《公子万岁》 正文 第一章 肥羊不要跑 顺着山路往下不远,遍山的杂草中躺着两人。那两人一个又高又瘦,好似一根枯枝杆儿,另一个却是矮矮胖胖,好似一个冬瓜。两人在山腰上推推搡搡,就好似是一根枯枝杆儿拨动大冬瓜滚来滚去。 枯枝杆儿叫做瘦柴,大冬瓜却是称作胖槐。瘦柴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地趴着,用一种近乎膜拜的眼光去瞧山头上的少头领。 因为在瘦柴看来,少头领真的有够屌! 他们是山贼,或者说马贼。他们是山贼中的翘楚,马贼中的俊杰,可瘦柴知道,这一切,要拜少头领所赐。 少头领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鼻子也不是很挺,脸盘也不是很俊,眉毛也不是很挑,放到人堆里绝对是分辨不出来的类型。可瘦柴知道,少头领相貌平平,真正不平的地方不是胸前,除了胯/下那六寸,还有脑子。 少头领实在是很聪明。 他们本来只能称得上山贼,算不上马贼——因为他们没有战马,只能用脚来跑。如今正逢乱世,战马比女人还金贵,不管是官军还是贼兵,都在拼命的找马,他们只是往附近村寨打家劫舍,又怎能弄到战马骑? 可少头领不一样,少头领一场大病之后,竟似换了个人一般。 本来少头领不屑做打家劫舍的勾当,痊愈之后却是亲自率领大家四处劫掠。少头领说附近的村寨里没有什么油水可刮,带大伙一夜奔袭百里,跑到铜鞮县外的一个驿馆,杀了看守驿馆的驿馆和十几个兵卒,抢了两匹马和两柄环首刀回来。 因此寨主就对少头领另眼相看,就把打劫肥羊的事情交给了少头领全权统领。 此后少头领的胆子越来越大,除了袭击驿馆,抢夺马匹刀剑,还带着他们强攻近百人的商队。打完了商队,少头领又带着大家去打高门大户的庄园。 少头领说他们这些狗地主,处处压榨老百姓,要全都抢了才好。庄园里护院更多,防卫森严,少头领却是游刃有余,来来往往十几次,从来没损失一号弟兄。 少头领说劫富济贫,是大侠的作风。 瘦柴不懂大侠是什么,但听起来与大虾相似,想必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少头领说大虾作风,想必是说山寨劫富济贫,人人都喜欢,到哪里都吃香。他们虽然未能济贫,可劫富已经做到,想来离大虾不远。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少头领的胃口愈来愈大,已经不屑对平民百姓下手,开始打算勾/引官军出来劫杀一番。 官军可不是好惹的。若是在一个月前,瘦柴定然要这样说。 可现在嘛 官军也是两个手两个脚,也是人他妈生的不是妖他妈生的,凭什么高人一等? 他们虽是马贼,却已经能有二十匹马,十七柄环首刀,十二副札甲——毕竟,他们总共也就是不到三十人而已。 毫不客气地说,他们是富得流油的马贼。 要知道,这十七柄刀,都是少头领一手挑选的,削铁如泥未免有些夸大,但砍个把人头,还是不留血痕的。 阳春三月,风光明媚。 太阳慵懒地爬上山头,照亮了正靠在一块山石前的梁啸。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梁啸口中叼着一段草根,发髻散乱,间有草叶,目光却是如水一般地清澈。 山中林木莽莽,形势险恶,梁啸却不以为意,端坐山头,竟是一动不动。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究竟是死了,还是活了? 他本来是一个地理学的硕士,却是对刀剑兵器最感兴趣,平日里除了收藏搜集,也对冶铁技术略知一二。 更要紧的是,他工作闲暇,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凡遇到古刀古剑,稍加辨识,便能认出年代,分出品性,定出三六九等。 所以他趁着春/光明媚,找了两个昔日的同窗一起去吴越剑泉溪去寻访遗迹。在他看来,春秋战国时代能造出极锋利的吴钩,到宋朝之后却不行,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他去了剑泉溪,却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是大汉并州的上党郡边境。 大汉自然就是盛极一时的汉朝,但此时却已经到了后汉,东汉王朝岌岌可危。 通俗地说,梁啸现在是在三国。 对,就是那个名将名臣如过江之鲫,英雄好汉如山峦绵延不息,美女人妻如浮云层出不穷的年代。 梁啸在河北,并州,上党郡。 梁啸并不清楚上党郡究竟是哪一个,倒是记得并州刺史丁原是被他的心肝宝贝小受受吕布给杀了。可此时距离吕布杀丁原已经很久——久到这附近的人都差不多忘记了此事。好歹是苦心人天不负,梁啸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今年是初平三年。 这一定是哪个皇帝的名号,梁啸虽不明了,却是知道董卓之后,汉家的皇帝唯有汉献帝一人。这里的人虽然忘记了吕布和丁原的基情,可时间也仅仅过去了三四年而已。 三四年,嗯,这么说曹操还未雄踞中原,袁绍还未占据河北,天下大乱,诸侯混战,正当其时。 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嘿,下面。”胖槐伸出手肘顶了顶瘦柴,呶呶嘴道,“聂文回来了。” 聂文不仅有名,还有个表字,他名文字子修,名字很文雅,长相却很凶恶。 虬髯丛生不说,他的嘴巴好似长在了鼻子上,鼻子却是双孔朝天。他们夜里去偷袭的时候,从来都是聂文打头阵,遇到胆子小的当时就尿了裤子,胆子大的也是心生怯意,三下五除二被他们拿下。 聂文只穿了一件布衫,却是满头大汗,胖槐和瘦柴都知道他里面穿了札甲,所以才有些焐得慌。 少头领说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所以兄弟们从来都是把札甲穿在里面。 “官军到了。” 聂文气喘吁吁,山势高/耸,也由不得他不喘。 “我去告诉少头领。” 聂文话音未落,胖槐已经像一个球一样地滚上山去,口中不住呼道:“老大老大” 梁啸醒过神来,倒转刀柄,将刀背架在肩头,呸地一声吐出口中草根。 “来了多少人?” 胖槐一愣,脱口道:“少当家你怎么知道?” 梁啸狡黠一笑:“我不仅知道官军来了,还知道你早餐吃了半个蟑螂,差点把昨晚的饭菜都呕出来。” 胖槐目瞪口呆,梁啸却是一拍他的肚皮:“走了,肥羊若是跑了,我可饶不了你。” 两人大步迈下,聂文已经迎了上来:“是涅县的官军,五十个人,只有一匹马。” “一匹马,好说,胖槐,你去通知另一边的兄弟们,聂文,你带十个人在山脚埋伏,瘦柴还是老套路,带两个人在山顶掌旗。 四人当即分开,梁啸大步朝山下走去,待到山势渐缓,一声呼哨唤出马儿,跨坐上去,横在山谷正中。 梁啸坐在马上,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迷茫。 他本是天朝的好良民,虽然是屌丝一个,光棍了二十多年还没成筷子,可有句话叫做男人像酒,越老越醇。梁啸也像越老越醇的酒一样,起初几年是不断地被木耳发好人卡,等到他香了,竟也开始发起木耳的好人卡来。这习惯真的很致命,挑剔惯了,连滚床单啪啪啪都有些不上心。 他本是在长三角的一个小城市里混日子,凭着硕士的学位混了一个事业单位,论及实事却是没做多少,更没经历过考公务员那样的艰辛。 很安逸。 闲来无事就把自家收藏的刀剑逐个擦拭一遍,心情不好了就拿着两柄破刀对砍一番,或者寂寞空虚冷的时候约个木耳喝喝酒,唱唱k他虽然收藏了许多刀剑,却是真的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到了这个时代,这个大三国时代。 这个血雨腥风的时代。 他成了山寨的少头领,过上了刀头舔血的日子。 身为少头领,总该有少头领的表率,于是他痊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二十号人,一夜之间狂奔百里,到铜鞮县外的一个驿馆杀了十几个人。 旁人也许并不知道,可梁啸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杀人。 一回生,二回熟,当他习惯了杀人的时候,发现生死搏杀竟然也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他是梁啸,又不是梁啸。 他是谁? 他不知道。 为了释放因茫然衍生的压抑而以杀人为途径进行发泄——这是梁啸花了一个晚上总结出来的一句话。 很准确,很精辟。 却更无奈。 轻轻叹了口气,梁啸眉头一挑,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笑骂声。 是官军,没错。 梁啸双腿微微夹紧马腹,马儿一阵小跑,一人一骑躲进了山谷曲折的臂弯里。 转瞬间,笑骂声越来越响,梁啸仿佛已经从声音里判断出领头那个百夫长的猥琐模样。思忖间突然轻抖缰绳,策马冲了出去,手中战刀高高扬起,向着谷中官军大喝一声: “肥羊不要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蛋疼吗 亲 “肥羊不要跑!” 梁啸厉声呼喝,横刀立马,挡在山谷正中,可谓威风无匹。 官军先是一惊,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为首那个百夫长骑着一匹屎黄色的马,穿着屎黄色的布衫,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梁啸嘿嘿一笑,刀指官军:“肥羊把兵器c钱财和衣甲放下,我放你们走,不然的话” 他随手一刀挥出,刀光过处,拦腰斩断一棵胸径三寸许的柏树,可那断层竟不立即分离,缓缓滑落,露出光滑的切口和迅速渗出的透明树胶。 “怎样?还不快束手投降!” 梁啸露了一手,官军这才重视起来,百夫长转身环视一周,见众人有的怯懦,有的跃跃欲试,虽然心底忌惮梁啸,却咳了一声道:“大汉官军的好男儿,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廓清海内,明汉天威!” 众人齐刷刷地吼道,声势无二。 梁啸却哈哈笑了起来:“只会喊号子有什么用?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这棵树逆了老子的心意,砍便砍了,若是你们也不从,下场就跟这棵树一样。我的刀砍得了树干,砍人头更是不在话下。” “宵小逆贼,竟然猖狂若此,谁人上前,与我擒下此贼!” 百夫长勃然色变,左手却是紧紧勒住战马,生怕一个不慎做了刀下亡魂。 “高顺在此,逆贼受死!” 人群中抢出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他身材亦是中等,却比梁啸健壮了许多。梁啸人在马上,听到他自报名号,大吃一惊:“你叫高顺?” 高顺脚步一顿,双眉一拧:“如何!” “久仰大名,久仰久仰。”梁啸笑嘻嘻地,说着就下了马,“高顺将军的威名那是如雷贯耳,小弟今日方能一睹芳容,又是遗憾,又是欣慰。” 梁啸言笑晏晏,高顺却是心头大惑。自己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卒,这个山贼又怎会认得? 思忖得定,高顺拔出腰刀,低喝一声,挥刀砍去。 叮地一声大响,梁啸已经架住了高顺兵刃,欺近了道:“高顺大哥,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高顺一凛,愈发惊疑,刀上骤然加力,梁啸却是腾地跳了出去,面带怒色:“高顺大哥,你怎生如此不顾兄弟之情!” 官军中百夫长脸色大变,戟指高顺骂道:“高顺宵小,原来是你与贼子勾结!” 高顺人不算笨,嘴却是真的够笨,明明知道是梁啸刻意嫁祸,却百口莫辩,当下大呼一声“我不是”,挥刀横砍梁啸,势弱疯虎。 梁啸不由大凛,只凭这一刀就看出高顺的武艺比自己强得多,不与高顺硬拼,长刀一划,杀向众官军! 众人只道他们四十九人数量庞大,梁啸再是神勇,也不能以一当十,都是双手抱肩在那里看好戏。谁料梁啸果真杀了过来,官军登时大乱,百夫长忙不迭地滚下马来,依托战马为屏障,呼喝众人上前。 梁啸脚步不停,奔到众官军身前,只见两柄环首刀劈了过来。梁啸右臂一挥,叮叮两声,那两柄刀已断成两半。又闻嗤嗤声响,两个官军士兵捂着喉咙,神情痛苦而诧异,鲜血正顺着他们的指缝不住喷涌出来。 梁啸这一刀,力斫两刃,刀割双喉,一刀结果了两人,端的是让人震惊无比。 众官军战战兢兢,都是谨守门户,生怕一不小心被梁啸断了兵器,割了喉咙。梁啸却是虚刺一刀,长刀顺势挥出,又是“叮”地一声大响,却是高顺刀锋已至。 梁啸此时距离高顺极近,两人的面孔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梁啸突然道:“高顺的刀为什么砍不断?” 话音未落,梁啸挥刀跳开,高顺这才明白,原来梁啸的兵器两番与他的对砍,都是用的刀背! 怪不得梁啸一刀砍断两柄环首刀,自己的破刀却能安然无恙。 这是为什么? 高顺不明所以,梁啸却是已经跳上了战马,高声道:“高顺大哥,这些杂鱼就交给你,兄弟去布置伏兵。” 说罢梁啸打马而去,高顺却是愣在原地,明明知道梁啸混淆耳目,拖他下水,却是想不出一个解释的办法。身后官军反应过来,百夫长厉声呵斥:“高顺啊高顺,枉我对你尽心栽培,原来你果然与逆贼有勾结,兄弟们,先肃内奸,再追山贼!” 百夫长声色俱厉,却是少有人上前去杀高顺。他这个百夫长还是拜裙带所赐,他本是一介地痞无赖,因为一个远方的表亲的妹妹当上了涅县县令的主簿的第四房小妾,所以水涨船高,也混了个百夫长当当。他名为百夫长,实际上能调动的人却不到十人,高顺本起于行伍,跟今天来的官军士卒都是袍泽兄弟,是以众人均对高顺感到疑惑,却不从百夫长的号令。 高顺终于想好了措辞,语气焦急:“我是被陷害的,大家相信我。逆贼说去布置伏兵,想必是还没布置好,咱们一起冲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话音未落,高顺抢先奔出,众官军紧随其后,唯有百夫长在原地骂骂咧咧,半晌才跨上战马,猛地一抽马鞭,尽力向前赶去。 见百夫长奔来,众官军纷纷让开中央道路。 “高顺,且寄下你这头颅,若是捉得到逆贼,饶你不死!” 百夫长在马上发令,得意洋洋,威风无比。 高顺听梁啸的马蹄声越来越远,不由暗自着急,经过山谷的转弯处竟也每太留意。谁知他们五十人的大队将要转弯尚未转弯时,一阵梆子声响,两侧山坡上滚下无数巨石,合着原本便稀稀拉拉的木头,竟将山谷两头堵死了! 这个山谷并不算宽,山谷转弯处更窄,仅仅六尺而已,当下官军只闻前后都是隆隆声响,立时便是一阵骚动。 可好戏显然还没有结束,一边山坡上立起数道黑影,弯弓搭箭,向乱作一团的官军射去。山贼的弓本非强弓,却因距离极近,杀伤力极大。这面山坡又是陡峭无比,两轮弓箭射下,官军死伤累累,已然士气低沉。 百夫长此刻已经躲到了战马的身后,所幸并未中箭,待要呼喝官军士卒冲杀出去,却见到两边谷口去路各自立着八人。这八人各各手执长矛,杀气凛然,竟不似是一伙山贼,而像饱经战阵的武卒锐士! “缴械不杀,快快投降!” 两边的山贼不住呼喊,坡上弓箭不住倾泻,百夫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原本听说这附近有十几个山贼,想着山贼都是乌合之众,自己带五十名官军出来围剿,必定将其全歼。没想到山贼果然是一二十个,被围歼的却是自己! “大家随我突围,高顺挡住山贼!” 百夫长大呼一声,一把将身前两名士卒往前推去,扭头一看,却不见了高顺。 高顺此刻却已是颈悬利刃,危在旦夕。 他追的最急,跑的最快,两边山石滚下时,他刚刚跨过障碍。 就在他刚刚站稳脚跟的时候,便感到了脖子一侧的一线冰凉。 高顺知道,这是刀刃的温度。 “高顺大哥,你终于来了。” 梁啸面带笑容,极其猥琐。 高顺啐了一口:“你用诡计胜的我,我不服!” “咦好,我便打得你服!” 梁啸脚尖一挑,勾起高顺掉落的刀,塞到了他的手中,自己后退三步。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两人同时挥刀,又是“叮”地一声,高顺只觉手中一轻,脖颈又是一凉。 高顺的刀断了。 兵器就像兄弟,兄弟死了,手足已失,又怎能再战? “服不服?” “你兵刃锋锐,我不服!” “好!聂文,刀!” 梁啸环首刀斜斜刺出,手腕翻动,叮叮声响不绝,梁啸的刀刃上就套着又一柄环首刀,打了两转,递到高顺面前。 一俟高顺接刀,梁啸大吼一声,一刀劈来。高顺连忙举刀格挡,却是对方才的对斫心有余悸,稍一分神,又是“叮”地一声! 高顺有些意外,因为他手上没有变轻,刀还是好好的——胯/下却是骤然剧痛,嘭地一声,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梁啸收回右腿,环首刀架到了高顺脖颈,微笑问道:“蛋疼吗 亲?” 高顺疼得眼泪打转,双手护住要害,身躯也弯成弓形,过了良久,剧痛稍缓,才厉声道:“碎了!” 梁啸哈哈大笑:“服不服?” “你卑鄙下流,我不服!” “你不服?你不服我就打到你服!” 梁啸将刀提到高顺手边,转身大步走开,上了十余步外的战马。 马上梁啸道:“我这次有战马之助,却无宝刃之利,不使奸不耍诈,若是堂堂正正击败了你,你服不服?” 高顺昂然道:“你本有马,我本无马,本来便是如此。只要你这次不使下三滥的手段,高顺若仍旧是输了,便心服口服。可若是我赢了,你须得答允我一件事!” “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千件,一万件我也答应。”梁啸面带笑意,粉面含春,旋即脸色一寒,“若是你仍是败了,可不许再耍赖!” 高顺不由咽了口唾沫,对自己这次能否获胜有了一丝怀疑。 马蹄声滚滚,梁啸已经策马冲了过来。环首刀高高扬起,高顺却是右足微弓,双手握刀。 他们都在蓄力,为的也都是这必杀一击! 战马如狂风般卷到,两人身影一重,又是“叮”地一声大响,一柄环首刀高高飞起,马儿嘶然人立,另一柄环首刀却是架在了高顺的脖颈。 梁啸一手勒马,一手持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威风凛凛。 “高顺,你服不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我部悍将刘三刀 梁啸一手勒马,一手持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威风凛凛。 “高顺,你服不服?” 高顺额头上的汗珠涔涔流下,嘴角抽搐不已,良久才叹了口气,缓缓拱手道:“高顺,心服口服。” 梁啸喜极,一抬手又将刀架在肩头,跳下马来,拍了拍高顺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得高顺,如虎添翼也!” 高顺见他不杀自己,心中更是疑惑,心中挂念那数十名官军的安危,开口欲问,却听见身后脚步声窸窣,扭头去看,发现官军已经排成一串,被山贼押了出来。 高顺一惊,他只顾着与梁啸厮杀,想着只是盏茶的功夫,官军如何就一败涂地了? 俘虏中有一人身穿屎黄色的布衫,脸色也因惊吓变成了屎黄色,看见梁啸和高顺并肩而立,也不管高顺是不是与逆贼勾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就向梁啸这边爬将过来,口中不住哀求:“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儿,求大爷饶命,求大爷饶命!我是被强征的,我本来不是当兵的,小的只是个在家乡老实种地的百姓啊” 梁啸听了,心中不住地烦恶,长刀一挥,停在了百夫长的脖子上:“你再多说一句,我让你去见你九十岁的的老爸!” 百夫长知道八十岁的老母虽然还活着,九十岁的老爸却早已死了,吓得不敢出声,双腿止不住地颤抖,须臾一阵腥臊之气散出,让一众山贼大为鄙夷。 “大头领且住!” 却是高顺见梁啸脸色又变,生怕梁啸杀了百夫长,出言劝阻。 梁啸嘿嘿一笑:“兄弟可是有事相求?可你须得记得,我若输给你,才答允你,可目下是你输了!” 高顺脸色涨红,顿时无地自容。 “不过,要我饶了他也行,不过你却要答允我一件事,作为交换。”梁啸扭头望向身后的山坡,生怕被高顺瞧出什么端倪。 “高顺答允大头领,只要大头领饶了他一命,高顺也答允大头领一件事。” “好!” 梁啸收了长刀,飞起一脚踢翻了百夫长,“脱了衣服,滚回涅县吧!” 百夫长忙不迭脱下屎黄色的布衫,又是不住地磕头道:“刘三刀多谢大爷救命之恩,刘三刀回家以后,必定供奉大爷排位,时时不忘祭祀” 梁啸一愕,半晌反应过来:“你叫什么?” 百夫长抬起了脑袋,他额头已经磕得一片乌青,眼斜嘴歪大龅牙,双唇翻动,连忙答道:“小的刘三刀!” 梁啸哈哈大笑:“很好很好,我部悍将刘三刀,三合可斩吕布!哈哈哈哈” 刘三刀不明所以,想要爬走却又怕梁啸突然变卦,直到瘦柴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还不快滚!” 刘三刀喜极而泣,倒下身躯,在荒草山石上滚了两滚,离众人稍有些距离,才慌忙站起来夺路而逃。 梁啸笑到肚子有些发疼,起身迎上高顺疑惑的目光,嘿嘿笑道:“我这就说我那件事。高大哥武艺高强,人品杰出,堪为英雄豪杰!” 高顺听及此处,却不知梁啸是真心夸赞还是假意讽刺,脸膛只有红得发紫,低头说不出话来。 “所以小弟知道,高大哥说过的话是不会反悔的。小弟的那件事呢,就是高大哥今后相伴小弟身后,相互切磋武艺,高大哥意下如何?” 高顺听梁啸反复强调他言而有信,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好再反悔,当下躬身行了一礼:“高顺拜见大头领。” “不客气不客气,我姓梁,高大哥叫我梁啸便是。”梁啸连忙拉起高顺,扭头对聂文道,“老规矩,子修善后。” 聂文转身呼喝连连,高顺却是一惊,不由问道:“大头领,你要干什么?” 梁啸眼神一霎不霎:“咱们去喝酒,他们善后啊。” “那,这几十名俘虏怎么办?” 梁啸不再看高顺,扭过头去,“杀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求我饶了刘三刀,却没让我饶了他们。” 高顺一愣,知道梁啸说得在理,再也无话可说。 梁啸转身一笑,又拉走了高顺,“走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片刻之后,众人收拾停当,启程东北,向山寨疾驰而去。 山寨距离这里有些距离,可也并不算远,疾驰了半个时辰,群山已经到了近前。 群山巍峨,山脉连绵,晋北太行山脉逶迤如蛇一般地向天际行去。 数点山峰平地拔起,剑刃般刺向天空。 众人拍马进了山区,地势渐转陡峭,沿着一条山中小道向山里行去。经过一条险恶的峡谷后,前方豁然开朗。 首先入目的一个方圆几里的大湖,水面凝碧,微风一吹,粼粼荡漾似金波。西湖可比西子,这未名之湖也可沉鱼。 一条小河蜿蜒流淌,环着漫漫,小河上游左近拔出一座高山,和附近的山脉相比,算不上高大巍峨,甚至有些矮小,不过却是山寨的所在。 不得不承认,梁师隰——也就是山寨的寨主,梁啸的老子,选的这个地点很不错,官兵和南匈奴都无暇理会,其实就算有兵攻打,他们也很容易退到深山躲避。 山寨处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之声可闻,眼见着二十来人骑马而至,年老年少的都迎了出来,欢呼一片。 梁啸接受着英雄版的欢呼,热情地和这些人打着招呼。相处几个月下来,他从内心里觉得这些人对他的爱护。梁啸俯身捏了捏一个孩童的小脸,又大笑着拍了拍一个少女的粉颊。这里虽然是个土匪窝,可是从欢声笑语来看,世外桃源也是不过如此。 这些人本来不是贼,却被乱世逼得只能去做贼。听山寨人说,大伙本是逃难的难民,因为天下大乱,寨主才振臂一呼,带大家在山中躲了起来。既然本是难民,除了偶尔去外面抢些补给,许多时候也自产自用。 “少头领,大头领在等你。”一个豹头环眼的汉子迎了上来,他叫李进,人称李大眼儿。 梁啸拱手一周,正要拔脚,李大眼儿却凑到梁啸耳边道:“听二头领说是从吴郡来的。” 梁啸略一皱眉,已经大步向山上行去。 山腰处有个颇为宽广的平地,上面用竹子,大木,枯藤茅草搭了几间大屋子,木栅连在一起,就算是山寨的大堂了。住所虽然简陋不堪,可也让人觉得自然亲切。 当中一个大屋子门顶挂着一块大匾,上书“安定”两字,虽然让人看得糊里糊涂,可字却不赖,隶书磅礴大气又不失纤巧秀美。梁啸知道那是父亲所写,梁师隰虽然人长得凶恶,却是文武双全。 根据二头领的描述,大头领的书法虽与秦时李斯的小篆不同,神韵却是极近。李斯他是知道的,小篆也算听过,可李斯跟小篆加一块儿梁啸却是闻所未闻。不过这又何必在乎,他只需知道这是他爹写的,写得很好看便够了。 他因为是鉴赏古剑器,所以各种类型的文字都勉强认个七七八八,隶书的繁体字也很好认,只是若要写出来的话,恐怕还有些困难。 跨过低矮的门槛,赫然见到堂中坐着三人。除了大头领梁师隰,竟然还有两个。可更加令梁啸诧异的是,居中的主位坐的竟然不是他老爹梁师隰,而是一个神色和蔼的老者。说是老者,其实也和梁师隰大不了多少,只不过他那谦谦君子气度,让人觉得有长者之风罢了。 “梁啸,快来见过伯父。”梁师隰坐在左首的位子,不待梁啸开口便道。 梁啸这才去打量那个所谓“伯父”,想到身后门厅上的匾额,眼光一闪,便拱手深躬道:“梁啸见过伯父。” “嘿嘿,这小子先前大病了一场,不过现在好了。却不知五哥此次前来,究竟是什么想法?”梁师隰搓手笑道,望向梁啸的眼神中除了慈爱,更有自豪! 五哥?这人难道还是老爹的兄弟?那怎么从来没有听老爹提起过? 五哥眼中精芒一闪,呵呵笑道:“啸儿一表人才,好!这次外出,肥羊跑没跑掉?” “少头领外出,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快坐快坐,且说说战果如何。”另一边的二头领梁仓大笑道,虽然他也是头领,可对大头领梁师隰和梁啸都是恭恭敬敬,从来不曾逾越了规矩。 梁啸走到梁仓身旁坐下,“杀了四十八个官军,抢了一副皮甲,四十八身布甲,还有十二柄环首刀,却都不是好刀,一匹肥马,可惜跑得不快。” 他语气淡然,心中却是欢喜。他不清楚高顺到底什么时候投入了吕布麾下,却是知道高顺极擅统兵,一向被称作忠犬受,极富培养价值。只是梁五伯究竟是谁,梁啸并不认识,言语中故意将此事隐去不提。 “杀了四十八个官军?” 三人眼中都是闪过一丝诧异,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梁啸竟然抢到了官军的头上,还是一大票,以一敌二,全歼对手。 正中主位的梁伯面色不喜,语重心长地道:“啸儿,你等虽然落草为寇,可干嘛要劫到官军的头上呢?这仇怨越结越深,真不知唉” 梁伯重重地一声叹息,梁啸却微微笑道,“我不杀他们,难道要他们来杀我?” “休得胡言!”梁师隰递过去一个颜色,向梁伯赔笑道,“五哥,梁啸年幼,不懂事,你休要理会他便了。” 梁啸不知怎地,对这个老爹口中的五哥提不起一丝的好感,脱口说道:“叫我来是说事儿的,还说不说?说完我走,不说我也走,兄弟们还等着分赃呢。”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梁仓显然已经想好了措辞,“少头领,我们当初也吃过皇粮,做贼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梁啸静静倾听,只是点头。 “少头领,其实我们都明白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的道理,你就算强煞,迟早也有意外的时候,大头领为了大伙着想” 梁啸径直道:“你们不想当土匪了?” 梁仓有些愕然,没想到梁啸竟然聪明如斯,主位上的梁伯神色莫测,唯有梁师隰嘿嘿笑道:“纵然不当土匪,也是绝对当不来孝廉的。” 梁啸不知道土匪和孝廉有什么关系,只听梁师隰接过话头:“五哥此来晋中寻找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当年我们半路做了土匪,实在是被逼无奈,如今有一个去处,山高水远,再无凶险之尤。” 梁啸望向梁伯,恍然若悟:“可是前往吴郡?” 几人显然有些意外,梁啸笑笑道:“是大眼儿告诉我的。” “既然你已经猜到,那也好说了。吴郡临近便是扬州刺史刘繇的治下,可谓无忧。这位大兄,是我们同族,乃是卢公五子梁万,眼下已经举家迁在吴郡,我们这次也好一并过去。” 一俟梁仓说完,梁啸便起身反对:“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抱大腿 三人都是诧异,不明白为什么梁啸会如此抵触。 望着众人目光,梁啸又无从解释。 他虽然知道曹魏代汉,三分归晋,可显然不是能够说服众人的理由。他虽然知道曹操会统一北方,可那些理解几乎全是来自于三国演义。梁啸虽然笨,可是还没有笨到不可救药,他明白一点的是,如果自己把三国演义当做历史来看,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初,他最初的时候,因为好奇,还是尝试问问三国单挑王吕布和阉人张翼德。在他的知识体系中,吕布使一杆方天画戟,打遍天下无敌手,张飞豹头环眼,凶恶非常。但梁师隰告诉他,吕布是有,张翼德却是没有听说过,以至于梁啸都不敢再问三英战吕布的事情。 或许是演义和历史相差太多,或许是张飞此时尚未发迹——可无论有没有三英战吕布,梁啸却再清楚不过的一点:大汉朝已经日薄西山,军阀的混战即将开展,曹操很快就会统一北方。 所以梁啸一直以来,都有些迷茫。 他虽然是马贼,可显然不知道做马贼能干什么,他一直在思考该如何领导山寨走下去。 当梁师隰和梁万还在考虑抱扬州刺史刘繇大腿的时候,梁啸已经想到去找三国霸主曹操。在他们还在想着混饭吃的时候,他已经想着搞个金饭碗再说。 这当然就是远见,可是这种远见他们不知道,这种念头也不能说。 可是不这么说,又该怎么说? “少头领如此笃定,难道是心中早已有了定案?”主位上的梁万突然问道,他不再称呼啸儿而是称呼少头领,显然是心中不爽。 “这个”梁啸神经大条,此刻正全力想编个理由来,又怎么会体察梁万这个远房堂伯的心思,须臾道,“扬州刺史,就是刘繇吗?” 梁万不知为何梁啸要明知故问,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刘刺史虽为帝室之胄,但亲民仁爱,很得人心。” 梁啸又道:“我听说,扬州的省会啊治所本来在寿春,现在又在何处?” 梁万一愕:“在秣陵。” “五伯说得对啊!寿春在淮南,秣陵却在江南,相距数百里,一个繁荣,一个荒凉,就好比熊掌和鱼。刘繇却为什么不去吃熊掌,反而啃鱼呢?” 梁万道:“淮南如今为袁术所霸,刘刺史如此安排,实在是良苦用心。” “五伯说得对啊!不是他不想去寿春,而是寿春为袁术所霸,刘繇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袁术霸着淮南和汝南两地,兵精粮足,很不安分!他名不正言不顺,一定会南下侵略,到时候,刘繇挡得住吗?” 梁仓嘿嘿笑了笑:“那自是挡不住的。” “既然挡不住,咱们又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干啥?喝西北风?还是敞开胸怀,迎接袁术大军?” 梁啸这番话说得众人一愣一愣,梁万和梁师隰陷入沉思,梁仓却是面有喜色。 “如此说来,倒也极有道理,不知少头领又是如何打算?”梁仓心中暗暗叫好,已经开始了追问。 梁啸眼珠一转:“咱们没有争霸天下的资本,要抱就要抱大腿!” 三人都是一惊:“抱大腿?” 梁啸囧然,挠头笑道:“大家看啊,天下群雄并起,就好像是在山谷里放一百只老虎,他们杀来杀去,总一天会死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个。这个,就是将来的天下霸主!咱们要傍就要傍霸主,要抱就要抱大腿。刘繇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得上咱们!” 梁师隰和梁仓深以为然,点点头望向梁万,梁万微微咳了一声:“啸儿以为,天下群雄,当抱哪条大腿啊?” 梁啸嘿嘿一笑,转向梁仓:“二叔,你来说说最近的大事吧。” 梁仓精神一振,侃侃道来:“曹操占据兖州,兵精粮足,已经有了立身之地。他父亲曹嵩为避董卓之乱,迁居琅琊郡。今岁伊始,便派人去迎接曹嵩。不料曹嵩车队在徐州遇袭,曹氏车队无一生还。曹操大怒,一个月前便尽起大军,征伐陶谦,屠城千里,哀鸿遍野! “河北方面,北平太守公孙瓒袭杀了幽州刺史刘虞,已经占据了幽州全境。先前,公孙瓒与袁绍在界桥狠狠掐了一架,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这下公孙瓒占幽州,袁绍占冀州,可谓是势均力敌,河北又将是一场大乱啊。” 梁啸听得连连点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许多的关节。只是听完了他才发现,作为大汉边境的一窝马贼,梁仓知道的显然太多了! 或许是梁啸的直觉,或许是梁啸大条的神经终于发现梁仓的分析头头是道,总之梁啸现在已经感觉,梁仓不一般!梁仓对面,梁啸的老爹梁师隰或许更不一般! 正在此时,梁师隰笑笑打断了梁仓:“天下已经乱了,但这与我们并无太大关系,啸儿且先说说,究竟如何,如何抱那个抱大腿。” 梁啸反应过来,略一思忖道:“天下乱了,但也与我们不是没有关系,只有关系更大而已。人道乱世出英雄,其实是骗人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晓得梁啸再说什么。 “什么叫乱世?乱世就是要死很多人,很多人都是炮灰,就跟那几十万黄巾部众一样,全他妈是炮灰!咱们若是单枪匹马,很容易就做了炮灰,所以才要抱大腿。大腿可要慎重选择,毕竟队站错了还可以站回来,大腿报错了就只有陪葬的份儿。” 梁师隰三人都是点头,深以为然,觉得梁啸话中大有深意。 梁啸伸出手来,隔空指点道:“目下天下大乱,已经陷入群雄割据之时。有河北的公孙瓒和袁绍,西凉和关中的马腾和李傕,中原的曹操和陶谦c袁术,荆襄的刘表c江东的刘繇以及巴蜀的刘焉。天下群雄,为曹操真英雄也!” 三人悚然一惊,只等着梁啸说下去。 “刘表c刘繇c刘焉三人都是汉室皇亲,身份高贵,其实才干平庸,只图守成,不思进取,所以首先拍死。 “西凉马腾虽是名门之后,可偏居西北一隅,摸不到中原的边儿,也拍死。 “陶谦虽然有长者之风,为人忠善,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曹操欺的就是他的善!他哪里是曹操的对手,早晚必亡,也拍死。 “公孙瓒军力剽悍,威震大漠,但他刚愎自用,迟早必将败亡,一样拍死。 “李傕劫持皇帝,把持朝纲,早为天下士人不齿,也拍死。 “袁绍袁术兄弟,出自高门,外宽内忌,有贤才而不能用,目空一切,冢中枯骨,拍死!” 说到这里,众人已经不约而同地盯着梁啸,因为梁啸遍数天下群雄,都先后拍死,拍到最后死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一个了。 那就是兖州曹操,曹孟德! “曹操虽然是阉人之后,可谓出身低贱。正因如此,他不被名门望族看好,才会一力招纳贤才,举人不避贵贱,任人不问亲疏,境内教民而无不从,境外征战而不利。此乃霸王之具,可谓当世英雄! “更何况,”梁啸看了看众人,“我们是山贼出身,别人可能不会接纳,曹操却会接纳。曹操连百万青州黄巾都来者不拒,又怎会忌惮我们这小小的马匪!” 梁仓已经连连点头:“少头领足不出户,却能知晓天下大势,实在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其实以少头领的见识和本领,不必去抱曹操的大腿,就算是一争天下,我都觉得大有可为。” 梁啸笑了笑,不再讨论逐鹿天下的问题:“所以,目下我们要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尽快去投奔兖州曹操的治下。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 望着众人目光,梁啸心中忽然有了一丝莫名的复杂,“第一,山寨名为山寨,实为村寨,老弱妇孺都是在列,不可能尽数带走,一定要妥善安置。 “第二,咱们虽是去抱大腿,可若是没有一个进身之阶,只怕连脚印都摸不到。所以,一定要准备些东西,打通关节。 “东西不难找,这年头战乱纷纷,一柄好刀价值千金,我们四处搜罗宝刀宝剑便是。不过眼下寨中除了老爹的那柄剑算是宝剑,也有几柄不错的环首刀和龙雀大环。但那几柄环首刀和龙雀只能算是良兵,不能算是名剑名刀。所以,我打算带两个机警的兄弟去附近的郡县里找一找。” 梁仓连忙称赞少头领英明,梁啸若有所思,眼中有了狠辣:“第三,既然是做马贼,抢掠的东西是越多越好!眼下我们本钱不足,所以从今天开始,要继续打劫,而且要尽可能多地劫到肥羊! “所以,二头领主持安置老弱妇孺,变卖财物。我带瘦柴c胖槐和聂文出去找刀剑,李进头领带人外出劫掠,如此三管齐下,可奏全功!” 梁啸说完的时候,心中已经升起了希望。 不错,三国演义中是没有梁啸这个名字,可华夏历史浩浩汤汤,多少英雄豪杰被浪淘尽,强撸灰飞烟灭可这一切,不代表梁啸不可以是一个成功的幕僚! 这一刻,梁啸志意踌躇,连日来的阴霾和迷茫仿佛一扫而光,他已经看到大腿在舞动。 曹操,正在向着山寨的方向招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白马王子 “如此极好,我是双手赞同,不知五哥意下如何?”梁师隰面带微笑,眼眸深处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梁万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还是我考虑不周了。山寨的事务我不好插手,况且若真如啸儿所言,曹操乃不世出之英雄,我亦当尽快从吴郡搬到兖州才是。” 梁仓也笑道:“如今世家林立,最重宗族,咱们若能同赴兖州,该当相互扶持。” 梁万眼中闪过一丝怪异,已是起身告辞:“我走了,咱们尽快到兖州会合!” “五哥走好,小弟不送了。” 目送梁万离开安定堂,梁啸道:“事不宜迟,咱们也尽快行动。我下去准备了。” 梁师隰点了点头,望着梁啸远去的背影,目光转动,不知道想些什么。等到回转身来的时候,发现梁仓就在身后,梁师隰吓了一跳:“老梁啊,你怎么跟鬼一样。” “公子难道不觉得少主变了很多?”梁仓倒是开门见山。 梁师隰摸摸胡子,对梁仓称呼他为公子似乎也见怪不怪,脸色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是祖上庇佑,这才让啸儿转危为安。梁老弟,你觉得今天啸儿说得怎么样,我本来心中没底,可听这小子一说,倒觉得大有可为。啸儿突然精通相剑,这肯定也是祖上的意思。” “少主说得头头是道,单论抱大腿而言,那是没有任何问题。”梁仓的话听起来话中有话。 梁师隰果然皱了下眉头:“老弟你想说什么?” 梁仓叹息一声:“公子,少主若是浑浑噩噩,我也决不会旧事重提。可是他大病一场后,换个人一样。你说梁家祖上庇佑,我却觉得是祖上显灵,想让梁家重振旗鼓,这才假手少主” “不要说了。”梁师隰低声说了句,四下望了一眼,有些谨慎。 “事隔多年,公子你还是如此地谨慎,其实十常侍早已” 谁料不等梁仓说完,梁师隰的大手便重重地拍在了梁仓的肩头:“老梁啊,你当然知道我给儿子起名梁啸是什么意思!” 梁仓一愣,须臾喜道:“我知道公子对少主寄予厚望,啸者,吹声也。这是希望少主能一飞冲天,翱翔海内之意。由此可见,公子你的心意也是如此,为何今日就如此执拗呢?” 梁师隰神色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缕厉芒:“这的确是我的期望,可绝非在这个时候!” 梁仓似乎明白了什么,还是有些不甘:“这时不我待啊。” “好了。”梁师隰忘了一眼四周,“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尤其是在啸儿的面前。” 梁仓缓缓点头,脸色多了一丝无奈,只听梁师隰又加了句:“到了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 梁啸骑在马上,久违的迷茫竟是再度来袭。 抱大腿不是问题,投靠曹操也已经定案。可接下来的问题是,他今后做什么? 山贼不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行当,但若不做山贼,他能做什么? 梁啸嘴角有了苦涩,他是少头领,怎么说也会两下子,不过也就那两下子而已。 除了鉴别刀剑,他找不到自己比别人强在哪里。 去当个将军? 可是他武艺平平,兵法的所学也仅限于三国演义的偷营或者劫寨,小打小闹还行,可是真的动真格,他恐怕连几百个人都带不了。更何况他一无财力,二无背景,要做只能从小兵做起,而且是那种杂兵,炮灰兵! 梁啸还不想死,自然不会蠢到去做一个炮灰兵。马贼虽然不是好行当,可刀头舔血也比炮灰幸福得多。 搞发明创造? 好像说说还行,做是做不来的。 前段时间搞出个简易投石机来,已经穷尽了他的物理知识,他倒是想发明个电脑,争取让泱泱华夏成为世界上最早发明电脑的人,比你该死算个屁,中国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发明出世界上第一台电脑。这个创意想想就很激动,因为电脑的f盘里还有武藤玛丽亚,可是不要说什么二极管三极管微电子集成工艺什么的,就算是 电,好像只能管雷公去借? 悬壶济世,行医吗? 都说不为良相,愿为良医,自己看来不是良相的样子,只能向良医发展,但自己有个头痛脑热的还要去找山寨的神医。 神医很神,随便上山上找点野草枯藤回来,很权威的样子,梁啸也有些艳羡,只是看他熬成大大的一碗汤,众人喝下去,时灵时不灵的时候,他也就打消了跟他学医的念头。 再或者,去投奔某某军阀,做个智囊策士? 啊呸!就他这样还策士,到头来没让人给策了就是好事了。 梁啸再次苦笑,一磕马腹,马儿四蹄迈出,犹如风驰电掣。 他的身后,是瘦柴和胖槐,还有聂文,高顺。 他们出了山寨,一路往西,去的正是界休方向。 日头高升,阳光也渐渐变得刺眼,变得灼热,梁啸却不停下休息。 梁啸知道,河北这两年必定战火连绵,他们收拾停当,能早日南下,就早日南下。 迟则生变。 所以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不敢稍歇。 界休只是第一站,很快就会过去。 烈日灼灼,连人都变得烦躁,瘦柴却是眼见,远远望去,突然扯了扯梁啸的衣襟。 “少头领,前面有人。” 梁啸缓缓勒马,举目望去,才待看清,瘦柴已经把对方的人数都数了出来。 “十四个人,十五匹马,竟然还有一个女人。” 胖槐凑过来问道:“少头领,咱们避是不避?这伙人看起来并非汉人。” 梁啸冷哼一声:“避什么避?迎上去!” 梁啸当然知道那不是汉人。前面那对骑兵,人背弓箭,腰挎弯刀,身穿皮裘,正是南匈奴人。这里是并州边境,离南匈奴的位置已经非常之近。汉朝自南匈奴来降之后,到东汉光武帝时期,国势收缩,便把整个河西和并州北部都给了匈奴人游牧生息。 不论这是好是坏,总归是造成了一个事实——匈奴人日益壮大,北地的汉人却逐渐流离失所。 既然如此,梁啸为什么还不避? 梁啸就是不避。 梁啸是个屌丝,贪生怕死,不假。 梁啸是个山贼,逐利而动,也不假。 可梁啸在内心深处,更是一个汉人! 什么是汉人? 就是你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够自豪地说,我是汉人! 汉人有汉人的荣光,汉人有汉人的睿智,汉人更有汉人的骄傲,更有汉人的铮铮铁骨! 梁啸驱动战马,五人不急不缓,走在大道的中央。 “你们要牢牢记住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瘦柴几人听了,有的茫然,有的惘然,更有愤然。 高顺正是愤然的一个,他刚刚入伙,与瘦柴等人并不十分亲近,唯独认识梁啸一人而已。 只见高顺噌地拔出环首刀来,脸色阴沉:“少头领,匈奴人欺辱我大汉子民,其罪当诛。” 梁啸微微一怔,微笑问道:“你跟他们有仇吗?” “有仇!高顺身为汉人,凡异族胡虏犯我明汉天威者,都是高顺的仇人!” 梁啸眼中闪过激赏之色,一拍大腿:“好!好一个高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高顺有些意外,却不敢大意:“这伙匈奴人比咱们多,得想个办法,不能硬拼。” “喔?有何办法?” “这个”高顺面上一囧,“高顺不如少头领那样心思机巧,却知道我汉军之所以能击败胡虏,根本原因是在齐心协力四个字。咱们五个人虽然不多,但只要拧成一股绳儿,就能将他们十三个全部击杀!” “好!”梁啸由衷地称赞一声,双腿却是狠踢马腹,马儿吃痛,迈开四蹄向匈奴人狂奔而去。 聂文见状不妙,已是率先跟了上去,胖槐和瘦柴却是双双白了高顺一眼,齐刷刷地冲出。 匈奴人看见前方几个骑士飞奔而来,不由大感诧异。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精通骑射,这几个汉人如果胆敢直冲过来,只怕近不了他们的身,就要被飞来的羽箭射成筛子。 为首的匈奴人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取出长弓,搭着羽箭,只待头领发令。 孰料对方那为首骑士飞马到了一箭之地,一勒缰绳,战马昂然人立,嘶鸣不已,竟是立即停住了。 匈奴人不由大吃一惊。他们长在马背上,骑术无双,射艺无双,可他们自诩骑射高明,却没有一个人有把握像那个汉人骑士一般在战马高速冲刺的时候刹住。 聂文c高顺,瘦柴胖槐四人奔到梁啸身后,也是一样地勒马,五人顿时占据了大道。 匈奴人已经觉得,这几个汉人,不简单。 匈奴人也停了下来,只是与梁啸等人相比,他们多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 梁啸五人横在大道中央,却是沉默了下来,就连马儿也懒洋洋地打着鼻息。 他们要干什么? 匈奴人思考未已,为首的匈奴骑士已经缓缓迎了上去。 那人身材瘦长,目光锐利,浑身上下透出精明利落,或许不是让人望而生畏,却一定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 “可是道上的兄弟?在下乃是匈奴左部的刘豹,请兄弟让让路,我们好过。” 梁啸环首刀架在肩头,嘴里叼着草根,懒洋洋地道:“匈奴左部?不过尔尔,路就在这里,想过就过吧。” 刘豹先是一怒,又是一凛。 他少年时在晋阳度过了几年,深知汉人深谋远虑,殊不可测。与草原上那些只知道女人c弯刀和烈酒的匈奴人相比,汉人勇猛不及,却是处处藏龙卧虎,也许匈奴人凭借马快刀利,能胜过汉人一时,可一旦汉人反应过来,匈奴人又将被打到漠北。 三百年前的大匈奴时代,可谓是前无古人地繁荣和强盛。可就算如此,也还是被更强盛的汉国打光了全部的壮丁,打回了漠北苦寒之地。 这个山贼除了马术非凡,看起来极为平庸,可就是这样,让刘豹愈发觉得惊凛。 若只是个寻常马贼,又怎敢阻挡南匈奴的脚步? 若只是个寻常马贼,又怎敢如此猖狂,如此目空一切? 想到这里,刘豹勉强笑了笑:“眼下世道艰难,兄弟占住了路,我们要过,也该出些彩头,却不知兄弟想要什么?” 他先退了一步,身后的匈奴人听到话音,已经起了骚动,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匈奴人骂的当然不是刘豹,而是骂梁啸不识好歹,麻雀敢拦苍鹰的路,真是狐狸找到狼窝,自投罗网。 梁啸面色平和,笑容却有了讥诮:“原来匈奴人就是这样,你手下尽是这种人吗?” 刘豹顿时觉得梁啸话中大有深意,竟是在马上微微欠身:“手下人不懂礼节,请兄弟海涵,若兄弟有意,不如屈驾随刘豹往牙帐一叙如何?” 梁啸听了也是微微心惊,牙帐? 敢请这刘豹还是个身份尊贵的人? 他自感于坑爹大/法有效,却是哈哈大笑:“跟你一起走?何有这般逍遥自在,再说,你有什么本钱让我跟你走!” 刘豹反应过来,不由有些赧然:“兄弟想要什么便说罢。” 刘豹一退再退,心中却已经有了打算。他让这人随口开价,便能知道此人究竟是银样镴枪头,还是真金不怕火来炼。若他价码奇高,多半身怀大才,自己还得好生招揽,若是他价码寻常,想必也就是寻常盗匪,不足为提了。 孰料梁啸却道:“你们一共十三个人,留下所有能骑的,你们自己走吧。” 身后阵阵骚动,刘豹却是笑了:“兄弟可是想要这十五匹马?好说,好说。” 他正欲挥手招呼众人,却听梁啸道:“谁说我只要十五匹马?还有一个女人,也是我的!” 刘豹不由一怒,已经变色:“兄弟若要战马,我情愿相送,女人也是人,如何能给你!” 梁啸哈哈大笑:“我说了留下所有能骑的,不论是马,还是人!女人若不能骑,难道你们的鸟蛋都给狗吃了么!” 刘豹勃然大怒,身后十二名骑士也已经策马冲了过来,梁啸大手一挥,止住聂文四人,高声道:“群殴有什么意思,只怕我的手下一上,你们立刻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身为天狼神的子孙,要比就比比单挑!我一个人,对你们两个最勇猛的战士,只要你们打赢了我,纵是性命,也任你们去取!” 刘豹身后一个大汉勃然大怒,拍马上前,大喝一声:“何须两人,我一人便将你这小白脸打个屁滚尿流!” 大汉声如洪钟,飞驰而来,声势逼人! 梁啸也是策马而出,环首刀高高扬起,方才的懒散c随意一扫而光,代之以必胜的战意c嗜血的斗志,神威天降! 倏忽之间,两人错马相交,又倏然分开。 再看两人时,梁啸又恢复了散漫随性,大汉却是头发散乱,段段黑发飘飞空中,狼狈无比。 原来梁啸这一刀,竟然斩断了大汉的发辫,几乎削平了大汉的头顶! 大汉神色赧然,已然知道自己不是梁啸的对手,回马奔到梁啸身前,右手抚胸,马上鞠了一躬:“于突多谢不杀之恩。” 梁啸哈哈笑道:“好一个于突,真汉子,不愧是天狼神的子孙!” “还有谁不怕死的,尽可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猥琐无敌 多年以后,赵琰常常依偎在梁啸的肩头说:“我每天都梦见一个英勇的骑士来救我,他骑着白马,挥着长刀,从天而降。可我梦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 赵琰当然不是紫霞,不是女仙,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实实在在女人。 赵琰此时正趴在马背上,在大声吆喝的匈奴人后面,伸长脖子去望远处的那名白马骑士。 赵琰就是被南匈奴人擒住的女人,她手足被缚,四肢朝下,腰腹横在马背上,看起来狼狈非常。 赵琰看到人是白马骑士,白马骑士自然就是梁啸。 梁啸除了视刀剑为女人之外,对颜色也很挑剔。他平生最爱三种色调,一是纯黑,二是纯白,三是纯红。黑色有黑色的无暇,白色有白色的沉寂,红色除了红唇之外,更是鲜血的滋味。 梁啸骑的就是一匹白马,通体雪白。 他的武艺不错,于突却非庸手。可梁啸能一刀削下于突头皮,却委实让人吃惊。 就连不知武艺的赵琰,对梁啸也是赞赏不已,虽然他说话是粗俗了些 梁啸却知道他胜得实在太过侥幸。 匈奴人骑射无双,可偏偏挥舞着弯刀来跟他玩近身肉搏,是因为梁啸激将在先。 可不独射术,匈奴人的骑术也是登峰造极——他们自幼便在马背上长大,还有骑术比他们更好的么? 蹬里藏身,于突当然会,可于突想不到的是,梁啸竟然也会,而且做得比他更好。 就在两马交错的前一刻,梁啸突然没了影子,及至于突觉察出来,梁啸已经一刀挥了过来。 这一刀如此之快,以至于于突不及全然避开。 于突歆慕梁啸的马快刀快,梁啸却是大感良品装备比之次品装备的好处。 梁啸的刀说不上绝世宝刀,也是千里挑一。梁啸的马就要差了一个档次,不过百里挑一而已,可梁啸的白马装了铁掌,装了马镫,装了马鞍,就能梁啸的骑术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可笑的是,纵然于突身临其境,也丝毫不能察觉出些许端倪。 所以梁啸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因为匈奴人的愚蠢。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匈奴人的队友是猪一样,梁啸他们自然就进阶为神。 “还有谁不怕死的,尽可上来!” 梁啸的呼声远远传开,匈奴人已是阵阵地惊骇。 于突是他们十二个骑士中武艺最好的一个,却非这人的一合之敌! 刘豹心中暗骂于突愚蠢,却是打马缓缓上前。短短十几步间,刘豹已经想到了办法。 这虽然也是个办法,却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刘豹自己上去打。 刘豹当然打不过梁啸,因为刘豹打不过于突,可就算是于突,也败在了梁啸的手上。 刘豹已经必败,却为什么还要打? 众人觉察了刘豹已经缓缓加速,不由大为震惊,纷纷猛抽战马追赶上来。 梁啸却是驻马不动,只待刘豹上前。 这个刘豹,绝非像于突那样的屌大无脑之徒。 他想干什么? 等到刘豹离梁啸只有三丈的时候,刘豹也勒住了马匹,可比起梁啸之前的那一手,逊色了不知多少倍。 那十二名骑士顿时快马加鞭,没命一般地直奔过来。 刘豹却是回头止住了他们,说了两句西里哇啦的匈奴语,众人脸上都是露出了崇敬的神色。 梁啸听不到匈奴语,梁啸身后不远处的高顺却听得懂。高顺脸色一变,眼眸中有了杀机:“这个刘豹说,他身为众人头领,不能单独逃命。最勇猛的于突打不过梁啸,他自己也只能承担罪责,绝不牵累手下。” 聂文点了点头道:“他自称是匈奴左部的,想来身份不会太低。” 瘦柴和胖槐却是不屑地道:“就这点子算盘,李大目都会,如何瞒得过少头领?” 梁啸听不懂刘豹的话,也看得见众人的反应,眼珠一转,却是大声道:“刘豹,你重义气,很好,我让你三招!三合之后,我再出手!” 刘豹已经喝退了众人,扭头微笑道:“多谢壮士相让,这份心意刘豹领了。” “那还等什么!” 梁啸一声低喝,已经策马冲了过来。两马相距不过三丈,刘豹连忙举起弯刀,凌空砍去。 两骑倏然相错,刘豹竟然一刀劈空,险些掉下马来。及至两人圈马相向,梁啸又冲了过来。 刘豹本不想接受梁啸近乎侮辱的让步,方才那一合之后,也立即意识到了梁啸的强大。若是稍有疏忽,自己的计划不仅不能实现,更可能直接被梁啸的快刀斩在马下! 心念如此,刘豹认定了梁啸比自己强大得多,这一合不留余地,弯刀挟着呼呼风声,直取梁啸。 梁啸人在马上,身躯却不可思议地向后倒去,弯刀贴面飞过,刮得肌肤阵阵冰凉。 好险! 孰料这一合之后,匈奴人又是大声喝彩起来。 好马术!当真好马术! 梁啸大气不敢喘一口,已是举起了环首刀,再度冲来。 梁啸虽然举刀,却是连带着刀鞘一起,用意不言自喻——这是第三合,也是他让刘豹的最后一合! 刘豹心中暗凛,挥舞弯刀再次冲锋过去。 两马相错,这次梁啸没有躲闪,没有回避,刘豹的弯刀重重地击在刀鞘上,环首刀传来的力道震得梁啸双臂发麻。 这刘豹的武艺,比起高顺只差稍许,与自己当是伯仲之间! 倏忽间三合已过,梁啸缓缓拔出了长刀,刘豹的心只有更加地冰冷现在刘豹想的,只是希望梁啸能动动脑子,不要将他一刀杀了 “嗷——” 梁啸张口长嗥,策马飞奔而来。 刘豹举起弯刀,正准备硬抗这一刀时,突然间马头一沉,自己的身躯也是止不住地随战马落下,背上传来一股巨力,狠狠地击在刘豹背心。 刘豹霎时间剧痛无比,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翻了两滚,倒在了地上。 梁啸圈马回头,环首刀斜斜指着刘豹的背心。 原来梁啸不改猥琐的本性,一道斩了大半个马头下来,战马立时死了,马失前蹄,刘豹猝不及防,劲力尽泄,生生受了梁啸的一记重击。 刘豹此刻正趴在地上,脸颊灼热,显然已经擦破,双唇开裂,口中也灌进了许多泥土。 他看到日影下的梁啸手持长刀,威风无比,一时竟忘了周身剧痛,不由呆了。 十二名匈奴骑士见主公危难,更不待言,已齐齐冲了上来,高顺见状,不由高声道:“莫要上前,否则杀了刘豹!” 高顺这一句是用匈奴语喊出,顿时让匈奴人吃了一惊,纷纷勒住战马,却是心忧刘豹安危,冲上来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刘豹虽然跌倒在地,却并不嚎叫,闭目待死,却是良久没有动静。他再睁开眼,见到梁啸已经下了马,收了刀,正伸出一只手来,站在自己身前。 刘豹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梁啸释放的善意,用力握住梁啸手腕,嘿地用力一拉,站了起来。他只觉周身不住地疼痛,却并未感到鲜血流出,伸手往背后一抹,发觉肿起来高高的一片,血迹却是一丝也无。 梁啸微笑道:“怎么样?刀背够厚吧。” 刘豹恍然若悟,以手捂兄,正要行礼,背上却是阵阵剧痛,让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是伊稚斜单于之后,流落中原,敢问兄弟是哪一支?” 梁啸话才说完,刘豹却是一愣,立即扭头瓦里系啦地说了几句,十余个匈奴人都是高声欢呼。 刘豹松开梁啸双手,张开双臂抱了上来:“原来是苍狼遇上白狼,自家人打到一起啦。” 梁啸嘴角闪过一抹不为察觉的笑意,展臂迎了上去:“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打不相识啊!" “刘豹乃是匈奴左部大人麾下的一个万夫长,兄弟若跟刘豹一同前往匈奴左部,定然能封个比万夫长更大的官儿!” 梁啸对刘豹赤果果的招揽不以为意,只是笑道:“梁啸性子散淡,在附近打打肥羊就是了,什么千夫长万人将的,太烦太烦。” 刘豹微微一怔,不想梁啸有如此武艺,却不热衷于名利,若是能招揽到身边,必将是一个一等一的忠臣! “喂,我家少头领是绝不会跟你走的,你们要走就走,只是记得要留下能骑的东西!” 胖槐不失时机地喊了一声,刘豹微微一怔,却是从死马的马鞍下摸出了一柄短剑,双手捧到梁啸的身前:“梁兄,刘豹族中还有事务,不能陪梁啸盘桓,尚请见谅。这柄剑削铁如泥,刘豹平时也不舍得使用,就请梁兄收下,来日去匈奴左部,持此剑便是!” 梁啸来者不拒,笑着收下短剑,顺手别在腰间。 刘豹转身对一众骑士道:“兄弟们,都下马来,把水和干肉放进背囊里,咱们回去!” 匈奴人中尚有不忿者,可一来见识了梁啸的武艺,又是敬服刘豹,心中不爽,嘴上却是不说,纷纷下了马来,依照刘豹的吩咐,只把水囊和干肉带着。 于突口中随意拉响一声呼哨,远处驮着女人的马儿便缓缓走来。待于突将十四匹战马聚拢——马上还有一个女人,刘豹向拉响一个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梁兄,再会了!” 梁啸也依着匈奴人的礼节鞠了一躬:“愿你如雄鹰般翱翔!” 刘豹转身招呼众人离开,梁啸却是牵着两匹马跟了上来:“刘兄,你受了伤,这两匹马,你骑一匹,另一批驮物。来日梁啸若是厌倦了做马贼,定然带上女人和娃娃一起去投奔你。” 刘豹喜出望外,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紧紧握住梁啸的一双手,直到梁啸从他的眼神中发觉出一丝异样,抽手离开。 目送着刘豹一行人渐行渐远,众人这才不约而同地望向马背上那个女人。 梁啸今日的做法稀奇古怪,却异常有效,在众人眼中已经与神无异。可梁啸显然不是神,女人却是女人中的女人。 女人身穿粗布罗裙,却掩不住她的肩如刀削,腰若绢束。明眸虽然带有一丝慌乱,但是如水般深邃,旋即沉静了下来。方才惊惶的时候,恍若受惊玉兔,惹人怜爱,现在冷静了下来,只让人觉得沉凝似水,冰美人一般让人心生敬仰。 “怎么称呼?” 梁啸不知何时又捡起一段草根,依然叼在口中,环首刀虽已入鞘,却是毫不例外地架在肩头。 女人的目光有些犹疑,再三确认了梁啸人畜无害的笑容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赵琰,美玉的琰。” 瘦柴已经流了一嘴的口水,虽然不懂什么叫美玉的琰,也是忙不迭称赞道:“好名字,好名字!” 胖槐伸出中指在瘦柴面前一竖,表达出他的鄙视之意,临风负手而立,作大义凛然状。可他看着被女人被绳索勒出的一道道曲线,还有那胸前两座高/耸的山峰,纵使道貌岸然,胯/下渐渐立起的帐/篷却出卖了他。 梁啸拔出刘豹赠与的短剑,嗤嗤割断了绳索,又取出水囊和干粮放在马鞍下,淡淡地道:“果然是一朵鲜花,可惜梁某人无福消受,你走吧。” 赵琰有些意外,不由问道:“你是伊稚斜的后裔,为什么放了我?” 梁啸转过身去,语气有了些许不耐:“我见小娘子你长得漂亮,所以存心调戏一番,可你性子冷淡,没甚趣味,留着木头一段,又有何用?” 赵琰更是意外,明知梁啸是个山贼,可听他称赞自己美貌,心头也是喜悦有加。可梁啸说话赤果果地不加遮掩,毫不体谅她一介女儿家,自己竟然也是没有丝毫恼怒之意 这,好生奇怪。 “老屌怒胀去找瘦柴消消火”梁啸伸手在胖槐胯/下的帐/篷上弹了一记,转身离开。 赵琰反应过来,听不清梁啸的话,也还是盈盈施了一礼:“赵琰多谢梁公子,来日若能相见,必定涌泉相报。” “涌泉相报?若是你我都有活命,小娘子不如以身相许的好。” 梁啸放肆地大笑,打马行去。他们五人赶着近二十匹马,逶迤西行,片刻之间已经化成了天边的几个黑点。 赵琰立在原地,想着梁啸方才的轻薄,脸颊犹自火热。怔怔地望着梁啸离去的方向,眼神已是有些迷离,口中喃喃道:“梁啸梁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人生何处不逢基 赵琰是个女人,梁啸也是个男人。 赵琰是女人中的女人,梁啸也许不是个男人中的男人,却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是正常的男人就会有欲求,是正常的男人就会下意识地想要找个木耳滚床单打野战。 梁啸并非是无欲则刚,而是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他不是一个好人,却不是一个伪君子,更不是一个人渣。 他救下了赵琰,本可以假扮高富帅,说自己家世如何如何,财富如何如何,再加上他这张不算太坏的面孔,总能将赵琰骗上床。 可上了之后呢? 梁啸没想过这个问题,也知道不用去想。 因为他已经杜绝了这个问题的来源。 他是马贼,地地道道的马贼。听老爹梁师隰说,他从一出生就生活在谒戾山的山寨里。 马贼这个这也很冒险,也没有多少前途,梁啸已经在考虑转行抱大腿,所以才不辞辛苦地在大太阳地下去界休县碰运气。 如果他还是做马贼,当然可以将赵琰抢过去做压寨夫人。 如果他已经抱上了曹操的大腿,也不会担忧身为人妻控的曹操会对手下幕僚的妻子下手——曹操好/色,曹操好人妻,可曹操更爱人才,所以他征战半生,收编了无数人妻,却大多数是已死之人的遗孀。 可问题是,梁啸现在偏偏又不做马贼,又没抱上曹操的大腿。 梁啸前生的导师告诉他,当一个系统进行突发式转型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 山寨毫无疑问是一个系统,而这个系统,正在转型。 再说了他第一眼看见赵琰,虽然也是心颤不已,可就算心颤,就算喜欢,又能怎样呢? 爱情不等于喜欢,婚姻更不等于爱情。 行至日暮,梁啸五人已经到了界休县城。 界休是大汉上党郡的一个县,却因为距离匈奴很近,所以匈奴人也尤其多。 梁啸想起日间的刘豹一行人,不由心生一计,对高顺四人一番吩咐,几人当即分开。 瘦柴赶着马匹到了一家客寓投宿;胖槐却是去南市买匈奴人穿的皮裘靴子;高顺懂匈奴话,便到城东弄来了几把弯刀。 聂文长相凶恶,原本最容易让人生疑,可在这界休城中,长相凶恶的海了去,聂文也不再那样显眼。更重要的是,聂文的长相让人联想到怪异二字,聂文纵然是做鬼鬼祟祟,旁人也大多以为是怪人做怪事,不以为意。 所以聂文的任务是最关键的一环,那就是守在城门附近,等。 等待是为了发力,等待是为了杀戮。 梁啸却是随意找了一家酒馆,叫上一斤牛肉,一斤烧酒,悠然自得。 及至天色全黑,聂文终于看见刘豹一行人进了县城。刘豹骑在马上,神色平静,身后众人看起来却很是疲惫。 也难怪,这么远的路,走过来,不累才怪。 所以,这才是他们的机会! 聂文身形一动,出了城门角落的阴影,悄悄地跟在了众人的身后。 及至探明了刘豹一行人的所在,聂文又悄悄回转,梁啸四人却已经等候多时了。五人低头商议一番,各自回房睡觉不题。 月上三更之时,梁啸却醒了过来。 梁啸醒来后,也不点油灯,黑暗中穿戴完毕,轻轻拉开房门,长廊上已经站着他们五人。梁啸朝他们点了点头,当先向客寓外走去。他脚步无声无息,让人难以察觉,身后四人也是如此一般。 五人出了客寓,鱼贯走在街道上月光的阴影里。 五人的身影时隐时现,却是一身胡服,穿的正是匈奴人的装束。 不多时,到了刘豹下榻的地方,几人悄无声息地做掉守卫,潜了进去。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黑夜中的偷袭,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 到了刘豹等人的房门前,胖槐却是突然转身离开,向别处走去。梁啸打了个手势,四人分头行动,悄无声息地进了虚掩的房门。 这些匈奴人还真是霸气,门都不关,梁啸心中叹息,觉得今晚如果事情太过顺利,反倒少了许多的乐趣。 房中并非没有一丝声音——夜色中两/团黑影,有一个正在微微打鼾。 梁啸走得更进了些,才发现打鼾的那人躺在榻上,正是刘豹,另一团黑影却是于突——他躺在地上,就在榻边,想来是忠心耿耿,时刻不忘护卫刘豹了。 梁啸悄悄举起了弯刀,正待一刀劈下,先结果了于突,陡然间听见一阵低语: “梁兄弟来你我大被同眠” 梁啸顿时感到阵阵惊悚,难道是刘豹知道自己要来,竟然一直苦守? 可马上梁啸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听刘豹断断续续地道:“昔有断袖之义,割袍之情只只需啸啸啸啸点头,纵是奉你为匈奴左部之左部之主也好” 梁啸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怪不得刘豹送女人送得这么爽快,敢情他是个基啊! 可惜的是,刘基再也享受不到基情了 梁啸举起弯刀,缓缓落下,取的不是刘豹,而是地上的于突。 他知道于突武艺高强,当先杀之以绝后患! 他弯刀从半空才开始加速,风声极小,本以为可以一击必杀,却不料于突拥有比野兽更灵敏的直觉,神识未醒,身躯却不自觉地一扭! 梁啸的弯刀狠狠地砍在地板上,虽然也伤了于突,在他脖颈划出一刀长长的伤口,可稍微懂点武艺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皮外伤而已,无关大局。 颈上受创,兼之身侧巨响,于突哪还有继续睡觉的道理,噌地跳了起来,不待分辨,黑暗中一拳就打过去。 梁啸本未料到这一刀没能杀了于突,更没料到于突竟然醒得如此之快。 可梁啸最想不到的是,于突醒来之后在第一时间重拳挥出,力道沛然,带起了呼呼风声,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 梁啸一咬牙,弯刀猛地挥出,只听“嘭”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凄厉的惨嚎响彻夜空 于突那一拳确实打中了梁啸,可梁啸的一刀也结结实实地劈下了于突的胳臂! 做人要够狠,做山贼尤其如此! 梁啸硬抗了这一拳,换来的是于突的重伤——甚至是刘豹的死亡,匈奴左部的覆灭! “杀——” 于突竟不倒下,黑夜中不及拔刀,仅存的左手抓起地上的断臂,犹如重锤一般挥来! 刘豹也终于找到了弯刀的所在,噌地拔出,刀光过处,刺客的面孔一明即暗,刘豹却是忍不住地心惊 是他?难道是他! 梁啸没想到于突不仅没有晕倒过去,还斗志勃发,比之方才更兼疯狂,自己在气势上一弱,心中已自生出了怯意。 梁啸低吼一声,弯刀猛地掷出,将于突兀自挥动的断臂再次斩断,落到了刘豹身侧的壁上,仅止三寸之遥。 刘豹跳了起来,于于突并肩冲来,梁啸却是心中叹息。 罢了罢了,今夜是杀不成刘豹了。 梁啸转身遍逃,于突与刘豹不肯放松,急追过去。 他们两人出了房间,才发现客栈里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到处都是惊慌的人群,往来狂奔,骚动非常。 刘豹黑暗中觑得一人身影矫健,并无惊慌之意,连忙上前追赶,却是追之不及,高声吼道:“宵小何人,竟然与我为难!” 那黑影一身胡服,扭头狞笑道:“我就不告诉你我是右部大人的手下!” 话音未落,黑影已经逃了出去。 刘豹反应过来,哑然失笑,心中更是暗恨不已,想着匈奴右部觊觎自己的领地便罢了,竟然还派出刺客刺杀,当真是欺人太甚。 过了半晌,客栈中终于安静下来,于突却幽幽地道:“大人,那个刺客是不是说,他是右部大人去卑的手下?” 梁啸既然此时已经抢出客栈,一边狂奔一边脱去匈奴人的衣帽皮靴,不住地哈哈大笑。他们穿了汉人的衣服在里面,却把胡服套在外面,去杀刘豹等人。梁啸c高顺c聂文c瘦柴四人主刺杀,胖槐却是去制造混乱,双管齐下,客栈情势大乱,正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梁啸本想将刘豹等人杀光,再放出话说是右部的人干的,可未曾料到于突如此警觉,愣是有两个人没杀成。不过刘豹一行人十三个,所余也就刘豹和于突二人而已,刘豹追着聂文问的时候,聂文那一句真可谓神来之笔。 也许刘豹活着,比刘豹死了更有用! 不多时,此事惊动界休县尉,立刻展开了全城索捕。 刘豹是什么人? 匈奴左部大人。 刘豹麾下的南匈奴骑士,可以踏平整个界休,又让界休县尉怎敢怠慢? 之前刘豹行事低调,可敌人跑到他的头上拉屎,却让他不能再忍。 兵丁搜查到梁啸的房间时,梁啸披着长衣,衣衫不整地打开房门,埋怨不已。兵丁在火光中看见他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汉人,和于突描述的刺客相差太远,连搜房都免了,转身朝下一间房走去。 可就算是他们进来搜,又能搜到什么呢? 次日一早,刘豹就离开了界休,梁啸却仍然在城中盘桓。 他的本意是搜罗宝刀宝剑,刘豹给他的短剑虽利,却只一口而已。 他练就一双慧眼,整整一个上午,都和高顺等人在界休城中厮混。 令人沮丧的是,他们忙碌一整天,却也只找到了一柄好刀,半柄好剑而已——那柄剑是好剑,只是已折断了。 他们当下休整一晚,第三日一早便启程南下。 行到中途,路过一道山谷,梁啸观察形势,觉得若是自己仍旧做马贼,此地当是一个打劫肥羊的好所在。 不料他心念至此,竟然心想事成,半山腰一声凄厉的哨音后,对面山道和身后已经站了几个山贼。 这伙人是山贼,不是马贼。他们没有马,走路全靠双脚,因此只能称为山贼。 山贼看见梁啸五个人有近二十匹马,不由两眼放光,只以为这是一个贩马的客商,更是觉得此时手到擒来,更是放松了警惕。 “识相的把能骑的全都留下,我放你们走!” 梁啸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两天前他还这样跟南匈奴人说来着,今天却已是轮到他了。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梁啸在马上高声问道:“敢为大头领名号?” 为首的山贼叫道:“老子萧寿,在这万年山鼎鼎有名,识相的就照爷的吩咐做!” 梁啸不禁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萧寿小受,看来你果然是万年受啊! 梁啸一夹马腹,马儿平平窜出,噌地一声拔出环首刀,直取万年小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女人最麻烦 梁啸一夹马腹,马儿平平窜出,噌地一声拔出环首刀,直取万年小受! 万年小受吓了一跳,只以为这几个人是走私马匹,却不料竟是如此地狠辣! 思忖间梁啸的马蹄声已到,战刀已到,万年受却是没能来得及逃开,被梁啸一刀劈为两半。 梁啸胜出得轻而易举,却并不去杀其余的山贼。余下山贼见头领已死,丝毫没有拼命的意思,纷纷逃开。 梁啸驻马而立,睥睨四方! 不料此时却从灌木丛中传来阵阵呼喊:“少头领少头领” 梁啸变了脸色,须臾又放下心来。 他听得出这个声音是女人的声音,可究竟哪个女人知道他是少头领? 梁啸抓破了脑袋,也只是觉得,除了山寨中的大妈和萝莉,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认识他,更遑论称他为少头领了。 可梁啸迟钝,不代表瘦柴和胖槐也跟着迟钝。 胖槐听声辨位,立刻向山脚下的一个树丛驰去。 他的期望没有落空——灌木丛的阴影中,正躺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前凸后翘,容貌明艳,眼神却是有些冰冷,正是梁啸日前放走的赵琰。 此时梁啸也跟了过来,见赵琰手足被缚,不由有些奇怪:“我给了你马,让你回家,为何躺在这里,难道是等着我来娶你吗?” 赵琰见到梁啸,眼神中有了一缕亮光,听到梁啸的话,却是不禁红了脸颊,扭头不语。 梁啸见她不答,嘿嘿笑道:“不妨不妨,你既然害羞,不说我也明白。这伙小贼劫了你,可曾受伤?” 赵琰心中觉得梁啸无礼至极,可听着他的声音,偏偏又生出一股亲和,觉得无法拒绝,这才答道:“我见势必不能逃脱,便将马儿赶走了,他们只是捆住了我,却并未来得及行非礼之事。” 梁啸本是问他受伤与否,赵琰却是有意无意地提到点别的信息,梁啸点了点头,坏笑道:“未及行非礼之事,娘子你果然对我一片情深啊。” 言语间梁啸已经拔出短剑,嗤嗤割断绳索,赵琰却是粉面含春,不敢正视梁啸。 “我不缺马,再送你一匹,自己回家罢。” 众人听了梁啸这话,反应不一,却都是惊诧的表情。 胖槐扯扯梁啸的衣袖:“少头领,这多好的一个少夫人啊!” 瘦柴也凑到跟前道:“少头领就算不要,资源也不要浪费,胖槐日思夜想呢!” 梁啸却是苦笑,已经还刀入鞘,准备上马:“女人是好女人,却不是我的女人,更不是胖槐和瘦柴的女人。走吧,咱们还有事做。” 胖槐和瘦柴交换一下眼神,有些讪讪,却是素来遵从梁啸号令,并无怨言,更不抗逆。 高顺神色平静,仿佛对方才的一伙山贼浑不放在心上,唯有聂文面带疑惑,踌躇良久,终于问道:“少头领,那伙匈奴人对咱们客客气气,你却要将其尽杀,这货色山贼狗眼不识泰山,为何轻易放过?” 梁啸本来还在微笑,听到这伙却是脸色一沉。 场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梁啸哈哈笑道:“我说一句话,你们信不信?”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去,却听梁啸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本是先秦时代周王室所说的一句话,当时他们觉得楚国是为蛮夷,不可信任。梁啸说这句话,自然就是说匈奴人不可信任。至于为什么对这几个山贼草寇网开一面,他们虽是不解,却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 此时高顺却有些不忍:“既然对我汉人都是网开一面,那为何又将那数十名官军尽数杀死?” 梁啸心中稍感歉疚,叹息道:“汉人是死一个少一个,所以我才对匈奴人赶尽杀绝,对山贼草寇听之任之。那些官军的确死的冤。可许多时候,做贼的不杀官军,马上就会被官军杀死。我虽不想杀汉人,可总得保住自己的命。高大哥,希望你能理解。” 高顺仰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咱们走吧,一入贼窝,终身为贼,只不过,今后再杀官军,我不再动手便是。” 梁啸圈马回转,正要顺着山道向南,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少头领” 这个声音有些怯懦,有些娇弱,梁啸听出这是赵琰,并不回头:“有事快说。” 赵琰却已经快步走到了梁啸身边,拉住战马的辔头:“少头领,带着我。” 梁啸目光在赵琰傲人的身材上来回打量,打了个哈哈:“这路上不会总是有贼劫你,更不会总是有贼来救你,你装成一个男人,晓宿夜行,总可以平安到家。” 阵阵和风吹来,送来屡屡幽香,梁啸目光停留在赵琰双/峰之上,忍不住地微微失神。 赵琰自然察觉了梁啸色迷迷的目光,心中又是恼恨,又是欢喜,方才想好的措辞也似乎忘得一干二净。隔了良久,她火热的双颊渐渐降温,终于坚定地道:“不!你虽不是好人,但总算不坏,我跟在你身边,才能到安全的地方。” 梁啸笑得很无奈:“你怎么知道会到安全的地方,我们是贼,流窜四方,难道你不懂么?” 赵琰却道:“以你的武艺和才智,本可以辅佐刘豹统一南匈奴,可你却不屑如此;你自称山贼,却会做善事,积阴德;马贼流窜四方不假,可你们风尘仆仆,显然是赶路的。你自以为自己是马贼,可实际上却已经不是。” 梁啸不由对这个女人肃然起敬,不由竖起了大拇指。 谁说女人胸大无脑?秀外慧中的也多得是嘛。 “带着一个女人是累赘,你又凭什么让我保护你的安全?” 赵琰咬了咬牙道:“承蒙少头领不弃,赵琰愿意侍奉少头领” 梁啸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没想到古代的女人也这么开放! 可赵琰显然看起来是个麻烦,这个麻烦要不要揽,让他颇有些纠结。 “我认识兖州的豪商,从此一路南下,到达兖州后,定然给你们重酬。”赵琰见梁啸不为美色所动,又诱之以金帛。 “空头支票我也会开。” 梁啸却是摇了摇头,突然间又想起什么,“兖州你可认识曹操?” 赵琰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梁啸却是心里乐开了花,他本以为此去兖州很难混饭吃,不料赵琰却是认识曹操,想来身份不低。曹操好美女,赵琰的话多半是可以听从的,梁啸等人也多半是应该有着落的。 “没问题!我带你去兖州。” “多谢少头领!” 梁啸不期然间扭头一瞥,正看见赵琰粉面含春,笑靥如花。 从此,男人们寂寞的旅途上多了女人,于是就算是枯燥的赶路也变得让人期待——除了高顺和聂文,梁啸三人都喜欢看赵琰,更喜欢听赵琰说话。只是赵琰却极少说话,让瘦柴和胖槐大为遗憾,梁啸却是隐隐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一日他们赶路赶得急了,错过了宿头,便在一条河边扎起帐/篷,就地生火做饭。 之前南匈奴的那十多匹马,已经被他们分批卖掉——毕竟他们是要去抱大腿,不是去当山贼,马太多了也没用,若是被人看上,便是大大的不妙。 六人围着篝火吃了顿丰盛的晚餐,便回帐中休息,梁啸这才犯了难。 他们带的行李不多,帐/篷只有两个,而且是小帐/篷,只能容纳三人。本来他们只有五个人,加上赵琰后却变成六个。倘若赵琰是个男人,也是无妨,毕竟三人一个帐/篷也算不差。 可赵琰偏偏是个女人。 五个男人一顶帐/篷显然是挤不开,可赵琰一个女人,也绝不能让他睡草地受冻的。 女人果然狠麻烦。 梁啸皱眉苦思,几个男人神色各异,却都是有些尴尬。赵琰冰雪聪明,明白过来,却是脸色红透,娇艳欲滴。 帐/篷已经扎好,怎么分配却是个问题。 “我先去睡了。” 赵琰对着梁啸低低地说了一句,不由分说,抢先钻进了一顶帐/篷。 五个男人表情各异,高顺和聂文对视一眼,一言不发,钻进了另一顶帐/篷。 最后瘦柴扯着胖槐道:“少头领,你也去休息吧,我们四个挤一挤就行了,你就不用挤了。”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帐/篷,便只有梁啸一个人晾在了夜色中。 睡不睡? 梁啸有些纠结,他本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却也很少趁火打劫。赵琰是个美女,是个男人都想睡,可睡了之后,又该如何? 梁啸不是不负责任,而是不想负责任。若是睡了赵琰,就得为之负责,赵琰以后提出的要求多半也需要自己来完成,这些太烦,梁啸不喜欢。 可不睡又怎样? 难道就在这凄凉的夜色中,享受浓如墨汁的黑暗? 啊呸! 梁啸轻轻地啐了一口,我是少头领还是你是少头领? 睡就睡,谁怕谁! 梁啸矮身钻进帐中,却正撞见赵琰黑亮的眸子,不由心头一颤。 辣块妈妈地,女人真的很不错梁啸明明是想把毯子拉过来背对着赵琰,手臂却不由自主地环住了赵琰的头颈。 赵琰微阖双目,长长的睫毛却不住抖动,双颊火烫,就算是对面的梁啸也感受到了她的热度。 梁啸看得出神,不禁为之窒息,下/体却是快速有了反应,帐/篷立时搭就,棚顶已是触到了赵琰的双股。 “啊” 赵琰惊呼一声,急欲后退,却不防梁啸双唇已经凑了上来,封住了她的樱桃小口。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只觉自己舌尖被梁啸吮/吸,竟是说不出地舒爽。赵琰浑身酸软,使不上一点力气,身子已经烫得厉害 梁啸只觉怀中佳人的心跳越来越快,鼻端却感受不到她的鼻息,半晌松开双唇,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在大口地喘气。 梁啸低吼一声,再度吻上了赵琰,身躯一翻,将赵琰压到了身下。 赵琰本已是意乱情迷,陡然间想起一件事来,伸手握住了梁啸胯/下巨物。 “梁大哥!” 梁啸意识到了不妙,心中虽是欲/火难捺,也是不想做霸王硬上弓之类的举动,低声问道:“有话要说?” “嗯,我睡不着,咱们聊聊天吧。” 梁啸苦笑,却并不立刻从赵琰身上离开。 “松手。” “嗯?” “松手。” “啊”赵琰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缩回小手,尽力不去想象,不停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梁啸已是和赵琰并肩躺下,都是仰面朝天:“说罢,你怎么给南匈奴人劫住的?” 赵琰声音变得哀婉:“我父亲被人杀了,我从长安回兖州,路上就碰上这群狼了。” “噢”梁啸点了点头,心中不禁闪过一个疑问,却是神色不变,“你老家在兖州吗?他们为什么杀你父亲?” “是啊,他们为什么杀我父亲,为什么?”赵琰喃喃道,目光已经变得迷离,“我从父亲死去才懂得,原来世界上杀人不眨眼的除了山贼和蛮夷,还有朝堂上那些峨冠博带的风流雅士!” 梁啸听她语气渐渐激愤,不由吃了一惊。 世界上杀人不眨眼的除了山贼和蛮夷,还有朝堂上那些峨冠博带的风流雅士? 他有些不懂,却是忍住不问,只是笑道:“生活太无奈,但也不得不面对它。比如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阻止不了,就不必阻止,只能接受。”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饶是赵琰自诩熟读典故,也是有些不明所以。 梁啸心中苦笑,慢慢解释道:“有个书生,好不容易当上了官儿,因为他母亲寡居,所以就想让母亲继续寡居,给她立个贞洁牌坊。” “她母亲也是可怜,为何还要立贞节牌坊。”赵琰觉得这个故事有些奇怪,听到书生的母亲孀居,隐隐有些同病相怜。 “是啊,她母亲抚养他已是不易,但她母亲守得贞洁,于他仕途便有好处。但她母亲却不愿如此,当时两人争执不休,恰逢天降大雨,于是母亲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听到这里,赵琰也噗嗤笑了出来:“如此倒是个圆满的结局。” 她主动将头像梁啸靠过去,枕在了他的一条臂膀上,喃喃地道:“梁大哥你还有很多故事吧,说来听听?” “那,就讲一个葫芦娃的故事” 梁啸说着,赵琰听着,不知不觉间,已是安然睡去。 次日清晨,梁啸早早地醒来,下意识地翻身去看赵琰,却发现赵琰已经猫儿一样缩在了自己的肩头。 她或许是过于劳累,此时仍是睡得很熟,似乎抓着衣角一直在努力保护自己。可梁啸知道,她其实什么都不能保护,柔弱的和早春的鲜花一样,梁啸只要动动手,就能占有这个尤/物,不负责任。 清醒的赵琰娇艳欲滴,熟睡的赵琰却是清纯柔弱,让男人见到,不由想入非非。 梁啸低头轻轻在赵琰面颊一吻,控制住本能的冲动,轻轻地为赵琰盖了被子,无声无息地走出帐/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萝莉 日头初升,涅县又将迎来新的一天。 涅县的人本来不多,涅县的人本来很穷。可是每个月总有几天,黑山贼要临幸涅县一次。所以涅县只有更穷,人也只有更少。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南匈奴,每每南下劫掠的时候都要刻意绕过涅县。 不是因为涅县驻有大汉官军,也不是因为涅县是黑山贼的地盘。而是涅县实在太穷,没有油水可刮。 但是没有油水的涅县,今天看起来却有了油水。 涅县的大街上当然没有油水,有油水的是走在大街上的人。 一辆马车静静地从西门而入,城门附近的乞丐立刻被调动了起来。不是因为那个马车装了救济他们的粮食,而是因为那个马车看起来很华丽丽的样子,里面坐着的人非富即贵。如果运气好,能碰上好人,那他们今天将不再那样难熬。 赶车的车夫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孔武有力,眼神也很机灵。马车里面是谁并不清楚,但是拉车的马很是雄壮,膘肥体壮,只让涅县的乞丐无比羡慕。这一定是大户人家,就算是去做他家的马也情愿,总比流落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骨瘦如柴的好。 正在此时,马车一面的车帘轻轻掀开,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小脑袋的发髻很新潮,新潮到涅县的乞丐全部都没有见过。新潮发型下的眉目面容更是美丽,涅县的乞丐也许见过比她漂亮的女人,可比她漂亮的女娃儿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女娃儿的双眼明亮,对着马车周围匆匆一扫,便又缩回了车中。 车夫还在慢悠悠地赶车,小心翼翼地控制车速,就算涅阳县城里是一片坦途,他也似乎不敢让马儿奔跑起来。须臾马车中传来阵阵咳嗽声,跟着马车的乞丐这才明白车里是有病人的。 马车中很是宽敞明亮,方才探头的女娃儿此刻正坐在一个年轻人身边,轻轻端上一杯水道:“大哥,生意还有二哥料理,你就不要再如此操劳了。” 年轻人又重重地咳嗽两声,移开锦帕时,竟然没有擦干嘴角的一缕血丝,淡淡笑道:“无妨,我还撑得住。父亲早亡,如今又遭乱世,生意不好做。我是家中长子,怎好推卸责任。” 女孩的眼中都要滴出泪来,看着大哥的目光里多了担忧,多了无奈。 未几,马车戛然而止。 车厢里的大哥皱了皱眉,沉声道:“甄乐,为何停车?” 车帘外传来声音:“大公子,有很多乞丐在路上,涅县道路又窄,过不开啊。” 大公子的眼中多了些许的不耐:“既然是乞丐,又有何顾忌?你忘了你的马鞭了吗!” 大公子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甄乐听到唯有诺诺以应,须臾鞭子声响,马车外阵阵哀嚎传来。 女孩刚才有些失神,此刻听到鞭声,急忙娇叱道:“甄乐住手!” “大哥,我方才看了看,涅县县城残破,乞丐极多,不得不小心行事啊。” 大公子冷哼一声:“不就是几个乞丐么。“ 女孩儿温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身无分文,看到咱们在车里好吃好喝,自然心生嫉妒,若是有胆大妄为之徒,率众抢劫,咱们的人手还在后面押运货物,又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大公子脸色一变:“嫦娥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吩咐甄乐随便施舍几个钱便是。” 被称作嫦娥的女孩儿又是摇头,大公子咧嘴一笑:“小灵精,你说该怎么办。” 嫦娥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地道:“兔子逼急了都能咬人,乞丐更不能逼。但是如果只顾施舍,咱们也有可能被人盯上,所以施舍只能解眼前之急,不能解后顾之忧。依小妹看,可以让甄乐从乞丐中挑选身强体壮的,就当做我们的护卫,剩下的也施舍一二就够了。” 大公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抚掌轻叹道:“妙,实在是妙!” “甄乐,方才小公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小的听见了。” “快去办吧。” “是!” 可不等甄乐行动,两人就听到外面一阵骚乱。 “黑山贼来啦,快跑啊!” “是黑山贼!我艹你老母!赶紧跑啊——” 声音传到车厢,大公子一阵皱眉,怒道:“此乃并州!乃是大汉天子治下,竟然仍有黑山贼肆虐,可恶!” 须臾甄乐的声音已传了进来:“大公子,真的是黄巾余孽啊,怎么办啊!” 大公子掀开车帘,果然见到迎面冲上来七八个汉子,都是头裹黄巾,手中木枪短刀,一看便知是乌合之众。但精锐之师也罢,乌合之众也好,他们原计划在涅县会合,所以一行只有三人,并未带来护卫。况且他们三个一个病体羸弱,一个弱女子,只有甄乐有点战斗力罢了。 怎么办? 大公子虽然有些惊慌,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苍白如纸,思忖间已经下了马车,对着冲上来的黑山贼一拱手道:“在下中山国甄豫,能与列位英雄在此相会,真是不胜荣幸。” 那一队黑山贼的队长大喇喇上前跨了一步:“中山国?我怎么没听过。” 甄豫心中暗骂你个蠢猪,面上仍是和煦的笑容:“中山国便在涅县东北四百里处。我甄家在中山世代经商,诸位若愿随某一同前往,可在甄家田庄世代耕作,脱去贼匪的身份。” 甄豫有些才能,却绝不能做到如此机变,他想起方才嫦娥在车中说的话,这才有了这番说法,只希望能让贼匪不要杀鸡取卵,现在就把他们做了。 小队长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突然间一声爆喝:“兄弟们把马车围起来!这家伙非富即贵,狡猾奸诈,一定是想等他的手下来了,再把咱们赶走,不能让他得逞!” 小队长身后的黑山贼卒闻言而动,展开了一个稀疏的圆环,把马车围在当中,虽然杂乱无章,可呼喝之中也颇见声势。 甄豫有些慌了,身后的女孩儿上前一步道:“敢问将军,你想一直做贼吗?” 小队长本来是被上头的大队长像狗一样的使唤,突然听见有人称自己为将军,尾巴翘到了天上去,神色也放松许多:“做贼有什么不好?若是做官军,能抢到你这么好看的女娃儿吗?” 小队长大笑起来,几个手下闻言意动,顿时一阵淫/笑。 嫦娥冷哼一声,脆声说道:“你可知道,我父亲与冀州袁绍c幽州公孙瓒都是至交,你今天胆敢动我一根毫毛,父亲就说动两镇诸侯,尽起精兵,踏平黑山,叫你等黑山贼死无全尸!” 小队长闻言一颤,什么袁绍公孙瓒的他不知道,可是女娃儿后面的意思他却明白。虽然说加入黑山贼已经半年,可小队长连督帅的样子都没见过,这女娃儿家中竟然能让人把督帅灭了,可见确实是条大鱼啊。 小队长开动脑筋,稍一思考,又是一阵大笑:“我不怕!兄弟们,把这两个男人杀了,马车赶回去,女娃儿抢走!再杀两个乞丐,造成是被乞丐群起而攻之的假象,只要不留痕迹,管他娘的袁赞公孙绍,都是他们的狗屁!” 甄豫三人一慌,不由地退了一步。 “兄弟们,上——” 小队长突然停住了呼喊,只感到一股凉意渗透了心脾,身后传来一股冷冷的声音:“谁让你们杀人的。” 小队长眼珠转动,连忙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这是保护这位公子回家啊。” “哦?那怎么要围起来呢?” “这,这公子说围成一圈好看啊,多有气势,拦路的马匪都会望风而逃。”小队长仍然在编,只是他的双腿却已经开始发抖。 “嗯?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尿?憋坏了吧,不用憋,就在这里尿好了。” 小队长双腿发颤,再不敢多说一句,旁边一个胖子走了过来,劈手夺过短刀,顺势在小队长脸色扇了一耳光:“少爷让你尿,你就尿!” 小队长哭丧着脸,双腿抖得更加厉害,终于,一阵带着骚热的黄色液体顺着双腿流了下来 “大大爷,小的尿尿了,这下你相信了吧。”小队长已经快要站不住,颤声哀求。 “嗯。”少爷淡淡应了一句。 小队长正要站直身体,却突然感到胸口一凉,低头发现半尺尖刀已经从心口透了出来,阵阵鲜血激溅,小队长只觉得力量如同潮水般地逝去,再也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余下六名黄巾兵一愣一愣,却听方才杀了小队长那青年道:“瘦柴c胖槐,还有聂文。一人两个,不要带伤,不要让我失望。高大哥,咱们看戏便是。” “好嘞!” 青年身后一人如山般屹立,另外三人如同影子般发动,向那六个黄巾兵杀来。 叫做胖槐的膘肥体壮,一上来就撞飞了一个,再刺死一个,最后又补了一刀,瞬息间解决了两人。 叫做瘦柴的不仅和柴一样瘦,胡子还很长。瘦柴伸出瘦柴一样的胳臂和拳头,却是力大无穷,两拳打在黄巾兵腹中,疼得他们站不起身来。从地上捡了两杆木枪,左右开弓,立时又刺死了两人。 叫做聂文的却是长相很凶恶,刷刷两刀刺出,黄巾兵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便已经被刺穿了心脏! 立在一旁的年轻人打了个响指:“完事儿,走!” 五人转身便走,甄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高呼:“壮士留步!” 青年停了下来,背对着甄豫:“何事?” 甄豫道:“在下中山国无极县甄豫,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尚未请教壮士姓名。” 青年转过身来,无鞘的环首刀搭在肩上,显得杀机倜傥:“我叫梁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宝刀配英雄 青年转过身来,无鞘的环首刀搭在肩上,显得杀机倜傥:“我叫梁啸。” 甄豫这才有暇去观察这个青年,甄豫身边的嫦娥也在观察。 这个梁啸并不是很帅,可是很耐看! 梁啸个头不算太高,七尺六寸,肩膀宽阔,虎背蜂腰,身材倒是不错。他将染血的环首刀随意地架在肩头,既显浪子不羁,更显武士喋血! 梁啸的脸颊c鼻子c双唇,本来都平平无奇,可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特征,组合到一起竟然显出惊人的魅力。 可更让女孩儿心动的还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白的地方无暇,黑的地方让人望不到尽头。深邃的双眸甚至让她有了眩晕一般的感受。及时从他双眸中抽出目光,女孩儿发现梁啸的双眸竟然清澈如水。 清澈如水的双眸,不仅女孩儿,连甄豫都很吃惊。 这个梁啸看起来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竟然也能拥有如此平静的心? 梁啸报完名字,站立不语,显然是在等着甄豫。 半晌甄豫反应过来,又是连番道谢,梁啸等他说完,终于开口道:“说完了?那我走了。” 甄豫一愣,却是女孩儿一声娇叱:“停下!是这么跟大哥说话的吗!” 梁啸扭头道:“我和你大哥怎么说话,是大人的事情,至于你这个女娃儿,还是少管为妙。” 少女被他一堵,心中竟有了丝酸楚。她平素都是娇生惯养,被人捧在手心里,就算是最严苛的母亲,也对她多有宠溺。如今梁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民竟然 “梁兄留步!”甄豫反应过来,再次呼道。 梁啸眼中有了不耐:“还有什么,一次说完。” 梁啸身后瘦柴和胖槐也跟道:“我们还要去做生意,没时间跟你聒噪!” 甄豫面色一喜,正欲开口,却被一旁少女抢道:“我呸,就你们这种穷光蛋,还做生意,我看不如卖给我大哥当奴客好了。” 瘦柴闻言大怒,噌地拔出了腰刀:“女娃儿,你休要口出妄言!我家少头少爷方才是看不惯黑山贼的所为,这才出手,谁也没想过要救你们,更不想跟你们扯上什么关系。我瘦柴纵然没本事,可还有一条命,命都是父母给的,谁也玷污不得!” 奴客当然就是门客的一种,可这种门客,实际上就是主家的私兵,带有依附的性质,也经常有人遭到虐待,不然也不用加个奴字。瘦柴平日在山寨很是随和,但因父母皆为大户的奴客婢女,最恨别人轻蔑他的出身,此时一听女孩儿出言不逊,就要跟她拼命。 梁啸却没有瘦柴的奴客情结,伸手挡住了瘦柴,淡淡说道:“有事便说,别废话。还有你,丫头片子闭嘴!” 少女被梁啸一瞪,竟然不敢再说,甄豫却又告了声罪,这才解释:“在下本是来往客商,因为缺乏人手,险些为黑山贼所乘,壮士若是有暇,不如为甄豫引路,前往中山如何?梁兄放心,钱财方面——” “停!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保护你的。”瘦柴打断了甄豫,心道不抢了你就算你走运了,竟然还想着保护。 “的确如此,我们还有事要做,恕不奉陪。”梁啸说完又要走,却听甄豫在身后道,“方才听这位兄台说要做生意,不知梁兄是做什么生意,在下在河北也颇有些人脉,若能帮衬一二,不胜荣幸。” 梁啸刚想说他做的是无本的买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半晌才道:“我做的是刀剑的生意,甄兄可有刀剑?” 甄豫若有所思,看着梁啸的眼光变得凝重了起来,暗忖贩卖刀剑的人,都必然是高门大族,这个梁啸自己怎么就没听说过?难道是了,姓梁的高门确实已经不多,可大族还在。 “敢问梁兄,可是安定梁氏?” 梁啸不知甄豫为何会有这么个奇怪的问题,笑了笑不予理睬。 甄豫恍然大悟,顿时响起安定梁氏自桓帝朝诛灭大将军梁冀之后便已衰落,至今不能入朝为官。梁啸既然是做生意,就必然和官场上的人来往,又怎么会是逆贼梁冀之后? 可这样一来,甄豫不由更加疑惑,梁啸既然不出自安定梁氏,又该是哪里人呢? 梁啸却没有甄豫这么多的心思,看着甄豫服饰谈吐皆是不凡,立刻改变了主意,想在甄豫身上敲诈一笔出来。 他们自从那日在山寨分派人手之后,就带着瘦柴c胖槐和聂文c高顺下山寻找刀剑。在界休刺杀刘豹失败后,队伍中又增加了一个赵琰。赵琰当然也来了涅县,不过此刻却是在一侧的巷口里躲着。他们人手不少,找了几日,却没有遇见什么好刀好剑。甄豫既然是河北豪商,随身携带好剑似乎也不无可能。 “甄兄见笑了,梁啸虽然做得是刀剑生意,可至今没有一柄像样的好刀,实在惭愧。”梁啸放下了肩头环首刀,有些唏嘘。 甄豫见识不多,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少,当即明白了梁啸的意思,吩咐身边少女道:“嫦娥,去车中取我大环来。” 少女有些不情愿,嘟了嘟嘴,须臾捧出一柄长刀。 说长,也不是很长,约有四尺四寸,在后世也就是差不多一米的样子。 这当然也是柄环首刀,可就算是从刀鞘来看,梁啸就已经知道这柄刀胜过他手中的太多! 好刀就像好女人,所谓人靠衣装,刀也要靠鞘装! 许多时候,通过刀鞘的材质和特性,就可以大致推断刀剑的品质! 这柄刀还没见到,可刀鞘已经看到,看得梁啸心花怒放啊。这分明是紫檀的鞘材,鞘口和剑镖都是用黑沉沉的精铁所制,一看便知是上品。 鞘材通常以各色木材为主,有檀木c柚木c花梨木c红豆杉c鸡翅木等等等等,其中花梨木属最下乘,檀木属最上乘。而檀木又分紫檀和黑檀,紫檀更是上乘中的上乘! 至于以鱼皮为鞘材的,也确实存在,只不过鱼皮鞘材的刀剑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装逼二货,二是极品难求。先秦时的第一名剑蚩尤天月剑和绝世短兵鱼肠剑,都是以鲨鱼皮为鞘材的。 可对于梁啸来说,极品刀剑极难获得,眼下能看到紫檀木的鞘材,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幸运的事! 而剑鞘的鞘口和剑镖又是以精铁所制,更从侧面证明了这柄环首刀是难得珍品。毕竟,鞘口是和剑身摩擦最多的,所以一定要比剑身软,才能保证剑身不受磨损。精铁就是高碳钢,而高碳钢是很硬的,所以这柄环首刀一定很锋利! 看到梁啸色迷迷的眼,甄豫心中窃喜,心道有人痴好刀剑若此,可谓奇异矣。 “梁兄,此刀乃是建武十二年武威太守梁统所制。所谓宝马配金鞍,宝刀配英雄,这柄刀,便赠予梁兄了。” 梁啸也不去想甄豫的话中玄机,一副精虫上脑的样子取过宝刀,手腕稍一用力,拉开了尺余长的刀身! 梁啸注目去看,果然发现剑身可由细小的篆文: “建武十二年八月甲申造卌湅大刀宜出征” 梁啸不知道建武十二年究竟是哪一年,可是看到甄豫对这柄刀的重视,就知道那一定是很多年以前。卌是四十,卌湅就是四十炼,也就是折叠锻打多达四十次之多。 百炼钢刀啊,真的是百炼钢刀! 梁啸已经兴奋地说不出话来,恨不得以身相许嫁给这柄刀。他这幅样子却被旁边的女孩儿见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梁啸反应过来,瞪了少女一眼,却立刻又笑容满面地对甄豫拱手:“多谢甄兄抬爱!小弟这还有事,恕不相陪了。” 甄豫不知道为何梁啸总是要走,只得拱手微笑,任由梁啸离去。却是身边少女对着梁啸的背影叫道:“喂——梁啸,你还没问我的名字。” “我就是不问,你能奈我何,难道是要长大了去嫁给我吗?”梁啸脚步不停,旋即和瘦柴几人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这个梁啸”少女微蹙双眉,显然是有些生气。 甄豫呵呵笑道:“原来我家嫦娥也会动了春心啊,不过梁啸也确实很不错呢。” “大哥你!”少女怒视甄豫,只把甄豫逗得哈哈大笑。少女怒极,呼剌剌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甄豫笑道最后,突然又咳嗽起来,连忙对一边道:“甄乐,马上找个安全的地方,一等货物过来,就启程返回,咳咳咳” 等到甄家的货物过来,已经到了午后,甄豫当即命令全速返回中山。 车队刚出了涅阳不到二十里,行至一处密林之策,突然间听到一声响箭,林中就杀出几十个汉子来。 甄豫的心沉了下去,真是才脱狼窝,又入虎口。这几十个汉子怎么看起来都比之前城中的那几个黑山贼兵能打。车队虽然有护卫,但只有十几人,所持皆是棍棒之物。可这伙山贼,竟然人人都有兵器,而且是质量不差的刀剑和弓箭!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一个汉子持刀立在了道路正中,他豹头环眼,面容凶恶。 甄豫早已出了马车,拱手说道:“不知是何方英雄?” 汉子嘴角一扬,狰狞立现:“大爷今天高兴,告诉你也罢,老子,黑山李大目是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灭门 汉子嘴角一扬,狰狞立现:“大爷今天高兴,告诉你也罢,老子,黑山李大目是也!” 环眼汉子最后报名字的时候,声音前所未有的高亢,震得甄家车队的护卫心生怯意。他们只有十几号人,对面却有二十多人,更何况在武器装备上两者有无法逾越的差距! 甄豫犹豫了一下,不为察觉地对甄乐挥了挥手,大声问道:“既然李头领说留下买路财,就请李头领说个数目吧。” 李大目的环眼骨碌碌一转,左手伸出三个指头,正要说“三成”,突然想起之前梁啸说过要尽可能多地打劫,五指顺势张开,握成了一个拳头:“你们这次运了多少货?” 甄豫稍一沉吟:“锦缎二十匹,茶叶两车,还有些许粮米。” 李大目咧嘴笑了笑:“好,你留下二十匹锦缎,两车茶叶,还有全部粮米走吧!” 甄豫见到李大目笑得这么阳光,以为要放他一马,谁知到李大目竟然狮子大开口,一上来就要全部的货物! 不能忍啊,真的不能忍,就算不敌,也要拼了才知道! 甄豫抬起的手正要挥下,却被人拉住了衣角。神色一滞,低声道:“小妹出来做什么!” 原来拉拉扯扯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被甄豫唤作嫦娥的少女。嫦娥神色中满是焦急:“大哥,这伙山贼看起来是狠角色,不可鲁莽。” 甄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是那环眼贼竟要我们把所有的货物留下,这怎么可能!甄乐!” “在!” “结阵防御!” 嫦娥见大哥已经发令,不由有些叹息,可她自己也找不到别的办法。早上在涅阳县城里,那个梁啸突然出现,救了他们兄妹,可梁啸来去匆匆,还能从天而降,把她救出去吗? 不管嫦娥的梦会不会实现,她现在和大哥甄豫面对的,就是面前凶悍的山贼。 李大目见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护卫挡在了前面,哈哈大笑:“螳臂当车,真是鸡蛋碰石头,大家上!杀光护卫,抢光货物!” 山贼嚎叫着冲向车队,李大目更是舞着一杆大戟,呼呼生风,冲向了为首的两个护卫。平时里只能欺负乞丐的护院怎么能是彪悍山贼的对手,须臾被山贼们杀得屁滚尿流,幸存的几个都是向车队中间的马车逃来。 甄豫已经气急败坏,戟指着一帮护院气得说不出话来,偏偏此时他又开始了重重的咳嗽,一声又一声,好像要把他的心肺都咔出来。 嫦娥的眼神中有了慌乱,只是她纵然聪颖,也是从未遭遇过如此惨烈的搏杀。早上虽然也是第一次见识杀人,可梁啸杀人干净利落,在她看来,梁啸帅得连杀人都很帅,又如何是眼前这个环眼贼能比? 可纵然嫦娥不想看见,却不得不看。李大目已经冲到了护院身前,手中大戟一刺一割,又是一个护院翻到在地,鲜血犹自顺着深刻的伤口汩汩流出。 嫦娥没有尖叫,也没有吓得六神无主,在这个杀戮的时刻,竟然变得诡异地冷静。 嫦娥扶住摇摇欲坠的甄豫,心中只是在期盼着那个帅帅的梁啸能够从天而降,再次把山贼杀光,让她再看一眼 但梁啸此刻已经在南下铜鞮的路上,又怎会在涅县东北的山林出现? 最后几声惨叫终于落下,甄家车队现在已经只剩了三个活人。除了甄豫兄妹,便是一直保护他们两人,对山贼未加抵抗的甄乐了。 甄乐手中有柄刀,却不是建武十二年的环首刀,也不是建武十三年的环首刀,那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柴刀而已。可就是这把柴刀,成了他们三人现在唯一的武器。 “嘿嘿,剩下三个人。”李大目狰狞一笑,竟然转身离去。 三人顿时舒了口气,可甄乐的神经还没放松下来,就见到李大目的大戟朝面前刺来! 甄乐一惊,手一松,柴刀无声地落到了地上,堪堪感受到了喉间的一点冰凉,却见李大目狰狞地笑了笑,大戟就定在仅仅刺入甄乐皮肤半分的地方。 李大目要干什么? 只见李大目霍然将大戟收回三寸,长柄一转,“啪”地一声打在甄乐胸前,将甄乐打得倒飞出去,正撞到了一旁怒极的甄豫。 甄豫仓皇倒地,脑后竟捧在了马车的车轼之上,只闻“咚”地一声闷响,已经不省人事。 嫦娥的泪水顿时溢了出来:“大哥!” 李大目眼中有了丝不忍,可旋即恢复正常。少头领虽然说不让杀来往客商,可那是他自己倒霉,算不到他李大目的罪过。 “兄弟们,拉货咯!” 少女只是伏在甄豫身上哭泣,甄乐已经六神无主,站在两人身后好似呆瓜一般。 少女哭了很久,天色也渐渐晚了下来,峡谷将最后一缕阳光吞噬,少女也终于停止了哭声。 昏暗中的甄豫早已经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呼吸,就连单薄的身体也在渐渐变冷。 “公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甄乐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地道。 “嗯。”年轻的少女竟然没了慌乱,“贼匪愚蠢至极,竟然还留下了马车。甄乐,立刻将马解下来,你骑着一匹去追方才那伙贼匪。” 甄乐顿时愣了,贼匪已经离开一个多时辰,就算是他有马,又该怎么追? “李大目说他是黑山贼,可黑山贼残忍,又怎会留下我们两个不杀。所以,他很有可能不是黑山贼! “李大目押着车队像北离开,北方只有两个去处,一是东北方向的黑山,二是西北方向的谒戾山!他既然不是黑山贼,就很可能是在谒戾山! “李大目带着货物,粮车沉重,势必不能走远,你立刻就追!见到之后要倍加小心,务必探明他们的所在! “大哥被害死了,我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甄乐很是诧异,他诧异一向斯文的小公子竟然变得如此狠辣,他诧异小公子还是如此年纪便有如此见识,更诧异小公子的复仇之志!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 沓沓马蹄声响过,甄乐已经策马向北方追了过去。 少女奋力将甄豫的尸体推上了马车,亲自坐在了车前,马鞭高高扬起,狠狠地抽在马上上唯一的驭马身上。 马儿吃痛,发足狂奔了起来,杂乱的蹄声中却传来少女低沉的声音:“等着吧,李大目,我不仅要你血债血偿,更要你的山寨鸡犬不留!” 须臾几日过去,梁啸正在返回山寨的路上。 掐指算来,他们几个出山寨已经到了第十天。这十天来他们不算硕果累累,也算收获颇丰了。 这些天,他们遍访涅县c铜鞮c襄垣c壶关c屯留c长子c谷远。几乎将上党西部走了个遍。他们有过连续两天没有收获,也有一次连番斩获。但是十天内所得的最好的刀剑,便是在涅县时从甄豫手中拿到的那支环首刀! 拍了拍马鞍后挂着的各类刀剑,梁啸由衷的高兴。 十天来,他们几乎花光了山寨多年的余财。可只有他们六人才知道,他们身后的刀剑当做礼物送出去,能带来多少的价值。就算不去疏通关系,转手卖掉,也能牟取相当的利润。十天来,梁啸心里也在渐渐形成一个想法,那就是经商! 经商不起眼,却拥有异常惊人的财富,只需打点好关系,自然是钱财滚滚而至。 梁啸是个小富即安的人,所以将刀剑卖了筹来第一笔资金,其余的尽可交给梁仓打理。 不错,三国演义中是没有梁啸这个名字,可不代表梁啸不可以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梁啸志得意满地看了看身边的女人,落日的霞光正把她的双颊染得绯红,平添了无限娇艳。梁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飞起来了,驱马凑到了赵琰耳边,一阵低语。 赵琰噗嗤笑了出来,可是方才梁啸在她耳边吹气时的麻痒之感却一直挥之不去 瘦柴伸手摸了摸下巴:“胖槐啊,你说为什么少头领这么讨女人的喜欢呢?” 胖槐也作势要摸下巴,却是发下自己的下巴太多,不知该摸哪一个,嘿嘿笑道:“不为什么,只因为她就是我们的少夫人!少头领和少夫人两情相悦,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梁啸笑笑不语理会,可赵琰的脸颊只有更红。 瘦柴恍然若悟,想了想又道:“不对啊,我记得日前涅县的那个小萝莉也对少头领有意思的。那个萝莉可不是少夫人,胖槐你怎么解释?” 胖槐阴险地笑了笑:“小萝莉现在不是少夫人,可保不准以后不是。咱们少头领风流周党,王树临风,文可提笔定萝莉,武可榻上压众基呃,压众妻。所以小萝莉迟早是少头领的菜!” 瘦柴向胖槐伸出大拇指,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六人六马出了险恶的峡谷,已经看到山寨前的那一方明亮的湖水。 可是山寨似乎有些怪怪的。 往昔时候,他们凯旋归来的时候,山寨里的人不论老小都会来迎接他们的英雄,可今天没有。 没有一个人出来。 是了,梁啸一拍脑袋,十天前他们就定下对策,要二头领梁仓安置老弱,梁仓本事不差,此刻想必是已经安置妥当,是以山寨中人口锐减,梁师隰他们在安定堂附近,也可能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 但越往前走,梁啸心里就越没底。 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 以往山寨就算是安静的时候,都和现在不同。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杀人者 张燕 梁啸高高扬起马鞭,又狠狠抽下,啪地一声脆响,战马吃痛,发足向山寨狂奔而去。赵琰见状不由色变,梁啸一直都很淡定,今日怎么却跟发了疯一样? 不待赵琰思忖,身后瘦柴c胖槐c聂文c高顺四人已经策马跟了上去。 等到赵琰来到寨门的时候,也不由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山寨之内,死尸片片。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青年,往常时候是看守寨门c传送消息的陈小六。小六此刻身上两处致命的剑伤,无神的双目仍然瞪视天空,身体里的鲜血却早已流干。 然后是在山寨中修缮打杂的木匠老柒。老柒手里还挺着短刀,短刀前头还有暗紫色的血迹,他的身体却早就已经被几杆短矛戳得体无完肤。 再就是老柒的两个孙儿究竟是什么人,连孩子都杀! 孩子空洞的眼神望向老柒,身边是梁啸曾经做过的一个风车。可孩子的生命已去,风车也已经被踏成了碎片。 几乎每前行一步,赵琰都可以见到一具尸体。纵然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仅仅从梁啸和瘦柴几个人来看,就已经知道山寨名为贼窝,实际上已经无异于一个世外桃源;他们名为山贼,实际上却是天底下最善良的百姓。 但山寨已毁,世外桃源已去,性情淳良的他们也已经如山下溪流,再也不会在这里生生息息,再也不会在这里尽情欢歌! 赵琰自认在这一年里,已经见识了许多场面。他目睹了父亲的死状,经历了长安大乱的烧杀劫掠,也体味过饥民流离的寒苦,更被匈奴人的残忍所震慑。 在遇到梁啸之前,她以为这个世界已经黑了:初嫁河东,却被人污蔑为克死夫婿;返家尽孝,父亲却被迫害致死;孤苦无依,她随着流民的大队从三辅走到了河东,不知磨破了多少次脚掌,忍受过多少次鄙夷,做了多少她昔日认为卑贱下作的事。可到了河东之后,她反而被南匈奴劫走,纵然匈奴人給她衣食,她却只有更深的恐惧! 这一切,遇到梁啸开始改变。 他知道山寨是梁啸的家,可老天爷为什么要毁去山寨? 她喜欢梁啸,所以爱屋及乌,已经觉得如此情状惨绝人寰,让她不住心惊。 赵琰如此,梁啸又何尝不是? 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个见到的是山寨的人,第一口吃到的是山寨的饭,第一次感受到的是山寨的温暖。他虽然只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对山寨的感情却丝毫不必瘦柴和胖槐要少。 可是,山寨没了。 不仅山寨被劫掠一空,山寨里的人也死光了。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都记得,每一个人他都熟悉。从寨门到安定堂,一共躺着一百三十二具尸体,他全都认识,全都记得。 他们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梁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这是他的家啊! 纵然年少轻狂,纵然他不解游子之意,纵然他十天前还野心勃勃地想南下兖州,去做天下第一的名剑交易商。纵然他日后跟山寨再无一分的关系,可这里仍然是他的家啊! 梁啸走一步顿一步,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沉重万分,可他还是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从寨门到安定堂,一共躺着一百三十二具尸体。 但还是少了两具。 除了两具尸身面容已毁,那一百三十具他可以很容易地辨认出来。可那两具容貌已毁的,他同样能轻易辨认。 无他,只因为那两具尸体,一个是李大眼儿,另一个,就是梁师隰。 梁师隰此刻正躺在安定堂的门口,身躯斜斜地压在门槛上,身上是数不尽的刀剑伤口。门上的“安定”匾额也掉落下来,安定两个大字上溅了一瀑血迹。梁师隰的一只大手,还抓着匾额,死死不肯放松。 安定安定,既然取名安定,就是本本分分,过着安定的生活。 可是人都死了,又该如何安定? 梁啸一刹那似乎明白了老爹的心意。 梁师隰手抓安定的匾额,难道是告诫他以后莫要寻仇,去过安定的生活? 梁啸突然笑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老爹你尸骨未寒,我又怎么可能抛下一切,去过什么狗屁安定的生活! 梁啸突然一拳捶在那块硕大的安定匾上,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细细血丝顺着手背流出,如涓涓细流般染到了匾额上。 瘦柴终于有了不忍,上前轻唤道:“少头领” 瘦柴只能看见梁啸宽阔的背影,堪堪说了半句,便已经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梁啸来到这个世界仅仅几个月而已,他们却是整整生活了二十年! “少头领,斯人已逝,我们还是尽早把寨主安葬了吧。”赵琰还算冷静,终于上前提醒。 良久的沉默,梁啸终于缓缓站了起来,面对众人时,又是那个镇定如山的少头领。 “瘦柴c胖槐去把尸体都拖过来,聂文去找些易燃的枯草木料,高大哥辛苦一点,清点一下死尸身上的钱财兵器。” 几人无声地离去,赵琰却忍不住地道:“那我呢?” 梁啸看了看赵琰,深吸了一口气:“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赵琰一愣,却见到梁啸已经走进安定堂中,兀自伫立在空旷的大厅之内,偏偏日光的残影打下,显出无尽的寥落。 “杀人者,张燕。” 梁啸静静读出了那五个字,那五个用鲜血写成的大字:杀人者张燕。 原来是张燕。 张燕自然只有一个,那便是黑山张燕,便是黑山贼的大督帅张燕! 梁啸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厅中,知道天色全黑,赵琰掌灯过来,告诉他已经准备妥当。 此刻山寨里的一百三十二具尸体已经放在了安定堂的门外。幽暗的夜色下,入目的都是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梁啸在木匠老柒的身边蹲了下来,轻轻搭手上去,划过老柒的眼睑,想要阖上他的双目。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举动毫无成效。 梁啸有些黯然,手上加大了力度,再次抚下,不料老柒还是怒目圆睁。 梁啸更加用力,却仍是如此。 梁啸不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把尸体垒起来。先放一层木棒,再放一层尸体,铺一层干草,再是一层木棍。都动手吧。” 梁啸率先扛了一个粗有数寸的木棒放到了尸体的一侧,瘦柴等人虽然不解其意,却还是照做。毕竟,少头领的命令,从来不会遭到他们的怀疑。 五人将尸体和木棒垒上,又是费了一番功夫。梁啸点起一支火把,正要丢到干草上,赵琰突然道:“梁啸,你要干什么!” 梁啸淡淡道:“火葬。” “不可!入土为安。” “那你去打造一百三十二具棺椁?”梁啸反问了一句,不等赵琰理会,火把一丢,干草霎时间燃烧起来。干草点燃尸体的衣物,又点燃了干燥的原木,最后点燃层层尸体,在谒戾山的群山中幻化出层层诡谲的火焰。 几人立在火堆前,瞪着燃烧的尸体,耳边是油脂和人肉燃烧的滋滋声,都已经没有了表情。 此刻的火堆时红时紫,火焰艳冶妖娆。 “都去睡吧。” 梁啸淡淡说了一句,已经往自己的屋子走去,赵琰急步跟上,心中五味杂陈。 到得门前,梁啸推门而入,却是稍稍皱眉,不由握紧了手中刀柄,不动声色,大跨三步躺倒了榻上。 赵琰捧着一个油灯缓缓进来,微弱的灯光中看见梁啸死鱼一般的脸色,心中不由一恸。 原来他也会悲伤。 赵琰将油灯放在榻边,宽慰道:“少头领,人死不能复生” 梁啸“嗯”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赵琰,不理不睬。 赵琰默默地把油灯放在案头,自己和衣坐下,就坐在梁啸的榻边。 亲人尽丧的苦楚,她是早已体会了的。 这种痛苦就像一场毫无征兆的风暴,你变换脚步力图避开它,不料风暴就像配合你似的同样变换脚步。你再次变换脚步,风暴也变换脚步——如此无数次周而复始,恰如黎明前同死神一起跳的不吉利的舞。 你能做的,不外乎乖乖地径直跨入那篇风暴之中,紧紧捂住眼睛而过,一步一步从中穿过。那里面大概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方向,有时甚至没有时间,唯有狂风挟裹着硕大的雨点狂轰乱炸。 当然,实际上你会从中穿过,穿过猛烈的风暴,穿过形而上的c象征性的风暴。但是,它既是形而上的c象征性的,同时又将如千万把刀子锋利地割裂你的血肉之躯。不知有多少人曾在哪里流血,你本身也会流血。温暖的鲜红的血。那既是你的血,又是别人的血。 而风暴偃旗息鼓之时,你恐怕还不能完全明白自己是如何从中穿过而得以逃生的,甚至它是否远去你大概都无从判断。 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从风暴中逃生的你已不再是跨入风暴中的你,从痛苦中淬炼而出的你已不再无知无忧的少年。 是的,这就是所谓风暴的含义,就是所谓痛苦的含义,正是所谓成长的代价。 “明天我们南下,去陈留。”梁啸突然道。 赵琰心中一喜,却是有些疑惑,难道他真的甘心山寨被黑山贼洗劫一空,却只能忍气吞声吗? 不,一定不是。赵琰与梁啸相处虽然只有短短不到十天,可就算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梁啸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定不会。 那南下陈留又是何意? 赵琰心中不由闪过一种可能顿时多了苦涩,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回去,除了编修父亲的汉书,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赵琰,今后只能成为一具空壳! 沉默间又是声声窸窣,梁啸突然拔出刀来,怒喝一声:“贼子出来!” 赵琰吓了一跳,终于发现梁啸刀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对面的一个橱柜。 梁啸平时虽然在山下吃饭,可有时也把劫来的酒私吞了放到自己的柜子里。梁啸环首刀指的正是这个柜子。 柜子里没了声息,梁啸心头闪过疑惑,起身慢慢靠了过去。小心用脚踢开柜门,刀光中映着一张少女苍白的脸颊。 梁啸一怔,只见少女呼了一声:“大哥”便昏厥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诀别诗 梁啸一脚踢开柜门,却是一怔。 刀光中映着一张少女苍白的脸颊:“大哥” 少女当即昏厥过去,梁啸收了环首刀,将她抱了出来。 她不是外人,梁啸自然认得。她也是山寨中的人,名叫阎涵,是多年前梁师隰去陇西时,带回来的一个孤儿! “赵琰,给小涵喂酒!”梁啸一声令下,已经从柜子中提了半坛酒出来。 山寨遭受屠戮早非一日,毕竟,连血都已经变成了暗紫色,显然是好几天过去。在这几天里,阎涵一直躲在柜子里,水米未进。如果她还有救,就一定要用暖人心脾的酒来激发她的潜能! 赵琰听到梁啸命令,却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喂?” “笨蛋,你吸一口酒,然后嘴对嘴喂给她,快!” 赵琰俏脸一红,知道人命关天,不再犹豫,一口一口地喂起了怀中少女。 梁啸看着眼前两个美女四唇相接,一个面色苍白,一个娇艳欲滴,小腹下面竟然莫名地升起了一股邪火。 “蕾/丝永远是秒杀屌丝的利器” 梁啸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房间,大步朝山下走去。 折腾到了后半夜,阎涵终于醒来,尚未看清面前的人,便感到一股温热——有人正在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喝粥。阎涵想起数日前的惨案,不由哭了出来,泪滴点点落到粥碗里,竟不能言。 粥自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而是梁啸方才下山去厨房熬的。山寨虽遭洗劫,可做饭的家伙还在,梁啸又从泥土里捡了一小把燕麦,洗净了才熬成一碗粥。 见到阎涵伤心,赵琰也不由难过,轻轻拍着阎涵后背:“小涵不哭,少头领回来了,不会让你再受惊的” 赵琰温言劝慰,却只觉得自己的作用实在有限。她也是弱女子一枚,当年父亲死的时候,哭得比小涵还要厉害得多 “别哭了。说说怎么回事。”昏暗灯光深处的梁啸突然开了口。 也许是梁啸的话有一种奇异的威严,也许是当日的惨剧让阎涵不敢再哭,总之阎涵停止了哭泣,颤声道:“五日前,我在湖边赶鸭子,忽然就看见湖对面来了好多人。我赶紧跑过去跟陈小六说,陈小六和柒爷爷就让我来跟寨主报信。 “等到我跟寨主说完,那群人已经攻了进来,在二头领把我带到这里,让我藏在柜子里面,就出去了大哥,大嫂,我真的好怕小涵真的很怕,真怕他们再杀进来,怕回来的不是你们呜呜~~~~~~” 梁啸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仓叔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里?” “没有二头领把我关在这里,就出,出去了”小涵哭得伤心,倒在赵琰的怀中梨花带雨。 梁啸缓缓地呼出口中浊气,还在喃喃自语:“山寨一百三十九人,出去五个,活下来一个,死了一百三十二仓叔,你到底去了哪儿” 次日一早,众人收拾行装,聂文更是准备了好几日的干粮,高顺倚着一颗老树低头沉思,瘦柴擦亮的刀剑,胖槐正舞着一柄环首刀。 是去是留,抑或是前去复仇,全在梁啸一念之间。 “寨主已经死了,是被黑山贼首张燕所杀。”梁啸只说了一句,三人都已经停了下来。 “我也想报仇,可是现在我们过去,只有送死。所以我们先南下,去陈留安顿!” 瘦柴和胖槐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聂文和高顺的双眸却分明是赞赏之色。三人当即牵了马来,见到阎涵活着从梁啸屋子里出来,都是心生欢喜。 几人路过昨夜焚烧尸体的地方,心中想法不一。望着还在冒烟,发出阵阵恶臭的尸堆,梁啸的拳头不由紧握,找了未燃尽的火把点上,往安定堂的门楣旁一丢,火焰顺着木制的门柱迅速地蹿升。 “走吧。” 梁啸牵了马走在最前,及至到了宅口,扭头一望,安定堂已经在一片火海之中。 梁啸跨上骏马,策马前去,终于不曾回头。 六人一天只走三个时辰,小心翼翼,专拣大路靠。不多日来到河内郡的治所野王城,在城内的一个小店安歇。 是夜月明,梁啸走出房间,要了一壶浊酒,独自在庭院中伫立着。 此时已到夏日,夜凉如水,天空没有一丝的云彩,寥寥稀星也衬托着月的明亮,月的丰满。 梁啸抬头望天,只觉得阵阵悲伤涌上心头,不自觉地眼眶一热,已是快要哭了出来。 此时正有一双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喃喃地道:“要笑便笑,要哭边哭,这才是真汉子。” 梁啸扭头望去,见到高顺四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身后,高顺面色慈爱,宛若一个护佑子弟的兄长。 “山寨一百多条性命,全都被张燕杀了!少头领,咱们北上黑山,为大伙儿报仇去!”瘦柴性如烈火,知道梁啸为何悲伤,热血上涌,竟要前去复仇。 聂文却道:“不可。黑山贼势大,我们这才几个人,送过去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胖槐也不落后,想得却更多一点:“寨主要咱们安定,咱们不好不听他的吩咐。况且少夫人也要一块儿南下,说什么也不能羊入虎口,再去北方。” 他言之凿凿,认定了赵琰就是少夫人,倒让梁啸有些脸红发热。 梁啸知道聂文c瘦柴和胖槐三人跟自己相处已久,都是为自己打算,心中感动,转身望向高顺,只待他发话。 高顺微笑道:“我说与不说,其实并无太多用处,既然如此,无论梁兄弟要做什么,高顺都紧随其后,死不旋踵!” “对!不论少头领做什么,咱们兄弟都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梁啸眼中泪光闪动,咕咚咕咚饮尽了壶中浊酒,啪地摔碎酒壶,一振衣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南下!” “少头领英明。”胖槐深恐梁啸翻悔,抢先喝彩。 “咱们这次去陈留,是去抱大腿,不是去做马贼。复仇事大,以后再说,这一段事情,都不要给我招惹是非,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那是自然!” “好,明日一早还要赶路,都回去睡吧。” 梁啸率先向房中走去,四人都是有了振奋,觉得少头领振作起来,定然是大有可为。 进了房间,又顺势掩上房门,梁啸在黑暗中发现榻上竟坐着一个人。 “赵琰?” 黑影站了起来:“少梁大哥,是我。” 梁啸蹬掉靴子,一屁股坐到了榻上:“说罢,什么事?” “这里是河内太守张杨治下,不见得是好地方,却已经治安不差。” “嗯。” “从河内向东,是冀州袁绍的治下,袁绍也颇得民心,走路自然也算安全。” “你知道的倒不少。” “从河内往东,在白马津渡过大河,距离兖州州治廪丘只有三日路程了。从廪丘去陈留,不过两日而已。” “嗯,说得对,我们后顾无忧了。” 赵琰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开始发颤:“梁大哥,其实,我不叫赵琰。” “噢你叫蔡琰是吧。”梁啸淡淡道,“世人皆称蔡文姬,原来就是这样子的” 赵琰虽然镇静,却是点了点头:“我又名昭姬,所以之前才骗你说是赵琰。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知道了。”梁啸摆了摆手,打断蔡琰,“明日还要赶路,早早休息吧。” 梁啸说罢已经躺倒榻上,蔡琰却是缓缓跪在了榻边。 “你房间不在这里,在隔壁。” 蔡琰却不顾梁啸提醒,轻解罗衫,露出了光洁如玉的肌肤。梁啸不语不动,蔡琰却已经开始为梁啸宽衣解带。轻抚着梁啸坚实的胸膛,蔡琰真想永远靠在这里睡下去,把这个梦一直做下去,永远不要醒来 两人衣物已经脱光,明亮的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又打在两人身上,留下片片残影。 梁啸突然握住蔡琰的手道:“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蔡琰凄然惨笑:“是我要你的,跟你今后如何毫不相干。” 梁啸心中一沉,身体却已经有了反应。 蔡琰也终于坐到了梁啸身上,腰肢款款扭/动 自己有多久没有尝过男人滋味了? 快五年了吧,自从卫仲道病重,一直到今天蔡琰只觉得下身的充实感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柳腰扭/动,摩擦着那芳草深处的敏感带。梁啸拥住蔡琰,吮着她胸前两点樱红,夜色中低低的呻/吟响起,蔡琰下身蜜桃的汁液已经完全湿润了两人的耻骨 另一边的阎涵久候蔡琰不至,心中有了疑惑。她自南下以来,得梁啸和蔡琰悉心照料,恢复得极快。留宿时都是她与蔡琰同房,今日蔡琰却不知去了哪里。 阎涵终是担心蔡琰,出了房门去寻,路过梁啸房间,只听到屋中传来阵阵淫/声浪语,立刻止步退了回去。原来,琰姐姐在这里 阎涵小脸一红,回到了房中躺下,却是春情萌动,久久不能入眠。 次日一早,蔡琰在阳光中醒来,见到榻上只剩了她一个,倒也不以为怪。及至起身,方才注意到案上放着一枚木片,木片上赫然是行行句句: 昨日花似梦,今朝鸟空啼。无奈离别满愁绪,红笺长相寄。 青山倚斜晖,霜林染红泪。夕阳渐淡无语时,盼君早日回。 ——卜算子咏长亭送别于吾妻昭姬 木片上的字迹,似隶非隶,似飞白又非飞白,字体拙朴,又隐含飘逸,分明就是梁啸的手笔。 蔡琰一字一句地读着,仅止半阙,已经泪流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刑天 梁啸此刻正策马在河内向北的官道上。 他早已猜出了蔡琰的身份,却一直未曾说破。他也早已经决定去黑山找张燕复仇,却直到今日凌晨方才动身。 原因无他,责任而已。 梁啸不是木头,自然能感受到蔡琰的情义,可梁啸却知道,他们两人也许今生都很难再走在一起。 蔡琰是名门之后,是当世学术大家蔡邕之女。去年夏天,王允设计擒杀董卓,蔡邕因了董卓对他的礼遇,忍不住站出来说了两句好话,却被王允杀害! 蔡琰说,这世界上杀人不眨眼的除了山贼和蛮夷,还有朝堂上那些峨冠博带的风流雅士。 这句话,端的是极有道理。 天下皆知蔡邕冤死,天下士人皆为蔡邕扼腕叹息。 他们的叹息不为别的,除却蔡邕的才华和声望之外,更有蔡邕尚未完成的《汉书》 。后汉班氏父子虽已经修撰了《汉书》 ,可那毕竟只修到了班固的年代,距今已有百年的历史空白。更何况班氏父子虽有才名,却比起蔡邕远远不如。士人皆在期待着蔡邕的《续汉书》 ! 这些东西,有些是梁啸之前通过演义所知,有些是来到今世之后慢慢了解。可不论怎样,他终究是知道蔡琰要做什么。 梁啸当然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可谓是胸无大志,只管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可现实却已经不允许他去过一种安定的生活。山寨被屠戮一空,亲人被辱杀殆尽,他不去报仇,莫说是无言面对泉下的老爹,就算是他自己这关,也是过不了。 但黑山贼势大,梁啸一人之力,就像鸡蛋碰石头,蚍蜉撼大树。所以梁啸才瞒着蔡琰,瞒着瘦柴四人和小妹阎涵,在这个明媚的早晨独自出发。 纵然能手刃仇人,自己也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便由梁啸来赴死吧。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张燕此时已经是黑山贼的大督帅,手下十数万大军,又怎会与他这个小小马贼计较?而且,梁啸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张燕。 但山寨是被黑山贼屠戮一空,却没有疑义。谒戾山可谓是穷山恶水,官军是懒得去征剿,也无力去征剿。南匈奴日日想着南下寇掠,更不会吃力不讨好地去攻打山寨。而且,南匈奴劫掠为主,妇人和小孩是很少杀死的。 所有的迹象都指着一个答案。所以梁啸才第一时间断定是黑山贼所为,所以梁啸才把这笔账记到了张燕的头上。 究竟是哪一拨黑山贼屠戮了山寨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是黑山贼毁了山寨,是黑山贼毁了他的家! 天尚未亮时,梁啸便已起身。看着蔡琰熟睡中的脸庞,梁啸只觉得有无限的幸福。可幸福总是短暂的,昨夜春风一度,他们已经在彼此的内心,彼此的身体深处留下了对方的痕迹。梁啸当然不想离开,却已经不得不离开。 他们就像苍穹里的两颗流星,彼此划着灿烂的轨迹,短暂地交汇之后,终于又顺着原先的轨迹飞逝。 蔡琰仍然是名门之后,梁啸仍然是贼寇,仅此而已。 留下那一首《卜算子长亭送别》 ,梁啸便从客栈离开。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所以才要在词中劝慰蔡琰,他知道自己多半不能生还,所以才以蔡琰的视角写下“盼军早日回”一句,承诺自己早日归来。 他自己可以去死,却不想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跟着一起陪葬。不管蔡琰会不会像演义中的一样屈身于南匈奴的单于,不管蔡琰会不会写下胡笳十八拍的绝唱,也不管蔡琰会不会再嫁给年轻气盛的董祀。 梁啸只希望此刻的蔡琰是安全的,梁啸也只能保证此刻的蔡琰不受伤害。 河内郡的治所——野王城早已被梁啸抛在了脑后。疾驰了一个时辰,梁啸终于让自己的思绪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的确是要去黑山找张燕报仇,却不是盲目地去送死。如果就这样孤身闯入,很可能连张燕的面儿都没见到就会被多如蝼蚁的黑山贼众杀死。 梁啸可以死,却不能这样死。所以梁啸有意放缓马速,边走边想。 最好的情形是,梁啸能拉起一支近可百人的部队,他自己作为这支小队的头领去投效黑山贼。也许这样他也不过是一个千人将的职位,但总比孤身过去的一个杂兵要好得多。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职位的一级之差,很可能决定了某件事的成败。 只是梁啸就算是瘦柴他们四个也瞒了下来,不然倒是可以拉起一支起码十几人的队伍。 思忖间路过一条溪流,溪边一个茅屋中传来阵阵打铁声,让梁啸不由有些好奇。 铁匠铺的位置不宜太过荒僻,这已经成为了乱世的法则。乱世之中,军力最盛,装备士兵们的兵器便是急需,是以铁匠大多为军阀控制,就算是乡间铁匠,也大多在就近的村落里打铁。这个铺子距离野王城少说也有三十里,已经算是偏僻,难道真有胆大的铁匠,在这里打铁? 思忖间梁啸已经驱马靠了上去,西方有句民谚,叫做好奇心害死猫,梁啸虽然不是猫,好奇心却很强。走进了铺子才发现,铺子里一个中年人正抡着铁锤,捶打着那烧的通红的刀具。梁啸更是多了一份讶异,难道他还是打造兵器的? 梁啸下了马,缓步走来。只见打铁的中年人满脸的沧桑,赤/裸上身露出铁一样的胸膛,偶尔有火星落在他的身上,他却坦然自若。 中年人感觉到了梁啸的目光,捶打却未曾停歇:“兄弟筋骨不错,想要打造什么兵刃?” 梁啸不及回答,那中年汉子瞟了一眼,“咦”地一声,停下了铁锤:“原来小兄弟早已有了兵刃,只是不知,兄弟那柄环首刀,可否给老哥看看?” 梁啸不以为意,解了兵刃递过去,只是有些惊讶,这个铁匠难道也是眼力非凡? 中年汉子轻抚刀鞘,缓缓抽刀半尺,便又将刀递了进去,口中不住赞叹:“好刀!好刀!” “兄台也识得兵刃,这柄环首刀如何?”梁啸心中一动,随口一问。 “自然是好刀,更是难得珍品。这刀乃是建武年间,武威太守梁统所造。梁公当年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极有才略,兄弟可知,名闻后世的安定堂正是出自梁公的血脉。” 梁啸听到安定堂时,不由一惊,只听中年汉子又道:“只可惜,安定堂自前朝梁冀覆灭之后,一蹶不振。” 中年人扼腕叹息,梁啸却道:“小子偶得此刀,倒不知有这么大的来头,兄长既然深知此刀渊源,不如赐名如何?” 中年人将刀还给了梁啸:“既然是安定堂梁公打造的兵刃,便以安定命名,如何?” 梁啸微微一怔,点了点头:“甚好。” “兄弟鞍马劳顿,此去可是要投河内太守张杨麾下,去剿杀黑山叛逆?” 梁啸苦涩一笑:“正是,在下家人为其所害,此行正为复仇。” 中年汉子望了望梁啸,若有所思,须臾转身,从架上拿了一个面具下来。 梁啸接过面具,只觉触手冰凉,阵阵寒意侵入血脉。面具是青铜打造,形状狰狞,嘴角还有两颗獠牙,在屡屡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青光。 可就算是太阳的光亮辉耀在其上,也不能改变面具的森冷萧杀! 梁啸望着那面具,那面具空洞的眼眸也在望着他面具打造得极为精细,栩栩如生,狰狞中还带着分不屈的战意 不知过了多久,梁啸才问道:“这面具是代表哪个人呢?” “刑天。”中年汉子道。 梁啸恍然,喃喃道:“原来是战神刑天怪不得,兄长好手艺这青铜面具,可卖吗?” “不卖!”中年人斩钉截铁地道。 梁啸若有所失,他方才已经想到,自己长得不算很帅,却让人毫不生惧,若是在战场之上,很难起到威慑敌人的效果,纵然是暗杀的场所,有个狰狞的面具也远比一张俊脸或是黑色面巾更有威力!所以他才想要买下这面具,但既然汉子不卖,他也只好离去。他看得出这面具不是粗制滥造,想必也是大汉的心爱之物,他虽然喜欢,却不会夺人所爱。 汉子见梁啸要走,突然问道:“兄弟,你可知道,刑天是什么人?” 梁啸止步,半晌无语。他当然知道刑天是什么人,据古籍《山海经》记载,“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刑天不是人,而是个悲情的神! 刑天虽遭天帝断头,仍不屈而舞,誓与天帝斗下去! 梁啸知道了这面具代表着刑天,也就明白自己为何喜欢这面具,更明白面具中不屈和斗志的含义,也感叹大汉这面具铸的传神。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大汉为何要问? 中年汉子道:“老哥铸了这面具,一直在等。” 梁啸抬头,望着大汉。 “一直在等,等一个有缘人。刑天乃是战神,又怎可用钱财交易?这面具虽不能卖,却可以送给兄弟。” 梁啸一怔,见大汉双眸中满是真诚,终于双手接过了面具,沉声道:“多谢大哥!” 大汉面带欣慰,喃喃自语道:“昔有精卫填海,刑天操干戈,世人唯有不屈,方可为人” 不经意间,梁啸竟觉得一股血气直冲灌顶,敞开胸臆长吟道: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无类,化去不复毁。 徒设在昔心,良辰岂可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张白骑 梁啸没有再问大汉的名字,径自离开。 因为梁啸知道,大汉是磊落的人,是洒脱的汉子。既然如此,便不需问名。若是无缘,后会无期,何必问名?若是有缘,明日尚会再见,又何需问名? 梁啸打马驰骋,不多时转过一道土坡却见到正前方赫然立着四骑。 梁啸先是一怔,复而心中感喟,他眼力不错,已经看得清楚。那前方道上立着的四骑,不是别人,正是跟随他已久的瘦柴c胖槐c聂文还有结识十余天,却相交莫逆的高顺! 他本以为自己瞒过了众人,到头来竟然谁都没有瞒过。 “少头领,我们在此等你多时了!”胖槐中气十足,率先呼道。 及至梁啸到了跟前,便听瘦柴道:“少头领虽然智计无双,可这次却被小文子识破了,聂文当记首功!” 梁啸笑笑,只是不语。 高顺挥出硕大的拳头在梁啸胸口捶了一拳:“你我乃是兄弟袍泽,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梁啸仍是不语,虎目却已经饱含热泪。 他们是兄弟! 是兄弟,就不会抛下哪一个去送死。是兄弟,就会荣辱与共,同甘共苦! 聂文凶恶的脸庞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梁啸道:“好了,咱们走吧。听说袁绍尽起大军,攻伐黑山贼寇,若再算上我们,黑山贼是没有好过了。” 梁啸再不多言,双腿一磕马腹,战马嘚嘚奔走起来。瘦柴四人始才圈马跟上,便听到身后阵阵呼喊。 “大哥——大哥——等等我——” 梁啸略一皱眉,已经知道那不是蔡琰的声音,可不是蔡琰来追他,又会是谁? 须臾坡上出现一人一骑,马是梁啸特意留给蔡琰的白马,人是青衣小厮。那小厮虽然衣衫鄙陋,可身姿窈窕,显然不是男人。及至又近了几步,胖槐一声怪叫:“是小涵,她怎么来了!” 梁啸自然也看出来者是谁,双眉不由锁的更紧。 阎涵终于奔到了众人面前,陡闻梁啸一声低喝:“你不南下陈留,跟来做什么!” 阎涵本来并不知道梁啸的行动,匆匆忙忙追来,谁料竟是遭到呵斥,眼眶一红,就要哭了出来:“琰姐姐告诉我大哥会去找黑山贼报仇,我也是山寨的人,你们都要去,为什么不带我去!山寨一百多口,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梁啸一怔,竟然无法回答。无论前世今生,他只怕两件事,一是遇见好刀好剑却看不到得不到,第二就是女人的眼泪。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解决! 阎涵说完就哭了起来,瘦柴和胖槐都是面有难堪之色,齐刷刷望向梁啸。聂文轻叹一声道:“既然小涵志在复仇,一同前去也未尝不可。少头领尽快决断吧。” 高顺却是摇了摇头:“姑娘前去,枉送性命而已。” 梁啸稍一沉吟,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芒,沉声道:“小涵,你若想随我去报仇,须得答应几件事情。” 阎涵破涕为笑:“大哥说罢,多少件都答应。” “第一,你这身装扮不妥,稍候须得换上旧点的衣服,在腰上多缠几道布。” 阎涵一怔,看见对面瘦柴的坏笑,低头瞅了瞅胸前,小脸一红:“小妹遵命。” “第二,你从今后便是我的卫兵,行止皆得遵我命令,不得违抗!” 阎涵只见梁啸脸一板,立时便是一阵寒意,唯唯诺诺:“绝不违抗!” “其三,平日你在我身后,不可与我并驾,更不可走在我前面!” “是。” “好了,走吧!” 非止一日,几人再度来到谒戾山下的涅水河畔。 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在谒戾山的深处,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可一个月来,家园被毁,山寨被屠,他们辗转千里,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从这里向东北,经过乐平郡,便是常山郡。常山郡有常山,而常山群山,便是黑山的所在。所谓黑山贼,不过是最早发起于黑山而已。黑山贼在张牛角和张燕的带领下,几乎占领了常山c乐平郡全境,和上党郡的东面部分。 从这里向东北,不过是五百里的路程,便是黑山贼的核心,井陉山口的所在了。 梁啸几人坐在河边休息,让马儿啃食附近青草,连日的跋涉让他们疲累交加,但复仇心切,谁都不愿意慢一步。 不远处也有一彪人马在休整,只不过他们人要多一些,梁啸数了数,是十三个。但与梁啸这边不同的是,他们十三人,却没有一匹马。反而是梁啸这边仅仅六个人,便有六匹马。 梁啸默默观察着对方,对方也在默默观察着他们。 须臾十三人中走出一个虬髯大汉,戟指梁啸道:“你,过来!” 梁啸止住就要上去的瘦柴,默默起身走了过去。 “这位兄台,不知是什么事?” 虬髯汉子瞟了一眼梁啸腰间的环首刀,险些流出了口水,须臾大声道:“你们只有六个人,我们却十三个。我们十三个人没有一匹马,你们却有六匹。” 梁啸心道这是个瞎子都能数出来,眉头微挑:“所以呢。” “所以你们要把马让出来,给我们骑!” 梁啸仍是面不改色:“几匹?” 虬髯大汉狰狞一笑,五指平伸而出:“全部!” 梁啸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不愿呢?” 虬髯大汉,轻捏手指,一阵骨骼作响,身后十二个汉子已经慢慢靠了上来,“不愿意,那我们就只好来硬的了!” 梁啸眼中闪过一缕异芒,哂道:“本以为足下是豪杰之士,却不料和地痞无赖无异,想打群架吗?尽管上!” 劝将不如激将,虬髯大汉果然被梁啸激怒,大手一摆,扭头喝道:“都给老子退得远远的,莫要插手,看老子怎么收拾这个小白脸!” “果然是好汉!” 梁啸一声赞叹,却转身离去,虬髯汉子不由一怔,立时骂道:“你要做缩头乌龟吗?给老子回来!” 梁啸走到马儿身前,从马鞍后取出面具戴在面上,又解下安定刀,换了一柄寻常的环首刀,这才大步走去。 安定刀是好刀,要饮的是张燕的血,这个虬髯汉子,他还不放在心上。 见到梁啸回来,虬髯汉子不由一凛。这厮本来看着好欺负,戴上了面具竟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梁啸噌地拔出了环首刀:“来吧!” 虬髯大汉一抖长剑,朝梁啸胸口刺来。 梁啸不由一凛,此人握剑和出手的姿势,很可能比他老爹梁师隰还厉害! 自己低估了他,若是正常交手,恐怕胜算不大! 心念电闪间,长剑已如毒蛇般来到胸前,梁啸大喝一声,对当胸刺来的利剑视若无睹,环首刀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大汉当头劈下。厚背大环撕裂了空气,发出锐利的嘶啸。纵然是被一剑洞穿心脏,也要一刀将对手劈成两半! 这一刻,梁啸心中再无半点杂念,只余以命搏命的凶狠。 虬髯大汉脸色微变,闪身避开。他还想着杀尽官军,可不愿与一个仍在人堆里认不出的路人甲同归于尽。 梁啸一刀劈空,不以为意——这本来便在他的预料之内。梁啸平日的苦练发挥了作用,顷刻间发动狂飙一般的攻击。环首刀绝不停留,大开大阖,如长河波涛,绵绵不息,刀刀都是拼尽全力,刀刀都是以命搏命! 大汉被逼得左右躲闪,怒吼连连,却愣是无计可施——除非他愿意和梁啸拼命,否则在对手力竭之前,就只有闪避的份儿。 两人的激斗早已让两方人马驻足围观,他们有的是看热闹,更多的却是关心场上的胜负,关心他们的兄弟! 当梁啸劈出三百四十五刀的时候,已经是勉力支撑。他没料到虬髯大汉竟然武艺如此之强,心中生出些许悔意。早知如此,出手时就该用安定刀,不留余地! 梁啸此时后悔还来得及。若是这般拼下去,他迟早要败,但他不会这样拼下去。 在山寨的时候,梁啸就喜欢偷懒,这次也不例外! “叮!” 一声脆响,虬髯大汉奋力一剑,终于将梁啸的环首刀荡开,梁啸胸口空门大开! 大汉眸子里掠过一丝残忍的杀机,机会终于来了! 梁啸的环首刀仍在向外荡开,可大汉的利剑已经逼近他的胸口,眼看着就要刺入他的胸膛! 梁啸的嘴角微微抽搐,绽放为一丝狠厉的冷笑,间不容发之际,身躯不退反进,朝向利剑撞来! “嗤——” 众人几乎都听见了利剑割破肌肉的声音,可下一刻梁啸的环首刀却架在了大汉的脖颈上! 大汉脸色刚刚扶起的冷笑瞬时凝固。他竟发现,自己只是划破了梁啸的皮,未曾伤到梁啸的筋骨,更未曾把剑架在梁啸的脖子上。 大汉未能把利剑架在梁啸的脖子上,梁啸却已经把刀架在了大汉的脖子上。 大汉甚至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丝深入骨髓的寒意,正从刀刃向他体内迅速蔓延,还有刀刃震荡发出的轻微嗡鸣,无时不刻在摧毁着他的心理防线。 抬头一看,一张獠牙横生的狰狞面具逼到身前,更觉心怯。 他败了,他真的败了。 大汉颓然松开握剑的手,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梁啸却缓缓收回了环首刀:“我知道你们要去常山投奔黑山贼,我也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河间张合 梁啸缓缓收回了环首刀:“我知道你们要去常山投奔黑山贼,我也要去。” 大汉一愣,霎时间明白了梁啸收刀的含义,心中感慨万千,可既然打了,他愿赌服输,他已经败了,又哪配再讲什么条件? 大汉双膝一屈,嗵地跪在了地上,不待叩头,梁啸便扶起了大汉:“大可不必。” 大汉不禁有了一丝怒色:“杀又不杀,拜又不拜,你究竟何意?” 梁啸微微一笑:“小弟是个直肠子,受不得窝囊,这才相斗,但兄台行事光明磊落,小弟佩服,甘愿叫一声大哥!” “可我称你为大哥,是敬你人品武艺,咱们这一行人的头领,还得我来做!” 梁啸话音方落,另一边已经站出来两个肌肉虬结的汉子,怒喝道:“小子过来挨打!” 大汉凑到梁啸耳边道:“我愿奉你为头领,可这他们却不愿,兄弟只有把他们打趴下,想必才能服膺。” 梁啸看到大汉语气诚恳,知道若是驯服了这些血性的汉子,将来是一大臂助。 “高顺c聂文,你俩上来,一对一,单挑!” 高顺和聂文都是中等身材,只是高顺略显粗壮,而聂文则是长相凶恶,较之梁啸的面具也只是差了一点半点。 对面方才站出的那两个对视一眼,低吼一声,分别扑向了对手。 大汉此时站在梁啸身边,低低地道:“我名叫张三,左边那个是我弟弟张季,右边是同乡的左校。” 他只道梁啸心机深沉,又见到梁啸几人装备精良,觉得来头不浅,竟然主动放低了身段。 梁啸闻弦而知雅意,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群山道:“张大哥可知道,小弟本来就是做无本的买卖。这次去黑山,无非是想把买卖做得更大!跟随小弟的兄弟们,绝不会受亏待!” 张三得了梁啸的保证,不由心神激荡,看到阎涵身边的白马神骏,不由咽了咽口水。 梁啸嘿然一笑,目光转向战场。 张季身材只比张三稍矮,粗壮犹有过之。他天生神力,打斗时呼喝连连,声音也震耳欲聋。可与张季对战的,却恰恰是高顺。 高顺稳重,高顺敦实,高顺更厚重!高顺知道自己力量比不上对方,便多次引诱对方出击,让他消耗力气,怒火攻心。他处境看似凶险,可无论是张三还是梁啸,都已看出张季必败! 左校的名字有些莫名奇怪,打法却是非常剽悍。他跟聂文棋逢对手,两个都是又快又狠,却都是不冒然进攻,偶尔一个冲拳,还有可能被对方避开。 用后世的打法说,左校和聂文都是防守反击型,因此他们两人的打斗看起来不免让人觉得枯燥乏味,比之张季和高顺是差了太远,而实际情况却是恰恰相反。 高顺看起来很快能赢,聂文却是说不准。 梁啸始才这样想到,就听见左校怪叫一声,紧接着一拳轰到了聂文的胸口! 张三心中一喜,梁啸心中一沉,都以为聂文被左校击中,再难取胜。 可聂文不退反进,右腿用力一个膝顶,直取左校下阴! 左校来不及骂聂文阴毒,他迈动双腿已经不及,连忙伸手去挡,可他直到挡住聂文,才发觉聂文的右手,已经扣到了他的喉间。 聂文硬挺一拳,终于将左校的咽喉制住,众人都已是停止了呼吸。 险!实在太险! 正当此时,高顺也骤然发力,寻了一个空档,双拳猛然轰响张季的腰腹。张季变招不及,收腹硬抗,只闻“嘭”地一声,张季壮硕的身躯高高飞起,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胜负已分,梁啸一方三场全胜! “兄弟们,你们是贼,我们也是贼,既然都是贼,何必强分你我?小弟梁啸,本是西凉人氏,因与官军接下仇怨,故而前往黑山,投效张大督帅。梁啸虽然不才,也曾经是陇西巨盗,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 “你们不服,我就打到你们服!还有哪个不服?” 对方见最强悍的三个人都被梁啸他们打败,他们素来奉张三为主,此刻都是把目光聚集到张三的身上。 张三却不犹豫,纳头便拜:“张三愿意跟随大头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三身后众人呼啦啦拜倒:“某愿意跟随大头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啸豪气勃发,仰天大笑:“梁啸结识众位兄弟,实乃三生有幸!兄弟们放心,但有梁啸在,绝对不会亏待兄弟们一分!瘦柴c胖槐,发兵器!” “嗨!”瘦柴和胖槐两人从马鞍后接下背囊,掏出一柄柄的环首刀来,让张三那十余人看得双眼发直,垂涎三尺。 环首刀可是大汉官军的标准配备,许多山贼穷其一生,也不能抢到一把,可梁啸竟然如斯阔绰,一上来就是人手一柄! 梁啸又牵过阎涵所乘白马,将缰绳放到张三手里:“我是大头领,张大哥就是二头领!若我不在,悉听二头领吩咐!头领不可无马,这匹白马,便是二头领的了!” 张三面露感激之色,带头喊道:“大头领万岁!誓死追随!” “大头领万岁!二头领万岁!”贼匪齐声呼喊,震耳欲聋。 “再休整半个时辰,都给老子吃饱喝足了,待会儿路上可不准休息!” “遵命!” 众人四散而去,各自吃饭休息,梁啸眼中不禁多了一分的信心。 只要有兵在手,张燕焉能活命! 当日休整之后,众人在梁啸和张白骑的带领下一路向常山行去。张白骑当然就是张三,他骑了白马,觉得张三这个名字太过难听,便改名张白骑。路上张白骑又纠结了七八个人,这样众人的队伍已经扩展到了三十六人。 梁啸出手阔绰,恩威并施,很快就将几个核心的人物培植成了自己的羽翼。他知道此事多个人手,来日就多一分胜算,因此使劲手段,将这股兵力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众人很快到了常山郡。梁啸让张白骑去联络打点,张白骑毕竟本事不差,只用了半天,就找到了黄龙。黄龙身子长手臂长,不仅脸是黄的,头发也染成了黄色,乍一看就像一个黄龙,人如其名,就像张白骑好骑白马一般。 黄龙是大督帅张燕手下的得力干将,见到梁啸和张白骑带人来投奔,而且一行人还有几匹战马,十几柄环首刀,自然是高兴得不行,立刻给了梁啸一个千人将当。只不过这个千人将只有一百多的手下可用,其余的还要自己去凑。 梁啸冷眼旁观,发现很多黑山贼都是聚集在群山的外围,喧嚷叫嚣。乱乱糟糟,没有章法。大督帅的大营却是相互勾连,一直从山脚扎到了山沟里,处在群山之中,一眼望不到尽头,让人顿生膜拜之意。 次日一早,梁啸便见到山对面的峡谷中,已经赫然立起了一道营寨! 那营寨看起来很是整肃,旌旗错落有致,让人看不清其中内容。辕门处的大旗飘扬,一个硕大的“张”字随风招展。 “不好了,张合又打过来了!” “张合杀到了?快回大营啊——” 对面营寨立起来,黑山贼便有了阵阵骚动。昨天还平静如常,今天张合却已经杀到!而且还是在咽喉之地立起了坚固的营寨! 梁啸也看过三国演义,知道张合本是袁绍的部将,后来投降了曹操,最后中了诸葛亮的计策被杀。这个在演义中怎么看都是大众脸的人物,难道很能打? 张白骑一班没有见过张合的贼匪都是露出了不屑之意,对那些慌慌张张的贼匪大为轻蔑。 须臾群山中开出一支几百人的部队,都是烂衣烂甲,迈着散漫的步子到对面的营寨前搦战。 张白骑一看,回头提醒梁啸道:“这是郭大贤的人马。” 梁啸不知道郭大贤是谁,只知道郭大贤是和黄龙差不多平级的一个黑山贼将领。郭大贤的人马不过数百人,散散漫漫,辱骂搦战,所言污秽不堪,几乎把张合的祖宗,不论男女都问候个遍。 对面大营却是岿然不动,任凭贼军骂得嗓子冒烟,也不出动。 终于,大营的望楼上站出一个雄壮大汉,对着黑山贼道:“某乃张合,便在此地,若是有本事的就来攻营!” 张合说完便扬长而去,把一众盗匪气得哇哇乱叫。 “都闪开!看某来擒杀张合!”贼匪骤闻一声大喝,便见到一个散发披甲的大汉,带着一支马队冲将出来。 为首的大汉虬髯盘结,形容可怖,山腰上观战的瘦柴笑道:“辣块妈妈的,这家伙的胡子快有我长了。” 高顺道:“这是郭大贤麾下第一猛将,名叫于氐根!” 于氐根带兵跑得很快,转瞬的功夫就到了袁军营外。营寨前挖有深沟,上面铺着简易的木桥,竟然还来不及扯起。于氐根前军飞快杀到,转瞬冲上吊桥,冲过随军挖的深沟。 众盗匪大胜呐喊助威,都是蜂拥上前,想着袁军兵败如山倒,于氐根攻打出个缺口,大伙儿渊源而上,定当破营。 只是两条腿毕竟跑不过马儿,于氐根的骑队冲过深沟,众贼距离袁军营寨还远。 梁啸嘴角一丝冷笑,知道于氐根一上前,正中了张合的诱敌之计。 先前郭大贤派人搦战是不错,可没想到竟然是黑山贼先沉不住气出兵攻营,而且还是愚蠢地用骑兵攻营!张合虽然斗不过诸葛亮,可玩/弄个把黑山贼还是绰绰有余,此刻想必已经在营中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于氐根去钻。 于氐根有勇无谋,倒是算个男人,不过估计很快就要变成死男人。 正在此时,袁军大营突然鼓声大作,转瞬涌出无数官兵,或持盾牌,或拿长矛,层层叠叠包围了于氐根的兵马。更多的军士却是守在沟边,依据壁垒在后放箭,割断盗匪来援。 木桥不知为何突然坍塌,早把于氐根的几百号人马割成两段。援军阵营中箭如雨下,深沟另一头的盗匪都是乱作一团,冲不过深沟,反倒被射杀不少马匹,不由连番后退。 于氐根大惊失色,破口大骂。 “张合小儿,是好汉就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张合轻蔑地扫了于氐根一眼,一挥令旗,一队队兵卒上前,堵住了于氐根的退路。《吴子论将》有言,勇之于将,不过数分之一耳,身为大将,从来都是居中指挥。 张合指挥援军缓缓收拢,并不立刻与于氐根硬拼。于氐根的两百多号骑兵被围困当中,左冲右突,就是杀不出重围。 骑兵的空间越来越少,于氐根等人空有战马,却被人挤成一团,马儿反倒成了束缚。梁啸远远望见,不由感叹。张合虽然斗不过诸葛亮,可看起来似乎已经是难得的将领! 他这种战法也许不犀利,也许不威猛,但是巧变多端,如同行云流水,让人难以揣测,几来几往,多半就已经把敌人全歼。 营外的盗匪被强弓射得近不了营寨,都是退到了一箭之外,相顾失色,知道于氐根已经凶多吉少。 被屠戮的盗匪数量急剧减少,一会儿的功夫便只余十余人。就是这十余人,也已经筋疲力尽,难以支撑。 于氐根在乱军中杀红了眼,浑身浴血,不知是自己还是旁人的。他手中大斧四处劈出,劈到盾牌之上,盾牌连着后面的步卒都是一分为二!他武功高强,眼下已经杀了十几个官兵,只是官兵好似碧海潮生,迅疾地补上缺口,让他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 终于有士兵勾住了于氐根的坐骑,马儿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于氐根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大喝一声,竟然跃到了层层盾牌手之上。他动作如电,长枪手长枪不等抬起,就被他跃到身后。 于氐根大斧挥动起来,十数个兵士纷纷倒退,有几人又被劈成两半。于氐根连声呼喝,大斧如风一般地舞动,居然杀出重围,飞快的杀到沟堑旁。 袁军的弓箭手纷纷后撤,见到追兵和于氐根混杂在一起,怕误伤了同伴,略有犹豫,不敢放箭。 于氐根奋力跃起,跳到深沟之中,弓箭手再不犹豫,纷纷向沟中射去。于氐根踩着尸体奋力前行,四处都是乱箭,无法躲闪,片刻地功夫,身上最少中了数箭。只是他终于大斧勾出,刺到沟壁上,借力翻出了深沟,已经到了对面。众贼寇大声呼叫,早有骑兵飞马过去接应。 眼见着于氐根就要出了弓箭的射程,陡然间袁军营中鼓声一响,崩地一声弓响,一支利箭向于氐根的后背飞来! 箭响凌厉尖锐,撕破了众人的兴奋和呐喊,空气在那一刻都几乎要被凝结! 于氐根蓦地一声大喝,一支长箭透体而出,将他钉死当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镁铝浮云 “三哥,这射箭的是谁啊?”张季的声音哆哆嗦嗦。 “我怎么知道。”张白骑摇了摇头,亦是感到心都在发抖。 “张合为袁绍手下四庭柱之一,果然名不虚传。”此刻却是聂文由衷一声赞叹。 “切,他也就偷袭拿手,若是正面对打,大头领和三哥一定杀他个屁滚尿流!”张季啐了一口,踩张合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拍一下马屁。 张白骑微微颔首,不禁多了得意。梁啸却多了疑问。 在他看来,他的兄弟聂文,似乎知道的东西忒多了些。 “军师来了!”对面的贼匪突然有人在呼喊。 梁啸也顺势望过去,发现是两人两马,一男一女。男的雄壮威猛,女的浓妆艳抹,甚为妖艳。 烈日炎炎,女人在马上露出雪白的大腿,系着披风盖着娇躯,身上的白肉若隐若现。她穿着清凉,别人看的都是心头起火,愈发地燥/热。 张白骑是个人精,见梁啸眼中迷惑,凑到耳边低语道:“男的是大督帅麾下第一大将郭大贤,女的便是军师浮云。” 梁啸心中微动。这段时间来他也陆续听到了一些黑山贼的消息,郭大贤c刘石c青牛角c黄龙乃是大督帅张燕手下四大将。方才战死的于氐根又是郭大贤的部属。黑山贼的军师却是一个女人,叫做浮云,足智多谋,见多识广。 本来浮云是个女人,就让梁啸有些纳闷,不料浮云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如此妖艳的美女! 浮云不急不缓地走马,郭大贤却是目睹了爱将于氐根之死,奔驰到了袁军营寨前,横枪怒吼:“袁军的龟孙们,可敢出来授首!” 但营中并无动静,辕门侧高高的望台上立着的身影高声道:“张合便在此间,有本事的来打!” 郭大贤气得哇哇大叫,正要驰马冲杀过去,却听见一声娇叱:“郭渠帅住手!” 郭大贤怎么看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此刻竟听了一个弱女子的话,委实让人有些不解。 浮云缓缓走马到营寨前,娇声道:“常言说河北最知兵者,乃是河间张俊z,今日一见,果然让奴家心生景仰。只不过将军在袁绍手下不过是一个统兵校尉,竟屈居颜良文丑之下,委实不公。将军不若倒戈归附,奴家这便央求大督帅封将军做二督帅如何?” 她声音腻得出水,嗲里嗲气,说出来好像就在你耳边倾述,又见到她身躯微扭,娇艳万千,众盗匪忘记了方才的战败,都是咽下了口水。 望楼上的张合阵阵惊讶。这个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离得如此之远,声音传过来竟然也如此清晰,可谓深不可测。况且这女人说话甚为销/魂,却像天生如此,不似做作,不过如此以来,只让人心旌动摇,不能自已。 张合冷哼一声,竟不理会,径直下了望楼。 浮云娇哼一声:“张大哥,你好生无礼,伤死奴家的心了。” 张白骑站在山脚,听到浮云这一声“张大哥”,差点觉得她是在称呼自己,一双眼直勾勾地望,只是想着,老子闯遍大江南北,这么骚得入骨的女人却是从未见过。若是能得一晚风流,给个皇帝也不做! 浮云叹了口气,终于圈马回转,她来的时候靠近南边的山头,回转之时便故意走北边的山脚,这下离梁啸等人更近。雪白的大腿c杨柳般的细腰在披风下若隐若现,一时间春意盈盈,春/光无尽。 众盗匪都是看得眼睛有些发直,梁啸对各种美女是来者不拒,只是心中还有疑问,若有所思,只是在那里发呆。 浮云眼光犀利,只是随便一扫,便注意到了人群中有异的梁啸。梁啸终于觉察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心中微动,知道有了破绽,立刻露出色迷迷地表情,盯着浮云的胸前半球,泯然众人。 这世上有的女人生性淳朴,只想找个男人毕生厮守,有的却是喜欢招蜂引蝶,引以为傲。浮云当然就是后者,她目光从群盗身上掠过去,见到一个个如痴如呆的样子,心中却是鄙夷。 她便是这样的性格,爱之深而恨之烈,纵然招惹男人,也是喜欢不易到手的。目光在梁啸脸上多停留了一刻,发觉这个男人已经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不由有些失望。也许是这个男人脑筋迟钝,才发现自己的美丽,他容貌平平,眼神却极清澈,不禁让她有了一刹那的心悸。 浮云的目光刚刚从梁啸身上掠过,竟然又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过这次浮云看的却不是梁啸的容貌,而是梁啸腰间挂着的那柄环首刀。 浮云见过许多环首刀,可是紫檀为鞘的刀,却是少之又少。 思忖间浮云已经跳下马来,轻移莲步,走到了张白骑的身前,微笑道:“还不知这位如何称呼,很是面生?” 张白骑问到香气扑鼻而来,不由色授魂与,挺起了胸膛,嗓子却有些发干:“张,张白骑。现在是梁啸大哥的手下。” 他方才远远见到就觉得浮云名不虚传,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被浮云的艳光竟然压迫得说话不利索。心中暗骂自己没用,张白骑脑筋开动想找个话题,却是苦思不得。 浮云销/魂的目光望向梁啸:“这个兄弟贵姓?” “这位是梁啸大哥。”张白骑有了说话的机会,抢先代答。 “嗯,我是黄龙督帅麾下。”梁啸也回了句。 浮云点点头,转身上马离去,张白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到浮云远去后才问梁啸:“你说军师是不是看上我了?” “这我倒不清楚,不过她单独和大哥说了几句话,多半是注意到大哥的英雄气概。” 一连三日,张合都是坚守不出,黑山贼又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结果是全军覆没。任黑山贼百般搦战,袁军便如乌龟一般,就不出来。 梁啸在营中几日,四处打探张燕的消息,终于知道张燕的营寨在大寨最中央的飞燕寨。今日正思忖着怎么混进去刺杀张燕,却见一个渠帅到了身前:“梁啸,带十个人运一下辎重。” 梁啸见张白骑想发了情的孔雀一样站起来,微微一笑,把张季c左校也都带上,算是梁啸和张白骑c高顺几人,又挑了几个亲卫,一直行到后营处,发现鸡飞狗跳,猪鸭成群地好不热闹。 人在后营,向张燕的飞燕寨望去,见到旗帜飘扬,也颇有些气派。 梁啸不记得三国演义中黑山贼的结果如何,好像三国演义也没写黑山贼的结果,只是说吕布曾经在袁绍手下,狠狠地教训了黑山贼一次。而这个事情是发生在吕布袭夺兖州之前。也就是说,吕布帅军攻打黑山贼的时间,也许就在张合先锋队的后面! 所以,一定要尽快动手,迟则生变。 十人将抢来的珠宝细软c绸缎布匹装在几辆大车上,然后跟车前行,到地头再卸载。张白骑虽然立志要做督帅,却似乎很乐意做这种杂兵才做的活计。 张白骑突然低声对梁啸道:“大头领,你可知道这次谁派咱们来做事?” 梁啸不动声色:“无论是谁,我们尽心尽力地做事就好。” 张白骑脸上却有诡秘的笑:“其实是军师找咱们来运送这些辎重,你要知道,藏辎重的地点一般只有亲信才知道,这么说,咱们已经成为军师的亲信?” 他虽是询问,可仿佛认定了这点,并不准备让梁啸回答。梁啸也不好扫他的兴致,随声附和,心道神马镁铝,都是浮云,只是这浮云也不见得是能摸得着的。 他旁观者清,心道浮云又非饥不择食,除非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看上张白骑这样的帅哥。 沿着一处山道走了不远,前方出现一个窄道,过了之后,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平地,营寨连绵起伏,似可驻扎近万人的规模。 梁啸心中微动,飞燕寨在外面,可这谷中别有洞天,似乎另有玄机。 几人将车赶到一处山壁下,便有人来让他们卸货,等搬完货物的时候,那人便让众人回转。张白骑不由大失所望,本以为浮云指名让他前来是看上了他,哪里想到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 张白骑赶车无精打采地朝谷口走去,唉声叹气,可不等到谷口的时候,张白骑突然振奋起精神,跳下车来,大吼道:“兄弟们快点回去看看,还有什么事做!” 众人都以为他吃错了药,胖槐呶呶嘴,梁啸才见到谷口处几人袅娜行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浮云。 梁啸垂手低头,张白骑却是发情的孔雀般,恨不得竖起全身的汗毛,目不斜视地望着浮云,咄咄逼人,电光四射。 “几位兄弟辛苦了。”浮云见到众人,轻移莲步过来,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香风袭人,诱人遐想。 张白骑听到浮云的问候,激动地双眼放光:“军师,这是我等的本分。” 其余兄弟也是点头哈腰,浮云含笑道:“兄弟们都辛苦了,怎么这么快就走,先休息下如何?” 张白骑激动地连声音都变了:“你们几个人先回去,军师让我留在这里。” 浮云伸手从众人眼前划过:“呦我记得你的头领可是梁啸哦,不止梁啸和张白骑,其他人也留下休息吧。” 梁啸虽是低头,却凭感觉留意身边的举动,浮云伸手之际,他惊凛陡升,等到浮云放下手地时候,又觉得自己太过警觉。可无论如何,心中奇怪的感觉已经生出,就让他不得不防备。 张白骑听到不是他一人留下来,有些失望,却故作豪爽道:“大家还愣着做什么,军师的吩咐就和梁兄弟的吩咐一样。” “张白骑你好有气魄呢,都跟我来吧。”浮云笑起来,蛮腰扭/动,当先走去。张白骑被一句好有气魄激发得雄壮无比,挺胸抬头地跟在后面。 自作多情地男人比起女人还要敏感,张白骑只觉得浮云的举动大有深意,只认为她是抹不开面子,不好径直接近,这才找众人相随,不由心痒难搔,目光在浮云身后留恋不舍。 几人跟在后面,却是不如张白骑般多情,多少有些惴惴,被浮云领着到了一个营帐。 营帐不小,十个人在里面也不觉拥挤,只是陈设简陋,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浮云的闺房。梁啸暗自皱眉,捉摸不透这女人的用心。 片刻的功夫,两个丫鬟已经打了盆清水进来,递过干净的毛巾,浮云微笑着招呼张白骑道:“过来洗洗脸吧。” 张白骑受宠若惊,洗手洗脸,又捋了下头发,自我感觉英姿勃发,浮云却问道:“张白骑,你是哪里人,这些都是你地兄弟?” 她温情款款地递过毛巾,张白骑才要伸手,她却拉住张白骑的手腕,捏了一把,吃吃笑道:“好结实的肌肉。” 张白骑色授魂与,几乎忘记了呼吸。感觉浮云的手柔腻凉滑,掐在他的手腕上,身子舒爽一片。过了半晌才记得回答浮云娘的问题:“军师,这些人都是我和梁大哥的兄弟,我家在铜鞮,若是军师有暇,可以和我去看看。” 他说的颇为大胆,浮云也不介意,伸手招呼张季过来,让丫环换了盆水洗脸洗手,又是轻捏了下他的手腕,娇笑道:“你的肌肉好像比张白骑还结实些。” 张季大为得意,自己终于比哥哥出色了一回,张白骑却蛮不是滋味。不等多说,浮云又换了下一位,一样的举动,亲切的问话。一直到梁啸的时候,浮云还是示意他洗手洗脸。梁啸望着那盆水,伸手进去,停留半晌,笑嘻嘻道:“军师,咱们一块儿洗吧。” “梁啸你好坏呢。”浮云娇嗔一句,看的张白骑眼睛发直,浮云却是真的上前,握住梁啸的手在水盆里洗了又洗。 梁啸只觉浮云的柔荑时不时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浮云脸色更是少了风/骚,多了一分沉思。 梁啸心中暗凛,直到浮云把他摸了又摸,这才笑嘻嘻地握住了浮云的手:“军师,再这么洗下去,手可要蜕皮了。” 浮云恢复了风/骚,轻轻捏了梁啸一记,取来毛巾擦干水渍,轻声道:“其余人退出去!梁啸大哥,你留下来陪陪奴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天机 浮云松开手来,前臂一挥,轻声道:“其余人退出去!梁啸大哥,你留下来陪陪奴家。” 众人都是愣住,瘦柴上前一步,却被张白骑一把抓住,喝道:“你做什么!” 其实他内心有些不解,有些恼怒,不明白浮云为什么要留下留下,而不是自己。 梁啸缓缓摇头,瘦柴四人都退了下去,张白骑仰天打个哈哈:“军师,我们等在帐外,你若是有吩咐,随叫随到。” 他自以为是地带着众人退出去,浮云斜睨梁啸,突然欺近,将胸前两/团白肉压到了梁啸的身前:“你叫什么名字了?” “梁啸。”梁啸头已经有七个大,本来就觉得浮云大有深意,此刻竟然把他留了下来。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是知道装孙子,色迷迷地低头看着浮云的胸前半球,几乎要贴了上去。 他心中惊凛,知道中医有望闻问切,据说可以判断一个人的身体特征。可梁啸自认身体没什么不妥,难道小心隐藏的杀意也被浮云看了出来? “你不该姓梁,而该姓张!”浮云神色骤然间激动起来,又是一把扣住了梁啸手腕,“你也不该叫梁啸,该叫张角!” 梁啸心中剧震,眉头一跳,却是摇了摇头:“军师开玩笑了,小子名叫梁啸,是黄龙督帅麾下的一个千夫长而已。可军师认定了我是张角,可是想荣升天公夫人吗?” 梁啸听到浮云的话,只以为自己的耳朵聋了。张角乃是发动黄巾起义的罪魁祸首,自称天公将军,大贤良师,早在十年前便已作古,却不知浮云为何要说他是张角? 可梁啸生性三分轻薄浮浪,此刻还不忘调戏浮云,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想让浮云不再去想什么张角李脚。 “梁相公这么说,奴家好开心呢。”浮云跟梁啸贴的更紧,几乎要整个人倒在梁啸的怀里,“梁相公今日不承认你是张角,明日必会承认。” 梁啸不知道她为何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张角,因为这在他看来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可浮云就是这样的说的,他又怎能决定浮云的想法。 “为什么?”梁啸终于问道,“为什么说我是张角?” 浮云眼中突然现出极为狂热之色,喃喃念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公转生,天下大吉!” 梁啸眉头一皱,知道这“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乃是当初黄巾起义时的口号,只是不知为何浮云要在此时说出来,更不明白浮云修改的一句“天公转生”意在何处。 梁啸静静地望着浮云,心念电转,想着对策。 直到现在,浮云都没有与他为敌的意思,而说他是张角,又似乎是在某种意义上的拉拢。毕竟,张角在黄巾众中是神圣一般的人物。可梁啸不明白的是,浮云为什么要这样说? 怀中阵阵香气传来,梁啸心中一动,知道越是这样骚得入骨的女人,眼光便愈是挑剔,既然这样 梁啸面带微笑,伸出右臂环住浮云,左手却已经不安分地探入了浮云本就清凉的外衣,顺着股/沟一路寻到了芳草深处。 “相公你心好急。”浮云媚眼如丝,梁啸嘿嘿坏笑道,“岂止心急,而是急不可耐!” 他低吼一声,将浮云压到了旁边简陋的榻上,双手并用,双唇并举,向浮云身上发动连番攻击。 梁啸看起来色迷心窍,却是心中已经打了算盘。若是自己果然是浮云所谓的张角,想必身份微妙,就算是轻薄于她,浮云也只能任人鱼肉。可若是浮云只欲欺骗自己,多半便会阻止。 不料浮云竟极是动情,在梁啸手指和唇舌的进攻下欲/火燃烧,忍不住地低声呻/吟起来。她见梁啸始终不真刀实枪地上,心中焦急,主动伸出手去,握住了梁啸胯/下已然雄赳赳挺立的枪矛。 梁啸由着浮云的引导,枪头已经触及桃源洞口,正欲发力挺进,心头却突然浮现出蔡琰的面容。 昭姬 梁啸心头一凉,阵阵愧疚涌上心头,觉得自己既然钟情蔡琰,更不该跟浮云这样的骚娘们圈圈叉叉。他欲/火顿时消释大半,放开浮云,起身重新系好腰带。 “军师,我想去见见大督帅。 浮云意识到梁啸有异,心中老大地不乐意,这冤家,好不容易把自己挑逗起来,却又倏然离开她股间犹是有些湿润,却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眼下带梁啸去飞燕寨才是正事。 “相公随我来。” 帐外张白骑正在苦苦守候。 碍于身边还有手下,所以众人的位置有些远。张白骑望着静静的帐/篷,心中已经很是着急。 帘帐内没有声响,没有动静。可就是没有动静,才更让人浮想联翩,张白骑抓耳挠腮地等在外边,只想着何时能轮到自己。张白骑虽然嫉妒梁啸先拔头筹,可能一亲芳泽也是他这几天昼思夜想的事情。 “出来了!”张季眼尖,第一个注意到。 众人扭头望过去,见到帘帐轻挑,梁啸缓步走了出来,脸色多少有些阴晴不定。身后的浮云千姿百媚,娇艳欲滴,如同被细雨滋润的牡丹,让人想要凑上去嗅 张白骑咽了下唾沫,幻想着方才在帐中的景色,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军,军师,你要去哪里?” “我要和梁啸去见大督帅。”浮云娇声笑道,“怎么,张白骑你要阻拦吗?” 张白骑眼睛有些发圆:“军师开玩笑了,属下怎敢。” 瘦柴等人一直随众人守候,见到梁啸安然无恙,轻舒口气。梁啸望了他们一眼,缓缓摇头。瘦柴知道梁啸另有打算,索性一言不发,并不跟随。 眼睁睁地望着二人远走,张白骑重重地唾了口,低声骂道:“骚/货。“ 浮云带着梁啸,出了山谷,去的正是飞燕寨的方向。梁啸一路上留心观察,默默记下路径,却是对身前花枝乱颤的浮云没多少注意。只是他虽心不在焉,鼻子倒还灵敏,浮云身上的阵阵香气飘来,让人不禁心旌动摇。 梁啸第一次入了飞燕寨,发现营寨部署得有模有样,防备森严。飞燕寨驻扎的内军绝非外营的乌合之众可比,装备齐整,只是比袁军稍差。 他们才到营寨,就见一个雄壮的大汉迎了上来,正是督帅郭大贤。 “军师,这是何人?” 郭大贤身居督帅之位,本是大督帅张燕手下的第一大将,却是对浮云很尊敬,尊敬中带了点敬畏,敬畏中又带了点温柔。 梁啸不知道郭大贤是不是和张白骑一样垂涎浮云的美色,只是听浮云答道:“大督帅要见此人。” 郭大贤双眸出现疑惑之意,梁啸看在眼中,心中凛然。暗想真的到这里刺杀张燕,那可真是龙潭虎穴,多少有些托大。郭大贤看似粗猛,却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况且郭大贤的武艺,就算是梁啸看起来都要比张白骑强上很多,至于自己,似乎除了偷袭和拼命,就一无所能。 梁啸因此也对张燕更加好奇。黑山贼毕竟还是贼匪,是贼匪就得有匪气。而在贼匪中,历来是谁最能打,谁当老大。郭大贤仅仅是一个督帅,就已经如此雄壮,张燕是黑山贼的老大,却不知要有怎样的身材? “你放心,这对大督帅来说,绝对是好消息。”浮云虽然竭力掩饰,还是止不住地有了一丝得意。 郭大贤缓缓退下去,浮云闪身作请,梁啸心一横,举步前行。 浮云与郭大贤对视一眼,又见梁啸身在百万军中,却是淡定自若,眼中更多了狂热。 二人走到营寨深处,来到一帐/篷之前,这帐/篷看起来也和别的没有区别,只是比旁边的营帐略大,不像是百万黑山贼大督帅的居所。 浮云止住脚步,低声道:“我要进帐禀告大督帅一声,还请等待。” 她口气中丝毫没有敌意,更无以上凌下的倨傲之态,甚至可以说有些尊敬。 须臾浮云又走出来,微笑掀开帐帘:“请进。” 梁啸缓步走进营帐,表面淡然,内心紧张。他这一段时间陆续得知,张燕原名褚燕,最初与张牛角一同起事,后来张牛角战死,张燕便成为其首领。 之后张燕在太行山系大小百余战,队伍也已经发展到了近百万人。当然这百万人中有许多的老弱妇孺,可纵是算其中精壮,也有二十余万——由此可见其极有手段。而张燕因为作战勇猛,轻捷如燕,更是有了“飞燕”之号。 梁啸握紧了腰间安定刀,心中却在想,张燕既称飞燕,必是极为敏捷,若是自己一击不中,又该如何? 大帐内简陋非常,一张大案,一个屏风。大案上放着一柄极其寻常的环首刀,屏风上挂着一张硕大的常山郡地图。 一人背对梁啸,立在屏风之前,静静望着地图,只是站在那里,就是凝若渊岳,气势夺人,好似泰山般厚重,又哪里轻捷如燕? 梁啸从未想到,黑山贼坐拥百万之众,黑山贼首的张燕居然是如此简陋,甚至连兵士都是不如。而张燕的身形非但不雄壮,而是出乎预料的瘦小,但细细想来,又不无可能。毕竟张燕人称飞燕,若是体壮如牛,又怎能像鸟儿般飞起来。 “大督帅,梁啸到了。”浮云在身后说话,声调恭敬。 张燕转过身来,眸子依旧是沉凝如水,但如水般的平静下面,似乎又隐隐含着一股焦虑,一股兴奋。 张燕盯着梁啸,伸手一指旁边草席:“坐。” 梁啸也不推搪,径直过去坐下来,心中默默计算着两人的距离,却是笑道:“大督帅见我,不知何事?” 张燕也一屁股做了下来,却对一旁的浮云点了点头,自己抽出了环首刀静静地擦。 梁啸心道不好,若是张燕兵器在手,自己便很难发动突击。 浮云没了娇媚,没了冷静,眉宇间满是兴奋之意:“梁啸,你可知道天公将军。” “知道。” “那你可知,地公将军与人公将军。” “天c地c人,莫非是人法地,地法天的天地人三才?”梁啸只觉脑中一个闪念,竟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浮云眼中兴奋之意更浓:“那你可知天公将军为何而死?” 梁啸摇了摇头:“在下委实不知。” 浮云眼中有了失望,正欲开口,张燕却摇了摇头,沉声道:“梁啸,你今日起,任我亲卫统领。” 梁啸虽然不解其意,却知这于他报仇,乃是好事,面色却有些难堪:“这我之前在黄龙督帅的手下,还有不少兄弟” “无妨,让他们一同过来。” “多谢大督帅。” 浮云目光闪动,款款上前:“梁啸,走吧。” 梁啸又看了一眼张燕,见环首刀还在他的手中,不由有了一丝遗憾,起身离开。 待到梁啸的身影消失,张燕这才叹了口气:“他想杀我。” 浮云神色复杂,终于坚定道:“一定不会错,他就是天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大戟士 次日清晨,张合单人单枪,在营中巡视。 浮云说的不错,他只不过是个校尉,不是将军。但他这个校尉,却能做许多将军不能做的事情。 他勇猛,勇猛到可以在一箭之地射杀黑山勇士于氐根。 但他却不喜欢阵前单挑,更多的时候,张合愿意居中指挥,为将者,司金鼓,发号令,统筹全军,岂能将全军胜负赖于匹夫之勇? 所以他能练兵,能练出精兵,能练出不逊于先登营的精兵。 可是他更善用兵。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如今,他麾下这支部队,这支被人称作大戟士的部队,就要作为正兵,攻伐黑山贼! 军士们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地默默吃饭,没有喧闹,没有埋怨——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正如主将张合严于律己一般。血勇之徒或许可以一战而胜,却不能在劣势的情况下扭转胜局。 纪律严明的军队,能。 张合随意找个人凑过去,蹲了下来。众兵士见到是张合,纷纷站起,低声道:“将军” 张合挥手示意让众军士继续吃饭,随手拿过个饭碗,自己铲饭,操起树枝做的筷子,和众人一块扒饭。 众兵士望着张合,眼中带有钦佩和尊敬。不错,张合确实不是将军,但是在他们眼中,早已经和将军无异,张合在河北早有威名,在他们眼中却依然是当年那个张将军。 “吃饭之后,歇息一刻钟,辰时进军。” “是!” 张合吃了半碗饭,起身离开。 他的食量其实不小,但今天却吃不多。 他实在是有些担心今天的胜负。 黑山贼名为百万,实际上可戦之兵充其量不过二十万。可就是二十万的杂碎,也比他麾下这五千大戟士要多了太多。 但打仗从来不是人多就能胜,更多的时候,要看形势,看士气,看统帅! 张合自认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也知道黑山贼中,合格的统帅仅止张燕一人。所以假若是张燕亲自指挥,那么胜算便只有三分。 另外两分的胜算,却非张合能够掌握 张白骑骑在白马上,身披甲胄,手持长枪,倒也是威风凛凛,得意洋洋。 他也值得这么骄傲。 他本是铜鞮县的一个青皮,觉得乱世中不闯出一番事业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胯/下的老屌,便带着兄弟张季,伙同同县的左校一起来投黑山贼。虽说现在黑山贼的装备比以前好了很多,可毕竟都被万人将和督帅一级的人搜集起来,武装最精锐的内军来应付官军的追讨。 炮灰兵中能像他这样分得一身盔甲,再拿得一杆雪亮的长枪的人还是少数——那匹白马乃是他的兄弟梁啸送的,自然算他的本钱。 梁啸进军飞燕寨之后,带走了几十号一起跟来的弟兄,却把张季和左校留给了他,让他接任千人将的职位。 张白骑官职陡升,雄心陡涨,这几天除了想象军师浮云的帐中春/色,也有颇多的走动,和周围营寨的将领们都打好了关系。更是忍痛割爱,把梁啸送给他的一柄环首刀当做见面礼送给了督帅黄龙。这年头好兵器比好女人还少,也不知道梁啸是怎么搞的,一双眼贼毒贼毒的,随手一捞就是一柄上好的环首刀。 黄龙得了好刀,自然不会亏待了张白骑,除了两个年轻的娘们儿,还有一个打杂的少年都一并赏给了他。张白骑自然只要了娘们儿,那少年却被兄弟张季得去,每日除了做杂物,更多的时候是在张季的胯/下呻/吟。 这次不用斥候探报,黑山贼也能看见张合的军营缓缓出兵。黄龙身为前军主将,抵挡张合本是分内的事,张白骑昨日没能上了浮云,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主动请缨,发誓要把张合打回娘胎! 多亏了他的悉心经营,这三天来,张白骑的部曲已经从百余人迅速扩展到了八百人,又加上黄龙给他补充的两百人,现在整整一千人都是站着走,唯有张白骑在马上,居高临下。 这种感觉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可爽快的同时,张白骑握紧手中的长枪,又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怒气。他不知道要向谁来发泄。 张白骑顾名思义,就是骑着白马,可张白骑以前叫做张三的。 张三便是家中排行老三,老大当年追随大贤良师起义,才两个月就被官军杀死。老/二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早早地投入了并州刺史丁原的府中去当亲兵。可这亲兵当了还没有仨月,丁原就被吕布杀死,连带着张二也追随丁原而去。等到张三打算投奔黑山贼的时候,尚未启程,村子里便被一股叫李大目的山贼给洗劫一空。 狗官军,贼吕布,还t的李大目,我不会放过你们,到死都不会! 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张白骑虚空戳了几下,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吕布和李大目不知道跑去哪里,可眼前的官军却有一大坨。那是张合的兵,听说张合这小子在十年前就杀过许多黄巾的兄弟,张白骑只觉得一股烈焰在胸中熊熊燃烧,全身上下都已经鼓荡着雄浑的力量! 袁军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可张白骑才看了一眼,竟生出了些许退意。 从旗帜c从步伐c还是从声势来看,这都是一支精锐之师,无可抵抗,气势沉凝,甚至让人注意不到有多少人马,在贼寇眼中,只能看到袁军涌来,无穷无尽。 可贼寇之中,纵然都是为袁军气势所慑,也还有不得不战斗的人。 张白骑就是不得不战斗的人,张白骑大呼一声,率领麾下一千勇士冲了过去。 他并不孤独,因为他这一千正兵的两翼,还有两队足足两千余人,已经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 “督帅吩咐,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杀官军一人,赏十金!” 袁军不急不缓,贼兵嗷嗷上前,双方终于接触,却没有想象中惊天的碰撞,盾牌侧立,袁军很快让出一条通道,蔓延而上,迅速地抢到当前贼兵之后,转瞬盾牌合拢,方阵之内尘土飞扬。 张白骑当然没有跟着一起冲进去,他已经勒马退到了队伍的后面,却是忍不住地心惊。 因为他终于发现,官军竟然没有放箭! 弓箭是昂贵的玩意儿,贼兵一般都装备不起,更少有合格的弓箭手。可仅仅从前日的于氐根攻营来看,官军的弓箭手很可能不亚于千人!可今天官军结成方阵压来,却没有放过一轮箭。 张白骑自从在涅水河畔被梁啸打败,除了感慨梁啸眼毒,更是多留了一个心眼,今天冲锋在后,不想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为了钱奉上自己的脑袋。若是脑袋没了,要钱何用? 被困的盗匪和他张白骑没什么瓜葛,也犯不着舍命去救。 方阵对外仍是铁桶一般的大阵,阵中杀声肆虐,惨叫连连,就如一头不断吞噬活人的怪兽,闭上了大嘴正在大口大口地咀嚼。 怪兽中不断飞出贼寇的尸体——头颅c断刀断枪c残肢残臂,以及标志着黄金余孽的那一方方血染的黄巾。 黄尘慢慢散去,抵抗的盗匪全然不见了。袁军的阵型看起来没什么改变,还是那样气势沉凝,还是那样严整安静。可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方阵已经吞噬了数千盗匪的性命,却不伤根本。 张白骑在梁啸将刀架在脖子上之后,再一次感受到了畏惧。 袁军缓缓举步,擦擦的脚步声继续响起来,再次向贼兵逼近。 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却是坚定无比,犹如泰山压顶般让人无法抗衡。 “大戟士!” “这是张合刚练成大戟士!” “跑啊” 一个盗匪喊了句,更多的盗匪接着喊起来,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群贼阵脚开始动摇,督帅黄龙已经开始额头冒汗。 他知道这次是张合带兵,却不知道张合竟然带来的是如此精锐的大戟士! 有知道大戟士的,也有不知道大戟士的,可是见到大戟士犹如绞肉机一样地冲过来,就是不知道的也知道了。 袁军方阵继续推进,前方的盗匪惊慌逃窜。大阵推进的速度虽慢,可盗匪还是不停地卷入,只要是卷入其中的盗匪,绝难活命。 所有的盗匪都慌了神,忘记了抵抗,他们可以冷血,但是绝不能做到如此铁血! “督帅,怎么办?”张白骑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黄龙的身旁,急急地问。 黄龙的黄脸已经和黄连一样苦,黄色的眉毛不住抖动,终于铿然拔刀,斩杀了一个正从身边逃跑的盗匪:“后退者死!张白骑带队监阵!” 张白骑却没想到黄龙说杀就杀,而且是杀自己人,心中一横,已经站到了黄龙的身前,拔刀高呼:“弟兄们,逃也是死,战死也是死,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身边张季和左校知机而动:“杀啊!兄弟们拼了!” 盗匪虽然还在混乱,可比黄龙和张白骑的策略显然有了效果,最起码盗匪已经开始向黄龙身边集结,而黄龙身边的盗匪则开始向袁军方阵冲锋。 黄龙的脸此刻不再那样苦逼,眼中也是闪过了一丝冷厉之色。 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等大戟士疲惫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并州狼骑 黑山贼且战且退,已经坚持了大半个时辰。 他们已经退到了一处山谷之中,两侧是密林高山,身后便是悬崖峭壁! 这是一个口袋,可却是黑山贼的口袋,若是他们不能挡住大戟士的进攻,就只能被堵死在这个口袋! “督帅,兄弟们快挡不住了!”张白骑仓皇而至,头上铁盔已经掉落,铠甲也是破破烂烂。 黄龙嘴角一丝狰狞的笑,狠狠劈下环首刀:“包饺子!” “包饺子!”黑山贼高声呼喝,两侧密林山坡上冲下无数人影来。 一侧山坡上的两千人,都是手持刀斧,赤/裸上身。为首一人雄壮无比,带头冲了下来。 他是郭大贤,虽然不是黄龙的部曲,可和黄龙素来关系不差,合伙设下这个口袋,就等袁军来钻! 张合人在阵中,目光犀利,见到林中伏兵尽出,却不慌乱,手中铁枪一指,身边掌旗官挥舞旗帜,猎猎生风。 大戟士本是方阵前行,见旗帜摆动,左翼霍然变阵,已经将郭大贤两千刀斧手悉数困在阵中。旗帜再度变化,本来追击的前军戳盾护卫,收拢阵型,弓箭手涌了出来,长箭如雨,一排排收割着盗匪的性命。 郭大贤知道官军战力不可小觑,便效仿当年的大贤良师和如今的大督帅张燕,建立了自己的内军,便是这两千名刀斧手。他这两千刀斧手虽然不比大贤良师的黄巾力士,更不比大督帅的飞燕军,却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盗匪的战力。 可就在这两千人落入了大戟士的包围中后,郭大贤就明白自己的刀斧手离大戟士还差得太远。 大戟士变阵极快,这让郭大贤的刀斧手难以望其项背,见到四面八方无数长矛此来,郭大贤更是心头大跳。他选出来的人都是壮勇之士,却也都是血勇之徒,只听他一个人的号令,此时四面被困,各自为战,转瞬死了两百来人。郭大贤怒喝连连,手中开山大斧亦是大开大阖,大斧所到之处,盾挡盾破,枪挡枪折,人挡人亡! 可郭大贤一个人的勇猛,远远不足改变整体的局势。听着耳边噗噗的长枪入肉声和刀斧手的声声闷哼,郭大贤就知道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兄弟死在了袁军枪下。 郭大贤的心都在滴血。 这一会儿的功夫,袁军其实也是倒下不少,毕竟伏击的刀斧手都是郭大贤千挑万选的壮勇之士,绝非寻常盗匪可比。但死磕之下,盗匪锐减的速度却是远胜官军,转瞬间两千人的刀斧手已经损折大半。 郭大贤被乱枪攒刺,大戟横隔,再高的武功也无能施展,虽然已经杀了十数人,可也已经身中两枪一戟。纵然他躲过了要害,可浑身浴血,绝望已经涌上心头。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答应黄龙出兵帮助他抵抗袁军! 黄龙在阵外看到郭大贤的囧迫,心中大急,他们虽然还不至于大被同眠,可亲如兄弟那是没的说,急忙派张白骑带着精锐的骑兵去救郭大贤。 张白骑这次纵然是不想冲过去,却也怕黄龙拔刀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不知道是走了狗屎运还是走了牛粪运,张白骑神奇地躲过了纷纷飞箭,转瞬间冲到了袁军阵前。 不等张白骑勒马,身边的骑兵已经狠狠撞了上去,连人带马都戳在了袁军的长枪之上,又架在重重大戟上被割成条块! 一排骑兵叉在了枪阵上,又一排骑兵架在了大戟上,袁军拔开大盾,正欲后退,重整阵型。 对,就是这个机会! 张白骑狠狠地一磕马腹,长枪一指,冲进了袁军阵中。 刷刷砍断了两杆长矛,又堪堪躲避了一杆横割过来的大戟,张白骑终于冲到了袁军的阵中! 张白骑仰天大笑三声,急呼道:“郭督帅,咱们兵力杀敌!” 成败在此一举,张白骑暗忖这个方阵一破,黑山军胜算大增。 人如箭,马如龙,张白骑一马当先,率领马队在方阵中硬生生冲出一条通道,渐渐地向被困的郭大贤逼近。大戟士的方阵虽然可怕,可一旦冲到了阵中,距离他们近在咫尺的时候,反而觉得压力顿减。 无数枪矛剑戟递过来,张白骑此刻已经没了畏惧。 他在方才冲进方阵的那一刻,终于明白了梁啸当日为何能赢过他。 那就是拼!拼命! 命虽然只有一条,张白骑虽然怕死,可已经学会了拼命! 拼也是死,却能杀了对方,可若是不拼,就只有死! 他一枪枪劈出,枪枪都是搏命的招数,虽然还在不断地受伤,可张白骑竟惊奇地发现这群大戟士怕死! 他们或许装备精良,或许训练有素,可一旦到了近身肉搏之时,反而让张白骑占尽先机。 “黑山白骑,有我无敌!” 张白骑大吼一声,已经离郭大贤越来越近。 张合远远望见张白骑在阵中冲突,浓眉微皱,绰起长恭,搭箭欲射,却突然感受到来自身侧的一股寒意,下意识地长弓一挥去挡,手臂竟震得发麻。 原来是郭大贤! 张合在发现张白骑的时候,郭大贤也发现了张合,拼着多受一处刀伤,终于冲到了张合的身旁,蓄力一斧,本没有期望能格杀张合,却还是止不住地震惊张合的武艺。 这厮好大的力气! 两人想法如出一辙,郭大贤大斧一转,斧头呼呼飞来,张合却是长弓已折! 张合张弓的确是断了,可是张合退了一步,已经抓过铁枪,在胸前一挡,弹开了大斧。 郭大贤的大斧险些脱手,张合也是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低喝一声,铁枪如毒蛇般向郭大贤胸前飞去! 郭大贤瞳孔爆缩,只是来得及用长斧的柄来挡,他本以为张合武艺不差,可张合仅仅一枪,便让他懂得了什么才是高手! 张白骑仍然在奋力地向郭大贤靠拢,郭大贤却已经左右支绌,难以抵挡。 张合嘴角掠过一丝冷厉,手中铁枪力道一沉,郭大贤低挡不住,竟噌噌退后三步。及至他抬头再看,铁枪枪头已到了眼前,郭大贤一声大吼,身躯后仰,却不忘横斩张合。他知道张合一击不中,铁枪下沉便可划开他的胸腹,可他拼着重伤,也要把张合拦腰斩断! 张合当然是高手,可我郭大贤也不是盖的,你武艺胜过我,不假,可你一定不敢跟我拼命! 铁枪如毒蛇,大斧如山岳。只见毒蛇的方向倏然改变,在大斧的长柄中间重重一啄,郭大贤终于没能抓住大斧。张合铁枪一挑,大斧滴溜溜打了个转飞向远处,正把一名冲进来救援的骑兵当场劈死! 郭大贤目眦尽裂,不顾一切地冲向张合,却只觉胸前一点冰凉快速地刺入体内,随后便是一阵深刻的疼痛。 一声闷响,郭大贤只觉得胸口都要被张合的一肘击碎,壮硕的身躯轻飘飘地飞起,“嘭”地落在地上,周围早有大戟士察觉,戟矛相加,须臾之间,郭大贤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张白骑看到郭大贤被张合击飞时,便已经明白这次的任务无法完成,他爱惜生命,率先反身杀回。张合有所察觉,急忙指挥军士合围,却是晚了一步,终究被张白骑杀了出去。 但张白骑杀的出去,不代表那些刀斧手也杀的出去。 令旗连番挥动,方阵再度收拢,变成了里外三层的圆阵。圆阵最外侧是大盾戈矛,中间是千余名弓箭手,里面依旧是大盾戈矛。 郭大贤的刀斧手见主将已死,斗志涣散地只有更快,片刻之间已经十不存一。更有甚者,丢了兵器向袁军投降,可大戟士却不理会,一矛上去便结果了降兵的性命。 因为在张合看来,这是黑山贼有限的精兵,不能留!唯杀之以绝后患! 须臾,郭大贤和两千刀斧手尽皆殒命,大戟士的圆阵再度变化,变成一个锋矢阵型,箭头却是朝外。 死里逃生的张白骑见张合不进反退,顿感轻松。黄龙却因为郭大贤的死羞愤交加。长刀一指,号令黑山贼众追杀过去。 可怜张白骑刚刚跑回阵中,又要去刀口舔血,低声骂了一句,还是策马扬鞭,冲了过去。 要是老子有一天当上了督帅,一定不让手下的弟兄去送死! 话虽这么说,张合的大戟士却退得更快,阵型也渐渐散乱,让黑山贼士气大振。 从早晨到午后,整整三个时辰,他们肯定也累了,人又不是铁打的! “官军已败,兄弟们追啊!杀光官军!!”张白骑兴奋地高呼,小心躲避官军弓箭手射来的零散箭支。 黑山贼沸腾了。 虽然他们中有的人也许这三个时辰都没有跟袁军交手,虽然他们中有的人刚刚还没命一样地撒丫子跑,虽然他们中有的还刚刚丢下刀剑跪求上苍保佑,大贤良师算个屁啊,活命最重要! 可是现在,他们全都在追击。 骑马的和撒丫子的,有兵器的和空手的。 这就是盗匪,盗匪永远也成不了大器! 张合环视一周,终于下令停止后退,大戟士立即结阵,突兀而出的长矛和弓箭又扎死了一坨,射死了一批。 “兄弟们,狗官军跑不动啦,杀光他们!” 黑山贼中有人大呼,可张白骑却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原因无他,是他胯/下的马儿不安而已。 马儿打着响鼻,竟然不由张白骑的控制,向回跑去,张白骑刚要抽打白马,却陡然间望见了旁边山口冲出来的一队骑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宝刀一口 献于督帅 张白骑冲锋在前,马儿却似乎不愿如此。白马打着响鼻,竟然不由张白骑的控制,向回跑去,张白骑刚要抽打白马,却陡然间望见了旁边山口冲出来的一队骑兵! 那队骑兵没有喊杀,没有嘶吼,只有隆隆铁蹄踏在地面发出的滚滚沉雷。 为首骑士胯/下一匹火炭赤云驹,掌中一杆画杆方天戟,头戴束发紫金冠,蟒袍狮带,势若孤狼! “吕布,是吕布!” 贼寇中有眼尖的立刻认了出来,一声高呼,场中竟奇异般地安静了一刻。 这一刻里,似乎所有的贼寇都停止了呼吸,入耳的唯有那一支骑兵横空杀出的风声,唯有那千万只马蹄踩踏山谷敲出的澎湃沉雷! 吕布人若孤狼,若孤狼般桀骜,若孤狼般勇猛,若孤狼般凉薄,又若孤狼般孤独! 身后数千并州狼骑也似乎为之黯淡,天地之间,唯此孤狼而已! “跑啊!” 黑山贼中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惨呼一声,就朝山谷中飞奔而去。群盗可谓是一呼百应,纷纷撒开丫子,没命一般地奔回山谷。 张白骑跟吕布有仇,想要像捏蚂蚁一样地捏死吕布,却是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个实力。方才白马的警觉,正给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此刻他距离并州狼骑还算不近,借助战马,只有比其他人逃得更快。 方才还在围攻大戟士的黑山贼潮水般退去,黄龙竭力压制中军,却还是止不住地阵脚松动。拔刀连斩三人,竟然还是不能遏止贼军浪潮一般的退缩,黄龙仰天长叹:“大督帅,黄龙对不起你啊!” 黄龙一声叹息,亲兵都以为他要拔刀自刎,黄龙却收了环首刀,飞一般地上了战马,一夹马腹,马儿哧溜溜往山谷飞奔而去。愣在原地的亲兵面面相觑,须臾望着黄龙追去。 黄龙此刻在山谷被袁军杀得大败,张燕却是悠然自得地在帐中睡觉。 他身形瘦长,躺在榻上,正轻轻地打鼾。 梁啸就在张燕的榻边。 梁啸的手就在安定刀的刀柄上。 梁啸止不住地兴奋,止不住地心神澎湃,斗志激昂。 梁啸只要拔出安定刀,照准张燕的脖子一刀劈下去,张燕就会尸首分离,登时毙命。 梁啸只要拔出安定刀,杀了张燕,就能为山寨的父老兄弟报仇,就能让死去的木匠老柒,死去的陈小六,死去的老爹梁师隰瞑目。 梁啸只要拔出刀,只要拔出刀 梁啸正在拔刀,缓缓地拔刀,力度轻到连他自己都几乎没有察觉。 安定刀长径四尺,擦着微弱的振音,终于完整地展现在了梁啸的面前,张燕的身后。 张燕此时正背对着梁啸侧卧,面对的正是那面硕大的常山郡地图。 梁啸已经双手握刀,正准备着一刀劈下,结束这个人渣的生命。 其实他多少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浮云对他是如此惊讶,不明白张燕为何要他来做亲兵,更不明白他才一到飞燕寨便被派到张燕身边做近卫的原因。 可既然来了,梁啸就没想着空手回去! 只要他杀了张燕,只要杀了张燕 午后的阳光透过帐顶的车轮洒下,在梁啸和张燕之间形成了一圈稀疏斑驳的光点。 梁啸在外,张燕在内。 梁啸猛吸了一口气,安定刀已经开始加速,再有一息的时间,张燕就能人首分离,梁啸就能大仇得报。 “梁啸。” 梁啸的身形僵住了,安定刀高举着,再也劈不下去。 张燕却已经翻过身来,坐在了榻上。 “喔,梁啸意欲何为?”张燕淡淡地问了句。 梁啸终于明白为什么曹操当年不能一刀刺下去,结果了董卓的性命。因为他现在也不能一刀劈下去,结果张燕的性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刀在他的手中,梁啸却感到张燕犀利的目光好似把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都剥开了一般。明明是梁啸占尽优势,可张燕一个眼神,便让梁啸觉得压力倍增,再一开口,一层细汗已经渗到了额前。 须臾,梁啸单膝跪地,双手捧刀,亢声高呼:“啸得宝刀一口,特来献与大督帅!” 张燕的目光落在那柄颀长的环首刀上,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把捉了刀,不住赞叹:“好刀!好刀!” 梁啸忍不住地嘴角有些抽搐,生怕张燕一刀斩过来,结果了他的性命。 张燕刚才也许在睡,也许根本就是假寐,是装的! 既然张燕可以在关键的时刻醒来,也可以在不关键的时刻一刀杀了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梁啸霎时间明白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含义。过去被他打劫的肥羊是鱼肉,他是刀俎,后来蔡琰是鱼肉,他还是刀俎,可此刻梁啸才明白了鱼肉的感受。 “大督帅。” 不知何时,军师浮云已经出现在了帐中,对着出神的张燕幽幽一呼,眼神掠过梁啸额头的紧张,微微一笑,似已明白了什么。 “战况如何?” “黄龙所部已经被杀得大败,郭大贤竟被张合阵中杀死,倒是令人惊奇。” “张合?我记住了,只是,黄龙也算有些见识,数万大军竟不能奈何张合?” “黄龙当然能把张合围住,然后一点点磨死对手,可吕布也杀出来了。” “吕布?”张燕霍然站了起来,眼眸中透出一股兴奋,“并州狼骑?” 浮云点了点头,并不回答。 “梁啸传我命令,内军三千人,随我出击!”张燕哈哈大笑,长刀却是朝梁啸一刺。梁啸瞳孔爆缩,却来不及躲闪,只闻“叮”地一声,环首刀竟然已经回到了他腰间刀鞘之中。 “遵命!”梁啸压下心中的千万疑惑,转身出帐。 张燕却未出帐,浮云目光一闪,笑了笑:“大督帅,梁啸如何?” “这家伙,胆子很大!” “胆子大?又不知大督帅该如何处置呢?” 张燕不由握紧了拳头:“天机之所以为天机,便是因了知晓前世今生,有诸神庇佑。当年大贤良师一呼百应,却是因为杀人太多,折寿夭亡。梁啸此子也算是志意坚刚,只要让他明白,他生是黄巾人,死是黄巾鬼,他便能统帅黑山贼众,光复黄天大业!” 浮云的眼神也渐渐炽热,坚定的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公转生,天下大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请君入瓮 飞燕寨内外大军调动,梁啸本不知兵,但飞燕寨的内军训练有素,须臾已经集结了三千人马。 这三千人虽然剽悍,可都是步兵,并无多少战马,梁啸听说吕布率领并州狼骑攻来,心中不由疑惑。吕布的骑兵天下无敌,难道只凭着这两个腿的步兵,就能留下四条腿的骑兵? 不待梁啸思忖,张燕已经大步从帐中走出,他步履轻捷,步伐极快,看起来好似贴着地面快速滑动一般。梁啸此刻有些明白张燕为何被称作“飞燕”,原来是他走得很快,轻捷如燕 “浮云,传令西山山谷,即刻出击!” 浮云领命而去,她骑着一匹白马,循着山道转进,须臾已经不见。张燕这才“噌”地拔出腰刀:“袁绍终于攻过来了,杀!” “杀!” 三千飞燕军列成方阵,浩浩荡荡地朝山前开进。 梁啸带着数百名亲卫,见张燕身先士卒,走在最前,心中不由多了一分好奇。 难道张燕,果真是这样一个豪爽的汉子吗? 就在张燕调动兵马的时候,黄龙却已经苦不堪言。 他部署了数万大军,狙击张合,谁料半路竟然杀出吕布的并州狼骑来,尚未接战,黑山军早已胆寒。 黄龙虽然也算壮勇,可与郭大贤的一黑瞎到底不一样,他自小长相迥异于旁人,少年时代饱受欺凌,因此工于心计。他不是最早跟随大督帅张燕的人,也不是立功最多的人,却隐隐有和大督帅麾下第一将郭大贤并驾齐驱的趋势。 不,现在郭大贤已经死了,黄龙理所当然成了大督帅麾下第一将,还有郭大贤的数万部众,也可收为己用黄龙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心花怒放,觉得今日之后,自己在黑山军中仅次于大督帅,就连平素压在众将头上的骚娘们儿浮云,说不得也得对他另眼相看。 对于刘豹那样的基,也许不会没有太大兴趣,却不妨碍他对女人身体的欣赏。至于黄龙这样的正常男人,那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此时的黄龙面带微笑,浑然忘记了眼前的危险。 “督帅小心!” 身后一声大吼,黄龙下意识地矮身伏在马背上,却不防身后那支遇见射中了战马的颈子,马儿踉跄倒地,将黄龙掼出两个跟斗,摔得七荤八素。他见对面冲来一骑白马,正是刚进黑山不就的张白骑,心中大喜,一把攀住张白骑伸出的左手,用力跃到了白马上。 身后掉队的盗匪越来越多,并州狼骑虽犀利,却也为其所阻,离黄龙渐渐地远了。 白马极是神骏,虽然驮着两人,仍是奔走如飞,须臾两人逃到了一面山壁的下面,前头再也无路可走。 这儿也是个山口,但地势比起黄龙之前设伏的山口,更加险恶,数万黑山贼堆在山壁前的平地上,已经拥挤不堪。 而在山壁的对面,吕布的并州狼骑如苍狼般迅猛无匹,来回冲杀,正在将更多的黑山贼往山壁这一侧驱赶。并州狼骑之后,则是张合的四千余大戟士,迈着整齐的步伐,犹如一头匍匐而行的巨蟒,缓缓压来。 苍狼勇猛轻捷,巨蟒却是势大力沉,一个善攻,一个善守,前前后后,已经将黑山贼心中的火焰悉数浇灭。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真是天亡我也! 黄龙仰天长叹,心灰意冷,却不防身边的张白骑突然跳了起来,兴奋之意不可言状:“军师!军师来了!军师来了!” 黄龙顺着张白骑的目光望去,发现身后山壁的顶上,已经立着一骑。 山崖上一骑惊鸿,马如白龙,比起张白骑的白马也不遑多让,可数万黑山贼注意的却只有马上的那个人。 马上那人身材火爆,前凸后翘,衣着更是清凉,山风吹动下,黑山贼们由下仰望,仿佛能够看见白花花的大腿和那幽径深处的浅色亵/衣 不错,那人就是浮云,就是骚得入骨的浮云,就是黑山军中人人想骑,甘愿石榴裙下死的浮云! 并州狼骑这边也终于注意到了黑山贼的反应,马队最前一匹火炭一般的战马驰出,马上那将,头戴束发紫金冠,身披狻猊吞天铠,蛮袍狮带,手持方天画杆戟,胯/下赤兔嘶风兽,杀气凛凛,威风赫赫,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吕布望向高处的浮云,嘴角有了一丝狰狞的笑意:“山上的女人,下来跟某家大战三百回合!” 话音未落,数万黑山贼都已是怒火中烧。 军师是什么人?你吕布是什么人! 军师风华正茂,正当妙龄,是黑山军中千万人仰慕的对象,你吕布却不过是一个忘恩负义的走狗,怎敢垂涎军师美色! 不待浮云开口,数万黑山贼顿时同仇敌忾,已经迫不及待地勃/起,只待军师一声令下,便将吕布万枪穿身! “人道天下无双吕温侯,浮云可是仰慕得紧,今日一见,才知百闻不如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浮云轻飘飘的声音从山顶传来,虽然比不得吕布的浑厚,可也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吕布闻言哈哈大笑,画戟在身前一挥,带出呼呼风声:“娘子可在山上观战,带某家将这数万杂鱼杀个干净,你我再彻夜鏖战罢。” 吕布大戟一挥,并州狼骑正要发动,山壁上浮云的声音又传了下来:“温侯何必如此焦躁。这些黑山贼寇,今日杀了,明日又是一批,犹如夏生蒲草,源源不断。既然如此,今朝有酒今朝醉,小女这就下山,在帐中等候温侯如何?” “果然是个骚娘们儿!娘子说得好听,可这杂鱼不杀干净,肏得也不能尽兴,你且等着!”吕布不再理会浮云,圈马转身,向着数千并州狼骑,“狼儿们,山寨里还有几千几万个这样的骚娘们儿,想不想上!” “嗷~~”并州狼骑都是仰天长嗥,啸声震荡山谷,久久不息。 “杀!” 吕布身后一员大将抢先冲出,带动整个骑马队发动了潮水般的冲锋。 黑山贼未战已乱,都是惧怕并州狼骑野狼一般的攻势。 恰在此时,山壁上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吕布这厮,忒得无礼!黑山将士们,谁能杀了吕布,我便为你暖床三日!” 众人都知道这是浮云说的话,听说杀了吕布能跟浮云睡三个晚上,顿时士气飙升,呼吼着冲向迎面飞来的骑士。 黑山军虽然贾勇,可并州狼骑却是百战雄师,两军再次相碰,无数黑山贼的尸体被撞飞,间杂着断臂残尸,飞舞不止,却鲜有并州骑兵倒下。 黄龙虽然想上浮云,却知道逃命在前,冲锋在后的道理,眼下只是不住地催动麾下诸将去前方冲杀。 “张白骑,你壮勇可嘉,神勇无匹,可速速前去击杀吕布,我立刻向大督帅推荐你接替郭大贤的位子!” 黄龙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这样的话,眼下终于到了张白骑,张白骑却是定定地站着,并不前去。 “怎么!难道你要违抗军令?” 见黄龙声色俱厉,张白骑不好推脱,推了推身边的左校,左校也不上前,嘿嘿一笑,推了推张季。 张季老不乐意,可眼下几人当中,属他职位最低,却又不得不去。 有了! 张季走出了两步,又突然退了回来。 “嗯?你难道要违抗军令!” 黄龙仍是声色俱厉,张季却梗着脖子道:“我不要睡浮云,我平时睡的都是娈童!” 黄龙哑然,心里想着措辞,好让张季上去送死。可他尚未思忖清楚,又见到了张白骑高兴地上蹿下跳。黄龙不耐烦地往张白骑屁股上踹了一脚。 “军师已经在了,你待怎地!” “援军!援军!”张白骑兴奋不止,指着两面山腰。 黄龙始才反应过来,见两面山腰立起大纛旗,上书“飞燕”二字,正是大督帅张燕亲领的飞燕军! “兄弟们,大督帅来救咱们了,杀退狼崽子们!” 吕布此时终于觉察到了黑山军的变换,心中不禁有些讶异。 黑山军已经伏击张合一次,却是无功而返,难道他们当中还真有有脑子的人,在这里再次设伏? 可不论黑山军有没有脑子,吕布都已经决定收兵后退。 他的骑兵适合平原冲锋,野战破敌,可这里两山夹峙,骑兵的优势不能展开,该是让张合那小子来打才是。 可他不及发令,便问梆子声响,两面山坡上的飞燕大旗下,立起无数的弓箭手,羽箭如蝗,纷纷飞向谷中的骑兵。 并州狼骑久经沙场,对这等情况竟然也不以为怪,纷纷取下长弓,配合右手的环首刀拨挡弓箭,中箭者虽有,可应箭倒下者却是寥寥。 山脚下的梁啸不禁觉得震撼。 这种骑兵,太他妈bug了吧! 他见并州狼骑只有数千,可往来冲突,已经无人能挡。除却吕布最惹眼外,另有两员大将,骁勇善战。 梁啸心中一动,一挥手止住了身后正欲射箭的聂文,传令众人趴了下来。 高顺几人虽是不明所以,可对梁啸素来言听计从,层层传令,梁啸亲领的这个百人队已经偃旗息鼓,藏在了山脚的疏林中。 “嗷~~~” 又是阵阵长嗷如耳,可这次的啸声却非吕布麾下的并州狼骑发出,而是来自山谷入口处的两队骑兵! 那两队骑兵都是皮裘胡服,长弓弯刀,如两道洪流般滔滔涌来,须臾封锁了山谷。 此时,张合的大戟士尚未入谷,而吕布的并州狼骑则是被四面合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人中吕布 山谷入口处的两队骑兵皮裘胡服,长弓弯刀,如两道洪流般滔滔涌来,须臾封锁了山谷。此时,张合的大戟士尚未入谷,而吕布的并州狼骑则是被四面合围! 四面包围中,以两侧山坡兵力最为薄弱,可骑兵登山无非是痴人说梦;山壁处的黑山败军也极容易突破,可突破后便是山壁,便是绝路一条。 所以,唯有全力冲出谷中,方能生还! 梁啸隐身林中,见谷口处的骑兵声势,心中不住地震惊。 胡骑?是胡骑! 而且数量极多,当在六七千骑! 吕布的狼骑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可数量也不过是四千余人,眼下久战疲惫,谷口堵着的是更多的胡骑! 更不待言,吕布已经当先策马冲阵,梁啸听着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心中兴奋,持弓的手都有些颤抖。 猛士豪杰勇争前,天下无双吕奉先! 吕布是当世第一猛将,也极有可能是数百年内的绝世猛将! 沓沓蹄声须臾到了跟前,梁啸猛然站起,厉声呼喝: “发!” 近百支羽箭向吕布身上攒射而至! 吕布陡然意识到了不妙,双腿一夹马腹,赤兔马平地腾空,吕布双手舞动画戟,霎时布成了一道飞动的暗影,乒乒乓乓拨打着飞来的箭矢。 梁啸在看到赤兔腾空的那一瞬间,已经知道这次无法袭杀吕布,不由有些惋惜。但随即一想,自觉吕布和他并无太大的关系,只不过自己杀了吕布,就更容易得到张燕的信任,也更容易为山寨报仇! 从梁啸喝令放箭,到吕布舞动画戟c赤兔腾空,再到近百支遇见全部落空,只是瞬息之间! 瞬息之间,梁啸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突袭,可回应他的却是吕布更完美的个人走秀! 赤兔行走如飞,一轮弓箭之后,已经少有人能引弓再射。 可瘦柴c聂文和胖槐三人跟随梁啸已久,弓箭从来没有落下,第一箭射出之后,第二箭连珠射出,分取吕布的头颈c背心和赤兔! 此时赤兔尚未落地,已经无从闪避,吕布也是旧力方去,新力未生! 第二轮虽然只有四支箭,却比方才更是凶险万分! 吕布在马上不及转身,右手将画戟递过左手,身躯微微一沉,闪过聂文射向他头颈的一箭,左手持戟在背后一横,叮叮两声挡开了梁啸和瘦柴的两箭,紧接着右手往后一捞,竟然握住了胖槐射去的第四支箭! 吕布的武艺,几可通神! 梁啸等人震惊无比,吕布更不停留,赤兔马甫一落地,他右手反手掷出羽箭,直取梁啸! “小贼受死!” 伴随着吕布的怒吼,梁啸只感到有些发懵,忽的被人用力推开,身后一声闷哼,已是有人中箭。 推开他的人是高顺,中箭的却是躲闪不及的胖槐,所幸胖槐皮糙肉厚,这一箭只是射中肩头,并非要害。 梁啸反应过来,连忙指挥众人向山上撤退,不经意间瞥见胖槐的伤口,发现羽箭竟然洞穿了肩胛! 众人心中都是震撼不已,加紧地逃命,生怕吕布怒发冲冠,舞动画戟杀上来。 另一面的山坡上却是杀下来一彪人马,为首那人身形瘦小,轻捷如燕,正是黑山军大督帅张燕! 黑山贼见张燕身先士卒,士气大振,纷纷怒吼着扑向并州狼骑。并州狼骑仍是凶悍,却已经隐隐有些不支的趋势,只要能把他们堵住,就必定可以全歼! 谷口之外,大戟士结成方阵,正在向胡骑发动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张合是河北良将,更是日后的天下名将。他一直尾随并州狼骑,收割着掉队黑山贼的性命,此刻见到吕布被围,知道事关重大,催动大戟士大杀四方! 他从胡骑的服饰中,已经大体判断这支胡骑是两路人马组成。一路是南匈奴的屠各杂种,另一路该是辽西乌丸。南匈奴的屠各人也就是所谓匈奴左部,左部大人乃是刘豹;辽西乌丸此时的首领唤作蹋顿,是昔日乌丸大人丘力居的从子。 刘豹机敏剽悍,蹋顿更是勇不可挡——这是张合之前得到的情报。 这两路胡骑,若是真的由这两人统领,想来都是精锐之师。 可张合非但不惧,反而有些兴奋。 匈奴人如何?乌桓人又如何? 他们虽然骑术精湛,可究其实不过是一群牧民,逐利而动,乱哄哄地没有章法,怎能与他麾下最精锐的大戟士相比! 不错,大戟士是袁绍的麾下,可只要袁绍一天是大汉臣子,大戟士就永远是汉军! 什么是汉军? 汉军就是那一支可以以一敌五,装备精良,所向无敌的汉军! 汉军就是那一支北逐匈奴,南驱瓯越,西征大宛,无往而不利的汉军! 昔日李陵以五千汉军步军,横渡大漠,屡战屡胜,击杀了十倍于己的匈奴人,更是吓退了拥兵十万的匈奴单于! 犯我明汉者,虽远必诛! 张合的大戟士也是步卒,虽无李陵当年的强弩,却自认战力不输李陵的丹阳兵! 凄厉的号角呜呜吹动,大戟士们飞步走动,瞬息之后,原本守卫严密的方阵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富攻击的偃月之阵! 此时已经退到山腰上的梁啸见到大戟士变阵,心中不由一喜。 他此刻虽然身处黑山贼中,却是由衷地希望张合将那数千胡骑大杀特杀。梁啸也是汉人,自然不愿胡虏肆虐在华夏大地,他之前刺杀刘豹不成,心有遗憾,此刻虽然不知道刘豹就是屠各人的统领,却知道张合发动偃月大阵,极有可能将胡骑击败! 胡骑都是牧民,自然骑术精良,天下无匹。 可牧民却没有汉军一样精良的装备,更不可能有汉军一样不懈的斗志,不可能有汉军一样铁的纪律! 被困谷中的并州狼骑见大戟士发动攻击,都是大受鼓舞,在吕布的率领下排成锋矢骑阵,不顾一切地向谷口冲来。张燕神色大凛,不敢硬撼,又连忙率人退回山腰。 他虽然勇猛剽悍,虽然身先士卒,可从来都是带着部属求生,极少带他们送死,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数百步的路程呼吸即至,大戟士的偃月大阵还在步步紧逼,并州狼骑的锋矢阵已经狠狠地楔入了胡骑之中! 如果说大戟士的攻击犹如巨蟒缠身,让你慢慢窒息而死,并州狼骑的攻击就如猛虎下山,饿狼凌峰,锐不可当! 两边胡骑的统领虽然连声呼喝,却已经无力阻挡必败的局势,无力堵住山口,被并州狼骑一阵大杀,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 吕布双眸血红,杀气凛冽,正要指挥并州狼骑追歼胡骑,张合却已经挥动令旗,金锣齐鸣,大戟士重又结成方阵,循着来路,缓缓后退。 吕布冷哼一声,知道张合稳重,可自己孤掌难鸣,骑兵单出又很可能被黑山贼合围,当下传下军令,数千并州狼骑划着一道流水般的弧线奔到了大戟士的方阵之后,分散两翼,准备随时迎击不要命的黑山贼。 另一边的张燕望着张合和吕布退军而去,心中遗憾万分。他本来是用黄龙做诱饵,引吕布前来,又联合匈奴左部的屠各首领刘豹和辽西乌丸蹋顿,准备一举围杀吕布。可万不料张合竟然发动了狂潮一般的冲锋,吕布的并州狼骑也极是勇猛,此战还是被他们突围出去。 浮云和黄龙此时也站到了张燕的身后,梁啸亦然。 望着袁军严谨有致的撤退,梁啸心中一动,突然道:“袁军后撤,大督帅何不遣一精兵追击,伺机破敌?” 他对此战的胜负并不十分关心,只是想着若黑山军多死一批,那张燕的势力便弱一分,张燕因此劳心费神,正好是他刺杀的机会。 不待张燕答话,浮云已经咯咯笑道:“梁啸你说得轻松,给你一队人马,你敢过去追击么?” 黄龙这次虽然没能击杀吕布,可是指挥麾下部众拼死力战,自以为功劳多多,想着浮云也许不给暖三天的床,暖两天也是不差,抢着说道:“你去了只有送死,自然不敢,军师说是不是?” 梁啸笑道:“敢自然是敢的,可梁啸这条命留着还有用处,不想这么快地就死。” “行了,郭大贤果真死了?” 张燕终于开口发话,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可正因如此,更让众人心中忐忑。 “郭督帅为张合所杀,还能有假。”黄龙此刻没了得意,只余惶惶。 之前张燕让他诱敌,原本的想法是让黄龙以身作则,引吕布前来。可黄龙既然找了郭大贤,那便找了吧,只要打赢了,没什么不可以。但事实偏偏是黑山军不仅没胜,还折了一个督帅,可谓颜面无光。黄龙知道郭大贤是张燕的爱将,生怕张燕降罪下来,是以惴惴。 “罢了,死了便死了,郭大贤的部众我亲自统领吧。” 张燕这句话说完,黄龙又是高兴又是沮丧。高兴的是张燕总算没找他的麻烦,沮丧的却是郭大贤的数万部众再也不能到自己手中。 胡骑向两侧败退后,见袁军终于离开,他们也缓缓靠了上来,为首走出来两个骑士,一个身材瘦长,精明剽悍,另一个极是壮勇,身体处处都透着一股力量。 身材瘦长的自然就是刘豹,壮勇无比的却是蹋顿。 刘豹走到张燕身前,左手抚胸,语意歉然:“刘豹未能完成使命,请大督帅降罪。” 他眼光六路,耳听八方,早已看见张燕身后的梁啸,心中惊讶,神色却是一如既往地谦恭。 听刘豹如此说话,张燕反倒不好说什么,见另一边的蹋顿颇有些倨傲,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这只是初战而已。稍候张燕召集诸将,今夜吾等在飞燕寨商议军机。” “谨遵大督帅之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隐患 夜已深了,幽蓝幽蓝的天空下,一轮残月挂在东南,天穹上无数星辰,点点辉光。 梁啸走在山路上,大口地呼吸了一口原生态的纯净,心中感慨良多。 他来黑山军仅仅三天,了解的不多,可有一点无疑很确定——盗匪和农民之间可以相互转化,可基于农民发起的盗匪,必定弥漫着小农思想。 也就是说,黑山军中大大小小的头领,极大部分应当是抱有小富即安的心态。他们本来是农民,因为混不下去才来做盗匪,若是当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能活得下去,想必也会想着偷偷摸摸下山去种地。 这种秉性,让他们在有外患的时候,团结一致,同心抗敌。一旦外患消弭,他们就要陷入无休止的内讧和利益分割的争夺之中。 让梁啸感到无奈的是,黑山贼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炮灰,可惜了这近百万的生灵,到头来很可能尽数化为齑粉。 让梁啸感到庆幸的是,张合和吕布今日大杀黑山贼,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势,必定让黑山贼视之若仇雠。吕布和袁绍的损失多些,曹操的力量就相对更大一些,日后他去抱大腿也能更安稳一些。 今天晚上,张燕要开会。 嗯,在飞燕寨开军机要会。 梁啸本来没有身份与会,却是被张燕钦点,多少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无论是浮云,还是张燕,似乎都对他青睐有加。浮云说什么天公转生之类的话,梁啸是从来不信,可张燕他们似乎显然是把他梁啸当做天公转生来培养,让他头大不已。 这样一来,梁啸接近和刺杀张燕的机会也就更多。 只不过,梁啸现在还不打算动手。若是此时张燕死去,黑山军必定乱成一团,张合和吕布再趁势出击,一片混乱的局势下,梁啸他们的安全便难以保证。只要帮张燕打退袁军的进攻,在最后的庆功宴上再将其一举毒杀! “梁兄弟,快进去吧,大督帅已经到了。”大帐外的一个老兵道。 梁啸掀开帷幕,目光往帐中一扫,微微一笑,便跨步进入,团团作了一揖:“末将梁啸,拜见大督帅c督帅c单于。” 大督帅自然是张燕,督帅却有三个,分别是黄龙c青牛角和刘石;两个单于则分别是屠各单于刘豹和乌丸单于蹋顿。这场会议看起来很是高级,似乎只有黑山军中最有身份的人才能参加。 梁啸说完,便自觉地走到最末的一张木案就做,谁知张燕却道:“梁啸,你去坐郭大贤的位子。” 众人皆是惊凛不已,梁啸面不改色,微微笑道:“大督帅,梁啸寸功未立,不敢亵渎郭督帅的坐席。” 张燕微微一笑,笑意中有些揶揄:“坐。” 场中顿时安静下来,三个督帅面面相觑,似乎大是难看,方才用匈奴语聊天的刘豹和蹋顿也惊讶地望向梁啸。 虽然同样是安静,可此时的沉默却似乎更有一股沛然莫能当的压力。 “谢大督帅。” 梁啸嘿嘿笑了笑,默默走到黄龙之前那张离张角最近的大案边坐下。 一俟梁啸坐定,对面一股精瘦的汉子便道:“敢问大督帅,这位头领是?” “在下梁啸,刘大哥,好久不见。”梁啸见到刘豹神色,索性主动回答,“上次一别后,梁啸南下铜鞮,数日前方来到此处,投靠大督帅。” 刘豹眼中疑虑一闪而过,亦是笑意盈盈:“果然是梁兄弟,今夜不醉不归!” “这兄弟倒不敢擅自做主。”梁啸眼珠一转,“梁啸身为大督帅亲卫,有宿卫之责,望刘大哥见谅。” “好一个梁啸!”刘豹不由击掌,心道你在张燕帐下做一个小小的亲卫,何如在我身边做一个万人将,你本事不小,却自讨苦吃,我可奈何不得。 他心中半是惋惜半是感慨,梁啸却是浑然未觉,“刘大哥谬赞,谬赞。” 两人几句寒暄,霎时让黄龙三人对梁啸另眼相看。 刘豹是大头领请来的屠各人头领,奉为上宾,连他们这三个督帅都要相让三分,梁啸竟然跟其中一人称兄道弟!他们本以为梁啸坐上郭大贤的位子是打他们三个的脸,此刻却隐隐感到不安,觉得梁啸这个小子,也许是非一般的存在。 “呦,都来了呢。” 又一人掀开帷幕,款步走了进来。她身材窈窕有致,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简直都要爆出来,穿着比三点也差不了太多,让众人都是双眼放光。梁啸也顺着众人的目光,色迷迷地望去,发觉有人在看自己,回头一瞥,却是刘豹温温情脉脉的眼神。 梁啸心中一阵恶寒,忙不迭地去看浮云,只见浮云媚眼如丝,似是要在他眼里融化一般,顿时神清气爽,觉得浮云骚得够味,比搞基实在强上太多。 浮云柳腰扭/动,缓缓走到梁啸正对面那张木案边坐下,位置还在刘豹和蹋顿之前。 张燕自己斟了一碗酒,高高举了起来:“两位单于,诸位兄弟,今日黑山军遭逢大难,你我务必戮力合战,同心破敌!张燕先干为敬。” 昏黄的灯光下,梁啸见那碗里浑浊不堪,知道这是质量下乘的浊酒,学着张燕那样,举碗一气饮尽。他在山寨中虽然好酒,却不是每天都有酒喝,更不是每次都喝好酒。浊酒虽然品质不佳,但也有其自然风味。 其余人却不这么想,蹋顿只是看了一眼便道:“大督帅难道用劣酒招待贵客?” 刘豹微微一笑,将放到嘴边的酒碗放下,等着看一出好戏。他是杂种胡人,少年时代地位并不崇高,对劣酒也习以为常,只是见到蹋顿发作,也想看看这个大督帅的本事。 若是他能让蹋顿心悦诚服,那便罢了,若是不能,嘿嘿 “单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大督帅待客不周吗?”黄龙第一个勃然变色,黄色的眉毛胡子根根挺立,样子也很是威武霸气。 蹋顿早看出黄龙武艺其实比他差了太远,哼了一声:“蹋顿是草原人,只知道若是有贵客到访,便杀最肥的羊,开最好的酒,奉上最骚最浪的女人给客人享用。只要有人造访,便有主客之分,难道中原的礼数和草原不一样吗?刘兄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住地在浮云身上打量,显然是认定了这个就是最骚最浪的娘们儿。 刘豹微笑附和,一双眼却不住地在梁啸身上打量,愈发觉得顺眼。 黄龙素来视浮云为女神,看蹋顿语意轻薄,登时怒道:“这已是山寨最好的酒,单于若是不信,派人查探便是。当此危急时刻,单于难道纠缠于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置大军于不顾吗?” 蹋顿却道:“不磨好弯刀,怎能杀得了苍狼,雄鹰腹中饥饿,又怎能展翅翱翔?” 黄龙哑然。 梁啸此刻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辽东莽汉。蹋顿的体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似乎言辞也很是犀利,旁人都以为他是仗着自己一身肉横行无忌,梁啸却已隐隐觉察到此人是一个粗中有细的汉子。 “哎呦何必吵架呢。”浮云咯咯笑道,“若是单于喜欢,浮云今夜便去找你如何?” 色/诱!赤果果的色/诱! 蹋顿两眼放光,忙不迭地点头,黄龙几人却已经要眼中喷火。梁啸听浮云要拿一身肉去行贿蹋顿,心中顿生憎恶,目光匆匆掠过,却见到望向他的目光里竟有些哀怨之色。 他心中微微一震,未及思忖,已听见张燕道:“蹋顿单于若是满意了,咱们便商议商议退敌之策。” 听闻张燕发话,黄龙立刻再度勃/起:“大督帅,郭大哥死得冤啊!若非屠各人和乌丸人来得迟了,郭大哥又何以折戟阵中?他虽为张合所杀,却是因为匈奴人和乌丸人救援不济,黄龙斗胆,为郭大哥申冤!” 他声情并茂,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几乎流了出来。青牛角和刘石两人只知道郭大贤战死了,却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听黄龙这么说,顿时把账算到了刘豹和蹋顿救援不力上。三人对视一眼,齐声拜倒:“大督帅,请为郭大哥报仇!” 张燕早已知道郭大贤是冲入大戟士阵中战死,此刻却不好将黄龙一概否定,可胡骑没能堵住山口,放了吕布出去,倒是事实。 “呦嘿,说好了某家只听大督帅一人号令,大督帅让蹋顿去堵吕布,蹋顿便去堵了,未曾有一丝地懈怠。可蹋顿本事不济,没能堵住吕布,让他逃了去,这是蹋顿的过失。什么锅大哥碗大哥的战死,跟某家又有何干系!”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让梁啸对蹋顿的态度大为改观,又听刘豹道:“蹋顿兄说的不错,我等不论是屠各人,还是乌桓人,都是听大督帅的号令,郭督帅战死之时,大督帅命令尚未下达,两军距离又远,就算出兵,也未必能救出郭督帅。刘豹听说黄督帅麾下的第一勇将,那个唤作张白骑的,冲入大戟士阵中,亲眼看见郭督帅是为张合击杀,板上钉钉!郭督帅战死了,大家为他报仇便是,黄督帅为何要因此责难吾等?” 刘豹最初听到张白骑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眼前一亮,想着张白骑是不是可以白白骑在胯/下不要钱,听到张白骑在大戟士阵中入而复返,更是喜欢。 黄龙三人虽然强词夺理,在事实面前也已经哑口无言,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愤恨。 “梁啸,你怎么看。”张燕终于再度开了口,却是询问梁啸,让众人暗暗惊凛。 这个梁啸,到底是什么来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美色撩人 “梁啸,你怎么看。”张燕终于再度开了口,却是询问梁啸,让众人暗暗惊凛。 这个梁啸,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梁啸不知道郭督帅究竟怎样战死,但此事在胡骑出动之前,已是确切无疑。既然如此,那郭督帅之死不妨稍候详查一番,诚如蹋顿单于所言,胡骑未能留下并州狼骑,实在是个过失,望大督帅秉公处置。” 他这一番话说完,两边都是怒意暗生。梁啸本不擅交际,嘴不是特别笨,但也绝对是笨的可以,他本想两面讨好,打个太极,却不料将两边都得罪了。 浮云掩口偷笑,霎时间又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她笑得够了,才移开玉手道:“梁啸不会说话,你明明是想说黄龙c青牛角和刘石跟郭大贤手足情深,关心则乱;两外单于虽然奋力杀敌,可吕布太强,张合太硬,单于们爱惜部属性命,因此才放了他们出去。是也不是?你嘴太笨了,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哂笑两声,不以为意。梁啸脸色有些发红,嘿嘿干笑两声,自斟自饮着案上浊酒,只觉得浮云的目光不离他左右,让他微微有些紧张,口干舌燥。 “黄龙c刘豹c蹋顿,你三人可知罪?”张燕再度发话,言语倒是平平无奇,却自有一股威严,让人不敢正撄其锋。 “属下知罪。”黄龙果然伶俐,第一个反应过来,也第一个服软,刘豹稍后附和,蹋顿却有些不情愿。 “然则,此多事之秋,许尔等戴罪立功!你三人先说,如何退敌?” 这次蹋顿倒是第一个开口:“明日某家与刘豹兄弟带族人去突击敌军,打他一个鸟朝天!” 刘豹却道:“并州狼骑太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不可鲁莽。” 黄龙撇了撇嘴,心道你们这还不如说是废话,想了半晌才道:“我看嘛打不过,就进山” 众人都是心生鄙夷,青牛角性子和郭大贤相似,暴烈果敢,当下拍案道:“黄龙你这是什么话!我等坐拥数十万大军,难道还打不过他们近万人马!你若是无胆作战,不妨把部众给我,待我青牛角前去破敌,报了张大哥的仇!” 梁啸这时去看那人,发觉青牛角果然是脸色发青,头带牛角盔,人如其名。他听到青牛角说为张大哥报仇,只以为是青牛角口误,却不知这个张大哥便是张燕之前的黑山贼首张牛角。青牛角与张牛角关系亲密非常,甚至说张燕能牢牢掌握黑山部众,也多有青牛角的功劳。 青牛角身旁那人,唤作刘石,不知道是不是铁石心肠,见青牛角怒起,不由笑道:“张大哥走了好多年了,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牛角哥,咱们少罗嗦了,免得有人生厌。” 梁啸立即明白了刘石用心歹毒,好比蛇蝎,想必是比铁石心肠犹有过之。 “刘石你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真的让你变成石头?”浮云声音突然冰冷,让刘石不由咽了口唾沫,顺势把没说完的话也咽了下去。 青牛角依旧愤愤不平,他也算了解张燕,知道是刘石挑拨,气呼呼地坐下,想着只要张燕万一临阵退缩,他便不从。 “蹋顿之策或可取胜,却是损失太大,黄龙要做缩头乌龟,那大是不妥。只是,进不得,退不得,此时局势颇为尴尬。” 张燕不由叹了口气,连着刘豹c浮云c青牛角也一起叹气。 “为何不用伏兵?”梁啸突然道。 “吔吔,什么时候有你说什么时候没用伏兵啦,今日便是设伏,仍然让吕布逃了出去,此后敌人必定谨慎,伏兵,伏毛啊!”黄龙本想说哪有你小子说话的份儿,看见浮云的目光多在梁啸的身边流连,心中虽怒,却不想立刻就撕破脸,便换了方式来挤兑梁啸。 梁啸却笑道:“黄督帅说得不错。所以我们才要再用伏兵。” 他话刚刚说完,浮云和刘豹已经同时击掌叫好,张燕目光中有些欣慰,点点头道:“此法可行,你细说一番。” “今日伏击吕布不成,他们必定会在别处小心,如此一来,伏兵不易成功,本是应当。可若是我们依旧在今日伏击的山谷伏击敌军,敌军便以为我们不会如此,故而伏兵反而容易成功。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之道,实乃高妙。 “今日伏击之所以失败,除了我们料敌不周,精兵太少也是原因之一。若我们有不逊于大戟士c并州狼骑的精兵,又怎会放了吕布的四千狼骑出去?飞燕军虽然精锐,可并非大戟士之敌,若能从飞燕军中挑选精锐之士,多加训练,再用到战场之上,想必可获全功。” 梁啸这番话只是就事论事,说得倒是流畅,众人皆是点头不已。 “此计甚好,不知诸位如何看法?”张燕环视一周,见没有异议,遂拍案断决,“便依此计,各部归去整顿部众,教养士气,且待我军令。” “谨遵大督帅吩咐!” 此时会议结束,众人鱼贯退出,梁啸排在最末,刚出了营帐,却见到浮云从眼前走过。 浮云此时被蹋顿搂着柳腰,正朝着乌桓胡骑营的方向,梁啸微微一怔,未及明白过来,已经不由伸手去抓住了浮云手腕。 “你要做什么?” 浮云见梁啸神色,咯咯笑道,“做什么当然是陪单于去哎呀羞死人了” 梁啸此时明白浮云果然是要去蹋顿的营中,不知为何,脑中热血上涌,一把将浮云从蹋顿怀中拉了出来,“我不许你去!” 蹋顿勃然变色,用乌桓语骂了两声,伸手便要来打梁啸,浮云觉察到身后拳风,笑嘻嘻地抬手一拨,将蹋顿手臂挡开,依偎在梁啸怀中,“单于,大督帅刚刚吩咐要合力同心,亲如兄弟,难道你要出尔反尔吗?” 蹋顿怒道:“你说今夜跟老子大战,怎地也要出尔反尔?” 浮云笑道:“人家是女人,女人出尔反尔,不是跟吃饭一样。” 她话音方落,便拉着梁啸走开,留下蹋顿一个人在原地,半晌反应过来,噢呀哇啦地低吼一阵,愤然离去。 梁啸拥着浮云在怀中,只觉浮云身上香气弥漫,虽然浓郁,却也自然,绝非是后世化妆品的刺鼻。这跟蔡琰的清新完全是不同风格,蔡琰自幼长在方家,就是标准的白富美,浮云却是历史不明,看样子极有可能是风月场里的过来人。蔡琰让人爱之惜之,捧着当做珍宝一般,浮云却可以让男人炮炮销/魂,骨头酥软。 “梁啸你果然是喜欢上了我,你虽然不说,可你的心意姐姐已是明白,姐姐心里欢喜得紧呢。”浮云斜倚在梁啸肩头,小手却不安分,轻轻抚摩梁啸的胸膛,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了梁啸的身上。 梁啸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将浮云横抱起来,大步地走向自己的军帐。他只觉浮云双手搂着自己的脖颈,胸前两/团软肉让他有些发狂,浓郁的香气冲入鼻端,更让他心旌动摇,不,心旌动荡! 梁啸的帐/篷就在飞燕寨之内,距离不远,须臾已到,一路上的守夜兵丁见到梁啸抱着浮云,都是垂涎三尺,眼睛都绿了。梁啸的下身已然坚/硬如铁,抱着浮云正要跨入帐中,身旁却突然出现一人。 “梁大哥!” 梁啸扭头去看,只见月光下那个小兵目光哀婉,泪水在眼眶里滚动,让人不由生出怜爱。 原来是小涵。 阎涵知道今天梁啸去打仗,一直担心得很,从午后一直等到午夜,独自坐在帐外,坐到双腿麻木,疲累非常。 可她终于等到了梁啸,却发现梁啸已经抱着一个女人! 梁啸顿时呆立。 “哟,弟弟你果然是个风流胚子呢这小姑娘也挺标致嘛” 浮云掩口偷笑,梁啸终于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道:“小小涵,我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小涵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夺路飞奔而去。 梁啸心中怦然一动,正要去追,却感到浮云的双唇已贴了上来。 一个极尽激/情的长吻,梁啸心旌动荡再动荡,已是不能自已,抱着浮云入了帐中。 他将浮云摔在榻上,欺身压了上去,正要去解腰带,却听浮云道:“你可知为何百万黑山部众,我唯独要你一个?” 梁啸一怔,“不知。” 浮云脸上媚意尽去,发力将梁啸压在了身下:“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她说完就已起身离开,梁啸又是一愣,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想的是什么。 此时梁啸一柱擎天,追出帐外,见浮云脚步极快,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知道今晚必须要用五指姑娘来消火了,心中大生残念,正要入帐,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声。 是小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李大目 梁啸的下/体顿时安静了下来,听到小涵呼救,梁啸简直是要快急疯了! 未及佩戴兵器,梁啸飞奔而去 不远处的一个军帐内,条条黑影闪动,帐中女子呼喊的声音传来,正是阎涵无疑。 阎涵此刻已经被人制住了手脚,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上下其手! 她的确是女扮男装,也的确扮得很像。可并非所有人都是傻子,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出这是个女人。飞燕寨内的贼匪们见到梁啸抱着浮云回去盘肠大战,心里已经快要急出火来。见到一个身影跑过来放声哭泣,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这是个女人。 若这是在张白骑的千人队,他们多半要想想这个是谁的女人,可这里是飞燕寨!是大督帅直属的精兵,飞燕军的所在。骄兵悍将,谁还能比谁高一头不成? 几名飞燕精兵直接把阎涵拖进了帐中,正欲突刺而入,他们的千夫长却来了。 千夫长豹头环眼,长相威猛,双眼瞪圆之后,尤为吓人。他进账第一句话就说:“不知好歹的小子们,可知道错了?” 几个飞燕精兵忙不迭放开了阎涵,唯唯诺诺:“属下知错,不该带女人进来。” “蠢材!带女人又怎么了!你们错就错在,没有第一个叫老子来享用,难道你们几个,要吃独食吗?”千夫长环眼猛然一瞪,吓得众人又退了两步。 众人这才明白千夫长的意思,纷纷出手制住阎涵的手脚,谄笑道:“大人请享用。” 千夫长看了看榻上那女人,眉毛不由一跳,脑中霎时闪过无数念头,心一横,大手探出,嗤地撕下阎涵的外衣,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和淡青亵/衣来。 众人都是双眼放光,发现这个小丫头竟然也是个美人,不由大咽口水。 千夫长淫/笑不止,用力扯断亵/衣系带,顺手往身边一扔,就近的飞燕精兵发疯一样地抢夺,须臾亵/衣已经被撕成碎片,还有人拿着在鼻端猛吸不止。 阎涵从上次听到蔡琰和梁啸行房,已是对男女之事隐隐明白了些许,眼下见众人反应,知道今夜极有可能失/身,心头惊惧交加,已经哭得力竭声嘶。 她只盼着梁大哥能听到她的呼声,赶来救她。 可是梁大哥抱着那个女人去睡,又怎么听得到她的声音? 想到这里,阎涵心中一沉,觉得有一股冰冷的绝望,正在淹没自己她的身躯不由地颤抖,在男人们眼中却是更加淫/荡的表征。阎涵的双/峰已经傲然挺立,峰顶的樱桃微微摆动,让所有的男人都血脉贲张,几欲发狂。 千夫长一阵淫/笑,大手平伸而出,眼看着就要覆上那两座肉山。 “畜生滚开!” 身后陡然一声爆喝,千夫长下意识地避开,还是躲闪不及,被人打中右肩,疼痛无比。 千夫长转身再看时,见到阎涵身前已经挡着一个人,那人相貌平平,眉宇间却是怒气上扬,低吼一声,又是一拳打来! 那人正是梁啸。 梁啸奔到帐中的时候,看见阎涵身上亵/衣都已经被抓碎,只以为她已经受了众人凌辱,心中愤怒已极,竟然不惧对方人多,展开双拳向千夫长攻了过来。 千夫长嘿地一声,双拳齐出,迎上梁啸的拳头,嘭地一声,两人同时退了三步。 梁啸蓄势既久,又占了突袭的优势,仍是不能压过千夫长,他暗暗心惊,思忖着带阎涵突围出去的方法。 可众人又哪里会给他时间思考,梁啸与千夫长双拳对轰,众人紧随其后,拳头腿脚齐上,梁啸甫一接战,便已落了下风。但他凭着一腔血勇之气,竟然战平数人,让他们奈何不得。 千夫长目光一闪,挥拳朝阎涵打去,梁啸大急,正要去救,却已经被眼前两人缠住。 若要去救阎涵,在这里就必须挨打! 梁啸不假思索,纵身一跃,避开了身后四条臂膀,身躯横在阎涵之前,受了千夫长的两拳,他只感到一阵剧痛,哇地一声,突出一口血来。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梁啸此刻才明白是中了那人的声东击西之计,可他以一敌众,挫败几乎已成必然。 梁啸狠狠瞪了千夫长一眼,突然间身体发颤,心头大跳。 这个千夫长,竟然是李进,李大目! 他之前未及去看,此时发现,已是震惊不已。 山寨里明明被屠戮一空,李大目怎地还活着? 梁啸发现了李大目,李大目亦是早就认出了梁啸。李大目狰狞笑道:“少头领,好久不见。” 梁啸双眸简直要喷出火来,怒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大目不敢正视,目光一闪,声势却是不弱:“我立了功劳,被大督帅看重,难道不在此地,要在谒戾山吗?” 梁啸身躯一震,已经隐隐明白了李大目的所为。他为何会在黑山?为何还能活着? 山寨安定堂上写着“杀人者 张燕”几个字,可张燕显然不会亲手去做这种事,做这件事的,多半便是眼前的李大目! 梁啸怒不可遏,正要冲过去却被阎涵拉住。 “大哥,刀!” 阎涵的脸色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此刻手中捧着一柄短剑,剑鞘错金,甚是华丽。这正是当日刘豹送给梁啸的宝刀,梁啸转赠阎涵,让她护身,他去张燕帐中时未曾佩刀,是以手无寸铁。 梁啸从来不会想着自己单挑众人还赤手空拳的道理,右手飞出一抹,一片雪亮的刀光闪出,劈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飞燕精兵。那人措手不及,被梁啸从额头劈下,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直至丹田,惨叫一声,倒地毙死。 梁啸见这短剑果然是柄宝刀,信心陡涨,刷刷几剑劈刺过去,又杀了一人,伤了两人,李大目却已经退到了帐外。 梁啸还剑入鞘,走到榻边,见阎涵双臂抱膝,神态可怜,胸前一股热血荡漾开来,暗暗发誓要用一切守护这个妹子。 他脱下衣衫往阎涵身上一裹,抱起佳人就朝帐外走去。 梁啸本以为自己已经击退了李大目几人,出去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乐观。 李大目兵刃不如梁啸短剑锐利,自知不是敌手,竟然出帐召集麾下人众,将梁啸和阎涵团团围了起来。 火光中李大目的环眼黑黝黝地好似无尽黑暗,噌地拔出环首刀来,刀指梁啸:“少头领,李大目还记得,这是你亲手为我选的刀。若是没有你,只怕李大目早就死在了官兵的手上。” 梁啸心中思忖着脱围之法,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李大目又道:“可你救过我的命,也救了涵丫头的命,却不能救整个山寨的命,更不能救你自己的命!我本以为你会径直南下,不料还是找上门来,可你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 梁啸见李大目如此神色,更深信是他害死了老爹,洗劫了山寨,心头愈发冰冷。 “兄弟们,谁杀了这个男人,那女人就是谁的!” 李大目一声令下,数个飞燕精兵已经挥剑上来,梁啸不及放下阎涵,顺势将她扛到肩上,拔出短剑往飞燕精兵的兵器上斫砍,只听叮叮几声,飞燕精兵的剑已经应声而断。 几人见梁啸宝剑锋锐,心中惊凛不已,不由地退了两步。 趁着这个空档,梁啸放下阎涵,拉着她的小手发足狂奔起来。众人倒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抢步不到一丈,两人重又陷入包围。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呼声,梁啸听了心头大喜,高呼道:“瘦柴c小文子快来,带两个千人队,把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尽数杀了!” 众人听说梁啸一张口就是两个千人队,不由心惊,又听梁啸笑道,“你们果然是不知好歹,可知道我马上就要接替郭大贤的位子!今夜之后,老子想要杀了你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识相的立刻给我擒住李大目,不然到明天全得死!” 众人再度震惊,这次连李大目也被梁啸吓到。郭大贤可是一方督帅,掌握了麾下有数万黑山军,十万老弱妇孺,实力非同小可。听说他日间战死,难道大督帅要启用梁啸来接任他? 李大目还算有脑子,须臾想到梁啸来黑山只是为了复仇,混入飞燕寨已经实属不易,要接替郭大贤,实在是痴人说梦。 就在此时,又有几人冲了进来,分头护在梁啸和阎涵周围。他们一个高瘦如柴,一个矮胖如槐,一个长相凶恶,让人生畏,最后一个却是相貌平平,只是给人极稳重之感。 他们正是瘦柴c胖槐和聂文c高顺四人。他们看到阎涵眼眶通红,披着梁啸的衣裳,便已隐隐猜到了缘由,只是知道此刻强敌环伺,不能轻举妄动,不然早就冲上去大杀一番。 “方阵,冲!” 梁啸一声令下,瘦柴四人将梁啸和阎涵护在中间,朝来时的方向,横冲过去。 众人见梁啸如此,更加笃定梁啸方才是虚言恫吓,纷纷举着刀剑往四人身上招呼。 瘦柴四人守卫严谨,梁啸却时不时突出袭击,小方阵并不华丽,却极是有效,瞬息之间已经杀了数人。只是李大目人多势众,飞燕精兵又是悍勇,片刻后,胖槐和聂文已经受伤。 胖槐日间伏击吕布时肩头中箭,此刻用力过剧,箭疮崩裂,眼见着就要支持不住,梁啸连忙抢出,换他下来。只是飞燕精兵人数远胜他们,在这么下去,非得尽数殒命在此不可! 焦虑中的梁啸狠狠地一剑劈出,却听闻身后一声低喝:“住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太平道 焦虑中的梁啸狠狠地一剑劈出,却听闻身后一声低喝:“住手!” 梁啸一愣,李大目麾下的精兵更是一惊。 这是大督帅! 黑暗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战圈,“兄弟内斗,于我黑山军乃是奇耻大辱,立时放下兵器,我不予追究。” 张燕的声音很平淡,甚至可以说很和缓。可这种平淡和缓的声音,竟有一种出奇的力量,让众人有了敬畏。 乒乒乓乓之声不断,众人都已经撂下了刀剑,唯有梁啸还握着短剑,指着李大目,怒目而视。 张燕轻轻叹了口气,两步上前,手腕一翻,竟已从梁啸手中夺过了短剑,掷在地上。梁啸心头大凛,感觉自己手腕被张燕制住,拉着他往战圈外一步步走去。 张燕选的都是小路,行不百步,就已经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四面片片漆黑,可张燕却恍若白昼,行走不停,须臾拉着梁啸到了一处悬崖前。 梁啸轻轻踢下去一个石子,隔了良久声音方才传来,足可见悬崖之高。 张燕却是大喇喇做到了悬崖边上,面向虚空,背对梁啸。 “可还记得你方才提的用兵之策。” 梁啸正思忖着如何发力,好将张燕推下悬崖,听他开口询问,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记得,遴选精兵伏于山坡,引袁军前来,围而歼之!” “你可敢应战?” “大督帅一声令下,梁啸死不旋踵!” 梁啸此时正缓缓屈膝,只待张燕开口,便用力将他推下去,报了山寨的仇! 梁啸身在黑山,自然心系张燕,可是他不是关切,而是恨之入骨! 梁啸从来都没忘记为山寨复仇。上次在帐中未能得手,这次一定要将这个恶棍杀了! “梁大哥。” 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却是阎涵。梁啸微微一怔,手上迟了一分,旋即想到阎涵也是山寨幸存者之一,亦是对张燕恨之入骨。可这一怔一念之间,时机已然失去,张燕此时转过身来,看见黑暗中阎涵的朦胧身影,淡淡笑道:“姑娘回去吧,好好暖床,你梁大哥一会儿就到。” 阎涵此时还裹着梁啸的外衣,听到张燕的话,更是连耳根子都红了,半晌才吃吃地道:“梁梁大哥,谢谢你。” 梁啸呲牙笑了笑,“咱们之间还说什么谢,你会回去吧。” 阎涵得了梁啸的吩咐,这才转身缓缓离开。 “坐下吧,梁啸你年纪轻轻,倒是艳福不浅,不仅得军师垂青,更是金屋藏娇,本大督帅可是艳羡得很啊。” 梁啸又是一怔,很意外不苟言笑的张燕也可以开次玩笑,讪讪地道:“这是我妹子,当初梁啸来黑山之时,她死活都要跟来。眼下闯了祸,还望大督帅宽宥。” 他平素不爱说谎,当然胡族人除外,眼下跟张燕虚与委蛇,心道这也是实话,我没说来刺杀你,倒也不是说谎。梁啸已经靠着张燕的位置坐了下来,心中却愈发焦躁,幸亏张燕未曾疑心,只是今晚恐怕都很难再有机会了。 “我飞燕寨中有精兵万余,你可能从中选拔骁勇善战之士,以作来日破敌之备?” 张燕再一开口,梁啸立刻觉察到这是个机会,反而露出为难之色:“大督帅,梁啸年纪轻轻,没有威望,可飞燕寨中都是骄兵悍将,只怕镇不住的。” 张燕哈哈笑道:“这又何妨,我说你镇得住,你就镇得住!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明日就动手。” “谨遵大督帅之命。”梁啸神色虽是恭敬,心中委实疑惑万分。 他搞不懂张燕为什么如此栽培他,难道是因为浮云说过的那个“天机”? 可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天机又是什么鸟玩意儿? “你心中必定疑惑,不知我为何如此看重你。” 张燕此时扭头望着梁啸,漆黑的夜色中唯有双眸还闪着点点亮光。 “请大督帅指教。”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你可知道?” “这个自是知晓。九年前的甲子年,大贤良师张角率众起义,宣称苍天已死,而黄天当立。是以起义部众人人头裹黄巾,天下遂呼之为黄巾贼。” “你说得不错,不过,黄巾二字弥漫天下,你可知我教本名?” 梁啸一愕:“这个委实不知。” “我教本名太平道。你可知太平二字是何意蕴?” “太平太平莫非是”梁啸神色一动,“莫非是天下太平之意?” “然也。大贤良师以黄天为至上神,供奉黄帝c老子。太平道之所以称之为太平,便是说太平世界中,既无节级奴役,也无饥寒病灾,更无诈骗偷盗,人人自由幸福,家家得享安康。是以太平道致太平,本是彪炳千年的功业。” 好一个天下大同的理想世界! 梁啸唯有默然。 说白了,这就是他妈中学教科书里天天吹捧的共/产主义社会嘛!当物质极大富足以后,人人的思想文化水平都已经很高,整个社会的财富和资源将按需分配,河蟹万里,一片光明! 可不管有没有人信这个共/产主义,最起码浩瀚数千年的历史,它还是从来都没有实现过的。 但是让梁啸震惊的,张角在西元二世纪——距离马老师出生还有一千六百多年的时候就提出了这样的太平教义,委实难得。虽然张角未曾认识到物质的重要性,可从张燕缅怀的神色和语气中就能看出,张角当年在太平道教内做得定然不差! “不仅如此,大贤良师还在教中创立八门。八门之中人才济济,将驱兵伐谋c谋攻策反之术发挥的淋漓尽致。分别是将c谋c风c火c反c谣c工c锐!” “将谋风火,反谣工锐”梁啸思忖些许,已是流出一身冷汗。 顾名思义,所谓太平八门,类似于现在的人事划分,乃是对不同类别人才的分类。 将门谋门,自然是统兵征战之将,运筹帷幄之士,这两门排在最前,也因其地位愈加崇高,人数愈加稀少。 孙子云,其疾如风,侵略如火,风门除了快速机动之外,应当更侧重于情报收集,建立如风随影的情报网络;火门主侵略,该是掌握了相当规模部众的小头目,人数最众,一旦有命令下达,便能第一时间发动! 反为策反,谣为谣言,二者相应相生,不可或缺。反谣二门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可正见不得人,威力也出奇的大! 工锐二门,顾名思义,便是主管工程工事和披坚执锐,无所不破的两门。工门大抵类似后世的施工部队或各类技师,锐门简单来说就是特种兵! 如此一来,用现代人的思维概括这太平八门,就分别是领导班子(将门谋门)c情报系统(风门c反门谣门)c主战力量(火门)和特种部队(工门锐门)! 不得了,果然不得了! 张角,你是人吗? 你简直是个妖孽! 梁啸不由惊叹张角思维超前和能力杰出的时候,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张燕和浮云每每提到张角都那样狂热。若是梁啸是个土生土长的三国人,想必也是一般。 “太平八门之中,人才极众,本来统帅部众,颠覆汉朝并非难事,可人算不如天算,大贤良师却在最关键的时刻病倒。广宗一役中,天公将军和人公将军共死与城中,余下众多部众,其中也不乏能力杰出者,可从未有人能到大贤良师的高度。太平道因此一蹶不振,零星散落各地,令人扼腕。” 听得张燕语意悲凉,梁啸突然道:“大督帅,你姓张,大贤良师也姓张,莫非你是” 梁啸不敢往下想过去,张燕却笑了:“我本名褚燕,因为张牛角大哥战死,接替他掌握黑山部众,这才改姓张,号飞燕。” 梁啸点了点头,“那大督帅可是将门中人?” 张燕此时有了骄傲,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丢在梁啸手中。 此刻夜幕黯淡无光,梁啸只见那木牌已经磨得发白,手眼并用,终于摸清了牌上的字迹。 这块木牌长有两寸,宽只一寸,正面刻着“太平”两个大字,背面却是两行,第一行“将门褚燕”,第二行甚是细小,摸不清楚,看不真切。 “我若非将门中人,何以率领黑山贼众辗转百余战,并不自立门户?我若非将门中人,又有何能百余战而不伤元气,将黑山军发展到如斯之巨?” 张燕此刻神采飞扬,与平素的不苟言笑更是大相径庭。 梁啸微微有些失神,将木牌双手递还,脑海中却还尽是太平八门的影子。 “梁啸,你可知我为何跟你说这么多?” 张燕突兀发问,梁啸更是措手不及。 “整个黑山军中,仅有三人对我教知之甚多。第一个便是我,其次便是浮云,第三个郭大贤,我本倚为左膀右臂,却已经战死了。” 梁啸木然摇头:“不知。” “你可知天公转生何意?” 梁啸心中震撼,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却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你是天机。” 张燕说完便已起身,转瞬间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梁啸练兵 次日辰时,浮云带着张燕的军令,亲自来到传令飞燕寨诸将,十个飞燕军千夫长跟随梁啸来到一处山谷。这处山谷正是梁啸日前跟着浮云到过的地方,这里地势险要,只要在谷口驻防,便能有效遏制谷外兵马,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地。 这谷中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利于驰骋集训,梁啸便选中了这里,作为他训练飞燕精兵的地方。 飞燕精兵共有万余人,可梁啸显然不打算将着万余人全部收入麾下,他隐约记得一点历史,已经在心里形成了初步的想法,打算从这一万人中,选出更少的善战之士! 一万人乱哄哄地分成了十大坨,在谷中推推搡搡,嬉笑怒骂,浑然不把高处的梁啸放在眼里。梁啸嘴角露出一抹狠厉的笑,对着身后的浮云点了点头,用足中气,将声音远远放出:“飞燕军的将士们,梁啸奉大督帅之命,选拔善战之士,今有军师在此,可为明鉴。有不从军令者,斩无赦!” 他话才说完,飞燕军中就轰然大笑起来,神情轻蔑已极。 “你算哪只鸟儿!” “老子是飞燕军魁首,孩儿乳臭未干,快来叩见老父!” “梁啸?没听过,能睡吗?” 飞燕军越乱,梁啸就笑得越灿烂。 骄兵悍将,的确是骄兵悍将。 “你!报上名来!”梁啸指了指离他最近,也笑得最凶的一个千夫长。 “老子便是黑虎!小孩儿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没有,赶紧下来给老子舔舔活儿!” 唤作黑虎的形貌凶恶,虎背熊腰,脸色黧黑,周身破旧的衣服上暴露出黝黑发亮的肌肉,人如其名,正如一头黑虎。 “黑虎大哥好气魄,余者退后,黑虎和他的千人队留下,我要见识见识飞燕精兵的实力!” 梁啸语气倏然转冷,飞燕精兵虽仍是不惧,但也多了三分忌惮。黑虎以为这是露脸的时候到了,反而敞开喉咙,不住催促众人退后。 片刻后,其余九个千人队已经退到外围,正中核心则是黑虎和他的千人队。 “你们都是黑山军的精英,都是大督帅麾下最勇猛善战的人,可是,我仍然要说,尔等不c知c好c歹,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兵!” 黑虎闻言大怒,作势正要扑上,突然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凉意,他惊凛之下,向梁啸身边望去,见浮云一如既往,衣着性/感,笑吟吟地望着她。 黑虎不知为何,心底倏然生出一股惧意,竟忘记去反驳梁啸。 “我现在就可以证明,你们为什么不是合格的兵! “尔等可知前c后c左c右?” 梁啸话音方落,黑虎又是一阵大笑。前后左右生下来就会,谁人不知? “我说前,就望着前方;我说左,就面向左方;我说右,就面向右方;我说后” “就面向后方!你不说也知道了!”黑虎和他麾下兵士哄然大笑。 梁啸冷冷笑了笑:“握好你们的剑!执法队上前候命!” 早有浮云亲自调拨的两个百人队分别列阵长蛇,正在黑虎千人队的左右两侧。 梁啸望着笑骂不止的飞燕精兵,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天之后,将有很多人可以去领盒饭了。 “飞燕听令,前!” 千人队愣了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小孩儿玩的把戏,谁还当真? “飞燕听令,左!” 千人队嬉笑不止。 “右!” “后!” 梁啸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所料。 “纪律不清,号令不明,这是将领的过错。我再重复三遍!” 于是三令五申之。 “飞燕听令,右!” 黑虎仍是大笑不止,他身后有些兵士却是隐隐觉察到了不安,转身剑指右方,可更多人仍是驻足原地,等着看梁啸的笑话。 梁啸眼中闪过阴霾之色,大声地道:“纪律不清,号令不明,你们不能遵循军令,这是将领的过错!可方才已经讲得清清楚楚,尔等却不能遵照号令行事,便是军官和士兵的过错了!” 梁啸说到这里的时候,高顺c聂文面带微笑,瘦柴和胖槐茫然不解,浮云心中一沉,已隐隐猜到了梁啸的用意,黑虎却还是浑然不觉。 “黑虎你身为千夫长,不能以身作则,反而率先坏法。执法队上前,斩杀黑虎!” 梁啸一声令下,两侧执法队还有些反应不及,浮云上前两步,厉声道:“少将军的命令,还敢不遵!” 执法队呼拉拉上前,立刻将黑虎制住,按在地上。 黑虎破口大骂:“兀那小子,下来与爷爷比划比” 梁啸不待他说完,狠狠地挥手,冰冷的刀锋从黑虎脖颈划过,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下来,鲜血激昂,喷溅不止。 “十名百夫长出列! “尔等身为军中干将,竟然不能带好一百个人,兵士犯罪,百夫长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推下去斩了!” 不论他们的一百个人里有没有人右转,也不管他们麾下有多少人遵循了军令,身为百夫长,不能让这一百人协力一心,已犯死罪! 又是十颗人头高高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山壁下的草地上染成片片暗红。 “千夫长出缺,百夫长由一什什长接任,什长由伍长替补,重新列阵!” 梁啸再次发令,这次这一千人的速度倒是快了很多。 “飞燕听令,左!” 绝大多数的兵士齐齐左转,却还有数十人聚成一团,纹丝不动。为首那人神情剽悍,看起来甚是矫捷。 “咦你又是谁?莫非是黄猫?”梁啸惊讶道。 为首汉子啐了一口:“啊呸!老子叫黄豹!你凭什么杀黑虎大哥,凭什么杀十个百夫长!” “凭什么!” “凭什么!” 梁啸微微一笑,眼眸中却露出一丝凶狠的杀机。 黑虎很黑,也很虎,只看样子,就知道是一员猛将。黄豹很黄,也很豹,可显然没有黑箍那样猛。这么猛的黑虎都变成了死虎,我难道还怕你这条豹子变成死豹子? “执法队上前,斩杀不尊号令者!” 黄豹望着浮云直属的两百最精锐的甲士,还有往日兄弟们冰冷的目光,心里顿时凉了。 因为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死就自己去死,莫要来连累我们! 黄豹未战志已衰,身后数十人同他一道,被斩杀于阵前。 梁啸再次发令,千人队再无一人敢违反。 浮云眼中有了赞赏,也有了担忧。 她也是太平道中人,当然知道纪律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可对于黑山贼来说,纪律仅仅能约束他们,却不能将他们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梁啸依照昔年孙子练兵的法子整训飞燕军,本没有错,可若是不知变通,只怕后果堪忧。 梁啸想得没有浮云这么多,命令军士层层传令,让一万飞燕军再度集结。 这次飞燕军肃静了许多,虽然偶尔间杂言语,可再也无人敢公然挑衅。 “我知道你们心里很鄙视我,不过没关系。我不怕你们鄙视,更不怕你们恨!方才黑虎死了,黄豹死了,凡是敢违抗我军令的人,都死了,而且都要死! “我丑话说在前头,凡我麾下之军,不尊号令者斩!临阵退缩者斩!袭击同袍者斩!忤逆犯上者斩! “可是,当我的兵虽然辛苦,好处也是大大地有!我梁啸没多少本事,但至少可以保证,我的兵,能在山寨里吃最好的肉,喝最美的酒,睡最骚的娘们儿!只要跟着我,就得打最艰苦的仗,然后过最好的日子!” 梁啸此言既出,下面不少的飞燕精兵都已是蠢蠢欲动。 他们当然不喜欢约束,可是若能吃香的喝辣的,骑最骚最浪的娘们儿,这点约束又怎么不能忍受呢? “愿意跟着我梁啸的,左袒,不愿意跟着我的,径自离去便是。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入伙,可你们一旦跟了我,就得听从号令,不得违抗!” 话音方落,瘦柴率先扒下衣服,露出瘦柴一般的肩臂和胸膛,高顺c聂文c胖槐四人紧随其后,齐声高呼: “誓死追随少头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便有第二个c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袒露胸膛,站到了瘦柴四人的身后。 他们或许并不理解这个少头领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并不理解追随梁啸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梁啸能带给他们什么,可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碉堡的样子,说话也是信誓旦旦,说不得便能出人头地,闯出一番事业! 于是不论他们信与不信,都是在尽力让自己相信,尽力呼喊: “誓死追随少头领!” “誓死追随少头领!” 山谷中呼声如潮,饶是浮云冷眼旁观,面上还是闪过一抹惊艳。 之前倒是小觑了这个小子,看来果然是有些本事呢。这么说来,大督帅所言非虚。只是梁啸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 浮云想到这里的时候,却不禁想起前面两次亲热的举动,顿时心跳加速,脸上也似是蒙上了一层红晕。 她虽是太平道中人,却并无大督帅一般的志向,当年大贤良师都做不到的事,张燕一个将门众人难道就可以? 痴人说梦。 可对于浮云来说,眼前的梁啸显然更重要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左髭丈八 梁啸从一万飞燕精兵中,征募到了近四千人。 这四千人都是自愿留下,无一例外。 按照梁啸的想法,这四千人显然要分多支部队。历史上高顺曾经建立了陷陈营,是精兵中的精兵。而这次梁啸腆着脸从张燕哪里要来了几乎所有的铁甲c长矛c橹盾!这些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整整是八百套。 除此之外,上次并州狼骑杀败胡骑之后,散落的战马也被张燕聚拢起来,梁啸后者脸皮又要了一千匹过来。 梁啸脑海中不住思索,身前偌大的山谷中,则是一匹匹无鞍的战马驮着飞燕精兵奔驰而过。 聂文果然不简单,他竟然也深知驯马相马之术。马匹只有一千,自然要珍惜使用,所以不可能人人配马,而只能是最精擅马术的人才能做骑士。可众人都是两只脚的,如何分辨骑术高低? 聂文只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骑马。 不过这次骑的是没有马鞍和马镫的战马,光背的马。谁能骑在马上超过百步而不落马,就可以进入骑兵营。 梁啸看着不住从马背上掉下来的精兵,嘿嘿笑道:“小文子,你这么摔,把高顺的陷陈营摔坏了怎么办,他可是还没选人呢。” 聂文笑道:“无妨,马儿跑得不快,摔不坏。更何况高大哥的陷陈营今后要披坚执锐,无所不破,只是从马上摔了几摔,又算得了什么。” 高顺微微一笑,并不作声,他已经拥有了超乎青年人该有的沉默。 胖槐却是猛的揪住瘦柴的胡子,疼得瘦柴哇哇大叫。瘦柴挥拳要打胖槐,胖槐却拉着聂文到了身前道,“小文子,吕布的骑兵叫做并州狼骑,这一支骑兵叫什么名号?” 梁啸霎时间想起了十几个骑兵的名号,却并未说出口。他还要看看,他这个兄弟究竟还隐藏了多少故事。 “聂文祖居雁门,常慕古人英风。战国时李牧在雁门训练骑兵,大破匈奴,有雁翎骑之号。聂文的本事自然比不上李牧,可忝附骥尾,东施效颦也未尝不可。” 这一番话下来,听得瘦柴和胖槐直摇头。也难怪,他们自小没读过书,聂文这几句话又文邹邹的,听懂了才怪。 梁啸笑了笑道:“小文子是说,他老家在雁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李牧的牛叉人物驻守雁门,练成了一支雁翎骑,大破匈奴。所以呢这支骑兵也叫雁翎骑!” 梁啸说着笑着,脑子飞转,想着雁门c李牧c雁翎骑以及聂文四者之间的关系。可是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想到。 一个多时辰过去,聂文终于选足了一千人,他命令八百人列阵候命,却分出两百人另成一军。梁啸初时有些不解,旋即明白了聂文的良苦用心,心中感动。 easy ,聂文这是要为他训练两百名精锐的亲卫骑兵。 分出了一千骑士之后,便只剩三千余人,梁啸和瘦柴c胖槐三人躺在山壁的阴影里乘凉,让高顺自己去选人。 看着高顺像聂文挑选马匹一样地逐个挑兵士,瘦柴心头突然生出嫉妒,“少头领,我和胖槐做什么?” 梁啸眨了眨眼:“看戏。” 瘦柴有些无语,捋了捋下颚长长的胡子,突然神色坚定地道:“少头领,瘦柴也要领兵,为少头领尽绵薄之力!” 梁啸有些意外,“你愿意?” “乐于效劳!” “好,那待会儿你就做我副将好了。胖槐你呢?” “瘦柴你疯了,我只做个亲兵就行。”胖槐倒是神色悠然,比梁啸还要恬淡闲适。 梁啸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人各有志,高顺和聂文都有才,而且才能不小,梁啸这才让他们两个各自独掌一军,虽然人少,却是梁啸麾下最精锐的所在。等高顺的八百陷阵营挑选之后,只剩下三千人,就是梁啸亲自统领的了。 他本以为瘦柴和胖槐都是胸无大志,只想安安分分报完仇就一起回去,所以本打算让他们两个做亲兵统领便了。可瘦柴既然想统军,那也无不可。瘦柴不笨,本事可以学,是人都得学,又有谁一生下来就会许多事情呢。 瘦柴望向天空,怔怔地发愣,直到胖槐又揪了一把他的胡子,“看什么呢,天上有女人吗?” 瘦柴对着胖槐伸出了中指,“就知道女人,我在看浮云。” 胖槐不屑地撇撇嘴,“浮云不还是女人。” 瘦柴一怔,旋即嘻嘻笑了笑,“少头领,你看黑山军里的大小头领都有一个名号。向张白骑啊,黄龙啊,还有于氐根青牛角之类的,都是顾名思义,长什么样子就叫什么名字。瘦柴虽然也算个名字,可毕竟太俗了,跟二狗子一样不好听,要换一个才好。” 胖槐的眼珠转了转道:“那你叫胖柴,我叫瘦槐。” 瘦柴伸手敲了敲胖槐的头,自豪地捧起了他长长的胡须:“我胡子很长,叫做胡子丈八如何?” 胖槐终于伸出了中指道:“胡子丈八不好听,该叫丈八胡子。” 瘦柴有些无语,扭头望向梁啸,却发现梁啸双目空洞,显然是在想些什么。 “少头领?” “嗯?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少头领是不是又在想女人了?”胖槐猥琐地笑了笑,“是不是浮云?” 梁啸勉强笑了笑道,“是赵琰。兖州距离这里相隔千里,不知她到家了没。” “少夫人”胖槐的小眼睛骨碌碌转动,“少夫人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哈。” “瘦柴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张八胡四胡四张八的?” “不不,是胡子丈八,胡子一丈八,我从今以后不叫瘦柴,叫做胡子丈八如何?” 梁啸心中微微一颤,心道莫非瘦柴哥也是历史中的有名人物?这个名字想起来多多少少有些熟悉对了,是左髭丈八! 对,黑山军将领,左髭丈八! 梁啸每次玩真三刷常山之战的时候,黑山军都有出现一个将领,就叫做左髭丈八。 敢情那声威赫赫的左髭丈八,就是眼前的瘦柴? 梁啸此时用一种近乎膜拜的目光望过去,看的瘦柴一阵阵地娇羞,好似二月绽开的花朵,柔嫩忸怩。 “我说胖柴啊,这个胡子丈八不好听,叫做左髭丈八如何?” “左髭丈八”瘦柴喃喃念了两遍,脸上生出苦恼之色,“名字是不错,可是这样一来,我就得剪掉右边的胡子,这个” 胖槐笑道:“我看你把左边的胡子剪掉,改名叫右髭丈八,不就不用剪右边的胡子咯。” 瘦柴点点头道:“也是喔。” 梁啸忍住冲动,飞步走出阴影,到了剩下那三千飞燕精兵身前。高顺此刻已经将选出的八百人归到一侧,却带了个赤发汉子过来。 那赤发汉子身长八尺,高大魁梧,身上古铜色的肌肉虬结突出,蕴含着难以名状的力量。更要命的是,那汉子的头发竟然是红色! “少头领,此人名叫胡赤儿,颇为壮勇。今后我与聂文将不住少头领身边,此人正可替补为亲卫。” 梁啸又是大吃一惊,“你叫胡赤儿?” “我本是胡人,头生赤发,难道不叫胡赤儿?”胡赤儿倒是中气十足,当仁不让。 “很好,很好,你可愿做我亲卫?” 梁啸本来想问问典韦的大铁戟放在哪里,可算算时间似乎还没到宛城之战,强自压下询问的冲动。 “那也得看条件!” 梁啸大奇,不知道这个赤发的胡人汉子想要什么。 “你说过,能吃最好的肉,喝最美的酒,睡最骚的女人!这些没问题的话,我也没问题。” 梁啸嘴角带笑,右手重重地拍在胡赤儿的肩上:“n一 pr一ble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刘豹的基情岁月 太阳已经藏身群山之后,黑山军的连绵山寨又浸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昨日,郭大贤为张合所杀,黑山军被官兵打得大败,就算是大督帅带飞燕精兵亲自出马,都未竟全功。 就在昨晚,大督帅张燕召集诸将,商议军机。 也就是昨晚,黑山军的青牛角和黄龙,跟胡骑的首领刘豹c蹋顿吵得不可开交/。 今日梁啸练兵的地方选在山寨边缘的那个山谷之中,这处山谷知道的人不多,刘豹和蹋顿来到常山一带不到十日,当然不知。 可刘豹不知道梁啸在哪里,却不会阻碍刘豹对梁啸的思念。 纵然距离无法阻碍刘豹的思念,刘豹也有许多事要做,不能时时念着梁啸。 现在刘豹坐在屠各胡骑营的王帐里,脚下踩着破烂的大毡,身后是两个俊秀的少年奴隶,正揉捏刘豹的肩背。 刘豹是基,而且是可攻可受,攻可攻德无量,受可万受无疆。 刘豹微微眯上双眼,脑海里想着梁啸,胯/下渐渐火热起来。他突然拉住一个少年男奴的手臂,猛然将少年拉到身前。 “啪”地一声,刘豹一巴掌拍在少年的屁股上,少年双膝跪地,双手支着前身,眼中不由露出苦楚之色。 少年不同于寻常的草原人一样粗壮勇猛,反而是肌肤白/嫩,犹胜少女,可少年人的肉体比之女体,又多了一分的矫健和阳刚,比之少女怀春一样的柔弱,在刘豹看来,自然是少年更胜一筹。 刘豹双手抓住少年腰胯,低吼一声,胯/下大枪长驱直入,直抵后庭深处。少年不禁惨呼一声,却更激起了刘豹的兽欲,也不管两人交/媾处还不够湿润,大枪上下翻飞。先是一招突刺,再来一式螺旋突杀,最后极尽神勇,展开三段突刺,刺得少年呻/吟不止,毫无招架之力,更无反击之能。刘豹血脉贲张,身下大枪愈发坚/挺,眼见着就要到了爆发的边缘。 “大人,有客求见。”帐外一个粗砺的嗓音传了过来。 刘豹一皱眉,动作停了下来,一把推开了身下缠/绵的少年。他听得出这是于突的声音,也知道以于突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打断他的房中乐事。可于突既然说有人求见,足见来着身份不凡。 思忖间刘豹已经系好了腰带,重新依靠在大案之后,“带进来。“ 一个青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于突。于突还是面有忐忑之色,偷偷瞧见刘豹并未动怒,心中稍宽。他固然得刘豹信任,可是任谁被阻止干那事儿,想必都不太高兴。 刘豹此时不再想着方才的乐趣,反而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青年人来。 这个青年年纪不大,约摸二十四五岁,举手投足间显出一股剽悍。他身长八尺,却是体格匀称,不给人粗壮厚重之感。如果说梁啸为人天马行空,让人难以揣测,那眼前这个青年就是让人不由地感到敬畏。 这是一种属于强者的气息! “在下聂远,拜见单于大人。”青年不卑不亢,虽只是拱手,可在刘豹却已经大为赞赏。 “聂兄弟远来,不知有何贵干?”刘豹笑吟吟地道,他自然知道聂远从哪里来。 “特为单于之前程,为南匈奴之前程。” 刘豹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于突,百步之内不许有人靠近。” 此时的梁啸终于不再为刘豹惦记,可是梁啸知道必然有很多人惦记自己,今天刚刚选出来的那五千精兵就是。 高顺的陷陈营和聂文的雁翎骑都有了名号,那剩下的三千精兵,梁啸想了想便称之为苍头军。战国时期,有一个名叫盗跖的江洋大盗,他率众起事,大小搏战七十余,未遭一败。而盗跖所统帅的盗匪军因为没有头盔,只用麻布束发,便被天下称之为“苍头”。 梁啸找来的所有铁甲都给了高顺,所有战马和札甲都给了聂文。剩下了三千精兵,仅仅能配备一副破旧的札甲而已。他们当然找不到铁盔,梁啸别出一格,让他们把头顶的黄巾换成麻布巾,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苍头军。 高顺的陷陈营有高顺去巡视,聂文的雁翎骑有聂文去抚恤,左髭丈八——瘦柴虽然有些本事,可也有限得很,大晚上巡营这种事儿,还是梁啸来做比较妥当。梁啸当然也没有多少统兵的经验,可毕竟脑筋比瘦柴动的多一点,心地也比瘦柴更坏一点,知道人性本恶,不似瘦柴那样容易冲动。 胡赤儿和胖槐并立在梁啸左右,梁啸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阎涵。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梁啸不敢晚上留阎涵一个人在帐中,更不让她出去,所以今夜巡营,索性也带她在身边。 他们四人的身后,还有亲兵跟随,拉着一车的酒。 酒是浊酒,比昨晚在张燕大帐中喝的浊酒还要差,可梁啸知道,就是这样的浊酒,能起到非凡的作用。 梁啸对驭下之术不算毫无所知,但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但身为现代人,梁啸自然又现代人的优势。前世做公务员时,梁啸情场失意,官场失意,酒场还是失意!前世的梁啸是一个专注的人,一个任性的人,所以他肆意妄为,可以不结婚不买房不要前途不要金钱,只为了他内心所好,只为过着他喜欢的生活。 可今世的梁啸不一样。梁啸有了兄弟,有了女人,兄弟不多,个而已,可梁啸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女人更少,只有一个,但梁啸已经发誓用这一生去守护。 所以,眼下情场得意的梁啸,也要努力追求官场和酒场上的得意。 有人曾经用官僚文化和酒文化来评价中国的传统,虽然说并不真的指向问题的核心,但也确实说明了很多问题。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彼此对饮几杯,在酒精的催化下,不方便说的话也能说,不方便袒露的心扉也可以借机打开,原本不和的人,因之酒场,也有可能相交/莫逆。 言简意赅地说,酒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酒是万万不能的! 不多时,几人来到苍头军的寨中,亲兵几声吆喝下,三千名血性的汉子须臾聚到了一片开阔地。 梁啸命人摆上长案,摆满酒碗,早有亲兵提着酒坛一路倾泻着酒水过去,一时间酒汁淋漓,虽然酒味并不甚醇,但也是香气弥漫。 梁啸端起了一只陶碗,高声道:“兄弟们!梁啸奉了大督帅之命,当了大伙儿的头领,日间多有得罪,还请兄弟们海涵了。可一入黑山贼,终身黑山人,梁啸吃山寨的饭,就得为山寨做事!为什么咱们要训练得这么苦,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官军和狼崽子太厉害,不好啃?咱们今天吃苦,是为了明天把狼崽子砍咯,把官军全都剁碎了喂狗!抢钱抢粮抢女人!” “嗷嗷抢钱抢粮抢女人!” 苍头军中一阵阵的呼嚎,仿佛这不是梁啸画的一张大饼,而是真真切切的钱粮。 “是爷们儿的就给我昂首挺胸,把碗里的酒全喝光,谁敢皱皱眉头,老子要他的命!” 梁啸话音方落,率先大口饮尽了浑酒。他虽早已预料到了浑酒滋味不好,还是隐隐有些意外。这酒之所以浑,想必是酿造过程密封不严,或者是最后渣滓未曾除尽,可酒味之后,似乎还有些酸味更确切地说,是醋味 梁啸忍住醋意,命令亲兵继续倒酒,再次高高举起陶碗, “为了山寨兴旺,再干一碗!” “为你我兄弟情义,干!” 梁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总之是喝了又喝,茅厕去了又去,到了深夜,众人仍未尽兴,那一牛车的酒却已干了。 梁啸哈哈大笑:“都是纯爷们!这一刻,你们春哥附体,曾哥转生!” 众人多少有些不明白梁啸的话,可既然少头领说了,他们就只有听的份儿,群起应道,“少头领纯爷们儿!春哥附体,曾哥转生!” 山呼海潮一般的声浪过来,梁啸的酒突然醒了些,恰逢此时阎涵凑到耳边问道,“大哥,春哥是谁,曾哥又是谁?” 梁啸嘿嘿笑道:“吓尿了!那是屌丝的女神!” 阎涵皱眉,仍是不懂,正欲再问,却已听梁啸道:“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不让你们喝醉,是老子故意的!明个儿还得训练操演,把你们都灌醉了,谁给老子上战场杀敌,谁给老子抢钱抢粮抢女人!都给我回去睡觉,谁不回去,老子踩烂他的鸟蛋!” “抢钱抢粮抢女人” “喝酒睡觉睡鸟蛋” 醉汉们成群,吼着断断续续的号子进了各自的营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为爱痴狂 “抢钱抢粮抢女人” “喝酒睡觉睡鸟蛋” 醉汉们成群,吼着断断续续的号子进了各自的营帐。 梁啸正欲转身,却是脚下一软,有些站立不稳,身边立刻有人来扶,这才没有跌倒。 梁啸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好样的,扶我回去睡觉,真他妈困啊”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浑然没注意到压在她身下的阎涵已经俏脸通红,娇羞无限。 梁啸只觉靠着身边这个亲兵身世舒服,接连挥退了胡赤儿和胖槐,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回飞燕寨。 说来蛋疼,梁啸虽然当了那五千精兵的头儿,而且把那五千精兵全部放到了那个隐秘的山谷驻扎,可他自己还是要住在飞燕寨。这是浮云下的命令,多少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聂文和高顺,甚至是瘦柴都可以跟将士们住在一块儿,他就不行? 梁啸此时醉意熏熏,自然想不到浮云让他留在飞燕寨实际上是要更加靠近张燕。浮云不知道梁啸以前是个马贼,却能看出梁啸对眼下的黑山军颇有些不屑之意。她甚至改变成见相当困难,索性让梁啸与张燕多多接触,试图改变梁啸的想法,可谓用心良苦。 可不管浮云的心是苦是甜,梁啸此时又醉又累又困,只想睡觉。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飞燕寨的帐中,往榻上一倒,连带着阎涵也站立不稳,倒在他的怀里。 陡然间梁啸右手触到一团软肉,虽不甚大,但触手柔软,弹性极佳,手感自然也是极好。梁啸索性双手并用,左右也顺着怀中佳人的腰身摸索不止。 “大大哥,我” “我什么我,我好喜欢你是吗?” 梁啸此时只以为怀中抱着的是蔡琰,他们两人分别已经半个多月,梁啸虽不是时时想念,但也是时不时地挂念。他和蔡琰早已相互视为夫妻,梁啸更不顾忌此刻衣物未脱,帐纬未闭,翻身压到了女人的身上。 阎涵前胸被袭,心中惶急,却也隐隐有些期待。她自从来到山寨,便与梁啸等人相处。山寨中的青年人不少,可大多数是歪瓜裂枣,像瘦柴和聂文这样天赋异禀的层出不穷,似胖槐这样五官端正但体型失常的也为数不少。梁啸不算很帅,可在山寨里已经算是佼佼者。 其实阎涵未曾与别的青年男子相处,整日对着梁啸,就算梁啸变成胖槐,她多半也是要心生情愫。可梁啸偏偏就是梁啸,那个生性兔脱,任性妄为,又带着三分的轻薄浮浪的那个梁啸。 阎涵不知不觉间,已经情根深种,此时被梁啸紧紧拥住,早已是浑身火烫一般,不能自已。 “大” 阎涵未及说完,便被梁啸堵住了樱桃小口,只觉一股酒气喷涌而来,可酒气之后,便是让她如痴如醉的唇枪舌剑。 她平素守身如玉,历经昨夜一事,知道梁啸于危难中救了自己,已经暗暗许下心愿,以后纵然是做个侍妾,也要跟随梁啸。可阎涵有此心意,不代表她有足够的技巧和经验来抵抗梁啸的进攻。阎涵从未给人亲过脸颊,更别提接吻,而且是舌吻 阎涵想不到,原来舌头也能这样用! 梁啸忘情地吻着怀中佳人,口中喃喃地道,“昭姬我的好琰儿,我一定要娶你,风风光光地娶你” 阎涵听到这话,心中一酸,险些堕下泪来。 原来他一直念着的是琰姐姐,一直也以为自己是琰姐姐 伤心之际,阎涵的欲/望顿时消减不少,身体也不似方才那样配合,梁啸虽是酒醉,也立即觉察出了异样,怔怔地望着她道,“琰儿我,我哪里不好,你打我骂我就是可可不要不理不睬” 阎涵微笑道:“没有,梁大哥你很好。” 她虽是笑,可眼泪分明已经快要流了出来,梁啸浑然不觉,心中喜极,俯身再次吻了上来。 这次不独唇舌,梁啸左手探到阎涵衣襟之内的两座山峰间不住揉捏,右手更是解下了两人衣带,顺着股/沟一直前行到幽幽芳草深处。 “呜” 阎涵只觉下身阵阵快/感 袭来,让原本渐渐消减的欲/念重新燃起,而且更盛更旺! 她隐隐猜出了后面大约要做什么,心神激荡之际,双臂环住梁啸肩背,狠狠地抱住,用力地抱住,仿佛松了一松,便会失去梁啸一般。 梁啸胯/下大枪的枪头已经顺着阎涵大腿内侧,堪堪抵达幽径门扉。阎涵心颤不已,有些难以想象,难道那个东西,真要进到自己的身体之内? “呜呜” 阎涵未及思考,枪头已然前进了半寸。 “梁兄弟,你”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瘦长的身影倏然闯进了营帐,那人见榻上春/色,竟然也不回避,冷冷地道,“梁兄弟果然是金屋藏娇啊。” 梁啸此刻也反应过来,翻身从阎涵身上下来,顺手抓过一张毯子覆在阎涵身上,用力眨了眨眼,看清来者,声音里有了一丝惊讶,“刘大哥?来找小弟何事?” 原来闯进来的那人正是刘豹。可刘豹之前还在帐中接待聂远,此刻为何又来寻梁啸? 刘豹面有怒色,狠狠地剜了榻上的阎涵一眼,欲言又止,当即转身离去。 “诶刘大哥,有嘛事儿啊?” 梁啸大是疑惑,见刘豹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你小心些,莫要跟张燕走得太近。” 话音一落,刘豹转瞬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梁啸挠挠头,想了又想还是不明所以,口渴得厉害,便走到榻边案上将壶中的水喝了大半。 他经此一惊,醉意消了大半,目光在帐中一扫,看见榻上躺着的阎涵,迎上她脉脉含情的目光,不由奇道:“小涵,你怎么在这儿?” 阎涵不知道这时他酒已醒,还道是他童心大发,要拿她来开玩笑,更是羞红了双颊,不由低头嘤咛道,“你说了要睡觉的” 梁啸一愣,看着阎涵/裸/露的双肩和自己赤/裸的上身,转瞬间明白了些什么,立时感到头大如斗。 s!s! 梁啸用力拍拍脑袋,嘿嘿笑道,“那你好生歇息。” 他说完就起身,大步走到帐口,扯开喉咙叫道,“胖槐,胡赤儿!给老子滚粗来!” 须臾胖槐和胡赤儿光着身子跑到身前,梁啸嗵嗵两拳吹过去,破口骂道,“你们是当护卫的料吗?刚才连刘豹就闯进来了,让我怎么睡觉?我不管你们怎么轮换,今夜这个帐/篷不许再飞进一只苍蝇!” 胖槐和胡赤儿连连点头,犹如小鸡啄米,梁啸却不回帐,转身走向旁边一座小帐里躺下。 胖槐两人多少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考虑到梁啸的行事作风,只是一丝不苟地守护营帐。 而此刻躺在梁啸榻上的阎涵,眼泪已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我知道,你只爱琰姐姐一个,我知道,你爱她她爱你,你爱她很深她爱你很深 可是,你真的还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还是要把我当做妹子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张角也玩穿越? 梁啸躺在阎涵的小帐之中,良久难以入眠。 他是个人,是个男人,是个已经多日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 出于本能,梁啸可以在阎涵身上奋力耕耘。可若真的这样做了,梁啸必定良心难安。 不错,他始终是把阎涵当做妹妹,而不是妹纸,妹纸可以榻上欺压,妹妹却不能。 梁啸素来厌恶什么礼法道德,可为什么只要妹妹不要妹纸,他也不知道。 方才刘豹突兀而至,飘然离去,梁啸很是不解。可他纵然不解,也已经无暇思考。只是往榻上美人望了一眼,梁啸便险些把持不住。他之所以落荒而逃似地出来,只是怕自己再看了一眼,就要忍不住欲/火扑到榻上,刺进阎涵体内。 他的思维还没有到可以把做/爱等同于一种运动来,更何况在这个时代,这意味着更多的责任。 你占有愈多,便要付出愈多,关心愈多。 至于把女人当做战利品,或仅仅是榻上尤/物来对待,梁啸还做不来。 听着飞燕寨里的刁斗声响,梁啸知道子时已经尽了,今日终究是疲累过甚 次日辰时未至,梁啸就被帐外胡赤儿的大嗓门吵醒了。 梁啸费力地睁开双眼,感叹古人真得很勤奋 古时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从晚上十一点开始算起,分别是子丑寅卯c辰巳午未c申酉戌亥十二时。子时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那么以此推算,卯时结束c辰时开始的时间也不过是早晨七点钟。 可现在还没到七点呢! 当时没有电力,灯油和烛火也非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因此士民工商,百官国人,大多是从卯时就开始工作干活,拼命读书或者拼命种地或者拼命处置政务。而卯时初刻之时,官署作坊往往点名签到,是为点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日落而息没错,可日出的时候才几点啊? 现在已经到了初夏,日出十分只比五点靠后一点点,可五点的时候天就已经亮了! 梁啸一边感慨熬夜不是好习惯,一边懒洋洋地穿衣服,浑然不理帐外的胖槐和胡赤儿。黑山贼还是山贼,不是因为比别的山贼要黑,也不是因为是黑山的山贼。黑山贼为什么叫黑山贼,梁啸是不知道的,可黑山贼不管是什么来历,总归是山贼。山贼住的地方就是山寨,山寨里大多简朴非常,就算飞燕寨是一座军寨,也是这般。 梁啸虽然当了五千精兵的头领,生活上并无太多的改善,野菜照样吃,浑酒照样喝,不过是多了几个亲兵处理杂物,服侍起居罢了。 现在梁啸要穿的衣服,当然也可以称得上是汉服——汉朝的服装嘛,可这套汉服比起后世汉服控们抱怨的劣等货来说,更要次了许多。这是麻布做的衣裳,既非布衣短打,也非更正式的深衣,亦非类似风衣,潇洒无比的大氅——总的来说,这身衣服是什么,梁啸并不清楚。 但这不重要,梁啸穿上这身破衣服,还得套一层皮甲,然后去他的五千精兵驻扎的山谷里去训练苍头军。 梁啸正慢悠悠地穿鞋,上身犹自赤/裸,小帐帷幔倏然一掀,走进一个人来。 梁啸眉头一挑,正要调侃调侃,待看清那人双足,不由一愣。 他本以为进来的是胖槐——他的几个兄弟也就只有胖槐还留在身边,不然又有谁又这个胆子? 可来者竟是浮云! 浮云微笑望着梁啸,一丝不苟地打量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眼中没有赞赏,没有贬抑,更没有纯情无限,只是静静地看。 可就是这样静静地看,已经让梁啸大是囧迫自认浪子的梁啸,还从来没想过要让一个女人主动! “军师美女,古德牦牛。”梁啸嘿嘿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浮云淡淡一笑,轻轻骂道,“好好的一个早晨,提什么牦牛做什么。” 梁啸一怔,咧嘴笑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般穿好鞋袜,披上外衫,这才问道,“大早上的过来,有事?” 浮云眼中有了狡黠,“当然有事,可你不睡自己的大帐,却来这里睡那小妹妹,难道是嫌那里不够宽敞么?” 梁啸知道她又误会,可现在她的的确确是睡在阎涵帐中,百口莫辩,索性不再分辨,抢到了帐口道,“美女有事快说,不然我可要练兵去了。” “练兵的事交/待妥当便可,用不着你亲自去,大督帅要见你。” 梁啸恍然,旋即问道,“大督帅找我什么事?” “大督帅是将门中人,你已知晓了吧。” 梁啸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浮云见他有些呆头呆脑,却是忍不住笑骂道,“快些安排,不然大督帅怪罪下来,你可莫要牵累我。” 梁啸叫来胖槐,双手比划,唾液齐飞,让胖槐把今天的训练课目转达给瘦柴,若是瘦柴不能安排,那借助高顺亦可。 胖槐得令而去,梁啸也同浮云一道去张燕的居所,胡赤儿一声不吭跟了上来。梁啸看了看浮云神色,转身道,“你也去训练,不得耽误。” 胡赤儿这才离开,梁啸举步赶上浮云,语意歉然,“手下人不懂规矩,军师美女不要怪罪。” 浮云咯咯笑道,“有这样忠心耿耿的手下,我高兴还来不及,又要怪你什么?” 梁啸听她声音,竟似有一种魔力,想起前天晚上两人相拥的情景,忍不住地脸红发热。 浮云行走在前,看不见梁啸的反应,不多时到了张燕那个颇见寒酸的小帐,对着里面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她数年来之所以被张燕引为心腹,除了见识过人,谋略极佳之外,知晓分寸也是相当关键的一环。关于梁啸,浮云知道的不少,张燕知道的也不少,可两人之所以不加以印证,或者是,浮云不主动提起梁啸,就是因为知道张燕作为将门中人的自负。 将谋风火,反谣工锐,将谋二门排在最前,自是无话可说。可谋门虽然机智无双,却也始终不能压过将门一头。更何况自大贤良师殁后,谋门人才凋零,她浮云此时宛若天边浮云,随时有可能消散。既然如此,也不必跟黑山贼的贼首,将门褚燕争个高下。 听到浮云的渐行渐远,梁啸这才恭敬地道,“大督帅有令,梁啸自当遵从。”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住盘算张燕究竟要找他做什么。难道是调查李大目一事,有了眉目?梁啸心中暗自惊凛,可反复推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张燕前天晚上跟他说了太平道的事情,虽然不见得是推心置腹,可显然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接触到的机密。 梁啸自然看得出张燕对他的看重,这种看重又来自于他的身份:天机。 可天机究竟是什么? 张燕背后还是那一幅巨大的地图,此刻的张燕面带微笑,神色郑重,“你一定在疑惑,我找你来做什么。” 梁啸一怔,索性不加掩饰,“正是如此,还望大督帅示下。” “你是天机,本该有大贤良师一般的本事,可在我看来,你却是什么都会,又什么都不会。” 张燕说出这话,梁啸又是一惊。 什么叫你是天机,什么叫本该有大贤良师一般的本事? “大督帅所言,梁啸不太明白。” 张燕想了想道,“你问,哪里不明白就问。” “什么是天机?” 张燕一愣,没料到梁啸竟然会问这个问题,却是不假思索地道,“天机就是天机。” 梁啸从他眼神中看出绝无欺骗之意,心中疑惑更浓,接着问道,“为什么天机就该有大贤良师一般的本事?” 这次张燕笑了,“因为大贤良师就是天机。” 这次轮到梁啸发愣。 若是张燕和浮云看得出自己是穿越众,因此命名为“天机”,那张角若也是“天机”,岂非就是另一个更加强大的穿越者? “大贤良师能力滔天,让人骇然。他武艺过人,医道更是天下无双,用兵奇正相佐,生平未尝一败,谶纬之术更是神秘莫测,让人叹为观止。我是将门之人,所学只是兵法武艺两者,却是离大贤良师差得远了。你虽然也是天机,见识也是有的,可学识庞杂,武艺也不精擅,什么都会,却又什么都不会,让我很是疑惑。” 梁啸这次有些明白了,原来张角不仅穿越,还带着满腹学识,几乎是超人一样地穿越过来。再加上张角知晓未来,所以谶纬也就是算命的本事天下无双,想来可以理解。 可张角既然谶纬之术天下无双,又怎么算不到自己会病死? 是了,他知道的是历史,他自己却是个穿越来的,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又为何会在十年前掀起滔天巨浪,为何做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功业? 难道是他自己算出自己就是张角,这才顺应历史,奋力一搏,却知道最终免不了败亡的命运? 可身为穿越者最大的癖好便是篡改历史,张角起码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干什么又要去发动黄巾起义? 梁啸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头大如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一将难求 张角干什么穿,又穿了干什么,或者是张角到底穿了还是没穿? 这个穿和没穿不是张角有没有穿衣服,而是他有没有穿越。 梁啸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见张燕问道,“你也是天机,可知其中缘由?” 梁啸缓缓道,“大贤良师是天机,可天机未必个个如大贤良师那般。天机中有学识超卓,惊才绝艳的,就像大贤良师,也有不名一文,猥琐废柴者,比如梁啸我。大督帅以大贤良师推究天机,想来是不太对的。” 梁啸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恳,已是在委婉地提醒张燕说,我虽然也是天机,可是大贤良师的重担是挑不起来的,您老人家还是莫要赶鸭子上架了。 可张燕浑然不觉,若有所思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不论天机究竟本事如何,都该是担起我教复兴的重任的。” 梁啸一张脸比苦瓜还苦,默默伸出左手中指,横在张燕肋下。 张燕没注意到这个亲密的动作,脸色已经有了怅然,“复兴我教之事,可谓任重而道远。眼下袁绍引军来攻,便是一道难关,我不能授你别的本事,但武艺和兵法还能指点一二。” 梁啸这才知道张燕今天叫他来的用意,面带笑容,显得喜悦至极,心中却始终在想,张燕究竟有没有让人去洗劫了他在谒戾山的山寨,他又到底怎么才能杀了张燕? “千军易得,而一将难求。黑山军坐拥近百万人众,将才实在是寥寥无几。你今后要统领黑山军,更要光复我教,必然要领军与官兵作战,所以必学兵法。然读兵书易,领悟兵法却难,若是比之于统帅大军,征战而胜,比之领悟兵法更是难上加难。我听浮云说你在谒戾山时,便能将兵法用之于打劫肥羊,已经有了底子。现在我给你《墨子》十五卷,你须用心揣摩。” 张燕说着话,就已经转身到榻边打开木板,取出一个小匣子来。那匣子是樟木所制,虽然遍布灰尘,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张燕一掀木匣侧面机括,匣子嗒地一声弹开,露出里面蓝色封面的书来。 “这是当年左伯改进造纸术之后,从皇室府库的藏简所抄录的第一版,已是孤本,你当好好珍惜。” 梁啸听了,郑重点头。 东汉时代虽然已有纸张,可纸张制作不易,价格昂贵,人们日常所用,仍是竹简。到了蔡伦时,他用渔网c麻布c树皮造纸,可谓是将成本大大降低,将纸张大大推广了。可蔡伦的法子造出来的纸太糙,官宦人家不喜欢,普通民众又是用不起。后来左伯再次改进造纸术,做出了质地优良的纸张来,可这种纸比蔡伦纸要贵得多,也只有高门士族和皇室用得起了。 “ 《墨子》凡十五卷,七十篇,其中讲的,除了兵法之外,更有我教济世安民的纲要,你从今以后,待读到十遍以上,才算读完。” 若是在后世,这样一匣子古书,想必已经重重保护起来,可现在这书不仅不保护,梁啸还要去读,不仅要读,还要读上十遍八遍,倒不知会不会翻烂掉。 “兵法之要,首在兵势如水,逐利而动。你可记下了么?” 张燕此时面色沉凝,没有丝毫的轻捷如燕的特征,梁啸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心中默念两遍,这才点头应允。 张燕拉着梁啸走出军帐,站在高处,指着群山中一条清亮的小溪道:“眼前便是一弯活水,你可能从中领悟些许用兵之道?” 梁啸知道这是张燕有意考校自己,装模做样地看了看那道蜿蜒的山溪,作恍然大悟状,“山势崎岖,这道山溪也蜿蜒而行。你看那里矗着一块大石,山溪便从前绕过,正对应敌强我弱之状,两军相对,若是敌人太强,实在不宜强攻,鸡蛋碰石头,只会让蛋碎了一地。所以弱者应当避其锋锐,从长计议,不可一味用强。” 张燕面露喜色,神情中对梁啸大是赞赏。梁啸却是心中苦笑,他在后世接受了天朝十几年的教育,虽然并不算高深,可庞杂是有的。神马兵法啊诗歌啊赋文还有百科之类,全都有所涉猎,又全都学得不精。唯一的一个地理学是梁啸的专业,可三国时代又不搞科技开发,地理学多半也用不上的。这些东西在他那个时代虽然粗浅,可到了三国,却似乎已经成了了不得的见识。 “敌强我弱之时,须得避其锋锐,然敌弱我强时,便可以正兵猛击,一战攻杀对方。大督帅请看,那快大石之后,溪流笔直,水流加速已成必然,中间那里一堆碎石,碰到水流之后,只能被水流挟裹而去,毫无反击之力。 “再看那一道小瀑布,水流蓄势已久,到瀑布出释放能量,水声哗啦啦的,落水处早已冲成了一个小潭。若比之于用兵之道,则是一张一弛,保养军力。张力是为蓄势,蓄势已毕便需释放,不然能量积压过多,反而可能伤及自身。” 说到这里,张燕已经忍不住地击掌叫好,他用兵不错,却不料梁啸只是凭着这一道小小的山溪,领悟的东西更有他之前未曾想到过的。 “你的悟性可比本事要强多了,只需如此,击退吕布和张合也并非难事。”张燕此刻面带笑容,觉得梁啸大有潜力,不枉自己一番栽培之心。 “然则用于两军相争,我给你十六字真言,你今后当用心揣摩。” 梁啸知道这才是正餐,当下凝神倾听。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梁啸微微一怔,风林火山? 隔了半晌,张燕见到梁啸神情从迷惘中醒来,知道他多半已经领悟了不少,这才开口,“今日兵法学习便到此处。为将者未必亲身搏战,却总得有一身武艺,方能自保,我看你有两下子,但太过粗浅,跟我来。” 梁啸知道练练武艺对自己多半无害,也不推脱,跟着张燕径直过去。 两人仍是回到了张燕所居的小帐,张燕直接坐在毡上,示意梁啸也是如此。 此时张燕虽然也是坐,却和往常的坐大不相同。汉朝之时,虽然已经有胡人的椅子床榻传入中原,但毕竟流传甚微,汉人所说的坐,还是双膝跪地,屁股垫在脚后跟上。这种坐姿自商周之际流传至今,称为“礼坐”。只是到了后来,有些人因为久坐而双腿麻木,便在下面垫上垫子,多少缓解一些酸麻之感。 但张燕此时的坐,却是打坐。 就像是后世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盘腿而坐的那样,屁股着地,双腿交/叉并拢,双脚收在大腿下面。这种坐虽然比坐椅子要难受一下,比礼坐可要舒服地多。而风流雅士们大多礼坐,其实也有不能盘腿的苦衷——宽袍大袖的士子们,大多是不穿内/裤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关键部位只靠前襟遮蔽。至于平民,穿连裆裤则是再寻常不过了。 “大贤良师自创了一套功夫,厉害无比。这门功夫练到最后,可以洗髓易经,返老还童。我并非大贤良师传人,因此所学不多,只学到了一些打坐c呼吸c站立和行走的法门。这些方法虽然简单,却对增强体质极为有效,你根底不错,但比起天下间一流的高手来说,实在是差了太远。” 梁啸知道这是张燕要传他这门神马武功的筑基功夫,当下学着张燕的样子端坐,“大督帅传授吧。” 张燕微闭双眸,缓缓念道:“易筋初基有二,一曰” 梁啸凝神倾听,尽力记下,内心却是澎湃起伏,难以自己。 他知道,这就是内功心法!这就是让他能够迈入一流高手的根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谒戾山疑云 梁啸跟着张燕打坐两个时辰,不仅不觉疲惫,反而精神饱满,让他大是振奋。两人起身后,张燕继续传授行走和站立的法门,这让梁啸多少有些震撼。 按照张燕的话来说,这门内功练得熟了,便是无时不刻在练。无论是你站着走着,躺着坐着,只要呼吸不止,气血行之不休,运功便也不辍。 这好神奇! 梁啸又学了一个多时辰,张燕见太阳西垂,索性让梁啸跟他一起用了晚膳,这才让梁啸离开。 梁啸走在路上,犹自揣摩张燕传授给他的内功心法,觉得妙用无穷,实在是好功夫。他想得专心,丝毫没注意面前脚下,扑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嗯?军师美女?” 梁啸显然有些惊讶,不知道浮云为何要横在路上,浮云伸出纤纤玉指,在梁啸鼻子上刮了下,笑呵呵道,“想些什么事这样用心?” 梁啸被她轻薄,脸色微微泛红,听浮云开口询问,索性自己主动一些,坏笑道,“想写什么,自然是浮云姐姐的裙底春/光了。” 浮云撇了撇嘴,明知梁啸这是有意轻薄,心中却倍加喜悦,指了指飞燕寨北方的连绵营帐,“你可知哪里是谁的营寨?” “听说黄龙和郭大贤的部属在飞燕寨前,刘石和青牛角的部属在飞燕寨后,那里山势险恶,想必是青牛角的所在。” “好小子,果然聪明,跟我来。” 浮云迈开脚步,梁啸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跟了上去,“姐姐此言差矣,梁啸蠢笨如牛。” 他知道浮云多半和张燕是一路货色,可张燕既然对他没有恶意,浮云想来也不会加害于他。更何况梁啸觉得浮云这个女人似乎有很多故事,他生性好奇,便想探知一个究竟出来,不论这个是究竟是在山丘之间,还是沟壑深处 此时太阳将落未落,恍若一个巨大的火球,悬在群山的山腰之间。霞光万丈,橙色的暮光反射在浮云身上,美艳不可方物。梁啸跟在浮云身后,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也许并不是平常见到的那样骚。 此时梁啸虽然只能看到背影,却隐约从背影里读到了一分的坚持,一分的倔强和一分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不论如何,她总是一个孤独的人。 想到这里的梁啸不禁有些黯然,有些人注定了一辈子孤单,却未必会一辈子孤独;有些人被宾客环绕,朋友相亲,可真正了解自己的又有几个? 孤单的未必孤独,孤独的却不限于孤单。 比若浮云,山寨里明明有这样多的男人对她倾心,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郭大贤,更有无数英雄好汉渴望她的肉体。可整个黑山军,竟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她。既然如此,这样多的人追求她又有何用?大督帅张燕还有跟着他的一帮披肝沥胆的兄弟,可浮云又有什么? 也许真的是人物其名,浮云犹如浮云一般,什么都没有。 梁啸想着这些,不由停下脚步,望着浮云的背影呆立良久。 浮云也终于觉察到了身后有些异样,蓦然转身,迎上梁啸远远射来的目光,不禁心中一颤。 她似乎能从梁啸的目光里,读到怜悯 难道他真的如传言所说,知晓前世今生,人间万象? 这个闪念在浮云心中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坚持,她的倔强,她的不屈! 我便是我,不论我如何落魄如何孤单如何空虚寂寞冷,我便是我,我又何须他人怜悯? 浮云隐去眼角的悲伤,化成浓浓春意,向着梁啸嫣然一笑,“大笨蛋,快跟上!” “喔喔,就来,你走得太快了。” 梁啸反应过来,心头一阵阵的迷惘。 方才浮云的神色,似乎已触动了他的心弦。 这次两人专心赶路,不一刻终于到了青牛角的营寨外围。饶是他们两人步履快捷,此刻也已经是天色全黑。巡逻营寨的山贼大多认识浮云,见到军师亲自前来,都是点头哈腰,谄媚不止。浮云望着他们的毕恭毕敬,心中反而生出嫌恶,吩咐了不许声张之后,便拉着梁啸走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黑暗中梁啸只觉得浮云的小手滑腻,柔嫩非常,让他大是受用。可浮云的手似乎跟蔡琰c跟阎涵又有不同,浮云的手力气还是大了些,她握得更紧 两人走到守卫稀少的地方,梁啸这才凑上去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很关心李大目么,想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便跟着我来。” 梁啸心中一凛,不及思忖李大目和青牛角有什么关系,浮云又拉着她走了起来。 “诶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做?” 浮云不理梁啸,只是一个劲地走动,须臾已经绕过了守卫,到了一个大帐的背后,这才倏然停步。她指指大帐,又指指耳朵,示意梁啸贴耳朵过去听。梁啸隔着一层厚麻布,自然看不见帐内的究竟,听着帐内脚步声沉重,已是隐约猜到,这或许便是青牛角的大帐。 他专心偷听,不妨右耳处一阵热气吹来,接着便是轻轻的一句:“因为我关心你。” 梁啸顿时半身酥软,险些扑到在大帐上,半晌反应过来,知道浮云这是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可梁啸多少有些不明白的是,浮云为什么要关心他? 就在这时,浮云扯了扯梁啸衣袖,指指她身前的一处。梁啸凑了过去,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间在帐/篷上割了一个小小的圆洞。梁啸右眼去看帐中人物,发现已经多了一人。 一人脸色发青,体壮如牛,头戴牛角盔,正是青牛角;另一人中等身材,神色冷峻,正是刘石。 “牛角哥叫小弟来此,有什么事儿就说,小弟一定竭力办妥。”刘石首先开口,大喇喇地在大案边坐下。 青牛角坐到刘石的对面,神色却多少有些阴郁,“刘兄弟,你帐下那个叫李大目的,你可查过?” 刘石想了想道,“那个李大目,好像是从谒戾山过来的吧,他骁勇善战,我已经把他推荐给大督帅了,此刻大概是飞燕军的一个千夫长。” 青牛角不知道刘石是故意回避还是一时不查,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那个李大目的来历,刘兄弟可曾查过?” “当然查过,谒戾山的山贼嘛,知道咱们黑山军势力大,率众来投。”刘石自己倒了一大碗酒,边喝边说。 青牛角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不悦,抢过刘石手中的陶碗,重重顿在案上,“我也查了谒戾山的山贼,发现那里确实有个山寨。可是山寨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焚毁,除了灰烬,便只剩累累白骨,李大目若是出身谒戾山,这个如何解释?” 帐外的梁啸不禁一惊,原来有人已经去探查了山寨的底细,不过山寨已毁,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也都在黑山军中,谅他们查个三年五载,也是查不到什么的。 刘石又道,“谒戾山不止那一个山头,自然可以有多处山寨,那李大目并非那个焚毁了的山寨里来的,而是从别处来的。” 青牛角青色的脸庞微微抽搐,注视刘石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我将谒戾山群山查了个遍,发现只有那一个山寨。” 刘石满不在乎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紧张,注意到青牛角的冷眼,刘石嘿嘿笑道,“原来如此,牛角哥心思缜密,小弟佩服。那李大目当初来投时,带了几号兄弟,又亲自领路打劫肥羊,至于他的山寨是个什么样子,小弟还真不知道。” “所以你因为他有功劳,这才推荐到飞燕寨里,助他做了个飞燕军的千夫长?” 刘石一拍大案,又端起了那碗酒,“牛角哥说得对啊!他不立功,我又怎会瞎了眼把他推荐给大督帅呢。” 青牛角缓缓转身变成侧对刘石,背对梁啸,良久声音传来:“可刘兄弟你素来自私,碰上好用的手下,若非大督帅亲口索要,你是从无主动推荐过的。” 青牛角这句话说完,不待刘石答话,便呵呵笑道,“老哥我今天遇事不爽,刘兄弟来陪我喝两碗。” 青牛角说着又取出一个陶碗,手抓酒坛倒了满满当当的两碗,双手捧着汩汩饮尽。 刘石见青牛角不再追问李大目的事,也是心中稍安,端起陶碗了饮尽浊酒。青牛角正在倒第二碗的当口,刘石却开了口,“牛角哥,这件事本是大督帅吩咐,小弟自是不想欺瞒大哥,可有些事嘛” 他欲言又止,青牛角已经反应了过来,不再说话,帐中一声陶碗相撞的闷响,两人对饮不休。 梁啸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就要倒在当场。 是张燕,果然是张燕! 果然是张燕派人去屠了山寨! 梁啸之前还在怀疑张燕是不是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在梁啸看来,张燕是一个好统帅,一个好将军,更是一个好兄长。若非山寨一百多口性命的仇怨,梁啸便是心甘情愿在张燕身边做个小头目也是不差。 可那些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怀疑,那些梁啸竭力赋予自己的期盼,在真相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没错,张燕就是你的仇人,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梁啸脑海中嗡鸣阵阵,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发现面前一张美艳的面容几乎要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军师” 浮云狡黠一笑,伸手捏了捏梁啸的左脸,又用左手捂住梁啸的嘴。 纤纤玉指覆在梁啸唇边,让他刚刚清醒过来的脑子又有些混沌,只听浮云道,“此刻他们饮酒醉了,咱们快走吧。” 梁啸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但听浮云的口气似乎过去了很长时间,他知道再也无法探知更多了,心中微有失望。 可就是眼前的情报来说,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情! 张燕,张燕,张燕! 梁啸跟着浮云脚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青牛角的营寨。两人前后相距不过三尺,往飞燕寨中逶迤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单于帐下王豹 就在梁啸和浮云顺着山道回飞燕寨的路上,一骑快马也从远处的胡骑营悄悄出发,取的正是南边袁军营寨的方向。 胡骑身形矫健,不多时奔到了袁军大寨,袁军训练有素,远远便有人喝道,“来者通名,否则弓箭伺候!” 胡骑连忙勒马,一手举着一卷羊皮纸,亢声高呼:“吾乃北方使者,快速通禀张将军!” 辕门的士兵搞不懂北方使者是哪里的使者,只是如实禀报,不多时便有一支精锐亲卫军出营上前,簇拥着使者缓缓走向中军大帐。 那胡骑使者见张合只是派个亲卫队来迎接,不免心中有些不悦,但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轻轻哼了一声便随着众人脚步上前。 不远处的中军大帐,正是灯火通明。 这个,倒是有些奇怪了。他听说张合治军严谨,就算是他自己处理军务,也绝无可能将整个大帐点得这么亮。 “兀那汉子,大帐内不许佩戴兵器!” 帐口一个两个亲兵大喇喇地站出来,就要去搜查胡骑使者。胡骑使者心中一动,哈哈大笑起来,“难道河间张俊z气量如此狭小,连一个胡人使者都惧怕如此么?莫不成,郭大贤是自杀的?” 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够强硬,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自己的族人就要吃亏。张合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员武将,可今天看来,这排场可是比黑山贼大督帅张燕都要大多了。 “请使者进来。” 帐内浑厚的声音飘出,胡骑使者瞪了帐口亲兵一眼,昂首挺胸,迈步跨了进去。他甫一进帐,便觉帐中金碧辉煌,比他在河朔的牙帐还要华丽。正北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披黄巾铠甲的将军,气度伟岸,不少文臣武将分列左右,张合神色冷峻,正在右首第二位。 胡骑使者嘴角有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目不斜视,走到正中便施了一礼,“南匈奴单于帐下使者王豹,参见张将军。” 他语意恭敬,神色诚恳,主位上身披黄金铠的将军却是微有色变。 参见张将军? 你难道看不见么? “王豹大胆!这明明是冀州牧袁大人,休得无礼!” 不待身披金甲的将军发作,便有一个文士勃然而起。文士面色白净,两撇小胡子却是多少显得有些猥琐,正是袁绍帐下的谋士逢纪。 王豹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冀州牧袁大人,那张将军呢?小人奉单于之命,请见张大人。” 袁绍的目光从张合身上扫过,已经露出了些许的不满,他右手处坐着的吕布却是面带微笑,望着胡人使者的目光多少有些复杂。 张合此时脸色囧然,知道不能让王豹再拖延下去,正色道,“今有冀州牧主持,使者可禀告事务。” 王豹面色多少有些犹疑,半晌才道,“可是我家单于让我只对张将军一个人说” “贼子无礼!”袁绍身后的一个青年噌地拔出长剑,一剑剁去了木案的一角,“有事便说,难道冀州牧大人还不能做主吗!” 王豹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右手抚胸,鞠了一躬,“请袁大人恕罪,小人身在下邦,于河北人物,素来是只知道河间张俊z一人的。如今既然有袁大人在此,小人便将单于的吩咐如实禀告。” 说到这里,王豹又扫视一周,注意到众人不同的表情,不禁有些得意。 “我家单于吩咐说,一切准备妥当,后天两军再战,我屠各两营拖住乌桓人,袁大人便可率领大军将黑山贼击破。” “然后呢?某家派出的使者提到的可不止这些。”吕布突然开口,让众人颇有些惊讶。 吕布又道,“某家使者跟刘豹约定,帅军偷袭飞燕寨,你怎地不说?” 王豹面带微笑道,“还没说到,将军却是心急了。” 吕布狠狠瞪了王豹一眼,王豹只感到有些胆寒,但知道他今夜使命重大,便强打精神,显得底气十足,“偷袭飞燕寨当然不是难事,可若是没有我军的向导,只会比登天还难。我胡人重利,天下皆知,袁大人若是不能给我南匈奴相应的好处,我军即刻撤军,两不相帮!” “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尔等胡人有奶便是娘,说罢,要什么?”袁绍直到此时才开了口,可王豹发现,袁绍只是说话,竟然也有一股莫名的力量。 “我家单于说,今后他一统南匈奴各部,大人可不要干涉。” 这次不待他说完,张合已是有了怒色,低喝道,“一派胡言!尔等跳梁小丑,怎能觊觎我汉家天下!” 张合的愤怒并非无因,说南匈奴觊觎汉家天下也并非血口喷人。 西汉武帝时,曾经派卫青c霍去病收复河朔,北进河套,北逐匈奴于狼居胥山c阿尔泰原。后来西汉没落,至汉光武帝时国势收缩,便迁移了河套和并州北部的汉民南下,将这些地方给了内附的南匈奴人生息。眼下南匈奴内部分/裂,若果真有人要一统南匈奴各部,那匈奴一旦强盛,又将荼毒汉家天下。 这些事情袁绍自是知道,张合也知道以袁绍之明,不太可能放任南匈奴的一统。是故不假思索,便驳斥王豹。可张合却忘记了一点,张合忘记了王豹一进帐就拜见张将军,而非拜见袁大人,张合更忘记了王豹说河北只有张合,没有袁绍! 王豹被张合训斥,也不气馁,反而对张合竖起了大拇指,“张将军果然真英雄!既然如此,小人便去答复单于,我军立即撤出常山战场。” 王豹说完这句,转身要走,身后终于有人道,“胡儿止步!袁大人尚未答复,尔等怎能擅离。” 说话的正是逢纪,王豹见袁绍脸色不悦,知道张合此后便要为袁绍猜忌,此人极富领兵之能,能用这等手段加以牵制,卑鄙是卑鄙了些,可为了大匈奴的明天,卑鄙又有何妨? “既然如此,敢问袁大人,允是不允?” 不待袁绍开口,张合已经离席,神色慷慨,“大人,南匈奴乃是河北大患之一,不能坐视不管!” 孰料袁绍却道,“吾答允刘豹的请求,只是尔等若是不能兑现诺言,休怪我到时候血洗河朔。” 王豹听到这话,不禁觉得有些后怕,却仍是淡淡答道,“偷袭飞燕寨的路径,我等早已探查清楚,到时候就看袁大人麾下的精兵猛将了。此乃盟约,请袁大人用印。” 刘豹说着从怀中取出两方羊皮纸,纸上早已写了文字,正是方才他所言的条件。 见刘豹如此,逢纪已是厉声呵斥:“尔等不要得寸进尺!” 张合也道,“大人,此事一旦用印,河套数百里土地将不复中华所有!” 袁绍本欲拒绝,听到张合的话,却是冷哼一声,“取我印来。” 袁绍当然明白张合的话。若没有这份约定,袁绍扫平幽并之后,大可遣一上将平定河套,屠灭南匈奴。可若是真的跟南匈奴签订此等合约,他袁绍身为冀州牧,那这一合约便成板上钉钉的事实,抵赖不得。 可袁绍素来自负,到时候他不能亲自去平定河套,难道还不能假手别人么? 我自己不派人去打你,可若是别人灭了你,你待怎地? 袁绍片刻之间已经下定决心,河北底定之后,便对南匈奴开刀。 早有书记官取来金印,在两方羊皮纸上具名按下,这份盟约便已经达成了。 刘豹心中喜极,可见大帐中众人对他都是冷眼旁观,心中又生怒火。他来到大帐中良久,袁绍却连个坐席都不给,实在是欺人太甚! “大事已定,小人告辞。明日入夜时分,袁大人可派一军往西面三十里处,单于派人接应,趁夜靠近飞燕寨,待天明时分,飞燕寨空虚之后,再一鼓破之。” 袁绍甚至不再说话,挥退王豹。 王豹压制怒火,毕恭毕敬地出了大帐,直到到了袁军大营百步外,这才啐了一口,恨恨地道,“袁绍小儿,等某家真一统南匈奴之后,叫你小子好看!” 话音方落,便响起沓沓马蹄声,原来这个屠各人的使者,正是刘豹自己! 可袁军大帐中却没人注意这些,张合不知道袁绍的打算,还想再劝一劝,忽然觉得身后衣襟被人踩住。回头一看,发觉是袁绍爱将文丑,知道文丑是好意提醒他,再一味劝谏只怕会适得其反。张合叹了口气,坐回原地,心里想的只是如何击败张燕的飞燕精兵。 “方才那胡儿已经言明,黑山贼不日便将大举进攻,诸位以为,改如何应对?” 袁绍高高在上,开口询问时也颇具威严。 一旁的吕布冷哼一声道,“一个字,打!黑山贼都是些杂鱼,打完杀光了便再也无力袭扰冀州。” 袁绍身后的青年颇有些不屑之色,抢出道,“父亲,孩儿以为,当分兵袭取飞燕寨,将其纵火焚毁。黑山贼巢穴既失,必将溃散,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大获全胜。” 这青年正是袁绍长子袁谭,自由熟习武艺兵法,颇为自诩。 袁绍点了点头,“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俊z你怎么看?” 张合本以为经历王豹的挑拨,袁绍将不再信任他,此刻听袁绍问策,神色间大是振奋,“末将以为,黑山贼人数众多,当以大戟士为凭,正面阻敌,拖住黑山贼主力。尔后吕布将军的狼骑出动,从后方突袭敌阵,少将军可选派精兵数千,利用匈奴人的向导,袭夺飞燕寨! “黑山贼如夏生蒲草,层层不息,只是斩杀贼首,则黑山贼来年复生,故而我军需要双管齐下,斩草c除根,可竟全功!” “嗯,诸公以为如何?” “张将军之法甚妙,只是,兵对兵,将对将,谁人统兵,战于何处,却要大人安排了。”逢纪善于察言观色,知道袁绍还有话说,便不将话说满,留给袁绍拍板的空间。 “吕布听令!” “本将在!” “率本部并州狼骑,藏于东山山谷。” “了解了。” “袁谭听令!” “孩儿在!” “率三千精兵,袭夺飞燕寨,许你裁决之权,可随机应变。” “儿臣领命!” “文丑听令!” “末将在!” “率五千大戟士,正面痛击黑山贼!” “末将得令!” “张合c逢纪,与我留守大营,策应四方。” “末将领命。” 张合虽是领命,心里却大不是滋味,大戟士是他一手训练,可袁绍偏偏要文丑去统领这,便是袁绍疏远他的征兆么? 众人步出营帐,张合仰望天空,发现群星璀璨,正争相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膝盖中了一箭 关于袁绍已经亲帅万余精兵前来的事,黑山军中有的人知道,比如浮云,有的人却不知道,比如梁啸。袁军只有不到一万时,黑山军便不能奈何得了,袁军陡然间又增兵一万,寻常黑山贼听了,岂非要吓得尿裤子? 浮云重视情报,可这情报也来得不易,在她的严格控制下,黑山军中知晓此事的实在寥寥。 除了大督帅张燕,就算是浮云最信任的梁啸,也未尝告之。 今日一早,梁啸就前往山谷中,点出了他麾下的五千精兵,作为全军前导,后面领着张燕的飞燕军,黄龙c青牛角等人的兵马,浩浩荡荡地开下山来,直奔袁军大营而去。 这一战,黑山军可谓是势在必得。 先前梁啸献策用上次用过的伏兵之计,张燕深以为然。可到了昨晚,张燕终于还是改变了主意,打算让梁啸带五千精兵先试试硬抗大戟士再说。若是梁啸训练出的精兵果真能击败大戟士,那黑山军便一鼓作气,冲进袁军营寨,灭了这一支兵马。若是梁啸不敌,那仍然依计设伏。 梁啸不得不承认,张燕的法子比他的诈败要高明得多。诈败装得再怎么像,也终究是诈败,只要是诈败,便有迹可循,便有可能被对方识破。可若是真的败了,那敌军多半不会想到,黑山军竟然是以损失数千精兵的代价换来大戟士的入伏全歼。 说实话,梁啸确实没有击败大戟士的信心。 张合是河北名将,更是日后的天下名将。一个让曹操c诸葛亮甚至司马懿都颇为忌惮的大将! 张合经年之功,训练出的大戟士,自然是非同小可。可梁啸的苍头军c陷陈营才成军多久? 三天,整整三天! 就算是苍头军悍不畏死,也多半要为大戟士所败——这就是梁啸作为一个二流将领的觉悟。 但败与不败,其实并无太大干系。梁啸此时仍是想着杀了李大目和张燕,为山寨报仇,这些飞燕精兵也都是悍匪,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平民的鲜血,死了就死了,又有什么可惜? 但在张燕看来,却不是这样想。 他对梁啸期望极高,这三天来也一直都很关心苍头军c陷陈营的训练状况。得知梁啸重视军纪之后,他大感欣慰。张燕身为将门中人,熟习兵法自不待言,他之所以未能练出像大戟士一样的精兵,以来是兵器和甲胄不足,二来也是熟知黑山贼的山贼秉性,明白不可能大规模地练出精兵,三来便是身为大督帅的他,事务繁忙,除了调停各个头领之间的纠纷,能用来练兵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 可张燕自己无法练出数万的精兵,却不代表他不能支持梁啸练出数千的锐士! 梁啸此时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苍头军的中间,苍头军身前是高顺的八百陷陈营将士,两翼则是聂文统领的八百雁翎骑,苍头军的三千人则是列成方阵,行进之时,严谨有致。 这支兵力虽然只有不到五千人,可看样子威力似乎不逊于五千大戟士。 古人有望尘而知兵之说,是说从远处敌军行进所扬起的烟尘来判断敌军的数量和质量。张合现在立在大营辕门处高高的望楼上,自然看得出梁啸这支兵马的实力不弱,可身在大戟士阵前的文丑却看不出个究竟。 文丑自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时,便跟随袁绍南征北战,多年来立下赫赫功劳,在袁军诸将领中的地位也仅次于颜良。颜良c文丑c张合c高览在日后被并称为“河北四庭柱”,但相对于张合和高览,颜良文丑二人一来跟随袁绍已久,而来更加骁勇善战,所以不论是地位,还是声望都要远远超过张合二人。 此时颜良统兵在界桥一带,防备公孙瓒,所以只有文丑跟着袁绍前来。相对于颜良,文丑更有些特点。颜良自从当上统兵大将之后,开始学习兵法,让袁绍大为欣慰,可文丑却是本性难移,好/色好酒,无人能比。所以袁绍可以让颜良独当一面,却不放心文丑,只能让他做一个跟随主帅的猛将而已。本来这次行动,袁绍想让文丑去偷袭飞燕寨,让张合统领大戟士,可张合既然不好再用,便只能让文丑带兵出战,勉力为之了。 大戟士们心中虽有不满,却知道这位文丑将军脾气火爆,不恤士卒,是以都不敢稍假辞色。 片刻之间,两军的距离已经拉近,梁啸甚至都可以看到文丑脸上横七竖八的刀疤。 “偃月阵,进攻!” 文丑一声大喝,大戟士迅速从方阵变换阵型,已经迈着坚定的步伐向苍头军压来。大戟士的步子整齐划一,五千只脚同时落地所砸出的响声,五千人整齐划一所带来的威压,已经能让许多山贼落荒而逃。 梁啸心中忍不住地震撼,自觉高顺的陷陈营足可与其匹敌,可陷陈营兵力太少,是无法造成如此威势的。他身边的一个小个子军士已经有些害怕,握住长枪的手臂不禁微微颤抖。 梁啸笑了笑,和声问道,“怕了吗?” 军士面有愧色:“属下错了,将军。” “你没错!我也怕!”梁啸突然高声道,“不错,咱们的兵器是没有他们的好,咱们的人是没有他们的多,可是我们必须得打,我们不能败!是男人的就给我握紧手中的剑,挺住手中的矛,你们可以战死,却不能窝囊地逃! “勇士或者懦夫,在于你这一刻的选择!若是你想做一辈子的懦夫,便立刻放下武器,退出大阵!” 梁啸的声音一波/波地传开,犹如巨石投水,掀起轩然大/波。此时两翼的雁翎骑已经远远散开,方阵边缘果然有几个人甘愿苟活,丢掉剑矛跑了出去。 梁啸眼中有了阴霾,向着那面的雁翎骑狠狠地一挥手,立刻有人张弓搭箭,嗖嗖射死了方才逃逸的几个士兵。 “每个人只有一条命!每个人都想活,不想死,我也不例外!可我今天要说的是,你怯懦畏战,必死无疑,若是奋勇上前,反倒有生还的可能,孰是孰非,自己掂量!” 众人看到梁啸竟然命人射杀妄图后退的士兵,都是惊凛不已。可梁啸既然能够斩杀不服号令的黑虎和黄豹,自然也能杀违反军纪的士兵,苍头兵虽然惊凛,却并不意外。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苍头猛士,陷陈锋锐,杀!” 陷阵营在前,苍头军在后,四千精兵依旧是排成方阵,恍若一个巨大的拳头,狠狠撞上了大戟士的偃月刀锋。 大音希声,大巧不工,黑山军的方阵铁拳竟似大有效果,大戟士的偃月大阵停止了前进,阵型也变形地厉害。 两军甫一接战,竟是大戟士落了下风。 身在袁军大营的张合大是震惊,他从未想到山贼竟然也能练出如斯精兵。那统兵的将领也是居中指挥,看样子颇得用兵三味,究竟是谁? “今日黑山军前锋大将是哪个?”张合向四周亲兵不断发问,却没有一人知晓。 “竖子小儿,来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文丑人如其名,脸上刀疤纵横,丑陋非常,他舞动手中大刀,黑山军士都是匆匆避让,不敢正撄其锋。文丑猛地一刀劈开陷陈营兵士的大盾,长刀余势未衰,又将大盾后的士兵一刀劈开,顿时鲜血四溅,腥红漫天。 可这个士兵死了,马上又有一名士兵扛着大盾堵住缺口,接着大盾闪出空隙,趁着文丑招式已老,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几杆长矛攒刺过来,令文丑不得不退。 文丑身后便是大戟士,大戟士的武器配备与陷陈营大体相类,可文丑进退冲杀之间,让大戟士不得不闪身回避,牢固的阵势便有了一丝缝隙。陷陈营虽无猛将上前,却好似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梁啸知道,击败重步兵的最好武器是一支精锐的重骑兵,可他仅有聂文这一支骑兵,还是轻非重,万不能此时过去送死。这八百雁翎骑死了于他并无多少干系,聂文身在其中,若是出了什么不测,可是不妙。 “竖子,可敢出战!” 文丑再次冲到了阵前,长刀飞舞,顿时结果了一个陷陈营百夫长的性命。 梁啸微皱双眉,往身后问道,“谁人善射,给我结果了他!” 身后良久不见回应,梁啸不禁有些恼怒,扭头一看,只见众亲兵面面相觑,胖槐涨红了脸道,“少头领,这个离得有些远,胖槐射不到地方。” 胡赤儿也摇了摇头,“我虽是胡人,却不会骑射。” “我自己来!” 梁啸有些无语,从身边抢过一张一石硬弓,夹了支羽箭,用力一拉,竟然“啪”地一声,硬弓被他生生拉断! 这下倒是梁啸更加意外。他这三天来修习张燕的给他的内功心法,每次练完都是神清气爽,四肢百骸充斥着力量。一石的硬弓本来他用着恰到好处,可此时他的力量竟然精进如斯! “少头领,你很屌啊!”胖槐忍不住地惊叹,这小子怎生进境如此迅速。 梁啸哈哈一笑,又从身边抢过两支一石硬弓,拢在一起,嘿地一声,将弓拉了个七分,已是再无余力,他未及瞄准文丑,便已感觉支撑不住,手上一松,羽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文丑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直到他的膝盖中了一箭! 羽箭疾飞,此时的文丑正在陷陈营阵前冲杀,可梁啸并不出阵与他单挑,让文丑有力没处使,蛋疼无比。文丑陡然间觉察到一丝冷意,下意识地侧身躲避,接着便感到大腿中了一箭,痛感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梁啸虽然将两张弓的力道并拢合用,却终究是力道不及,又未及瞄准,不免大失准头。羽箭原本是射向文丑胸口,却渐渐下垂,射中了文丑的大腿。 大腿虽非要害,却也疼痛非常,文丑用力折断箭杆,怒吼一声,大刀舞得更快更疾,身前不住有人死伤,他虽已受伤,却更加凶猛无铸。 “辣块妈妈地,文丑果然不愧猛将之号”梁啸喃喃自语,突然又厉声高呼,“传令,圆阵!” 苍头军立即变阵,陷陈营的大盾都是布在最外,连成了圆形的盾墙,长矛隐伏于阵中,只要敌人敢冲,就穿他几个透明窟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折戟 苍头军迅速地变阵,从寓攻于守的方阵变成只守不攻的圆阵,从一只铁拳,变成一个团团的刺猬! 远处大营里的张合望见苍头军变阵极快,已经隐隐觉察到了一丝不安,可文丑身在局中,见苍头军退缩,以为是力有不逮,指挥大戟士围上去。 本来单论实力,大戟士要胜过苍头军两筹,胜过陷陈营一筹。可文丑不指挥,总是冲锋陷阵;苍头军c陷陈营却在高顺和梁啸的指挥下运转如意,再加上梁啸亲自斩杀意图退却的兵士,此消彼长之下,两军堪堪打成平手。 可苍头军一旦收缩阵型,引大戟士来攻的话,进攻的一方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张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又偏偏不能上前指挥,只能在大营里干着急。 对,领兵救援! 张合蹭蹭蹭下了望楼,飞步走到大帐外高声道:“大人,张合求见。” “俊z进来罢,有一批粮草要运到了,麻烦你前去接收。”袁绍正坐在案边整理简牍,见张合来了,也想跟他开个玩笑,让他去押运一下粮草。 张合急道,“大人,文丑将军已经落了下风,极有可能战败,请大人发兵救援!” 袁绍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什么?文丑会战败?大戟士会战败?” 张合知道这个确实让人很意外,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情,仍是坚执请命道,“文丑将军冲锋在前,无暇指挥大戟士,是以落于下风,他已经受了箭伤,再这么下去,只怕会耽搁伤势。”他想着袁绍不信大戟士会败,那文丑受伤这一条又如何呢? 孰料袁绍还是不信,“俊z莫要再开我的玩笑,文丑剽悍勇猛,武艺臻于超卓,受伤也只是轻伤,不足挂齿。我知道夺了你的兵权让你不悦,来来,兖州那里刚送来一柄宝剑,俊z若是不弃,可来试试手” 张合:“” 营外的文丑见久攻不下,心中早已焦急,反观黑山贼却似乎守得越来越严,不禁让他怒火中烧,不能自已。 骤然间文丑听到阵阵马蹄声,扭头一看,才发现左后方和右后方两面正各有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冲杀过来。这两支骑兵总共不过一千人,可冲杀而生的威势,竟然不逊于两千人! 文丑再怎么想厮杀,也须得顾及袁绍的军令,不能打败仗堕了士气,知道骑兵冲击对步兵侧翼和后军有致命的杀伤力——几百人的骑兵可能杀不了几个大戟士,可骑兵若是冲散了大戟士的阵型,却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收拢阵型,弓箭手射击,射死丫的的黑山贼!”文丑高声发令,见大戟士变阵虽快,可比起自己一个人的效率那是大有不如,他骑马高高在上,忍不住对动作缓慢的兵士拳脚相加。孰料此举不仅没让大戟士更快,反而扰乱了士兵们各自的节奏。 高顺虽然还只是八百陷陈的小头目,却已经能捕捉到宝贵的战机,立刻以陷陈营为前锋,发动了攻势。 “陷陈之志,有我无敌!” 文丑破口大骂不已,知道陷陈营虽精,兵力却少,自己一马当先,直取一路骑兵的为首骑士。 “弓箭手,放箭!” 大戟士阵中近千支长弓崩地一响,连成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数百支羽箭分头向两支骑兵疾飞而去。 抛射便抛射,射不到几个也没关系,他要是敢来,捅死他丫的! “雁翎转翅!” 一边领头的骑士一声大呼,两支骑兵竟然倏然调转马头,划成了两道弧线,几乎是贴着大戟士的侧翼疾驰而过。如此以来,那一千只羽箭便近大半放空,剩下的小半射入骑兵阵中,却也因为骑兵阵型稀疏,马术高超,少有人坠马掉队。 反应过来的大戟士才知道敌军已经遁去,文丑愣了一愣,更是破口大骂。 他从未见过如此猥琐的战法! 猥琐!无耻! 梁啸远远瞧见文丑怒形于色,心生一计,传令下去,三千苍头军顿时齐声高呼: “文丑将军大笨熊,不会用兵太昏庸!” “文丑将军大笨熊,不会用兵太昏庸!” 文丑的脸色由红转紫,由紫转红,终于一马当先,向苍头军冲了过去。 “全军突击!” 高顺立刻下令陷陈营后退结阵,与三千苍头军重又连成一体,大盾顿地,长矛斜指,身后则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声: “大笨熊,太昏庸,来叫爸爸,教你当兵!” 高顺嘴角苦笑,这个梁啸,总是忒多鬼点子 正在中军大帐中的张合心系战局,听到外面传来呼声,忍不住出帐去听,脸色顿时绿了。 恰逢此时,一个文士匆匆走来,正是逢纪,张合不待逢纪进帐,便拉住了他手。 逢纪被张合一惊,几乎吓得跳了起来,看见张合目光灼灼,逢纪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张将军,你若是好娈童,我这就叫人给你送去,逢纪也有一把年级了,这” 张合摇了摇头,脸色比逢纪更苦,“先生你听,黑山贼唱的是什么?” 逢纪明白过来张合并非对他起意,心中大石落地,他本来心中想着一件事情,是以对外面声响毫不关心,此刻凝神一听,不禁笑了出来:“文丑将军大笨熊,不会用兵太昏庸?其实黑山贼中也不乏聪明人啊。” 张合用力摇了摇逢纪的手笔,“先生!文丑将军一旦被黑山贼激怒,说不定战局便要失控,此刻主公正在帐内,张合人微言轻,先生当为我提醒主公,此战不可败啊!” 逢纪和张合关系并不算好,平时几乎没有交/集,可也知道事情轻重,文丑是袁绍爱将,若是万一折在此战中,那是大大的不妥。 “将军放心,我等一起进帐。” 帐中袁绍端坐案前,神色不怒自威,眉宇间似乎隐含着对张合不高而去的愠怒。 “主公,逢纪突然想到一件事。” “喔?说来听听。” “逢纪在想,究竟是家门外的一群狗危险呢,还是院子里的一头狼危险呢?” 袁绍笑了,“自然是狼,狼这东西桀骜不驯,野狗尚能为人所用,狼却不能。” 逢纪也笑了,“那如今主公为了赶走门外的一群狗,竟然让一头狼在院子里看守,让护院家丁去打狗,该也不该?” 袁绍的笑容顿时敛去,“先生此言何意?” “若是逢纪来看,定然不能让护院家丁去打狗,而要让狼去跟群狗撕咬,不等他们斗个两百俱伤,我自家的人手绝不出动。眼下主公院子里不就养着一群狼,吕布麾下有并州狼骑之号,那可是整整三千人啊!” 袁绍此时已经明白过来,神色间有了犹豫,“然则,对敌之策昨日便已定下,若此时突然变卦,于军心不利。” “主公听听帐外,若文丑将军被黑山贼激怒,战况将不利于我军,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让吕布去消耗黑山贼的锐气?” “吾明白了,传令下去,命令吕布从背后夹击黑山贼!歼灭这一支贼寇后,大戟士原地待命!” 就在逢纪苦口婆心地循循善诱地让袁绍明白驱虎吞狼的道理时,大戟士已呈败象。 文丑不是对袁绍不忠,文丑也不是作战不勇猛,可文丑真的很笨! 文丑被梁啸激怒,几次重进陷陈营的阵中,九死一生,又逃了出来。可大戟士无人指挥,才是他最大的过失。 这一段时间里,聂文的雁翎骑又有两次向大戟士的阵型猛冲。 可无一例外地,这只是虚张声势。 大戟士们频繁变换阵型,此时已经阵脚松动,不复往日严整。 士兵们也许身体并不十分疲惫,可在雁翎骑的骚扰和文丑的瞎指挥之下,心里已经很觉厌烦。他们谁也没想到换了个将军,这仗就打得这样窝囊样! 若是张将军统领,怎会如此憋屈! 大戟士左翼再次响起马蹄声,原来是那一支近千人的骑兵又过来了。 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是合并一处,而不是两路分兵。 可这又有什么区别? 跑到一箭之地,然后立刻拍拍屁股走人,弓箭手们只来得及射出去一支箭,还多半不能射中。 这算什么? 文丑这次已经不再去看那一支骑兵,大戟士们也只是去攻陷陈营和苍头军,就连是中间的弓箭手们也懒得拈弓搭箭。 骗小孩呢,狼来了狼来了,狼到底来了没? 没有! 可这次马蹄声竟然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委实让人有些疑惑,及至左翼的大戟士注意去看,才发现黑山贼的骑兵已经冲到了一箭之内。 这算什么? 这让袁军士兵有些不解,未及做出反应,只闻黑山贼骑兵一声怒吼,接着便是空气被不断撕裂的声音,他们终于觉察到了一丝的不安,忍不住地抬头仰望,发现空中一个个的黑点正向他们飞来。 一千枚投枪破空飞来,狠狠地扎进了阵型密集的大戟士阵中,又重重地刺穿大戟士们的铠甲,刺穿他们的身躯,将整个人连同衣甲一起钉在了地上! 投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儿,可更多的人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记得投枪是什么形状,便已经被冰冷的矛头刺入脏腑,永远离开这个活生生的世界。 但这还远远不止,一轮投枪之后,黑山贼的骑兵竟然还能迅速调整姿势,又一轮枪林枪雨破空而至,对大戟士继续造成杀伤! 文丑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大戟士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大戟士阵中的弓箭手此时终于反应过来。 可是他们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作出反应。 整整一千名骑士组成到了滚滚洪流,猛地冲破了被两轮投枪穿刺地极其稀薄的防御,狠狠楔进大戟士的阵中,犹如一条翻滚的巨蟒,在步兵的方阵中荡开层层涟漪。 “陷陈之志,有我无敌!” “三千苍头,直取敌酋!” 陷陈营和苍头军在高顺和梁啸的指挥下发动反击,大戟士的前军顿时崩溃! “撤!快撤!” 文丑大声呼喊,一边挥动大刀,亲自断后,这份精神令梁啸很是钦佩。 可钦佩归钦佩,文丑杀了这么多自己手底下的兵,总该赔上一条性命才是。他再怎么勇猛,也不过是一个人,双拳纵然能敌四手,可百手又如何,千手万手又如何? 孰料文丑笨了一整天,却在此时突然聪明起来,始终在一个百人队的中间,指挥着最勇猛的一百个人到处救急解危,效果也着实不错。梁啸虽欲击杀文丑,却总是不得机会。 可做错的事,无法改变,木已成舟,又怎能不下水? 大戟士被文丑的愚蠢和梁啸的猥琐击败,阵型已然溃散,斗志已然尽丧。 数千人争相逃命,和数日前他们攻打黑山贼时黄龙的狼奔豕突,也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而已。 及至苍头军c陷陈营和雁翎骑汇合,聂文方要追杀大戟士,高顺却下令全军停止行进。 梁啸心有疑惑,旋即感到了身后地面的震颤,扭头一看,顿时惊诧地瞪圆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苍头军,迎敌! 及至苍头军c陷陈营和雁翎骑汇合,聂文方要追杀大戟士,高顺却下令全军停止行进。 梁啸心有疑惑,旋即感到了身后地面的震颤,扭头一看,顿时惊诧地瞪圆了双眼。 他们身后东面的山谷里,正涌出一支势弱群狼的骑兵来,为首那将,手执无双方天戟,胯/下赤兔嘶风兽,正是吕布! “圆阵!撤!” 梁啸一声令下,苍头军和陷陈营再度结成乌龟一样的圆阵,聂文率领雁翎骑远远散开,并不与并州狼骑拼杀。 因为无论是聂文,还是梁啸,都知道并州狼骑太过犀利,成军刚刚三天的雁翎骑,无论是马匹c装备,还是骑术c士气,都不能望其项背。若此时雁翎骑冲上去阻敌,那就只有给并州狼骑塞牙缝的份儿。 所以梁啸再次变阵为最具防御力的圆阵,期望以步兵的密集阵型来阻挡这支天下无双的骑兵精锐。 本来若是梁啸断尾求生,尚可分出数百人设鱼丽阵阻敌,可苍头军成军未久,诸般阵法之中,也只有方阵c圆阵这两个堪堪掌握。 不是梁啸不想跑,而是真心没法跑。 梁啸总不能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出去,然后被吕布一箭射死? 此时场中形势已然大变,黑山军和袁军双方的部署都已经被打乱。梁啸本来是要被文丑击败,却猥琐无敌地击败了文丑。大戟士这支本打算用来正面破敌的步兵精锐,此刻虽没有一败涂地,可袁绍却势必打算调用并州狼骑来消耗黑山军的可戦之力了。 并州狼骑本来伏于东面山谷,等黑山贼伏兵尽出时从后掩杀;张燕却是埋伏在更远处的两面山腰,准备对并州狼骑进行合围。 此刻大戟士一战而败,并州狼骑提早出动,却又恰在黑山军的两重包围之外。 苍头军已成孤军,若是大戟士反身杀来,必当覆灭! 梁啸望着北方,望眼欲穿,期盼着张燕能让黄龙或者青牛角的援军开过来,救他一救。 呼吸之间,并州狼骑已经沛然而至,可吕布显然不打算用他唯一的精锐去和愚蠢的黑山贼拼命。他见苍头军的圆阵比乌龟还乌龟,手中大戟一挥,三千并州狼骑在将要冲到阵前时霍然分/裂,宛若两道流水环着圆阵流过,马上的骑士拈弓搭箭,羽箭如蝗般抛射过来。 抛射因为并无具体目标,所以对于密集的阵型有莫大的杀伤力,但密集的步兵阵型便多有大盾阻隔,是以伤亡并不算大。苍头军成军只有三天,虽然不能人人配备橹盾,但三千人聚拢在一起,所需的盾牌却是不多。 当下羽箭飞来,陷陈营将士们纷纷举起手中大盾,顿时连成了一片,只听羽箭乒乒乓乓地射到盾上,偶有大盾聚拢不严,闪出缝隙,便有羽箭乘隙而入,将士兵钉在地上。盾墙有了空隙,更多的羽箭接踵而至,却因为盾墙早已补全,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鲜能再次造成杀伤。 梁啸身在盾墙之下,只听到叮叮当当的箭雨前后叮当了三次,那种压迫胸腔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只是数息之间,便全部从苍头军阵前飞驰过去。 可这短短的数息之间,却似乎比漫漫十年还要长,这短短的数息之间,已经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冰冷的箭簇刺穿身躯,将百余名苍头兵钉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仿佛也在诉说着对命运的不甘! 听到并州狼骑渐行渐远,高顺也终于下令撤去盾墙,全军朝北方缓缓撤退。梁啸跳上马背,远远望见并州狼骑卷起了一道黄尘,恍若狼群出动,心中不免骇然。 正当此时,一员大将放下方天画戟,绰起长弓,反身一箭射了过来。 梁啸怔了一怔,吕布! 不错,正是吕布。 唯有吕布才头戴束发紫金冠,唯有吕布才用方天画戟,也唯有吕布,能力挽强弓,敢在如此的距离射出飞箭! 遭了,吕布是要杀他! 等到梁啸明白这点,飞箭已经撕裂空气,呼啸而至,他胸前就算是再套四层皮甲,也会射个对穿,多一个透明窟窿! 就在这一刹那,梁啸突然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 是的,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公平的,却唯有死亡最公平。每个人都要死,不论是生前享尽荣华富贵,穷极翻云覆雨,还是一生坎坷琉璃,饱受世情摧残。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是高富帅,还是小屌丝,白富美还是黑木耳,你总要迎来死亡。 因之公平,所以冰冷。 死了之后,所有的仇恨都将消弭,所有的难题都不在疑惑,所有的人间滋味,酸甜苦辣,世态炎凉,都将随着这股冰冷迅速消失,恍若处于真空中的气囊,被针尖刺破后,气囊中的空气骤然流失一样,你明明知道结果是一片虚空,却无力阻止。 目睹着那支羽箭的黑点越来越大,梁啸瞳孔爆缩,心中霎时间闪过无数画面,身体却已经本能地激发出求生之欲! 这一瞬间,梁啸似乎看到了谒戾山山寨惨遭屠戮的场景;蔡琰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地期盼着他的归来;张燕的豪迈豁达,视自己情若亲子,恩若兄弟画面最后是老爹梁师隰的音容笑貌,还有他死死握住那块“安定”匾额时的坚决 这一瞬间,梁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老爹让他去找安定,去过安定的日子,原本是一番苦心。 这世间仇怨多多,若是你杀我老爹,我去杀你,等到你的儿子再来杀我,如此仇雠相加,累不可计。 既然如此,何如一笑泯恩仇,相忘天地间? 这道理原本想来极是简单,可落到每个人自己身上,要领悟却是极难。梁啸此时方才明白这个道理,想着自己未能好好活在这个时空,多少有些对不起老爹,对不起蔡琰,更对不起瘦柴c胖槐c聂文和高顺这四个兄弟。 可对不起便对不起了,对不起又能怎样? 梁啸骤然间目光平和,身体也停止移动,嘴角斜斜挂着一抹微笑,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最后一刻,梁啸的坐骑猛然人立,一声长嘶,透出无尽哀婉——羽箭刺入战马前颈,复从颈后穿出,带着血珠,余势不衰,仍然飞向梁啸的胸膛! 梁啸骤然间觉得右肩被人狠狠一撞,接着便是一股冰冷沁入肩背,身边一声闷哼,被羽箭带着落到地上。 此时梁啸已经看到身侧的胖槐,原来危急之下,胡赤儿猛击战马,胖槐却是高高跃起去撞梁啸。可吕布的一箭实在威力太大,刺穿战马脖颈之后,又刺穿胖槐左胸,刺透梁啸右肩! 胡赤儿此时举着一张大盾护在梁啸身前,胖槐却已经胸前鲜血狂涌,昏死过去。 “胖槐!”梁啸一声呼唤,凄厉无比,圆阵的三千苍头军竟然也尽皆听到。 左髭丈八飞奔过来,看见梁啸和胖槐串成一串,一人重伤,一人生死不明,只觉一腔悲愤涌上心头,正要喝令苍头军跟并州狼骑拼命,已然听到高顺再次发令: “全军后撤,违令者斩!” 高顺虽然只是八百陷陈营的统领,可他铁面无私的形象只用了三天便在整个苍头军中建立起来,此时苍头军主将负伤,生死不明,众人慌乱之间,便奉高顺号令。 左髭丈八目眦尽裂,正要发作,梁啸却拉了他手道,“瘦柴,听高顺的,你我生死,全在此战!” 左髭丈八虎目含泪,点头领命而去,梁啸又对胡赤儿道,“你率两百人大声呼叫,须得让袁军大营里的人都听到。” 须臾,吕布的三千并州狼骑划了一个圈重新列阵,苍头军的圆阵虽然仍是缓缓移动,却是齐声高呼:“速引袁绍前来,温侯当居首功!” 吕布阵前听到这话,不免一愣,他旋即明白过来,知道是黑山军的离间之计,不免怒从心起。 “温侯,要不要遣人往大营说明澄清?”吕布身后一个小校问道,他身形剽悍,正是日前去联络刘豹的聂远。 “不用!某家不需要委曲求全,只需要杀光这群杂鱼!狼儿们,冲!” 梁啸此时已经让亲兵用两支长矛和盾牌搭成一个简易的担架,抬着昏迷的胖槐,他望见吕布整军再度杀来,势弱奔雷,锐不可当,胸中顿生豪迈之气,亢声高呼道,“八百陷陈,纵横敌阵,三千苍头,直取敌酋!兄弟们,此战死中求活,明日但有一人幸存,梁啸与之歃血为盟,永世不弃!” “歃血为盟,永世不弃!!少头领威武!” 吕布嘴角轻蔑之意更浓,不屑地道,“杂鱼就是杂鱼,成廉c魏越,率众随我冲锋,让我狼骑踩死这群杂鱼!” 这次并州狼骑不再放箭,也不再炫耀马术,只是分成两股,从两个方向向苍头军的圆阵狠狠冲来! 梁啸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双眸之中战意勃发,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 并州狼骑又待怎地,也是人他妈生的不是狼他妈生的,也是两手两脚一条命,凭什么高人一等,凭什么胜过苍头? “苍头军,迎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陷陈之志,有死无生 梁啸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双眸之中战意勃发,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 并州狼骑又待怎地,也是人他妈生的不是狼他妈生的,也是两手两脚一条命,凭什么高人一等,凭什么胜过苍头? “苍头军,迎敌!” 梁啸一声清啸,前排陷陈营将半人多高的大盾狠狠地顿在地上,连成一片盾墙;后排矛手以矛尾支地,架在盾墙之间,斜指前方,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铁矛森林,无数冷幽幽的矛尖在日光的反射下反射着点点寒光。 第一道盾墙矛林之后,是第二道c第三道。三道盾墙矛林之后,又是一道短枪阵——依照层层阻敌的练兵之法,长矛之后该是铍c戟一类,但铍在当世早已弃之不用,戟虽较长矛为短,却操作复杂,非勇士难用。 短枪阵之后,才是手持铁剑小盾的的苍头军剑士! 并州狼骑之首——大漠苍狼吕布犹如一团烈火,带领无数苍狼狂风般卷向苍头军。吕布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缕寒意,嘴角微微上翘,杂鱼原来也知道结阵,可是已经晚了! 陷陈营的前面三排矛阵刚刚结成,吕布就已经冲了过来。眼前就是密密麻麻的矛林,吕布却未尝稍避,仍是全速撞来! 就在左髭丈八满心地以为吕布要撞上几十杆长矛,被刺成一滩碎肉时,吕布却突然腾空而起!不,是连着坐骑腾空而起! 赤兔马载着吕布高高跃起,已然避过了第一道矛阵,马山的吕布威风凛凛,犹若神兵天降,让人不由胆寒。 高顺嘴角抽搐,大喝一声,陷陈营将士反应过来,第二排矛阵中已经有十数人上前,长矛朝赤兔马攒刺过去。 吕布眼中阴霾一闪,这伙山贼还真是狡猾。赤兔虽是百年难遇的良驹,却并不能如他吕布一样武艺超群,大杀四方。这是他素来的心爱之物,一旦失却,岂不痛心? 狡猾的杂鱼偏偏在此时赤兔凌空之时算计,可谓用心毒辣! 可“人中吕布”之号又怎会是白叫的,吕布左脚勾住马鞍,身躯倏然滑落下去,手中方天戟猛地一挥,十余支长矛尽数折断! 众人惊诧之间,赤兔已经重重落在地上,后蹄已然踏死两人,吕布却仍然端坐马上! 间不容发之际,矛阵之外的并州狼骑中又有两骑狠狠撞向矛阵! 这次他们的坐骑不能像赤兔一样高高跃起,一声悲鸣,被叉烧一样地架在了数十个森冷矛尖上。马上两人却已经高高跃起,庞大的身影飞临枪阵上空,立刻便有数十支长矛指着这二人,就在身躯将要下坠之际,两人手中的铁枪往下一挥,荡开数杆长矛,身躯再度腾空,再次落地时,已经分别站在了吕布的左右。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布手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成廉c魏越! “君侯,杂鱼转正了。”成廉虽是骁将,却面容俊朗,若是换上一身深衣,甚至可能会被人认为是个儒生。 吕布脸色狰狞,大戟猛然一挥,倏然一顿,方天画戟的月牙弧刃已经架在了魏越的肩头。 “魏越,你怎么看?” 魏越似乎对吕布这样亲昵的举动很是习惯,他相较于成廉的容貌,只有一个字,丑! 丑!嘴奇大,眼奇小,脸上刀疤纵横,其丑无比。 “杂鱼就算转正,也不过还是鱼肉。我为刀俎,他为鱼肉,不杀更待何时!” 魏越话音未落,已经挥动大枪向第一道矛阵杀去,而三人现在的位置,恰恰是第一道矛阵和第二道矛阵之间!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第一道矛阵之外的并州狼骑,正源源不断地冲来,战马狠狠地撞上矛阵,马上的骑士却在巨大的惯性下狠狠向前甩了出去。他们有的能够借力跃得更高一些,有些却只能悲壮地继续撞向冷森森的枪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声中,间杂着吕布三人的厮杀,已经有数十名狼骑被全部钉死在陷陈营的矛尖之上! 可吕布c成廉c魏越三人从背后突击,又有无数狼骑从正面冲撞,给了第一道矛阵莫大的压力。吕布一行只有三人,却代表了当世最悍勇的猛士,并州狼骑虽然在矛阵面前看似脆弱不堪,却悍不畏死——方才的一个骑士已经被插在矛尖之上,却还能在临死时挥起环首刀,狠狠地斩落了一名矛手的头颅! 前后夹击之下,陷陈营的第一道矛阵才刚刚发挥作用,就已经支离破碎。 三道矛阵后的高顺面色冰冷,左髭丈八却已经怒发冲冠,看着兄弟们的惨死,瘦柴的心里无比地痛。虽然梁啸一再告诉瘦柴,莫要把山贼当兄弟,他们杀完张燕就走,可就在梁啸跟浮云大美女调情的时候,瘦柴——也就是左髭丈八,却是和苍头军c陷陈营的将士们大被同眠,大案同食,虽只三天,却已有了生死相扶的感情。 眼看着兄弟惨死,左髭丈八怎能不顾? 左髭丈八怒喝一声,就要带亲卫去救援,高顺却冷冷道,“少头领将全军交/由高顺,没我号令,不许出击!” 左髭丈八又哪里肯听,他不再理会高顺,正要挺剑上前,却感到脖颈的肌肤有了一线冰凉。 那是刀锋! “高顺你莫要小人得志,我今天就是要抗命,你待怎地!” “你若是冥顽不灵,休怪我刀下无情!” 身后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左髭丈八心头一颤,不由更是心伤。他转身过去,看见梁啸脸色苍白,肩头鲜血汩汩流出,犹自插着半截箭杆。 “少头领!” “这是军令!” “那可是整整两百多号兄弟啊!还有你的伤,还有胖槐的命!” 左髭丈八虎目含泪,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一样,似乎连剑都握不稳。 梁啸对着高顺点点头,背过身去,不再说话,却有一滴泪滴,混着血滴,扑落在地上的黄土之中。 两百多号人,整整两百多号人。 梁啸不是吕布,更不是木头,怎能对死人无动于衷,又怎会愿意见死不救? 胖槐生死不明,这笔账不能不算,可这时候冲上去跟吕布硬拼,只有死的更快! 梁啸虽然已经看淡了仇恨,却还有许多事情让他留恋,让他不愿意这么快就死。 梁仓还等着他去找,蔡琰还等着他去娶,老爹还在天上看着他,梁啸此时更想做个孝子,听老爸的话,好好地活在这个时空里,过安定的生活。 所以梁啸不能死,瘦柴不能死,高顺也不能死,胖槐更不能死! 若要不死,唯有苦撑,可梁啸已经隐隐感到,今天他们很难逃过这一劫 “将士们,大督帅的援军就快到了,只要再支撑一炷香的时间!” 梁啸用尽所有的力气,亢声高呼,可就算是他自己,也知道张燕多半不会带兵来救。 他这支仓促成立的新军,本来就算要牺牲的,至于是元气大伤还是全军覆没,都是牺牲的一种,并无太大区别。既然如此,敌军的锐气能多消磨一分就多消磨一分,这四千人就算死光了,黑山还有百万人口,二十万精壮,怕他甚来? 只是数息之后,第一道矛阵就已经被屠戮一空,可苍头军不被狼骑杀得胆寒,反倒士气大振,却让吕布有些意外。看着倒在地上的累累死尸,其中固然是陷陈营将士居多,但并州狼骑也不乏其中。 这些狼儿都魂归苍天了 吕布是冷血杀手,却也并非梁啸想象的那般不堪,他对敌人凶残之至,对麾下三千并州狼骑,却是如同头狼对小狼一样的爱护。 陷陈营是你苍头军的兄弟,这些惨死的狼儿又如何不是我吕布的兄弟? 吕布强忍住冲击第二道矛阵的冲动,方天戟一挥,后续狼骑倏然勒马,调转马头向身后走马而去。 后面的狼骑多少有些不明白温侯为何要重新准备冲锋,因为他们并州狼骑驰入中原以来,并无一次铩羽。可吕布却已经多多少少感受到了眼前这伙杂鱼的不杂之处。这些杂鱼个个精壮,显然是黑山贼中的精兵,可就算是上次张燕亲帅的飞燕军,也是毫无纪律。但这彪人马,精壮不亚于飞燕军,纪律却已经几乎堪比袁绍的大戟士了。 带着疑惑的并州狼骑重整阵型,心怀感激的苍头军也在高顺的指挥下,纷纷解下了身后的背囊,取出一杆杆长仅二尺许的投枪来。 高顺下令矛阵前移,须臾之后,累累死尸被陷陈营当在了身后。 梁啸见高顺的举动,已经多少有些明白了他的打算,方才的第一波冲击只是试探,原来不止吕布,高顺也未曾出尽全力。 如同暴风眼中的宁静,转瞬而过,而接下来的风暴则更具破坏力,更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没有嚎叫,没有呼喝,在一片宁静之间,并州狼骑如同狼群一般无声地发起了冲击,顺着地面缓缓传来的震动,是大山在这种力量面前的颤抖。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高顺瞳孔爆缩,一声厉喝: “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苦战 高顺瞳孔爆缩,一声厉喝: “发!” 数百支投枪破空而至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撞入狼骑的胸口,战马的胸颈! 是投枪! 是西凉军才有的投枪! 吕布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禁对这支贼寇重新审视。可不等吕布审视,已经有近百名狼骑倒在了锋锐的投枪之下! 投枪由步兵投出,速度不快,力量也不算大,可问题的关键是,投枪投向的是飞马冲锋的骑士! 在狼骑的高速驰骋之下,就算是前面一支不曾移动的箭矢,也足够刺穿狼骑的身体,又遑论距离在二十步以内的投枪? 瞬息之间,狼骑前锋人仰马翻。吕布不再犹豫,催动后续骑士不住冲去。 并州狼骑已经势成骑虎,今日不能全歼这股贼寇,狼骑今后再难于中原驰骋。 孰料就在两轮投枪之后,高顺再次发令,前排的矛手纷纷后撤五步,在五步后重新列阵。而矛阵的前方,已经赫然是一具具死尸堆砌的壁垒! 吕布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一咬牙冲到最前,方天画戟连番挥动,砍断了十数杆长矛,赤兔马神骏非常,踏碎了数面大盾。吕布的方天画戟可劈刺,可削砍,亦可勾划,只见他招式威猛无比,画戟在他手中发挥了莫大威力,在矛阵前走马一遭,已经将一道矛阵破坏地阵脚松动。 吕布身后的狼骑为人肉壁垒阻隔,战马纷纷悲鸣到底,马上骑士飞出,被无数枪矛攒刺而死,虽然狼骑中不乏勇士,但更多人却是人马俱折,死在了这一道矛阵之下,比之那些投枪造成的伤亡更为惨重。 矛阵前的死尸越积越多,狼骑若是继续冲杀,损失只有更大,吕布已经杀红了眼,却是成廉发令,命令并州狼骑止步回转。 目睹着狼骑的退散,众苍头军和陷陈营将士在此松了口气。这次高顺不再让人用死尸堆积壁垒,而是命人搬开死尸,在道中随意堆放,苍头军全军却在累累死尸之后,结成了一个异常致密的圆阵。 梁啸目睹这等情势,知道高顺也再也无计可施,只能用死守来抵挡狼骑的冲锋了。这里虽是群山之间,却并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道,方才高顺层层阻敌,不过是料定了吕布必定从正面冲击。此刻吕布两番铩羽,若是再次出击,必定要寻苍头军的薄弱处——侧翼。 刚才拒敌的方阵是有侧翼的,可圆阵却没有侧翼。 圆阵只有一面,就是正面! 几乎是刚刚变阵完成,并州狼骑便再次冲了过来。 道上用死尸设置障碍似乎根本无法阻碍狼骑的速度,而苍头军的眼中,似已燃起了蓬勃的求生之念。 不死则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嘭”地一声,犹如巨石投水,在两军交/接处荡开无数滔天巨浪。伴随着狼骑的冲锋,无数断肢残骸被高高抛起,无数冰冷的矛头,寒霜的刀剑,刺穿一具具的身躯,夺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哪个有种,来爷爷戟下走两个回合!” 吕布一声狼嚎,让人忍不住地心生畏惧,梁啸更是躲在了阵中,不敢出头。吕布连番叫阵,却并无一人上前应战——这在高顺看来,一个人的勇猛难以挽回大局,苍头军不动声色,正是应当。而在梁啸看来,吕布此举无异于加速苍头军士气的崩溃。 诚然,个人的武勇难以决定一切,但在相持最关键的时候,主将的武勇犹如天平上的最后一颗砝码。将胜则胜,将败则败! “黑山小贼,难道没有人敢来受死?” 听着吕布的呼喊,梁啸心中渐渐焦躁了。吕布和文丑不同,文丑本非大戟士的统领,吕布却是每一名狼骑心目中的偶像。文丑阵前单挑,会被大戟士认为是枪大无脑,而吕布寻求战机,只有让狼骑士气大增。梁啸可以让苍头军骂文丑愚蠢,可就算他绞尽脑汁,此时也找不到能让狼骑士气不振的办法。 就像是高顺集结全军,准备与狼骑硬抗一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鬼蜮伎俩,都将黯然失色! “胡赤儿!你去!” 梁啸低喝一声,胡赤儿也是神色一紧。 他当然知道去应战的后果是什么。 “只要三个回合!记得活着回来。”梁啸叮嘱一句,拍了拍胡赤儿的肩头,“我们都一样,我不想任何人死。” 胡赤儿重重地点头,深深呼吸,大步走路,他双手两杆长矛,身材高大,走在苍头军中,也是显眼。 吕布的武艺,吕布的战意,在这几阵中早已显露无疑,平心而论,胡赤儿与之交/手,很可能三个回合都撑不到! 但胡赤儿却仍然有一项绝技,或可救得他的性命! “吕布!休得猖狂!” 胡赤儿突然站在了圆阵的外围,大吼一声,手中两杆长矛一举刺穿两名狼骑的身体,虽在地上,却是十足地威风凛凛。 吕布狰狞的表情有了些变化,看见来者是个胡人,心中更增蔑视。他当年在并州刺史丁原的麾下,胡人杀得难道还少么? “吾乃九原吕奉先,胡儿受死!” 胡赤儿陡闻此语,竟是神情大变,眼中再不见畏惧,只余熊熊怒火! 胡赤儿虽然知道有“人中吕布”,却不知道吕布就是吕奉先。在他少年的记忆中,正是一个叫做吕奉先的人,带兵血洗了他父亲的部落,杀光了所有的男人!年少的胡赤儿躲在死马的尸体内,这才逃过一劫。 原来自己的仇人就是这厮!九原吕奉先! 胡赤儿一声大吼,双矛同时递出,直取吕布。吕布却根本不去看长矛的走势,大戟随手一挥,重重地荡开铁矛,矛上传来的巨力让胡赤儿双臂发麻,胸口发紧! 吕布,竟然威猛如斯! 胡赤儿胸前已经门户大开,下一刻吕布坐下的赤兔马就要冲撞过来,把胡赤儿踏个骨骼尽断,脏腑粉碎! 胡赤儿骤然矮身向身侧滚倒,手中的一支长矛却顺着荡开之势一个回旋,重重向赤兔的马腿扫去! 此时吕布的方天戟已经举到了胡赤儿的头顶,只要一戟下去,胡赤儿半边的脑袋就要飞上天空,可这胡儿,竟也懂得射人先射马的道理? 马腿正是战马最薄弱的部位,赤兔的马腿虽然也装备铠甲,可那只是防备刀锋箭支,阻止利刃划伤,若是碰上毫不花哨的巨力,那也只能折断! 间不容发间,吕布的画戟倏然转向,斜斜地往地上一刺,正把铁枪架在中间,狠狠地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蠢狼!” 胡赤儿此时已经翻身站起,原来他早知吕布武艺高强,自己纵然用尽全力,也不能伤了赤兔,是以这一招竟然只是虚晃一枪。 吕布勃然大怒,抬起画戟想要刺过去终结这个胡人的性命,却见投枪不住飞来。胡赤儿虽然不会骑马,却是身手敏捷,远超常人。吕布自己倒不用担心,可胡赤儿的投枪大多是取赤兔,让人蛋疼。 “嗷嗷”吕布怒吼一声,左手飞一般地抓住一杆飞来的投枪,反手向胡赤儿掷去! 梁啸在阵中远远看见吕布伸手接枪,不禁为胡赤儿担心起来。数日前,吕布就是在极短的距离内伸手接箭,反手掷出,伤了胖槐,他武艺之强,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梁啸只远远听见胡赤儿惨呼一声,看来他果然中枪 胡赤儿不及避开,仍是肩头受创,知道取胜已是毫无希望,开始在人群中疾奔起来。他虽然身材高大,却身法灵动,在拥挤的人群中也快捷非常,犹如一只弹跳的皮球,荡来荡去,速度竟也不慢。 胡赤儿的力气很大,却打不过吕布,至于武艺,更是不能相提并论。胡赤儿也不会骑马,但他压箱底的绝技是,行走如飞,比大督帅张燕还要飞,还要快! 吕布此刻极想杀了这个胡人,可赤兔虽然神骏,却毕竟是马非禽,不能飞升,他想投掷投枪过去,胡赤儿却是奔跑之间跳来跳去,不断改变方向,让他无可奈何。 怒火熊熊的吕布方天画戟再次挥动,又是几个苍头军的人头飞向了天空。 一场万众瞩目的单挑很快结束,苍头军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兄弟们,人人都能活,杀出一条血路!” 梁啸命令身边的亲卫齐声高呼,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士气大振。 不错,他们是打不过吕布,可打不过吕布,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死! 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每个人都想活,胡赤儿方才明明都已经命悬一线,却还是挺了过来,凭什么他们不能? 这场斗将固然是败了,可对于苍头军来说,又何尝不是胜利? 强烈的求生之愿在苍头军阵中弥漫,可三千苍头的圆阵,在狼骑的连番冲杀之下,却已经岌岌可危。 梁啸虽然成功地鼓舞了士气,可就眼前情势而论,也不过是延缓了苍头军败亡的时间,却无法阻止必然战死的结果! 苍头军沸腾的瞬间,梁啸的心却似乎跌到了谷地,定定地望向北方,直到转机的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飞燕折翅 激烈的鏖战中,不远处的大戟士已经在张合的指挥下收拢了败军,重新列阵,满满当当地排在袁军大营的前面,注视着战场的变化。 然而张合能看到此战黑山贼必败,并州狼骑也将损失惨重,却看不见远处战场的另一端,一支精兵正在迅速接近。 没有别人,这正是黑山军大督帅,张燕所亲率的援军。 梁啸让聂文带雁翎骑离开,除了不想聂文送命之外,聂文也当然会派人去找张燕。梁啸不知道他在张燕心中是什么地位,却隐隐觉得自己事关重大,张燕不至于见死不救。 当然,也存在张燕刻意考校的可能,倘若真是那样,便只有听天由命 好在,张燕来救他了,飞燕军来救苍头军了! 这两支系出同源的军队,又将再次并肩战斗! 不知什么时候,飞燕军已经悄然接近了战场,一声尖利的梆子声响后,飞燕军从两面山坡上的密林杀出,冲向并州狼骑的侧翼。梁啸见了先是一惊,再是狂喜不止。苍头军士气大振,原本几近崩溃的阵型再次变得坚固异常! 狼骑虽是多了两路敌军,却毫不慌乱,吕布亲自率领一营想一面山坡上的飞燕军杀去,成廉取了另一面的飞燕军,魏越却是率领最后近千人,向苍头军发起了冲击。 在魏越加大了冲锋兵力之后,疲累交/加的苍头军终于抵受不住,阵型溃散,狼骑犹如一柄利刀,狠狠刺入苍头军阵中,对着圆阵猛力砍斫,眼见着要把圆阵破为两半。 梁啸虽然大为惊诧,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在亲卫的护卫下开始撤退,撤向身后源源而来的飞燕军。 许多人,许多事往往就是这样,在明知必死的时候,想要拼个鱼死网破,不杀够本誓不罢休;可若是战局“大势”已定,便会斗志松懈,给敌人可乘之机,大势不在,败亡遂成。 另一方面,则是突然出现的飞燕军,突然而来的危机,给了并州狼骑莫大的勇气,犹如一剂强心针,让他们爆发了最强横的战力。 梁啸目睹着苍头军节节败退,心中不住地祈祷,祈祷高顺和左髭丈八不要出了什么危险,胖槐已经昏迷,倘若他们再有什么不测 梁啸闭上眼睛,手臂忍不住地有些颤抖,须臾感到右手被人握住,温暖而有力。 蓦然睁开眼睛,梁啸有些失色,“大督帅梁啸败了。” “能击退大戟士,又抵挡并州狼骑许多时间,你虽败犹荣,苍头军虽败犹荣。战局有变,我们立刻撤出战场。” 张燕拉着梁啸便走,身后的飞燕精兵不住涌来,堵住了道路,堵住了缺口。 梁啸忍着伤痛,走在张燕的身后,突然间心头浮出一个想法。 此时在乱军之中,张燕必然不会提防,梁啸只要抽出匕首,在张燕背后给他一刀子,就能轻易结果了此人的性命,为山贼,为死去的老爹报仇! 思忖间梁啸已经抽出了刘豹送他的金刀,紧紧地握在手上。 人性本恶,人性本来便是复杂的。梁啸方才在吕布那惊天一箭下,突然间明白了生死的一些东西,觉得仇恨之类,大可不必。可只是不到一个时辰,没了太多危险,他却再度有了复仇的念头。 摇摆c反复,人生本是如此! 梁啸握紧金刀,正要向张燕背心刺去,张燕霍然回头,看见梁啸握刀,眼中竟大是赞赏,“你虽然受伤,却仍是和将士们并肩御敌的想法,很好!” 梁啸神色一滞,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又被张燕拉着往后退却。 须臾狼骑的喊杀声再度传来,魏越的刀疤脸似乎已经清晰可辨。飞燕精兵虽然精锐,可比起苍头军却少了铁一般的纪律,比起并州狼骑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经过整训的苍头军在并州狼骑的冲锋下,依靠坚固的圆阵仍被击败,散兵作战的飞燕精兵又何止是一触即败? 梁啸仍是手握金刀,一边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胖槐,几经犹豫,终于下了决心。 张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然是张燕! 若非张燕,山贼不会被洗劫一空,不会全数惨死;若非张燕,小涵也不必遭人轻薄,险些失/身;若非张燕,胖槐不会两度受伤,生死不明! 若非张燕,梁啸也不必与蔡琰分离,不必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看着越来越近的魏越,梁啸已经有了报仇的办法。 “并州狼骑,天下无敌!嗷——” 狼骑犹如一头头草原狼,猛地冲入飞燕军中,挥舞利爪,张开大口肆意吞噬着生命。 “大督帅!”梁啸一声惊呼,脚步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而不远处魏越正驱动战马疾奔而来无论是高高扬起的铁枪,还是重重落下的马蹄,都只需要一击,只需要一击便可结束梁啸的生命! 张燕果然有所察觉,张燕果然有所行动,张燕果然扑了上来,来救梁啸! 张燕情急之下,猛地掷出手中的环首刀,身躯扑了过来,抱着梁啸翻滚过去,恰躲开了战马的双蹄。可他们躲得过战马的铁蹄,却躲不过魏越接踵而来的一枪! 铁枪重重地从张燕的右肋刺入,深可近尺! “保护大督帅!” 无数的飞燕精兵涌了上来,团团围在梁啸和张燕周围,更有人扑上去为张燕报仇,却是不断惨死在魏越枪下。 可纵然若此,他们仍然不惧生死,梁啸从他们的神色之中,读出了什么叫兄弟袍泽! 看着张燕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庞,梁啸突然从心底涌出悔恨,似乎是恨自己不该如此软弱,恨自己不该如此阴险,恨自己不该对他的大哥,不该对张燕如此不义。 张燕真的屠了山寨吗? 真的吗,证据呢? 大督帅对你如此看重,你却恩将仇报,可配得起“梁啸”这两个名字,可配得上男人这两个字! “大督帅,梁啸梁啸死罪!” 张燕强忍剧痛,鲜血不住地从肋下和口中涌出,“活活着就好,快回去!” 梁啸咬破双唇,厉声发令,“苍头留下断后,飞燕随我保护大督帅回山!” 与此同时,张合也回到营中,回到中军大帐。 帐中端坐着的是袁绍,袁绍气度威严,让人不由生出敬畏之意。袁绍身前跪倒在地上的狼狈汉子却是文丑。 文丑知道自己败了,前来请罪。 自己是闻名天下的猛将,又是率领天下间最精锐的步兵,却还是败在了一群山贼的手下! 耻辱!耻辱! 不论是对文丑,还是对大戟士,甚至是对袁绍,都是耻辱! 赤/裸/裸地扇了一个耳光,袁军连山贼都摆平不了,又凭什么摆平天下? “末将死罪,请大人降罪。” 饶是文丑性如烈火,此时也是没了脾气,犹如待人采摘的花朵,搁在砧板上的鱼肉,听侯袁绍发落。 袁绍虽是不语,可是个傻子都看得出他面如寒霜,心情那是差到了极点。 “呃主公,文将军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立下了汗马功劳”逢纪说了两句,看了看袁绍的神色,舌头一缩,不由低下了头。 张合上前道,“主公,并州狼骑损失惨重,黑山贼败了,张燕带人亲自接应,想来此次山贼的前锋在黑山地位不小,此时正是我军出击之时,大戟士已经重整旗鼓!” 袁绍仍是沉默不语,文丑却突然道,“主公,末将本事不如张将军,大戟士仍是张将军统领为好。” 袁绍脸色微变,眼中有了些许温暖。他当然也看得出文丑领兵的本事不佳,可文丑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忠心建言,端的不差。 逢纪是此次的袁军军师,更是一个人精,见袁绍心动,亦是上前建言,“眼下黑山贼败退,我军不可让吕布占了先机,打破贼寇山寨的功劳,不能落到吕布的头上。主公” “此言大是,张合听令!” “末将在!” “大戟士可有再战之力?” “大戟士业已重整旗鼓,不亚生力军!” “好!你率大戟士衔尾追击,不要落在了吕布的后面,定然要接应公子回营!” “嗨!” 张合领命出帐,而袁绍口中的“公子”,此时也已经率领精兵悄悄摸到了飞燕寨的附近。 袁谭知道袭破飞燕寨是巨大的功劳,自然不愿把这个功劳让给别人。他知道父亲不止他一个儿子,家中他的弟弟袁尚,虽然只是十岁,却最得袁绍的宠爱。在这一点上他无法与弟弟想比,但他更为年长,也可以通过在战场上的功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把父亲的心,从那个小子身上夺回来! “公子,已经准备妥当。” “于突,带人突袭!”袁谭对着一个高大的胡人发令,那胡人虽有些不情愿,还是带着三百精兵,披着草皮悄悄到了营寨的近千,猝然发动,冲了过去! 袁谭长剑一挥,三千精兵嘶吼着冲向飞燕寨中,锐不可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杀回去 远处的山谷间,梁啸正护着张燕舍命奔逃,高顺命人抬着胖槐,跟在身边,早已形容狼狈。聂文早已脱离战场,至于阎涵——梁啸根本没有让她跟来。可是,还缺了一个,左髭丈八。 左髭丈八呢? 梁啸不住张望,却再也望不见左髭丈八那极富特征的超常胡须和竹竿一般的身体。 损失惨重,他们是真的损失惨重! 魏越率领并州狼骑还紧紧咬在身后,吕布和成廉正将飞燕精兵杀得狼奔豕突,而袁军大营的方向,张合已经率领大戟士再度出动! 这一战,不论后面还有没有黑山军接应,他们都已败了,败得很彻底。 三千精兵嘶吼着冲向飞燕寨中,声势逼人,比之万余黑山贼的冲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飞燕寨中精兵不少,但一来梁啸已经抽调了近五千人,二来飞燕今日一战,又带着几乎是倾巢而出,此时的飞燕寨,并不过数百,还大多是兵油子,兵痞子。 看见袁军嘶吼喧天,飞燕兵不知有几千几万人马,立时慌了,原本颇为坚固的寨口也无人组织防御,仅有的十几个守门卫兵为于突所率的猛士击杀,飞燕寨已经豁然洞开。 于突一马当先,挥舞弯刀冲了进去,逢人便砍,遇人便杀,只是片刻之间,刀下亡魂已有十数人之多。 三千精兵紧随其后,如洪水猛兽般席卷了整个飞燕寨。 袁谭带着亲卫到了一处小帐前,照例是拔剑冲了进去,可冲进去之后,竟发现帐中空无一人。今日飞燕寨兵力空虚,许多帐/篷都是空的,袁谭见怪不怪,见床榻边竟然还有一枚铜镜,不由有些奇怪,未及思索,飞起一脚踢飞,却突然听见一声刻意压低的惊呼。 还有人? “出来!” 袁谭挥舞长剑,将目标锁定在了床榻周围。这个小帐的确很小,比起旁边的帐/篷来说,小了不止一号。可是这个小帐竟然颇为精致,看来是一个人独居的地方。黑山贼缺少辎重,能一人一座帐/篷,那可委实难得。 床榻此刻复归安静,安静到几乎可以听见喘/息的声音。 袁谭使个眼色,两名亲卫持枪上前,一左一右刺入床榻边缘,“嘿”地一声,挑飞了床榻。 果然有人! 一个小贼正趴在床底,袁谭更不犹豫,挥剑直刺过去! 群山之间的飞燕寨此时热闹非常,但第一个得知这消息的人却不是尽在咫尺的青牛角和刘石,而是远在十里开外的蹋顿。 蹋顿自从从叔父丘力居手中接掌辽西乌丸之后,就立誓统一乌丸各部,成为大鲜卑单于檀石槐一样的伟人。因此无论是出于辽西单于的职责本分,还是出于雄霸草原的壮志雄心,蹋顿都不能不做一个好的统帅。草原骑兵讲究快速灵动,在这莽莽群山之中虽然多有不便,但蹋顿派出的侦骑哨探却只有更多。 不论是袁军大营,还是黑山贼的营寨,甚至是飞燕寨,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而这茫茫群山中唯一的一个盲点,也就是那大山深处的一处山谷,那里看守也不算有多严密,可蹋顿数次派出间人,都是无功而返。 在苍头军c飞燕军和并州狼骑c大戟士厮杀的当口,一个又一个的探马侦骑正源源不断地把情报送到蹋顿帐下。 “报——苍头军全军覆没,飞燕军大败,并州狼骑和大戟士正随后掩杀。” “报——飞燕寨中突然杀进三千袁军,寨中兵力空虚,已失守了。” “报——屠各骑营已经拔寨而起。” 蹋顿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突然问道,“袭击飞燕寨的袁军将领是谁?” “似乎是袁绍长子袁谭。” “喔原来如此,袁绍走得一步好棋。” “单于,营外有苍头军使者求见。”又一个亲卫胡骑走了进来,蹋顿不由有些诧异。 苍头军使者? “带进来。” 一个年轻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来者身形矫健,并不着盔,发髻上插着一根白色翎羽。 “苍头军聂文,拜见单于。” 苍头军成军未久,蹋顿虽然有所耳闻,却一直没见过苍头军中的什么人,只听说日前那个叫梁啸的小子,是苍头军的头领。今日看见聂文,蹋顿已是心中一惊。原来那小子果然有些本事,这个年轻人却是不差。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聂文笑了笑,神色依旧谦恭,“大督帅数日前定策之时,单于大营出兵夹击吕布,此时已是出兵之机,不知单于为何按兵不动,难道是要违反誓约,想让秃鹫啄尽周身血肉吗?” 此言一出,蹋顿不由对聂文多了几分重视。这是个中原人,竟然也知道乌丸人对违约者的惩罚? 草原人最重誓言,乌桓人也毫不例外,在乌桓的部落中,若是有人违反了誓约,等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别人就要把这人捆在旷野中的木柱上,让觅食的秃鹫生生捉去罪人的肉,喝干罪人的血。 “袁绍之军,不过数万,单于之兵,不过数千,黑山却有百万人口。黑山贼的确是乌合之众,可乌合之众打不过袁军,若是想吞灭几千人的部落,想来还是说到做到。大督帅命聂文前来,请单于立即发兵,抵挡并州狼骑,孰是孰非,想必单于自有评判。” 聂文说完这些话,当即转身离开,扬长而去,蹋顿愣了一愣,“嗵”地一拳捶在了大案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单于,是出兵不出兵?” “出!当然要出兵。”蹋顿突然仰头大笑,“不仅要出兵,还要打并州狼骑一个措手不及,打出我辽西乌桓的威风!传令下去,不留人马,尽数出动!” 距离飞燕寨不远处的开山营中,青牛角的大帐里,也火烧火燎地来了一个使者。 这个使者不是别人,正是黄龙手下大将,张白骑。 青牛角的大军已经集结,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可以尽数出动,开往战场。只是此时的青牛角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他也想出兵,可身边的刘石却不让他出兵。 “牛角哥,这个张白骑听说是和梁啸一道前来,所谓狐朋狗党之类,他必然和梁啸是一个货色,信任不得。” 刘石虽然是和青牛角平级,可素来都是自甘人下,此刻坐在青牛角的身边,也并不同席。 “大督帅已经战败,黄督帅已经率兵去救,请督帅点兵救援!大督帅乃是我黑山全军的军魂,不可有什么闪失啊!” 张白骑言辞恳切,若非顾忌着青牛角和刘石的身份高过自己许多,他早就站起来大吼大叫了。可虽然同是使者,张白骑的水平比起聂文那是差了不止一筹,虽然他所说的事情真的比聂文所说的分量要重很多很多,可宛若石子投入深潭,不起涟漪。 “大督帅本来居中指挥,策应四方,为何被袁军击败,你可能解释?”刘石见青牛角始终想要出兵去救,抢先喝道,声色俱厉。 “梁啸兄弟带苍头军抵挡袁军步卒,不料遭到吕布的并州骑军的合击,大督帅这才率精兵去救,此乃兄弟袍泽之情,督帅难道不知吗?”张白骑火气已经上来了,看了看青牛角丑陋的青脸,竟是毫不掩饰,“黄龙大哥已经点兵去救,只是万一袁绍全军出动,我军便远不是对手。此乃十万火急之事,两位督帅不思兄弟之义和大督帅的恩情,张白骑这番是记下了,你们不敢发兵,我张白骑可不怕那些官兵!告辞了!” 张白骑亦是大踏步离开,本想扬长而去,可刘石却不是个英雄,见张白骑欲走,连忙喝令亲卫将其拿下。 青牛角顿时愕然,“刘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刘石脸色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冷冷地道,“牛角哥,此人居心叵测,不可留下性命。” 张白骑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破口大骂,“奸贼!奸贼!张爷死不瞑目,也要拉你做陪葬!” 刘石拔剑正要上前,突然一个身影闯进了大帐。 “督督帅!袁军袭击,飞燕寨失守!” 来者豹头环眼,形容狼狈不堪,却是李大目。 “什么!”青牛角暴起一脚踢翻了李大目,对着帐外大军吼道,“全军出击,救援飞燕寨!” 青牛角的数万大军甫一出动,眼光六路的于突就已经注意到了动向,他存心要让这个嚣张的袁军将领吃个大亏,当下只顾厮杀,三百勇士出入大小营帐,每个人都收获不菲。他们胡人和汉人不一样,汉人立了战功可以有赏赐,可对他们胡人来说,赏赐只有你去打仗的时候自己捞! 不多时,袁军终于觉察到了不远处的异动,袁谭站在一个尸体堆上向下望去,之间黑压压的人头不住蠕动,数量上似可达到他这一支官军的十倍。 “全军撤退,放火烧了!全都烧光!” 袁谭厉声嘶吼着,身先士卒,向着山下退去。 远处正在夺路出逃的梁啸望见飞燕寨的方向燃起熊熊大火,心头已是沉了下去。 袁绍果然不愧为河北之雄,用兵端的不差。原来文丑c大戟士c并州狼骑都不过是拖住黑山军精兵的筹码,真正的杀招却是纵火焚尽黑山营寨,让一众盗匪失却战心。 一旁黄发黄眉的黄龙也是心中焦急,他见识远比他的头发寻常许多,见大督帅这几日对梁啸多加倚重,便也问道,“梁兄弟,眼下腹背受敌,该如何是好?” 梁啸却是面色狰狞,“还能怎样,杀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铩羽 黄龙是第一个知道张燕带飞燕精兵去救援梁啸的。黄龙也是第一个点兵去接应张燕的,却不料这接应,变成了救援,最后成了一同溃逃。 梁啸口口声声说要杀回去,可杀回去又何其艰难。好在黄龙带来的大军一触即溃,溃兵堵塞了道路,让狼骑和大戟士的追杀也变得困难起来。 可这都是人命啊! 人命如草芥! “吕布小儿,留下性命!” 山背处驰出一队胡骑,为首的壮汉手持一杆铁枪,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正是蹋顿。 胡骑骤然冲出,瞬间打乱了狼骑的阵型,让吕布勃然大怒。 这群乌桓土狗,本该是猥琐地在外围放箭袭扰,不料竟有胆子冲过来跟狼骑正面硬抗? 方天画戟一引,吕布身后的近千狼骑重新列阵,有条不紊,看架势似乎要用正面的突击将乌桓突骑一举击溃。 蹋顿心生愠怒,吕布这厮太狂妄了!纵然突骑不敌狼骑,可两者在数量上也有着三倍的差距。吕布率领的狼骑不到千人,蹋顿身后却是近三千人! “天狼神的子孙,见证吾等荣耀的时刻到了!” 蹋顿大喊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杂碎。”吕布嘴角挤出这两个字,也率领身后骑士发起冲锋。 赤兔马看起来似乎不需要加速过程,便可以直接进入巅峰的速度。 这一次,没有弓箭,没有投枪,两股骑兵毫无花哨地狠狠撞在一起。霎时间,无数狼骑击杀迎面而来的突骑,马上的死尸尚未落下,左脚勾着马镫,顺着高速奔驰的战马一路向前方拖去,鲜血淋漓了一地,马镫上挂着的尸体也早非人形。 第一波冲锋的确是乌桓突骑落了下风,可蹋顿不怕。蹋顿手中有近三千的兵力,他把这三千人分为三个梯次,一共三波,接连冲向并州狼骑! 第一波近千人的乌桓突骑被狼骑轻易凿穿,第二波突骑又随风而至! 并州狼骑的速度稍减,阵型却未见散乱,吕布嘴角一动,喃喃地道,“想消耗我狼骑的锐气?妄想!” 两波骑兵再次撞到了一起。依旧是毫无花哨,依旧是死尸纷纷落地,断肢残骸纷纷抛弃,无主的战马仰天悲鸣,亦有不堪冲撞巨力的战马被格毙当场。 这一次,乌桓突骑依旧被狼骑凿穿,狼骑的损失也已经超出了吕布的预期。 这群乌丸土狗,难道是把最精锐的骑士藏在最后? 瞬息之间,第三次碰撞嘭然开始。 人仰马翻,双方都似已尽了全力。 战局出乎预料,竟是双方堪堪打了个平手。这对并州狼骑来说固然是奇耻大辱,可于乌桓突骑来说,自己在惨重的死伤下,竟然还是不能击败这不到一千名狼骑! 可乌桓突骑最讲究轻捷灵动,第三波冲锋过后,第一波冲锋的突骑已经圈马回转,重新列阵向并州狼骑冲来。而且是从背后! 这一次,不论你并州狼骑战力有多强悍,也不论你使什么花招,此战必败! 你以为我用三轮冲锋来消耗你的锐气,不错!可三轮冲锋之下,你自诩天下无敌的狼骑能否再挡住三轮冲锋? 蹋顿双眸中燃起熊熊战火,这这个瞬间将要形成漫天之势。 吕布终于觉察到了一丝的不安,嘴角有些抽搐,却无力阻挡这场较量的失败。他当然可以命狼骑加速向前,摆脱乌桓突骑,可那样一来,与战败又有何差别? 就在数百名狼骑重新列阵,尚未开始加速的时候,身后传来阵阵高呼: “并州狼骑,天下无敌!嗷嗷” 数百名狼骑都是松了口气,是援军到了! 成廉担忧吕布失策,是以带兵从另一侧迂回过来,却正撞上这一幕,成廉下令立即冲锋,解救狼群于困厄。 蹋顿的一颗心顿时降到了冰点,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挥舞铁枪引军从身后山谷撤出。 那波数百骑注定是无法带回大营的了,究竟能活多少,只能祈求天狼神的庇佑。 重新冲锋的第一波突骑战士,此时也已经注意到了战场形势的变化。 可他们不能退! 身为天狼神的子孙,在某些时候,他们只能向前,一往直前,有死无生! 两列骑兵相撞的那一刻,天地似乎陷入瞬时的沉默,这一刻,战士的喊杀,战马的嘶鸣,都已如潮水般远去,突骑战士的汗珠顺着发辫甩到空中,狼骑战马奔出的鼻息静止了扬起的尘土这一刻,喧嚣不再,这一刻,世界成为永恒。 静默的时刻瞬间终结,两列骑士狠狠地撞到一起,狼骑果然名副其实,犹如群狼搏杀猎物,将突骑的阵型撕裂,咬碎,再大口大口地拒绝,不吐骨头! 战场恢复了稍许的宁静,远处的蹋顿脸色冰冷,他知道,他麾下又有一个千人队全军覆没了但此战的目的已经达成——乌桓突骑出力救援大督帅,并非像屠各人那样,临阵逃脱。 蹋顿根本不会想张燕万一战死了又该如何,因为张燕根本不可能战死——张燕身为百万黑山贼的统帅,怎么敢战死? 这是蹋顿身为一方单于,作为一个统帅的觉悟,可他决想不到的是,张燕本不会战死,却为了救一个人,受了重伤。 蹋顿到达飞燕寨的时候,飞燕寨已经焚成了一片废墟。青牛角的大军源源不断开向前寨,协同黄龙一道抵挡追击而来的并州狼骑和大戟士。 许多黄巾军的大小首脑都聚在飞燕寨飞废墟上,可是张燕却久久未能出现。 莫非,大督帅真的遭遇不测? 众人忐忑不已,但旋即一个人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浮云款款走来,她身材曼妙,肉体迷人,走在废墟上却丝毫不能掩抑那透体而出的风采,让众盗匪看得眼睛发直。 “诸位头领,大督帅受了点伤,此刻正在将养,今夜酉时五刻,所有千人将及以上的头领们,请在此地集结,适时大督帅召开军议,希望诸位相互转达,勿要迟到。” “此地一片废墟,议什么议?”一旁张雷公忍不住道,原来他就是张白骑的弟弟张季,因为嗓门奇大,便得了个张雷公的名号。 张白骑随手往弟弟的脑袋上拍了一记,“军师的话,你敢不听!” 张雷公咂咂嘴,想说什么还是忍住,浮云却笑呵呵道,“这是大督帅的话,至于究竟是什么内容,浮云不得而知。诸位大可想来便来,不想来的,不来便是。浮云话已带到,诸位请记得时间,告辞。” 张白骑见浮云要走,不由有些着急,刚想上前搭话,却见蹋顿大踏步拦住了浮云的去路。 “女人,梁啸是谁?” 蹋顿问的非常直接,甚至可以说赤/裸/裸。蹋顿的目光锁在浮云胸前肉山上,不离片刻,似是对数日前浮云不履行诺言的事念念不忘。 “梁啸就是梁啸,仅此而已。” 浮云此时少了风/骚入骨,显得不卑不亢。在蹋顿和张雷公等人看来多少有些奇怪,但在张白骑眼中却是多了一种别样韵味,让他为之心发狂。 “女人,留下来!” 蹋顿倏然伸手要握住浮云的手腕,却被浮云轻轻避开。蹋顿有些讶异,右臂探出去按浮云肩头,不料竟如按在泥鳅上,浮云的肩头倏然滑开,她脚步不停,人已经在数步开外。 蹋顿收回粗大的手掌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不简单。 好不容易捱到了暮色时分,袁军缓缓退去,黑山贼中的大小头领不敢大意,特地留了几营在山口警戒,余下的三百余千夫长和几十个万夫长,督帅都默默来到了飞燕寨焚毁后的那一片空地上。 众人相顾无言,唯有黑亮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沉默似乎已经具有了压倒性的力量。 大督帅想来都是身先士卒,体恤下属,从未如此行事。 神神秘秘,算得了什么? 但张白骑身在人群之中,想法却都少有些不同。 他真的是太想念军师——浮云大美女了,之前是三天不见,让他觉得如隔三秋,现在是半天的时间不到,已经让张白骑觉得一眼万年,寂寞难耐。 不行!军师这么好的女人,不可以留给梁啸那样的小白脸,要尽快推倒! 可是军师高高在上,又怎么会垂幸于他呢? 张白骑苦苦思索,突然听见有人问道,“张大哥,今日我军惨败,你怎么看?” 说话那人正是跟随自己的左校,张白骑被打断了思索,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不好对兄弟发火,只是不假思索地道,“军师智计过人,定然有一个妥善的法子。” 左校叹了口气,摇摇头去找张雷公说话,须臾张白骑又听张雷公道,“什么?你要送我一个娈童,左校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张白骑叹了口气死基佬。 可是,军师到底什么时候来呢张白骑觉得自己有些耐不住思念的煎熬了,空虚寂寞冷了,心痒难耐,心痒难耐 浮云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诸位头领,请随浮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少督帅 此时梁啸正在他之前练兵的山谷中,谷中有个大帐,帐中有许多医师,也有身受重伤的大督帅张燕。 梁啸不耐帐中的气氛压抑,也是对张燕心怀歉疚,因此守在帐外,心中却纷乱如麻。 胖槐还在抢救,不知能否醒转过来;高顺和聂文虽然平安返回,左髭丈八却是失踪,想来或许已经在乱军中战死。真怪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瘦柴让他去领兵 还有小涵,小涵本来被梁啸留在飞燕寨中,可谁都没想到袁军竟然派人偷袭了飞燕寨。可梁啸派人遍寻飞燕寨,却找不到小涵的尸体!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尸体已经焚烧得让人分不出来;二是小涵还活着,但是被袁军挟裹,不知又该受到怎样的对待想到这里,梁啸不禁怒气上涌,这帮混蛋!人渣!全都是t的死基佬! 你们若是敢对小涵怎样,我让你们世世代代做不成男人! 身前一个身影渐渐移近,梁啸听着脚步声不禁有些兴奋,蓦地站起来抓住那人的手臂,“聂文,找到瘦柴了吗?” 聂文摇了摇头,心中也颇不是滋味,想了想还是道,“少头领,军师马上领着大小头领来此商议军机,你还是先跟大督帅接洽一下为好。” 梁啸也是摇了摇头,“不必,大督帅吉人天相,没事的。” 聂文不知道梁啸为何对张燕突然转变了态度,可知道梁啸做事素来天马行空,因此也不以为怪,只是梁啸此时的情绪也很是低落,让他担忧。 “少头领,我想大头领说得对。” “什么?”梁啸猝然警醒。 “安定。”聂文说完转身去巡视防务,留下梁啸一个人在原地发愣,口中喃喃低语,“安定安定” “少头领?”浮云从夜幕中走了出来,捏了捏梁啸手腕,压低了声音,“怎地如此失魂落魄?” 梁啸抬起头,眸子里尽是失落和迷惘,“姐姐我梁啸错了,错得很厉害” “小心些,你今夜之后,不止是梁啸而已!” 浮云竟然少见地语气郑重,梁啸有些惊讶,但她旋即走进了大帐,倒让梁啸颇有些疑惑。 浮云身后,以青牛角c黄龙和刘石c蹋顿为首的大小头领,正源源不断地走来。他们见浮云进了大帐,梁啸守在帐口,心中都是恍然,原来大督帅是在这里。可不论刘石还是蹋顿,望向梁啸的目光里多少有些嫉妒,刘石嫉妒梁啸的亲信地位——作为一个几天前才投入黑山军的毛头小子,竟然得到了张燕的如斯重视,至于蹋顿嫉妒梁啸的什么,也只有他和浮云知道了。 “诸位头领稍候,梁啸你过来。” 浮云再度出现,只是让梁啸一个人进去。众人哗然,却不敢对浮云稍假辞色。 梁啸晃了晃脑袋,努力想要把那些阴翳驱逐出去,面带苦笑,与浮云并肩入帐。 帐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气息,山中好医生不多,但药材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张燕此时坐在一张巨大的屏风之前,那巨幅屏风依然是一张硕大的河北地形图! 张燕脸色苍白,神色中除了和蔼可亲,更有一股是不是强自压抑的痛苦。梁啸不知道魏越的那一枪到底刺了多深,张燕的伤到底有多重。 可是,张燕若是伤重,或许不时便会身亡,如此以来他一心保护自己,自己却害人性命,真是禽/兽不如的行径。 “大督帅”梁啸噗通一声跪在了张燕的面前,“你要快快好起来,带大伙儿打退官军。” 梁啸本来不爱说话,此时总有千般思绪,也不能言之一二。他见张燕伤势极重,心中愧疚难道,悔恨不已,恨不得替张燕去死。 “天机,你答应末将一个请求。” 张燕艰难地开了口,但所说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他明明是黑山贼大督帅,为何在梁啸面前要自称末将? “天机在上,请答允褚将军的请求。” 浮云此刻也是敛衽一礼,让梁啸惊诧不已。 天机,天机,又是天机! 梁啸快步走到张燕身前,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大督帅你说,莫说是一件事,一千件一万件梁啸也大营,梁啸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此刻真的盼望张燕让他去做许多许多事,可事实很可能是,他甚至来不及为张燕做一件事。 “今日军议,望天机服从张燕安排。” 张燕满目温情,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恳求。 “梁啸答应,梁啸必然服从大督帅的安排!” 梁啸不假思索地回答,末了看见张燕嘴角的一抹微笑,这才有些后悔。 服从他的安排他的安排是什么?张燕还没说过,看他神色,似乎是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可张燕救他数次,又怎会对自己不利? 梁啸心一横,笃定了心念,站起身来,浮云已经转身出帐,领着大小头领鱼贯而入。 大帐很大,比之前张燕所居的大帐要大很多,这是浮云的安排,也自然是张燕的心意。 众人看见大督帅少有的阔绰,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梁啸眼眶似乎还有泪痕,难道是此时纵然许多人不喜欢梁啸,也不禁认同了梁啸对大督帅的爱慕,认同了这份袍泽之情。 “帐中简陋,没有酒水,诸位请坐罢。” 张燕开了口,已然是语气平和,已然是简朴非常,可他平和的语气中,已经让人难以兴起反对的想法。 梁啸c浮云则是一左一右,并立张燕的身后。 “此次合战,苍头军全军覆没,飞燕军伤亡大半,乌桓突骑损失惨重,飞燕寨被焚毁一空我军败了。” 众人都是齐刷刷地盯着张燕,眼睛一眨不眨,场中经济非常,似乎都能听到张燕轻轻的喘/息。 “屠各人背叛友军,他日我必杀之,祭奠阵亡将士的英灵!并州狼骑c大戟士嚣张跋扈,屠戮我手足无数,亦必杀之!” 张燕说完这几句,竟有些微微气喘,众人不由大是担忧。 “然则,张燕仓促受创,不能亲身指挥,此处尚请诸位兄弟答应张燕一件事,不知可否?” 张燕问完这句,已是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高声道,“大督帅有吩咐,兄弟们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张燕面有欣慰,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突然道,“梁啸何在。” 梁啸有些意外,难道这么快就到他了? “梁啸在!” “梁啸天赋英才,又胸怀韬略,武艺过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俊杰。最重要的是他能爱护部属,凝聚众人,只用短短三天,就将三千散兵,训练成足以与大戟士相当的勇士,诸位说,此人算不算得上我黑山军的一位大将?” 此刻却是浮云说话,她音容曼妙,倒让许多人注意不到她说的话,只盯着她的身子看。 一番话下来,众人有的心中默然,更多的却是不解,很多人都不知道,梁啸是谁? 对啊,梁啸是谁? 梁啸才到黑山军短短十余日,不过是做了几天张燕的亲卫,当了几天苍头军的统领,于大多数人来说,实在是陌生的很。 浮云粉面含春,望着梁啸的目光含情脉脉,说话却是对着众人,“梁啸啊梁啸就是苍头军的统领,八百陷陈,三千苍头,全是他一手训练而出,你们现在知道了吧。” 众人霎时明白过来,都是惊凛不已。 陷陈营和苍头军的大名,在今日太阳尚未落山之时,就已经在黑山军中传得沸沸扬扬。陷陈营全军重甲,虽只八百,却精锐之至,苍头军勇猛剽悍,军律如山。这两支部队击败了袁绍麾下最精锐的大戟士,又依靠阵法,阻挡并州狼骑近一个时辰! 这等英勇的举动,在许多黑山军头领看来,是了不起的英雄,人人钦佩的豪杰! “我意收梁啸做义子,将我一身的兵法武艺传授给他,他日中兴我黑山军,称霸神州!” 张燕此言一出,众人又是有些震撼,震撼之后,也多多少少明白一点。原来这位梁兄弟因为能力杰出而得到大督帅的喜爱,大督帅的喜爱又促成了他的亲近之势,如此相辅相成,怪不得能立下如此的威名。 “傻小子,还不见礼。” 浮云低声斥骂一句,梁啸霍然醒悟,再次跪倒在张燕的身前。 “父亲大人在上,梁啸必定恪尽孝道,做父亲的利刃,破敌取胜,扬我黑山声威!” 张燕重重地咳嗽一声,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浮云第一个察觉,正要上前,却被张燕挥手阻止。 “张燕此时伤重咳c咳任梁啸暂代督帅之责,大小事务,悉听少督帅吩咐!” 张燕还在不停地咳嗽,似乎要把心肺也一起咔出来才肯罢休。 “诸位,请尽心辅佐,此乃张燕所求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我左髭丈八又回来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暮霭沉沉楚天阔。 瘦柴,不,更准确地说是左髭丈八,左髭丈八此刻已经从尸体堆中爬了起来,茫然四顾,不知所向。 他受了伤,昏迷了,此刻醒来,发现周身死尸遍地,断肢残害到处都是,幸运的是他竟然没有被奔驰的战马和拥挤的人流踏碎。 他记得并州狼骑,记得三千苍头c八百陷陈,更记得胖槐c聂文c梁啸。 只是看到昨天还一同训练的兄弟们此时都已变成了累累尸体,心中忍不住地难过。 左髭丈八虽然取了一个霸气无比的名字,可左髭丈八还是瘦柴,还是那个本事不大,重情重义的瘦柴! 并州狼骑我左髭丈八记住你了,吕布,走着瞧,若是胖槐有危险,我让你死无全尸! 左髭丈八狠狠地啐了一口,从尸体中捡了一杆长矛拄着,黑暗中借助朦胧的星光辨别方位,开始朝山寨的方向走去。 此时夜风寒凉,顺着山谷不住吹来,让左髭丈八不禁瑟瑟发抖。 他不由想起一个多月前,大伙儿还在谒戾山的时候。 那时候少头领还是少头领,左髭丈八还是瘦柴,聂文还是小文子,那时候,还没有高顺。 少头领在不打劫的晚上常常靠在一片山石上,静静地望着天空。 这个时候,瘦柴和胖槐就像一根竹竿赶着一个大冬瓜一样滚将过来,小文子和小蚊子差的不多,总是悄悄地跟随而至。 少头领指着星星说,这个叫牵牛星,这个叫织女星,中间是银河,就像胖槐和瘦柴虽然每天睡在不同的床,但兄弟之心紧紧连在一起一样。 少头领指着不远处的山峰说,这种山像馒头,下面陡上面缓,在我的老家,这种山叫做胖妈顶。 少头领也指着月亮说,每天晚上都有一只猪望着月亮,一边流口水,一边流眼泪。 瘦柴多少有些不明白最后那只猪是什么意思,可少头领每次提及,神色都是怆然无比,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疼。瘦柴当然不是基佬,只是作为直男,难道就不能拥有超逾生死的友谊? 瘦柴觉得,少头领是一个有心事的人。 他很有才,也很有本事,人当然很聪明,可这一切的一切,包括他眼中的坏笑,都不能掩饰心中的无力感和孤独。 少头领尽管有他们这几个兄弟,可少头领依然是个孤独的人。 就像少头领说的那样,孤单的人未必孤独,孤独却不限于孤单。 至于少头领为什么孤独,瘦柴并不能理解,但不论少头领孤独不孤独,都不孤单。 因为有他,有胖槐,有聂文,更有山寨里的兄弟。 少头领不孤单,胖槐也不孤单,瘦柴更不孤单。 他们都是好兄弟,在少头领放肆的大笑和胖槐猥琐的嘿嘿声中度过了这一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多么令人怀念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结束。 想到这里的时候,瘦柴不禁有些难过。也不知道少头领此刻怎样了虽然相对于胖槐,梁啸更容易成为吕布猎杀的目标,可瘦柴知道梁啸鬼点子多,必然能够化险为夷,相比之下,反而是担忧胖槐更多一些。 等到左髭丈八从回忆中醒来,赫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这里是晋北太行山的山脉之中,群山连绵,本是极易走失的。左髭丈八失魂落魄,果然已找不到出路。 他想要循着来路折回,却发现山中什么地方都似乎一个样子,转了两圈竟然回到原地。 左髭丈八心中一沉,知道今晚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回去了,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候到明日天明。他们之前在谒戾山中,也是群山莽莽,因此对这些并不恐惧。 他笃定此念,正要找个安身之处,却听见不远处一阵嘈杂。 左髭丈八心念一闪,立即伏身到草丛之中藏了起来。 身为职业山贼,左髭丈八可不会傻到以为来一个人就是友军的程度。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是数千人脚步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大军的调动? 待到那队人马距离更近,左髭丈八这才看出是袁军的装束。其实也不用判断是什么装束,因为能装配得起札甲的部队,在黑山贼中除了三千苍头,便是张燕亲帅的飞燕精兵。可眼下苍头全军覆没,飞燕精兵定是护卫张燕,又怎会在如此深夜里出来? 出乎左髭丈八预料的是,此时并非深夜,而是戌时初刻,距离太阳落山还不到一个时辰。 袁军排成长蛇阵列,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架势,左髭丈八只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们过去了,自己再找地方休息,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女人的呵斥。 “狗贼!放开我!” 这声音好生熟悉左髭丈八努力回忆着,片刻后竟然感到一阵凉意。 是小涵! “淫贼滚开!” 小涵又骂了一句,旋即一阵淫/笑传了过来。 “小美人,待你见识了本公子的大枪,就会乐在其中了。” 周围的军汉也都是淫/笑不止,有人问道,“大公子,不如你把这小娘们儿就地正法得了。” “不妥不妥,此刻我军还在群山之中,待回到大营之后,再行此乐不迟。” 有个亲兵胆子大些,竟然调笑道,“这小娘皮如此泼辣,只怕大公子一个还拿不下” “放肆!再多嘴我割下你的舌头!” 被称作大公子的人两声呵斥,众亲兵不再做声,大公子并不规矩,对小涵轻薄依旧。 “小美人,待会儿让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骑术。本公子的骑术可是天下少有,河北一带是大名鼎鼎。” “淫贼!”这次却是左髭丈八低声地骂了一句,这小子敢劫掠小涵,我左髭丈八绝饶不了你。 左髭丈八听声辨位,知道大公子已经距离自己很近,可对方有数千大军,自己却孤身一人。若是莽撞冲出,只怕自己还不能碰到大公子的边儿,就要被亲兵乱刀分尸,可小涵身悬狼口,不能不救! 左髭丈八抓起一个石块,朝相反的方向掷去,“啪”地一声,在此时的气氛下大是格格不入。 “谁!” 草丛中没有反应,大公子吩咐道,“袁二,你们几个去看看。” 几个手持长矛的亲卫从左髭丈八身前不远处走过,而大公子的身边,已经到了防御最松懈的时候。 用箭当用长,挽弓当挽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左髭丈八骤然跳起,飞奔而出,长矛直至马背上的袁军将领——那个被称为大公子的淫棍。 众亲卫仓促失措,他们哪里想得到会有人在此时袭击。黑山军今日一战被袁军打得大败,此刻想必是在飞燕寨的废墟上自撸,又怎会派人来拦截他们这彪人马?再说,他们这三千精兵的行军极是隐秘,就算是张合也不知道,黑山贼又怎能知晓? 等等,不对! 只有一人! 可是等到亲卫们反应过来,挺枪此去,左髭丈八的长矛已经一矛刺中了大公子的战马,矛杆“啪”地一声折断,可见其用力之巨! 战马悲鸣一声倒在地上,压住了不及站稳的大公子,大公子见一个满身血污的身影朝自己飞来,心中惊慌,匆忙之下拔出腰间长剑,却是一把被拿人夺去。直到冰冷的剑锋架在了脖颈的肌肤之侧,才让袁谭明白这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存在的危险! “让他们放下兵器,不得妄动!”左髭丈八的声音冰冷而沙哑,他满身血污,须发散乱,着实像个索命的厉鬼。 “放下兵器,没有我的吩咐不得上前!” 袁谭此刻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他生怕眼前这个厉鬼手臂一颤,自己的小命就要玩儿完。 “瘦柴哥!” 小涵猛地扑到左髭丈八怀中,顿时嚎啕大哭。 左髭丈八原本只是想着救下自己的妹妹,救下少头领的妹纸,可此刻拥着小涵,竟有了前所未有的雄心壮志,想要用尽这一生来守护怀中佳人,让她决不再受伤害! “放心,大哥这就带你回去。” 左髭丈八拍了拍小涵的背,正要再说什么,却被人打断。 “你们亲热够了没,亲热够了就快放了大公子!” 说话的人是方才的袁二,这个袁二长得五大三粗,倒是真的很二。 左髭丈八手中的剑锋从来未曾离开袁谭的脖颈,看着袁谭一脸的恐怖之色,左髭丈八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厌恶。 “给我准备两匹马,我一个时辰后放人。” “大胆!你可知大公子是什么” “嘭”地一声,左髭丈八的拳头重重地轰在袁谭的鼻子上,顿时打折了袁谭英挺的鼻梁,“什么人?不就是我的俘虏!一个山贼的俘虏,还有什么可以倚靠的资本!” 听着左髭丈八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袁谭强忍剧痛叫道,“二货!快准备马匹,放人放人!惹恼了这位爷台,我让你不得好死” 袁二听着袁谭的话,心中愤懑,却碍于尊卑之数,并不敢反抗,大手一挥,两匹骏马牵了过来。 左髭丈八凑到小涵耳边道,“你可记得路径?” 小涵点了点头,左髭丈八飞起一掌,啪地摔到袁谭脸上,“你小子记着了,她,不准想,更不准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袁谭被人打脸,犹自不停地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不想不动,痴心妄想。” 不料左髭丈八又是“啪”地一掌拍到袁谭的脸上,“是不准痴心妄想!” 袁谭依旧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双眼已经噙满了感动的泪水。 “小涵,咱们上马。” 左髭丈八和阎涵两人分别乘了一马,左髭丈八却反捆袁谭,把他赶到前面,牢牢牵着捆缚的绳索,一鞭子抽了下去。 “狗狗,带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苍头军还在 袁谭自幼娇生惯养,纵然在流亡之时,也从未受过如此辱骂虐待,可左髭丈八是什么人? 马贼!地地道道的马贼! 左髭丈八从生下来不久,还是幼齿垂髫的时候就在谒戾山的山寨中,他的马匪历史,可是比梁啸要长得多。 马贼常用的各种手段,只是鞭子就分多钟,有皮鞭竹鞭铁鞭麻绳鞭等等,这些东西被梁啸冠之以爱死爱慕的名字,是左髭丈八的拿手好戏。不过为什么这么多折磨人的法子却叫一个爱死爱慕的动听名字,左髭丈八多半难以明白。 三人两骑走马大半个时辰,期间袁谭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终于走到一面较显陡峭的山壁。 “就是这里了,要徒步爬过去,骑马是不行的。” 阎涵望着黑黝黝的山壁,声音多少有些恐惧之意。 左髭丈八雄心陡涨,啪地一鞭抽在袁谭背上,“没关系,小涵你待会儿拉紧我。下马吧。” 袁谭此时目光闪烁,左髭丈八又是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踢得袁谭一个踉跄,险些倒下。 “贱/人,你难道是怕大爷我出尔反尔?” 袁谭心里恨不得生吃了左髭丈八,面上对左髭丈八不理不睬,心中却委实担忧——这家伙看起来是个悍匪,轻视不得,万一他真的不守承诺,那结果真的难以想象。 左髭丈八并不多话,扬起环首刀,就狠狠一刀刺过来! 袁谭大惊,顿时瘫在地上,霎时间听见一声悲鸣,立时便是鲜血四溅,喷了袁谭一身。 又腥又热的血液淌在脸上,袁谭懵了。 “起来!宰的又不是你!” 左髭丈八一脚踢在袁谭脸上,环首刀在月光的映射下蒙上一层淡淡的冷光。 袁谭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胸口c下腹,才确认自己没有受伤,身边一匹战马还在不住抽搐,发出阵阵细微的哀鸣。 原来这悍匪杀的是马,袁谭终于明白过来,悬着的一颗心尚未落下,便再次有了担忧。 这家伙生性残恩,不用战马了就把战马杀掉,不仅残忍,而且败家!但话说回来,这家伙也真的足够冷静,难道他要留着战马给自己去搬救兵过来吗? 当然不能。 袁谭心里打了个怵,觉得今后跟着父亲行军打仗,还是坐镇中军来得稳妥 左髭丈八杀人的本事高朝,杀马的本事也不差,他刷刷两刀解决了战马,让阎涵先行攀援,取下马缰绳,将袁谭捆了个结结实实,双手反绑,双脚也系牢了压在马腿下面——袁谭已是动弹不得了。 “小子,你在这儿等着,等你的人来了就大声叫,不然他们找不到你可不怪我。”左髭丈八说罢收刀,转身攀援陡壁,袁谭突然道,“你竟然不杀我?” 左髭丈八扭头啐了一口浓痰,正吐在袁谭的鼻梁正中,“老子说一不二,你小子的命,我左髭丈八还看不上!” 袁谭一愣,不敢再多嘴,目送着左髭丈八和阎涵消失在视野之中,冷冷的夜风吹来,间有山间夜枭的啼叫,令袁谭毛骨悚然 当左髭丈八和阎涵终于来到之前苍头练兵的山谷中时,已经疲累不堪。就在昨天,那三千多弟兄还在这里生龙活虎,可仅仅一天过去,他们便惨死刀下。 物是人非? 不错。 可左髭丈八没有梁啸那样深那样远的想法,此刻他想的,亦是复仇! 不论是杀了张燕为山寨一百多口复仇,还是杀光官军为三千多兄弟复仇,在左髭丈八的心中,这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啊!” 阎涵走在身后,惊呼一声,就要跌倒。左髭丈八虽然浑身疲累欲死,还是警惕非常,转身立刻抱住了阎涵。 感受着怀中佳人玉/体的温度,左髭丈八不禁有些出神,阎涵脸颊发烫,扶着左髭丈八的手臂站稳道,“我没事。” “是小涵吗?”黑暗中传来兴奋的人声,紧接着聂文已奔了过来,看见左髭丈八和阎涵都在,高兴地眼中有了泪花,“好,好!你们都回来了!少头领很担心,瘦柴你这就过去吧,就在大帐里。” 左髭丈八心中也是大石落地,看样子大家都安然无恙,只是不知道胖槐的伤势如何了。 三人走了几步,到灯火通明的大帐前,聂文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挡住阎涵,“此时正在开会,小涵是个女子,就暂且不要进去了吧,瘦柴,我们走。” 两人大步进帐,只见两三百人黑压压地立在两侧,长长的地毡尽头,竟是梁啸。 梁啸此时腰挎安定宝刀,虽然只是身披札甲,发髻散乱,形容颇有些狼狈,可这狼狈的外表却不能掩饰他眉宇间的风采! 此时的梁啸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八百陷陈c三千苍头,整整三千八百人,尽数战没!但是,他们的致命创伤全在胸前,不在背后,他们全都是壮烈地战死,而非狼狈溃逃!苍头军虽然全军覆没,可他们是整个黑山军中最能引以为傲的军旅,是整个黑山军的光荣!” 听到这里,左髭丈八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大步上前却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众人这是终于发现这个不速之客,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如果说梁啸是形容狼狈,那左髭丈八就是比狼狈还狼狈,狼狈到不能再狼狈。 梁啸发髻散乱,这不错,可左髭丈八不仅发髻散乱,浑身更是鲜血,他的胡须混着浓稠的暗红色血液,在火光下显得狰狞而诡异。 梁啸衣甲残破,可好歹还能看出有衣甲,衣服是衣服,札甲是札甲,可左髭丈八呢?左髭丈八的衣服满是暗红之色,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至于铠甲,则早已没了影子。 左髭丈八之前是住着一杆长矛,后来长矛在营救阎涵之时失落,此刻只是拄着一柄环首刀,孤零零地跪在大帐的中央,身上伤口众多,有的的地方还在不断流出鲜血。 “苍头军没有全军覆没!苍头军还有人在!” 左髭丈八用尽全部的力气吼了出来,他要维护苍头军的尊严,他要告诉众人,苍头军只要有一个还未倒下,就依然是苍头军,苍头军只要有一个人还未倒下,苍头军就没有全军覆没,苍头军只要有一个人还未倒下,苍头军军魂不灭,永不凋零! “好!好一个左髭丈八,好一个苍头军!苍头军没有全军覆没,苍头军永远不会被毁灭,苍头军永远都是大督帅麾下的第一精兵!” 梁啸亦是用力吼了出来,大步上前扶起了瘦柴,双眼中泪水不住打转。 “他是左髭丈八,他是苍头军的千夫长,苍头军还在!陷陈营还在!苍头军将士用自己的声明为我大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们不会白死,他们的血不会白流!并州狼骑又怎样,还不是败在蹋顿单于的手下,大戟士又怎样,还不是给苍头军打了个落花流水!官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没有与之决死的意志和信心!” 梁啸大步走回地图屏风和大案前,蓦地抽出安定刀,众人之见刀光一闪,大案上已经缺了一角。 “如今我就势危,梁啸忝居少督帅一职,暂代统帅之责,在此立誓:必与诸位头领齐心协力,挫败袁军,为大督帅报仇,为阵亡的苍头军将士复仇,更为无数惨死在官军倒下的父老兄弟们报仇!若梁啸有违此誓,天人共诛,五马分尸而死!” 左髭丈八和聂文对视一眼,紧跟了上去,立在帐中吼道,“左髭丈八(聂文)在此立誓,追随少督帅征战杀敌,报兄弟之仇,全袍泽之义,若有违反,不得好死!” 大帐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督帅张燕挑明了让梁啸当少督帅后,隐身到了屏风之后。梁啸虽然因今日一战立下威名,可对于众人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众人怎样也难以相信,就是这样一个毛头小子,难道大督帅真的要将黑山军的基业尽数托付? 黑山贼毕竟还是山贼,山贼讲部属,并不是说谁最有才能谁当老大。大督帅当年被黑山贼的第一任首领张牛角指定为继承人,除了张燕本身的才能外,也因为他本身就掌握了黑山贼中数量极多的部属,仅次于张牛角一人而已。多年过去,张燕让四个功劳赫赫的手下做了四方督帅,自己仍然是掌握了最多的部众——这是形势必然。 可梁啸这小子来黑山几天,又有多少部众? 大督帅对梁啸可谓信任,给了他最精锐的五千部众,可这五千部众练成了一股精兵,又一战打得没了。梁啸回到,纵然得到大督帅的信任和托付,又怎能压得过张燕以下大大小小的头领? 之前梁啸慷慨陈辞,众人多少有些不上心,可万般不料,中途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却正是苍头军的寥寥生还者,梁啸个人的陈辞变成了整个战死的苍头军将士的代言,分量霎时重了许多。 此时梁啸立誓,那个左髭丈八和聂文也随后跟进,让众人颇有些骑虎难下之感。 跟着一起立誓吧,心里不服。 可不理不睬吧,又过于冷血无情,不是山贼该有的作风。 蛋疼! 就在众人犹豫的当口,大帐中想起清丽柔媚的女声,顿时惊醒了众人。 “浮云今日立誓,追随少督帅,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众人一惊,连军师都罢了罢了 “吾等追随少督帅,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跟随着众人断断续续的呼声,刘石和李大目对视一眼,他们双唇翻动,看起来与说话无异,可着实未有嗓音发出——干什么要立誓,干什么要追随这个小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谁的黑山 梁啸在大帐中逼众人立下誓言,旋即下达了第一道军令:刘石所部驻地与黄龙所部对换,防御正面敌军。 这一手不可谓高明,刘石也完全没有必要听从——毕竟是小号刘石的兵力,这个傻子都看得出来,而刘石也并未立誓。但刘石还是遵令照办,他虽然未曾立誓,却还是要装作已经立誓的样子。 折腾了大半夜,到快天明的时候,刘石的中军大帐终于搭好。刘石把跟回来的李大目晾在外面,自己倒头便睡。 他不在乎袁绍在这时攻打营寨,光天化日的,袁军一出动就会有亲兵来叫醒他。他刘石不是黄龙,长得没那么丑,也没那么窝囊。刘石自认为本事不多,在黑山军中,用兵仅次于大督帅张燕,谋略仅次于军师浮云,但就是这两个老/二,已经够用。 郭大贤枪大无脑,死了一点都不奇怪;黄龙天生异象,当做宠物来样也是可能;至于青牛角么,只不过是自己手中的筹码,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就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暂且让梁啸那小子得意两天,等爷睡足了觉,再来收拾你。 刘石不担心果然是正确的,但原因却非他对自己的自信,而是今天袁绍根本就没能出兵。 昨日日暮之时,并州狼骑和大戟士就已经尽数返回。 这一战,斩杀黑山贼万余,而且杀了今晚的黑山贼精兵,委实是个胜仗! 当晚袁绍顾不得袁谭的三千精兵尚未返回,便大宴犒军,置酒高歌。 谁料酒宴即将结束时,袁谭带着三千精兵回来了。 三千精兵还是三千精兵,但袁谭却险些让袁绍这个亲爹都认不出来。 袁谭的衣甲没多少问题,只是太过狼狈,可袁谭的一张脸,布满鞭痕,血肉模糊! 袁绍当即大怒,想要立刻派张合领兵,去为儿子报仇。偏偏在这是吕布又说,若是某家领兵过去,何至于父子不相识? 袁谭立时怒了,这是挑衅!赤果果地挑衅!打脸! 他当时就拔出长剑,要跟吕布斗个你死我活,但吕布却不理睬,只是说道,你晓得某家不敢动手伤你,是也不是?某家这就告诉你,你的小命虽然之前,某家还不放在眼里,土鸡瓦狗,某家又何须跟你争! 吕布一言道破了袁谭的用心,让袁谭无地自容,恨不得真的跟吕布斗个我死你活。而作为袁谭亲爹的袁绍,也只是厉声呵斥了袁谭一番,便再无反应。 袁绍不是没反应,而是硬生生忍住了反应。 袁谭的确武艺不精,见识不多,本事不大,可那毕竟是我袁绍的儿子!我袁氏四世三公,海内知名,纵然是皇帝见到我,也不敢稍假辞色,你吕布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不把袁谭放在眼里? 你吕布不过是一个三姓家奴,人人唾弃的丧家野狗而已! 再者,吕布骂袁谭作土鸡瓦狗,那岂非是连着袁绍这个父亲一块儿骂了。想我袁本初当世英雄,竟被你一介丧家之犬如此侮辱,此仇必报! 袁绍虽是沉默,可众人都看得出他的沉默大有文章,谁也不敢在兴头上拔虎须,唯有张合于心不忍,跟吕布辩驳了几句,说公子毕竟是公子,怎能如此轻慢。吕布看不起袁谭,对河间张俊z却是早有闻名,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说。 当晚的庆功宴不欢而散,吕布有心在次日乘胜进击,袁绍当然也是这个想法,可这两人心里怄火,都不愿自己先行出兵,想着让对方先去和黑山贼消磨,如此一来,虽是乘胜,也无法进击了。 早晨的太阳高高升起,李大目已经等候了很久。 他麾下的那近千飞燕精兵在昨日的合战中被几乎全歼,况飞燕寨又被焚毁,此刻李大目是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昨夜军议之后,李大目想来想去,知道总不能去投靠梁啸,那样多半要投效一颗脑袋。于是李大目想到了他的故主,也就是他来黑山之前就认识的人,刘石。 李大目很早就到了,但是听说刘石在安排安营扎寨,见不到人。后来大营作成,寨墙立起,李大目求见督帅,却被告知督帅已经安歇了。 李大目咬了咬牙,说我等!他的确等得,他此时已经是孑然一身,正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刘石采摘,不等,又能如何?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李大目也已经是困倦难当,摇摇欲坠了。他之所以不睡,是觉得袁军可能乘胜追击,刘石也应当很早起来安排防务。 巴特,刘石一直没起。 卯时,没起,日出,没起,眼见着辰时就要完了,刘石还是没起。 终于终于终于到了巳时,刘石伸了个懒腰,已经睡足。 他听说李大目在等着自己,立刻让亲兵带人进来。 可亲兵方一出帐,刘石就说,吾当亲迎,不顾衣衫不整,光着脚就走出了大帐,远远望见李大目站在辕门,刘石高呼一声:“大目兄,别来无恙!” 李大目犹如见到了小情/人一样地看着刘石,脚步飞快,霎时到了刘石跟前,看见刘石衣冠不整,跣足出迎,感动地泣涕直下,当即拜倒在了刘石的臭脚下。 “大目莫要如此多礼,来入帐说话。” 刘石拉起李大目,走进了豪华的中军帐。 不得不说,刘石很有范儿。 很有当领导的范儿。 刘石知道摆架子,知道什么时候该摆架子,什么时候不该摆架子,更知道摆架子到什么程度。 他已经晾了李大目一夜,现在要热,要热的让李大目觉得前所未有,让他受宠若惊! 两人到了帐中方才坐下,李大目堪堪讲了情由,帐外亲兵探了脑袋进来,“督帅,乌桓人的使者来了。” 刘石想也没想就挥了挥手,“不见!” 亲卫还想说什么,大帐的帷幔却被一只大手掀开,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不见?督帅好大的脾气啊。” 来者正是乌桓突骑营的首领,辽西乌桓的单于,蹋顿。 刘石见是蹋顿,心中暗叫不好,笑容却挂上嘴角眉梢还有眼角,满脸都是,百分之两千五的人畜无害。 “原来是单于大人。刘石是中原人,自然要依照中原人的礼节待客,不是刘石有意怠慢单于,而是这位李兄弟正与刘石叙旧。刘石固然想招待单于,可刘石同样想招待这位李兄弟,刘石不能失了兄弟之义,尚请见谅。” 听完刘石一番话,蹋顿不由对这个中原人重新审视,李大目却早已是感动地泪奔,刘石再说下去,李大目都要觉得自己是督帅,刘石是光杆了。 “不碍事,督帅先于单于商议,李大目等候便是。” 李大目知趣地起身离开,刚刚走到大帐外,就一头歪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等到李大目掀开的帷幔渐渐停止摆动,刘石终于微笑开口,“单于来访,不知何事指教?” 蹋顿是草原人,心直口快,一拍大案道,“敢为督帅,黑山是谁的黑山?” 刘石人畜无害的笑容不改,“自然是大督帅的黑山。大督帅统领黑山贼大小百余战,无一败北,终成今日黑山盛况,这些基业都是大督帅一手开创,自然是大督帅的黑山。” 蹋顿点了点头,心道你他妈净是废话。 “梁啸是谁,督帅可清楚?” 刘石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该,“梁啸?梁啸是我黑山军的少督帅,日前训练处了八百陷陈,三千苍头,配合单于的乌桓突骑,大败大戟士,力挫并州狼骑,委实是难得的少年英雄!” 蹋顿心道你他妈还净是废话,却是摇了摇头。 “蹋顿以为不然,梁啸虽名为少督帅,可实在不是可扶之主。” 刘石人畜无害的笑容不改,“单于此言何意?” 蹋顿伸手取过陶碗,自斟自饮了一碗浑酒,然后把酒碗往案上重重一顿,“蹋顿是草原人,素来说一不二,督帅既然不能诚心相待,那蹋顿走开便是。” 蹋顿说完就走,倒不似做作,刘石却连忙起身拉住了蹋顿,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露出了些许狠厉之色,“梁啸不过是一介小卒,走了狗屎运被大督帅眼中,其实并无一点本事,更无一人跟随。如此宵小,做督帅只会毁了黑山,刘石又怎能不知。单于请先坐下,慢慢说话不迟。” 蹋顿面露微笑,“督帅果然妙人。” “然则,单于之意如何,尚请指点。” 蹋顿又笑了笑,露出大黄牙,眼中寒意渐显,“蹋顿的叔父,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督帅想必是知道的。当年叔父死后,本未让蹋顿接掌乌桓各部。” 刘石面露惊诧之色,“丘力居大人的儿子是楼班,既然如此,那想必是单于” “不错,蹋顿自摄其位,才对外声称是叔父嘱托。如今黑山情势如此相类,督帅不知作何感想?” 刘石眼中厉芒一闪,“单于须知此事隐秘,不可叫他人知晓。” “无妨,你我歃血为盟。” “好,歃血为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雨一直下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雨一直下,雨从半个月前就开始下。 半个月前多一天,也就是并州狼骑和大戟士联手大破黑山贼,全歼苍头军的一天。可到了第二天午后,竟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滂沱大雨。 谁也没想到华北的雨季竟提前了半个月。 大雨固然让乌合之众的黑山贼更加乌合,但也严重阻碍了骑兵的行动,在此连绵大雨之下,并州狼骑反而不如普通的袁军步卒灵便。故而,这半个月来,吕布心中可谓窝火至极。 但黑山贼一日未灭,吕布也一日不能撤军。他早已不在是弑杀董卓之后在长安掌权的那个温侯,而不过是三千狼骑流浪军的首领而已。用袁绍的话说,吕布是丧家之犬,毫不过分。 吕布向来将并州狼骑引以为傲,他来到袁绍麾下也只是不到几个月的时间。攻伐黑山,这是吕布在袁绍麾下确立根基的一战,不能有什么闪失! 因此,作为前锋的吕布请求调来了张合麾下的大戟士,骑兵在泥泞的天候下无法攻击黑山贼的营寨,大戟士却可以。这半个月下来,大戟士在吕布的指挥下,对黑山贼的营寨发动了数次强攻,却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 吕布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一阵子还不堪一击的黑山贼怎么突然变得顽强了起来。他得知现在挡在自己面前的黑山贼不再是那个黄龙的部众,而是一个叫做刘石的督帅。这个刘石,似乎也是根硬骨头,安排防务颇为得法,依靠山势和不断加固的山寨,竟然也能挡住袁绍麾下精兵的猛攻。 今日又一阵攻击下来,大戟士依然是无功而返。 与之相应,数次进攻的失败,不仅挫败了这支精锐的士气,也在迅速地降低这支精锐的数量。张合带大戟士过来的时候,是整整五千人,可现在因为屡次作战,只剩下三千人稍多。这可是真的损失惨重了,再这么下去,绝不是办法。 吕布孤零零地在大帐中苦思冥想,但想来想去,似乎除却强攻,更无别的办法。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在大帐的屏风上投下晃动的巨大黑影。 “去叫魏越和成廉过来。” 吕布吩咐亲兵,随即捧起大案旁的一尾琴,放在膝头抚弄起来。 不错,吕布是个将军,吕布是个粗人。 可不代表吕布除了掌中大戟和胯/下大枪便一无是处。 吕布早年间,曾在丁原帐下做主簿,他并非没有才学,而是才学有限,跟郭嘉周瑜一类相比自然是相形见绌,可比起魏越和文丑这种莽夫,吕布便可称为惊才绝艳了。 吕布通音律,会抚琴,不然又何以让貂蝉这样的美人儿对他死心塌地? 吕布此时微阖双目,大手在琴弦上抚弄跳动,竟然也未尝弹错一个音符。他想起了安置在河内的妻小,想起了大老婆严氏,想起了貂蝉,也想起了他年方十岁的女儿。 吕布当然不是个冷血杀手,他也有自己的感情,也有自己的一方桃源。那世外桃源,就是他的家。在他的家中,琴瑟相谐,独生女儿更是他的掌上明珠,那里有吕布最眷恋的温柔乡,是让吕布倍感轻松的休憩之所。 叮咚叮咚的琴声夹在雨声中传了出去,虽然雨声嘈杂,但琴声竟似清泉,独有一泓明亮。 大帐外两个铁塔一样的将军到了帐外站定,“温侯,属下到了。” 吕布倏地手按琴弦,睁开双目,“进来吧。” 魏越是吕布帐下头号猛将,自然也是首先进帐,到吕布身前行了一礼,便立在一旁。 及至成廉进来,吕布也不让他们坐下,开口便问,“大雨连绵,士气低落,如何破敌取胜?” 魏越不假思索地道,“打!黑山贼被温侯打得不敢出来,再加把劲儿,就把他贼窝踹翻,杀个片甲不留!” 吕布冷哼了一声,转向成廉,“你呢?” 成廉沉吟半晌才道,“其实若是以袁绍的角度,大可不必在此时强攻。” “某家难道看不出吗?” “这所以,成廉也并无对策。若说唯一的办法,也许便只有魏兄的强攻之法了。” 吕布也是沉默了半晌,大帐中压抑着浓重的沉默。 “袁绍那边可有情况?” “回温侯,并无异动。但就是并无异动,才让人心生疑惑温侯势穷来投,本该” “好了,某家知道了,退下吧。” 吕布摆了摆手,成廉欲言又止,还是跟着魏越鱼贯出了大帐。魏越去找女人,成廉却多少有些不放心,开始巡视营寨。 因为并州狼骑和大戟士隶属不同,所以营地虽然相连,但是泾渭分明,并不混乱。 成廉首先巡视并州狼骑的马厩——对于骑兵来说,战马就是他们的兄弟手足。并州狼骑称雄已久,靠得不仅仅是骑士个人的勇武和剽悍,更有许许多多的细节。比如今晚的马厩,虽然天降大雨,但恶劣的天气丝毫不会倏忽对战马的照料,在并州狼骑中,马儿和狼骑战士是同等的待遇。 而许多时候,细节决定成败。 马厩里近三千匹战马,一眼望去,只觉雄峻非常,让人心生喜爱。同并州狼骑是千征百战所淬炼出的铁骑一样,这三千匹战马,也是经历了千百次挑选,最终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因此,对马厩的看守,也尤其严密。 循着马厩的外廓走了一圈,成廉心中大感欣慰。这大雨下了十多天,但战马还是膘肥体壮,仍然可以承载骑士们发起最迅猛的冲锋。 看着站立睡觉的战马,成廉突然在想,为什么马可以站着睡,而人就必须躺着睡? 带着这个疑惑,成廉缓缓走向骑士们的营帐,却不知在浓稠的夜色下,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梁啸此刻已经离开了那个隐秘的山谷,到了前寨。 前寨本来是郭大贤和黄龙的驻地,自从郭大贤战死,黄龙连败,而大督帅张燕身受重伤,梁啸身为少督帅,对黑山群寨的位置坐了大调整。 梁啸命令刘石所部移驻前寨,青牛角所部驻扎中军——也就是之前飞燕寨的所在,黄龙所部和郭大贤旧部驻扎后寨。 半个月前天降大雨的时候,梁啸也松了口气。 大雨,固然再次削弱了原本就已经极差的黑山群盗的战力,可大雨同样阻滞了袁军和吕布前进的步伐。同时,接着天降大雨的时机,梁啸开始着手对自己直属部众的整编。 黑山贼,或者说黑山群盗,在极盛时总数逾百万。 然而,经历了前次攻陷邺城又得而复失之后,袁绍带领大军率先围剿了晋南一带的黑山贼,在鹿肠山一带,袁绍大败于毒,将所擒贼匪一律斩杀,前后斩获十余万人。这十余万人当然不全是精壮,不全是贼匪,他们更多的是老弱妇孺! 与十年前的黄巾贼一般,黑山贼打着黄巾的旗号,部众也大多是难民c流民,除了少数的悍匪马贼,如果不是吃不起饭,谁也不会去当山贼。因此,黑山贼的“百万众”就存在很大的水分。 经过历次征战,现在的黑山贼数量仍然接近百万,但各部精壮的总数也只是二十多万。这其中,以梁啸直接控制的部众居多,而黄龙麾下兵力最少。 梁啸的部众承袭自张燕,可以说张燕的部众就是梁啸的部众,在接纳了郭大贤的兵力之后,张燕直属的兵力一度达到十万之多。而黄龙因为历次出战,都被当做肉盾,损失最为惨重,此时已经只余三万兵力。刘石和青牛角二人,各有五万精壮。 张燕的十万大军经历日前的一战,损折万余,尚有近九万人,而梁啸接手后,又对八万余人中的老弱进行裁汰,只保留了整整八万人。 在这八万人中,梁啸将原有的编制打乱,进行了重编。在那日军议之后,梁啸对麾下部众进行了清点,发现自己麾下竟有一百四十多个千夫长,按说九万人千夫长最多一百个,但为何要多出许多。 答案很简单,许多千夫长实际能控制的人马不够,仅此而已,就像梁啸当日带着几十号人投奔时,黄龙一高兴就给了他一个千夫长做。 所以,梁啸寻找借口,一举罢免了一半的千夫长,将兵力不足的千人队打散补充道人数较多的千人队中。同时,他立下几条军法,并通过整训为媒介,推行连坐制。 什么是连坐?就是在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百人一将的基础上,战斗时一人逃缩,全伍斩首,两人逃脱,全什斩首,若是有整整一什逃散,那这整个百人队都要斩杀。 这个方法很残忍,但也很有效。短短半个月,尽管给盗匪们的整训带来了极大的不变,但梁啸和高顺等人还是坚持到底,将这八万人训练得具有一战之力。 与此相应地,八百陷陈营得以重建,苍头军也得以重建,只不过相对于陷陈营的精悍,苍头军的数量扩大到了万人的规模。 今晚大雨,梁啸正是带着这一万的苍头,悄悄埋伏到了吕布营寨的外围,准备在夜深之时突击杀入! 成廉还在并州骑营中训斥几个兵痞,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夜枭啼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试探 成廉还在并州骑营中训斥几个兵痞,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夜枭啼叫! 成廉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夜枭天天有,为何今日就显得有些古怪? “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营盘里,不许随意走动!” 成廉一脚踹翻兵痞,大步走向辕门,见到并无异况,这才松了口气。吩咐巡夜士卒谨守辕门之后,成廉不放心,又加派了人手,这才转身回帐歇息。 却不料他刚刚走到半路,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厮杀声。 步军大营中号角吹起,显示着贼匪已经开始攻打! 梁啸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派人打探吕布和袁绍的行踪,得知吕布帅军在前,而袁绍中军仍然在后,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了些胜算。 袁军俱是精锐,若集结一处,便会如重拳一般,令黑山贼难以抵御,但若是分兵的话,就给了梁啸分头击灭的机会。他从三国演义中看出,夜间偷营也许是极有效的办法,所以,这一次梁啸也来一次偷营! 梁啸带着整整一万的精锐,在这个夜雨滂沱的晚上,悄悄摸到了步军大寨的附近。 想起半个月前并州狼骑的恐怖,梁啸不由有些后怕。他是极想手刃吕布,全歼并州狼骑的,可也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莫说是吕布,就算是在魏越手下走三个回合,也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希望。 忍!他还得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梁啸相信,在大督帅张燕的幕后支持下,茫茫黑山,就是并州狼骑神话终结的地方! 所以梁啸将目标选为大戟士的营寨——大戟士已经发动了数次强攻,此刻不仅士气低落,损失更是惨重,若能今夜一战灭了大戟士,那便少了一个心头大患。 一声凄厉的夜枭啼叫之后,三千苍头军前锋接着夜色和大雨的掩护冲向了袁军营寨! 梁啸满怀期待地看着左髭丈八的先锋军,心道在冲锋之时,还能勉强维持方阵的阵型,想来破敌取胜,当在今日! 但梁啸很快发现自己想得太过美好。 苍头军的先锋还没冲到营寨的寨墙,便惨叫着掉进了寨前的坑洞,阵阵惨嚎声传来,让梁啸的不住地揪心! 精锐啊,这可都是自己一手训练的精锐啊! 原来袁军在寨前挖掘陷坑,内置了削尖的竹矛鹿角,只留几个主要的通道,其余的仍是覆盖一层薄板和草皮。这些通道当然只有大戟士知道,苍头军贸然冲撞上去,已经有近百人惨死。 但是,不能停! 左髭丈八一声长嗥,高声呼道,“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报仇!杀!” 苍头军前锋一如既往地冲杀过去,不断有人落入寨前的陷坑,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但这些,都不足以阻挡苍头军的步伐! 终于冲到了袁军的寨口,匆忙关闭的寨门并不能阻止苍头军们愤怒的冲撞,顷刻之间,寨门被轰然撞开,苍头军士气为之一震。 梁啸见状大喜,立刻又觉察到了一丝不妙大戟士中该有弓箭手的,为何方才没有出动?弓箭手的大队没有出动,那夜巡的人手呢? 梁啸想要左髭丈八立刻停止进军,却已经来不及了。 苍头先锋嘶吼着冲进袁军大营,突然间一阵箭雨攒射过来,顿时将百余人钉死当场。左髭丈八目眦尽裂,知道如果不能冲过箭阵,那三千先锋军堵在门口只有成为袁军弓箭手的活靶子! “冲!快冲!” 苍头军在大雨中冲向漆黑的夜幕,未及十步,便发现寨口内侧有两排鹿角成半环形挡住了去路。 “快搬开鹿角,搬开!” 左髭丈八不住大吼,而所有的苍头军也都知道,这些可恶的鹿角阵,作为他们行进的阻碍,不但让他们暴露在袁军弓箭手的攒射下,更可能只是稍候恶战的前兆! 在搬开鹿角的当口,又是几轮齐射下来,射杀数百人,苍头军的三千先锋,此时只剩下两千人! 等到苍头军越过鹿角阵,却突然冲入一片空寨。 虽有灯火,却无人马! 左髭丈八顿感不妙,连忙下令后撤,却发现身后已经被搬开的鹿角阵不知什么时候又被重新合上,正面和两侧各有数百人正缓缓压来。 那是属于步兵大阵的气息! 就像是左髭丈八刚来黑山的时候,张合仅用五千大戟士就将黄龙的数万大军打得大败! 大戟士的冲锋不快,也不算强猛,可就是这样缓缓合拢,渐渐压缩空间,让你失去跳转腾挪的余地,无法破围而出——犹如被巨蟒缠身,只能慢慢窒息而死! 当此形势,左髭丈八知道这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圈套,就在等着他来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左髭丈八立即下令,全军回返突围! 在营地外面的梁啸见左髭丈八迟迟没有动静,心知不妙,当下发令,“聂文何在!” “末将在!” “帅三千苍头,前去接应左髭丈八,此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切记不可一味冲杀。” “得令!” 聂文前脚刚走,就有哨探飞步来报,“少少督帅!并州骑营出动了!” “糟了!”梁啸一捶手掌,“传令聂文,让他接应左髭丈八之后,立刻撤回。” 传令飞步离去,梁啸对着身后四个千夫长厉喝道,“全军原地列阵,圆阵防御,让并州的狼崽子们知道,苍头军又回来了!” “三千苍头,阵斩敌酋!” 四千人迅疾地结成一个巨大的圆阵,盾牌层层叠叠的堆积之下,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墙壁,盾墙的缝隙中长矛探出,则是这个龟壳举手的罕见的獠牙! 这次的苍头军,梁啸完全有信心说,质量要胜过上次。上次他花了三天的时间集中整训,可这次的一万苍头,是高顺一手训练而出。虽然说距离真正的精锐还想去甚远,但半个月前战力不强的苍头军都能击退大戟士,半个月后的苍头军就一定会在并州狼骑的铁蹄下再次吃瘪? 高顺不信,梁啸也不信,幸存的苍头军将士——此时他们已成为新苍头的大小首领,更不信!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不能做到,包括挫败并州狼骑! 片刻之后,一支近千人的骑兵隆隆开到。 战马踏着大大小小的水洼,踏着疾风骤雨,踏着滚滚陈雷倏然而至,让人多少生出恍惚之感。 虽然地面泥泞,可似乎并不能阻碍并州狼骑的机动,滂沱大雨似乎更助长了狼骑的威势! 梁啸不由握紧了环首刀,只要这支骑兵敢正面硬冲,他就有信心留下所有的人马! 谁知到了三十步外,狼骑却突然停下了。 在这个距离,苍头军对其无可奈何。 苍头军就算是从黑山贼中选拔的精锐,也还是山贼,装备不起弓箭。而投枪虽然威力巨大,射程却短,就算是配合战马也不过是三十步,若是步卒装备,那有效射程便只有二十步。也许胡赤儿这样的大力士能用投枪射杀最前面的狼骑,可于大局来说却是并无什么改观。 为何停下? 来者正是成廉仓促间点起的九百名骑士。 他第一个警觉,顾不上请示吕布,便立刻点兵出营。并州骑营和袁军步卒的营寨虽然相连,但狼骑擅骑战,步战乃是其短,成廉索性带人从营外绕行,也只是多花了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步卒营寨之外。 但到之后,他却否定了之前的想法,有些犹豫了。 他本以为来偷袭的是小股盗匪,凭借大戟士本身也足以将其击溃,所以他带些人过来,主要是做做样子,毕竟这种天气下,并州狼骑纵然能够冲杀,也将损失惨重。 但现在列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四千人的圆阵——问题开始棘手了。 平心而论,若是这九百狼骑和四千苍头放到平原之上,成廉有信心用骑兵的游/走袭扰之策让这支步兵崩溃,然后狼骑趁势截杀,可获全胜;但若是正面冲杀,则胜负只有五五之数;至于今夜这种天气,就显然是狼骑的劣势了。 打不赢,就算打赢了,也会损失惨重。 成廉不会这样做,这九百狼骑都是跟随温侯已久的勇士,死一个少一个。前些日子吕布命令狼骑对苍头军和乌桓突骑发动强攻,已经损失了数百人,若是这九百人被他尽数折损,就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只是让成廉疑惑的是,黑山贼中究竟出了什么人物,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两度拉起精锐步兵来? 在他的心目中,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张燕自己。可张燕已经在半个月前身受重伤,那这支部队又是谁训练的? 不一刻,聂文接应了左髭丈八的残兵缓缓退出袁军营寨,梁啸心中大石落地,吩咐胡赤儿两句,胡赤儿当即扯开嗓门吼了起来。 “来者何人,大督帅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成廉心中一惊,果然是张燕? “在下温侯帐下成廉,大督帅伤势既愈,可否让成廉一观风采?” 胡赤儿不再说话,梁啸却是喃喃道不是魏越 “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吕布这厮 一声令下,苍头军的圆阵缓缓变换阵型,与聂文c左髭丈八合并一处,向来路退去。撤退之时交/叉掩护,不给敌军可乘之机,竟然也颇有秩序。 回到寨中后,梁啸清点人马,发现左髭丈八率领的三千人三停折了两停,仅余千余人,还大多带伤。梁啸痛心不已,想着纵然张合不亲帅大戟士,但大戟士仍然是袁军精锐中的精锐,当真不可小觑。 梁啸发动这次夜袭,并非无因。一者他想借此淬炼出一支真正的精锐,二来想趁着换防的同时,通过对敌军的袭击来保障黑山军移营的安全。 就在昨夜,梁啸已经把自己麾下的五万兵力和青牛角的五万大军移驻山前,而刘石的大军则移驻中军,黄龙留守后方。 他知道刘石一直对自己心怀不满,但一来他相信有张燕镇着,二来自己也掌握了黑山军中的压倒性兵力。刘石会造反?也许会,但一定不是现在。 山前大营本来驻扎五万人,现在梁啸和青牛角的十万大军挤进来,显然是不够用了。因此梁啸将山前大营分为左右两部,青牛角在东,而梁啸在西,中间夹着山道,互为犄角。 回到大营中梁啸把巡视营寨一类的事情都交/给高顺和聂文去做,自己一头栽进大帐里呼呼大睡。 三个时辰后,一支五千人的步军精兵开进了吕布军的驻地。 也就在这三个时辰,大雨倏然变小,小雨也渐渐停止,最后竟云破日出,雨过天晴。 晴朗的天气显然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吕布也不例外,但吕布堪堪睡醒,便被告知援军来了。 援军?吕布显然有些不高兴,但知道了援军统领是长公子袁谭,他还是勉强出营去迎接。他目空一切,但并非不知好歹,知道袁谭作为袁绍的长子,继承家业那是大有可能,自己屈尊相应,袁谭多半便会大生拉拢之意。 可人算不如天算,吕布也并非神机妙算,竟是大大错估了形势。 他带着魏越和成廉二将出营迎接,袁谭却是冷哼一声,大步从身前走过。袁谭身后五千步卒齐刷刷地开进步军大营,对立在道中迎接的吕布不闻不问。 吕布怒了。 你袁谭算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仗着有个好爹,富二代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 “走!” 吕布面色阴沉,大步走回营寨。 他心情烦闷,到帐中捧起古琴来奏,却听到咚咚咚咚的聚将鼓。吕布险些将琴摔在地上,大步起身走了出去,“魏越!你怎敢擅自击鼓?” 魏越慌慌忙忙跑过来,“温侯,不是末将擅自击鼓,而是袁谭小儿擅自击鼓啊。” 原来这鼓声是聚将鼓,非中军主将不得进行,换句话说,这是领导开会所发布的广播,领导专属。 吕布身为联军的前锋大将,又怎能容忍一个黄口孺子骑在自己的的头上? “魏越,击聚将鼓!老子倒要看看,到底谁是前军大将!” 咚咚的战鼓在骑营也轰然响起,另一边的袁谭听到鼓声,不由破口大骂,“吕布这头野狼,欺人太甚!” 身边的副将小心地问道,“那公子,咱们还过去不过去?” “当然是等着他过来!”袁谭飞起一脚踢翻了副将,“难道要让这头野狼骑到本公子头上吗!” 伴随着两方的战鼓,两边的军将们也都是心生迷茫,该听谁的? 狼骑营的二十多个百人将毫不犹豫地赶到了吕布的大帐,跟着袁谭开到的那五十个屯长虽然稍有迟疑,也很快来到了袁谭的大帐。可大戟士的那四十多个屯长就真的不知所措了。 吕布虽然是冀州牧大人委任的前军大将,可袁谭却是长公子。但来之前张将军叮嘱他们,凡事依法守度,要听军法守军令。长公子虽然更显亲贵,但却并未接管吕布手中的军权,他们虽然是袁氏的兵,可此时仍是应该归吕布统辖。 几个千人将稍加思索,决定要遵照张将军的军令,于是四十个屯长和五个千人将在犹豫了一段时间,终于走向吕布的中军幕府。 唯有几个袁氏一族出身的百夫长,选择了袁谭。 等到这几人到袁谭帐中时,袁谭怒不可遏。 他本以为等来的是吕布,却不想就算是大戟士都要去听吕布的命令!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公子?那咱们”家将袁二小心翼翼地试探。 “等!本公子等不到吕布,誓不罢休!袁二听令,火速去传吕布,叫不来的话,你提头来见!” “嗨!”袁二夺路而出,慌忙赶往吕布的中军。 吕布今日倒是没有穿戴盔甲,反而是一袭深衣,显出多多少少的儒雅之气,并非往日的面目可憎,可吕布身边两个铁塔般的壮汉,却委实让袁二心生恐惧。 听明了袁二的来义,吕布蓦地哈哈大笑,“袁谭?就凭他?魏越何在!” “末将在!” “把这个无知狂徒拖下去,打四十杖!”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袁二平日也算剽悍,可到了吕布和魏越跟前,便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魏越强行拖了出去,口中犹自求饶不止。 “诸位听着!某家是袁冀州任命的前军大将,只要袁冀州的军令未曾下达,某家就依然是前军大将,有援军开到,只能听某家的号令!” 如沉雷般的嗓音在大帐中回荡,诸将慑于威势,竟是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成廉何在?” “末将在!” “去,把袁谭小儿带过来。” 吕布说完,便斜躺在了榻上,眯着眼睛将养精神,看样子是对成廉极有信心。 成廉也到了袁谭的中军外,这家伙在吕布和魏越面前显得有些好欺负,可换了个地方,竟然也似魏越一般剽悍。成廉不待亲兵通报,便大步走进了大帐。 “何人擅闯中军?”袁谭疾言厉色,可被那人气势压迫,竟然一阵阵地心虚。 “吾乃温侯帐下成廉,特来告诉袁将军,中军聚将,最好不要耽搁。” “大”袁谭想要骂一个“大胆”,可成廉不待他开口,便转身大步离去,让袁谭无从发力。 可恶!可恶! 吕布的骁将成廉到了,那袁二又到哪里去了? 莫非,是被吕布扣住? 袁谭越想越觉得吕布胆大妄为,可吕布更加有恃无恐,那个成廉还偏偏逃得那般快,根本不给自己扣人的机会这,这可如何是好? 帐外的鼓声传进耳膜,只让袁谭觉得烦恶难当,远处狼骑营的鼓声传来,更让袁谭愈发地心虚。 算了 就先让吕布这厮得意两天。 袁谭心中想法已定,反而觉得一阵轻松,默默地出帐牵马,身后几十个百人将看到,连忙跟了过来,几十人浩浩荡荡地赶往狼骑营。 到了幕府大帐之前,袁谭看到旁边两个神色剽悍的壮汉正在拿着两根大棒往一个人身上不住地招呼,地上那人不住惨嚎,竟然是方才自己派出的袁二。 可恶!可恶! 袁谭在心里问候了吕布的十八辈的女性亲属,这才昂首阔步,走向大帐。 “何人擅闯中军!” 骤然间一声雷喝,帐口已经立着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大汉脸上刀疤纵横,比之文丑亦不遑多让,却正是骁将魏越。 虽是同样的呼喝,可魏越的声势显然要胜过袁谭许多。更何况成廉是进了大帐他才有所察觉,这个魏越横在帐口,却让袁谭不敢直闯。 “援军大将袁谭,来与吕将军商议军机。”想了半天,袁谭终于找了一个折衷的说法。 “哼!”魏越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大帐,身后袁谭与诸多军将也鱼贯涌入。 斜倚在榻上的吕布坐了起来,虎目在袁谭和援军诸将中缓缓扫视一遍,虽然并无多少杀机,可那股浓重的威压似乎是在说:小子在某家帐下好好听话,不然,嘿嘿 袁谭几次想要出言顶撞,奈何抵不过吕布的气势,顷刻之间已经出了身汗。 “成廉,诸将可曾到齐?” “禀温侯,除却已经战死十余人,并无一人缺席。” “嗯,难得有好天气,狼骑营晾晒鞍辔兵甲,准备战斗;大戟士昨夜力战有功,休整一日;至于援军”说到这里,吕布的语气倏然转冷,“援军是生力军,就去攻击黑山贼的营寨!是麻雀还是凤凰,还得看袁将军统兵的本事了。” 此刻压迫感倏然消失,代之以深深的轻蔑,袁谭心头火气,怒道,“是麻雀还是凤凰,袁谭自己知道,却不需吕将军品评!” 吕布轻蔑地笑了笑,“援军攻击黑山贼大营,务必有所斩获,散会。” 袁谭还想再说什么,可看见吕布又斜倚着眯上了眼睛,身后立着铁塔般的魏越和成廉,话到嘴边有又了下去,心有不甘地走出了大帐。 此时的黑山贼又大营中,梁啸也终于醒来。昨夜的夜袭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虽然战果不大,但目的已经达到。此刻两座大寨扎在山道两侧,吕布的狼骑若是冲过去,那必是死路一条,但若用步军,则是万难突破。 梁啸伸了个懒腰,终于注意到了帐顶倾泻下来的阳光。 什么? 放晴了! 未及梁啸反应过来,远处隆隆的鼓点响起,胖槐飞一样地跑了进来: “少头领,不好了,敌人大军出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梦寐以求求的事 胖槐飞一样地跑了进来:“少头领,不好了,敌人大军出动了! 梁啸猛地跳了起来,“大军?多少人?” “看看样子,五千余人!” “瓦特!吕布难道出动狼骑营了?”梁啸颇有些难以置信,但骑兵不利在雨天出动,此时天气放晴,万一吕布急不可耐,那也是可能的事情。 堪堪出了大帐,梁啸转身按住胖槐,“你伤还没好透,呆在这里别乱跑了,要是老子回来发现你伤口崩了,三天不许吃饭!” 胖槐闻言一怔,感动的泪水已经悄悄湿润了眼眶。 梁啸判断胖槐的伤势没好透,那是显而易见。因为就算是他自己的伤,也尚未痊愈。 他不过是伤了肩头,可胖槐却被射穿了肩胛,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虽然胖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差不多毕竟还差了点,梁啸不希望再有吕布的惊天一箭,他不想兄弟再为自己受伤。 但此时他最关心的问题,还是敌军的动向! 如果吕布足够理智,是不会在此时派出那两千多并州狼骑的,可吕布在梁啸眼中显然是戟大无脑,既然如此,那要要小心提防。若是吕布敢直接冲击营寨,那黑山贼犀利的投枪就会成为这两千狼骑的梦魇! 营寨的最外围是高顺陷陈营和左髭丈八部三千苍头的驻地,最内是聂文的八百雁翎骑。梁啸则是统摄大军,居于枢要。右大营对面的青牛角部,却多少显得有些散漫,时不时听到呼喝之声,多是骄兵悍将在斗殴博戏。 梁啸到前军的时候,袁谭的五千大军也快要开到了一箭之地。 “可有狼骑在内?” 高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往日,“全部是步卒,不是大戟士的旗号,看样子吕布又有援军了。” 梁啸放眼去看,这才注意到袁军中打了一个“袁”字大旗,莫不成是袁绍看吕布不能奏效,亲领大军征讨? 梁啸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袁绍不会只带五千人,他的排场要大得很,听说这次出战袁绍的长子袁谭也有参与,想必此袁非彼袁,该是袁谭。 “这五千人也算精兵,只是要比大戟士差不止一筹,我军占据地利,又有青牛角在旁策应,敌军必不敢全力攻寨,当可保无虞。”高顺果然忧梁啸所忧,解梁啸所急,三下五除二分析了局势,让梁啸大为心安。 只是比大戟士还差两筹的袁军步卒,都已经算是精兵,可自己麾下除了苍头和陷陈,全都是乌合之众。看来此战的鸭梨虽然不大,但也着实不小 袁军开到了一箭之地,略有停顿,似乎是对左右两个大营并存的情况有些意外。但犹豫少许,袁军便展开了行动,长蛇阵缓缓变化,变成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拍成数个梯次,向右大营缓缓压来。 天!袁谭来打的是梁啸的营寨。 看着枪兵和弓箭手有恃无恐地行进,梁啸心里恨得牙痒痒。 若非是老子没有弓箭手,又岂能容你猖狂? 话是这样说,可不容梁啸意/淫,便听到一阵箭矢破空的呼啸,梁啸急忙躲进大盾之下,瞬息之后乒乒乓乓的一阵箭雨,身边亦是响起了几声惨叫,倒下了几名军士。 袁军的弓箭手已经停在了距离大寨不到半箭之地的地方,仅有五十步的距离! 可这五十步的距离,对黑山贼来说,还是太长了。 他们当然也有远程武器,不过这个远程武器远的让人蛋疼——投枪虽然犀利,但无论如何也是投不到三十步外的。而投枪用之于步卒,便只有最多二十步的射程! 这中间空出来的三十步,正是袁军枪兵和刀盾兵梯次冲杀的空间。 到了距离营寨三十步的地方,袁军步卒列着整齐的阵势开始了全速的冲锋。袁谭当然不知道黑山贼有投枪,但他明确的是黑山贼真的没有多少弓箭可用。所以尽管放手施为,且看今日,本公子把黑山贼寇打个落花流水! 与之相应,袁军的弓箭手也在袁军全速冲锋的时刻发起了更为密集的抛射! 每次齐射,都会有人中箭,都会有人被钉在地上。可这些在高顺眼中却似乎是家常便饭一般,犹如朝露在日光下消释一样寻常。 又一轮齐射之后,袁军枪兵距离大营已经不足二十步! “投枪,发!” 高顺一声令下,万千心中窝火的黑山贼蓦地从大盾后闪出身形,用尽全身力气将短枪狠狠地掷了出去! 霎时间又一轮箭雨来到,黑山贼立时躲避,却还有许多人不及回到大盾下,被箭支钉在了地上。 但他们不会白死! 第一波投枪夹在两波箭雨中间,虽然多少有些虎头蛇尾,但效果仍是巨大的! 近千支投枪投了出去,又有一半的投枪命中了目标,袁军步卒的第一波冲锋霎时间折损大半。 这些投枪不同于弓箭,弓箭能够洞穿皮甲,却不能射穿铁甲c铜甲,但无论是铁甲c铜甲,都无法抗拒投枪的亲吻。 两百多苍头精兵躲闪不及,惨死箭下,可他们的第一轮投枪,却造成了袁军整整三百余人的伤亡! 袁军的攻势为之一挫,但精兵不愧是精兵,旋即恢复了冷静和嗜血,犹如虎狼一般冲杀过来。地上歪倒的尸体甚至不能渐缓他们冲锋的速度! 袁军终于重重地撞上了黑山贼那简陋的寨墙,只是数十人的猛撞,就让寨墙颇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但在下一刻,这些刀盾手后退一步时,却突然从寨墙的栅栏缝隙间刺出无数长矛,这些矛头制作简陋,许多都只是木棍上直接用麻绳绑着一个铁头。可就是这样简陋的长矛,也带着巨大的力量深深刺入了刀盾手的胸腹,旋即长矛抽出,带出阵阵的血花,十数个刀盾手便倒在了摇摇欲坠的寨墙之下。 但与寨墙相比,袁军的主攻方向依然是营寨的大门! 刀盾手和枪兵在弓箭手箭雨的掩护下,犹如一把承受了巨力的楔子,渐渐楔破了寨门,楔进了寨中。苍头无法同时防御枪兵和箭雨的冲击,在弓箭手的轮番射击下,损失惨重,苦不堪言。 梁啸和高顺并未临阵搏杀,但梁啸看着袁军正一点一点挤进大寨中,心中还是少不了的焦躁。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突入营寨! 可是,又该怎样把袁军击退?梁啸苦思冥想,蓦地心中一动,在高顺耳边一阵低语。 片刻之后,苍头军对寨口的防御突入变得无力起来,袁军犹如摧枯拉朽,霎时间冲破了苍头的阻碍,成功地突入黑山贼的大营中! 但他们冲破了这一层苍头的阻碍,却发现三个方向都已经立起了一道橹盾连成的盾墙! 盾墙并非真的墙壁,而是从三个方向向中间缓缓推进,缓缓收拢。回首身后,袁军步卒发现身后的苍头军竟然迅速地再次合龙,截断了寨口! 他们已成孤军! 数百人的孤军也算经验丰富,立刻反身冲杀,希望前后夹击,冲破阻碍,可寨口的苍头军在这一刻竟然也变得坚固起来。没有了大营外弓箭手的骚扰,苍头军的将士们放开手脚,将宅口守得滴水不漏。 数百人的步卒眼中都有了绝望,但他们显然还未放弃。在一个百夫长的指挥下,几百人迅速地结成了一个圆阵,一个防御力超强的圆阵。百夫长很有信心地说,只要是贼寇来强攻,必定让他损失惨重!可多半等不到这个圆阵被消灭,他们的大军就能突破寨口,长驱直入! 三面的盾墙移动到圆阵的十步外停下,竟然也停止了行进。 盾墙倏然裂开,数百支投枪挟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地扎进了圆阵之中! 投枪固然刺不穿陷陈营将士配备的橹盾,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穿普通袁军将士的小盾! 一枚投枪去势甚急,竟然穿透一面盾牌后,仍然将那个百夫长钉死在地上。 圆阵顿时乱了,又是两轮投枪下来,圆阵的阵型已经支离破碎。 恰在此时,他们周围响起雷霆一般的吼声: “陷陈之志,有死无生!” 东c西c北三个方向上的盾墙突然开始移动,犹如三堵墙壁,迅速压了过来 战斗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从正午时分,到日头西垂,袁谭终于鸣金收兵。 看着仅仅一战便损失了千余人的精兵,袁谭的心并不算痛。死了一千人又怎地,他的身后还有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还有十万大军! 袁谭的家底够雄厚,又怕什么? 鏖战半日,苍头军也折损千人,这让梁啸颇有些痛心不已。 他跟袁谭不同,袁谭有个好老爹,他的好老爹却已经死翘翘了。袁谭败得起,梁啸却败不起! 梁啸不敢用中军和后营的乌合之众来御敌,他只怕那些人一上来,叫两声妈呀快跑——犹如他刚到黑山时见到的数万人争先恐后的盛况一般。 将事务大体安排一番后,梁啸想了想还是拔脚走向那处隐秘的山谷。 袁绍派援军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说不定明天袁绍就会亲帅大军前来这是梁啸最担心的事。 张燕在山谷里,浮云在山谷里。但梁啸要找的是浮云,在他看来,浮云身为谋门中人,此时不可能闲着。 梁啸想得不错,浮云的确没有闲着。 浮云现在在自己的帐中,正风/骚入骨地对眼前的一个男人道,“不知张大哥来此,有何贵干呢?” 那汉子咽了口唾沫,神色之间颇显激动:“得军师眷顾若此,可是张白骑梦寐以求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兄长还记得李大目吗 浮云美目含春,正风/骚入骨地对眼前的一个男人道,“不知张大哥来此,有何贵干呢?” 那汉子咽了口唾沫,神色之间颇显激动:“得军师眷顾若此,可是张白骑梦寐以求的事。” 浮云粲然一笑,更是让万物都位为之黯然失色,张白骑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酥了。 “不知张大哥来此,有何贵干呢?” 浮云再次提醒,张白骑这才反应过来,兴奋间去抓浮云那一双纤纤玉手,却被浮云轻易避开。 “张大哥你好孟浪呢。” 浮云低眉颔首,明明是骚得入骨,却偏偏还有一股娇羞之意,让张白骑神/魂/颠/倒。 咽了无数的口水之后,张白骑终于从怀中娶了一个小布包出来,在浮云面前摊开。 竟然是茶。 布包里装的一小簇,正是茶叶。只是这种茶叶,干燥微卷,似乎是炒出来的。 “这?” “听闻军师喜欢喝茶,这是张白骑自己从山中采来的茶,再加以烘烤制成,滋味甘美,白骑不敢藏私,特来献与军师。”张白骑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浮云,见浮云眼中微有感动,心中已是乐得开花。 浮云却想,茶难道还可以炒?张白骑看似混沌,莫非也是本道失落的工门中人? 不对不对,张白骑还不行,远远不行。 “军师?末将为军师冲一杯?” 浮云笑了,笑得媚眼如丝,口中却颇显揶揄,“是谁告诉张大哥,浮云喜欢喝茶?浮云这一辈子,只喜欢张大哥这样英武雄壮的男人。” 张白骑这次是骨头真的酥了,半晌清醒过来,喃喃道,“难道梁兄弟坑我” “军师既然不喜饮茶,那这些张白骑拿下去便是。”张白骑听浮云说喜欢自己,心里乐得像炸爆米花,也顾不得梁啸是不是骗了他,就要收起那一小包茶叶。 浮云按住张白骑的大手,“诶,浮云不喜饮茶,但张大哥的茶却是一定要尝尝的,只是,这茶与往常不同,要怎样冲泡?” 张白骑自豪地一拍胸膛,“这个让我来做便是。” 看着张白骑忙碌的背影,浮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刚才张白骑提到梁兄弟,想必就是梁啸了。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张白骑是捣腾不出来的,那也只有梁啸了。莫不成,是梁啸让这个张白骑前来? 不成。梁啸这几日忙着整训新军,日则同食,夜则同寝,张白骑却是在黄龙的帐下,这不太可能 瞬息之后,浮云已经断定张白骑此举完全是出于本愿,和梁啸并无太多关系,但若说是唯一的关系,多半便是张白骑请教梁啸如何讨好自己。 嘿这个莽夫,倒也有趣。 片刻间张白骑煮滚了水,又分了茶,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盅,恭敬无比地放到了浮云面前。 此刻的茶水烟气缭绕,衬出浮云面颊绯红,美艳不可方物。 此时的张白骑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全身都已到最兴奋的状态,双目神采熠熠,简直要在浮云身上盯出两个透明窟窿来。 “张大哥你羞煞人呢。”浮云娇嗔一声,更让张白骑险些手舞足蹈。 “军师,请品茶。” 张白骑好不容易压制了跳起来的冲动,将小盅缓缓推到浮云面前。 浮云深吸了一口气,竟然称赞道,“这茶好香。” 张白骑心道,当然要香,这不单是老子十几天辛辛苦苦,从胖槐那个死胖子那里学来,更加了一味独特的香料。 浮云端起茶盅,微阖双目,轻轻地啜了一口,再次称赞,“好香的茶,浮云多谢张大哥了。” 张白骑此时的笑脸也好似炸开的爆米花,虽然丑陋,但喜悦之情可见一斑。 浮云竟然觉得意犹未尽,又啜了一口,这才放下茶盅。 “张大哥,你屈尊来找浮云,只怕不是冲壶茶这么简单的事情吧。大哥有事尽管吩咐,浮云定当竭力。” 虽然在浮云眼中,张白骑无论是半个月前,还是现在,都是一样地白痴,可此时的张白骑已经是黄龙手下的第一号大将,却容不得她轻视。 张白骑只嘿嘿笑道,“没别的事,就喝喝茶。” 看着张白骑近乎淫/荡的猥琐笑容,浮云心中再次生出厌恶,不由想起了那个有些呆头呆脑的梁啸来。 梁啸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却唯独每每面临浮云,便多少有些局促不安。 浮云自认为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可若是要寻一个欢好,似乎还是以貌取人地好 此时的浮云还不明白,若要寻一个欢好,其实也大可不必以貌取人,最起码不必以面容英俊取人的。 张白骑见浮云呆呆地出神,以为是那一味香料发挥了作用,大着胆子,伸出毛茸茸地大手去拉浮云光洁纤细的小手。 浮云再次觉察到时,虽然也是抽手避开,却稍稍有些晚了,他已经感受到了张白骑粗糙有力的热度。 浮云的心不禁骚动起来,身体有些发热,想着若是某人在她的对面,自己会不会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的心志一直都是清醒,可此时却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 我在渴/求男人。 我的身体在渴/求男人。 浮云以手扶额,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身为谋门众人,最讲究的便是冷静,可此时她的身体却似乎不想让她再冷静。 见识多广的浮云已经觉察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可是,自己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张大哥,我有些倦了,请出去吧。” 浮云说话也开始有气无力,说是累了也实属恰当,可她面颊绯红,娇艳欲滴,又让张白骑怎舍得离开。 “军师,我扶你去榻上歇息。” 张白骑依旧是如此殷勤,只是他的胯/下在不经意间,却已经立起了一个帐/篷——就连是他的瞳孔,此刻也变得极大。 新式炒茶的香气仍然在帐中弥漫,张白骑胆子可谓是大极了,竟然一把抱起浮云,大步走到浮云榻边,将浮云轻轻放下。 浮云本欲呵斥张白骑的无礼之举,却浑身软绵绵地提不起一点力道,嗅到夹杂这汗臭的男人气息,原本已不清晰的心神变得更加模糊。 哪里一定出了问题! 那壶茶! 浮云此刻终于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张白骑在茶里放了春药! 色胆包天,色胆包天! 浮云的神智稍一清醒,便从枕下悄然摸出一柄匕首来,见张白骑还立在榻边,不由怒道,“张白骑!你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张白骑嘿嘿淫/笑,“当然不能站着,但是也不能出去。” 他说话间已经三下五除二脱去上衣,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 “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军师大人排解烦忧,共往极乐世界了。” “你你好无耻!” “军师大人可知道那壶茶为何如此香醇?”张白骑到了可以肆意欺压浮云的时候,反而显得不那么急,似乎是要检阅自己的战利品一般,他想要浮云明白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原来原来你在茶里下药,卑鄙!”浮云一边有气无力地斥骂,一边慢慢积攒力气,左手更是握紧了短剑。 “不错,药就是在茶里,你号称百万黑山,智计无双,今日还不是要伏倒在老子的大枪下!”张白骑对“卑鄙”二字不以为意,卑鄙的事情他做得多了,又怎会在乎多做一次。 “美人儿,这次爷虽然手段下流,可待会儿爷就让你明白,你会心甘情愿地来求我~!” 听着张白骑近乎骄傲的言辞,浮云突然目光涣散,断断续续地道,“张大哥,快来人家想要” 张白骑知道火候已到,一把拉下粗布裤子,一个发紫发黑的矛头就颤颤巍巍地挺立在小腹下,矛头上遍布青紫色的纹路,狰狞可怖。 一股酸臭散发开来,浮云本能地掩口,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渴/求着这些东西。 “美人儿,我来了!” 张白骑更不待言,扑了上来。 浮云双目一眯,猝然发力,闪出一片雪亮的刀光。 刀光过处,鲜血横飞,张白骑蹭蹭蹭退了三步。 “臭娘们!敢暗算大爷!” 张白骑伤得不重,不过是胸前多了一条四寸的浅浅伤口,血是流了些,可就是傻子都看得出这连皮外伤都可以不算。 浮云眼中有了遗憾,罢了罢了,这次杀不了这个淫贼,怕是要失/身于他了 张白骑再次如猛虎般扑了过去,一把捉住浮云双手,用力夺下匕首,扔到了地上。 他双膝跪在榻上,左手制住浮云,右手已探入浮云裙摆之下,嗤地一声撕下了亵/衣,并拢两指顺着那幽幽芳草向内用力一挖! “啊哦——” 浮云一声销/魂的浪叫,让张白骑胯/下大枪再次胀大了两分。 偏偏就在此时,帐外突兀传来一个声音: “姐姐!” 浮云心中犹如大石落地,暗呼好险好险。张白骑却多少有些恼怒,不知是谁竟敢直闯军师的营帐? 没有别人,只有梁啸。 浮云先前告诉梁啸,去找她可以不用通报,而此时身为黑山贼少督帅的他,也自然不需要看浮云亲兵的颜色。 梁啸心中想着破敌之策,不知不觉便到了浮云帐前,掀开帷幔走了进去。发现浮云正斜倚榻上,目光迷离,张白骑衣衫不整,坐在榻边的大案前,目光阴沉。 看着浮云娇艳欲滴的形状,梁啸片刻间已明白过来。 这一对情/人在做好事,却被自己打断,想来是自己突兀了。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张白骑竟然真的能推倒浮云,这可是让人惊讶的事情。 “原来姐姐有事,那梁啸先退下了,明日再来不迟。” 梁啸转身便走,却听见浮云低低地呼唤了一声,“啸啸过来” 梁啸本来已笃定两人欢好的念头,但浮云竟然叫他过去张白骑目光阴沉,虽然说自己坏了他的好事,可也不用如此阴沉吧。 也罢,你因为我坏了你是事不高兴,我便多坏一会儿。 梁啸恶趣味甚多,就算是和他称兄道弟的张白骑,也是可以捉弄的。 一俟梁啸到了榻边,浮云凑到梁啸耳边道,“他要非礼我,快杀了他!” 梁啸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听见说老爹要杀了梁仓一样地不可思议。 “你们姐姐你莫要捉弄于我。” 浮云焦急无比,突然朗声道,“张将军且先退下,我有要事与少督帅商议。” 张白骑看了看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梁啸腰间的安定刀,心中叹了口气,还是大步走出营帐。孰料到了帐口,却听梁啸叫住了他。 “兄长还记得李大目吗?” “那又怎地?”张白骑微微一怔。 “那个李大目就在军中,刘石所部,你自己去查吧。” 张白骑不知道梁啸打得是什么主意,不再说话,大步踏入了夜幕中。 梁啸慢悠悠地走回帐中,无不遗憾地道,“你们两人爱了便爱了,要做就要做,有做才有爱,为何一定要让他走呢。” “你这混小子,今日来找我,不会也是来献茶的吧。”浮云骂道,她此时强自收摄心神,已经赶到自己的下/体渐湿,身体热得不成样子。 “献茶?”梁啸这才注意到了案上的茶盅,见还冒着丝丝热气,端起来政正要喝,却听浮云阻止。 “不能喝!” “我不信姐姐会在茶里下毒。”梁啸邪邪地笑了笑,低头啜了一口,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茶是我教胖槐的,你怎么会?味道不错,不过却有些古怪。” “当然古怪,张白骑在里面下了药。” 浮云叹了口气,知道今日已经势必要失/身了。 梁啸这才明白浮云所说的“献茶”之意,看着浮云绯红的脸颊,散乱而撩人的长发,她斜倚在榻上,衣衫有些凌乱倒也罢了,可是那床榻角落里的一块,不分明就是亵/衣么?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梁啸的下/体迅速地鼓涨,一步步走到了浮云榻前,捧起浮云绯红的脸颊,用力吻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春宵帐暖 梁啸的下/体迅速地鼓涨,一步步走到了浮云榻前,捧起浮云绯红的脸颊,用力吻了过去。 “唔”浮云初时竟有些不适,梁啸深深的一个长吻,似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臭小子,便宜你了。”浮云高高举起手掌,终于又轻轻落下,拍在梁啸脸上。 “男欢女爱,郎情妾意。” 梁啸这才去看浮云丰满的肉体,浮云媚眼微张,诱人的面颊满是红云,双唇紧闭,好似有些淡淡的忧愁。 他越看越是血气沸腾,俯身去脱浮云原本就甚为清凉的衣着,出去裙衣,露出半透明的白色内/衣来。浮云丰满的双/峰若隐若现,两点樱红好似要撑破了那薄薄的一层。再看她的下/体,大腿丰满圆润,小腿细长结实,更要命的是那幽幽芳草处,已是不着片缕——浮云的亵/衣此刻就在床榻的一角。 精虫上脑的梁啸将浮云的抹胸一扯,两只白/兔跳弹而出,浮云身上已经是一丝不挂。 美人,美人! 与蔡琰的端庄高雅不同,浮云总是让人觉得她风/骚至极,是个千人骑的荡/妇淫/娃,每每想起这些,梁啸就不由有些叹息。可浮云的身体真正地呈现在梁啸面前时,他却早已忘了那一切,觉得这世界上最美妙的风光,也仅止于此。 “呆小子!” 浮云娇叱一声,伸出双手环住梁啸的脖颈向自己胸口按下,梁啸左臂环抱佳人,帐口含住那早已等待多时的鲜红蓓蕾,用力吸/吮着,舌头在右手的配合下,用力地弹c拨c刮c舔,无所不用其极。 “啊” 一声呻/吟从红润的樱唇边喘出,火热的娇躯在强烈的刺激下不住扭/动,更添几分性/感。 梁啸的大枪已经坚/硬如铁,在浮云的主动迎/合下分开了她的双腿,对准穴口,大枪扑棱棱一闪,刺了进去。 梁啸的枪头被湿润柔软的褶皱包裹,竟然感受到了一些阻碍。 突然而来的肿胀让早已肉/欲迷离的浮云微皱起眉,她即便是见多识广,这也是头一遭。 浮云竟然抬起双腿,环住了梁啸的腰身,“啸啸,来吧,进到姐姐的身体里。” 梁啸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浮云,竟然还是个处?! 不可思议! 可不论这是unbelievable还是不难想象,梁啸的枪头已经被浮云折磨地欲/仙/欲/死,梁啸双手扶着佳人纤纤腰肢,抱起俏臀,狠狠地将大枪刺入了浮云身体深处。 “啊” 一声响亮的娇呼响彻帐内,梁啸的大枪已经入洞三分了。恍惚迷离的浮云无力地抓着床榻,媚眼因为冲破阻碍的疼痛,已满是泪水。 真的好疼! 梁啸心中感慨万端,对浮云不由大起怜惜之意。 姐姐我会让你快乐的。 梁啸只觉下/体被浮云紧紧包裹,阵阵快/感 涌上心头,让他情难自抑。 “姐姐,我爱你。” 梁啸温柔地抽出c挺进c转圜,片刻之后,浮云因疼痛的尖叫已经渐渐变为低沉的呻/吟,下/体也因为春水的孽孽涌出而润滑。浮云索性主动迎上,将腰身往上一递,顿觉大枪又深入两分,让她更加扣紧了双腿。 梁啸终于开始大力冲刺,浮云的呻/吟也渐渐高亢,渐渐让人难以自拔。 “啊嗯啊” 当枪头抵在肉壁深处的时候,浮云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酥了,紧接着抱起她雪白的双腿放到肩上,更卖力地开垦 梁啸年轻的身体压在雪白的娇躯上,闷声粗气打在浮云红晕的面颊,更有连绵不断的交/互和呻/吟传入男人的耳朵,像春药一般激发着梁啸的无尽潜力。 滚床单,啪啪啪,此处省略一万字 春水已源源不断地从肉体深处流出,就连是浮云的呻/吟,也开始变得无力,而浮云的紧密触感,又让梁啸的大枪饱受压力,气喘吁吁。看着平日里是风/骚动人的浮云在自己胯/下呻/吟,梁啸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思考,只余雄性野兽的本能驱使着他不住地冲刺。 “呃啊” 配合着美人急促的呻/吟猛烈冲刺之后,枪头传来阵阵酥/麻,梁啸闷哼一声,将大枪用力抵进浮云的最深处,像是要刺穿浮云一样,猛地喷发出灼热滚/烫的菁华。 “啊” 一声长长的呻/吟,梁啸的滚/烫将浮云浇得一阵阵痉挛,浮云竟也在此时享受到了人间极乐。 此处继续省略一万字 云雨过后,梁啸的身体连着浮云的身体,胸膛贴着胸膛,两人交/颈叠股,沉沉睡去。 这一觉梁啸睡得极是香甜。 梁啸做了个梦。 梁啸梦见自己击退了吕布和袁绍,在庆功大典上,梁啸一身大红吉服,竟是做了个新郎官。 有了新郎自然就要有新娘,可新郎只有一个,新娘却足足三个。 梁啸轮番掀开新娘的盖头,蔡琰浮云阎涵 不得不说,梦境很美妙很美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洒进营帐梁啸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佳人还在,浮云还在,猫儿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枕着梁啸的臂膀,乳/房贴在梁啸的肋下。 一切都是真实,虽然显得那样地虚幻。 浮云乳/房的触感从肋下传来,柔软而温存。 一切都是真实的,嗯,梁啸想。 , hat 然后呢? 梁啸努力想整理出些许的思绪,脑子却犹如乱麻,似乎连许多东西都难以确认。 他是梁啸,是少头领,是张燕的义子,是黑山贼的少督帅,除此之外,还是太平道的天机。 嗯,已确认。 身边的是,唤作浮云,黑山贼的军师,太平道谋门中人。 嗯,再次确认。 所以,所以 数据不足,请断开重联。 梁啸叹了口气,发觉怀中的浮云有了动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醒了?” 孰料浮云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早就醒了。” “喔?那”梁啸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脑子混乱,除了语气词,似乎想不出什么话来。 “可是我不想起,就想躺在你怀里,抱着你睡觉。”浮云低语呢喃,此时的她没了风/骚,虽然还是/裸身,但却似乎是清新自然,和往日全然不同。 奇怪,一个奇怪的女人。 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浮云终于开口道,“我不要嫁给你。” 梁啸恍然,隐约觉察到了什么,想说什么,脑海中还是一团乱麻,毫无逻辑性可言。 “我不要做天机的女人。”浮云再次道。 “嗯。”梁啸终于点了点头。 可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空白一片,混混沌沌。 此时的梁啸仰头望天,渐渐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他是怎么睡了浮云的来着? 对了,是张白骑下了药,她喝了,他也喝了。 然后郎情妾意,男欢女爱。 所以,浮云为什么不愿做天机的女人? 梁啸努力想要思考这个答案,但脑海中丝毫不起波澜,仍是空白一片。 就像是一个大大的空壳,空荡荡的全是方才所问的回音。 此刻的浮云蜷缩在梁啸的怀中,眼中几乎闪过一丝几乎细不可察的失望。 你只要有一句话,我便为你留下,从此跟在你身边,纵是百死,亦不改其志你就算是稍有犹豫,我也能在你身后,效鞍前马后之劳,做你的军师,做你的姐姐 可是 我想我该起身了,梁啸如是想到。 可是怀中的女人,又多少让他觉得难以割舍。 袁谭?对了,昨晚来这里,是问事情来着。 “姐姐,袁军增兵,是何预兆?”吞吞吐吐这几个字,似乎也耗费了梁啸不少的力气。 “吕布与袁氏不和,多半要叛逃出去了。” 听着浮云没有表情的话,梁啸的心里仍是丝毫不起波澜。 “这么说吕布是要入主兖州了。”梁啸突然道。 浮云一惊,旋即冷静下来。 他是天机,这多半也是天书所载吧。 “少头领,大督帅要见你。”帐外一个粗豪的声音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梁啸拍了拍脑袋,想起这是胡赤儿的声音。 “你等着,我马上就好。” 梁啸依依不舍地吻了吻浮云,这才起身下榻,身体虽不似思维一样空白,但动一动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关节生涩,肌肉僵硬。 梁啸立在榻边反复屈伸十指,直到渐渐感觉动作圆润,这才草草洗漱一番,循着路径,走向那个张燕的帅帐。 大帐空旷无比,顺着长长的地毡,梁啸看到地毡尽头的张燕,正面带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阴差阳错 就在梁啸和浮云在帐中奋力鏖战之际,张白骑也忐忑不安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寨。 想起自己的好事被梁啸破坏,让他对这个昔日的兄弟毫无情分,甚至开始恨梁啸干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少督帅是什么? 高富帅! 自己呢? 毋庸置疑。 此刻的梁啸虽然还能与他张白骑称兄道弟,可那一个月前的兄弟之情,早已随着两人地位的距离而被无限稀释。 常言道,人可共患难,不可共福昕,想必是正确的。 可恨是没有用的。 他打得过梁啸么? 自然打不过。梁啸在一个月前就能击败自己,又得了大督帅的教授,此时的武艺该更胜一筹。他连一个月前的梁啸都打不过,又怎么打得过现在的梁啸?再说了,梁啸腰间的安定宝刀,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张白骑是见识过的。 打不过就跑,这是张白骑的一贯原则。 可是,自己跑去哪里呢? 这又是一个问题。用梁啸的话来说,今晚浮云必是要被他推倒了,但这笔账,这笔张白骑下药的帐,浮云却不可能不记下来。军师在百万黑山部众中,智谋无双,这是众人公允的事情,张白骑今日得手,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侥幸。 所以浮云一定会杀了自己,但不会是自己亲自动手,而应该是假他人之手,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如此一来,百万黑山部众中,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可是不呆在黑山军中,又该往何处去? 张白骑想了又想,觉得天下之大,也大可去得。他这一身肉不会值很多钱,但多少还是有点价值。只不过到了别处,不会如现在这样得意罢了。 嗯,浮云虽然知道自己做了手段,可她并没有任何证据,如此说来,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明目张胆地让人来把他杀死。 自己想必还有时间谋划未来,可是时间一定非常有限。 这件事反复想了很久,张白骑这才想起梁啸提醒他李大目的事情来。 李大目是自己的仇人——就在张白骑和张雷公北上黑山之前,在他们铜鞮县的家中,李大目带人洗劫了他们原本就不富裕的家,还杀死了他的老父。犹如半个月前梁啸对张燕的感情一样,张白骑也是恨不得生吃了李大目。可李大目自那以后,再也寻觅不见,让他纵有复仇之志,也无从所得。 直到梁啸出言提醒。 原来李大目还在军中,就是黑山军中! 张白骑不由对梁啸心生感激起来:少督帅虽然坏了我的好事,但若能借此报得父母之仇,此行也是不虚。或许他原本就是要提醒我来着,只是误打误撞,这才 张白骑一丁点儿的感激之情被连番涌来的仇恨挤到了角落里,他已经开始思考怎样去杀李大目! 约李大目出来,设鸿门宴? 不成,这太慢,说不准明日浮云便要对他动手,张白骑的时间可不算多。 那不然,埋伏在要道上,等李大目出来,伏兵一出,前后夹攻,爆他菊/花? 也不成,也还是太慢。 再或者,就在今夜,今夜便即动手! 张白骑渐渐走回了自己的营帐,觉得这当真是个极好的想法。 今夜便动手,李大目纵有防备,也绝迹预料不到。况李大目在黑山军中默默无名——最起码他张白骑是没有听过李大目的名号,可见本事寻常,容易下手。 今夜便动手,成功之后,自己便连夜遁逃,这样一来,就算是浮云想要算计我,也来不及,只怕在明日卯时之前,她都要和梁啸缠/绵榻上,又哪有心思去调兵遣将? 张白骑越想越兴奋,在帐中来回踱步,越来越快,最后对着亲兵大叫一声,“速召张雷公c左校前来!” 须臾张雷公和左校懒懒散散地到了帐中,张雷公还目光涣散,显然是尚未清醒。 张白骑此刻不管张雷公如何,忽地拉住了左校的手。惊得左校猛地将手抽回,吃吃地道,“张张大哥,左校左校可不是基!” 张白骑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却还是拉过了左校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 “左兄弟,我待你如何?” 左校不是有些不放心,是很不放心,眼神尽量不去看张白骑,表情痛苦地道,“张大哥待我,那自然是极好的,左校也一直以来都是事大哥若父兄,可左校年纪不小了,真的不是娈童啊!” 张白骑这回终于放开了左校的手,嘿嘿笑了笑,“大哥有件要事要托付兄弟去做。” 左校神色大显轻松,以手抚胸道,“大哥尽管开口,左校力所能及的,一定办到!” “兄弟可知道李大目?” 左校勃然变色,“这自然知道,他是大哥的仇莫非,已找到了他的行踪?” 张白骑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刘石的麾下。” 左校眼中厉芒一闪,伸手在喉间一划,“什么时候动手?” 张雷公此时已经重新睡倒在张白骑的榻上,鼾声如雷。 从帐外看去,帐中两个黑影头颅相近,好似一对情侣,油灯的火光微有闪动,黑影便随之剧烈地变形,又似一对恶魔,在黑夜中张牙舞爪。 两人足足商议了一个时辰,这才出了营帐,只是影子始终是两人,但出来的却是三人。三人一前两后,霎时消失在了浓黑的夜色中。 不多时,三人已经来到了刘石的中军大寨。这里原本是飞燕寨的所在,论形势那自然是黑山贼诸多山寨中的绝佳所在,可历经战火,飞燕寨难复旧观,纵然是刘石,也无能重建出飞燕寨的严整和坚固。 三人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顺手塞给守卫几吊钱,卫兵便笑嘻嘻地放行——贼匪本性如此,刘石不过是对其因势利导,却从来没想过能改变贼匪的这种个性。 三人轻而易举地进了大寨,寻着落单的士兵,立刻上前制住。 “李大目的营帐在哪儿?” 那贼匪惊恐地摇头,只是不知,张白骑点了点头,左校手指用力,立刻捏碎了那人喉咙。 如是再三,终于问道了李大目的所在。 原来李大目也算是刘石的爱将,就住在刘石的中军大帐之侧。 又是连杀了十几个人,一共问到了三次李大目营帐,答案都是一致,想来这些死人是不会骗他们的了。 三人交/换目光,同时转身,超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大步走去。 不一时,左校终于摸到了李大目的营帐外。 旁边就是督帅刘石的大帐,大帐外站着两个卫兵,极其雄壮,帐中灯火通明,从帐外可见一个黑影张坐在案边,似是读书,又似是饮酒。 但左校不关心这些,他才不管刘石到底玩什么花样,他既然已经到了李大目的营帐外,今晚就一定要将事情做成! 左校顿在帐口的阴影处,等待c等待犹如夜幕下静静守候着山路的苍狼,只要猎物从脚下经过,便立刻扑上去,一口要断猎物的脖颈! 夜幕中左校看见不远处燃起火焰,另一侧也旋即得到了响应。两边的火势都不算大,但似乎是被人蓄意纵火,蔓延极快。 沉睡的大营终于有所察觉,无数黑山贼从营帐c洞穴中走出,有的镇定,但更多的却是慌乱无措。 “走水啦!” 左校满意地笑了笑,张白骑和张雷公都是他的好兄弟,只是论起出手的狠辣,他们三人当中也唯有他一人称雄。 此刻的左校没有注意到刘石的大帐没有丝毫反应,纵然是那个黑影,仍是一动不动。 李大目的小帐有了反应,有人点起了油灯。 左校听见有人在嘟囔,抱怨着手下蠢笨如猪,不堪使用之类的话。 左校听见那人已经迈开脚步走向帐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李大目终于掀开了帷帘,对!就是这一刻! 左校身形暴起,手中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李大目! 而此时的张白骑而后张雷公,已经成功地在中军大寨的最中央制造了混乱,这股混乱犹如投石入水,荡开一波/波的涟漪,而张白骑和张雷公就顺着这波涟漪,成功地荡到了中军大寨之外。 两人离了刘石的营寨,也不顾左校的死活,想着梁啸和青牛角的前军直面吕布,太过危险,索性直接翻越眼前这条山脉,再循路径缓缓出山。 说做就做,两人都是身强体壮之辈,当下抖擞精神,趁着夜色赶路。 在他们眼里,左校的价值,就在于将李大目杀死! 刘石的大寨果然不同凡响,最起码比黄龙的要严密很多,既然如此,左校刺杀之后,想必是不能逃出生天了,至于刺杀的成功与否,那是不需要考虑的。他们占了天时c占了人和,左校又岂有失手之理? 就在张白骑和张雷公对左校信心满满的时候,左校已经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这个李大目,当真不凡! 他警觉其高,掀开帐口竟然只是试探,又立刻退了回去! 左校原本算准的必杀一击,到此处已经落空,匕首从李大目的面颊划过,只是带出了一缕鲜血,在李大目的面颊上留下了一条两寸的伤口。 奇袭不成,便只有突击! 左校大吼一声,手腕一翻,匕首再次刺向李大目! 李大目嘿嘿一笑,不退反进,主动迎上,飞出拳头击向左校的头颅。 他难道不怕刀剑? 左校心念电闪,终于觉察到了一丝不妙,可他未及反应过来,匕首已经刺中了李大目,在李大目身上擦出一道火花,旋即李大目的拳头重重地轰在左校的太阳穴上,阵阵眩晕感袭来,左校被这股大力带着高高飞起,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李大目的脸色还留着血,在不远处火光的衬托下更显狰狞,只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少督帅,你很好!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黑山的前途 大帐空旷无比,顺着长长的地毡,梁啸看到地毡尽头的张燕,正面带微笑。 “父亲。” 梁啸快步走了过去,平日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督帅,是威严的将军,又或者是胖槐和高顺c聂文c左髭丈八的兄弟,可知道此时,梁啸才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个孩子。 是的,在长者面前,他永远都是孩子。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梁啸更加笃定了张燕未曾指使人手屠杀谒戾山山寨,张燕没有动机,更没有这样做的可能!张燕是个爱护部属的大督帅,是个亲善袍泽,抚恤孤弱的大督帅,这样的一个首领,又怎会屠杀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 梁啸也旁敲侧击地提到过几次,但张燕的反应并不出乎他的意料,这让梁啸多少松了口气。 不是张燕做的,一定不是张燕做的。 可纵然真的是张燕做的,梁啸在此时仍然会坚持复仇吗? 他下得了手吗? 不会,一定不会。 “啸儿,你来了。”张燕微笑以对,但声音中显出无尽的疲惫之意。 这个本来就精瘦的汉子,在伤痛的折磨下硬是挺了过来,没有抱怨,没有自暴自弃,他不断地给自己希望,不断告诉自己要活下去,不断给自己生的希望! 这就是张燕! 这就是张燕,这就是黑山贼的大督帅,这,就是梁啸此刻心目中的英雄,实实在在的父亲。 “父亲,你不好好休息,又想到了什么事?” 梁啸恭顺地跪坐在张燕的身旁,扶张燕斜躺在身后的短榻上。 他这一生“父亲”叫的发自肺腑,不为别的,只为张燕如同梁师隰一样地对他毫无保留地信任,毫无保留地给予,无条件地为他遮风挡雨,纵是梁啸已经不是本来的梁啸,纵是梁啸曾经心思反复,欲图不轨。 在梁师隰离开之后,短短地一个多月后,梁啸竟再次感受到了父爱的温暖。 作为这世界里孤独的异乡者,梁啸何其幸甚! 可梁啸又在不住的追问,贼老天,梁啸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接连夺走两位父亲的生命? 张燕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大夫是这样告诉梁啸的,张燕也是这样认为的,梁啸自然也看得出张燕一天比一天衰弱,可他又怎么忍心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老了为父老了”张燕叹了口气,语意中蕴含着无尽的凄凉。 “不!父亲,你不老,在孩儿心中,您永远是矫捷劲健的飞燕,您永远是黑山的大督帅!”梁啸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只是听张燕一声叹息,便已湿了眼眶。 梁啸的前生是个很少哭的人,可今世的梁啸,已经频频热泪盈眶,让他不能自已。 “好孩儿,我听说你整训部众,裁汰老弱,严肃军纪,很好,有大贤良师遗风。”张燕竟然伸手拍了拍梁啸,眉眼间尽是一个慈父面对着爱子的情形。 梁啸擦去眼泪,咧嘴笑了笑,“若是孩儿有父亲这样高的威望,又何必用这个笨法子,只要登高振臂一呼,数十万黑山部众为我前驱,犹如奔雷骤雨一般将袁绍淹没,岂不壮哉!” 张燕笑了笑,眼中似乎也已有了追忆之色。 梁啸唯有沉默,静静坐在榻边,双眼却始终锁定床榻周围,他可不想张燕再出什么意外。 良久,张燕叹了口气,似是在叹息少年时的好勇斗狠,肆意妄为,又似是在叹息这黑山军眼下的窘境,又或者是叹息时光流逝,而物是人非。 “啸儿,你可曾想过击退袁绍之后,黑山如何打算?” “这”梁啸被他突兀一问,竟然答不上来。 击退袁绍之后,黑山军如何打算? 这个问题,梁啸真的没有想过。 甚至说,如何击败袁绍,能不能击败袁绍,他都没有认真想过。 黑山贼是乌合之众,始终是乌合之众。兵器c铠甲不足还是小事,但乌合之众的斗志和纪律,总是无法想象地差劲。 梁啸一直以来都是用选出的苍头军来迎敌,不是他不舍得牺牲普通的黑山军将士,而是真的怕他们一触即溃,反而乱了大局。 怎么击退袁绍? 更多时候,梁啸想的不过是如何自保而已,多活一天是一天,只要一觉睡下去,还能再次睁眼就好。梁啸多年来得过且过的性格似乎并无什么改变。 那击退袁绍后,黑山军何去何从呢? 这个问题,梁啸更没有想过。 梁啸本来想的是,杀了张燕之后,他们几人即刻南下,去陈留找蔡琰,去抱曹操的大腿。 可是如今呢?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在梁啸还没做好一个黑山军将领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黑山军的少督帅。在他刚刚适应少督帅的时候,似乎又要开始思考黑山军的长远问题。 嗯,长远问题。 不得不承认,若是黑山贼一味困守黑山,那只有衰亡的结局。纵然袁绍此次兵败,纵然袁绍今后不再引军来攻,黑山贼还是会衰亡。 百万人众,听起来有很多,可常山一带并非仅是沃野良田,山间缓坡虽多,但林木莽莽,并不适合耕作。所以他们只有劫掠,可河北偌大之地,又能容得下几个百万众的贼寇? 纵然容得下,又能容几天? 梁啸相信,只要袁绍命令冀州边境一带严加守卫,不让黑山贼劫掠的手,那黑山贼多半很快就要饿死。若不饿死,就要遣散许多的老弱妇孺,但他们多半是精壮军士的亲属,他们的离去必定也让黑山贼的军力大受损失。 坐以待毙,果真是坐以待毙之局。 梁啸思忖间,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层的细汗。 他实在是想不出黑山贼的明天在哪里。 “孩儿无能,只想到黑山军若是原地困守,则必是坐以待毙之局。”梁啸在张燕面前倒不敢托大,张燕前一段时间给他的《墨子》一书中,显然更多的是济世安邦和个人修身的思想,而非备军守战的战策。 “你能知道困守乃是坐以待毙,便已经不错。人贵自谦,却不可妄自菲薄,你才智超卓,不妨再想想看。”张燕仍是微笑,笑得慈祥,笑得又睿智,让人不由地想要亲近,心生敬仰。 梁啸目光闪动,惊道,“莫非是并州?” “孺子可教也。” 张燕目光里满是赞赏,缓缓开口,声音虽然无力,却尤为清晰: “前汉武帝元封五年,置十三刺史部,而并州为其一部。后汉并州领郡其九,上党c太原c上郡c西河c五原c云中c定襄c雁门c朔方。到汉灵帝刘宏的时候,北地羌胡肆虐,多次南下寇掠,因此云中c定襄c五原c朔方这四郡人口流徙分散,大多迁往内地。此时,并州治下,已是只有上党c太原c上郡c西河c雁门这五郡了。 “到大贤良师率众起义,兵锋一度极盛,然天不假年,大贤良师病死广宗城中,我太平道消弭于世间,实则在暗中不断推波助澜,伺机起事。自黄巾之后,有我黑山,有白波,亦有青州黄巾等等,青州黄巾被曹操击败收复,整训为青州兵,自然再也无法重归我道。 “然除却我黑山势大之外,白波兵锋亦是一度极盛,白波首领郭太c胡才c李乐团结党羽,与我联合,一度兵寇中原。后来诸侯联军,将白波贼打得打败,现在已经退入上郡。” 听到这里,梁啸不禁惊道,“上郡?那岂不是在洛阳的北面?” 张燕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当年董卓倒行逆施,迁都长安,固然有关东诸侯的压力,但郭太诸人不间断的袭扰也是让人头疼的事。” 梁啸若有所思的道,“白波贼与我黑山系从太平道而出,本是同源,若能引为臂助,则并州西线,多半无忧。” “你说得不错,可白波贼的大头领郭太,却已是失踪了。” “失踪?”梁啸眉头皱了皱,“这事也凑巧,敢请是他厌倦了厮杀,找了处山窝窝,专心放羊养孩子了?” 梁啸说得轻松,可他与张燕两人都是皱紧了眉头。 所谓的失踪,也就是下落不明。多半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直接死了,而且死的比较混乱抑或隐蔽,比如在乱军中落下马来,自然被踩踏地不成人形,难辨身份,这是失踪;另一种是死得不明不白,你好好地吃饭c走路,稳稳地睡觉,可有一天却突然被一个路人甲给杀了,他将你投尸枯井之中,你依旧是下落不明。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你真的还活着,却已经与死人无异。 你虽然活着,却没有人知道你活着;你虽然活着,却没有人因为你的生存或死亡受到任何的影响;你虽然还活着,却自愿成为了空气一般不存在的存在。 郭太究竟是哪一种呢? 可无论是哪一种,郭太都已经对众人不再有多少的影响力,也许他活着,也许他万一出山,可以像张燕在黑山军中拥有神一般的号召力。 可他还活着吗? 就算他没死,他会出山吗? “白波可以引以为援,却不可以为依赖。并州中北部乃至河朔,眼下多是匈奴人生息的地域。我知道你素来厌恶胡人,对我找来屠各和乌桓突骑一直耿耿于怀,可若是真的到了迫不得已之时,也只有向他们求援。” 梁啸一愣,没想到这般隐藏心底的想法都被张燕看了出来。 “不论如何,并州九郡之中,最后握在我们手里的,能有上党c太原这两郡,再加上西河和雁门的一半,就已是便宜了我们了。” 梁啸听着张燕语意里的一丝黯然,更是感到一阵阵地迷茫。 并州固然是黑山军可以挥军挺进的地方,可并州也不见得安全,并州也不见得就能是黑山军的乐园。 “然则,当务之急,还是击退袁绍,你来说说,这几天有何想法?” 张燕又笑了,笑得很是轻松,仿佛根本不把袁绍放在眼里。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梁啸总算是放松了下来,略一思忖正要陈述,却听闻帐外一声大吼: “罪将刘石,请见大督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前兆 张燕又笑了,笑得很是轻松,仿佛根本不把袁绍放在眼里。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梁啸总算是放松了下来,略一思忖正要陈述,却听闻帐外一声大吼: “罪将刘石,请见大督帅!” 帐外一声大吼,让梁啸和张燕倍感意外。 刘石眼下驻守中军,并无战事,既无战事,便不会战败,既然如此,又何以自称罪将? 梁啸望向张燕,却见张燕摇了摇头,轻轻叩在屏风上,屏风后两个少年闪了出来,抬着张燕连同短榻一起退到了屏风之后。 梁啸已明白了张燕的意思——刘石对梁啸素来不服,这次要梁啸独自面对,也算是考校梁啸驭下的本事。 梁啸稍有些紧张——在长者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在张燕面前,梁啸会忍不住地去想,如果是碰见这件事,张燕会怎么做? 思忖间梁啸已经走到了帐口,见到刘石等人,不由一怔。 此时刘石的脸颊上多了一条二寸长的伤口,在他的眼中,有愤怒,有狡黠,似乎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刘石的身边是青牛角,身后是李大目和黄龙。 可刘石的身前,他的脚下,却捆着一个粽子,那人身形剽悍,眼中满是不屈。 捆着的正是左校。 左校去刺杀李大目,却不想误打误撞守在了刘石的帐外。须知刘石冷静而谨慎,故意在大帐中安置草人灯火,自己却住在大帐旁的小帐里。本来李大目也是住在大帐之侧,可大帐之侧又岂止李大目一人? 擒住左校后,刘石立刻想到了梁啸。 在刘石的潜意识里,不是他算计别人,便是别人算计他。 他认为这是梁啸派出刺客来刺杀他,纵然不是,他也自信有本事把刺客变成梁啸的刺客。 “三位督帅,义父眼下正在休息,有什么事,尽可托付小弟。” 梁啸拱了拱手,面色和善。 刘石冷哼一声,“少督帅果然好气魄,只是事关重大,非大督帅可以决之。” 梁啸也不生气,闪身作请,“那便请入帐说话。” 几人鱼贯进帐,见大帐空旷若斯,不禁有些诧异。 “怎么,大督帅不在帐中?”刘石有些惊讶。 “在,只不过是在休息,督帅要说什么便说,但切勿喧哗。” 刘石却不管这些,对着屏风高声禀道:“大督帅,刘石求见!” 屏风后并无声音传来,似是空气一般,大帐中回荡的只是刘石的声音。 “大督帅,刘石求见!” “大督帅,刘石求见!” 梁啸忍俊不禁,咯咯笑了出来,“督帅勿急,我去看看。” 梁啸到屏风后又立刻回来,脸上满是惊讶,“义父不在。” 青牛角和黄龙面面相觑,看梁啸神色不似说谎,可刘石却死活不肯相信,说了句“大督帅,得罪了”便大步走去,也是和梁啸一样满是惊讶地出来。 张燕果然不在,梁啸也没有骗他,屏风后空荡荡,并无人迹。 “刘兄究竟有何要事,快请述说,不然等袁绍打过来,我们可没有时间再磨叽。” 梁啸惊讶于张燕的突然消失,也在思考着原因。他本是勤于思考的人,霎时明白这是张燕故意藏身帐中,好让梁啸来独自处理此事。 “此事至关重大,非大督帅可以决断。”刘石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要走。 “且住!”梁啸一声低喝,右手已经按住了安定宝刀的刀柄,“这帅帐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么?大督帅命我暂代职责,行大督帅之事,刘兄有事便说,若是不将梁啸放在眼中,又置大督帅的命令于何地?” 黄龙脸色一变,已经闻到了梁啸话里的火药味。梁啸的说法很直接,也很明了:你刘石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就是眼中没有大督帅! 这可是扣了顶莫大的帽子。 刘石果然停步,转过身来哈哈大笑,“好一个大督帅的命令,少督帅不学大督帅统兵打仗的本事,反倒琢磨这些驭下之术,大督帅如今尚在人世,看见了恐怕心寒啊。” 梁啸亦是哈哈大笑,“人在做,天在看,梁啸做了什么,自有公允。自接掌黑山以来,梁啸自认为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众兄弟的事,梁啸无愧于心!” 青牛角和黄龙听到梁啸的话正气凛然,都是忍不住地有了怀疑,对视一眼,方才笃定的想法已经开始动摇。 “好一个无愧于心!”刘石提着倒在地上的左校,“嘭”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此人唤作左校,是当初随少督帅一同入山,昨夜他与党羽在我营中纵火,并妄图刺杀刘石,少督帅作何解释?” 梁啸顿时明白了刘石发难的缘由,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张白骑要杀的是李大目,怎地左校会去刺杀刘石?又不知李大目此刻还有没有命活? “此事我一无所知。”梁啸摇了摇头,“此人我认得,是张白骑的兄弟,黄龙大哥的手下,只是刘兄抓获了刺客,不去问黄龙大哥,反而来质疑梁啸,究竟何意?” 黄龙顿时色变,梁啸这么语气淡然,却已经把他拉下了水。 “少督帅错了,刘石虽然不才,却知道素来受青牛角大哥和黄龙大哥的关照,两位大哥待刘石亲若兄弟,又怎会行此残害手足的举动?” 梁啸亦道,“刘兄与两位大哥亲若兄弟,这是固然,可义父待诸位如手足,是也不是?梁啸身为末学后进,待寻常士卒若兄弟,敬诸位如兄长,又怎会妄图行此忤逆之举?再者,梁啸麾下有八百陷陈,八百雁翎和一万苍头,其中不乏悍勇之士,我与左校并非亲近,又怎会舍近求远,派他去做事?” 梁啸这番话掷地有声,让黄龙和青牛角都有些赧然。 梁啸说得不错,刘石与他们亲若兄弟,梁啸又何尝不对他们敬若兄父? 刘石嘿嘿笑了两声,“少督帅果然手段高明,刘石麾下尚有五万大军,不归少督帅统属,少督帅想来是心急了,这才出此下策。只是除了刘石,青牛角大哥和黄龙大哥麾下也还有八万大军,只是不知,下一个又是谁呢?” 可恶! 梁啸心里已经把刘石的女性家属和男性家属都问候了一个遍。这家伙本事不大,可转移话题的功夫却极是高明,见不能驳倒梁啸,便将黄龙和青牛角一起拉下水,况且又是诛心之论,殊为可恶! 但在青牛角和黄龙眼中,却并非如此。刘石说得不错,人言一朝天子一朝臣,大督帅的位子并非天子,但大督帅的手下却犹如臣子一般。他们三人连同死去的郭大贤,是张燕的亲信手足,却不是梁啸的手足亲信。张燕可以委之以重任,让他们各领一方督帅,可梁啸呢?梁啸必然不能。 诚如刘石所言,梁啸很可能在解决刘石之后,再解决了青牛角和黄龙! 孰料此刻梁啸竟开始仰天大笑,“荒谬!荒谬!” “刘石你以为我要削你的权,夺你的兵,又怕泄露行踪,便只有派人刺杀,是也不是?” 这话这样直白地问出来,让黄龙和青牛角有些惊诧,刘石却笃定了张燕不在此处,梁啸孤身一人,只要能扳倒了他,这个诬陷承认又有何妨? “你错了!我若要夺你的兵,根本不需花费如此周折。此时我代大督帅之职,只需一个军令,你的五万大军便需开赴前线,与我麾下精锐一同作战。待袁军击退,这支军队早已是我梁啸的而非你的,到时候你已是孤家寡人一个,无权无兵,只能奄奄待毙,比死了更痛苦百倍。既然如此,我何须大费周章,派个本事不精的刺客去杀你?愚蠢!” 梁啸突然间周身有了一股让人不敢正视的气势,他骂到“愚蠢”二字的时候,不独青牛角和黄龙二人,就连刘石也开始觉得自己愚蠢了。 “我想夺你的权,简单!我想杀你,也是简单!可我为什么不夺权,不动手?还不是顾念袍泽之情?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了,可你不明时势,更是愚不可及!眼下我黑山的敌人是袁绍,你不思连结诸将,退敌取胜,反倒整日算计这阴谋诡计,鬼蜮伎俩,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以为大督帅不知道么? “便如今日这刺客,你说是我派出刺你,我若是反咬一口,说是你演的一出苦肉计,好借机除掉梁啸,篡了大督帅位子,你又怎地解释?” 梁啸说到此时,黄龙和青牛角心中五味杂陈,面面相觑;刘石虽心有不甘,也已经明白今日势不可为。 不仅是刘石,还有黄龙c青牛角,都已经意识到自己小看了梁啸,小看了这个大督帅看重的年轻人。 “然则,你我皆为手足袍泽,你的事便是梁啸的事,你有仇雠,梁啸必定视之若仇雠,刘兄为左校所刺,简单,我即刻杀了左校,再为刘兄彻查山寨,找出幕后黑手的下落!” 梁啸话音方落,一片刀光闪起,安定刀犹如白龙般出鞘,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圆润的轨迹,刀光莹然,并无血迹,可地上的左校已经尸首分离,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白色的大毡。 “梁啸在此立誓,若是存有残害诸位兄长的心思,有如此案!” 安定刀再次舞动,“咔”地一声,大案已经从中间分为两半,刀锋过处,切口平整光滑,让人心惊。 再看刘石三人,都已是指天立誓,“若有残害兄弟手足之心,不得好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白骑の奥义 及至刘石三人离开,梁啸舒了口气,瘫坐在碎成两半的大案旁。 累,真累! 他本不是那种指挥千军万马,气吞山河如虎的人,要他驭下,而且是桀骜不驯的手下,还颇有些难度。 好在黄龙精明,青牛角最重情义,刘石虽然狡诈,却多少有些色厉胆薄。 “好,做得好。”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少年已经抬着张燕出现在了面前。 “父亲!你” 张燕笑了笑,“屏风极大,且是两层,你们不能察觉,也是应该。” 梁啸恍然若悟,想了想问道,“父亲对此事怎么看?” “刺杀之事实为蹊跷,刘石之心殊为险恶。”张燕缓缓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必在他们面前太过谦恭。” “这尚请父亲指点。” “我当年起事,将寡人微,故而与士卒同食同寝,才能鼓舞士气,聚集了偌大部众。但你不同,人多易乱,须以法度行事,你练兵的时候,就做得很好。” 梁啸点了点头,“多谢父亲指点。昨日袁绍增兵,援军主将正是袁绍的儿子袁谭,孩儿恐怕袁绍不久即到,究竟如何破敌取胜,不知父亲可有决断?” “袁绍麾下甲士十万,战将千员,智谋之士层出不穷,可谓是家底极厚。然而,有本钱是一回事,怎么花又是一回事。袁绍有本钱,但他却未必会花。我黑山的本钱不多,又不知你会不会花呢?” 半晌,梁啸缓缓道,“父亲是不是说,行离间之计,让其不睦,而要我亲近士卒,抚恤同袍,凝聚众人,因此未战而先胜。以义勇奋发之军,将十万之众,怒而出击,可以得胜?” 张燕点了点头,阖上了双目,“去做吧,刘石的事不用担心。” 梁啸起身退出大帐,他心忧前军战况,生怕出了什么闪失,因此走得极快。 穿过刘石的中军之后,未及进入前军大寨,便见寨旁立着一个俏丽的身影。 “梁大哥!” 是小涵?她在这里等我? 梁啸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小涵,有事?” “嗯,你一夜都没回来,大家都很担心。”阎涵点了点头,眼里不见了疲惫,只余喜悦。 “这”梁啸不知道阎涵是不是又守着一夜没睡,自己却跟浮云滚床单啪啪啪,不由有些歉疚,“我不是平安回来了么,我们回去吧。” 梁啸也不敢去牵阎涵的手,相对于数月前在谒戾山山寨中的兄妹无间,梁啸此刻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阎涵不知道梁啸究竟为什么一夜没回来,但跟梁大哥在一起,总是幸福的事情,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梁啸的身后,只是看着背影,就觉得幸福无比。 “啊呀,坏了!” 阎涵一声惊叫,吓得梁啸差点没站稳,“小涵,什么事?” “浮云姐姐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那封信是用左伯纸写的,折成一个纤长的方形,从阎涵的怀中取出,犹自散发着淡淡幽香。 梁啸本未注意,但那股香味飘入鼻端,让他不禁有些失神,想起昨夜的销/魂,不知浮云又会写些什么? “幽州尚有公孙,袁氏不敢久战,久战必退。而吕布人称虓虎,事袁氏必不能久。卿可加派侦骑,一俟吕布叛逃便即衔尾追击,或可复仇。除此之外,辽西乌桓欲图不轨,蹋顿常以冒顿自居,不可不防。 ——————————妾云拜上。” 梁啸原本对击退袁绍没有多少信心,但此刻却已渐渐笃定了信念。 就像是几个月前他告诉胖槐和瘦柴的那样,官兵也是人他妈生的不是妖他妈生的,凭什么压过盗匪一头? 梁啸此时低头冥想,阎涵就在梁啸距离二尺之处,低眉顺眼,双手揪着衣襟,时不时抬头去看梁啸痴痴的表情,想起日前他误将自己当做蔡琰,不禁脸颊发烫。 不远处正走来一人,那人身材干瘦,恍若竹竿,偏偏胡子极长,显得颇为滑稽——正是左髭丈八。 左髭丈八也是担心梁啸,久候不至,便想到寨后等等。他一边大步走路,一边想着阎涵。左髭丈八觉得自己生得不够英俊,多半配不上阎涵。但少头领不也是不够帅么,同样是与诸多妹子对他倾心,远的不说,就算是黑山贼的军师浮云,也似乎跟少头领关系暧昧。看来这泡妞的本事,还是要多多像少头领请教才是。 思忖间左髭丈八不经意地一抬头,正望见道边一对男女正抱在一起。 那男的,阔膀细腰,正是梁啸;那女的,纤小玲珑,正是阎涵。 左髭丈八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狠狠地抽了一下,又是酸楚,又是疼痛,他默默地站在那里半晌,茫然无措。 梁啸终于从冥想中醒来,看见阎涵离自己如此之近,处/子幽香沁入鼻端,不禁动了绮念。 昨晚在浮云的帐中,她的脸也是这样红的吧。 梁啸收起信笺,方要举步,脑海中却满是昨夜梦中的景象。 在梦中,他同时娶了蔡琰c浮云和阎涵三个,虽说颇有些荒诞,可大家不都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与其纠结烦恼,何如顺从自己内心的感觉? 梁啸索性拉起阎涵的小手,也不顾她仍是一身小厮的装束,纵然身在满是男人的大寨,也觉得旁若无人,眼中只有对方。 阎涵隐隐觉得梁啸终于不再拿她作妹子,心中喜悦至极,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又是幸福,又是忐忑。 左髭丈八茫然无措,直到险些被梁啸撞到。 梁啸此刻眼里只有阎涵,直到险些撞到左髭丈八。 “嗯?瘦柴!”梁啸伸手拍了拍左髭丈八的肩头,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阎涵却是目光一闪,抽开小手,多少有些局促不安。 左髭丈八笑了笑,“少头领你回来了。” 他的目光不离阎涵左右,梁啸竟然也未察觉。有人说恋爱中的男人是最白痴的男人,看来也的确恰如其分。 梁啸不知道为什么阎涵要把手抽回去,但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空着手呢? 这次梁啸捉住阎涵的小手,十指相扣,让她再也脱逃不得。 “少头领你在就好,咱们回去吧。” 三人一前两后,都是各怀心思,旁若无人。 不多时便已到了梁啸的帅帐,帐前却立着聂文。 他不去练兵,在此做什么? “少头领,昨夜抓获两名奸细,要不要去看看?” “嗯?在哪儿?”梁啸一惊,顿时觉得有些后怕,若是刘石联络了袁绍,里外开花,那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再难成事。 “就在此地,随我来。”聂文指着旁边一个营帐,大步领了众人过去。 帐中捆了两人,好似粽子一般,见到梁啸,都是呜哝呜哝不止。 梁啸也是一惊,竟然是他? 被捆成粽子的正是张白骑和张雷公。 他兄弟两人昨夜想要翻山逃脱,却被正秘密练兵的聂文抓获,聂文以为两人是袁军细作,当即绑了起来。 梁啸从张白骑口中揪出胖槐的臭袜子,忍不住笑道,“张大哥,你怎么成细作了?” 张白骑不止是气愤,而是义愤填膺,可聂文就站在不远处,眼中犹有杀机,让他不敢多说。 梁啸会意,挥了挥手,“你们出去,我跟张大哥聊一会儿。” 等众人退出,梁啸取出金刀,嗤嗤割断了张白骑身上的绳索,并不开口——他相信张白骑一定会说的。 “奶奶个熊!我昨夜杀了李大目之后,心情舒爽,想要登高远眺,却被聂文这家伙捉住,也不问清情况,立刻剑戟相向,真是让人寒心!” 梁啸知道张白骑在大晚上地翻越山峦绝不是为了眺望风景那么简单,却不去追问,突然道,“左校死了,他刺杀的是刘石。” 张白骑一惊,“此言当真?” 梁啸点了点头,“他知道左校是张大哥的肱骨,已经委托梁啸帮忙查找你的下落,他说,这一定是张白骑指使的,他不杀你,誓不为人。” 张白骑的冷汗涔涔流下,“那他岂不是左校” 梁啸知道他想要说很多话,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很是同情地道,“这事出意外,左校多半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张大哥,黑山贼虽然众多,可刘石势力极大,你恐怕是躲不了的。” “那那如何是好?” “这倒也是个难题,待小弟想想。” 梁啸皱眉苦思,不得其法,张白骑已经寻了把短刀,剥开了张雷公这个粽子。张雷公脱了束缚,便是一声大吼,“怕他个甚,大不了反他娘的!” 经张雷公这一提醒,梁啸眼前一亮,顿时有了个主意。 “张大哥,你可记得之前屠各胡骑的首领刘豹?” “这自然记得。”张白骑眼下不记得也要说是记得,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很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活命稻草。 “小弟不才,在刘豹面前也说得上话,大哥不若西去南匈奴投奔他。小弟作荐书一封,必然保得大哥无虞。” 张白骑此刻已经没了主意,只是点头。梁啸看了看张雷公,心中又冒出了一个念头,想着张白骑号称白骑,其实除了好骑白马,也可以有另一种意蕴。 “张大哥,雷公就留在我身边帮我,反正你此行以简捷为要务,他行事鲁莽,极有可能坏事。” “甚好甚好,我也不想去找南匈奴。”不等张白骑应允,张雷公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张大哥稍候片刻,我即刻写信。” 半个时辰后,张白骑又找了匹白马,怀中揣着梁啸的荐书,踏上了茫茫西去的道路。 他不知道书信的内容是什么,但梁啸说刘豹脾气古怪,须得凡事听从,张白骑用力地记下了,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白骑白骑,一骑白骑如天外之光,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我乐割草 送走张白骑后,梁啸即刻在自己的前军幕府召集诸将。 眼下他可用的人太少,除了高顺c聂文c左髭丈八三人,还有一个张雷公,可惜这个张雷公比胡赤儿还没脑子,让梁啸很是蛋疼。 五个人就已经是前军最主要的几个将领,但论起用兵,自然首推高顺,但若论起“才智”竟然还是梁啸称雄。 在军中推行连坐之后,梁啸麾下的兵员大有秩序,这让他欣慰不已。这次军议,梁啸也召集了七个万人将过来。此时官军编制之法为,百人一屯,设屯将,即百夫长,屯上有曲c设军侯(千夫长),曲上有营,设校尉。苍头军草创,梁啸一切从简,只是把除了直属苍头军以外的七万人,设千夫长c万人将,一个千夫长手下是整整一千人,一个万人将手下则是整整一万人。这等庞大的军力,在官军中是绝难见到——官军中的一个将军,也不过数营兵马而已,最多万余人。 “眼下袁绍领军来攻,我军数量虽然远多于对方,但装备简陋,战力那是大大地不及,诸位可有破敌良策?” 梁啸话一出口,众人不是沉默,就是顾左右而不言,竟无一人站出来说话。 “高顺,你说!” 高顺在梁啸印象中是善用正兵,若是高顺毫无办法,想必是很难用正兵取胜了,说不得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还真得用上。 “末将以为,两军相持,较我军显然更为有利。我们只要守住隘口,袁绍无法叩关而入,他北方还有公孙瓒,必然不敢长期钉在这里,便只有退军一途。只是” 梁啸叹了口气,心道果然无法以正兵击败袁绍,黑山贼坐拥数十万众尚且如此,可见袁绍要强大到什么地步。 “不要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见梁啸疾言厉色,高顺也不再犹疑,抱拳道,“我军粮草已经快要见底。” 梁啸皱眉,只觉无限苦逼。 黑山贼始终是山贼,就算这伙山贼可以在山里种地,但毕竟消耗极大。他们没有府库,没有税收,靠着劫掠而囤积的物资也极其有限。袁绍起兵来攻之后,大督帅张燕就召集了几乎所有的精壮男子,黑山军的兵力膨胀到了近二十万,对军辎的消耗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 “没粮草没粮草就不会去抢吗?聂文,你的八百雁翎骑可以上场了,奔袭到袁军的后方,破坏其粮道,可能做到?” 聂文慨然道,“雁翎骑必不辱命!” “左髭丈八,到你了。” 左髭丈八捻了捻胡须,“想少督帅在谒戾山时,智计百出,奇谋诡诈层出不穷,其实此时情势与当时大体相类,袁绍虽然军力强大,但我军数量强大,少督帅略施小计,击败他们也是必然。” 梁啸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瘦柴,竟然学会了和稀泥,只是他说得也有些道理,自己在谒戾山时好用奇计,为何此时反而限制了思维呢? “报北方军情!” 梁啸一惊,招呼那侦骑过来,“北方何事?” “传言楼班联合公孙瓒,兵进巨马水!”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觉得辽西乌桓和公孙瓒的动向实在没必要报上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脑子,聂文便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楼班为丘力居之子,本该继承丘力居辽西乌桓大人的位子,但却莫名其妙地传给了蹋顿。少头领,这个消息,蹋顿想必也已知晓了。” 梁啸恍然大悟,明白了楼班和蹋顿的猫腻,目光一闪,呵呵笑了笑,“雁翎骑人数太少了,暂不出动,打劫粮草的事缓一缓,诸将各自回营,各自抽调一千人,使之务必听从左髭丈八调遣。” 七个万人将不明所以,但他们是梁啸一手提拔,纵然不解,也无怨言。 梁啸却对左髭丈八道,“前天晚上你攻入敌营,折损了大半人手,我若再给你三千人,却不是苍头军,你可敢出战?” “敢!怎地不敢!”左髭丈八昂然领命,像个好斗的公鸡。 “好!你须记得,夜袭务必攻入敌军营寨,务必带尽量多的人活着撤出来。” 左髭丈八不禁一怔,“何出此言?” 梁啸苦涩地笑了笑,“纵然是苍头军,都要在大戟士手下吃瘪,你带普通军士过去,何有不败之理?只是你务必要多活些军士,方才不致我军元气大伤。” 左髭丈八脸一黑,“少督帅又何须看左髭丈八不起?左髭丈八若是不能取胜,甘受军法!” 梁啸也是脸一板,“此言当真?” “军中何出戏言?” “好!你突入敌军营寨之后,折损不可过半,若是不能带回来一千五百人,便等着领罚吧。” 梁啸挥退左髭丈八后,对着聂文和高顺一阵低语,良久,两人脸上缓缓浮出了笑容 是日,袁谭再攻营寨,依旧为黑山贼击退,但此战黑山贼伤亡远较袁军为多,袁谭以为黑山贼已无精兵,当晚高枕无忧。 夜晚再次来临。 似乎从梁啸到达黑山之后,夜晚便成了诸事多发的时段。 入夜时分,两队人马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调动,一个是左髭丈八和三千黑山贼,另一个则是黑山贼大营之外的乌桓突骑。 蹋顿望着远处连绵的黑山贼大寨,不由有了叹息。他本是受右北平太守公孙瓒的命令,应黑山大督帅张燕之邀请前来。他代表的是辽西乌桓,代表的是公孙瓒。乌桓人虽然也以游牧为生,但多少与鲜卑不同。乌桓人距离幽州更近,臣服大汉的时候居多,这些年更是被白马将军公孙瓒打得服服帖帖。 蹋顿同辽东乌桓的首领苏仆延一样,都是听从公孙瓒的调遣。 眼下得知公孙瓒要让楼班带着乌桓突骑出征袁绍军,岂非是对他地位的威胁? 楼班是蹋顿的堂弟,是蹋顿的前任——乌桓大人丘力居的儿子。在蹋顿的眼里,楼班不过还是个孩子,不可能统领乌桓突骑出征。但这则军报至少透露出一则信息,那就是他辽西乌桓内部人心浮动,有些人正图谋不轨。 蹋顿只能选择回师。 他纵然帮助刘石夺了梁啸的位子,也不过是得了一个强援,但若是他在族中的地位失却,就等于是永远不可能翻身。 赢了是锦上添花,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蹋顿接到消息,只比梁啸早了两个时辰,但日间无法行动——他无论如何是不能堂堂正正离开的。张燕也许会默许他的离开,但梁啸却不会——作为少督帅的梁啸,一定会扣下这支突骑,让自己只身北逃。 蹋顿没有证据,这些只是凭着他的直觉,凭着多年的草原拼杀,所练就的如野狼一般的直觉。 白日里蹋顿便让部属准备,入夜之后,他们已丢下营帐,接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行进。 他们将顺着呼沱河取道向西,至太原郡境内后折向东北,越过恒山,顺着阴山南路到达蓟县——那里是公孙瓒的地盘,再往北便是辽西乌桓的草原了。 一路上蹋顿都倍加警觉,到头来发觉这不过是虚惊一场。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蹋顿有些难以相信。 他们已经走到了八十里开外——这是步卒一天行进的极限了。这表示梁啸纵然有所察觉,也已经无能为力。黑山贼都是步卒,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然而,恰在蹋顿开始放松,恰在所有的乌桓人都已经认为安全的时候,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晋北多山,乌桓突骑默默地行进到一处峡谷的时候,竟然没有派出先头的哨探。 便是在这处峡谷,在三千乌桓突骑尽速开进之后,突然成为了一个硕大的囚笼。 身前道路已经被堵死,身后隆隆响声如雷,显然是巨石封死了退路。两侧虽非峭壁,但坡长且陡,战马绝难攀援。 而一侧的峭壁上,火把熊熊燃烧,照亮了一面血色大旗:“梁”! “蹋顿小儿,我黑山大军至此,尔等还不速速投降?”陡坡上一声呼喝,声音年轻洪亮,正是梁啸无疑。 蹋顿轻轻挥手,身旁一个骑士拈弓搭箭,倏地一箭射出,直取大旗下那个耀武扬威的身影。 孰料梁啸身影只是一闪,旋即大旗周围的火把全灭,声声大笑传来,“蹋顿,你也忒瞧不起我了,雕虫小技,岂能伤我?尔等立刻器械投降,留下战马和兵器,我放你们回草原。” 众人听到梁啸此语,都是怦然心动。今日之局,但是个明白人都知道他们已然必死,在此时梁啸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又怎么不会动摇斗志? 草原人逐利而生,并无节操荣辱之念,当下便有不少人动了投降的念头,只是碍于蹋顿威信,却还不敢。 “放心,有我在,蹋顿不敢轻举妄动,谁若是能杀了他,我赏千金,封为我帐下督帅,统领四万大军!” 如果说方才梁啸还只是拉拢,此刻便是赤果果的诱/惑了——杀了蹋顿,赏千金,封督帅,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不可求的财富和地位。 此时蹋顿长叹了一声道,“蹋顿愿降,但请少督帅信守承诺。” 梁啸不屑地道,“我中原人自是知道礼义廉耻,哪会像尔等贼子,有奶便是娘!速速放下战马和兵器,从前面爬出来,我麾下骑士太少,谁若是肯为我效劳,跟我回黑山,我便赏他十金,再加两个女人!” 话才说完,已经有许多人喊道,“愿意追随少督帅。” 蹋顿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这是他们的天性,纵然强势如蹋顿,也无力改变。 黑暗中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众骑士纷纷丢下兵器,下马顺着峡谷的缺口走了出来。谷口外已经是豁然开朗,但仍被一支重甲步卒为主,料来是梁啸帐下的精锐了,却不知他们究竟有怎样的本事,可以行军到达此地。 及至三千骑士都挤在了谷口的位置,陡坡上的梁啸眼中已经浮现了一抹残忍的杀机。 就凭你乌桓人,想跟我平等交/易? 没门! 梁啸想要挥手,却无意间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他先前确实中了那名神射手的一箭,但这一箭并不致命,梁啸也更不可能示弱。 “传令给聂文,我乐割草。” “我乐割草——” 陡坡上军士的呼声响起,聚集成团的乌桓骑士不明所以,但聂文却是再熟悉不过。 “投枪,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刘石 “传令给聂文,我乐割草。” “我乐割草——” 陡坡上军士的呼声响起,聚集成团的乌桓骑士不明所以,但聂文却是再熟悉不过。 “投枪,发!” 一千支投枪向着一团乌桓人射来,蹋顿早已气得破口大骂,“梁啸竖子!梁啸竖子!你的心毒过蛇蝎,必定要被天雷劈死,被天狼神撕得粉碎!” 但无论他们怎样骂,都无法改变梁啸的想法,更无法改变乌桓人必然覆灭的命运! 数千枚投枪如雨般落下,最后陷陈营打扫战场 两营乌桓突骑没了。 乌桓突骑没了,但他们的战马还在,弓箭还在。 乌桓人的战马并非宝马,但也要胜过中原战马,乌桓人的弓箭多为软弓,但射程总要超过苍头军的投枪。 战马c盔甲c弓箭c刀剑,这些东西对梁啸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资源。 梁啸可以打包票,他是从未见过如黑山贼这般穷困的军队的。 清理完战场之后,梁啸当即率领众人回转。他们来的时候都是走路,疾行一日,直至天天色全黑方才到达,回去的时候却可以骑马,不亦快哉? 更重要的是,这三千匹战马,可以让梁啸以雁翎骑为基础,拉起一支三千余人的骑兵。 这支骑兵虽然不能与吕布的并州狼骑正面拼杀,但用之于袭扰袁绍的粮道,甚至是绕到冀州腹地劫掠,也大有可能! 当年霍去病只率领八百骠骑,就可以俘获匈奴贵人千余,而聂文之于梁啸,便如霍去病之于孝武皇帝。 就在梁啸启程回转的时候,袁军大营也开始了骚动。 左髭丈八带了三千人,夜袭袁谭所部,一把火将袁谭部的军辎烧了个干净。而袁谭因为日间攻寨斩敌颇多,根本不做戒备,袁谭拜逃到了大戟士的营中时,左髭丈八退出敌营,清点伤残,竟然只折损了不到五百人。 然而,梁啸的前军大寨虽然平静,却已经酝酿着另一场风波。 听着营外的左髭丈八率领得胜之师回营,刘石嘴角抽搐,冷笑不止。 也罢,便让你再得意一时。 刘石此时扮成了一个万人将的模样,挎着环首刀,大大咧咧地走向梁啸的帅帐——帅帐之侧悬挂大纛旗,旗帜上画的是只有黑山贼大督帅才有的玄鸟飞燕。 玄鸟大旗下的帐中住的当然不是大督帅张燕,但梁啸这些天来代张燕之责,为全军军心士气所在,已经担负起指挥全军的职责来。 刘石便走便想,心中有些兴奋,但更多的,则是冰冷的杀机! 刘石本来不想这么快,这么早。 但兔子被逼急了都能要人,狗急了都会跳墙,况于人乎? 刘石本来想把梁啸从少督帅的位子上逼下来,或者是统帅数千精兵,一举突入大营,将梁啸废了。 但计划不如变化快,在刘石秘密培植精兵死士的时候,梁啸大张旗鼓地整训部众,恩威并施,将八万大军整治得服服帖帖,整个前军大营虽说比不得袁军的整肃森严,但在黑山军中已经居首。 梁啸派左校行刺于他,他本想借机扳倒梁啸,却被梁啸摆了一道,把青牛角和黄龙从他身边推开。梁啸已经立誓,说不会生出相害之心,刘石c青牛角三人亦然。这在刘石看起来多少有些可笑,梁啸想杀他,他想杀梁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立誓,不过是一时的敷衍,为的只是瞒过对方而已。 但对青牛角和黄龙来说,又不一样,黄龙精明胆小,说白了就是墙头草一根,在大局底定之前,休想从他那里得到实质性的援助。青牛角虽然鲁莽,却重义气,他们四人已经对天明誓,青牛角又怎会有违? 说不得,也只有杀了梁啸了。 至于刺杀的人选,刘石思忖再三,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出马最为合适。 他的武艺的确比不得郭大贤和青牛角,但这两人招式威猛,走的是阳刚的一路。刘石武艺也是不差,但却本自剑术而起,他战场上只抵挡得郭大贤五十个回合,但若是一对一的武艺对决,说不定他五十合便能杀了郭大贤。 战阵搏杀之能不是刘石的所长,但刘石的武艺,却也当真不差。 此外,他已经命令李大目率数千精兵伏于营外,一旦他刺杀梁啸成功,举火为号,到时候李大目率精兵冲入营中,保护他与飞燕大纛,只需几句煽动的言语,便能在一夜之间,取代梁啸,成为前军大将,成为黑山贼的下一任大督帅! 想到这里,刘石不禁有些得意。 梁啸自以为得计,却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而已,这数万兵力用之于决战,自然可以一举击败袁军,可笑梁啸不敢调度,每次都以自己精锐的内军对敌,当真是愚不可及! 眼见着就要到了大纛旗下,突然一声雷吼,“来者何人!” 刘石被吓了一跳,发现那帐外的护卫身材高大,极其威猛,不禁有了些心虚。 “万人将刘贤,有急事禀报,求见少督帅。” 大汉道,“少督帅睡了,不见!” 他声音如雷,可当得“雷公”之号,却正是新到梁啸麾下的张雷公。 帐内传来一声咳嗽,刘石笑道,“少督帅纵然睡了,可是听见兄台这两声雷吼,想必也已经要醒了吧。” 张雷公警觉地瞪了瞪刘石,“别动,待我禀报。” 须臾张雷公出帐,竟是为刘石掀开了帐纬,“将军请。” 刘石反倒觉得有些奇怪,纵然梁啸让张雷公出来迎接,但他所假冒的不过是一个万夫长,张雷公的态度怎会转变如此之快? 刘石心念电闪,不及思忖清楚,已经迈进了帐中。 这座大帐与前些日子大督帅在那个山谷中的大帐如出一辙,长长的地毡之后,是一副硕大的河北山河图。 大帐中灯光并不明朗,地图屏风前面的大案边,正坐着一人,处置事务,只是深恐事务耽搁,只顾专心理事,连头也不抬。 刘石一步步向那人走去,越近一步,刘石就觉得自己离成功越近了一分,大督帅的位子也宛若眼前——杀了梁啸,这一切都将是他的! 及至更近些时,刘石却愣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梁啸? 这人身形瘦长,脸色苍白,不是大督帅张燕,又是谁来? “咳刘兄弟,你来了。” 张燕淡淡地一句话,竟然让刘石感到有些竦容。 怕什么?张燕已是油尽灯枯了! 刘石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敬畏,但那股敬畏却如潮水一般,来势似缓实疾,顷刻之间便已占据心扉大半。 “大大督帅。” “呵刘兄弟一向伶牙俐齿,进的竟然也要期期艾艾,口吃起来?” 面对着张燕的言笑晏晏,刘石不再说话,开始了急速的思考。 张燕为什么在这里? 梁啸若是不在,又去哪里了? 他们是否已经觉察到了李大目的数千精兵? 张燕在这里,究竟又要做什么? 他难道知道自己的谋划? 霎时间,刘石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若是张燕早就料到他的谋划,并且算定他今夜前来行刺,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智慧? 想到这些,刘石不禁觉得后怕。 可是,他不能怕! 刘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大督帅,刘石此行,本为梁啸而来。” 张燕点了点头,“果然是他,你还是不能放弃么?” 刘石一怔,“放弃什么?” “放弃刺杀梁啸,放弃做黑山贼的下一任大督帅。” 张燕依旧语气淡然,但淡淡的话语之中已经有了深深的疲惫。 “我知道你一直想代替我的位子。但我威望高,你也服我,所以只是一心辅佐我。我张燕,要谢谢你。可是自从梁啸来了之后,他崛起过快,很多人的心生不满,我让他接掌督帅之责,你更是心忧怨言。” 听着张燕的话,刘石额上冷汗涔涔流下,突然觉得这个伤重的大督帅似乎并没有受伤,还依然是一个月前的大督帅。 “本来你有怨言也是正常,可你不知道用正当的方法消弭争执和矛盾,反而执着于杀人一途唉,我当年也杀过人,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你今日学我,我也并不埋怨。” 听着张燕说得话,刘石突然道,“你是说张牛角是你杀的?!” 他震惊不已,张燕却笑了笑道,“前尘往事,尽如过眼云烟,你若是想做大督帅,就拔出剑来,刺死我便了。” 此言既出,刘石却好似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连剑都很难握起! 张燕仍是面带微笑,刘石颤颤巍巍地握住了长剑,缓缓地抽出,金属摩擦的声音似乎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煎熬。 一寸两寸三寸半尺一尺二尺三尺 干涩刺耳的振音随着剑锋的出鞘荡漾开来,但刘石的脸上却不见往日的轻松,只余紧张。 他自然感受得到压迫感,来自张燕的压迫感。 张燕是大督帅,一直都是,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刘石的心中。 张燕只是坐在那里,便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纵然他已经身受重伤,张燕的威势比起往日却犹有过之,犹如受伤的雄师,让人不敢正撄其锋。 张燕只是坐着,而刘石举着长剑。 这场景恍若当日梁啸举着安定宝刀一般,只不过张燕还是张燕,举剑的人却已换了。 举剑的人已经换了,不知张燕会不会再像上次那般手下留情,保得举剑的人一条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歃血 张燕只是坐着,而刘石举着长剑。 这场景恍若当日梁啸举着安定宝刀一般,只不过张燕还是张燕,举剑的人却已换了。 举剑的人已经换了,不知张燕会不会再像上次那般手下留情,保得举剑的人一条性命? 刘石渐渐感到自己双臂沉重,往日轻盈灵动的长剑在此刻突然变得如同巨锤一样沉重。张燕的目光逼视下,刘石竟毫无还手之力! “哐啷”一声,长剑从刘石的手中滑落,落在大案上弹开,终于横躺在地毡上。 长剑剑及三尺,英挺秀美,虽然帐中灯火昏暗,也是反射着一冽寒光,竟是一口宝剑。 刘石“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大督帅,刘石错了!” 张燕仍是一动不动,突然间重重地两声咳嗽,在帐中回荡良久。 “剑就在你脚下,自行了断吧。你我是兄弟,我不杀你。” 眼前这个重伤垂死的汉子——黑山贼的大督帅,刘石曾经的大哥,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石苦涩地笑了笑,“你不杀我,可黑山贼只有一个大督帅,小弟省得,小弟省得” 刘石颤抖着双臂从地上捡起长剑,搭在颈侧,用力一割,鲜血顿时顺着伤口不住流出,透过那皮肉外翻的伤创,甚至能看见血液从血管中汩汩流出,进入气管,涌出口鼻,又滴入地毡,绽开成一朵朵的血色纹章。 “大大哥,小弟不负兄弟之义” 刘石挣扎着说完,已经歪着脑袋,再无言语,他还是跪坐着——这个秦汉时代士人所独有的坐姿。 张燕再度咳嗽起来,鲜血不住地咔出,血珠子喷到刘石面颊,让刘石额上c脸上都是血迹斑斑,更添了无尽诡异。 不知什么时候,帐中的灯火已亮了起来,三个人无声地从屏风后走出,却正是青牛角c黄龙c浮云。 浮云此时没有往日的万种风情,昔时风/骚入骨的她,此刻竟让人觉得冰美人一般,难以捉摸,更不敢亵渎,不能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青牛角和黄龙都是对视一眼,默然不语。 浮云突然道,“我回去了。” 张燕好不容易不再咳嗽,眼中大有苦意,“军师,你” 可浮云身法飘忽,张燕未及说完,她的身影早已到了帐口。 帐外一声雷吼“什么人”,便再度恢复宁静。 日出时分,梁啸已经接近了营地,偏偏在此时,天空中又是一声惊雷,雨点瞬时落了下来。 大雨,又是大雨! 梁啸对大雨并无多少戒惧之心,但想起那道惊雷,却多少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为什么呢,他可是从来未曾怕过打雷的。 昨夜左髭丈八去袭扰袁谭,也不知结果如何,一下大雨,吕布想必是不会轻易出战的了。他们很可能不会攻击大营,多少是让人振奋的事。 可粮草的问题,还真的很棘手呢 梁啸到达大营中的时候,大督帅张燕冒着大雨,亲自率领诸将迎接。 这让梁啸受宠若惊,但他显然更担心张燕的伤势,连忙扶张燕回到帐中。 张燕早已召集了大小将校,这时让他们齐聚帐中,黑压压的有数百人之多。 梁啸对此颇有些不解,但他知道张燕对自己的爱护之心,他既然做了,自己便会毫不犹豫地全盘接受。 张燕命人端来一个托盘,盘上一个人头,瞪大双目,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梁啸一愕,这人正是刘石,却不知为何已经尸首分离。 “他密谋刺杀你,被我守在帐中,已自刎了。” 张燕轻描淡写,将夜晚的事情一笔带过,可事实不也是如此么? 轻描淡写,仅此而已。 有时候一个人的生死固然重要,但刘石的生死还不至于到影响黑山军走向的地步。 梁啸笑了笑,知道此事对自己绝对是利大于弊。张燕为了他这个假子,已经做了许多的事情。 张燕在梁啸耳边低语两句,梁啸的笑容敛去,已是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大帐颇为空旷,坐着两百来个将领也并非难事,他们大多席地而坐,有的是礼坐(双膝前曲,脚掌朝上屁股坐脚跟式),有的是盘腿打坐,也有的是半蹲半坐,但梁啸总算是让人安静了下来。 “今日有四件事,告知诸位。” 梁啸扫视一周,竟有了一股类似张燕的气势。但他的气势,与张燕又有不同。张燕其人剽悍灵动,气势却厚重如山。梁啸的威压虽然也是威压,但多少显得太过露骨,犀利有余而沉稳不足,比起张燕来说是差了不知千里万里。 “第一件,苍头军校尉左髭丈八,夜袭袁军营寨,斩获敌人数百,焚尽敌营一座,取胜而归!” “好!苍头威武,黑山雄壮!” “第二件,蹋顿背叛盟军之义,于昨夜拔营西去。” 话到这里,梁啸故意停了下,见中人大多惊凛不已,心中有了得意。 “然为本帅察觉,亲帅精兵于黄蛇谷伏击,蹋顿部三千人,除却蹋顿逃生外,尽数歼灭!” 不及众人欢呼,梁啸接着道,“但督帅刘石,心怀不轨,企图刺杀与我,进而篡夺大督帅之位,已被格杀。他身为一方督帅,却不思统兵合战,兵力却敌,反而残害同袍,以下犯上,其人殊为可恶,当为我辈唾弃!” 此言既出,众人不由沉默。 这件事,他们是已知道的。 今日一大早,大督帅就让飞燕兵召集各君将校,汇聚于此。大督帅指着刘石的尸体说,若有人质疑少督帅,可以当面找他,若是想要耍些阴谋诡计地话,刘石就是他们的下场。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刘石是自刎而死,他们觉得大督帅武勇过人,定然是奋起余威,将刘石击杀。 可刘石是追随大督帅的旧部啊! 是元老,是兄弟,是从尸体堆里一起爬出来的兄弟。 可大督帅说杀就杀了 “第四件,今日大敌当前,我军内忧已出,眼下全力对抗外患,正当其时。然则,梁啸不想今日之悲剧重演,不想再有同袍死于内讧争权,诸位将军,若是有哪个不服梁啸的,便站出来!这少督帅么,梁啸不做也罢,只不想再有兄弟自相残杀,让人心痛!” 梁啸这些话几乎是吼出来了,他说自己甘愿让出督帅的位子,可场中众人,一来对自己并无信心,二来也是惧怕张燕在下杀手,到时候残害同袍的就不再是大督帅张燕,而是想要取代梁啸的无知狂徒了。 众人并无人能应声而成,但对大多数而言,的确是心有不满。 不敢而已。 “少督帅何出此言?” 人群中站出一人,他身材高大,只比当日的郭大贤稍逊,头戴牛角盔,脸色靛青可怖,正是督帅青牛角。 “少督帅以四千苍头力挫大戟士,抵挡并州狼骑两个时辰,只是初战便立下如此功勋,堪为我百万黑山中的绝世英才! “少督帅虽然居功,却不自傲,立下了偌大的功劳,依然以部属袍泽危险,这样体恤兄弟们的将帅,难道很常见吗? “少督帅又整训部众,训练兵士,在隘口扎下大营,身先士卒,抵挡袁军进攻,非我青牛角妄言,若非少督帅,袁军此刻只怕早已攻破隘口,将我等身后的老弱妇孺,父母儿女屠杀殆尽! “少督帅虽然勇武不及郭大贤,用兵不及大督帅,但他做事认真,待人诚恳,对兄弟那是拼了命的守护,对敌人是如狼似虎一般地凶狠。这样的少督帅,我喜欢,我支持!从今以后,若是有谁敢于少督帅作对,便是跟我青牛角过不去!青牛角愿追随少督帅,至死方休!” 青牛角一番话下来,倒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最起码梁啸亲自提拔筛选的那些个将校便是。再加上梁啸直属的前军大营的支持,众人也都是心潮澎湃,齐声呼喊,拥护少督帅。 人有时就是这样地奇怪,自己一个人可以好好地思考,但人多了却难免从众,难免附会,虽有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之说,可若是皮匠们心思不一,就算是一万个,又怎能赛过一诸葛? “梁啸今日愿与诸位,歃血为盟,结为兄弟袍泽,指天明誓,此生相互扶持,绝不相负!若有食言,必得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而死!” “青牛角(高顺c聂文c左髭丈八)愿随少督帅,歃血为盟,结为兄弟袍泽,指天明誓,此生相互扶持,绝不相负!若有食言,必得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而死!” “吾等愿随少督帅,歃血为盟,结为兄弟袍泽,指天明誓,此生相互扶持,绝不相负!若有食言,必得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而死!” 众人一波/波地呼喊,一排排一片片地站起,只是顷刻之间,大帐中已是沸腾了。 “好!取酒来!” 梁啸亢声发令,身后早有军士抬着硕大的一坛酒放到了梁啸跟前。梁啸取出金刀,在自己左手手指上轻轻一割,数滴鲜血滴入酒坛,混着酒香和帐外的潮湿,迅速地在帐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 梁啸之后,青牛角c高顺c聂文c左髭丈八c胖槐c张雷公c黄龙诸将依次上前,皆是以金刀沥血,滴入酒中。 不一刻众人都已是遍洒鲜血,梁啸命众人重新坐定,吩咐兵士取酒分派,给每个人都乘了满满当当的一大陶碗。 酒是浑酒,血是热血,喝酒的人,更是义气深重的好汉子! “喝完这碗酒,我等便是兄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双雄 梁啸在鼓动众人歃血为盟之后,才意识到张燕的决定是多么地英明。 张燕说当年张牛角死后,他初掌首领之位,便是斩杀叛党之后,歃血为盟,这才一举奠定了黑山贼的根基。因此他建议梁啸也行此法,只是今日梁啸歃血的规模,比之当年他身边的那几个大小头领,可是要大了很多。 昨夜一场大火,几乎烧光了袁谭的辎重,在这个窝囊儿子的诱导下,袁绍以为黑山贼战力得到了大幅提升,竟然只把军师逢纪留守大营,亲自率领大军开进,到达隘口驻扎起来。 袁绍的到来,使得吕布失却了前军主将的地位,也自然不能够再继续调用大戟士。但在吕布看了,袁绍眼高手低,多半要在黑山贼上吃些亏的。 在痛斥了长子袁谭之后,袁绍于次日发动了全面的进攻! 袁军的两万大军几乎全部出动,轮番攻击前军中梁啸和青牛角的左右大营。而梁啸也听从张燕的建议,直接用普通士兵来防御营寨,却把苍头和陷陈营藏了起来——好钢用在刀刃上,这是至理。 梁啸虽然担心这些普通军卒的战斗力,但张燕却笑了笑,让他放心。 梁啸心理素质也算还好,却终于不能够放下心来。 常言道,关心则乱,梁啸知道寻常方法大概难以抵挡袁军的攻击,但张燕却胸有成竹,是不是要兵行险招? 张燕命人搭起了一个高高的望楼,正在大营之中,可以俯瞰整个战场。 及至望楼搭就,袁军已经发动了攻击,数千弓箭手射出的羽箭正肆无忌惮地向黑山贼左右大营倾泻。 望楼距离那些弓箭手只比一箭之地稍远,万箭齐发之下,仍是有许多箭支落在了他们身边。张燕对这些毫不在意,却向梁啸投去了恳求的眼神,“啸儿,背我上去。” 梁啸二话不说,踩着摇摇晃晃的绳梯上去,心神激荡,不能自已。 因为他隐隐觉得,张燕要油尽灯枯了! 此刻的张燕脸色有些红润,全然不似过去那半个月的苍白无力,这,难道就是回光返照么? 两人站在望楼上,看见袁军大阵中,也架起了一辆高高的云车,与这边的望楼遥遥相对。 听说袁绍亲自指挥攻营,那么那云车里,大概便是冀州牧袁绍了吧。 这个在日后要统一河北的人,此时就必须要与之为敌么? 在袁军的嘶吼和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在瓢泼大雨和昏黑的云幕下,袁军的第一波冲锋终于撞向了大营。但他们很多人都无法触到营寨的边儿,望楼上的梁啸嘴角有了些冰冷。当日他们在大戟士手下吃瘪,便要让袁绍也在这里吃瘪! 随着生生惨呼,寨前的陷阱被纷纷踩塌,许多士兵掉了进去,被锋利的竹矛c木桩刺穿身躯,永远地结束了生命! 但袁军训练有素,并非黑山贼这样的乌合之众能够相比。他们只是稍一慌乱,旋即只让数人走在最前,试探陷阱,若是平安无事,他们便是袁军攻寨的先锋队——无论如何,他们是都要牺牲在这短短的数十步了。 寨前的陷坑并未能巨大的杀伤,这是张燕和梁啸都已有心理准备的,可也都没有想到袁军的损失会这样笑,看来精兵和乌合之众的差别真的有很大。 随着袁军步卒的冲锋,梁啸不禁有了惊诧。 因为他看到,后面的袁军步卒抬着飞梯。 飞梯当然就是梯子的一种,比大型的云梯来说那是远远不如,也就是普通的长梯的前头加上钩子,已防止飞梯被敌军从城头上推下。这些飞梯固然不算高大,却可以轻易地搭上寨墙,让袁军士兵从飞梯上奔跑进黑山军的营寨中来! “投枪!” 望楼下的高顺一声令下,无数苍头军士将二尺投枪狠狠掷出,再狠狠地贯穿了袁军的身体,而掷出投枪之后,苍头军立刻后退——他们这次上来的任务便是掷出投枪,仅此而已。高顺不会让普通士卒用投枪,只怕他们放了空枪不能命中,因为投枪的枪头要用铜和铁做,这年头铜铁都是难得的资源,可不能白白浪费。 袁军的攻势为之一挫,但旋即搭上寨墙的飞梯给了袁军莫大的鼓舞。袁军精兵们顺着飞梯,甚至可以奔跑着跳进黑山军的营寨中来。虽然跳进营中的悍勇之士都被乱刀分尸,但这样一来打乱了黑山军的节奏,让原本便摇摇欲坠的寨墙变得更加脆弱起来。 但黑山军胜在人多,他们不怕死人,就怕对方不死人! 如果是一比一地消耗战,甚至是一比二的消耗,黑山军仍然是占据了优势,而前提便是黑山军士气不会崩溃——张燕今日亲自坐镇,也便是为了这个。 “啸儿,你看好了,我教你最后一次。” 张燕仍是语意淡然,但梁啸从他的眼神中,多少看出了些许兴奋之意。 百万黑山的大督帅张燕,与作为河北之雄的袁绍对决,这一战也许不会有偌大的名声,但在许多人的心中,都将刻下最深的印记。 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对于当世英雄来说,最遗憾的是没有足以匹敌的英雄与之对阵,最幸福的事情,也莫过于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吧。 在梁啸看来,张燕是英雄,因为他统合百万黑山贼众,令数十万人从之号令,如臂使指,圆转如意。 在梁啸看来,袁绍也是英雄,因为他曾当庭怒斥董卓,扬长而去,后来作为关东联军的盟主,将董卓逼退,西逃长安;此后袁绍回到河北,谈笑间取了冀州,界桥c巨马水c龙凑数次征战,都在兵力并不充足的情况下挫败了白马将军公孙瓒的攻势。眼下他亲自领军来攻黑山,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如以往那样一帆风顺呢? 容不得梁啸遐想,两军的拉锯战已经开始。 高顺和聂文c左髭丈八等人都在下面,指挥前线,而大局上的变动则要依靠张燕和梁啸分配的令旗——黑山贼不通令旗之术,但梁啸任少督帅以来,对自己麾下的部队,那是做足了苦功的。 “立起我大旗。” 眼见着黑山贼快要守不住寨墙,望楼之侧已经倏然立起了一道“张”字大旗! 是大督帅,是大督帅亲自督战了!大督帅不会放弃任何人! 有此情绪在黑山贼中迅速蔓延,士兵们士气大振,怒吼着将袁军逼退,挑翻了无数飞梯,击落了无数冲锋陷阵的锐士。 与之相应,袁军的云车之侧,也已经立起了“冀州牧袁”的大旗,那是袁绍亲至的标志! 袁军亦是士气如虹,发了狠向黑山军杀来。 张燕略显红润的脸膛此时微微有些发白,袁军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已经超出了两人的预料。 “连坐。” 张燕轻轻说出这个两个字,让梁啸心中一沉。 是的,连坐,他们还有连坐之法可以激发士气。 连坐本为组织管理的方法,但在军事上最直接的应用,便是督战之法! 若有临阵退缩,斩之,并其人部曲亦斩之! 梁啸虽然用了此法在军中进行管理和日常只需的维护,但却从未用之于战阵上,咬了咬牙,拿起旁边两面黑色三角旗连番舞动,在大雨中亦是显出黑色本身所拥有的肃杀和沉凝! “凡有后退者斩首!凡有临阵脱逃者,并所在什伍皆斩之!” 高顺冷然法令,两队甲士铿然立到了战线之后,他们身披重甲,连面罩都要拉下,但有溃兵从前线上逃回,便一刀斩杀! 他们不是苍头,更不是陷陈营,而是浮云留给梁啸的两百名甲士,两百名过去只服浮云号令,现在只听梁啸统属的精锐甲士。 纵是张合的大戟士,恐怕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薄薄的寨墙上下惨叫连连,有厮杀而死者,更有因反身逃命被甲士击杀者。 此时黑山贼的损失速度要远远超过袁军,但在这种情况下,却已经是唯一的选择! 初时,黑山贼们还为身后有人斩杀同袍而不解,而愤怒,但他们很快明白,不进则死,不是击退袁军,便只战死墙上,以全袍泽之心,手足之情! 战况一时陷入了僵持,梁啸站在往楼上,虽是紧张,却更多是紧张张燕的身体。 因为在梁啸看来,张燕很可能随时挂掉,不过张燕总算没有让梁啸失望,在望楼上一改往日的伤病衰弱,神采奕奕,竟大有指点江山之意。 梁啸想着这位老师c父亲就离开自己,不禁有些鼻酸。 战斗仍在进行,两方谁也不肯想让,都只好拼出吃奶的劲儿,不胜则败,无生则死!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梁啸依然心忧战况,已是从战场上渐渐敲出了端倪。 此战于黑山军来说,是生死存亡之战,若是被击败,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只能死! 可此战于大胜公孙瓒后的袁绍相比,说是无关痛痒未免太过失当,但袁绍纵然败了,总算也不伤元气。早在韩馥做冀州牧时,便征召了数万大军,而冀州沃野千里,民人众多,府库充盈,可供大军十年用度! 袁绍败了,只怕也会很快卷土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飞燕之逝 与梁啸的思虑重重不同,此时的张燕业已到来全神贯注于战场的境地。他指挥梁啸挥动令旗,虽在大雨中,犹是谈笑自若。 袁本初,你算得我张燕的对手。 袁军之精锐,远甚于黑山贼,在袁军连绵不断的进攻下,黑山贼的寨墙很快便支离破碎,各处也频频出现险情,眼看着就要被袁军杀进来。 当此时刻,张燕指挥后续的黑山贼对寨墙进行援助——黑山贼有的是兵力,又下令青牛角所部派出精兵冲击袁军。梁啸所部的黑山贼经过整训,虽然还不堪大用,但秩序极好,青牛角所部虽然悍勇,却没有章法。因此在袁军的连番攻击之下,反而是青牛角的左大营隐隐有了崩溃的趋势。 张燕命令青牛角亲自冲锋,绕出大营后,从侧翼打击袁军。青牛角自张牛角时,便是一员勇将,现在黑山军中,郭大贤已死,而张燕身受重伤,以武艺而言,青牛角大概已经当得魁首二字。他率领数千内军,如猛虎般冲向袁军大阵,端的是威风凛凛。 可袁军是久经征战的精锐之师,袁绍是名副其实的河北之雄,又怎会没有察觉?高处的袁绍立刻下令分兵阻挡青牛角所部,方才还猛烈地冲击黑山贼营寨的官军立刻便分出了一部分去列阵,与青牛角的内军猛烈地碰撞开来。 青牛角与郭大贤一般,使得都是一柄开山巨斧,但见他巨斧挥动之间,枪矛立折,刀盾寸断,无数人头飞向天空,鲜血激射大地。黑山军第一勇将,已非青牛角莫属! 梁啸关心战场局势,也在看着青牛角的搏杀,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c额上,让人生出痛感,时间一久,便渐渐感到麻木。青牛角也是这般,大雨对他的行动没有丝毫影响,反而迟滞了袁军的动作。他一斧斧荡开,虽然动作极慢,但范围亦是极大,杀伤亦是极强。作为一名武将的梁啸,看得竟微微有些出神。 “他和郭大贤一般,都是天生神力。” 听了张燕这话,梁啸立刻警醒过来,拱手低眉道,“父亲,孩儿知道为大将者,当司金鼓号令,不可一味逞勇厮杀。” “你说得不错,但你若学得一身武艺,总好过手无缚鸡之力,是不是?他们虽然天生神力,可若是我未受伤,纵是郭大贤和青牛角在一块儿,也未必奈何得了我。” “父亲?”梁啸有些惊讶,难道张燕还有什么增强力量的秘法? “从今以后,你好好修习我所授呼吸之法,自然固本培元,他日若得遇名师,必可跻身一流高手的境界。” “父亲” “苍头军,出击。”张燕不再理会梁啸,双目中突然闪过亮光,已是发了一道命令。 梁啸自然是不会怀疑张燕对他的爱护,也不会怀疑张燕的统兵才能,当下命令苍头军上前,趁着袁军这一波攻击后的退却便一举杀了出去!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张燕充分调动了寨中的兵力,让他们轮番防守,直面精锐的袁军,而袁绍虽然步军精锐,却大多是赶路过来,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厮杀,早是疲惫已极。 虽然都是主帅亲临,大大鼓舞了士气。可梁啸毕竟歃血在先,已是提高了黑山贼的凝聚力,看着无数的袍泽惨死在袁军的刀枪剑戟之下,他们出了畏惧,更有愤怒和仇恨! 大战仍然在进行,梁啸周身已经全部湿透,在大雨中打了两个哆嗦,脸都有些发青,却见身边的张燕面色如常,对呼啸而来的大雨也似是无动于衷。 这才是真正的大将风度! 张燕突然张开眼睛,“袁绍要退了。” 梁啸举目望去,发现袁军的攻势只有更加猛烈,毫无退兵的迹象,可张燕为何如此断言? 哪知张燕突然大喊,“袁绍,你纵然有精兵猛将,还是胜不得我,我便在此地,有本事的来取大好头颅!” 虽在雨幕之中,张燕的声音还是远远传开,让梁啸不免震惊。 “黑山小贼,不过癣疥之疾,何足忧患?你的脑袋虽然值钱,但袁某人也未昏庸到与士卒争功的份上。全军回营,休整一夜,明日再来破敌!” 另一边云车上的声音也远远传过来,威严中带着自负,听他的口气,让人觉得翻手为云c覆手为雨也是大有可能。 张燕虎视前方,面颊的肌肉却已经开始了轻微的抽搐,及至袁军到了百步之外,张燕忽的伏在了梁啸身上,“啸啸儿” 梁啸一把背起张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到地上,一边大吼道,“大夫!快叫大夫!” 他将张燕背回大帐,一边派人召集黑山贼各部将校,紧握张燕冰冷的双手,跪在榻前。 “父亲,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康复的!你还是大督帅,还是那个让百万黑山心服口服的飞燕!” 张燕笑了笑,他眼中没有失望,没有愤恨也没有哀伤。 张燕的眼中只是还有些期待。 “太平” 梁啸不住点头,此刻不论张燕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太平?太平道便太平道,只要是父亲的愿望,便由我梁啸来完成又有何妨?! 不一时众将来到大帐中,在榻边围成一簇,张燕面带微笑,只是用手指着梁啸,口中嗫嚅道,“诸位拜托了” 张燕闭目而死,笑容竟是安详,众人一时俱都伏倒在地,放声大哭。 且说袁绍喝令退兵,返回大营,他对黑山贼虽然轻蔑,但自觉张燕此人,本事端的不差。 时下大雨如注,天色尽墨。袁绍端坐帐中,正与一人相对商议。 这人容貌俊朗,颌下长髯又增了些许威严,兼之一脸正气,让人不敢侵犯。 袁绍此时与这人东西而坐,只行主宾之礼,不顾君臣之分。 “先生从前线归来,不知幽州公孙瓒可有动向?” 先生并不回答,反而劝道,“主公,黑山贼虽然势大,然必不能久,遣一上将,将万余之军缓缓攻伐即可。公孙瓒乃是大患,主公当坐镇邺城,以备不测。” 袁绍笑道,“无妨无妨,且待我一股歼灭贼寇,再回邺城不吃。公孙瓒杀了刘虞,只怕安定幽州还来不及,又怎会南下进攻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先生正色道,“主公谬矣,张燕虽合百万之众,然多老弱,实不堪一击,公孙瓒日夜厉兵秣马,一日将数万铁骑南下,恐颜良不堪阻挡,适时主公不在中央,青州复叛,人心浮动,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被袁绍成为先生的人,纵然是面对袁绍也不假辞色。他智计谋略,固然是天下少有,但时常疾言厉色,让袁绍心中多少有些不喜欢。 “大人,大公子求见。” 袁绍皱了皱眉,“袁谭带他进来。” 袁谭到了账中,见还有一人,不由有些惊讶,难道黑山贼如此难啃,连军师也过来谋划? “父亲,今日我军攻击黑山贼得胜,那吕布反而讥笑我军战力不及,这才被黑山贼跌了个嘴啃泥。孩儿以为,军心不可乱,吕布虽为部属,却不尊号令,有失将领之责。” 袁谭毕恭毕敬地说完这番话,袁绍只冷笑道,“想报一箭之仇了?” 袁谭抬头望向袁绍,双眼闪着泪光,终于还是伏在地上,不敢言语。 哪知先生突然道,“其实大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吕布虽号为将,然势弱虎鹰,饿则来,饱则去,等闲难以驾驭。其人好大争功,留之必有遗害,主公不若早早图之。” 袁绍听了这话,却多半不想照办。他总觉得吕布虽然桀骜,但总算是个难得的将领,他手下缺骑兵,若是能借助吕布建立一支骑兵之师,又何须忌惮公孙瓒? 袁谭见袁绍犹豫,又添了把柴火,“父亲可知,孩儿初至前军时,吕布便仗势欺压,视孩儿如走卒。他之前数度攻击黑山贼,皆是以大戟士为先驱,结果大戟士损失惨重,他自家的并州狼骑未曾折损一个。此人居心叵测,父亲当早早除去啊!” 那先生坐在袁绍对面,听到袁谭这番话,不由笑了。他明明知道袁谭多半是想仗着袁绍之势去压一压吕布,却被吕布所挫,心有不甘。而骑兵攻营可谓愚蠢,吕布用大戟士进攻,也在情理之中。但他此时却不能为吕布澄清利害,撇清冤屈,反而要再加上最后一味猛药,以定袁绍之心。 先生笑道,“主公以吕布为鹰犬,不忍除去,然独不见丁建阳c董仲颖之事乎?” 袁绍勃然变色,起身长揖及地,“请先生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绝唱 “主公以吕布为鹰犬,不忍除去,然独不见丁建阳c董仲颖之事乎?” 袁绍勃然变色,起身长揖及地,“请先生教我。” “丁建阳拔吕布为微末之时,视之若亲子,委之以全军,然李肃携黄巾财宝,并赤兔宝马一匹,即说得吕布弑杀丁原,率众来投。董卓遇于吕布,比之丁原犹有过之,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出入常伴左右,视事不避前后,然为一女子,吕布连结王允,击杀董卓,生性凉薄,无人堪比。此时主公势大,其敬事主公如父兄,倘若明日公孙瓒遣密使行间,安知其人不复叛乎?” 听完先生这番话,袁绍虽然是久经世事,也已是脸色发白,心中想着若果真如此,吕布距离中军极近,自己重蹈覆辙也并非不可能的。 “所谓先下手为强,吕布方今不知主公之心,主公可晓谕诸将,令其来会,然后伺机杀之,收其部众以为己用。” “此鸿门宴乎?” “非也,主公且命张将军昼夜攻击黑山贼营寨不休,三日后设下大宴,犒劳诸将,至于究竟如何除去吕布,到时便知。” 袁绍点了点头,用力瞪了瞪袁谭,“这几日规矩些,我再给你三千人马,随从张将军去历练历练。” “孩儿遵命!” 次日,张合帅五千步军,猛攻黑山贼前寨。梁啸连张燕的葬礼都顾不得安排,就立刻安排高顺御敌,自己集结了刘石旧部的人马,在山谷中进行整训重编。 他眼下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黑山贼大督帅,手握重兵——前后加起来十二万众,比青牛角和黄龙的总和还要多。 但梁啸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黑山贼的青壮兵力一共近二十万人,而他们身后的老弱更是超过了五十万,这些人加在一块儿,已经接近百万。 这一百万人不是一百万个草人,而是一百万个活人,是要吃饭的人。 一百万张嘴张着要吃饭,梁啸头大无比。 他下令将黑山贼所有的粮食集中起来,发现也只够吃半个月的了。 半个月,半个月啊! 他来到黑山已经接近一个月,这期间光是打仗的天数都不下于半个月了。 历次作战下来,黑山贼损失惨重,可袁军呢? 不伤根本。 梁啸很清醒地认识到,如果一味地打下去,那黑山贼只有坐以待毙。 袁绍只要派张合带领今晚人马拖住黑山贼的主力,黑山贼经不起消耗,必定要饿死的。 所以,黑山军利在速战! 但眼下的情况却是,黑山贼虽然人数占优,反而处于守势,袁绍累次进攻,黑山贼竟无力发起反击! 怎么办怎么办? 梁啸苦思冥想,却始终想不到以办法来。 偷营的办法已经用过两次,第一次去偷大戟士的营,结果损失惨重,第二次左髭丈八倒是打了袁谭一个措手不及,但昨晚左髭丈八再去偷营,只是无功而返。原来袁军的步卒已经交/由张合统一指挥,没有张合的大戟士尚能让苍头军铩羽而归,遑论了是有了张合的大军? 那,抢夺粮草? 聂文的四千骑兵的确已经出动了,可效果如何还不知道。聂文在前天出发,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但不论聂文何时归来,梁啸总觉得抢夺粮草多半不可能,袁绍的粮道只能断,很难抢。如果要抢的话,还不如北上去中山国抢。 想到这里,梁啸不免又有些后悔,觉得应该安排聂文北上,不应该让他南下截断袁绍的归路。 粮草的问题无法解决,但更棘手的还有那几十万的老弱妇孺。 他们怎么安排? 常山一带,真的很难安排他们,可他们留在前线,又毫无作用。黑山贼的精壮尚不能抵挡袁军,遑论老弱? 大督帅啊大督帅,你告诉我打完仗去并州,可是怎么打完这一仗,怎样才能让袁绍退兵呢? 梁啸苦思不得,快要抓狂,但又知道这种问题没法找人商议——黑山贼中,比他聪明的当然有,可比他聪明的黑山贼将领却没有。他们大多是只知道打杀和吃饭的莽夫,若是告诉他们现在只有半个月的粮,很可能军心涣散,连打都不用打了。 就在此时,身后似乎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梁啸连忙转身,却只是看到自己晃动的影子。 唉 难道是幻听罢了罢了 “唉” 这次梁啸听见身后有人叹气,确定不是幻听,转身看时,一个俏丽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小涵?” 阎涵此时已经换了女装,虽然只是粗布麻衣,但她的美浑然天成,不加雕饰下也显出与蔡琰和浮云都不同的另一番风味。 她现在是少督帅的妹妹,自然没有谁胆大包天想要对她用强,而在梁啸选择了顺从自己的感觉后,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个美丽的少女名为少督帅的妹妹——实际上也是少督帅未过门的妻子。此时人们并无许多的伦理教条,少男少女嘛,好上了就好上了,反正他们是义兄妹,又不是亲兄妹 梁啸望着阎涵的身姿,微微有些发呆,直到阎涵察觉,伸出纤纤玉指在梁啸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坏人!” 梁啸顺势将阎涵拉到怀中,哈哈大笑,“我就是坏人,你奈我何?” 阎涵的俏脸已遍染红云,低低地问道,“那大哥你什么时候” 梁啸意识到阎涵要说什么,立刻伸手按住了阎涵的小嘴,“你叹什么气,来找我可有事?” 看着阎涵美目顾盼,却不说话,梁啸又道,“你倒是说两句话啊,我又不是表情党。” 阎涵挣扎着抽出手来,将梁啸的手臂移开,气鼓鼓地道,“你堵着我嘴,我怎么说话!” “喔喔这个,本少帅一时失察。” 梁啸笑嘻嘻地,浑然没有在诸将面前的威严。 “浮云姐姐告诉我,黑山贼中的老弱妇孺可以派一支兵力护送,向西越过长城去太原郡。” 梁啸一怔,不由感叹起浮云的聪明来。 自己只想着这块小小的常山战场,浮云却早已把目光投向了太原郡。太原郡乃是并州的核心所在,是攻略并州的必要一环,更重要的是,太原郡此刻并无谁家的兵马势力,几乎相当于一个空白地域! 虽说太原郡旁边就是南匈奴的势力,但梁啸自忖和刘豹的关系,在太原郡立足应当没有太大问题。 所以,关键就是,派多少人去,又要派多少兵力护送。 心念至此,梁啸捏了捏阎涵的面颊,“去,让高顺c青牛角和黄龙过来商量商量。” 目送阎涵的身影离开大帐,梁啸没由来地一声叹息。 若是浮云在就好了,她智计过人,定然有一个完全的法子 三天的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便过去了。 三天里,张合不停地攻打前寨,让青牛角和高顺疲于应付,蛋疼不已。 三天里,聂文的骑兵队回来了,他成功地劫杀到了一支袁军的运粮队,但此时天降大雨,他既不能拉回大营,也不能纵火焚烧,只好在杀光了民夫之后,将粮草泡在烂泥地里。 他们吃不到,自然也不能让袁军吃到。 而护送老弱妇孺西去太原郡一事,也开始准备。 经过商议,梁啸最终决定让黄龙帅本部人马,先期护送老弱出发。但队伍不会直接向西去,而是先北上中山国,休整之后,再折向西方。 中山国,在常山郡以北,长城东南侧,幽州西南,河间郡西侧。中山国多富商,黑山贼此行北上,除了要避过袁军兵锋之外,劫掠富商资财进行补给也是题中之意。 就在今晚,黄龙已经率领十万人先期开往中山国,而袁军大营中,吕布摇摇晃晃,步态蹒跚。 吕布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好酒。 但是今天吕布很开心。 午后,袁绍派人过来说请将军们去喝酒,成廉以为袁绍不安好心,还谏言吕布不要前往。但吕布是什么人,又岂会因为这潜在的危险失了面子。成廉不说还好,成廉一说,纵然袁绍真的摆下了鸿门宴,吕布也要去。 这是一种属于武者的自负,更是吕布作为大漠孤狼的桀骜。 结果让吕布有点失望,又大大超过期望。 袁绍摆的就是平平常常的筵席,和鸿门没有一点干系。但这次酒宴上了很多好酒,请了不少艳丽的歌姬,让吕布大快朵颐。 大宴之后,吕布已是喝得醉醺醺的,一步三摇地走回狼骑营。 大雨入注,淋在吕布的头发上,雨滴打在吕布的衣甲上,犹如沙漠的风沙打在脸上一样,隐隐有些生疼。 但吕布心里已经快要乐开了花。今晚不独那个小畜生袁谭,就连是文丑c张合,甚至是袁绍,对自己都礼敬有加。 不错,真不错,这种感觉很爽! 吕布晃晃悠悠回到营中的时候,碰巧遇到回来的魏越。他之前让魏越去找琴师,跟自己切磋琴技,此时魏越归来,也的的确确带回来一个琴师。 只是这个琴师生得有些古怪,干枯瘦小,身形佝偻,双眼虽然是睁开的,却黯淡无光,眼珠子转也不转。 竟是个瞎子? “温侯,此人的琴技在中山国是出了名的。”趁着吕布生气之前,魏越先给瞎眼的琴师说说好话。 “嗯?有趣,随我来!” 吕布没有不高兴,他依然很高兴。 吕布好抚琴,尤其是这段时间战事不顺,他常常一个人弹拨到深夜。 吕布总认为自己是失意的,少年时代的孤苦伶仃和磨难让他学到了武艺,学会了狼一样地生存,可少年的孤独也给他的一生打上了烙印。 他长于武技,却做了一个主簿,等到了丁原发现他的才能,委以众人,却发现已经没有上升的空间。 在并州,丁原一个说了算,就算是他这个义子,也唯有服从。等到了董卓麾下,吕布以为自己会有更广阔的战场,以为自己将会扬名天下。可事实给他的除了心上人貂蝉被董卓强占之外,还有董卓畏惧关东联军,迁都西向。 等杀了董卓,他以为天下间执牛耳的将会是他吕布了,可李傕c郭汜等人率领了凉州旧部,一鼓作气攻下长安,打得他狼狈而逃。 这算什么? 还不仅仅是这些。 他逃到袁术麾下,袁术不用,反而猜忌有加。 他来到河内太守张扬处,张扬对他倒是彬彬有礼,可张扬也一样不敢用他。 最后他到了袁绍的帐下,首战便是与袁军合击黑山贼寇,他本想一鼓作气,攻下常山,却不料天降大雨,让他的狼骑毫无用武之地。 郁闷!说得文人一点叫失意,说得二/逼一点,这就叫蛋疼! 吕布提着琴师的衣领,大步走向自己的大帐,却在距离十步的时候突然止步。 他嗅到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惊弓之鸟 吕布提着琴师的衣领,大步走向自己的大帐,却在距离十步的时候突然止步。 他嗅到了什么。 他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杀机。 狼一般的天性使他拥有野狼一般的天赋,尤其是面对危险的时候。 直觉,狼一般的直觉。 吕布的酒已经醒了,他提着琴师,大步走进了帐中。 他一边除下衣甲,尤其是醒目拉风的雉鸡尾羽,一边对琴师低声道,“瞎子,你好好弹琴,不许中断,侯爷我重重有赏!” 盲眼琴师不置一词,他能感受到吕布的剽悍和杀气,却是丝毫不惧。 天下无双又怎样?百年之后,还不过是一具白骨? 自己年过花甲,双目已盲,此生但求与琴相伴而已,纵是死亡,又有何惧? 琴师从背囊中取出古琴,放在案上,伸出手指弹拨两声,虽不成旋律,竟大生苍凉之意。 吕布听了不禁奇道,“好家伙,果然有两下子。” 他自然听得出这个琴师技艺非凡,虽然心痒,却还是懂得存亡大事,硬生生压下了与琴师一较高下的冲动。 须臾,吕布已经脱去衣甲,绑在身后,看上去正如背着一个背囊。 吕布突然一声爆喝,“臭瞎子,滚!” 接着便是一拳重重地击在木案之上,让人不由胆寒畏惧。 琴师多少有些不明所以,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吕布按住了咽喉,“弹琴,没我的命令,不许停!” 琴师心中纳闷,但他确实钟爱琴艺,声声激越的琴伤响起,在漫天雨幕中显得倍加凄凉。 吕布却已经背着铠甲,一身黑衣,佝偻着身躯走出了大帐。 他走出大帐五十步外,这才起身直驱成廉帐中,见到惊讶的成廉,吕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全军秘密集结,抛却辎重,只带三日干粮南下,两刻钟之后出发,若有延误者斩! 成廉固然想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吕布发布如此奇怪的军令,可身为一个军人,成廉知道自己的本分,见吕布神色郑重,知道事关重大,当下不敢耽搁,出帐安排去了。 吕布在成廉帐中穿了衣甲,吁了口气,缓缓走出,不多时,已经有人牵着赤兔马到了跟前。 跨上赤兔嘶风兽,掌擎无双方天戟,吕布觉得自己又是纵横沙场,无人能敌的大漠孤狼了,他方天戟向南方一引,当先走马而去,开向南方。 身后两千余并州狼骑随之发动,如流水般向南倾泻,在大雨的掩护下,已经离袁军大营愈来愈远 远处的狼骑营中,中军大帐内,盲眼琴师还在弹琴。 他的琴声苍凉激越,似有一种扣人心弦的力量。 在铿锵跳动的音符中,在叮咚如流水的旋律中,在均匀排列的十三根琴弦之上,琴声似乎已化作了琴师的心声,穿越了这潮湿浓稠的空气,穿越了厚实的大帐,穿越了连绵不绝的雨幕,直至天阙! 他似乎看到少年时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他似乎看到了青年时的指点江山,一醉方休。 他似乎看到了中年时的穷困潦倒,遭人白眼,纵然受尽千般冷落,却仍对仕途孜孜以求。 他似乎看到了暮年时听风夜雨,一盏孤灯,无恨亦无眠。 他是双眼的确已经盲了,可他的心却从来都是如日月一般明亮。他的确是一生失败,可一生的失败造就了他今夜的辉煌——他的琴声,将随着他的灵魂不朽。 琴师在一片黑暗中演奏,又在一片光明中演奏。 他的周围,皆是黑暗,但他却看到一片光明! 时近天明,琴师的双手十指早已是淋漓鲜血,终究是一曲方罢。 这一支曲子,他足足弹奏了大半夜。 不是什么经典重现,不是什么开拓创新,而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独舞。 终于,大帐外无数人影立起,弩机嗖嗖射出弩箭,穿过看似厚实的大毡,射入了琴师干瘪瘦小的身躯。 一轮攒射之后,那些人影纷纷抛却弩机,持利刃冲入帐中,将琴师乱刀分尸,及至割下头颅来看,却大吃一惊。 琴师也终于明白,为何那个大汉要如此行事,原来是他已觉察到了危险。 此人,也了不起呢 经过了近一夜的奔驰,吕布终于跑出了百里开外,带着他麾下的并州狼骑,来到了太行山东麓。 直到此时,成廉才问清了缘由。 原来袁绍请吕布去喝酒是真,但真正的杀招却不在宴会之上。鸿门宴古人早有,以袁绍之自负,又怎会再用?袁绍请吕布去喝酒,不过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真正的杀招却是在吕布的大帐之外,那数十个手持弩机利刃的死士。 吕布想到的这些,并非推断,而是直觉。 这种让人惊叹的直觉。 成廉此时不禁在想,如是昨夜温侯没能逃脱袁绍的杀招,那他们又当如何? 袁绍会不会派大军围住狼骑营,全歼了这股骑兵? 不会。 袁绍缺骑兵,想来不会如此轻易罢休。这支精锐甲于天下的骑兵,他又怎会不眼红呢? 哼,痴心妄想! 正在此时,右边山坡上突然立起无数黑影,更有一杆“袁”字大纛旗在风雨中立起,无数羽箭在雨幕中向山下射来,狼骑不备,立时被射到了百余人。 坡上士兵随即高呼,“吕布小儿,中了大人计策,快快下马投降!” 山下的骑兵只是感到意外,但吕布c成廉和魏越三将却是心胆俱裂。 这是袁绍的伏兵? 不待吕布发令,魏越已经当先率众向南疾驰。他们是骑兵,有着无可比拟的速度优势,山坡上的袁军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然而,跑出不到一里,前队的骑士纷纷倒地,马儿痛苦地嘶鸣,原来是地上早已遍布铁蒺藜和陷马坑。 不知何时,前方百步处已经立起一道重甲c盾墙和枪矛如林的步军,当中一杆“张”字大旗,一个大汉吼道,“河间张俊z在此,吕布叛逃主君,罪无可恕,快快授首!” 吕布回头观望诸将,发现彼此眼中都是一般的惊慌失措。 若是在一天前,吕布都会毫不犹豫地领军冲破这一道防御,可经过一夜奔逃,将士们的体力固然所剩有限。可袁绍难道真的是神机妙算,纵使不能在军营中害了自己,也能算准了他南下的路径,布下两道伏兵吗? 虽然距离只有百步,虽然还在下着大雨,可吕布知道,自己的狼骑若是冲锋,仍然能够达到最大的速度。可这百步之内,铁蒺藜c陷马坑,不知还有多少? 此时雨水漫布,这些东西都隐藏在浑浊的水流之下,让人看不真切,若果真有这些布置,狼骑定然损失惨重! 而身后追兵又至,纷纷呼喊着“活捉吕布”。 吕布未战已败,当即命令成廉率五百人断后,自己和魏越引兵向东而去。 西面是太行群山,身后是追兵,身前则是张合亲帅的大戟士,吕布只有向东逃窜。 孰料行不过五里,又有一彪军马斜刺里杀出,为首一将身材高大,大呼道,“吕布小儿,且吃你文丑爷爷一刀!” 吕布择路而逃,行不数里,又有一彪骑兵自身后追来,他不敢去看,只听身后追兵呼道,“颜良在此,吕布受死!” 袁绍啊袁绍,你果然看得起某家,竟然出动颜良c文丑c张合这三人! 可袁绍似乎要下足本钱,就在颜良对吕布穷追不已时,又一彪军马杀出,打着一个“高”字大旗。 “高览在此,吕布纳命来!” 此时无论吕布c魏越,还是身后这两千狼骑,都已是慌乱至极。 见前方有一片树林,魏越急中生智,“温侯,请与魏越换衣甲,魏越自领两百骑诱敌!” 吕布一愣,旋即明白魏越这是要伪装自己,来不及感动,就飞速将衣甲还给魏越,只是不曾给了赤兔马和方天戟。 魏越苦着脸道,“温侯,赤兔马太过招风,末将只怕” 吕布心一横,索性把赤兔也交/给魏越骑乘,“此马跋山涉水,无所不能,君虽诱敌,乘此马脱险也完全可能,保重性命!” “温侯,末将父母已亡,只是还有一个弟弟,名作魏续,就在身后骑士中,另一个妹妹,现居河东,请温侯代为照料。” 吕布立时反身大呼道,“哪个是魏续?出来!”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骑士越众而出,浓眉大眼,形貌威武,比魏越少了许多丑陋,竟也颇为顺眼。 “魏续到此,谨遵温侯吩咐!” “从此时起,你是我狼骑军侯!” “魏续领命!” 魏续虽是领命,却多少有些不明所以,魏越不理会魏续的疑惑,手中大枪一引,两百狼骑随着他向东驰去,吕布却率领剩余骑士折而向南。 魏续说得果然不差,袁军不再紧跟吕布,而是向他追了过来。只是他想不到的是,这里的“袁军”要的不是那数千狼骑的性命,而是吕布的性命! 树林中地形复杂,赤兔虽然奔跑如故,可身后狼骑的战马早已跑得脱离,顷刻之间,又有数骑倒在了地上。身后“颜良”见难以追及,嗫唇呼哨,狼骑的战马竟倏地停下,扭头向“颜良”奔去。 “吕布”慌乱已及,对胯/下赤兔马连踢带打,终于控马继续逃奔。 吕布逃命的期间,身后的骑士越来越少,片刻之后,两百骑已经仅余他一人。 恰在此时,面前一条波涛汹涌的浊流挡住了去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血祭英魂 “吕布”逃命的期间,身后的骑士越来越少,片刻之后,两百骑已经仅余他一人。 恰在此时,面前一条波涛汹涌的浊流挡住了去路。 若在平常,这条小溪流是无论如何不会有如此大的水量。 若在平常,纵然这条河流如此宽广,赤兔还是可以涉水而过。 可在今天,赤兔奔驰整整一夜还要多,疲累非常,溪流既宽且混,河道中夹杂的泥沙很可能将吕布连人带马一起冲到河底。 听着身后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吕布”突然想作弄一下敌人,在自己死前揭露真相。 他缓缓转身,穿着温侯的衣甲,骑着温侯的赤兔,手中持的,却还是自己的铁枪。 来骑人数不多,但看得出个个精锐,为首骑士一袭白衣,虽在大雨中亦不减其飘逸之色。他并不带长兵器,只是举着一柄环首刀,便已令天地黯然失色。 好刀!魏越自认为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刀。这个青年有如此名刀,想必在袁军中地位不低,袁谭是个窝囊废,魏越是见过的,那此子难道是袁绍最爱的袁尚? 不不,袁尚方才十岁,又怎会领军来追杀温侯。 不等魏越看清来者,来者已经看清了“吕布”。 他的声音里有愤怒,有仇恨,更有一丝惊喜:“你魏越?” 魏越被人识破,反而哈哈大笑,“蠢驴!知道此时才知道吗?温侯已经统领狼骑南下,你纵然开足马力也再难追击了。” 孰料那青年竟然也是哈哈大笑,“我追吕布做什么,我要的就是你魏越的性命!” 惊诧间青年已经猝然发力,从马背上高高跃起,一刀劈来,恍若天神一般! 魏越下意识地举枪格挡,可只是一声脆响,铁枪竟被一刀砍断,刀势不减,斜切向下,劈下魏越的右臂来! 河边顿时激起一片血雾,魏越大叫着跌下马来,青年轻轻坐上赤兔嘶风兽,对旁边骑士道,“聂文,把他捆起来,回大营!” 梁啸的策略很简单。他第一时间得到了吕布即将逃离战场的消息,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预言。 浮云通过阎涵,提前一天就告知了梁啸并州狼骑南下的推测,对于浮云,梁啸是言听计从。他很是佩服这个女人的智慧,对浮云更有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但也知道一夜欢愉是绝不能至此——也许是直觉,吕布靠着他野狼一般地直觉脱离危险,而梁啸则靠着迟钝的直觉让他确定可以信任的人。 因此梁啸将防务交/给高顺和青牛角,自己亲帅苍头军和雁翎骑,星夜南下,在要道上埋伏重兵。 吕布麾下狼骑极是精锐,马力也极是耐久,大半夜便奔逃百里,委实让人难以置信。 但就是这样难以置信的事,都被浮云算到。梁啸在她的指点下布下数道伏兵,又假以袁绍的旗号,以惊弓之鸟之计,终于将并州狼骑重创,杀得溃散而逃。 吕布亲帅的主力遭到狙击,伤亡过半,只带了一千多人离开;成廉殿后的五百骑更是十不存一;至于魏越伪装吕布的两百骑,则尽遭屠戮——除了魏越。 梁啸永远不会忘记,就是这个魏越,一枪刺入张燕肋下,深可近尺,让张燕身受重伤,无法治愈。 如果说某种角度上梁啸是杀害张燕的诱因,那魏越就是实实在在的杀手。 这是梁啸的仇敌,也是黑山贼全军上下的仇敌,梁啸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就死。 聂文将魏越捆在马上,跟着梁啸一道返回常山大营。 一百里的距离,想来天黑之前是很难到达了吧 就在梁啸等人拼命往回赶的路上,常山大营也面临着空前的压力。 高顺没想到张合竟然会发起如此的猛攻。 几乎是不计代价地,袁军前赴后继,让黑山贼手忙脚乱,几次被突破营寨,都是高顺亲帅苍头军救援,才能得以保全。 袁绍这是要干什么?再这么拼下去,他就不担心自己家底不保吗? 思忖间又一波猛烈的攻击沛然而至,高顺已经不再命令苍头军投枪射击,因为此时整个大营的投枪也不过才一万枚,还多是临时赶制,数量又少,效果也不甚佳。 就像少头领说的那样,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些投枪,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哎呀妈呀,跑啊,挡不住——” 一个溃兵刚从前线后退,高顺便上前一步,取刀斩了,令人震惊。这个兵还曾经是张燕的亲卫,飞燕精兵,在铁面无私的高顺刀下,已是和普通的溃兵没什么两样。 “钉死在原地,挡不住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高顺的积威,右大营牢牢钉在原地,让袁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相当的代价。 “报!将军,左左大营快要守不住了!” “他妈的青牛角吃什么的干活!”高顺很少见的地爆了句粗口,旋即挥手下令,“后退百步,收拢兵力!” 他亲帅精兵去援助青牛角,心中没有怨言,只有些叹息。 就在两个月之前,他也是汉军的一份子。 而此刻面对昔日的同袍,竟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 到左营中,高顺救出冲锋在前的青牛角后,亦是指挥大军后退百步,让出近一半的营寨。青牛角多少有些不明所以,可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不好多做反对。 青牛角没有看错,高顺果然没有给他惊喜,但在退后的过程中,高顺命令收集鹿角一类的障碍,在百步后设下了另一道营垒,效果也远远好过早已支离破碎的寨墙。 而在右大营,打了胜仗的袁军一鼓作气势如虎,在追击的路程中遇到无数陷坑,他们想不到大胜之下——竟然还是遭到了敌人的算计。 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却发现黑山贼狡猾无比,早已在营中掘了一条深沟,深沟的后面又是鹿角c栅栏的层层堆积,这宛然又是另一道寨墙了。“寨墙”前的深沟这些天因为天降大雨的缘故,早已蓄满了水,成了十成十的护城河。 袁军将领无奈,只好下令摘除黑山贼的营帐来填平护城河道,一边又以弓箭手的齐射为掩护对黑山贼进行压制。 高顺对此是毫无办法,黑山贼没有弓箭,也不能再用投枪,除了肉搏,似乎再无别的办法。 就这样一直鏖战到了天黑,袁军层层紧逼,黑山贼步步后退,一日之间,守卫数日的前军大营竟然丢了! 张合用兵端的不差,见前方山谷渐渐逼仄,不复此处的开阔之势,兼之天色渐黑,当即下令止步,就在黑山贼的前寨中驻扎休整。 高顺的最后一道算计落空,也不由佩服张合眼光毒辣,派精干人手做哨探时刻警戒,又留下两万的兵力守住山口,这才作罢。 及至天色尽墨,大雨渐渐地小了,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梁啸和聂文几人,终于落汤鸡一般地回到了中军——亦是之前飞燕寨的所在。 听说高顺和郭大贤失了前寨,梁啸付之一笑,仿佛就在预料之中。 诸将见大督帅谈笑自若,信心十足,也是觉得梁啸必有后招,各自安下心来。 可只有梁啸才知道,他是真的没想到前寨会失! 他以为袁绍亲自攻营的时候,有张燕指挥防御,双方打了个平手。可袁绍这种大人物,一次不能得手,多半不会再来寻晦气,于是他放心地去伏击吕布,却不料袁绍将全军交/付张合统帅,只用了一天,就攻破数倍于己的大军,占领了前寨。 牛叉,梁啸不由感叹。 与表面上对失去前寨的浑不在意相比,梁啸显然更在意黑山贼的伤亡。 结果是让他吃惊又肉痛: 今日黑山贼战死万余,轻伤近万,伤兵都到了后营休整,也有许多的重伤者被永远地留在了前寨,成了光荣的战死者。 若是再加上之前类此大战的损失,此刻梁啸手上能调用的兵力,已经大幅缩水。 他之前整训了八万大军,如今只余六万余,刘石之前的五万大军,此时只余三万,青牛角所部甚至连四万人都不到。 满打满算,现在的可用之兵,只有十三万人。 而袁绍虽然没了并州狼骑的强援,可骑兵本来就不擅攻坚,之前袁谭损失的那几千步卒虽非无关痛痒,但也不涉大局。 袁绍手里还有两万多的精兵。 梁啸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黑山军的胜算仍然极大。 “胡赤儿,张雷公,击鼓升帐!召集全军!” 两人都是一怔,不明白梁啸此刻升帐的用意,却见梁啸神色狰狞,咬牙切齿地道: “重伤大督帅的敌将已经找到,我要祭奠亡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绝地反击 隆隆的战鼓在夜幕中夹着潮湿的闷响,迅速唤醒了几乎所有的黑山贼。 他们很多人都在抱怨:大督帅今天发疯了,竟然在深夜擂响战鼓。 但梁啸的军法严厉,在黑山贼中早已是出了名的,他们虽然埋怨,却不敢不从,将领们迅疾地穿戴甲胄出帐,杂兵们也都顺着山路,络绎不绝地赶往飞燕寨。 虽然飞燕寨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但它在众人心中意义更大,让黑山贼不能忘却,无法忘却。 不管你是老贼,还是新兵,只要你听过大督帅张燕的大名,只要你知道少督帅梁啸,你就不可能不知道飞燕寨。 此时的飞燕寨再度燃起了熊熊火焰,但飞燕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焚烧,现在点起火把就只有照明。 少督帅不知道从哪里抢来了一身鱼鳞甲,披在身上,再加上一领抢来的大红披风,和暗沉沉的环首刀,显得威风凛凛,让人不禁生出膜拜之意。 梁啸身后是一个木制的支架,架上躺着张燕,浇了油。 张燕要求梁啸将他火葬的做法,让梁啸再一次确认了张角就是穿越者的想法。在这个讲究入土为安的年代,火葬是大大地对不起父母。张角要求他的弟子这样做,那想必他自己当年死在广宗城时,是不是也用一把火把自己烧为灰烬? 梁啸的身前则是一个木桩,捆着一个人。 捆着的那人赤/裸上身,露出了满是伤痕和肌肉的躯体。不是梁啸要让他秀肌肉,梁啸不让他穿衣服,只是为了稍后更容易下刀子。 魏越失了右臂,竟然还能活下来,虽然毫无气力,虚弱无比,但不愧是吕布帐下第一猛将,生命力极是顽强。 可他生命力再顽强又有什么用? 梁啸恶狠狠地剜了魏越一眼,走向台前。 台下是黑压压的黑山贼部众,有将领有士兵,但无一例外地都是心中疑惑,不知道梁啸要做什么。 “此人唤作魏越,便是当日重创大督帅之人!” 此言既出,黑山贼寇轰然炸开。 “原来就是此獠?” “大督帅死了不就是因为他,杀了他!” “一刀杀了太便宜他,活剐了才成” 梁啸“噌”地拔出环首刀,雪亮的刀光一闪,众人当即停止了言语,齐刷刷地向梁啸望去。 万众瞩目。 “此人最大恶极,梁啸身为大督帅义子,诸位身为大督帅的兄弟袍泽,此仇,不得不报!” “报仇!报仇!” 黑山贼沸腾了。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过张燕的恩惠,纵然没有见过张燕,也知道张燕是爱护兄弟,体恤下属的大督帅,是他们的好头领,好大哥! 做贼的最讲义气,大督帅就是被此人重伤致死,此仇怎能不报?” 梁啸“咚”地一声向身后张燕的尸体跪倒,“父亲,孩儿擒到了仇敌,杀之以祭英灵!” 他倏地站起,大步走向魏越,黑山贼也是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台上火光耀眼,几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楚,只见梁啸从靴帮里抽出一柄错金匕首,两步抢上,执住魏越的右耳,刷地一刀便切了下来。魏越怒吼一声,绳索勒紧健壮的肌肉里,尽是血痕。 梁啸神情凄厉,双眸如狼一般狰狞,逼视魏越之下,魏越竟然还笑得出来,“尔等杂鱼,温侯会为我报仇的。” 梁啸不是傻子,读得出魏越眼中的嘲讽和轻蔑,不由更是激愤,扔掉魏越的右耳,再一刀切下了他的左耳。 这次魏越的怒吼声明显要低了很多,剧痛之下的魏越额上已流出冷汗,右臂方才凝固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然后是鼻子c十指。 都说十指连心,又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梁啸一刀一刀地切下了魏越的十根手指,再一刀刀切下了魏越的交/趾,可谓残忍至极。 可魏越竟如铁打的一般,开始的时候还因疼痛而低吼,后来却已经是咬碎钢牙,不声不响。 他愈是如此梁啸心中也愈是恼怒,金刀一挥,定在了魏越的心窝前。 魏越满脸是血,满身是血,却还狰狞地笑道,“杂鱼!” 梁啸怒地捏住魏越下颚,魏越便不由自主地张开大口。梁啸动作不停,错金刀伸进魏越的嘴里一搅,几截碎肉从魏越的嘴里飞出,血沫子溅了梁啸一身。 魏越双唇用力翻动,却再难成声,只余汩汩鲜血从口中流出。 “你给我记住,我是梁啸!” 梁啸以金刀抵住魏越的腹部,往上轻轻一挑,便将腹腔活活剥开。 魏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起来,身体使劲挣扎,却被捆得死死地,动弹不得。他只有疯狂地将脑袋左右摇摆,嘴里的血沫子上下飞溅,狰狞至极。 梁啸的脸上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将魏越的肠子从腹腔里一节节地拖将出来,再一圈圈地缠绕到魏越的脖颈上。 魏越显然是疼极了。 魏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动,却都是肌肉在抽搐,野狼终究还是有知觉的动物,眸子里终于流露出哀求之色。 这一刻,魏越只求速死。 梁啸冷冷一笑,手中金刀倏地划过,一道血线出现在魏越的脖颈,魏越的眼神顿时变得一片呆滞。倏忽之间,魏越的人头开始向前滑落,未及落地便被梁啸一把揪住发髻,重重地掷在了张燕的尸体前。 “父亲,父亲啊”梁啸霍然翘首望天,凄厉地长嗥起来,“孩儿为您报仇了!” 片刻之后,高台上熊熊大火燃起,张燕的尸体渐渐燃烧,化作凄美惊艳的火苗,消失在了雨后潮湿的夜空中。 梁啸环首刀向前一引,黑山贼趁着夜色,踏着坚定的步子迈向前寨。 他们败了,没关系,败了的仗还可以打回来。 他们败了太久,败了太多,急需一场胜仗来振奋士气,鼓舞人心! 虽然入夜,可梁啸对此战已经不计成本,张合亲自驻守又能怎样? 蚂蚁咬死象,梁啸要用人海战术,将张合赶回袁军的大营,将袁绍赶回邺城! 茫茫夜幕中,连绵不绝的黑山贼发起了无声的冲锋。 张合又没睡觉。 他安排了防务之后,正欲安歇,却听到了黑山贼的沸腾。 他不明白黑山贼为何沸腾,可听说黑山贼本是黄巾一脉,倘若是黑山贼的首领施展什么邪法,也是极有可能。 带着担忧,张合再度起身巡视营寨。 没有一处纰漏。 然而,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黑山贼在沸腾之后,犹如蓄满了力量的山洪,对前寨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几乎是在黑山贼出发的那一刻,所有留守前寨的袁军将士同时醒来。他们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那是死亡来临前的冰冷触感。 终于,黑山贼近了。 两千名弓箭手轮番放箭,虽然是在黑夜中,可所有人都知道,以黑山贼这样密集的队形冲锋,随便一轮抛射,大概都很少有放空箭的。 可是,弓箭没有用。 箭无虚发不能阻止黑山贼的攻势,受伤不能阻碍黑山贼的脚步,死亡不能瓦解黑山贼的士气。 他们难道已经不知生死? 张合没由来地心底发冷,他想起了十年前黄巾大乱时,张角麾下的一支唤作黄巾力士的部队,冲锋之时,有死无生! 他们的疯狂至今让张合记忆犹新,可张角已死,难道黑山贼中也真的有善于鼓动人心之辈,把黑山贼变得跟黄巾力士一样地癫疯狂热? 不待他思忖清楚,黑山贼已经攻到了寨前。 想起日间那条“护城河”的效用,张合为防止黑山贼冲营,也在寨后面向黑山贼的地方挖出一条沟来,只是时间仓促,这条沟还不够宽,不够深,恰逢雨停,张合便将鹿角竹矛一类地放在沟底,也算是一道陷阱。 不出所料,黑山贼纷纷落入陷阱,惨呼而死。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阻滞他的步伐。 前赴后继,死不旋踵。 活着的踩着死者的尸体,再迈出一步又落入陷阱,活着的变成死的,可死人身后的活人依然是冲锋不绝。 这个让张合觉得可以支撑小半个时辰的沟堑,竟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被黑山贼填平! 黑山贼当然来不及挖土来不及找木石,他们是用尸体来填平了这道沟! 想到这里,张合不禁脊背发凉,今夜黑山贼出动了多少人马? 黑山贼盯着如蝗的箭雨,踩着同伴的尸体,撞上此来的枪矛,被大戟横割成两段,被环首刀刺入胸膛——竟然还能猛地扼住袁军步卒的脖颈,用牙齿咬断咽喉! 更多的黑山贼如山洪爆发,喷涌而至,让袁军的精兵们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用柴刀c用断剑c用棍棒c用手臂四肢,用牙齿来战斗! 面对着黑山贼疯狂的攻势,张合意识到前寨已经绝难守住,而张合此刻关心的问题是,他能带多少人回去? 张合当机立断,留下千余人断后,一千大戟士和两千余弓箭手急忙向南逃窜。 断后的袁军精兵知道今夜必死,没有投降的可能,竭力拼杀之下,仍是不能延缓黑山贼的攻势,只是两刻钟的功夫,便尽数战没。 黑山贼气贯长虹,一鼓作气收复了前寨,梁啸派出青牛角追击张合,直至袁军大营方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连战告捷 倏忽之间,又是半个月过去。 依旧是阴雨连绵,不过好歹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直下着瓢泼大雨。这期间又打了几仗,黑山军连战告捷。 从梁啸活剐魏越,黑山贼连夜击败张合开始,这半个月来两日一战,规模都不甚大,却是连连取胜。 上至黑山贼的大督帅梁啸,下至大营中的一个普通杂兵,都乐观起来。 袁军有什么可怕? 他们耽搁在这片战场已达一个多月,况是连番战败,折损了不少人马。以袁军此时的士气战力,再想击灭黑山贼,那是痴心妄想。 可是高顺总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他没有学过什么高深的兵法理论,但胜在基本功扎实,善用正兵。在他看来,袁军但有小败,袁绍都该命令张合率大军反击才是。可偏偏并非如此。 袁绍到底在想什么? 以袁绍自负的性子,又绝不会甘心用计谋击败黑山贼。在他看来,贼寇都是土鸡瓦狗,大军开到,贼匪一触即溃,望风而逃,大军追亡逐北,伏尸百万,遂成功业,河北大定 高顺自以为不会像袁绍这么白痴,可也不会以为袁绍会白痴到让黑山贼能把麾下精兵打得败北而逃。 哪里出了问题,高顺再三确定了这个想法。 还有一个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的粮草快要见底了。 十八天前,他们还有半个月的粮食。眼下比半个月已经多了三天,可仗还没打完,粮草却已经快要吃光。 最近这十天都是省吃俭用,节流工作的确做的不差,但没有源头,再节流也要流光。 他们的粮草没有入帐,只有出帐,再过两天,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将军,大督帅传召。”胡赤儿不知什么时候立到了高顺身边。他是梁啸的亲卫,这个高顺自然是知道的,安排人手巡营之后,高顺便随胡赤儿来到了中军大帐。 帐口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张雷公。张雷公见胡赤儿回来,兴冲冲地抛了个媚眼,胡赤儿却是猛地一瞪,把张雷公瞪了回去。 高顺见了不由好笑,掀开帐纬走了进去。 “大督帅。”高顺拱手一礼,便坐在了梁啸身侧。 “来咯,黄龙的消息到了。”梁啸此时毫不在意尊卑之别,在他心里,高顺四人永远都是兄弟,永远不用顾忌那些什么君臣之礼。 “黄督帅?中山国毗邻幽州,有公孙瓒在一旁牵制,想来颜良是无暇顾及,黄督帅该当是一帆风顺了。” “说得灰常好!黄龙没发现官军,那些豪门大户的护院私兵么嘿嘿,都是没见过血的雏儿,随便打打就打跑了。” 梁啸此时的表情很是轻松,黄龙在中山国已经攻下了几个县,得了不少粮草,眼下正在休整。这对黑山贼来说无异于一个大好的消息。 “高大哥,我打算让你率军护送剩余的六十万老弱妇孺前往中山。我帅主力击败袁绍之后,也立刻北上与你会合,之后全军越过长城前往太原郡。” 高顺的眉头不由一跳,“你要分兵?” “嗯,眼下我大军十余万,人数虽众,却不堪大用,况兵器c衣甲都是有限。我的意思是,你以大戟士和苍头军为骨干,管理六十万部众,此外再带四万大军一同前去,以防不测。若是颜良冒险来攻,你与黄龙联手,也足以抵抗。剩余总兵力七万人,我与青牛角一同指挥,击败袁绍,应该没多少问题。” “可是,袁绍袁绍怎会如此无能,任人宰割?” 高顺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梁啸微微皱眉,旋即笑道,“袁本初好谋无断,色厉胆薄,我军在其犹疑之时,可猛攻不断,到时候他损兵折将,必会班师回去。高大哥无须担心,只是你驱动数十万的部众,这些人口,可都是资源,若是公孙瓒也眼红,麻烦可就大了” 高顺慨然道,“少头领放心,高顺必定不辱使命。” 梁啸拍了拍高顺的肩,挥手示意,高顺便即退下。 梁啸一个人面对空旷的大帐,陷入了沉思。 黄龙提到他在毋极县外,有一个姓甄的富豪献上粮食,大大缓解了他们的危机。 甄氏甄氏莫非就是先前他在涅县见到的那个甄豫吗? 还有那个萝莉梁啸嘴角微微扬起,那个萝莉生得很是漂亮,不知道几年之后,又会嫁给哪家人呢。 等等,中山国无极县甄氏 这几个字在梁啸脑海里闪烁不止,他隐约想起了什么。 算了,又不干老子事,想个毛毛。 梁啸眼睛一闭睁,眼前再次浮现出浮云的面容来。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奇怪的女人,消失了。 自从上次埋伏吕布的消息传给他之后,就恍若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似乎还真实存在,存在于每个人的习惯中,每个人的脑海里,可她的的确确已经消失了。没有征兆,就一下子没了。 梁啸当然在意她的智谋计策,可与这些相比,梁啸更像知道她的想法。 她到底要做什么? 梁啸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大帐,开始巡营。 高顺的巡营是严谨秩序,安排防务,但梁啸的巡营却与此不同。 张燕告诉梁啸,巡营是镇抚人心的好办法,作为主帅,你与士卒分享喜悦c伤痛,分享他们对故乡和情/人的思念,分享他们对未来的期盼和憧憬。你要让他们知道,主帅和士卒是一条心的。主帅与士卒同心,则全军上下一心,士卒皆可效死。 “少督帅,打败袁绍之后,就能回家种地了吗?”一个年轻的步卒问道。 梁啸迎上他殷切的目光,缓缓笑道,“不错,我们打败袁绍之后,就会分到新的田,到时候租税只收两成,把恶霸都杀光,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那少督帅,我可不可以继续跟着你?” 梁啸微微一怔,“你不回家种地了么?” 士兵嘿嘿笑道,“父老乡亲们都去种地,我要拿起兵器,保护他们!” 乱世中人命卑微,许多时候都是杀人如草不闻声。没有人想永远做贼,梁啸到此时才真正明白,黑山贼名为贼匪,实则是难民。如张白骑和梁啸这般作为贼寇来投,只是寥寥,他们大部分是河北一带背井离乡的流民。 没有什么奢华的梦想,没有什么嗜血的渴/望,他们想的不过是一天两顿饭能够吃得上,吃得饱,每年能有一套新衣服穿,冬天可以不再受冻他们不过是这乱世中最卑贱的平民,有着最卑微渺小的期冀。 梁啸不禁有些感动,拍了拍士兵的肩头,起身走向下一个营帐。 张燕在黑山贼中树立无双威望的同时,也给了梁啸莫大的激励。梁啸已经明白张燕为何深得人心,因为梁啸自己,也正在深得人心的路上。他只希望这条路不要走得太久太远,因为他等不起,他麾下的百万黑山等不起。 另一边高顺已经发下命令,拔寨而行,此刻梁啸身边,只有三万余人,与青牛角的兵力大体相当,两边合计也不过是七万人稍多。 袁绍这半个月来连番战败,兵力也已经严重缩水,根据他们逐次后退的营寨来看,袁军很可能已经只有两万人。 现在梁啸对于用兵已经颇有心得,自认为比起张合c高顺要差了一两个档次,却也能甩文丑一条街。这一段时间,趁着用兵的间歇,梁啸和高顺操练人马,渐渐地让他们学会了熟练地变换方阵圆阵长蛇阵,也尝试了鱼鳞阵偃月阵锋矢阵之类,但总归是时间仓促,效果不佳。对于黑山贼,主打的还是兵力优势。 只是,如何让眼下的七万人拧成一股绳儿,还需要费些心思。 梁啸想了想决定去拜访青牛角。 两人的营寨距离不远,是时候考虑合二为一了。 梁啸到青牛角寨中时,青牛角不在大帐,而在营中一块空地上,正看人摔跤。 摔跤在此时还不叫摔跤,至于叫什么梁啸也不清楚,但形式介于现代的摔跤和古罗马的角斗之间,圆圆的一个场子,两个人在里面打啊打啊,有时候带兵器,有时候赤手空拳,有时候可以投降,又有的时候至死方休。 形式自由,丰富多彩。 梁啸是不太喜欢这个,但青牛角很喜欢让手下人搏戏,以此选出精擅武艺的勇士,充任到他的内军中,作为青牛角麾下的精锐力量。 青牛角的内军与郭大贤的大体相类,都是勇士,但多少有些散漫,没有纪律,他们此时围着中间的角斗场,喝彩鼓劲,兴致勃勃。 梁啸默默穿过人群,走到青牛角的身边道,“军中搏戏没有多少意思,不知牛角哥可愿放倒袁绍?” 青牛角对梁啸的造访很是意外,连忙拱手道,“此军情要秘,大督帅不如移步一叙?” 梁啸摇了摇头,“世界上有两种地方最能保有秘密,一个是最安静的地方,另一个便是最嘈杂的地方。破敌之策,督帅心中可有定见?” 青牛角再三看了看梁啸,开始觉得大督帅在天之灵,没有选错接班人,梁啸果然有胆识,至少在某些方面的敏锐和气魄,要比他青牛角强上很多。 这时,一个壮硕的汉子到了青牛角耳边低语几句,青牛角狰狞的面孔露出了笑容。 “少督帅,时候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请君入瓮 原来,袁绍退兵了。 这对黑山贼来说,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所谓穷寇穷追,青牛角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要领军前去追击,不料梁啸却劝阻道,“袁绍不是溃败,而是退兵,必定有所防备,不可追击。” 青牛角道,“这几日袁军连番败北,早就折了士气,不追更待何时?” 梁啸呵呵一笑,不再劝阻,任由青牛角领兵前去。 一俟青牛角出发,梁啸便唤来了左髭丈八,吩咐左髭丈八点起一万兵马,准备追击袁绍。 左髭丈八疑惑道,“青牛角不是已经去了?” 梁啸悠悠一笑,“无妨,两个时辰后出发,定可破敌取胜!” 左髭丈八领命而去,梁啸又唤来了张雷公。 “你率五千精兵,星夜南下,在袁绍的必经之路埋伏。” 张雷公对这道军令颇有些疑惑,但他是没脑子的人,这些天见梁啸智计百出,早就心服口服,当下率军前去。 梁啸一个人横刀立马,望向南方,不由想起,聂文现在不知事成与否? 聂文现在率领四千骑兵,正奔驰在冀州的平原沃野上。 冀州的地域,大体上相当于华北平原的中部地区,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南有黄河,漳水构成河网,北边河流相对较少,也有易水作为幽c冀二州的分界。 而聂文此时是在冀州中部,巨鹿郡。 巨鹿郡就在常山的东南面,郡治廮陶,地域狭长,中间有大陆泽,地广百里。巨鹿郡历来是河北的要冲之地,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在此破釜沉舟,七战七捷,击败秦军;后来太平道发动黄巾起义,张角也是以巨鹿郡为根基,最后困守广宗病死。而广宗,正是巨鹿郡东南的一个县。 冀州土地肥沃,粮草器械大多都集中在魏郡的邺城,但这次用兵,袁绍的粮草却大多是巨鹿郡输送。 在聂文看来,只要袭取了巨鹿郡,断了袁绍的粮,他在派出骑兵四处袭扰,造成后方不稳之假象,袁绍必定退军。 因为袁绍真的很看不起黑山贼。 想到这里,聂文多少觉得有些无奈。 他转身看了看已经准备好的道具,环首刀一引,身后一百骑随他向远处的廮陶城奔去。 不多时,从廮陶城的城墙上已经能够看到一队从北方奔来的骑兵。那是标准的袁军装束,只是形迹可疑,他们不在前线打仗,跑回来做什么? “收起吊桥,戒备!”城头守将高呼道,守军虽则不愿,还是费力地绞动绳索,吊桥嘎吱嘎吱地缓缓上扬。 “捷报!捷报!我军大破黑山贼,大获全胜!” 领头骑士的高呼,让城头上众人都松了口气,原来是报捷来了。守军心劲一松,放了绞盘,刚刚升起两尺的吊桥又“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时,城下的马队已经越来越近,为首那人高举着一册竹简,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 “先锋军还有半天路程,张将军有令,请郡守大人出城劳军!” 守将心中再无疑窦,吩咐亲兵去通报郡守,他关心战况,不由探身问道,“不知此次斩获几何?将军可是张将军麾下?” 孰料那队骑士中一人拈弓搭箭,羽箭飞来,已是洞穿了守将的咽喉。 “敌袭!关城门!起吊桥!”城头立刻有人高呼,吊起再度缓缓上抬,城头上的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向城下射去。 为首骑士,蓦地抽出一柄雪亮的环首刀,趁着吊桥刚刚抬升,横刀怒斩,只一刀便破空劈断了铁质的锁链。另一条锁链独木难支,吊桥嘎吱一声又下落几寸。 就在这时,骑士纷纷涌来,踏在桥上,趁着城门尚未关闭,已是横冲了过去。 为首那人面容凶恶,犹如恶鬼临世,守军见到纷纷避退,但见他手起刀落,刷刷几刀破坏了城门的枢纽,端的是武艺过人。 那人正是聂文,他艺高人胆大,最大的优势便是天生一张恶魔脸,在跟着梁啸打劫的时候便常常打头阵,这次袭夺廮陶,还是他一马当先。 雁翎骑控制了城门,立刻下马结阵,准备抵抗守军的反击。方才入城前守军的一轮射击,已是让他们折损了十余人。好在守将已死,守军群龙无首,倒可以多撑一时。 袁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纵然是郡国兵,也在百夫长的率领下立刻发起了反击。但聂文挑选的这一百名骑士,个个都是好手,他们在城门这一方狭小的地域,以死尸和长矛为壁垒,而投枪c弓箭随其后,人数虽少,却似一块硬骨头,袁军要啃,也得硌碎了他的牙! 不多时,城外的四千骑士沛然而至,冲入了廮陶城中,连声高呼:“降者不杀!幽州刺史大人有令,不得扰民!” 如此宣传下,廮陶城居民也都安下了心。 幽州刺史过去是刘虞,可公孙瓒袭杀了刘虞之后,长安城的朝廷不承认公孙瓒,公孙瓒便自称为幽州刺史。他杀人残暴,但杀的大多是胡人,极少屠戮汉人,这正是廮陶民人放心的一大因由。 面对蜂拥而至的突骑,守军既失主将,统属不一,斗志涣散之下,也很快被分头击破,除了少数被击杀之外,大部分都器械投降。 “将军,郡守抓到了!” 一名骑士提着一个文士的衣领,推推搡搡地拉到了聂文的身前。 聂文的一直丑脸吓得文士心生敬畏,与聂文不同,这个郡守大人服饰得体,须髯优美,整个人显出一股文艺青年的艺术范儿。 聂文倒是不在意这些,他素来直接,单刀直入地问道,“我家主公有意招揽大人,不知大人可愿效劳?” 文士冷哼一声,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辛毗死则死矣,安能从弑主之贼!” 青牛角亦是冷哼一声,袁绍你这老小子,爷叫你好看! 不出梁啸所言,青牛角的确败了。他率领精兵追击袁绍,原本想打一打落水狗,孰料冲杀之间,两边山坡上竟杀出一彪人马来。 好歹是青牛角惦记着梁啸的聪明,留了个心眼,不然的话全军覆没都是大有可能。 青牛角大败而回,正碰上了前来接应的左髭丈八。 左髭丈八道,“请督帅一同追击袁绍。” 青牛角的脸由青转绿,由绿转青。 左髭丈八又道,“少督帅吩咐在下追击袁军,末将不敢独吞了这份功劳,不过督帅若是不愿,那就请在后面为末将押阵。” 青牛角听到是梁啸说的话,心里满不是滋味,但这小子言无不中,倒让人称奇。 只是他还是不信梁啸有那么神,所以远远跟在左髭丈八的后面,等着看好戏。 但梁啸再一次让青牛角惊为天人。 左髭丈八追击袁军,竟然没有伏兵。没有伏兵,也没有反击,袁军的后军尽显慌乱之色,士气已经跌到了谷地。 该不该去分一杯羹呢? 青牛角想了想,觉得还是观察观察为好,袁绍说不定也在玩把戏。 再等等,再等等,兴许袁绍又杀了出来,到时候也给左髭丈八这小子好看。 于是乎,青牛角的脸由青转红,由红转青,可不论他的脸色如何转变,竟然都没有等到转机。 袁绍果然没有后招,他的后军一泻千里。 左髭丈八抢了许多的兵器铠甲,得意洋洋地回来,路过青牛角时,还不忘孝敬上官,“督帅,末将抢到了一副鱼鳞甲,督帅要不要?” 青牛角拨浪鼓一样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通梁啸到底为什么如此神通。 就在这时,梁啸骑着马跑了过来。 他不在中军坐镇,竟然一个人跑了出来,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 不等青牛角发问,梁啸已经开口道,“牛角哥,我知道你窝了一肚子火,小弟有破敌之策,不知牛角哥可愿借精兵一用?” 青牛角毫不犹豫地道,“悉听少督帅吩咐!” 他已经见证了奇迹,那么,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梁啸笑了笑道,“左髭丈八回营休整,青牛角所部,尾随袁军南下。” 当夜幕再一次降临,又到了梁啸耍心眼使坏的时候了。 他知道青牛角追击必败,而左髭丈八追击必胜,大概不是因为他的料敌先机,而是因为看过了三国演义。当敌人退而不败的时候,第一波追击是要吃些苦头的,你当敌人是傻瓜,任你过来追? 敌人又不是妹子,追上了白白地讨一顿打而已。 但第一波追击之后,敌人以为后方安全了,才给了第二次追击的机会。 但这次,梁啸不仅要追击两次,还要玩玩夜袭。 前世读三国的时候,神马劫寨啊,夜袭啊断粮道啊,在书中都是百试不爽的办法,梁啸也决定这样做。 夜幕深重,只余虫鸣鸟叫,还有袁军夜巡的刁斗。 梁啸从袋里取出一文钱,塞进了张雷公的嘴里,“别出声!” 他缓缓抽出雪亮的安定刀,倏地一劈,身后数千精兵如山洪一般地冲进袁军的营地。 袁军猝不及防,情势大乱,纷纷四散而逃,梁啸等人冲进营寨,蓦地发现遍地草人! 这是一座空营! 一声梆子声响,两面山坡上射下无数的火箭来,山谷前后同时响起杀声: “梁啸受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青牛角的两个耳光 “梁啸受死!文丑爷爷来啦!” 黑暗中杀声响起,不亚于张雷公的吼声顿时让梁啸震精了。 前些天还冒用文丑的名声诈过吕布,结果文丑真的粗线了,而且是来取他的狗命! 镇静,镇静,镇静! 镇静个毛毛啊,快跑啊! 梁啸此刻已是完全慌了,就如同万千被围的黑山贼一样,成了没了头的苍蝇。 他带着一两百人的亲卫慌不择路,就要直接撞上迎面而来的大军,却突然被一个拉住。 “牛角哥?快逃啊!” 梁啸此时想的还是逃命,他本是流氓,胆子不大,此刻被青牛角拉住,竟然还是想不起指挥兵力抵抗。 青牛角也不客气,反手一个耳光“啪”地在梁啸脸上甩得响亮无比,“逃个逑!再这么乱下去,你我都得死!” 梁啸这才醒悟过来,张望四周,发现袁军举着火把,正在迅速合拢口袋,一俟他们将口袋封住,那这谷中的数千黑山贼就绝难活命了。 被困的贼匪中,就数青牛角的精兵悍勇,未曾堕了士气,梁啸让张雷公带来的那几千人,已经和没头苍蝇一样地乱哄哄不知所措。 不期然间,一支火箭正向梁啸急速飞来,可梁啸只顾着观望四方,竟毫未察觉。 青牛角和胡赤儿瞪大了眼睛,可他们两人距离梁啸都不算近,就算是自己去当,也是无法救下梁啸。 但他们两个人不能挡,不代表别人不能挡,一个年轻的士兵扑到了梁啸身上,紧接着一支带着火焰的羽箭就刺入了他的后心! 梁啸反应过来,连忙扶住了他的救命恩人,接着火光,发现竟是他今早巡营时的那个士兵。 “挺住!挺住!我带你回去不等了分地种田” 梁啸语无伦次地呼喊着,但他吼破喉咙,还是不能阻碍士兵生命力的流逝,不能阻碍士兵渐渐涣散的目光,更不能阻碍士兵嘴角渐渐挂起的一抹微笑! 死了! 逝者如斯夫,梁啸不禁抱头痛哭。 他错了,真的错了,他错误的选择让许多人来陪葬,他错误的选择让无数人无家可归,老无所养,幼无所依,妇无所恃,只能独守空房! 直到此时,梁啸才想起高顺拔营前的忧心忡忡。 高顺分明是担心自己太过顺利,过于骄傲。 骄兵必败! 梁啸啊梁啸,你仗没打过几场,怎地只是几场诈败就骗过了你,怎地只是袁绍的一个小小的计谋,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还不算,更要搭上数千兄弟的性命! “少督帅!”青牛角再一次在梁啸耳边呼唤,此时黑山贼群龙无首,但更恰当地说是群蛇无首,群狗无首,正需要主帅的召唤。 可梁啸抱头痛哭,不理。 “少督帅!!”青牛角再唤。 梁啸犹自痛哭,不理。 青牛角火了,左手揪起梁啸,右手抡圆了“啪”地一声比方才的响亮无比更有过之,“公身为黑山群盗之首,自当肩负百万生灵之担,怎可因行事纰漏而自责过甚,弃数千兄弟于火海,弃百万袍泽于不顾!” 多年以后,青牛角想起这一天晚上的两个耳光,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他觉得兴许他后来多打少督帅几次,天下也可能要更早一点就能一统。 而在胡赤儿和张雷公看来,青牛角可谓真勇士矣。 此时梁啸的脸蛋儿左边一个鲜红的掌印,右边一个鲜红的掌印,在红色火光的阴沉下,鲜红的掌印红得都要滴血,可梁啸立刻清醒了过来,终于意识到了此时的责任。 “我乃大督帅梁啸,黑山将士们速速前来!”梁啸对着漆黑的夜空尽力呼喊,青牛角护在左右,立刻就聚集了几百个青牛角的精兵。 注意到身前两个巨大的身影,梁啸一脚踹在了张雷公的屁股上,“喊话!” 又对旁边那人道,“胡赤儿,与我并肩杀敌!” 就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无休止的呐喊中,梁啸和青牛角身边很快聚集了近千人,梁啸让张雷公不停喊话,以青牛角为前锋,向东突围。 向西是回山寨的路,梁啸自然不会蠢到不想回山寨,但也不会蠢到以为往西就能回山寨。 换用一句很有诗意的话说,叫做回乡的路阻碍重重,你我只有另觅方向,努力冲冲。 随着空营里的火越烧越猛,黑山贼也愈发地努力冲冲。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似乎很难冲出袁军的包围圈。 黑山贼的所在,烈火熊熊,而两边山坡无数弓箭手正无情地倾泻火箭下去,火箭虽然很难射中人,但其恐吓效果和燃烧效果是惊人的。这几日好不容易不再下雨,营地里的东西并不十分干燥,所以两边的火箭也格外地多。 袁绍不知道,他这个决断其实极为正确。营帐c草料之类,潮湿的时候燃烧,必定引起极大的烟雾,而许多时候,火焰不能将人烧死,反而是烟雾令人窒息。 火营的东面和西面是出口,但都已有重兵把守,一个是文丑,另一个是张合,有他们在,这几千人的黑山贼,休想冲出去。 梁啸仰天长叹,马勒戈壁! 而南面山坡上的一杆大纛旗下,袁绍坐在一块稍显平缓的草地上,对面也坐着一人,神情淡漠,智珠在握。 “孤一直不明白的是,为何先生对梁啸此子极为在意?此人不过是黑山贼的一个愣头青,先生竟费了如此一番周折,才将他引入圈套。我军兵强马壮,让俊z一阵猛攻,吓尿了他,缴械投降,岂非省事?” 先生摇头再摇头,“主公此言谬矣,吾观梁啸此子,虽然年青,练兵之法却属老辣,他在黑山贼中资历虽少,但才能出众,再加上张燕的栽培,可谓是深孚众望。此人用兵颇得三味,张燕之后,黑山贼中没人能超过他了。此子乃黑山贼首脑所系,一旦被擒杀,黑山贼统属不一,不战自溃。” 袁绍见先生赤果果地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心里一阵气闷,半晌又道,“诚然如此,我军连番七败,丢了许多辎重,就为这个贼小子,也忒把我冀州将士看轻了。” 他言下之意是先生没有好好利用冀州大军的兵力,但先生却是摇头再摇头,“主公此言谬矣,所谓上兵伐谋,黑山贼虽然可恶,但也是我大汉子民。黑山贼的部众,都是河北一带逃难的庶民,我军旦能将其降服,可添百万人口,又何乐而不为?若只一味强攻,损兵折将不说,杀戮民人,主公忍心么?” 袁绍闷哼一声,心道我当然忍心,可是你会说我不忍心,你们都说我不忍心,我忍心也变成不忍心了,我到底是忍心还是不忍心? 他突然觉得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不待他想出个头绪,先生又开了口,“张燕其人,轻捷剽悍,用兵灵动而不拘一格;梁啸虽然继承张燕的衣钵,但梁啸不善正兵,他好奇袭,好伏兵,好弄险。他本来也并非麻痹大意,但我军连番七败,就是要让他大意,让他以为我军已然士气低落,无再战之力。若非如此,此人每战皆身处中军,极难擒杀。” 如果梁啸现在在袁绍的身边,一定会恨不得上去扭断这个先生的脖子,可梁啸不仅不能扭断先生的脖子,连他自己的脖子都已经很难保全。 火势越来越盛,浓烟越来越密,张合和文丑的大军根本不需要冲杀进来,只要守住出口,就足以把他们困死。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就算能保住脖子,可若是人都死了,脖子断了和没断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连番数次,不能冲破文丑的阻碍,文丑那厮长着一张丑脸,不知道出来会吓着人,还在阵前来回奔驰,想要从人群中辨认出梁啸的模样——那可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哪。 当此情势,梁啸自然是不敢去身先士卒的,可是冲不出去,便只有困死,他又该怎样? “少督帅,两边山坡虽有箭矢射下,但并无人马冲杀,想来是只有些弓箭手,咱们冲上山坡如何?” 不知是谁在耳边提醒了一句,梁啸兴高采烈,一把抱住了那人,“你说得对!我爱死你啦!” 下一秒,梁啸终于看清了说话的那人,不禁打了个哆嗦,直接掉在了地上。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张雷公。 张雷公笑吟吟地道,“少督帅,雷公也喜欢你的。” 梁啸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带头就走。 通向山坡的路虽然坎坷,虽然也有人阻挡,可毕竟比东西两方谷口少了许多。一旦冲出营寨,顿觉空气清新,黑山贼匪们以锐不可当之势猛地凿穿那一层薄薄的防御,朝山坡上冲来。 果不其然,弓箭手虽然都是精兵,可他们射箭之时通常不着甲胄或者只穿札甲c布甲,见到黑山贼攻上山来,也不慌乱,之时改变了射击方向,梯次放箭,例无虚发。 可急于求生的黑山贼又怎会顾忌这一点损伤,急吼吼地冲上去,把来不及撤退的弓箭手一阵屠戮,大杀特杀,直到发现了眼前有一支大戟士。 大戟士层层设防,恍若一个龟壳,龟壳里面裹着两人,龟壳后面则是从屠戮中侥幸逃脱的弓箭手。 龟壳里的两人此时神色不一,方才智珠在握的先生见黑山贼个个都是拼命,不由慌了,“主公且于空墙中躲避!” 袁绍一把将头盔摘下,摔在地上,“大丈夫愿临阵斗死,岂可入墙而活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田元皓 袁绍一把将头盔摘下,摔在地上,“大丈夫愿临阵斗死,岂可入墙而活乎!” 大戟士不由士气大振,虽然他们兵力为少,但只要坚持多一刻,文丑和张合自会引军来救,到时候死的就是黑山贼了。 见此情势,黑山贼停止了攻势,一个青年走了出来。 “磐河英雄今犹在,公不愧为河北之雄也!” 梁啸竟是对着袁绍深深一躬。 在梁啸的记忆中,三国演义载有了袁绍对公孙瓒的磐河一战,那一战让白马义从铩羽而归,那一战让鞠义和先登营尽享声誉,那一战是白马银枪赵子龙的初战,那一战亦是袁绍尽显英雄气概的一战。 在磐河之战中,赵军突击而至袁绍军前,情势危急,田丰对袁绍说,主公且于空墙中躲避。 而袁绍以兜鍪扑地,大呼曰,大丈夫愿临阵斗死,岂可入空墙而活乎——与今日如出一辙。 其后众军士齐心死战,赵云冲突不入,袁军大队掩杀而至,赵云这才反身杀出重围。 每每想到这一节时,梁啸总是觉得袁绍这个远没有曹操说得那样不堪,他也许比不上曹操这种大b一ss级别的存在,但作为河北之雄,那是当之无愧! 见梁啸上前,袁绍挥手止住身后的弓箭手,声音里有了疑惑,“你就是梁啸?” “不错,正是小子。”梁啸不卑不亢,没有杀机,反而显出些许的儒雅,这对于这样一个自诩流氓的梁啸来说,可是太过反常。 “有胆识,有气魄!”袁绍亦是不由称赞了一句,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先生,不由笑道,“若非如此,孤亦不能识元皓之明也。” 被称作元皓的先生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反而是梁啸心神剧震,猛然想起了什么。 “你你就是田丰,田元皓?设计杀我的计策就是出于你手?” 田丰点了点头,“只是田丰智谋还是差了些,未能算到少督帅竟然敢引兵上山。” 梁啸微微一怔,突然仰天大笑,“不冤,我算不过你,这一仗败得不冤!” 袁绍和田丰面面相觑,都是觉得这个小子虽然战败,却有气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袁公!你我做个交/易如何?”梁啸突然止住了大笑,神色郑重。 这次轮到袁绍哈哈大笑,“你眼下已如笼中之兽,束手待毙而已,又怎配和我谈交/易?” “就凭困兽犹斗!” 梁啸倏地一声爆喝,让袁绍不禁有些骇然。 梁啸若真的做困兽之斗,那他们 “黑山贼败了,败得无话可说,败得心服口服,可纵然败了,拼着在文丑和张合到达之前,也能把你们两人击杀!到时候梁啸虽然死了,可有袁本初大人和田元皓先生陪葬,在地下也不寂寞。” 听着梁啸阴森森的声音,袁绍心中已经有了动摇。 这小子果然有胆识。 “你有何求?”这次轮到田丰开口,这种话还是由他们这些下属来做比较好,纵然以后被说成是通敌,这个黑锅也得替领导背了。 “让文丑和张合退军让路,我要回去。” 田丰冷哼一声,“尔等想趁两位将军收拢兵力之际,袭击主公,真是贼心不改!” 梁啸亦是冷哼一声,“我敬袁公是个英雄,敬先生是个人物,信与不信,全在你们,我数到三!” “一二” “你去吧,袁谭,去告诉两位将军,退兵五里。” 田丰还欲劝阻,却被袁绍按住了手,“先生放心,纵然他能击杀你我,也逃不了被两位将军围杀的命运,同死同生而已。” 梁啸拱了拱手,再不多言,转身率领黑山贼从山坡上漫过,转瞬消失在了浓重的夜幕中。 过了良久,袁绍才轻轻叹了口气,“若此子在我麾下,倒是可以做一个朋友。” 田丰这次没有摇头又摇头,但也没有点头,沉默良久才道,“此乃人中之龙,又怎肯屈居于主公麾下?” 袁绍虽不喜田丰总是拂他的面子,但知道他智计过人,眼光也是极准,当下想着梁啸的事,觉得这等人物不能收为己用,不由怅然。 “丰愚昧,从未听说过有这个人。草莽之间虽有英雄,可此人却更像是落难的凤凰,只怕他大有来历。”田丰诉说着他的疑惑时,也在思考梁啸究竟是什么出身。 田丰当然知道,数十年前梁氏安定堂人才济济,极盛一时,然则一朝覆灭,犹如蛟龙困于浅水,雄鹰束于林网。也正因如此,安定梁氏成为汉朝通缉的要犯,此人有如此气魄,极有可能是安定堂的人。 田丰刚想说出这话,却又摇了摇头,若梁啸是安定堂后人,那这一切都很是合理,但梁啸究竟是不是安定梁氏抑或称作梁啸是不是改名换姓,全然未知。安定堂后人,这虽然是一个正解,却非唯一解。田丰习惯于陈述确定的意见,关于梁啸的身世,这种朦胧的想法,他还是压了下去。 田丰思考的时候,袁绍也在思考。 袁绍蓦地叹息一声,“此人像极了孟德,胆大包天,肆意不羁。” “喔?”田丰目光一转,“听闻主公与曹孟德乃是至交/好友,不知曹孟德究竟如何?” 袁绍笑了笑道,“当年孟德不过是一个通缉犯,就敢矫诏发布檄文,号召天下诸侯讨伐董卓。后来群雄会盟,皆高歌置酒,陈兵不前,唯有孟德突入帅帐,当面指斥众人之非,将我等群雄骂作土鸡瓦狗,而他当年,也不过是一个自封的奋武将军而已。” 袁绍似是诉说,又似是自言自语,说完时已经转身朝山下走去。 “元皓,公孙瓒无能之辈,然梁啸此子,却可称人杰!” 田丰望着袁绍的背影,怅然良久,这才缓步走下山去。 次日,袁绍下令原地待命,一边派出哨探侦骑,去查探梁啸和公孙瓒的动向。 梁啸和青牛角等人回到寨中,郁闷不已。 梁啸虽然挨了青牛角两个响亮的耳光,可梁啸好歹是大有收获,带着小半的军力返回到了后营,青牛角就真的是郁闷到蛋了个碎。 他之前不信梁啸能神机妙算,结果梁啸神机妙算。 最后一次他信了梁啸,想要砍几个人头过过瘾,出一出这些日子憋住的火气。可梁啸竟然算错了。 其实这也怨不得梁啸,青牛角也明白,这实际上是哪个叫做田丰的书生算计精准,自己一方的每一步都落入其算计之中,就算是聪明如少督帅也不能例外——这种人真的是很恐怖的存在。 这一战青牛角折损了大半内军,梁啸让张雷公带过去的那几千人更是十不存一。但好在他们还有近七万大军,兵力上仍占优势。 青牛角不知道梁啸已经绝望,还以为梁啸要再憋出个把田丰也一块儿算计进去的计谋,好让大伙儿都过过瘾。 但青牛角不知道,梁啸是真的没辙了。 田丰也许不是天下间最牛叉的谋士,但也绝对算得上一流了。 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刚上战场要打仗,张合c吕布c文丑c袁绍,还有田丰,怎么跟自己交/手的尽是这些b一ss级的人物? 我冤啊,比窦娥还冤啊! “少头领,小文子送信来了。”胖槐出现在了帐口,打断了梁啸的喊冤叫屈。 “聂文?快拿来!” 梁啸一把抢过木片,扫了两眼就哈哈大笑起来,“小文子把袁绍的菊/花给爆了!小文子你诸神附体啊!” 胖槐听了不由惊讶道,“他真的把巨鹿郡打下来了?太淫/荡了。” “不是整个巨鹿郡,是郡治所廮陶。” “原来只有一个城干脆不如让他回来救援好了。” “嗯?”梁啸眼前一亮,觉得世界豁然开朗了。 他先前想的是击败袁绍后跟高顺c聂文他们会合,可如今形势逆转,田丰的出现让梁啸觉得战场的形势黯淡无光。 既然如此,该叫高顺和聂文来救援他才是。 而自己呢,则需要坚持,坚持,坚持到高顺带着六十万部众抵达中山国,坚持到聂文把袁绍的后方搞得狼烟四起。 嗯,坚持。 坚守。 梁啸一拍脑袋,决策已经坐下。 “胡赤儿,多派侦骑前往巨鹿郡和中山国,告诉高顺,安定部众之后,尽快来救;告诉聂文,继续破坏袁绍后方。” “诺!” “张雷公!传令下去,所有人退入飞燕寨,重筑营寨,搜集粮草辎重,全部放进去,我们要依地坚守!” “诺!” “胖槐,安排人手去告诉袁绍,梁啸欲见识河北雄兵,请袁绍在我营寨筑成之后再来攻打!” 胖槐尽管对这句话大有怀疑,却不敢不领命,“诺!” 等众人退出营帐,梁啸站起来面对身后的地图,突然狰狞一笑。 田丰你不是想杀我吗,我就让你来杀,看你又没有本事杀! 飞燕寨一面靠山,剩余三面皆是坡地,居高临下,我就不信你袁本初有天大的本事,仰拱也能攻得上来? 这是个巨大的笼子,把这七万黑山贼套在最中间,而最外围则是高顺部和百万黑山部众。 是里面的笼子先破还是外面的笼子先破? 袁本初,咱们走着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寂寞袁本初 在三国的历史中,曹操本来极为担心袁绍有沮授和田丰的辅佐,但郭嘉说田丰“刚而犯上”,必然自缚身手,为袁绍所忌。此时距离官渡大战还有数年时光,但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田丰也许日后会因为直言强谏而死,但此时他身为袁绍麾下的首席谋主,直言刚强的性子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 看到梁啸的书信,田丰首先是怀疑,然后立刻就明白了黑山贼的想法。二话不说,田丰即刻赶往袁绍的帅帐,他要赶在袁绍答允梁啸之前让袁军发兵。 田丰到帐中时,袁绍正与逢纪手谈。 手谈是个极优雅的称呼,说白了就是下棋。只见袁绍执黑子,逢纪执白子,啪啪啪地不亦乐乎。突然间袁绍眉头一皱,“元图啊,你收缩攻势,可是要诱我入毂?” 逢纪笑道,“棋局之意,与今日形势相类,不知主公如何打算?元皓先生可是已经来了。” 逢纪弃子,起身向田丰拱了拱手。 田丰也向袁绍行礼之后,便直奔主题,“主公,如今黑山贼下来战书,要我军待他筑成营寨,两军决战,丰以为不可,当遣一上将驻军,扼守隘口,我大军回师可也。” 袁绍却道,“我军与黑山贼数度交/手,各有胜负,如今黑山贼兵力尚多,我军仅有两万精兵,若再分兵,岂非要被黑山贼各个击溃?” 田丰微微一笑,“主公差矣,今黑山贼缺兵少粮,数日之间,便有断粮之危。黑山贼人不经训练,一旦粮草告竭,便会如同一团散沙,不战自溃。梁啸说待筑成营寨再行决战,实乃是自掘死路耳。” 袁绍沉吟不语,一边逢纪却问,“先生之意,可是先行击溃黄龙一部,斩去黑山贼的后路,借机威慑公孙瓒,使其不敢南下?” “元图所言不错,黄龙如今率领十万黑山贼正寇掠中山国,而幽州公孙瓒蠢蠢欲动,不可不防。” 孰料逢纪话锋一转,“先生欲以一大将坐镇,扼守隘口,使黑山贼不得突围而出。再以大军北上,斩去黄龙一部,断绝黑山贼后路,由是已成合围之势。黑山贼无兵五粮,又兼梁啸新任张燕之职,人心不一,久必生乱,适时我军出动,可一鼓而定,是也不是?” 田丰隐约觉察到了逢纪的想法并非如此简单,却也只有点头道,“元图之言甚当。” “然则,此法虽妙,却非最好的办法。先生此计可让黑山贼不战自溃,我军坐享其成,然则迁延日久,其中变数良多,实不可采!” 田丰冷笑,“那以逢公之言,又该如何?” “消灭黄龙一部是为斩其尾,但若是直接击败梁啸一部,则为斩其头。斩尾何如斩头?我军士气正盛,可以一战击溃梁啸主力,此后黑山余部,便皆畏我雄师,望风而降,不亦快哉?与其消磨士气,耗费粮草,何如一战定乾坤?” 逢纪说完,也是和田丰一样地神色威严。田丰还算有雅量,没有打断逢纪的话,但心中早已把逢纪骂了个狗血喷头。 “主公,逢纪之言看似高明,实则大谬。我军虽精,但数量为少,黑山贼虽是乌合之众,但可战的精壮亦有二十万众,他们如今已成困兽,若我军一味紧逼,只怕令其做困兽之斗,我军纵然获胜,也会损失惨重。况先前主公于鹿肠山攻于毒时,将黑山贼寇斩杀殆尽,已令黑山贼对主公身怀仇恨。黑山贼名为贼匪,实则与难民无异,主公当善加招抚,令其弃恶从善,可为冀州增添百万人口。若一味斩杀,殊非人君所为。” 袁绍有了犹豫,这两条计策都挺不错,只是 “元皓此言差矣,主公斩杀鹿肠山贼寇,是为立威,如今黑山贼只余两部,一俟贼首梁啸兵败身死,余者尽皆望风而降,成为主公治下子民,又怎会一味斩杀?” 田丰久久不见袁绍决断,不由愠怒,“逢纪,你怎知黑山贼会望风而降?若他们负隅顽抗,又当如何?” 他直呼其名,可谓是已经上了火气,逢纪自然也不甘示弱,“你怎知黑山贼无粮并非假象,你怎知黑山贼统属不一,久必生乱?” 到此时,两人之间的争辩已经近于无理取闹,看着两个斗嘴动气的谋主,袁绍心里也是有些烦躁,蓦地一拍大案,“行了!我意已决,接下黑山贼的战书,我军且休整几日,整军决战!派出信使,告诉梁啸,我已经在邺城为他准备了一座府邸,只要他投降于我,我便保他一生富贵。” 田丰跺了跺脚,长叹一声,走出大帐。 等到袁绍的信使到达的时候,梁啸听到袁绍开出的条件,竟然有些心动。 若他头像,则袁绍保他一生富贵,不得不说,这个不大的诱饵,对梁啸很有诱/惑力。 梁啸本来是做山贼,后来想要去抱曹操的大腿,去过过太平日子。不过他跟贼匪事业缘分牵绊,所以又很快来到黑山贼中,成为了黑山贼的少督帅。 平心而论,梁啸不想厮杀不想看到那么多人死。 可是没有办法。 有时候的存亡之争,生死之战在旁观者的眼里并不算什么,旁观者甚至能够以为,大家各退一步就好了,何必大动干戈? 可是不行,真的不行。 梁啸努力让黑山贼内部减少争斗,但若是面对袁军的围剿,他只能下令黑山贼拿起武器。 在这样的时刻,就算是他不想跟袁绍拼杀,也由不得他了。黑山贼百万人众,亲属兄弟被袁绍杀死的只怕有不下十万。而大督帅张燕的死,更是让黑山群盗同仇敌忾的原因之一。虽然梁啸已经手刃了魏越,可战争不分动机,仇恨不分主次,黑山贼都以为,袁绍也是害死大督帅的凶手,这仇,不能不报。 如果在两个月前,梁啸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投降。 可是今天,他已经不能。他身后是二十万的黑山大军,和百万的黑山部众。他是少督帅,他要代表黑山贼——尽管两者的想法不尽相同。 另一方面说,若是梁啸投降,便只能想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在邺城的囚笼里被众人围观戏谑——毫无疑问,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于是梁啸对袁绍的使者道,烦劳使者告诉袁公,梁啸在山里也为袁公准备了一顶帐/篷,若是袁公不弃,梁啸愿与袁公纵/情山水。 消息传递到袁绍手中的时候,袁绍突然觉得,梁啸是一个孤独的人。 这个胆大妄为的青年人,虽然在黑山贼中高居首位,但似乎并非贼匪一样的心志。袁绍甚至隐约看出,梁啸对征战和杀人的厌恶。 袁绍虽然对征战不甚感冒,但也绝非到了厌恶的地步,可是袁绍又的确是孤独的,起码他自己这样认为。 在袁绍的少年时代,他以为能和曹操一起玩到老,可时过境迁,还是走到了形同陌路的边缘。孟德的志向,在召集诸侯讨伐董卓时已经显露无疑。 他想要中兴汉室,做大汉名臣,他的心,是一心系着天下的。 所以曹操才敢以逃犯的身份矫诏,召集十八路诸侯;所以曹操才在董卓迁都c诸侯逡巡不前的时候独自帅军追击,纵然大败而回,也毫不气馁;所以曹才纵然大败而归,蓬头垢面,却仍然能够走到联军的大帐中,指着众人的鼻子骂个痛快淋漓。 可是袁绍知道,曹操当时肯定是心在滴血。 可是袁绍不能像曹操这样,袁绍也有袁绍的选择。 梁啸虽像曹操,却终究不是曹操,更不用说不像曹操的袁绍。 袁绍出身显贵,袁氏四世三公,早就给袁绍打上了深刻的烙印。士族门阀之所以百年不倒,就是因为在各种场合各种情势下保全势力。凭着两人穿一条裤子的情谊,袁绍当然想与曹操一道,去杀董卓一个落花流水。但袁绍代表了袁氏,而袁氏是绝不肯在这种场合损伤力量的。 正如今日之梁啸代表的是百万黑山部众一样,袁绍纵然常常感到不情愿,也必须按照既定的步伐行事。 在这一点上,袁绍甚至有些羡慕曹操。 曹操在讨伐董卓失败后就回到故乡,春夏读书秋冬射猎,过了一阵逍遥日子。后来青州黄巾和白波贼肆虐,兖州刺史刘岱不能任事,众人便迎曹操为东郡太守,一战击破了白绕部,又多次设伏,收编了三十万的青州黄巾。 此外,曹操初行屯田之制,成功地解决了三十万青州黄巾的口粮问题。而从中选拔的精锐士兵,也就是青州兵,更是大大充实了曹操的实力,甚至让曹操隐隐有了脱离袁绍羽翼的趋势。 不论是当年做洛阳北部尉时杖杀蹇图,还是做济南相时根绝淫祀,以及后来的矫诏,后来的孤军深入,曹操可以说是由着自己的心性做事。他虽然饱经挫折,可也无怨无悔,不是么? 袁绍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甚至有些羡慕曹操了。 三日后,五十余万黑山部众全部撤出,剩余的数万老弱,深感大督帅张燕的恩德,不愿离开,便被梁啸安置到了飞燕寨后的隐秘山谷中驻扎。 五日后,飞燕寨重新建成。 次日,袁绍全军出动,进击飞燕寨。 血战,一触即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雁翎骑 时日迁延,聂文在廮陶城中已经快要十天了。这十天来,聂文下令严守消息,城中居民活动照常,只是不许进出。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所有的袁军降卒屠杀,以绝后患,这份狠辣,就算是郡守辛毗都惊凛不已。 聂文这十天来,只留数百兵士守城,他亲帅三千骑兵,打着公孙瓒的旗号四处劫掠。公孙瓒麾下一直最精锐的骑兵叫做白马义从,精擅骑射。他们这支骑马队虽然不是白马,但同样精擅骑射,让人不由怀疑是不是公孙瓒的主力骑兵。于是乎,在后方被袭扰的消息传到前线的袁绍军中时,聂文已经成功地劫杀了一支运粮队,并把粮食全部烧光。 十天过去,聂文的骑士损折不多,更是借此让雁翎骑的实力抬升了一个台阶。廮陶城作为巨鹿郡郡治,自然有甲胄弓矢之用,聂文让普通骑士都换上全新的札甲,而百夫长c千人将则换成鱼鳞甲。 又将乌桓人的软弓抛弃了大半,换上袁军的制式弓箭——这种一石硬弓本来是步兵所用,骑兵在马上开一石弓在这个时代很难很难。但聂文在梁啸的指点下,早就给雁翎骑换上了双边马镫和高桥鞍,到廮陶城中又钉上了马蹄铁,骑士在马背上好似如鱼得水,许多力大者已经能够开一石的硬弓。 在对雁翎骑进行全新的换装之后,聂文将袁军府库里的兵器全部取了出来,所有雁翎骑不能用的东西或用不了的东西全部搬到了粮仓里。随后,聂文一把大火,将粮仓和兵器烧了个一干二净。 廮陶城燃起大火的时候,韩猛正驻军在廮陶西南数十里的柏人县。 韩猛在七日前得到袁绍的军令,命他携带投石机开赴常山国。因此他匆匆忙忙地准备,又急急忙忙地进军,来到柏人时,甚至连县城都不入,直接在泜水南岸扎起营寨,倒头便睡。连日来的疲累让他这个八尺大汉鼾声如雷。 韩猛人如其名,身形高大威猛,武艺不俗。在袁绍军中,除却河北四亭柱外,也就是他和蒋奇仅居其次了。这次高览留守邺城,颜良驻军巨马水与公孙瓒对峙,文丑和张合跟随袁绍讨伐黑山贼。邺城再派援军,也只能派他了。 韩猛很奇怪,黑山贼不过是一群贼,主公兴师动众之下,竟然还不能攻下,反而要他带投石机过去,很是蛋疼。 去年鞠义勾结了黑山贼,让黑山贼攻入了邺城,主公都面不改色,亲帅大军回援,只用一战就夺回了邺城。而后更是乘胜追击,多次击败黑山群盗,斩首数万。 常山国的黑山贼虽然比鹿肠山要多,听说张燕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但主公最多是多打几天,又怎么会需要援军? 韩猛想了又想,这才明白主公大概是要趁着公孙瓒新夺幽州,人心不稳之际,一鼓作气,北进幽蓟。 想到这里的时候,韩猛恍然大悟,心结顿消,吃嘛嘛香,睡觉也睡得酣畅淋漓。 不料就是这样酣畅淋漓的睡眠,却外面的亲兵吵醒了。 “他奶奶的,怎么回事儿!” 韩猛不耐烦地从榻上爬起来,一边抓过甲胄就往身上套——这是行伍多年的习惯,剑不离手,甲不离身。 亲兵慌乱地扑倒在了韩猛的脚下,“将将军,走水啦!” “你他娘的少骗老子!”韩猛一脚踢开了亲兵,戴上头盔,“老子的兵敢走水?走你妈的羊水!” 可是等到韩猛真的大步走出营帐的时候,才发现亲兵所言不虚。 火,大火,铺天盖地的大火。 除了东北方的绚烂火焰,营寨的四周也已经燃起了大火。他麾下的士兵并不精锐,见大火燃起,许多人都已慌了,不知所措,虽然有零散的人会取水灭火,但更多的却是如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跑。 “都他娘的给我稳住!不许乱跑,各队以屯长为首,给老子取水灭火!咱们身后便是水,谁再乱嚷嚷走水,老子把他丢水里去!” 韩猛跨上了战马,来往奔驰,大声呼喊,果然稳定了军心。他骂人骂得够狠,军士竟然也习以为常,许多已经镇定了下来,开始齐刷刷地想河边奔去。 但韩猛和慌乱的袁军不知道的是,一直骑兵已经慢慢接近了营寨,一支狼牙利箭已经渐渐瞄上了韩猛。 聂文“嘿”地一声松开手指,弓弦一振,崩地一声,羽箭划着优美的弧线飞向韩猛。这支羽箭没有点火,擦出的风声在火苗的噼噼啪啪中也显得那样细微。 韩猛毫无知觉,犹自大叫着斥骂着手下的兵士。 “啊”韩猛大叫一声,跌下马来。 聂文一挥手,一支响箭自身后射出,四千骑士恍若群狼一般冲向了犹自燃烧着大火的营地。 熊熊火光中,身着红棕色皮甲的雁翎骑恍若一团团滚动的火焰,这股火焰滚到哪里,哪里的袁军便一触即溃,狼狈逃窜;这股火焰滚到哪里,便即吞噬哪里的士兵,火焰伸出雪亮的獠牙,在袁军士兵的身躯c头颈上狠狠地划过撕咬,溅起了一瀑瀑的鲜血,为火焰更增添了鬼魅和狰狞。 四千雁翎骑在袁军营中大杀特杀,趁着大火将无数袁军士卒赶进河中,再无情地以弓箭的齐射来打击袁军的士气,打断他们的逃生之路。 常言道水火无情,此时的袁军已失主将,在大火与火焰一般的骑兵的进击下,慌乱地逃到了水中,可现在正值夏日,水面宽广c水深可达一丈——前面一个月可是下了不少的雨。 两万袁军士卒,有被火烧死的,有被雁翎骑突击斩杀,但更多的却好是逃到了河中,被水淹死! 北方人旱鸭子居多,他们这群旱鸭子到了水里,自然不能像鸭子那样怎么淹也淹不死。 一个时辰后,雁翎骑干脆利落地撤出了战场。 大火犹自燃烧不止,聂文清点伤亡,不由为雁翎骑而自豪。 之后,聂文立即命令全军北上。 韩猛带来的可是整整两万的援军啊! 袁绍家底殷实,兵力极多,这一批只是两万的援军,那下一批呢? 聂文知道袁绍的兵力肯定没有二十万那样多,可若是两军对等决战,绝对是兵力多的黑山贼要被全歼。 聂文顾不得巩固战果,他甚至不能够再缠斗两日,将这支援军全歼再出发。 时不我待,袁绍已经展开了和少督帅的决战,自己要尽快北上阻断颜良军势,最好能说动公孙瓒南下。公孙瓒骑兵极强,只要能合力击败颜良,袁绍担心冀州有失,必定回师来抵挡公孙瓒。 只是不知道,少督帅此刻究竟如何了 聂文在挂念梁啸的同时,梁啸却已经无暇去挂念聂文。 因为有太多人惦记他。 他拒绝投降,并告诉所有留守的黑山贼说为报大督帅的仇,死战不退时,七万黑山贼的士气也的确鼓舞了好一阵子。而袁绍随即通告全军,说生擒梁啸者,赏千金,升八级,得梁啸之首者,赏五百金,升五级。 梁啸从来没有想到,他的人头和小命也可以这样金贵。 这也让不少的黑山贼垂涎着梁啸的人头,梁啸知道这些人一定存在,但眼下他还不能抽出手来对付他们——袁军的攻势实在是太猛了。 这七万黑山贼草草筑成的飞燕寨虽有往日飞燕寨之雄武,却无往日飞燕寨之坚固。但梁啸命人在寨前多掘陷坑,接连筑成了七道壁垒,以此来加强飞燕寨的纵深。 这是个笨法子,但除此之外,梁啸似乎别无他法。 袁军在最初的五天,一天攻破一道壁垒。到最后两道壁垒时,却用了整整五天。袁绍相信,没了这七道壁垒的飞燕寨,就好比被剥光了衣服的女人,只能任人宰割。可接连攻打飞燕寨七天,竟然还未能攻破,反而被青牛角发动逆袭,又夺回了一道壁垒。虽然这一道壁垒旋即为袁军所夺,但袁军久攻不下,已成僵局。 连日来的拉锯战和肉搏似乎已经拖垮了梁啸的神经,此时的梁啸处于一种过疲劳状态,反应敏捷,却已经难以思考。简单来说,就是累过了头,不知道什么是累,脑子混混沌沌,想不起事情。 阎涵打了盆水小心地放到了梁啸的面前,“梁大哥,你休息一下吧。” 梁啸面无表情,神情呆滞,几乎是下意识地洗手洗脸,头脑略微冷静了下,这才问道,“小涵,还有几天的粮?” “没有大家已经饿了两天的肚子了”阎涵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两天袁绍攻打飞燕寨多久了?” “嗯大概有半个多远,快二十天了吧。” “二十天高顺该打下中山国了吧”梁啸摇了摇嘴唇,突然道,“小涵,想不想吃肉?” 阎涵大吞口水,“当然想,可是我们被困在寨中,出不去” 梁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不得,也只好这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人脯 夜深人静的时候,胡赤儿带着一队人马悄悄潜入了飞燕寨后隐蔽的山谷。 这个山谷本来没有名字,可是因为少督帅曾经在此练兵,所以现在黑山贼中已经开始慢慢叫它藏兵谷。 藏兵谷中此时已经不再藏兵,而是住着万余老弱残疾,他们都是往日跟随大督帅张燕的部众,但时光流逝岁月变迁,他们有的已经老了,有的残废了却能捡回一条命,总之是对黑山感情极深,这才留下。梁啸当然不会让他们去守飞燕寨,而是将他们安置到藏兵谷中。 不料,在此时他们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胡赤儿身后是两百名浮云留给梁啸的精兵,这两百人的战斗力也许不比陷陈营更强,却能保证对梁啸百分之百的忠诚,甚至狂热。 换句话说,这两百人都是浮云渐渐搜罗的太平道部众,将他们全都归入了火门。 梁啸为防藏兵谷中的黑山老弱造反,命令他们每五百人便分开驻扎,不给任何人凝聚军力的机会。黑山贼此刻全力防守飞燕寨,若是被人把谷口堵住,那就真的是瓮中之鳖了。 梁啸没想到当日一个不经意的举措,也给了今日极大的方便。 胡赤儿趁着夜色走向一处营地,便有一个仅余左臂的老者迎了上来,“将军深夜来访,不知何事?” 胡赤儿道,“借点东西用。” 独臂老者笑呵呵地引着胡赤儿往里走,“要什么拿什么,老头子能捡回这条命,全靠大督帅和少督帅了。将军抵抗官兵,很是辛苦,先进去坐坐” 老者被胡赤儿按住了肩膀,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胡赤儿脸色紧绷,不敢正视老者的目光,半晌才道,“老丈,我要借你的肉身一用。” 话音未落,胡赤儿的大手探出,咔地一声捏碎了老者的喉咙,独臂老者无力地蠕动嘴唇,眼中满是不信。 胡赤儿一挥大手,身后两百名士兵从夜幕中闪了出来。 “干净利索点,不要发出声音,莫要为人察觉。” 胡赤儿再次挥手,两百名精兵鬼魅般地消失。 他们不用言语,分头走向不同的帐/篷c茅屋,又或者是山洞c地铺,配合默契精准,极短的时间里已经各自就位。 几乎同时地,他们手腕翻转,手中多了一口雪亮的匕首,轻飘飘地扎进熟睡中人们的心口。 干净利落,登时立死。 熟睡中的梁啸惨叫一声,忽的坐了起来。 黑暗中递过来一条毛巾,梁啸不假思索地接过,贴在了额头上,脑海里那些哀嚎还挥之不去。 “你这是怎么了?” 阎涵坐到了梁啸的榻上,目睹着梁啸的失魂落魄,让她心里更多了许多担心。 梁啸丢掉毛巾,突然抱住阎涵大哭起来,“我不能我不能可是我真的不能” 阎涵轻轻拍着梁啸的背,不知道他为何哭泣,但她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梁啸不能把黑山贼带入绝路。她觉得梁啸要说的,也大概就是这样吧。 自从张燕死后,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虽然表面上谈笑自若,颇有些大将的风度。可只有阎涵知道梁啸究竟熬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只有阎涵知道梁啸承受着难以想象的c远较往日沉重的压力,也只有阎涵一直陪伴在梁啸身边,纵然一个月前高顺带领部众北上,她还是坚执留了下来。 在这里,没有人比她更懂梁啸的孤独,没有人比她更懂梁啸的单薄和无力,也没有人比她更能照顾好梁啸。 只是阎涵也想不到的是,梁啸会有一天在她怀里痛哭——就如往日她在梁啸怀里痛哭一样,苍白c无助,恍若置身一个满是人的广场,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你,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你能看到一切,却无力改变任何事,不论是你喜欢的,还是厌恶的,它们都会发生,而你所能做的,唯有坦然接受,接受不知所措的痛苦,无可名状的孤独,乃至于万丈不测的深渊和穷凶极恶的修罗地狱。 阎涵抱着一个痛哭失声的孩子,轻轻地道,“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你还有我。” 当肉干运到飞燕寨的时候,残存的五万黑山贼将士欢呼不止。 这年头还真邪地可以,山谷里也能打到这么多的野味。 众人大多没有脑子,有脑子的几个也总是打仗打得昏了头,没有人想这肉到底是什么肉,但众人的反应都是这肉很好吃。 黑山贼将养体力的同时,袁军也展开了一波新的攻势。 袁绍下令推倒飞燕寨前的壁垒,筑起土山,而弓箭手居上,往黑山贼营中放箭。飞燕寨本来不大,筑起土山后更可射击整个大营,袁军可谓是尽占了地利。他们久攻飞燕寨不下,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弓箭手们站到土山上,朝飞燕寨内尽情地倾泻着弓矢。 梁啸起初还派青牛角和左髭丈八带精兵去冲突,破坏土山,起初几次还算奏效。但最后一次,袁军一夜之间筑成土山十余座,青牛角和左髭丈八带大军去袭击,却被张合的伏兵杀得大败而归。 此后袁军用弓弩手当住咽喉要路,黑山贼再也不能前进。 十余日后,袁军已经在飞燕寨的东c南c西三面皆筑成土山,隐隐有了连成一线的趋势。袁军弓箭手在土山上日夜射击,让黑山贼防不胜防,坐卧不安。 期间袁绍又出动兵力进攻飞燕寨,虽然仍未攻下,但黑山贼尽皆盯着盾牌防御,战力不由大打折扣,数次被袁军攻入寨中,险些失了营寨。 袁军不攻飞燕寨时,黑山贼也都是顶着盾牌走路巡逻,土山上一声梆子响处,箭下如雨,黑山贼皆蒙橹伏地,袁军呐喊而笑。 梁啸不知道这个计策是谁想出来的,但直到多半要拜田丰和逢纪所赐,真t的毒! 其实要破土山,也相当简单,但对于眼下的黑山贼来说却是难上加难。 小型投石机梁啸在谒戾山的时候就做过,霹雳车也无非是把比投石机复杂一点,能投上百斤的石弹过去,管他土山还是石头山,一样砸个稀巴烂! 可关键的问题是,飞燕寨眼下什么都缺,这个东西做不出来。 此间,韩猛也终于押运着一批投石机送到前线。他之前轻装疾进,结果遭到聂文的埋伏,险些全军覆没,自己也差点送命。那一战后他虽然勇猛如故,但走得极为小心,一天只走三十里。 就这样,韩猛慢腾腾地爬到了袁军大营时,袁绍看着只有五千人的袁军,又把韩猛臭骂了一顿,不由开始盘算起如何组建一支精锐的骑兵来。 投石机被架设到土山上之后,飞燕寨遭到的威胁更大了。 因为是居高临下,距离又近,投石机发出的石弹一旦命中,便能砸死一人。这种小型投石机只能投十几斤二十几斤的重量(换算到现在的重量大概要减半),但十几斤的石弹从空中打过来,也能把盾牌打穿,头骨打碎,身躯打折! 当看到投石机出现在土山上的时候,梁啸破口大骂,我草尼玛! 所幸投石机虽然杀伤力巨大,却不能瞄准,不然的话,黑山贼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这还不够,袁军显然不为眼下的优势所打动,又开始筹划着新花样。 逢纪再度献计,令军士用铁锹暗打地道,直通飞燕寨内,号为“掘子军”。 黑山贼见袁军于土山后挖掘土坑,报知梁啸。梁啸不由想起《墨子备城门》一篇中,便有一种方法是掘土穿墙。墨子不愧是大师,对付“掘子军”的方法有四五种之多,梁啸当即命令黑山贼在飞燕寨内掘出一条深沟,又命人收集屎尿,熬成狼粪,一俟发现袁军便向地道中倾泻进去。袁军不甘受挫,于是往复数次,也终于消停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藏兵谷内的人口也越来越少,但越是这样,梁啸就越要守住飞燕寨。就算是飞燕寨最后失守,也一定要在藏兵谷中没人的时候。不然的话,黑山贼们知道了军粮的来源,定然要军心涣散。 自从军粮吃尽后,仅仅过了一个月不到,梁啸却觉得度日如年,整个人似乎衰老了十岁。 就如当时他瞒着蔡琰和高顺诸人,只身前往常山找张燕报仇一样,他现在也在瞒着全军的将士。 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俗话又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梁啸隐约觉得这些大概难以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关键是还能瞒多久。 梁啸想了想,觉得这个时期算起来还不如不算地好。 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无辜的鲜血。 在袁军攻击和心理煎熬的双重攻势下,梁啸心力交/瘁,终于病倒。 而这一天,正是中山国境内高顺和颜良展开决战的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颜良颜良 用兵不良 巨马水一战后,袁绍回师冀南,留下颜良统帅三万大军驻扎武垣,防备公孙瓒。 武垣的位置有些靠南,但控制枢要,背临滹沱河,虽然并不是在最前线,但地势险要,乃是最佳的防守地段。 与梁啸在常山要死要活地狙击袁军相比,黄龙北进中山国一事极为顺利。中山国距离幽州极尽,而且位置偏西,与公孙瓒距离较远。因此之前袁绍与公孙瓒数次作战,都没有波及中山国。中山国虽然也有郡国兵,可是战斗力比起河间国和安平君c渤海郡等地,可是差得远了。 黄龙率领的十万部众中,只有三万是可战的兵力,但他们一路上浩浩荡荡,声势极大,居然兵不血刃取下了新市县。随后黄龙兵进毋极县,县中的富豪大家为避兵祸,便联合县令和县尉,关闭城门,献出私兵守城,同时也开仓运出大批粮食,讨好黄龙。 黄龙见毋极县城中存粮极丰,自然是起了贪念,但他出发前梁啸曾经多次嘱咐他要低调再低调,不能让颜良觉察到这一部黑山贼是威胁。再加上高顺紧随其后,就要开到,黄龙便将老弱妇孺安置在新市县,自己带着三万大军驻扎在毋极县南,也是背临滹沱河扎营。 高顺渡过滹沱河之后,便往毋极县赶来,见到城中千余兵力驻守,高顺也不责难黄龙的不是,先是派人绕城三周,让他们早日投降。 毋极县果然是不会投降的,但高顺这一招也是果然有用的。 劝降经常无法劝降,但是劝降的目的是为了瓦解敌人的斗志,让他们心存贪生之念,便不会全力拼杀。 随后,高顺指挥陷陈营为前锋,苍头军为主力,拿着刚刚造好的长梯就开始了攻城。 许多年后,有人编纂了一本书叫做《英雄记》 ,其中说“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所将八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c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陈营。” 当时毋极县城头的情况是,陷陈营披坚执锐,抢上了城头,旋即苍头军紧随其后,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完全控制了整个毋极县。 随后,高顺命令毋极县富豪献出一半的粮食以供军辎,大大缓解了黑山贼粮食不足的窘境。 而这个时候,五十余万黑山部众还未全部渡过滹沱河。 随后,高顺命黄龙留守毋极,亲率陷陈营和苍头军,一夜之间奔袭百里,在次日天明时拿下了汉昌县。在汉昌休整两日后,高顺大张旗鼓地渡过泒水,直接扑向了中山国的国都卢奴。 卢奴城是中山国的国都,防御上自然要森严一些,城池也更高,护城河也更深。 但这些问题,在高顺眼里都不是问题。 高顺将从汉昌c毋极两个县的府库里搜刮的兵器甲胄武装了几千的黑山贼,然后用他们做先锋,昼夜不停地攻城三个昼夜。 高顺麾下的黑山贼共有五万,除去一万的陷陈营和苍头军,剩下四万人战力普通。但就是这战力平平的四万人,轮番攻击一个守军不满三千的城池,也已经把守军拖得疲累交/加,欲/仙/欲/死。 第四日的清晨,高顺命令陷陈营和苍头军突然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登上城头,大杀一阵之后,终于占领了城池。 卢奴城的府库比起汉昌c毋极可是要丰厚了许多,在城中休整的那几天,高顺对黑山贼进行了重编。 他从苍头军中挑选勇猛之士,将陷陈营补满八百人。随后将武装起来的黑山贼同苍头军一起整训——此举无疑是在宣布,他们全部都是苍头军了。 此举虽然在旧苍头军士中引起不满,但高顺带着他们总是打胜仗,他们也只得默默接受。 之后高顺率领苍头军为主力,溯滱水而上,接连攻下了上曲阳c南行唐c望都c唐县c蒲阴c北平等地,势如破竹,以至于苍头军返回卢奴时,卢奴城旁的安熹县望风而降。 这个时候,中山国除了蠡吾c安国两县,已经全部落入了黑山贼的掌控。 这个时候,驻扎在武垣的颜良也终于重视起这一支贼寇,拔营西进。 得到这个消息的高顺命令黄龙北上卢奴坐镇,亲帅五万苍头军疾行军到达了博陵,竟是置身后的蠡吾于不顾,直接与颜良的大军隔着滱水对峙。 颜良兵力虽然稍弱,但尽是河北精兵,再加上颜良自己便是河北第一勇士,当即下令全军进攻。 这些天高顺一边攻城略地,一边训练苍头,尤其是训练弓箭手。眼下见袁军冲锋过来,高顺大手一挥,无数羽箭飞上天空,划着抛物线落入了袁军阵中,将许多人钉死当场。 颜良见状一愕,心道还真是小瞧了这股盗匪,没想到他们竟然用得起弓箭,训练得出弓箭手。 颜良大刀一引,袁军弓箭手也开始放箭,立刻就将苍头军的弓箭手压制了下去。 刚刚训出来的还是比不上精锐的袁军,现在高顺手下的弓箭手能抛射已经很不错,想要精密地点射,那是休想。 在弓箭的来回抛射中,袁军步兵趟过了浅浅的滱水,向苍头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苍头军果然没有让高顺失望,他们死死地钉在了河对岸,以橹盾结成盾墙,长枪从盾中的缝隙刺出,连成密密麻麻的枪林。袁军的第一波攻势犹如一拳打上一只满是刺的刺猬,挥拳者立时疼痛无比。 颜良当然不甘心,立刻指挥士兵进行第二波的攻击。 可事实再次让颜良失望,袁军的攻势如同撞上一堵巨大的墙壁,被苍头军消弭于无形。 袁军几次发动攻势皆被苍头军击退,甚至苍头军后阵开始有人大呼道,“颜良颜良,用兵不良!” 颜良火冒三丈,却还是冷静了下来。 这伙贼匪不是一般的贼匪,战斗力比冀州的郡国兵还要略胜一筹。况且盗匪兵多,颜良兵少,盗匪死则死矣,没什么价值,可颜良的大军还要去防备公孙瓒的人马,又怎能轻易就死? 嘿嘿,盗匪身后不是还有蠡吾县没有攻占么,颜良一拍大刀,想到了一个办法。 颜良写了封信命令亲卫骑士渡过滱水去蠡吾县城。 不出所料,颜良排出的骑士果然被高顺擒住了。 高顺召集几个万夫长过来,商议击败颜良之法,诸将有的说苍头军实力较强,应当进攻;有的说苍头军不及袁军精锐,应该防御为主;也有的说抽调兵力去段颜良的后路,爆他的菊/花总之众人喋喋不休,却并未议出一个笃定的战策。 正在此时,高顺的亲兵飞奔而至,手中捧着颜良写给蠡吾县的信道,“擒获袁军信使一名。” 高顺大步山前,抓过木片浏览一遍,当即仰天大笑道,“颜良你也有今天!” 他将木片往众人面前一丢,众人看了都是不由地惊讶,神色不一。 原来那信中说,颜良眼下只有不到两万的兵力,无法对抗苍头军的五万大军,请蠡吾出援军袭击苍头军背后。 高顺大笑道,“颜良眼下已黔驴技穷,蠡吾小小一个县,又能有多少兵马?诸将听令,明日辰时,渡河进兵,务必一战将颜良所部击溃!” 有人疑惑道,“这恐怕是颜良的骄敌之策啊。” 高顺笑容一敛,狠狠地道,“我已探查清楚,颜良所部眼下确是不到两万人,晓谕全军,务必戮力同心,但有后退者斩!” 那名万夫长还想再说,确是畏惧高顺威严,领命而去。 次日辰时,日头高升,苍头军迎着朝阳趟过了波光粼粼的口水,向袁军发起了冲击。 被苍头军呼为“用兵不良”的颜良见苍头军全军出动,不由大喜。黑山贼果然没脑子,自己只用小小的一条计策便将其骗过了,看来今后打仗还是多用脑子的好。 滱水从西而至,在此折而向北,这中间就形成了一个大概π/ 2的扇面,苍头军从扇面的西北侧发动攻击,袁军在扇面的东南进行防御。 日头初升,而苍头军向光,袁军背光。 再加上苍头军不及袁军精锐,攻势自然受挫。苍头军今日的情势,比之袁军在昨日更加狼狈。 但苍头军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死战不退,说什么也不退,一波又一波,攻势异常紧凑。甚至他们甚至知道难以攻破袁军的防御,就算是撤退也有条不紊,让人惊叹。 不过,今天这仗,不论怎么打,都是袁军要胜了。 为了拖住黑山贼,颜良每隔一个时辰,就要让前军的将士们溃退个几十步——他可不希望黑山贼屡次受挫之后,灰溜溜地逃回去。 颜良向蠡吾求援是假,但分兵绕到黑山贼后面却是真。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颜良就命副将带五千精兵从滱水上游迂回,等到日暮时分黑山贼疲累欲死的时候,这支奇兵就可以发动全军突击,他们前后夹击,定然能够击败苍头军。 太阳渐渐移到了正南,又开始渐渐偏西——已经到了午后了。 太阳光开始直刺袁军的眼睛,不过沉浸在大胜的期待中的颜良却没有觉察到有多少不妥。 再等等,再等等,黑山贼斗志未泄,再等一个时辰,他的伏兵就可以用了。 但让颜良倍感意外的是,才过去半个时辰,他就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吾乃常山赵子龙 颜良猛地转身,只见袁军东北方向的侧翼正有一支骑兵在快速逼近! 不仅如此,战场西南也有一支骑兵!两支骑兵数量各在三千左右,总数就是六千! 他奶奶个熊颜良啐了一口,立刻派出侦骑前往苍头军背后,催促那五千伏兵立刻出击! 可是颜良派出使者的时候,都忍不住地在想,他们能突破苍头军和幽州突骑的阻拦吗? 不出所料,这两支骑兵果然是幽州突骑。颜良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骑的虽非白马,他们的战马甚至可以说是普通。可他们马术精良,纵然在奔驰中也能保持队列——仅是这份工服,就足以让颜良断定这是支主力精骑。 想当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也不过比这伙骑兵稍胜一筹,难道公孙瓒这一年秘密积蓄军力,实力大增? 颜良脑海里闪过万千想法,却是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下令收缩阵型。颜良知道幽州突骑骑射杰出,但并非不可击败——当年麴义只用了八百先登勇士,就将白马义从打得大败,如今颜良手下的兵士虽比不上先登死士,比张合麾下的大戟士也稍逊一筹,但结阵抵抗这两支骑兵,已是够了。 就在袁军收缩阵型的时候,颜良已经感受到那澎湃而至的滚滚陈雷,犹如重锤一样敲在胸口——这就是骑兵的威势! 高顺见突骑发动,自然也不甘落后,令旗一挥,苍头军死死咬住袁军,阻碍他们的脚步,而陷陈营的八百人则是列成一个小型是锋矢阵,从中军快速逼近袁军! 高顺一直都没有用陷陈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眼见着两翼的骑兵渐渐到了百步,颜良连忙命令弓箭手齐射。可不待弓箭手们引弦射击,早有一阵箭雨倾泻了过来。躲闪不及的弓箭手纷纷中箭倒地,但更多的箭矢则是打到了步卒的大盾上,划过袁军兵士身上的甲叶,然后猛地顿入地面,箭尾犹自颤抖不息。 紧接着,第二波箭雨紧随其后。 颜良狠狠地啐了一口,心道幽州突骑果然甲于天下,只是你们想只凭六千人和一群乌合之众便想击溃这两万多的精兵,哼哼不说是痴人说梦,那也是异想天开。 东北方向的骑兵已经放下弓箭,取刀在手——清一色的环首刀,看来公孙瓒也富起来了嘛。 为首骑士骑着一匹黑马,身形挺拔,偏偏又面容奇丑,让人望而生畏。若是他自己,多半想不到自己的容貌也有这般效果。 黑马骑士厉吼一声,“为了山中父老,为了少督帅!冲!” 三千骑士犹如一柄利斧,重重地劈入袁军的阵营! 他们踏破重重的盾墙,又撞上如林的枪矛,接着巨大的惯性将长矛纷纷折断。战马悲鸣,骑士扑倒,同时也必然撞上几个袁军步卒,带着环首刀狠狠地刺向他们的胸膛! 颜良不由愣了一刻,在他看来,这支骑兵的打法太不要命了! 突骑不擅冲阵,尤擅游/走袭扰,可这支突骑看起来却似乎不想顺从平常的打法,攻势之犀利,已经隐隐有了当年白马义从的气势。 而这支突骑的为首黑马将军,更是舞动一杆黑沉沉的铁枪,招式威猛犀利,三千骑士以他为首,已经突破了最外围的一层防御,开始向袁军的深处挺进。 与此同时,西南方向上的三千突骑也端着短枪,狠狠刺入了袁军大阵。 而这一支骑兵比起方才更加犀利。为首的骑士白马银枪,银盔银甲,恍若一团舞动的雪花,倏地冲进了袁军的重重包围中。白马骑士手中银强闪动,犹若梨花带雨,夭夭其华,招式固然优雅美观,杀伤力更是巨大。 与东北方向那个猛冲的黑马将军相比,他们无疑是一刚一柔,但刚不可久,柔的却能转圜如意,银枪过处,袁军无不立死。 白马骑士身后的突骑也与方才不同,他们不配环首刀,而是清一色的短枪——短枪较环首刀更长更沉重,使用起来也愈加困难。 两支突骑已经迅速地突入了袁军大阵,但更糟的是,该死的黑山贼竟然派出了最精锐的一支兵力,从正面狠狠地冲击袁军的防御。这支精兵全部身着重甲,步伐齐整,配合严密。如果说袁军的防御成为一堵坚实的墙壁,那他们就是重重敲在墙壁上的铁拳! 可恶!颜良自知这支精兵,恐怕连大戟士能要稍逊一筹了。 三个方向被同时猛攻,不少袁军士卒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拥有必胜的斗志,不再像先前那样认为此战不过是击溃一股盗匪——谁家的盗匪竟然有六千的突骑,谁家的盗匪竟然有一支重装步兵? 恐惧,已经开始在袁军中蔓延。 袁军的正面被陷陈营和苍头军步步进逼,苍头军兵力虽多,进展却慢,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翼的骑兵,他们虽然只有六千骑,却犹如两柄利刃,正在快速插进袁军大阵的心脏,企图端掉中军,一举击溃袁军的士气! 颜良顾不得关心他派出的信使能不能被蠡吾方向的伏兵接到,已经率领亲卫中军向西南方向的突骑杀去。 他要击败这股骑兵,挽回袁军的士气,同时补全袁军的阵型。东北方向的那个黑马将虽然勇猛,武艺也算不俗,但比起这白马骑士,却是差得远了。 颜良大喝一声,直奔白马骑将杀了过去。 “来者何人,快快授首!” 颜良一挥大刀,将身边的一个幽州骑士拦腰斩断,大刀顺势一个回旋加速,变了方位,猛地劈向白马骑士。 孰料白马骑士并不格挡,只是举起银枪一抖,三朵细小的枪花越过重重刀影,竟然直趋颜良的前胸! 颜良顿时大怒,刀锋一转,狠狠地压下,劈向骑士的银枪——他想就算不能结果了敌将,也要让他失了兵器。 但白马骑士再次给了颜良惊喜,银枪又是一抖,竟然再度避开刀光,枪尖还顺势从刀柄上划过,“叮”地一声,虽然细小,却无疑是宣示着颜良败了。 交/手的第一个回合,颜良是真的败了。 颜良感到无以名状的愤怒,同时觉得此人尽是耍花样,没有真本事。要知道,他自出道以来,在河北未尝遭遇敌手,纵然是强如文丑c张合,与他对战也都是处在下风。 他从来没有落在下风过。 愤怒的颜良舞动大刀,向白马骑士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白马骑士也是收敛心神,专心搏战,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在旁人看来,颜良攻势威猛,却每每为白马骑士的精妙招式化解;白马骑将虽然守多攻少,但偶尔攻出的一招,亦需要颜良全力招架。论气力似乎是以颜良为长,但武艺无疑是白马将军更胜一筹。 一时间两人缠斗,幽州突骑源源不断地涌入袁军阵中,大杀特杀,不多时,两支骑兵便以汇合。他们汇合之后并不停止前进,而是循着对方的来路继续猛冲——很显然,幽州突骑是打算把袁军凿穿,再狠狠地劈裂! 袁军正面苍头军的进攻愈发猛烈,颜良的前军甚至已经有了崩溃的趋势——在平原地带,又有哪支兵力能够长久地抵抗数百于己的兵力强攻呢? 大戟士也许是,但颜良手下的这些兵,还要差了些。 颜良始才觉察到一丝不妙,一个直刺逼开白马骑士,横刀问道,“阁下何人,颜良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那白马骑士淡淡笑了笑,眸子里涌出更炽热的战意,“吾乃常山赵云也!” 话音未落,银枪闪动,颜良提刀再战,但心中已经焦虑万分。 赵云,赵子龙! 此人虽然籍籍无名,可是年前磐河一战时,便是他与文丑大战数十合,最后保着公孙瓒杀出重围。 文丑的武艺虽然略逊颜良一筹,可颜良若要击败他,也要在两百合以后,这个年轻人能与文丑不分胜负,可见不凡。当日大战之后,颜良还数落过文丑,怎地打不过一个白马小将,可今日这个白马小将到了自己面前,颜良才终于明白了文丑的苦衷。 这人的枪,很快,很准,也够狠! 此人无疑是个练家子,似是受过名师指点,而非颜良和文丑这样的野路子。 只是自己方才已经与这人交/手五十余合,却不能占多少上风,反而是自己体力消耗为大,这么说此人的武艺比文丑更胜半筹? 赵云通名之后,枪法突然变得犀利,攻速也快了一分,这让颜良不得不用尽全力开招架。赵云的枪似缓实疾,平中隐奇,随随便便的 一招一式,便能幻化出无数枪影,分开片片枪花,笼罩浑身各处要害。颜良虽自诩武艺过人,但用尽全力之下,再加上心忧战况,不知不觉间已是攻少守多,落到下风。 “呔!” 赵云蓦地舌绽春雷,一杆银枪划出重重叠叠的枪影,矫若游龙般刺向颜良的全身要害。 颜良瞪大眼睛,怒吼一声,大刀亦是重重地向前刺出! 就如两人接战的第一招一样,就算赵云能击杀颜良,颜良也要让赵云前胸洞穿而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从前有只猪 赵云瞳孔爆缩,身躯以一种不可思议地扭/动,堪堪闪过了颜良的刀锋,银枪不停,疾刺颜良前胸。 颜良没想到赵云竟能避开他的大刀,更没想到赵云还能舞枪来刺,一时间心中恐惧——这世间竟有武艺如此高强之人? 生死关头,颜良大喝一声,从马背上高高跃起,银枪未及刺中他的前胸,只是划过大腿,带出了一串血花。 颜良在空中动作不停,一刀斩下马头,飞脚踢向赵云,紧接着借势一个翻身,将一个幽州骑士踹下马背,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返回中军。 而此时的袁军大阵,已经开始了溃散。 颜良心中已经有了悔意,他本可以坚守武垣,威慑四方的! 这一战他败了,败得很是彻底,不仅大军败给了过去不堪一击的黑山贼,武艺上也败给了籍籍无名的赵云! 颜良心中苦笑,这个赵云,此战之后只怕是要扬名河北了吧,能击败袁军第一猛将,又如何不是一桩值得庆祝的事呢? 陷陈营和苍头军此时已经击溃了袁军的前军,两队幽州突骑也已经各自凿穿了袁军大阵,冲出阵去。溃散的前军正向中军靠拢,两翼的阵型已经支离破碎,就连是实力保存较好的中军,也因为幽州突骑的冲杀而士气低落,斗志动摇。 当此不逃,又待何时? 不过这种不上台面的话只能想想,作为河北大将的颜良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颜良即刻下令全军撤退。 不适当的撤退只能演变成溃败,而颜良也不知道此时撤退究竟是否应当。他打过了太多顺风顺水的仗,今日一败,想起赵云银枪的犀利,甚至不及收拢败军,只是率领中军向东南一泻千里。 无论是作为苍头军首领的高顺,还是此次幽州突骑的主将赵云,都不会坐失良机,放弃杀伤袁军的机会。于是幽州突骑马不停蹄,紧紧衔着颜良的中军,将急欲向主将靠拢的溃兵败兵再度杀散,而高顺下令苍头军以雁形阵发动,犹如一双巨大的翅膀将落在后面的袁军拍死扇死,甚至是狠狠地啄碎! 但高顺很快停下了追击,并传令前方的幽州突骑也收兵回转。 这实在是让奇怪的事情,高顺不趁热打铁,巩固战果,为何要收拢兵力,重新列阵? 很快赵云就发现,苍头军的后面有一支为数数千的袁军步兵开来。 这很是意外。 难道是蠡吾城的军力? 当然不可能。 这支人马就是颜良留下的人马,只可惜颜良的信使久久不到,他们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有见到信号,便只好自己杀了出来。 但很不幸的是,他们的对手是高顺和五万的苍头大军。 以一当十,何况又是平原之地。 这五千精兵很快被幽州突骑截断了后路,旋即被苍头军包围,奋战到了太阳落山,终于全军覆没。 其后,高顺命人清点损伤和战果,发现只此一战,便击杀袁军近万,俘虏五千余人,而苍头军的损失还不到三千。 高顺劝降袁军的战俘,补充到苍头军中,但有不从,便一刀杀了。这等行径在赵云开来,无异于屠夫行径,可高顺为了早日救出梁啸,也已顾不了这么多了。 两日后,两军再战于滹沱河北岸,颜良再败,率数千残兵退入武垣城塞中,坚守不出。 苍头军并幽州突骑退后数十里,便在滹沱河北岸扎寨。 夜深人静之时,赵云巡视了营寨之后,独自来到了滹沱河畔,陷入沉思。 他永远都记得黑山贼跟他之间的仇恨。 赵云是常山真定人,而黑山贼最肆虐的地方,便是常山,此次黑山贼与袁绍大战,地点也在常山。 在黑山贼兵锋不算极盛的时候,赵云带领家乡的子弟,组成一支义从骑队,加入了公孙瓒军中。这支义从当然不是白马义从,公孙瓒组建白马义从不易,也自然不会将精锐骑兵交/给一个既无声名,又无背景的小将统领。 后来黑山贼肆虐常山,赵云担忧家中的亲属,便返乡了一趟。孰料正是在他回乡之前,黑山贼竟将他的哥哥杀了。 从此以后,赵云深恨黑山贼。 他返回军中时,恰逢公孙瓒与袁绍的磐河之战,也就是那次,他遭遇文丑,与其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最后又护着公孙瓒杀出重围,返回右北平。 但黑山贼反而与公孙瓒结成同盟,互相派遣援军抵抗袁绍兵锋。 公孙瓒与袁绍对峙时,黑山贼勾结袁军猛将鞠义,杀入邺城中,险些夺了袁绍的根基之地;与之相应,公孙瓒命令臣服于自己的乌桓大人蹋顿率领两营乌桓突骑去援助黑山贼。 前些日子,一支四千人的骑兵来到了幽州境内,请求公孙瓒发兵救援黑山贼。 这支骑兵虽然并非究竟训练之师,但在赵云的角度来看,也算不差,什么时候黑山贼有了这样的骑兵,可是咄咄怪事。 那支骑兵的首领叫做聂文,据他自报身世说是当年孝武皇帝在马邑伏击匈奴时,曾经出过大力的侠士聂一。但聂一早已成为冢中枯骨,聂文的家世也算不得家世,他之所以如此说,只怕是为了博得更多热血男儿的支持。 公孙瓒本来急着安定幽州内部,清洗掉前任幽州牧刘虞的痕迹,是不想再派援军的。 可这个聂文不知说了什么,总之是舌灿莲花,竟让公孙瓒同意发兵。但援军的数量少得可怜——只是赵云麾下的这两千骑而已。 聂文叹了口气,不去谴责公孙瓒的抠门,出发之前就来拜访赵云,虽然赵云横眉冷对,但聂文也不失了恭敬。这让赵云多少有些觉得对不住人家,后来两人渐渐了解后,赵云也知道了聂文虽然容貌丑陋,却是如同他先祖聂一一样的热血男儿,慷慨之士。是以两人相处地也颇为投机。 一路上聂文将全部雁翎骑交/由赵云统领训练,他自然看得出赵云的本事比他强得多。 赵云果然没有让聂文失望,短短十日内,令雁翎骑的战斗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对于藏在雁翎骑战马马鞍和马镫上的秘密,聂文也未刻意隐瞒,赵云心知肚明,却也未急不可耐地效仿。 赵云不是傻子,更知道此法的巨大作用,他知道他麾下的两千骑兵装备马鞍马镫后,甚至可以正面击败公孙瓒亲帅的白马义从——可他不会这样做。 赵云是个战将,更是个君子。 他虽然想提高部属的战斗力,可从自家的仇敌身上学本事,他还不会去做。 出发前公孙瓒曾经告诉赵云,此战以保存实力为先,尽量让袁绍和张燕两败俱伤——只怕此时公孙瓒还不知道黑山贼的大督帅已经换成了一个叫做梁啸的年轻人。若是知道实情,恐怕公孙瓒连这两千骑士也不会派出了,至于黑山贼的现状,却是聂文告诉赵云的。 此战已经打残了颜良,基本肃清了冀州北部的兵力,战果已经超出了赵云和公孙瓒的预期。 赵云盘算着,打算明日便带自己的两千部属北上回师,至于黑山贼和袁绍军的撕咬对掐,让他们去咬吧。昔有卞庄刺虎,虽然公孙瓒未必有卞庄那样聪明,但黑山贼和袁绍都已是势成骑虎,必得拼个两败俱伤才能罢休了。 只是让赵云始终有些好奇的是聂文口中的梁啸,也就是如今的黑山贼大督帅,已故大督帅张燕的义子。 按照聂文的说法,梁啸在危急时刻扛起了保卫百万部众的重担,整训大军。梁啸又与士卒同食同眠,亲冒矢石,身先士卒抵挡袁军的进攻。不独如此,梁啸更是一个聪明人,听说他制作一种杀伤力巨大的投枪,甚至可以穿透铁甲,将人钉死在地上。 但在聂文口中,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与最下等士卒同食同劳——这个也可以说是驭下之术,先秦时的魏国大将吴起就曾经做过。带有偏见地看,这的确存在做戏的可能。 但聂文接下来述说了许多梁啸别的事,说梁啸与兄弟们如何相处,说梁啸如何搁置偏见,与对他不满的人合作并成功让众人归心,说梁啸如何为保护数十万的老弱妇孺而穷尽智计,绞尽脑汁与袁军对抗。 也许聂文的话又颇多的溢美之词,可在赵云看来,聂文说这些,自然而然,毫不做作。 想必,这个梁啸,也是个人物吧。 黑山贼中,也未必尽是坏人。 想到这里,赵云心中略有怅然,这天下这么大,总有不能如意的事情,他一身武艺,胸怀韬略,也 是在公孙瓒手下籍籍无名么? 不期然间,身后脚步声响起,赵云精神一警,旋即放松下来。 是聂文,聂文走到赵云身边一屁股坐下,望着天上的一钩残月,突然道,“子龙,你可知道少头领每次看月亮都要说什么话?” “不知道。”这个问题在赵云看来,真是太过怪异。 少头领自然也是梁啸,梁啸有很多称呼:少头领c老大c大督帅c少督帅之类,赵云对此也有些奇怪,不明白梁啸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少头领总是说,每个有月亮的晚上,总有一只猪,一边流口水,一边流眼泪。” 听着聂文的话,赵云不由呆住了。 这句话同梁啸这个人一样,很是奇怪,可仅仅从寥寥数语中,赵云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凄苦之意。 真是奇怪。 两人一时无言,半晌聂文突然问道: “子龙,你明日便要走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藏兵 聂文突然问道:“子龙,你明日便要走了么?” “嗯,眼下颜良已经困守武垣城中,你与高将军帅军南下救援大督帅当无阻碍。我使命已经完成,自当率军回师。” “可是,你不想见见少督帅么?” 听到这个问题,赵云也是微微一怔,俄而笑了笑道,“想见,不过不见也没关系。” 聂文苦笑道,“其实不瞒你说,少头领一直都想见你的。” 这次赵云是真的愣住了,他一直籍籍无名,又怎会为梁啸知晓,难道梁啸竟是他的同乡? “少头领说,赵子龙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将军,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忠勇之士,是名副其实的无双国士。可是,少头领又说,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他说赵子龙是天下间最值得结交/的朋友,若是能见你一面,那是死也甘心。” 聂文说完这些,竟少有地叹了口气,“以前我问起你的时候,少头领只说见了就知道了,这半个月来与子龙相处,聂文才知道此言非虚。” 赵云不知道梁啸何以知其人,但梁啸在背后说了他这么多的好话,而自己又是真的籍籍无名——既然如此,梁啸的话大概并非刻意讨好,而是由衷的称赞。 只是这种称赞,却让赵云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对了,子龙你可知道,少头领为何上黑山做贼?” 赵云再度摇头,在他看来,梁啸应该一直是贼才对,不然又何以继承张燕的衣钵,执黑山贼之牛耳? “少头领上黑山,其实是去寻仇的。”聂文又叹了口气,“我们与黑山贼是有仇的。我们本来不在黑山,而在上党郡的谒戾山里做小贼,过小日子。可是有一天,黑山贼洗劫了我们的营寨,屠光了寨中的老弱妇孺,少头领这才决心上黑山复仇。” 赵云不料这其中还有颇多的纠葛,当下沉默不语,只是认真倾听。 “但是少头领发现,大督帅并非是滥杀无辜的人。黑山贼号称百万之众,其实大多是老弱妇孺,并无一战之力。少头领发现这些之后,知道是大督帅有意收容难民,因此断定屠戮山寨之事并非大督帅所为,复仇的心思也渐渐地淡了。 “可袁绍要屠尽黑山贼,这是大督帅和少头领都不允许的。若非如此,少头领又何须贪恋权位,只要率众投降不就得了?” 赵云听到这里,也不由地心生感动,“两位督帅都是心怀百姓之人,委实难得。” “黑山贼数量太多,良莠不齐,这也是少头领一直担心的问题。他打算这次击败袁绍之后,就率领黑山部众向西越过太行山,把他们安置在并州。只是这样太难,只怕很难做到。” 聂文说到最后,突然咬紧了嘴唇。 赵云顿了一顿,已然明白了聂文的心思。 “子龙,纵然如此,你也打算离开吗?你只见到高顺将军屠杀俘虏,难道没有见到我军过境时,与民秋毫无犯,不仅不掠夺平民家一粒粮食,更是开仓放粮,使饥寒得食,老病得保。战场上的生死由战场决定,少头领和大督帅都是从未虐待过一个庶民的。” 赵云的脸色渐渐舒缓开来,露出了微笑,“有这样的贼吗?我倒是很好奇,不如你带我去见见,若你骗我,小心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聂文神色振奋,重重地一拍赵云肩头,“子龙,我爱死你啦!” 五万苍头军星夜南下,而走在苍头军前面侦查军情,肃清小规模抵抗的,正是雁翎骑和幽州突骑的联军。 他们知道,此刻的梁啸一定急的快要疯了。 不出聂文所料,此时的梁啸真的快要急疯了,可是急疯了的显然不止梁啸一个。 袁绍也是心情急迫,他接到黑山贼寇掠中山国的消息,虽然说中山国毗邻幽州,他并不看重,但没能将黑山贼堵在常山国内,毕竟是他的失策。出兵之时他太过轻敌,以为自己亲帅两万余大军,再有吕布的并州狼骑为用,可以一战击溃黑山贼众,收容流民。 可战况发展到今天,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一个月前的连绵大雨,不仅为黑山贼争取了喘/息之机,更是让吕布萌生反意,叛逃南下。 而后的黑山贼,竟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和韧性。 攻打飞燕寨许多日,竟然还不能摧毁了这最后一道的屏障。 也许正是孤注一掷,这才令黑山贼也为之疯狂吧。 只要黑山贼能撑到黄龙和高顺的援军,那久战疲惫的袁军多半不是对手,内外夹击之下,袁绍只怕要大败而回了。 但袁绍是毫不担心这个可能的,颜良有三万大军驻守武垣,而高顺和黄龙不过是七八万的乌合之众——尽管都是乌合之众,袁绍却不得不承认,梁啸麾下的黑山贼有着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盗匪做到这一步,只怕张燕死也瞑目了吧。 袁绍站在高高的土山上,俯视一切。 视野中飞燕寨已经残破,摇摇欲坠,似乎一触即溃。飞燕寨北面的山壁陡峭非常,徒手绝难攀援,若是黑山贼妄想由此逃出去,只怕会滑下来摔个粉碎。 这一战,终究是将要结束了。 也不知梁啸那小子,还能不能活命? 袁绍全身金甲,在朝阳的沐浴下浑身上下反射着金光,高高在上,令无数人景仰膜拜。 “诸将奋勇,此战必胜!” 袁绍狠狠劈下佩刀,土山上的弓箭手和投石机立刻开始了射击,无数袁军步卒在弓箭的掩护下扛着飞梯奔向飞燕寨的寨墙。 袁军已经全军出动了,这一战他们势在必得。 听着袁军的呐喊声和时不时黑山贼倒地而死的惨叫,袁绍的心中满是快意。 然而站在袁绍身后的田丰,却突然有了丝不祥的预感。 两个时辰后,梁啸终于在喊杀声中醒来。 他这一病睡了太久,整整两日一夜过去,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 梁啸努力睁开双眼,头脑却昏昏沉沉,始终提不起精神来。 “小涵小涵” 梁啸虚弱地呼喊着,刚刚要站起来,又觉心中一阵烦恶,一屁股瘫坐在了榻上。 阎涵隐约听到什么,走到帐口才知道梁啸已经醒来,一时间喜上眉梢,将手中的东西一丢,就跑了过来。 “大哥,你醒了!” “你来做什么,胡赤儿呢,胡赤儿!”梁啸见到面前笑中带泪的阎涵,反而忘了自己方才下意识的呼唤。 阎涵一愣,立刻笑道,“我这就去叫胡将军。” 等到胡赤儿火烧火燎地跑过来的时候,梁啸差一点又睡了过去。 “少督帅,末将来了!”胡赤儿赤色的头发披散着,浑身浴血,整个人好似一头杀人狂魔——他刚刚带人击退袁军的一波攻击。 “还有多少人?”梁啸有气无力地问道。 “自从袁绍堆成土山之后,我军死伤惨重,如今只余三万人不到了。” “还有多少人,藏兵谷。” 胡赤儿微微一怔,脸色有了些不忍,无论如何,他也是人。 “只剩不到五千人了。” “嗯立刻进山,全部杀光,然后大军撤入藏兵谷。” 梁啸断断续续地说完,已是摇摇欲坠。 “记住,不准多带人手。” 胡赤儿脸色阴沉,抱拳应诺而去。 飞燕寨已不能再守了,既然如此,也该把藏兵谷里的人杀干净全部做成人脯,不然的话等大军进山,小小的藏兵谷内再也藏不了什么秘密。那时候军粮一断,只怕对士气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还在等,他们还在等援军。 只是援军究竟什么时候能到,援军究竟能不能到,抑或是援军是不是已经被颜良扼杀在了滹沱河北岸黑山贼不放弃,并非因为一定可以打赢这场仗,而是因为努力,才能看到希望。 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放弃一定失败。 在此时,胡赤儿只希望高顺能够顺利南下,从背后给袁军致命的一击! 胡赤儿叹了口气,走到帅帐边,对着那两百精兵一招手,走向了隐蔽极好的藏兵谷谷口。少督帅既然说了不准多带人手,那他也只有凭借着两百人可用了。 行将日暮之时,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梁啸再次醒来。 这次梁啸清醒了很多,一醒来就紧紧握住了阎涵的皓腕,急切问道,“小涵,战况如何?” “大哥”阎涵想起这么多日夜来梁啸为黑山部众所付出的一切,不由落下泪来。 梁啸心中一沉,知道情势多半不妙,正欲起身,帐外张雷公已经吼道: “营寨失守了,我军快要抵挡不住,少督帅快藏起来!” 梁啸挣扎着抢到帐外,只见血染的霞光之下,飞燕寨四周已经千疮百孔,无数袁军从外涌来,不断有黑山贼倒在了他们的强弓利刃之下。 他们都已是黑山贼中最勇敢的战士,却仍不能阻挡虎狼一般的袁军。 袁军攻寨这许多日,只怕光是心中积累的怨毒,就足以让飞燕寨内无能活命了。 “雷公,快!通知各军,大伙退入藏兵谷!” “藏兵谷?”张雷公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原来还有后手,我去了!” 太阳落山之际,仅存的两万余黑山贼终于退入藏兵谷内,来不及撤回的数千人悉数战死。 狭窄的谷口之容十数人通行,袁绍有心攻打,却被田丰c逢纪和张合等人劝住。 战局,再一次陷入胶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浴火重生 数日之后,藏兵谷内再一次陷入断粮的危机。 后世白居易曾经就唐明皇和杨贵妃的事写了一首长诗,他在其中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而对于黑山贼来说,叫做军粮人脯有时尽,吃货绵绵无绝期。 即便是只有两万人,对于不再有存粮的黑山贼来说,消耗也是巨大。 相对论决定一切,你粮草丰裕的时候,就算是一百万人也不嫌多,可真到没有什么可以吃了,就算多一个人都觉太多。 之前的尸体都被小心翼翼地剔肉剜骨,将骨头和内脏埋入地下,弃之深谷断崖。但此时正当夏日,气候炎热,许多肉脯存放不了太久,甚至是来不及晾去水分,成为肉干,就要腐烂c发臭 那些老弱妇孺的尸体,有的成为了黑山贼将士们体力,有的则是成为腐肉一摊,被弃之如敝屣。 所幸是那两百名的火门人众做事干脆利落,尸肉的腐烂也并未造成疾病的滋生。 但对于黑山贼来说,的的的确确地断粮了。 谷口处文丑正亲帅精兵突击,而梁啸则是站在藏兵谷的中心,任由烈日炙烤在身上,惨白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山谷中的呼呼风声扬起他散乱的长发,但他的人,还是那样立着,立在空旷的山谷之中。 梁啸几次都想要放弃了这次不对等的战争。 可是,他不能放弃。 他已经不仅仅是梁啸,而是黑山贼的大督帅。 高顺想必此时已经安顿好了那十数万的部众,而自己留守飞燕寨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不论高顺能不能南下救援他,他们的使命都已经各自完成了。 梁啸知道自己多半难以逃出生天。 高顺的兵力比自己还有不如,何况要照料那样多的部众,自保已是不易,自己又怎能奢求他来救援呢? 他之所以留在这里,便是要拖延时间,让袁绍紧紧盯着他,从而给数十万部众活命的机会。 此战之后,不论他是战死c自杀,还是饿死谷中,袁绍兵力大损之余,只希望他不会再对黑山贼大肆屠戮。当然,这藏兵谷内的两万人是例外。 梁啸只希望,袁绍杀了这两万人之后,能够冷静一下,吸纳那数十万生民。 他微阖双目,缓慢运起张燕交/给他的呼吸之法,片刻之后已是心旷神怡,周身再复精力。 此时的梁啸六识极为敏锐,突然向远处的一面山壁望去,不由神色大骇。 那绝壁上正有一个人,顺着下来。 莫非是袁绍的精兵? 这个念头从梁啸心头一闪而过,便立即否定。那人身手敏捷,但衣着敝旧破烂,况是孤身一人,怎么说都不似袁军中的精锐之士。 奇袭务求一击而功成,只派出一个人,这算什么? “什么人?” “烦劳将军通报少督帅,高顺将军的援军到了!” 那峭壁上的山猴子短短一句话,让梁啸大为振奋。 原来,高顺一日前已经到了。 高顺昼夜行军,每日只扎营休整三四个时辰,全速赶来,终于在飞燕寨被破之后三天赶到了战场。 幸亏有赵云亲自带人解决哨探,这才未让松懈大意的袁军发现苍头军的行踪。 五万苍头军疾行几个昼夜,到达战场上的只有不足三万人,高顺命令得力将领在后面收容掉了队的将士,他的心,早已是飞到了战场之上了。 高顺一边命令苍头军秘密休整,一边派人打探梁啸的下落。 飞燕寨的失守,是一个十足的坏消息,但高顺知道,梁啸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可以坚守。 那就是藏兵谷。 因此高顺派出善于攀援的军士,前往藏兵谷和黑山贼昔日藏身的各处洞穴探查,希望能查出梁啸的行踪。 高顺的信使当晚便返回苍头军大营,告诉高顺,就在今夜丑时,两军内外夹攻,歼灭袁军! 子时,也就是一个两个时辰后,看来少头领果然还是那个性子,喜欢昼伏夜出,喜欢伏兵奇袭! 高顺仿佛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梁啸,指挥数万黑山贼与他的苍头军两面夹攻,尽歼袁军,生获袁绍c文丑,梁啸一脚踹过去,让袁绍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作战之前,需要紧密的部署。高顺得知藏兵谷内的兵力已经不足两万,而大多带伤,今夜梁啸能选出来突袭的人手,只怕不会超过五千人。因此,主力还是要靠苍头。 所幸袁军经过长久的拉锯战,也已经损失惨重,眼下只有万余人马了。 今夜,就在今夜! 当子时的刁斗打响之后,几乎所有的袁军将士都已进入了梦乡。可袁军的首席军师,田丰却久久不能入眠。 他们已经被拖在这个战场太久了! 袁绍本来不该亲领大军,袁绍更不该与梁啸定下约定,在这个所谓的飞燕寨进行一个多月的拉锯战。 主公是志在天下的人,这次为梁啸所迷惑,耽于常山国境内,幽州公孙瓒和雍州的李傕c郭汜,才是大患啊。 颜良数日前递交/军情过来,说启程讨伐高顺部的黑山贼,此时战斗也该结束了,不知援军何时能过来? 田丰不知道的是,颜良此时已经为闻风而动的公孙瓒引军攻打,困守武垣城中,以弱势的兵力死死抵抗。 田丰更不知道的是,夜幕中的一头苍莽巨兽,正缓缓张开大口,准备一口将袁军咬碎! 田丰不能入眠,干脆起身读书,他从书箱中取出一卷道德经,读到“刚不可久,柔不可守”的时候,蓦地一惊。 袁军已经进攻了一个多月,是否应当防备黑山的的反攻呢? 就在此时,营外杀声响起,无数火焰燃烧起来,点燃了整个袁军大寨。 田丰手臂一颤,书卷落到案上,他却已经顾不得捡起来,大步走出帐外,只见四面八方,皆是大火,喊杀声阵阵传来,直冲霄汉: “生擒田丰,阵斩袁绍!” 生擒田丰?田丰不由一惊,却已经顾不得这些,飞步奔向袁绍的帅帐。 袁绍也已经醒来,正在亲兵的帮助下着甲,一旁的文丑大步奔来,“嗵”地跪在了地上,“请主公给我两营兵马,必定将贼匪击溃!” 田丰急道,“黑山贼敢出谷攻击,想必是有了援军接应,主公可使一大将断后,亲帅主力寻觅方向正面突破!黑山贼战力不及我军,只要我等彼此呼应,必能令贼寇铩羽而归!” 袁绍不想文丑那样枪大无脑,自然分得出这两个方案的好坏,当下命令文丑断后,袁谭领军先行,循着攻山的来路撤退。 按说如此进军,极可能遭遇伏击,可田丰却不怕伏击。黑山贼再怎么也都是山贼,又怎么可能在正面上击败久经训练的精锐大军? 他没想到正是此时的自信,令袁军陷入死地! 袁军兵力大损之下,集结更是快速,片刻之后,已经向东南方向突围而去。 众兵将护着袁绍,缓缓而行,而身后的贼寇也不追赶——他们显然是在围攻文丑的断后人马了。 走到一处山谷中,袁绍左右相顾,突然仰天大笑道,“黑山贼果然是乌合之众,若我用兵,当在此处设伏!” 袁绍话音方落,突然一阵梆子声响,山坡上立起无数黑影,一道道火箭射了过来。袁军大意之下,被射中不少,须臾整顿人马再次逃出战场。 黑山贼也不追赶,只是在山上指点袁军,不住地坏笑。 走了一个时辰的夜路,袁军紧绷的神经渐渐松了下来。 大概是安全了。 袁绍看看左右,突然仰天大笑道,“黑山贼果然是乌合之众,若我用兵,当在此处派出一支精锐骑兵!” 话音方落,突然一声响箭,一队骑兵从西方杀了出来,为首一将墨甲黑马,横枪大呼道:“袁绍小儿,吾在此等你多时了,纳命来!” 袁绍再也没了优雅威严的气度,带头逃命起来。他身后的张合轻轻一声叹息,心道若是整军再战,也未必不能击退来敌,只是将帅为三军之枢要核心,袁绍已经丧胆,又怎么再让士卒用命? 那支骑兵冲杀一阵,圈住了两三千的败军,放过袁军主力。 袁绍觉得自己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明明还是形势一片大好,眼看着就要全歼黑山贼了。可贼匪偏偏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大军,又如何潜到了距离大营如此近的地方,发动突袭? 袁绍怎么也想不明白,看看周围主将,发现文丑不在,韩猛不在,但张合和儿子袁谭还在。田丰面有愧色,逢纪却是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唉看来还是元皓忠心耿耿,虽然他经常不给自己面子 袁绍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明亮,袁军也已经疲累交/加,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睡过去。 可突然间,袁绍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 待他抬起头时,发现四周已是立起了无数大盾长矛,一支不亚于两万人的大军已经缓缓合围。 这难道就是黑山贼的援军? 可是自己这一方,只余不到五千人了啊! 敌阵中一骑白马驰出,那员将白马银枪,张弓搭箭,长弓崩地一声,羽箭飞越百步,钉在了袁绍身后的大纛旗上。但大纛旗为全军军心所在,足有碗口粗细,又怎会为一支羽箭击断? 一支箭当然不行,可若是十支呢? 白马骑士箭如连珠,一箭接着一箭,尽数射在了一个点上。 那大纛旗渐渐弯折,终于在第七支箭的时候,嘎吱一声旗杆断裂,大纛旗倏然下坠,罩住了十数个兵士。 袁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军就这么败了! 是谁,究竟是谁有如此的精兵,如此的本事,让自己全军覆没?! 苍头军阵中一员相貌平平的将军走马而出: “袁冀州,高顺在此侯你多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新的起点 飞燕寨,又是飞燕寨。 飞燕寨此时已经重新夷为平地,而平台上则堆积着一排排的尸体。 飞燕寨下的缓坡上也用人力开出了一个小型的平台,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头颅。 飞燕寨上堆积的死尸大多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血迹斑驳。 飞燕寨下缓坡上的头颅大多睁大双目,须发散乱,被整整齐齐地垒了起来。 如果在三个月前,梁啸一定要大骂黑山贼不人道,竟然将人头垒成京观! 飞燕寨下缓坡上的一万余头颅,正是袁军和袁军俘虏的头颅。这一战袁绍几乎全军覆没,所有的战死者都被割下了头颅,所有的俘虏——尽管他们数量很少,也被残忍地杀害。 一万余颗头颅被摆成一个等腰的四棱锥,从下面开始,一层接着一层,所有的眼睛都隐愤怒而圆睁,瞪视着眼前的险山恶水,诉说着命运的不公。 与之相对,飞燕寨地面上的尸体更多,却有木材夹杂其间,或者说,尸体是被放在了一个个的木架子上。 毫无疑问的是,梁啸又要火葬了。 午后炎热的风从山顶吹来,带着北方的干燥,夹杂着弥漫四野的血腥气息,混迹着曾经死战不休的人们的魂灵,仿佛连风都有了重量,连风也变得粗砺。吹在脸上不仅没有凉爽舒适之感,更增了一分的焦躁不安。 梁啸抬头望了望天,大步走到一座特意保留的土山之巅。 大病初愈的他身躯多少显得有些单薄,皮甲在猎猎的山风中拍打在因连日操劳而瘦削的身体上。但他的双眸又恢复了神采,黑白分明,虽然澄澈深邃,却能反射出最淳朴的光辉。 望着脚下的数万黑山部众,梁啸的心中五味杂陈。 大战终究是结束了。 这一战黑山贼打得太辛苦。 大督帅张燕c督帅郭大贤c刘石皆死。黑山贼的百万部众减少到七十余万,精壮兵力更是由二十余万锐减到不到十万。 已经死了太多的亲人,没了太多的手足袍泽,他们元气大伤。 常山国,已经成为了黑山贼和袁军的埋骨之所。 但好在,他们还能活着迎接明天的太阳,还能呼吸着带有血腥味和死亡气息的空气。 但好在,他们还有整整七万人的精兵,还有六十余万的亲属部众。 常山国虽成了他们心中永远的伤创,但他们还可以挥师西进,去占领并州。 眼前的这七万大军,有六万六千的苍头军士,四千的雁翎骑士,梁啸最初的设想终于实现,而此刻的苍头军,也足以当起任何一场大战! 七万人,严谨整肃,排成几个巨大的方阵,虽是静止不动,却蓬勃着无限的生命力,仿佛一头蓄力的豹子,透出杀机,透出力量和敏捷。 “兄弟们!” 这三个字一出口,顿成万众瞩目之势,山谷中唯余呼呼风声。 “我们没死!我们活了下来!可一切还没有结束!”梁啸用尽全力吼了出来,“我们有无数兄弟手足战死疆场,有无数亲戚朋友埋骨荒野,更有无数鳏寡孤独嗷嗷待哺。我们活了下来,便要挑起所有的担子!” “逝者安息,生者自强,是爷们儿的就给我挺起胸膛,跟老子去并州,打土豪分田地,赡养父母,哺育妻儿!” “打土豪!分田地!” “养父母!育妻儿!” 七万人一起呐喊,七万人的声浪从山谷中冲出,在群山之间流转,荡气回肠。 梁啸嘴角渐渐露出了微笑,手臂一挥,身后百余名苍头点起火把,投到了木架之上,时值夏日,气候炎热,木料和黑山贼身上的衣物很快燃烧起来,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即刻北进中山国!” “北进中山!”梁啸一声令下之后,张雷公以雷公般的嗓门又吼了一遍。七万人缓缓变阵,先头部队以一曲雁翎骑为首,顺着山势缓缓朝群山之外蠕动,犹若一条巨大的蟒蛇。 梁啸从土山上下来,胡赤儿从一旁牵过马来,左髭丈八则是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苗笑道,“就你爱出鬼点子,这许多兄弟,若要埋起来可要耗费不少时日。” 梁啸微微笑道,“人生在世,终究不过是一抔黄土,无论是金棺玉椁,还是草席荒冢,还不都是一样?既然都是化为灰烟,又何如天葬这般美丽而干脆?” 一时间众人都是不语,梁啸翻身上了战马,缓缓走马朝坡下而去。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理由,他还没说。 火葬——或者说天葬,是太平道教众独有的死葬方式。大贤良师张角是火葬,父亲张燕也是火葬,这么多的黑山贼虽然没有入教,但梁啸不想让他们就这么死去。他需要给他们一个名分。 父亲和浮云既然说自己是天机,那就不妨滥用一下天机的职权,梁啸将这许多战死的黑山贼都收作太平道的教众,让他们得以追随大贤良师和父亲的脚步,就算是在黄泉地下,也不例外。 身后的火焰越烧越旺,梁啸甚至能感受到迫着空气涌来的热浪。 他们生的也许并不伟大,但死的一定光荣! 走到山坡下大道的时候,梁啸忍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 他仿佛看到张燕在熊熊的火光中向他缓缓点头,张燕身后的郭大贤c刘石和无数战死的黑山贼将士们,则是默默向他施礼。 梁啸知道这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流出泪来。 父亲,我做到了。 孩儿做到了,孩儿击败了袁绍,孩儿保住了黑山贼的数十万部众,保住了黑山贼的基业。 孩儿也许不肖,也许蠢笨,也许根本不配继承父亲的职责,可孩儿终于没有辜负您的嘱托。 从此以后,黑山贼将不再以寇掠为生,这些流民将得到安置,他们会有自己的田,能吃饱穿暖,为自己耕种劳作。 从此以后,梁啸将延续大督帅的职责,不敢有一丝怠慢,直到黑山贼永远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只是梁啸终究有一件事要对不起父亲。 太平道复兴之道太过遥远,太过漫长,梁啸不会走,也不希望天下再经历那样的战乱。战乱也许不可阻止,但能减则减,只有太平之世,大家才能过上安稳日子,不是吗? 父亲,梁啸走了,梁啸很可能不再回常山,可梁啸会永远记得。 梁啸会永远记得你的教诲,会永远记得你曾赋予的无私父爱。 梁啸深吸一口气,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胯/下战马的屁股上,马儿吃痛,迈开四蹄飞奔起来,从巨蟒一般的苍头军军阵中驰过,引起了无数苍头军士的惊喜: “看!少督帅!” 梁啸此时解了甲胄,又换回了一身青衫,他将头发在脑后一束,青丝飞散,大袖飘飘,不持兵器,在队伍中尤为惹眼——这就是黑山贼的少督帅,梁啸。 七万精兵的效率非数十万部众可比,只用了不到十日,他们就走出了太行群山,来到了中山国南边的毋极县。 这几日来梁啸没了压力,身体恢复地很快,只是每当阎涵帮梁啸换伤药时,总是要红着眼眶。这几个月来的连绵战事,给梁啸身上添了许多的伤痕,深的c浅的,刺伤c划伤c擦伤c瘀伤等等,阎涵想起这几个月来梁啸的勉力支撑,知道若非是他,自己也早已是殒命常山了。 两人耳鬓厮磨,也让梁啸渐渐淡忘了浮云的失踪,甚至有些淡忘了对蔡琰的思念,只是在心中偶尔想起,淡淡忘记,犹如春风微雨,倏然而至,悄然离去。 黑山贼的少督帅,这个身份已然是要落实了的。梁啸每每想到这里,就不自禁地苦笑两声。很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啸也甚至对迎娶蔡琰一事没了信心。 她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大家,而自己呢,一介草寇而已。 但好在他还有小涵。这个丫头一直很窝心。 “大哥”阎涵骑着小红马跟上了缓缓走马的梁啸,“田先生又不吃饭了。” “又玩绝食?也罢也罢,这次我不劝他了,让他先饿两天再说。” 梁啸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田丰还真是骨头硬。 原来自飞燕寨一战后,袁绍前后总计近三万大军全军覆没,文丑虽然断后,却神勇无敌,逃了出去,张合c韩猛亦是保着袁绍拼死杀回巨鹿郡。逢纪躲在死尸堆中装死,直到天黑才悄悄逃走。袁谭本是让家将袁二与自己对换身份,孰料袁二的假袁谭真的逃了出去,真袁谭反而落在了黑山贼的手上,被左髭丈八杀死。 唯有田丰在袁绍丧胆后指挥兵力抵挡苍头军的围攻,最终被俘。 只是他就算被俘,也不安稳,几次想要逃走,都被梁啸安排的火门中人带了回来。经此之后,梁啸不敢大意,让张雷公亲自看守,一旦有什么意外,凭着张雷公的嗓门,只怕所有人都会知道。 田丰见逃走不成,又要绝食就死。梁啸当然是不想让他死的,可是田丰看不起山贼,当然不愿意为他做事。 像什么猪脚虎躯一震,王八之气立现,无数谋臣猛将纷纷来投,犹如过江之鲫的景象,在梁啸这里大概是永远不会实现了。 单是一个田丰,就已经让梁啸绞尽了脑汁。 见梁啸满不在乎的样子,阎涵担忧道,“可是若他真的” “放心,他不会死。” 梁啸从马鞍上轻轻跃起,落在了阎涵的背后。他用双手环着佳人的腰肢,低头伸出舌头去吻阎涵的耳垂。阎涵的身体顿时热了起来,半边身子都好似酥/麻了一般 “少头领,毋极县甄家有请!” 张雷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梁啸转身便啐了一口: “你t不知道挑时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无耻 听高顺说,毋极县有一家姓甄的富豪,拥有产业千里,屯粮无数。问及甄家的家主时,高顺说现在甄氏家中是老夫人主事,而对外则主要靠甄俨。 然而随之而深入进行的调查让梁啸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个甄氏是中山国郡望,曾经有过叫甄邯的人在汉哀帝的时候做官,做到后来功成名就,得以封侯,官拜九卿。而在王莽得势之后,甄邯更是高升为大司马。虽然后来甄邯很快被从大司马的位子上搞了下来,但甄氏从此成为中山国的望族,一发不可收拾。 甄氏的家主甄逸多年前便已死了,长子甄豫方才死了几个月,二子甄俨c三子甄尧俱已长成。而此次邀请梁啸前去赴宴的,正是甄氏二公子甄俨所发出的请帖。 梁啸二话不说,带着胡赤儿和张雷公就往城中走去。他当然怕甄家设下鸿门宴,只等着割他的人头,但他知道那不可能! 现在整个中山国都控制在黑山贼的手中,甄氏敢动梁啸一根汗毛,只怕愤怒的黑山贼就能将他们乱马分尸。而世家大族就更不会做这种自杀式的愚蠢举动。 老子当然怕死,可是你们比老子更怕死,鸿门宴又怎地? 直到梁啸赶到甄家府邸的时候,才明白他的的确确是错了。 原来甄家不仅没有想害他,反而是大大地欢迎他感激他! 府邸大门外的长街上,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一群少男少女静候黑山贼少督帅的光临。在他们身后,则是全府上下的护院家丁,侍婢奴客。 中年妇人看见迎面三骑驰来,为首那人的容貌虽然并不十分英俊,但整个人有股蓬勃的张力,随之而来的那飞扬不羁的神采,才更加让人着迷。 “前方可是少督帅?” 梁啸闻言一勒马缰,在逢迎队列前面数步停下,翻身下马时,见那中年妇人雍容华贵,犹有年轻时美丽的痕迹,不由心中疑问,难道此人就是高顺所言的“老夫人”? 哪里老了,一点都不老嘛!明明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嘛! “夫人安好,正是梁啸。” 梁啸也客客气气地拱手还礼,顺便还致谢一句,“黑山军驻扎毋极,多亏夫人照料,梁啸不胜感激。” 妇人笑道:“少督帅客气了,少督帅于我甄氏有恩,些许粮秣罢了,聊表妇人心意而已。甄俨c甄尧,还有你们姐妹快来拜见少督帅。” 妇人身后的几个年轻人鱼贯到梁啸身前行礼,甄俨年龄与梁啸相若,只是脸色苍白,多少有些病态,甄尧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倒是颇为灵动兔脱。两个男人后面是四个女娃儿,由大到小,竟然都颇有姿色,各具千秋。 到最后一个女孩儿时,那女孩儿竟道,“梁啸啸,你终于来了,可是你来晚了,大哥被人害死了!” 她说完就已经眼眶通红,快要哭了出来,梁啸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了许多事情。 数月前在涅县,梁啸偶然救下了甄豫和这个唤作嫦娥的女孩儿,日前高顺跟梁啸讨论毋极县甄氏的时候,只是提到甄豫已经死了,却不想竟是被人害死。 “实在抱歉。”梁啸淡淡地回了一句,心中也颇有遗憾。 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竟然是被人害死了,若非甄豫赠与梁啸安定刀,只怕此事的梁啸早已殒命沙场。 “宓儿,休得无礼!” 中年美妇一声低喝,大小姐甄姜就立刻拉着女孩儿的手退了回去。老夫人虽然年纪未老,可看起来威望已足,在家中具有无上的威信。 及至迈进甄氏府邸的时候,梁啸才终于明白了这时代穷人和富人生活的差别。 之前在谒戾山时,因为久经战乱,附近的大户已是逃走了不少,梁啸去夜袭的时候也都是尽量挑软柿子捏。后来他来到常山国,整天不是睡帐/篷就是睡山洞,刚开始没有帐/篷的时候还是天当被c地当床。 虽然说穿越好几个月了,可梁啸还真是没见过豪门大户的院落。 甄氏的府邸绝非天下第一,可在梁啸看来,已经很是不凡。地处北方的中山国,甄府没有太多后世江南园林的婉约曲折,反而投出一股简约宏大的阳刚之气。而这股阳刚之气又绝不鲁莽,甄氏世代行商,精于商道,这种对商道的精通随处散逸到府邸的构架中,便是宏大而不失细节,简约而不显粗糙。 一种磅礴大气和精致细腻的完美结合,让梁啸今日开了眼界。 一行人到府中又是一阵寒暄,用新闻联播来说,就是两方就双边关系进行诚恳有效的磋商,在总结既往成果的基础上,就今后合作共赢的关系达成了一致,双方承诺和衷共济,共同表达了美好的祝愿。 总得来说是不痛不痒,就像是走个程式。但梁啸知道,就算这只是一个程序,也多半要起到很大的作用。最起码,能安定人心,安定甄氏上下的心,让他们知道黑山贼不会触动他们的利益根基,更不会为了一点粮草而杀鸡取卵,赶尽杀绝。 梁啸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觉酒量极宏,千杯不醉,在晚宴中接连跟甄家的两个公子爷拼酒。梁啸只用了几个回合,就把甄俨撂倒了,反而是甄尧酒量大些,跟梁啸一碗一碗地对着干,喝光了一坛又一坛。 但梁啸的酒量又岂是这一个小孩子能比得上的,终于又干了一大碗之后,甄尧脸色通红,“咚”地一声栽倒在了大案上,梁啸伸手拍拍甄尧的脸颊,不禁乐呵呵道,“笑摸狗头,小子你还不行!” 此时梁啸也已经有些醉醺醺的,兀自一碗一碗地喝酒,他自从离开谒戾山之后,可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喝过了。 胡赤儿和张雷公则是守在厅门,问着飘散而来的酒香,口水直流。 这时,一个窈窕身影轻轻走了进来,闻到冲天的酒气,不禁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人还真那么能喝 少女唤来家丁,将甄尧抬了回去,自己却去扶快要醉倒的梁啸。梁啸此时已经快要醉倒,看见来了个女人,不由举起了酒碗,“来,亲爱的,陪哥哥喝一杯” 少女夺去梁啸的酒碗,就要扶梁啸起来,可是梁啸偌大的身躯,她又怎能抬动? “不急不急”梁啸竟自己站了起来,只是站不太稳,一下子歪在少女的身上。少女不禁脸颊飞红,可是想起母亲的话,还是温言道,“少督帅,我扶你去休息。” 梁啸只以为眼前的是阎涵,竟凑到少女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今晚陪我睡。” 少女听见,脸色更红,不声不响地拉着梁啸往隔壁的方便过去。 从厅门穿过的时候,梁啸看了看两尊门神似地的胡赤儿和张雷公,挥了挥手道,“里面还有酒,我去睡觉了,你们去喝。” 两人大喜,只是望向梁啸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的猥琐,他们俩并肩走到厅中,二话不说,先干了一碗,胡赤儿这才窃笑道,“少督帅果然吃香,走到哪里都有妹子,甄家的大小姐可是个大美女!” 张雷公不屑地道,“甄家四姐妹,哪个不是美女?等再过两年,最小的两个青果子也长熟了,还不都是少督帅的份儿?” 梁啸此刻迷醉熏熏,自然听不见胡赤儿和张雷公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是甄氏长女甄姜,一路上他很不安分,对甄姜上下其手,好几次都险些让甄姜扔下他狼狈逃走。 都说闺女是当妈的小棉袄,甄姜身为长女,也自然跟甄夫人极为贴心,她知道母亲的想法,知道欲保全甄家,就必须讨好梁啸。更何况,梁啸还曾经救了大哥和小妹,又不让黑山贼进城扰民,乃是他们的恩人呢。 梁啸“噗通”一声摔在了榻上,顺势一拉甄姜的小手,佳人措手不及,也随梁啸躺倒在了榻上。只是甄姜还缩在梁啸的怀里,而环抱美人的梁啸,已经捧着甄姜的脸颊,就要吻了下去。 甄姜的俏脸红得不能再红,心跳得不能再跳,身体也热得不能再热,她只怕被这个人这样一亲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 “姐姐!” 门外忽然一声娇脆的呼声,让甄姜顿时清醒了过来,连连扭头,好不容易避开了梁啸的唇舌。 “姐姐。” 门外又叫了一声,不过这次的语气要和缓许多,甄姜完全清醒,知道是小妹在叫他。 “少少督帅你不能” 甄姜已经清醒,可梁啸还未清醒,他仍然以为怀里抱着的是阎涵,而非什么甄氏的大小姐。 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用力拉开了甄姜,接着狠狠地一掌扇在梁啸的脸颊。 “啪”地一声脆亮无比。 “无耻!” 少女娇叱一声,便拉着甄姜要走,梁啸一愣,半晌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到了门外。 他经这少女一耳光,清醒了许多,想起什么事情,不由苦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下流 “无耻!” 少女娇叱一声,便拉着甄姜要走,梁啸一愣,半晌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到了门外。 他经这少女一耳光,清醒了许多,想起什么事情,不由苦笑 梁啸想了起来,傍晚吃饭的时候,甄夫人好像是说,结什么秦晋之好梁啸当时已经有些醉意,随口答允下来,却不料甄夫人行事如此迅速,宴后就派甄姜来结这个秦晋之好。 其实甄夫人虽然行事果敢,但远非到了如此开放的地步。 她说什么秦晋之好只是为了试探梁啸的口风,见梁啸满心欢喜地答应,心中有了些失望,断定梁啸并非做大事的人。想当年王莽为得天下士人归心,可是做足了功夫,这个梁啸也许可以拉大旗造反,可结果如何,委实难料。 至于让甄姜去送梁啸回房休息,也不过是试探一下两个人的反应。甄姜是她的大女儿,做事素有分寸,知晓进退,再加上花容月貌,正值韶华,是不可多得的鲜花一支。梁啸虽然不是牛粪,但比牛粪也强不了多少,甄夫人又怎么舍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可甄姜城府不深,没想到母亲的种种算计,只以为是真的让她去服侍梁啸,虽然不愿,还是去了。 阴差阳错,好歹是甄宓最后出现,从饿狼的魔爪里解救了大美人甄姜。 梁啸清醒过来,知道甄姜不是阎涵,不由有些怅然。他自从上次跟浮云春风一度,可是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本以为是小涵过来罢了罢了,一个人又不是不能睡觉,梁啸带着酒意,倒头就睡。 梁啸神经大条,多半不会想太多的事情,可对于方才离开的二女来说却不一样。 甄宓便是之前被唤作嫦娥的少女,也就是她,作为甄家姐妹里最小的一个,平时最受宠爱。可是她的受宠到了梁啸身前便不再受宠。第一次见面时,梁啸甚至连名字都不屑问她,便放肆离去。第二次见面,梁啸对她这个故人也毫无表示,道个歉也还是神色淡漠,扯鼻子上脸。直到晚宴之上,甄宓几次从席间穿过,为的就是引起梁啸的注意,可梁啸只顾着跟甄夫人说话,对她理也不理。 甄宓生气了,不淡定了,天黑以后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便过来看看梁啸睡了没。她不知道这种行为已经很是惊世骇俗,但是见到梁啸居然跟自己的大姐搂搂抱抱,一股无明业火就烧起了三千丈高。 从梁啸的床上把大姐甄姜拉起来之后,甄宓的胸腔中满是愤怒,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尽力甩出一股耳光在梁啸的脸上,力度大到让她自己都很是惊讶。 之后甄宓虽然拉着甄姜扬长而去,可心里盘旋着挥之不去的竟是梁啸的影子。 自己那一下,也太重了吧 这家伙太过分了,该打该打 可是,她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让他如此关注呢 这需要理由吗?你不理我,就该挨打 奇怪,自己怎么会总想着这个混蛋 无耻,太无耻了 甄宓心里乱糟糟地一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望向旁边的大姐甄姜,发现她也在呆呆地出神,不由更是苦恼。 甄姜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但想的事情多少要比甄宓少一些。 甄姜想的是,这个男人其实也蛮有魅力的呢。他虽然无礼,可并不粗鲁,虽然放荡,可被小妹打醒之后,没有丧心病狂,可见那只是酒后一时失态。席间他一直是谦谦君子,只怕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到是那样吧 甄姜的身体渐渐冷了下来,可心却渐渐热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跟男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男人的抚摸,男人的气息,连着他身上的酒气,原来也不是这样让人生厌 两人各怀心事,在甄宓的绣榻上相背入睡。 与两位大美女不同的是,梁啸的心思简单,一倒头便睡了过去,比猪还快。 次日太阳高照,梁啸才慢慢醒来。 古人极为勤奋,常常天色蒙蒙亮时便开始工作,时间恰好对应卯时。而此刻缓缓睁开的梁啸看了看窗外的太阳,知道已经过了辰时——比古人的法定上班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这一觉让梁啸觉得离前生的宅男生活又近了许多。好久没睡懒觉了,自从自己当上黑山贼的少督帅,似乎就从来没睡好过。 蛋疼,梁啸伸了个懒腰,一脚踢开被子,见榻边的架上已经放了一套新的衣服,不由对甄家的服务大为满意。 今天甄家准备的衣服是白色长衫,梁啸穿衣服的时候,早有婢女端来清水和青盐,清水自然是用来洗脸,青盐也是用来刷牙,虽然味道的确太咸。可就算是青盐刷牙这样的待遇,梁啸也是很久没有再享受到了。 刷牙在三国时代是多么奢望的事情。 梁啸洗漱之后出门的时候,胡赤儿和张雷公已经忠心耿耿地站在了两侧,梁啸不由有些讶异。这俩家伙,喝酒肯定比自己多,睡觉肯定比自己玩,起得还要比自己早,难道他们不困么? “雷公?”梁啸伸手去推,发现张雷公硕大的身躯竟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嘭”地一声大响,而张雷公犹未醒来。 梁啸眯着眼睛,默默伸出了中指横在张雷公身前。 “胡赤儿!” “啊?在!” 胡赤儿倒是反应敏捷,并没有张雷公睡得那样沉。梁啸拍了拍胡赤儿的肩膀道,“我的安全不用担心,睡觉去吧。” 胡赤儿嘿嘿一笑,跑到长廊下一躺,挤眉弄眼道,“少督帅你今天真帅。” 梁啸哈哈大笑,大步走出这个小宅院。 甄氏的府邸格局颇为宏大,前后六进,挑了好几个小跨院,而梁啸就被安置在西北方向的府邸深处。 刚出了跨院,一个美婢就施了一礼,带着柔美的微笑,“梁公子,小姐请您于后园赏花。” “赏花?可是路上的荷塘么?” 美婢微笑,转身引着梁啸过去,不久便到。此处离梁啸的下榻之所极近,梁啸昨晚便路过的。 哦对了,昨晚好像就是这个大小姐扶自己回去睡觉,不过当然没有两个人一起睡觉。所以大小姐心有遗憾,今天一大早请梁啸过去聊天谈心,然后到夜晚再进行灵与肉的交/流? 啊呸!梁啸看过网络小说,仅此而已。 荷塘占地颇大,塘边一座木制的凉亭中,正坐着一高一矮两个少女,高的那个自然就是甄姜,矮的那个大概就是甄宓。 这丫头片子又来? 梁啸摸了摸左边的半边脸颊,指尖触过昨夜的伤痕,仍是隐隐觉得有些疼痛。 死丫头片子,下手真重 “两位小姐,雅兴非常哈,早上好,早上好。” 梁啸打了一番混乱无比的招呼,引得甄姜掩口偷笑,甄宓则是不敢去看梁啸,低头揪着衣角。 甄姜还了一礼,见梁啸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早已想好的措辞顿时忘了,心头顿时有了慌乱,更加说不出话来。 梁啸看着看着,不由一拍大腿,“好天气,好荷花,好美人,好景致!” 听到梁啸这话,甄姜仿佛得到了提示,连忙问道,“久闻少督帅善于文章,今日能否赐作一篇呢?” 梁啸苦着脸,“你知道的,美女的请求我很难拒绝。” 他说完就已站了起来,迎着晨风,衣袂飘飘,也颇有出尘之色。 “毕竟西湖六月中, “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短短四句诗吟罢,甄姜已经对梁啸佩服地五体投地,望向梁啸的目光里也多了一分神采。 梁啸却嘿嘿笑道,“在下做了这蹩脚的诗词,不知大小姐如何报答?” “这公子是敝处的座上之客,公子想要什么,直说便是,甄姜一定尽力办到。只是” “只是报答的话,多半事不能遂人心愿,难以办好,若是我狮子大开口,那是万万答应不得。是么?” 甄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女对公子是真心实意,绝无欺瞒,想必公子也是正人君子,昨晚的事,甄姜极是感激。” 梁啸这就纳闷了,怎么昨天他调戏甄姜,甄姜还要感谢他?难道说,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中古时代好女人? 既然这样梁啸立刻有了个点子。 “大小姐,不如这样,你便做一件小事便可报答,不需伤筋动骨,不会对甄家不利,更不会狮子大开口。” 听到梁啸的信誓旦旦,甄姜好歹是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我这就告诉你怎么做。” 梁啸说着这话就已凑到了甄姜的耳边,话音未落,突然双唇下移,吻了吻甄姜的脸颊。 梁啸笑着回到座上,“你已经报答了,还想再报答一次码?” 甄姜的脸颊绯红,不知该如何面对梁啸,这人好生无礼,竟然又亲了她 望着惊慌失措的甄姜,梁啸的心里也满是得意,也许三国时代的大美女们不会见了他就情根深种,但最起码他可以见一个调戏一个嘛! 孰料甄宓猛地站了起来,抡圆手臂狠狠地抽在梁啸的右半边脸上,“啪”地一声响亮无比:“下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粮食危机 梁啸的右半边脸颊立刻印上五个鲜红的指引,加上左边隐隐约约的淡淡血痕,好似漆身涂面的蛮人了。 甄宓打了梁啸,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梁啸,也不是甄宓,竟然是置身事外的甄姜。甄姜立刻抽出手帕往梁啸脸上凑,可是她既没受过伤,也没处理过伤口,不知道拿这鲜红的指印怎么办,只是隔着手帕,轻轻按着梁啸的脸颊。 梁啸只觉得脸上火辣与温婉并存,痛感并柔情一色,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便捉住了甄姜的手,斜睨甄宓道,“小丫头片子,你敢打你姐夫,看我不让你姐姐整治你!” 甄宓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犹如心头被人猛地一抽,旋即泪水上涌,眼前的景象顿时朦胧,朦胧中对面的两人卿卿我我,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甄宓心头更酸,转身跑了出去。 甄姜方要跟去,梁啸却道,“大可不必,她就是发发脾气,一会儿就好。” 这话说得好像甄宓是梁啸妹妹似的,倒让甄姜不好意思再去,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梁啸的魔爪里,甄姜轻轻抽了回来,“梁公子,方才的话” 梁啸嘿嘿笑道,“当然不算数,小姐一朵鲜花,如何能插在牛粪上,那就是骗骗小孩子而已。” 听梁啸如此说,甄姜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知能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荷塘对面走来一个少年,少年不过十五岁上下,身形矫捷,步伐轻快,只是远远一望,便让人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勃勃生机。 “梁大哥梁大哥”少年一边走一边呼唤,及至看到对面凉亭里坐着的两人,突然止住脚步,扮了个鬼脸,“你们好好耍,我先回去了。” 那少年正是甄尧,甄尧见梁啸和甄姜坐在一起,那心情是不言自喻的。关于谈情说爱,人们通常喜欢做两种事情,一种是谈情说爱,另一种是看别人谈情说爱。甄尧自然不可能跟自己的姐姐谈情说爱,只以为姐姐和梁啸谈情说爱,自己身为小弟,自然是不便打扰。 所以甄尧远远离开,又兜了个大圈子,准备从后面悄悄窥伺二人。孰料路上竟见到一个女孩儿坐在地上抽泣。 “嫦娥?怎么了,谁欺负你,三哥去揍他!”甄尧很奇怪,小妹平时很爱笑的一个姑凉,怎么今天哭了起来。 甄宓不仅不说,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让甄尧头大不已,看着一反常态的妹妹,手足无措。 就在甄尧手足无措的时候,梁啸也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他接到高顺的消息,说中山国各地府库里的存粮已经不多了,只怕供不起七十万黑山贼太久。 粮食,又是粮食! 梁啸匆匆辞别甄夫人,连早饭也顾不得吃,便赶回城外的营地。 高顺c青牛角c黄龙c左髭丈八都在,只有聂文职司四方侦骑,此刻正在卢奴警戒四方。 黄龙和青牛角身为昔日的一方督帅,此时地位只能与高顺平齐,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之感。只是黄龙这段时间养尊处优,身体发福,青牛角却是屡经搏杀,青脸上多了两道刀疤,更显狰狞可怖。 梁啸开门见山地道,“没得吃,就得饿肚子,都说说怎么办。” 黄龙虽然地位不再,但精明一如往昔,听梁啸开口,他也开口,“少督帅英明神武,连袁绍大军都能打败,这冀州已经足够吾等黑山贼驰骋了。只要少督帅一声令下,我部十万大军横扫河北,到时候莫说是粮草,就是整个河北,都将在我黑山贼的掌控之中。” 梁啸笑了笑道,“黄龙大哥说得很好,牛角哥c高顺,你们怎么看?” 梁啸明白,黄龙的话也只是说得很好而已,听起来也是很好的。恭维的话不是人人都会说,却是人人都喜欢听的。梁啸虽然有后来人的意识观念,但还是个俗人,听了黄龙的奉承,那是一个受用。 “不够了就抢,咱们在常山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做的?” 青牛角好一个“不够了就抢”,不改盗匪本性,豪迈直爽,倒是颇得梁啸的喜欢。只是这终究不是个办法,梁啸心里想的是让这七十万的黑山部众重新变成平民,好了结大督帅张燕的夙愿。 对青牛角的办法,梁啸不置可否,却把目光投向了高顺。 高顺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高顺看来,最大的问题不是粮草,而是我军的方向。中山国的地盘不比常山国要大,再这么下去是养不起我们的。必须另谋出路!只是河北已经为公孙瓒和袁绍瓜分,这两方任何一个都不好轻易相与,依我看,不如向西。” 听到这里,梁啸不由击节赞赏,“好一个高顺,不愧为苍头军的统领。我正是这个想法,公孙瓒虽然军力强盛,可冀州天府之国,极为富庶,等袁绍一旦缓过气儿来,就能把公孙瓒打得永远不能翻身。咱们虽然号称百万之众,可现在能拉出去打仗的也不过是七万苍头军罢了,而且咱们不能总是做贼,当年大贤良师发动起义,也因为不能占地治地,便很快朝廷剿灭。所以嘛要想活,就只有翻过太行山,去并州!” “并州?”青牛角和黄龙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年张牛角大帅就是殒命并州,是以多年来大督帅虽然势力极盛,却未进入并州境内。” 梁啸冷笑道,“自并州刺史丁原死后,并州就已经乱成了一团,无人统治,眼下正是我黑山贼入主并州的机会!诸位都是我梁啸的兄弟,今天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梁啸打算即刻整顿军马,派出前锋开向并州太原郡。” 众人都是点头,青牛角半晌又道,“可还是没有粮草,还是要饿肚子。” 梁啸挠了挠头,“所以嘛这个问题,还是要继续讨论。” 这时候左髭丈八终于有些不耐,他本就性如烈火,听了一通话之后觉得还没到点子上,不由怒道,“中山国的粮食多得是,全都在豪门大户的家里,去抢过来不就得了!” 经左髭丈八提醒,梁啸这才想起甄氏府中还有许多存粮,可中山国的豪族绝非甄氏一家,瘦柴虽然不太聪明,但却深谙“打土豪,分粮食”的做法。 “不错,左髭丈八将军深得我心,但眼下我军困守中山国,还少不了这些豪门大户的通融,强抢并非绝佳的办法。更何况,我黑山部众也有一部分要安置在此呢。” 梁啸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看看中山国的地,那些无主的土地就分给黑山贼重新耕作,只是中山国太小,肯定只能安置一部分人。所以梁啸就要带他们去并州,那里也可算是久经战火,当有大片的空地可以让几十万人安居乐业。 但若要安置部众,就不能得罪这些豪门大户,毕竟自己撤走之后,这里还将是袁绍的地盘,到时候他们若是反咬一口,只会害了这些留下的黑山贼。 所以因粮食不足而引发的连环危机让梁啸头大不已。 高顺长于治军,对战略方向上也有一点独到见解,可是处理纠纷,如何让中山国的世家们乖乖地献出粮食,对他来说可是太苦难的事情。高顺若此,左髭丈八c青牛角和黄龙就更不用说。 自己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这问题改如何解决嘞? 就在这时,胡赤儿走了进来,在梁啸耳边一阵低语,梁啸顿时抚掌大笑,“笨!真笨,怎么忘记了牢房里还有一条大鱼呢。散会!” 梁啸出去之后就直接来到了关押田丰的帐/篷里。黑山贼对田丰可谓极是客气,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不敢有一丝怠慢。可偏偏田丰这厮不识时务,把黑山贼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每天不知挑这里的不是,就是拣那里的缺漏,弄得好像田丰是座上客,而黑山贼不过是侍奉他的下人一般。 嘿嘿,座上客? 梁啸现在觉得,这并非不无可能嘛。 走进帐中,便见到田丰端坐在大案的后面,案上放着一堆堆的竹简,全都是梁啸抵达毋极之后帮他搜罗的。 梁啸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先生安好,梁啸有事相求。” 田丰兀自翻阅竹简,对梁啸看都不看。 梁啸恭恭敬敬地道,“先生在上,今黑山军数十万部众困守中山,嗷嗷待哺,梁啸不才,乞望先生爱护民生,给他们一条出路。” 田丰兀自翻阅竹简,对梁啸仍是看都不看。 梁啸心底起火,语气中多少有了不满,“元皓先生” “滚!” 田丰倏然暴起,竹简就飞向梁啸的身体。 梁啸也是心头火起,心道老纸用好酒好肉地招待你,你他妈还给老子蹬鼻子上脸了。他冷哼一声道,“想读书?没那么容易,胡赤儿!” 胡赤儿应声而入。 “你去把这些竹子片儿都扛出去,一把火烧了!” 梁啸说完这些,留下犹自发愣的胡赤儿和田丰,扬长而去。 胡赤儿看看梁啸,又看看田丰,这才低声道,“先生得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佐助还是鸣人 梁啸知道田丰骨头硬,本来不希望一次两次的劝说就能奏效,可就这样被田丰打出来,心里还多少不是滋味。他从田丰的帐中出来,便走到旁边另一个帐/篷,这里也关着一个俘虏。 这个俘虏大概可以说是真正的俘虏,比牢房里的犯人待遇要好些,但比起田丰,却是差得太远。这个虽然也是独自关押,但已经须发散乱,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梁啸走进帐去,闻到那人身上散发的扑鼻气息,不由皱眉,“喂,你多久没洗澡了?” 那人本是沉默,听见梁啸这话,终于狠狠地瞪着双眼,猛地一拍大案,“你问我?我问谁!我辛毗好歹也是河北名士,尔等将我收押不说,这一个多月来又让我受尽侮辱,我恨死了你们黑山贼!” 梁啸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伸手指着那人道,“你你是说,你自从被聂文抓到,就没洗过澡,原来如此,那你之前是不是隔一天洗一次啊哈哈” 那人认真地打断梁啸的大笑,“不,是每天!每天啊!” 看着俘虏一脸的苦逼相,梁啸终于从多日的压抑和苦恼中解脱出来,趁着这个机会,一阵大笑,将心里的疲惫清除了大半。那俘虏只是扫了一眼梁啸,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梁啸笑得尽兴,觉得此人很是可爱,不禁问道,“快中午了,你要不要吃饭?” 那人这次连哼都不哼,干脆利索地拒绝,“不吃!为贼寇所辱,辛毗宁死!” 梁啸点了点头道,“嗯嗯,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先生的志向是高洁的,梁啸佩服。胡赤儿,端饭菜了,本帅饿了!” 胡赤儿此时才刚刚把所有的竹简都搬到外面,正准备点火,闷声闷气地道,“少督帅,竹子片儿还没烧完。” 梁啸笑骂道,“蠢材,叫张雷公来烧,你快去端饭菜,老子饿了,要有酒有肉!” 胡赤儿这一听犯了难,张雷公那小子早晨睡了一个时辰后起来,精神倍儿棒,急不可耐地在甄府找了个少年就嘿咻嘿咻起来,此刻只怕还未尽欢。至于酒肉,那当然是有的,不过是在毋极县的县城里,在豪门大户的饭桌上,黑山贼一穷二白,能吃得上就不错了,哪里去弄酒肉? 说不得,便只有硬着头皮再去甄府讨要,只是这么一来,只怕又少不了那受那几个小娘皮的白眼胡赤儿叹了口气,狠狠一脚踢开,地上的竹简顿时散了一地。 他走了两步,发现甄尧带着几个从人过来,后面还拉了一辆大车,不由喜上眉梢,走到路中一挡,“小酒鬼,你是不是来找少督帅?” 甄尧从马上跳下来,拱手见礼,“胡大哥说得对啊!少帅在哪里,这是我准备的酒肉,你也一起来喝吧。” 胡赤儿重重地一拍甄尧的肩膀,不料甄尧竟没有呲牙咧嘴的痛苦之色,不由奇道,“你练过?” 甄尧嘿嘿笑了笑,“练过粗浅的入门功夫,比起胡大哥那是远远不如。” 胡赤儿眼珠子一转,“那比起少督帅呢?” 甄尧眉头一皱,讪讪地道,“论起酒量,那是远远不如的。” 胡赤儿哈哈大笑,三下五除二推开了赶车的仆从,鞭子往牛背上一抽,就对着梁啸的所在大喊道,“少督帅,你的小受给你送饭来了!” 甄尧不太明白小受的意思,但听胡赤儿语气不善,知道多半意蕴非常,跟在胡赤儿屁股后面,从车里取出两案酒菜,端了进去。 “咦阿尧你来啦,快坐快坐,咱们吃饭。” 梁啸见甄尧到来,也不客气,对旁边的辛毗视若无物。 甄尧看看辛毗,又看看梁啸,搞不懂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他和梁啸结识虽短,却相交/莫逆,也不多想,两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在帐中海吃海喝起来。 辛毗也是努力不去看案上的酒肉,只是想着如何才能逃出去,但他昨天已经饿了一天,此刻的肚子又不争气,竟然咕咕叫了起来。 梁啸和甄尧同时扭过头来,梁啸的脸上还带着不善的笑意,“河北名士,要不要来?” 梁啸一直没记住辛毗的名字,但他自然自称河北名士,不如就称他名士,羞臊一番。 辛毗目不转睛,一直望着帐/篷的穹顶,更不说话。他目不转睛,不是不为酒肉所惑,而是生怕自己只看一眼,就要忍不住地凑过去吃喝一番。他跟田丰不一样,田丰好歹也是梁啸能记得住名字的大军师,所以一路上好生侍奉。他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已经饿了一天半了啊! 他不吃,不是为了绝食,而是真的已经没得吃! 甄尧听梁啸称这个俘虏为河北名士,也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少帅,这个河北名士叫什么名字?” 梁啸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你吻他唔不几道” 结果不待甄尧发问,辛毗便自报门户,“某颍川辛毗是也!” 甄尧一愣,不由惊道,“先生先生莫非就是辛毗辛佐治?辛仲治先生的胞弟?” 梁啸听到甄尧的话,也是一愣,还佐助?我还鸣人呢! 辛毗见惯了梁啸衣冠禽/兽,却觉得这个少年出身大家,谈吐有度,心中多了几分好感,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甄尧这时酒劲上涌,一拍大案,“少帅啊,你不地道啊,佐治先生乃是大才,怎可如此轻慢?” 梁啸也不客气,一把按下来方欲站起的甄尧,“不是我不地道,是鸣人先生太过霸气,看不起我这种山贼,这不,我刚才招呼他他也不理,是不是?” 甄尧望着梁啸笑了笑,虽然没说话,可那笑容分明是在说,你当我是傻子诶 “佐治先生,这些酒菜均是小子带来,先生不若与小子同案如何?” 辛毗也是饿得狠了,终于开口道,“不知公子是哪家俊杰,恕辛毗眼拙。” “小子是毋极县甄尧,先生请吧。” 甄尧恭恭敬敬,辛毗也是恍然大悟,一边向甄尧走去一边赞道,“原来是中山国甄氏,辛毗年轻时便闻令尊之名,惜乎未尝一见,便已天人永隔,岂不悲哉。” 梁啸不喜欢这种文邹邹的对答,恶狠狠地道,“你见不着令尊,见着甄尧也是一样,欺负我是山贼,听不懂你们说话吗?” 辛毗和甄尧都是一时大笑,梁啸依旧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等辛毗风卷残云一样地扫清案上酒食之后,连梁啸也不由惊叹他的速度。 这是名士?这分明是山贼! 吃饱喝足之后,辛毗的底气也足了,拉着甄尧嘘寒问暖,仿佛他不是俘虏,甄尧反而是俘虏一样。梁啸眼珠一转,左手捏着鼻子,右手在身前不住挥动,“啊啊啊鸣人你多久没洗澡了,好臭好臭!” 辛毗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梁啸又是一阵大笑,在他看来,今天最大的乐事便是逗弄佐助,不,是逗弄鸣人! “胡赤儿,弄一桶水过来!” 胡赤儿又愣住了,少督帅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要玩鸳鸯浴?不对啊,帐中没有女人啊!而且三个男人,不得鸟不得鸟,难道少督帅真的是张雷公那小子说得那样,那他们三个山屁啊山屁啊! 虽然说嘀咕不断,胡赤儿还是很快办好了事情,看着梁啸和甄尧并肩从帐中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可里面那个人要做什么?淹水自尽? 胡赤儿猛地摇头,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奇怪,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 梁啸和甄尧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商议了老半天,梁啸紧皱的双眉终于舒展了。 原来这个辛毗真的是有本事,也是个名士,不过他的名气覆盖范围实在太窄。这种人印象中似乎没有在三国演义里出现,但甄尧说此人长于理事,文辞极佳。这些话梁啸虽不尽信,但直到甄尧的意思是说这个鸣人是个内政型的人才。既然如此有了,让他来处理粮草一事,不就好了? 等到两人重新进去的时候,辛毗已经换了衣衫,整个人容光焕发,恢复了曾经的名士气度。 梁啸笑嘻嘻地道,“我给你酒肉吃,给你洗澡的机会,你拿什么报答我?” 辛毗一时语塞,“辛毗无以为报。” 梁啸听着这句话突然觉得好生熟悉,对了对了,好像许多段子里面都说,“恩公大恩大德,某某无以为报,唯有追随主公,甘效犬马之劳”之类。 辛毗,佐助,你不地道啊! 但还有办法,梁啸这样想到。 “佐助啊你看这样,以后我每天让你洗澡吃肉喝酒,你呢,就先在我手下干活,如何啊?” 辛毗冷哼一声,“尔不过是黑山小贼,休想!” 梁啸脸色一沉,“那你可就没有洗澡了机会咯,你不过一介文弱书生,逃是逃不出去的嘿嘿,胡赤儿!” “在!” “去,把我的裹脚布拿来,那味道浓郁非常,让辛毗先生尝一尝。” 胡赤儿不由瞪圆了双眼,嚷嚷道,“少督帅,那不如直接用胡赤儿的好了。” “咦”梁啸一拍大腿,“好办法,你不如直接把鞋袜脱了,进来!” 辛毗此时的神色已经是痛苦万分,“别!别!少督帅,别啊!” “嗯哼?别?也可以,只是”梁啸说到一半,笑吟吟地望着辛毗。 辛毗苦逼万分地道,“愿为少督帅效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斗智斗法 后来梁啸知道,辛毗的表字是佐治,而不是佐助,但佐治也好,佐助也罢,总是不妨碍梁啸叫辛毗为鸣人的。 话说鸣人的本事果然不差,立刻接受了黑山贼的后勤和粮秣调度的工作,一场大略的清算之下,发现黑山贼可以吃的粮食还有不少,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贫乏。可这个“不少”也不过是相对而言,若是不想办法,再过两个月,还是一样要饿死。 至于筹集粮草的事情,辛毗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了一个法子。 此后梁啸声称要将中山国的豪门大族连根拔除,以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各地豪强闻言,顿时大惊,他们虽然潜力极大,纠结在一起未尝不可与黑山贼一战,但他们力量分散,而且家中的私兵也比不得苍头军的精锐。人心惶惶之下,辛毗联合毋极县甄氏上表求情,梁啸竟然大发善心,只要求每家交/出一定数目的粮食来,就可以不予追究。 苍头军被派往各地征收粮草,同时也带来了每个豪族所要上交/的数额。这个数额都是甄尧和甄俨认真估算得出,既不会伤及豪门的根本,也要让他们来一次大出血。各大家族看到恶狠狠的苍头兵和几乎被搬空的仓廪,简直欲哭无泪。 这次征收的粮食数量不少,梁啸交/给辛毗打理,开始辛毗还有些不乐意,不愿为山贼做事,可后来发现这些山贼都是难民,便静下心来处理。他并非胸怀天下之人,可也不忍见到难民流离失所,忍饥挨饿。 征收粮草的时间里,梁啸趁势将黄龙的三万部众打散,重新编入了黑山部众里。那六十多万的黑山部众以老弱妇孺居多,梁啸这么做不是为了削弱黄龙的势力,而是想要保持人口比例平衡——他可不想着数十万的黑山贼许多年后一批批地老死却后继无人。 同时,他将黑山贼按照什伍编制,五户成伍,十户成什,五十户则设置一个里正。里正之上,有乡长之类,层层向上,最终将六十余万的部众分为三部。名义上,这三部青牛角领一部,黄龙领一部,而梁啸自领一部,但这些部众大多没有战斗力,他们都只是虚领,真正的可戦之力却始终掌握在梁啸的手里,始终是那七万苍头。 而这七万苍头军中,也按照汉时的军制进行了重编。以五百人(五个屯)为一曲,六曲为一营,三营为一军。出雁翎骑独自成军外,六万余苍头军被编成七军。左髭丈八领一军,黄龙领一军,青牛角领一军,高顺领两军,梁啸自领两军。若再加上聂文的雁翎骑骑军,则总共八军。梁啸暗地里将苍头军称作八路军,众人都是不解其意。 一番忙碌下来,梁啸知道黑山贼已经做到了西进并州的大体准备。但在出发之前,梁啸还要做一件事。 这件事犹如骨鲠在喉,让梁啸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还是田丰。 田丰自从上次发火,就被重新关了起来,梁啸这次用了关辛毗的法子,破坏田丰的生活习惯,让他吃了上顿没下顿,好一顿收拾。谁料田丰竟然也不再嚷嚷着要绝食,只是静静等待,也没了动静。 梁啸出于对火门中人的信任,是不相信田丰会跑了的,可是田丰好似逆来顺受了一样,难道是已经可以收伏? 不论如何,今天都要试一试,因为明天黑山贼就要出发了。 “胡赤儿,去带田丰过来。” 田丰很快被带了过来,只是两眼朝天,看也不看梁啸。一旁的张雷公勃然大怒,一声雷吼,声震四野,可田丰依旧不为所动,可谓淡定至极。 梁啸上前一步,走到田丰的面前问道,“元皓先生,降是不降?” “休想!” 田丰拂了拂衣袖,突然“呸”地一声,一口浓痰吐到梁啸的身上。 “穷酸大胆!” 张雷公再次一声雷吼,提起醋钵儿大的拳头就要朝田丰砸下去,却被梁啸止住。 梁啸淡淡一笑,也不去擦拭脸上的痰液,伸手指着身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人,“先生可知此人是谁?” 田丰连哼也不哼,看了一眼那人,立刻扭头望天。 “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老子就要让你知道,此人叫做袁三,是袁绍的家将,常山一战还没杀光的俘虏。” 梁啸说到这里,扭头厉喝道,“来人,将袁三就地枭首!” “遵命!” 两名苍头军士虎吼一声,抢上来架住袁三,袁三惨叫一声昏死过去,空气里忽然弥漫起一股尿骚味——这厮真的吓尿了啊! 苍头军士毫不手软,第三人站了出来,环首刀一个劈斩,血光飞溅,一颗头颅抛飞而起,带着温热的血迹骨碌碌滚到了田丰的脚下。 梁啸转向田丰道,“元皓先生,此人可是因你而死。” 田丰怒道,“荒谬!田丰与袁三既不相识也无恩怨,况此人分明是死在你的屠刀之下,与吾人何干?” “当然有关系!”梁啸淡淡一笑,“因为你不愿归降,本帅心中愤怒,却又不能杀了你,所以只好杀了他来泄愤!” “你”田丰脸色一变,凝声道,“不可理喻,简直就是屠夫!” “说对了!元皓先生。”梁啸冷笑道,“本帅是山贼,别忘了,是黑山贼!山贼打家劫舍,砍个把人头有什么不成么?本帅就喜欢杀人,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喜欢滥杀无辜!来呀,再带十个毋极县的降卒上来!” “诺!”张雷公雷吼一声,大手一挥,又有二十名苍头军士押着十名俘虏上来,只是这些俘虏看起来衣衫褴褛,倒不像是降兵。 梁啸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标准的人畜无害的笑容,再次问道,“元皓先生,降是不降?” 田丰望向那十个“降兵”,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忍,咬了咬牙凝声应道,“休想!” 梁啸回过头来,索然无味地道,“剁了吧。” 张雷公又一声雷吼,士兵环首刀齐刷刷地举起c劈斩,热血激荡,十颗血淋漓的头颅滚落在地。田丰猛地合上了双目,梁啸的脸上依然是人畜无害的笑。 人畜无害个屁啊,尼玛分明是人畜大害! “元皓先生,这十名降卒也是因你而死。” 田丰神色惨然,最初嗫嚅两下,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梁啸又问道,“元皓啊,本帅再问你一次,降是不降?” 田丰目露犹疑和痛楚之色,半晌不能做声,梁啸却是仰天长笑三声,厉声道,“来呀,再带一百人上来!” “诺!”张雷公一声雷吼,大手一挥,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两队苍头兵押着整整一百名“降卒”走到场中,另外一百人拔出环首刀,往降卒身后一站,令人窒息的杀机便开始肆意蔓延。 梁啸踱到田丰的跟前,前一秒还是笑吟吟的笑容,陡然间变得冷冽无比,“元皓先生,你若不降,那我只好杀了这一百人;若再不降,我只好屠光毋极县;若还是不降,本帅只有把中山国的百姓全部斩首!” 田丰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目露骇然之色,定定地瞪着梁啸,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 “你说我是贼寇,不错!我梁啸做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手上染的血永远也洗不清,既然如此,多染几重又有何妨?本帅能一把火烧掉几万人,难道还下不了手斩杀这满城百姓?” 田丰紧盯着梁啸半晌,突然笑道,“你不敢!你还不过是个雏儿,怎么下得了手!” 听着田丰的话,梁啸的心里陡然一沉,这家伙真犀利啊,竟然能看出来自己是虚张声势。不过,自己还留有后手,晾他也撑不到最好。 “先生不信是吗?雷公,杀人。” “杀!”又是一声雷吼,一百颗人口落了下来。 田丰竭力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梁啸的脸上更是洋溢着笑容。 “押一千人上来。” 须臾,一千人已经在场中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其中不寡老弱妇孺,大多是衣衫褴褛,不是降兵,倒像是普通百姓。 “元皓先生看好了,这是毋极县的百姓。” 田丰已经闭上了眼睛,一脸的苦逼相。 青牛角阴阴地一笑,凑到了田丰的面前道,“田丰!真要逼少督帅动手杀人,这满城百姓可都是因你而死!” 田丰睁开双眼瞪着青牛角,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方才笃定了梁啸不敢杀人,没想到梁啸还真的杀给他看! “元皓先生,你只要归降,他们就不用死了。”梁啸微微一笑,“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你就真的忍心我屠光中山国的所有百姓?先生三思啊。” 田丰艰涩地吸了口气,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落,微垂的眼帘也急剧颤抖——田丰已经进退维谷。 “唉,动手吧。”梁啸幽幽叹了口气。 张雷公又一声雷吼,近千名苍头军士已经举起了雪亮的环首刀。 “慢!”田丰终于伸出手臂,声音里尽是苦涩,“罢了,愿降。” “好!吾得元皓之助,犹胜十万大军!” 梁啸大笑上前,却没有注意到田丰眸子里闪过的一丝阴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我会记得你 劝降田丰之后,梁啸在中山国再无牵挂,当即命令左髭丈八一军为前锋,西进太原郡。 其实梁啸是真的不忍心杀了中山国的百姓,因为他的黑山部众也都是百姓。梁啸的前世更是个地地道道的小老百姓。 那些被杀的人,大多是梁啸从中山国各地的牢狱里搜罗到的死囚,再加上聂文捕捉的袁军奸细而已。 他们本来就该死,换了一种方式,发挥余热,可谓是死得其所了。 大军出动前,梁啸再次前往甄府中辞行。他在中山国待的时间不久,去的地方不多,结识的朋友更少,甄尧就是唯一的一个。 也许他可以调戏完美女就忘掉,但甄尧这样的性情中人,他总是要多怀念几分。俗话说,每一个男人都有吸引男人和女人的能力,能吸引女人的那叫帅哥,能吸引男人的除了基佬,还有一种,叫做人主。 不得不说梁啸现在已经有了三分人主的架势,可梁啸显然不打算这么做的。他的羽翼太薄弱,若是一味地逐鹿天下,只怕还是当炮灰的命——即便他有七万从血与火中淬炼出的精锐之师。 后世有一首名曲叫做,团结就是力量,而现在梁啸想的是,人才就是力量。在血与火的大争之世,只靠一个人绝难成事。要逐鹿中原,就必须有足够的人才,可梁啸没有。 世族门阀有人才,可梁啸是山贼。 中原的兖c豫c徐c扬也有人才,可梁啸是山贼。 总之不论有什么样的可能,梁啸山贼的出身让他不能不受天下士人的白眼。 没有人才,拿什么争天下,你以为是玩三国志十,一将一城打天下啊! 所以,梁啸还有一个想法,但这个想法不能对高顺他们说,只能藏在心里,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顺水推舟,付诸实施。 今天早上的甄府也是早已打点得当,得知梁啸即将离去,甄夫人提出送行,却被梁啸婉言劝住。 甄夫人笑道,既然这样,就让姜儿送少督帅一程吧。 梁啸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说好啊好啊。 于是甄姜就与梁啸共乘一车,往城外而去。 车中甄姜脸色微红,独自面对梁啸,总是让她有些紧张局促的事情。 梁啸却要舒服得多了,不管美女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只要是美女在身边陪着,梁啸就觉得舒适无比。不改猥琐本性的他可以调戏,就算调戏不成,也可以意/淫嘛! “对了,不知大小姐如今多大?”梁啸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可谓无礼至极,可甄姜的头却更低了。 “妾身今年十七岁了。公子呢?” 梁啸嘿嘿笑道,“我比你还要大上两岁,十九嘞。” “那不知,公子可曾婚配?”甄姜不受控制地问了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臻首低眉,连看都不敢看梁啸一眼。 梁啸心中感慨良多,这才是真正的古典淑女啊! “单身哦。”梁啸挑了挑眉毛,也延续这个话题,“小姐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却为何空守闺房?” 梁啸这话并不过分,盖因当时女子出嫁很早,及笄的时候(也就是十四五岁)都可以嫁人了,像甄姜这种十九岁的大龄少女,有的已经带着孩子满地跑了。 “妾身妾身” 甄姜有些支吾,梁啸听起来却大是舒爽。虽然他知道这个“妾身”既不是他的妾,又不是他的身,但甄姜这样自称,总是让梁啸不由自主地觉得甄姜是梁啸的妾身都说yy害死人,梁啸此刻简直是幸福死了。 “父亲去的很早,妾身怕母亲一个人孤单寂寞,这才在家中陪伴。” 梁啸点了点头,由衷地夸了一句,“慈母孝子,真好。” “却不知,公子为何不娶?” “我啊嘿嘿,我生得太丑,没人看得上喔。”梁啸笑嘻嘻道。 “哪有公子也很好看呢” “啊哈,开玩笑的,我漂泊流离,是没有家的人,谁嫁了我只会受苦,这才没娶。”梁啸改了口,语气里有了丝怀念之意,“以前我也有家,虽然很穷,但是老爹很爱护我,我也孝敬他。只是一切都没了。” 甄姜蕙质兰心,已经听出这其中大有故事,微笑鼓励道,“公子吉人天相,今后一定可以的。” “嗯,我也这样想。”梁啸笑了笑,伸头往车外一看,便即拱手告罪,“已经出城了,送到这里,梁啸荣幸之至,早安,再见。” 梁啸伸手在甄姜的脸颊上轻轻一捏,猱身跳下车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匹,快马一鞭,驰向西方。 甄姜掀开车帘,痴痴地向西望去,只见梁啸青衣白马,转瞬消失在了天际 梁啸奔驰一阵,眼看着前方远处便是苍头军的大队,心中振奋,飞马路过道旁的长亭,便要赶过去。 谁知路过长亭的时候,梁啸隐约听见有人唤他,好不容易刹住马匹,圈马回去,发现竟然是甄宓。 “嫦娥?你来做什么?”梁啸满是讶异。 “梁啸,你要为我办一件事!”小丫头趾高气扬,高高在上。 梁啸不由笑道,“什么事?若是好办就办,不好办就不办。” “你还记得大哥吗?” “甄兄?”梁啸不由想起那个在涅县咳嗽的甄豫,点了点头,“自然记得,他是被人杀死的?” “难得你还记得,杀大哥的人叫李大目!” 啊! 梁啸只觉眼前一道霹雳闪电,又是李大目! 李大目究竟都做了什么?抢劫张白骑的家,杀了张白骑的老父不说,又杀了甄豫,可能还和山寨被屠有关,李大目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为我报仇!”甄宓恶狠狠地道,小眉毛紧蹙着,让人感受到一股与她年龄大不相称的杀机。 “嗯,好说,只是要给我些好处。”梁啸点了点头,仍然没忘了敲诈一笔,“我辛辛苦苦地帮你追杀仇敌,你总得意思意思。” 甄宓美目一瞪,“我们已经给了你那么多粮食!” 梁啸一耸肩道,“那是你母亲甄夫人给的,可不是你给的。” 甄宓眼睛里有了厌恶,觉得这个梁啸除了无耻下流之外,还见钱眼开,真是人渣。 “嗯哼?说吧,给我什么报答?我可以不亲你。” 甄宓想起日前梁啸去强吻她的大姐,心中怒火更胜,娇叱道,“你这贼泼!想要什么就说!” 梁啸很认真地想了想,“以身相如如何?” 现在梁啸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就死日后袁熙的老婆甄氏,曹丕的老婆甄皇后,就连人妻控老曹,也是对她垂涎三尺。而梁啸对人妻控曹操鉴赏美女的能力是丝毫不怀疑的。 甄宓俏脸一红,“呸呸呸!下流无耻!” 梁啸欺近了身,把脸凑到甄宓面前道,“说我无耻下流?你打啊,我看你舍不舍得。”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啊,叫做人至贱则无敌! 梁啸此刻已经无敌,刚刚调戏过人家的大姐姐,现在又来调戏人家萝莉。 “你真以为我不敢?”甄宓说着就扬起了手,却不知为何,竟悬在半空,迟迟不能落下。 像前面两次那样响亮的耳光,还能抽出来吗? 梁啸见甄宓犹豫,不由更是得意,干脆捉住甄宓皓腕,把她的小手贴在脸上,“你舍不得,是不是?” 人至贱则无敌啊有木有! 甄宓俏脸一红,想要抽手出来,却被梁啸握住。 “其实还有很多的方法可以报答,以身相许也不是唯一的办法。比如生一大堆小娃娃,或者每天给我做饭洗衣服,再不然举案齐眉也可以。” 听着梁啸很是“下流”的话,甄宓的脸愈发地红,却毫无办法——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女童,又能拿梁啸怎么办呢? 梁啸调戏了一会儿甄宓,觉得甄宓远不如她的大姐甄姜知趣,兴趣就少了很多,在梁啸看来,萝莉固然好,他的最爱还是御姐啊。 “小妹妹,好好地活着,最好不要嫁给袁家的人。” 梁啸终于放开了甄宓的手,还叮嘱了两句,似是善意的告诫。 “为什么?” “嘿因为愿袁家人是我仇人,你若是嫁了他们,我以后也要把你抢回来,懂不懂?” 梁啸说完这句,起身便要离开,孰料甄宓突然抓住梁啸的左手,用尽全力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呃唔”梁啸忍着剧痛,终究是没有嚎叫出来,这小丫头,难道疯了么? 这一口咬得极重,等到甄宓终于松口,梁啸的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小妹妹,你想干嘛?”梁啸觉得自己很无辜。 “我”甄宓目光闪动,终究坚定地道,“我会记得你,你要帮我报仇。” 梁啸点了点头,随意地转身离开,他根本不知道甄宓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及至梁啸终于赶上苍头军大队的时候,又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唤。 这小丫头片子有完没完。 梁啸扭头去看,发现来者也跟他一样是青衫白马,只是马上那人的身形比他要小了一圈。 “梁大哥,等等我” 梁啸不禁咧嘴笑了起来,赶来的那人正是甄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河谷追杀 苍头军大军从毋极县取道西南,重新回到常山国井陉塞后,溯滹沱河的南侧支流而上,经上艾进入太原郡境内。再顺洞过水而下,便是汾水和晋阳城的所在了。 这七军苍头眼下是以高顺为总帅,而梁啸则是带着两百名火门中人跟随聂文的骑队从北边的路线进发。雁翎骑的行军路线与苍头不同,苍头是步兵,跋山涉水虽然有困难,但总算可以办到,雁翎骑要翻越山岭就要困难得多。因此,雁翎骑是顺着滹沱河向西北进发,抵达阳曲后南下,与苍头军会合。 阳曲仍然在太原郡境内,但已经属于南匈奴右贤王去卑的势力范围。并州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而以南匈奴和白波贼为大。南匈奴拥有精擅骑射的突骑,是梁啸不得不忌惮的。在黑山军的骑兵从数量和质量上都能抗衡南匈奴突骑之前,梁啸必须跟匈奴人达成妥协。 这也是梁啸跟随聂文行军的原因。 梁啸本不熟悉三国历史,但基于对三国游戏的熟知,也隐约知道南匈奴的几个人名。最近他想起来刘豹后来做到了匈奴的左贤王,正是蔡琰的第二任老公。梁啸也想起来匈奴人中有两个人分别叫做于夫罗和呼厨泉,至于他们究竟如何如何,倒是不甚了了。 听聂文说,于夫罗虽已年迈,却是雄心不减。 六年前,也就是黄巾之乱爆发的前一年,于夫罗与公孙瓒一道出兵讨伐张纯和鲜卑的叛乱,此战之后公孙瓒成为右北平太守,而于夫罗的名字也第一次为中原人所注意。 在汉灵帝驾崩之后,于夫罗乘黄巾之乱未曾平息,与白波贼合流进犯太远c河内等地。后来曹操c袁绍等人成立反董卓联军,于夫罗则依附河内太守张扬,屯兵漳水。 张扬是依附于袁绍的,而袁绍威望既高,手腕亦极高明,于夫罗名为屯兵,实际上已经被看管在了漳水。两年前,于夫罗欲叛逃回草原,张杨不从,于夫罗便挟持张杨出走,后来被袁绍麾下猛将鞠义击败,逃亡黎阳。最后攻破了度辽将军耿祉,这才重整旗鼓。 于夫罗回到草原以后,励精图治是说不上的,但日夜励兵秣马,准备南下大干一场。 他任用亲信去卑为右贤王,监视并州北部,一俟中原大乱,便召集部众,南下劫掠。 而去卑是于夫罗的叔叔,生性谨慎,处事精明,是于夫罗的得力臂膀。 听着聂文侃侃道来,梁啸真的是脑袋有七个大。他本想自己去说服去卑,但听了于夫罗的光辉历史之后,觉得于夫罗此人本事虽然不大,但屡战屡败之际仍然能逃回草原,重整旗鼓,稳坐单于的位子,必有其高明之处。去卑这个名字他是没听说过,可郭大贤c聂文c左髭丈八这几个名字他也没听过,他们不都是挺厉害? 想到这里,梁啸已经决定让别人来做游说的使者,至于这个使者的人选,倒是也得费些心思。 梁啸不由望向身边众人,首先把胖槐和胡赤儿拍死掉。胡赤儿跑得很快,力气很大,一张嘴除了吃饭和咋呼,话是基本不会说的。胖槐睡觉很多,吃饭很多,一张嘴除了吃饭和讨好阎涵,什么大局什么为他人着想是基本不可能的。 然后就是甄尧c聂文和辛毗了。甄尧的确挺机灵,但年龄太小,只怕不太稳妥。聂文说服过青牛角,也曾经从死抠死抠的公孙瓒那里借来了两千突骑,聂文还懂匈奴的语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以往,梁啸肯定毫不犹豫地让聂文去,但此时身边多了一个所谓的“名士”辛毗,梁啸就不由地想要考校考校辛毗的本事。 “小文子,鸣人先生,我想要和南匈奴达成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你们看可行不可行?” 辛毗大摇其头,“不可不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南匈奴人虽然内附已久,但自于夫罗以来,屡次生事,其垂涎中原久矣,主公万万不可与其联军。” 聂文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少头领,聂文的家世,你该知道了吧。” “唔”梁啸顿时有些无语。 聂文家的祖先是汉代的大侠客聂壹。汉武帝在马邑设伏兵,想要引诱匈奴人入毂的时候,就是这个聂壹发挥了很大的联络作用。后来伏兵为匈奴发现,聂壹为了躲避追杀,便更名换姓,直到三百多年后,聂文这一支才改回聂氏。 按照世仇的理论,所有的匈奴人都是聂文的仇人,南匈奴当然也不例外。 ,t一 be 一r n一t t一 be , it’s a pr一ble 但梁啸的想法绝非是与南匈奴和平共处,梁啸生活的年代是宣传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年代。历史书上教给学生的,都是所谓民族融合之类。但梁啸知道,真相远远不止如此。 从最初的商周时期,西北的戎狄便一直为祸中原。 他们烧杀劫掠,无所不为。后来的刘备死前告诫刘阿斗说,勿以恶小而为之,但对于草原的戎狄来说,应该叫做勿以恶小而不为。 春秋时期的齐桓公尊王攘夷,这个“夷”,不是淮泗一带的东夷人,而是西北的戎狄。再到后来,秦始皇廓清四海,以大将军蒙恬北逐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委实大涨了中原人的士气。 但好景不长,汉朝初建,人口凋零,匈奴便趁机南下,成为北方的一大祸害。直到汉武帝时,以近百年的积累,举国之力讨伐匈奴二十年,这才将他们打回漠北,打到臣服。 直到后汉建立,光武皇帝收缩国势,便将并州北部四郡让给南匈奴人放牧生息,并以南匈奴为爪牙,牵制鲜卑和西羌。但如此做法无异于割肉饲虎——正是南匈奴人刘渊,在西晋时率兵南下,建立了第一个胡人的王朝,后汉。此后便是五胡乱华的大乱世,中原的汉人被大肆屠杀,十不存一! 辛毗是名士,而蛮夷粗鄙,他自然有理由鄙视他们。 聂文的祖上是侠客,跟匈奴有仇,自然也有理由鄙视他们。 可梁啸纵然只是一个二/逼屌丝,纵然节操碎了一地,也有自己的坚持。 梁啸当然有理由痛恨胡人。 从商周时期的戎狄,到后来的蒙古人c清朝的后金人,梁啸都有理由痛恨他们。 但此时的梁啸,只能与其虚与委蛇,因为自己力量不足,羽翼未丰。 梁啸深吸了一口气,将如是想法表达给聂文和辛毗之后,两人都是沉默良久。 聂文也终于理解了为何梁啸在谒戾山做山贼是对匈奴人赶尽杀绝,但当上黑山贼大督帅后却要和他们和平共处。 套用一句官话,就叫做时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北路偏师的三位首脑达成了一致,使者的人选也已经敲定。辛毗初至梁啸帐下,因为要处理事务不能前去,是以这项重任便托付给了聂文。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并不急着赶路,然而翻过群山,眼前开始一望无垠的时候,视野里却突然上演了一处生死追杀。 前方不远的河谷一侧,十数骑正死命地追赶着一人。那十数骑都是弯刀长弓,赤膊散发,呼喝连连,显然是南匈奴的骑士。最前面那人虽然也是散发,但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紧紧地伏在马背上,一个劲儿地跑。 只是那前头的骑士逃得虽然狼狈,却还能见缝插针地引弓射箭,每每都有一个南匈奴人应弦而倒。 梁啸不由赞赏这汉子的骑射之术,本打算派人去救,可眼下也似乎不再需要。 孰料那马儿跑得太累,突然左侧前蹄一歪,整个地扑倒在地上,汉子顺势打了几个滚,这才没受重伤。 梁啸见此形势,对着聂文一点头,两骑双双跃出,向南匈奴突骑奔驰而去。 等到南匈奴人意识到有人横插一杠,连忙分出数人去阻挡来敌。聂文张弓搭箭,嗖嗖射了过去,便有两个匈奴人从马上掉了下来,梁啸本事稍差,只射了一箭便挂弓取了投枪,一俟到得三十步以内,恨恨地投掷出去,将一骑连人带马钉死在地上。 聂文此时横出了铁枪,而梁啸则拔出了安定刀,两人都是身披鱼鳞铠,匈奴人的骨箭c铜箭射上去纷纷滑落,令匈奴人惊骇不止。 聂文的铁枪势大力猛,梁啸的安定刀削铁如泥,聂文一个横扫千军,梁啸一个波涛怒斩,再来一个突刺,一个上撩,两人各自解决了两个,又是四人倒地。 这时候他们距离那落马的汉子已近,那大汉从马上坠落之时,失了兵器,一骑胡骑气势汹汹地攻来,大汉纵身一跃,从胡骑前方飞出一脚,将胡骑踢落马下,顺手抢了兵器,接着一勒马缰,将马头一扭,战马的双蹄重重地落在了落地胡骑的胸膛。只闻咔咔两声,胡骑一阵抽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剩下三骑挥舞着弯刀向大汉杀来,大汉手起刀落,只用了三招,便将三骑全部格杀。 梁啸不禁赞道,“好汉子!好武艺!” 那大汉扭头望向两人,目光阴冷,另一侧的聂文已经重新握住长弓,搭了支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火门胡大 那大汉扭头望向两人,目光阴冷,另一侧的聂文已经重新握住长弓,搭了支箭。 场中的气氛不由再度紧张,梁啸挥挥手示意聂文收起弓箭,拱手笑道,“不知壮士名讳,今日一遇,梁啸不胜荣幸。” 他态度诚恳,首先自报家门,心里也希望大汉能识趣一些。 大汉目光一闪,朗声答道,“在下胡大,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梁啸微微一笑,更起了拉拢之意,于是得寸进尺,“壮士一身武艺,亡命天涯太过可惜,不如从此便留在梁啸身边,以便梁啸聆听教诲。” 大汉沉默不语。 聂文以为大汉是个文盲,不懂梁啸文邹邹的话,于是又用粗话说了一遍,“你逃命早晚被人追杀,不如跟随我家少头领,做他的亲卫吧。” 大汉仍是沉默,半晌才仰天大笑。 “胡大啊胡大,你已经沦落到一个马贼的亲卫了!” 梁啸皱了皱眉,挥手示意之下,紧随而至的胡赤儿大步奔向胡大,“无那汉子,眼睛白长是吗,少督帅坐拥百万部众,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若能吃得了我老胡手下的一对拳头,少督帅便放你走!” 胡大知道此时才渐渐止住了笑声,突然厉声喝道,“你也姓胡?” “爷爷我是胡人,头发赤色,便唤作胡赤儿,你待怎地!” “好!好一个胡赤儿,我便来试试你值几两的价儿!” 大汉跃下战马,堪堪站稳,胡赤儿便猛扑了上去,一式黑虎掏心,刚猛果决。 大汉瞳孔微缩,也是一式黑虎掏心迎上,虽然后发,速度却更快,几乎同时,“嘭”地一声,两人的拳头重重地轰在一起。 一拳轰下来,胡赤儿蹭蹭蹭后退三步,大汉亦然。只是胡赤儿占了先发制人的优势,大汉却仍能将其扳平,两人之高下已然分出来了。 胡赤儿神色严峻,紧绷着脸看着大汉紧绷的脸,突然问道,“你疼不疼?” 大汉神情一滞,哈哈笑道,“你疼不疼?” “疼啊!妈妈咪啊!”胡赤儿跳了起来,将拳头捧在手心,痛苦万状。 大汉又是一愣,不由笑道,“你这胡儿,倒也有趣。” 话一说完,他也放松姿势,开始活动右手。胡赤儿看到不由乐了,你不是也很疼么,装什么13咩!装13遭雷劈知道不! 两个人疼了一阵,几乎同时地又一次同时出拳。 这次两人不再是双拳对轰,而是分别打到了对方的胸膛上,大汉蹭蹭蹭后退三步,险些倒下,胡赤儿蹭蹭蹭蹭后退四步,也是险些倒下。 “好汉子!” “好胡儿!” 两人又各自捂着胸口疼了一阵,大汉突然道,“你我力气相差无几,不如比比别的。” 胡赤儿心里想着虽然相差无几,可这厮的力气还是多过自己半分,再这么打只怕自己要败,自己败了不打紧,堕了少督帅的面子可不好于是胡赤儿爽快地答应,“比什么?” 胡大斜睨了一眼不远处缓缓撒开的雁翎骑,伸手指着旁边的马儿道,“比比骑术,百步的距离,谁先到谁胜。” 胡赤儿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我不会骑马。” 胡大也是一愣,“不会骑马?你是胡人怎么可能不会骑马?” 胡赤儿也不高兴了,“不会就是不会,不过我还跟你比!一百步,不管用什么手段,先到先胜!” 胡大认真地在脑海里重复一遍胡赤儿的话,终于明白过来,“你是说,我骑马,你跑路?这样也成?” “怎么不成,黑山贼说过的话,哪有不算数的!”胡赤儿信心满满,拍着胸脯那是相当地自豪,“只是你若输了,就得给我家少督帅做亲卫!” 胡大这时觉得如果不是胡赤儿的脑子抽了,就肯定是自己的耳朵聋了,可自己的耳朵一向很好用,想来是胡赤儿要抽了。不过那个年轻人对这胡儿颇为看重,以此为赌注,倒也不失为脱身的一个机会。 “好!我跟你赌,在不用弓箭的情况下,不论用什么手段,先到为胜。”胡大深恐胡赤儿露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把他钉在地上,伤而不死,那时候就是自己骑术再好,也绝无取胜的机会了。 须臾胡大选了马匹,而胡赤儿则是脱了甲胄,脱了衣服,除了一双鞋还在脚上,就只剩下腰间的遮羞布了。 对这场赌斗,梁啸也是兴致勃勃,想看看胡赤儿究竟能跑多快。辛毗知道胡赤儿是梁啸的亲卫,也知道梁啸想要收了这个胡大,但他对胡赤儿却没有信心,不由担忧道,“主公,此人眼见着我们杀了许多的匈奴人,若是泄露了消息,只怕对两方和睦不妥,不如” “放心放心,鸣人啊,你要相信胡赤儿的速度。”梁啸哈哈大笑,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胡大怎么想怎么觉得胡赤儿和梁啸的脑子都是抽了,于是跨上战马,整装待发。 “发!” 旁边的雁翎骑士一声大吼,一人一骑同时朝向终点开始加速。 胡大的马术精良,战马提速极快,而胡赤儿的爆发更是惊人,竟然抢出两步,还在胡大前面。 胡大嘿嘿一笑,战马倏然加速,已经到了巅峰的状态。须臾便超越了胡赤儿。可胡赤儿只是阴冷地一笑,让胡大顿时感动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 胡赤儿就在胡大超越他的一瞬间,伸出右拳,重重地轰在了战马的马腿上。此举在外人看来凶险无比,实际上则胜算极大——在一条直线上两个高速运动的物体,是极有可能达到相对静止的。 就在相对静止的一刹那,胡赤儿的重拳轰出,一举打断了脆弱的马腿! 战马悲鸣一声,扑地倒下,胡大被重重地向前摔去,跌了一个狗吃屎,摔得头昏脑胀。 而胡赤儿击断马腿之后,也是猛然加速,恍若一阵风一样地从胡大眼前卷过,须臾便已到了终点。 胡大在原地坐着,恍然若梦。 这胡儿这速度即便是他不击断马腿,也是定然能赢的了。那他此举只怕是为了防止自己逃走吧。 想到这里,胡大不由苦笑,见到梁啸已经走马过来,牵着一匹无主的战马,将缰绳递到了胡大的手里,“壮士,我是黑山贼大督帅梁啸,请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胡大顿时一惊,“黑山贼?” 梁啸咧开嘴角笑了笑,“黑山贼,有问题吗?” “黑山贼的大督帅不是张燕吗,张燕现在在哪里,你是假冒的,假冒的!” 胡大忽然激动了起来,戟指梁啸,声色俱厉。 梁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张燕是我义父,他已战死了。” “你骗我!你骗我!张燕武艺过人,连张牛角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可能战死!” “你说得对,父亲本不该战死”梁啸的脸色顿时苍白许多,“武艺不济的我,当时我为吕布麾下悍将魏越追杀,是父亲救了我,这才身受重伤,不治而死。” “你你叫梁啸?吕布不是在长安么,怎么会到常山国去?”胡大神情有些惶急,问题似乎怎么问也问不完。 “吕布杀死董卓之后,为李傕c郭汜所败,逃到河北袁绍的麾下,与袁绍联军讨伐黑山贼。” “那魏越呢?报仇了没!报仇了没!” 梁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擒住魏越之后,已经活剐了他,只是吕布和袁绍都逃了。” 胡大吁了口气,眼中有些感伤,有些遗憾。 这在梁啸看来,这实在大非寻常。胡大如此发问,想必是跟张燕熟稔的缘故,可他又不知天下形势,实在奇怪。不经意间看到胡大的额头上烫着一块发红的印记,梁啸恍然。 原来此人被南匈奴人抓了去做奴隶,怪不得要被他们追杀了。 做了奴隶,能活下来就已经很是艰难,又能指望什么知晓天下局势呢? 梁啸想通这些的时候,已经觉得这个胡大大有来历,说不定就真的和张燕关系极大。 “黑山贼有四方督帅,郭大贤呢,怎么不在?” 胡大再次开口,但这次梁啸心里早有准备,倒不显得惊讶。 “郭督帅已战死了。” “什么!郭大贤会死!”胡大暴走了,猛然跳起来捏住了梁啸的肩头,“郭大贤有万夫不当之勇,武艺过人,仅次于张燕,怎么会死!” 梁啸双肩疼痛,猛地挣开,声音里已有了愠怒,“郭大贤杀入大戟士的阵中,被张合当场格杀了!” 胡大一愣,半晌反应过来,喃喃地道,“张合张合” 梁啸盯着胡大,觉得这人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古怪,心中一个闪念,不由问道,“父亲和郭大贤都是将门中人,你是不是?” 这次轮到胡大惊诧无比,这个年轻人是谁?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秘密? 突然间胡大声音转冷,“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这样问?” 梁啸皱了皱眉,“我是天机。” 胡大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梁啸却问道,“你可知教中密语?”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胡大一边说,一边摇头,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不,我说的是另一个。” “天天公转生!”胡大猛然瞪大了眼睛,“你真是天机?” “我何须骗你。” 胡大目光闪动,良久才拜倒在地,“火门弟子胡大,参见天机。” 梁啸缓缓扶起胡大,“欢迎回归本教,此事把住口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破局 梁啸救下胡大之后,也不太多过问,见他武艺高强,便让他统领那两百的火门弟子。这一晚他们到达阳曲城外,就在城北的河岸旁扎营。 阎涵这几日觉得幸福极了。 在她看来,梁大哥终于不再郁郁寡欢,不再整日整夜地操劳,他也渐渐能够爽朗地大笑,渐渐能有闲适的心境游山玩水。这一路从毋极县到阳曲,常常是梁啸c阎涵和胖槐三个并肩而行,亲密无间。 在阎涵的眼里,梁大哥快快乐乐地,就是她最大的福祉。 此时尚是炎炎夏日,每个晚上,阎涵都贴心地打水到帐中,服侍梁啸洗浴。 梁啸倒非是辛毗一样的洁癖,没有每天洗浴的必要。但一来赶路下来,洗个澡是很舒服的事情。二来是小涵要做,那也无妨,自己总不至于拒绝她的好意。 梁啸还记得上次在飞燕寨阎涵险些被凌辱的场景,生怕阎涵心里有阴影,是以一直都不尽夫妻之实,就算洗澡,也绝无鸳鸯浴的可能。 今晚阎涵又到河边打水,她力气小,有时候也颇费体力,但今天却不一样。因为胖槐过来帮她了。 胖槐此刻殷勤无比,自从左髭丈八跟随高顺大军取道西南方向之后,胖槐就觉得自己的竞争对手少了一个。至于少头领嘛,他已经有少夫人了,难道还不够么?胖槐心思简单,觉得小涵既然落了单,自己也还是个光棍汉,当然要奉行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 于是一来二去,胖槐看着阎涵逐渐发育成熟的身体,胯/下和心中的情意一天天膨胀了起来。 今天帮小涵打水虽然很累,但胖槐觉得累得完全值得。 自从那个剽悍果敢的胖槐在常山身受重伤之后,剽悍果敢的胖槐一去不复返了,他变得欺软怕硬,爱贪小便宜,连瘦柴都骂他不像从前那样了。 可瘦柴,也就是如今的左髭丈八,不也是变了么?以前的瘦柴多好啊,整天让胖槐欺负,可自从改了左髭丈八的名字之后,瘦柴越来越剽悍了,比当年的胖槐还要剽悍。 还有小文子,在谒戾山的时候他不显山不露水,一旦接掌了雁翎骑之后,立刻牛叉无比,有时候胖槐看着他发号施令,都隐隐觉得他应该是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而非一支贼寇的首领。 不过,少头领还是没变。不知道是胖槐没有眼光还是梁啸真的没变,但胖槐总是觉得少头领还是之前的那个少头领,虽然少头领本领强了,事情多了,可对他胖槐那是一如既往的好。 胖槐的判断标准很简单,你对我好,你就是好人。 少头领对胖槐好,小涵也对胖槐好,于是小涵不仅是好人,而且还是胖槐的心上人。 胖槐气喘吁吁地提着两只水桶到了梁啸的帅帐外面,双手叉腰,上气不接下气,“小涵,完了没?这是第八桶了啊!” 阎涵露出如花笑靥,“够了,多谢胖槐哥。” 胖槐看着阎涵的笑脸,就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好说好说,小涵要做的事,我胖槐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阎涵道,“言重了言重了,胖槐哥,我先去准备了,梁大哥一会儿就回来的。” 目睹阎涵娇弱的身躯提着两桶水入帐,胖槐的心中也蛮不是滋味。自己脸圆头圆身子圆,可就是心思不够圆舌头不够圆。虽然是一样的话,可少头领说出来就悦耳无比,让女孩子听了都要幸福到云端上去,自己为什么就不行? 他左思右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正要回去,撞见了并肩归来的梁啸和胡大。 梁啸此时神色轻松不少,胡大却是脸色平静,宠辱不惊。胖槐不明白为什么少头领放着好端端的软妹纸小涵不享用,反而总是和男人打得火热。难道真的如传闻那样,少头领也是个盖伊? 胖槐摇了摇头,努力驱赶这种想法,若少头领真是盖伊,那首先遭殃的不就是自己? “胖槐,今天吃了几斤饭啊?”梁啸见识故人,不怀好意地开起玩笑来。 胖槐掰了掰手指头,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这才开口,“今天吃了十三个馒头,一个有多重?我算一算啊” 梁啸哈哈大笑,拍拍胖槐的肩膀,走进了帐中,等到胖槐好不容易算出来一个数字,忽然见到眼前多了一张黑黝黝的脸,不由吓了一跳,“你是人是鬼!” 那张脸正是胡大,只听胡大问,“你算完了没?” 胖槐刚要拍着胸脯回答,瞬间脸色异常苦逼,“你打什么岔,又给忘记了!” 胡大笑呵呵道,“阎姑娘是少督帅的女人,你不知道?” 胖槐听了勃然变色,“去去去,你骗小孩儿呢,小涵喜欢的明明是我。” 胡大不由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老眼昏花,老眼昏花了。” 他笑着说着就消失在了旁边的一座营帐,胖槐对着胡大的背影昂起头来,竖起了中指,低低地道,“法克!” 次日一早,雁翎骑再次分兵,由聂文率领一千名最机灵的骑士北上楼烦,去投靠南匈奴右贤王去卑。而梁啸则率领余下的三千人南下,与高顺大军会师。 这次聂文要扮作乌桓人潜伏过去,为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刻给予去卑致命的一击! 太原郡北部有南匈奴的突骑不定时出没,因此梁啸干脆下令昼伏夜出,用了三个晚上,赶到了晋阳以东的榆次附近,正是高顺大军的驻地。 从榆次往西数十里,便是流经晋阳城东的汾水,而晋阳城西南有龙山,与城池犄角相望。 太原郡作为南匈奴和白波贼的势力缓冲地带,虽然一直未曾爆发大的战端,太原郡也未确定明确的归属,但在晋阳城外,两家各自驻扎了三千精兵,以备不测。 他们两家的驻军都在汾水西侧,一个在龙山之南,一个在龙山之北。南匈奴的三千突骑隶属右贤王去卑所辖,听说领军的将领唤作张白骑。而白波贼对太原郡的看重远甚于南匈奴,因此派出了大将杨奉。 听着杨奉这个名字,梁啸不由想起了三国演义中有一回叫做“李傕郭汜大交/兵,杨奉董承双救驾”。如此说来,这个杨奉能在演义中留名,到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印象中此人似乎还有些料,只是梁啸却已想不起来了。 听到张白骑的时候,梁啸的下巴都快要落到了地上。张白骑是谁,他自然是知道的,可张白骑不在刘豹那里,怎么到了去卑的帐下? 梁啸抵达榆次的时候,高顺众人正在召开军议,帐中自梁啸以下,坐着高顺c青牛角c田丰c辛毗c左髭丈八c胡赤儿c张雷公,人才济济那是说不上,可是有了两个军师型的人才,众人的心里都多少安定了些。 梁啸还是习惯单刀直入,一坐下便道,“南匈奴的事我已获悉,白波贼情势如何?谁人道来?” 田丰显然还不习惯黑山贼的角色,便由高顺侃侃道来:“数年前,白波贼以白波谷为基地,大帅郭太聚众十万,北攻太原,南下河东,相当活跃。 “中平六年汉灵帝死的时候,就是郭太与南匈奴单于于夫罗联合,再攻河东,京师震动,太师董卓拍中郎将牛辅带兵堵截,却被郭太杀得丢盔弃甲,大败而逃。 “后来白波贼经常于上党渡过大河,攻陷了河南的不少郡县。兵锋最盛时,白绕部可达濮阳一带,兵临洛阳城下。董卓两面受敌,因此才丢弃洛阳,劫持天子西迁长安。河南白波贼大多为曹操消灭,大帅郭太失踪,但河东和上郡作为白波贼的根基之地,势力仍然非常庞大。 “据哨探来报,白波贼眼下以胡才c李乐二人为首,其下有韩暹c杨奉。数部白波贼共有二三十万部众,比之黑山贼要少许多,但白波贼中精壮居多,因此可战之兵多达十万,快要到了苍头军的两倍。” 梁啸很认真地听完,就立刻明白,苍头军攻下太原郡不是问题,因为太原郡境内白波贼和南匈奴的人马都很少,但如何守卫却是个问题。太原郡顺着汾水西南紧邻着便是河东郡,而太原郡西北侧便是雁门c云中等地。 此外,太原郡的正西面是西河郡,而与西河郡一水之隔的上郡,亦是白波贼的聚集之地。多年来于夫罗之所以不敢占领太原,多半就是怕上郡和河东两地的白波贼南北夹击。 除了这两方势力,留守晋阳城中的也不可忽略。当年并州刺史丁原死后,朝廷并无委派新的州刺史,太原郡是忠于丁原的势力,虽然历经战火,可这股势力潜藏在水面以下,也不容小觑。 现在再加上黑山贼的加入,实则原本平衡的三方顿时不平衡起来。可混乱之后,结局如何? 这是一个局,怎么破,破了之后又怎样使其重归稳定,又保全黑山贼的势力? 梁啸不由望向田丰,田丰这才不情愿地开了口,“少督帅既然曾经打败吕布,不如便打着丁建阳的旗号入主太原。至于南匈奴和白波贼,虽则各取守势,实则各怀机心,矛盾一触即发。” 梁啸一听田丰的话,便觉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徐公明 艳阳高照,火辣辣的太阳似乎要把地面上的一切烤焦。此时飞禽遁于巢,走兽伏于穴,就算是路边的野草c山麓的丛林也都是蔫蔫的。 这个夏天的雨季来得太早了些,炎热也去得太晚了些。眼下已入八月,仍是烈日炎炎,这鬼天气晒得人人困倦难当。 徐晃认真的摇了摇脑袋,决定去龙山之侧看看。眼下南匈奴与白波贼对峙,以龙山为界,本该是互不侵扰的。可徐晃总是觉得今天哪里有些不对,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徐晃是白波贼帅杨奉手下的头号大将,其实杨奉虽为白波贼帅,可比起胡才c李乐c韩暹那三个人差得远了。徐晃名义上是杨奉手下的头号大将,其实杨奉手底下也只有他还拿得出手。徐晃听说袁绍正在打常山国的张燕,战况很是吃紧。他不知道黑山贼能将袁绍阻挡多久,但在徐晃心里,总认为黑山贼是必败无疑的。 说来奇怪,白波贼和黑山贼系出同源,都是当年大贤良师率众起义的旧部,可白波贼和黑山贼之间好像有些隔阂,不像青州黄巾和黑山贼的关系那样好。可是关系好又有什么用,青州黄巾准备渡河和黑山贼会师的时候,还不是被曹操连消带打给收伏了? 想起曹操,徐晃的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曹操虽然不差,可毕竟是阉宦之后,又哪里比得上冀州牧袁绍? 袁公打完黑山贼,估计很快就要顺着太行八陉进入并州,到时候管它什么南匈奴白波贼,不还是和黑山贼一个结果? 徐晃出身虽然贫寒,但好歹读过几天书,知道什么叫大家气象。袁公麾下人才济济,带甲十万,注定了要成为河北的霸主。白波贼虽然兵多,却不堪一击。 很显然,徐晃不想困死在白波贼里,他不想泯然众人。他有杰出的武艺,使一柄开山大斧,有万夫不当之勇。凭着这一身本事,徐晃是极想在袁绍麾下建功立业的。 但杨奉又待他甚厚,让徐晃不忍背叛。只是,白波贼终有败亡的一天,主公啊主公,非是晃不助你,实在是大势所趋,白波贼在劫难逃。 憧憬着袁绍进军并州的情景,徐晃不禁有些振奋,他骑在马上,远远望见自己安排的守军松松垮垮,并不认真巡逻。 也罢,天气酷热难当,人之常情,又何必过于苛责兵士? “将军?” 徐晃尚未开口,前面巡逻的士兵已是有人看见了他,歪歪斜斜的立刻挺直了腰杆,躺在树荫下的也立刻站了起来。他们装备简陋,衣衫褴褛,大多只是拄着一杆木枪,本是乌合之众,但徐晃一到,却立刻有了一股精气神儿。 徐晃面露微笑,兵士对他拥护如此,也算不差,只是他们总归是农民出身,经不得大阵仗。 “好生守卫,今日准许早归一个时辰。” “喔喔将军万岁!”白波贼们不禁大喜,若非受命于徐晃,他们恨不得立刻跑进不远处的龙山里睡一大觉。 “对了,南匈奴今天可有动静?” “有!他们又在对面射兔子,结果一个骑白马的跌了个狗吃屎!”未及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有一人高声嚷嚷。 “喔?说来听听。” “呔那家伙整天都骑白马,虽然也是匈奴人的装束,但马术比匈奴人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听说匈奴人还因为他经常骑白马,给起了个张白骑的名字!” “张白骑”徐晃微微皱眉,就望见远方驰来一队胡骑。 那胡骑约摸百余人,个个都是弯刀长弓,为首一骑骑着一匹白马,迎面大呼道,“张白骑在此,白波贼速速授首!” 徐晃不禁一惊,此人就是张白骑?可是这人马术精良,又怎会因为射猎野兔从马上跌下来? 未及细想,南匈奴骑兵已经又拉近了许多的距离。张白骑身后众人纷纷引弓射箭,一阵箭雨过后,白波贼一方已是死伤十数人。 “杀了他们!杀了胡狗!” 白波贼们怒了,纷纷叫嚷起来,可胡骑不为白波贼所动,又是一轮齐射下来,白波贼损失更多。 徐晃也怒了,他本来想着白波贼与南匈奴好歹算是友军,不可贸然相攻,可这个张白骑算什么? “就地结阵!” 徐晃一声大吼,大斧一挥,身处两百余步卒的中央,白波贼的阵法也陡然发动起来。 这个阵法也很简单,正是最基本的方阵。南匈奴不识好歹,正好狠狠地教训一番! 孰料那百余骑一阵疾驰到了阵前,并不直冲过来,反而犹如水流遇到阻碍一样分为两股,不停地在马上拉弓射箭,朝白波贼的阵中倾泻。 听着身边的军士纷纷中箭落地,徐晃的心那个揪啊,这些兄弟跟他虽非他的亲兄弟,也算是情同手足了,他武艺过人,自可以拨开箭矢,可白波贼中又有几人有他这样的武艺? 瞬息之间,南匈奴人已经从白波贼两侧冲过,正在重整队形,准备再来几轮骑射。 徐晃可不想身边的人都被一个个地射成刺猬,连忙冲出阵来,绰斧大呼道,“敌将通名,可敢于徐晃大战三百回合!” 胡骑中骑白马的也冲了出来,“吾乃张白骑,敌将受死!” 张白骑身材高大,更兼大声如雷,一阵大喝,已是让许多白波贼心中胆寒。徐晃打起十二分精神,迎了上去。 两人甫一交/手,徐晃便已发现这个张白骑色厉内荏,动作迟缓,出枪不准,只是二三流的武艺,他本是采取守势,两人错马相交/一瞬间,徐晃双臂倏然加力,大斧一个旋转,斧刃再度挟着风声向张白骑背心斩去。 生死关头,张白骑连忙低头趴在马上,只觉头皮一阵发凉,接着片片断发飞舞,这一斧险些让徐晃把他的头皮削下来。 张白骑立刻圈马回转,用匈奴语大声发令,胡骑就哇哇怪叫着冲了上来。徐晃极想击杀了张白骑,震慑敌军,却不忍麾下被屠戮殆尽,于是单骑冲入胡骑之中,几个来回杀了十数人。 胡骑胆寒,张白骑虽是面有恨恨之色,却慑于徐晃武艺过人,当下调转马头,率领众胡骑返回北方。 徐晃虽然杀退了张白骑,可并不轻松。被他杀死的那十几名胡骑,都可以说是马术精良,而且行伍配合颇为有效,若非徐晃仗着大斧先声夺人,被他们百余骑活活困死也有可能。 听着白波贼们的欢呼,徐晃却毅然下达了返回大营的命令。 白波贼有人不解了,“将军,匈奴人退了,为何不追?” 徐晃脸一板,“若他们仗着马快弓强,一味骑射,你们还不都被射成筛子!再说了,两条腿的跑得过四条腿的?快快撤回大营,我自当禀明大帅,全军出击!” 他们一行两百余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大营中。 说是大营,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小的营寨,只是驻扎了三千人,这三千人装备都还不差,偏偏杨奉养熟了一群骄兵悍将,每次派出去巡逻哨探的都是最差的兵,这次若非徐晃的偶然到来,他们的前哨被南匈奴一举拔除也说不定。 徐晃步入大营,看着营中的散漫和无序,不禁紧皱双眉。 若非自己遭遇了南匈奴的袭击,数千胡骑一起冲进来,这些兵马还不得一举溃散? 走到了大帅杨奉的帐外,听见里面一阵阵的喘/息和浪叫,徐晃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个杨奉不整军纪就罢了,竟然还白日宣淫 “大帅,有紧急军情禀报!” 徐晃站在帐外,一声大吼,帐中嘿咻嘿咻的声音就立刻停了下来。 杨奉极不高兴,他正到了爆发的边缘,却被突兀打断,不悦地道,“大胆!有何紧急军情?打出营外!” 帐外的几名亲兵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徐晃为大帅所重,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徐晃沉声道,“南匈奴突袭我军,徐晃求见!” 杨奉一听是徐晃,这才一把甩开了女人的大腿,随便摸了块布围住腰间,赤/裸上身走了出来。 “公明,军情无误?南匈奴怎能袭击我军?” 听着杨奉的混不经心,徐晃心头更是火气,“末将前去巡查,恰碰上敌将张白骑帅军前来,怎会有假?大帅当快快准备,敌军马快,若是仓促而至,我军难以抵挡!” 杨奉还是有些不信,可既然是爱将徐晃说的话,他不信也只好信。这几年来杨奉渐渐耽于耕耘股/沟之间,除了心腹精锐是自己控制,许多事都去让徐晃去做。他正要让徐晃安排防务,陡然间觉得地面有了一丝颤抖。 难道是地震?杨奉小时候家乡有过一次地震,可等等,是马队! 只是,辕门处也有哨探正快速奔来,口中大呼道,“敌袭!敌袭!匈奴人来了!” 杨奉不由心中一沉,这他妈说匈奴匈奴到,他一头钻进帐中,声音却留在帐外,“公明先去安排,待我披甲,杀退敌人!” 徐晃叹了口气,大步走了回去,目光越过低矮的营帐,正望见北方烟尘大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黑山贼降临 在徐晃的连连呼喝之下,白波贼很快行动了起来。他们是杨奉手下的精锐,虽然比不上胡才和李乐的内军,却也不必韩暹的内军要差。更重要的是,杨奉给他们三千人配备了五百人的弓箭手,这种昂贵的玩意儿就算是在整个白波贼中,也是难找的。 眼见着南匈奴骑兵越来越近,徐晃的瞳孔猛然缩紧。 “放箭!” 一声令下,五百支羽箭齐刷刷地划着一道弧线,射入了冲锋最前的胡骑阵中。徐晃算计精准,又兼之步卒硬弓射程较胡骑软弓为远,这第一轮齐射杀伤的胡骑虽然不多,却能先声夺人,鼓舞士气。 但些许的死伤根本不会阻挡匈奴人冲锋的脚步,这一支胡骑气势汹汹,似乎并不把矮矮的寨墙放在眼里,准备直冲进来,大杀四方。 徐晃用心观察,发现胡骑最前面的那将仍是骑着白马,横着铁枪,只是这家伙看着不差,实则是个脓包,非是自己的一合之敌。 想到这里,徐晃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连忙牵来战马,提着大斧冲了出去,直取胡骑最前面的张白骑! 早有胡骑看见徐晃,纷纷拈弓搭箭,准备射击,张白骑却止住了众人,铁枪点着前方问道,“来将通名!” 徐晃不由一愣,这张白骑难道是个傻子?他并不理睬,双腿一磕马腹,加速冲了过来。 张白骑瞳孔爆缩,心道这家伙虽然雄壮,却是个哑巴,胯/下白马亦是倏然加速,铁枪横出,准备接下来将的一击。 两骑交/错,锵地一声,大斧重重地斫在铁枪上,擦出点点火花。 两人心中都是震惊,徐晃更是带了几许疑惑,这个张白骑怎地如此强横,比两个时辰前高明了不少。徐晃双臂有些发麻,张白骑却是虎口都已经出了血,心道梁兄弟说的不错,草莽之中英雄太多,这个哑巴竟然也有如斯武艺,实在是小觑不得。 两人错马相交/,不约而同地挥起兵器扫向对方后背,又是锵地一声,两人倏然分离,各自圈马回转。 张白骑横枪道,“哑巴,你若肯投降,我给你千夫长做!” 他在梁啸身边的时间不多,却多少明白拉拢人心的重要。 可徐晃却不吃这套,更不知张白骑为何唤他哑巴,挥起大斧,再度加速冲向张白骑。 张白骑自忖斗不过哑巴,转身躲到了胡骑阵中,一挥大手,“射!” 数十支箭矢破空袭来,徐晃舞起大斧,几乎成了一面墙壁,箭矢纷纷弹开,竟伤不到他。两军将士见徐晃英勇若此,都是在心底由衷地钦佩。 徐晃心知击杀张白骑已不可能,调转马头,缓缓走马归营,心里很是纳闷张白骑精进如斯,却没注意到这两个张白骑虽然体型相似,却是第一个更丑些,嗓门更大些。 一俟徐晃归营,张白骑也不再忌惮,下令胡骑冲营! 自古以来,从没有用骑兵攻城的,骑兵机动力虽强,却不能携带攻城兵器。对于精于骑射的南匈奴突骑更是如此,只要是对方稍有工事,突骑都有可能避而不战,去别处游/走野战。 可这次南匈奴怒了。他们派出的几队巡逻的突骑竟然都被白波贼击杀,而且不留活口! 白波贼的营寨虽然也叫营寨,寨墙也叫寨墙,可那寨墙分明只是一圈栅栏而已,南匈奴人很少攻坚,却不怕这样的篱笆。 在阳光的炙烤下,南匈奴突骑犹如波浪一般向白波贼营寨发起了进攻。 他们有马术极佳者,竟然可以寻着栅栏低矮和不周严的地方一跃而过,但又很快被徐晃安排的兵力乱刀分尸。 张白骑向白波贼大营的辕门投注了最多的兵力,可这里也是徐晃经心防御的所在,鹿角遍地不说,还夹杂着几个陷坑,看起来是一马平川,冲过去却有可能掉进坑里,被削尖的木头扎个透心凉。 但在徐晃看来,却是多少有些遗憾准备得还不够充分,若是知道南匈奴会来攻击,为何不早些筑起又高又厚的寨墙,挖掘一重又一重的壁垒沟堑。 但后悔药是吃不到的,不过徐晃也没有必要去吃。 营寨虽然简陋,但好歹是一个倚仗,白波贼在徐晃的指挥下,抗住了南匈奴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日头渐渐西垂,南匈奴的攻击也越来越没有章法,越来越散乱。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徐晃称不上熟读兵法,却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见南匈奴士气已泄,便率领三百名白波力士发动了反击。 就在南匈奴两波攻击的间歇,徐晃和三百名力士突然冲出来,对着胡骑一阵乱砍。这三百人都是徐晃经心选出来的大力士,也都是和徐晃一样手持大斧,虽是步战,但大斧头挥舞地呼呼转,威力丝毫不下于马战。 一战突击下来,南匈奴又损折了数百人手,张白骑见天色渐晚,知道踏破营寨已不可能,恨恨地下令回师。 徐晃松了口气,刚回到寨中,却发现杨奉正在集结全军,不由问道,“大帅意欲何为?” 杨奉指着胡骑撤退背影道,“敌军已败,乘胜追击!” 徐晃心里把杨奉骂了个一千遍一百遍,险些到问候杨奉女性家属的地步。但他知道劝阻起不了作用,也只有苦逼地帅军做前锋,吭哧吭哧地追击四条腿的骑兵。 孰料到了龙山西侧,竟然追上了。 胡骑显然是被阻住了,他们向对面接连发起冲锋,却不能突破敌军的阵势。 徐晃望见对面远处立着一面大纛旗,上书“黑山”两个大字,心中不由一惊,难道是黑山贼? 黑山贼不是被袁绍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么,怎地会到太原郡来? 不待徐晃思忖清楚,杨奉已经喝令全军攻击南匈奴。杨奉和徐晃一样计谋不多,但他不比徐晃的谨慎,看见对方阻住了南匈奴,就以为是援军,可谓心机单纯。 前后夹击之下,疲惫的南匈奴突骑不是对手,屡次冲阵不能突围,竟然悉数战没,只有那个骑着白马的主将被黑山贼擒住。 杨奉得意洋洋,正要上前来几句训话,教一教黑山贼规矩。在杨奉看来,黑山贼是客,而白波贼是主,所谓客随主便,黑山贼在并州的地盘,就得听白波贼的。 黑山贼的领军之将干枯如柴,偏偏左半边脸留了极长的胡须,此刻他一尺长的胡须上溅满了鲜血,形容可怖。 “黑山贼的好汉们,不知是何人统军啊?” 杨奉趾高气扬地开了口,他不是看不出那个瘦柴一样的汉子穿着一身鱼鳞铠,而是故意没有看见,自己好歹是白波贼的大帅,架子还是要摆一摆的。 等等,鱼鳞铠杨奉又看了一眼那个瘦柴一样的汉子和他身后的黑山贼,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是贼吗?这分明是官军的装备! 鱼鳞铠这种高级的物事,又岂是黑山贼能装备的起的? 那瘦柴一样的汉子向前跨出两步,狰狞笑道,“杨奉小儿,爷爷叫做左髭丈八!” 左髭丈八的环首刀向前一引,黑山贼就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白波贼压来。杨奉此时终于感受到了危机,这黑山贼到底是不是黑山贼? 若是不是黑山贼,为何帮自己击杀南匈奴? 若是黑山贼,又怎敢攻击自己? 莫非传言成真白波贼和黑山贼 杨奉想到这里,不由心惊肉跳,他在马上觑得便利,看得出眼前的黑山贼足有四五千人。杨奉正要喝令弓箭手放箭,黑山贼中已经一阵箭雨飞来,杨奉猝不及防,被一支羽箭射中大腿,痛号一声,落下马来。随着杨奉落马脚步的是更多的白波贼,他们大多只是穿着札甲,根本无法阻挡硬弓长箭的射击。 徐晃抢出两步,扶住了杨奉,连忙喝令白波贼整顿队形。 他当然是不用下令撤退的了,白波贼的逃跑几乎是自发的,而徐晃要做的无非是整顿秩序,尽量阻止撤退演变成溃散。 但徐晃的喝令几乎不起什么作用,白波贼虽然也是打过大仗的,可那都是大帅郭太在位的时候,杨奉的这三千内军虽称精锐,也只是相对而言。换句话说,这支白波贼的精锐在见到了黑山贼后,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精锐! 徐晃无力阻止白波贼的溃逃,只能紧紧聚集他亲领的三百白波力士,护在中央,一泻千里,逃回大营。 他们追杀南匈奴突骑的时候,残阳似血,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后,天色几乎全黑。杨奉忍着大腿的疼痛,险些都要哭了出来。 他实在想不通黑山贼为何要对自家人大动干戈,就算是袁绍攻打鹿肠山于毒的时候他们白波贼没有去帮助,可那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当时袁绍只用了数千兵马,就接连击破黑山贼的数处壁垒,斩杀数万人,就算是白波贼去了又有何改观?不过是给袁绍送上更多人头而已。 杨奉心里痛苦地算计时,徐晃已经注意到大营中点亮了灯火,立刻觉察到了一丝不妙。 他们追击南匈奴时拜杨奉所赐,是全军出动,此刻营中又怎会点起灯火? 到了营寨前面,辕门处已经立着一个骑马的胖子。 那胖子横着环首刀,用力地吼道,“苍头军在此,这营寨已是我黑山贼的了,还不快快投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尊贵的俘虏 辕门处立着一个骑马的胖子,那胖子横着环首刀,用力地吼道,“这营寨已是我黑山贼的了,还不快快投降!” 徐晃眼见胖子身后依稀隐伏着兵马,正计较对策,杨奉已经忍不住地道,“愿降,愿降!全都放下武器!” 胖子收了环首刀,啪啪拍了几掌,身后辕门处涌出一队又一队的黑山贼,足有千人之多。 胖子指挥众兵士上前,缴了白波力士的兵器,指着杨奉和徐晃道,“你!你!跟我去见少督帅!” 那胖子正是胖槐,他看左髭丈八从昔日穿一条裤子的玩伴到今天成为一军之将,心里嫉妒是一定的,但少头领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胖槐他之前没有选择从军的路,没有因哪里来的果? 因此胖槐也算豁达,只是盘算着如何在小涵的肚子里种一种豆子,看看以后会不会生出来一个像他胖槐一样的娃娃。为了尽早达成这个目标,首先要引起小涵的注意力,因此胖槐主动请缨,梁啸便让他带了一千苍头去拿白波贼的营寨。 少头领果然料事如神,瘦柴那个家伙要死要活地在前线拼杀,可战果反而不如胖槐战果丰厚。胖槐兵不血刃,实际上是未曾遇到抵抗,便拿下了整座营寨,虽然不怎么整齐坚固,但好歹是个营寨啊。 可瘦柴呢,除了尸体就是头颅,那些破刀破枪如果能算兵器,苍头军是定然看不上的。 临行前梁啸特意叮嘱胖槐,要拿住地方的将领,因此胖槐下令绑了徐晃和杨奉,随着大军向晋阳城中进发。 此时的晋阳城正洋溢这一片喜悦之中。 就在太阳落山之前,数千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挑着南匈奴和白波贼的人头来到了城下。他们自称是并州刺史丁建阳的旧部,虽然留守晋阳的官员不信,可丁原在并州深得人心,晋阳人听说丁刺史的兵马又回来了,都是欢欣鼓舞。 晋阳令和都尉虽然不信,可是见到了那些南匈奴和白波贼的人头,也确认了这伙人是友非敌,再加上他们都是官军的装束,也不虞有他。 晋阳令打开城门,立刻将这支大军迎接入城,不出所料,大军军纪斐然,并不扰民,也让晋阳令和都尉舒了口气。 这支兵马的首领自称梁啸,说是当年丁刺史的家将,吕布弑杀了丁刺史后,梁啸带着许多忠于丁刺史的旧部,辗转流离,终于在中山国落脚,而后翻阅茫茫太行群山,终于来到了晋阳。 梁啸虽然是个将军,却一袭青色深衣,很有儒雅的气度,让晋阳令很是喜欢,让晋阳都尉也心生仰慕之情。他言谈举止间也很有礼数,以学生自居,让晋阳令和晋阳都尉舒服地不得了。 一阵掏心窝的交/谈之后,晋阳令立刻表示要让梁啸入主丁刺史的刺史府,尊梁啸为并州刺史。梁啸推脱一阵,最后提到丁刺史生前的豪迈处时,忽地想起丁刺史豪迈勇敢,当下答应晋阳令和晋阳都尉,愿意继承丁刺史的重担,保境安民。 是夜,梁啸就通告全城,说丁刺史的大军重归晋阳,定然还太原郡人民一个安宁,还并州一个太平。 全城欢欣,晋阳令更是搬出了多年珍藏的老酒,在刺史府摆下大宴,庆祝一番。 当晚梁啸将晋阳令和晋阳都尉灌了个酩酊大醉,自己也是醉醺醺地险些站不起来。送走两位晋阳百姓的父母官后,梁啸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精神抖擞,脚步轻快利落,浑不似醉酒之人。 在并州刺史府的后院,梁啸又开了一席,款待的却是此战的俘虏。 梁啸身后左右立着胡赤儿和张雷公,做西面东,为主人之礼,右手处辛毗c高顺相陪,对面客座上以白波贼帅杨奉为首,张白骑居其次,而徐晃最末。 这座次可是大有讲究,若是主人坐北朝南,而宾客东西下手处相陪,便多少是君主之分,但主客分列东西,却是普通士子之间接待的礼仪。梁啸吩咐辛毗,对俘虏好客客气气,因此辛毗便排下了如此座次,只是辛毗总不相信这几个俘虏也能明白座次的含义。 莫说是张白骑和杨奉他们不明白,就算是梁啸也不明白呢。 落座之后,梁啸便对着对面三人举起了酒爵,“梁啸初至太原,多有叨扰,尚请诸位兄长关照则个。” 杨奉不晓得为什么当上俘虏了还能喝上美酒,但转念一想多半是这个小子害怕白波贼的大军,因此便有恃无恐起来,不顾身边徐晃的提醒,举起酒爵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以示英雄气概。 梁啸果然赞道,“杨大帅果然英雄,如此抬爱,小子受宠若惊。” 杨奉的名字他已是问清了的,至于张白骑更是老相识,至于杨奉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么嘿嘿。 “张大哥,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梁啸再次举爵,但对着张白骑的神色就亲切了很多,没有对杨奉那样尊敬。杨奉看在眼里,爽在心里,梁啸越是怕他,就越说明这小子是软柿子。待我白波大军一到,嘿嘿 张白骑含情脉脉地望着梁啸,突然间眼眶一湿,险些哭了出来,“少头领啊我我” 张白骑似是不能出声,梁啸心中虽然纳闷,但也隐隐猜到了些原因,不禁对张白骑有了一丝歉疚。 “张大哥,世事难料,梁啸也想不到他竟是那种人这个,咱们从长计议,今晚不可扫了兴致,干!” 张白骑含泪干了一爵,狠狠地剜了梁啸身后的张雷公一眼,张雷公不由打了个激灵。 怎么三哥的眼神比起以前要温婉了许多? 然后梁啸第三次举爵,却装出一副思索地样子,指着徐晃道,“这位将军不知梁啸记性太差,竟忘记了将军的名号,死罪,死罪!” 徐晃却不吃这套,冷哼一声,“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徐晃是也。” 梁啸突然间身躯一震,手臂一抖,爵中的美酒都洒了出来,失声道,“阁阁下,徐公明?!梁啸景仰已久,今日一见,可谓三生有幸!” 徐晃多少有些意外,这个梁啸之前对杨奉还有些做作,对自己那可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怎么回事? 徐晃的心机不重,见梁啸对自己如此推崇,也是拱手一礼,“不敢当。” 梁啸如此做派,却让杨奉不高兴了。 徐晃? 还徐公明? 你们很熟悉吗? 徐晃你不就是我手下一个军侯,搞什么跟黑山贼打得这样火热? 此时的梁啸也是丝毫不顾及杨奉的感受,敬了徐晃一爵,又敬一爵。就连梁啸身边的辛毗和高顺也不例外,一个说将军有周亚夫之风也,另一个说将军真乃世之虎将,纷纷敬酒,不亦乐乎。 徐晃虽然谨慎,虽然冷静,可毕竟再说山贼窝里久了,很少见人这么夸自己,这个文士更是颍川名士,了不得了不得。于常人来说,被恭维总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定力不好的飘飘欲仙,定力好一点的尾巴往上翘。此时的徐晃还远非被誉为周亚夫的宠辱不惊,自然跟着尾巴也翘了起来。 其实不仅杨奉,辛毗和高顺也很是纳闷,为何梁啸对这个徐晃如此推崇? 宴会之前,梁啸告诉过辛毗和高顺两人,徐晃的本事不在高顺之下,辛毗是不由一惊,高顺是心中略有不爽。辛毗惊得是高顺的本事,他自然是见识了的,数万大军训练得如臂使指,运转自如,更兼军纪如山,端的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可梁啸竟然说徐晃的本事不在高顺之下,想来若非是夸了海口,这徐晃倒真的是一员良将。 梁啸什么时候夸过海口? 好像除了谈女人的时候,他还真没怎么吹牛。 直到席间,高顺终于看出徐晃此人武艺高强,比胡赤儿还要强,当与河间名将张合在伯仲之间,甚或能与颜良文丑等人有分庭抗礼的机会。不由对梁啸的眼光又多了一层的信任。 梁兄弟的眼光怎么这样毒?高顺人如是想。 少督帅的作风为何这样天马行空?辛毗如是想。 酒宴在杨奉渐渐阴冷的脸色和徐晃渐渐发红的脸膛中有条不紊地进行,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徐晃酒量不错,但在梁啸三人的围攻下也已经开始舌头肿大说起胡话。等到徐晃又喝光了一爵,终于醉得趴倒在案上的时候,梁啸不无遗憾地道,“啊公明怎可如此耍赖!” 他摇摇晃晃,竟然也一头栽在了大案上。 辛毗笑了笑道,“来来人,扶少督帅和徐将军休息,散散了” 目睹着梁啸c徐晃被人架出去,辛毗和高顺也先后离开,杨奉的心里那个火啊。 徐公明!老子记得你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一旁的张白骑终于意识到梁啸的离开,失魂落魄地夺路而去,却被杨奉拉住。 杨奉阴恻恻地问道,“张兄弟,今日之辱,如何对待?” 张白骑心中冷笑,你们杀了老子的人,让老子全军覆没,成了阶下囚不说,现在一道成了俘虏,又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你他妈节操碎了一地! 心念至此,张白骑侧过脸去,并不答话,用力一甩手,大步离去。 杨奉嘴角抽搐,终于暴起一脚踢翻了大案,却突然意识到身前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身材高大,脸色焦黄,一头赤发披散,上半身露出雄壮无比的肌肉,冷冷地道: “杨大帅,少督帅让我扶你去休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白骑之于刘豹 张白骑尾随梁啸c辛毗而出,紧赶慢赶终于追到了梁啸所居的一进大院,这进大院原本是并州刺史丁原的住所,张白骑的哥哥还曾经在这里做过亲兵。 想到这里,张白骑不禁有了一丝神伤,他平生三个仇人,第一个是黄巾贼首张角,已然殒命近十年;第二个九原吕布吕奉先,那个号称大漠孤狼的无双猛将,听弟弟雷公说眼下已经逃到了河内;第三个杀害老父的李大目,上次遁逃之后,竟然连梁啸也搜不出他躲到了那里。 张白骑还记得当年他二哥带着他来刺史府时的情景,那是他还是个懵懂的愣头青,一晃数年过去,物是人非,心中大生苍凉之感。 “咦三哥!” 一个大嗓门吼了一吼,顿时将张白骑从回忆的泥淖中拉了出来。 原来是自己的弟弟张雷公,只是不知道张雷公为何不去兵营统领他的人马,反而依然留在刺史府呢? “你日间不是说,少督帅已经许你统兵了么,怎地还在此处?” “嘿嘿带兵打仗没多少意思,兄弟觉得还是跟着少督帅实在。”张雷公憨憨地答道,他在旁人面前猥琐,但在自己的三哥面前,却是毕恭毕敬,憨态可掬。 “你”张白骑蓦然一惊,竟是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要做刺史大人的亲兵?” 张雷公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觉得这样挺好,三哥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回南匈奴了。我黑山贼如今团结齐整,上下一心,少督帅说个一,没人敢说二。” 张白骑心中默然叹息,想象着当年二哥被吕布一剑砍死的惨状,不禁对张雷公的命运有了一丝的担忧,半晌才道,“弟弟,带我去见少督帅吧。” 张白骑跟着张雷公进了庭院,半路上却看见一个胖墩墩的身影在月色下来回走动,那人口中念念有词,赫然便是胖槐。 “胖槐兄弟,你这是”张白骑一改往日的倨傲狂妄,发挥了华夏民族久远的优良传统,主动打了招呼。 胖槐这才发现两人,不禁跳了起来,连忙抓着张白骑的手问,“张白骑啊,你说我是该呢,还是不该呢?” 两人被胖槐无厘头的问题搞得头大,不知所云。 “胖槐兄弟,何事该与不该?” “小涵,我喜欢你涵妹妹,咱们一起去看月亮好不好啊”胖槐口中念念有词,须臾间变换了数次语调,像是对人说话一般。 张雷公还是一头雾水,张白骑却已明白了。胖槐口中的小涵,莫不就是之前那个跟着梁啸的青衣小厮?他一直以为那小丫头是梁啸的人,可似乎胖槐也对她有意。 只是张白骑上下打量了胖槐一番,委实不看好他,嘿然一笑,拉着张雷公继续走了。 胖槐瞻前顾后,倒是没发现两人已经离去,口中仍是念道,“涵妹妹,我喜欢你小涵,咱们一起去看月亮好不好啊” 到了梁啸的卧房门口,张白骑正欲叩门,长廊的阴影里已是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少督帅睡了,请回。” 那人虬髯满面,粗眉大眼,也称得上相貌堂堂,只是从左边额角到下巴上有一条深刻的伤痕,在幽暗的夜色中倍显狰狞。 张白骑不由为之一滞,退了一步,拱手答道,“少督帅故友张三求见,望壮士通融则个。” 张雷公好奇地看了看张白骑,觉得三哥比以前可以说是冷静多了。 那虬髯汉子神情不改,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见。” 就在这时,房中飘来一阵慵懒的嗓音,“阿大,让他进来吧,是老兄弟了。” 张白骑拱手致谢,闪身进了房中,张雷公想要紧随其后,却被阿大拦住,“你,不见。” 张雷公顿时火了,正要动起雷公嗓子吼上一吼,突然感到阿大眼中冰冷的目光,竟是不由自主地心里发颤,话到嘴边,又自咽了回去。 他实在想不通少督帅为什么对这个刚刚投靠几天的奴隶这样看重。胡赤儿告诉他,这个胡大是从南匈奴人的营地里逃出来的汉人奴隶,为少督帅所救,成了亲卫。 一个奴隶而已嘛,怎能比他们这些元老旧将更得信任呢? 而房中张白骑向梁啸施了一礼,已经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大案的对面。 张白骑以前是动若狡兔,现在看起来却是静若处/子,反而是梁啸有些不适应,微微一笑,“张大哥,咱们又见面了,席间多有怠慢处,实则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张白骑脸上也是苦涩的笑,“这个我自然知道的,少督帅做事天马行空,但自有其道理。此中分寸,张三还是知道的。” “嘿你知道我没喝醉,可见是了解梁啸的人。张大哥无须担忧,明日一早,我便派一百名雁翎护送张大哥回去。” 张白骑的笑容更加苦涩,半晌才道,“少督帅,其实,张三不想回去了,末将想留在少督帅身边,就像在浊漳水河畔那样。” 提及从前,梁啸的脸上也是有了缅怀之色,“那是你我初遇,凭着胸中一腔血气,争一个大哥的位子,虽然只是数月过去,但其中数度生死,想起来似是数年的时光一般。” 梁啸说这些话全是发自肺腑,他当时为仇恨所蔽,一心想着报仇,后来渐渐明白张燕并非凶手,却无法挽留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二位父亲,之后累次大战,皆是死里逃生,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少督帅,张三只求留在黑山贼中,不想再回南匈奴了。” 张白骑郑重地重申了一遍,竟然纳头便拜,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梁啸顿时慌了,民谚有言,跪天跪地跪父母,其实并非虚言。先秦乃至两汉时节,古人极少跪拜,而跪拜中又极少叩头者。至于后来什么见到上官便磕头,乃是后世奴性日趋于强,华夏士风不再的缘故。 张白骑和他是平辈论交/,就算是君臣之礼,也不用如此过分吧。 “张大哥,如此折煞小弟了,只是此事小弟也有心无力。” 张白骑脸色倏然惨白,叹了口气,眼眸中也尽是灰败之色。 “常山国c中山国这两战,天下皆以为我黑山贼必败,幸而侥幸得胜,可战之兵仅余十之二三。昔日大督帅帐下的二十万大军,此刻只有四五万可用。这四五万人,还要保护近百万的部众迁徙,此刻小弟手中,也才仅仅三万人不到。 “可太原郡之南有白波贼二十余万,太原之北有南匈奴胡骑十万,这小弟真的无法抵挡。若南匈奴和白波贼大军压境,小弟绝难保全。梁啸死则死矣,却是牵累张大哥,这怎生使得?” 张白骑原本以为黑山贼击败袁绍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代价之大,还是让人不禁骇然。二十万大军只余十之二三,那袁绍当真不愧为河北之雄,这一战虽败,可若非梁啸及早地入主太原郡,只需袁绍整军再战,那黑山贼覆灭之期不远。 “晋阳实乃危城,梁啸和百万黑山部众的安危,可就全要靠张大哥了啊!” 梁啸的语气倏然一转,竟然对着张白骑拜倒。 张白骑连忙去扶,“这怎么回事?” 梁啸道,“张大哥,眼下并州三方之中,以我黑山贼为弱,白波贼为强,南匈奴兵锋强劲,但并不占领实地。梁啸想要安顿那路途上的百万部众,便只有联合南匈奴去打白波贼。等到我黑山军实力强大之后,才能对南匈奴发起反击,到时候张大哥帅军在南匈奴阵中倒戈,则我军事半功倍,可以平定并州,张大哥也会成为我黑山贼百万部众的救命恩人。 “张大哥,事成与否,百万部众的存亡,便在你的决断啊!” 张白骑自然知道那百万部众大多是老弱妇孺,跟家中的亲属一样,只是就这样舍小家为大家,他还真是不太习惯。张白骑现在孑然一身,除了弟弟张雷公,可以说是再无亲人了。他犯得着为了这么一个大家,牺牲自己吗? 梁啸当然知道张白骑犯不着这么做,因此加重语气,恨恨地道,“那刘豹与我有夺妻之恨,梁啸恨不能生啖其肉,待我踏平南匈奴时,必将其千刀万剐!” 张白骑惨白的脸上漫过一丝潮红,急切地道,“此话当真?” “若有虚言,让梁啸被天雷劈死!” 张白骑注视着梁啸的双眸,发现那里面满是怒火。他不知道梁啸跟刘豹的夺妻之恨是哪里来的,只以为是刘豹夺了梁啸的妻子,自然对梁啸深信不疑。联想起自己所受的屈辱,张白骑重重地一拍大案:“待你我踏平南匈奴时,必将刘豹千刀万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白波出动 次日,梁啸派出两百名雁翎骑士,各自护送张白骑和杨奉c徐晃返回。张白骑心中感慨万端,下定决心要除掉刘豹。杨奉和徐晃虽然身处同一阵营,想的却大不相同。 徐晃为这个自封的并州刺史梁啸疑惑不已,因为这个梁啸不仅对他表达了相当的尊重,而且还在临行之时说,他们还会再见。 再见吗?都说再见不如不见,可若真的再有机会让他徐晃统领大军,与这个黑山贼的首脑大战一场也未尝不可。 杨奉却是心中暗恨,想着徐晃或许是跟梁啸早有勾结,这才设下圈套,让梁啸窃取了晋阳。不过你们不会得意很久的,等老子带着大军杀过来,你们那几千的人马能管用么? 其实但凡智商能过平均水平的人,都已是明白了昨日那一战,黑山军两面派出人马挑唆,致使南匈奴和白波贼两家开战。那个扮成张白骑袭击徐晃的人,分明就是张白骑的弟弟张雷公。徐晃当晚就明白了这件事,可杨奉身为白波大帅,就是想不通这个关节,让徐晃很为自己主公的智商捉鸡。 张白骑身处雁翎骑的重重护卫之中,回顾这过去数月,再度燃烧起熊熊的斗志来。 两个月前,张白骑自离开黑山贼大营之后,骑着白马昼夜行进,每天只在白天最炎热的午后休息两个时辰。如此十余日,张白骑终于来到了南匈奴屠各人的牧地,那里的头领是刘豹,也就是张白骑即将投靠的人。 那个刘豹一见是梁啸的书信,不禁大喜过望,一目十行匆匆浏览完毕,又看了看风尘仆仆的张白骑和那匹神骏的白马,刘豹忽然会心地笑了笑。 这一笑让张白骑很是不自在,但寄人篱下,又怎好再如往日那般嚣张跋扈。张白骑记起临行前梁啸的叮嘱,便由着刘豹的安排,修整一番后,乖乖地呆在大帐中等候刘豹的命令。 不出所料的是,那一个晚上让刘豹终生难忘,也在张白骑的记忆中刻骨铭心。 因为刘豹竟然在张白骑的马奶酒中下了药,霸王硬上弓,拿下了张白骑! 张白骑不知道这个刘豹竟然有这样令人恶心的嗜好,可无力反抗之下,只能任人鱼肉。有几次他都想伏剑自刎,可是被一个叫于突的猛汉严加看管,两次自杀未遂之后,连他自己都很难再有自杀的勇气了。 于突见张白骑孤单,也传授了张白骑摔跤的功夫,张白骑时常骑着白马,与于突对战,不知不觉中武艺又提高了不少。 直到后来,匈奴右贤王去卑大军压境,要求刘豹臣服。刘豹万般无奈之下,便只好派遣张白骑为人质,帅一营屠各突骑到了去卑帐下。后来去卑令张白骑率三千突骑驻扎龙山之北,与白波贼对峙,心里存的分明是借刀杀人的想法。 不料张白骑命大,遭遇了翻越太行山过来的黑山贼,虽然全军覆没,却也全身而退。 张白骑等人日行百里,数日之间便来到了楼烦,这里毗邻长城,是南匈奴右贤王去卑的驻地。那一百雁翎骑也都不走,说是要保护张大哥,让张白骑感激万分。这些人可都是黑山贼的老兄弟们,梁兄弟诚不我欺。 几乎与此同时,杨奉和徐晃也来到了白波贼的老巢白波谷。 当年白波贼的大帅郭太,正是在白波谷振臂一呼,聚集了十万部众,北攻太原,南寇河东,打下了赫赫的威名。后来郭太离奇失踪,白波贼虽说不上一蹶不振,但也江河日下。眼下白波贼以胡才和李乐为首,两人都是拥兵超过五万的大帅。 此时的白波谷修得最豪华的一座堡垒中,胡才c李乐c韩暹和杨奉四人正在开会。 杨奉部众数万,精兵近万,在四个大帅中排行第三。韩暹部众最少,兵力最少,却有一支为数近五千的骑兵部队,这在贼寇中大不寻常,因此韩暹不仅能与胡才三人站在一个屋檐下说话,更在许多时候为胡才和李乐所重,地位甚至隐隐有了凌驾杨奉的趋势。 “两位兄长,那梁啸自称是并州刺史丁原的旧将,眼下已经占领晋阳城。倘若被他打下了太原郡,必成我心腹大患,当急攻之!” 杨奉隐去被黑山贼打得全军覆没的细节,论及此战的重要性,那是头头是道。 “晋阳城外驻有南匈奴的三千突骑和杨兄弟的三千精兵,那梁啸一战将两方全歼,倒是不可小觑。” 胡才手捻胡须,在厅中踱着方步,此刻的白波大帅不像一个杀人如麻的狂魔,反而像一个儒雅的教书先生。 李乐是个长相粗壮的汉子,心眼也很粗壮,当下粗声粗气地道,“胡大哥言重了,那南匈奴人不堪一击,虽与杨兄弟对峙良久,却不敢攻击,梁啸能将其消灭,也是举手之劳。” 李乐这话说完,杨奉的脸就黑了下来,南匈奴不进攻白波贼,可白波贼也未尝进攻南匈奴啊。李乐说南匈奴人不堪一击,不也是变相地骂他杨奉吗。 李乐的心眼好比井眼,并不能体会杨奉的心情,反而是胡才笑道,“李兄弟也言重了。南匈奴毕竟精于骑射,不好相与,那梁啸之所以灭了两家的联军,恐怕是使了诈术。韩兄弟,你的探马可曾归来?” 胡才转向韩暹,韩暹是个神情剽悍的青年,唇上两撇小胡子却显出了阴冷刚强的一面。 “探马得报,那自称并州刺史旧将的梁啸,其实是黑山贼的统领。之前袁绍攻打常山国的张燕,张燕竟然战死,便是这个梁啸,统帅了黑山贼那些乌合之众,先后击败袁绍和颜良。眼下来到并州的黑山贼,不过是他们的精壮兵力,数量大概不到七万,人称“苍头”,苍头军之后,尚有数十万的部众正循着大道,迁徙而来。 胡才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说黑山贼要放弃常山国,尽数迁往并州?” 韩暹点了点头,“至少情报上是这样。” 胡才转身继续踱步,只是这次的方步再无方才的规整,速度也快了很多,显然是心中焦虑所致。 “若黑山贼入主太原,并州一地,又怎能容得了两股盗匪大军?这这” 韩暹又道,“不过胡大哥大可放心,梁啸目前率领的苍头军不过是四五万人众,他又分兵防备南匈奴,又要留兵力守城,实际上的可用之兵不过两万余。就算他全部兵力集结,也只是不到我军数量的一半而已。” 胡才神色稍定,语气中仍是担忧,“可此人不除,终究是个祸患但白波贼与黑山贼同源而出,当年郭大帅与张燕也是叫好,这” 胡才犹豫未决,李乐却已忍不住道,“胡大哥怎能如此长人志气。李乐率本部大军,即刻出征,踏平太原,生擒梁啸!” 胡才脸色转喜,却是喜而复忧,“晋阳城坚,若是梁啸困守城中,倒也不是办法。” 这时杨奉又道,“奉愿率本部兵力援助李大哥,我军以两倍的兵力攻击黑山贼,不信不能把他们打趴下了!” 胡才郑重地道,“军中无戏言,两位兄弟当谨慎作战,力求取胜。” 李乐和杨奉应了一声,转身大步出了大厅。 刚刚走到厅外,李乐就忍不住啐了一口,“胡大哥真是越来越没胆子了,区区黑山贼,被袁绍打得不敢回家,不就是丧家之犬么,至于如此忌惮?” 杨奉连忙劝道,“李大哥小声点,这些话咱们知道就好,反正此战得胜之后,这白波谷不还是在李大哥的掌控之下!” 李乐哈哈大笑,很是欣赏杨奉的识时务。自从大帅郭太失踪后,李乐和胡才表面上极是和睦,都是宣称要找回郭大帅,但私底下两人摩擦不断,李乐早就想压过胡才一头,好让他大帅之路上再无障碍。 此战他们获胜之后,携大胜之机就任大帅,胡才纵然是不满,也无法反对了。 等到李乐和杨奉两人的背影消失,胡才这才对韩暹笑了笑,“贤弟,你观梁啸此子用兵如何?” 韩暹也是笑,但笑容却比胡才阴冷了许多,“梁啸此人,不善正而善奇,他好用伏兵,好奇袭,李乐兵力占优,想必是不把梁啸放在眼里的。因此只怕梁啸故技重施,李乐败亡之期不远矣。” 胡才好像一个长者一般地握了握韩暹的手,“韩兄弟之言,深得我意,只是李乐虽然狂妄自大,但终究是白波贼,我们要不要” “诶大哥何必如此,他自取灭亡,可怨不得胡大哥。”韩暹摆了摆手,“若是胡大哥辛辛苦苦地救了他,他不仅不感激不知进退,反而更加猖狂,那又该如何?胡大哥,你不久便是白波贼的大帅,当要心狠手辣才是。” 胡才抚掌叹道,“韩兄弟,真吾之手足矣!” 就这样,李乐和杨奉的联军开向太原郡,但到了昭余泽畔时,却是大吃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一力降十会 李乐和杨奉几乎是纠集了所有的人马,统共六万人,浩浩荡荡地开往晋阳。 这一战,两人都是志在必得。杨奉思忖了几日,终于明白晋阳城中的兵力并不满万时,不由更是恼怒。在他看来,这一战一定要把梁啸那小子生擒,羞辱一番才算解恨。 六万大军溯汾水而上,越过界山之后,便转向东北,沿着昭余泽东岸北上。昭余泽地形狭长,水草丰美,周围平陶c大陵c兹氏c邬县c中都c京陵c祁县等地,都曾经是太原郡最富庶的地方。可自丁原死后,并州烽烟四起,眼下昭余泽畔虽仍是水草丰美一如往昔,但人口却已是不足往日一半了。 白波大军这一日即将到达祁县时,却遭遇了一军苍头。 苍头军一军九千人,编制齐整,白波贼中也不乏略有见识之辈,立刻就将这些信息上报给了李乐和杨奉。 他们原以为苍头军会像乌龟一样躲在晋阳城里,不料却敢出城接战,倒是令李乐多了一分赞赏。 可苍头真的只有一军人马? 九千人,那只是白波大军的七分之一啊。 以一当七? 嘿嘿,梁啸这小子当真是太过托大了。 李乐当即下令调转兵锋,向苍头军开进。 此时两军交/战,已经有了叫阵的说法,李乐派出了麾下最勇猛的一员将领出阵,点名要梁啸出战。 被杨奉贬为屯长(百人将)的徐晃在阵中看见李乐的猛将来往驰骋,极是威风。心里却多了些不屑,那个猛汉,身长九尺,使一柄大刀,看起来很是扎手,可徐晃看来,他只需要五十个回合,便能将此人格杀于阵前! 出人预料的是,苍头军中并没有人出来应战。 苍头军列成整齐的方阵,高悬的大纛旗随着南风猎猎舞动,一列列的兵士却纹丝不动。 徐晃看在眼里,不禁心驰神往。 那一员猛将终于有些不耐,一催胯/下战马,朝苍头军阵中冲去。 白波贼一波/波地起哄,大骂苍头军无人可战,可苍头军仍是死一般的沉寂,死一般的冰冷。 眼见着那员猛将离苍头军越来越近,徐晃心中不禁一寒。 苍头军虽然也是黑山贼出身,但他们装备精良,说不定便有弓箭在阵中。 心念至此,猛将兄已经冲进了苍头军的射程之内,一阵嗖嗖声响,数百支利矢从苍头军阵中发出,对猛将兄进行覆盖性的射击! 猛将兄终于觉察到了不妙,大吼一声,却已经不及躲闪不开,连人带马,被几十只利箭同时射中,惨死当场。 猛将兄周围的草地上,羽箭密密麻麻,如同被犁过的田,而猛将兄连同他的战马,已经如筛子一般。 南风依旧吹,吹动黑山贼的“苍头”大纛,吹动了杨奉的马鬃,吹动了徐晃的布衣,也吹动了六万白波贼心中狂躁的战意。 可战场却突然有了一刹那的宁静,苍头军自是岿然不动,白波贼也是有了罕见的沉默。 唯余风声烈日,在昭余泽畔酝酿着愈来愈浓烈的战意。 当那一刻的宁静过去,李乐c杨奉和六万白波贼大军同时吼出了一个字: “杀!” “杀!” 白波贼如同潮水般涌动不绝,向着苍头军快速逼近。 “杀!” 苍头军中也是一声令下,九千人如臂使指,踏着整齐的步子迎上白波大军。 此刻苍头军中的高顺,眼中有的,只是必胜的信心! 昔日张合以五千大戟士杀得数万黑山贼狼奔豕突,今日他以一军苍头精兵,对阵六万的白波贼众,又该是怎样的结果? 高顺心中只是对此战的斩获和俘虏数量有所疑问,对于胜败与否,已是毫无悬念的了。 少督帅在高顺出征之前说,一力降十会,我军虽然兵力不及白波贼,但战斗力远远过之,这一战要打得他们大出血,让他们从此不敢再小觑黑山贼! 如此一来,正合高顺心意。他在中山国累次征战,练就了这样一支雄兵,平心而论,高顺已经自诩这支苍头军,不输于张合的大戟士。若论团结齐整,悍不畏死,苍头军甚至犹有过之。 “嘭”地一声碰撞开来,无数冲在前列的白波贼被苍头军拳头一般的方阵撞飞。半空中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抛射,毫无悬念地钉入白波贼的身体,将奔跑行进中的贼匪钉死当场,钉在原地。面对步兵冲锋的密集阵型,弓箭手们甚至不需要瞄准,只是机械地引弓c射箭c抽箭c引弓c射箭纵然是抛射之下,也极少放空。 而正面苍头军的步兵方阵,则是山岳一般的不可撼动。 尽管李乐和杨奉不住地催动手下兵士去攻,去敲破黑山贼沉凝如山岳一般的阵势,可派出去的白波贼不是想鸡蛋碰石头一样在阵前砸的粉碎,就是被黑山贼挡了回来。 攻不破,当真攻不破? 前线仍然响着无数白波贼的惨叫痛号,不住地有断肢残躯飞上半空,身边尚有羽箭嗖嗖射来,白波贼兵则是不住地倒下。 徐晃勉力发动了一次冲锋,但损兵折将之下,灰头土脸地被挡了回来。他想着如此打法不是个办法,便冒死来到大纛旗下请命。 “大帅,敌军阵势严整,难以攻破,我军当派遣精兵击其侧翼!” 面对这徐晃的建议,慌了神的杨奉和焦灼的李乐想也不想就应承了下来,反正他们兵多,前线兵士冲锋的时候,后面都还有很多人没使上力。 徐晃心里想着还是李帅有魄力,带着五千余人绕到苍头军的侧翼,二话不说就发动了猛攻。 徐晃不知道的是,在苍头军中流传着一句话,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现在徐晃的理想是丰满的,可迎接他的只有骨感得不能再骨感的现实。 苍头军的侧翼的确可以称之为侧翼,但侧翼和正面布防相同,也可以称作正面。 这五千兵力是李帅的内军,装备也算精良,可跟苍头军比那就差了一个档次,纪律和阵型更是没有可比性。五千人呼啦啦地冲向苍头军方阵,喊杀震天,却还是不能击破苍头军的防御。 正在此时,不远处苍头军的正面传来一阵欢呼。 原来正面的白波贼已经击破了苍头军的方阵,攻了进去! 看到如此形势,徐晃来不及思索原因,只是有些羞赧,指挥李乐的内军轮番向苍头军发起冲击。 但白波贼还是欢呼地太早了。那几千的白波贼顺着方阵的缺口呼啦啦冲了进去,原本想借着冲锋之势将裂口撕裂,破坏掉苍头军的阵型,孰料那一道缺口竟然诡异地缝合了。 白波贼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被他们打散的苍头军怎么有立刻变得跟石头一样硬,敲也敲不破,反而震得手疼,若是用力去咬,必定会崩断一嘴牙齿。 那阵中的数千白波贼此时已经后悔着为什么要冒冒失失地冲过来,因为他们冲进来才发现,里面其实更加危险! 方阵的外面是一道盾墙,里面也是,方阵的外面有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抛射,他们刚刚进来也是遭遇了一轮齐射。 一轮齐射后,簇拥在一起的白波贼立刻散开,不料这样正给了苍头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盾墙后缓缓积压,将白波贼的活动空间慢慢缩小,白波贼左右冲突不出,却被盾墙后隐伏的一柄柄环首刀刺穿心脏,斩去头颅。等到两边盾墙距离更近,无数长矛倏然探出,将仅存的白波贼杀了个对穿。 须臾之后,冲进阵中的白波贼悉数倒地。 李乐在阵外急的都要吐出血来,他决定亲自冲锋,冒着箭矢赶到了阵前。 白波贼见主帅亲冒矢石,不由士气大振,再次敲破了苍头军的防御,冲了进去。 这次李乐留了个心眼,生怕是苍头军设下的圈套,并不亲自冲杀进去。 果不其然,苍头军的方阵再度合拢,阵中断肢残臂飞舞不止,惨叫声只是片刻,便又恢复了宁静。 李乐恨极,却苦于兵士不精,战况一时陷入胶着。 另一边徐晃不住催动李乐的内军进攻,终于敲出了一个口子来。徐晃大喜过望,命令内军全军突击,眼见着正在撕开苍头军的防御,却得到了李乐的传令,让他们立刻撤出来。 徐晃大惑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李帅如此糊涂,竟然让他撤军? 虽然不愿,但徐晃素来注重军纪,当下指挥内军撤出,向大军方向靠拢,苍头军也再度弥合阵型。 徐晃虽然不懂李乐的想法,可李乐却算定了苍头军的做法。前面两次突击,杀进去的近万人都被苍头军无情地屠戮殆尽,这次若是他的内军再被苍头军吃掉,他便真的要元气大伤了。乌合之众易聚,而精兵难有。 只是李乐如何也算不到的是,徐晃当时是真的突破了苍头军的防御,苍头军阵型的裂口,并非圈套。 白波贼连番进攻不下,士气早已跌到了谷地,苍头军中彩旗挥动,方阵再度进发,一步步杀了过来。 有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两军鏖战之际,一步的距离,可都是杀了百人不止。 鏖战到了午后申时,白波贼终于抵敌不住,溃散开来,杨奉命徐晃断后,自己与李乐一道被数千内军簇拥着,一路向东南溃逃。 苍头军大胜之下,穷寇穷追,昭余泽畔伏尸数万,只余落日的霞光映照着满地血流,凄美无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去卑的末路 与白波贼的猖狂进军不同,南匈奴的右贤王去卑是一个谨慎的人。 得知张白骑全军覆没,去卑虽然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却并不心痛。因为张白骑损失的大多是刘豹的人马,并非他的部众。但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右贤王,去卑还是打算采取行动。 他将张白骑扣下,派遣麾下大将乌龙陶帅六千突骑南下,驻扎汾水谷地的汾阳,卡住黑山贼和白波贼北上的咽喉。 汾阳地处汾水上游,地势险要,汾阳附近的羊肠仓,更是战国时代被称为“羊肠之坂”的战略要冲。 南匈奴突骑虽然善攻不善守,可去卑知道,梁啸此刻兵力薄弱,并不敢对他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之所以如此做法,也是想让他的爱将乌龙陶趁火打劫罢了。 若梁啸胜了,一切都好说,若梁啸败了,乌龙陶就要南下晋阳,阻止白波贼的兵锋推进到晋阳以北。 但乌龙陶为人刚猛豪勇,心态憨直,去卑很为他的智商捉鸡。因此又让前些天投奔来的聂文跟着乌龙陶一道南下。聂文此人勇猛而不失冷静,正可做乌龙陶的帮手。 说起聂文,去卑的嘴角不由扬起微笑。这个年轻人来投奔他的时候,形容狼狈,麾下仅存的近千名骑兵也都大多带伤。聂文自称是辽西乌桓单于楼班的部下,他们拥护昔日的乌桓大人丘力居的儿子楼班起事,想要灭掉蹋顿,扶楼班做乌桓大人。却被蹋顿击败,他率领部众西逃,狂奔千余里,这才到达楼烦。 去卑让人仔细查验,发现聂文等人的战马并非河套马,而是乌桓马,心中便信了五分。他知道乌桓自从丘力居死后,便再度陷入分/裂,蹋顿虽有本事也有威望,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服膺的。 乌龙陶身为去卑帐下大将,自然而然地对这支战败之师流露出了不满,谁知聂文虽然寄人篱下,却高调行事,当场要跟乌龙陶打上一架。 乌龙陶辱骂聂文他们是丧家之犬,聂文反而说乌龙陶麾下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去卑身为匈奴人,自然也熟习乌桓人的作风,若是聂文一声不吭,反而说明他可能是对方派来的奸细。何况聂文新进来投,若是不能显露实力,必然要成为大部落砧板上的鱼肉。 想到这里的时候,去卑心道聂文好小子,好算计,当下便让乌龙陶统领一千人,跟聂文的一千人对决。 尽管乌龙陶是去卑帐下有名的勇士,尽管聂文的麾下是一支疲惫之师。 但结果大大出人预料,为众人看好的乌龙陶被狼狈的“乌桓人”打得大败。聂文也借此一战立威,奠定了在去卑帐下的地位。 此后乌龙陶常常找聂文喝酒,聂文也不推脱,一来二去之间,两人竟成了好友。 今晚乌龙陶又提着几个皮袋子去找聂文拼酒,他虽然比聂文高,比聂文壮,酒量也比聂文大,可聂文在和他累次拼杀的过程中,酒量渐长,现在已经隐隐有了并肩之势。这是乌龙陶所不能容忍的,他这酒量是二十年喝出来的,可聂文这才多久? 见到乌龙陶前来,聂文也不客气,拿了一个皮袋子就拔出了木塞,顿时一股酸辣的酒气冲了出来。 草原人饮的是马奶酒,酸甜辛辣,而且带着腥臊之气,若非是聂文幼年时代便居住在雁门,还真是不能习惯。马奶酒之于草原人,比中原的美酒要重要得多,他们长途征战时,并不携带粮草,只是在马鞍后挂几袋子马奶酒,长途行军中,饿了渴/了拿出来一阵牛饮,旋即恢复体力。 这次乌龙陶又多拿了两袋子马奶酒,聂文看了不禁笑道,“龙陶大哥,你再多带几囊,小弟也能喝光!” 乌龙陶瞪着牛眼道,“你莫要太过夸口,雄鹰的翅膀不能一天长成,再好的战马也不能飞跃弹汗山的山巅,兄弟你虽酒量见长,可也不能喝光这营中的所有马奶酒。” 聂文笑了笑,干脆直接张口牛饮起来,乌龙陶不甘示弱,立刻拔开一个塞子仰头大灌。 聂文心道少头领果然说得不错,草原人爱拿雄鹰和太阳c山峦作比喻,不是他们不会说别的话,实在是他们生活太过单调,每天除了牛羊和女人,就是草原和山峦,永不落的太阳神,数不尽的夜空星辰。这就是匈奴人生活的全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两人咕咚咕咚干掉了两袋,又干掉了两袋,四个空囊扔在地上的时候,两人的肚腹都有些鼓胀。 聂文瞳孔涣散着,舌头也无形中变大了许多,“龙龙套大哥,偶偶去巡营” 乌龙陶一把拉住聂文的手臂,“巡巡屁啊!没没人敢来打扰天狼神的子孙!” 他话音方落,却听到了响箭的声音,不由打了个激灵。 “响响箭?” 乌龙陶还在迷糊,可山谷的南北两侧已经响起了喊杀声,无数手持环首刀的步兵举着火把,向南匈奴的营帐冲来。 乌龙陶这才明白过来是有敌袭,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如此大规模的敌军行动,他的斥候却未曾报知? 喊杀声中已经有无数的匈奴人惊醒,身边的聂文更是噌地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乌龙陶的脑袋有些发晕,想起应该去杀敌了,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不料面前一泓刀光闪亮,乌龙陶只觉脖颈间一片凉意划过,接着便看到地上一具无头的尸体,鲜血从尸体的颈部激射而出,溅了乌龙陶的一脸。 我这是要死了么 可是,为什么 乌龙陶的脑袋砰地落在地上,只是他到死也不能明白的是,聂文兄弟为什么要杀他。 聂文杀了乌龙陶,涣散的眼神也随之凝聚起来,从腰间拿起一只牛角号,呜呜吹动。 半个时辰后,羊肠仓结束了厮杀。乌龙陶完成了他的使命,这谷地中驻扎的数千南匈奴骑兵也结束了使命,只是他们的战马还未结束使命。聂文命人将尸体抛入汾水之中,全军改作马上步兵,循着山路除了河谷,向北方疾驰而去。 去卑此刻正趴在一个女人的肚皮上,奋力耕耘。 他夜间突然醒来,觉察到了一丝不妙,但绞尽脑汁去想,也不晓得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因此去卑只好驱走了不妙的想法,在帐外走了几步,忽然胯/下渐渐坚/硬起来。他对这许久不来的雄性兽欲大喜过望,连忙叫了几个最漂亮的女人过来服侍他。 往日这些骚狐狸对着他搔首弄姿,他只恨不能让她们跪地求饶,今夜他雄风大发,定然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又是一阵凶猛的冲刺之后,去卑在女人的身体里沛然爆发,那女人一阵痉挛,已经开始求饶。去卑满意地一拍女人的俏臀,指着旁边另一个目光如炬的女人道,“到你了,过来!” 那女人目光如炬,并非是眼睛尤其明亮,而是今日右贤王一改颓势,让她心生期盼,急不可耐。 等到那女人乖巧地跪在去卑的身前,去卑得意地一笑,再度开始了活塞运动。 此刻的右贤王帅帐里灯火阑珊,幽暗的光线衬出女人完美的曲线,忘情地做床上运动的去卑并没有察觉,他的营地外围已经出现了大队的骑兵。 一支又或两支,甚至是三支骑兵快速靠近去卑的营地,几乎同时冲了进来。 那些骑士大多都是匈奴人装束,奔驰中将火把丢在营帐之上,凭着快马弯刀对营地里的人口进行肆意地杀戮和宰割。 三面夹击之下,营地的骚动越来越大,很快传到了去卑的耳朵里。去卑此刻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不愿舍弃这个机会——他将猛将乌龙陶派往前线,此刻的骚动,充其量只是结伙斗殴罢了。 在快速的耸动和一声低吼之后,去卑再度爆发,意犹未尽地推开胡姬,赤/裸着身子走出帐外。只见视野之内,火光熊熊,喊杀声压迫着火焰向他的帅帐聚集,连天空都已经呈现出一种血红色。 去卑心中一沉,但见迎面飞来一骑,浑身浴血,正是不久前跟随乌龙陶一道南下的聂文。 只是聂文为何此时出现在楼烦老营,去卑正要上前询问,可“聂”字只说了一半,聂文的环首刀便从他的胸前向上撩过,去卑的头颅,去卑的右臂连着半边的胸腔和脖颈缓缓从身躯上滑落。他的眼中满是不信,直到他看见聂文身后无数头戴白色翎羽的骑兵冲来。 匈奴族中流传着一个传说,战国时的赵国上将李牧曾经以两万雁翎骑追击数万匈奴大军,杀的血流成河,匈奴数十年间不敢侵犯赵国。而雁翎骑训练之法一如胡骑,唯一的不同便是他们的头发上插着一根纯白的翎羽 紧随着去卑的死亡脚步的,是他的数万部众和两万余精骑。 匈奴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雁翎骑和屠各杂种杀了个血流成河,大难不死的数千人逃出战场,奔向马邑,却在路上被一支精锐步兵劫杀,十不存一,最后逃到南匈奴牙帐的人,不过百余骑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仲秋明月夜 击杀去卑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梁啸邀请众将并南匈奴屠各部在长城下饮宴。 时值仲秋,八月十五,也就是后世称为中秋节的时候。楼烦的位置在长城一线,昼夜温差很大,夜幕笼罩大地之后,气温也随之迅速地下降。 但今晚的这些人,可是没什么温度之类的概念,他们只关心酒还有木有,喝醉了有木有。 作为一个狂欢之夜,梁啸想起前世的中秋节传统,无可阻碍地把在楼烦的人都叫了过来。 南匈奴一方,有刘豹c于突和张白骑,自己身后有聂文c胖槐c胡大和胡赤儿c张雷公。中秋节是要吃月饼的,寓意着团圆,更寄托着游子的思乡之意。眼下当然是没有月饼吃,但梁啸让人把羊腿上的肉切下来,切成一个圆圆的小饼形,也算聊以寄托。 刘豹之前臣服于去卑,但梁啸知道刘豹铁定了是心中不服。有了半年前在界休的客店那一次刺杀的前科,再加上去卑和刘豹行事风格的大相迥异,在梁啸俘虏了张白骑之后,就立刻想起了联络刘豹。 果不其然,梁啸与刘豹这对好基友一拍即合,当下约定了时日,准备前后夹击,一举将去卑的部族端掉。 聂文在解决了去卑帐下头号大将乌龙陶之后,与梁啸带来的雁翎骑主力会师,将那数千的苍头军悄悄用战马运到了马邑南方,作为去卑万一漏网逃脱的后手,俗称“防抽双保险”。 刘豹果然有魄力,悄然发动了所有部族里的成年男子,甚至连许多年仅十余岁的少年也跨上战马,举起了弯刀。在解决掉周围几乎所有的哨探之后,联军对去卑的大营发动了突击。 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去卑竟然被这样轻易地击杀了,这个声威赫赫的南匈奴右贤王被做掉,而且是南匈奴内部的屠各人连结了汉人将右贤王做掉,对于南匈奴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仅此一战,流传在匈奴部族中的古老传说再度浮出了水面,仅此一战,刘豹收容了近十万的部众,兵力更是达到了接近四万的骇人数量。 刘豹之前不过是一个屠各杂种胡人的小帅,部众万余,兵力更不满万。这一战让他的实力迅速膨胀,快到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此时虽然已经秋风遍野,但丝毫不能阻碍刘豹的春风得意。他跟梁啸称兄道弟,情分非比寻常,见梁啸坐在草地上痴痴地发呆,便主动提起了装有马奶酒的皮囊。 “梁兄弟,你我联手大胜,当真可喜可贺,来,先干了这一袋子!” 梁啸反应过来,也是面带笑容,眼中的寂寞一扫而去,“好!由此一战,刘大哥立足草原,梁啸立足并州,你我携手,没人能把咱们怎么样!干!” 两人遥遥呼应,不约而同地拔掉木塞,咕咚咕咚大口牛饮,须臾之后,刘豹率先扔掉了皮囊,梁啸紧随其后,却是最后喝得急了些,呛到了喉咙里,咳嗽不止。 不得不说的是,这马奶酒,真他妈酸! 一袋子马奶酒足有一升之多,也就是后世两瓶啤酒稍少些的容量。马奶酒虽然酸辣呛人,但好在并不会胀气,梁啸又抓起一囊,走向坐成一个环形的众人,“今晚都给我放开了肚子喝!谁没喝醉我找谁的麻烦!” “干!”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见梁啸牛饮地如此豪放,也都是激发了胸中的豪迈之气,就连平时很少喝酒的张雷公,都抱着一囊到处跟人拼酒。 梁啸本来还想着说些什么话,表达一下跟刘豹等人的情谊,可事到临头,反而是酒精比言语更有效果。起初他们十来个人还颇有秩序,喝到最后都是见人就喝,逢人就嚷嚷着要拼酒。 长城脚下,更多的是南匈奴的牧民打着火把在庆祝。许多人丧失亲人父子,但刘豹有令,他们又怎敢不从? 有道是给点阳光就能灿烂,人性本贱,享乐的时候悲伤就能很快忘却。梁啸和刘豹等人渐渐混入了人群,随着南匈奴牧民的歌唱手舞足蹈。牧民们手拉着手,围着场中的一团篝火,口中唱的是最质朴的祈福,脚下踩着最纯真的舞步,梁啸左边牵着一个妹子,右边也牵着一个妹子,酒精让他神经麻痹,让他忘乎所以。 刚才刘豹还来找他,让梁啸不禁有些蛋疼。 刘豹的酒量虽佳,连番牛饮之下也已是醉醺醺的了。他挤开人堆来到梁啸身边,看着梁啸愈发在人堆中忘情地狂欢,心里更多了忐忑。 可是没有可是! 今夜的刘豹将会一去不复返,今夜也是刘豹唯一的机会! 刘豹踉跄着到了梁啸的身后,一把推开了梁啸手上的妹子,满怀深情地开了口: “梁兄弟!” 梁啸的眼睛迷瞪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伸手重重地一拍刘豹的肩头,“刘大哥,我们,好兄弟!” 刘豹本来已经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听了梁啸这话,不禁又是心中发虚。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少年时歆慕中原人的文华,也曾找了一些圣贤书来读。只是圣贤书没读多少,却学会了中原人的享受。后来他找来娈童,体味了不同于男女之间的情趣。 但这一切还远不是结束! 刘豹并不排斥女人,可自从遇见梁啸之后,竟然渐渐发现自己的心始终不能离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青年。 从他们的初次相逢,到现在过去快要半年时间,半年的时间里,刘豹捱过了一百多个不眠的夜,只因为心中始终牵挂着一个意气风发,张扬放肆的身影。 他忘不了梁啸,忘不了梁啸在当日那一刀的风情,当时的梁啸杀气森然,却在击败他之后伸出了友善的手。 刘豹自打那一刻时便知道,他这一生,都难以忘记这个人了。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梁啸竟然会在他生命中如此重要。 对于在界休被刺的事,聂文虽然留下了足以迷惑他的信息,可刘豹第一眼看到那个黑影,便知道是梁啸。他不知道梁啸为何要杀他,可若是他事先知道,纵然是死在梁啸刀下,又有何憾? 刘豹回到族中之后,部族的重担压在肩头,时刻也不能喘/息。他率军前往常山国援助黑山贼首张燕,却意外地遭遇梁啸。也许梁啸不知道的是,刘豹之所以这样干脆利落地撤回草原,除了表面上的算计之外,更有不想再见梁啸的原因。 他忘不了梁啸,忘不了那一刀的风情,可刘豹又是理智的,他身负重任,又怎能顺着自己的心思做事? 所以刘豹逃了,逃出了战场,也逃出让自己不能自拔的情网。 可梁啸却不会放过他,数月之后两人竟再次相遇了。 刘豹不知道为何张白骑败得如此之快,但因为爱屋及乌,也并不对张白骑产生多少嫌恶的想法。可知晓了梁啸的谋划之后,刘豹便立刻坐卧不安了。 他当然想取代去卑,可在刘豹的内心里,却是更想见到梁啸! 今夜刘豹竭尽全力把自己灌醉,等的便是这一刻。 “梁兄弟,我们以后便在草原放牧生息,永不分离,可好?” 梁啸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顺着刘豹的话接道,“刘大哥是梁啸的好大哥,兄弟同心,永不相叛!” 刘豹正欲再说,可梁啸的眸子里蒙着一层迷雾,目光涣散地不成样子,一个年轻貌美的匈奴女子来到身边道,“好哥哥,来陪我玩!” 梁啸搂住那个姑娘就亲了一口,“好好好,坏哥哥来陪你” 刘豹愣在原地,过了良久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弥漫着深深的无力感。 他终究还是不懂我。 梁啸搂着花姑娘蹦啊跳啊,想起来胖槐几人,在人堆中挤来挤去地去找,找到之后不禁哈哈大笑。 胖槐也是和梁啸一个德性,说好听点儿叫做花心,说难听了叫见色起意。他虽然生得矮胖,可草原人堆形貌要求也并不甚高,胖槐的敦实在某些女人的眼里甚至是一种可靠的象征。只是胖槐一直以为自己对小涵是真心的,想不到今夜会如此放纵。 张雷公也醉了,他平时不常饮酒,今夜一饮便醉,眼下的他不进目光涣散,舌头肿大,配合他的大嗓门,呼喊起来也是很豪迈的事情。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你不要对我不理不睬” 张雷公的嗓门那个叫大,唱着奇奇怪怪的歌,顿时招来了一堆花枝招展的姑凉。胖槐不甘示弱,也扯开嗓子吼了起来,“哥哥我坐船头啊妹妹你岸上走” 只是胖槐唱得不太应景,加上他的容貌的确没有张雷公那般威武,身边的姑娘倒是少了许多,胖槐呜呜发出一阵低吼,对着被群芳环绕的张雷公一竖中指。 自从半年多以前梁啸病愈,这个姿势已经越来越为胖槐和左髭丈八所习惯,多年以后胖槐回忆起来,仍然觉得那时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梁啸望着胖槐和张雷公的丑态哈哈大笑,他放肆的笑声却引来许多的妹子。 现在草原不缺女人,只缺男人,累次征战之后,都是男人死掉,女人便渐渐显得多了。 梁啸身长七尺七寸,虽没有八尺那般的威武雄壮,可也算身材高挑。再加上他阔膀细腰,身材那是没的说,如果脸盘能再漂亮一些,定然要成为大众情/人了。 可偏偏那一张平平常常的脸,却在这个不眠之夜让许多南匈奴的年轻姑娘看不够。 她们大部分是刘豹部落里的人,知道胖槐和张雷公都是跟随梁啸的人,见这两人花样百出,便也央求着梁啸唱一支歌儿来。 梁啸现在是别人说什么都答应,接过对面年轻女子递过来的盈盈小手,踩着节奏放开歌喉~~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 刘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梁啸一曲唱罢,环绕她的众人竟然神奇地安静留下来。 须臾众人从歌声的余韵中醒来,欢呼!尖叫!再尖叫! 无数年轻的南匈奴女子争相挤到了梁啸的身边,他们唱着,跳着,不眠不休 然而,在这个夜晚不眠不休的人,绝不止长城脚下的南匈奴人。 在陈留郡的圉城,蔡氏大宅的后院中,一个秀美的身影趁着月光正抚琴不止。 她已经回家快半年了,可是这半年中,她过得一点都不快活。 北方的消息传来,说黑山贼首张燕已死,袁绍和颜良的大军都是铩羽而归。 他当日孤身北上,不就是找张燕报仇的么? 如今张燕已死,郎君何时归? 夕阳倚斜晖,霜林染红泪,夕阳渐淡无语时,盼君早日回 眼下已至仲秋,你又何时才能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梁啸的三个愿望 在梁啸的一首《最炫草原风》开始在南匈奴部落中大肆传唱的时候,梁啸也星夜赶回了晋阳城中。他将聂文留在后面跟刘豹谈判,收拢战马,并且尽可能多地将之前陷身南匈奴的汉人奴隶争取回来。 这些汉奴也是生活在草原,对匈奴人的恨只怕不必聂文要少,他们同样精于骑射,若是能补充进雁翎骑中,将会大幅扩大雁翎骑的规模。 毕竟,雁翎骑是轻骑兵,与胡骑最大的不同,便是战阵之间的行伍配合,装备上并无特别的要求。 依照梁啸本来的想法,是将去卑一战打回长城以北,然后让刘豹在中间做苍头军的挡箭牌。可去卑竟然被雁翎骑的骑士杀死了,梁啸自然想不到是谁杀的,雁翎骑中也并无哪个人出来领这份功劳。 计划不如变化快,去卑的死必定会激怒南匈奴单于于夫罗,那么苍头军将要承受的压力也随之增大许多。梁啸必须再会同田丰c高顺和辛毗三人,商量出应对的方案来。 趁着日头将落未落,梁啸快马奔驰,终于接近了晋阳城。 此时城门校尉已经下令关城门,门洞两侧的门栓嘎吱嘎吱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城门间的缝隙愈来愈窄。城门校尉不是没看到北方驰来的一骑,而是料定了他在日落之前无法进城。此时乃是乱世,白波贼和南匈奴随时有可能兵临城下,上次城门尉因为城门晚关了两刻钟,就被巡城的高顺好一阵训斥,吓得心惊肉跳。 那骑士见城门将要关闭,不由更是焦急,不停地磕着马腹,催促战马加速前进。 令人惊讶的是,就在城门将关未关之际,骑士已经冲到了门前,战马凌空一跃,恰载着骑士从仅两尺余的缝隙中闪过。城门尉一阵惊诧,不料此人竟有如斯绝佳的骑术,守军们见此形式,更是齐声喝彩。 那骑士进了城门,这才勒马向城头望去,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tnnd,高顺你不能晚关一会儿城门吗!” 骑士正是梁啸,他快马奔到刺史府,立刻遣火门弟子去叫田丰三人过来。 梁啸走到后院水井旁,提了桶水浇在身上,冲去了半身风尘,顿感清爽。只是眼下秋风乍起,梁啸不敢太过托大,急急忙忙从阎涵手里接过一领青衫披上,便往书房走去。 这个刺史府占地颇大,有各种厅各种房。依照通例,会客可以在客厅c偏厅c书房,但书房一般是主人家的私人空间,关系不到一定程度,大多不会将客人引入书房。梁啸自认和高顺c辛毗关系都不差,但是田丰却总是板着一张脸。这个书房名为书房,实际上书籍并不算多,空间颇大,很宽敞。 辛毗就住在刺史府中,到得最早,见梁啸又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微微一笑道,“主公提前三日回来,想必是去卑已经大败,我军北方无忧了。” 哪知梁啸却苦笑道,“哪有这么简单,待会儿等元皓先生也过来,鸣人你可要引着他给我献计献策。” 辛毗会心一笑,便坐到了梁啸下手处,多日来,他也已经习惯了鸣人这个称呼,虽然不知来历,但顾名思义,这两个字多半是主公觉得自己会一鸣惊人,飞黄腾达之意。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辛毗发现梁啸名为山贼,可完全是一方军阀的做派,他起初只是想着保全性命c保持身体清洁,但渐渐的跟山贼也有了感情。 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辛毗都要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田丰几乎和高顺同时赶到,他们两个人一个在处理卷宗,另一个在安置白波贼的降兵。 高顺显然也是习惯了梁啸的邋遢,唯独田丰每每都要板起面孔,先说一番什么少督帅身为一方诸侯,当要注意仪容。梁啸每次都是打个哈哈过去,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一俟四人坐定,梁啸便问了,“高顺,南线战况如何?” “李乐c杨奉出动六万人来攻,被顺以一军苍头击败,斩杀万余,俘虏两万余人,仅有数千逃到了谒戾山,眼下左髭丈八将军把守要道,白波贼除非向东,不然插翅也难逃。” “嗯,一军苍头击败六万大军”梁啸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才惊讶道,“九千人击败六万人?了不起啊!” “高顺不敢自大,白波贼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只是,似乎有个叫做徐晃的家伙,颇得用兵三味。” “唔又是徐晃,我晓得了。我说一下北线战事。” 梁啸清了清嗓子,辛毗是大感兴趣,田丰的眸子里也微微有些期待,他当然看不上黑山贼和白波贼的拼杀,可若是黑山贼能征讨异族胡虏,那也是好事一件。 “乌龙陶全军覆没,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我们联合刘豹对去卑发动的突击,却把去卑给突死了。都说说,如何应对?” 高顺本欲拍手称快,但看见梁啸的一脸忧色,不由开始深思。辛毗却是笑呵呵道,不知道于夫罗会不会恼羞成怒,那胡才又会不会去谒戾山救李乐呢?” 梁啸跟高顺交/换一下眼神,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于是梁啸笑嘻嘻地将目光投向了田丰,“先生教我。” 孰料田丰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梁啸的笑容不由一敛,“元皓先生,当指点梁啸脱出困境!” 田丰仍是不语,梁啸正要发火,田丰却突然问道,“不知少督帅是什么目的?少督帅若是想一统天下,丰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好,少督帅若是想保住性命,大可马上收拾家眷,星夜南下。不知少督帅要什么,丰又如何能给出谋划?” 梁啸一愣,这才沉思起来。 田丰说得不错,他的目标是什么? 没有。 梁啸来到这个世界,先是为生计所迫,后来被仇恨挟裹,再到后来成为黑山贼的少督帅,时时面临着黑山贼败亡的危险,目标当然是不用谈的,因为你随时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甚至包括北进中山国,越过太行迁往并州,也多半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数十万黑山部众不能坐以待毙,而冀州已经为袁绍掌握,难有空间。梁啸也是听从张燕的遗嘱,这才西迁。 ,梁啸的目标是什么? 黑山贼的目标是什么?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梁啸最大的梦想是能够不再杀人。 在半年前的时候,梁啸最大的梦想是在曹操的辖区做个舒舒服服的商人。 在四个月前,梁啸最大的梦想是杀了张燕。 在三个月前,梁啸最大的梦想是击败袁绍,为黑山贼找一条出路。 那么,黑山贼暂时解除了危机,第一波近十万的部众已经来到了太原郡境内,后面还有五十多万部众会源源不断地开过来。 梁啸的目标是什么? 半晌之后,梁啸正色道,“梁啸能力平平,出身微薄,当此大争之世,若说是要一统天下,那是狂妄自大,死不足惜。” 田丰哼了一声:“总算是有自知之明。” “梁啸本是一介布衣,避居于谒戾山中,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可造化弄人,事情变化太快,以致今日之局。梁啸梦想着天下太平,诸侯不相攻,人人安居乐业。可梁啸知道,这个我做不到。 “但梁啸身为黑山贼的大督帅,自然要为数十万的黑山部众着想。白波贼声势浩大,其实与黑山贼如出一辙,大部分都是吃不上饭的难民。晋阳人民拥戴我,希望我能还他们一个太平,自光武帝以来,并州人民流离失所,梁啸不才,也想还他们一个安定。” 这番话,梁啸说得很慢很慢,但有时候快的不能引人注意,慢的反而让人用心聆听。那字句中流露出的诚恳让高顺感动,让辛毗心折,就算是对黑山贼和梁啸极度厌恶的田丰,也不禁为之动容。 “梁啸不会想着一统天下,那不可能。梁啸也不会想着匡扶皇帝,中兴汉室,那不现实。梁啸的目标,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有三个。第一便是安置我黑山的数十万部众,让他们在并州安居乐业;第二便是收伏白波贼寇,让他们放下武器,从山林里回家,好好种地;第三便是将南匈奴拒之门外,不能再南下寇掠。并州本有九郡之地,但眼下北方为南匈奴占据,积重难返,因此只要将他们挡在晋阳c离石c上郡一线以北,就算达成目标。 “这三个目标,便是梁啸希望尽快做完的事。先生可以算计匈奴人,可以算计白波贼,当然也可以算计梁啸,但只求先生帮助梁啸完成这三件事,至于之后的事情,梁啸暂时还想不了那么远。” 辛毗幽幽叹了口气,“主公心怀苍生,若非出身所限,就是逐鹿天下,也是大有可能啊” 高顺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他能做的,也恰是梁啸最需要的。 “主公,不论今后情势如何,高顺都会全力施为,完成这三件事。” 三人注目于田丰,而田丰紧绷的脸颊也终于开始活动,眉心却是拧成了一个川字型,“丰有十六字之策:北结匈奴,南并白波,清算土地,授田于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贼就是贼 秋风起,谒戾山片片落叶。 李乐和杨奉对坐在一块山石上,望着满山的枯黄之色,心中也大是悔恨。 他们原本率领六万大军去打黑山贼,结果被人家不到一万人打得大败。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耻辱。 六万大军一朝覆灭不说,他们两个大帅,眼下也是率领不到三千的残兵困守这穷山恶水之中。幸亏徐晃在山里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寨子,那寨子依山靠水,端的是一块风水宝地,而且可以从容退入深山。可从谒戾山再往后退就退进太行山系了,再退就退到了袁绍的地盘,黑山贼在这儿厉害,还不都是被袁绍打过来的? 李乐确实比较笨,但还不至于笨到从狼窝里跑进虎口。 可山下那个左髭丈八稳稳地守着,他们数次突围,都被挡了回来。山中猎物终究有限,再这么下去,他们这两千多人就要饿死了。 但今日却似乎有了一丝转机,山下左髭丈八竟然派来了一个使者。 那使者是黑山贼中的一个屯长,趾高气扬,让李乐和杨奉很不舒服。但舒不舒服是一回事,见不见又是一回事。现在他们就像是黑山贼嘴里叼着的肉,只要左髭丈八那数千大军攻上山来,他们绝难保全。 在昔日的谒戾山山寨中的一个茅屋中,李乐和杨奉接见了黑山贼的使者。 那使者明明是个少年,白面红唇,身长七尺有余——此人却是甄尧。他的长相倒是帅的一塌糊涂,可是鼻子都快顶到天上去,看李乐和杨奉都是俯视。 李乐看了看甄尧,决心吓一吓这个骚年,恶狠狠地道,“不知使者为何而来?本帅已命人架起了大锅,使者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就跳进锅里,煮上一番,给我兄弟打打牙祭。” 甄尧在鄙视了一下李乐,心道这种老旧的把戏还来玩?你奥特了! “本使特为两位大帅的性命而来,若是大帅将甄尧放进大锅里煮,只怕大帅很快便会重蹈覆辙。” 李乐哈哈大笑,“这谒戾山山势极好,进可攻,退可守,再不济我退入太行山,你等黑山贼又怎找得到?你小子危言耸听,乱我军心,可是知罪!” 李乐说到后面,脸色已经板结如寒霜,孰料甄尧也是哈哈大笑:“你能退入深山,我们便不能放火烧山?到时候漫山遍野都尽遭红莲业火的吞噬,可怜大帅一世英名,到头来和走兽豚犬一个下场。” 李乐还算淡定,杨奉却不淡定了,“什么?你们要放火烧山?” 甄尧抬头望天,对杨奉不闻不问。 他起先只是为了好玩,这才跟着瘦柴哥南下,自告奋勇来当这个使者,谁知这两个大帅,果真是软柿子。 “嘿,你黑山贼若果真要放火烧山,又何必派你这小子过来?说罢,究竟有什么打算。”李乐拉住杨奉,心里不住埋怨杨奉定力太差。 “如今谒戾山已经再无粮秣,两位大帅不降少督帅,更待何时?” 这次杨奉没有反应,反而是李乐暴起大喝一声,“让老子投降,休想!” 可惜他刚才还骂杨奉定力太差,到了他自己,却依然定不住。 “我家少督帅英明神武,风流倜傥,体恤部属,爱护兄弟,大帅与其在胡才的手底下受气,又何如在少督帅的手下混一个风生水起?”甄尧夸起来梁啸那是毫不吝啬,一阵吹捧下来,仍是觉得有些不够,巴巴地望着李乐,想着这家伙怎么还不拜倒在地上? 少督帅上次告诉甄尧,猪脚虎躯一震,王八之气顿时笼罩众人,迎面那个大汉不由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一声高呼曰,某某拜见主公,愿效犬马之劳之类。那时候甄尧觉得“猪脚”这个东西很牛叉,后来梁啸告诉他猪脚就是他自己。甄尧有些搞不清猪脚和人怎么发生关系,但总算记住了猪脚就是梁啸,因此猪脚在甄尧的口中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也散发了不少,怎么就是不见李乐拜倒? 思忖间李乐已经噌地拔出一柄刀,架在了甄尧的脖子上。 “你小子再敢啰嗦这些废话,老子杀了你!” 甄尧顿时慌了,他虽然才思敏捷,却还是没见识过大场面,鸡是杀过的,人血也沾过,不过那是玩耍的时候膝盖被尖石割破流的血。梁啸放他出来不过是让他玩玩,谁也没想到他会自告奋勇上山来见李乐。 杨奉却是按住李乐的手,“李大哥,冷静些。这小子不知好歹,杀之无益。” 李乐这才收了利刃,冷冰冰地又加了句,“我李乐只忠于郭大哥,你那个什么劳什子少毒水梁啸,老子还不稀罕!” 甄尧也是竭力告诉自己要冷静,想起梁啸的叮嘱,不由觉得一阵迷惑。 但迷惑总归迷惑,梁大哥的话还是听了的比较好。 “其实很简单,少督帅说了,只要两位将徐晃交/出来,少督帅必会放两位回去。” 这次的话多少让李乐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让杨奉心里打了个突,对徐晃更加忌惮。 “我家少督帅跟徐将军是故交/了,只是见徐将军深陷贼人之中,于心不忍,想要将他营救出来。只要两位将徐将军交/出来,少督帅不仅放了两位,而且还有上次大战的俘虏一起送回。” 李乐和杨奉大喜过望,只以为是天上掉了馅饼。 一个时辰后,山上的白波贼顺着山路下了山,瘦柴命令苍头军裂开一条道路,放白波贼离开。徐晃走在最后,由甄尧陪着,脸色都快要苦成了青色。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梁啸会看上他,可是仅从这两次的经验就足以告诉他,被梁啸盯上,是可以毁了你终身幸福的事! 黑山贼不仅痛快地放了李乐和杨奉二人,还将数万的俘虏尽数放归。李乐和杨奉两人来的时候浩浩荡荡,回去的时候也是浩浩荡荡,只不过兵器大多都是没了,活像一群逃难的流民。 徐晃则是被甄尧看守,来到了晋阳。 晋阳城还是一如往日的高大巍峨,守卫也很是森严,苍头军看见徐晃衣甲散乱,形容颇有些狼狈,知道多半就是少督帅日夜期盼的那个人了。 徐晃到了刺史府中,自然有人好生服侍,他是午后到达,但梁啸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晚间,梁啸这才带着胡大和胡赤儿来了。 此时徐晃正站在后院里发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他并非目不识丁的莽汉,也非一上来就身处贼窝。 徐晃家在河东,本是做郡中小吏,黄巾大乱时,他曾追随杨奉镇压黄巾乱贼。可这杨奉太过贪心,后来竟然跟白波贼郭太一同造反,搞的杨奉从好良民变成了反贼。 有道是一入贼窝深四海,徐晃这才刚被杨奉当做弃子抛下,就来到了黑山贼的贼窝。 他也曾梦想着积累战功,建立功勋,成为大汉名将,可现实呢? 莫说是名将,就算是一个小吏,也是做不成了吧。 思忖间梁啸已经赶到,见徐晃对着灰蓝色的夜幕发呆,觉得他多半鄙视黑山贼,心中反倒生出了担忧,上前拱手一礼,可谓毕恭毕敬。 徐晃倒是没有多鄙视黑山贼,毕竟同为贼寇,黑山贼在贼首张燕死后还能重整旗鼓,白波贼在贼首郭太死后就江河日下,这梁啸也算是有些手段。 可徐晃意兴阑珊,在梁啸看来就是越发地不待见自己,心中愈加担忧,想要开口招揽此人,只怕一个闭门羹,造成以后不好的印象。 于是,徐晃沉默不语,梁啸也沉默不语。 在梁啸心中,徐晃这种人是很牛叉的存在。他能跟虎痴许褚打个不分胜负,能跟武圣关云长打个不分胜负;更能督导大军,连破九重营垒,击败具有优势兵力的关公,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梁啸想要安置黑山部众,想要平定并州,最缺的就是人才。 他麾下战将,不过高顺c青牛角c聂文c左髭丈八c黄龙几人,若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只怕也只有高顺和聂文两个而已。辛毗跟他关系倒是不差,可辛毗的见识也不见得很高,倒是见识很高的田丰一直不待见梁啸,他虽归降,可是面降心不降,梁啸又不忍心杀了他。 若是能得到徐晃的帮助,梁啸相信并州可以很快平定。 只是,徐晃这样鄙视黑山贼,对他不理不睬的,能归降吗? 两人沉默良久,梁啸还是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梁啸欲平定并州,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尚需公明之力,请公明助我!” 徐晃略有些意外,半晌才道,“少督帅虽借丁建阳的名义,可贼便是贼,黑山贼跟白波贼又有多少区别?官军不来安定并州,反而贼寇要做,换做是你,信么?” 梁啸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徐晃虽非辛毗那样的名士,可这大实话说出来,足够坦诚,又足够直白,直白到让梁啸感到被人狠狠一棍子砸在腰间,难以接受。 贼就是贼,官军不来安定并州,反贼反而要来,何人能信? 梁啸此时真心开始羡慕起高富帅来了,作为三国世界的正宗屌丝,他将面临难以想象的困难。 就算是他有七万大军,七十万部众,又能如何?莫说是门阀士人,只怕连普通百姓看到他们,也是要唾骂不止的吧。并州地近匈奴,民风剽悍,若是触犯了平民的利益,只怕收了白波贼还有黑波贼c黄波贼,到时候并州狼烟四起,谈何安定? 可高富帅不同,高富帅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他们有家世,有背景,有人际网络,门生遍地,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治理一方。可贼寇呢? 贼毕竟还是贼。 梁啸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地凄凉,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感受到贼匪在这个世界上地位的低贱。 他体内蓬勃这一种渴/望,想要冲上疆场,将所有轻贱自己的人全都杀光,他想要指挥千军万马,将时间的不公平全都拔除消灭。义父赠给他的《墨子》一书中,提到兼爱非攻,天下大同。可是在梁啸看来,想要天下大同,靠的不是尼玛的不相攻伐,而恰恰需要血洗的屠刀! 乱世之中,不将反对你的人杀光,如何能平天下? 人命卑微如草芥,你不能掌握绝对的力量,又怎会有人服从你,所谓天下大同,没有绝对暴力的保障,如何实施? 我要变得强大,前所未有地强大,今日所有轻视我的人,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 梁啸握紧了拳头,转身便要离开。 徐晃你不肯归降,那不归降便是了,你是五子良将又如何,难不成我太平道中百万教众,就找不到下一个将门中人么? 孰料徐晃却追上两步问道,“其实晃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尚请少督帅解答。” 梁啸停住了脚步,声音里散发出一股寒气:“问。” 徐晃多少觉得有些惊讶,这个梁啸此刻究竟想的是什么? “晃不明白的是,少督帅为何对晃如此看重,甚至不惜以数万白波贼来交/换?” 梁啸背对着徐晃,神色并不能看见,可那声音里的杀意还是让徐晃觉得有些吃惊,“我若说你日后当为天下名将,战功无数,你可信得?至于那些白波贼我又怎会真心放他们回去!” 梁啸的身影在夜幕中快速隐没,徐晃愣在原地,略一思忖,额上冷汗不由涔涔流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汉家使者 梁啸“劝降”徐晃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徐晃便请求去谒戾山隐居,他说那里山清水秀,适合读书习武。梁啸没想到徐晃还有读书的爱好,他本已对徐晃起了杀心,可一听徐晃提起谒戾山,心中不由回荡着些许温情,竟然答允了徐晃,让他携带了一箱子书简离去。 徐晃要隐居的地方,自然不是山头上,而是梁啸曾经生活在的山寨里。虽然安定堂已经被焚毁,可那还有许多的房屋,坐拥山水,的确是个好地方。 只是,自己也有很久没有回家了吧,该找个时间去看看。 黄龙已经率领第一批越十万人的黑山部众到达,梁啸随即投入到了忙碌的安置工作当中。好在太原郡因为连年战乱,许多田地都已荒芜,梁啸依照田丰的法子,一户授田百亩,让他们好好种地,做本分的农民。 与此同时,聂文也率领一千最精锐的雁翎骑,来到了南匈奴王庭美稷。 美稷虽为南匈奴王庭,可也曾经是汉家天下。早在西汉时期,便已置美稷县,为西河属国都尉治所。东汉建武年间,也就是光武皇帝刘秀在位时,收拢国界,将并州北部让给了南匈奴人生息。这美稷,也成了南匈奴的王庭所在。 想起这些,聂文的心中就涌动这一股渴/望。 他渴/望如他的先祖那样,击杀胡虏,捍卫汉家河山。他渴/望如同李牧一样,率雁翎骑安定北疆。他渴/望如同冠军侯霍去病一般,率领铁骑追亡逐北,将匈奴人赶到北海之北,让胡人听见他的名号,就不敢哭泣! 可他现在,还需要隐忍。 少督帅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少督帅又说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在聂文看来,他需要忍的这一时,需要忍耐过去的风平浪静,便是为了最后的不再隐忍! 袭击去卑的时候,梁啸就叮嘱过他要留着去卑性命,可聂文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去卑击杀。不是他抗命不遵,而是去卑已经不需要他再忍耐! 南匈奴,于夫罗,你可以得意一时,可等到我聂文挥军北向,休怪我尽屠匈奴! 这次,聂文是作为并州刺史的使者,前往美稷,以期达成与南匈奴的同盟。纵然是同盟不能达成,那休战协议也应当得以签署。匈奴人来去如风,十万突骑并不是以步军为主的苍头军能抵挡的。更何况此时苍头军忙着安置部众,又怎会容南匈奴南下劫掠? 聂文只觉得肩头的担子,愈发地沉重起来。 来接待聂文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那人虽然身处匈奴王庭,却还是一身汉服,多少有些儒雅之气。 聂文自是不认识此人的,可那人自报家门后,却让聂文吃了一惊。 原来此人就是南匈奴单于于夫罗的弟弟,呼厨泉。 呼厨泉曾经在前并州刺史丁原的晋阳城中做过几年的人质,那些年呼厨泉可谓大开眼界,并由此而歆慕汉人的文华。聂文自由生长在雁门,呼厨泉的名号是听过的,只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料到呼厨泉竟是一副汉人士子的打扮。 呼厨泉对聂文倒是很热情,似乎对叔叔去卑的死也不以为意,听说就是这个聂文以同等的兵力将去卑帐下大将乌龙陶打得大败,反而将聂文看做英雄,特意划出一片营地供雁翎骑驻扎。 说起田丰的策略,其实非常简单。 所谓北结匈奴,就是结好刘豹和于夫罗,让他们帮助苍头军防守鲜卑——到了晋阳之后,梁啸才明白盘踞并州的异族除了南匈奴,也有昔日异常强大的鲜卑一族。此举的意义在于让南匈奴和鲜卑争斗,消耗其实力,而苍头军从中渔利,其实是要让他们保持均势,争斗不止。 至于南并白波,就是说要收编白波贼,让他们变成种地的农民。田丰知道梁啸能统合乌合之众的黑山贼击败袁绍,今日对敌白波贼,当不虞有他,因此这一条一点也没谋划,全让梁啸自己去做。 最后清算土地,授田于民,则是依照了战国时期的法子。那时候世族林立,很多时候侵占庶民的田地,让庶民沦为隶农。如今的情势也大体相近,自黄巾乱起,许多世家和庶民逃亡四方,更多的世族则是留在原地,趁机大肆侵吞田产,而没有田地的农人便只能沦为世族豪门的附庸。清算土地就是为了把豪族吞到嘴里的肉抢出来,而授田于民则是要将这块肉分割开来,让人人得以享用。 只要这件事做成,黑山贼的数十万部众还有白波贼也都能得以安置,可如此一来,梁啸必然得罪诸多豪门,他今后若要崛起,则是难上加难——这是田丰隐伏的一招妙手,虽然阴毒了些,可毕竟是为了完成梁啸订下的目标,难道有错么? 聂文的心思没有这么多弯弯绕,但他懂得匈奴语c鲜卑语,为人机警,乃是出使南匈奴的不二人选。 美稷原为汉朝的一个县城,县衙c驿馆之类的设施是有的,只不过于夫罗为了彰显匈奴人的传统,将牙帐设在了城外,聂文为安全起见,也将雁翎骑驻扎城外。 只是呼厨泉这家伙一直缠着他,让聂文好生心烦。还没见到于夫罗,就见到了跟屁虫一样的呼厨泉,真心蛋疼。 等到聂文将一切都安顿好,对着呼厨泉开口就问,“大人来找聂文,究竟何事?这里是南匈奴王庭,还望大人莫要多绕弯子。” 呼厨泉笑了笑道,“将军快人快语,小王也无须隐瞒。却是为了日前你们刺史大人所作的歌谣,在草原中流传甚广,只是小王还未曾听到,更不知唱词如何,望将军指点一二。” 聂文一愣,不禁失笑道,“最炫草原风?” 呼厨泉正色道,“正是,此曲直爽明快,但无论与我草原歌谣,还是中原曲调都大有不同。” 聂文定了定神,“此事不难,只是,你须得让我见到单于。” 见呼厨泉面有难色,聂文又道,“此事关系南匈奴兴衰,望大人和单于深思熟虑。” 呼厨泉不禁勃然变色:“将军何出此言?” 聂文道:“匈奴自分/裂之后,南匈奴便一蹶不振。可鲜卑呢?檀石槐一统鲜卑各部,兵锋极盛,直追当年的大匈奴单于冒顿。檀石槐虽死,可魁头c素利皆非易于之辈,魁头乃是檀石槐的嫡系后裔,占据大义,中部鲜卑又是最强,早晚一统鲜卑三部。而鲜卑中部临近河套,河套水草丰美,天下皆知。非是聂文妄言,魁头整合各部之日,便是南下之时。到时候魁头以三十万突骑南下,南匈奴就算是凑足了所有的男人,可能一战?” 听了聂文这一席话,呼厨泉这才觉得有些慌了。鲜卑分/裂之后,南匈奴就再没有将鲜卑人视为心腹大患,反而数次与鲜卑联军,进犯并州。只是如今听聂文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思忖之下,呼厨泉不由问道,“当此之时,南匈奴何以自处?” “并州刺史虽然参与袭杀了右贤王去卑,可那是为了安抚人心。你我之间虽然打了一仗,可我们共同的敌人却是中部鲜卑。我家少督帅已经挑明,此举只为解决后患,不为占地侵略。若是去卑将大营北移三百里,又何以至此?那中部鲜卑虽然地域广袤,可少督帅并不看重,若是能打下来,自然都会是南匈奴的牧场。我军则趁机南下,你我两不交/兵,各扫自家门前雪,何乐而不为?” 听聂文侃侃而谈,呼厨泉好像还真的信了几分。呼厨泉印象中的汉人大多都是才分文武,没想到这个做将军的聂文也有如此文才。 心念至此,呼厨泉的立场已经倾向于晋阳的梁啸,只是他们联合刘豹杀了去卑,终究是一个不好过去的坎儿。不过他亲自出面说项,向大哥陈述利害,该没什么差错才是。 于是乎,呼厨泉道,“此时呼厨泉自会在单于面前陈说,可事成与否,还要看单于的决断,小王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了。” 聂文道了声谢,心道你让我见到于夫罗就成,要说服他,又何必用得上你。 接着呼厨泉的话却让聂文的下巴砸到了地上。 只见呼厨泉虔诚地道:“将军,大事商量地差不多了,那‘最炫草原风’” 聂文清了清嗓子,将歌词大体背了出来,他不是不会唱,而是真的不想唱。这首歌旋律简单,只是当晚,聂文便学会了,可是此时要当着一个虔心学习的匈奴人的面,他还真觉得难以启齿。 呼厨泉甚至还取来了一个竹片,将歌词记下。他虽是土生土长的匈奴人,可也识得汉字,说得汉话,看着“最炫草原风”的唱词,顿时觉得惊为天人。 只是在呼厨泉看来,最炫草原风的词,许多地方还是有些晦涩,让他难以理解,于是便问聂文,只是聂文对这样的问题,也是一筹莫展。 好不容易记到了最后,呼厨泉正要完事儿收官,门外却匆匆奔来一名卫士。那卫士到了呼厨泉的耳边一阵耳语,呼厨泉脸色一变,当即辞别聂文,赶往城外的单于牙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于夫罗的野望 就在呼厨泉认真聆听《最炫草原风》的旋律时,呼厨泉的哥哥也在城北的牙帐中听着鲜卑使者的陈述。这名鲜卑使者五短身材,其貌不扬,可那双眼珠透着机警干练,让于夫罗很是喜欢。 与弟弟呼厨泉不同,于夫罗是土生土长的匈奴人,没有像弟弟那样受过几年的汉化教育。因此一提到中原,呼厨泉想到的是地大物博,人才辈出,于夫罗想到的却只有三样,那就是钱c粮还有女人。虽然南匈奴部族中并无“抢钱抢粮抢女人”这一口号流传,但作为蛰伏在大汉帝国身侧的一头饿狼,他们天生便是劫匪。 那鲜卑使者的开场白是:匈奴族的太阳啊,我奉鲜卑大人之命,来向单于献礼。 匈奴人是信奉昆仑神c太阳神的,鲜卑使者将于夫罗比作太阳,正是暗合了于夫罗的雄心壮志。 然后那使者献上了中部鲜卑的礼物——战马一千匹,牛羊三千头,年青女子两千人。 于夫罗笑呵呵道,礼物我手下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因为在于夫罗看来,这礼物未免也太少了些。鲜卑中部大人魁头好歹也是当年檀石槐的嫡系后裔,怎地就如此不济,连像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 那鲜卑使者竟然也是闻弦而知雅意,当下以手抚胸,嗔目道,中原人有句话叫做,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小人千里跋涉而来,穿越大山,涉过大河,已经献上鲜卑大人的敬意,为何单于不给出应有的待遇? 于夫罗眼珠子一转,当即让人拿来酒食,款待鲜卑使者。 若非是他提醒,于夫罗险些忘记了鲜卑之强盛。鲜卑之前不过是草原上依附于匈奴的一个小部落。但在汉朝大将窦宪北击匈奴之后,匈奴元气大伤,鲜卑便趁机强盛了起来。终于到汉灵帝时期,鲜卑大人檀石槐一统鲜卑各部,几乎占领了昔年大匈奴的所有领地。北匈奴被迫西迁,南匈奴则寄居河套。昔日匈奴赖以强大的草原,几乎全被鲜卑人占了去。 檀石槐死后,鲜卑旋即分/裂,而距离南匈奴最近的便是中部鲜卑。 中部鲜卑眼下是魁头主事,魁头乃是檀石槐的孙子,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家伙。中部鲜卑领地比南匈奴稍大,但兵力却是相当,都有十万控弦之士。若在往日,于夫罗大可说一句任你来打,我自大军应对,但今日却不行了。 南匈奴本有控弦之士十余万,可屠各杂种联合了新上任的并州刺史,攻杀了右贤王去卑。导致眼下于夫罗能集结起来的人马,最多也是不超过八万。这八万突骑用于平叛c南下那是绰绰有余,可若是分头抵挡中部鲜卑与中原人,就捉襟见肘了。 于夫罗举起一杯马奶酒问道:“不知你家大人能喝多少马奶酒,吃多少羊肉?” 鲜卑使者也是机灵人,抢在于夫罗之前饮尽美酒,又猛地咬下一大口羊腿,含糊不清地道,“我家大人,胜我十倍!” 匈奴人虽已经南迁河套多年,但风习一如往日,爱酒爱肉爱美女,最爱猛士豪杰。若是这个鲜卑小子不能饮食,于夫罗反而要轻视他了。 一顿酒肉之后,反而是于夫罗先开口了:“魁头找我何事?” 语气还是那样生冷僵硬,但却是草原人的习惯。 “大人想要与单于一同南下狩猎,不知单于的弯刀是否锋利,长弓是否劲健,马儿还有没有脚力?” 于夫罗哈哈大笑:“你莫要忘了,当年我大匈奴纵横草原的时代,你等鲜卑人还不知道有没有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问题不是能不能打到肥羊,而是打到了c打死了怎么分。” 鲜卑使者也是哈哈大笑,“单于雄风,必能如雄鹰展翅翱翔,如太阳照耀大地。我家大人说了,肥羊归匈奴,只求来年鲜卑挥军东向时,单于出兵相助。” 于夫罗却是有些不信,这世上没有凭空掉下来的馅饼,草原里弱肉强食,更是如此。 魁头想的是什么? 此时的于夫罗像一头隐忍待发的狼,一双带着黄色的眸子瞪得鲜卑使者一阵阵地心虚。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单于。我家大人说了,击败东部鲜卑之后,将在弹汗山会盟,希望单于派人参加。” 鲜卑使者又笑了,只是这次他笑得很不自然。他不知道这个自诩太阳的南匈奴单于会不会接受这样的轻视。 于夫罗也笑了,只是他笑得更加阴冷,恍若一头狼在嘲笑它的猎物。 昔年檀石槐在弹汗山会盟,见证了鲜卑的强盛,魁头自然是想要重现他先祖的荣光。可为什么又要南匈奴派人去?说穿了还不是想让南匈奴也成为匍匐在魁头脚下的部族? 魁头其心可诛,于夫罗如是想道。 于夫罗跟他那个率匈奴内附的呼韩邪单于不同,于夫罗想的是金戈铁马,征服所有不服从他的部族,杀死所有不服从他的人,让草原上再没有南匈奴c北匈奴之分,让鲜卑c乌桓都成为匈奴的附属族群,让中原皇帝以匈奴为兄长,两国平辈论交/。 于夫罗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这些事,他有时觉得这些东西太过沉重,快要把他的身体压榨得一干二净。所以他只是不到五十岁,便常常感到心力不足。 若在这一点上,于夫罗更像他久远的先祖——冒顿! 冒顿当年弑杀了自己的父亲,将东胡c月氏打得大败,纵横草原,无人能敌。引军三十万南下,将汉朝的皇帝困得死死的。此后将近百年,匈奴都保持着对汉朝的绝对优势,让汉朝每年都送钱送粮送女人,端的快活。 于夫罗每每想起先祖的光荣,便痛恨自己的不争气。他数年前为了显扬名声,出兵援助了公孙瓒,讨伐张纯。后来汉灵帝驾崩,于夫罗趁着黄巾之乱,和白波贼合流进犯太原c河内等地。到反董卓联军的时候,于夫罗依附于袁绍,可联军在虎牢关前逶迤不进,于夫罗便再次叛逃。后来他终于回到草原,日夜想的都是复仇大计。 张杨c袁绍,你们一个个地都不得好死! 还有魁头小子,你不看看自己有几斤的斤两,竟然幻想着让南匈奴来臣服鲜卑 望着于夫罗越来越阴冷的目光,鲜卑使者不禁有些害怕。 他倒不是怕南匈奴,他只怕于夫罗一怒之下斩了他,倒让他的雄心壮志也付诸流水。 孰料于夫罗最后竟咧嘴一笑,“我答应了,你回去吧。” 不得不说,于夫罗笑得很难看,甚至可以说狰狞。 鲜卑使者鞠了一躬,转身朝牙帐外走去,末了于夫罗竟然问道,“小子,报上名来,他日你来我帐下,我或许还能记得。” 鲜卑使者稍一犹豫,转身恭敬答道:“小人轲比能。” “轲比能吗”于夫罗慢慢眯上了眼睛,望着轲比能矮小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的确是个无名之辈” 轲比能前脚刚走,呼厨泉后脚就跟了进来。 “大哥,你怎么答应了鲜卑人?” 呼厨泉脸色涨红,看起来急不可耐。 “我如何答允了鲜卑人?”于夫罗看着呼厨泉的架势,以为是呼厨泉在意弹汗山会盟一事,不由有些宽慰。这个弟弟虽然有时候迂腐了些,可大是大非面前还是看得清的,他不满自己向鲜卑称臣,虽然机心不足,但出发点却是好的。 “大哥,为何要寇掠中原?中原地域广袤,人才辈出,眼下虽是诸侯混战,可那并州刺史梁啸,委实是一个厉害人物,他麾下有六万苍头” “住口!” 于夫罗本来嘴角还带着笑,听着听着已经转而为怒,他实在想不到他的弟弟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他有心让呼厨泉继承自己的志向,偏偏那小子整天穿着汉人的大袍,口中念着诗书,愚顽不可救药! 你读再多的诗书又有什么用?就算你的才智超过汉人,你还是匈奴人,还是要为他们汉人看不起!于夫罗虽然不知道当年卫律的事迹,可这些道理反而比呼厨泉看得透彻。什么忠义c什么仁恕之道,什么海纳百川,中原人说起来是一套,做起来是另一套。 虽然于夫罗并不比他的弟弟更聪明,可是许多时候还是为他弟弟的智力捉鸡。 “大哥,并州眼下军力强盛,我军南下必然败北啊!”呼厨泉显然还没有放弃,“去卑在楼烦的三万大军,被三千雁翎骑和五千屠各杂种杀了个全军覆没。中原素来步兵强盛,雁翎骑已经精锐至此,苍头军更是不能想象。我们虽然休养多年,可” “啪”地一声,于夫罗一个耳刮子重重地扇在了呼厨泉的脸上,“滚!你给我滚!” 呼厨泉紧绷着脸大步离去,于夫罗抽出弯刀,一刀劈断了大案,口中不住斥骂,他显然已是怒极了。 于夫罗并无子嗣,单于的位子定然要给呼厨泉来继承,可是他实在想不到,呼厨泉会如此畏惧汉人。 雄鹰被缚了双翅,猛虎被剪去爪牙,呼厨泉犹如被骟了的马儿,已经失了野性。未来的南匈奴交/到这样的一个人手上,该承受多少苦难? 于夫罗越想越觉气愤,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班定远故事 聂文自从被呼厨泉热情地接待一番,就遭受了冷遇。 一连数日,被看守在美稷城中,与城外的雁翎骑也失去了联系。 聂文也许没有梁啸那样多的小聪明,可机警敏锐,就算是高顺都自叹弗如,这也是梁啸派他出使匈奴的原因。 聂文不由想起了当年班超定西域的故事。 班超投笔从戎,立下赫赫战功,而后单车过居延,孤身入西域,在不用汉庭派出大军的情况下,斡旋西域诸国,使之不敢叛汉。 聂文未曾立志做班定远那样的万里侯,可班超的故事也是听过的。聂文不用眉头一皱,已经计上心来。 这天聂文派人去叫呼厨泉,在他看来,这美稷城中个个都是敌人,却唯有呼厨泉这个敌人还算有趣。聂文说前次最炫草原风的疑难之处已经破解,请呼厨泉来共同参详。 呼厨泉被哥哥于夫罗狠狠打了一记,也着实想着继承大业,光复匈奴,可一听聂文的话,又是双腿如风,赶到了美稷城寒酸的驿馆里。 孰料聂文竟是直接揪住了呼厨泉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鲜卑使者来已数日,如今安在?” 聂文本来相貌丑陋,再吹鼻子瞪眼,就已经是形容可怖,呼厨泉被他一吓,已经失了胆气,随口答道:“鲜卑使者与将军同一天到达,已经见过了单于。” 聂文眼中厉芒一闪,让呼厨泉心中惴惴,连忙道,“将军勿忧,我必在单于面前陈说,鲜卑人狼子野心,不可倚仗。” “大人明白就好。”聂文咧嘴一笑,一掌斩在了呼厨泉的脖颈,呼厨泉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聂文趴下呼厨泉的衣衫,将他捆到了榻上,自己反而穿上呼厨泉的衣物,低着头捂着口鼻就往外走去。 骑马到了美稷城南门,竟然也无人看守,聂文伏在马背上,奔驰两刻钟,便即来到了雁翎骑的营寨。 回到营中,聂文立刻派人去打探鲜卑使者的下落,又召集十名百夫长,在帐中饮宴。 酒至酣处,聂文一掌拍在大案上,怒道:“卿等与我俱在异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今鲜卑使者才到数日,而于夫罗怠慢吾等。若是让南匈奴勾结了鲜卑人,收押我等,交/予鲜卑人,吾人骸骨将为豺狼所食,为之奈何?” 诸将皆道:“今在存亡之地,死生从将军。” 聂文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今之计,唯有攻杀鲜卑胡虏,尽屠灭之,则南匈奴破胆,功成事立矣!” 须臾,探马来报,说鲜卑使者驻扎在城北,约有五百人。 聂文大手一挥,命令雁翎骑即刻出发,突袭鲜卑! 整整一千骑陆续出了营寨,在草地上排成一个扇面,绕过了半边的美稷城,犹如疾风骤雨般卷到了城北。 城北不仅是鲜卑使者的驻地,更是南匈奴牙帐的所在。聂文大白天的来攻杀匈奴,心中已经存了让于夫罗见识见识汉军天威的想法。 孰料鲜卑使者的大营外有多处斥候游弋,立即发现了雁翎骑,连忙报知轲比能。轲比能不知道这一支骑兵是什么底细,还是立刻召集了所有的人马,出营列阵。他严于治军,但有所获,赏罚分明,颇得将士拥戴。这次虽然只带了五百人,可轲比能有信心将一千人的南匈奴骑兵击败。 近五百名鲜卑骑士迅速在营寨外集结,在轲比能的号令下向前冲去。 草原上的法则,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轲比能隐隐觉得这些骑兵可能是呼厨泉的亲军,关于这个单于的弟弟,他近日也听到了颇多传闻。呼厨泉仰慕汉人文化自是好的,他轲比能也很仰慕,那没错,因为汉人就是比草原人有文化。可呼厨泉错就错在看不清自己,呼厨泉就算学会了汉人的礼仪服饰,解读了六经经义,你还是个胡人。胡人和汉人生来就是有仇的,我轲比能学汉人的文化是为了日后杀汉人,你呼厨泉呢? 你呼厨泉,必将为汉人所杀! 不知不觉中,轲比能已经将这一战看做了他与呼厨泉的一战。他深知在美稷,只要将呼厨泉击败,便再也没人能阻碍于夫罗的决策。 就在鲜卑骑兵的速度将要提升到极致时,雁翎骑也射出了第一轮羽箭,鲜卑骑兵立刻反击,一轮抛射过去,雁翎骑的第二波羽箭便再次到来。 中箭的鲜卑骑兵纷纷落马,幸运的滚到边缘保住性命,不幸的只能被奔驰的战马踏碎身躯,成为草地上的一滩碎肉。 但骑兵冲锋阵型不必步兵的密集,一轮羽箭的抛射,双方损失的人手只是寥寥。 就这样,鲜卑骑兵放出了一轮弓箭,雁翎骑放出两轮弓箭之后,双方各自拔出了刀剑,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鲜卑骑兵人人配有弯刀,雁翎骑却是人手一柄环首刀。刀刃相撞,许多鲜卑骑士的弯刀纷纷折断,更有甚至被雁翎骑一刀劈成两半。 轲比能看到雁翎骑全部亮出了环首刀时,便已经发现自己先去的想法错了,呼厨泉就算是于夫罗的亲弟弟,也是没有这样的财力的。 是谁? 不等轲比能思索,便已觉察到一柄环首刀向他劈来,轲比能举刀格挡,在头顶擦出一道火花,身侧又是一柄环首刀刺了过来。间不容发之际,轲比能猛地一收腹,只觉冰凉的刀身几乎贴在了自己的肚皮上。旁边那名雁翎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刀柄倏然一转,眼见着就要把轲比能从中间斩为两段。 “休伤我主人!” 正在此时,身后一声大喊,一名大汉高高跃起,将雁翎骑士踢落了战马,大汉抽出环首刀,刃上已经带了轲比能的一线鲜血。 轲比能忍住疼痛,避开了又一柄环首刀,这才有暇说话:“琐奴,杀过去!” 大汉护在轲比能身前,环首刀猛力挥动,激起一阵阵的刀光,一蓬蓬的血雨,几成锐不可当之势。 轲比能在琐奴的身后,这才深感恐惧。 他的恐惧不是来自腹部的伤口,也不是锋利的环首刀,而是雁翎骑的阵型! 雁翎骑每三人一组,列成一个三角,相互掩护,每个人只需要防御一面。无数个这样的三角相连,就成了一个个层层嵌套的链条,犹如绞肉机一般将无数鲜卑骑士埋葬刀下。 这难道是汉人的骑兵? 轲比能不由大凛,汉人什么时候有马术这样杰出的骑兵,可若非如此,又怎么解释这种简单实用的阵法? 须臾之后,鲜卑骑士和雁翎骑都已经冲到了对方的身后。雁翎骑还保持着近乎完整的编制,可五百鲜卑骑士,却已经仅存一百余人,还人人带伤。 轲比能心疼,轲比能愤怒,轲比能又是后怕。 刚才琐奴若是只晚那么一会儿,他恐怕就要被开膛破肚了吧。 “撤!”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轲比能知道今日必败无疑,既然如此,不如多保存一些力量。草原人不以战败为耻,尤为崇尚力量。这支骑兵如此精锐,只怕连魁头大人的亲卫都未必能胜过吧 聂文见鲜卑骑兵逃走,心中有些遗憾,并不下令追击。雁翎骑的战马比之鲜卑稍逊,一味地追击并不能扩大战果,反而可能被鲜卑人杀个回马枪。 城外的这场搏杀很短暂,也很激烈,短暂到于夫罗来不及作出反应,激烈到凡所见者都惊叹汉军天威。 等到于夫罗率三千从骑赶到的时候,只见到遍地的死尸,还有鲜卑使者营地的熊熊大火。 于夫罗弯刀一引,三千亲卫在身后梯次排开,只需一声令下,便要将眼前这支可恶的汉军骑兵歼灭。 聂文单骑出阵,戟指于夫罗大笑道:“单于眼下已经开罪鲜卑人,难道还要两面受敌吗?” 于夫罗脸色一变,心中有了犹豫。 “鲜卑人狼子野心,妄想一统草原,单于与其寄人篱下,何如击败鲜卑,光复冒顿单于的大业?” 聂文又是一阵呼喊,确实的说到了于夫罗的心坎里。 也罢,这鲜卑人本来就是于夫罗打算养大的羊,如今提前宰割,倒也无妨。 于夫罗喝退众骑,派出传令,告诉聂文,今夜商谈联盟之事。 聂文当下率领雁翎骑回转城南,于夫罗刚刚回到牙帐,呼厨泉便已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看着几乎一丝不挂的呼厨泉,于夫罗竟然罕见地开花大笑,他这个弟弟学着汉人的习惯,一向注重仪表,怎地今日反倒不着片缕了? 呼厨泉却不明白这些,满面悲愤地道:“大哥!刘豹已来到百里之外了!” “刘豹!”于夫罗也是立即暴起,他对这个刘豹可谓是恨之入骨。 刘豹是休屠各杂种胡人,有着匈奴的血统,但数百年前,休屠各一族南下归附汉朝,便已与匈奴斩断了联系。后来南匈奴迁居河套,屠各人也表示臣服,这个刘豹,就是屠各人的首领。 一个杂种匈奴——这是于夫罗给刘豹的定义,正如他这个南匈奴单于一样,谁也没把刘豹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个刘豹,反叛南匈奴,而且击杀了于夫罗和呼厨泉的叔叔,右贤王去卑! “吹号!点兵!我誓杀刘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绝处逢生 呜呜的号角声吹起,牙帐周围的南匈奴突骑立刻开始集结。他们以千人为单位,跟随大小头领,开始在茫茫的旷野中聚集成簇,而后顺着号角汇聚成汹涌澎湃的洪流。 聂文尚未到达营地,便已发现了南匈奴人马的调动。此时哨探来报,说是刘豹率领两万突骑,已经到了百里之外。聂文哈哈一笑,下令雁翎骑回营休整,南匈奴自个儿跟自个儿掐架,他们不用理。 当日他击杀去卑,便对外宣称去卑是刘豹所杀,这个秘密连梁啸也没告诉——他对匈奴人的恨,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去卑的死讯传扬到河套,所谓三人成虎,许多不相信刘豹反叛的人,也已经对刘豹杀死去卑深信不疑。 及至于夫罗宣称是要讨伐刘豹,众人是一呼百应,纷纷向南杀去。 此时的黄河流域还遍地都是森林,气候湿润,水草丰美,就算是后世的黄土高原,此时也都是绿色。刘豹率两万突骑悄悄摸到了美稷城南,闻知于夫罗来攻,旋即引军退走。 于夫罗帅军追出五十里地,这才接到屠各大军退走的消息,气得于夫罗破口大骂,命令几个千人队四处游弋,大军则是就地安营扎寨。 到了晚间,聂文晃晃悠悠地过来,所说的不过是两相盟好,各不侵扰的意思。聂文承诺出兵帮助南匈奴讨伐鲜卑,条件是南匈奴不能进犯并州。 面对如此“客气”的条件,于夫罗慷慨地表示,一定会帮助并州刺史出兵平叛,收降白波贼。 呼厨泉见两人如此河蟹,不由大喜,罕见地给出了拼酒的提议,结果拼酒的聂文和于夫罗没醉,反倒是他喝了个酩酊大醉。 聂文也装作醉醺醺的样子,被两个南匈奴的壮汉扶着回了营帐。 聂文当然是装醉,他也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高兴。 依照田丰的提案,梁啸的想法,南匈奴最好能不再进入并州南部,因为他们来只是劫掠,只是杀人,白波贼名为贼匪,也是大汉子民,梁啸不希望他们再被异族所杀。可于夫罗也不是白给,看出了聂文的意图,着意要分一杯羹。 聂文转念一想,你要出兵便出兵罢,大不了我让你去打头阵,去消耗白波贼的精兵,或者设下套/子,让你去钻。于夫罗身为南匈奴单于,定然是不会亲自南下,呼厨泉又是个糊涂蛋,放眼南匈奴中,又有谁能比得上他和高顺的将才? 次日,于夫罗探知刘豹所部已进入上郡地界,便下令前军轻装疾进,后军继续等待大军会合,他亲帅中军追击。 三日后的夜晚,一支五百人的胡骑悄然接近了于夫罗的牙帐。 这支胡骑的装束跟南匈奴人并无差异,只是每个骑士都亮着圆光光的脑袋,头发虽然也留,却只留顶门以下的一圈。 毫无疑问地,他们是秃发鲜卑。 这支鲜卑骑兵的首领,正是数日前被聂文大败的轲比能。 这一箭之仇,他不能不报,但怎么报却是一个问题。雁翎骑防备森严,不好偷袭,而此时并州与南匈奴的协议也已达成,就算杀光雁翎骑,想必也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既然如此,不如玩一笔大的! 因此,轲比能将目光投向了出征在外的单于牙帐。 他们悄悄摸到了中军之外,准备偷袭牙帐,斩杀于夫罗。 与多日前的楼烦之战相似,去卑没能挡住屠各杂种和并州军的突击,不知他于夫罗能不能挡住? “杀!” 轲比能一声令下,五百骑士犹如一道洪流,冲进了大营。 这五百人亦是轲比能从族中选出的骁勇之士,他此次带来了三千从骑,却没有尽数带进美稷,而是留下两千五百人在云中郡的沙南之地。他本是留作后手,不料当真出了意外。这次夜袭,是以那百多名存活的骑士为骨干,都是憋着一口气,发誓在今夜多砍几个人头。 这支骑兵如狂风一般卷入了南匈奴的中军大营,斥候不是看不到,而是看到了却来不及作出反应。轲比能身边那个唤作琐奴的勇士,开一张三石强弓,在斥候尚未作出反应之前,就已经一箭洞穿了他们的喉咙。 鲜卑骑兵丢开手中的火把,扬起锋利的弯刀,顺着冲锋之势,砍下了一颗颗的头颅,撞碎了一个有一个胸膛,他们的眸子是如野狼一般的桀骜,他们的刀剑如同利爪尖牙一样地嗜血 于夫罗终于做出了反应,见四面八方燃起火焰,不知有多少人马,不由更是气愤。不料他竟然再度引发病症,噗地喷出一蓬鲜血,身后呼厨泉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撤!快撤!” 呼厨泉大喊着,他的武艺不如兄长,排兵布阵,指挥作战也不如兄长,但他的优点是谨慎,知进退,知道大营中混乱,便下令亲卫护着他们兄弟二人撤出营寨。南匈奴大军这么多,等他们自己反应过来,要消灭这股贼寇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这支鲜卑骑兵的精锐远远超过了呼厨泉的想象,三千护卫拥着他们的单于向西奔逃,那数百人紧随其后,竟然是以少追多。 呼厨泉已经慌了神,竟没想到分兵抵抗,将为一军之胆,呼厨泉已经丧胆,这些匈奴骑士又怎能扬起斗志? 在苍茫的夜幕中逃亡时,呼厨泉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支骑兵,数量足足有两千人之多,从侧翼朝他们狠狠杀来。 这支骑兵不是别人,正是轲比能留在南匈奴营寨之外的两千骑,他们探知了南匈奴单于逃亡之后,便立刻开拔追击。鲜卑人的战马比匈奴人更快,他们的羽箭也更加有力,甫一接战,南匈奴骑士纷纷落败。 呼厨泉慌不择路,身边的一个千夫长却还有些头脑,指着旁边的一座小山丘道,“大人,咱们借助地形固守,点起狼烟,只要撑得两个时辰,我南匈奴大军必会赶来相救。” 呼厨泉当下带头,逃到山头之上,南匈奴骑士杀掉战马,将尸体横在山脚,形成一道简易的壁垒,同时,善于射击的匈奴骑士绰起弯弓,不住地朝外面的鲜卑人放箭。 鲜卑人马快弓强,列成队列从远处奔驰而至,射出羽箭后擦着尸体壁垒的边缘驰过,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美丽。可这种美丽的背后是更多的南匈奴将士的死伤,他们聚集在一起,虽有小盾阻挡,可毕竟不能保护周全。几轮齐射之后,就连呼厨泉也中了一箭。 南匈奴人搜集皮毛木料,在山巅之上点起火焰,他们本该点起狼烟,可眼下却来不及寻找狼粪了。 鲜卑人的头领轲比能脸色狠厉,不住地催动麾下猛士向南匈奴发起进攻。他深知成败皆在今夜,若是不能击杀于夫罗,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流水,部族中所有死去的将士的鲜血,都会白流。 琐奴赤/裸着上身,骑上一匹雄峻的战马,腰间配着弯刀,手中握着长弓,向南匈奴的死尸壁垒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壁垒之后纷纷射来羽箭,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琐奴的速度如此之快,导致大多数的箭支都射到了琐奴身后,偶尔有些准头的也被琐奴用长弓拨开。 就这样琐奴冲向了壁垒! 他站在马背上,在战马跃到最高点的时候再次跃起,从悲伤的箭壶里一把抽出三支羽箭,满弓一拉,嗖地射了出去,立刻便有三个南匈奴人到底而死。 琐奴人在空中,竟然还有暇射出第二轮羽箭,须臾又是三人身死,琐奴轻轻地落在了地上,匈奴人这才惊醒,竟然和外面的鲜卑人一道为琐奴喝彩。 草原人就是这样,真的猛士,永远值得他们的敬重! 轲比能立刻觉察到这是一个机会,下令鲜卑骑士发起强攻,他自己也抛弃战马,跳到了壁垒之后,接连斩杀数人。 鲜卑骑士在头领和勇士的鼓舞下士气大振,已经攻破了壁垒,向山顶进击,而南匈奴这边却已经几乎丧胆。 呼厨泉心中忧急万分,抱着他还在昏迷的兄长,不住地向太阳神和昆仑神祈祷,他也向中原的先哲大贤祈祷,反正有神力的没神力的,都成了他念叨的对象。 身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劝谏道:“如今单于昏迷,号令众人的就是大人,大人不能扬威奋起,指挥勇士击退敌人,怎可效仿哭鼻子的女人!” 呼厨泉猛地惊醒,若非族人提醒,他险些都要忘记了他也是匈奴人,也是冒顿单于的后裔。他放下兄长的身体,取了一张长弓,瞄准还在山腰上冲杀的琐奴就射了过去。 这一箭用足了力道,羽箭倏然而至,琐奴躲闪不及,竟被呼厨泉射中了肩膀。 而呼厨泉则是扬起了弯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怒吼:“如今生死关头,诸将奋勇,但能击退敌人,皆有封赏!” 轲比能见状,则是狰狞地一笑。 于夫罗原来还没死这场战斗也变得有意思了呢。 两军都是放弃了弓箭,开始了白刃的拼杀。南匈奴人大多都被鲜卑骑士的羽箭射伤,虽然有心护卫,战力却是不足。兼之人数偏少,他们的防御圈已经被压缩得越来越小了。 眼见着能站着的匈奴人只剩百余人,轲比能狂放地仰天大笑。 “于夫罗,你也想不到竟会有今天吧!孩儿们,杀光他们!” “杀光,一个不留!” 琐奴现在已经是周身染血,他愤怒地咆哮,整个人在凄冷的月色下犹如一头怪兽。 呼厨泉身上已经带伤多处,望着山下的千余鲜卑勇士,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可让他死也不甘心的是,大营中为何无人前来救援?这些鲜卑人为何又要算计到他们的头上? 说援军,援军到,两支骑兵从一南一北两个方向,正快速逼近。 他们的马蹄声都轻快沉稳,极有秩序,就算是这支单于的亲卫也有不如,如此说来,是哪家的骑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美稷会盟 是谁的人马? 呼厨泉心有疑惑,轲比能也是心中惊凛。这也许是呼厨泉的援军,也许是轲比能的死敌。可是匈奴人已经是轲比能联系好的,断然不会前来援救。 他们是谁? 在轲比能思考出这个答案之前,已经看到了北方骑士头上佩戴的白色翎羽。 雁翎骑! 那南方呢? 南方的一个大汉吼道:“屠各突骑来也,来敌受死!” 原来是屠各杂种轲比能的心眼转得前所未有地快,须臾已经想通了雁翎骑和屠各杂种一伙儿,正是来救呼厨泉的。 轲比能立刻放弃了对山顶的攻占,下了撤军。 在南北两支骑兵到达之前,他的确可能将山顶攻下,将被困的南匈奴人杀个一个不留。可那样一来,他们又要被包围,被杀得一个不剩的又会变成这支鲜卑突骑。 轲比能很想杀了于夫罗,可他还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仅存千余人的鲜卑突骑迅速逃离了战场,南北两支骑兵在山脚下回师,呼厨泉惴惴不安,深恐这支骑兵也来趁火打劫。 屠各胡骑的首领乃是刘豹,雁翎骑则是聂文。刘豹本来是打算磨一磨于夫罗的锐气,再打两丈让他吃瘪,最后联合并州军向于夫罗施压,以此达成攻守同盟。但没想到的是轲比能发起的逆袭,刘豹还很年轻,不至于像于夫罗那样刚愎自用,派出的奸细和探马早早地来回报,这才能尽快赶到战场。 跟杀死一两万南匈奴人相比,刘豹救人也能达成目的的话,当然是想少牺牲一些部族中的勇士。 聂文和刘豹也算是老相识了,两人走马出阵,相对一笑,刘豹便派出了爱将于突。 于突在山下横刀立马,大声喊话:“我家大人说了,要救你们兄弟,很简单!于夫罗须得认大人做义子,南匈奴与休屠各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呼厨泉听完这句话,却是不由愣了。 于突圈马回阵,呼厨泉只见刘豹和聂文两人聚在一起商量几句,于突便再次驰了出来: “别想着拖延时间,南匈奴的大军两个时辰内不能到达,单于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若是一刻钟之后还未决断,我屠各精骑就要攻上去了!” 呼厨泉额上的冷汗涔涔流了下来,屠各人忒得狠毒。大哥病势沉重,万一出了不测,这个刘豹就要攫取最大的利益,他明明是怕我南匈奴尽起大军进攻,却偏偏提出这等要求 也罢,大不了暂且答允了他,等到大哥醒来,便发兵将其讨灭! 不刘豹c聂文都是领兵之才,刘豹奸猾,聂文果敢,有他们两人在,就算呼厨泉秘密调集大军,他们也能安然逃脱,到时候又是战祸连绵 “单于,时间已不多了!” 山下于突一声大喝,呼厨泉猛然警醒过来,是了,他们还不知道大哥已经昏迷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大哥的性命,若是他们知晓实情,是怕现在就会攻上山来。 心念至此,呼厨泉探身高声道:“单于有命,以刘豹为假子,封左贤王!” 于突转身向屠各骑兵重复几句,山下响起如潮的欢呼。 呼厨泉望了望尚未醒来的于夫罗,不由握紧了拳头。 大哥,我明白了,你放心,呼厨泉一定让你光复大匈奴! 一个月后,美稷又恢复了一片安宁祥和。 大单于于夫罗认屠各小帅刘豹为义子的事情在草原上很快传开,休屠各一族也迁徙到了水草丰美的河朔一带。为了表示对父王的敬爱,刘豹拨出了族中勇士三千人,由他麾下大将张白骑统领,驻扎美稷城北,拱卫牙帐。 与之相应,太原郡陆续到来的黑山贼部众在田丰和辛毗的安排下陆续得到了安置。太原郡由于连年战乱,所余的世家大族十不存一,庶民也纷纷逃往外地,只余十之二三。这样一来,就有了大量的荒地,梁啸一边让田丰负责民生事宜,一边派人去河内收购冬小麦,在刚刚安置了黑山贼部众的土地上播撒种植。 眼下已经入秋,依靠现有的存粮是很难撑到明年夏收了。而播种谷物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不论如何,这一季的粮食能产多少就产多少吧,梁啸并不抱有太高的希望。 太原郡西南的河东也是一片宁静。可按照田丰和梁啸的推断,白波贼宁静的表面下是潜流涌动。上次将李乐c杨奉和三万多白波贼降兵放回去之后,白波大帅胡才拥有了压倒性的力量,依照常理,白波贼应当奉胡才为主——可许多事情都是不按常规出牌的。 白波贼的平静,实际上已经成为了苍头军高层的一种期待。 梁啸身披鱼鳞铠,挂一领大红斗篷,腰配紫檀木做鞘的安定宝刀,胯/下赤兔嘶风兽,走在雁翎骑和苍头军的中间,缓缓朝北方行进。 他这次是去美稷,去南匈奴的单于庭会盟。 刘豹成为了于夫罗的儿子,也从另一方面使南匈奴和苍头军的关系大为改观。于是刘豹响应聂文的提案,一力促成了这次会盟。 依照计划,刘豹c于夫罗c梁啸三人和他们身后的势力将达成同盟。从此以后,无论是苍头军南下收降白波贼,还是南匈奴北上进击鲜卑,都将有盟军的援助。南匈奴骑兵强盛,而苍头军则是一支精锐步卒,两者相互补益,相互撑持。 梁啸对这个当然是一口答应,他当然没有跟南匈奴人结盟的诚心,可外交/作为一种手段,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必须倚仗的。 他今天跟南匈奴结盟,明天强大了,自然可以撕毁条约去攻打美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盟约不过是一片竹简而已。 如今,梁啸怀着恶意前往美稷,又不知美稷的单于庭有没有人能勘破梁啸的恶意? 一路向北行去,秋天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重,等到梁啸一行到达美稷的时候,已经进了十月。 聂文早早在大道上等候,到达美稷城外时,又是呼厨泉亲自接见。这倒不是呼厨泉做惯了接见的活儿,而是他觉得梁啸是个很有才的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讨教一番。 梁啸和颜悦色,和呼厨泉在一间屋子里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流,让呼厨泉大有收获。 在呼厨泉看来,梁啸人长得不坏,待人诚恳,童叟无欺,比聂文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到达美稷的第二天,天空便飘起片片的雪花来。 在美稷城南的原野上,用木料搭建了一个高台,台上放置了匈奴人祭昆仑神和太阳神的祭器祭品,边缘竖起了两杆大纛旗,一杆是匈奴文字,另一杆则是“并州刺史梁”。 梁啸的这个并州刺史虽然是自封的,毕竟也算有些影响力,不独太原郡承认,南匈奴也承认的。 于夫罗c刘豹都是依照匈奴人的装束全副披挂,与梁啸并肩站到了台下。 梁啸微微扭头,向于夫罗c刘豹二人望去,只见于夫罗脸色苍白,紧锁双眉,定定地望着远方,双唇也紧紧地抿着。此刻的于夫罗不像叱咤风云的南匈奴大单于,反而像一个苦大仇深的老者。刘豹却是对梁啸微微颔首,梁啸自然也报以微笑,只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 这个刘豹之前还想让梁啸跟他一块儿做于夫罗的儿子来着,只是梁啸未曾答允。跟刘豹这个屠各人称兄道弟已经让梁啸隐隐有些不快,更不用说是认贼作父。认于夫罗做老爹,这不扯淡吗! 因此做父子的只有于夫罗和刘豹两人,新任的南匈奴左贤王跟并州刺史梁啸也不过是互称兄弟而已。 雪越下越大,朔风吹来,无孔不入地钻进人们衣袍的缝隙,肆意榨取着世间的温热。于夫罗咳嗽了两声,身子摇摇欲坠。刘豹伸手去扶,却被于夫罗甩开。 于夫罗这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南匈奴单于,也要油尽灯枯了吗? 梁啸微微一笑,并不开口。 萨满在台上大做法事,又唱又跳,时而癫狂时而虔诚,只不过他们说的话,梁啸全然不懂。 末了,有人将一匹神骏的白马牵上高台,在众人的夹持下,将白马钉死在了一根尖锐的木矛上。 雪依然在下,苍茫茫的大地,白花花的天空,连众人的头顶c肩背都落了一层雪花。 天地之间唯余白色,白马也是白色,可白马的血却打破了这种白色的海洋,犹如在纯白的宣纸上突然洒上一蓬朱砂。 马儿极是神骏,并不比聂文精挑细选的坐骑要差,只是为了上达神意,它也只好牺牲。 这是作为一匹马的命运,那人呢? 梁啸不由一怔,清醒过来的时候,刘豹已经拉着他上了高台。 早有从人用陶碗接了白马的鲜血,放到了三人的面前。 于夫罗作为长者率先举起马血喝了下去,然后梁啸,然后刘豹。 “于夫罗与并州刺史达成约定,在昆仑神和太阳神的面前盟誓,有生之年,两方攻守同盟,互不侵犯!” “梁啸与大单于定盟立约,南匈奴不南下,梁啸不北上,若有违誓,乱刀分尸!” 远远望去,高台的周围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南匈奴骑士c苍头军将士,还有无数的牧民。这等盛大的会盟,他们已经很少见到。 然而,就算是如此盛大的会盟,从遥远而不可知的高空往下望,也不过是一个隐约存在的黑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白波混一 一场大雪,从北到南,从河朔美稷下到了河东白波谷。 白波谷地势险要,出于咽喉之塞,在白波贼大帅郭太起兵之处,便筑有多座堡垒。 今夜,最大的堡垒灯火通明,白波贼的四名大帅正聚在一块儿喝酒吃肉。 望着胡才递过来的酒碗,李乐和杨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有恃无恐。 准确来说,他们现在是不怕胡才的。 因为他们的人马就埋伏在堡子的外面,只要李乐向堡子下面扔下火把,他们收到了信号,就会一哄而出,杀将进来,把胡才剁成肉泥。 李乐和杨奉率领三万多残兵回到白波谷时,胡才和韩暹正在点兵,准备去营救他们。李乐当然知道胡才这只是做做样子,好收买人心,可是他智商不高,也没法子破解胡才的计策。 在胡才收买了人心之后,胡才在白波谷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但战败的李乐和杨奉却是每况愈下。杨奉之前还有个徐晃可用,可徐晃在的时候他不知道珍惜,等到徐晃没了,才发现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傻帽一个。 他和李乐整天皱眉叹气,最后还是李乐喝完酒之后一拍桌子,想到了一个点子。 在那之后,他们不顾胡才大肆收买部众,只是紧紧盯着李乐的几千内军,将他们控制在手。 今天申时末刻的时候,胡才的亲兵过来请两人赴宴。说是胡才猎到了一头豹子,豹子的肉可是大补,胡才不忍心一个人独享,便要和众人分食。当然这个众人只限于白波贼的四名大帅之间,用胡才的话说,这就是上位者的姿态。 李乐和杨奉不约而同地以为这是鸿门宴。 胡才收买人心也收买地差不多了,就等着把他们两个拿下了,今晚叫他们两个过去,然后再找一员猛将在席间舞剑,最后将两人击杀——鸿门宴的套路,鸿门宴的目的。 可是李乐和杨奉以为,这场鸿门宴必然要遵循鸿门宴的结果,那就是失败! 项王当年没能杀的了高祖,胡才也一定杀不了他们。 再加上李乐和杨奉这几天的苦心经营,他们有信心来个反杀,把胡才宰了,自己来做大帅。 因此,在密令了内军到堡子外面埋伏之后,李乐和杨奉大摇大摆地进了堡子。 走到堡子的壕沟前时,杨奉抬头仰望着漫天的雪花,突然有了丝不祥的预感。他说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事情大概不会如此简单。 就像他们当日率领六万大军去攻打晋阳一样,很意外地遭遇了不满万人的苍头,又更意外地被人家以弱势兵力击败。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出意外呢? 杨奉想了想觉得应该告诉李乐,可是一看李乐踌躇满志的表情,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他的部众已经死得光光了,眼下他虽然名为大帅,实际上不过是李乐的附庸而已。 唉想当年徐晃在的时候 杨奉一阵阵地追悔莫及,跟着李乐的步子进了堡子。 这些堡子都是当年大帅郭太为了防御官兵所修建,结果修成了之后官兵根本不来打,堡子依然还在,不过大多成了摆设,住的都是白波贼的高级将领和他们的各色风情的小妾。 两人爬到了堡子最顶的一层,那里是胡才开宴的所在。 到了房间里,韩暹已经来了,就坐在胡才的下手。胡才坐北朝南,韩暹坐胡才的左手处,对面是留给李乐坐的,杨奉就只能坐最差的西边一席。 忍忍吧,忍一忍没关系的。 杨奉并不客气,抓起面前的陶盆不住打量,右手的筷子探进去,已经翻出了一个豹蹄来。 这可是美味的东西杨奉正要去咬,却被胡才阻止。 “自从大帅失踪后,咱们四兄弟难得一聚,先喝一杯吧。” 胡才举起了陶碗,陶碗里装的是上好的汾酒,在寒冷的冬夜荡漾着暖暖的香味。 “是啊,来,喝他个不醉不归!”李乐也举起了陶碗,“都是兄弟,都是兄弟。” 杨奉只好放下豹蹄,随意地干了一碗。 他跟李乐说好了,李乐今晚要锋芒毕露,他则是要装孙子,等最关键的时刻,发挥最大的作用。从黑山贼那里流传的一个说法叫做扮猪吃老虎,就是现在杨奉的策略。 放下酒碗,胡才就开始说话了。 “自从大帅失踪,我们白波贼就没有再推选一个新的大头领出来。咱们兄弟都是打算找回大帅,可是找了一年多,还没找到。” 刚说到这里,李乐就打断了胡才:“莫说是一年两年,就是一百年,一万年,也要找!” 一旁韩暹道:“李大哥莫要动怒,胡大哥还没说完呢。” 胡才又道:“李兄弟莫冲动,我并不是说不再找大头领,而是说咱们老是这个样子总不是办法,再这么下去,黑山贼都要骑到咱们的头上,来咱们的地盘儿撒野,咱们得选出来一个头领,暂代大头领之职,这样也不耽误找郭大哥,也不妨碍咱们去打黑山贼,是也不是?" 这次李乐倒是很干脆,“好!怎么选?” 韩暹瞄了杨奉一眼,发现杨奉正在啃豹蹄啃得满头大汗,大快朵颐,嘴角眼角都露出了鄙夷之意,在他看来,这种人也能当上白波帅,真是母猪爬上墙,公鸡下了蛋。 韩暹料想杨奉不足为虑,便笑呵呵道:“以小弟之见,胡大哥足智多谋,兵多将广,可以暂代大帅一职。” 胡才摇了摇头,摆摆手,样子很是谦虚:“不不韩兄弟谬赞了,胡才哪里能够。” 谁料李乐突然道:“好啊,你不当我当!” 韩暹和胡才的神情不由一滞,对李乐的敢作敢为很是意外。 “李兄弟啊话不能这么说,《尚书》有言,圣人之所以位天下者” 李乐再次打断:“胡大哥,你说咱们白波贼是不是贼?” 胡才一愣,旋即答道:“当然是贼。” “是贼你嚷嚷那些干什么?” 胡才又是一愣,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吹散在风里,猛然回头话在哪里。 李乐“嘭”地一拍桌子,哈哈笑道:“韩兄弟,徐兄弟,这胡才老儿忒般没用,根本都用不着计策了,我看咱们一人两拳,把他打死算了。” 胡才惊恐地站起来往后退,却被绊了一跤,一屁股倒在地上,惹得李乐又是一阵大笑。 这个胡才真是外强中干啊。 李乐本来准备了好几条计谋,可眼下都没用,都没用。 不是无法施展,是根本就不用施展。 胡才戟指李乐,声音已经断断续续,不能连贯:“你你我我” 李乐也戟指胡才,声音极是流畅:“我,我,你,你,你想怎地?” 胡才好不容易咽了口唾沫,“你你难道要害我?” 李乐也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享受着猫捉老鼠的快乐:“不错,你想害人,反而被害,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说着李乐就从腿边抽出一柄匕首,插在了中间的大案上。 “念在你我兄弟一场,你自行了断,也算给个痛快吧。” 听着李乐的话,胡才的身子不住地哆嗦,终于颤颤巍巍地握住了匕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杨奉依然在吃豹蹄,他没有李乐的狂喜,只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下一刻,胡才突然倒转匕首,迅疾地向李乐刺去。李乐也是猛然后退,随手抓起一个陶盆朝胡才丢过去。 胡才的一刀刺到了陶盆上,陶盆嘭地碎裂,匕首上还挂了一个东西,杨奉定睛一看,竟是李乐的那只豹蹄,不禁眼中放光,想要弄下来吃,又怕误伤了自己。 那一碗肉羹泼在胡才的身上,四处泛着香气热气,油光光的很是滑稽。 李乐显然是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三下五除二扣住胡才的手腕,正要用力将匕首夺回来,突然觉得肋下一凉,紧接着一股痛感袭来,让他不由弓起了腰身,大步后退,嘭地一声靠在了墙上。 他用手捂着肋下的伤口,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李乐难以置信地望着韩暹,声音里满是惊诧:“你你我我” 韩暹面色阴冷,胡才却一脚踹在李乐下/体的要害上,狞笑道:“我,我,你,你——你怎么了?” 李乐那个蛋疼得无以复加,终于能够指着韩暹道:“你你是奸细!” 胡才仰天大笑:“你错了!韩暹本来就是我的人,你以为我让他接近你是为了让你好下手杀我么?你真的笨的无可救药!你根本不是愚蠢,而是相当地愚蠢!” 韩暹对胡才使个颜色,望向了坐着的杨奉,意思是这个人要不要一块儿杀了。 杨奉还在吃豹蹄,不过他的豹蹄已经将肉吃了个精光,眼下只有嚼骨头,很认真很用力地嚼骨头杨奉实在是找不出什么事来做了! 场中的变化快得超过了他的想象,李乐不是说十拿九稳吗? 这明显是十拿九稳的要被胡才动手杀了啊! 对,装孙子,继续装孙子 杨奉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胡才上前一步,将匕首用力地扎进了李乐的心窝,然后对着杨奉阴恻恻地笑道:“杨兄弟,你还要不要丢火把?” 杨奉嘴里还含着骨头,立刻就放下筷子,拜倒在地上:“杨奉拜见大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韩暹鼠辈 如果黑山贼在大战前的嬗变一般,白波贼也经历了短暂却重要的人事变化。大帅李乐醉酒之后,跌下堡楼撞死当场,杨奉c韩暹旋即拥戴胡才为白波贼大帅。 白波贼在经历了稍许的军心浮动,很快被胡才安定下来。 在大雪初停的一天,胡才点起七万大军,北上出征太原郡。 寒冷的天气让许多人心生怨愤,可胡才却有些急不可耐,他并非穷兵黩武之徒,只是隐隐觉得,新任的并州刺史梁啸,将会成为他称雄并州的一大阻碍。 既然如此,就非除去此人不可! 从冀州方向已经涌出了数十万的黑山贼部众,若是不能尽快将苍头军主力击败,黑山贼就将在并州拥有压倒性的力量。 可胡才的急迫显然不是杨奉能够理解的,所幸胡才也没有让他冲锋在第一线,而是让他留守大本营——白波谷。凭借手上的近两万兵力和散居在周围的数万部众,再加上白波谷的有利地形,胡才相信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把白波谷丢了。 就这样,七万大军浩浩荡荡,顺着汾水河谷向北开去。胡才的目的地是昭余泽,他要在白波贼战败的地方,堂堂正正地击败苍头军,振奋白波贼的士气。让他们明白,同为盗匪,黑山贼也是人他妈生的不是妖她们生的,黑山贼能打得白波贼狼奔豕突,白波贼也能让黑山贼跪地求饶! 晋阳方向得到消息之后,高顺立刻点起三万大军南下,在昭余泽北岸驻军,卡住了北上的必经之路。 胡才大军到达之后,就对苍头军发动了攻击,但苍头军凭借营寨,每每将白波贼击退,一连十余日,白波贼都未能突破这一支苍头军的防御。 胡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一支部队,明白了李乐的失败其实是必然,这样的一支从血与火中淬炼出的部队,又怎是李乐那种蠢材能够击败的? 同时,高顺也在惊叹白波贼将领的指挥得度。此人统合乌合之众,却能在屡战不胜的情况下阻止部众的溃逃,更能让白波贼在连续的战斗中拥有愈来愈强的战斗力,委实让人赞赏。可敬佩归敬佩,那是私人的感情,从立场上来看,高顺却是巴不得此人尽快去死。 大冬天的跑过来打仗,一下子延缓了晋阳城安置黑山贼部众的时机,若是稍有不测,只怕到来年夏收之前,黑山贼就要饿死一大半。 就在昭余泽畔进行着日复一日的鏖战时,梁啸也终于回到了晋阳城。闻知白波贼再来进犯,梁啸已经混不放在心上,白波贼也就徐晃有些本事,现在徐晃跑到谒戾山去种田,又有谁来指挥白波贼大军?他还不知道李乐已死,但可以确定的是,若是李乐指挥白波贼,那白波贼必死。 可前线的兄弟们在大帐,他身为黑山贼少督帅,又怎么可以呆在城中享乐,因此梁啸点起了五千苍头,驻扎在龙山南麓的梗阳城,除了扼守晋阳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以外,还美其名曰策应前线,其实不过是从晋阳城里享受挪到了梗阳城里享受罢了。 将士们和晋阳城的大小官吏见刺史大人如此关心战事,捍卫太原郡的平安,都是感动不已,纷纷上表请求刺史大人坐镇晋阳城中。梁啸对这些置之不理,他自有他的算盘。 若是在城里,田丰这家伙每天都弄一大堆账本简册来找他,让他决断处理,梁啸开始的时候还耐着心做,到后来眼前一亮,索性对田丰不理不睬了。 处理这些事情,晋阳城中还有谁比田丰更在行? 因此梁啸将甄尧留给田丰做助手,又让张雷公带一百名火门弟子护卫田丰左右,当起了甩手掌柜。 听着每日从前线传来的战报,梁啸的心也渐渐地不平静了。 胡才?没听过,不过看起来还有些水准,一时间能不能击败倒是两说。不过白波贼大军在外,白波谷中的兵力定然空虚,要不要自己再去玩一把奇袭,把白波贼的老窝端掉? 梁啸将这个想法提了出来,跟辛毗一商量,辛毗是大力地反对。 辛毗说,主公您如今身为一方诸侯,应当坐镇中央,尽力避免出征在外,就算是万一有一天出征了,也要居中指挥,不能够冲杀在前线,更不能亲身搏战。 辛毗还说,主公您身为一方诸侯,要时刻以并州百姓为念,以大局为重,战阵厮杀那是将军做的事情,不是人君应该做的事情。 这一套一套的说得梁啸头大,不让我去就直说嘛,搞这么一大堆出来有意思啊 梁啸被辛毗劝住,就每天在梗阳城里喝酒饮宴,酒是微酸的浑酒,菜是城外挖的野菜,肉也是打来的野味。现在毕竟是困难时期,一切以俭省为念,能省多少是多少,今天省一点,明天的粮食就可以多吃一天。 辛毗也乐得清闲,有时候登城巡逻一番,装装威风,有时候就临高赋诗,盏茶的功夫就写出一篇优美的赋文来。 这些天辛毗写了汾水赋c龙山赋c洞过水赋c梗阳城赋c冬雪赋c冬雪初晴赋总之是在梗阳城能够看到的一切,差不多都已经被辛毗妙笔生花,记录了下来。 主将如此,梗阳城的防卫也就可见一斑。 统兵的青牛角每天都被梁啸灌得大醉,第二天睡醒过来又找梁啸要拼酒,于是复而被灌得大醉,如此日复一日青牛角的酒量渐长,梗阳城府库里的美酒c老酒c清酒c浊酒什么的一股脑儿搬了出来,几乎快要见底。 这一日青牛角又被灌醉,梁啸还在跟胖槐一碗一碗地喝着,守在门外的胡大和胡赤儿面面相觑,胡赤儿咽了口唾沫,终于忍不住道:“胡大哥,咱们要不要也来点儿?” 胡大心中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胡赤儿过去,他自己依旧抱着环首刀守在门外。 他有时候也在想这样是不是太过小心,可当年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小心。纵然是最信任的人,也有可能对你挥起屠刀,更何况现在两军交/战,前线胜负未定。 胡大一直记得,韩暹的骑兵训练得法,发起冲锋甚至能击败同等数量的匈奴骑兵,可昭余泽的高顺却并未发来白波贼中有骑兵的消息。白波贼当然不至于派出骑兵去美稷参与会盟,那么答案显而易见——这支精兵被新任的白波贼大帅胡才雪藏了起来。 胡才在等,只不过,他会何时出手呢? 梗阳城在当年丁原做并州刺史的时候,一度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只是累年战乱之后,城池残破地不成样子。四面的城门有两面不能合拢,另一面则是坍塌了城门附近的城墙,实际上就是没有城门。 一旦白波贼出兵袭击胡大望了望喝得不亦乐乎的梁啸,突然有了上前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作为天机怎么可以这样大意! 就在当晚,梁啸c胡赤儿c胖槐等人都醉得沉沉睡去,胡大仍是抱着刀倚靠在门前。他微阖的双目突然闪出一丝厉芒,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 马蹄声很远,也很近。 胡大突然跳了起来,口中一声呼哨,一匹极其雄峻的赤兔嘶风兽就迈着碎步跑了过来,这是少督帅的战马,但胡大跟聂文一样精通驯马之术,要骑上去也并不费力。 胡大跨上战马,就朝城北驰去,梗阳城南那扇完好无损的城门毗邻汾水,实际上跟坏了也没甚区别,北面则是损坏最为严重的一处。 北面没有大队的骑兵! 胡大吼醒了守卫之后,立刻转身返回城池的中心。 那支骑兵来得很快,趁着胡大一来一去的功夫,已经逼近了西城门。西城门是没办法关上的,只能任由这支骑兵冲了进来。 骑兵们不着甲胄,手中的马刀也参差不齐,显然是一支乌合之众,可这支乌合之众却显露出森森的杀气,令人不由地心生畏惧。 胡大冲进大厅,梁啸c青牛角这些人却突然不见了! 他心中霎时转过几十个念头,立刻又跳上赤兔,朝城西杀去。 纵然是被敌人袭击,梗阳城也显出了不一样的平静,难道是天机刻意为之?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白波骑兵已冲了进来,胡大的环首刀砍得钝了,劈手夺过一杆铁枪,挥舞地虎虎生风,片刻的时间将率先冲进来的数十骑屠了个一干二净。 可敌军似是源源不断,又有近百骑冲了进来,在狭窄的街衢上围住了胡大,柴刀c弯刀c环首刀各色兵器一齐朝胡大身上招呼。 “骑赤兔马的是梁啸,杀了梁啸,连升八级!” 白波骑兵显然是认定了胡大便是梁啸,因此冲杀的时候不遗余力,都想杀死大b一ss升级,胡大心中叫苦,赤兔马被限制了速度,更是让他危险迭出。 可是,天机在哪里? 恰在此时,一阵梆子声响,城门处突然涌出了无数苍头军士,推着鹿角堵住了城门,四面城墙上立起无数弓箭手,一阵齐射,百余骑应声倒地。 白波骑兵中一个将军模样的人长刀一引,大吼道:“杀了梁啸,敌军不战自溃!杀杀杀!” 他连喊三声,白波骑兵的士气复被鼓舞起来,齐刷刷朝胡大冲来。 胡大听到那员骑将的声音,微微一怔,旋即大枪一扫,荡开身前诸般兵器,横枪立马,大吼一声: “韩暹鼠辈,还不快下马投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白波谷 说实话,就算是站在城头上的梁啸,也觉得胡大那横枪一马的一声大吼,极是威风。 可是让梁啸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胡大吼了一声“还不快下马投降”,结果白波骑兵的将军就真的投降了! 后来梁啸知道了这个投降的白波贼骑兵首领叫做韩暹,如今在白波贼中也是能排的上号的人物,只是梁啸怎么也不明白的是,怎么胡大一声吼,韩暹便拜首? 难道是胡大才是这场战役里的终极b一ss? 不可能不可能,胡大是火门弟子,太平道中人,而太平道如今是奉他梁啸为首的。 胡大这一声吼,让梁啸半个月以来的谋划全部成了无用的举动,青牛角憋着一口气想多杀几个白波贼,结果白波贼下马投降,同是贼匪出身,他倒也不好再开杀戮。 须臾,梁啸从城头上下来,见到韩暹像小狗一样地站在胡大的身后,毕恭毕敬,心中更是疑惑。 胡大,你身上一定有秘密。 韩暹的投降标志着白波贼骑兵部队的覆灭,也是这场战役的转机,梁啸当然要好好利用。 梁啸让胖槐押着五千白波降兵会晋阳城,唯独留下韩暹和近百个对地形白波谷地形熟悉的兵士,然后亲率五千苍头,星夜南下白波谷。 梁啸的想法很简单,他不去偷袭白波贼,白波贼反而来偷袭他,可见双方都是拼命地使坏。现在胡才已经坏过了,就轮到梁啸来坏了。也许胡才在白波谷还留有后手,但梁啸有了韩暹做向导,想来也能将白波谷顺利拿下。 至于为什么胡大一声吼,韩暹便拜首的问题,梁啸也问过胡大,胡大却说那是因为少督帅玉树临风流倜傥,英明神武功四方,虎躯一震,便让韩暹不由自主地服了,打心眼里地服了。 梁啸哈哈大笑,指着胡大说你不老实。 胡大却说这世上的老实人很多,他就算作一个,火门胡大就是火门胡大。 梁啸因此也不再去问,虽然很好奇,却忍住了冲动。 按理说梁啸并不认得韩暹,胡大却认得,所以胡大和韩暹可以算作故交/。韩暹是白波贼,那么胡大之前也可能是白波贼。胡大胡大白波贼的首领叫做胡才,莫非就是胡大的兄弟? 梁啸摇了摇头,胡大若是胡才的兄弟,又何苦跟自己的兄弟作对,来帮助他这个不怎么相干的天机? 对了,胡大自称是火门弟子,那韩暹c胡才之类,又是不是太平道中人呢? 从梗阳城出发的第二天晚上,梁啸的行囊中多了一幅地图。 一幅用羊皮绘制,白波谷的地图。 根据图上显示,白波谷地处在汾水西侧,背靠悬崖绝壁,隔河便是勾通太原郡与河东郡的汾水河谷大道。 白波谷可谓扼守要冲,想来当年起事的郭太也有些本事,说不定就是和张燕一样都是将门中人。 白波谷呈南北狭长之势,筑有八座堡垒,堡垒只见用虚线c实线c粗线c细线相连,颇为繁杂。 梁啸拿着这份地图去问韩暹时,韩暹不由惊为天人。他说粗线是地面上的大道,细线当然就是小道,而虚线则是藏在地下的密道。 梁啸当时就问了,如果要把白波谷攻下来,怎么打? 韩暹想了想道,白波谷中还有杨奉的近两万大军,从外面强攻是不行的,要里应外合才行。 梁啸当时就给了韩暹一个爆栗,说你丫的废话,老子问的是怎么里应外合。 韩暹就说派精兵从密道潜入,然后里应外合呗。 梁啸叹了口气,心道人和人的智商还是有差别的,当下不再问韩暹怎么打,只问那八个堡垒的情况。 实际上,那八座堡垒有一半是依靠旁边的悬崖而建,符合多快好省的原则。堡垒中大的周长二里,小的也有里许,城高三丈c四丈不等,墙厚三丈有余。 梁啸可以保证的是,如果没有这份地图和熟悉白波谷的韩暹,他贸然地率领五千苍头过去,如果没能全军覆没,也要九死一生。 白波谷绝不比晋阳城容易攻下! 就在他们绕道通天山,距离白波谷还有日路程的时候,胡大却突然消失了。 梁啸对此也毫不在意,催促苍头军加速行军,一定要尽快赶往白波谷。 胡大的消失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也许他能像梗阳城中的那样,给自己更多惊喜也说不定。 在南下的路上,梁啸问起白波贼前任大帅郭太的下落,韩暹支支吾吾,最后说郭太一年多以前失踪,他们找遍了整个并州都没有找到。 梁啸又问,胡大是不是以前做过白波贼? 这次韩暹回答地很爽快,说在韩暹还是小兵的时候,胡大跟他是好兄弟,战场上一起厮杀出来的情分非比寻常,因此他才一见到胡大就投降。 梁啸作恍然大悟状,韩暹也终于解释了“胡大一声吼”的效力来源,但梁啸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似表面上那样简单。 于是他偷偷叫来几个白波贼的老兵询问,打听关于韩暹的事情,结果那几个老兵说,韩暹从来没当过小兵,打一开始就是骑军主将! 韩暹骗了梁啸,所以还有隐情。 经历了十余日的艰苦跋涉,苍头军终于来到了白波谷外,梁啸命令青牛角和韩暹一道,从地下的密道进入白波谷埋伏,又让胡赤儿找些善于攀爬山岭的士兵,最后留给自己两千人,大模大样地驻扎在白波谷外。 白波谷外出现了敌军,这是让所有留守的白波贼都震惊的事情。整天睡女人喝花酒的杨奉听闻了此事,差一点瘫在了女人的床榻上。 稍后知道敌人只有两千人,杨奉这才松了口气。他想着用两万人守卫白波谷,这两千人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攻进来的。 床榻上的女人却娇滴滴地道:“大帅难道是怕了么?” 杨奉脸一黑:“怕个逑!” 女人谄笑:“大帅英明神武,那两千人定然可以一举消灭的。” 杨奉顿时雄心陡涨,觉得胯/下再次坚/挺了起来,望着身下女人的曲线,嘿嘿笑道:“不急,先让爷灭了你再说!” “喔” 杨奉所居的房中传来阵阵浪叫,让守卫堡垒的白波贼兵垂涎三尺。 在经历了数度的爆发之后,杨奉终于点兵杀出了白波谷。上次他和李乐的六万大军都被对方一万人杀败,杨奉是心有余悸的。这次他带了一万的兵,兵力上虽然只有是敌人的五倍,但他们身后有白波谷作为倚仗,一仗打不赢可以随时退回来。 两军对阵,苍头军阵中一员年轻的将军走马而出,刀指白波贼道:“杨奉匹夫,可敢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这员小将身形挺拔,一身鱼鳞铠,大红披风,再加上胯/下的火炭一般的赤兔嘶风兽,可谓是英姿飒爽。 杨奉嘴边只有冷笑,心道上次李乐派人去单挑,你们一阵乱箭射死,好不羞耻,你小子若是敢上来,我也把你射死! 孰料那员敌将竟不冲上来,杨奉等得急了,指挥前锋冲杀过去。 敌将怒骂杨奉,连忙挥军抵挡,却是抵不住白波贼连日来的养精蓄锐,苍头军接战不到半个时辰,已经频频后退,大有低挡不住的架势。 杨奉的心里乐开了花,你仗着精兵? 啊呸!一路从晋阳城翻山越岭过来,早就累趴下了吧,还想着以一当十的把戏,看老子不灭了你! 眼见着苍头军就要退出营寨,杨奉突然下令全军突击! 一万白波贼呐喊着冲向两千黑山贼,没有“嘭”地一声,黑山贼已经一泻千里,忙不迭地逃命。 杨奉夺了苍头军的营寨,想着兵法有云,一鼓作气,便穷寇穷追,毫不停留,撵着黑山贼打。 与此同时,白波谷地道中的韩暹和青牛角对视一眼,率领兵士从出口冲了出来。 韩暹一马当先,走到堡垒的入口大叫开门,青牛角则是利刃随后,不论门开得早开得晚,挥刀上前对白波贼一阵屠戮。苍头军穿着和白波贼并无多大分别,唯一的区别便是右手腕部系着一根血红的布带! 由内而外,白波谷中已经大乱! 而毗邻山崖而建的四座堡垒,也已陷入了恐慌之中。 大雪过后的山壁比往常更显陡峭,可偏偏有数百条长藤垂了下来,一个个漆身图面的鬼怪顺着长藤下到了堡楼上,犹若魔兵天降,张开了獠牙,挥舞着利爪向白波贼杀来! 白波贼从没想到会有人攻进白波谷,更想不到韩帅会挥刀杀向自己人。 实际上,白波谷自从建成,便从未遭受攻击,留守白波谷的贼兵经年不换,实际上已经连刀把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握。 一个时辰后,白波贼死的死,降的降,白波谷又恢复了平静。 领兵在外的杨奉一直在追击黑山贼,可黑山贼逃得飞快,他们只追出不到两个时辰,便找寻不到。 这让杨奉很是恼火,黑山贼打仗的功夫不行,逃命却是一流啊,乌龟,王八,小瘪三! 他当下率领大军回转,快要天黑的时候,终于来到了白波谷外。 谁知谷口的堡垒紧闭大门,封住了去路,杨奉正要骂开城门,却见到城头上出现了三个身影,一个是韩暹,一个是青脸的鬼怪,还有一个颇为年轻,脸上尽是人畜无害的微笑。 梁啸高声道:“白波谷已被我取了,杨奉还不快下马投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再无郭太 大雪过后,晋中地区进入了寒冷的严冬。 用梁啸前世所学的地理来说,这个叫做西伯利亚高压气团南下导致大风降温,南下过程中伴随雨雪过程,冷锋过境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长久的严寒与晴朗天气。在连续的晴空照耀下,气温会缓慢回升,也可能导致积雪的融化。 此时的太阳在天穹中发出惨白的光,显然还没有到达融化积雪的要求。 他们已经对峙了整整一个月了。 从十月到十一月,苍头军和白波军在昭余泽畔已经纠结了整整一个月。 有连续三日三夜的不停鏖战,也有对峙十天未动刀枪,有层出不穷的袭扰,有愈演愈烈的进攻。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面盾能够挡住任何的枪矛。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枪矛能够刺穿所有的盾。 而此刻,究竟是苍头军的盾厚,还是白波军的矛锐? 又或者说,是白波军的盾厚,还是苍头军的枪利? 没有人知道真相,唯一确定的是,人总是需要相信一些什么,不论它究竟能否实现,人总是需要相信些什么。 就如苍头军相信苍头军的战斗力,白波军相信白波军的人数一样。 胡才走下了望楼,缓步返回中军大帐。 他已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高顺此人深得用兵之法,比起他也是丝毫不差。梁啸是什么人胡才不在乎,可不论梁啸是什么人,只要麾下有高顺这样的大将,黑山贼必将成为白波贼的心腹大患。朔风吹动,掀起了胡才的棉袍,阵阵刺骨的寒意浸入肌肤,让胡才不由收了收袖子。 已经拖得太久了。 白波贼必须尽快返回白波谷,在这种情势下,不用苍头军来攻,就算是寒冷,也足以让许多白波贼兵冻伤手脚,丧失战斗力。他们已经不比当年郭太起兵时期的悍勇和敢死,多年来的山贼生活让许多的老贼成了兵油子,而新人显然还没有经历战火的淬炼,没有能够正面匹敌苍头军的战斗力。 必须尽快击败苍头军,返回白波谷。 胡才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突然眼前灵光一闪。 白波贼必须尽快返回,难道苍头军就不是么? 白波贼人多势众,战力虽不强悍,但只要拖,总能慢慢提升战力,最后击败苍头军。 可苍头军却拖不起。 白波贼身后有白波谷,有河东郡,那是郭太经营了四年之久的地方。当初郭太起事,劫掠了大批的粮食,都屯放在白波谷,虽然已经有很多因为年头太久,不堪食用,但只要俭省一些,还可以攻击白波大军两年的用度。 可苍头军呢? 胡才大略算了下,晋阳城虽然很少被攻破,但白波贼和南匈奴多次寇掠,路过晋阳的时候,都免不了要收些保护费。是以晋阳城在晋阳令和晋阳都尉的经营下得以保全,但城中的物资已经算是匮乏。 苍头军的身后,数十万黑山贼正源源不断地赶来,他们将会消耗更多的粮食。 在这种情势下,晋阳城c苍头军又能支撑多久? 此时的胡才觉得豁然开朗,已经获知了制胜的法门。 最多再拖一个月,白波军纵然有伤病,也还能有至少六万人可以战斗,可苍头军断粮十天,还能有战斗力吗? 胡才的步伐从滞重变得轻快,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 快到大帐的时候胡才突然想到,若是由当年的白波大帅郭太来主持此战,不知会是什么打法? 他胡才心中不由闪过一丝阴霾,郭太的统兵之法可谓杰出,比这个高顺可是强得多了。若是郭太再临,想必可以一力降十会,仅用一战便将苍头军击败吧。 郭太之于白波贼,犹飞燕之于黑山贼,张角之于太平道。 若非如此,他又何以胡才轻轻叹了口气,掀开帐口,闪了进去。 大帐中东西不多,符合贼寇的简朴作风,案上放着几卷简册,随意地摊开。 除了他胡才,白波贼中已经没有人再读书了。可若非郭太,胡才想必也不会读书的吧。 若是梁啸看到那些竹简,想必是会大吃一惊的。因为摊开的那一册书简,卷首写的正是“备城门”三个字。 梁啸已经把墨子通读了一遍,《备城门》便是其中一篇。这一篇讲的是守城之法。 胡才很聪明,把当年郭太送给他的《墨子》分开来看,什么兼爱非攻之类,统统扔掉,留下的都是和用兵相关的。《备城门》虽然是讲守城,可是攻守之法,难道仅限于城池争夺么? 胡才很聪明,会举一反三,因此于高顺的对峙,才能耍出这样多的花样,许多的策略许多的方法,用之于野战,也极有成效。 他斜靠在一张胡椅上,顺手抄起《备城门》篇,堪堪读了三行,一个年轻人便闪了进来。 青年浓眉大眼,容貌也算俊朗,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机警干练,走到胡才身旁,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父亲,已经是第三天没有送粮过来了。” 胡才微蹙双眉:“杨奉这个白痴” 青年若有所思地道:“前些日子韩暹帅骑兵队袭击梗阳城被击退,此后虽与大营有书信来往,韩暹其人却再未出现,以孩儿之见,是不是” 青年欲言又止,胡才却冷笑道:“怕什么,想说就说。” “以孩儿之见,韩暹有没有可能返回白波谷中,与杨奉起了内讧?他素来厌恶杨奉其人这次冬日雪后出兵,他当初也是反对的。” 胡才微阖双目,须臾叹了口气:“有理,胡班你带五千人南下返回白波谷,须得尽快行军,派出探马催粮,若是韩暹果真和杨奉闹了起来,嘿嘿” 胡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点了点头:“孩儿知晓了,这就出发,连夜赶路。” 目送着胡班出去,胡才的面颊上才缓缓有了微笑。他一共有三个儿子,可惜长子早夭,次子却在黄巾之乱中被官军误杀。唯有三子胡班存活下来,胡才对胡班悉心教养,期盼的是有一天儿子能够出人头地,能人所不能。 至少在目前看来,胡班还从未让他这个父亲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帐中渐渐暗了下来,胡才这才意识到天已黑了,缓步出了帐外,踩着犹未化尽的积雪,将目光投向了东南。 并州的东南方,是冀州南边的兖州——正是曹操的势力。 曹操收容青州兵之后,行屯田之策,兵力上也大有增加。胡才并不认为曹操能争过袁绍,但曹操对青州兵的举措无疑在释放着一个信号:他曹孟德连贼人都可以启用,遍及中原的士人他更是倒履相迎。 正因这一点,胡才也从去年开始便筹划了一条退路。万一兵败,他可以南下去投靠曹操。而今爱子胡班的成长,更让他暗暗下定了决心,打算在此战后便让胡班率一支精兵南下。 贼匪终究不能成大事,胡班在曹操的羽翼下,才会实现胡才的梦想。 营地里的大多白波贼已经安歇,巡逻的兵卒虽然有些不愿,却无人敢违抗军法,牢骚就随他们发发好了。 积雪反射着灰白的光,跟惨淡的月色连成一片,多少有些恍惚之意。 胡才绕着大帐踱了两圈,到帐中吹熄了油灯,缓缓睡去。 次日胡才醒来时,额上满是汗水。 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郭太他梦见郭太张牙舞爪,化作厉鬼前来索命 这场梦境让胡才心悸不止,也让他坚定了搬出白波谷的决心。 白波谷终究是郭太的地方,不适合他胡才去住,他要住在晋阳城。 须臾,亲兵捧着一页木片走了进来:“大帅,敌人下了战书。” “喔?”胡才顺手接过木片,看了简上的寥寥数语,不由哈哈大笑。 高顺啊高顺,你终于忍不住了是吗? 要今日午时三刻决战,晋阳的府库终于要见底了吗? “去告诉高顺,你要战,便作战!” 亲兵领命而去,胡才简单吃了些东西,换上戎装,开始巡营。 巡营能够让你的士兵安定,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将军是和他们站在一起——这也是郭太教他的。当年他跟郭太可是刎颈之交/,约定了生死相扶,因此郭太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了胡才,自然也包括巡营之法。 胡才抚慰受伤的士兵,亲自查看他们的伤势;对过去一个月中立下战功的将校大加鼓励;对士气低落的士兵,则是出言安慰,向他们承诺,一定尽快返回白波谷。 如果梁啸在场,必然要为胡才的作为所惊讶。 因为胡才的做法跟他如出一辙,甚至比梁啸还更加熟练。 张燕和郭太都是黄巾之后,同源而出,郭太若是将门中人,也不奇怪。 就这样堪堪到了午时,胡才已经发起所有的白波贼兵在两座大营之间列阵。 远远望去,苍头军层次分明,刀盾手c枪兵c弓兵层层嵌套,宛若一个精密运作的系统。而白波贼则是列成七个巨大的方阵,成一个半环形围住苍头军,军容也算整肃。 两军相距三百步,正是弓箭手和臂张弩都无法企及的距离。 日头高悬头顶,日光依旧是惨白无力,四野之内冰封雪裹,朔风南向,翻滚大纛,呜呜作响。 白波军阵前,“胡”字帅旗英风飘荡,发出萧瑟之声。 突然,苍头军阵中一骑缓缓走马而出。 马是瘦马,人是布衣,那人虬髯满面,收拢双袖,低头向地,一头黑发随风飞舞,形容落遢。 那一骑缓缓走马而出,让白波军开始嘲笑起来,也让胡才微蹙双眉,眼中满是疑惑。 这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熟悉,只是 终于,这人到了白波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到了三十步内二十步内 没有人放箭,他们从不以为这样一个落遢的汉子能对白波军造成什么威胁。 终于到了十步之地,胡才终于记起,目中露出了惊惶之色。 “郭” 胡才惊惶的同时,瘦马上的汉子忽地飞起,犹如一只大鸟般飞越了十步的距离,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长剑。 汉子以手横剑,轻轻一弹,长剑倏弯陡直,发出一声龙吟。 “胡帅。火门胡大,奉命来取君之首级。” 手起,剑落,胡大立在地上,左手已经提着胡才的人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晃敢不效死 星夜南下的胡班得知父亲被杀,白波大军溃散之后,立刻放弃了顺着汾水河谷返回白波谷的计划,绕道谒戾山,取道沁水河谷南下,直取河内方向。 白波大军既然溃散,父亲既然已经被刺,那不论白波谷在谁的手上,都是胡班不能夺回来的了。 不论是韩暹还是杨奉,都不会听从一个没了胡才的胡班。 绕过谒戾山后,胡班站在沁水河谷的坡地上,“噌”地拔出匕首,切断了左手小指。 “我胡班断指明誓,此生不杀胡大与梁啸,誓不为人!” 胡班绝想不到的是,他的一个谨慎的决定,保全了他和麾下五千白波精兵的性命。因为此时的白波谷,早已在苍头军的掌控之下。 梁啸命青牛角扼守白波谷,让韩暹和降兵押运粮食顺着河谷北上。太原郡缺粮,这一点梁啸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论如何,高顺得到白波谷陷落的消息之后,必然可以将胡才击败。这是梁啸对高顺的信任。 不管高顺用什么手段,损失多少人手,都能够在梁啸c韩暹到达昭余泽前击败白波贼的主力。 到达霍大山西侧的时候,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却让梁啸大跌眼镜。 竟然是失踪了的胡大于两军阵前,惊鸿一剑刺杀了胡才。 胡才一死,白波贼立成一盘散沙,高顺当即下令全军突击,斩获万人c俘虏五万余人,唯有一支数千人的部队从南侧逃脱。 望着一如往日般沉默的胡大,梁啸在汾水河谷的路上说:“阿大本事很大,早已出乎了我的预料。” 胡大面色古井不波,只是道:“胡大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火门弟子。” 梁啸却是哈哈大笑:“火门弟子要的是忠诚,要的是武艺,可你胡大不仅武艺过人,更是深得用兵之要。黑山贼的关键在于梁啸,白波贼的关键在于胡才。胡才一死,白波贼便从河东消失,所谓打蛇打七寸,这等眼光,这等手段,又岂是一个普通的火门弟子能有的?” 胡大依旧是古井不波。 梁啸又道:“据我所知,我道中同时修习兵法和武艺的门人,只有将门一门。修习武艺注重天赋,而兵法注重领悟,是以将门中人虽少,却历来是我道八门中的精粹所在。胡大你若非火门胡大,必是将门中人。” 胡大眼神微动,终于还是说道:“胡大愿做火门胡大。” 梁啸微微一怔,也终于理解了胡大的沉默。 经此一役,梁啸更加确信胡大身上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胡大不说,梁啸也不便去问。最重要的是,胡大甘心为太平道效力,甘心为他这个天机效力。 这便够了。 只是,胡大这样的本事,若是只做一个护卫,还是大大地浪费了。他不愿回首过去,但总可以接受未来吧? 于是梁啸又道:“我道八门,你想必是知晓的。” 胡大“嗯”了一声。 “可如今我身边的可用之人太少,门人除了这两百火门弟子,也几乎没有别人。我父亲张燕倒是将门中人,还有大将郭大贤,可惜他们都已经死了。黑山贼的军师浮云,是谋门中人,可惜她远走天涯,杳无音讯。我想建立一个情报网络,找专人负责这件事。” 胡大神色一动:“锐门?” “不错,就是锐门。锐门司情报,主暗杀,我想重组锐门,让你来接掌,如何?” 胡大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后,梁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改口道:“我知道八门皆是大贤良师创建,在他之后,再无人能够号令。若你不愿,不做也罢。” 胡大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缓缓的道:“难道张燕没有告诉你,天机就是大贤良师?” 梁啸一愣,他已听见蛋碎了一地的声音。 尼玛的!干什么要我做天机!干什么要我做大贤良师!干什么t的天机就是大贤良师! 蛋碎一地的声音在梁啸的脑海回荡良久,及至梁啸反应过来,却仰天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我,大贤良师,命令你胡大,接掌锐门!” “胡大遵命。” 听着山谷中回响的笑声,回响着的淫/荡的笑声,放诞的笑声,胡大突然看到了希望。 当年大贤良师,不也是这样笑的么? 只不过,这位新任的大贤良师,还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本事那是差了一筹不止。 可他们在骨子里,却都是这样相似,放诞。 放诞。 狂笑不止的梁啸笑累了之后,便抱着赤兔的脖子开始睡觉。他累了,这场仗虽不比常山之战那样凶险,但也仍他耗费不少心力。 最重要的是,此战之后,他要做的事情更多,所以才应该抓紧时间休息。 其实他让胡大重建锐门,为的是让自己拥有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生活在后世所谓的信息时代,梁啸本身就是以处理信息为生。他的本职工作是将大量的信息进行分析汇总,最后为决策制定一个最有效的参考依据。基于这点,他很看重信息的传递和反馈。 用这一世的话说,就叫情报。 拥有了天下间最有效的情报网络,便足以成为让所有的诸侯都忌惮拉拢的对象。若是他争霸天下,这将成为不可多得的助力,若是他寄人篱下,这也让诸侯不敢不重视,不敢不重用。 基于这点,进可攻,退可守,更重要的是,他可以为眼下跟随他的兄弟们提供驰骋的战场,纵横的天地。 按照原计划,梁啸和韩暹将率领白波降兵顺着汾水河谷北上,然后绕过昭余泽到达晋阳,但梁啸在抵达昭余泽之前,却突然取道向东。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胡赤儿c胡大和一百火门弟子,以及白波谷一战抓来的俘虏,白波贼帅杨奉。 顺着昭余泽的南侧向东,只有一个地方,谒戾山。 梁啸打算回山祭奠祭奠死去的老爹,还有山寨里的父老亲朋。 一行人全部骑马,速度不见得比走路更快,却能够节省体力,以应对随时可能的危险。 这里是上党山地的边缘,群山连绵,如同长蛇一般地向天际逶迤而去。数点山峰拔地而起,如剑刃般刺向天空。 马队缓缓通过了一条险恶的峡谷,便到了昔日的谒戾山山寨了。 昔日一片明镜般的大湖,已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蜿蜒的小溪已经快要断流,但细弱的水流带着一股子倔强,胸中燃着火焰,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也在竭力抗拒着严寒,拒绝成冰,拒绝成为冰冷c麻木c坚/硬的冰。 溪流上游的一座山,便是山寨的所在了。 山下的茅屋还在,寨子的大门却早已损毁了。顺着山坡向上望去,昔日的安定堂在化为灰烬之后,已经因风吹日晒而失去了模样,入冬的一场大雪,更是让安定堂连一丝的痕迹都不曾剩下。 一行人将战马拴在避风处,早有火门弟子去收拾茅屋,猎取野味,梁啸却是独自走到湖畔,缓步走了进去。 因之土壤的温度较湖水为低,所以湖边的冰层最后,越往中间水越深,冰越薄。 梁啸竟是毫不犹豫,一步一步走向了湖心。 脚下先是颇为踏实,到后来已经有了咯吱咯吱的裂纹声响,梁啸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 “少督帅,危险!” 梁啸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自己已经在大湖的中央,心中越发有了苦意。 “危险?我自从离开这里,不一直都很危险么。” 胡赤儿还不能明白梁啸的意思,胡大却已经隐隐猜度了些许。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少督帅一直是如履薄冰,他的位子看似风光,实则凶险地很。 “在刚刚入秋的时候,田丰曾问我要做什么,我回答说,只想做三件事。第一是安定黑山贼的数十万部众,让他们人人安居乐业;第二便是收伏白波贼寇,让他们放下武器,从山林里回家好好种地;第三便是将南匈奴拒之门外,不再让他们南下寇掠。” 胡大心中感喟,发现已是误解了梁啸。他之前认为梁啸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没有天下的胸怀,可眼下看来,却显然错了。 “这三件事少督帅都做到了。等到明年夏收之际,一切便大功告成。” 梁啸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踏步向前,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声先大后小,显然是已经越过了湖心。 在这条路上,他刚刚渡过了最艰险的时刻,那么后面的一半,是否又能一帆风顺呢? 等到梁啸走到湖对面的时候,见到一个人拿着手斧,正从山坡上大步走下。 那人虎背熊腰,极其雄壮,偏偏给人以沉稳之感。 是徐晃,竟然是徐晃。 是了,他先前说来此隐居,不知隐居得如何了? 想到这里的梁啸,拱手微笑道:“公明,别来无恙。” 徐晃将手斧插在腰间,还了一礼:“少督帅,有幸再会。” 见徐晃也是诚恳,丝毫没有先前的鄙夷,梁啸突然觉得那些龌龊的想法该及早丢掉再好。 “公明,我带来了你的故主杨奉,看在你的情面上,我饶他不死,是否要见上一面?” 徐晃却笑道:“杨奉,土鸡瓦狗耳。晃方才听了少督帅一席话,顿悟以往之愚顽不灵,少督帅胸怀百姓,最是难得。” 徐晃说这番话是发自内心,他是起于平民,做过小吏,后来不得已才被迫从贼,眼下梁啸已经隐隐成为了并州之主,能心怀庶民,却是让徐晃欣慰的事。 “既然如此,不见也罢,我立刻命人把他放了,咱们数月未见,来喝一杯吧。”梁啸上前拉着徐晃便走,“却不知你在山中居留数月,有没有酿出美酒?” 徐晃笑道:“我听甄尧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徐晃自酿了三坛浑酒,不知少督帅能否饮得?” 梁啸哈哈大笑:“莫笑农家腊酒混,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徐晃面露沉思之状,半晌才道:“少督帅微言大义,徐晃谨受教。” 梁啸颇有些意外,他随口说说,倒不知有这样的功效。 两人快到茅屋的时候,梁啸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公明,我欲安定并州,还百万庶民一个安康,但大战之后,犹有袁绍c张杨虎视眈眈,于夫罗c魁头鹰视狼顾,你可愿助我?” 徐晃正色道:“晃,敢不效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北线有战事 朔风飞扬,将梁啸身后的大纛旗吹得猎猎响动。 梁啸南下收降了白波贼,可是马上又要踏上了征程,这实在是让人很蛋碎的一件事。 按照原本的布置,苍头军奉行北结匈奴c南并白波的外交/方针,并州以东为太行山c吕梁山等等阻隔,袁绍若是要来进攻,这中间要走的山路可是长得很。并州以西,更是南匈奴和李傕c郭汜的领地。李傕和郭汜现在正因为谁当老大而暗暗较劲,凉州军一系也处于摇摆之中。 并州无战事。 可并州偏偏还真有战事。 并州的战事,来源于于夫罗的反复。 就在梁啸将白波谷击破,回到晋阳城安置部众的时候,还没过完年,聂文就传来了一个消息。 聂文是作为南匈奴的援军,协同攻击中部鲜卑的。可是最近几天,刘豹已经停止了对鲜卑的攻击,开始派出使者,前往鲜卑军中。 鲜卑大军的主将叫做步度根,正是鲜卑大人魁头的弟弟,素有万夫不当之勇,让刘豹很是头疼。 可头疼不会疼死,步度根再勇猛,也不过是一个人,刘豹并不是很聪明,可对付步度根这种枪大无脑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梁啸对刘豹当然有信心,可是刘豹却似乎对自己没有信心? 梁啸想南匈奴跟中部鲜卑也算邻居,打打停停也很正常,不是有首歌叫做,“爱情总分分合合,可是我们却越爱越深”——南匈奴和中部鲜卑当然也可以越爱越深。 为安置部众和白波降兵搞得头大无比的梁啸,并没有注意这样一则消息。 然而,数日之后张白骑的到来,却是让他大跌眼镜,暴跳如雷。 那晚正是除夕之夜,梁啸当时是觉得并州百废待兴,百事并举,每一天都是崭新的。除夕夜之后的新年,也将迎来新的并州。 因此梁啸召集了军中大将和大小官员,在刺史府设宴,难得地奢侈了一回。 席间,不仅是晋阳令c晋阳都尉和梁啸麾下的一班将军对他赞誉有加,就连一向黑着脸的田丰也露出了笑容。 田丰说,少督帅此举功在社稷,有名士之风。 甄尧更是称赞梁啸天下无双,末了还偷偷到梁啸身后问,说梁啸现在功成名就,什么时候会中山迎娶他大姐? 梁啸微微一怔,只说并州刺史的印绶还未到手,此事倒不用着急。 作为一个自称丁原旧将的少督帅,梁啸可以调动大军,为并州南部扫清外虏,然而清算土地,授田于民这些事情,就不是一个贼匪有资格做的事情。 从白波谷返回之后,辛毗立刻写了一封才华横溢的书信,毛遂自荐,打算带着这封信去长安为梁啸讨一个名分。 梁啸倒是很意外辛毗为对他这么好,为了稳妥起见,还派出张雷公率五十名火门弟子和两百名苍头军士一路“护送”辛毗。张雷公自然明白梁啸的意思,连辛毗也是会心地一笑,拍着胸脯承诺一定让梁啸当上并州刺史。 就这样,在新年到来的前夜,刺史府上下欢腾,气氛隆重而喜庆。 梁啸命人在大厅摆开一道长案,把名士风度的酒爵全部撤掉,换上大碗的陶碗,一坛坛上好的汾酒一路倾泻过去,形成一道蔚为壮观的斑驳亮线。 梁啸一拍大案,举起了陶碗,逸兴遄飞:“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咱们都是天朝的屁民,名士风度就不用谈了,想怎么喝怎么喝!” 说完,梁啸就咕咚咕咚将大碗中的酒水倒进了自己的肚腹,顺着喉舌,带着他连日来的紧张和疲倦,一股脑儿地倒进肚腹里,最后化成一滩清水排泄出去。 甄尧是跟梁啸拼过酒的,对这种方式也是不亦乐乎,他出身豪族,就是田丰也不好拒绝他,因此甄尧端着酒碗,起先是一路走过去,便走便喝,然后是一路走过去,坐着喝,最后就变成了一路爬过去,边爬边喝 高顺c青牛角c黄龙c左髭丈八c徐晃和胡赤儿也都喝了个酩酊大醉,交/颈叠股,就在大厅中沉沉入睡。 梁啸已经醉了,但是还没有倒下,望着面前缓缓自斟自饮的田丰,梁啸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元皓你你也是大酒鬼!” 田丰方才露出了微笑,但此刻一旦与梁啸对答,脸色又沉了下来:“少督帅可曾读过《孟子见梁襄王》一章?” 梁啸愣了一愣:“孟子?没读过。” 田丰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望之不似人君望之不似人君!” 梁啸又愣了愣,也跟着一起大笑,半晌两人都笑累了,梁啸这才补了一句:“不好笑。” 这次换做田丰一愣,然后就开始讲为君之道如何如何他老人家一片好心,可惜梁啸全没听进去。 梁啸拿筷子敲着酒碗,一声长吟: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岑 梁啸咂咂嘴,嘀咕了一句,“不会背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胖槐不在,阎涵也不在,想起阎涵是女孩子,可是胖槐是男人,怎么不来赴宴? 于是梁啸大笑着推开醉倒在地的众人,一路上跌跌撞撞去后院找阎涵。 田丰默默重复着梁啸方才吟出的词句,回味良久,唯余声声叹息。 梁啸到达后院的时候,发现阎涵竟然在等他,阎涵站在门口,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会来”。 梁啸认真地想了想道,“那我怎么不知道呢?” 此刻他酒劲儿上涌,虽是寒冬腊月,额上却已经冒出了一层汗珠。阎涵取出丝帕要为他擦汗,却被梁啸一把捉住手腕:“你怎么不去喝酒?” 阎涵羞红了脸颊,更不敢正视梁啸灼热的目光,她一个女孩子家,干什么又要去凑一群老男人的热闹呢?可是这话她不能这样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轻飘飘落在梁啸身后,附耳低语了两句,梁啸脸色一变:“张白骑?” 胡大告诉他,张白骑来了。 可是张白骑不在刘豹军中,跑过来做什么? 梁啸的酒顿时醒了三分,当下就弃了阎涵,跟胡大往前厅赶去。 阎涵心中好一阵失落,望着梁啸摇摇晃晃的背影,痴痴地不愿离开。 这是胖槐终于出现,笑眯眯地道:“小涵,咱们要不要喝两杯?我帮你要来了葡萄酒。” 他说着就伸出魔爪,去抓阎涵的皓腕,却被阎涵轻轻一闪闪过,“多谢了,我不喝我去睡了。” 胖槐立在原地,很是苦恼。反复伸出手模拟方才的场景为嘛少头领一抓即中,自己却不行呢? 梁啸到达前厅的时候,田丰坐在一旁,张白骑则是被人扶着,斜躺在席上。他大腿内侧隐现片片斑红,显然是长途跋涉,被磨破了皮肉。 梁啸上前扶住张白骑,很直白地开了口:“有事快说,不要再回南匈奴了。” &¥&(¥)& 张白骑流出了感动了泪水:“于夫罗!于夫罗在美稷集结大军,命令刘豹为先锋南下太原!” “那步度根呢?” “步度根步度根跟南匈奴谈妥了,一同南下!” 梁啸只觉得天空顿时阴暗了下来,想起数日前聂文送来的密报,顿时明白了。 如果说田丰方才是面沉似水,此刻他的脸都黑了。 “无耻!狗彘不食其余!” 田丰破口大骂,却被梁啸一句给堵了回去: “于夫罗我艹尼玛!” 梁啸开始破口大骂,什么卧槽我乐割草马勒戈壁以及问候十八代女性家属的话都出来了。田丰一开始是惊愕不已,后来也跟着一起大骂,骂得甚至比梁啸还猛。梁啸问候女性家属,田丰则是男女通吃,梁啸问候十八代,田丰就问候到二十八代。骂道最后两人让张白骑这个流氓出身的混混(其实是混混出身的流氓)都有些不好意思。 梁啸和田丰对视一眼,咧嘴一笑道:“骂痛快了,仗还是要打。” 田丰也恢复了面沉似水:“丰当竭力为少督帅稳定后方。” 就这样,梁啸留下了养伤的张白骑,在新年的第一天,顾不得拜年就已经踏上了征程。 苍头军集结异常迅速,而白波贼则是由悍勇的青牛角统帅,并冠之以新的名称:乞活! 你们都是俘虏,俘虏无人权! 只要梁啸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他们全部屠杀在晋阳城外,垒起一座座的京观。 可是现在梁啸不会动手,而是给这些白波贼兵一条活路。 那就是杀人,杀胡人! 只要你们杀得了一个胡人仍然不死,就重新获得汉民的身份,只要你们杀得了两个胡人而不死,就被允许加入苍头军! 这道命令在大年初一的早晨下达,让俘虏营的数万白波贼众们看到了希望。 很少有人会主动求死,对普通人来说,尤其如此。 白波贼当初做贼,就是因为做顺民没活路,眼下做俘虏没有活路,征战拼杀却是唯一的活路。 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放弃一定失败。 不论这些俘虏能否洗脱贼寇的烙印,不论他们能有多少被筛选为新的苍头猛士。这都已经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这世界上最强力的欲/望是求生,最强大的力量,是在求生的路途上对一切艰难险阻的挑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狼狈为奸 草原胡骑的机动性极高,但攻坚和渡河本事就差了不止一筹。正因如此,对并州军来说,威胁最大的不是隔着大河的美稷单于庭,而是在远在云中的刘豹和步度根两支大军。这两支军队的兵力大概只是在七八万上下,而于夫罗在美稷是足以集结八万大军的。 此时大河的水位已经降到最低,但并州一带的大河两/岸多山,合适的渡口并不常见。一个在河东蒲坂津,另一个则是西河郡离石。于夫罗显然不能从河东渡河,而离石乃至整个西河郡为当地的门阀豪强所占据,也不适合南匈奴渡河。 最合理的解释,是于夫罗集结大军之后,从长城以北的沙南渡河,由大河对岸的箕陵南下。如此一来,就要绕行很多天的路。 因此对于并州军来说,最要紧的是抵挡第一波大军的攻击。 刘豹的三万屠各骑兵,和步度根的四万鲜卑控弦。 苍头军疾行军到达了汾水源头的管涔山,依据山势安营扎寨。乞活军则是马不停蹄地跟进,并州军主力竟然先于草原联军一天到达了战场。 这一天的时间,短暂而珍贵,在高顺和青牛角疯狂地鞭策下,并州军在管涔山北麓扎下了一座拥有三重壁垒的大营。 稍后有消息传来,说一支精锐骑兵出现在雁门和云中各地,袭扰南匈奴和中部鲜卑的部族。梁啸这时才明白是聂文的袭扰拖慢了草原联军的脚步,不然的话,他们就只能退到羊肠仓御敌了。 与梁啸想要尽快击败这一支联军一样,步度根也想尽快将并州的主力消灭,而后入主太原。 第二天,联军在管涔山山北摆开了阵势。 管涔山是吕梁山系的北端,从这里往北,便是广袤的草原,从这里往南,则是多山的并州。并州军将主力集结在管涔山下,正合了步度根和于夫罗的口味,只是刘豹却知道,并州军远不止于如此愚蠢。 刘豹知道,并州有梁啸。 步度根用马鞭指着并州军的大营,将汉军骂作缩头乌龟,而后汉军则是派出了信使,提出了斗阵的要求。 简单来说,就是派遣少量的精兵在阵前搏战,力求击败对手,以鼓舞己方士气,让敌人情绪低落。说白了跟单挑如出一辙,只是比单挑更稳重一些,用精兵代替猛将。 步度根对自己麾下的大军极有信心,晾着刘豹不问,当下允诺。 半个时辰后,联军向后退了数百步,给场中留出一块空地。三千鲜卑骑士飞马而出,轻捷剽悍,尽得突骑之奥义。他们恍若天边的云彩(注:不是心中的云彩),似缓实疾,片刻之间,已经在北侧列成了一个方阵。 与此同时,汉军营寨中也出现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这支队伍衣衫褴褛,武器混杂不一,甚至还有许多人腿脚颇不利索。他们扛着绑着铁头的木枪,握着断了一截的柴刀,或者干脆拄着一截铁棍,相互搀扶——一支真正的乌合之众。 他们真是乞活军中的一支。一支战力最差的队伍,被梁啸“精选”出来,放到今日斗阵的舞台上。 看到如此衰弱的汉军,步度根仰天狂笑,刘豹却是面露沉思之色。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梁啸究竟为何派出这样衰弱的队伍应战。 乞活军列的也是方阵,只是他们的方阵,看起来却比鲜卑骑兵更加散乱,更加不堪。 此战的胜负,在乞活军被派出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 须臾,鲜卑骑阵中号角吹响,汉军营地则擂开了隆隆的战鼓。两支人马不可阻挡地撞在了一起。鲜卑突骑的一个齐射,就已经让乞活军倒下一片;及至短兵相接时,锋利的弯刀就割开了乞活军兵士的脖颈,激射出漫天鲜血,奔驰的战马则撞开乞活军的胸膛,踏碎他们的头颅,拖着尸体碎肉c滴着殷红的鲜血冲向阵后。 只是一个冲锋,鲜卑骑士不仅将乞活军凿穿,还屠杀了过半的乞活军士兵。 场中鲜卑骑兵和战马的尸体寥寥无几,站着的乞活军也是寥寥无几。 又一轮冲锋下来,乞活军全军覆没,再无生还。 步度根得意至极,鲜卑骑兵的士气被鼓舞到了极点,也骄狂到了极点。 这就是汉军的精兵?怎地还不如女人和孩子? 刘豹藏住眼中的疑惑,只是静观其变。 须臾,汉军再次派来信使,说再比一场。 步度根狞笑道:“不如让他把大军摆出来,只让你们败一阵得了。” 信使恭恭敬敬地请求步度根再选派骑士应战,步度根听得不耐,随手抽出腰间的弯刀,一刀便割下了信使的头颅,让他的亲卫带了信使的人头过去。 结果梁啸大怒,登上望楼,让几百个士兵喊话,将刘豹大骂了一番。汉军更是谨守营寨,摆出一派你有种就来打的架势。 如此一来,倒让步度根犯了难。若是他身边没有刘豹,那是一定要打的,可刘豹手中也有三万精骑,不能不防。鲜卑和南匈奴虽然握手言和,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为了以后更猛的拼杀。 t一 be 一r n一t t一 be ,it’s a pr一ble 由是到了第三天,步度根终于忍不住找到了刘豹。 “要打便大,不打便绕道南下,总不能耗在这个鬼地方!” 步度根是这样对刘豹说的,但刘豹却是皱着眉头:“不如这样,大人派人去告诉汉军,说只要他们再斗阵赢了你,你就撤军。” 步度根立刻暴起,手按刀柄就要把刘豹的脑袋砍下来。 “中原人讲究仁恕之道,讲究言必信行必果,你这样答允他们,他们定然高兴地很,等到大人果真败了一阵之后,我们到夜里再去偷袭他们的营寨。这世界上只有不够坚/硬的石头,没有敲不碎的龟壳!” 步度根一想觉得也果真如此,于是次日两军阵前,又来了一次斗阵。 这次斗阵毫无悬念地是汉军赢了,步度根派出的骑士损失了近千人,大败而归,依照诺言,鲜卑骑兵当天便退后了五十里。南匈奴大军孤掌难鸣,也是一同退去。 到了晚间,汉军大营灯火阑珊,少有人影走动,似是毫无防备。 步度根和刘豹一前一后,都带人摸到了大营之前,第一支火箭射入汉军大营之后,步度根麾下的骑兵就冲了进去。 刚到营中,鲜卑骑兵大肆放火,遇人便杀,只是遇见的人太少,让步度根很不习惯。 须臾四面响起喊杀声,无数汉军举着火把向大营中的鲜卑骑兵杀了过来。 他奶奶的,原来是个圈套! 步度根问候了数万汉军的十八代女性家属,忙不迭地带人往外冲。 可既然进来,又怎么好意思让你痛痛快快地出去? 步度根这才发现汉人有多阴有多损,回去的路上布满了鹿角c拒马,刚才还一马平川的大营,此刻就变得危险重重起来。 步度根冒死冲杀出去,到了安全的地方清点人马,发现三停折了两停,他带出去近万精兵夜袭,回来的只有三千人。 盛怒之下的步度根去质问刘豹,却得知刘豹率先被汉军攻击,带过去的数千精兵几乎全军覆没。 步度根心里平衡了,可是这个仗怎么打,却更头大了。 但让他们都想不到的是,次日一大早,汉军就全部出了大营,在山脚下列阵。 不当缩头乌龟了? 步度根和刘豹点起全部的兵马来到了战场,发现汉军衣衫褴褛,盔甲不备,是地地道道的乌合之众。 步度根是极想冲杀过去,把汉军一顿痛宰的,只是这样一来,他麾下的精兵猛将们也将有所损失,万一在大战之后刘豹偷袭他,岂不被人白白捞了好处?中原人有句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步度根比较想做渔翁。 刘豹自然明白步度根的想法,竟然破天荒地找到了步度根说:“我屠各精骑来打头阵,不论如何,一定将汉军击败!” 步度根欣然允诺。在他看来,刘豹的两万余骑兵再厉害也不能把七万的汉军吃掉,但刘豹死磕之下,跟汉军斗了个两败俱伤,到时候他步度根就可以安心坐渔翁了。 刘豹下令整顿军马,却叫来了几个麾下大将,好一番吩咐下去。 刘豹道:“让兄弟们尽量多穿衣服,在胸前c后背垫上牛皮,冲锋的时候队形要撒开,再撒开,排成稀疏的横阵。尽量不要被汉军的弓箭杀伤,冲到汉军阵前之后,放两箭就策马回阵。” 诸将不明所以。 刘豹又道:“告诉千夫长百夫长们,回来的时候阵型一定要散要乱!身上要带伤,最好是人人带伤!让他们用自己的箭支往脸上和脖子上添伤口,最好直接把箭矢按到屁股胳膊和腿上! “这一阵,我军必须伤亡惨重,不然的话嘿嘿,都给记住,若是不能成事,你们提头来见!” 诸将大声应命,转身离去,刘豹手抚弯刀,缓缓地道:“梁兄弟,你果然聪明,只怕这样一来,不单单步度根,连路上的于夫罗,也都将惨败而归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乞活 对于张白骑冒死从刘豹的大营中逃出来,梁啸没有怀疑,却不会停止思索。刘豹治军颇有本事,寻常人想必很难从帅帐的周围逃到汉人的领地。 但张白骑却不是寻常人,所以一切都可以解释。直到梁啸帅军抵达管涔山之后,刘豹的使者才让梁啸明白,这完全是刘豹故意而为。 刘豹虽然当了于夫罗的义子,可显然跟这个便宜老爹不是一条心。这种情况下,刘豹选择了梁啸,选择梁啸作为合作的对象。 刘豹和梁啸都深知对方可为自己的一大臂助,因此他们举刀相向,不是为了挥刀自宫,而是为了同仇敌忾,杀败妄图侵犯并州的于夫罗,吃掉想要挑战刘豹的步度根。 所以梁啸才放弃了营寨,下山野战。 野战的确是草原人的所长,他们擅长游/走,袭扰,直到对手疲累已极,再狠狠地一口咬上来。营寨和地形不会给他们袭扰的机会,但若敌手是一支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呢? 又或者说,有一支人马先行发动冲击,消耗汉军锐气呢? 乞活军如今已经是亡命之徒,战力自然不可小觑,但在此战中,他们却不能肆无忌惮地拼命。 汉军后军中号角呜呜吹响,战鼓击打出澎湃的声浪,像是一击击敲在胸口。 对面的红色骑兵是鲜卑突骑,而灰黑色的人马则是屠各骑兵,红色如海,黑色如墨。 步度根轻轻颔首,一名身强体壮c神情剽悍的千夫长徒步出阵,卸下北上的铁胎弓,伸手拈了支足有拇指粗的狼牙箭绰于弦上,在一阵令人发颤的嘎吱声中,一张四石强攻已经形如满月。 千夫长拇指一松,长弓“崩”地一声,羽箭斜刺着飞向天穹,带出了连绵不绝的凄厉尖啸。 黑色的屠各胡骑之前,身形瘦长的刘豹拔出了弯刀,向着汉军大阵的方向猛地一引: “突击!” 身后数十名亲卫齐声吼道:“大匈奴的勇士们,杀——” 屠各胡骑以千人为单位,如浪潮般地向汉军大阵伐齐了冲锋,一波接一波,无穷无尽,怒涛而来,汹涌而去。汉军的战鼓还在响,只是鼓点跟整整八万只马蹄敲出来的澎湃相比,已经微弱地几不足道。 乞活军士们的眸子里有了恐惧,有了凝重,但更多的,还是嗜血的战意! 步度根极目望去,嘴角已缓缓露出了冷厉的微笑。 方才射出狼牙箭的千夫长走到步度根身前道:“大人,刘豹派出了整整两万人!眼下他身边只剩下三千的仆从骑军了。” “吩咐下去,让孩儿们好生准备,等杀了这批汉军,就该对屠各杂种下手了!”步度根踌躇满志,长弓斜指前方,“泄泥归,我命你统领五千黄金骑兵,可不要让我失望。” 泄泥归欣喜若狂,慨然领命。 前军中的高顺见此形势,眼中不禁多了一丝冷意,刘豹此人果然是狡诈如狐,他让屠各骑兵排成疏阵,不就是想减少损伤么? 此人不除,终为北方大祸。 念及此处,高顺沉声发令,将台下的一队弓箭手就迅速地展开队形,在乞活军的大阵中排成五道细线。这些弓箭手却都是苍头军的成员,第一阵对敌刘豹,高顺要让苍头军的弓箭手在实战中得到训练,更要为稍候拼杀的乞活军保存力量。 “杀!” 为首的骑兵千夫长大喝一声,双腿狠狠地一夹马腹,马儿悲鸣一声,却是骤然发力,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千夫长身后的一千名屠各胡骑大呼小叫,争先恐后地跟进,本应排成一条直线的阵型却已经是散乱不齐。 高顺紧紧盯着那名策马张弓的千夫长,陡然大喝道:“发!” 早就张弓以待的千余名弓箭手顿时松开了右手,一支支羽箭离弦而去,闪电般射向前方汹涌而至的屠各胡骑。一时间羽箭与战马齐飞,呼喝共惨嚎一片,数十名屠各骑兵轰然倒地。 “射!” 屠各骑兵的千夫长也是狠狠地一声狼嚎,屠各骑兵纷纷引弓还射,他们是天生的骑兵,草原的勇士,一轮齐射下来,射死的乞活军竟多达两三百人。 高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一直未曾与草原骑兵交/手,可是眼下看来,这些草原人的骑射功夫,比之中原的骑兵可是天壤之别。 高顺正欲发动第二轮齐射,以更大地杀伤匈奴人时,阵前却陡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压下了滚滚蹄声,清晰地传进了两军将士的耳际。剩下的九百多屠各骑兵突然掉转马头,从汉军乞活军的阵前斜切而过。 第一波的冲锋刚刚结束,南匈奴的第二个千人骑队又堪堪冲到。 一而再,再而三。 刘豹的二十个千人队发起了浪潮一般的冲锋,却并没有浪潮一般澎湃雄浑的力量。他们冲到汉军阵前放了一箭就马上斜切而过,兜了个圈子,又回到本阵。 但步度根却看到了最惨烈最震撼的一幕。 刘豹没有亲自冲锋,但他的脸色已经比亲自冲锋还要难看。 屠各骑兵们个个带伤,目光呆滞。整整近两万人从鲜卑突骑的阵前缓缓开过,充斥在天地间的唯有此起彼伏的哀嚎和低声的呻/吟。屠各骑兵的士气已然低落至极! 他们中的许多人浑身浴血,膝盖中了不止一箭,骑在马背上摇摇欲坠,还走在路上,便有许多人从马背上颓然栽落,跌到地上之后便再无声息。这样的伤势,再加上出征在外,军中没有多少巫师来给伤兵疗伤,他们的命运大多已经注定,那就是死! 刘豹败了,刘豹已经败了! 与之相应,汉军的大阵也是死尸片片,哀嚎遍野。这些汉人,比起屠各人来说是大有不如,步度根目测了一下,发现汉人倒下的起码有两成之多——这也就是说,刘豹的屠各骑兵用巨大的伤亡换来了汉军的筋疲力尽,疲态尽显! 步度根既欣喜,又兴奋,他将要挥起弯刀,将眼前蝼蚁般的汉军如砍瓜切菜般削平! “勇敢的鲜卑骑士们!” 一声大喝炸雷般想起,令附近的数百名鲜卑骑兵纷纷侧首。一个深情凄厉,浑身浴血的屠各骑将霍然出现在了鲜卑骑阵的面前,他的周身插了数支羽箭,更有一支狼牙箭穿透左肩,锋利的箭簇直透后背,殷红的血珠顺着箭锋缓缓滴落,带出数道血色的光芒。 目睹如此惨状,鲜卑骑兵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屠各骑将高声道:“我匈奴勇士已经用鲜血和生命证明,吾等无愧太阳神的子孙!尔等鲜卑,不过是像冬天的雪花一样,开春即化,若是想证明你们不是孬种,就展示出你们的力量来!” “鲜卑勇士是天狼神的子孙,当之无愧!” “鲜卑勇士何时输给过匈奴人!” “杀光汉人!把匈奴人比下去!” 鲜卑骑阵沸腾了,他们本来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在匈奴衰落之后才慢慢强大。眼下鲜卑强过匈奴,又怎么甘心让他们曾经的手下败将来嘲笑? “踏平太原,屠尽汉人!” 自那屠各骑将开始,犹如巨石投水般渐渐荡开,终于传遍了整个鲜卑骑阵。浓烈的杀气在鲜卑军阵中弥漫喧嚣,愈来愈多的人开始疯狂地呐喊,直到整整三万余人犹如一群狂怒了野狼。 “杀!” “杀—杀—杀——” 泄泥归大吼一声,三万余鲜卑突骑轰然响应,声势震天,席卷出一个红色海洋,如洪流般向汉军大阵漫去。他们的马蹄狂乱地踏在冰冷的荒草地上,发出令人窒息心悸的震响,连坚实的大地都开始颤抖呻/吟。 这一刻,天地为之失色。 寒风凛冽,荡起了高顺身后的大红披风。天色正在缓缓变得阴暗,云层遮蔽了无力的太阳,让四野更加沉寂阴冷。 一片冰冷的雪花从天空缓缓落下,停在了高顺的肩头。 虽然已经立春,但冬天还远没有结束。既然如此,就用这最后一场春雪为冬天和鲜卑人送行,迎来真正的春天吧! 高顺俯视大军,看得出乞活军的眼中都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他们固然是乌合之众,可他们也打过仗,见过血,人死不过碗大个疤,可若是能活下来,就能重新过上安定的生活,甚至是重新享受嗜血和杀戮的快意! “监阵官,入列!” 高顺大吼一声,数千名苍头军士迅速在乞活军军中就位,他们将成为乞活军军纪的维护者,成为这一群敢死之徒的鞭策。他们目光阴冷,神色严峻,在打仗的时候除了执行军令,基本上不会做别的事情。 高顺在苍头军中建立了无双的纪律和威望,今日一战,他要让这种纪律深入乞活军的血液之中,为明天的征战淬炼出一支更强横的军队。 “杀光鲜卑人!杀光鲜卑人!” 不胜即败,不生即死! 他们已经是亡命之徒,一颗脑袋别在腰间,若是不能立下战功,还是要被杀掉——若是他们果然立下战功,又会有多少人再安安分分地回去种地呢? 呼吸之间,鲜卑骑兵已经杀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全军覆没 鲜卑骑兵堪堪到达一箭之地,汉军阵中便飞起漫天箭雨,一共五千名弓箭手轮番放箭,汉军箭长弓硬,鲜卑骑兵纷纷应弦而倒。 该死,他们的弓箭全部用来射击屠各人,怎么还有这么多? 而且,还这么劲泄泥归绰起长弓拨开迎面飞来的羽箭,身后已经倒下多人。他运足力气,满弓便向高台上的高顺射出一箭。 他不清楚这人是不是梁啸,但必定是汉军的大将无疑! 倏然而至的寒意让高顺瞳孔爆缩,手中铁枪微动,磕开了飞箭,手臂却震得有些发麻,此人不过是鲜卑人的一个千夫长,便有如此箭术,那二十年前檀石槐的骑兵,又该如何? 泄泥归冒险射出去一箭,换来的个是更多的还射,他武艺高强,能够避开羽箭,但胯/下战马却中了一箭。马儿吃痛,反而更快地向前奔驰,须臾便冲出了汉军抛射的箭阵,离汉军大阵只有数十步的距离。 高顺面容冷肃,不待吩咐,又有数十人齐刷刷开弓放箭,取的都是泄泥归。泄泥归这次自身难保,再也不能保护战马,马儿胸前中了数箭,奔驰中倏然栽倒。 泄泥归以头抢地,接着冲劲向前滚了两圈,这才站了起来,只是他光光的头顶已经被磨出了献血,衣甲散乱,面上都是草根,形容极是狼狈。 高顺冷笑,再一挥手,又是数十支羽箭向泄泥归身上招呼! 此时泄泥归身后的大队人马已到,泄泥归依旧不向后退,反而往前快跑几步,羽箭纷纷擦着他的头顶飞过,竟都射到了他的身后。可并非所有人都有泄泥归这般的武艺,他身边的亲卫骑兵就有许多人中箭倒地,但战马却依旧狂奔。 泄泥归骤然出手,拉住了一匹奔马的缰绳,脚下加力蹬了两下,身子竟如一只大鸟般落在了马鞍上。 他的这份武艺让许多人叹为观止,而两轮抛射之后,鲜卑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乞活军中让开数个通道,弓箭手纷纷避退,在紧凑的马蹄声中,最前面的乞活军不约而同地举起了地上放着的长矛! 他们看起来只有柴刀和短刀,什么时候有了长矛? 乞活军却是没有长矛,可是临时砍伐树木,做成木矛也未尝不可,乞活军手中便是这样的木矛。它不需要很锋利,只要劈出一个尖儿,便足以扎进奔驰而来的战马和骑士体内! 鲜卑骑兵早已收起了弓箭,最前面一波大多是惨烈地撞上了矛阵,被扎了个透心凉。 泄泥归双眼发红,心头都要滴出血来。这一千人是他的部族,一个仅有数千口的小部落。这次大战,可以说是所有的成年男子全部上阵。那从马上跳起来杀向汉军的一个勇士,就是泄泥归的亲弟弟! 泄泥归刹住了战马,手中弯刀急挥,斩断了几杆递来的长矛。他的身后无数鲜卑骑兵源源不断地冲来,又纷纷死在了矛头之下,等到身边遍及死尸的时候,泄泥归面前的矛阵已经有了一个显著的缺口。 “杀!” 泄泥归一马当先,带着身后的鲜卑骑兵冲了进去。 如此一来,鲜卑骑兵大占优势。他们马快刀快,挟着一股乖戾之气向武器严重缺乏的乞活军冲锋。 乞活军的武器都很简陋,加州什么的更是说不上,鲜卑骑兵的战马倏然而至,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挥动刀剑,就被弯刀斩去了头颅。 他们中的幸存者,也许会死在繁重的劳役中,更多人却是将要在鲜卑人的快马弯弓下殒命沙场。 乞活军,或者说是白波贼们,畏惧了,他们的心已经开始颤抖。先前跟苍头军的两次大战,已经耗光了白波贼的锐气,战死了几乎所有有血性的汉子。如今的白波贼恰如被阉割的马儿,他们的胯/下或许还有完好的卵/子,可整个白波贼已经有如去了势的男人,再难重振雄风! 白波贼纷纷避退,他们不能不避,迎上去就是死,有什么比活在这个世界上更让人眷恋,有什么比生命更加宝贵? “监阵!” 白波贼队列后面的苍头军军士纷纷抽出了环首刀,斩向那些惊慌失措的白波贼——那些后退的白波贼身上! “后退者死!” 苍头军齐声吼了出来,他们身披重甲,环首刀极是锋锐,杀人更是丝毫不留情面。 说斩就斩,须臾之间,大阵最后的苍头军已经身处一堆死尸当中,白波贼退却的不再少数,但却再没有人敢退到苍头军的身边。 “你们还是白波贼吗?” 突兀的一声大吼,白波贼的阵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汉子,那汉子手持大枪,头上系着白色抹额,胯/下一匹乌骓马,像极了当年的白波贼帅郭太! “我乃郭太,是男人的就给我拿起武器,白波贼已经败了很多次,你们还有脸再败?” “郭太”呼声如雷,须臾冲进的白波贼大阵,他臂上加力,狠狠地将长枪投了出去,旋即抽出了雪亮的长剑。 郭太的长枪将一个鲜卑人钉死在地,可所有的白波贼注意的却是郭太的那柄剑! 就是这柄剑,这柄长可四尺的宝剑! 所有的白波贼都已经不再怀疑,他们的大帅回来了! 当年郭太在白波谷率众起事,不用铁枪,不用环首刀,一直是陪着一柄长剑。白波贼并不能理解郭太的举动,可郭太的长剑但一出鞘,必要饮血,郭太率领白波贼北攻太原,南下河东,已经成了白波贼心目中的神。 犹如张角之于太平道,张燕之于黑山贼,郭太在白波贼的心中,便是神一般的存在! “白波!白波!” 白波贼纷纷停止了骚动,散乱的呼嚎渐渐齐整,最后汇成澎湃的声浪,在管涔山的山北响彻遍野。 高顺在高台上默默叹了口气,郭太再强横,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已经永远消失在了世上。这个假冒的郭太,不过是梁啸的亲卫张雷公而已。 此战之后,白波贼死伤大半,中部鲜卑元气大伤,并州境内除了于夫罗,再也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势力。 至于“白波”这个番号,亦将永远地消失在湍急的汾水激流之中。 汉军的突然变化让泄泥归很是意外。那些该死的汉军弓箭手,退到了阵后,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向英勇的鲜卑骑士射击,悍不畏死的白波贼,则是以身躯为盾,以口齿为刃,跟鲜卑骑士纠缠在一起,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步度根身在战场边缘,看不见白波贼的自杀式冲锋,却看到了鲜卑骑兵的受阻。他极目望去,稍微估算一下伤亡,英俊的面庞已经漫上了一层青色。 刘豹虽然对大败,却保全了主力,可鲜卑骑兵呢? 汉军的大阵还不见崩溃的迹象,只怕倒下的鲜卑骑兵已经不下五千人! 蚁多咬死象,更何况还有五千名不断放箭的弓箭手? 步度根知道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可是鲜卑骑兵越来越大的伤亡却动摇了他必胜的决心。 他的手里还有最精锐的五千人,要不要继续投入战场? 步度根望了望不远处的屠各骑阵,看到了那虽然身受重伤却仍在刘豹身后整齐列阵的骑兵,心中缓缓有了决断。 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泄泥归,选择相信他的三万鲜卑大军。 战场上的厮杀让观战的人有度日如年之感,对于身居其中的战士,却好似一瞬。 究竟是一年还是一瞬间,已经没有人在计较。鲜卑骑兵和汉军陷入了胶着缠头,谁也奈何不了谁。 就好比天平的两端,已经呈现均衡之势,那最后一块砝码又要如何来加? 不知不觉中,屠各骑兵已经缓缓散开,对步度根的五千精骑形成了夹击之势。等到步度根终于觉察出一丝不妙的时候,刘豹军中号角吹响,两万名屠各胡骑就向鲜卑骑阵冲来! 步度根蓦地瞪圆了双眼,心中愤怒得无以复加。 他顿时明白了屠各人的惨败,实际上不过是联手汉军做的一出戏! 那些浑身浴血的战士,不知道身上涂的是羊血还是马血? 步度根的嘴角不停抽搐,他不想决断,却不得不决断。 “撤!” 鲜卑骑阵犹如洪流涌动,向着北方驰去。这是步度根手中最后的兵力了,绝不可再与刘豹拼杀,中兴鲜卑的大业还要他来扛,绝不能在这个地方死掉。 鲜卑骑士们都是不由望向身后,那里还有两万多人在跟汉军缠斗,不知这次大败之后,他们能有多少人活着回来? 就在步度根的后军刚刚加速完成之际,冲杀在前的鲜卑骑士终于觉察到了他们主帅的背叛。 他们愤怒了,犹如野狼离群一般的愤怒,可是他们的利爪已经酸软无力,他们的尖牙已经塞满了血肉,他们艰难地挥起弯刀,却不能再顺利地斩下汉军的头颅,他们的战马奋力迈动四蹄,却已经跃不过一道低矮的土垒! “撤回去!撤回去!” 愤怒的泄泥归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聚集了身旁的人马向阵外杀出,可泄泥归不知道的是,并州汉军的主力绝非这样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经过血与火淬炼出来的苍头锐士! 汉军大阵的北方,鲜卑骑阵的两侧,无数装备精良的汉军从地里冒了出来,他们挥着锋利的环首刀,正迅速地在鲜卑骑兵的背后合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呼厨泉的觉醒 步度根狠狠地鞭策胯/下的战马,胸腔中愤怒c悔恨不一而足,他怒的恨的是刘豹的狡诈,悔的是自己的天真,以为鲜卑真的可以和匈奴人合作。 他还太嫩了些!这是他出征前哥哥魁头对他说的话,不料竟一语成谶。 “南匈奴c刘豹,你们等着吧!若非你们的背叛,我鲜卑勇士又何以冤死沙场?” 步度根他们人少马快,比之刘豹的人马更加精锐,狂奔两个时辰之后,已经渐渐拉开了距离。 屠各人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十里,再有一会儿,他们就可以寻一处山谷藏匿,返回牙帐。 步度根望了望西方如血的残阳,突然间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堪堪转过一座小山,疲累的鲜卑骑兵突然发现前方已经有数千人整齐地列阵! 韩暹“噌”地拔出了刚刚到手的环首刀,怒吼道:“杀光这群鲜卑人,咱们就是真正的雁翎骑!” 五千白波骑兵掀起了一道狂潮,挟裹着滚滚黄尘向鲜卑骑兵杀去 呼厨泉立在营外,望向南方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也许需要一些改变。 西方残阳似血,红日正缓缓沉入地平线之下,而呼厨泉的心中,却缓缓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自己的一生也许并不该这样安安稳稳地渡过。 他需要改变。 呼厨泉年轻的时候,作为南匈奴的质子,一直住在晋阳。少年时代便接触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让年轻的匈奴王子深深地感受到了匈奴的鄙陋。 从此之后,他开始厌恶草原人皮裘马靴,开始向往其汉人的峨冠博带。他不再出入晋阳城里的角斗场,不再使用草原中流传的摔跤搏击,而是耗费重金请了一个剑士来教导自己剑术。他不再披发左衽,而是学着汉人束发着冠,佩玉右衽。 他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汉人,却从来没有汉人肯接纳这样的一个匈奴人。 他拜访晋阳城内的名士,却从来都是被拒之门外。 他在晋阳的酒肆里饮宴,却被一个歌姬随随便便地嘲笑。 他凭着不凡的剑术制服街上横行不法的恶霸,却被人骂成是狼子野心。 他当年竭尽全力所做过的一切,到头来不过是汉人口中的一口唾沫,一个鄙夷的眼神。他当年无时不刻以大汉的子民来要求自己,却从未得到哪怕是织席贩履之徒的认可。 多年以后的他终于逃回了草原,却依旧不被匈奴人喜爱。 他的父亲,羌渠单于违反了匈奴人的旧制,不以呼厨泉为继承人,反而看好呼厨泉的大哥于夫罗——草原人中,往往是将首领的位置传递给幼子的。纵然是父亲死后,大哥于夫罗统兵在外,困在并州无法北上时,族中元老也并不推选他为单于。 直到于夫罗归来,掌握大权,对他也极为冷淡。偏偏于夫罗并无子嗣,而呼厨泉则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南匈奴的左贤王一直出缺,右贤王却是他们的叔叔去卑。直到去卑被杀,他们的仇人刘豹反而鬼使神差地当上了左贤王。 按照部族的规矩,左贤王便是大单于的继承人,看来具有狼子野心的不是他呼厨泉,而是冒领汉朝国姓的屠各人刘豹。 呼厨泉想起那个阴冷的夜晚,刘豹率领精骑包围了他和于夫罗,而援军却被阻挡在数十里以外。 他恨,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懦弱,没能拥有死战不休的勇气。 他恨,他恨狡诈如狐的刘豹,恨不能生啖其肉,将刘豹千刀万剐。 他是冒顿之后,羌渠之子,天生的草原勇士,却为何为汉人的礼法所拘,道义所困,反而熄灭了雄心壮志,束缚了尖牙利爪? 他才不到四十岁,却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汉人,比他做匈奴人还要多了十年。 为什么?为什么? 呼厨泉内心的火焰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他要重新举起匈奴人的弯刀,挽起匈奴人的弓箭,将所有阻止他复兴匈奴的人全部斩杀! 他要夺回属于自己东西,夺回属于自己的尊严,夺回属于自己的单于之位,夺回属于自己的威望和武勇。 他还要率领南匈奴夺回属于他们的草原,将鲜卑人打到卑躬屈膝地匍匐在脚下,让大匈奴再一次从辽东绵延到阿尔泰山,从河套延伸到极寒的北海之地。就算是当年强大的汉朝,也将在他匈奴人的铁蹄下呻/吟! 呼厨泉一把扯下了腰间的长剑,随手便丢在冰雪初融后湿冷的泥土中。那是他在晋阳花费重金求得的一柄宝剑,是他士人身份的自诩——自古士人带剑。 呼厨泉双手撕开了儒雅华贵的深衣,在血色的夕阳中将它撕得粉碎,片缕不存。汉人的服饰很高贵,可并不是呼厨泉需要的,他要重新跨上战马,便不能再穿这种繁复的丝袍。 呼厨泉摘下头上的皮冠,狠狠地投在了地上——那是汉人立身的根本,古时子路濒死而不忘整理爵冠,乃是士人气节中最关键的所在。 可是这些,都不再需要了。 散发/裸身的呼厨泉傲立在风中,迎着北方,迎着朔风吹来的方向,刀子一样的寒冷气流从他健壮的肉体上划过,他的肌肉是因寒冷而战栗的,他的心更是因梦想而澎湃! 两日后,从楼烦传来消息,刘豹和步度根的联军在管涔山下被汉军阻击。刘豹大败,兵力十不存一,步度根则是全军覆没,只身逃回漠北。稍候,刘豹的使者更是接连不断地赶来,请求大单于攻打并州,为英勇的匈奴勇士复仇。 这则消息在南匈奴大营中传开的时候,引起了明显的骚乱。以至于单于于夫罗不得不亲自出面,找到滋扰军心的人,斩首示众。 可当晚在牙帐中召集众将议事的时候,呼厨泉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于夫罗冷静背后的那些慌乱。 于夫罗当年曾经率领五千突骑南下驰援汉军,自然明白一支精锐的汉军究竟有多么地强大。他们身强体壮,身披重甲,手持巨盾,配备最锋利的战刀,最尖锐的铁矛,只是一名汉军军士,便犹如一座移动的小山一般。数百人,数千人集结起来,就将产生数倍的草原骑兵都难以抗拒的力量。 汉军之强,常常可以以劣势的兵力击败众多的胡族骑兵,对付他们境内的乌合之众也是如此——于夫罗所亲身参与的平灭渔阳张纯叛乱的战斗中,汉军总共出动的兵力不到万人,还有一大半是临时招募的郡国兵,真正的汉军则只有三千人!黄巾之乱中,面对数十万的黄巾乱贼,汉军往往只用十分之一的兵力便将敌人击败。卢植率领麾下两万人愣是围住了拥兵十余万的张角。 汉军之强,令于夫罗叹为观止,也让于夫罗拥有了自知之明。是以他虽然屡次南下中原,却从不和精锐的汉军交/锋,这是他屡战屡败却依旧不伤根本的原因。 可是现在并州什么时候又有了汉军,并州什么时候又有了这样一支精锐的汉军? 根据之前刘豹给他的信息来看,并州刺史梁啸总共能够调动的兵力只有不到三万,而鲜卑骑兵的强横,屠各胡骑的精锐都是超过南匈奴突骑的。可汉军竟然以不到半数的兵力将鲜卑骑兵全歼,令屠各胡骑大伤元气,恐怕是前任的并州刺史丁原和飞将吕布在的时候,也不能做到如此吧。 听说并州汉军的前身是黑山贼,可是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贼寇,才能拥有不下于精锐汉军的战力? 于夫罗犹豫了,而于夫罗的犹豫则被呼厨泉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相对于于夫罗的犹疑,呼厨泉却是不一样的想法。 这是一个圈套。 呼厨泉读过经史子集,读过兵法韬略,虽然高不成低不就,可眼力总算是有的。他知道双腿跑路的汉军无论如何都不能全歼一支四条腿飞奔的骑军。更何况管涔山一带的山势并非绝险,适合伏兵的地方几乎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鲜卑骑兵依旧被打得全军覆没,必然不单单是汉军所为。 刘豹跟并州刺史梁啸看上去没有关系,可呼厨泉早就从张白骑的嘴里套出了一切。呼厨泉当然知道刘豹对梁啸的感情,只不过他之前为人隐而不说,此时却是不想说了。 呼厨泉用他并不算太聪明的脑子思考,都可以得出刘豹和梁啸勾结的推测,可惜南匈奴中有脑子的人太少。 但这就是全部吗? 当然不是,刘豹自称是损失惨重,其实多半是不伤筋骨。既然如此,刘豹为什么不能联合步度根,一起来攻打他们的南匈奴大军? 屠各杂种可以和汉军勾结,又为何不能跟鲜卑人勾结? 想通这点的呼厨泉手抚腰间的弯刀,已经暗暗下了决心。 夜色冷寂,北方的草原中,纵然是在昏暗的夜晚,天空也是蓝色的,幽蓝幽蓝的蓝色。 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星辰,呼厨泉出了帐/篷,呼吸着干冷的空气,大步走向不远处的牙帐。 虽然是于夫罗的弟弟,一个极有可能夺权的存在,可于夫罗却总以为呼厨泉太过懦弱,以为呼厨泉没有做事的胆气。 没有人防备呼厨泉,而呼厨泉恰恰是应当被防备的。 牙帐中点着灯,于夫罗没有睡,他只是解了佩刀,披着一层狐裘斜倚在胡床上。 于夫罗在想如何迎击汉军,如何最大程度地发挥草原骑兵的机动性,如何最大程度地保全匈奴的勇士。 他是南匈奴的单于,这些问题不可能不想,虽然他见识不多,但思考这些问题,却是每个单于的责任。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于夫罗也是合格的单于。 他作战勇猛而狡猾,知道体恤士卒,安顿部众,若是南匈奴依然强大,他完全可能荡平鲜卑。 可现实却已经扼杀了这个微弱的可能。 呼厨泉走了进来。 “大哥。” 于夫罗并没有开口,他对这个弟弟一直没有好感,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并不看好。只是呼厨泉这两天终于不再穿汉人的服饰,倒让他有了稍许的宽慰。 “夜已深了,大哥还不睡?” 于夫罗极其自然地走到胡床便,顺势便坐了下来。 “你不也是没睡?” 于夫罗的声音没有感情,他盯着呼厨泉,想从他平静的面庞下读出什么来,可是他失败了。 呼厨泉的神色很是平静,平静到没有丝毫的涟漪。 “其实小弟不睡,只因为还有一件事要做。” 呼厨泉突然叹了口气,可于夫罗依旧不能读出什么。 “小弟要取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呼厨泉淡淡地说完这句,倏然探出右手扼在了于夫罗的喉间,于夫罗瞪圆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呼厨泉的面容依旧平静地令人害怕,手中的力道一点点增加,于夫罗的神智也一点点得模糊。 原来他已经能够如此地强大——最后关头,于夫罗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你,终于动手了吗。 于夫罗只觉得眼前愈来愈模糊,身体像是要爆炸一般,倏然之间,便归于宁静,一种没有喧嚣没有光线的宁静。 他死了。 于夫罗死了。 南匈奴的单于于夫罗死了。 可南匈奴的单于还没死,从这一刻起,呼厨泉已经成为了新一任的南匈奴单于。 呼厨泉终于放下了于夫罗,伸手合上兄长的眼睑,抄起了床头黄金打造的权杖,走到帐外,命亲兵吹起了凄厉的牛角号。 诸将大感意外,却是以尽快的速度集结到了牙帐的附近。 当他们看到火把下手持黄巾权杖的呼厨泉时,许多人都已经是明白了什么。 今夜的呼厨泉,不再是往日那般温文尔雅的形象,不再有书卷气,今夜的呼厨泉,冷静而残忍,野狼一般地冷静而残忍。 及至众将匍匐在呼厨泉的身前,年轻的南匈奴大单于终于缓缓开口: “方才大单于病危,召我前来,授以权杖。从此刻起,尔等将随我,重新开创大匈奴的强盛和荣光。” 呼厨泉的声音不似他的兄长那般铿锵有力,激昂人心,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们觉得这种冷静之下,乃是一种汹涌澎湃的渴/望。 是的,南匈奴的确需要这种渴/望。 于夫罗看似慷慨,内心里实际上已经有了怯懦,几乎所有的匈奴首领都开始认为,这个曾经被他们唾弃为懦夫的呼厨泉,将带领他们重返草原,重新拥有压到一切的力量。 “即刻开拔,撤回美稷!” 这是呼厨泉发下的第一道命令,可是没有人以为这是怯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安定梁氏 兴平元年春,梁啸麾下的并州军在楼烦大败南匈奴c鲜卑联军。 据说此战让鲜卑中部由步度根率领的四万鲜卑突骑全军覆没,南匈奴左贤王刘豹的三万屠各精兵也损失大半。 作为并州军参战主力的苍头军,展现出了非凡的实力。据称他们可以用一半的兵力击败两倍于己的草原骑兵,而事实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苍头军的参战兵力只有三万余人,可就是这三万余人,不仅击败了南匈奴和中部鲜卑的联军,更将南匈奴的大单于于夫罗吓死过去。新任大单于呼厨泉已经丧胆,知难而退,率领八万大军原路折返。 辛毗其实并不知晓这样的战绩是不是苍头军的,可是在他看来,是苍头军的或者不是苍头军的,又有什么区别呢?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是并州军打出来的仗。 而并州,则是梁啸的。 此刻辛毗已经身在长安城中,望着高大巍峨的城楼,他的神情里满是叹息。 汉室已经名存实亡了。 自从当年董卓马踏洛阳,成为太师的那一刻起,汉室已经名存实亡了。 更不用说董卓夜宿龙床,淫/乱宫闱,一把火烧了两百年的东都洛阳。 董卓之后的王允和吕布,对汉帝算是客气了一点,但好景不长,李傕和郭汜率领十数万西凉军攻了过来,就算是勇如吕布都不能抵挡。 吕布狼狈东逃,王允徇死城下,汉帝虽然还活着,但是又落入了李傕和郭汜的掌心。 比之董卓时期,更有不如。 董卓生性暴虐,可是在官场上混迹数十年,纵然是心里不把朝廷当回事儿,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但李傕和郭汜两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军阀,他们不谙朝政,没有手腕,趾高气扬地出入大殿,除了像董卓一样地不把汉帝放在眼里,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了。 当年在洛阳时,董卓做出每一项重大的决策,汉帝都会加盖印玺,这个程序都是要走的。但是后来玉玺失落,李傕和郭汜根本不在理会长安城中的皇城,政令皆出于将军府。 李傕如今的官职是骠骑将军,郭汜则是车骑将军。李傕和郭汜两人是多年的战友,肝胆相照,对于李傕暂居主位,郭汜也并不介意。 但郭汜不介意,不代表没有人介意。 辛毗就是介意的人之一,他带着梁啸进献给李傕的礼物来到了长安城,却没有准备给郭汜的礼物。 所以辛毗来到长安之后,没有去找管理外交/事务的大鸿胪,也没有去找汉帝最信任的太傅马日磾,而是来到了遭受天下人唾骂的骠骑将军府。 李傕把持朝政,欺凌百官,威压皇帝,这是天下皆知的。但他手中握有天下最精锐的西凉军,别人虽是百般唾骂,却并无一人能够正撄其锋,将李傕从骠骑将军的位子上赶下来。 辛毗来到骠骑将军府外,不知不觉地塞给了守卫的亲兵几块金饼,亲兵屁颠屁颠地跑进府邸,须臾便找来了管家。 听另一个亲兵说管家名叫李仲,是骠骑将军一个远房的族弟。须臾李仲来到了门前,辛毗一看,便乐了。 按照伯仲叔季的排名,说白了这个李仲也就是李二。李二不仅名字很二,长相也很二。他留着两撇猥琐的小胡子,眉毛下垂,眼睛极小,这般无双的容貌长在一颗圆圆的脑袋上,偏偏李二又身材高大,是以极不相称。 少督帅曾经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李二人长得鬼模鬼样,收了辛毗给的钱,笑眯眯地躬身请辛毗入府。 进了大门,辛毗附到李二的耳边低声道:“骠骑将军虽有骠骑之名,却无骠骑之实,如今并州军开地千里,斩获胡人五万余,愿送上这份功勋给大将军。” 李二没多少见识,也知道辛毗说得实在动听,立刻请辛毗到偏厅等候,身影一闪,复从辛毗的视野中消失。 辛毗便让随从将礼物放下,自己正襟危坐,一边等待,一边想着并州黑山贼和白波贼分田地的事情。 李二将他带到了偏厅,是因为他的来头很小,甚至可以说没有来头。梁啸这个名字从未出现过,黑山贼却屡有恶名。纵然是苍头军自称并州刺史丁原的旧部,明眼人也都是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 因此,辛毗只能耐心地等待。 谁知不到一个时辰,竟有一个身着锦袍的大汉走了进来。大汉跟李二一样的身材高大,但容貌比李二威武得多,浓眉广额,阔口虬髯,虽然是穿着锦袍,带着玉冠,可任谁一眼都能敲出他是个威武雄壮的将军。 这人便是李傕? 辛毗不慌不忙地起身,拱手施了一礼:“大将军威武雄壮,真乃天下柱石。” 李傕眯了眯眼睛,突然开口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将军不喜欢文邹邹的穷酸。” 辛毗哈哈大笑,挥手命随从打开身后的木匣,两颗人头并排摆在一起,被递到了李傕的跟前。 “这两颗人头,一个是南匈奴的右贤王去卑,另一个是白波贼的大帅胡才,这两人得罪了西凉军,就是得罪了将军,因此我主命我将他们带过来,送到大将军的面前。” 辛毗轻描淡写地一句,却是不由让李傕心生忌惮。 能在半年之内将谨慎的去卑和狡诈的胡才全部击杀,可见辛毗背后力量的强大。 想到这里,李傕冷笑道:“袁绍自己领了冀州牧做,是不是还想到本将军这里讨个名分?真是婊/子立牌坊。” 辛毗却是摇头:“将军错了。我主乃是西凉人梁啸。” “梁啸?”李傕也是一愣,“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我主的确没什么名声,但他击败了袁绍和颜良,也算是为大将军消了口气。更重要的是,我主乃是西凉人,与大将军同乡,因此派辛毗前来归顺。” 李傕手抚虬髯,目光突然闪了一闪:“莫非是安定梁氏?” 辛毗的笑容顿时敛去,低声道:“我家主公与将军一样都是血性的汉子,这才脾气相投,只是汉室的小皇帝还在,我主不好太过张扬。” 李傕却是哈哈笑道:“无妨无妨,跋扈将军又有何妨?本将军现在也极是跋扈,那小皇帝有能奈我何?” 古人乡土情结极重,对同乡人往往具有莫名的亲近。 李傕自称是陇西李氏之后,其实不过是一个凭着战功和结交/上官爬上来的泥腿子。陇西李氏便是大名鼎鼎的飞将军李广之后,李傕如此做法,也是想要给自己脸上贴金。而李傕口中的“安定梁氏”,则是安定郡的梁氏一族,梁氏自从西汉开始,兴盛三百余年,至前朝“跋扈将军”梁冀死后,才有些衰落。 陇西李氏和安定梁氏都是名门望族,又都是凭借军功起家的前朝先烈,让自诩飞将后人的李傕对梁啸顿时有了亲近之意。 其实对于自己的家世,梁啸当然不知道。据说他一生下来就在谒戾山的山寨里,老爹跟他说他家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农民,梁啸也不加怀疑。但辛毗为了说服李傕,竟然给梁啸套上了一个安定梁氏的帽子,却是始料未及。 辛毗意会地笑了笑,便转身取出了一卷地图,展开放到了李傕的身前:“大将军,我主取了并州,却不敢擅居,特此献予大将军。” 那地图上标的清清楚楚,从河东郡北部,向北直到西河郡,都在梁啸的控制之下,而辛毗说得什么将并州献给李傕的说法,李傕直到不过是虚应故事。吃到嘴里的肉如何能吐出来?李傕理解辛毗,现在也无暇去抢这么一块肉。 “此外,我主还为大将军请了一卦。” 辛毗说着打开了第二个木匣,恭恭敬敬地捧起一片龟甲。 这片完整的龟甲上裂纹纵横,显然是被烈火灼烧之后所致。李傕看了之后,却是大喜。 这片龟甲不是普通的乌龟壳,而是用钻鬼之法进行的占卜! 钻龟之法很是古老,连李傕门下的巫师也未必会做,但钻龟之法得到的卦象,却是出奇地灵验。古人用坚/硬的木材制成契柱,烧红吹亮,灼入事先钻好的龟甲孔洞,使龟甲裂纹。 李傕好巫,但凡遇到大事,都必让巫师占卜,他对钻龟之法也早有耳闻,却是从未见过。见辛毗捧出了这样一篇龟甲,心头已经被撩了起来。 “大将军可知龟纹卦象?” “请先生指教。” 此时的李傕,才变得恭敬起来。 “此,大吉之兆也!将军且看,龟甲裂纹虽然繁复,却是至西北而大成,预示西北之地将有大举,而这大举大成,便是出自将军的身上啊!将军再看,这东方一片,散乱不堪,自相矛盾,正是眼下一片混乱的关东诸侯。将军可尽起大军,将此等宵小鼠辈一举荡平,报得那一箭之仇,让他们都在将军的脚下跪地求饶!” 辛毗的话极有煽动力,而李傕望着龟甲的纹路,也是渐渐痴迷起来。 不错,李傕虽然不懂,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辛毗的话没错! 西北需要大举,西北必将大成。他,陇西李氏之李傕,将要登上权力的巅峰,让天下人都匍匐他的脚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物最相思 次日长安难得地升殿登朝了一次,这在皇帝成为李傕和郭汜的傀儡后,可是少有的事。 文武百官分列两项,他们大多礼坐在地(跪坐,屁股垫在脚后跟),其中多半是迁都时从洛阳带过来的老臣。这些老臣实权是没有的,但忠心是一等一地可嘉,皇帝虽有心除掉李傕c郭汜二人,却是不得其法,根本没有行动的空间。 说白了,如今的皇帝,如今的文武百官,都是花瓶而已。 以往每逢李傕c郭汜二人有什么重大行动的时候,都要升殿朝会,不知这次又会是什么事? 想到这里,年轻的小皇帝在王座上一阵地胆寒。 莫非,这厮要像董卓一样先废了皇帝,然后自己登基? “大司马c骠骑将军c池阳侯到” “车骑将军到” 在汉帝和公卿百官的恐慌中,李傕和郭汜二人大咧咧地走了上来。能给自己加这么多头衔的,除了李傕没有别人,而郭汜生性谨慎,官职低一些也少出些风头。 李傕今日一身金甲,郭汜则仍是玄甲旧装。两人到皇帝左右的首席坐定,一俟内侍高呼升朝,李傕便开了口:“陛下,若是有功将士击杀胡虏,收复大汉疆土,可是该有赏赐?” 皇帝想要皱眉,却是叹了口气道:“自然是该赏的。” 李傕又道,“去年七月,臣下曾派出部将梁啸,出征并州。今梁啸北破匈奴,南灭白波,又将来犯的鲜卑大军全歼,立下了赫赫战功。此人忠心耿耿,为我大汉兴盛披肝沥血,不知陛下有何赏赐?” 李傕这话一出口,百官顿时如蜜蜂一般小声地议论不休。 梁啸是谁? 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 李傕什么时候派人去并州了? 白波贼真的被灭了? 南匈奴和鲜卑寇掠多年,就连当年的牛辅都无可奈何,李傕的一个部将,便有这样的本事? 皇帝的脸上看不见喜怒,他甚至不敢让李傕看到自己生气。 等到众人议论渐渐平息,李傕又问:“此等忠臣猛将,又有如此功劳,不知陛下如何赏赐?” 皇帝只得道:“不知李卿之意如何?” 李傕手捻胡须:“平心而论,梁啸的功劳可以位封列侯,只是他还很是年轻,需要锤炼锤炼,末将之意,任命其为并州牧,继续对南匈奴和鲜卑的战争,并虚领虎贲中郎将如何?” 虎贲就是虎贲之士,也就是皇帝的亲卫,虎贲中郎将一般都是统领宿卫守护皇城的安全。李傕让梁啸虚领虎贲中郎将,说白了是要再在皇宫宿卫中安插自己的人马。 皇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只是他还不懂得如何利用天子的威严,不懂得天子的威压,只能脸色发青地颤抖,并不能做任何事。 李傕见皇帝不答,便自己做主:“吾皇在上,若是没有异议,便是如此罢。今并州使者辛毗已至,宣辛毗上殿。” “宣并州特使辛毗——” 辛毗抖擞精神,在郎官查验搜身之后,趋入大殿。趋是碎步快走,大殿之上,除了皇帝,没有人有资格大踏步地前进,除了李傕和郭汜,没有人有胆子大步开阖。 “臣辛毗,拜见吾皇!” 辛毗到了殿中,象征性地一拜,他本是颍川名士,早已看出了汉室腐朽,不堪辅佐,既然如此,不如来得利索一些,只做做面子上的功夫便了。 李傕这时道:“请陛下论功行赏。” 皇帝瞥向另一侧的郭汜,但见郭汜的眼中微有疑惑,却非平日与李傕沆瀣一气的做派,皇帝心中一动,强力压制着心中的不满,高声宣道:“梁啸为我大汉收复疆土,功勋赫赫,今拜为虎贲中郎将,并州牧,并督对匈奴c鲜卑战事。下诏书!” 辛毗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恭恭敬敬地从郎官的手中接过诏书,只是看着诏书没有一方玺印,多少觉得有些遗憾。传国玉玺已然失落,这是天下皆知的。 作为一个外臣,辛毗自然是领了诏书就离开,他命人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到李傕府上,自己马不停蹄地在火门弟子的护送下返回晋阳——他甚至不给皇帝任何拉拢的机会。 皇帝在殿上的心绪终于稍稍平复,见辛毗对自己还算恭敬,想着那个远在天边的梁啸不知可不可以因为臂助,默默记在了心里,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若是无事,便可退朝。” “吾皇英明。” 李傕带头赞了一句,皇帝挥了挥手,带头离场。 李傕和郭汜却是走在最后,郭汜凑过去低声地问:“稚然,此事我怎毫不知晓?” 李傕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我竟然给忘了说,请原谅的表情,不无歉疚地道:“我想你我同心同德,这等事你想必也是一力赞同的,只是并州那个梁啸,你知道多少?” 李傕知道郭汜生性谨慎,是以对于一般的情报都能及时掌握,原因很简单,郭汜怕膝盖被射中嘛。 郭汜却是有些摇头:“此人极是年轻,据说是黑山贼张燕的义子,继张燕之后为黑山贼帅,还击败了袁绍和颜良的大军,转进并州之后势如破竹,已将白波谷贼求胡才c李乐全都杀了。” 这番话在李傕听来却觉得大有希望,梁啸既然是山贼出身,必定不为山东那些自诩高贵的士族所容,正可拉拢。 “阿多,你说咱们西凉武人,比之山贼梁啸如何?” 郭汜冷哼道:“我等是凭着赫赫战功起家,那黑山贼不过是趁并州空虚,钻了空子,如何能比?” 李傕又道:“那关东士族看咱们武人如何?” 郭汜的脸刷地沉了下来,“若有机会,我定然要将他们杀个光方才解恨!” 李傕凑到郭汜耳边低语几句,郭汜的神色也渐渐开朗了起来 在辛毗抵达晋阳之前,梁啸却在为“打土豪c分田地”的事情而发愁。 土豪他已经打了很多,可是大多是小土豪,不是那种具有绝对实力的大土豪。大土豪们往往在许多地方有许多许多的田产,说白了就是门阀,就是士族。这些人不仅垄断了读书的特权,更是控制了数量最多的土地良田。他们控制着田产和佃农,无异于当地的土皇帝,偏偏这样的土皇帝还要读诗书,解经义,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则是庶民头顶上的吸血鬼。 在田丰解决并州问题的十六字策中,关乎并州军事的是八个字,“北结匈奴,南并白波”,而事关黑山贼和白波贼的近百万部众,以及各郡流民的安顿上,也是八个字,“清算土地,授田于民”。授田于民没问题,可是清算土地却很困难。 现在那些无主的土地都差不多被田丰和甄尧清算完了,被世族霸占的又该如何呢? 梁啸望着不久前田丰刚刚呈上来的文案,心中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田丰说,河东郡眼下已经在并州军的控制下,但是河东郡有卫阀,势力极其强大,若是卫阀不肯吐出先前侵占的田产,就没有足够的田来分给民众。 其实田丰说的这些,都是假话,故意骗梁啸的。百万部众本可以安顿在太原c西河c上郡三郡和雁门郡长城以南。但他却故意将触角伸向了河东。 田丰当然知道,河东为卫氏盘踞,势力大得让人难以估量。自卫青以战功起家,卫氏在河东绵延三百年,早已成为了河东实际上的主宰。 田丰的目的是什么,不好论断,但这种做法的结果就是,彻底激化梁啸与士族之间的矛盾。 因为那案牍上说,并州方面派去河东清算土地的人,竟全被卫氏杀了,而实际上不过是被撵回来而已。 孰料梁啸对卫阀动怒,却非田丰想象的那样。 梁啸并非一个控制欲很强的,麾下有人不服他,只要不危及大事,他也通常不闻不问,治下有人不服他,只要别做得太出格,梁啸也并不关心。梁啸惦记起卫氏来,却是因了赵琰。 赵琰,其实是蔡琰,美玉的琰,表字昭姬。 梁啸的的确确地想起了蔡琰了。 这近一年来,他南下河内,北上中山,在常山国大破袁绍,在管涔山大败鲜卑,又亲自袭夺了白波谷,端的是南征北战,在苍头军和并州的心目中好似太阳一般地如日中天。 可是这么多行动背后,是他私人空间被严重透支。 梁啸在谒戾山做马贼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上位者,等到他自己做了,才真正明白其中的纠结。对敌袁绍之时,他常常夜不能寐,南下白波之日,他更是亲身诱敌。他的威望和能力的确是越来越强了,可是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他甚至很少有机会去嘿咻嘿咻,让小涵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终于有了空暇,梁啸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想象,去怀念。 他想起了在谒戾山的马匪时光,想起了慈爱的老爹,精干的梁仓,剽悍的胖槐和软弱的瘦柴——却是与现在恰恰相反他当然要想起界休官道上的惊鸿一瞥,想起那个被捆在马背上,身材和气质好得一塌糊涂的蔡琰。 后来他竟然能够再遇见她,真是让人喜悦的事情。 此刻回忆起来,会发现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竟然都很是甜蜜,这些甜蜜累积在一起,已经能够让梁啸觉得幸福无比。 梁啸回味着当日他们在野王城客寓的春风一度,水乳交/融,回味着次日清晨蔡琰娇弱柔美的微笑,回味着阳光洒在蔡琰身上,而她的嘴角犹有恬美的微笑 梁啸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在这个乱世之中,梁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便无法守护蔡琰的一生。他对别的女人可以见一个调戏一个,对蔡琰却是兴不起丝毫的邪念。 似乎有些蛋疼了 梁啸面带苦笑,再次望向了“河东卫氏”四个字。 河东卫氏是吗? 昭姬当年不就是嫁给了卫仲道,结果卫仲道天不假年,早早地死了,昭姬更是因此被卫氏看做扫把星,被扫地出门! 河东卫氏梁啸唯一明确的是,河东卫氏得罪了昭姬,若非他们的刻薄,便没有昭姬后来这么多的苦楚。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留情面,是士族又怎么样,不还都是人?凭什么比山贼更高贵? 都是人他妈生的不是妖他妈生的,砍了脑袋还不是一样圆圆的疤,红红的血? 想要盘踞河东,你们好打算,只是还需问问我的刀利不利! 心事一定,梁啸唤来胡大吩咐一番,便走到了刺史府的后院,抱出了一坛浊酒。 喝酒,又是喝酒。 酒精让人麻醉,也让人兴奋,梁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喝酒来了。 醉而不吐,醉而不昏,那种滋味可真是美妙,仿佛可以忘却一切的忧愁烦恼,你看到的,只是记忆中出现过的最美的一幕。 梁啸喝一口浑酒,便默念一声昭姬,喝两口浊酒,便默念两声昭姬。他许久未曾思念过,今天思念汹涌来袭,却让他觉得沛然难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梁啸时而吟着不知名的诗词,时而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一个人坐在地上,抱着一个酒坛,仰天大笑,又失声痛哭。 当这种蛋疼的感情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犹如原本好好的一块板砖,被大锤啪地一下敲成两半。缺口处的纹路还能吻合,却被巨力远远地荡开,再难有聚首的机会。这是一个很不雅观的比喻,却实实在在地联想在梁啸的脑海。 谁说破镜能重圆,须不知天下劳燕分飞处处在,离而复归有几多? 梁啸饮到酣处,丝毫没有注意一道倩影正在悄悄接近,只是将酒坛狠狠地摔到地上,仰天长嗥: 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眼! 我要这地,再也埋不了我心!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全都烟消云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开杀戒 当梁啸摔了酒坛,在庭中歇斯底里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真正地看到了。 阎涵就站在梁啸跟前五步的地方,静静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柔情和向往。 不知道为什么,阎涵始终觉得自己喜欢的是当时在谒戾山的梁大哥,而非现在的少督帅。可是直到今夜,阎涵才明白,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狂狷放诞的梁啸,不管他是梁大哥,少头领,还是大督帅,是山贼也罢,是刺史也好,阎涵此刻恨不得能够化身梁啸身前的一口美酒,经过他略显薄削的嘴唇和并不太灵活的舌头,注入他的身体,成为他的一点遐想。 望着仰天长嗥的梁啸,阎涵直如找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点——那就是用此一生,陪伴在梁啸身边,陪伴在这个狂狷放诞的梁啸身边。谦逊有度的梁啸是别人的少督帅,而狂狷放诞的梁啸则只属于她,只属于阎涵。 在那一刻,阎涵甚至希望被梁啸拔刀杀死,便能够更刻骨铭心地记录这个现在让人向往万分c日后更让人不住怀念的时刻。 长歌已罢,阎涵也似丢了魂儿一样地缓缓走向梁啸,然后被梁啸一把拥住。 梁啸此刻已是高兴的笑容,喷着满口的酒气:“昭姬,是你吗?昭姬,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阎涵竟丝毫不为此感到伤心了。若说是半年前,在黑山的时候她还为此而耿耿于怀,此刻的阎涵却似乎爱的就是梁啸的这种秉性了。 的的确确,她爱的就是梁啸,就是这样一个梁啸,不论她是阎涵,还是昭姬,甚至浮云。 阎涵将嘴唇凑了上去,身躯也渐渐热了起来。 梁啸似是难掩多日的思念之情,急不可耐,三下五除二地扔掉了衣衫,在北方还有些微冷的夜,在春寒料峭的风中,在灯火阑珊的刺史府后院,不管院门大开,不管不远处的火门弟子和胡大,也不管这种行为实际上可能导致世人对梁啸的评价要大打折扣梁啸低吼一声,将阎涵压在了身下。 阎涵一声惨呼,在梁啸的粗/暴中却感受到一股于痛感之外的蓬勃生机。她终于察觉出了此时的梁啸与平日的不同。 此时的梁啸,是有生机的,是蓬勃激昂的,他踌躇满志,睥睨四方,而他的天下,便是此刻在他身下的女人。 在一阵阵的喘/息中,阎涵逐渐迎来了女孩到女人的转变。 辛毗的马队离开长安之后,沿着渭水南岸一路向东,在渭水汇入大河的风陵渡渡河进入河东郡,马不停蹄地赶往汾水河谷。汾水河谷是勾连太原郡与司隶的要道,是日后并州军南下司隶,的必经之路。 可是才到汾阴,辛毗就听到了一连串的传闻。 传闻说梁啸在河东郡大开杀戒,在三天之内攻破了十个县城,杀了无数的官宦子弟和恶霸豪门。而在这其中,被杀人最多的,便是享誉三百年之久的河东卫氏。 传闻说苍头军顺着汾水河谷一路南下,杀得血流成河,民人听到“苍头”二字,都吓得立刻收拾细软向南逃窜。 这究竟是怎么了? 辛毗颇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梁啸虽然行事欠周密,战略眼光和战术策略都只是二流水平,可他贵在处事平和,能够听从别人的意见。是以有了田丰的辅佐,梁啸断然不会做出此等昏聩的事来。 屠杀官宦子弟和士族的人,这将在天下的士族中产生不可名状的敌意,让梁啸在今后步履维艰,更无法整批人才,无法立足于这个大争之世! 与田丰不同的是,辛毗已经在全心全意地为梁啸谋划,却还不能猜到田丰的棋路和招数。 辛毗的水准,为人忠厚风雅是一流,才智能力却是二流。他断然想不到此事的导火索只是田丰的一份公文,更想不到梁啸其实内心深处埋着对卫氏的怨恨。 马队到达汾阴东面的耿乡之后,辛毗竟然看到了许多人拖家带口,渡过湍急的汾水从北方过来。耿乡不过是个小镇,汾水对岸却有皮氏一地,可为要冲,难道这些人都是从皮氏逃过来的? 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辛毗都不再有时间去犹豫和思考,必须马上见到梁啸,采取措施! “兼程疾进,尽快与主公汇合!” 辛毗少有地厉声发令,快马一鞭,跑在了队伍的前面。 而此时的梁啸,正兵临闻喜城下。 他顺着汾水河谷,将白波谷以北的永安c襄陵c杨县c平阳先后攻破,继续进军,又攻下临汾c绛邑c翼城,分兵取端氏。在绛邑以南的董池陂休整之后,梁啸再次进兵,抵达闻喜城下。 这一路上他杀的都是官宦子弟和士族中人,若是遇上了卫氏的人,则是不问缘由全部杀掉。 梁啸自己的思恋之情无法缓解,便借由杀人来消心头之恨,实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这些事在他多年以后终于明白,却是毫不悔恨,并不因过去的错失而愧疚难当。 杀了就是杀了,他以后不再滥杀就是,又何须悔恨? 但此时的梁啸,还不能拥有如此的气度,他一路南下,在以讹传讹中带给河东莫大的恐慌,在攻打绛邑的时候,也正是借着城中的骚动才得以迅速击破守军。他知道怎样做能够让恐慌的人们镇定下来,却已经没有心情去做。 现在的梁啸,只想找到卫仲道的亲属家人,将他们杀了以解心头之恨! 闻喜是一座小县城,在梁啸读过的三国演义中,似乎刘备刘皇叔还做过一段时间的闻喜县尉。只是现在刘备还不是皇叔,人也不在闻喜,而在徐州。根据浮云失踪前传给他的情报,好不容易当上了平原令的刘备,率领援军去救援陶谦,可惜曹操兵锋太过强势,就算是勇武如关张二将都是无法阻挡。 眼下又是如何了? 根据梁啸后来的推算,今年用西元计算的话,该是耶元194年。就在这一年,是历代三国志游戏中“群雄争霸”的剧本起始年。在这一年,华夏大地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到处都是军阀和门阀的割据,到处都是战争,到处都是死尸,人们易子而食,中原地区的人口十不存一,所谓“千里无鸡鸣”是也。 因了梁啸的存在,使得历史中的群雄争霸又多了并州军一系,使得原本就不明朗的天下大势顿时更加迷蒙 这是基于一个闻喜县的小小联想,但梁啸的想法却很单纯。 尽快攻破闻喜,直捣安邑! “报少督帅,闻喜有备。” 张雷公骑着马远远地吼了一嗓子,梁啸便已经听到,用张雷公来传令,端的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而已。”梁啸淡淡一笑,自负地引刀向前,他坐拥数千苍头,难道还怕一个只有几百人的小县城不成? 梁啸这次带出了一军苍头,整整九千人的规模,一路上攻城拔寨,去掉安定各地的人手,他现在还有五千人可用。由于他们进军疾速,很多地方都无暇准备,被一阵攻破。接连的胜利让梁啸渐渐变得自负,仿佛天下间没有做不到的事。 他做马贼,便已经做到了最好的马贼。 他做黑山贼,便能统领乌合之众将吕布打得狼狈逃窜,夺了他的赤兔马,也将袁绍c颜良打得全军覆没,更是杀死了袁绍的长子袁谭。 他做并州刺史,便能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北击匈奴和鲜卑,接连的两次战斗让南匈奴和中部鲜卑都元气大伤,此外还消灭了白波贼,将他们编入并州平民的户籍。 他眼下要杀了卫仲道的亲人为蔡琰报仇,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又怎么可以不所向披靡? 心存此念的梁啸,在抵达闻喜城下之后,二话不说,便下令四面攻城! 在以往的城池中,很少有坚持两个时辰以上的,不知这个小小的闻喜县,是能撑一个时辰呢,还是只有半个时辰呢? 与骄狂的苍头军相比,闻喜县却显得格外谨慎。 年轻的统领披甲带剑,亲自走上城头安抚士卒,城头上准备了不少的砖石c滚木,也有从府库中扒出来的不堪使用的弩机。 卫凯立在城头,望向城下黑压压的苍头军,和城北大纛旗下骑在火炭一般的赤兔马上的梁啸,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厉的微笑。 想必你就是威震并州的梁啸了吧,黑山贼酋,果然有些本事。 只是今天,本公子却想让你吃个苦头。 这样的想法一闪即逝,因为苍头军已经开始了猛烈的攻城。 苍头军甫一发动,卫凯便如数百县兵一般,感受到了莫大的鸭梨。 苍头军现在已经当得起百战雄师的名号,从杀戮中淬炼出的士气和威慑远非这些没上过战场的雏儿能够相比。若非是闻喜县准备充分,只怕第一阵的冲锋,便要被苍头军夺了城头。 卫凯咬牙坚持,大声地鼓舞守军,告诉他们贼寇必然会被击退,胜利必然属于他们。可究竟能不能守得住,他的心中也没底。 而在梁啸看来,又不一样。 自率军南下以来,他何曾遇到过像样的抵抗? 方才苍头军甫一攻城,便遭受了闻喜县城砖石和滚木的洗礼,守军中似乎还有些扎手的角色,战斗力能与苍头军相当,若非是数量太少,梁啸甚至都会担心他能不能攻陷此城。 半个时辰后,第一阵战斗结束了。 倒不是闻喜县的守军太过无能,连半个时辰都坚守不了,而是他们能力很强,远远超出了苍头军的预料,这才让苍头军的第一阵败退下来。 梁啸无法忍受这样的失败,他面容冷峻,手中高举马刀,只要狠狠地挥出去,身后的苍头军便会重整旗鼓,以更猛烈更紧凑的攻势登上闻喜城头,杀尽闻喜守军! 正当此时,西北方出现一列马队,为首一人深衣美髯,在马上高呼道: “主公且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卫凯为质 西北方出现一列马队,为首一人深衣美髯,在马上高呼道: “主公且住!” 梁啸冷峻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丝微笑,原来是鸣人回来了。 辛毗表字佐治,但却被梁啸硬生生改成佐助,而后又被称作鸣人。素有洁癖的辛毗一直以来都是梁啸百般逗弄也不感到厌烦的人。 只是,辛毗去长安为他讨要并州刺史的身份,这么快就回来了? 及至辛毗奔至梁啸的面前,风尘仆仆,须发散乱,他平时很是在意的仪表,此刻已全然没了。 梁啸不由一乐,开口问道:“鸣人,你几天没洗澡了?” 辛毗急不可耐地道:“主公,不可杀戮士族,尤其不可动卫氏!” 梁啸脸色一沉:“佐助此言何解?军师上书说卫氏杀了我们派过来清算土地的人,我不杀几个,他们怎会服软?” 辛毗却是一愣,他没想到卫氏竟然如此大胆,更何况三郡的田地足够,军师为何又派人来河东清算? 这些疑惑一闪即逝,辛毗明白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让梁啸停止杀戮,安定民心。 “主公,士族拥有为数最多的人才,我们若想立足并州,就必须要靠各种人才的治理,因此非依赖士族不可。河东卫氏乃是并州附近最大的士族,若是将其触怒,他们封锁士子北上之路,我并州就将面临无人可治之境啊!” 梁啸却道:“有你和军师不就行了,有的人读书把脑子读死了,什么孝悌友爱都不知道了,难道不该受到惩处吗?” 辛毗不知道梁啸说的是蔡琰的事情,只以为梁啸看重德行,心中一阵感喟,旋即正色道:“主公可曾见到难逃的庶民?” 梁啸微微一怔:“自然见过。” “难道主公希望这样的情况继续发生吗?主公本是黑山贼匪,便是流民而致,你难道要为了安顿十万的黑山部众,就将二十万的庶民逼得家破人亡吗!” 辛毗声色俱厉,慷慨陈词,终于一棒子把梁啸敲醒了。 是了是了,自己为昭姬报仇不打紧,干什么要让这么多人流离失所? 卫氏作恶不假,但依附于他们的庶民却没有错,自己要杀就去杀卫氏的人好了,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守军和平民? 想到这里,梁啸只觉脊背出了一阵冷汗,不由失了主见,向辛毗问道:“如此,为之奈何?” 辛毗略一思忖道:“打,先把闻喜打下来,然后派出使者,前往安邑!” 末了辛毗又补充道:“苍头军渐渐扬名于世,可不能在小小的闻喜城下受挫而归。” 梁啸点了点头,命令苍头军再次发动攻击。 两个时辰后,闻喜终于被攻破,胡赤儿好不容易抓到了守军的主将,将那人一把丢在了梁啸的身前。 梁啸“噌”地拔出安定宝刀,便将刀刃搭在了那人的脖颈,“你可知,你的冥顽不灵让近千的守军身首异处,更是折损了我数百的兄弟?” 梁啸本身长得并不凶恶,但这番话这样问出来,配着冰冷的刀锋,却是冷冽无比,让人心胆皆寒。 “说罢,你叫什么名字,本帅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刀下的年轻人猛地啐了梁啸一口,咬牙切齿地道:“本公子名叫卫凯,尔等贼寇为恶多端,必将作法自毙!” 梁啸眼睛一眯,语气却更加冷厉:“姓卫的?还叫凯子你可真倒霉。” 话音方落,梁啸就挥起环首刀,正要一刀劈下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主公且住!” 梁啸不用回头也知道,又是辛毗阻挠他。 辛毗在梁啸耳边一阵低语,梁啸这才缓缓变了脸色,只是拿刀背斩在卫凯身上,狠狠地道:“你小子等着,老子早晚必要手刃你!” 卫凯手足被缚,却毫不示弱:“你小子等着,老子早晚手刃你!” 梁啸哭笑不得,辛毗却是笑眯眯地到了卫凯跟前,“卫公子,幸会啊” 卫凯忽然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氛。 次日,洗了三遍澡的辛毗终于出发了。 辛毗作为梁啸——新任并州牧c虎贲中郎将的使者,将要前往安邑城中,与卫阀谈谈条件。梁啸则是驻军闻喜,一方面保持对安邑的威慑,另一方面也借此休整一番,等待后续兵力的到来。 河东卫氏乃是三百余年的大族,资财无数,但身处京畿之地,私兵却并不太多。毕竟天子脚下,蓄养了太多的奴客,只怕司隶校尉后脚就会跟上来。 因此辛毗去安邑的这一趟,多少显得有些有恃无恐了。他只带了胡赤儿和两百苍头军士做护卫,到了第二天午后便抵达安邑城下。 安邑乃是战国时期魏国的国都,魏文侯c魏武侯和魏惠王三代王治居于安邑之时,安邑曾经是整个天下的都会。后来魏惠王迁都大梁,而魏国也随之而衰落,却让人多少有些惊讶。 后来秦国攻取了河东,以为魏国在河东的残余势力过大,不敢将安邑设为郡治,但到了秦朝灭亡之后的汉朝,河东郡又恢复了安邑这个治所。 到了后汉时,光武帝定都洛阳,河东郡便被并入司隶一部,安邑因之在河东的重要都会作用,也渐渐凸显出其价值来。 河东卫氏,自汉武帝时期的大将军卫青和皇后卫子夫时代而发家,在百余年后的后汉时代,以精通儒学而声名大振。 后汉明帝时期,便征召河东卫氏的才子卫暠,但卫暠却在赶往洛阳的路上病死。因之卫暠极富盛名,于是河东卫氏便以卫暠为一世族。 如今被梁啸擒住的卫凯,字伯儒,乃是卫仲道的哥哥,却是卫暠的四世孙。 梁啸的知识,尤其是地理及百科知识比辛毗要丰富得多,但论及当世的学问,梁啸却是连一个小小的闻喜县主簿都不如,比起辛毗更是被甩了几条街。就在梁啸还执意拔除河东卫氏的时候,辛毗已经想到如何对卫氏恩威并施,让他们专心为并州一带的新霸主梁啸做事。 辛毗的办法很简单,而且这个办法梁啸曾经对白波贼的降兵做过,当时梁啸称之为“胡萝卜加大棒”,辛毗深以为然。 简单来说,就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辛毗进入安邑城的时候,安邑城已经人人自危,在卫氏的安抚和挟裹下纷纷聚集在卫氏一族的周围,因畏惧梁啸的虎狼之师而逃难来的流民已经有数万人之多。 辛毗看在眼里,心里蛮不是滋味。将卫氏连根拔除这样的决定,不可能是田丰不知道的,可是田丰既然知道,竟不劝谏主公,真是难道说,元皓他? 辛毗心中霎时闪过一种可能,不由觉得有些后怕。 他几乎是本能地告诫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 河东卫氏的族长唤作卫嗣,子嗣不多,唯有卫凯卫宁二人而已。卫仲道便是卫宁,早早地夭亡,让卫嗣心痛不已。眼下长子卫凯又在月前离家去游历,到现在尚未归来,让卫嗣很是心急。 关于并州梁啸屠戮庶民的传闻,卫嗣是嗤之以鼻的,因为他也派人四处散布这样的流言。如此一来,更多的庶民畏惧并州军的军威而难逃,他们卫氏虽然在梁啸的攻城野战中元气大伤,却也能凝聚更多的庶民,这也是一股力量。只要这股力量足够大,便足以对抗梁啸,在最后一刻,让他身败名裂。 辛毗见到卫嗣时,卫嗣正为安顿流民的事忙的不亦乐乎,可是辛毗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因为辛毗说:“卫公,你家大公子在我主公手上。” 卫嗣顿时慌了。 他已经年过半百,唯有卫凯一个儿子,若是再出了什么闪失,他必将成为卫氏一族的罪人。 然后辛毗又道:“不过没关系,我家主公不会害大公子的性命,只要大人配合,纵然是撤出河东,也无不可。” 于是卫嗣隆重地延请辛毗到大堂之中,尊辛毗坐在主位,献上整个安邑城最醇美的酒,命令整个河东最好的厨子为辛毗整治菜肴,又让管家请来安邑舞姿最卓越,才艺最杰出的舞姬来。 但辛毗却摆手阻止了卫嗣。 可辛毗越是这样,卫嗣就越是忐忑。辛毗若是贪恋声色犬马,倒还好说,若是他一味地不受卫嗣的讨好,那卫凯可就真有危险了。 辛毗随后说道:“我家主公现在已是并州牧,想要征辟大公子为门下从事中郎,辛毗此来,便是告诉卫公一声。” 卫嗣脸上堆着苦笑,心中着实发苦地厉害。 征辟卫凯为从事中郎?这根本就是人质嘛! 辛毗又道:“河东卫氏世代忠良,我家大人现在也已是朝廷命官,一方诸侯,此时想必卫公你是赞同的,大公子也极是喜欢,因此辛毗此来,为的便是安定卫公的心。您无需担忧。” 卫嗣仍然在笑,可是笑容依旧是那样地不自然。 这是让他无需担忧吗? 深吸了一口气后,卫嗣终于冷静了下来:“然后呢?” 他知道辛毗的目的绝对非止于此,所谓早死早超生,还是让他快点说出来好些。 “喔,差点忘了,我家主公缺粮,需要一百万石粮草,还有十万金,以安顿百万民众。此外,请卫公安抚民众,让他们回自己的家去。卫公家里的私兵最好解散,毕竟现在白波贼已经为我家主公剿灭,留这么多兵,旁人可是要诽谤大人的。” 这番话说完的时候,卫嗣的脸已经变成了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怜子情如水 在辛毗“胡萝卜加大棒”的忽悠之下,卫嗣最后痛心地交/出了八十万石粮草,七万金,允诺一定送到晋阳。辛毗回去的时候,就带走了十万石粮食和五万金,至于其余的资财,却要卫氏慢慢筹集。 经过辛毗的一番指点,梁啸霍然明白卫氏是无法连根拔除的,一路南下的攻城野战之中,也让梁啸的怨愤情绪得到了发泄。更何况手中握有卫凯,不愁卫氏不听话。而安顿黑山贼部众和白波贼的事,也完全能够在白波谷以北的地域解决掉。 梁啸神经大条,只以为田丰向他谎报信息只是一时大意,回去之后便也不再理会,却是辛毗找到了田丰,气势汹汹。 当时田丰正在刺史府的第一进大厅里处置政务,辛毗直接便冲了上去,一把夺了田丰手中的笔。 “田元皓,你下得一手好棋!” 田丰颇有些惊愕之色,疑惑问道:“佐治此言何意?” 辛毗道:“河东卫氏一事,为何要挑唆少督帅如此?” 田丰作恍然大悟状:“这正是遵从了少督帅的吩咐,他说要打土豪分田地,河东卫氏便是河东最大的土豪。” 辛毗皱眉不语,只是死死地盯住田丰,末了终于开口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是在向天下的士人挑战么?” 田丰以手扶额:“原来若此只是,依照少督帅之前的三个愿望,尽快还并州一个安定,这却是最有效的方法。此事是我失察是我失察” 辛毗努力想从田丰的眼中读出什么,奈何田丰老谋深算,在如今的并州境内智谋第一,却是无人能够算得过他。 良久,辛毗叹了口气,这才离开。 于是,并州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春天。 在安顿黑山部众和白波部众的忙碌中,辛毗渐渐忘却了因河东卫氏所带来的不快,眼见着又到了初夏,田地里的谷物快要成熟,从白波谷和河东卫氏运来的存粮也是快要吃光,只要能安然度过这个青黄不接的阶段,并州大体上便可算作安定了。 在这样初夏的一天,风和日丽,并州牧梁啸仍是蜗居在府邸之中。他的州牧府后院有一片荷花池,在辛毗得知荷花已开之后,便被辛毗拉着来到这里赏花。 随同前来的还有河东卫氏的大公子卫凯,甄尧却是因为要辅佐田丰安排夏收之事,暂时脱不开身。 由此,两个风流雅士和一个马匪山贼在荷花池上荡着一叶扁舟,把酒叙谈。 辛毗文采不错,早在梁啸大战白波贼的时候就已显露了出来,此刻面对着一池春水,半面荷花,不由放声长吟,不多时,一篇《莲花赋》被他不用纸笔便已作成。 梁啸笑道:“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鸣人平日里极是低调,但文采斐然,却非我这等俗人能够比拟的了。凯子你也是以文采称雄,不如也即兴来首诗,把鸣人比下去!” 卫凯笑道:“佐助先生大才,卫凯不如也。” 他跟在梁啸身边久了,发现梁啸也非传闻中的不堪,梁啸的思维有时很复杂,复杂到卫凯怎么想也想不通,有时又极简单,简单到让卫凯大感意外。他发现梁啸名为州牧,可无论做人做事,都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架子,之前的凶恶之名实乃谬误,梁啸这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滑稽。 因此卫凯对梁啸的憎恶渐渐消失,反而乐意结纳这个新朋友。 梁啸一巴掌拍到了船头的酒案上:“凯子该打!命你一刻钟之内,赋诗一首,不然本州牧要打你屁股!” 卫凯无奈,苦笑之下,只好作了一首《采莲》 。 与辛毗的铺陈描述荷花的美景不同,卫凯所描述的是少女采莲的情态,比之辛毗要灵动许多,但文采上却略处下风。 听到卫凯将自己的那首诗命名为“采莲”之后,梁啸似是想起了什么。 “采莲采莲采莲南塘秋”梁啸喃喃念道,眼神也变得极其温柔,“我想起来了。” 辛毗和卫凯两人皆是见怪不怪,梁啸会时不时想起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已经习惯了。 于是梁啸低声缓吟道:“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卫凯不由眼前一亮,击掌赞道:“好诗!好诗!” 辛毗默默品砸半晌才道:“意境极美,却是意犹未尽,少督帅大才啊。” 梁啸呵呵笑道:“莲子清如水怜子情如水又有什么好可怜呢?” 辛毗和卫凯面面相觑,却是多少有些不明所以了。怜子情如水的音韵他们自然是听得懂的,可是梁啸后面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小子也是为情所伤? 啊呸!这小子见漂亮姑娘就调戏,还能为情所伤?鬼才信呢! 卫凯眼珠一转,便再次请求梁啸赋诗。在他看来,梁啸看似平平,实则隐藏着不可估量的潜能,他常常为诗赋的措辞而绞尽脑汁,梁啸却能够不经意间说出妙绝惊人的词句来,真是令人惊讶。 梁啸喝了杯酒,眼中已是有了苦意,淡淡地道:“想听诗?好,只是不许外传。” 辛毗和卫凯都是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辛毗和卫凯听到第三句的时候,都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听到最后,却已是没了表情。 长路漫浩浩忧伤以终老这梁啸,究竟想的是什么? 听完这首诗,他们似乎可以相信梁啸是为情所困了,因为这首诗,分明就是情诗嘛。 沉默了半晌之后,辛毗说,“少督帅惊才绝艳,纵然是不做将军,也可以做一个大文豪的。” 卫凯却说:“凯生平所见之人中,唯有一人能与少督帅媲美。” 梁啸咧嘴一笑,自顾自地饮酒,辛毗却是好奇的追问是谁,竟有如此大才。 卫凯叹了口气:“便是我那弟妹,蔡琰。” 他话音未落,梁啸的手不由一颤,杯中的美酒就已洒落下来。辛毗和卫凯两人不由有些惊讶,梁啸笑了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你们继续说。” 卫凯不虞有他,眼中也颇有遗憾之色:“当年父亲费尽辛苦,终于为我弟弟卫宁求得了一门婚事。对方乃是当世有名的饱学鸿儒,蔡邕蔡伯喈的独生爱女,唤作蔡琰,表字昭姬。可惜我那兄弟天不假年,自由便是体弱患病,蔡琰过门之后仅仅一年,仲道便咯血而死,之后蔡琰也回到了陈留老家。此时佐治先生想必也知道一二,但那蔡琰不愧为名门之后,文采超卓,令卫凯自叹弗如。” 辛毗也道:“可惜伯喈先生后来为王允所杀,当真令人痛惜。” 就在这时,梁啸突然道:“这世上杀人不眨眼的不是强盗和山贼,除了胡虏蛮族之外,还有那些峨冠博带的风流雅士!” 辛毗和卫凯都是心中一惊,不料梁啸说出如此激愤的话来,只听梁啸又道: “我在谒戾山做马贼时,打劫来往客商,通常只是抽取货物,很少杀人,就算杀人,也大多是杀护卫的壮丁。若是百姓走我看的道儿,是一定不会劫杀的,若是他穷困,我反倒还要给他几斤粮米。 “你们士族大家,名士高门,又何曾顾过百姓的死活?你们为了一己之私欲,置天下万民于水火。王允当年铲除董卓,本是大功一件,可他太过专横,将凡是董卓提拔过的人都杀了个干净!尔等黑白分明,非友即敌,可黑白敌友易分,对错却难以甄别。 “尔等不过是为了利益,为了权势,一群追逐名利的土鸡瓦狗,仅此而已!在尔等眼中,天下苍生不过是博弈的棋子,子嗣妻女不过是交/换的筹码,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纵然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小人恶贼,但有利于家族,便要尽心接纳,纵然对方是无辜无罪的路人,但不利于家族,便要费尽心机地排挤c打压,甚至杀害! “你们对待庶民如此,对待同僚如此,对待亲戚朋友如此,可你们对待真正的恶狼呢?当年董卓作乱京师,你们士族又到哪里去了?他一个粗/暴武人,荼毒华夏,怎么不见你等士族奋起而斗争! “在沙漠中有一种鬣狗,他们成群结队,只要遇见尸体,便会毫不犹豫地前去争抢,可若是遇到真正的雄狮和狼群,便四散而遁,狼狈溃逃。你们士族,便犹如这鬣狗一样,人模狗样,端的可恶!” 梁啸骂到最后,辛毗和卫凯都已经变了脸色,卫凯年轻气盛,甚至要伸手拔剑。 辛毗阻住卫凯道:“少督帅醉了,伯儒莫要当真。” 梁啸一番话骂得畅快淋漓,仰天大笑,忽然又按住卫凯的肩头道:“伯儒,你可有昭姬的消息?你能不能告诉她,我好想她” 卫凯和辛毗不由一惊,始才明白梁啸真的是为情所困,而且梁啸所思之人,竟然是卫仲道的遗孀,蔡琰! 酒不醉人人自醉,原来此时的梁啸,却已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榻上策 四面烽烟,真的是四面烽烟。 梁啸在看到前线送达的军报时,差一点就吓尿了。 北方有鲜卑,西方有匈奴,南方是张杨,东北和西北则分别是颜良和袁绍。 四面楚歌? 不对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五路合围,并州东邻太行,西接大河,北扼长城,南通司隶。东面c北面c西面本来便是天险,而联军几路合围,已把仅有的几个出口给堵死了。 肿么办? 梁啸一时间慌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百万黑山贼被袁绍的两三万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今苍头军的战斗力虽高,却是兵力大减,就算是算上雁翎骑,也才一共八军七万人。 联军的数量呢? 梁啸粗略算了下,鲜卑和匈奴当在十万人上下,张杨势力弱小,能有个两三万人已经不错,颜良和袁绍的话,总数当在七八万左右。 这样加起来,有二十万。 二十万啊,二十万大军,可不是二十万的白波贼! 苍头军能够以一军之力击败数倍于己的白波贼,却很难用同等的兵力将袁绍的精锐步兵击败。更何况袁绍上次大败,这次便不会再那样狂妄自大,他若是谨慎推进,不露破绽,苍头军便极难取得成果。 单是对抗袁绍大军或是草原大军,苍头军都将极为吃力,遑论两军齐鼓而进? 梁啸顾不得还是深夜,便来到了田丰所居的小跨院外。 亲兵见是梁啸,都好生尊敬,因为梁啸在他们的心中,已经与神无异。 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统帅,将并州南北的白波贼和匈奴人先后收服,还给了并州一个安定。他又命人清算土地,授田于民,使流民有所居,鳏寡有所恃,孤独有所养,盗匪从良,民人自强。田野里的麦子已经呈现出黄绿之色,相信不久之后,并州就将恢复往日的繁荣和富强了吧。 面对年轻士兵的灼灼目光,梁啸倒有些不好意思,躬身闪了进去。 到了田丰的房门外,梁啸敲了敲窗:“先生。” 房中隐隐传来鼾声,梁啸又敲了敲窗道:“先生?” 房中仍是隐隐传来鼾声,梁啸这次的声音大了些,依旧是敲着窗:“先生醒醒。” 房中传出的鼾声更大了些,梁啸又叫了两声,终于不耐,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咣当”一声,门扇撞在木棂上,梁啸大声道:“元皓快起床!” 田丰倏地坐在了榻上,此刻他脊背挺直,脸上已毫无困倦之色。 “若是早些时候撞门,又何须耽搁许多时候?” 田丰的第一句话竟不是询问要事,而像是埋怨梁啸不敢撞门。 梁啸当下就火了,“噌”地拔出安定刀架在了田丰的脖子上:“田元皓!你若不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计策,休怪我刀下无情!” 孰料田丰只是哂然一笑,用手指夹着刀身往旁边挪了挪,语意阑珊地道:“可是袁绍联结鲜卑c匈奴,纠合张杨来攻?” 前线的军情皆是第一时间传达到梁啸的手中,此时田丰神机妙算,梁啸却未曾在意,仍是凶巴巴地道:“我知道你田丰还想着袁绍,可你已成并州军一系,若敢降而复叛,袁绍第一个便饶不了你!快给本帅一个破敌之策,不然地话,嘿嘿” 田丰面露不屑之色:“难道若是丰给不了少督帅一个破敌之策,少督帅便要挥刀自宫么?” 梁啸脸上闪过极为怪异的表情,终于收了刀,深吸了一口气道:“有多少人为了权势而挥刀自宫,我不知道,但梁啸明白的是,若是不能守护这一方百姓,完成吾人并州牧的使命,便是死一万次,也是不够。” 田丰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请少督帅点灯。” 梁啸这才意识到房中还是一片昏暗,走到院外吩咐亲兵去叫辛毗跟高顺过来,自己倒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灯,对田丰使唤他这个主公显得不以为然。 当梁啸取了个坐垫席地而坐之后,田丰却仍是高踞榻上。 梁啸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心道田丰今日不走寻常路,天晓得他能捣腾个什么计策出来,待会儿等辛毗和高顺都过来,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然而,当辛毗终于赶到现场之后,却是为眼前的景象所震精了。 当时辛毗见亲兵传唤得紧急,没顾得上洗脸,衣服也穿的歪歪斜斜,他就这样一路小跑过来,到了田丰的院内时,透过窗棂上的黑影看见一人虔诚地坐在地上,尽心聆听,而另一人则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 等到他进了房中,而梁啸犹自专注,竟未觉察到他的存在。 榻上的田丰盘腿而坐,身上犹着小衣,但眉宇间神采飞扬,一改这些天的疲累之色。 “袁本初资望卓著,统御非凡,谋臣以百计,而良将千员。冀州田土肥沃,富饶甲于天下,是以袁本初雄兵十万,虎踞河北,可北上吞灭公孙瓒c公孙度,不费吹灰之力。其后袁绍尽占河北之地,兵甲富强,士民团结,而袁氏一门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无数,此诚不可与争锋也。” 听了这样一段的慷慨陈词,辛毗明白了田丰这是在分析袁绍。不得不说,田丰说的极为到位,袁绍的强大已成无可避免之势,这在当时几乎所有有识之士的眼中来看,都是极易捕捉到的一点。 但天下的局势何止河北一隅,况于自己关系极好的新任并州牧梁啸来说,本身亦具有极强的洞察能力。 辛毗也像梁啸一般,静坐在地上,开始聆听田丰的画策。 “中原自董卓乱起之后,士民流离,千疮百孔,非不世出之英雄不能救之。曹操虎踞兖州,东击陶谦,西控张邈,但能假以时日,中原必成曹操之中原。许子将曾评此人曰清平之能臣,乱世之英雄,而天下已乱,恰逢曹操之机。况中原士族根基深厚,非等闲难以斡旋其中,人才虽众,却不能为主公所用,是以中原虽好,却必将是曹孟德之中原。 “吴越民风剽悍,丹阳精兵甲于天下,本是一处极好的崛起之地,荆襄东连吴会,西通巴蜀,北接中原,亦霸主之业也。然主公北人,主公麾下将军亦皆北人。北人骑马,南人乘船,北人是以擅陆战,而南人擅水战。而荆襄c吴越之地,素重宗族,尤甚于中原。非吴人难以治吴,非楚人难以治荆襄。是故荆襄虽好,吴越虽险,却非主公的根基之地。” 就在这时,高顺也闻讯而至。他听了吴越c荆楚之地的后半分析,觉得北人骑马,南人乘船一句说得极好,苍头军士虽然勇猛可用,却是不宜水战。 高顺对田丰和辛毗素来敬重,几句话停下来觉得大有道理,便也同梁啸和辛毗那般席地而坐,凝心聆听。 “关中,帝王之业也!秦始皇始于咸阳,而高祖起于长安,有八百里秦川,四面环山,形势之所极擅。关中之西有凉州,北邻上郡c大河,南接汉中,东控函谷。由是西得胡马之利,北拥盐池之厚,南凭桑梓之丰,皆为守战之用。东方函谷可达关东,正为兵锋所出! “而今韩遂c马腾混战不止,李傕c郭汜实土鸡瓦狗之徒,羌人作乱,尤甚于匈奴。关中沃野千里,庶民以百万计,偏偏无人驻守,无人割据,所谓天其所予,孰不取之?” 田丰说到这里的时候,梁啸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 “主公方今为并州牧,可东结于袁绍,西灭匈奴,由河朔入上郡,下关中,八路军直抵长安城下,李傕c郭汜不可当一战,关中民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而后据守函谷,西平韩遂c马腾之乱,以收羌人之心,募集勇士,征召良马。再遣一偏师南下汉中,扼住巴蜀北上之路。刘焉一守门之犬耳,不足为虑。 “主公遂成昔日强秦之势,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汉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志,并吞八荒之能。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横而斗诸侯,可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一俟刘焉身死,巴蜀动荡,主公即可遣精兵良将,袭取巴蜀。关东诸侯连年争斗,早已元气大伤,以十万锐师东向,无不所向披靡,尽得膏腴之地。北方匈奴c乌孙c鲜卑之类,袭扰华夏数百年,当效秦时蒙恬,将大军征讨,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尽歼胡虏于国境之外! “适时主公奋始皇c高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袁c曹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威震四海!天下一统,成就帝业!” 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 梁啸不由地痴了。 天下,天下! 这是一个多么有诱/惑力的字眼。 田丰经过一番慷慨陈词之后,终于成功地激发了这个黑山贼少督帅胸中澎湃的斗志,他从梁啸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足以烧尽一切,在灰烬中重获新生,犹若常山之战时的凤凰涅槃! 他做到了,他激发了梁啸的天下之志。 可田丰想不到的却是,一种属于天机的生命力正在梁啸的体内沛然爆发,这股力量远远超出田丰的想象,将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带来真正的太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故人归 后世的史书中将田丰在初平元年的榻上定策名之为《榻上策》 ,无数谋臣豪杰在阅读了这样一篇策论之后,无不称赞田丰智计杰出,深具大才,不愧为河北第一军师之号。而关于榻上策的实施情况,却并没有同等数量的人来赞同。人们惊叹于田丰的才华时,也在为榻上策的不得实施而惋惜。 至于为什么榻上策没有得到验证,却是因为一个人的来访。 当时正是并州牧的梁啸还在部署兵力,调配粮秣的紧张工作之中。榻上策描述的情景虽然美好,却是一个长远的战略规划,对于眼前的事,他们还不得不关心。 辛毗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田丰为梁啸谋划的破敌之策,只听到了整篇榻上策的精华部分。而田丰给梁啸的破敌之策也非常简单,就是与袁绍结盟,攻打鲜卑和匈奴。 可袁绍的长子袁谭被梁啸杀了,两军又怎能结盟?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田丰说,只要给袁绍许诺足够的好处,袁绍就没有理由不接受并州军的示好。可袁绍眼高于顶,气量宏大,多大的好处才能打动袁绍呢? ——整个并州,难道还不够么? 当梁啸问出什么好处才能打动袁绍的时候,田丰如是答道。 是啊,整个并州,难道还不够么? 梁啸想要入主关中,而代价便是放弃并州。 并州在眼下看来是梁啸势力的根基,却是四战之地,不易守御,既然如此,放弃眼下的根基之地——并州,进而得到整个天下,孰是孰非? 是个傻子都会选大一点的馍馍,梁啸不是傻子,梁啸甚至是辛毗和卫凯眼中的聪明人。 田丰为他画了一个大大的饼,已经让梁啸饥饿难耐,迫不及待。 就这样,梁啸命令青牛角扼守白波谷,防备河内太守张杨的兵马,而辛毗则作为使者,前往上党郡的袁绍大军中,向袁绍面陈利害,暂缓袁绍军的攻势。 与此同时,苍头军以降将徐晃为主将,驻守西河郡的离石要塞,在渡口的东面严阵以待,将南匈奴牢牢当在大河以西。高顺则是率领苍头军主力北上,协同雁翎骑的首领聂文,一同迎击鲜卑和颜良军势。 就算袁绍不为所动,依然坚持着要复仇,以辛毗的才能,总是能将其拖住。因此高顺和聂文在北线迅速击败敌军之后,再南下会师,与袁绍大军决战,也无不可。 如果袁绍聪明,等并州军从并州撤出之后再进来。如果袁绍只有中人之姿,那么苍头军便只好与袁绍决战在晋阳城下,在击败袁绍之后再引军西向。 五路大军,似乎也并非不可战胜嘛,离天塌下来,不是还差得很远么? 身边没了辛毗这个帮手,田丰又要尽快派出官吏督导夏收,因此头一天部署兵力和调配粮秣的工作就落到了梁啸的头上。 幸亏有卫凯和甄尧帮忙,不然梁啸看着那一堆的竹简就要发怵。 但接受了这样的工作之后,梁啸竟发现上手极快。 当他以极高的效率工作了一个时辰之后,才恍然若悟。 他来到三国之前,做的不就是信息分析和处理的工作么?那时候的信息已经大多用电脑显示器上的点阵来表达,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深度还是广度,都已经远远超过了三国时代的公务处理水平。他本就是做分析和处理信息,规划各种建设决策的,此时去处理并州的政务,也是触类旁通。 因此卫凯和甄尧都不免震惊无比。甄尧将他的崇拜之情写在了脸上,卫凯却是心中压抑至极,想不到这个山贼出身的文豪竟然也擅于料理政务。 梁啸你武艺不错,领兵有能,文采斐然,政绩也在逐步地建立你虽然是个山贼,却拥有世族俊彦才有可能拥有的才能你究竟是谁? 梁啸却是不关心卫凯心底的疑问,只是专心干活,不经意间到了天黑,又到深夜。 灯光下的梁啸看着整整两个大案上的木牍和竹简,觉得心中舒服极了。 难道说,他也有工作狂的潜质? 但不论如何,都是该去睡了。甄尧需要睡眠,卫凯也需要睡眠,守卫梁啸安全的胡大和胡赤儿,也需要睡眠。 梁啸自己,更需要睡眠。 他走向后院,若无其事地来到自己的卧房,须臾之后便熄了灯火,安然入睡。 梁啸房中的灯火熄灭之后,隔壁房间的窗口才传出一身轻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两下,倏然隐入了黑暗之中。 那人关了窗子,独自躺到榻上,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眼眶一热,险些就要哭了出来。 他们春风一度之后,梁啸还是冷落她了。阎涵已经知道自己深爱着这样一个带着三分的轻薄浮浪,却又用情至深的梁啸。她爱的便是这样一个梁啸,可梁啸爱的却不是她。 但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可以陪伴在梁啸的左右,她愿意让琰姐姐做大,她做小,她甚至想到了梁啸根本不娶她的可能,他甚至愿意永远做梁啸的妹子。 可梁啸自那以后便刻意回避着阎涵。 不是不经意间,而是刻意。 这让阎涵伤透了心。 可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又没有办法向马贼那样拿着刀架在梁啸的脖子上,让梁啸来跟自己亲热。 她不能解开梁啸心中的结,又何尝解开过自己心中的结? 独自捱过了不知多少个夜晚的阎涵,今夜或许又是无眠。 但不久之后,阎涵便听到了隔壁的响动。 他又要做什么? 阎涵想要走到窗边,来开窗户去看,却是突然间心中生了胆怯,终究没有起身。 他日夜思念着琰姐姐,想必又是喝了酒,起来去开闸放水也不无可能——开闸放水的说法,还是从梁啸那里听到,是说吃饱喝足之后,去茅厕嘘嘘的意思。 想到这里,阎涵不禁轻轻地一笑,让黑暗的房中忽然绽放了明眸贝齿的光辉。 但阎涵错了,她想错了,梁啸根本就没有喝酒,也不是去开闸放水。 有人来找他。 胡大可以一言不发地进入房中,用手指在榻边的敲击和眼神告诉梁啸发生了什么,但这些却不是阎涵能看到听到的。 所以梁啸很意外地起身出去,去见那个自称故人的人。 这真的让人太过意外,因为那个自称故人者,正是一年前在谒戾山遭受屠杀之前失踪的山寨管家,梁仓。 按照山贼的秉性,梁仓是寨中的二头领,也应当具有天老大,寨主老/二,他自己老三的气质,但实际上作为二头领的梁仓不仅对大头领梁师隰尊敬到了骨子里,对梁啸也是倍加尊敬。 老爹梁师隰几次劝梁仓随意一些,但梁仓却不曾逾越了那个似乎叫做“礼数”的东西。 所以当时山寨的死尸少了两具,梁啸知道梁仓没死,却绝没有怀疑过梁仓一次。 与之相应的是李大目屡次被梁啸看上,却终究没能有机会把一切都问出来。 那么,梁仓失踪之后再度出现,又预示着什么? 梁仓见到梁啸的时候,梁啸已经没了往日的稚气,渐渐地朝向一方霸主的样子发展。梁啸的眉目容貌虽然还是平平常常,并不十分帅气,但他脸颊比之一年前更显瘦削了些,线条也更刚硬了些。梁仓当年曾经粗涉相人之学,知道人的面容能够记录过去的人生轨迹,他用相人之法跟梁啸过去一年的经历做比对,已经确定了那些传闻的真实性。 少头领,这一年来的确是杀了很多人,也成长了许多! 梁啸的双眼也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清澈,但也不显得浑浊。他的眼中似乎正渐渐蒙上一层雾气,让人看不出深浅,又兴不起敌意。与眼睛相邻的眉毛却是粗重了一些,也显得梁啸更具英武和果敢的特征。 这些特征组合起来,梁啸的眉毛c眼睛c口鼻c脸颊等等,都是平平常常,但整体的气质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说一年前的梁啸还只是一个游侠儿,如今的梁啸就更像一个即将登上战场的将军,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这让梁仓非常高兴,也让他觉得振兴梁氏一族大有希望。 “仓叔,你终于回来了,这一年来过得可好?”梁啸的眼中有感动,有喜悦,但更多的,却是疑惑和询问之意。 梁仓以足智多谋在当年的山寨中著称,看见梁啸的疑惑,只是笑道:“山寨的事,后面慢慢说。今夜我骤然来此,却是因为你有性命之忧。” 梁啸双眉微挑:“仓叔多虑了,并州虽然四面烽烟,但要一路路地解决也并无不可。袁绍虽然势大,但必定败亡。” 孰料梁仓只是摇头:“却非因为此事。你关于守御并州的谋划,本是极为高明的。” “那还有什么危险?” 梁仓并不回答,反而开口问道:“少头领可认识一个智计过人的女人?” 梁啸旋即想到浮云,浮云自从与他春风一度后,便没了踪影。梁啸不知道浮云为什么离开,但浮云的离开已成事实,却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事。难道说仓叔见到了浮云? “那女人才学极深,又智计过人,若是男儿,必当成为一方俊杰。”梁仓说到这里,喟然一叹,眼中复而燃起了希望,“少头领能得到此人的帮助,可谓幸甚。” 梁啸问道:“仓叔,那女人是不是二十岁出头,容貌艳丽,风/骚入骨?” 梁仓的脸上满是讶异,连忙摇摇头道:“不不,那女人容貌丑陋不堪,嗓子喑哑难听,还有些佝偻,若非是她提到你,我是理都不会理的。” 梁啸却是一愣,丑陋不堪,嗓子喑哑,还是个驼背? 这这肯定不是浮云了,那会是谁呢? “如此看来,那女人少头领也不认得了?这倒奇怪” “不妨,仓叔说说正事,为何我有性命之忧?”梁啸压下心中的疑惑,笑问道。 梁仓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缓缓伸出了右手,伸开五指,露出了一个小巧的锦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鸿一刀 南风缓缓吹,吹皱了滔滔大河水,吹皱了田野中的麦田,将碧绿的原野吹成了一滚滚黄绿色的浪潮。 在南风的吹拂下,并州牧府邸发出了连番的调兵将令,高顺c聂文两员大将分别率领数万人马开赴北方,并州发动了紧急动员令,凡是太远c雁门c西河c上郡居民,到达成军年龄者一律征发守卫城池。梁啸不会用他们来攻城野战,但有人守着城池,总比空着要好。纵然前线的苍头军能够让袁绍再一次铩羽而归,但后方有兵力在,袁绍就会忌惮更多,不敢轻举妄动。 似官渡之战中被对方袭击后方的举动,梁啸是决不允许在自己的领地内发生的。 在高顺和聂文大军出征的第二天,并州牧梁啸率领最后的一万人,开赴九原,策应四方。 与先前几路兵马不同的是,并州牧梁啸被并州别驾田丰为首的官员留在了十里长亭。别驾田丰说,州牧大人为并州安定不辞辛苦,平日里连酒都舍不得喝,今日饯行,更为梁大人壮行。 梁啸不知道田丰说的舍不得喝酒是从哪里来的,但觉得这家伙既然提出了榻上策,想必是一心一意地为自己谋划,对这个说法也不太在意。 但席上田丰命人上酒的时候,梁啸才明白这个舍不得喝酒是什么意思。 田丰竟然派人找来了足足百年的汾酒! 梁啸顿时觉得受宠若惊了。 一万苍头大军整整齐齐地列在官道上,早有小吏从人抬来了一案又一案的酒食,官道上香飘数里,确是非凡。 等到准备停当,田丰这才起身倒了整整三大爵老汾酒,放在一张托盘里端到了梁啸面前。 梁啸一直以来自诩屌丝,到此刻也不禁得意了起来。多年后有个说法叫做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酒水就泛滥,梁啸望着眼前列队的大小官员们,无不殷切地瞩目于他,心中油然生出了一股指点江山的气概。 田丰已经双手高举着一爵老酒,捧到梁啸的面前:“第一爵,敬大人北却胡虏,南并白波,为我并州扫清外患!” 梁啸脑袋一热,接过大爵,并不立时饮用,反而一手高举对着长亭外的一万苍头军,高声道:“你们是跟随我整整一年的兄弟!你们攻杀了南匈奴右贤王,挫败了中部鲜卑,吞灭了白波贼,都是我并州好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扫清外患之功,梁啸不敢居首,这一爵,我敬你们!” 苍头军方阵顿时炸开了锅,早有张雷公吼了起来:“没有大督帅,就没有苍头军,吾等苍头将士,与大督帅同饮!” “与大督帅同饮!” 一万人齐声吼了起来。 梁啸眼中有了感动,不再多言,举起酒爵,咕咚咕咚将老酒尽数汲入腹中。 田丰这时端起了第二爵老酒:“第二爵,敬大人厘算土地,料查人口,授田于民,为我并州富强奠基!” 梁啸纵是脑袋发热,也还有个限度,他不知道方才那一爵能产生什么效果,却知道这一爵着实不该是让他先饮。 他举起大爵,面向田丰为首的大小官员:“梁啸才不过中人,怎会有如此大才,怎会有如此远见?纵然我于政务稍有心得,也终究是一个人。这一爵,该敬别驾大人,该敬卫中郎c甄中郎,该敬晋阳令,该敬我并州大小官员们!没有你们,并州何来今日!” 田丰一直紧绷的脸颊也露出了些许微笑,身后大大小小几十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如何答复州牧梁啸。 “没有大人慧眼识人,田丰怎会有机会前来并州,又怎会有机会安定百万民众?没有大人心忧百姓,注重民生,田丰的策略又怎能实施?没有大人守备四方,吾等又怎能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这一爵,当与大人同饮!” “与大人同饮!” 田丰为首,卫凯c甄尧和晋阳令纷纷响应,身后数十人如影而从。 梁啸望着田丰,发现这个曾经恃才傲物c曾经看不起山贼的田元皓眼中已经尽是真挚和诚恳之色。 从敌人到袍泽,若是榻上策能够顺利实施,这段事迹也将会流芳千古吧。 梁啸不再犹豫,当下与众人同饮一爵。 接着,田丰又端起了最后一个大爵:“第三爵,愿大人马到功成,破敌取胜,为我并州基业更创天地!” 梁啸接过大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梁啸得苍头军若此,得军师与众卿若此,得并州若此,焉有兵败之理?得民心者得天下,吾等顺民而行,必将成为华夏霸主,寰宇最强!并州,九州,天下!这些都是要我们一步步去开拓的,无论是袁绍,还是南匈奴,鲜卑,都不过是我们大业的一块块垫脚石。而此等大业,又怎可尽赖梁啸一身?这一爵,与诸君同饮!” 这是梁啸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表露野心,顿时令许多人双目放光,热血澎湃起来。 原来州牧大人志在天下! 梁啸目光掠过众人,却发觉田丰的眼神有些遗憾之色,及至他凝神望向田丰,田丰又已是和卫凯c甄尧他们一个样子。 “这一爵,与诸君同饮!” 梁啸率先吼了出来,紧接着苍头军,官吏们也纷纷响应,须臾之后,十里长亭已是沸腾了。 然而,在这沸腾中,却有一人冷静地出奇。 他不过七尺身材,可谓矮小,然而他瘦小的身躯里,却似乎拥有一股惊人的力量。 他一身皂衣,扮作一个小吏跟在卫凯的身后,双目狭长,眸中闪烁着冷光。 他瞄向梁啸,见梁啸已经举起大爵,开始饮酒。 梁啸已经喝了一半。 梁啸就要饮尽了。 此时,便在此时! 人群中一个小吏倏然发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恍若一道闪电般袭向梁啸! 梁啸还是仰面朝天,最后一口美酒还留在喉间,心中却有了苦涩。 元皓,你终于还是选择了袁绍么 与晋阳城外宏大的饯行不同,壶关关城上袁绍为上党郡新任的并州簿曹辛毗举办的小宴就显得寒酸了许多。但若是看宴会的质量,显然是小宴胜过大宴。 虽是小宴,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得,无所不有。 故主袁绍对辛毗很热情,热情到让辛毗觉得有些不妥。 袁绍生得仪表堂堂,看似气量宽宏,其实和他的老友曹操一样,都是个记仇的人。辛毗当初在巨鹿郡被聂文擒住,又归降了黑山贼,站在了冀州的对立面,袁绍又为何不对他冷眼相待? 奇怪,无论怎么看都奇怪。 袁绍热情的原因不得而知,但辛毗相信这其中一定有文章。 赶走心中的想法,辛毗开门见山地道:“我欲献并州于大人,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袁绍大笑道:“佐治归来得好!” 辛毗心中咯噔一下,什么叫“归来得好”? “眼下并州上下思安,期盼大人的仁义之师,希望大人早早入主晋阳。”辛毗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开始逢迎这个河北霸主。 袁绍摆了摆手道:“佐治你还跟我玩弯弯绕?并州此刻已是吾囊中之物了。” 辛毗不由一惊,筷子掉到了地上。 袁绍的眼中也是讶异,不明白为何辛毗的反应如此之大。 “大人此言何意?” 袁绍笑眯眯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了辛毗的面前:“佐治你素有才能,可为什么军师偏偏派你前来上党,难道还不明白么?” 是啊,为什么田丰偏偏让他来上党见袁绍,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对袁军熟悉么? 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辛毗的双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他抽出信笺,首先瞥见了末尾的署名: “臣田丰顿首” 臣田丰顿首这封信一定是写给袁绍的,可军师却是称臣难道说难道说他果真要置并州于死地么? 越往下看,辛毗便越是心惊。 虽只是初夏,辛毗的额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牙关紧闭,面颊抽搐,已经不能够用任何词汇形容此刻的心情。 田丰田丰你下得好一盘棋! 辛毗此刻已是汗流浃背,心乱如麻。 他很想认为这封信是袁绍伪造,也很想断定这封信是田丰故意写了来逢迎袁绍,好让袁军深入并州,再为苍头军击败。 可是,辛毗没有理由不相信这封信的真实性。 袁绍自负,是不屑于用伪造的手段来欺骗他手下的臣僚,即便是他这个旧臣c叛臣也是如此。 田丰极富远见,自然看得出山贼出身的梁啸很难取得天下。 所以那榻上策岂非就是为梁啸和苍头军画了一个大大的饼? 想到这里的辛毗,似乎觉得一切都明白了。 是了是了为什么田丰清算土地要算到河东卫氏的头上?而且还放任梁啸去攻杀卫氏族人,不加阻挠? 授田于民乃是好事,可这其中要得罪不知多少的豪族高门,在过去的大半年里,田丰推行了极其刚硬的政策,将凡是不服从官府的豪族都惩治了一番,严重的甚至抄家。 他做了这么多,让梁啸在庶民心中的威望如日中天,可在士族豪门的心里,那是屎都不如! 将一切料理完毕之后,蛰伏了大半年的冀州突然发动攻势,而且是这样猛烈的攻势! 田丰绸缪了大半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突然间一阵冷幽幽的声音传来,只见袁绍微笑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佐治,出任我冀州簿曹从事如何?” 辛毗周身的冷汗不住流出,终于伏倒在地:“毗敢不从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谁的天下 晋阳城北二十里处,两支大军已经会师,齐齐开赴晋阳。 这两支大军一共有近四万的步卒,近万的骑兵。他们是高顺统领的四军苍头和聂文统帅的一军雁翎。但高顺和聂文不是开赴北线了么,又怎会出现在晋阳城北? 聂文走马到高顺身前,回望北方道:“若是颜良的大军和魁头遭遇,不知战况如何?” 高顺的脸上没有表情,想了想道:“魁头必定大败。” 聂文也是点了点头:“可惜颜良一军没有骑兵,不然倒可以来一个包抄,把魁头的人头留在并州。” 高顺也是笑道:“我军主力骤然抽空,袁绍便得直面南匈奴与鲜卑的大军,草原的狼崽子都是来劫掠的,可并州一旦为袁绍所据,又怎会容忍他们劫掠?此战之后,并州怕是不得安宁了。” “不得安宁也总比千疮百孔地好。”聂文的只是有些不甘,“可惜了少督帅开创大好基业,到头来却要拱手送给袁绍。” 高顺沉默半晌才道:“那也总比丢了性命好,走吧,跟少督帅会合。” 大军逶迤南向,在阳光的照耀下,没有森冷的杀气,尽显生机勃勃之意。 高顺只希望,这一场阴谋之后,苍头军能延续生机。 就在梁啸还是仰面朝天的时候,人群中一个小吏倏然发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恍若一道闪电般袭向梁啸! 梁啸身后的胡大立即拔剑赢了上去,匕首短小,胡大很难格挡,长剑却是直取刺客的前胸,攻其必救。 孰料刺客竟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任由胡大的长剑刺穿了胸膛,手中猛然加力,匕首疾刺梁啸心口! 一向沉稳如木头的胡大眼中有了惊慌,梁啸也终于反应过来,只见到刺客的匕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梁啸身前多了一个敦实的身体,匕首刺入那人背后,半尺长的刀刃尽数没入! “胖槐!” 梁啸猛地掷出手中的铜爵,却被刺客轻易地躲过,刺客拔刀,胖槐背心鲜血飞溅! 原来危机时刻,胖槐舍命救了梁啸! 胖槐武艺不强,心志不高,却始终是梁啸的兄弟,始终站在梁啸的身边! “留下活口!” 梁啸对着胡大怒吼一声,便抱住胖槐坐倒在地上,“胖槐,挺住!郎中,快叫郎中!” 他用手按住胖槐的伤口,却是阻止不了鲜血的激射,他大声呼唤,胖槐的眼神却是已失了神采。 胖槐此刻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胸口的重伤让他连呼吸都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少头领小小涵” 胖槐口中涌出鲜血,眼中却是祈求之色,他极想看到阎涵,但只觉眩晕,就连面前的梁啸都看不清楚。 “胖槐!胖槐怎么了!” 左髭丈八飞奔而至,他看到有人刺杀梁啸,极是担心,但旋即听到梁啸的悲号,知道多半是胖子出了不测。 死胖子死胖子,一定不能死! “胖槐!坚持!小涵马上来!”左髭丈八在胖槐的耳边大叫。 “照顾好胖槐。” 梁啸松开了捂住伤口的双手,立刻由左髭丈八跟进,他自己站了起来,缓缓拔刀,拔得很慢很慢。 让梁啸略感欣慰的是,这个刺客并非死士。 死士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死,这是死士的宿命,在他们尚未发动时便已经决定。 可并非所有的刺客都是死士,眼前这个刺客虽然杀法犀利,却似乎不是专业的刺杀之道。他只用一柄匕首,拼着被胡大重伤来刺杀梁啸,可见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个拙劣的刺客只能面临猫捉老鼠般的羞辱。 在梁啸下令胡大留下活口之后,胡大和几个锐门弟子就将刺客团团围住,数合之后,胡大便挑飞了刺客的匕首——这个刺客显然还不想死。 于是这个身着小吏服饰的刺客被锐门弟子按住四肢手足,胡大的剑正抵在他的胸口。 他盯着梁啸,盯着梁啸拔刀,却从极缓极细微的振音中听到了森冷的杀机。 他已是笃定了梁啸要亲手杀他了。 “惜乎手无寸铁,否则你能奈我何!” 刺客突然大叫了一声,愤怒地望向梁啸。 梁啸此刻已经将安定刀抽了出来,冷笑道:“纵是给你兵器又有何妨,宵小鼠辈而已!” 那刺客道:“我擅用长枪,你可敢给我兵器?” 梁啸仰天大笑:“就算是用火绳枪,老子一样杀了你,胡大,给他兵器!众人退开!” 胡大想要上前劝阻,回头望了望已经昏迷的胖槐,咬了咬牙站在梁啸的身侧,将一根白蜡木杆的制式枪丢了过去。 刺客身旁的锐门弟子已经退开,围在三丈之处,形成一个环形,但有不测,便可上前接应。 刺客接了长枪,挽了朵枪花道:“黑山贼首梁啸,记住爷爷的名字,唤作邓展!” 梁啸已经握刀在手,却是笑道:“我又何须记得一个死人的名字。” 邓展的眼中露出了疑惑之意,他突然发觉看不出梁啸的深浅了。 两人都是站立不动,死死地盯住对方。 邓展手中的枪纹丝不动,梁啸手中的刀却犹如定海神针,他们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梁啸自从修习张燕所授的内功心法之后,觉得气力大增,感觉也变得前所未有地敏锐,自从那次对战大戟士时射了文丑一箭,梁啸便极少临阵搏杀。他自觉武艺已经胜过邓展,此战更多的意义,却是检验自己的水准究竟如何了。 瘦柴很是不解,不知道为何梁啸要耽搁如此之久,但胡大武艺更高,却知梁啸已经占据了优势。邓展虽然要比梁啸年长十岁,可武艺博而不专,杂而不纯,就算是他最善用的长枪,也并非精研。梁啸却是一直用刀,一直用他腰间的这柄环首刀。 良久之后,梁啸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邓展的脸颊上却已经流下了汗珠。他只觉梁啸的双目锐利非常,竟似乎能够洞穿他的心思一般。 又是稍许,邓展终于按捺不住,长枪一抖,幻化出五道枪花刺向梁啸! 梁啸却是突然闭上了眼睛,这一刹那似乎听到了风声c心跳声,甚至是远处胖槐浑浊的呼吸声,面前的白蜡木杆因为变形而引起的响动。 他甚至听到了安定刀的轻吟。 下一刻,邓展的长枪已到梁啸胸前,梁啸倏然睁开双眼,引刀一劈,破去了重重枪影,竟一刀劈在了邓展的上身! 霎时间血雨纷飞,邓展的头颅,连着右臂c肩头一起飞了起来。邓展在空中只见梁啸引刀而立的飒爽风姿,还有自己那一半站着的身躯 及至邓展的上半身重重地落在地上,梁啸这才缓缓收了安定刀,脑海中竟然是一股不可思议的快/感 。 这种感觉尤为奇妙,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他甚至能够看出邓展长枪的运动轨迹,能够看出邓展因用力过甚而抽c动的肌肉,仿佛是被无限放慢的镜头,而他则穿行其中。 所以梁啸才能以短欺长,猱身避过枪头,只用一刀便将邓展击杀。 而梁啸经此一刀,也已领悟出刀法上的又一层境界。 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哨的玩法都是徒劳无功的。 梁啸任由邓展的尸体横在地上,鲜血漫布,自己缓缓走向了田丰。 田丰此时手中拿着一个铜爵,正惊愕地望着梁啸。 他实在想不到梁啸拥有如此的武艺。 “元皓先生,刺客已经死了,你还要摔杯为号吗?” 梁啸微微一笑,笑得是那样人畜无害,却让田丰觉得发自内心地寒冷。 随着梁啸的脚步,胡大和手下是锐门弟子也渐渐环住了一众文官,都是手按剑柄,等候着梁啸的命令。 末了,田丰也终于笑了,他随手将铜爵丢在地上,呵呵笑道:“没想到田某机关算尽,却还是棋差一招,这一阵,是少督帅胜了。” 梁啸也是笑,但笑容中却多了许多苦涩:“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是面降心不降,却没想到你还是心向袁绍。难道袁氏高门便有这样大的吸引力,让大才如元皓先生者,也不惜做出这等鬼蜮伎俩,来为袁氏谋求利益?” 田丰的眼中复有了士族的高傲:“这些事,又岂是少督帅能懂的。” 梁啸哈哈大笑起来:“你故意让我得罪河东卫氏,又推行强硬的政策,侵占并州豪族的利益,我又怎地不知?你无非是想让我得罪士族门阀,然后再杀了我,这样袁绍大军开到的时候就能得到豪门的支持,兵不血刃可取并州。” 田丰点了点头:“然则,丰并没有做错,田丰答应少督帅完成那三个愿望,如今皆已达成了。” “不错。白波贼已灭,南匈奴和鲜卑虽然联军南下,但一旦我被邓展所杀,袁绍入主并州,胡族就只能灰溜溜地逃回去。我那三个愿望都能够实现,却是不关我的事,是不是?” “少督帅是聪明人。” 梁啸却是大摇其头:“聪明人?不不,梁啸只是一个笨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傻瓜。只是梁啸尚有一个问题要问先生,敢问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田丰微微一怔,微笑道:“乃天下之天下。” 梁啸也笑了:“士农工商者,国之四民也,天下有民数千万,地广数千里,山泽河海无数,却不知这天下之天下,究竟是谁人之天下?” 田丰不料梁啸能问出这样有深度的问题,正色道:“自然是士人的天下。” “士人的天下?哈哈哈哈,士人?你说的不错,可士人却非士族,更非门阀!这天下,乃是庶民之天下!” 田丰自然不能理解梁啸的说法,也不反驳,只是听梁啸说下去。 “今日之士人,皆出于士族,这不错,所以先生说是士人的天下,不错,说是士族的天下,也不错。可士人并非只能处于士族,寒门也能出士子,庶民亦可育英才!” 庶民也能出士子是么?田丰心中疑惑,却是不由讥诮这个可笑的想法。 “元皓博学,当知九百年前是如何景象。周公旦定礼,而百官皆出于王公之家。至春秋战国时代,形势大变,寒门士子纷纷上位,王公贵族的势力不断瓦解。列国争相变法,各拥天下之志。 “而今汉帝虽在,却犹如昔日之周王,有名无实,不过一傀儡耳!自汉以来,政c权虽操于士族之手,又岂会一成不变?关东关西,群雄割据,恰如当年东周混战之时,此社会大变革之机遇!元皓先生难道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吗? “今日之士族,可比昨日之王公贵族,秦始皇能一统山河,全赖庶民之力,而今的天下霸主,又怎能不依持庶民,不依持庶民出身的寒门士子? “这天下,终究是士人的天下,只是从今往后,士人皆出于庶民,尔等士族,不过明日黄花,必将如朝露晚霞,转瞬而逝” 梁啸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扭头走开,身边大小军将皆是跟随,不远处的一万苍头军也是全部起立,开始列队。 他将田丰和众官员晾在了长亭里,自己上了赤兔马,这次回头道:“先生若有一日想得通了,再来辅佐梁啸不迟。告诉袁绍,百万黑山贼皆已划入并州户籍,勿要滥杀无辜。他日袁绍若是将先生下狱,只望先生珍惜性命,梁啸自会去营救先生。”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将并州托付给先生了。” 最后一句话之后,梁啸打马而去,北方扬起了道道尘烟,一队雁翎骑飞驰而至,为首骑士高呼道:“四军苍头与一军雁翎已经抵达,请少督帅下令!” “南下!去白波谷!” 数万大军倏然转向,在原野中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缓缓向南方汇集。梁啸一袭青衫,一马当先,领着苍头军南下而去。 田丰愣在原地良久,终于喃喃道:“士人皆出于庶民这天下,终究不能再由士族掌控了吗” 田丰身后的甄尧愣怔良久,突然跳了起来,一拍卫凯的肩头:“你去不去?我要跟梁大哥南下!” 甄尧飞奔着出了长亭,跨上一匹黄骠马,向南急追。 卫凯被甄尧打醒,想要跟着一起出去,却还是停了下来,意兴阑珊地走向晋阳城中,放声长吟道: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听着卫凯的长吟,田丰不由地心头一颤:这诗作,想必亦是少督帅的手笔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轲比能崛起 虽然说梁啸成功地阻止了田丰的阴谋,但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没能解开。 那个梁仓见到的女人究竟是谁? 就是梁仓带来的锦囊,告诉梁啸说田丰志在图谋并州,会找来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当刺客,要梁啸小心。 这个女人很厉害,所提到的事情全都中了,可越是这样,梁啸便越觉得诡异。 女人是谁?为什么要帮他?又为何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甚至知道梁仓跟他的关系? 梁啸压下这些疑惑,命随军的郎中着力救治胖槐,终于保住了胖槐的性命。阎涵每日衣不解带地照料他,也让胖槐心中极是舒坦,觉得幸福极了,恢复得也更快些。 在大军来到昭余泽后,梁啸便让徐晃引军撤离离石,一同前往白波谷会师。白波谷眼下正由青牛角驻守,张杨这一路兵力较少,也不敢行军太快,只怕此时还在河内郡磨洋工。 在会合了青牛角之后,梁啸便将目光望向了河内。 从河内进入太原郡有两条路走,一条是从河内郡治所野王出发,顺着沁水河谷上溯到谒戾山,翻越谒戾山后即可抵达昭余泽畔,而昭余泽畔恰在晋阳城以南。另一条路是沿着大河向西,在虞城取道向北,自安邑——绛邑一线进入汾水河谷,经由白波谷进入太原郡。 沁水河谷的道路要近很多,也要险很多,而走安邑——白波谷一线路程相对更远,也更安全。 张杨此时兵不过万,不敢弄险,所以只得沿着大河向西,准备自虞城北向,走安邑——白波谷这条路。 但张杨出发太晚,走得太慢,此时才刚刚越过箕关,刚刚离开河内郡地界。 这一天一早,张杨下令全军开拔,沿着王屋山南麓,向邵亭进发。 这个王屋山,就是《愚公移山》中所提到的王屋山,山势险峻,连绵百余里,邵亭便是王屋山脚下的一个小型壁垒。 古时候华夏大地气候湿热,北方的降水也极充沛,所以后来成为不毛之地的沙漠,在当时都是随处可见的绿洲。这种温暖潮湿的气候一直持续到唐宋时代,气温才渐渐降低,北方愈加寒冷了起来。 但此时距离唐宋还有数百年的历史,就算是后来所谓百害的黄河,也是有着滔滔洪流,与长江看起来没多少差别。 大河北岸的王屋山,更是葱葱郁郁,大河与王屋山中间夹着的河内军,便犹如蒸笼上清蒸的蚂蚁一样了。 温暖湿润换个词说,就是潮湿闷热! 河内军已经开始埋怨起来。他们久不经战事,又大多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平时训练也没有多少水准,此刻碰上老天,就已经队形散乱,斗志松懈了。 张杨只得下令原地休整,但他本来就不太想凑并州战场的热闹,此时走得慢便慢了,他可以很随意地说,无妨无妨,大家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于是河内军在王屋山下撒开,纷纷找地方乘凉,原本便已经散乱的阵势,此刻竟一丝也没了。他们丢盔卸甲,随意地躺在阴凉处,或者干脆将盔甲垫在身下,犹如一群逃难的难民,毫无军队的样子。 到了午时末刻,张杨还没有下令开拔行进,此时正是一整天中最热的时刻,他们休息就休息吧,反正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河内兵昏昏欲睡,而他们的主将张杨,则是已经在大车中睡着了。 不知不觉中,山腰和山谷里出现了许多的骑兵。这些骑兵不着头盔,皆是以麻布裹头,上面插着一根白色翎羽。 骑兵们悄悄接近了河内军的营地,跨上战马,一言不发地朝河内兵冲了过去。 少头领说过,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等到河内兵终于觉察出了地面的震颤,茫然地醒来,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雁翎骑已经大开杀戒! 到处都是马蹄,到处都是马刀,到处都是鲜血和惨嚎,他们虽然是汉人的装束,可骑术丝毫不必草原人差,他们虽是配着马刀,可攻击的范围似乎比河内军的长枪兵更大! 张杨穿着一条短裤拉开大车车帘的时候,正望见一个容貌丑陋的骑士,拈弓搭箭,“嗖”地一箭射来,箭尖在视野中不断接近,不断变大,终于,张杨的头一麻,顺着箭势向后一仰,便失去了知觉。 聂文随意地砍掉一个河内兵的头颅,插在枪尖之上,放声呼道:“张杨已死,缴械不杀!” 就在梁啸领军南下的时候,袁绍也领军北上,很快抵达了晋阳城。而此时的颜良,不过才刚刚到了定襄。 梁啸的苍头军从战场上抽空之后,原本均衡的态势被打破,犹如一个真空的气球被刺了一针,接下来的方向也极难预测。 袁绍当即派出使者,赶赴南匈奴c鲜卑两处,并令大将高览领军赶赴离石,务必要扼住渡口,不让南匈奴渡河。而身在定襄的颜良,得知高顺与聂文已经撤离,中部鲜卑兵至楼烦,也立即下令北上云中,狙击鲜卑骑兵。 袁绍联络南匈奴和中部鲜卑,不过是想要借他们的兵力牵制梁啸,却不料梁啸根本就不接他的招,径直推开,如此一来,却变成了袁绍自己接自己的招。好在他实力雄厚,同时对敌南匈奴与中部鲜卑也不无胜算。 在袁绍派出的使者抵达南匈奴与中部鲜卑之后,南匈奴的大单于呼厨泉很知趣地挥军北上,退出了战场,但中部鲜卑大人魁头却不愿意。此战是他亲自领军,决不允许出什么差错,更不能容忍毫无战果的撤退。 既然并州军已经逃走了,那么就跟冀州军打一仗,然后再南下寇掠吧! 魁头率领四万大军,在云中一地与颜良的三万步兵展开了大战。 步度根有了前车之鉴,建议魁头用草原传统的袭扰之术疲惫敌军,最后再狠狠刺入敌阵,击溃汉军的阵型。但魁头的自负却拒绝了步度根的建议,下令每个万人队为一个批次,轮番冲击袁军大阵。 但颜良身为袁绍麾下的头号大将,又怎能让魁头轻易得逞。他从容布置阵型,依靠强弓劲矢和盾墙矛阵,连番击退了鲜卑骑兵的进攻。 在一轮冲杀之后,被降职为千夫长的泄泥归有了怨言。 他本是步度根麾下的猛将,却在年初的管涔山之战铩羽而归,更是被步度根抛弃,最后还是借着轲比能的救援,这才逃脱出去。 轲比能便是当初袭击于夫罗的轲比能,此刻轲比能身后跟着壮硕的琐奴,走马到泄泥归面前问道:“兄弟看汉军如何?” 泄泥归道:“再这么蛮干下去,都得死。” 轲比能点点头道:“小弟也是这个想法,可大人不听劝阻,为之奈何?” 泄泥归恨恨地道:“定是步度根那小子做得好事!” 轲比能目光一闪,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兄弟,你看,若是在前军冲锋的时候,咱们” 轲比能作了个手势,“这么一来,不就” 泄泥归有些意外,摇了摇头道:“这个怕是不太好吧。” 轲比能声音变得阴冷起来:“兄弟可是觉得这样做不合我们天狼神子孙的名号?可步度根背叛在先,我们这叫报复,不叫背叛!魁头刚愎自用,听不进我们说话,独断专行,要这样的头领又有何用?想当年檀石槐统合部众,建功立业,却生了这么些不中用的子孙,当真让人心痛!” 泄泥归动摇了,终于缓缓问道:“在这之后呢?” 轲比能一只北方道:“魁头一败,在族中地位便不复存在,中部鲜卑又将陷入分/裂之中。而西部鲜卑c东部鲜卑又不听号令,我鲜卑人本是草原霸主,却为何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若是轲比能的话,当连续征战,掌控中部鲜卑,取代魁头,而后一统鲜卑各部,光复檀石槐时大鲜卑的荣光!” 泄泥归的神色里终于有了狂热,以手抚胸道:“如此甚好,泄泥归愿意听从首领调遣!” 轲比能目光中有了得意,马鞭斜指南方,在那里,步度根正率领第二波一万骑冲杀汉军大阵。 轲比能此时到鲜卑大人魁头身前道:“汉军人多,一万人恐怕难以奏效,请大王再派出一个万人队,以两万人为单位,交/替冲杀。” 魁头见弟弟步度根在前方打得极是吃力,当下采纳了轲比能的建议,将身边最精锐的黄金骑兵派出,援助步度根。 如此一来,魁头身边却已空了。 轲比能回到阵中,向琐奴点了点头。 琐奴取下三石硬弓,拈弓搭箭,嘿地一声,弓如满月,再一松开拇指,羽箭便破空袭来,魁头不及躲闪,被射中背心,倒地而亡。 轲比能和泄泥归则同时高呼曰:“魁头残暴不仁,被天降神箭射死了!大鲜卑的勇士们,随我返回漠北,这里所有死者的女人和牛羊,都将是你们的!” 鲜卑人蠢蠢欲动起来,他们纷纷望向还在汉军阵前冲杀的步度根,眼中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有贪婪。那人说的不错,步度根必败,这里会死很多人,而死者是没有权利的。 弱肉强食,永远是草原的法则。 “大鲜卑的勇士们,随我杀回漠北,取得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杀回漠北” 望着绵延而去的鲜卑骑兵,步度根的心都已燃烧了起来。 轲比能,我誓杀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河内来客 夜已深了,陈留太守张邈也放下了案牍和刀笔,打算歇息了。 但张邈的心中却颇不宁静。 张邈青年时是个游侠儿,结识了一大帮纨绔子弟,袁绍和曹操便是其中与他关系最好的两个。 时光流逝,岁月变迁,当年的游侠儿都成为了一方诸侯。袁绍虎踞冀州,正图谋幽c并两州,天下皆知;曹操自打攻灭了青州黄巾之后,一跃成为新的兖州霸主;张邈身为老牌的陈留太守,曾经是,现在也是曹操的好友,跟以上两人的快速膨胀相比,却多少显得有些不温不火了。 早在董卓乱国之前,张邈就被朝廷任命为陈留太守,他有着“海内严恪张孟卓”的美誉,名声素来极佳,深得人心,又因为出身好,早早地得到了朝廷的重视。 后来曹操刺杀董卓失败之后,逃奔陈留郡,矫诏发布檄文,召集天下诸侯讨伐董卓,清君之侧,正是张邈慷慨解囊,借给曹操四千人吗,又派遣陈留大族卫兹跟随曹操作战,可怜卫兹为了保护曹操,战死沙场。 袁绍做了关东军的盟主,而张邈则相应地成为了酸枣方面中路军的元帅,可这并不代表两个昔年的好友能同心同德。袁绍外宽内忌,刚愎自用,而张邈素以严恪著称,便曾经当众义正言辞地斥责袁绍。袁绍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即便是曾经的好友张邈。他怒形于色,私下里嘱咐曹操,让曹操将张邈杀掉。 曹操莞尔一笑,只说作为诸侯盟主应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更何况是好友张孟卓呢。 后来张邈知道了这件事,对袁绍很是鄙薄,对曹操却愈发亲近了起来。 去年夏天,曹操派泰山太守应劭接应父亲曹嵩回兖州,却在徐州境内为陶谦的部将张闿所杀,曹操悲愤至极,曾经立誓要将陶谦千刀万剐,以报杀父之仇。但徐州钱粮广盛,又是四战之地,陶谦招募了不少的丹阳兵,并不是说打就打下来的。 因此曹操曾将妻儿托付给张邈,说若是他战死沙场,妻儿便当来投奔张邈。 这一切在张邈的脑海中,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曹操也一直把张邈当做兄长,当做袍泽,这不假。 但人总是会变的,人心总是会变的,张邈依然怀念他们年青时的友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尴尬的关系已经让他忐忑不安。 当年关东诸侯会盟,张邈对曹操慷慨相助,而当时张邈实力强大,曹操不过是一个逃亡的罪犯。虽然张邈知道曹操的才华胜过自己,但并不阻碍他对曹操的看重。 所以张邈对曹操一直全力支持,直到曹操成为兖州牧。 张邈所不能容忍的是昔年的小弟,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张邈身为兖州士人,在兖州盘踞多年,颇具声望。在整个兖州,不能说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凡是张孟卓的命令,没有人敢不执行。他万万没有想到,曹操在鲍信的帮助下,击败了黑山贼和青州黄巾,收编了三十万人马,又受到袁绍的帮助,一跃而成为了兖州牧。 曹操成了张邈的上司,虽然曹操对他一如既往,可心中的怨念,却是一天天滋生了。 想到这里,张邈不禁叹了口气,他虽然手握重兵,但比起曹操来说是大有不如,而且曹操麾下猛将谋臣很多,人才极盛,也是张邈不能比拟的。 他纵然怨念,又能怎样呢? 正在此时,书佐却来到身旁,告诉他说有客来访。 张邈有些意外,但知道此时赶来的人必定不是寻常的小吏或寒门士子,于是张邈起身相迎。 来者只是一个青年,约摸二十来岁,眉宇间神采飞扬,纵是在黑夜中也不能掩饰他的风姿。 “原来是文惠,不知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这个青年也是陈留郡本地人,张邈并不陌生。他名叫高柔,是陈留圉城人,有个堂兄高干,乃是袁绍的侄子。张邈不喜欢那个自高自大的高干,却对这个不张扬的高柔很是赞赏。 “大人忧心忡忡,心有重病。” 张邈没想到高柔竟是这样一句话,但他喜怒不形于色,当下淡淡一笑,不冷不热地反问道:“心病?我有何心病?文惠精于八卦,这一番却是错断了。” 高柔已是淡淡一笑,让张邈察觉不出深浅:“大人又何必回避,可否借笔一用?” 张邈不知这个才华横溢的高柔要做什么,挥手示意之下,早有从人捧来了纸笔。高柔挥毫写就,竟是一个大大的“曹”字! 张邈心中一惊,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想要承认又怕高柔将此事泄露出去,几经思忖,终于长叹一声道:“张邈生于斯长于斯,任职于斯,意欲报效兖州父老,是以兢兢业业,不敢放纵。曹将军与我,情同手足,又有何担心可言呢?” 高柔却是呵呵冷笑,末了眯起眼睛,似是漫不经心地道:“足下乃是天下公认的‘海内严恪张孟卓’,可这样的评价,与‘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相比,又该如何呢?大人业已骑虎难下,局势艰危,难道还要无动于衷吗?” 张邈瞪大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个高柔,竟然将他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高柔见言语奏效,于是径直道:“大人,而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兖州地处中原,而陈留恰为兖州中腹。兖州乃兵家形胜之地,陈留则为兵家必争之地,曹操又怎会不垂涎三尺?曹操,奸雄也,虽然坐拥兖州,却非池中之物,早有四方之图。” 说到这里,张邈的脸色已经大是震惊之色,高柔越往下说,张邈也就愈是害怕。 “大人比之于曹操,于陈留一地得志虽早,但眼下却不过是个挂名太守罢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曹操越强大,大人便越弱小,曹操广据一州之地,与大人昔年的情分便越少。大人郁郁寡欢,并非无因,难道高柔说的不对么?” 张邈此时面沉似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高柔稍一停顿,嘿嘿冷笑道:“柔听说袁绍曾因大人的刚正不阿而发怒,密令曹操暗杀大人,却为曹操拒绝,可有此事?” 张邈点了点头,末了补充道:“孟德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怎会不容我。” 高柔听到张邈的话,却是冷哼一声:“大人还是执迷不悟么?大人可曾想过,袁绍为何要让曹操下手?盖因袁绍c曹操二人自幼相善,比之大人更加密切。当年曹操不杀大人,除了情意之外,更多是曹操当时实力弱小,尚不能站稳脚跟,留下大人总比杀了大人更有用。大人将曹操视若兄弟,曹操却不过是视大人若棋子而已。袁绍如今于河北坐大,曹操在兖州与之呼应,大人身处夹缝,难道不会成为两人的弃子么?” 张邈额上的冷汗已经涔涔流下,却还是不发一言。 高柔看在眼里,心中却多了不屑,他虽年轻气盛,眼光也还是有的,张邈既然不听劝,那就不再劝好了。 “高柔言尽于此,告辞。” 高柔说罢,不再观察张邈的反应,大步离去。 张邈的黑暗中犹疑c挣扎,彻夜难眠 如是数日之后,竟再有人深夜来访。 陈留太守府虽然宾客极多,可人们知道张太守为人严恪,大多在白日前来,并不曾逾越了礼数。是以宾客虽多,深夜前来的却寥寥无几。 上次是才华横溢的高柔,那么这次又会是谁? 来的人竟然是陈宫。 陈宫曾经是曹操最器重的军师,最信任的手足,他跟随曹操起事最早,作为曹操的第一任军师,其影响力曾经在曹操的势力中难以估量。但随着戏志才c荀彧c程昱等人的加入,陈宫作为军师的地位便急剧下降了。而拥有了一流军师之后的曹操,更多时候是将知兵的陈宫放在后方,为他镇守大本营而已。曹操东征徐州,而陈宫即是作为东郡太守,留守后方。 此刻的陈宫一身缁衣,相貌平平,并不宽广的额头下隐藏着杰出的智慧,和曹操一样的小眼睛,却拥有更加悲悯的情怀。 对张邈的诧异,陈宫似乎早已料定,一俟入座之后,便开门见山地道:“陈宫此来,特为我两人谋求生路。” 张邈面色不改地道:“请公台兄细言之。” 有了日前高柔的突兀造访,张邈长期以来的想法被人一语道破,想想觉得极是囧然,但如此一来,也让张邈更冷静,更坦然。陈宫又能有什么说辞呢,倒不知和高柔相比,又会多了哪些变化? “如今天下,分崩离析,诸侯四方称雄,诗经中所谓‘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说在今日也无不可。然如此形势,他人先后崛起,孟卓兄却身处夹缝之中,唯唯诺诺,寄人篱下,惶惶如丧家之犬!” 陈宫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却惊异地发现张邈并未像他想象的那样发怒,于是陈宫心中愈加笃定。 “大人为何委身他人呢?兖州本是大人家的后花园,却要拱手让出。公拥兵十万,身处陈留,控枢要之地,辐八荒四极,本该是中原霸主,抚剑称雄!可大人如今却任由他人摆布,惜哉?悲哉!” 张邈依旧是一言不发,内心却已经开始了思考,陈宫之意,是要让他自立门户,逐鹿中原么 “如今曹操主力东征陶谦,兖州空虚,乃天赐良机也!公此时不挥军动向,光复兖州,更待何时?” 陈宫到此时已经神色慷慨,呼声激昂,偏偏张邈沉静地如水一般。 张邈其实很想说,陈宫你他妈说的太对了! 大丈夫立于世,都想高人一头,堂堂正正,直行其道。张邈过去是曹操的上司,如今却成为了下属的下属,心中的憋闷委实令人难受。 是个人都有野心,是个人都不想被人压着一头,最起码陈宫在这一点上,押对了。 可张邈却有自己的考虑,曹操现在是他的上司,麾下有精兵猛将,智士能臣,就算是他趁着兖州空虚袭取了曹操的后方,就能长久么,就能挡得住曹操的反击么? 作为曹操多年的好友,张邈深知曹操志意坚刚,极少出尔反尔,凡是他决定做的事,很少中道放弃。一旦张邈反叛,便站到了彻底的对立面,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举事,便再无回头路了。 然而陈宫作为曹操的军师,不可能对这一点没有体察,张邈如是想到。 既然这样,何不看看陈宫最后的底牌呢? 张邈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并不开口。 陈宫也是微微一笑,正色道:“自古成大事者,能人所不能,为人所不为,英明果敢,方可为人主。若是没有胆气和度量,便要永远受人鞭笞,曹操这样对待曾经的老友,孟卓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张邈仍是沉默不开口。 陈宫又道:“曹操为父报仇,千里兴师,大军尽数东向,只留下三万人马驻守兖州各地。这三万人驻守甄城c东郡c濮阳c范县四地,兵力分散,极易击破。凭孟卓兄的实力,加上陈宫c许汜c王楷c张超等人,兖州定然回落到公的手上。那时曹操匆忙会师,便再无立足之地,孟卓兄,则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原霸主!” 张邈终于叹了口气:“公台欺我欤?何不以实相告?” 陈宫微微一怔,良久才一字一句地道:“世人皆曰:马中赤兔,人中吕布。不知孟卓兄以为如何?” 这次轮到张邈有些意外,随口答道:“奉先,真壮士也!” “如今吕布困居河内一隅,陈宫欲奉迎吕布,南下兖州。温侯麾下有强兵猛将,可为我兖州军的军魂!” 提及吕布,张邈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他想起了吕布,那个狼一样孤独的男人。 当年吕布从长安出逃后,曾经投靠在南阳郡的袁术,却不为袁术所容,吕布只好北上去投靠袁绍。这期间吕布途经陈留,遇到了好客的张邈。 张邈欣赏吕布的武勇,欣赏吕布作为武人的胆魄和品质,因此隆重接待,丝毫不以吕布先后两次弑主为意。 被人骂作三姓家奴的吕布,得到兖州名士的高抬,自然是心中暗爽,两人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 后来吕布北上冀州,听说在袁绍麾下攻伐黑山贼不利,竟然再一次逃亡而出。 而此刻的吕布,竟是寄居在河内么? 陈宫面露微笑,击掌向窗外道:“文远,进来吧。” 话音方落,一个身长八尺,容貌威武的青年推开门扇,走到张邈身前施了一礼: “温侯帐下张辽,拜见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魏之元勋 话音方落,一个身长八尺,容貌威武的青年推开门扇,走到张邈身前施了一礼: “温侯帐下张辽,拜见大人。” 张邈眼前一亮,虚手相扶道:“文远不必多礼,听闻温侯如今蛰伏河内,不知猛虎之爪牙尚利否?” 张辽微微笑道:“更胜从前。温侯特命张辽前来,效命于大人麾下,愿与大人共举大业!” 张邈和陈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道:“大事谐矣!” 次日一早,陈宫就秘密出发,前往河内,找到了吕布。 而那时,张杨正奉了袁绍的命令,打算挥军西向,取道河东攻击太原郡。寄居于河内的吕布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而张杨也已经知晓了袁绍曾经暗杀吕布未遂,为收容吕布一事多少感到有些忐忑。 吕布信誓旦旦地向张杨允诺,说只要有吕布在河内一天,便不会任由袁绍将河内取了去。 张杨因此大是安心,他虽然依附于袁绍,却不像变成袁绍的臣僚——乱世之中,谁不想割据一方呢? 吕布已经是当世名将,古人重信义,尤甚于生命。张杨相信,吕布虽然比不上当年季布的一诺千金,但一诺几百金也是差不多。 但张杨想不到的是,吕布根本就不会留在河内。既然不在河内,又何须守卫河内呢? 就在张杨领兵刚刚抵达河内郡西边的箕关时,吕布便带着两千多名并州狼骑南下了。随同吕布一同南下的,还有吕布当年在并州时的部将成廉c魏续c侯成等人。与上次随同袁绍攻伐黑山贼时的全数骑兵不同,这次南下,吕布甚至找到了一位失散已久的旧将,收拢了一支极为精锐的步兵队伍。 吕布军自武德县渡河,抵达酸枣与陈宫军和秘密前来的张邈c张超兄弟会师,而后由张邈c张超徇略陈留郡c济阴郡,吕布和陈宫合兵一处,取道东北,直扑东郡重镇濮阳。 陈留虽是曹操的起兵之地,但曹操真正的根基,却在东郡! 数日疾行,吕布军已经接近了濮阳,恰在此时,身在甄城的荀彧也接到了一封书信。 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他是当下曹操最器重的谋士,也是曹操军阵营中名副其实的谋主。荀彧年纪轻轻便被举为孝廉,及至董卓之乱时,弃官回乡。后来荀氏一族为了避难,前往冀州牧韩馥处安顿。袁绍旋即篡夺冀州,待荀彧等一班颍川名士以上宾之礼,与荀彧同乡的辛评c辛毗兄弟,郭图,乃至于荀彧的弟弟荀谌,都为袁绍所任用。 唯独荀彧孤身南下,投靠了当时还只是东郡太守的曹操。 两人一见如故,曹操大悦,将荀彧称赞为“吾之子房”。 这次曹操东征,使荀彧与程昱镇守甄城,保证曹操的退路,并监视兖州东部,防止宵小作乱。 虽然连兖州别驾的官职都没有做到,但留守后方的荀彧起到的更多是“曹操之萧何”的作用,繁重的政务不能压垮荀彧的肩背,忙碌的生活亦不能蒙蔽荀彧的双眼。 但荀彧最担心的事,恰恰发生了。 张邈的来信说,吕布军进入兖州是为援助曹操攻伐徐州。张邈同时也以上官的语气,命令荀彧给吕布调拨粮草——他身为陈留郡太守的官职,的确是高于荀彧许多的。 但荀彧却不能轻易相信张邈的话。 且在此时,与荀彧同时坐镇甄城的程昱也来到了内堂,看到皱眉沉思的荀彧,程昱很是讶异:“文若何事忧虑?” 荀彧仍是皱眉,望着程昱缓缓道:“吕布渡河进入兖州,仲德公当知晓了?” 程昱的面色旋即沉了下来:“此事太过蹊跷,我正要与文若商议。” 荀彧叹了口气,将书信扔到程昱的面前道:“不用商议了,仲德公看看罢。” 程昱展开信笺,一目十行地浏览一遍,已是大惊,他多少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又读了一遍,这才长叹一声:“不料张邈竟然行此反叛之举。” “张邈不过是一介侠客,不懂领兵,本来不足为惧。”荀彧补充道,“但若有了吕布,却不一样了。” 程昱便问道:“依文若之见,我等如何行动?” “主公东征,调去了几乎所有的兵马,如今兖州西部几成空城,只怕此刻已沦陷了。张邈占有陈留郡和河南东部,拥兵当在十万上下,而我军在濮阳c甄城c范县c东阿守军总数不过三万人。吕布挟急袭之势,拥大军而来,此诚不可与争锋。而东郡为主公起家之地,必为吕布c张邈所重。是以,当立即致书元让大人,放弃濮阳,收拢兵力,静待主公援军。” 荀彧皱眉将这番话说完的时候,紧皱的双眉已经稍稍舒展。 程昱喃喃道:“必须放弃濮阳么元让大人深明进退之道,便由文若亲自致书吧,范县c东阿两地,程昱这就去安排人手。” 荀彧抱拳正色道:“此非常之时,吾等当和衷共济,共渡难关!” 程昱亦是抱拳一礼,却并不多话,转身大步离去。 荀彧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张邈的来信上,坐到大案前,提笔刷刷写就了回信,封在函内,便让亲随叫来张邈的使者。 使者身材高挑,神色清高,正如他的主公张邈一般,很是中看。 荀彧挥手命人呈上书信,并对使者道:“请转告孟卓大人,荀彧必当尽快调拨粮秣,接应温侯。温侯来援,我军如虎添翼,大破徐州便只在这两日之间了。” 望着满面笑容的荀彧,使者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接过书信,转身离去。 随后,荀彧又坐下来写了封信,对身旁的亲卫道:“速去请史涣将军前来。” 史涣身材敦实,并不给人以威猛之感,却是忠勇可嘉,值得托付。他本非曹操麾下将领,后来以客军的身份加入,随同荀彧一起留守甄城。 “公刘将军,请带这封信火速前往濮阳,交/与元让将军手中。” 看着神色郑重的荀彧,史涣蓦然感受到了责任的重大,难道是曹公在前线吃了败仗? “务必提醒夏侯将军,要小心吕布。”荀彧最后又补充道,“那天下无双的飞将,已经进入兖州了。” 史涣心中一警,将书信放入盔甲内侧,贴肉收藏,拱手离去。 通过军师的只言片语,史涣似乎已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吕布四处流亡,惶惶若丧家之犬,竟敢公然侵犯兖州,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而此刻的濮阳城中,夏侯惇正光着膀子在校场中跟亲卫们角力。 他受命镇守濮阳,虽是警觉,却不改往日亲民的本色。夏侯惇是一个能够与士卒同甘共苦的将军,前面几年打仗得来的赏赐,都被他分赐给麾下的将校,他自己却甘愿过着普通的生活。 因此夏侯惇深得军心。在这一点上,他和先秦时期与最下等士卒同甘共苦的名将吴起,颇有相似之处。 校场外围的一个年轻人抱拳望着场中的搏戏,平静的面容渐渐露出了一抹微笑,末了突然开口问道:“阿大,你说老胡跟夏侯将军谁能赢?” 年轻人身后的阿大也是微笑道:“单以力大而言,两人当在伯仲之间,但夏侯将军武艺高超,胜过老胡许多,只要老胡不撒丫子跑,不出五十个回合,必定要被夏侯将军撂倒在地上。” 年轻人却是摇摇头道:“我看用不了五十个回合,二三十个回合就翻了天了,不信你看。” 年轻人似乎极有信心,而此刻场中与夏侯惇角力的老胡,身材高大,上身/裸/露的肌肉比夏侯惇还要强壮两分,却是红头散发,正是胡赤儿。 胡赤儿虎吼一声,便向夏侯惇扑去,嘭地一声,两人的拳头狠狠撞到了一起。胡赤儿的双眼一瞪,身体前倾,双腿一前一后蹬在地上,发力去推夏侯惇。夏侯惇也是这般,两人便如两头角力的公牛,相互顶着,绕着圈子寻求突破口。 胡赤儿继续发力,侯惇却始终能够顶上,胡赤儿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夏侯惇却只是紧锁双眉。 突然间,夏侯惇猛地侧身一闪,双拳化掌握住了胡赤儿手腕,猛地发力,将胡赤儿摔倒在地上。 胡赤儿只觉身前的夏侯惇突然消失了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似乎被他轻轻一带,便轰然砸在了地上。 幼年便流落中原的胡赤儿并不懂得用草原的摔跤之法来对抗夏侯惇,因此被撂倒之后,眼冒金星,良久发现夏侯惇正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拉他。 胡赤儿受宠若惊,攀着夏侯惇是手臂站了起来,刚想趁势将他拉倒在地上,骤然间又觉不妥——夏侯将军虽然比不得少督帅,但毕竟是个好将军,欺侮不得。 “你的力量很不错,可是我怎么不认识你?” 夏侯惇收敛了笑容,开口发问,神色消失了亲和,骤然间变得冰冷。 胡赤儿不由有些心怯,挠挠头道:“小人是梁啸什长的手下。” “梁啸?”夏侯惇面露疑惑之色,“你们的屯长是谁?” 胡赤儿摇了摇头:“什长待胡赤儿恩重如山,胡赤儿只知道什长叫做梁啸。” 夏侯惇心中升起一丝疑惑,突然问道:“五加七等于几?” 胡赤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好一会儿才道:“十三!” 夏侯惇暗叹一声,心道原来是个傻子 此时叫做梁啸的什长也快步走到了场中,向着夏侯惇拱手一礼:“胡赤儿生性淳朴,不知进退,望将军宽恕。” “你便是梁啸?是谁的手下?” 夏侯惇觉得这个梁啸总该不会是傻子了,虽只是平常的发问,却不由生出了威严,让梁啸顿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威压。 “小人,是十天前从白马而来,如今在韩浩将军的帐下听令。” “嗯。”夏侯惇突然伸手拍了拍梁啸的肩头,扭头望向梁啸身后的胡大,“这个是?” 梁啸连忙拱手道:“这是小人的同乡兄弟,胡大。” “不错,不错,你们稍后便去找我的亲卫队长报到吧,韩浩那里我派人去说。” 听夏侯惇的语气,似乎是把他们三个要了下来,要收作亲卫? 梁啸立刻又行了一礼,虽是恭敬,却不卑不亢:“多谢将军抬爱。” 不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注目过去,但见一个校尉装束的军官从马上下来,飞奔到了夏侯惇身前:“将军,甄城军报!” 夏侯惇脸色微变,已经扶起了那人,接过书信,不及细看便道,“公刘且随我入帐。梁啸!” 梁啸下意识地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到!” “快去叫韩将军来。” “遵令!” 梁啸顾不得去看夏侯惇跟那个什么公刘之间的奸情,想着夏侯惇还真是物尽其用,他这个亲兵刚刚招进来,就分派任务,曹公得将如此,何愁天下不定啊! 胡大和胡赤儿也跟在梁啸身后,却是胡大小声道:“少督帅,他很强。” 梁啸已经迈开了脚步,撇撇嘴道,“当然强,我和老胡加一块儿也打不过。” 胡大道:“只怕他的武艺,不在飞燕之下。” 提及飞燕,梁啸不由一怔,半晌呵呵笑了声:“我也不知道义父的武艺有多强,你只是说,比你胡大如何?” 胡大面色稍有犹疑,他的武艺高强,在并州军中已经算得上第一,但他素来低调,所以知道的人也极少。 胡大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回答:“犹有过之,他的武艺,是师从名师,他的杀气和威压,则是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 梁啸突然停了下来:“你说得很对,我肩膀到现在还疼呢,他轻轻一拍看来我和猛将之间的差距还远啊。” 看着梁啸一脸的苦逼相,胡大突然笑了:“当年大贤良师虽然武艺高强,但并不轻易出手的。” 梁啸伸出手指在唇边作噤声状,“这里是濮阳,曹营,我是夏侯将军的亲卫,梁啸,懂不懂?” “是。” 梁啸再度拔脚走向韩浩的居所,一边哼哼唧唧地道:“他可是魏之元勋啊怎能不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青州兵 梁啸并不知道所谓的甄城军报是什么内容,他叫来韩浩之后,便和其他的亲兵一样,守在大帐的五十步之外。 实际上,识破了田丰的计策之后,梁啸刚刚被田丰激发的雄心壮志又变得一无是处了,犹如前生风流的时候刚刚被身前的女人挑起欲/火,正准备真刀真枪地干时,突然来了个领导的电话,于是天降大雨,大火熄灭,让两人意兴阑珊。 梁啸也在意兴阑珊中,但为了给跟随他兄弟们寻求一个好出身,他还是决定来投靠曹操。 现在他有八路苍头军,总数七万人上下,这七万人几乎相当于曹操主要作战兵力的大半了。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曹操都可以在短短数年之间一统中原,若是在此时得了八路苍头,又该以怎样快的速度崛起呢? 梁啸让高顺带着八路军在孟津渡河,秘密驻扎在北邙一带,并且带走了所有晋阳府库和白波谷中的粮草,还有整个河内郡的粮草。这些粮食被安放在北邙山大营里,可以供苍头军吃一年之久。 如此一来,并州没有粮食也没有守军,袁绍并不血刃的了并州,可显然不是像吃饭那样顺当,梁啸丝毫不介意给袁绍制造麻烦。 在派出雁翎骑秘密探查四方情报之后,梁啸便来到了濮阳,扮成了一个普通的曹军士兵。 他很明确,吕布会袭夺兖州,会让曹操元气大伤,两人之间会爆发一场旷日持c久的战争。 但他更明确的是,如果他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找到曹操或者夏侯惇说,吕布要袭夺兖州,曹操后院不保,那第一个死的便是他。 所以他来到濮阳之后,并不立刻展开行动,却不料吕布的行动如此之快。 吕布只比梁啸早个两三天出发,与张邈c陈宫会师之后,竟然与梁啸几乎同时抵达濮阳,委实让人惊叹他的速度。 夏侯惇c韩浩和史涣这三人在濮阳府衙的政厅里商议了一番之后,夏侯惇决定前后分为两军,分头赶往甄城。 夏侯惇是曹操的好朋友,好战友,虽然曹操对妻妾说过若是东征失败便可去投奔张邈的话,但此时竟然是张邈谋反,曹操的家小自然便不能再羊入虎口。夏侯惇急人之所急,决定带主力轻装赶往甄城与荀彧会师,保护曹操的家人。 至于城中的辎重,本来就被曹操带走了相当的部分,所余不多,便让史涣带偏师随后押送好了。 便在当日,夏侯惇集结了主力,命每人带了三日干粮和盔甲武器,轻兵赶往甄城。 头顶着大太阳,穿着简陋的札甲,扛着长枪,肩头再搭着三天的干粮,梁啸就这样跟随着曹军的滚滚洪流一路向东。 中原缺战马,因此是以步兵为主,虽然身为亲卫,但梁啸显然还没有亲近到配备战马的地步,所以只能两条腿在地上走。这让骑惯了赤兔的梁啸觉得非常不习惯,胡主席虽然说要以好逸恶劳为耻,但好逸恶劳,似乎也是人类的天性嘛。 夏侯惇当然是有马的,可夏侯惇的心情比起梁啸就要差了很多。 他在担心甄城,担心前线的曹操。 军师既然发现了张邈谋逆,想必也已经派人去通知孟德了,只望孟德能妥善退军,整军再战。 这不到一万的步卒在旷野上疾行,阵型已渐渐地散乱了。 前方的地平线突然有些发黑,夏侯惇极目望去,不由有些震惊。 跟着梁啸一起跑路的胡大突然间脸色一变:“前方有骑兵。” 梁啸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胡大的所指,脸色不由有些发苦:“吕布当真来得这样快吗?” 不等胡赤儿品味这两人谈话的含义,地面已经传来了微微的震颤,骑在马上的夏侯惇和韩浩纷纷大呼道:“结阵!敌袭!结阵!” 夏侯惇所说的结阵,乃是最基本的方阵,还在奔跑中的的士兵们闻言纷纷停下了脚步,在千夫长和百夫长的带领下迅速地收拢阵型,进退有序。 梁啸不由有些惊讶,夏侯惇麾下随随便便的守城兵,也是如此的精锐吗? 胡大在一旁提醒道:“是青州兵。” 梁啸恍然若悟,也开始拱卫在夏侯惇的身前,努力尽好一个亲兵的职责。 原来是青州兵,怪不得了。青州兵乃是从当年流窜青c兖c徐三州的青州黄巾演变而来。当时青州黄巾连结黑山贼攻击濮阳,东郡人士在鲍信战死之后,请求曹操援助。于是曹操设伏大破青州黄巾,以极其劣势的兵力将青州黄巾收降,得俘三十万。后来曹操从中选拔身强体壮者来训练成军,号为“青州兵”! 青州兵的收编对曹操的崛起如此重要,以至于后世耳熟能详的三国志游戏中都说,“魏武之强,始于此也”(参见三国志十曹操军灭青州黄巾一战)。 夏侯惇作为曹操最信任和最器重的将军,麾下青州兵在曹操军中可谓精锐雄壮,比之梁啸的苍头军也是丝毫不差。 可并州狼骑的速度何等之快,又怎会等到青州兵结阵完整之后再来冲击? 九原吕奉先——这个天下无双的飞将——最擅骑兵作战,选在这个时机发动突击,即便是青州军的反应出乎了他的预料,也不妨碍并州狼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击青州兵的阵型。 不出梁啸所料,在青州兵的阵型尚未完全组织好的时候,并州狼骑犹如一柄尖刀,刺了进来! 而骑着一匹浑红马的吕布,则是这一柄尖刀的锋刃,他束发金冠上的雉鸡尾羽随风而动,掌中的方天画戟也随着这样的节奏挥动,如同行云流水般优美天成,若没有一声声的惨叫和一蓬蓬激射的血雾,梁啸肯定会以为吕布是在表演,而不是杀人! 作为整个青州兵方阵中最为坚固的中军,自然被吕布轻易避开,不予冲击。拿骑兵冲击坚固的步兵方阵从来都是愚蠢之举,吕布统帅骑兵,便是如庖丁解牛一般,寻隙而进! 吕布有无双的武勇,并州狼骑有无双的战意,他们的马刀和骑枪都是饱饮鲜血,他们眸中都是如狼一般的桀骜和嗜血! 但以上种种,对于这一支自成军以来未尝败绩的精兵来说,并非是不可抗拒的。对于青州兵来说,没有不可战胜的军旅!若说这其中唯一的例外,便是他们青州兵不可战胜! 拥有强大自信和盗匪前科的青州兵们身体内隐藏着惊人的潜力,现在这种潜力被剽悍的并州狼骑彻底地激发了出来,激发出了不亚于并州狼骑的战意,和以命搏命,不计生死的凶悍! 他们的阵型虽然不够坚固,却拥有较之骑兵更长的武器,他们的速度虽然不够快,却能用双脚进行更灵活的变化。 是人都只有一条命,这支骑兵才多少人,怎能击败不可战胜的青州兵! 梁啸不由向身旁的士兵们望去,发现他们的眼中无不怀有必胜的战意。 梁啸不禁有些疑惑,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在苍头军中,恐怕也很难见到吧。 “我们一定能赢么?”梁啸轻轻问道。 “当然!” “为什么? 年轻的士兵和壮年的士兵,白面无须的和紫铜色脸颊虬髯满面的士兵,目光炯炯的眼眸浑浊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梁啸,一个小白脸竟然笑道:“你刚来的吧,有将军在,就有青州兵,怎么可能会输!” 有将军在,便有青州兵这,便是魏之元勋的能量么? 须臾之后,作为并州狼骑最前端箭头的吕布,已是冲出了青州兵的方阵,并州狼骑在青州兵阵后重新列阵,却发现折损了不少人手。吕布的目光变得阴冷无比,面对着一个比方才还要更散乱些的军阵,竟然忍住了破阵的冲动,下令并州狼骑向西行进。 吕布退了?并州狼骑退了? 青州兵胜了! 无数兵士雀跃欢呼,连带着梁啸也为他们的情绪感染,举着长枪嗷嗷直叫。 但阵中被团团环绕的夏侯惇却是面带忧色,吕布带并州狼骑向西去了吗? 那可是濮阳城的方向史涣,能活着回来吗? 夏侯惇可不会蠢到在原地等着吕布的援军过来。吕布方才只带了一千名骑兵,便能轻易地将青州兵的方阵凿穿,这一阵,是青州兵胜了,还是并州狼骑胜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夏侯惇不会打压麾下士卒们的士气,却不代表自己没有一个合理的判断。 必须尽快与荀彧会合! 抱定了这个想法的夏侯惇,下令青州兵立刻向甄城行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在囧途 日落之时,夏侯惇命令原地休整,炎炎夏日,并不需要像以往那样营必有帐,青州兵们以百人为单位,聚集在一起饮食,在驻地的外围点起茅草,驱赶蚊虫。 就在这时,一小队人马狼狈地奔逃过来。 他们只有四五十骑,看样子是并州狼骑的装束,只是他们衣甲散乱,狼狈不堪,身上大多都有血污。 青州兵立即警觉,分兵将来者看住,急忙去报告给夏侯惇。 这些溃兵自称是并州狼骑,前来投降。原因则是吕布狂妄自大,在攻击史涣将军的后军时,被史涣以粮车作屏障给击败了。 吕布兵力既少,被击败之后,他们这一股人拼死逃出来,因为怕被史涣斩杀,听闻夏侯将军仁爱,所以连夜来投。 这话说得倒是圆滑,梁啸却是不敢相信。 史涣是谁?没听过。 一个没有在三国演义中留下名字的人,能有多厉害?能比夏侯惇厉害? 夏侯惇统帅七千青州兵都没能击败吕布的一千狼骑,那史涣不过一千余人,又怎能击败吕布? 并州狼骑素来剽悍,且对吕布极为忠诚,去年在常山国一战时,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投降,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向夏侯惇投降?莫非吕布这一年来的功夫都用到了女人的肚皮上? 梁啸不信,却不代表夏侯惇不信,就算夏侯惇不信,也不代表夏侯惇就不会见他们。 夏侯惇随即让那几十个降兵的几个头目进入中军帐,看样子是要亲自审问他们了。 梁啸并无进入帅帐的资格,只是呆在外围,静静观察,他以为,以夏侯惇武艺之高强,气势之威严,那些降兵还不都服服帖帖,不敢轻举妄动? 但很快梁啸就发现,他错了,错得很厉害。 今晚这一幕,似乎可以算入他穿越到三国以来的最不可思议事件之一。 因为夏侯惇竟然被那几个降兵劫持了! 那几个降兵再次从帐中出来的时候,围成一个方形,中间一人拿到架在夏侯惇脖子上,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梁啸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区区五个降兵怎地就把夏侯惇给劫持了??? 后来夏侯惇对这件事守口如瓶,脱口不提,遂成为三国史上最离奇的几大悬案之一这是后话,梁啸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夏侯惇和降兵,但见那个降兵高声吼道:“快给老子拿钱来!老子要一百金!” 梁啸当时就乐了,一百金?请问您这是在索要安家费吗? 在他是示意下,胡大和胡赤儿分别向夏侯惇所在的地方包抄过去,准备伺机营救,梁啸自己则是“噌”地拔出了安定刀,转向外围的几十个降兵,虎视眈眈地道:“犯法之人,只诛首恶,你们若想过去,得先问问我的刀再说。” 他话说得不快,也不严厉,有点平静有点冰冷,可雪亮的安定刀从鞘中拔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柄宝刀,只要使刀的人不至于特别愚蠢,被划上一下,非死即伤。 外围的几十个降卒还被许多的青州兵包围,倒是不虞有他,反而是夏侯惇,危在旦夕。 “快给老子拿钱来!” 那个将刀架在夏侯惇脖子上的人再次吼道。 梁啸不禁有了疑惑,他为什么一再强调要钱呢? 果然,夏侯惇的亲卫队长已经开始跟他交/涉,在讨价还价,亲卫队长试图将价格从一百金压到六十金,但被劫匪一口否决。 亲卫队长又逐渐提价,到七十金八十金九十金再提又变成一百金了。 梁啸此时知道了夏侯惇没有生命危险,倒是乐呵呵地等着看好戏。 就在此时,梁啸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来者当头给了梁啸一个爆栗:“蠢货!贼匪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候吕布的援军,快随我来!” 梁啸捂着头瞪圆了双眼,发现这人正是夏侯惇的副将韩浩,疼得吁了口气,握着刀把子紧紧跟随。 看样子,韩浩也是个聪明人,为什么他就能看出来贼匪是在等吕布,而梁啸我就看不出呢? 韩浩在军中大概素有威名,只是逊于夏侯惇,因此一路上跟随他的人越来越多,到了距离夏侯惇只有十数步的时候,韩浩便对先前诈降的贼匪大骂道:“尔等凶逆,竟敢劫持大将军,不想活了吗!我受命讨贼,怎能以一个大将军的原因,便纵容尔等宵小吗!” 梁啸听了不禁觉得有些后怕,敢请这个韩浩,是要不顾夏侯惇性命? 此时韩浩又对夏侯惇道:“将军,此乃国法,末将也是无奈啊!” 梁啸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很不相信,难道以后威名赫赫的魏之元勋,夏侯元让便要殒命在今夜的小小变故中了吗? “梁啸听令!即刻击杀逆贼!”韩浩怒斥一声,挥动佩刀,喝令身旁诸人去杀那几个劫匪。 梁啸此刻是想上也得上,不想上也得上,韩浩这家伙看来只要军法不要命,要是梁啸不上,只怕立刻要被砍了脑袋! 离夏侯惇最近的劫匪脸色一变,挥刀而起,直刺夏侯惇! 一直很“乖巧”的夏侯惇此时却如猿猴般灵活,猱身闪过必杀的一击,倒着向后跃去。接着劫匪们身前一个赤发的壮汉怒吼而至,劫匪头子身后却有一柄长剑不知不觉地接近了他的后心! 死到临头,劫匪头子似乎是天生的直觉一般,身躯倏然一扭,竟避过了胡大的一剑,顺势倒在地上,滚了两滚,混入了人群之中。 未及梁啸的安定刀饮血,剩下的四名劫匪已经被胡赤儿和胡大分头做掉了 韩浩此时快步走到夏侯惇身前告了个罪:“将军,方才” 夏侯惇挥手止住了韩浩:“让大家好好休息,增派巡逻人手,防备吕布冲营。” “嗨!” 到了第三日的巳时,他们终于开进了甄城。 午后史涣率领数百名残兵归来,辎重却已被吕布抢了去。除此之外,吕布已经袭取了濮阳城——不出梁啸所料,史涣果然没能击败吕布。 就在夏侯惇赶往甄城的这一段时间,荀彧和程昱已经斩杀了数十名与张邈通谋反叛的官吏了。 但好在夏侯惇已经与荀彧会合,甄城当可保无虞。 孰料到了午后,探马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豫州刺史郭贡率军数万人进逼甄城! 而甄城在此刻的总兵力,也不过万人而已。 吕布c张邈反叛,吕布袭夺濮阳的事已经为众人所知,若是郭贡是张邈的同谋,那恐慌之下的甄城也许并无一战之力。 一有事就开会,并非是要走走过场磨洋工,而是真的事出突然,事关重大,即便是文如首席谋主荀彧,武若第一大将夏侯惇,都无法独自裁断。 包括荀彧c夏侯惇c程昱三人,和在前天夜里崭露头角的韩浩,就算是战败的史涣也一起来到政厅参与了这一次的会议。梁啸则作为夏侯惇的亲兵,被留在了政厅之外。 会议的内容梁啸当时不可能知晓,但事后和夏侯惇聊起此事时,这位日后的魏之元勋对荀彧竖起了大拇指。 据夏侯惇所说,荀彧作为留守诸人之首,冷静地提出了双管齐下的应对方略。 面对心中焦虑的夏侯惇和神色严峻的程昱,荀彧首先说道:“我们留守甄城,为主公统御后方,却为贼人所袭,已经辜负了主公的重托。眼下我们困守孤城,必须要凝聚城中将士的心,军心不可散,散不可战!” 说到这里,荀彧似有深意地看了看夏侯惇,夏侯惇立刻会意,连忙抱拳道:“青州兵尚有匪气,某当召集麾下,安定军心。他们乃是主公麾下的精锐之师,凭借城池守御,就算是郭贡全力攻击,破城也当在两个月以后,到时候主公必能带大军归来。请军师相信某和这七千的青州兵将士!” 夏侯惇的话掷地有声,让韩浩和史涣也一起站了出来:“请协同将军守城,必当保得甄城不失,直至主公大军归来!” 荀彧点了点头,却是话锋一转:“将军,请立刻告诉将士们,说主公数日之内便能抵达,此危急之时,有乱军心者尽斩之!” 史涣惊讶道:“可是主公的大军明明在徐州”他话说到这里,突然瞪大了眼睛,似是明白了什么。 夏侯惇亦是正色道:“惇亦有此意。” 荀彧在厅中踱了两步,紧皱的眉头便再度舒展:“至于城外的郭贡,便由荀彧去会会吧。此人声明不彰,本事毫无,我要让他撤回豫州去。” 话音方落,夏侯惇就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先生为兖州柱石,是主公钦定的后方总督,怎可轻易犯险?那郭贡虽然无能,却有数万兵马,先生万一出了不测,即便是守住了兖州,某又如何对得起主公!” 一直在旁边静静聆听的程昱也缓缓道:“不如便由程昱去会会这位豫州刺史大人,文若身居枢要,确是不当一身犯险。” 荀彧的脸上再没了紧张和焦虑,反而侃侃笑道:“无妨,无妨。我军形势急转直下,委实令人心忧,但论及实事,却不当为此而蒙蔽。方今张邈反叛,吕布入寇,主公大军深陷徐州,我等除了甄城一地,再无凭依,宛若汪洋云梦泽中的一叶扁舟而已。兼之郭贡率众来此,意图不明,此城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则,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郭贡受命于袁术,而张邈素来严恪自省,厌恶二袁,这两人并无任何交/情可言。况郭贡匆忙而至,根本不及与张邈相会协商,他们二人没有共识,便不会合谋。是以,只要说服郭贡,我们便可坚守甄城,直至主公到来;若不能说服郭贡,只怕时日迁延,贼军合流,必为大患啊!” “文若此言甚当,只是程昱终究还是名声不够,只怕郭贡不会轻信,是吗?”程昱狭长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异彩,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荀彧这时认真了起来:“仲德公的智谋和才智,荀彧万万不及,但世人皆重乡党,公为兖州人,而荀彧为颍川人,说起来与这郭贡,也有同乡之谊。荀彧此去,胜算或是稍大一些。” 程昱也点了点头:“文若乃至荀氏一族,名满天下,想那郭贡也不敢轻举妄动。程昱便在此静候文若的佳音了,不知文若何时出发?” 荀彧笑道:“郭贡不知城中形势,不敢贸然来攻,他知道守城的是我,必会遣使来邀。既然如此,咱们便等着吧。” 作为甄城主将的夏侯惇此刻对荀彧佩服地五体投地,怪不得当初主公说此人乃是他的子房。张子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智计百出,妙算天人,因为太过大名鼎鼎,所以就算是不爱读书的夏侯惇也很是熟悉。 末了夏侯惇道:“我新收了个亲卫,唤作梁啸,忠心耿耿,武艺过人,人也机灵,便由他护送军师吧。” 荀彧微微一笑,点头答允,他从没听过梁啸的名字,不过夏侯惇可不会轻易地赞许一个亲兵,所以说,梁啸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等到梁啸看到荀彧的时候,他险些以为是遇到了诸葛亮。 荀彧此时还很是年轻,尚未过而立之年,本是一副极平凡的容貌,但在别人看来确实觉得神采飞扬,反而忽略了他本来的长相。 荀彧面色白净,唇边留着短须,头上的帽子也是系得方方正正,一丝不苟——可就是这样的容貌,反而透出一股飘逸之气。荀彧周身的服饰可以算得上华丽,但并不媚俗,虽非白衣,却给人以素净深沉之意。他的步伐并不算快,但行走之间也是衣袂飘飘,站在夏侯惇和程昱的中间,在梁啸看来,便是犹如天人一般。 这就是荀彧? 若非是梁啸早在入城时便远远望见过他,险些都要直呼荀彧为诸葛亮了。 因为在梁啸的心目中,诸葛亮也是这样的气质:沉稳睿智,虽然严谨却不失飘逸,虽非一等一的帅哥,但却拥有第一流的气质。况且诸葛亮号称神算,实际上与政务上的处理能力更高,这位荀彧被曹操成为张子房,智谋自是杰出。只是不知,这位曹操的张子房与日后刘皇叔如鱼儿一般得到的水相比,谁的智谋更胜一筹,谁又在打理政务上的功力更加深厚呢? 梁啸甚至来不及去想会不会有两人对决的一天,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郭贡的数万大军已经开到城下,远远地安营扎寨,黑压压的一片,虽未攻城,但气势上已经给予了充分的压迫。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快马飞到城下,马上骑士高呼道:“豫州刺史大人请荀先生一叙!” 荀彧已经站到了城头,高声答道:“请刺史大人备好酒水,荀彧须臾便至。” 对于郭贡会派人前来相邀一事,荀彧再一次证实了他的预言。 然后荀彧走到梁啸的身前,开始打量这个年青的什长。 梁啸的装束一如普通的青州兵,唯一的不同,便是他除了怀中拄着的长枪之外,腰间尚配着一柄紫檀为鞘的环首刀。 梁啸的容貌也如普通军士一般,普普通通,肤色被晒成小麦色,颌下无须,头发用丝带在脑后胡乱一挽,他不着头盔,这种发型已经昭示了他的不羁。 普通的嘴唇c普通的口鼻c普通的眼睛c普通的面颊,扔到人堆里绝对找不见,但若是停下来细细观察,竟然觉得百看不厌,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便是梁啸?随我出城吧。” 梁啸立即抱拳领命,他看得出荀彧虽然也是佩剑,但武艺并不算杰出,在这千军万马的厮杀场中,倒要多加小心。 梁啸跟在荀彧身后,而胡大和胡赤儿则是跟在梁啸的身后,四人鱼贯下了城头,骑马从缓缓打开的城门门缝中走马而出。中原缺马,但于堂堂荀彧来说,步行则太失/身份,坐车又极是不妥,毕竟,这是一个战争的年代,这是两军的阵前。 从城门到郭贡的大营,有四五里的路程,这一路荀彧走得不紧不慢,保持着闲适淡然的节奏,不说他的料算能不能中,单是这一份沉稳的气度,就让梁啸敬佩。 而在梁啸看来,荀彧的水准似乎比之田丰,又要高了一个等级。 田丰已经是一流的军师,可嫉恶如仇,许多时候做事太过情绪化,而且说话很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唇舌退甲兵 若是荀彧的话似乎便是传说中百年难遇的王佐之才了吧。 刚出了城不过一里,荀彧突然问道:“梁啸,你跟主公多久了?” 梁啸微微一怔,随口答道:“短,很短,梁啸只是一介行伍末卒,尚未见过主公的面儿呢。” 荀彧也并不回头,却是低声问道:“你说这次,我们能渡过难关吗?” 梁啸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末了发现他点头荀彧看不到,便坚定地道:“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荀彧喃喃道,“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信心呢?” 梁啸再次陷入了沉思。 若在以前,梁啸会毫不犹豫地想到,老子是穿越人士啊,这种基本的大走向怎么可能不知道哇?要是老曹干不过吕布,那老子又抱个逑大腿啊! 但现在呢? 梁啸想起了几天前青州兵在旷野上遭遇并州狼骑时的场景,想起了濮阳城校场中夏侯惇与军士搏戏的场景,想起了荀彧在夏侯惇和程昱的拱卫下缓步而出的飘逸绝伦,想起了荀彧站在城头,气度雍容地答复郭贡使者的场景梁啸不禁在想,有这样的士兵,有这样的将军,又有这样的谋臣,那这一切的主宰曹操,那个终极大b一ss,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结合了如此种种的曹操势力,又怎么可能不击败吕布,不击败张邈,不击败袁绍,一统中原! 去年梁啸在常山国的时候,曾经亲身经历了义父张燕和河北之雄袁绍的一次对决,那是他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如此而已。 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错了。 以天下之大,英雄之多,区区河北一地,又怎会是英雄的巅峰? 所以梁啸用极其缓慢而坚定地声音向荀彧作出了回答:“梁啸不过一介小人,于大势并不通晓。但梁啸明白的是,我们有夏侯将军,有先生你,还有远在徐州的主公和无数的谋臣猛将有这样的一切,我们没有理由不赢。你们给了我们这些小兵希望,你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而郭贡不过是纠合了数万的乌合之众,郭贡的名字甚至我都没听过,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听了这一席话,荀彧也缓缓笑了起来:“希望是我们给了你希望,是吗?” 梁啸习惯性地点头道:“是,梁啸相信,有先生在,郭贡必定会不战而逃,有先生在,吕布不能动甄城分毫,有先生在,有主公在,我们一定会迎来一统天下的一天。” “一统天下吗”荀彧的头颅微微扬起,恰是在后世被鄙夷无数的四十五度朝向天空,“希望只是,你也要自己给自己希望才是” 荀彧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路无言,梁啸起初的确有些忐忑,但仿佛被荀彧的气场感染一般,越到后来,也越是冷静。 要相信希望,相信文若先生,梁啸如是告诉自己。 进入豫州军的大营之后,梁啸和胡大c胡赤儿被命令下了战马,三人步行,紧随着荀彧,走向郭贡的中军大帐。 作为豫州刺史的郭贡,此刻并没有显示出作为一方诸侯的气量来——实际上他作为袁术所立的傀儡,不过是像哈巴狗一样在袁术的面前摇头摆尾,听着袁术的话来做事而已。此次率军北上虽然是郭贡少有的英明举动,但于郭贡自身来说,却有颇多忐忑,让他不敢放开手脚,生怕出错。 为了给荀彧一个下马威,郭贡并不迎接,只是静静等候在大帐中,见到荀彧进来时,瞥见荀彧嘴角挂着的一抹微笑,郭贡的手心甚至开始出汗。 想来自己仍是对此人深怀忌惮的吧。 荀彧就坐到了郭贡的对面的南侧,而梁啸也在亲兵的勒令下解了佩刀,坐在荀彧的身旁,西向侍坐。 许是郭贡为了动摇荀彧的心志,便故作惊讶地道:“荀彧!你孤身前来,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荀彧微笑道:“大人又怎会杀我呢?大人难道会杀害于大人有益的人吗?” 郭贡在心中冷哼一声,想不到荀彧要玩什么把戏,只好侧目道:“于我有益之事?” 荀彧这才正色道:“大人已有面前之灾,荀彧此来,正是为大人排忧解难。” 郭贡心中不由一惊,瞠目道:“我能有何灾祸!” 荀彧朗声大道:“豫州刺史大人不好好守卫自己的领地,反而率领数万大军进犯兖州,就不怕曹公震怒吗?大人惹了天下间少有的英雄,纵是全军覆没,也是不无可能啊。” 郭贡冷笑一声,心道曹操现在都自身难保,还哪有余力来找自己麻烦,但他口中却是反唇相讥:“英雄?不过是一个杀人魔王而已!” 荀彧凛然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不被世俗理解也大有可能,大人难道不知道当年冠军侯霍去病的功业吗?” 荀彧口中的冠军侯霍去病,曾经斩杀匈奴人十数万,也曾斩杀过俘虏,劫掠过妇女儿童。荀彧拿曹操与霍去病相比,虽是稍显牵强,却能堵住了并不善辩的郭贡的嘴。 半晌之后,郭贡又道:“曹操擅杀名士边让,迫害士人,委实可恶!” 到这时,荀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豫州刺史郭贡,与叛贼张邈素无来往,大人却为曹公所看重,如今天下分/裂,诸侯混战,大人为何弃双目不用,而自毁一目呢?我军军情,荀彧不敢隐瞒,盖因主公大军距离甄城只有三天之遥了。甄城城小而坚,纵是给大人十天的时间,不知道能攻得下来吗?” 郭贡不由沉默了,沉默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荀彧的话正在理。 荀彧又道:“张邈声名在外,却不懂驭人之术,不懂用兵之术,叛军以此人为主导,久必生乱。但若是以吕布为首,那只有败亡得更快。吕布勇则勇矣,然不过一匹夫,朝秦暮楚,连他自己都为人所看不起,又怎能成为立世英雄呢?” 话到此处,郭贡的心中一沉,知道荀彧如此有恃无恐,甄城多半已经有备,不由动了杀心。 梁啸立时警觉,虽然刀不在手,却散发出一股气势来,压迫着郭贡,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刘表如今屯兵南阳,虎视汝南与关中两地,大人若是聪明,不妨回豫州,查一查,看看哪家混进来的细作最多?” 郭贡脸色一沉:“先生当慎言。” 荀彧哈哈笑道:“大人若在此时做出抉择,尚未晚矣。” 说罢,荀彧起身出帐而去,身后梁啸c胡大胡赤儿紧紧跟随,偌大的军营当中,竟没有敢将他们四人拦下的人。 一个时辰后,心虚的郭贡收敛了意图浑水摸鱼的心思,命令全军开拔,返回豫州。 这于甄城来说是个难得的好事,但好事偶尔才有,坏事却是接连不断,就在荀彧等人刚刚松了一口气之后,便再度崩起了神经。 而这一切,竟是来源于一封书信。 这封信当然不是张邈写给荀彧的,而是由无名氏落款,经过小乞丐送到了梁啸的手中。 梁啸看到信笺后,便想起了浮云,这纸上的自己他很熟悉。 浮云你虽然走了,可还是不忍离我而去吗? 梁啸大略整理了下思绪,便来到了政厅求见荀彧。 夏侯惇c程昱也恰好都在,迎着夏侯惇惊讶的目光和程昱的怀疑,梁啸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诸位大人,小人以为,当速速派人前往范县c东阿,防备贼寇!” 夏侯惇多少有些不满梁啸的失礼,但荀彧却对梁啸有着莫名的好感,示意他说下去。 后来,这场会议作为梁啸在曹营参加的第一次军议而被载入史册,史家给梁啸的评价是,“深沉明睿,虽在行伍,不失其志”。 梁啸却管不得后来的评价,只用尽量平静的嗓音道:“陈宫勾连张邈,叛迎吕布,兖州凡七十二,响应二贼者六十有九,唯甄城c范县c东阿存,借用文若先生的一句话,此城危急存亡之秋也。东郡为曹公根基之地,与冀州相接,陈宫c吕布二贼对此势在必得,务求尽数占领。” 夏侯惇听梁啸说得头头是道,也渐渐地静气凝神,至于梁啸特别强调东郡,又是为了说些什么呢? “甄城距离濮阳极近,而范县c东阿略远,三县互为掎角之势。然我军兵少,又兼军心失措,若梁啸为吕布,必将兵分三路!第一路由吕布亲自率军攻打甄城,以拖住夏侯将军和荀先生;第二路由陈宫率军,寻大河北岸而上,在仓亭津渡河南下,奇袭东阿;第三路另遣一将,沿大河南岸进军,攻拔范县。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大破三县掎角呼应之势,从而合围甄城,底定兖州!” 梁啸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夏侯惇不禁换了一副惊为天人的神色,荀彧的眼眸中微光闪动,一旁的程昱却是突然欺近了一步道:“你是如何得知贼军动向?莫非便是奸细!” 程昱身材高大,还留着一副大胡子,容貌威严,可梁啸却是不怕,昂首答道:“小人有言在先,贼军的动向只是猜测,若小人是奸细,又何必过来挨你的骂呢?” 听完这话,程昱面色稍缓,话锋也倏然一转:“你有如此见识,为何一直籍籍无名?” 梁啸想了想道:“锦上添花之举,可有可无,然雪中送炭,却彰其功大。此前曹公一帆风顺,小人纵是想要表现,也不得其法,如今局势危急,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小人斗胆,虽然只是庶民出身,身涉行伍,却也想成为夏侯将军和荀先生一样叱咤风云的人物,小人求富贵,求功名,难道不行么?” 这番话掷地有声,虽则将道理说得明白至极,讲述的道理也是极有道理,但听到梁啸说是为了功名富贵,程昱还是不禁在心底鄙视了一些。 一旁的夏侯惇高兴地拍着梁啸的肩膀道:“好小子!连自己人都算计了!” 而荀彧的嘴角则是缓缓有了微笑。实际上他从说服郭贡退兵,也在一直担心范县和东阿的局势,只是如今甄城城中统属不一,他还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今日既然梁啸开了这个头,便也趁机部署行动吧。 于是荀彧道:“梁啸所言甚当,我们必须立刻部署行动,防备东阿c范县两地,眼下这三县遥相呼应,若是再失了一县,主公都极难恢复兖州了。赶往东阿c范县两地的守将,不知两位大人可有人选?” 程昱不喜梁啸,却也极赞同梁啸和荀彧的说法,当即挺身而出:“我是东阿人,熟悉东阿乡党,可去守卫东阿。” 夏侯惇则是望向荀彧,目光中有了征询之意:“吕布若是来攻甄城,某当不可擅离,因此这范县,便由韩浩和梁啸二人前去如何?” 程昱点了点头,补充道:“范县与东阿顺路,我当先去范县,再去东阿。韩浩为将军臂膀,当协同守卫甄城。沛国人史涣,素来忠勇,从事薛悌也颇为机警,此行我带他二人去守卫范县,东阿只需程昱前去便了。” “范县令靳允c东阿令枣袛皆为兖州士人,仲德公当临机而动,不可拘泥于一途。”荀彧最后叮嘱道,“还有,梁啸此子武艺尚可,可随行护卫仲德公的安全。” 程昱不置可否,点了点头,便甩袖出发。 史涣是梁啸见过的,薛悌却是长相寒酸的一个青年文士,几人随着程昱,打马向东北方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范县惊情 他们抵达范县的时候,县令靳允正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靳允是忠于曹操的,因为曹操是兖州牧,靳允的上官,而靳允更是忠于母亲的,因为母亲生他养他,有不世之恩。 可是靳允的母亲,连同在家乡的妻儿都被陈宫劫持了。陈宫写了封信,承诺只要靳允开城投降,不仅他的亲人会毫发无损,兖州战事结束后,还会给他加官进爵。 一方是曹操,一方是吕布c陈宫和自己的亲人,代表吕布和陈宫一方的氾嶷,以及代表曹操的程昱,他们都在火速赶来,作为范县令的靳允,又将如何抉择呢? 就在靳允还在摇摆的时候,程昱和氾嶷都已经到了。 程昱并非孤身一人,他还带了从事薛悌和一个年青的护卫进入政厅,史涣则是被程昱留在城门,以备不测。陈宫的使者,同时也是陈宫的部将,氾嶷,则是带了二十名随从的亲卫骑兵先行赶到。两方几乎同时进入城池,又几乎同时来到了县衙。 程昱见到靳允的时候,靳允神色惶急,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满是狼狈之色。而靳允身前立着一个戎装的汉子,却是氾嶷了。 程昱知道氾嶷的后续部队就快到来,必须尽快安定靳允的心,只要靳允这个范县令在,便能组织兵力和人立顶住氾嶷部队的攻击。 因此,程昱开门见山地道:“吾等兖州士人,此刻的关键乃是选择一方明主,天下分崩离析,山河决裂,只有一方英雄才能立身。得明主者昌,失明主者亡,公当三思啊!” 程昱说的是让靳允三思,可语气却是丝毫不让人质疑的霸道,他觉得靳允只要有中人之智,也能权衡出其中利害。 孰料靳允听罢,竟是眼泪簌簌流下。程昱性情刚硬,坚强不屈,见靳允如此作态,心中已是有了不满。 一旁的氾嶷却是长叹一声:“仲德公此言差矣,百事孝为先,所谓齐家治国,须得先保得家人安宁,才能想着建功立业。靳公的家人此刻已经在濮阳享清闲,本将的三千大军还有半日便到,靳公又何须犹豫呢?” 程昱和梁啸此刻终于明白靳允为何犹豫不决,原来是被陈宫劫持了家人! 程昱的眉头不由皱紧了,他与靳允同为兖州士人,自然知道靳允的出身。靳允出身颇为穷苦,幼年丧父,全是靠着他的母亲将他养大,之所以能有范县令的今天,靳允的母亲功不可没。因此,靳允对母亲大恩未报,又怎能忍心舍弃母亲,忠心于曹操呢? 靳允心中摇摆,极是犹豫,望望程昱,又望望氾嶷,想起母亲和妻子还在濮阳,一时间心痛至极,只觉前途叵测,生死难料,竟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到了此刻,就算是心怀怜悯的梁啸都开始赞同程昱的鄙视了。 靳允重亲情,本是好事,但他不能决断,此后就算是没有倒向吕布,只怕他的仕途也将止步于郡守以下了吧。 这样的一个人,莫说是程昱,就算梁啸也不愿让他担任枢要的职务。 程昱愤然盯着氾嶷,厉声道:“张邈c陈宫叛变曹公,拥近吕布,本已是愚蠢之极的举动。兖州有些不明真相c不知好歹的州郡,竟也大多响应,程昱每思之,乃为兖州士人痛惜!” 然而不论程昱怎样说,吕布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却是连鄙夷吕布的程昱也不得不承认的了。 “叛军看起来胜券在握,实则不然!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吕布此人剽悍猾贼,刚愎自用,数次弑杀主公,不仁不义,早为天下人所唾弃。凡吕布所到之处,诸侯无不拒之门外,偏偏张邈和陈宫利令智昏,竟然接纳这样一头恶狼。吕布自以为天下无双,虽有一身武艺,但有勇无谋,不能任用我等士人,纵然用兵百万,亦将一朝败亡,化作飞灰。此人与曹公相比,一个泥鳅,一个蛟龙,靳公难道看不出来吗!” 程昱身材高大,语调慷慨激昂,一时间唾沫星子齐飞,就连氾嶷也被说得一愣一愣。 半晌氾嶷反应了过来,抢在程昱之前叫道:“纵然曹阿瞒可为蛟龙,然困于浅滩,不能翱翔,温侯实乃天下名将,如虎若狼,绝非泥鳅可比!曹阿瞒灭亡就在旦夕之间,靳公孰察之!” 程昱又道:“曹公天命之人,为乱世之英雄,必能成大业。靳公守卫范县,程昱守卫东阿,必能创造古时候田单复齐的功劳,恶狼虽猛,却不能动二城分毫。及至曹公大军归来,给吕布十个胆子,也不敢加害靳公的母亲,可若是阁下逆从氾嶷,信邪从恶,必有一天会母子俱亡!当此之时,唯此两法,孰是孰非,便由靳公决断吧!” 程昱说完的时候,已经示意梁啸。梁啸悄悄地到了氾嶷身后,以备不测。 氾嶷的脸色由红转白,若是论及口才,十个氾嶷也不是程昱的对手,可军师与温侯大业可期,绝不能就此中断。 下定决心的氾嶷大叫一声:“来人!把程昱拉出去斩了!” 说着,氾嶷就手按剑柄,快步走向茫然无措的靳允,准备制住这个范县的首脑人物。 但氾嶷的右手拇指刚刚搭在铜质的剑格上,便感到后心的一丝冰凉,那一丝冰凉之后,又有一丝疼痛,顺着神经迅速蔓延 氾嶷低头之间前胸多了半截刀刃,环首刀厚背长刃,正是杀人利器。 为什么那个随从明明没有武艺,他注意过的 梁啸双眼微眯,抽手将安定刀拔了出来,顺势取走的,还有氾嶷的生命。 氾嶷到死也不会明白,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武功的随从竟然能够将他一道击杀;而梁啸也颇不明白的是,氾嶷为何能被自己一刀击杀? 氾嶷明明是武艺不错的人,怎会没有防备? 梁啸带着这些疑惑,在程昱的命令下割下了氾嶷的首级,摆在了靳允的面前。 “靳大人,叛将已死,你难道还执迷不悟吗?” 听着程昱森冷的嗓音,靳允霍然明白,程昱已经杀了氾嶷,为何不能再杀了他这个范县令?程昱是兖州久负盛名的士人,在范县也有相当的影响力,若是自己不从,他大可杀了自己,指挥范县的兵马。 靳允的额头上冷汗涔涔流下,终于正色道:“靳允遵从程公吩咐,忠于曹公,在所不辞!” 程昱目光稍缓,接着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他命令靳允和薛悌立刻让所有的士兵登上城头,又下令征兆全城的男子和粮草来协助守城。 梁啸则是在府衙外跨上战马,依照程昱的吩咐,先去通知史涣,务必将城门牢牢控制住。 毕竟,氾嶷的三千人马已经近在咫尺,他们必须将这一支人马击退,程昱才能前往东阿。 依照程昱的命令,梁啸本该将氾嶷的头颅挂在城头,但他却有了新的想法。 麻匪张牧之曾经曰过,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氾嶷自然也与此同列。 梁啸和张牧之同是出身麻匪,自然不愿意轻易地放过氾嶷。 梁啸在率人攻杀了氾嶷的二十名亲卫骑兵之后,命令胡赤儿擎着“曹”字大旗,自己手执长枪,挑起了氾嶷的头颅,一骑一人,一前一后,隐在城门下,等候氾嶷部队的到来。 就在范县的城防堪堪安排妥当的时候,氾嶷的三千主力也终于开到了城下。氾嶷的副将望着戒备森严的范县,心中多了忐忑,莫非是氾将军在城内的事并不顺利? 范县看起来戒备森严,大人生死未卜,是攻城解救将军呢,还是静观其变? 城下的部队一时间陷入了茫然。 恰在此时,城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一骑一人,先后走马而出。 等过了吊桥,氾嶷部队的兵士已经能够看到,那前面的是一个英挺的骑士,手中高擎着一杆长枪,枪头上扎着的是一颗神色狰狞的人头。后面的大汉乃是步行,但脚步宽大,步态沉稳,也是非比寻常,那步行的大汉双臂举着一杆大纛旗,虽是南风猎猎,旗帜被吹得哗哗乱响,但大汉握住大纛的双臂c和碗口粗的旗杆都是纹丝不动。 大旗上一个大大的曹字,无疑是在宣示着这是曹操的麾下。 氾嶷部的兵士见到此状,不由阵阵惊呼,且不说那个年青骑士挑着的是谁的头颅,单论那个掌旗大汉的气力和功夫,便是少有人及。 那一骑一人越来越近,乃至于面目可见,也终于有兵士指着枪尖上的头颅惊叫道:“是将军!氾将军!氾将军死了!” 三千人顿时惶惶,副将心中叫苦,却是手足无措,不知怎样渡过眼前的危机。 对面的年轻骑士也终于高声叫道:“氾嶷谋逆,已死!张邈c陈宫叛迎吕布,其罪当诛!尔等皆为曹公将士,惜乎为奸人宵小蒙蔽,有罪!但可赦!” “今首恶已死,余者皆不牵连,尔等放下兵器,出阵投降,曹公绝不追究,但若是冥顽不灵,便如此头!” 话音方落,梁啸抖动长枪,氾嶷的人头离了枪尖,高高飞起。 而梁啸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倏地拔出环首刀,如风如影的一劈之下,氾嶷的头颅竟分为数片,飞落四方! 梁啸落在地上,还刀入鞘,却显得比骑在马上还要高大。他扭头指着不远处的范县城门道:“言尽于此,在城门洞开我大军尽出之前,尔等还不能决断的话,就只有死!” 胡赤儿在此刻适时地大吼一声:“不降则死!” 城门开始缓缓打开,氾嶷部的将士们透过缓缓变大的门缝,看到了一只整装待发的骑兵! 天!范县什么时候有骑兵了? 梁啸跳上战马,又是一声大吼:“降又不降,战又不战,尔等难道是来送脑袋的?” 氾嶷部的副将惊醒过来,翻身下马,匍匐地下,高呼道:“末将愿降!” 副将身后的千夫长c百夫长乃至普通兵士,层层拜倒:“愿降!” 梁啸背过身去,面向城头的史涣笑了笑,这一番声势做出来,倒是要花些功夫。 可是在梁啸扭头过去的瞬间,似乎看到城头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铁青着脸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那人留着一蓬大胡子,是程昱吧梁啸苦笑一声,招手示意降军开赴城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刚直程仲德 对于一个亲兵什长所作出的如此胆大妄为之举,虽然于局势大大有利,梁啸可谓是立了一个大功——成功收编三千降卒,入驻范县,增强了范县的守备力量。但性情刚直的程昱,还是对此作出了反应。 史涣响应梁啸,派人收缴了降兵的武器,而后由梁啸率领他们进入了城中的校场。史涣没有梁啸这么多的鬼点子,但做事中规中矩,当下将降兵的编制打散,混入守军之中,而降兵的屯长和千夫长,则是被集结起来,成为了范县令靳允的亲卫。 这些事梁啸也见高顺做过,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史涣做得就挺快,两人忙完一通,这才来到县衙里向程昱汇报。 不论如何,程昱作为曹操的军师之一,地位是远高于靳允的,而靳允于日间的懦弱表现,也已经鉴定了程昱要撇开靳允做事的决心。 谁知两人方才站到厅中,便闻程昱的一声厉喝:“竖子可知罪否?” 梁啸和史涣都是不由一愣,史涣的心里隐隐有了担忧,梁啸却是撇撇嘴道:“小人知罪。” 程昱辞色稍缓,又问道:“罪在何处?” 梁啸一直以来赞誉高顺治军严谨,可是真的到他自己被别人治了,还真有些不爽,但不爽只能是心里的,梁啸脸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小人,本应遵照大人的命令,将氾嶷的人头悬在城头之上,却没有照做,是为不遵上命,坏了纪律。” 程昱见梁啸俯首承认,一时间想好的许多说辞倒是无从出口,只好上前两步,戟指梁啸道:“如此说来,便是明知故犯?” 梁啸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个程昱难不成还真是太上皇?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朗声答道:“是,是明知故犯!梁啸不遵上命,坏罔法度,有罪,这不假。但梁啸以氾嶷一头,收降三千敌军,解除范县危机,亦有功。程公乃是曹公麾下的明睿之人,梁啸早有耳闻。今梁啸有功有罪,尚请大人因功赏赐,依罪处罚!” 几句话下来,从事薛悌不由惊为天人,想不到夏侯将军帐下区区一个亲兵,也有如此的尖牙利嘴。这几句话坦坦荡荡,无小人之气,有君子之怀,偏偏还暗藏玄机,让人不得不小心应对。 程昱也是瞪大了眼睛,被梁啸噎住了。 半晌程昱恢复了威严的表情:“梁啸不遵上命,败坏军法,当斩!然其刺杀氾嶷有功,收降敌军有功,该赏!今功罪并存,赏罚并举,着梁啸代范县县尉一职,协同靳允大人守卫城池,有职无爵,更无俸禄,衣食用度同于最下等兵卒。” 梁啸有喜有忧,并不感激程昱,只是拱手道:“大人英明。” 梁啸喜的是程昱并没有真的让兵士拿木棍打他的屁股,忧的是程昱竟然将范县的城防托付给他,这个看来还是不得不高调了吗 接着,程昱又道:“薛悌听令。” “在!” “迁范县县丞,与行县尉梁啸一道,辅佐靳允大人守城。” “遵命!” “史涣听令。” “末将在!” “立刻集结城中除斥候以外的所有骑兵,北上东阿,抢占大河渡口,务必阻止陈宫的大军渡河。” “末将领命!” 程昱最后道:“史涣速去准备,与我一道出城。” 离开范县之后,程昱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东阿,发现东阿令枣袛早已经枕戈待旦,做好了迎敌的准备。程昱对此大感欣慰,便在城中与枣袛巡视城防,想起范县局势,程昱还是不够放心,连忙写了封信,让亲兵送交/给薛悌。 六月乙巳日,这一天人们在天空看到了日食。作为异常的天文现象,日食在此时被视为凶兆,也被视作上天对人们的一个警告。 此时还是炎炎夏日,曹操的大军通过连续两个多月的作战,已经摸到了胜利的边缘。 曹军主力驻扎在襄贲,正准备攻打郯县,给陶谦最后一击! 曹军锐不可当,统帅曹操又是极擅用兵的人物——这便是曹操攻陶谦给徐州人的印象,几乎是所有人都是一片恐慌,认定了曹操不可战胜。 州牧府的大门紧闭,里面正忙得热火朝天。 因为州牧大人在见到了日食之后,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警告——此战必败,徐州必亡。 所以陶谦一早下令家丁仆从收拾行装,准备逃归乡里。 便在这时,从事糜竺在门外求见。 作为一个本地的豪族,关东的豪商,糜竺被陶谦征辟之后一直小心翼翼,他生性低调,不喜张扬。 但这次曹操和徐州之间的决战,却让他不得不走到了前台。 徐州本富庶,但粮秣c兵器也大多依靠糜竺的通融和调度才能运行。去年冬天,曹操第一次攻打徐州,屠了五座城池,一共十万人口。这造成了极大的恐慌,也坚定了徐州本土势力顽抗曹操到底的决心。 而徐州牧陶谦,却是一个外来者——非常之时,许多人甚至连亲近之人都不敢相信,更何况是一个外地的上官? 糜竺不得不成为了沟通陶谦和本地豪族的桥梁,其地位也愈加凸显了出来。 等到糜竺进了州牧府,还未见到陶谦,便已大惊失色。 陶谦这分明是想拍屁股走人嘛,一定要阻止他! 陶谦此刻已经是没了锐气的一个老人,见到糜竺来到,笑容显得很吃力:“子仲啊,今天天气不错。” 糜竺的脸色却有些阴沉:“主公,莫非是想要离开徐州吗?” 商人重利,虚与委蛇的功夫可是不少,但糜竺这次问得却很直接。 陶谦讪讪道:“曹贼势大,沛然难当啊。” 糜竺叹了口气,凑到陶谦耳边一阵低语,陶谦原本灰败的脸色却渐渐焕发出了神采。 最后糜竺说完时,陶谦已经高兴地握住了糜竺的手:“子仲此言当真?” “若有欺骗大人,糜竺死无全尸。” “好!那咱们便再坚守一阵!” 几乎是与此同时,曹操也在襄贲的大营里,击鼓聚将,准备攻打郯城,给徐州最后一击。 对于方才的日食,有人借此劝谏曹操,并将去年屠城的事拿来影射,曹操却哈哈大笑,曹操说,我便是我,曹操便是曹操,天象与我,有何干系? 短短两句话,端的是霸气无比,给了曹营诸将无比的信心。 曹操与诸将都是立在大帐中,因为他们的体内早已澎湃着热血和激/情,让他们坐不住,想要迫切地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诸位,郯城后路已绝,徐州已无可用之兵。破敌取胜,尽得徐州,便在今日!” 曹操的小眼睛里焕发着胜利的光芒,曹营诸将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报!甄城急报!” 一员小将飞奔而至,手中高举几片竹简,形容狼狈,神色急迫。 “曹昂?你来作甚!”曹操脸色一变,心中已是有了不安。 原来这员小将正是曹操的长子曹昂,正十八岁,尚未行冠礼。曹昂与曹操妻妾们都留在甄城,却不知甄城究竟有什么急报,会让荀彧派曹昂出来? “父亲!张邈c陈宫叛迎吕布,兖州已失!” 曹操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大帐中却是静的如水一般,呼吸之声可闻。 半晌曹操恢复过来,厉声问道:“兖州已失?荀彧呢,夏侯惇呢?” “夏侯将军引军退入甄城,与军师共同守御,程昱先生已经前往范县c东阿,只是尚不知结果。” 曹操沉思半晌,蓦地哈哈大笑:“张邈素重名望,实无领兵之能,陈宫智计过人,而吕布骁勇无双,这两人配合起来,再借重张邈的声望,难怪能窃取兖州。陶谦不过一老匹夫,不足为虑,陈宫c吕布,却为心腹大患。曹某现在已经没了兖州,不知诸位将军是怎样想法?” 下首一将吼道:“还能有甚想法,跟随主公,杀回去便是!” 那人正是曹操的族弟曹洪,素有本事,颇受曹操信任。曹洪一开口,诸将纷纷响应,竟无怯战胆寒者。 曹操心中欣慰,另一方面却也已想到了诸将的另一重思虑,他们的家小财产都在兖州,大部分都是与曹操一样,留在甄城,眼下甄城还在荀彧的控制之下,他们自然急着想要将吕布从兖州赶出去。 ——将士们的心都已飞回了兖州。 既然如此,徐州不可再战。 “曹洪听令。” “末将在!” “率本部人马,火速进驻任城国,抵达范县,保证我军退路。” “末将领命!” 曹洪转身离开,踏踏的脚步声将地拍得沉重。 “子廉”曹操又唤了一声,目光也变得复杂,“此去任重道远,你小心行事,万一不成,活着回来见我。” 曹洪铿然道:“主公放心,末将一定守住范县,天下何其大也,洪还要随主公征伐四方!” 等到曹洪的身影从大帐中消失,随军的军师祭酒戏志才这才说道:“从襄贲返回甄城,最近不过四百里。然道路众多,由四条路可选。无论是绕道沛国北部c鲁国平原,都大费周折,迁延时日。泰山郡的山路虽然不远,但道路难行,山路崎岖,也是不成。主公既然让曹将军进驻任城国,想必是要取道亢父了。” 曹操点点头道:“亢父形势险要,又是我军必定之地,若是子廉不能守住,也只有绕道沛国了。” “诸将缓缓收拢兵力,不可让徐州贼子趁势攻击,一俟我大军聚集,便撤回甄城!” “得令!” 末了曹操望向了年轻的曹昂,微笑道:“你随我巡视营寨。” 父子两人在城外的大营中随意走动,看起来倒像是散步,而非巡营。 过了半晌,曹操终于问道:“曹昂,等此战结束之后,便为你举行冠礼。” 曹昂却是多少有些惊讶:“父亲” 曹操却不理会曹昂的诧异,突然又换了个话题:“你觉得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夺回兖州呢?” 曹昂略一思忖道:“孩儿看来,张邈c陈宫c吕布等人,统属不一,不如父亲麾下将兵们如臂使指,圆转如意,是以若是乐观来看,今年之内便能将吕布赶出去吧。” “今年之内么”曹操笑了笑,“看来你比我要谨慎得多啊,我以为只需要用三个月呢。” 曹昂微微一怔,也跟着曹操一起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见曹 曹洪的部队在亢父并未遭遇大规模的敌军,一俟曹操大军到来之后,曹洪便火速赶往范县,曹操大军穿过亢父之后,沿着大野泽畔,来到了甄城。 正在攻城的吕布部队因为兵力并不占优势,也闻讯撤回濮阳。 曹操大军由是进驻甄城休整。 大军进驻的当晚,曹操便召集了荀彧c程昱和夏侯惇三人,在另一位军师,亦是颍川人戏志才的陪同下,准备会商对战叛军的方案来。 甄城是个大县,但府衙也并不比濮阳或者廪丘的政厅更大,曹操坐北朝南,荀彧三人做西面东,自曹操右手处,荀彧c夏侯惇c程昱三人顺次排开,曹操左手处则是坐着戏志才。除此之外,曹操身后尚立着一个少年,少年身材高挑,容貌并不算是突出,却给人以聪明俊逸之感,正是曹操长子曹昂。 曹操随手在大案上一敲,便算作是会议开始的标志了,这对于一方诸侯来说,多少显得有些随性,可曹操此人,不就是恣意妄为么? “我率大军东征之前,曾将兖州托付给文若,将后路托付给了张邈,可张邈竟然反叛,文若力保三县不失,可谓居功至伟。文若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曹操的第一句话,不是责骂他们没能守住兖州,而是称赞荀彧力保后方不失——莫说是与曹操关系非比寻常的夏侯惇,就算是性情刚戾的程昱,心中也是一阵温暖。 “主公,荀彧受之有愧,这守住三县的功劳,实则另有其人。” 面对着曹操的随性,荀彧却不会轻易地失了礼数,他看似拘谨,实则挥洒自如,犹如西装革履在身,却行动敏捷一般。 “喔?那文若便说说,张邈如何反叛,又是谁立下了功劳?” “自主公东征陶谦,处死边让之后,兖州人心浮动,陈宫便是借此机会,秘密联络了张邈,而后亲至河内,迎来了吕布。他们在酸枣会师而后兵分两路,由张邈徇略河南c陈留c济阴,吕布与陈宫则是直扑东郡。夏侯将军帅军从濮阳撤出,并在路上击退了吕布亲率狼骑,走保甄城。 “此时,吕布与陈宫再次分兵,吕布将兵直击甄城;陈宫派部将氾嶷,挟持了范县令靳允的家小,进击范县;陈宫则是亲领人马,沿大河北岸而进,准备渡河攻击东阿。” 荀彧话到此处,曹操忽然摆手示意,微笑问道:“曹昂,若你在文若的位子,你当如何应对?” 曹昂并不惊慌,略一思忖道:“范县c东阿素为要地,然范县令靳允,东阿令枣袛皆为兖州士人,如今兖州反叛,当遣使者前往两地安抚。陈宫领兵不错,但只要扼住了大河渡口,他便不敢轻举妄动,氾嶷色厉胆薄,多半可以擒下,只是甄城直面濮阳,当做好死战的准备。然则” 曹昂说着,众人都是点头,但他一个“然则”,又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然则昂只能观其大略,并无简拔人才,将此实施的能力,虽不是夸夸其谈,但也言过其实了。” 及至曹昂恭谨地说完这一句,曹操的笑容却是更加地灿烂。 得子如此,曹操之幸甚! “文若,还是你来讲讲吧,你派他去我军中,被我扣住了。” 曹操笑了一笑,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些,不似方才那般压抑。 “吕布攻击甄城无法得手,全赖夏侯将军及麾下将士之功。仲德公亲往范县,安定了靳允,并设伏杀死氾嶷,收编氾嶷部兵卒;又赶往东阿,与东阿令枣袛一道安抚人心。史涣将军c从事薛悌随仲德公抵达范县后,薛悌守城,史涣则是率兵扼住渡口,阻住了陈宫的大军。甄城c范县c东阿三县得以保全,全赖夏侯将军c仲德公之功,薛悌c史涣之助,三县将士之忠烈奋死,而主公受命于天也!” 一番话为他人表功,却将自己的功劳隐去不说,荀彧虽仍是面带笑容,但夏侯惇却已经开始不满:“孟德休要相信先生,先生才是真正的居功至伟。他遣送书信给我,告诉我张邈欲反,又孤身下城,吓退了豫州刺史郭贡的数万大军,识破陈宫的进军方案,与程大人事先谋算,这才得以保住三县不失。若论功劳,非文若先生居首不可!” 曹操与戏志才对视一眼,俱是笑道:“文若何必自谦。” 众人一阵大笑过去,末了程昱却道:“文若怎地忘了一人?难道是觉得程某容不下一个有功之士么?” 曹操和戏志才都是愕然,夏侯惇却隐约明白了什么。 梁啸那小子跟着程昱一道去了范县,后来更是成了代理的范县县尉,难道中途得罪了程昱? 至于得罪程昱的后果,夏侯惇想想都觉得后怕。 荀彧的神色这才有了一丝犹疑,程昱却是板着脸不肯松口:“有名梁啸者,为夏侯将军麾下亲兵,先随文若出城,慑退郭贡;又与我前往范县,刺杀氾嶷,孤身出城,收降三千叛军;代范县县尉,与薛悌同为范县柱石。如此一个功臣,文若怎能视而不见?” 听着一个小兵的传奇故事,曹操的神色微动,曹操身后的曹昂则是眸子渐渐亮了起来。 夏侯叔父麾下有这样的小兵?一定要结识一番才好。 末了曹操突然道:“此人可在甄城?” 荀彧此时笑道:“此人既为范县县尉,此时该是在范县守卫城池。然仲德公此言已出,多半是已经被召回来了。” 程昱手抚长须:“知我者,文若也。” “那便传唤此人上来吧,曹昂,你去。” 曹操信手一挥,曹昂便即离去传召梁啸。 与此同时,等候在府衙外的梁啸,也渐渐有了忐忑。 他不知道程老头把他叫过来做什么,只知道曹操的大军已经开进城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曹操,为高顺他们求一个出身,却是知道绝不可能今天就见到。 梁啸也不知道这位绝世英雄究竟是什么姿态,但却知道曹操一定会远超自己的想象。 但是等到一个少年站在了门口,张目四顾道:“谁是梁啸?” 这少年身长七尺五寸,细目薄唇,容貌虽不出众,但看起来也颇为顺眼。 “梁啸在此,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少年笑道:“梁啸随我入厅吧,叫我曹昂便是。” 曹昂梁啸喃喃顺了一遍,忽然间瞪圆了双眼。 “曹昂?曹子脩!” 这次却轮到曹昂大感诧异:“子脩你怎知父亲为我拟好的表字?” 梁啸这才发现曹昂比自己还要年轻,多半是尚未加冠,因此便没有表字。梁啸笑嘻嘻地打个马虎眼过去,却在不知不觉间,让曹昂更加记住了这个名字。 等到梁啸走进大厅的时候,看见在坐数人,不由心头狂跳。 他不能不淡定啊,这一个个的都是大牛,超级大牛啊! 曹操c曹昂c荀彧c程昱c夏侯惇,还有旁边一个穿着随意的青衣人,是不是郭嘉,是不是郭嘉? 这里面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足够吓死梁啸的,更何况是这么多人在一起? 梁啸甚至不敢走得太前,远远在外,便是一个长揖及地:“末卒梁啸,拜见主公c将军c诸位先生。” 曹操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过来的手势。这种随行的举动让梁啸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些,走到厅中站定,又是拱手道:“不知主公传梁啸何事?” 曹操笑容一敛,双目微眯,却是盯着梁啸,霎时便换了气质。 梁啸这才第一次有幸观察盖世英雄曹操的容貌。 曹操五短身材,身长只有六尺——这是史书和演义的记载,恰在此时得到了验证。曹操眉目细瘦,面颊略黑,五官都没有任何出众之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丑陋。可偏偏是如此平凡的一个人,让人觉得神采飞扬,竟是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的容貌。 纵然曹操的身长只有六尺——比梁啸矮了一个半脑袋,纵然曹操坐在地上,可梁啸在曹操身前,竟是觉得自己矮小得犹如蝼蚁。 “你便是梁啸?” 曹操的声音不大,却犹如一声惊雷,震醒了梁啸。 梁啸的心跳反而平静了下来,心脏在胸腔里,一舒一张,强壮而缓慢。 “我便是梁啸。” 毫无表情的回答,甚至可以说嗓音有些冰冷。 “梁啸好名字,不知可认得并州牧?” 梁啸心中咯噔一下,脸色愈加冷硬。 “并州牧?不知有主公的兖州牧大吗?梁啸并不认得什么并州牧。” 此时此刻,便是心思不甚敏感的夏侯惇,也开始隐隐有了不安。 梁啸,并州牧梁啸? 曹操倏然叹了口气,神色间也颇有了落寞:“梁啸以一介黑山流寇,击败了本初的大军,让他在常山国全军覆没,还折了一个儿子。而后黑山贼西迁,梁啸统合流寇,北却匈奴c鲜卑,南并白波,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还从长安讨了一个并州牧的印绶和虎贲中郎将的虚职。此子端的不凡啊。” 梁啸却道:“可是并州牧梁啸已经死了。” 众人惊诧,两个月前梁啸和他麾下的数万大军凭空蒸发,任由袁绍入主了并州,而此后一段时间,并州牧梁啸和他麾下苍头大军的去向,也成了诸侯们闲聊的一个话题——一个盛极一时的贼寇,一个昙花一现的诸侯。 可眼前这个小卒梁啸却说,并州牧梁啸已经死了。 “并州牧梁啸已经死了。并州牧梁啸,在两个月前的晋阳城外,便被田丰派出的刺客邓展刺杀了。可惜邓展武艺不精,梁啸最后反戈一击,两人双双就死。此后,并州便为田丰窃取,拱手送给了袁绍。那个身为一方诸侯的并州牧梁啸,已经死了。这里只是一个小卒梁啸,只希望主公和诸位大人不要认错了。” 这番话下来,虽然一再强调并州牧梁啸已死,众人却从中品出了不同的滋味。 ——并州牧梁啸已经死了,有的只是小卒梁啸。 到了最后,曹操一拍大案:“着梁啸为校检校尉,归于夏侯惇麾下。曹昂,你带梁校尉下去,好生款待我们的有功之士。” “多谢主公。” 梁啸再次拱了拱手,缓步后退出去。 及至出了府衙,曹昂这才忽然变得热情,拉着梁啸去了甄城最好的一家酒楼。 但府衙中的几人,却是各怀心思。 程昱神色严峻,却不说话,他之前便觉得梁啸作为一介小卒,太过胆大妄为,见识也胜过一般小卒许多,这才提拔他代理范县的县尉。可这小子却远超了程昱的预期。 并州牧梁啸?嘿嘿 夏侯惇想的更多是兵事,脱口问道:“并州牧梁啸和他的数万大军一起消失,梁啸若是在此,那数万的大军呢?能击败袁绍和鲜卑c匈奴人,堪称精锐!” 曹操沉吟良久,竟是颇有犹疑:“此人真是并州牧梁啸?” 戏志才和荀彧不约而同地笑道:“非也,并州牧梁啸,却已死了。” 曹操默然良久,突然放声大笑。 “不错,并州牧梁啸已死了。兖州牧曹操,也已死了。我曹操,从今以后,不需要冠以名号!” 荀彧和戏志才不由面色惊疑,夏侯惇和程昱却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决战濮阳野 次日一早,曹操升帐击鼓,聚将议事。 梁啸很意外地发现,他竟然也在被召集的行列,这对一个小兵来说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但梁啸心中却满是忐忑。 他不知道曹操叫他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依照程式,今日的军议只是为了议出对敌吕布的方略。 曹操并非常人,自然不能以常理揣度,梁啸如是想到,抬头望向甄城的府衙,心里默默叹息一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梁兄,幸会!” 梁啸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却是曹昂。 曹昂聪明机敏,品行极佳,武艺c兵法乃至治国理民的学问都有涉猎,作为曹操的长子,他早已是众人心中默认的曹氏继承人了。 “子脩,早啊。” 梁啸勉强打了个招呼,跟着众人的脚步一同走进大厅。 曹操已经高踞在首位,众人分文武列于两厢,梁啸恰在武将席的最末一席。曹操身后立着两人,一个是容貌清秀的曹昂,另一个则是身长近丈,容貌粗猛的大汉。 梁啸当年读三国演义时,曾经注意到曹操有两大护卫,一为典韦,一为许褚。典韦是夏侯惇推荐,能够逐虎过涧;许褚身长八尺,腰大十围,力拽牛尾,拖牛倒行。这两人的特征都可谓极是明显,而许褚分明就是一个大胖子。如今曹操身后这人,长相丑陋,神色剽悍,却非“腰大十围”那样的恐怖。 梁啸笃定此人便是典韦,据说他使两杆大铁戟,有万夫不当之勇,数次守卫曹操的安全,立下了赫赫功劳。 文官席中有荀彧c戏志才c程昱等人,武将席了除了夏侯惇之外,梁啸也一个都不认识了。 曹操看点不看人,三通战鼓响罢,不管人有没有来齐,曹操已经开始了军议: “吕布本为流离失所之人,惶惶丧家之犬,一朝窃取兖州,不能据守东平国,截断亢父c泰山的险道以扼住我军咽喉,竟然贪图安逸,屯军濮阳,可见其不能成事,此战必败也!” 众人都大是振奋,武将席中甚至有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离席请命道:“乐进请命出战濮阳,驱赶吕贼,擒杀叛将陈宫c张邈二人。” 梁啸本来还在品位曹操这几句话的含义,听那个矮小汉子自称乐进,不由一惊。 乐进字文谦,日后的曹魏五子良将之一,孰料竟是一个四肢短小的矮子? “文谦勿急,听听其他人怎么说。”曹操虽是神色振奋,也还记着要多听臣僚们的建议,不能专权独c裁。 “吕贼c陈贼兵少,且不如我军久经征战,战力定然有所不及,以夏侯惇看来,整军西向,在濮阳城郊打一场大丈,一锤定音!” 此时却是夏侯惇的声音,听夏侯惇发了话,曹营诸将也都是纷纷附和,唯独梁啸默然不语。 梁啸不说话自然是在想事情,可有人却不愿意这样轻易地放过他。程昱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已瞪了过来:“小子,你有话说?” 梁啸想了想道:“小人以为,吕布麾下的并州狼骑是为心腹大患,狼骑不出,两军大战时便有极大风险。” 他这么一说,倒有人不悦了,乐进高声道:“并州狼骑再是精锐,也不过寥寥三千人,如何能成为我军大患?” 梁啸嘿嘿一笑,再不答话。他只是一个小兵,就算是与乐进争辩,他说的话又有多少分量呢? “几位军师,你们以为如何?”曹操转向荀彧等人。 “我军士气正盛,可堪一战。” 曹操点了点头,旋即下达了军令: “点军出征,直取濮阳!” 在濮阳城和甄城之间的平原上,两军的主力遭遇了。 曹操以乐进麾下的先登之师为前锋,以夏侯惇c于禁两人帅麾下部曲拱卫侧翼,当中是数万的青州兵,曹操则自领精兵押后,指挥全军。 这次的主力兵力青州兵,却非尽如夏侯惇麾下的青州兵一般,梁啸远远望去,发现他们阵势多少有些散漫,行进之间更无什么荣耀感可言,比起夏侯惇亲领的那一支青州兵是差了太太远。 除夏侯惇c于禁c乐进三人作为今日出战独c立领军的将另外,夏侯渊与荀彧驻守甄城,确保后方,曹昂c戏志才却是跟随在曹操的身旁。曹洪驻扎东平国,确保曹操腹地的安全,另一位曹操的堂兄弟,擅用骑兵的良将曹仁则是已经帅军去攻打句阳城。句阳位于濮阳和甄城之间,只要扼住句阳,吕布和陈宫便再难将触角延伸到曹操的背后。 因此,曹军以步兵为主力,与吕布军势展开了对决。 与曹军相应,吕布军的前锋是一支重甲步卒,重甲步卒之后是由李封c薛兰等人率领的步兵大阵。 梁啸在马上远望过去,发现吕布的步卒大阵之后似是隐伏着一支骑兵。 这吕布又要玩什么把戏? 梁啸立刻来到了曹操的身前,准备将他的担忧如实呈上。他被破格提拔为校检校尉,更是从夏侯惇的亲兵序列中独c立出来,虽是归于夏侯惇的麾下,却是在曹操的身旁听命。 “主公,吕布本来兵少,今日一战,竟未出动骑兵,乃是令人怀疑的事。并州狼骑骁勇甲于天下,望主公察之。” 曹操喃喃道:“将骑兵藏在步卒阵中吗我倒要看看,传说中的并州狼骑究竟有多厉害!” 号角呜呜吹响,身为陷陈都尉的乐进统领着麾下先登勇士,踏着整齐的方步迈向了对方的重甲方阵。 此时前线的探马返回,高声禀道:“业已探明,敌方前军是为陷陈营,由吕布麾下大将高顺统领!” 梁啸顿时懵了。 陷陈营!!高顺!!! 尼玛的高顺你不是在洛阳城郊的北邙山统领我八路苍头军,怎么搞到了吕布的麾下?! 梁啸蓦地抓住探子的手臂,厉声问道:“你确定是陷陈营?你确定是高顺?” 探子武艺尚可,却是未曾料到梁啸用上这样大的力道,一时间忍着疼痛,又重复了一遍:“敌军前锋是为陷陈营,由吕布麾下大将,河内人高顺统领!” 梁啸却是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探子的手笔,神情顿时变得萎顿。 完了完了自己的那八路苍头,只怕已经分崩离析了吧。 高顺高顺! 梁啸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只见到渐渐高升的太阳,在蓝底天空和片片积云的衬托下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若是根基已失,那自己在曹营中又有何意义? 自己本就是为了八路苍头军的前程而来,若是他们分崩离析,甚至是背弃自己离去了,那自己还如此行险如此卖力,还有什么意义? 人之于世,最令人无可适从的便是背后被信任的人插上一刀子。 梁啸现在被自己所信任的袍泽兄弟插了一千刀万刀,一时间心如死灰,沮丧非常。 曹昂倒是关注前线的战事,凑过来问梁啸那边会占据优势。 梁啸想也没想就说是陷陈营必胜。是啊,陷陈营是他和高顺倾力培养出的一千名锐士啊!陷陈营屡经战事,连张合的大戟士都能击败,乐进的前锋军再精锐,又能扑腾出什么浪花来? 曹昂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乐将军的先登军也是身经百战,未必就输给陷陈营吧,还有那个高顺闻所未闻” 梁啸长叹了一口气,望向了前方的曹操道:“高顺这个人很低调,很有本事,如果没有意外,他的陷陈营当为天下格局明朗之前的第一精兵。” 他这话与其是说给曹昂,不如说是提醒曹操。可曹操的身影未尝稍动,让梁啸不能确定他到底听见了没,但无论如何,以曹操眼光之毒辣,若是今日高顺的陷陈营击败了乐进,他是必然要注意到的。 不出梁啸所料,前线的乐进已经觉得很是吃力。 他的这个营也叫先登营,却非数年前袁绍麾下麴义的先登营。在有汉一代,所谓先登死士,通俗地说就是前锋官敢死队,先登营也很通俗地演进为前锋的一种代称。但自从麴义的先登营大破白马义从之后,世人一旦提到先登,必定以麴义的先登死士为标榜。与此相类的也有“陷陈都尉”这一武职的设立,如先登营一般,陷陈都尉本是一个很流行的官职。但在数年之后高顺的陷陈营名满天下之时,世人一旦提到陷陈,则必以能与高顺的陷陈营相提并论为赞誉。 一方是陷陈都尉麾下的精兵,另一方则是真正的陷陈营,乐进已经几乎能够确定,今日是要栽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高顺手上了。 陷陈营人数偏少,但是人人身披重甲,盔甲齐整,行伍配合极是严密有序,虽然数量只是乐进兵力的三分之一,但在局部上却形成兵力优势,先后挫败了两次曹军先登的攻势。 乐进额上的汗水不住流下,他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典故。他麾下将士已经发动了两次冲锋,若是第三次出击仍然不能击溃陷陈营,那是极有可能被对方反击得手的。 两军再一次分开之后,经过短暂的休整,乐进尽量收拢了阵型,寄希望于最后一击。他已经向两侧夏侯惇和于禁部c以及后军的曹操派出信使,请对方相机行事。 战鼓擂响,乐进麾下的先登勇士再次发动了冲锋! 先登勇士不愧久经训练之辈,累经血与火的淬炼,犹如汹涌巨浪一样滔滔而至。 但阻挡他们的陷陈营却犹如磐石一般的坚/硬,若是千百年海浪的冲击,必然可以将巨岩冲击出巨大的豁口,但若只是两次三次,磐石还是磐石,海浪却要碎成无数水花了。 先登勇士如巨浪汹涌,而陷陈营坚如磐石。 枪兵锋利的长矛洞穿了勇士的胸膛,迎面而来的刀剑却未橹盾所阻,好不容易在间隙中出击,却又有另一杆强c另一柄环首刀c另一面橹盾挡了过来。 先登勇士澎湃如巨浪般的攻击,在陷陈营的面前根本不起任何效果。 “陷陈之志,有死无生!” 陷陈营中突然响起惊天的吼声,纵是远在曹军后阵的梁啸,也听得清清楚楚。 梁啸喃喃道:“败了乐进要败了” 这吼声正是陷陈营发动的反击! 声浪未息,陷阵营的阵型犹如一头匍匐的钢铁巨兽,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挥舞着利爪向先登勇士发动了攻击。如果说陷陈营的防御是滴水不漏,坚如磐石,那么陷陈营的攻击便是如烈焰一般地炽烈! 它给人一种窒息之感,仿佛深处无尽火海之中,陷陈营的攻势便正如那熊熊火焰,不但从四面八方向你舞动,更是散发着炽热的充满毁灭意味的窒息! 远处的曹操极目望去,也是不由赞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曹操大手一挥,中军处旗帜飘扬,左右两翼的夏侯惇和于禁见状,领军杀出! 于禁本为济北相鲍信的部将,自曹操勘平青州黄巾之后便一直追随,期间立下赫赫战功,领兵不凡。夏侯惇更是曹操的少年之交/,年仅十三岁时便因有人侮辱老师,怒起而杀之,从此亡命天涯。 这两个人的声望和功绩已经建立,不由得高顺不注意,但高顺却并非暂缓陷陈营的攻击。 陷陈营士气正盛,怎能轻易喝止?高顺就不相信,温侯会那样地没有眼光,让陷陈营身受重围。 果不其然,陷陈营身后的步兵大阵也隆隆发动,李封c薛兰二人各领一支兵马,拦住了夏侯惇和于禁的援军。 这两人都是兖州豪族出身,能力不凡,素为陈宫所重,吕布为了拉拢二人,更是将他们放到身边统领步兵。 如此一来,战场上形成一个奇怪的态势:拥有优势兵力的乐进被打得节节后退,而两翼各自拥有近万兵力的李封和薛兰,也已显颓势,再有一刻钟,只怕便会为夏侯惇c于禁二人所败。 曹操脸上缓缓有了微笑,陷陈营虽然强悍,但毕竟只有不足千人。吕布麾下大军,更多是像李封c薛兰那样的无能之将所统领。他们大多是临时征召的郡国兵,装备尚可,但若是论及久经战阵,比起曹操麾下大军那是差得远了。 吕布只有一个陷陈营,而曹操麾下却精兵猛将层出不穷。 吕布,这场仗,你必然输了! 曹操身侧的戏志才却并非如此的乐观,他双眉紧促,望向周期诸将,发现众人皆是兴高采烈,唯有梁啸失魂落魄。 莫非,他也有同样的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群狼突击 吕布只有一个陷陈营,而曹操麾下却精兵猛将层出不穷。 吕布,这场仗,你必然输了! 曹操身侧的戏志才却并非如此的乐观,他双眉紧蹙,望向周围诸将,发现众人皆是兴高采烈,唯有梁啸失魂落魄。 莫非,他也有同样的担忧? 戏志才策马来到梁啸身旁,轻声问道:“梁将军为何如此忧虑?” 梁啸还在因为高顺的背叛而心不在焉,骤闻戏志才如此发问,目光往前方扫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四个字:“并州狼骑。” 戏志才双眉拧得好似一条线,声音里有着惊疑:“并州狼骑,果真有扭转战局的能力么?” “没有从并州狼骑的铁蹄下逃出生天,便永远不知道并州狼骑的可怕他们不是人,而是大漠孤狼!” 梁啸话音方落,戏志才脸色数变,及至他担忧地望向曹操时,已经觉察到了地面的微微震颤。 地震!不!是骑兵,是大股的骑兵! 整整近三千骑兵在李封和薛兰的步兵大阵身后倏然发动,犹若一道洪流,又似一条巨蟒! 巨蟒的蟒头吐着火红的信子,那人骑着浑红马,帐中擎着无双方天戟,身披百花战袍,头戴束发紫金冠,两根雉鸡尾羽,在骑军大阵的最前方犹如毒蛇吐信,冲驰而来! 吕布!是无双c飞将吕布! 曹营主将中,曾经跟随参与过讨董之战的人都已经开始心惊,当年吕布在虎牢关一战,并州狼骑杀得关东诸侯血流成河。这样惨烈的记忆不可能在短短数年之间便被磨灭,而吕布自虎牢关一战之后所建立的勇名却是愈加彰显。 时至今日,但提到狼骑,非是乌桓狼骑,非是鲜卑狼骑,更不是匈奴狼骑,而是九原吕奉先所统的并州狼骑! 这是一支轻骑兵,却放弃了游/走的骑射战术,拥有重骑兵才有的剽悍杀法,他们的铠甲并不见得森严,却以精湛的马术c锋利的马刀和高超的武艺冲入敌阵,以庖丁解牛一般的攻势将地方分割c击杀。 狼骑所向披靡!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纵然是曾以草木皆兵之计吓退吕布的梁啸也不例外。 就在所有人都惊疑未定的时候,狼骑已是绕过鏖战的步兵大阵,直扑曹军的中军主力——青州兵! 此刻的青州兵主力并无曹操的心腹将领统辖,全是靠着后军中曹操的令旗指挥。 但青州兵的反应远远超出了曹操的预料。这些从青州黄巾中精选出来的剽悍壮勇之士,面对狼骑的冲锋竟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 他们不知所措,不顾后方令旗的指挥和身后督战队的强硬,纷纷丢下武器,抱头鼠窜。 纵然是军惊,也不过如此。 曹操大惑不解,连忙命令后军坚守阵型,戏志才却在一旁轻轻提醒了一句:“主公,数年前的东光之战,还记得吗?” “东光”曹操微蹙双眉,猛地瞪大了眼睛,厉喝道,“撤退!撤退!” 东光之战,曹操当然记得。那时候是青州黄巾最为肆虐的时候,那时候青州黄巾越过大河向北进发,进犯到冀州和幽州之间的领地上。 时为右北平太守的公孙瓒统帅三千白马义从出击,在东光一带以骑兵冲锋之法,大破青州黄巾主力,曾经将整整十万的黄巾青壮杀得片甲不留! 在那以后,青州黄巾再也没有遭遇过如此强大的骑兵冲击。他们本以为那样的一次噩梦已经能够成为终身难忘c并且不可能在经历的屠杀,但今日他们直面的,却是比之白马义从犹有过之的并c州c狼c骑! “吕布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一声震天虎吼,吕布身处并州狼骑的最前端,已经冲入了青州兵的大阵。 而青州兵则是瞬间崩溃。 方才还有些人有清醒的头脑,力图收拢阵型阻挡狼骑,但吕布既来,所有人都已经没了这个心思。 在青州兵的内心身处,遍布这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 他们坚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挣扎都将是徒劳的,为了活,为了生,便只有跑! 白马义从拥有这样绝对的实力,而并州狼骑的实力犹有过之! 溃散的青州兵四散奔逃,更多的却是向后军的曹操处跑来,企图躲避狼骑的尖牙利爪。 但后军的步兵是跟随曹操已久的精锐,又岂会轻易地裂开阵型,让青州兵通过? 曹操一声令下,缓缓撤退的方阵倏然止步,以迎战的姿态向逃命而来的青州兵挥动了枪矛! 丢弃了武器和盔甲——也只有这样,才存在逃出狼骑利爪下的万一可能——的青州兵,毫无节操地撞到曹操的步兵方阵上,立时身死。他们没有想到曹操会下令格杀逃窜的兵卒,更没有想到这支步兵精锐也如曹操一般的冷血刚硬。 惊慌的青州兵前无生路,后有死神,只得纷纷向两侧涌去,如此以来路程增加,更多的人不断惨死在狼骑的铁蹄之下。 战场已是一片混乱,吕布的步兵虽然尽显颓势,但却非挥师救援,反而直捣曹操中军。青州兵的大乱也令前方乐进c夏侯惇c于禁三人麾下的士卒丧失了战心,原本的优势荡然无存。 当此之时,并州狼骑已经冲到了曹操的方阵之前,望着防备森严的步兵大阵,吕布嘴角扬起一抹森冷的微笑,并未直接冲击,而是下令狼骑绕开,然后不断地驱赶着溃散的青州兵向方阵逃窜! 曹操面无表情,嘴角抽搐,没有想到狼骑如此巨大的威慑力,更没有想到吕布也能拥有野狼的智慧和狡猾,以这等近乎无耻的战法出击。 但无论如何,此战胜算已无。 可曹操却不会放弃抵抗,失败既成必然,心中隐伏着刚烈之气的曹操并不会束手待毙。 纵然是困兽犹斗,我曹操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叛贼! 与曹操虽败犹战的觉悟相比,坚守方阵的步卒们却已心乱。他们杀的,可都是旧日的袍泽啊! 就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刻,狼骑在一波青州兵的身后沛然而至。 不出曹操所料c不出吕布所料c甚至不出梁啸所料,曹军虽然奋力抵抗,可大势已去,阵型被狼骑撕裂片片,哀鸿遍野。 曹操被众人护送着想要逃离战场,却为远处的吕布所见。但见吕布将画戟挂在钩上,取下了雕翎宝弓,满弓一箭射出,直取曹操! 混战之中,吕布本不该放下兵器,但以无双c飞将的勇名响彻天下之人,又怎会有溃兵敢于上前攻击? 去年吕布只用了一箭便射穿梁啸战马的马头,还将梁啸和胖槐两人串成一串儿。这次梁啸早有察觉,猛地推开曹操,抽刀在曹操战马的屁股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线。 曹操惊慌失措,坠落马下,马儿却是吃痛猛地上前一窜,恰避过了吕布射来的飞箭。 曹操本是大怒,复而大喜,旋即又是大急。 并州狼骑便在身后,而曹操坠落马下,只要片刻的时间便被狼骑追上! 梁啸,又是梁啸,策马冲到曹操身前,屈身拉住曹操的腰带,猛地一提,复而将曹操扔到了那匹西域宝马上。 曹操的战马浑身雪白,唯有四蹄之后长着一缕黄毛,若是梁啸猜的不差,这当是爪黄飞电。 爪黄飞电在此,那绝影呢? 这个念头在梁啸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觉察到身侧的森森寒意,梁啸屈身避过一柄环首刀,反手还了一击,却被那名狼骑以刀背挡住。 梁啸有些遗憾,与曹操并马冲了出去,逃向甄城大本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英雄的魅力 濮阳城郊的一场正面大战已经成为了历史,但这次狼骑突击给青州兵带来的恐惧却无法在一日间消除。 到了晚间,曹军收拢败卒,查点人马,发现战死不过数千,却有近万的青州兵在这场大战中溃散。曹操则是在落马时擦伤了左手手掌,但当时情况危急,他竟没感觉到疼痛,直到狂奔五十里安下营寨之后才发现自己受了伤。 曹操作为一方诸侯,自然能得到最好的待遇,受了伤也有医师尽快诊治,但梁啸走在伤兵营中,却觉得有些不忍。 去年的这个时候,梁啸不过是黑山贼中一个普通的飞燕兵士,累次与袁绍c吕布的大军作战,伤兵也越来越多。山贼毕竟是山贼,郎中也极少,所以到了后来伤重的直接被秘密处死,轻伤的则是草草处理一番,有暇休养的任其恢复,无暇调理的就直接继续作战。 今日曹营中伤兵的待遇比当日黑山贼的伤兵好了不少,但在梁啸看来,仍是不够。 许多骨折c擦伤c和创伤之类的外伤,只要能稍加处理,再休养半个月,他们就可以不用为此丧命。但此时代缺少的不是郎中,而是心怀天下的医者情怀。无论是称霸天下的袁绍c袁术兄弟,还是正在崛起的曹操c孙策,抑或是汉室宗亲中的刘嫣c刘表等人,所为或是称霸,或是割据,自董卓作乱京师以来,还没有哪一路诸侯立志一统天下,救万民于水火。 即便是后来成长为不世英雄的曹操,此刻尚未完全脱离好友袁绍的控制,还在一种半依附的状态。而如此形势下的曹操,又怎么会想着一统天下呢? 黄巾之乱前后爆发五次的伤寒大疫,让大汉折损了近半的人口,而经历黄巾之乱c董卓之乱,当此混战不休之时,诸侯都在想着杀伤对方的兵力,却从未注意过自己治下的人口正在不断减少。 梁啸在前世听过的一个说法是,三国的前期就是在比谁杀人最多,三国的后期则是比谁活人最多。杀人最多的霸权极盛,活人最多的必将一统。 而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曹操东征徐州,屠城十万百姓,官渡之战,坑杀八万降卒,却在赤壁一战被周瑜火烧连船,丧兵十万。杀人最多的曹操成为了北方的霸主,而后来活人最多的魏国也具有了对吴蜀两国的压倒性实力。 梁啸不可否认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和正确性,但此刻的他也存了一丝的幻想。 那就是,为什么三国前期不能够活人? 人都是人他妈生的不是妖他妈生的,都只有一个爹一个妈,一条命。 死了就没了,没了才知道什么是没了。 梁啸自来到三国之后,尝过了失群丧父的痛苦,经受了错爱的苦情煎熬,在加入黑山贼之后,又目睹了十余万黑山精壮的惨死覆灭他不是不能杀人,不是不能看人杀人,也不是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梁啸作为人,总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伤兵,又该如何拯救呢? 就在梁啸犹疑未决的时候,伤兵营的外围却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那两人中,高的身材九尺,容貌粗猛,背后两杆大铁戟,正是让猛虎都惧怕三分的不世猛将;矮的那个身长七尺,左手上缠着麻布,似是受了创伤。 身材高大的虎将护卫在矮子的身后,在气质上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虎将虽然壮猛勇挚,但在矮子的身后却犹如家猫一般地驯顺;矮子虽然其貌不扬,却让人不由仰望观瞻,觉得仰之弥高。 那猛将兄自然便是典韦,矮子也只能是曹操。 梁啸有些讶异,不解曹操为何要来到这里,曹操却径直走到伤兵营的中心,高声道:“今日我军败而不亡,曹操得以保全性命,全赖诸位奋勇作战。然” 曹操刻意拉长了声音,蓦地脸色一沉,“然我军既具战胜之力,却为吕贼三千狼骑所败。数万大军一朝崩溃,是曹某统御无力,还是我军将士临阵胆怯呢?” “我军东征西讨,未尝大败,今日一战却一溃千里,此,非大辱乎!” 曹操脸色阴沉,竟然让梁啸也开始以为蒙受了屈辱,想要立刻攻下濮阳,击败吕布。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梁啸摇了摇脑袋,再望向四周,发现伤病们无论是因奋战不止而伤在胸前,还是因狼狈逃窜而伤在背后,竟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齐刷刷地望向曹操,眼中燃烧起了蓬勃的斗志和复仇的火焰。 这曹操说了什么吗? 梁啸努力回忆,发现曹操所说的话极为普通,这等手段他也用过,却从未收到这样的效果。 这难道就是英雄的魅力,霸主的气场? 就算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能让全军为之效死? 梁啸不由噎住了,他扭头望向典韦,发现了典韦憨憨的笑容,眼中则满是崇敬之意,曹操面色沉静,用未受伤的右手高高举起了宝剑:“我等是堂堂汉军将士,怎能为三姓家奴c窃州之贼所败?且待后日破敌取胜,一雪前耻!” “破敌取胜,一雪前耻!” 伤兵营沸腾了然后梁啸蛋疼了。 曹操盖世英雄,果然不同凡响。 此时曹操已经还剑入鞘,大手一挥,远处军士抬来酒肉,在营中摆成一列长案。 “先前曹某有言,攻下徐州之后,犒赏三军,然我军如今困居兖c徐之间,建功之宴且先寄下,今日酒肉,实阵前断头饭也!” “不破吕贼,誓不为人!” 在伤兵营的一片欢呼声中,梁啸终于还是走近了曹操,想要再观察一下这位乱世奸雄。 但曹操的眼睛虽小,目光却极是敏锐,早早地发现梁啸,却等梁啸靠近了才突然问道:“诸将皆在安抚将士,何独将军徘徊于此?” 梁啸却拱手道:“伤兵虽是军中累赘,但一旦恢复,便是经历生死的老兵,成为行伍骨干,梁啸来此,实是为了日后将这些人收拢进来。” “伤兵”曹操微眯双目,缓缓露出了笑容,“将军眼光独到,曹操佩服,只是我营中缺乏医匠,虽有心救治,却不得其法,如之奈何?” 梁啸不由精神一振:“眼下主公将伤兵集结起来,就已经颇为明睿。其实许多人只是轻伤,需要人照料,并不一定要是医匠才行。以末将之见,可挑选营中医匠,并从民间广募医师,以军中裁汰的老弱为主,建立一支医护兵,专司救治伤兵之事。医护兵可以不是医匠,但懂得简单的伤口处理之法,能够照料伤患者,便是大功一件。” “医护兵好!好!将军虽然年轻,却目光敏锐,实为军中俊彦也。” 曹操不经意间夸了梁啸两句,梁啸也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就算是有些不一样的见解,但身临曹操周围六尺之内,早已为其感染,像一个普通兵士一般地兴高采烈。 “那么,此事由你操办如何?”曹操兴致不错,似乎要委梁啸以重任。 梁啸险些就要开口应允,慷慨激昂地说臣万死不辞一类的话,但他毕竟还存留了一丝的清醒,摇了摇头拒绝:“梁啸只怕力不从心。” “喔?你有如此见识,难道还无这一点的本事?”曹操的语气倏然转冷,好似要压迫地梁啸不能说话一般。 “末将末将所学,涉猎颇广,然博而不专,杂而不纯,此事参谋一二尚可,但要着手操办,实在是力有不逮。然末将所知一人,做事踏实稳重,颇有政才,可谓主理此事的人选。” “谁?”曹操面色不变,心眼却转了两个圈,梁啸是他刚刚提拔的,不过是一个校检校尉,在曹营中又能认识谁?又能了解谁?但此子却要推荐人手代他做事,难道是早已蛰伏在了军中? “从事薛悌,稳重踏实,曾为范县县丞,协助靳允大人防守范县,可以负责此事。” 曹操意味深长地望向梁啸,并不说话,似乎是质问,似乎又是思考。 梁啸终于意识到了不妙,连忙答道:“末将新至,识得的人不多。荀彧c程昱两位大人虽然极富才能,但身处高位,政务繁忙。夏侯将军是主公最信赖的心腹,当身处枢要之地,不可谓此等小事所累。韩浩c史涣两位俱为忠勇之辈,但臣与韩将军只见过数次,与史涣将军则只有一面之缘,并不了解。而薛悌大人出身寒微,与末将一道守卫范县十多日,为末将所察也。“ 曹操的目光渐渐变得平静,最后竟然隐隐有了些赞赏,等到梁啸说完,曹操也是笑道:“好一个梁啸,便由薛悌负责此事便了。你日间救我一命,想要什么赏赐?” 梁啸不由一愣,敢请曹操现在心情好了,他可以狮子大开口么? “末将原有所求,只是,今日一战之后,已是心灰意冷,意兴阑珊了。这赏赐,便请主公赏赐给有功之士吧,末将不要了。” 尚未说完,梁啸便感受到身边有了森森杀机,猛地抬头去看,见典韦垂下的拳头已经缓缓握紧,曹操连忙道道:“且住!梁啸你着实大胆,难道不知曹某以法治军,寸功必录,有过必罚么?你立下大功,怎可不赏?你拒不领赏,倒让其他人怎么想?从今以后我军中将士皆以拒赏为德,又如何为我东征西讨,建功立业!” 听着曹操的训斥,梁啸的额上已是冒出了一层细汗,末了终于明白这赏赐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他觉得赏赐对自己不过是过眼云烟,但若是能将赏赐用到现在曹军匮乏的方面,急曹操之所急,倒也不差。 于是梁啸道:“我军中什么不缺,梁啸便要什么。” 曹操微微一怔,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实不瞒你,眼下我军什么都缺。” 这次轮到梁啸一愣,复而试探地道:“那就先寄下,等日后再说,如何?” 曹操望向梁啸的目光颇见复杂之意,对梁啸的请求不置可否,终于是仰天大笑起来,他转身离开了伤兵营,张狂的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故技重施 就在梁啸还在痴迷于曹操张狂的大笑时,濮阳城中的陈宫找到了飞将吕布,准备献上破敌之策。 在临时的温侯府客厅等候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吕布终于带着浓浓的酒意步入了前厅。 “公台先生,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温侯今日大破曹贼大军,确是大快人心。曹贼远征而来,今日一败,士气低落,温侯可提一支精兵前去奇袭,必能再奏全功,将曹贼赶出兖州!” 吕布咧嘴笑道:“曹操彭城一战,功亏一篑,本是焦头烂额。我等入主兖州,他又后院失火,老巢被夺,曹军刚刚远征归来,营帐都还没扎稳,今日一战又大败于我。此等残败之军,丧志之卒,又何须袭击?且待明日复战,某家擒得曹操,赠与公台先生。” 陈宫未料吕布如此狂妄,心中已经不悦,但想着以击败曹操为第一要务,便又说道:“我军新胜,兵士焦躁,温侯须得晓谕各军,严防曹贼的偷袭。” 吕布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严防曹操偷袭?先生忧虑过甚。曹军势衰,防着我偷袭还来不及,又怎会来偷袭我军?先生此虑,岂非杞人忧天耶?” 吕布将陈宫的担心当做啰嗦,他本身具有睥睨天下的武勇,也以为自己麾下的将士有横扫天下的实力。这种自负让他在常山国败了一次,但他却不以为然。 陈宫生气了,但是后果一点都不严重。 陈宫虽然也懂得统兵之道,但吕布威名极盛,士卒早已在潜意识中将吕布认作主公,他此刻说得难听了只是军师而已。 军师可以建言,军师很难有实权。 吕布是信任武力的人,因此对陈宫并不如曹操对荀彧那般倚重,纵然陈宫怒极,又能影响吕布多少呢? 但陈宫还没有放弃,他压下怒意,继续劝谏:“温侯所料原本不差,但不知曹操其人。曹操好奇袭,好弄险,尤好出其不意c掩其不备” 陈宫的话音倏然凝固,他站在厅中,身躯因愤怒而发抖,双目盯着吕布的背影,眼中满是愤恨。 因为吕布自负地起身,一笑了之,连陈宫的话都没听完,就转进了内室。 陈宫愣在原地,须臾听到几声女子的尖叫,内廷中传来淫/声浪语,这才反应过来,抽出佩剑猛地刺入长案上,算是一番发泄。 又愣了半晌,陈宫这才叹了口气,拔回长剑,大步离开了温侯府。 他在路上时喃喃道:“陈宫啊陈宫引狼入室,何其可笑” 若说今夜为陈宫日后对吕布不满埋下了种子,那么陈宫对吕布过度的期望在日前曹操尚未返回时便已经瓦解。 曹操在返回甄城后,因为吕布并未派兵进驻东平国而嘲笑吕布无用兵之能,但吕布没有这样做,不代表陈宫也没有这样的眼光。 陈宫当时建议吕布派出一万精兵封锁泰山之南的亢父险道,并坚信只要打一个伏击就能活捉曹操,但吕布却不屑此等埋伏的手段,自负武力强大,要等到曹军主力回转之后才肯出击。 事实上,倘若吕布真的封锁了亢父险道,攻占了范县——而不是只派出陈宫的无能部将氾嶷前去,那局势便要大为改观了。 攻陷了东平国,就等于将曹军主力和甄城大本营一刀斩断,从此甄城孤立无援,旦夕可破,而曹军主力空悬于外,失却战心,很可能在吕布和陶谦的夹击下覆亡。 但事实没有那么多的假设,吕布没有采纳陈宫的建议,这可以说是偶然,也能说是必然。 目光敏锐的陈宫必然能够看到曹军主力在外的软肋,而自负的吕布,这位无双c飞将,在时间教会他应对阴谋和权术之前,也必然不会采纳这样的建议。 吕布白日一战虽然大胜,但他麾下步兵质量太差,骑兵数量又少,再加上曹军主力陆续赶赴前线,实际上吕布能够调动的兵力极为有限。虽然有背后的兖州和河南之地作为支持,也要求吕布必须能够坚守濮阳重镇,换来的结果是必须放弃狼骑的机动力和游击之术,将步兵作为主力屯于濮阳,以阻止曹操复夺兖州。 曹操也在第一阵被挫败之后下令打造攻城器械,缓缓推进,步步为营,令吕布无懈可击。 意识到这一点的吕布,立刻分兵在濮阳城外立下了两处营寨,作为拱卫濮阳城的犄角,让曹操有所忌惮,无法全力攻城。 不出陈宫所料,擅于奇袭的曹操,立刻对此作出了反应。 夜袭登城之事,在曹操看来难度太大,再加上濮阳有吕布亲自坐镇,是以胜算极其渺茫。但李封c薛兰二人在濮阳城南和城西的营屯,却成为了悬在曹军嘴边的肥肉,若是不吃,岂非太过可惜? 因此曹操挑选精兵三千,交/由于禁统帅,从前线悄悄撤下,之后直扑吕布军南屯,端了两座营寨之后迅速撤回,大大振奋了军心。 一回生,二回熟。尝到了甜头之后,都会想着再来品味一番。 曹操当然也不例外,不久之后,他又故伎重演,再次挑选了三千精兵,准备夜袭濮阳城西屯。 不仅是夜袭,曹操更打算亲自领军,以扩大战果。 对这等冒险之举,程昱建言阻止道:“主公为兖州之主,大军核心,不可有丝毫闪失。此等夜袭之事,交/由大将负责便已足够。” 曹操虽然也同吕布一样的自负,但他的自负却是建立在冷静判断的基础之上,曹操摇头道:“将为一军之胆,兵之所以能胜在于将军,将之所以能胜在于主帅,主帅一马当先,冲锋在前,将士们志意勃发,岂有不胜之理?夜间奇袭吕布军精锐,需要领兵的大将,更需要曹操!” 就在说完这样的豪言壮语之后,曹操带着三千精锐出发了。 就如之前吕布未曾料到曹操会袭击南屯一样,曹操也没有想到吕布这次竟然能英明一次。 当曹军精锐呼啦啦冲进薛兰驻守的西屯军营,原本便没经历过多少阵仗的郡国兵变混乱地不成样子了。曹军却是曹操亲领,三千人的精锐,以乐进c曹昂c梁啸三人为行军侯,战斗力比之吕布军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夏夜凉如水,虽然没有点起火焰,但曹军的进攻却是足以浇灭一切烈火的汹涌波涛,它沛然而至,在许多郡国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抹刀锋便从脖颈划过,或是一种透心凉的冰爽快/感 从前胸直达后背,瞬息结束了生命。 吕布原本兵少,用之于薛兰屯驻西营的则只有五千人左右。这五千人在白日间坚守营寨,可以坚持最少三天,但面对曹军三千骁勇之士的夜袭,却只是连两个时辰都没坚持到,就全军覆没。 他们的主将,兖州豪族出身的薛兰则是在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就骑着战马逃进了濮阳城。 当时薛兰仓皇四顾,跌跌撞撞地跑到温侯府外求援。吕布恰在为日前南屯为曹操袭击而发愁,破天荒地主动请来了陈宫,来商议如何应对的策略。 便在此时,薛兰闯了进来。 “温侯!先生!曹贼夜袭西屯,末将挂念濮阳安危,第一时间赶来报信,请温侯和先生早作准备!” 听着薛兰的话,陈宫不由地皱紧了眉头,但此人是他向吕布推荐,也是出于拉拢兖州本地豪族的目的,不好处罚太重,只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薛兰,曹操兵马几多啊?” “一万!至少一万精兵,末将无能,请温侯和先生责罚!”薛兰单膝跪在地上,脑袋垂得低低,生怕吕布和陈宫真的一怒之下将他的脑袋砍了。 “一万?”陈宫脸色倏然阴冷,“你确定是一万?” “一”薛兰觉得说少了显得自己太无能,因此应该虚报一点,但他一触到陈宫冰冷的目光,便失了主意,刚刚想好的说辞又咽回了肚子里,“不确定,末将惊慌失措,未曾探查清楚。” 陈宫冷哼一声,“下去吧,好好想想,你战败的原因。” “是是末将告退”薛兰倒退着除了前厅,旋即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跑了。 吕布这才缓缓开了口:“杂鱼!留着又有什么用。” 陈宫道:“温侯息怒,此人本事不济,我们将他闲置了便是。但今夜西屯又遭曹贼袭击,不知温侯怎么看?” 吕布倏地站了起来,“且待我领军前去,剿灭了这一支兵马。” 陈宫则是少见的击掌赞同:“温侯英明!曹贼以为我等阍弱,竟然故伎重演,又怎会料到温侯早已安排兵马,只待他攻过来,咱们便指挥大军,包了这个饺子!薛兰虽然夸大其词,说曹军足有一万,但在陈宫看来,曹军大抵是三千之数,最多五千!若是以优势兵力夜袭仅有五千人驻守的西屯,那曹操也没必要领兵打仗,可以回家种田了。” “先生且为我坐镇城中,某去去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丈夫临阵斗死 吕布不愧飞将之号,就算是统领步兵,行动快捷都过于常人。他点起城中枕戈待旦的近万步卒,以魏续c成廉c张辽为三营主将,率军火速赶赴城西。 就在曹军精锐打扫完战场,正准备撤离的时候,吕布军已围了上来。 先前曹操太多托大,以为吕布不足为虑,因此在攻灭了薛兰部之后便疏忽了斥候的派遣,但吕布军还真就来了,该如何是好? 吕布军从东方而来,三营兵力近万人,从东c北c南三个方向向西屯发起了合击。与之相应的是,曹军虽为精锐,但经过半夜的疾行军和先前对薛兰部的一战,体力略有损失。 更大的劣势,则是在兵力不足上,毕竟就算是夏侯惇麾下的青州兵精锐,也难以做到以一敌三。 曹操当机立断,下令乐进c曹昂c梁啸三人屠杀降卒! 梁啸初时有些震惊,但转瞬间明白了曹操的用意,只余深深的无奈。 梁啸当然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包括薛兰部投降的那些兵士,但梁啸也知道未来的北中国霸主必定是曹操,而非吕布。 为了天下,曹操必须活下去,曹操军必须壮大,纵然这个是以杀人为前提,为了更多的人能够生存,便只能杀戮少数人。 这些降卒,便是被杀戮的对象之一。 若是不杀,曹操和梁啸当然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降卒一旦哗变,里应外合之下,这三千人被吕布军里外开花,乃是极其危险的事。再说,若这数千降卒不死,曹军精锐又如何安心作战?就好比你的背后拴着一头狼,纵然恶狼被缚手足,你能放得下心么? 梁啸咬了咬牙,挥刀斩下了第一个降兵的脑袋,接着曹军精兵成梯次地挥刀c斩c收刀。任由大好头颅滚落脚下,淋漓鲜血喷溅周身。 之后便是各屯就位,准备迎敌。 梁啸曾在常山国以步兵防御吕布的并州狼骑,虽然他最终失败了,却对吕布的进攻方式有了独到的理解。 吕布似狼,凶狠残忍,又兼狡猾,虽然他自负拥有强大的武力,但通常情况下并不愿意白白牺牲麾下将士的性命。 而梁啸的应对之策便是,以不变应万变,以无策应策。 吕布军呐喊着c嘶吼着冲撞过来,昔日他们的战友袍泽为防御曹军所修筑的营寨,眼下却成为了他们的阻碍。曹军精锐不愧为选锋之士,依托并不十分牢固的西屯营寨,却给了发动进攻的吕布军最具杀伤力的反击。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再有不到一个时辰便到卯时,虽然习惯上将子时作为新一天的开端,但更多的时候,人们是从卯时开始行动,从百官臣僚,到隶农工商,在卯时到来的时刻,开始各司其职。 梁啸在出发前换上了一身鱼鳞铠,铠甲是铁灰色的,泛着幽幽的冷光。但此刻多经杀戮的他,已经用险些为铠甲染了一层红色,金属的光泽不再,代之以一种暗红色的甜腥色调——属于死亡的气息。 他掌中的安定刀锋锐无比,已经多次救他与危机之时,但梁啸背后的投枪,却一直没有使用。 从曹操破格提拔他做了校检校尉之后,梁啸便利用可以调用的资源,做了约数十五柄的投枪,他随身携带三柄,另外十二柄挂在马鞍之后。 梁啸的骑术尚可,弓术太烂,唯有投掷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 他记得演义中典韦有一首投射手戟,百发百中的故事,今日的情况已经能够算是危急,又不知典韦会不会使出这一手绝活呢? 又是激战一个时辰后,火红的太阳终于从东方的地平线跳腾而出。 梁啸感到了疲累,曹操也感到了疲累,三千曹军精锐感到了疲累,就算是包围他们的三营敌军,也感到了疲惫。 从丑时战斗到辰时,整整三个多时辰啊! 吕布命令三营步兵稍作休整,同时得到了喘/息之机的曹军也无不瘫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混合了阳光带着微凉晨雾的空气。 还要打多久? 没有人知道。 但他们知道的是,只要不能击退吕布军,便多半会一直打下去。 除非有人来救援可是,会有吗? 他们原本以为只是偷袭得手之后,便能够撤回大营,孰料吕布竟如此迅速地做出了反应,以三倍的兵力将他们围困在此。若是再耽搁一个时辰,说不定吕布的骑兵都要派过来了。 但令人担忧的是,他们提前听到了马蹄声。 马蹄声代表着骑兵,也就是说,吕布果真调来了骑兵,准备四面合围! 不能忍,不能忍啊! 曹操蓦地站了起来,号令全军防御,经过半夜的激战,曹军的数量已经从三千人锐减到了不足两千人,若是吕布调动狼骑对他们发动致命一击,那是极有可能全军覆没的。 但显然曹操的眼光不止于此,他也对吕布的骑兵心有余悸,因此他心怀忌惮,一直在思考对抗吕布骑兵的方法。 在这一点上曹操虽然没有和有过此等经历的梁啸交/流,但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曹操也认同以重甲步卒和长武器对抗骑兵的策略。因此在听到远方传来的马蹄声后,曹操就立刻开始了行动。 他命人将战死者的铠甲剥下来,同时跨上战马高呼道:“大丈夫临阵斗死,本为一大快事!然吾等大好头颅,怎可为叛贼所取?我军虽然疲惫,然敌军犹有甚之,可有敢死之人,随我逆击吕贼?” 大丈夫临阵斗死,本为一大快事! 梁啸狰狞地笑了笑,伸出舌头在安定刀的刀刃上舔了舔粘稠的血迹,猛地引刀而起:“梁啸愿随主公效死!” 他本非钟爱杀戮之人,但一夜的搏杀却激发出他的血性,和潜藏在心底那魔鬼一般嗜血的渴/望! 曹操身后铁塔一般的壮汉也大步踏出:“典韦愿随主公效死!不破吕贼,誓不罢休!” 接着曹操的身后c梁啸的身后c典韦的身后无数人站了出来: “某愿随主公效死!不破吕贼,誓不罢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古之恶来 曹操身后铁塔一般的壮汉也大步踏出:“典韦愿随主公效死!不破吕贼,誓不罢休!” 接着曹操的身后c梁啸的身后c典韦的身后无数人站了出来: “某愿随主公效死!不破吕贼,誓不罢休!” 曹操心中大感宽慰,挑选了最精锐的四百人,由梁啸和典韦分别统领,悄悄潜藏在营寨的西侧,等候战机的到来。 他们人人身披两层中凯,手持长矛,背着撩戟,移动之时犹如一座小山,攻击之时却有怒涛一般的汹涌。 马蹄声越来越响,地面的震颤也越来越厉害,吕军中战鼓响起,东c北c南三面的步卒再度压了过来。 吕布对这最后一击是充满了信心,为此他还亲自换下骁将成廉,自己亲统北面的步兵攻寨,让成廉统领新募的骑兵从西面发起冲击。 不错,吕布不屑于统领刚刚组建的骑兵,却把他们交/给了既魏越之后最信任的成廉统率。这个成廉,即是去年跟随吕布与黑山贼大战的成廉! 马蹄声滚滚而至,但这队骑兵却人人配备弓箭,在成廉的指挥下,先是一轮齐射,漫天的箭雨便笼罩了曹军头顶的天空。 梁啸和典韦连忙命人伏地卧倒——在弓箭并非抛射的情况下,卧倒有时便是躲避的最佳策略。 梁啸对身后吼道:“敌人离我三十步时呼我!” 不一时,身后兵士叫道:“三十步了!” 梁啸复吼道:“二十步时呼我!” 须臾身后兵士叫道:“已二十步了!” 梁啸大喊:“十步!”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典韦也对身后兵士大吼道:“敌骑十步时呼我!” 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侧军士同时叫道:“已十步了!” 梁啸从地上跳了起来,不顾迎面射来的一支飞箭,右臂用力,猛地投掷出了第一支投枪。 跑在最前一名吕军骑兵被洞穿心脏,从奔腾的战马身上坠落,左脚却依然挂在马镫上,由是尸身被拖着前行,整个躯干被随后而来的战马踏了个粉碎。 但另一侧的典韦却更能沉住气,在梁啸投出第一支投枪后,他大喊道:“五步再说!” 紧接着梁啸投出了第二支投枪,又是一名骑士毙命当场,典韦身后的兵士也惊惶地喊道:“到了!到了!” 典韦呼啸而起,腰间插着十几柄短戟,左右开弓,双手不住地将短戟投射出去,吕军骑兵应声而倒! 吕军骑兵中,成廉注意梁啸更早,他见到梁啸投射短枪,立刻想起了去年的常山之战。成廉隐约觉得梁啸乃是大敌,因此策马奔驰过来,却给了典韦更多的机会。 梁啸也意识到了不妙,接着投掷的反冲连连后退,在典韦暴起之后,他也加快了投掷的速度,争取在肉搏之前将十支投枪全部射出! 间不容发之际,吕军骑兵已经冲到了敢死队的身前,死士们纷纷单膝跪在了地上,以长矛矛尾扎入地面,矛尖斜斜向上,对准了冲锋而来的骑兵。 “扑哧——扑哧——”响起长矛入肉之声,死士们先前有死尸作为掩护,倒让人没有察觉,杀了骑兵一个下马威。 成廉双目瞪圆,舞动铁矛直取梁啸! 梁啸将最后一支投枪狠狠地投出,取的却非成廉,而是成廉胯/下的战马! 成廉本以为梁啸是失了准头,等到觉察过来时已经晚了,投枪猛地扎进了战马的胸膛,马儿悲嘶一声,栽倒在地。成廉被巨大的惯性带倒,在地上滚了两滚,及至好不容易站起来,突然看到面前一对大铁戟迎面扑来。 成廉连忙举起铁枪格挡,却是“砰”地一声,双臂震得剧痛无比,嗓子里更是涌上了一股甜腥的液体,险些就一口喷了出来。 这人是谁,竟有如此实力? 成廉尚不及思考这个问题,身前的铁塔汉子便大叫道: “典韦在此,快快受死!” 典韦吗我成廉今日,记下这个名字了。 算定了自己不可能击败典韦,成廉便也且战且退,却不料脑后突然生风,他下意识地躲闪,却还是感受到了后背上的剧痛。及至他扭过头来,发现梁啸手持一柄长近四尺的环首刀,正向他展开了第二击的攻势。 典韦似乎是对梁啸的偷袭有些不喜,因此怒吼一声,再度扑来,看架势就算是梁啸要去拦,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梁啸一戟格杀! 梁啸这次很知趣地避开,在敢死兵士的配合下去击杀别的骑兵。在最初的一波冲锋受挫之后,这些新骑兵们多少有些失措,梁啸借机号令敢死队向前冲! 冲!用长枪刺穿他们的胸膛,挑翻他们的狂妄和自大! 吕军骑兵没有了速度优势,一时间竟阵脚大乱,成廉在典韦的手下节节败退,也终于退回了骑兵阵中,这才抢了匹战马,远远地躲到阵后。 这典韦太恐怖了! 但在敢死之士的冲锋下,这支新建的骑兵却是战败了。觉察到了西侧战况变化的吕布,立刻就要率本部人马前来救援,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又有一支队伍绕过濮阳城,从北边赶来! 吕布尚不及判断那支队伍的来处和去向,便听到了为首一将的怒吼:“叛军纳命来!夏侯惇在此!” 曹操一时大喜,高兴地道:“元让来救我了!” 而这三千精兵中有不少原是夏侯惇的麾下,都是兴高采烈地欢呼:“将军来救咱们了,冲啊!”残存的一千余曹军顺着敢死之士打开的缺口向西发动冲锋,北方的夏侯惇也喝令兵马向曹操方向靠拢,卡在夏侯惇和曹操中间的吕布却大为恼火。 他策马而出,直取夏侯惇! 夏侯惇也曾随曹操参加诸侯讨董之战,见识过吕布的勇猛,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此时此刻,他打得过也得上,打不过也得上! 若是曹军士气低落下去的话,只怕不仅不能救出那一千余残兵,连这五千精兵都要尽数折损在此处了。 不知不觉间,明媚的阳光已然隐去,代之以浓重的乌云——这是夏秋之际大雨降临的前兆。 蓦地一声平地惊雷,天空瞬时间被照亮地没有一丝暗影,大雨便哗啦啦地倾泻下来。 就在如注的大雨中,曹操以梁啸和典韦为先锋,击溃了成廉统率的骑兵,向夏侯惇的方向靠拢,而夏侯惇则是拼劲了全力,以十二分武艺的姿态应战绝世猛将吕布。 大雨中天色昏黑,却不能阻止两个武艺极高之人的比拼,他们一个使方天戟,一个使镔铁枪,一个势大力沉,招式繁复精妙,另一个刚猛无铸,以强烈的求生之念为支撑,尽是以命搏命的招数。 吕布自负勇力,不屑与夏侯惇同归于尽,而此时此刻,两军中真正能让吕布有所顾忌,具有让吕布不敢与之拼命的实力的人,当以典韦为首c夏侯惇次之,而吕布麾下的张辽算在最后。 吕布想不到的是,数年之后,那个曾经以无耻猥琐下流无比至贱则无敌的战法击败过他的年轻人,那个叫做梁啸的年轻人,竟在武艺上飞速成长,拥有了追赶夏侯惇的实力。 恶劣的天气会降低部队的战斗力,而以乌合之众为甚。两路曹军会合,终于合力冲破了吕布军的封锁,开始向东北方向撤退。 与吕布苦战五十余回合的夏侯惇,也终于在典韦的帮助下逼退了吕布,返回军中。 等到曹军终于抵达的了安全之地时,曹操c夏侯惇及梁啸诸将都是望向西方,望向那个在雨幕中匍匐于原野之上的濮阳城。 天色昏黑,耳中充斥着雨滴拍打地面的响声,大雨落在梁啸的鱼鳞甲上,将血迹渐渐冲淡,汇入地面上一个个红色的水滩。 众人各有想法,梁啸却似乎看到了站在城头上的吕布。 吕布依旧是手持方天戟,立在城头之上,犹如鹤立鸡群,不可一世。 但梁啸却已暗暗发誓,他曾经用卑劣的手段吓退吕布,但在今日,却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这位绝世猛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阴谋阳谋 虽然在夜间薛兰所部驻守的西屯被夺,损失了近五千步军,但濮阳却在温侯的英明指挥下大败曹军,留下了近两千名曹军精锐的尸体,若论伤患者和溃散的人马,就只有能多。他们险些生擒曹操,却在关键的时刻为梁啸和典韦的冒死突击所挫败,成廉对此深为愧疚,战事一结束,就来到温侯府中请罪。 当成廉站在吕布身前的时候,平时在士卒面前的威严和杀气尽皆敛去,化为难以名状的谦恭和忠诚。 也只有面对吕布,才能让成廉如此。 面对成廉的恭谨,吕布却是哈哈一笑,站起来拍了拍成廉的肩膀:“老成,你这是为何?” 成廉低头道:“末将率骑兵突击西屯,本该生擒曹操,却为其麾下猛将所阻,以致曹操走脱。末将不能完成任务,请温侯责罚。” 吕布敛去笑容,转身望向了北方,开口道:“你可还记得在并州的时候?” 成廉有些意外,连忙答道:“自然记得,那时末将和魏越横行乡里,而温侯招募义勇抗击匈奴,恰逢其会,这才相识。此后末将和魏越在温侯帐下,打得胡族不敢进犯,实在是生平一大快事。” “你既然记得,又何苦为今日之事苦恼?”吕布又笑了,“你和魏越是最早追随我的人,不论我官拜大将军还是奔走天涯,你二人都是我股肱臂膀,无论胜败,无论生死,你们都是我吕布最信任的部下。曹操虽然击败薛兰,杀了几千步卒,可那些兖州的土鸡瓦狗,又怎比得上我狼骑的高贵?此事你休要再提。” 成廉目露感动之色,告辞离开,将要出了前厅时,却被吕布叫住。 “最近提拔的那几个,有没有人可堪大用?” 成廉略一思忖道:“河内高顺,善将步卒,而且为人忠诚,可以信任;张辽仰慕温侯已久,必不生背叛之心;侯成c宋宪是我等同乡,魏续是为温侯内弟,然此三人色厉内荏,用兵之能比高顺c张辽差之远矣。郝萌素来恭谨,然独来独往,并不与诸将交/流,或为忠勇之将。” 吕布点了点头:“某家记下了。” “告辞。” 成廉出了温侯府,准备去城头巡视一番。 吕布虽然看不起兖州的步兵,但嫡系的并州狼骑数量毕竟为少,而且是死一个少一个,所以尽管难以和兖州兵融为一体,他们还是要依靠兖州兵来守城,来野战。 方才成廉盘点军中诸将时,都是狼骑旧部,追随吕布已久,特别是他和侯成c宋宪三人,都是从吕布在北地抗击胡人之时便已从军的。但成廉没有提及陈宫,也没有提及陈宫推荐的李封和薛兰,更没有提到远在陈留郡的兖州名士张邈。 因为在成廉和吕布的眼里,这些人根本就不具有评判的资格——袍泽只能来自于并州军! 成廉从城北向东,准备先去东门,穿过一片宅邸后,听到了身后的一声惊呼。他转身去看,发现两个女人正被几个军卒围着。 那两个女人一个是丫鬟打扮,另一个却似是大户子女,周围的几名军士,都是身材高大的北方人,他们身着皮甲,腰间挂着环首刀,正是狼骑骑士。 那女子高声斥道:“吕将军保境安民,功不可没,难道他的将兵就是如此无赖之辈吗?” 一名骑士嬉笑道:“温侯率我等保卫兖州,自然功不可没,只是老子辛辛苦苦大老远地跑来,找个乐子还不行?” 女子脸色微红,却仍是道:“濮阳的酒楼乐坊都在城南,请将军不要走错了路,小女子告辞了。” 她说完就拔脚要走,却为旁边的骑士拦了起来。 “吔吔,小娘子别急着走啊!兄弟们好不容易出来,你不招待一番怎么行?” 女人又惊又怒,想要冲撞出去,但又怎会逃得过剽悍的狼骑利爪? 她和身后的一名丫鬟转瞬被几名骑士架着,眼见着就要被拖进旁边的一处巷口。 这群狼崽子们,真是无法无天了! 成廉如是想到,狼骑在北地作战已久,形成了战后在胡人部族中劫掠奸c淫的习气,眼下他们到了中原,竟然还是狼气不改。成廉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喝止,却突然听到一人的大喝: “住手!” 骑士们有些意外,齐刷刷地去看来者,却是不由笑了。 来者七尺余的身材,容貌儒雅,一身缁衣作文士装扮,虽然腰间配着柄剑,但多半是作装饰用。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竟然敢阻拦他们的好事,可真是不想活了。 一个骑士迈步走向了文士,另几人已经开始上下其手,想要攻克女人胸前的壁垒。 文士又是一声大吼:“贼子住手!” 再看那人时,长剑已经拔了出来,剑锋闪着寒光,似是不差。骑士伍长瞟了一眼,发现文士握剑手法稳重,有了些意外:“看来有两下子,两个人。” 他的意思是让两个上前,以二敌一,文士定然不是对手。 身旁的一名骑士上前,配合先前的一名骑士,他们抽出了环首刀,从两个方向逼近文士,只待头目一声令下,便上前将文士击杀。 文士虽知不妙,却仍是高声斥道:“尔等身为温侯帐下兵士,竟然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知不知礼义廉耻,知不知军法如山?” 不远处的成廉默默叹了口气,心道若是依着军法,骑士们如此也不算犯了军法,这位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但好人多半不长命,要为小人和莽夫所害。 但成廉还是决定救下这名文士。他上前低喝道:“住手!” 骑士们望向成廉,发现了他的一脸杀气,这才有了惊慌,纷纷收了刀垂首立在道边:“这女人姿色不错,将军既然看上,小人甘愿献出,请将军享用。” 成廉却板着脸道:“今后休要再来滋扰良家,要找乐子去青c楼,滚吧!” 骑士们唯唯诺诺,转身大步离去,成廉对先前的女子一拱手道:“得罪了。” 女子拱手回礼,接着便快步走到了一处大宅中,成廉转身去看那文士,却是大吃一惊。 这文士神色冷峻,正是奉迎吕布军前来兖州的陈宫! “先生方才多有冒犯,请见谅。”面对着吕布军此时的军师,纵是成廉也不敢怠慢。 陈宫却冷哼一声:“并州狼骑闻名天下,难道果然是狼子野心一般吗?” 面对着陈宫的质问,成廉自觉无法回答,只是道:“先生放心,末将必约束兵卒,定然不让这等事再次发生。” 陈宫叹了口气,顺着大道大步离去,取的正是温侯府的方向。 成廉也是一声叹息,继续走向城门。 陈宫要去的地方正是温侯府,他找吕布有事商量。 因了方才与成廉讨论人事的问题,吕布此时也未去找妻妾们寻c欢作乐,正巧在前厅,陈宫这次没有等候,便直接来到了吕布的面前。 “先生此来何事?” “特为安定兖州,击败曹操而来。” “是战阵之法,还是阴谋诡计?”吕布略微皱了皱眉,他并非不能理解阴谋,只是不喜欢,不屑用阴谋。之前陈宫让他在曹操会师的时候截断亢父险道,他又怎么看不出这其中的价值? 原因不过是吕布想要和曹操这昔日的同僚交/手一番,比一比谁更会用兵,仅此而已。昔年曹操在洛阳担任骁骑校尉时,为董卓所重,让吕布看起来很是不爽。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堂堂正正交/手的机会,吕布又怎会错过? 陈宫道:“并非阴谋,而是阳谋。以阳谋诱曹操突入濮阳城,而后温侯可领军将其击败。” “阳谋?”吕布辱鹰隼的眸子一闪,“先生请讲。” “濮阳城中有富户田氏,家僮千百人,为一郡巨室。可令田氏秘密派人前往曹操军中下书,言温侯残暴不仁,民心大怨,因而移兵黎阳,此刻只有高顺在城内。可连夜进兵,田氏为内应。曹操若轻兵来此,我于四门放火,断其归路,温侯可率精兵擒下此獠。” 吕布却是眉头一皱:“此乃阴谋!” 陈宫摇头:“阴谋之谓,乃是阴行处事,不为人知。田氏虽为豪族,却非曹操信任之人,又怎会轻易相信?内应之事,无非一个诱饵罢了,曹操想夺濮阳,想赶走温侯,便必然会来!” 听了这番解释,吕布紧皱的双眉舒展,嘴角有了一丝狰狞:“若曹操赶来,我便一战,若是他不敢来,便是某家看错了他,也不需再战了。” 若是曹操果真不敢入城,他吕布又怎会再与这等懦夫交/手? “温侯英明,宫这就去安排。”陈宫大喜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蝗灾 便在他两人商议之时,田氏的大宅中却有着惹人怜爱的哭泣。 哭泣的人正是方才被几名骑士调戏的女子,她本就有些姿色,此刻梨花带雨,愈显得婉转动人起来。 旁边一个中年的胖子急道:“偶的小心肝,你究竟哭什么呀?出了什么事跟为夫说,为夫一定为你出气!” 那女子这才道:“若欺辱妾身的人有强人撑腰,不知老爷还敢不敢代奴出气?” 胖子在这一刻尽显英雄气概,大义凛然地道:“有何不敢?便是温侯帐下的将士,我也要好生惩治一番,方能对得起你。” 他本想说纵是温侯他也敢动手,终究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又在后面加了个温侯帐下的将士。那女人本是他最钟爱的一个小妾,今日出门置办些女红之类的货品,不料回来后竟大哭特哭,让他小脑袋一蹶不振,大脑袋却有七个大。 女人恨恨地道:“吕布此贼来到濮阳之后,骄纵麾下兵士,奸c淫掳掠,无恶不作,今日妾身快到府中之时,便为几个贼子所欺,若非陈宫大人,只怕只怕妾身的清白早已没了” 小妾说到最后又开始哭,胖子却是心中一沉。 这尼玛怕哪个来哪个啊,他本来就担心是吕布的将兵惹事,不料还真是那群并州杂种垂涎他爱妾的美色。 幸亏爱妾只是为贼子所欺,不是为贼子所骑,不然地话他真的要找那群人拼命。 恰在此时一个仆从在门外道:“老爷,陈大人的信。” “陈大人?”胖子猛地反应过来,想着陈大人找他会有什么事,转身去接那封信,拆开来读,却是大吃一惊。 陈大人自然便是陈宫,陈宫在心中让他派人联络曹操,然后引诱曹操进城。 身为东郡巨室,兖州大族,田胖子自然有他的生存法则。这条实际上也是几乎所有大族通用的生存法则叫做不抵抗不相干策略。也就是说有人来侵犯,他们不抵抗,但是也不与之结交/,不登上诸侯对决的战车。 陈宫让他派人联络曹操,却是要把他田氏一族绑上吕布和陈宫的战车了。 若是吕布胜了,倒还好说,万一曹操大难不死,又将吕布赶走那他田氏岂非 小妾在田胖子犹豫的时候不失时宜地哭道:“老爷可要为奴家做主啊若是老爷今日不惩治那些贼子,只怕他们明日就会登堂入室啊” 田胖子的心中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动了一下,他温情脉脉地望着依偎在怀中的小妾,梨花带雨的美人让他心颤不已。 由是田胖子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为了他自己的性命,为了家族,更为了娇弱红颜! 与濮阳城中的勾心斗角不同,此刻的梁啸漫布在田野上,心中尽是担忧。 他并不担心曹操不能把吕布赶出兖州,也不担心自己会在某一次无名的战斗突然战死。 他是在担心今年兖州的农民。 平民们辛辛苦苦耕作一年,田地的产量却对不起他们的劳作。但好在此时地广人稀,一夫作百亩,所以尽管要将收成上缴三分之一多甚至是一半,他们也还是能收获足够的口粮和存粮。 但今年不同。 今年有蝗虫,有蝗灾。 去年梁啸率百万黑山贼进入并州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并州乃至于中原都是处在一种干旱的状态。他前世是科班出身,也曾接触过蝗灾的课题,知道大旱之后极有可能在次年爆发蝗灾。 但当时为生存之事而神经紧绷的梁啸,并未觉察到那场少见的大旱。 而在这个夏初,他命八路苍头军士抢收了并州尚未成熟的粮食,带着粮食南下司隶,把问题留给了袁绍。这件事在中原的蝗灾爆发之前,去年的大旱也并未提醒梁啸即将到来的灾难。 等到他潜入东郡的濮阳城,开始作为一个小兵在曹军中一点一点地爬,注意到了蝗灾,却非之前在并州那般位高权重的状态,无力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他走在甄城城外的田野上,目睹着一拨又一拨黑压压如乌云的蝗虫飞过来,啃过一片庄稼之后再往北飞去。如是者三,这里的田地就将颗粒不收。如是者再三,这里的草茎麦秸可能都不会再剩下。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具有超前意识的梁啸自然知道,防治蝗灾可以利用卫星遥感影像来进行植被叶面积指数变化分析,用比对的数据结果预测蝗虫的迁徙方向,而后用飞机播撒农药,在蝗虫的必经之地埋下杀招。最不济也能组织人力,扛着一台台的喷药机进行地毯式的屠杀。 但是太不现实。 这个时代怎么会有卫星?怎么会有无线电数据传输技术?又哪里去找一台计算机让他分析? 就算他能做到以上的一切,又哪里有一台飞机用来撒药,又哪里去调配出合适的农药呢? 时代的进步不仅表现在信息量的大大增加,最基本的更在于装备的更新换代。 梁啸叹了口气,见到有乡农在拿着扫帚驱赶蝗虫,用木棍击打在陶盆上,企图赶走这些恶魔。他走上前去,拉住了他们,“没用的,省省力气吧也省点口粮。” 梁啸的话顿时破灭了乡农怀有的最后一丝期望,他们无力地瘫坐在田埂上,有些人已经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没有用,只是到了最后,也不想放弃心中应有的希望。 梁啸转过身去,不忍看他们的心伤。他前世也是农村里出来的,怎会不理解辛苦耕稼一年后尽皆付之蝗虫的悲哀? 不行,得想想办法。 梁啸坚定了此念之后,胡赤儿也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老大,曹大人召诸将议事,大公子请你也过去。” 梁啸嘴角有了一丝苦笑,不置可否,转身向甄城城中走去。 曹操召集诸将议事,多半是没有叫他这个低职的校尉,但曹昂想要培植自己的羽翼,或者说得冠冕堂皇一些叫做慧眼识英才,因此便让他梁啸也一起过去。 梁啸有了丝莫名的惆怅。 他本是一介马匪,当初急着要南下抱曹操的大腿,可曹操此刻老窝被人一锅端,差点没了立足之地,不也是狼狈得紧? 后来阴差阳错,他从一个小小的黑山贼杂兵,成为了黑山贼大督帅,击败了袁绍,入主并州,保境安民,戡乱平寇。若是回忆起来,这些事放在三国演义中也许可以占据一两回的篇幅,可纵然如此又有什么干系? 他将八路苍头军交/给他最信任的高顺,可是高顺眼下却投靠了吕布,还带着陷陈营一块儿投靠。 聂文c左髭丈八都是梁啸的老兄弟,必然不肯屈从高顺,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两人带着雁翎骑和一军苍头,北上通过上郡进入朔方,去投靠南匈奴左贤王刘豹。 青牛角c韩暹c黄龙之辈,皆为昔日的黄巾贼余部,而吕布则是将黄巾当做杂鱼一样的,他们没有出现在吕布的麾下,也不会甘愿受聂文和左髭丈八的指挥,最大的可能是回到白波谷继续当山大王。那里易守难攻,地势极为险要,就算是袁绍带精兵攻打,也很难啃下。 至于剩下不肯跟随这三方或者干脆对梁啸不再抱有期望的人,可能是丢下武器回家继续种地,也可能是散入司隶一带当起了流寇山贼。 他们都曾经是与梁啸出生入死的兄弟,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个地鸡飞蛋打作鸟兽散? 梁啸当过并州牧,那是一个可以和兖州牧曹操相提并论的角色。 但过去就是过去,梁啸现在,不过是一个曹军中只能统领一营人马的校检校尉罢了。 上次他说,并州牧梁啸已经死了,可是这次他不禁扪心自问,梁啸的新生又将在何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曹郎豪气 梁啸到达政厅的时候,人还没来齐,但是曹昂在曹操身后远远地对他挤眉弄眼,让梁啸颇感疑惑。 诸将及咨议军师到齐之后,曹操率先道:“过去几日连番两战,某要为立下大功的将士加官进爵。于禁,典韦!” 于禁面色如常,站到厅中,典韦却有些意外。 “于禁以三千精兵,大破贼军于南屯,鼓舞我军士气,振奋人心,赐二十金!” “谢主公!” “典韦于危机时刻突入敌阵,斩敌将数名,挽救我军于败局,此大功也。着命典韦为都尉,选拔精兵千人归于麾下,护卫左右。” “谢主公!可是”典韦眨了眨眼睛,开口道,“典韦不过是主公的亲卫,如何如何能” 就在此时,曹操身后的曹昂给了典韦一个颜色,典韦连忙道:“典韦领命!必不负主公所托!” 曹操微微一笑,又高声道:“夏侯惇,梁啸!” 两人步入厅中,梁啸却有了疑惑,难道这次不是曹昂叫他来,而是曹操要叫他来? “夏侯惇率军接应,奋战却敌,赐三十金!” “谢主公!惇只恨为何不能击败吕布。”夏侯惇神色如常,看不出他因为之前跟吕布拼命所受的伤,一如既往地在公共场合冷酷,比他私下里对待兵士迥异若冰火。 “梁啸与典韦一道,戮力奋战有功,升任军议校尉。” 曹操最后一道赏赐发出,却几乎是让所有人惊讶。 立下大功的夏侯惇虽然只是赏赐三十金,但曹操与夏侯惇私交/甚笃,此刻曹军中资金紧缺,如此行事也能让人理解。典韦在夏侯惇之后,加官进爵;于禁却是仅仅得了二十金的赏赐。最后一个梁啸虽然立功不比以上几人,但先前就救了曹操一命,还曾在范县击杀氾嶷,收降兵三千,拱卫范县,只是升任军议校尉,倒是令人大大地不解。 军议校尉是个校尉,又不是校尉,只因为校尉本是领军的实职,但军议校尉却是参赞军机,并不直接掌兵。 这比起梁啸之前的校检校尉,职爵虽然提升,权力却是缩水。 梁啸也不甚在意,点头应道:“谢主公。” 看到梁啸不为所动,并无一丝怨愤之意,曹昂不禁感到庆幸,曹操也是微有意外,将目光转向荀彧,开口问道:“文若,这几日对吕布作战,是胜是负?” 荀彧神色如常,面带微笑,心思却是飞转。 曹军与叛军作战,一次大败两次小胜,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但所谓真相往往不是答案,所谓答案都是人写的,就跟历史一样。 荀彧当下微笑答道:“我军胜了!” 曹操摇了摇头道:“我军狼狈溃散,丢盔卸甲,又怎会是胜仗?” 荀彧却道:“于禁将军以三千人马,袭夺吕贼南屯,胜得干净利索;主公攻灭西屯,又数次击败兵力占优的吕布军,挫败叛军的十余次冲锋,凯旋而归,难道不是胜仗?至于前次大战,青州兵虽然溃散,但因此摸清了吕贼的底细,才有了后面的两次大胜,又怎能算作失败?” 曹操仰天大笑,赞赏地道:“我军有荀公,何愁不胜?” 在他笑声尚未止歇之际,却有守卫军士高呼道:“濮阳使者到!” 众人都惊疑未定,唯有曹操拍手道:“请来!” 濮阳使者?梁啸心思飞转,难道是吕布要停战?这不可能 那濮阳使者是个胖子,长得一张大众脸,丢到人堆里就看不见,一身麻衫倒是洗得干干净净,颇为整洁。 胖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低头捧在胸前:“濮阳田氏,求为曹公内应,共取濮阳!” 那胖子正是之前的田胖子,唤作田良,乃是东郡田氏的宗主。田良恭谨的姿态让曹营诸将都很是舒服,但曹操却并不让他们享受这种感觉,大手一挥道:“何为内应,如何共取?” 田良道:“家主将备细述于信中,请大人收下,看了信函,自然知晓。” 曹操却是大摇其头:“请使者当众宣读便了。” 田良脸色一变,连忙道:“此等秘事,还是请大人先行屏退左右再说” 孰料曹操脸色一变:“竖子大胆!在座尽是操之肱骨,兖州栋梁,岂可回避?你速速取信念来,若敢隐瞒,小心人头不保!” 田良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马上就念便是。” 接着田良就展开信函开始宣读,其实他多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曹操一定要他演这出戏。他自忖亲自前来,应当足以让曹操信任,但曹操听了他的话,看了他带来的书信之后却将信又还给了他,还让他在今日的会议上当众读出来 “州牧大人拜上:吕贼自入兖州,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士民痛决,无不怀怨以伺杀之。田良不才,亦有忠君报国之心,结交/乡党之意,愿为内应,大开城门,延王师入濮阳。事举之日,便为吕贼兵败之时。” 田胖子高声读完,众将都是不由惊呼。 这来得也太突然了吧。竟有人不满吕布所谓,想要反抗? 真是一个好机会,只是只听曹操轻信张邈和陈宫,以致失了根基之地,眼下田氏派人前来,是否又该相信呢? 田良此时又道:“但陈宫为败曹公,命家主在曹公进城之后放火焚烧城门,以绝曹公归路。吕布佯为屯驻黎阳,实则在濮阳城中枕戈待旦,只等曹公上当!” 话音未落,曹操就已哈哈大笑了起来:“吕布吕布竟然也会用计了?” 曹操笑得很灿烂很阳光很嗨,但是众将却高兴不起来。 搞半天还是吕布和陈宫设下的圈套,就等他们去钻。 这是曹操伸手挥退了田良,向周围问道:“诸位以为如何啊?” “大人,不可轻信啊!” “主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主公,陈宫狡诈,吕布骁勇,慎战啊!” “主公,田良本为陈宫所使,今反戈投效,可见吕贼大势已去!我军可将计就计,一战歼灭叛贼!” 文武官员们吵得不可开交/,唯独曹操c荀彧c夏侯惇以及梁啸四人沉默不语。 曹操c夏侯惇都是面色沉凝,有若山岳,荀彧和梁啸却是面带微笑。 良久,曹操举起手来,众人噤声。 曹操将目光转向荀彧:“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道:“叛军虽然势大,然统属不一,战力较于我军相差远矣。若是迁延时日,就有可能被吕布c陈宫二人统合各部,不复今日一盘散沙之态。陈宫为了威慑叛军,特意从河内奉迎吕布,这才能十数日间尽得兖州。是以,濮阳c吕布二者,乃是关键,只要在濮阳击败吕布,叛军就将分崩离析,望风而降。荀彧以为,当战,当速战!” 曹操点头道:“此言深得吾心。” 他又望向夏侯惇:“元让之意如何?” 夏侯惇少有地狡黠一笑:“孟德剑指何方,夏侯惇便挺枪跃马,夫复何言?”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便即望向了梁啸:“吾沉默不语,是为踌躇未断,文若c元让不言,是为早有定见,那么军议校尉,以为如何?” 梁啸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抗拒一下来自曹操的强大气场,最终发现不过是徒劳无功,这才不无忐忑地道:“末将武艺不如夏侯将军,谋略不如文若先生,机敏不若公子昂,目光深远,高瞻远瞩更不如主公。战与不战,如何作战,主公与文若先生c夏侯将军商议便是,但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末将必不辱使命!” 曹操微微一怔,脸上有了微笑,心中却暗骂梁啸狡猾,也是不经意间更认为这小子有自知之明,尚算不差。 一旁荀彧c程昱c夏侯惇乃至于禁等人,却开始以一种迥异的目光打量起这个所谓的军议校尉起来。 此时,曹操也终于拍案决断:“吕布c陈宫二贼,寇乱兖州,罪无可恕,诸君随我匡定中原,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袭城 休整一日后,曹操再次领军前往濮阳城。 虽然许多士卒和低级将校曹操屡败屡战而不解,但他们在曹操的麾下,素来都是听从军令——只有面对并州狼骑的冲锋时除外。 南线的曹仁传来捷报,说已经攻下句阳,正屯驻于彼,防备吕布c陈宫派人偷袭曹军后方。曹仁还问到是否应率军来援,却被曹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若只是平原野战,曹操并无必胜吕布的信心,但吕布龟缩于城中,使最精锐的并州狼骑没有用武之地。但论城中巷战,曹操不信吕布的骑兵还能如狼似虎。 曹操拥有着击败吕布的自信,不论如何,吕布的指挥才能虽然不差,但曹操自忖自己要更胜一筹。 在怀有叛军设伏的忧心之后,曹营诸将跟随着他们的主帅进兵濮阳! 此战中,夏侯惇c于禁c乐进各统本部兵马,梁啸c典韦随军。大军摆开阵势,浩浩荡荡向濮阳杀去。 而实际上,夏侯惇c梁啸等人却不知曹操内心深处的焦虑。 去年大旱,今年便爆发了惊人的蝗灾。飞来卷去如乌云般的蝗虫啃噬了一切的绿色植物。不仅是田间的麦c稷c稻米一类的颗粒无收,更造成了人们的恐慌,甚至有兖州本地的士人开始传闻说这是因曹操多行不义所降下的天谴。今年的粮食已经不再有收获的希望,但曹操麾下的士卒却还是要吃饭,要填饱肚子。 所以荀彧前日发来的文书上说,已无十日之粮。 若是物资充裕,曹操也可以大军围城,以偏师攻击盘踞陈留的叛贼张邈,而后徐徐徇略兖州。 但时间不允许,粮食不允许。 地处中原的曹操,却是陷入了一年前与黑山贼相似的危机。 曹操选择的进军时间正是酉时入夜之刻,大军行进两时辰抵达濮阳城下时,尚未至子时。 吕布先前设下的南屯c西屯两个小营,均为曹军攻破毁坏,而吕布兵力为少,也采纳了陈宫的建议,索性一把火焚了两处毁弃的营寨。 而田氏所约定的地点,便在西门。 城西,曹操上次在此地经历了殊为惊险的一役。 城墙上遍树旗幡,吕字c陈字c高字皆在其列,而西门角上却有一面混迹于其中,大书一个“义”字! 曹操有些兴奋,因为那正是田氏所悬之旗。 梁啸望着黑底白边的“高”字旗,却是不由想起了高顺。 高顺真的会叛吗?他的八路军到底去了哪里?瘦柴c聂文还有青牛角他们究竟浪迹何处?还有小涵她一个人,过得好吗? 梁啸不由喃喃道:“顺子啊顺子” “我是老胡啊老大。”胡赤儿瞪着泛黄的眼珠在旁边道。 梁啸反应过来,淡淡地问:“你说阿大这次去北邙,多久能回来?” 胡赤儿很认真地想了想道:“四天!” “四天?若真是四天”梁啸喃喃低语,“若真的只需要四天便好了。” 虽然见识到了与苍头军陷陈营一模一样的高顺和陷陈营,但梁啸还是不肯相信高顺已抛弃自己离去。因此他派出了胡大前去北邙,去看看苍头军还在不在,高顺还在不在。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何止千万,但同名同姓又有一样的本事练出来一样的兵梁啸的理智告诉他,此乃绝无可能之事。 但他却始终不肯相信。 就凭他们在谒戾山一起度过的许多个夜晚,就凭他们在常山国对抗袁军时的同生共死,就凭他们一时兴起却弥漫了整个黑山群盗的歃血盟誓。 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梁啸没有理由不信任高顺。 这便是他不放弃的原因。 若是胡大只用四日便一个往返,足以说明高顺他们在北邙平安无事。 因为梁啸给胡大的命令是,若是高顺还在北邙,那一切都好说,若是他不在,那无论是天涯海角,胡大都要把高顺带到梁啸的面前。 在夜色昏黑中,数千人以上的大军来到城下,守军和斥候绝无不能发现的道理。但一路上的斥候都被曹军解决掉,城门尉却是田氏的族子。 依照原先的约定,曹军在子时入城,但曹操似乎并不满足于约定中的鬼鬼祟祟,他想要疾如风,烈如火,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般击破守军,击败吕布! 夏侯惇引本部于左翼c于禁于右翼,守住城外要道,曹操以典韦为先锋,率三百亲卫冲向了城门! 吊桥虽然悬起,那三百人也并无飞渡的可能,但城头并无箭矢倾泻下来,也让曹操少了分的忧心。典韦奔驰到了城下,抓起背上的两杆大铁戟在胸前狠狠交/击,一声如电如雷的金铁嗡鸣伴随着他的吼声传到了城头:“田良还不快快开门!” 他的巨吼之下,似乎是告诉所有人,此次通敌的乃是田氏家主田良——这实际上也是曹操的主意。 即便是田良与陈宫有过勾结,但今夜之后,曹操便要将其绑缚到自己的战车上! 城门尉只是凭着城中宗族的关系才混了个管事儿的当当,并无多少本事,亦无多少见识,见典韦在城下威猛无铸,早是心惊,连忙吩咐手下兵丁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曹操当下亲统中军,同典韦一道开进城去,乐进c夏侯惇随后跟进,却令于禁守住城门内外。 梁啸曾经在统领苍头之时被吕布射伤,知道主帅的本分,便力劝曹操留在城外,再不济也不应该自为前驱。 但曹操却道:“我军利在速战,况城中底细不明,士卒之心必怯。吕布c陈宫,用兵俱非庸手,若非我亲统,谁人堪任?” 梁啸沉默了,他当然能理解曹操的心理。说实话,只要不出意外,曹操的决策,其实是相当正确的。 此刻的曹操远非后来的人才济济。 荀彧c程昱c戏志才为他的三大军师,但荀彧不擅战术,更擅实务处理,便为曹操坐镇甄城,与夏侯渊一文一武,保得后方安定。程昱年级稍长,性情刚戾,若是亲临前线只怕老命不保。戏志才更是病秧子一个,让曹操很是担心。 谋臣如此,曹营中的武将以夏侯惇c夏侯渊兄弟,曹仁c曹洪兄弟四人为首,于禁c乐进用兵亦是不俗。曹操还军甄城时,曾将部将李乾留下安抚乘氏县的李氏族人。曹仁扼守句阳,曹洪留镇范县,夏侯渊留守甄城。而前线的几人中,夏侯惇谋略不足,乐进太过刚烈,于禁能力虽强,资历却有些不够。 退一万步说,这三人领军于吕布或陈宫对敌,能胜吗? 或有一线生机,但绝对是败多胜少。 这种舍我其谁的自负,以及对敌人的尊重,一年前在张燕与袁绍对阵时,梁啸曾亲眼目睹。 曹操虽然不齿吕布为人,但在战术层面上,两人确实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报艹曹军入城了!”亲兵飞奔到了吕布的宅邸,声音里却无多少惊慌。 “艹!曹阿瞒今日怎地早了许多?”吕布稍感意外,旋即有了丝狰狞的微笑,“他既然来得早,便早早地受死!传令高顺,在我大军到来之前,挡住曹阿瞒!” “诺!” 亲兵转身要走,却再次被吕布叫住:“记住,不许动用陷陈营!” “遵命!” 吕布提了方天戟,大步走到庭院中,早有从人牵来战马。 看到这匹浑红马,吕布就不由想起了赤兔。这匹马虽然也是火红,却无当年赤兔马那样的光泽和剽悍,这匹浑红马亦是良品,却始终比赤兔差了一筹。 想到赤兔,吕布心中又升怒火。 梁啸!小竖子可恶! 去年梁啸假扮袁军,不仅吓得他狼狈逃窜,还让他折损了最信任的手下魏越。若是有机会再遇上那小子,吕布一定要擒住此子,手刃以奠魏越之魂。 他牵马出府时,恰遇上骑马而来的陈宫。 陈宫亦是面带微笑,身旁的马儿上坐着胖态可掬的田良,只是田良今日并不能如往日那般滚来滚去,他在马鞍上,如坐针毡,汗水不住地从胖脸上流下。 陈宫却是笑眯眯地道:“温侯c田公,破敌取胜,生擒阿瞒,便在今日。” 田良点了点头,却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吕布跨上浑红马,仰天大笑:“先生,擒住阿瞒之后,不知下一个是谁?” 陈宫心中微微一惊,反应过来时已是一脸的微笑,“温侯是天下最利的剑,虽然锋锐无比,却也需要休整,兖州去岁大旱,又逢蝗灾,士民饥饿,流离失所。没有个一两年的休养,我们便没有出征的粮秣啊。” 面对陈宫委婉的劝说,吕布哂笑道:“既然缺粮,也极是好办。哪里有粮,某便去攻略那里,如何?” 陈宫又是一怔,吕布却已大笑着打马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中伏 而曹操c梁啸等人此刻,正面对这一面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城中巷战不比野战,兵力无法完全展开,因此士卒的精锐与否,将领的指挥得力便成为巷战中的关键因素。 高顺,又是高顺! 又是高顺统领吕布军的步卒,在长街上立起了一层层的大盾长枪,造就了一道铜墙铁壁。 此次高顺的对手乃是曹操,高顺手下也并非如陷陈营那般的精兵。可即便是强如曹操,也感受到了高顺强大的战术组织能力。 高顺指挥着乌合之众,虽然低挡不住曹军的猛烈进攻而节节后退,但在曹操看来,高顺退得很有节奏,甚至可以说退得带有目的性! 如此说来,高顺是在为吕布争取时间了? 曹操想到这里的时候,便下令典韦率领锐士突击! 典韦一旦加入战场,两杆大铁戟如同绞肉机般地上下翻飞,所过之处无不掀起血雨腥风,一颗颗人头惨嚎落地,一瀑瀑鲜血喷洒向天。 典韦不是人,而是一尊杀神! 他气力惊人,他武艺卓越,他悍不畏死!所有的一切在典韦的身上,让吕布军的步卒觉得如临大敌,虽然距离尚有十丈之远,但许多人的心中已是有了怯战逃战的念头。 面对如此形势,曹操大喜,梁啸却是大忧。 他不肯相信此高顺即彼高顺,但这两人的作战风格实在太过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样。 而梁啸方才冒着吕布军的箭矢冲到阵前,清楚地看到了高顺的形貌。 他不得不承认,高顺即是高顺! 难道说,他真的如历史上的那般,仍是跟随了吕布吗? 曹操眼见着不能尽快取胜,心中燃起的战意愈发雄浑了起来,他拔出佩剑,剑指西方夜幕中如猛兽吞口的西城门:“放火,点起城门!此战我们必须胜!” 尚在填补阵型的高顺见状,不由一惊,旋即又是兴奋。 曹操看样子是要竭尽全力了,如此一来,只要自己能拖住曹操,温侯便有暇组织反攻了。 想到这里,高顺兴奋地吼道:“此战之后,但凡生还者,皆可入我陷陈营!” 长街彼端的兖州步卒兴奋起来,高顺开出的价码实在太有诱/惑力!陷陈营装备最轻便严密的鱼鳞甲,最锋利的环首刀,最坚固的盾,以及最好的粮饷!自常山国一败的吕布意识到了步兵的重要性,因此作为吕布嫡系部队中最精锐之步卒,陷陈营,则是在装备和粮饷上拥有比之并州狼骑更恐怖的优势。他们除配备最好的武器之外,粮饷等同狼骑骑士——而骑士的粮饷,有相当一部分是要照料战马的! 除此之外,陷陈营配备了最齐全的随军郎中,最优良的辎重配给! 就是这样的一个陷陈营,高顺当然有权力扩军,却是不想扩军。似今日这般非是他大言不惭,而是此战之后,在场的兖州军卒所余者,甚至不足十之二三。 在曹操的勒令下,青州兵将西门附近早已堆积的的木柴稻草点燃,一时间冲天火起,照亮了小半个西城! 曹军则是发了疯一般的冲向高顺麾下的营地! 不多时,一个亲兵冲到了曹操身前:“报乐将军有报,为敌将侯成所阻,不得前进!” 又是一人狂奔而至:“夏侯将军有报,已击破敌将宋宪,挥军前往府衙!” 原来大军入城之后,曹操令夏侯惇和乐进分兵去控制南门c北门,自己顺着城中大道前往府衙。但不料曹操竟为高顺所阻,闻言夏侯惇已经击破敌将宋宪,想来或许吕布有备,但又怎能挡住曹军之锋锐? 当此之时,北门方向和南门方向陆续燃起火光,曹操见状不由大喜,挥剑吼道:“破敌取胜,便在今日!” 梁啸此刻没有曹操的狂热,却是多少有些担忧。 田氏家主田良去曹军大营时,曾提到过要火烧城门,将曹军困在城中,但曹操何等气魄,为了鼓舞士气,竟自绝后路,已示死战之志。所以曹操主动下令让人焚烧城门,却不知夏侯惇和乐进二人,便能有如此觉悟? 梁啸相信曹操c相信夏侯惇,却不够相信乐进。 便在此时,高顺麾下步卒也终于撑到了崩溃的边缘。在典韦率领敢死之士的连番冲击之下,他们无法像久经沙场的陷陈营军士一般保持严谨的阵型,纷纷溃退。 而在战场上,退便是败,败便是死! “杀!”阵前典韦的冲天虎吼,大大振奋了曹军的士气。 梁啸抽出安定刀,护在曹操左右,跟着这位亲自冲锋的中军主帅一起冲了过去。 此刻,不仅是典韦,曹操,就算是在人群中较为冷静的梁啸,都已经笃定了此战的胜利。 吕布麾下最擅步兵作战的高顺都已经被击败了,纵是吕布亲来,纵然他有通天之能,便能挽回濮阳城的已定败局么? 高顺和麾下步卒一路溃退过去,直至溃不成军。曹军冲杀到府衙的所在,发现府衙空荡荡并无人影。南北大街和东西大街在府衙南端交/汇,但曹操身处道口,四下望去,却无多少人迹。 夏侯惇呢?乐进呢? 就在曹操疑惑的当口,北面和南面各有一彪军杀来,曹军不由提神戒备,及至更近一些,曹操不由大喜,原来正是夏侯惇和乐进的人马。 这两路人马多少有些灰头土脸,夏侯惇c乐进两将纷纷说道:“北门(南门)被吕布放火烧了!” 曹操一惊,难道这两处不是他们烧的,而是吕布下令放火么? 那吕布军又在何处?在何处? “退兵!退兵!” 曹操连声大吼,却是陡闻府衙中一声炮响,轰天而起。 刹那间周遭金鼓齐鸣,喊声如江翻海沸。北巷c西巷内转出宋宪c魏续两支人马,夹攻掩杀,曹军士气顿时被夺。 时有几个惊惶的军兵想要向东逃窜,却被梁啸手起刀落,斩飞了头颅。 “东门一丝动静也无,必定有埋伏!主公可走南门!” “南门!南门!” 曹操等人合军向南,尚未抵南门,又有侯成c高顺两支兵马截杀而出。好不容易摆脱这一路埋伏,曹军还来不及喘/息,便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 南面城门大火的照映之下,一队骑兵正缓缓加速。领军者一身百花战袍,胯/下浑红马,掌中方天戟,束发金冠上的雉鸡尾羽随风而动,却是飞将吕布! 吕布一直都不见踪影,孰料竟似早已算好了曹操一般,专程在南门等候? 容不得曹操c梁啸等人思考,只因吕布的骑兵须臾及至,曹军军兵却危在旦夕。 此时的南面城墙上,一个深色冷峻的中年文士和一个胖子并肩立在城头。 文士淡淡地道:“曹操好弄险,好奇袭,好亲身冲锋以鼓舞士气,又自负其智,以为东门必有伏兵。我恰不在东门设伏,专在南门侯他,有温侯和狼骑在,不知他此战之后,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胖子连连拱手:“陈大人神机妙算,小人佩服,佩服!” 陈宫却是双眉微挑:“嗯?” 胖子这才想起了什么,连忙道:“田氏一门,忠于大人,终于温侯!世世代代,不敢背叛!” 陈宫始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田公啊,曹贼必败,你当知晓的。” “是,是” 陈宫指向城下,缓缓开口:“温侯有狼骑,可谓如虎添翼。群狼入羊群,这些贼匪出身的青州兵又怎能抵挡?田公且看,曹贼大旗已倒!” 田良顺着陈宫的指派望去,但见“曹”字大纛果然折断! 大旗已断,乃是说此次行动曹操必定铩羽而归! 大纛折断,却非是偶然折断,亦非战事的预警,只因大纛是梁啸一刀斩断。并州狼骑冲锋的威势,不独曹操和夏侯惇,梁啸也是见识过的,城池之内本不适合骑兵冲锋,但这一段百余丈的街道却足以给精锐如狼骑这般的骑兵足够的加速距离。 雁翎骑在半里之内可以加速到极致,而狼骑则只需百步! 纵然曹操一方的阵营里有勇如夏侯惇c乐进者,敢死如典韦者,但吕布挟冲锋之势而来,却是无人能挡。 既然如此,还是尽快逃命的好。在这一点上,梁啸始终是屌丝,不是英雄。屌丝会贪生怕死,会苟且偷生,或者低三下四,蝇营狗苟。但英雄却会勇敢地迎上去,一往无前! 梁啸不是英雄,只是屌丝,他虽已无雄心壮志,却还不想死。 没了事业,还有爱情,纵然没有爱情,也还有生命。 他蓦地想起了远方的蔡琰,久别一年有余,不知她又是怎样了? “主公!撤吧!” 曹操见吕布亲率狼骑冲锋而来,却是想要挥军迎上。 他在四年前曾经畏惧狼骑的威势不敢出战,多年过去,他虽已是身经百战,今日却才仅仅是与狼骑的第二次交/锋。 第一次已经被他避过,难道第二次也不能一搏吗? 随着狼骑的马蹄声愈来愈近,曹操的目光也愈来愈狂热,夏侯惇终于意识到了不妙,递给梁啸一个颜色,刀背猛地抽在曹操的坐骑后臀上。 “主公快走!典韦保护主公!” 铁塔般立在地上的典韦举起大铁戟,跟随着曹操和梁啸向北方撤离。 夏侯惇与乐进面对面交/换了眼神,都是不约而同有了微笑。时间紧迫,整顿阵型已经来不及,他们现在能做的,便是与士卒一道,以血肉之躯来抵挡狼骑的锋利爪牙! 他们两人都是最早跟随曹操起兵的将领,夏侯惇更是和曹操相交/莫逆,互为知己。如今曹操败逃,有夏侯惇和乐进在此,吕布就休想迈进一步! “夏侯惇(乐进)在此,敌将止步!” “青州兵在此,来敌止步!” 在夏侯惇和乐进的呼喝之下,留守的青州兵也尽数沸腾! 他们是整个兖州最精良的大军,是从平民沦为盗匪,复而被曹公招安的军兵。他们悍勇,他们贪生,他们曾经渡过最难熬的饥荒,捱过横行千里的伤寒瘟疫,他们曾在东光之战被三千白马义从杀得屁滚尿流,也曾在东郡被曹操以不到两千的兵力多次设伏,草木皆兵。 过往的一切都成为了历史,现在的这一批青州兵,却是同他们的主将夏侯惇一样,脑海中再无杂念,唯有求死的决绝! 这一批的青州兵虽然也曾畏惧狼骑的威势,却能够始终凝聚在一起,就算被狼骑吃掉,也要崩断他们的牙! 更何况,他们在月前,在濮阳与甄城之间的地域,曾经击退了狼骑! “杀!杀!杀!” 青州兵挥动长枪刀盾,以什伍为单位结阵,成了层层阻敌之势,吕布早已望见,浓眉微挑,仍是无可阻挡地冲了进去! 兖州兵不过是一群杂鱼,青州兵亦然,除了陷陈营,都是杂鱼! 吞掉杂鱼也许会被鳞片划伤,但绝不会成为狼骑行进的阻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冒烟突火 青州兵挥动长枪刀盾,以什伍为单位结阵,成了层层阻敌之势,吕布早已望见,浓眉微挑,仍是无可阻挡地冲了进去! 兖州兵不过是一群杂鱼,青州兵亦然,除了陷陈营,都是杂鱼! 吞掉杂鱼也许会被鳞片划伤,但绝不会成为狼骑行进的阻碍! 吕布犹若一团烈火,率先冲进了青灰色的曹军军中。他身后两将,一个是成廉,另一个是张辽,如果说吕布是一团烈火,他们便是这火焰的尾翼,将火焰燃烧过后的一切,尽数化为灰烬! 三人身后,并州狼骑犹若狼群搏鹿,鳞次而至,只杀得青州兵片片如草般倒下,血流满街。 狼骑蓄势已久,而青州兵大半夜行军,体力已是,锐气尽丧,虽有夏侯惇和乐进的奋起一搏,却又如何当得起狼骑的锋锐? 如今不是吝惜兵力之时,吕布和夏侯惇都是这样想法。 不吝惜兵力的夏侯惇能够在月前击退吝惜兵力的吕布,但今日面对不计后果的狼骑,他又能阻敌多久? 夏侯惇很快就发现,自己辛苦训练的青州兵的确能够阻挡狼骑,却阻挡不了吕布! 吕布甚至让他来不及阻挡,便驾着胯/下浑红马,从他的身侧一跃而过,及至夏侯惇想要追击,却发现一个年轻将军已经挥刀冲来。 那员小将不过二十余岁,却挥动着非巨力之人不能用的大钩镰刀! 夏侯惇挺枪迎上,“钪”地一声,铁枪和大刀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夏侯惇竟然感到手臂微微有些发麻。他本以为吕布的武艺天下第一,此外典韦杀法凶悍,足以胜他。除此二人外,兖州再无能勇过他夏侯元让的人。但不料只是吕布的一个小小骑将,便能如此? “来将通名,我夏侯惇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夏侯惇一声厉喝,在气势上胜过两分,趁势逼退了小将。 那小将亦是如临大敌一般:“吾人,雁门张文远!” 夏侯惇冷笑道:“没听过,无名小卒。” 张辽却还没有夏侯惇这样多的历练,脸色涨得发红,一声暴喝,便挥刀砍去,“看刀!” 而另一边,乐进与成廉相斗正酣。他们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身材短小,身材高大的异常灵敏,身材短小的也极富力量。乐进素以悍勇而闻名,许多时候他的优势并不明显,却是悍不畏死,那股声势着实令敌人胆寒。可成廉是与魏越一道最早跟随吕布的骁将,武艺过人,乐进的悍勇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两人间的战斗便陷入了僵持。 并州狼骑这边吕布早已冲阵而出,成廉c张辽拖住了乐进与夏侯惇,余下的骑士不用指挥,自动地互相配合,杀戮曹军;青州兵却是失了夏侯惇的指挥,只能各自为战,不多时便陷入了下风。 夏侯惇c乐进两人戮力奋战之时,他们所要奋力守护之人——曹操也折回了城西。但侯成c宋宪c魏续等人先后率军杀来,先声夺人,令曹军将士人心惶惶。 典韦与梁啸两人,护在曹操左右,俱都冲在前方开路,一时间大戟过处血雨飞,长刀如虹夺人命。两人戮力冲杀,好不容易杀到了西门,见到于禁已是率军与一彪吕布军缠斗。两面合力将吕布军人马击溃,正要庆幸逃出牢笼,却忽地不见了曹操! 主公哪里去了? 典韦和梁啸相视不笑,彼此的眼中都有严峻之意,齐刷刷地向于禁问道:“主公何在?” 于禁怒而质问曰:“吾在城外接应,你二人乃是主公亲卫,怎地问我?” 两人怒目咬牙,复杀入城中。但城中已然大乱,于千军万马之中寻觅一人,又谈何容易。梁啸和典韦数次几欲失散,及至杀到南门城壕边,正撞见乐进。 乐进率先问道:“主公何在?” 典韦道:“我正寻觅。” 梁啸道:“再杀进去!找不到主公,怎能苟延于世!” 三人到了南门外,城头陈宫神色阴冷,令守城军士投放火砲,滚石带着火焰撞下,乐进c梁啸皆在马上,不能进入。 又一块火砲滚下,梁啸一不留神,只躲了人,未及躲马,那马儿竟被砸死了。梁啸索性弃马步行,望着大火熊熊的城门道:“典大哥,可敢冲进去,寻觅主公?” 典韦哼道:“老子逐虎过涧,这点火苗又怕什么?只是不知你敢不敢?” 梁啸哈哈大笑:“主公c典大哥皆世之英雄,小弟忝附骥尾,怎能不去!”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炯炯,竟是真诚之意,不复方才在城中的贪生怕死之状。 梁啸却是明白,自己已经被典韦所感染,虽不至于悍不畏死,也已经是慷慨激昂,壮怀激烈。除此之外,他更是在心底有些隐隐的愧疚。 出发之前,曹昂曾经秘密嘱咐他,希望他能保护曹操安全,他以为曹操身为主帅,当不会亲自冲锋陷阵,却不料曹操不仅一马当先,更是在路上与他失散。 曹操,这是个让梁啸敬佩的英雄,即便是历史上的他统一了北方,又安知如此危险之中,不会出什么意外? 典韦可谓忠诚,梁啸却是忧心忡忡。两人冒烟突火而入,再次杀入城中,去寻觅曹操。 曹操此刻却已是命悬一线。 不得不说,典韦和梁啸都是很好的护卫,但护卫再好,也有不称职的时候。这次两人只顾着前方的敌人,一路冲杀过去,开路工作做得极好,却是忽视了曹操身后和两侧的敌人。 曹操与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见四下里人马截来,他在马上自是行动不便,出不了西门,便转北门而去。 火光里曹操瞥见一人人高马大,一身的极品紫装极为拉风,不是吕布又会是谁? 他心中惶惶,以手掩面,竟然与吕布擦肩而过。 曹操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正要快马加鞭,冲出北门,却突然意识到头盔上受了一击。 等眼前的金星一闪而过,曹操赫然发现面前已经横着一支方天画戟! 吕布已经勒住了战马,从容地调转马头,寒声问道:“曹操何在?” 曹操愈是危险,反而愈是冷静,反手指着来时的方向道:“前面骑黄马的是他。” 吕布听说,收了画戟,纵马向前追赶,曹操不敢再耽搁,往北冲去,见到前方两个身影犹自戮力搏杀,心中稍安。 原来那两人正是典韦c梁啸二人。两人见到曹操,都是大喜,拥着自家主公,一路上大开杀戒,冲到城门边。 距离城门起火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北门此刻火焰熊熊,炽热难当。城头上推下柴草,要拦住曹军去路,溃兵们不敢上前,又失了战心,一时间犹豫踟蹰,须臾之后,还是要给追兵杀掉。 典韦舞开大铁戟在前,拨开柴草,当先冲了出去。梁啸护在曹操身后,紧随而出。 半空中一阵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城门下的曹操和梁啸下意识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安。 一根梁柱带着火舌从半空跌落,砸向两人! 梁啸下意识地向后退避,曹操则是快马加鞭,倏忽间火梁落下,恰砸在曹操战马的后胯上。 那马儿唤作爪黄飞电,虽然神骏,却耐不住重击和灼烧,扑地倒地,将曹操的左腿压到了身下。 梁啸和典韦俱是大急,而门外以后吕布军军兵,缠住了典韦,梁啸冷不防身后一个长矛,被刺入肋下,痛彻心扉。 曹操左腿被战马压住,战马则是被火梁压住,不得行动,两个护卫又是分c身乏术,已是命悬一线。 生死关头,曹操为求活命,甚至不再计较灼伤的疼痛,用肉掌手臂去托火梁! “开——”曹操本非力大之人,这次忍住疼痛,用尽了全力,吼声里也满是痛苦之意。 他爱惜战马,用手托着火梁才推放到地上,手臂须发已经尽被灼伤。 爪黄飞电后胯虽已被灼伤,但犹能站立,用头颈摩挲着曹操,嘶叫中亦是温柔。 典韦终于清理了门前,梁啸也是发了狠劲杀死身后放冷枪者,两人一道护着曹操出城,方出了城门,又见夏侯惇来到。 夏侯惇让重伤的梁啸乘马,自己与典韦步战保护,一路顺着大道而走,但闻喊杀声阵阵,却尽是吕布军一方在冲杀,曹操军在溃逃! 曹操心中懊丧至极,在马上叹道:“都是我贪功冒进,这才连累了众人,我罪当诛啊!” 夏侯惇和典韦连忙阻止曹操拔剑,梁啸则是在马上有气无力地道:“曹公是你给了我们希望,只是你也要给自己希望才是” 重伤之下,梁啸说完这句话便已昏迷,曹操却是微微一怔,喃喃念道:“是我给了你们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诱饵 曹操回到寨中,夏侯惇立刻便找来了医师救护,所幸曹操只是皮肉灼伤,并不入骨,只须将养时日,便可痊愈。却是梁啸被人从肋下刺穿,险些伤了脏腑,需要好生调养。 但让梁啸始料未及的是,曹操竟让他留宿于大帐,与曹操一同养伤。 医师刚刚离开,便听到了典韦的粗猛嗓音:“主公,诸位将军探视,可否?” 曹操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有了一丝微笑:“等人来全了再进来。” “喏!” 及至内帐中只剩下曹操与梁啸两人,曹操这才开了口:“你以为,此战之后,我军当如何光复兖州?” 梁啸想了想道:“昔日项王与高祖争霸于荥阳c成皋之间,都是咬牙苦撑,才得以重见光明。此时此刻,便恰如彼时彼刻,我军与叛军各有胜负,唯有比一比谁更能坚持,谁更能撑得下去。” 曹操心中不由暗赞,声音里却多少有了些遗憾之色:“然则,我军已是撑不下去了。” 梁啸不由一怔,旋即响起漫天的蝗灾,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缺粮?” 曹操乃是斜倚在榻上,神色悠闲,但望向梁啸的目光里却突然多了一份凌厉,“你是如何得知?” 梁啸苦笑一声:“中原乃至于河北,先是大旱,再是蝗灾,去年虽是欠收,还好歹有些收成。今年呢?颗粒无收吧。曹公连番征战,只怕是百万石的存粮也要用光了吧。” 说完这话,曹操的目光中有了些玩味之色:“我看你做军议校尉,倒是恰如其分,不失其职。说说,若是我军不时便将退兵,该如何挫一挫叛军的士气?” 梁啸不知道曹操的话里有什么意蕴,他此刻伤口疼痛,倒没有费多少心思去想,只是随口答道:“上策,遣一刺客刺杀吕布,如此一来,叛军再无战魂,必树倒猢狲散尔;中策,引诱吕布前来,而后设伏将其击败。吕布骁勇无双,纵是典韦和夏侯将军也不能比拟,只怕是不能留下,但若此战能将他的并州狼骑留下大半,便可算作是不错的战果。下策,防守,僵持,我军缺粮,叛军也缺粮,只要他先耐不住粮荒撤退,我军便可不战而得濮阳。” 曹操的眼中出现了惊奇之意,追问道:“若你是我,该如何行事?” 梁啸还在为肋下的伤口所困扰,听曹操如此发问,不由想笑,但他笑时牵动肌肉,又扯得伤口阵阵剧痛,梁啸嘶声道:“梁啸一介白丁,却非主公这般的智慧之士。但若是梁啸在这个位子,当力求击杀吕布。可吕布骁勇,寻常之人奈何不了,除非卧榻之上,极难刺杀,因此便只有取中策。中策若是奏效,也能令叛军不敢上前,我军亦可从容退还。” 曹操点点头道:“你说得不差,只是引诱敌军须得有个诱饵,不知梁将军以为,该用怎样的一个诱饵呢?” 梁啸囧然,曹操又不是好奇宝宝,干什么要问这么多的问题? 但曹操既然问了,不论他回答与否,都是会自己先行思考一番。 嗯,既然是诱饵,不知该用怎样的诱饵才能诱得吕布前来呢? 太小了他看不上,太大了又会有风险 梁啸不由想起率领黑山群盗大战袁绍时的场景。当时他率数部精壮,困守于群山之中,为中山国的高顺争取时间,结果成功地拖住了袁绍,高顺在击败了颜良之后,大军南下,两下夹击终于击败了这位河北之雄 想到这里的时候,梁啸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觉得在曹操这样的聪明人面前,还是装装孙子为好,于是恭顺地答道:“末将愚昧请主公明示。” 曹操呵呵笑了起来,神色里竟是有了些寂寞之意。 眼下荀彧c程昱皆在甄城,戏志才也因为体弱多病,被曹操遣返,营中诸将,竟无一人能够知晓他的心意吗? 不多时,典韦又在帐外道:“主公,诸位将军已到齐了。” “嗯,领进。” 早有从人在帐外掀开帘纬,放诸将进来。来者以夏侯惇为首,从句阳赶回的曹仁次之,再是于禁c乐进等人,最后一员小将,却是眼中尚留泪光的曹昂。 见曹操只是轻伤,夏侯惇便即稽首:“主公无恙,末将心安。然末将拱卫不利,请主公责罚。” 曹仁c曹昂c于禁c乐进等人皆是尾随下拜:“请主公降罪。” 曹操却是仰面大笑:“误中匹夫之计,吾必当报之!诸位请起,不知可有破敌良策,献于麾下?” 众将面面相觑,都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曹昂硬着头皮补了一句:“不论何计,都当速速行之。” 曹操心中叹了口气,向众人道:“今可将计就计,诈言我被火伤,业已身死。吕布轻狡,必定引军来攻。倒是我等伏兵于大寨两旁,等候其大军近前,四面围攻,叛军必败!” 诸将听了都是惊叹不知,夏侯惇赞道:“真良策也!” “既然如此,便速去安排此事吧。” 曹操挥了挥手,踱着方步转回内帐歇息,诸将先后推出,夏侯惇和曹仁又是商议一番,这才安排了各方人手。 曹操回转内帐,见到一脸讶异地梁啸,倒有些不明所以,质询的目光过去,梁啸反应过来,讪讪道:“主公不仅才智过人,胆略更大,末将佩服。” 曹操只是冷笑一声,却不答话。 远在濮阳城的吕布和陈宫稍候便接到了斥候的情报。 根据探马所见,曹军眼下已经遍挑白幡,挂孝发丧,只因他们的主帅,昔日的兖州牧曹操,已经阵亡! 曹操死了?曹操就这样死了? 陈宫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曹操是他的老相识,这个小个子曾经私自去刺杀张让未遂,安然逃出;也曾设下五色棒,杖杀了佩刀夜行的蹇图。曹操在长社跟随皇甫嵩屠杀黄巾;在济南国为相时更是查尻禁奸,灭绝淫祀他曾孤身刺杀董卓,又以一卷伪诏,召集天下群豪,讨伐董卓。在关东群雄尽皆高歌置酒,陈兵关河之时,唯有曹操率领数千部属,西向追击。那一战虽然失败,却是虽败犹荣,让天下人都记住了曹操的名字。 此后曹操归隐乡里,却因为青州黄巾流窜兖州,复而起事,以年余时光占据了大半个兖州,成为了中原群雄之一。 这样的一个英雄曹操,竟然死了? 陈宫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家伙当年能孤身亡命天涯,为何今日只是一战便受重伤,重伤便即身死? 陈宫定了定神,终于明白自己终究是没有击败曹操的信心。曹操善用兵,又极富才略,智谋上与陈宫也是不相上下。陈宫叛迎吕布,纠结张邈,为的是能一战击败曹操,让他再无立足之地,却是千算万算,仍旧不能达成目标。他的对敌策略,都是临机而为,却无曹操那般的长远规划是以,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胜过他吗? 陈宫的心底有了一丝犹疑,他甚至不愿相信曹操已经死了。 不论如何,陈宫都希望这个老友不要这样快就挂掉,不论如何,陈宫都不希望这个老友这么快就挂掉。 吕布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立刻捕捉到了战机。 他生在大漠,狡诈如狼,残忍如狼,吕布立刻意识到曹操的死亡是一个机会,大可让他收拢大军,袭击曹军大营! 犹如吕布之于兖州叛军一样,曹操乃是曹军阵营中的灵魂,曹操已死,曹军便失了魂魄,犹如一盘散沙。吕布再纠合兵力,必能一战破之,底定兖州战局! “先生,曹操已死,本将率兵去端了他的营寨如何。” 吕布问了一句,但语气中丝毫没有询问之意,满是老子要这样做的霸道,陈宫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忍,终于还是说道:“陈宫与曹公生前半生为友,深知曹公为人。他好歹是一方英雄,只是张闿贪婪残忍,杀了曹嵩,这才令他一念之差,铸成罪过温侯,曹公人已死了,便让他的亡灵平安超度吧。” 吕布冷哼了一声:“亡灵?死后难道还会有亡灵么?不过是一抔黄土,超度不过是度给后人看的而已” 话未说完,吕布便已大喇喇地走开。他心中早有定策,所谓的询问不过是要和陈宫打个招呼,既然陈宫不识趣,那便不理好了。 陈宫叹了口气,转身对从人道:“设灵堂,我要祭奠曹公。” 濮阳城百废待兴,还残留着夜间烈火焚烧后的余烬,等到陈宫府中的灵堂设好,却已是到了暮色昏黑之时。 香案上的牌位上并无多余的字,只是“谯郡曹操”这简短四字,便是陈宫留给曹操的名号。 正如曹操当年的放诞狂言一般,他曹操,不需要冠以任何名号。 谯郡曹操,仅此而已! 自己祭拜之后,陈宫又让母亲c妻子先后祭奠,当众人一一祭拜完毕时,陈宫却霍然想到,若是曹操这次只是假死,又当如何? 曹操既然放诞,便不无假死的可能,若是假死,那吕布前去,岂非正中埋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罢兵休战 等到吕布来到曹军大寨前的时候,夜色已经浓的化不开。 天空黯淡,并无皓月,亦无朗星,周围尽是灰暗的世界,唯有前方的曹军营寨里闪着点点灯火。 空气中满是一股压抑,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吕布嗅到了这股死亡的气息,但他以为这是曹操的死亡,因此心安理得地打马上前——殊不料,正是这种自负,造成了他一生的辉煌和黯淡。 北风吹起,吹起了带着泥土腥味的尘土,吹起了战士们一颗颗缭乱的心——只要打赢了此战,便可以回家种田了。他们并非常备军,而是郡国兵,一年的轮换后,仍将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吕布缓缓眯上了双眼,缓缓地挥动方天画戟,指向曹军营寨深处。 “杀!” “杀——” 吕布军不似苍头军那般,闷声发大财,而是打算吼着发大财,他们举着武器和火把,冲向曹军大营。 然而,上次在濮阳城的巷战中运用伏兵的吕布,却在这一次栽到了曹操的手上。 突然间,四面响起炮声,接着金鼓齐鸣,杀出无数兵马来。 吕布军的背后c左侧和右侧都已是喊声如雷,唯有前面的大营里仍是一片寂静。 但纵然如此,又有谁还敢去冲营? 此时曹军大营中有一骑走马而出,那将虎背熊腰,虬髯满面,身着重甲,挺枪在马上叫道:“吕布屡次弑主,今又勾结叛臣,祸乱中原,天人共怒!今日曹仁在此,必取你狗命!” 曹仁?那将竟是曹操的族弟曹仁? 吕布并不感到害怕,只是感到意外。曹仁这个名字他是没有听说过的,想来并非夏侯惇一样的曹氏旧臣,但即便是这籍籍无名的曹仁,也有此声势,曹操麾下大将何其多也? 他并不惧怕曹仁,却不代表麾下军兵不惧怕曹仁,这些郡国兵并非精锐,打打顺风仗还行,刚才被伏兵下了一条,再被曹仁一喝,已是不知所措,许多人甚至都已经萌生退意。 杂鱼!吕布不禁咒骂了一声,便是给他如青州兵那般经历过战事的兵卒,今夜也不至于一触即败啊。 “温侯,该如何是好?”身后魏续问道。 吕布冷哼一声:“带好本家的兵,走!” 他无声地圈马回转,向濮阳杀去,身后数十骑狼骑皆是尾随。兖州兵不敢阻拦,裂开一条通道让他们过去。 狼骑速度极快,在夏侯惇c于禁等人的兵力尚未完全合拢之际,便已冲出了战场。 场中唯有惊慌失措的兖州兵,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皆是被蛊惑挟裹,以为跟着吕布能击败曹操,却不想最终的结果只是他们所敬仰的温侯弃其如敝屣 心凉c心寒c心碎c心碎了一地。 然而乱世之中,人命卑微,他们又有什么话好说? 不远处小山包上放着两张卧榻,一个躺着曹操,一个躺着梁啸。对于曹操的特殊优待,梁啸多少有些不适之感,但曹操执意如此,梁啸也只好领受。好在他之前便是做过大督帅的,把当年的气度挥洒出来,竟然只是比曹操逊了一筹。 梁啸望着山下犹在合龙的曹军,不由叹道:“吕布却是警觉,这一阵竟然连狼骑主力都没有带出来。” 曹操并不搭话,微眯着双眼,稍候对典韦道:“传令给夏侯惇c曹仁,不留活口,另外,明日一早拔营启行,返回甄城。” “喏!” 饶是梁啸镇定,在听到了不留活口四个字之后,还是有些震惊。 曹老板啊,你真是心狠手辣 这些兖州吧本可投降从良,更能扩充曹操的兵力,但现在曹操缺粮,后方已经开始闹饥荒。若是再把这近万人收编了,说不得还得饿死。 若是梁啸,当会不知所措,最后由高顺或是聂文下达屠杀的军令。 但曹操的话,就能够狠下心来下达尽屠之的军令。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梁啸这才半年多不做一方诸侯,此刻竟是忘记了他当年命令制作人脯的事了 曹军旋即撤离濮阳前线,数日之后,陈宫强制迁徙了濮阳城内和附近的民众,挟裹着他们迁往陈留郡——吕布军也就此退出了濮阳城。 就此,时间长达百日的濮阳拉锯战,终于宣告终结。 因为这一年的蝗灾,已经让他们不得不退兵。 不仅关东的兖c豫c青c冀一带飞蝗成灾,原本为产量大区的三辅之地也极为严重。 当几百万c几千万蝗虫来袭时,初时只是遥远天空中的一个黑点,但这批会飞的昆虫,顷刻间就变成满山满谷飞翔的怪物。连太阳都会被这大群蝗虫遮住而天昏地暗。大群蝗虫飞走之后,遑论农作物,连杂草都形迹全无。原本一大片绿色田园,刹那间,变成黄色的荒野。 在看见天边大群蝗虫所构成的黑点时,农民们就以总动员态势,搬出锣鼓盆釜,以及任何能发出音响的东西,砰砰碰碰c铿铿锵锵地敲打起来。他们试图以声音吓走大群蝗虫——实际上如梁啸之前纠正过的那样,这个方法并没有多大效果。 倘若蝗虫恰巧于两军对阵中来袭,敌我双方也会不约而同立刻摆下应战姿态,拼命敲锣打鼓。他们甚至会把剑和盾吊挂在树上,然后用木棍没命地敲打,因为这关系到是否会陷入饥饿的生死问题,当然视赶走蝗虫较打仗为优先。 战争时,打赢固然重要,但更要紧的问题是:如何使士兵吃饱。军队移动时,一定会以有食物的地方为目标。所以有人说:“军队和蝗虫一样。” 来了——吃了——去了——最后连一粒米都不剩。这种情形无异于可怕的蝗虫。 曹操在帅军回转的路上便已经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如何让军粮充足,经得起连年的征战? 在他思考出这个答案之前,蝗灾的影响已经到了惊人的程度。 在长安城中,“谷一斛值钱五十万。长安中,人相食”。 史书如此记载,可见饥荒的程度严重。 此时的长安已是一副饥饿地域的景象,年幼的皇帝却并非昏庸之辈,他在城中巡视时发现路有饿殍,因此命令侍御史侯汶调出太仓的米粮和菽豆,为灾民熬粥。 皇帝——虽然是没有实权的皇帝——所下达的命令,并非是一个小小的侍御史能够违抗,但侯汶在执行命令之时,却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的确确是奉诏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了,但皇帝刘协每次出访,仍能见到路边饿死的民众。这些人当初被董卓挟裹着从洛阳迁徙而来,早就用尽了财物,眼下又逢天灾,他们没有活路,无助地躺在长安街整齐的街衢之侧,只求速死。 刘协年轻的脸庞此刻并不见太多的表情,但他心头发紧,委实难过。他先后作为皇子c皇弟和皇帝,衣食从来无忧,却不料庶民会因为没有食材而饿死。聪睿的刘协倒不会说出什么“何不食肉糜”之类的话,他铁青着脸,亲自来到了太仓。 皇帝怀疑有人克扣了粮食,于是不顾侍从的劝阻,亲自坐镇,以防有人从中使坏。他从开仓,取米,到熬粥,分粥,都巡视了一番,最后还坐在大锅前看瘦削的庖厨熬粥。 坐了一整天,刘协惊愕地发现他的怀疑其实全错。 哪里是有人贪赃,这分明是粮食太少,而饥民太多,如此杯水车薪,又能解救多少人? 延得了今日性命,明日说不准便抢不到粥,饿死道旁 刘协不忍再看,挥手登上车辇,直接遁入了深宫之中,落荒而逃。 这是自王允身死,李傕c郭汜二人掌权之后,傀儡天子刘协所主动办的第一件事,但即便是救济灾民这等看似毫无难度的事,眼下也已经比登天还难——现在可不是两千年后,可以用火箭助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脯 到了九月,曹操将大军开回东阿,程昱负责犒赏三军。 曹操想不到,程昱竟然还能打猎弄出些肉食,他惊喜过往,加入士兵的队列中一起分肉来吃,才发现肉非鲜肉,而是被风干的。 这些风干的肉并不如猪肉那般老韧,反而入口松软,肥瘦合宜,味道也和平常肉食不同。 但是跟在曹操身边的梁啸瞠目结舌,在拿起一块干肉闻了闻之后终于明白了什么,连忙丢开肉干,“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曹昂连忙去扶,不由问道:“可是梁兄伤势未愈,受了风寒?” 梁啸并不敢多言,只推说这几日腹中烦恶,吃不下饭。 曹操却觉得梁啸不会无的放矢,这肉干味道如此古怪难道程昱果真做了? 事实上,曹操的猜测没有错,梁啸的呕吐也绝非身体欠佳。 曹军的军粮在半个月前便已告罄。在运送了最后一批军粮去前线之后,程昱从东阿赶回甄城,找到了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荀彧。 盖因戏志才正在养病,荀彧也未去请,不料程昱第一句话竟是说:“军中粮草已尽,三军恐有哗变之忧,如之奈何?” 荀彧默然无语。 程昱的眸子里却是骤然掠过一丝骇人的寒芒,盯着荀彧缓缓开了口:“文若,事到如今,已经别无良策,只能制作人脯了。” “人脯?”荀彧大惊失色,“不可,有伤天和,万万不可!” 程昱阴恻恻地道:“军情如火,又如何顾得了许多?某愿率一支精兵进山打猎,制作肉脯,唯有如此,方可解军粮匮乏之忧。” 荀彧的脸色涨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流下,却是难以决断。 程昱又道:“文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再迁延时日,只怕主公回来时” 程昱故意将后面半句隐去不说,目光中似有深意。 荀彧憋了半天,终于蹦出了句:“若事败,必遭天下唾弃!” 程昱的目光一寒,已是站起身来拱手道:“老夫知晓了,请文若放心,告辞!” 目睹着程昱的身影大步远去,荀彧这才猛地提起答案上的玺印,朝地上狠狠一摔!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我荀彧何以至此,为了筹集军粮,竟要屠杀无辜百姓!! 他气血攻心,不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程昱却是点起了八百精兵,开到了济水东岸的阳谷城。程昱不知道的是,这里在千余年后成为了大名鼎鼎的梁山泊,但他今日的所求,却是人肉!完完整整,没有一条漏网之鱼的人肉! 阳谷城是个军镇,但军镇之侧,多半也有一些小的村落。程昱观察四野,发现东面的疏林之后升起了袅袅炊烟,便命令全军启行。这些兵士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心狠手辣之辈,除了能吃到所剩无几的军粮而不是跟那些还在路上的士兵一样吃人肉以外,程昱还许诺他们等战事结束之后晋爵一级。 “把村子围起来!”程昱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阴狠,沉声道,“守住所有通道,不准任何人靠近三里之内,更不准村里的人逃出去。” “喏!” 两名军司马轰然应诺,率领三百精兵散了开去,将小小的村落团团围了起来,程昱一挥手,率领剩下地五百精兵开进了小村。 村中的居民很快发现了这支军队,分辨出是兖州牧曹大人的旗号,便鼓起勇气,召集人手出村迎接。 胡子花白地村中长者柱着拐杖来到了程昱马前,老者的身后还跟着百余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青壮却是极少。数年间的战乱让地处中原腹地的兖州人口流失极为严重,而老人安土重迁,跟随者贼匪流亡或是应召入军中者又多是青年男子。眼下这几个青壮早已成了村子里的香饽饽,每晚都有数个妇人为之暖床;村里的那些半大小子,眼见着就要成年,更是成为了少女和小寡c妇 们眼中的红人。 但这一切,虽然尽被程昱看在眼里,却不能打动他的铁石心肠。 老者颤巍巍地问道:“请问,这是曹兖州的大军吗?” “正是。” 老者心中稍安,遂问道:“大军开来这荒僻之地,不知有何贵干?” 程昱铁青着脸道:“专为筹粮而来。” 老者脸色发苦,木杖敲着地面,笃笃地道:“大人有所不知啊,村中粮食已尽,我们也都是仅靠野菜树皮为食,又哪来粮食可供筹集呢?” 程昱的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冷酷:“村中有粮!” 老者半是不解,半是不被相信的悲愤:“粮食早已被荀大人派的管理征了去,眼下我们自己都在挨饿,又如何能再供出粮食?大人如若不信,尽可派兵进村去搜!” 程昱道:“不必搜了,粮食就在眼前。” 老者顿时愕然:“这里何来粮食?” 程昱伸手一指老者,寒声道:“老丈,你便是军粮!” 老者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什么!?” 程昱霍然回首,眸子里杀机流露,向五百士兵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取粮!” 士兵们神色木讷,半晌没有反应! “怎么?”程昱厉声吼道,“你们还想抗命不成?快快动手!” “啊——” 一名曹军军司马仰天凄厉地嚎叫一声,手起一刀狠狠地戳进了老者的腹部,顺势一绞,老者的内脏已经和着鲜血从剖开的腹腔里流淌出来——然而老者并未咽气,而是挣扎着唾了曹军司马一脸的血沫子,吃声骂道:“你们禽兽呃” 有了人带头,余下的曹军士兵也陆续挥起屠刀,屠戮无辜! 他们纷纷亮出武器,嚎叫着向慌乱地村民们围了过来,刀光霍霍,血光崩现,村民的哀嚎与士兵野兽般的嚎叫夹杂在一起,交/织成一支诡异而惨烈的丧曲。 时至九月深秋,北风呼啸,夹杂着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人头滚滚来不到顿饭功夫,百余村民已经化为满地死尸,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地。 程昱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发令:“左司马,带五十骑继续搜索下一个村落;右司马,就地取肉制作人脯;前司马,带兵搜索村子,不可放过一人,然后纵火焚村,烧毁所有痕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兴平不平 在隐约猜到了肉脯的内幕之后,曹操自是不甘心就此屠戮治下的子民。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冀州倒是不缺粮食,只是冀州如今为袁绍所据若是借粮,不知袁绍还会提出什么条件罢了罢了,他开条件便开条件吧,若是能救得千人万人,纵是失却了曹操一人的功业,又有何妨? 在邺城的快马特使返回甄城之后,曹操看了袁绍的信,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袁绍在信中说,只要曹操将家眷送到邺城,冀州不仅提供五十万石粮食,更是派遣两万精兵助战,协助曹操击败吕布! 袁绍与曹操本为好友,又是同盟。袁绍占据冀州为早,一直以来都是大哥一样地罩着曹操。这种隐约的关系大家不用说破,彼此都明白。但曹操这两年的发展势头却是过快,出乎了袁绍的预料。因此袁绍急于将这种从属关系确定下来,应对与曹操此次的借粮,袁绍开出的条件便是曹操正式成为袁绍的附庸。 曹操双眉紧蹙,久久不语。他并不认为儿时的玩伴比他强多少,但也是认可袁绍的才能。若是袁绍就此挟制了他曹操,那今后他的行动便不再自由,现在将是袁绍抵挡中原进攻的挡箭牌,日后便是他南下的桥头堡。 但此刻天灾人祸,都已经开始人吃人了,再耽搁下去,只怕中原千里沃野,都将成为荒芜之地。 必须保持与袁绍的同盟! 兖州已经无法再树立一个强敌了,曹操如是想到。哪怕袁绍以人质要挟,只要曹操的妻子保住了性命,便纵有再迎回来的一天。但麾下军队是打一个少一个,治下民众是吃一个少一个,死一个少一个用梁啸那小子的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曹操忍痛做出了决断,准备致书袁绍,答应他的条件。 然而素来习惯在命令下达前征询幕僚意见的曹操,仍然并未在此事上独断专行。 他找来了荀彧和程昱c戏志才三人,本意只是向着三人告知情况,不料程昱听到后确实勃然大怒,起身怒道:“这何止是愚蠢,这简直就是愚蠢!” 程昱一语惊人,不独曹操惊愕,就连荀彧和戏志才也是盯着他发愣。 程昱冷笑道:“昱之所以侍奉主公,是为天下英雄,非曹操莫属!袁绍优柔而寡断,弱智少谋,又不知自己轻重大小,所以素存笼络之心,竟然期望主公能够归附。袁绍志在天下,若是以主公为羽翼爪牙,则如猛虎添翼,足以逐鹿中原,成为天下霸主。然主公为人中之龙,又如何能甘心低首于袁氏一门,寄居于兖州一隅?主公有龙虎之威,又怎可步彭越c韩信的后尘? “如今兖州残破,然犹有甄城c范县c东阿三城,又有东平国为援,数万可战精兵,谋臣数十名,战将百员。以主公之才略,辅以荀c戏之谋,施以夏侯c曹氏之刃,同心同德,戮力奋战,必可收复兖州,一统中原!眼前不过为形势所困,主公难道便要拘于时势,囿于成见了吗?如此曹操,倒是如何打下的兖州,如何刺杀的董卓,如何召集的关东群豪!” 一番话铿锵有力地从程昱的胸膛里崩出来,曹操一时面有赧然,额头上的汗水涔涔流下。 荀彧从最先的劝阻,到后来的质问,丝毫不顾及曹操的情面,无情地直指痛处,让曹操无从辩驳。 既然无从辩驳,又该如何? 程昱刚戾,然有大节大谋,况他年龄已老,阅历更深,在此危机之时,竟似中流砥柱一般,硬生生扭转了曹操的想法。 荀彧和戏志才也适时跟进道:“我等想法,亦同仲德公,望主公明鉴。” 等到曹操终于将手从紧握的刀柄上移开时,他吁了口气,缓慢却坚定地道:“回复袁氏信使,就说我曹操可为袁本初之同袍,却不甘为门下走狗!” 曹操一方如此囧迫,吕布那边也好不上哪儿去。吕布从濮阳撤出,沿路征粮,沿路挨饿。 吕布军到达了济阴郡的乘氏县后,派出人马索要粮秣。 然而乘氏乃是李氏族人的聚居之地,在兖州济阴郡极具影响力。李氏共有部曲宗族一万三千多人,仅仅是李氏之首李乾,便有宾客数千。 李乾早在曹操初任兖州牧时便率领部曲投靠,跟随曹操东征西讨。在陈宫和张邈叛迎吕布之后,亦是李乾受命离开军中,来到了乘氏安抚族人,以期保留这一支兖州本地极为重要的宗族力量。 眼见着吕布兵临城下,县内一片喧哗,李乾作为宗族之首,主张负隅顽抗,让吕布吃瘪。但李氏族中的另一位巨头,李叔节却本着花钱消灾的念头,自家出钱,杀了数头肥牛,做了一万枚胡饼和十石酒出城犒军。 孰料就在当天,李氏的一个愣头青李进率领家丁袭击了吕布军军营,复又安然退回乘氏,打了吕布一个闷棍。 吕布怒极,想要发兵攻城,尽屠城中男子,但在陈宫和成廉等人的劝谏之下,只好吃了这一记闷棍——古人最重宗族,他们盘踞在本家之地,影响深远,吕布之所以听从陈宫,想必也是对李氏和兖州的其他宗族抱有投诚的希望吧。 然而,被冠之以“兴平”年号的第一年,兴平元年的灾难,除旱灾c蝗虫和连绵的征战以外,还远未结束。 到了冬天,徐州牧陶谦终于也病入膏肓了。 他已是到了老迈的年纪,沉疴多年,一朝复发便不可阻挡。但陶谦还算清醒,便着人请来糜竺议事。 徐州的西方有曹操这条蛟龙在,让陶谦坐卧不安,死前若是不能将此安排妥当,只怕死也不会瞑目。 糜竺虽是忧心忡忡,但语意中却大有希望:“曹兵之去,只为吕布袭夺兖州之故也。如今因为岁荒罢兵,来春则又必至矣。府君两番欲让位于刘玄德,时府君身体尚是强健,是故玄德公不肯领受。今主公病重,正可就此而与之,玄德将不辞矣。” 陶谦点了点头,明日去小沛请刘备过来。他虽然不满意刘备压过他的儿子一头,但乱世之中,有本事地才能坐稳家业。陶谦虽然没有多少本事,但这一点认识还是有的。他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除了顺势而为,忍着这一点的委屈,便唯余人死地分这一条糟糕至极的路了。 刘备来到下邳城中,又是与陶谦谦让再三,这才当仁不让地接受了徐州牧的印玺。 这在陈登看来,根本是沽名钓誉之举,但刘备此人行动上高度一致,倒让人分不清他是真谦让,还是假做戏。就算是聪明如陈登,也为其所惑。 陶谦死后,刘备便顺顺当当地接掌了徐州,大葬陶谦之后,出榜安民,选贤任能,亲近本地豪族,只是月余,徐州便是一脉政通人和景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胡大归来 兴平元年大事记: 黑山贼帅梁啸以苍头军与白波贼降兵为主力,于楼烦大破南匈奴c中部鲜卑联军。南匈奴单于于夫罗身死,弟呼厨泉继之,避开并州军兵锋,撤回美稷。 黑山贼帅梁啸遣使辛毗,西至长安,上表请降。大将军李傕表梁啸为并州牧,虎贲中郎将,汉帝允之。 并州牧梁啸命人清算土地,核查户籍,授田于民,太原c西河c雁门士民欢悦。 并州牧梁啸帅军寇掠河东,下十余县,至闻喜擒卫氏族子凯,返。 兖州牧曹操尽起大军,进攻徐州。 夏四月,袁绍传檄四方,五路大军围攻并州。并州别驾田丰以邓展为刺,杀并州牧梁啸。盖田丰为袁氏旧臣,素秉忠义,由是并州归于袁氏。 幽州刺史公孙瓒连结东部鲜卑,攻辽东公孙度。 孙坚之子孙策攻庐江太守陆康。 依附于孙策的吴景,亦孙策母舅也,发兵攻丹阳周昕。 凉州马腾联结韩遂,起兵讨关中,将军樊稠退之。 五月,兖州陈宫c张邈叛迎吕布,兖州望风而降,唯甄城c范县c东阿得保。 六月,曹操大军班师,与吕布战于濮阳东郊,败。整军复战,互有胜负。两军相持白日,粮食用尽方还。 冬,徐州牧陶谦死,刘备继之。 是年大旱,飞蝗万里,关东关西,饿殍遍地。长安城中一石谷五十万钱,饿死道中,人相食。 梁啸将毛笔放下,静静地看着这些被他总结出来的大事。 兴平元年果然是不太平的一年啊。 这一年在千年以后,用西元记法乃是194年,很明确地,是所谓群雄争霸的一年。 如今这样混乱的一年过去,而群雄争霸的格局并未改变。 天下大乱一直未曾改变过,而诸侯的格局则是在不停地改变。在迎来群雄争霸的第二年时,梁啸也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胡大。 胡大赶回甄城的时候,梁啸已经成为了城中拥有一座三进宅邸的军议校尉。虽然不掌实权,但据说这位年轻的校尉时常与公子昂一道巡视城防。听城垛上的士兵说,这两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相互间引为知己,相交/莫逆。 胡大却是没有礼貌地从守门卒的旁边走开,那个老兵还在手舞足蹈地讲说,唾沫星子飞了胡大一脸 因为胡大知道,少督帅一定等得很急了。 自从吕布与曹操在濮阳大战,留屯后方的张邈控制着河南和陈留,并不让吕布率军进入。这位海内知名的孟卓先生,只想借助吕布的力量扳倒曹操,却不想让吕布骑到自己的头上。 因此,张邈与吕布c陈宫军势看似一致,实则已经貌合神离。若非如此,曹操面对拥有十万之众的联军,又怎会在濮阳一地拥有兵力上的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的陈留郡和河南郡,保持着高度的戒备,胡大抵达北邙后,几次想派遣火门弟子前去给梁啸报信,终究是担心事情泄露,这才罢手。 只是如此以来,他一往一返竟花了数月的时光。 等到胡大跪在梁啸的面前时,梁啸毫不客气地飞起一脚踹在了胡大的肩头。 胡大如山一般的身躯晃了一晃,终于还是沉声道:“此去迁延时日,然非是胡大故意拖拉,请少帅恕罪!” 梁啸戟指怒骂道:“尼玛的老子在这里天天等着,等的都快要急死了!你老小子是不是去北邙山当盗墓贼了啊!快说!八路军如何了!” 胡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嘿嘿笑道:“请将军屏退左右。” 现在梁啸也是有了点身份的人,夏侯惇给他派了两个军仆,曹昂更是个好人,干脆托人从城南绿楼里买了一个清白的婢女来服饰他。 梁啸甫一听到胡大称他为“将军”,心中蓦地一沉,挥手喝退了左右,他心中也愈发忐忑起来。 梁啸连手臂都有些颤抖,双脚死死地钉在地上,浑身僵硬,不能自已。 他没有理由不紧张! 胡大神色平静,已是缓缓开口:“小人从前线离开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北邙,两日之后抵达,却发现邙山一带,已经全无人迹。” 梁啸心中一惊,噌地拔出安定刀来,架在了胡大的脖子上:“说!快说!” 胡大又道:“小人在洛阳一带搜寻十日,但周围并无人烟,甚至连入山樵采的山民都没有。后来小人意外发现,大道上只偶尔有从东向西的商队,却无从关西赶来的人。是以小人越过谷城,来到了函谷关。” 函谷关梁啸脑海中不由想起战国时代的那座雄关,前汉才子贾谊曾在 《过秦论》中提到,“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而函谷关经过历代秦王的修缮,实乃先秦时代的天下第一雄关。 自秦人一统之后,函谷关的作用渐渐变弱,等到光武帝中兴洛阳,其地位已然沦落。 可胡大前往函谷,又能发现什么? “小人在函谷关,终于寻到了我苍头大军!” 梁啸听到这话,心中已是安定了不少,但想起高顺,却是不由地心痛,仍是叫道:“高顺呢?陷陈营呢?” 胡大只觉得今日的少督帅有些古怪,倒不知吕布麾下便有高顺,便如实答道:“高顺正坐镇函谷关,麾下陷陈营整整千人之数,毫发无损。” 听完这两句,梁啸手臂一松,安定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梁啸也是瘫坐在地,大口地喘/息。 这尼玛太惊险了,贼老天,你开玩笑能不能小一点尺度? 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高顺? 自己苍头军中,还有吕布麾下还有两个陷陈营? 梁啸以手扶额,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这种咄咄怪事也总比高顺带着陷陈营背叛了他容易接受得多。 “那后来呢?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 面对梁啸的追问,胡大多少有了些赧然,“当时高将军委托胡大去做一件事,难度极大。并且高将军承诺向濮阳派出信使,胡大这才前去。” 梁啸席地坐住,渐渐恢复了冷静。 高顺派出过信使过来? 最起码梁啸是没有收到,但有胡大的话,梁啸却宁愿相信。即便这件事存在那万一的可能梁啸仍然愿意相信,高顺真的派出过信使,只不过为张邈所截获,这才不能前来。 “老大,我回来了!” 院外传来一声粗猛的呼喊,胡大目光一转:“是老胡?” 梁啸点了点头:“高顺怎么说?” 胡大看看门外,终于凑到梁啸的耳边一阵低语,梁啸神色数变,这才拍着胡大的肩头,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梁师隰 事实上,对即将到来的兴平二年忧心忡忡之人,绝非梁啸一个。 时近新年,一场大雪飘下,将四野覆成白皑皑的世界。 甄城城外的官道上,三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在大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城池的方向靠近。 他们的斗笠和蓑衣上都已经披上了一层雪衣,因之蓑衣的宽大,身形也显得臃肿起来。但从步伐和身姿来看,他们当中那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旁边一人却颇为瘦削。最后跟着的一个青年,脚步利落,但却是低头向地,并不去看雪景。 梁啸此刻正站在城头,披着羊皮大氅,身后立着胡赤儿和胡大两个,痴愣愣地望着大雪发呆。 梁啸的身边也是一个青年,那人细目薄唇,容貌俊朗,却是曹昂。 曹昂先是叹了口气:“去年这大旱和蝗灾,倒是坑害了无数百姓。” 梁啸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这才缓缓道:“瑞雪兆丰年,只希望这一年别再是大旱天了。” 曹昂毕竟是记挂战事更多,遂问道:“梁兄以为,开春我军再战吕布,当如何进军?” 梁啸心道你老爹是当世用兵高手,你却何须问我? “但有吕布在,我军极难取胜。可吕布毕竟是并州人,并不受兖州本地势力的拥戴,所以只要我军赶走吕布,则兖州唾手可得。” 曹昂听了梁啸屁一样的废话,只是苦笑道:“但有吕布在,我军极难取胜,我军若要取胜,又必须在击败吕布之后这让人蛋疼。” 蛋疼这话还是曹昂跟梁啸学来,当时他问蛋疼的含义,梁啸只说犹如母鸡下蛋之前,忐忑不安。但曹昂聪明,见胡赤儿也时不时说蛋疼,便拉下脸皮去问,这次胡赤儿告知了曹昂真相,曹昂立刻跑到梁啸身前抓着他的手劝道,春宵一刻虽值千金,但梁将军一定要以身体为重啊! 梁啸顿时石化,问及曹昂缘由。曹昂却道,那卵/子皮里的物事,乃是男人聚阳之地,梁兄时常蛋疼,或是那里除了什么问题,有些暗疾也说不定,因此便不可纵于酒色,换句话说,叫做注意保养。 于是梁啸再次石化 在那以后,梁啸就极少在曹昂面前提及蛋疼,反倒是曹昂渐渐习惯了这句诨语。 听着曹昂的叹息,梁啸却是笑道:“不论如何,你都要相信孟德大人。从文若先生c仲德公到元让将军,于禁c乐进等人,无不是因为主公才抟聚在此。量四海之内,也唯有孟德公才称得上真英雄。大家在英雄曹操的带领下,必然能够一统中原,廓清四海。 “不论怎样,子脩都要相信这一切将在你我身上实现。许多时候,并非是智者就能明白一切,洞悉未来,而是他们知道唯有相信自我,相信他人,才能迎接未来,创造未来。乱世之中,谁能给人以希望,谁就能得到天下的拥戴,而曹公,即是这种给人以希望的人。” 这番话下来,梁啸也不禁沉浸在曹操必然一统中原的预言中。尽管此时曹操处境很不利,但比起半年前兖州初叛时要好得多,梁啸相信,再有一年时间,曹操必然恢复兖州。 貌似三国演义中还有一出空城计和十面埋伏,不知是不是要在今年的大战中绽放呢? 而曹昂在梁啸的误导下,灵魂已飞向了远方。 乱世之中,谁能给人以希望,谁就能得到天下的拥戴,而曹公,即是这种给人以希望的人。 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曹昂的脑海中,让他不禁在想。 作为曹操之后的曹昂,是否也能给人以希望,继承父亲的大业呢? 然而此时的曹昂尚无与父子相异的觉悟,他还不明白,他将要走上的道路,是与他的父亲,英雄曹操所截然不同的道路 说话间,城外那三个冒雪赶路的人影已经来到了城下,为首那名大汉操着一口地道的西北腔道:“我三人乃是游侠,听闻曹兖州招募壮士,因此来投,请军爷通融则个。” 此时虽非宵禁,但因为连年战事,又见冬日风大雪大,城门处的盘查甚为严密,那兵士是夏侯惇麾下的韩浩训练而出,尊奉法度,黑着脸不肯开门。 “若要进城,须得午时。”门伯高声道。 午时?可是现在才刚刚辰时,还有整整两个时辰啊,难不成,要他们在风雪中再冻两个时辰? 大汉旁边瘦削的那人从腰间捏出了一个钱袋,悄悄塞到了门伯的手里:“与人方便,自己也是方便多谢,多谢。” 面对行贿,那门伯竟然也是一副正人君子颜色,挥手打回了瘦削的中年人,不耐烦地道:“说了不开就不开,除非你有韩大人的手令,不然就给我乖乖等到午时。” 城下那两人无奈,却是最后的那个年轻人道:“不放就不放,叔父,我们等到午时便是。” 原来那大汉是年轻人的叔父,年轻人目光锐利,虽然藏在斗笠蓑衣之下,仍然让人感到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几欲喷薄而出的才气。 但是听到城下几人的对答时,城头上的梁啸却是不由得心头剧震。 那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等等!开门!” 梁啸连忙从城头上下来,指着门伯让道。 门伯见到梁啸和后面曹昂的装束,就知道多半是城中有权势的人物,心中叫苦,神色却愈发显得刚硬。 “大人可有韩将军的手令?” 梁啸一愣,韩浩的手令他确实没有。 曹昂却是对此早已有了经验的,摸出了一块兖州牧兵曹椽的令牌道:“我奉州牧大人之令,出城办事,不知韩将军可说过这样的放行与否?” 门伯一怔,想了想发现韩将军确实没有说过出城公干的不能放行,于是开门放人。 梁啸见到门外那三人时,心头不住狂跳,因为他已经很轻易地分辨出那个瘦削的中年人,便是梁仓! 所以那个大汉他会不会是 梁啸发现那人的身影竟如此熟悉直如与他生活在一起多年的老友。 但那人却是低下了头,将面容藏到了斗笠之下。 梁啸强自压抑心中的波动,对着三人道:“我乃曹兖州麾下校尉,你们要投效大人,先随我入城。” 先前那个提议在城外等候的青年却道:“你口说无凭,要我们如何相信?” 梁啸回头道:“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梁仓向那青年递了个颜色,三人尾随梁啸过了城门洞,梁啸便即对曹昂拱手告罪:“这三人是我旧识,今来甄城,虽终究归于主公帐下,梁啸却不可不尽地主之谊。子脩,告辞。” “如此也好,我也回家去了。” 梁啸带着梁仓三人大步向自己的那一座三进宅院中行去,胡大虽然给了他足够惊喜的消息,但是却从未提及梁仓出现的可能。 这么说,梁仓他们和胡大全无关系咯? 梁啸脚步不停,脑海中亦是在不停地思索,及至到了府中,那名大汉才摘下斗笠,不无激动地道:“啸儿!” 梁啸一愣,终于确定了那人的身份,眼眶中泪水不住地涌出,“噗通”一声已是跪在了地上:“父亲!” 大汉走到梁啸的身前,抚着梁啸的头颅,轻轻拍着他的肩背,亦是虎目含泪,不能自已。 原来那人竟是梁啸的老爹,梁师隰! 两年前山寨被屠,梁啸查点尸首时,发现有一具面容被毁,两人逃生。后来确认了逃生的两人分别是小涵和梁仓,那句面容被毁的身形与他老爹梁师隰极为相符,因此他和瘦柴等人也都以为大头领梁师隰已死。 但总算是没有看到老爹的样貌,所以梁啸还是在心底存了一丝奢望,希望梁师隰是假死,而非真亡! 暌违两年之久,在梁啸都开始极少想起这位穿越以来的第一位父亲时,梁师隰竟奇异地归来了! 两人抱头痛哭良久,梁啸这才有暇去看梁师隰身后的年轻人。 年轻人容貌平平,双目锐利,接触到梁啸征询的目光,虽然没有敌意,也依旧是冷冰冰的。 “请问?” 梁仓此时主动引介:“少头领,这位是我等族人,大头领的族侄梁习,字子虞。说起来还长了少头领一岁,是你的族兄呢。” 梁啸微笑着点了点头,梁仓便又对梁习道:“这位便是梁啸。” 梁习此刻算是依附在梁师隰的身边,虽然心中不爽,但梁啸是为族叔的公子,不当太过冷淡。想到这里的梁习拱了拱手道:“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梁啸也还礼道:“幸会。” 梁师隰见到两人都有些拘谨,不由笑了起来:“习儿,啸儿,你等乃是兄弟,今后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我梁氏一族,海内凋零,须得同心协力。” 梁习和梁啸都是附和,但梁啸心中却想,“我梁氏一族,海内凋零”梁氏一族还曾经是世家大族吗?若是凋零,又因何而凋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天下至难之事 梁师隰见到两人都有些拘谨,不由笑了起来:“习儿,啸儿,你等乃是兄弟,今后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我梁氏一族,海内凋零,须得同心协力。” 梁习和梁啸都是附和,但梁啸心中却想,“我梁氏一族,海内凋零”梁氏一族还曾经是世家大族吗?若是凋零,又因何而凋零? “老爹,这次你过来,果真是为了投靠曹公的吗?” 几人甫一坐定,梁啸便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我们此来,是找你的。” 虽然梁啸还有很多话想问老爹,比如当初山寨是怎么被屠的,你干嘛又要玩假死,这两年你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此类等等等等,梁啸都很疑惑。但梁啸的一个习惯就是,但非关涉当下要事,别人不说,他也不会问,即便老爹,也是如此。 是以,在梁师隰说他们一行三人是来找他之后,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想问的又不能问这个蛋碎啊。 梁师隰自然明白梁啸的想法,也知道梁啸不好开口,当下嘿嘿笑了声,便问道:“我儿可知,天下间做什么事情最难?” 梁啸想了想道:“天下至难之事,莫过于两情相悦却异地而居,不能两全。” 他这是情不自已,再次想起了蔡琰。梁啸当然知道这并非是一个最好的答案,这更不是老爹梁师隰心目中的答案,但梁啸还是要说,因为他知道天下间难做的事情千千万万,可自己此时此刻,也只是想着这件事而已。 梁师隰的脸上并不见喜怒,只是眸子里有些担忧之色,或许是觉察了梁啸心中的不安,于是换了一种问法:“当今混沌之世,诸侯割据,相与攻伐,动荡不安,若是问及最难之事,当是哪一遭?” 梁啸这次很轻易地明白了老爹的意思,凝声道:“莫过于定天下。” 梁师隰继续追问:“天下如何能定?” “先一天下,而后或可定之。” “然则,何人能一之?” 梁啸张口欲答,他顿时想起了《孟子见梁襄王》篇中孟子的言论。当时梁惠王刚刚死去,其子梁襄王即位,孟子入见,而后有人问孟子魏国新君如何。孟子说,“望之不似人君,猝然而问曰,天下恶乎定?”而孟子的回答却与今日梁啸的颇为相似,孟子答曰,定于一。其后梁襄王又问,曷能一之?孟子说,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今日老爹梁师隰问自己何人能一天下,梁啸也几乎要回答说,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了。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么? 自黄巾蜂起,魔王临世,眼下已经进入飞将乱舞的时代。黄巾之乱时皇甫嵩c朱俊杀人最多,是以两人功成名就,是为大汉名将。董卓掌权之时,董卓杀人最多,诸侯避让,长安城里的人们道路以目,不敢正撄其锋。因此到了后世,董卓活跃的年代在游戏剧本中,甚至被称作“魔王临世”。到了现在,二袁c曹操c孙策先后崛起,这些新时代的诸侯们要土地,要粮秣,因此累次征伐,杀人为最。 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曹操数十年征伐,杀戮百万,最终成为天下霸主。 难道说,唯有杀人者能一之? 所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这首在梁啸脑海中被朦胧记起的杀人歌,难道便是此时乱世的写照? 难道说,真的是唯有杀人者能一统天下? 不! 一道闪电蓦然在梁啸脑海闪过,不能杀! 杀人可以称伯致霸,却不能海内生平。 杀人可以扫清一切祸患,却依然要面临不停的反抗。 杀人可以一逞雄风,却给后来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 不能杀人,不能杀人! 可是杀人者不能定天下,什么人才可以? 活人? 对!活人!杀人者不能定天下,但活人者能。是人都不想死,是人都想活着。 因此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乱世之中得以存活,便是极大的期望。若是人主能够给人们存活下去的希望,便能够得到他们的拥戴。 是的,是这样的!梁啸之所以认为曹操是英雄,亦是认定了在吕布等人的治下,只会有更多的人死,而非是更多的人活! 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百万民生之天下,非士族之天下;天下九州,士农工商,皆赖庶民足其口,饱其腹,是以天下乃庶民之天下,庶民如水,九州浩瀚! 天下恶乎定? 曰,活人者能一之! 梁啸的脸色由白转红,复由红转白,终于伸手揩去了额头冷汗,心平气和地答道:“所以能定天下者,必能活人之英雄也。” 梁师隰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失望,微笑道:“果然有见识。” 此时,梁啸尚不明白杀人和活人的关系,尚不能把握杀人和活人的平衡。他可以为了百万黑山民众,屠戮少数人制作人脯,但却依然不能逃过良心的谴责。这些道理他到十余年后方才明白,却是后话。 但梁师隰显然不满足于此,他先前的问题尚未得到答案。 “故而,于天下父母来说,当此乱世之遇,何事最难?” 良心这次终于明白过来老爹的意思,略一思忖道:“至难之事,莫过于养成一个能一天下c定天下的英雄。” 梁师隰这时欣慰地笑了笑,挥挥手示意梁仓和梁习退下,这才敛容道:“我之所以避开你而不见,便是为了此事。” 梁啸一惊,旋即被梁师隰用手按住,梁师隰的手粗壮有力,让梁啸觉得犹如山岳般沉重,但两年过去,这双手仍是温暖如昔。 “于天下父母来说,至难之事,乃是培养出一个足以君临天下的王者。要让你尝尽人间冷暖,识遍英雄豪杰,杀过人,活过人,有过风花雪月,有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要攀登到胜利的巅峰,然后被狠狠摔下,尝尽优胜者的荣光,饱尝失败者的痛苦。还要让你时时保持斗志,不能一蹶不振。即使临阵厮杀,仍要保住性命这条路很长,也很难,但我从两年前你病愈之后,便已经开始考虑了。” 梁师隰沉吟有顷,终于缓缓开口。他说得很慢,但每句话,每个字都敲在梁啸的心头,一记比一记沉重。 原来,老爹在把自己作为居天下的英雄来培养? 是以山寨被屠戮,乃至于他自己的假死,都只是这其中的一部分吗? 所以或许根本就不是李大目勾结了黑山贼,而是李大目受他,谒戾山的大头领,梁啸的父亲梁师隰的指使,才去联络黑山贼的吗? 所以那些人的死,都只是为了让他成长的一块块垫脚石,他们的存在,即是为了毁灭,是吗? 梁啸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脸上壁垒横生的丑陋父亲,虽然他的目光慈爱,但梁啸却怎么也不能再将他与两年前那个为人慷慨豪爽的谒戾山大头领相提并论 那个能够捧着小孩在肩头的谒戾山大头领的形象,顿时在眼前模糊起来。 父子两人沉默相对,隔了良久,梁师隰才道:“是以,我隐身于后两年,便是为了看你一个人究竟能做到怎样所幸,梁仓没有说错,你也没有辜负为父的期望,甚至是大大地超过了我的期望。” 梁啸这才惊醒,木木地道:“然后呢。” 他此刻心乱如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直都是被父亲玩/弄于鼓掌之间,但似乎除此之外,他又没有别的什么选择。难道说这个看似平平的父亲,也是乱世之中蛰伏的一头大牛吗? 梁啸问梁师隰然后之事,并非是他还关心,而是前世的那个信息时代,人们乱用然后,然后,然后,然后今日梁啸不自觉地说出,实则是毫无询问之意。 梁师隰道:“你在并州闯下了偌大的家业,在危急时刻也能断尾求生,放弃并州四郡,领军蛰伏北邙,就在这一点上,为父便极难做到。而后你不声不响地来到兖州,在曹操帐下从一个小兵开始,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着实不差。” 梁啸此刻却是逃避梁师隰的目光,低头盯着自己脚尖。 他也曾有过天下之志,但那股短暂的激/情被田丰和高顺的背叛给浇灭地一干二净。此时虽然明白高顺并未转投吕布,但梁啸在见识到了曹操c荀彧c夏侯惇等人的气魄之后,也明白以自己的能力和资质,绝无获取天下的可能。 但是可笑的是,自己的父亲,这个曾经被自己评价为小富即安的土匪头子,竟然在培植自己,以期成为君临天下的王者? 可笑,殊为可笑! “啸儿你眼力非凡,两年前就曾语出不同,提及过曹操必将统一北方。现在两年过去,天下格局虽未明朗,但你当日所言,的确已大有可能。” 梁啸这次却是不由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着:“我什么时候说过曹操会统一北方” 梁师隰笑了笑道:“当时你高烧昏迷,许是梦中所言又怎会记得清楚。” 梁啸心头灵光一闪,反倒有了主意,有了让他这个老爹不再让他逐鹿天下说辞:“曹操乃是乱世英雄,不世出的豪杰,麾下谋臣猛将,俱是人中龙凤,此诚难以争锋。既然如此,曹操成为孩儿逐鹿天下的最大障碍,偏偏又无能去除,孩儿的天下之路便始终无法施行。是以所谓一天下的英雄,并非是孩儿能够做的。” 梁师隰见梁啸意兴阑珊,倒有些不明白他为何突兀至此,只是劝道:“曹操虽是必然一统北方,但他此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的命数已经不多了。” 梁啸听了不由想问:“曹操才过了不惑之年,可是老爹你都已经到了知命之年了,曹操命不久矣,老爹你又如何能撑到天下一统的那天?” 梁师隰敏锐地捕捉到了梁啸心中的不满,似乎是觉察出梁啸的心意一般,笑呵呵道:“我乃道家弟子,自有益寿延年,强身健体之法,待明日我传此法与你便了。” 梁啸的心不由沉了下去,他前几天终于明白刚刚过去的兴平元年就是游戏中的西元194年,那么曹操在220年病逝,距此还有二十多年时光。这二十多年,难道就要这样空等下去? 梁师隰又道:“曹操虽然难以击败,但借曹操之手一统北方,而后鸠——” “好了!别说了!我不要做一统天下的王者,我便是我,梁啸便是梁啸!”梁啸忍耐半日,终于无可抑制地爆发了出来,“你若要逐鹿天下,便去做,休要来找我!” 梁啸说完,正欲甩袖离去,却是突然感受到梁师隰方向上传来的浓重威压。 为什么,这气势如此惊人 梁啸竭尽全力去抗拒,却依然在梁师隰的压迫下,节节退败! 这种威压若非来自上位者的威严,便只有是习武之人,气血强健方能做到,父亲一生只是山贼,素来武艺平平,却有如此的气势他的身上,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军屯 末了,梁啸已经是满头大汗,双腿发颤,站立都已经有些不稳。 梁师隰突然收了威慑,改口问道:“你修习过太平清道领?” “什么?”梁啸疑惑道,“太平清道领?” 梁啸依稀记起太平清道领是一部书,似乎还和张角有关可是,自己的呼吸打坐之法,明明是来自于义父张燕,又与这书有什么关系? 梁师隰道:“ 《太平清道领》乃是当年张天师所撰,后来流落失传,只余残本。这其中有习武易筋之法,可以强身健体,增进武艺。据说此书曾经有十卷流落到太平道贼人张角的手中,不知你的修习武艺之法,而是从中而得?” 问到这里,梁啸不由惊道:“张角?他张天师和张角有什么关系?” “有传言说,张角乃是天师转世,然此说太过荒谬,殊不足信。” 梁啸听着梁师隰说殊不足信,心头却是狂跳。 为什么总有人说,他是张角转世呢? “我观你气血运行之法,与太平清道领中颇有相似,可是机缘巧合,从太平道贼人那里习得?” 梁啸抬头看了看老爹,知道也没什么好瞒的,点头答道:“从黑山贼大督帅张燕处习得。” 梁师隰眉宇间闪过一抹喜色:“你修习之后,可有不适之感?” 梁啸摇了摇头:“有时觉得进步神速,有时觉得停滞不前,但总得来说,是越练武艺越强,从无不适之感。” “那到现在为止,你经历了几个起落?” 梁啸想了想道:“三个?不对三个起落已经过了,最近这段时间我又觉得进步神速了。” 梁师隰眼中惊异c惊喜c狂喜之色不一而足,末了笑道:“常人练习,须得十年方能经历三个起落,如今你只用年余便能突破,实在难得。” 梁啸倒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心中觉得老爹只关心如何培养自己,并不关心自己,对自己的武艺如此关心,想必也是为了他培养一个王者的梦他有些不悦,索性不再说话。 梁师隰碰了一个软钉子,复而微笑道:“太平道中此法残缺不全,难以大成,我这里尚有口诀三百字,讲于你听,不出十年,你便能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 “我不听。”梁啸扭头去望窗外,发现大雪飘扬,雪景甚是美丽。 “你先歇息,我去买些酒肉。” 梁啸头也不回地走开,这次梁师隰倒是没有威压,只是叹了口气,颓然坐到胡椅上。 及至梁啸的身影从大门外消失,梁仓这才慢慢靠了过来,走到梁师隰的身前,低低地道:“公子少头领他” 梁师隰道:“我本以为此事简捷可行,却不料此子已经斗志全无唉” 梁仓却道:“乱世之中,又岂能由得少头领萎靡堕落?与他相交/的皆是英雄,方此大争之世,他纵是不愿,也会渐渐明白公子的苦心,到时候” 厅外粗重的脚步声响起,梁师隰递给梁仓一个颜色,起身出去迎接,发现来者身长八尺,姿颜壮美,乃是一个雄武的将军。 “梁啸,快出来!” 来者大大咧咧,毫不客气,梁师隰并不识得,只是拱手行礼:“小儿出门采办酒肉,不知将军是” 来者这才注意到气度从容的梁师隰,亦是拱手还礼:“先生是梁兄弟的父亲?失敬,失敬。我乃夏侯惇,来找梁兄弟有事商量。” 梁师隰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此人便是夏侯惇,果然不是一般的猛将。他连忙请夏侯惇入客厅,叫来梁仓作陪,却令梁习在后院勿出。 此刻儿子不在面前,梁师隰又恢复了以往粗犷豪迈的作风,扮作是一个山农,倒也有模有样,让夏侯惇毫不生疑。 两人寒暄两刻时光,梁啸已经提着酒肉归来。夏侯惇轻轻抽c动鼻头,竟然惊喜道:“好小子,你从何处弄来的陈酿?” 梁啸狡黠地一笑,凑到夏侯惇耳边一阵低语,夏侯惇不由脸色数变:“子脩这小子,竟然胳膊肘子往外拐,等回去我也要去向孟德讨要,可不能单单只便宜了你。” 梁啸呵呵笑道:“但有元让大哥开口,主公莫不从命。” 梁啸见夏侯惇前来,心中喜悦。他倒非是觉得夏侯惇一个将军级别的人折节下交/,来找他这个有职无权的军议校尉,乃是大大的荣光。而是夏侯惇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了自然就有事要说,而且要等到晚餐之后。如此一来,梁啸倒是可以避开老爹的天下大梦。 梁啸命仆人将酒肉稍加整治,便摆了个小宴,算着梁师隰c夏侯惇c梁仓c梁啸c梁习在内,梁啸让胡赤儿和胡大也过来坐。一时间又是向夏侯惇引介老爹与梁习,又是向老爹介绍胡赤儿和胡大两人。几人俱非矫揉造作之人,若有心事也只是缄口不言,绝不虚与委蛇,是以这场晚宴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并不论事,极是畅快。 餐后自有人上来收拾,夏侯惇却是拉着梁啸,悄悄来到了一间偏厅。 “梁小子,你说,缺粮之事如何解决?” 梁啸不料夏侯惇竟对此十分关心,上次几人闲聊时,梁啸就说过,缺粮不难解决。夏侯惇身为曹军中的领军大将,自是把这句话记在了心头,眼下已到新年,再有月余便要开春,倒要先把解决缺粮的办法弄清楚,以免到头来太过仓促。 三国演义中虽然没有记在曹操的屯田之法,但在许多许多的三国小说中,屯田之法早已滥觞,梁啸于是毫不犹豫地道:“军屯田!” “屯田?”夏侯惇皱眉道,“何为军屯田?” 梁啸打了个饱嗝,凑到夏侯惇旁边道:“元让大哥,之前征伐吕布之时,小弟战马折了前腿,现已不能上阵素闻大哥爱好良马,不知可否” 夏侯惇黑着脸道:“孟德哪里尚有一匹绝影,为西域好马,你若是求马,不如去问孟德讨要。” 梁啸苦着脸道:“绝影和爪黄飞电那可都是主公的小心肝小宝贝,小弟不过一个虚职校尉,又哪里能要的来?不如元让大哥那匹青骢马” 夏侯惇的脸色很是痛苦,挥手止住梁啸:“你先说说什么是军屯田,若是可行,便可商量!” 梁啸神色一喜,侃侃道:“自孝武皇帝以来,我汉家兵士多用募兵。除郡国兵服役一年重返乡里之外,戍卒和国之卫士都多半是招募而来,他们不事生产,只用来打仗。现在我军扩充之后,大多数亦是不是生产,岂非是大大的浪费?须知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之事颇为关键,若是在春耕时放军士回乡耕田,再召集训练,到秋播时再放回去一次,如此一来,田中多了这许多的劳力,许多荒田可垦,军粮必丰也。”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侯惇已经瞪圆了眼睛,大有惊喜之色。 梁啸又道:“但这还不是最好的办法,还有更好的,元让大哥想听吗?” 夏侯惇脸色一黑:“你待怎地?” “这个那个其实那匹青骢马要不元让大哥就送与小弟吧。”梁啸支支吾吾,显然是对夏侯惇的青骢马垂涎已久了。 夏侯惇听到前面一段,早已是心痒难耐,急着想让梁啸把剩下的说出来,至于梁啸敲诈勒索,竟然厚颜无耻,想要他的青骢马,真是狼子野心,竖子可恶。 可是自己又能如何,那也只好任他厚颜无耻,被他敲诈勒索了 夏侯惇忍痛点了点头,他的心在滴血! 梁啸这才续道:“若是不放这些兵士回家,反而是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开垦田地,集中耕作,以元让大哥军令之流畅严整,所获必定比民人缴纳的田税要多得多。毕竟放归乡间,收成大半仍是他们的,但集中作业,收成就全是军粮啊。” 夏侯惇此刻两眼放光,不由喜道:“若是有了这一批军粮,便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拖垮吕布了!” 梁啸不失时机地道:“军屯之法小弟已经献上,不知那青骢马” 夏侯惇这次多留了个心眼,不理梁啸,起身就要走开,梁啸连忙赶上,不迭地道:“喂喂怎么可以这样不遵守承诺啊!你是主公帐下第一将,大家公认的豪杰啊!” 夏侯惇这时转身道:“哪里适合军屯?若是今年再次大旱,该当如何?” 梁啸顿了一顿,心道这个问题可难不倒我。 “元让大哥当知道瓠子河畔有一水,名太寿水。将太寿水入瓠子河的入口截断,在地势低洼处拦出一个大湖,便可蓄水,旱涝保收!这屯田之地,便在太寿水处便了,离水源近,不也方便么?” 夏侯惇此时才算得上是笑逐颜开:“待我回府,自会遣人将马儿送来,多谢了。” 望着夏侯惇高大的身影转身离去,梁啸耸了耸肩,“枪大无脑就是好骗啊,其实屯田什么的我也不懂,只不过上次遇见了枣袛,所以才问了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奉翔 等梁啸去查看父亲的卧房,发现屋内并不点灯,虽然尚未天黑,但老爹却似是早早地安歇了。 梁啸心中庆幸,正要去卧房打坐调息,却见到梁仓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门外。 “仓叔,你这是做什么?” 梁仓微笑道:“如今天下大乱,长安局势,则更是关涉四方。少头领在兖州一年,对西方时势大概已是生疏了,大头领让我来与少头领讲述一番。” 西方时势?呵呵梁仓怎么知道自己关心长安的局势? “仓叔进屋说话。” 两人在大案前坐定,梁仓便道:“曹操此人心向汉室久矣。然少头领须得记住,他曾被许子将评为乱世之奸雄,当此天下大乱之时,纵然他心向汉室,也绝非不知变通的愚忠之人。” 梁啸点了点头,并不多话。 梁仓神色复杂,终于开始讲述曹操自初平年间便与汉室开始的珠胎暗结。 四年前,还是初平二年的时候,是董卓挟持天子,迁都长安的第二年。对于天子威权的失落,关东诸侯并不十分关心此事,他们更关心的,是力求促成天子东归以削弱董卓的力量,从而在大义上占据优势,以便更加从容的击败董卓。 当时的曹操作为关东军诸侯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色,虽对此事极为推崇,但因力量不足,此事也不了了之。 初平三年,曹操因为击破青州黄巾被兖州士人奉为州牧,恰逢太傅马日磾和太仆赵歧奉诏抚慰关东。曹操听说以后,率亲军出城数百里迎接,三拜作别,依依不舍。曹操甚至与他们约定,日后于洛阳再会。 到了初平三年年末,王允c吕布联合诛杀了董卓,曹操从其中看到了汉帝东归的希望,便派出从事王必出使长安。然而王必才到司隶,便被河内太守张杨阻拦,无论如何不让过境。 此时张杨麾下的骑都尉董昭认定曹操乃是英雄,袁绍虽然强大,与曹操的同盟关系必定会发生动摇。董昭认为不应当阻止王必西行,反而应当帮助曹操,并为他上表朝廷,以给自己留下后路。 董昭因此劝谏张杨,使得王必得以通行,还以曹操的名义作书致于李傕c郭汜等人,并因其权威爵禄,送去不同的礼物。曹操得知后对张杨大为感谢,赠以猛犬良驹,金银财帛。 但王允和吕布的掌权,实乃昙花一现之事。董卓之下的西凉军首脑李傕c郭汜c樊稠c张济四人,听从了贾诩的劝告,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入长安,逼死了王允,赶走了吕布。李傕c郭汜二人由是成为长安新的掌权者。 李傕c郭汜二人对关东怀有深刻的戒心,不仅对曹操的示好无动于衷,还一齐认定:关东军群豪欲图另立天子,此举纯粹是阴谋诡计! 二人正要扣留王必,却是受到了出身颍川望族的黄门侍郎钟繇的劝阻。钟繇认为方今英雄并起,皆欲割据一方称霸,唯有曹操竟心念汉室,若是连一个曹操的忠心都无法接受,汉室将大失天下之期望。 或许是出身寒微的李傕c郭汜二人为名士钟繇的到访而感到受宠若惊,又或许是他们根本对如何应对曹操的示好而感到不知所措。两人听从了钟繇的话,也以厚礼回报,却一直未曾授以兖州牧的印绶——也就是说,曹操的兖州牧,一直以来都是自立而已。 最后梁仓告诉梁啸,眼下的长安局势大可利用,然函谷以东,千里荒芜,并不入不停征战杀戮的诸侯之视野。梁啸将精兵隐藏于此,确是一招妙棋。 对于梁仓知晓自己的大军所在,梁啸已经不感到惊奇。 这个看似平平的山寨二头领,和容貌粗犷的老爹,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地深不可测起来 梁仓看梁啸神情不振,心中最想说的一番话留到了最后,此刻却觉得说出来也未必顶用。想起梁师隰说梁啸已经斗志全无,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起身告退。 梁仓的意思绝非只告诉梁啸曹操于汉室有意而已,但梁仓这番话所隐含的意蕴,却未挑破,尚需要梁啸自己去体悟一番。 是以,仓叔究竟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梁啸斜倚在榻上思索,却总是不得其法,想不到其中的关键之处。 可是梁仓之前分明是说讲一讲西方的时势,却为何只说曹操心向汉室? 曹操在历史上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梁啸自是知道的,可现在皇帝还远在长安,曹操还在为老家被夺一事跟吕布拼得你死我活。 莫非梁仓是在暗示他,曹操奉迎天子的时机已经到了? 可是曹操此刻连根基都不稳,李傕c郭汜未显乱象,梁仓真有那么大能耐,可以算定奉迎天子的时机便在近期? 梁啸想了半夜,仍是不能确定,索性蒙头大睡过去。 次日梁啸醒来,到庭院中闲走几步,却是一直未见到父亲梁师隰。及至婢女来唤他用早膳,梁啸这才隐隐觉察到了不安。 老爹跑哪里去了? 他跑去安排给父亲的卧房去看,又去前厅c后院,最后撞见梁习,梁啸抓着梁习的胳臂就问:“我爹呢!” 梁习略微皱了皱眉:“叔父已离去了。” “他”虽然已经朦胧想到了这个可能,梁啸还是未免有些难过。 尽管这个父亲想要逼着他做英雄,设下那些他并不愿的曲折,但父子毕竟是父子,梁师隰对儿子梁啸的疼爱,不用多说。 老爹来了便走,犹如蜻蜓点水,却让梁啸蛋疼无比。 但梁仓随后过来,却递给了梁啸一个包裹,不用说,这该是老爹留给自己的东西。 梁啸顾不得吃饭,先到自己房中,拆开布包,他很想看看父亲到底留给了自己什么。 有一封信一本纸装书 那信是用昂贵的左伯纸写就,上面几个隶体字“吾儿梁啸亲启”,笔画勾勒之间,尽显磅礴气势,飘逸出尘。 父亲在书法上造诣亦高,想来并非是一介草莽那样简单。 那一册纸装书淡黄封面,上面写着《韩非子》三字。 老爹送给自己的书,竟然是法家的《韩非子》? 梁啸对这个在历史书上留下了一笔的韩非,其实并无太多好感。据说他怀才不遇,又因同门师兄李斯嫉贤妒能,被其害死,可谓是悲剧中的悲剧,怀才不遇中的怀才不遇。 但梁啸素来不喜欢玩/弄权术之人,包括韩非在内,所有曾提倡“术治”的人,都不为梁啸所喜。韩非子虽然据说是先秦法家之集大成者,但梁啸觉得战国之世乃是少有的大变革之机遇,若他真的有才,又怎会不遇呢?说不定是他内心阴暗,让人难以接受 梁啸扔下《韩非子》 ,拆了信来读,入目的便是梁师隰雄浑娟秀的手迹: 吾儿梁啸,业已满足弱冠之年,为父本应为之加冠,然人海漂泊,不能尽职,深为痛惜。今吾人已去,啸儿可寻机行冠礼,表字吾已拟就,奉翔。啸者,吹声也;奉者,同凤,奉翔之意,为我儿翱翔九天,呼啸四海是也。 天下恶乎定?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我儿之见,殊为精辟,然距实尚远,假以时日,你亦自会明白。匡定天下之策,似难实易。我儿或助曹氏,或助袁氏,必能廓清四海,适时曹c袁薨逝,鸠占鹊巢,其计可也。 你聪明机敏,却不能通权达变,今有《韩非子》一策,内有“难言第三c主道第五c有度第六c二柄第七c孤愤第十一c说难第十二c南面第十八c功名第二十八c诡使第四十五”等卷,我儿可熟读之,审权谋之道,养人主之气。另有《太平清道领易筋卷》藏于书册之内,可日夜修习,他日战阵之上,亦足自保。 ——父师隰手书 梁啸读完,心头却是五味杂陈。 老爹走了,不辞而别,但是依然留下了很多东西。 寓意为翱翔四海的表字,深得权谋之术的《韩非子》 ,以及养气习武所用的道家功法老爹虽然走了,但是仍然没有忘记他的梦想,老爹虽然走了,但仍然记挂着梁啸的安全,留下传说中的武功秘籍。 但是梁啸少年时的叛逆心理复发,情绪化之下的他,此刻对匡定天下毫无兴趣。 梁啸点起油灯,从《韩非子》中翻出了一张羊皮纸后,便将书册递到灯前,想要烧掉。 黄橙色的火苗慢慢燃起,空气中也开始散发着一股燃烧的纸香梁啸却是忽的又将书册抽回,挥起袖子拍打在火苗之上,三两下将刚刚点亮的火苗扑灭。 罢了,罢了自己虽不愿争雄天下,可这毕竟是老爹的心意,不用便是,又干嘛要烧呢 梁啸叹了口气,将书信和羊皮纸收好,放入怀中,只把《韩非子》往案上随意一丢,迈开脚步,走向餐厅,此刻他已经成了这个庭院里的主人,只怕有些人拘泥于礼数,非要等他到了才肯吃饭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请为主公拓西土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梁啸已经确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此时已经开春,曹操在准备新的战事,作为曹氏长子的曹昂也越发忙碌,夏侯惇据说是带着军士屯田去了,更少来访。梁啸默默思虑清楚,每日只是在庭中习武读书。他此时的习武只是打熬力气c固本培元,一直以来,都未能接触到一流的武艺,便如一个坐拥金山却不知如何使用的傻子一般。他的气力甚至可以比拟曹军中的悍将乐进——但梁啸却并无使用它们的能力。 梁仓的话,伴随着这一个多月来函谷关方向传来的情报,也已经渐渐明朗起来。 开春之后,李傕自命为大司马,郭汜自命为大将军,两人横行朝野,已经到了根本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的地步。 梁啸也因此愈发坚定了西行的想法。 再次确认了他的苍头大军已经在函谷关养足精神,整装待发,并且并无一个叛将之后,梁啸来到了曹操的州牧府邸。 此刻的曹操,仍然在思索着中原的战事。 四百年前,刘邦c项羽在荥阳c成皋一带争胜,当时两军都打得很艰难,但谁都不肯先退,因为先退兵的气势必然将受到打击。当时,整个天下连州跨郡都在战斗,然真正的决战之地只在成皋。此刻,曹操与吕布的博弈也到了关键时刻,兖州战场的决战之地又将是哪里? 在曹操思索出这个答案之前,梁啸已经准备给曹操送上一个惊喜。 一改往日的颓废之色,梁啸这一次容光焕发地站在了曹操的面前,先是行了一礼:“主公万安,幸甚。” “何事?”曹操坐在后园之中,对梁啸这个有职无权的军议校尉并不太放在心上,而梁啸并非拘礼之人,曹操也因此有些随便,不在客厅中见客。 “不知主公可知长安城之事?” “长安?”曹操的小眼睛一转,目光已变得凌厉,“长安如何?可是李傕c郭汜专权欺主?老生常谈,不提也罢” 梁啸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樊稠为李傕所杀,主公该知道的。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兖州不能同时有曹操和吕布一样,长安城中只能有一个大将军,不能有两人并存。” 曹操不由扭过头来:“李傕自封大司马,郭汜自命大将军只是他们两人仍然关系极佳,你难道有什么挑拨离间的办法?” 梁啸被曹操的气势逼退了一步,低头道:“二人现在表面上还是和睦,但所谓人为财死c鸟为食亡,在至高权力的诱/惑之下,两人背后的支持者们相互较劲,长安城暗流涌动,已经大有文章可做。” 曹操看看梁啸,轻轻哼了一声:“说罢,想做什么?” 梁啸就是在等这句话!他抚平气息,而后鼓起勇气道:“梁啸不才,请为主公奉迎汉帝,拓西土!” 曹操沉吟有顷,叹了口气:“我军与吕布开战在即,怎地有兵给你带去?再说,我凭什么信你?” 梁啸亦是沉吟有顷,明亮的眸子一直盯着曹操,半晌开了口,却是一字一顿:“诸c公c北c面,我c自c西c向!” 这八个字说完,曹操蓦地转过身来,双目瞪住梁啸,气度威严。 梁啸方才所言,恰是当年曹操所言。 初平元年,曹操曾矫诏发布檄文,召集关东群豪讨伐董卓。后来董卓为避兵祸,劫持天子西迁长安。但关东群豪并不甘心皇帝被控制在董卓之手。再加上先前大将军何进所立的少帝刘辩为董卓所废,眼下的皇帝是董卓所立,关东军始终觉得不是个滋味。 若是能重立一位皇帝,依此讨伐名不正言不顺的长安朝廷,岂非妙事? 怀有天下之志,时为关东军盟主的袁绍,以及坐拥北方,具有相当实力的冀州牧韩馥等人认为,应当尊奉汉室宗亲,幽州牧刘虞为少帝刘辩之后的新帝。 袁绍c曹操二人,自幼相善,袁绍行此大举,自然也不能忘了曹操。毕竟曹操在他们这一代人中以才华和智谋而闻名,即便曹操并无相应的军事力量,也应当能成为一个相当重要的参谋才对。 但这个提案却被曹操拒绝了。曹操在回复给袁绍的书信中说:董卓之罪,暴于四海,吾等发起义兵,联络大军,远近诸侯莫不响应,此乃合乎大义之故。方今幼主受制于董卓,虽势力微弱,却未有当年昌邑王刘贺的亡国之兆。若一旦改立皇帝,天下又要靠谁安定呢? 曹操所提到的昌邑王刘贺,乃是当年前汉昭帝驾崩之后,大将军霍光所立的皇帝,但此子“受玺以来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节诏诸官署征发,凡千一百二十七事。”也就是说,他即位二十七天内,就干了一千一百二十七件荒唐事。霍光于是发动政变,将刘贺废掉,改立卫子夫皇后曾孙c戾太子刘据的裔孙刘病己为帝——这实在是刘贺太过荒淫无度,让大臣们意识到了亡国的恐慌。 眼下的皇帝只是受制于奸臣,而并非是昌邑王刘贺那样的荒淫之人,若是另立皇帝,则必定天下大乱——这便是曹操的态度。 怀有此觉悟的曹操,在书信的最后一句说道,“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在梁啸听说过这件事之后,总是想象着那样一个场景: 秋风萧瑟,吹动旌旗猎猎吹动,一个身着战袍的小个子男人独自走出大营,在一望无际的空旷原野上直面西方。 在他的身后,人们热热闹闹地商量着事情,营内一片喧哗,间有大笑传出,那里有野心勃勃的呼喊,充满了威严的瞪视,人们的私欲膨胀着越过秋风,越过滔滔大河,化作天边挥之不去的阴霾。 那个小个子男人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从容,默默地对西方廖远的天空拜曰:“臣,曹操参上。” 梁啸没有觉得眼眶湿润,但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那是孤独。 孤独的曹操,足以成为当世的英雄! 与往日面对曹操时的诚惶诚恐不同,此刻的梁啸竟奇异般地拥有了与曹操对视的勇气。曹操定定地望着他,他也定定地望着曹操。 他们不是斗鸡,而是在竭力从对方的眼神中搜索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半晌,梁啸似是觉察到了什么,神色一喜,眉宇间狂狷之色复现,他脱口便道:“就凭我是梁啸,你是曹操! “曹操胸怀绝世之才,气度宏伟,能人所不能,断人所难断。如此一个大好机会,我不信你会放弃! “梁啸不需要大军,只要带亲卫和军师一人便可前往。长安城此刻暗流涌动,在梁啸的煽动之下,极有可能爆发内乱。到时候梁啸趁乱劫持皇帝东行,与曹操汇合。曹孟德奉天子以令不臣,举义兵讨逆戡乱,则中原可定,四海可平!” 饶是曹操镇定,听完梁啸这番狠放肆的话,也是脸色数变。但曹操仍然沉默不语,梁啸就必须继续鼓动唇舌。 “坦白说”梁啸说完那几句,似是释放殆尽了睥睨天下的豪气,再次回复了平常之态,“末将虽对主公击败吕布有信心,但何时取胜,怎样取胜却全然不知。主公帐下多梁啸一个不多,少梁啸一个不少,梁啸留在兖州,并无太大益处。但若是梁啸潜行西向,一旦功成,对主公来说便是不可多得的胜利。更何况” 梁啸在此狡黠地一笑,迎上了曹操的目光,“更何况万一主公战败,梁啸正好在长安为官任职,总好过做一个战败之将,受尽屈辱。” 曹操听完这番话,已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梁啸这家伙时而愚鲁时而敏锐,但似今日这般大言不惭,放诞狂狷,倒是极为少见。难道此子也是人中龙凤,刻意蛰伏在自己帐下? 以极快的速度将此方案考量之后,曹操微笑道:“你不要军兵,只要带一名军师,可是眼下我人手不多,你又想带何人前去?” 梁啸不假思索地道:“从事王必,他是早已去过长安的,一回生二回熟,有他辅佐,必定功成。” 曹操亦是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成,此时王必在我帐下,须得筹集粮秣,安排将兵抽不开身。你再想想。” 梁啸也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却发现想不到什么人,只得摊手道:“末将与同僚关系并不算好,不知道还有谁合适。” 这次却是曹操立刻想到一人,脱口把那人的名字说了出来:“满宠!” “满宠?”梁啸心头狂喜,他知道三国演义中此人戏份极少,但是历代三国志游戏里,满宠的统率c政治和智力都是超过八十的。 “满宠正合适,多谢主公了!” 曹操虽是不解梁啸为何如此喜悦,却也不屑去追究,只是问道:“何时出发?” “为平安穿过兖州,最好在主公发兵攻打吕布之前,若能在长安混乱前抵达,先行培植势力,则是最好。总之,是越快越好。” “既然如此,你明日便出发吧。” 曹操打了个呵欠,便坐到了一旁的一张胡椅上,挥了挥手,梁啸也知趣地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魏之元功 梁啸所谓的亲卫,不过胡大c胡赤儿二人而已,随从也止梁仓与梁习二人,在会合了满宠之后,梁啸出了甄城,打马向夏侯惇屯田的太寿水驰去。 不论如何,这匹良驹乃是夏侯惇所赠,梁啸受人之惠不说,本身也对夏侯惇极为钦佩。 但几人驰马到太寿水畔的时候,却未在中军大营里找到夏侯惇的身影。 梁啸知道夏侯惇素来体恤士卒,也许是到作业工地视察也说不定,几人调转马头,望太寿陂而去。 在这个被夏侯惇所选定为陂的地方,地势低洼,正好蓄水。远处太寿水两/岸正有人背着土囊,倾倒在河流之中。 负土填河的皆是兵士,也有少数农民自愿加入到负土大军中来。他们大多用麻袋或者土筐装土,或扛或背,每个人的负土量也因身材和壮硕瘦弱而不同。梁啸几人沿着长长的河岸奔驰两趟,竟是没有发现夏侯惇的所在。 莫非他不在这里? 梁啸驻马河畔,在春日的阳光下张望四周,唯见无数军兵弯腰负土,却无那个他心目中雄伟高大的身影。 还是胡赤儿眼尖,指着远处的一丛人道:“老大,那个是不是?” 梁啸闻言扭头,正见到人群隐约以当中那人为首,迈着踏实的步子前往合龙龙口。 他打马过去,便是大吃一惊。 那个负土走在最前的汉子,赤/裸上身,只着麻布做的穷裤,扛着最大的一个麻袋,一步一个脚印地迈动脚步——那麻袋里装的都是满满的土。 这个看起来和普通军卒并无区别,与最下等士卒一同劳作的人,竟然便是夏侯惇! 梁啸这是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群贼匪出身的青州兵,在如此的繁重劳作之下毫无怨言,为什么太寿陂的工程才刚刚开始,便已经拥有如此进度。夏侯惇以一军首脑的身份,亲自负土,可谓身先士卒,这种劳作上的以身作则,却要比疆场上的身先士卒要难做得多。 在联合了枣袛c毛玠和韩浩等人提出屯田之后,为何不见别的将军亲自负土,唯有夏侯惇身先士卒? 这便是夏侯惇的难能可贵处。 在夏侯惇的影响下,士卒们干劲十足,士气高涨,甚至许多附近村落的居民,也出来帮忙。因为夏侯惇,便是给他们希望的人! 多年后的《三国志》中对夏侯惇如此记载:“时大旱,蝗虫起,惇乃断太寿水作陂,身自负土,率将士劝种稻,民赖其利”。 而由梁啸口述,皇后蔡琰手书的《太祖回忆录》中更是说,“太祖时为魏王麾下校尉,数往见夏侯惇,寻觅不得,盖其与最下等士卒同甘共苦,爱兵如子,且赏必行c罚必信,身先士卒,深得为将之道,太祖歆慕之,以不能与之同屯田为耻。” 《梁略》曰,太祖时请命于魏王,欲图西行入长安,迎献帝,此去寻觅夏侯惇,盖辞行也。 辞别夏侯惇之后,梁啸让胡大带着梁仓,星夜赶往函谷,料理一些苍头军将领中不好解决的杂务。梁仓见识不见得有多高,但处理实务的本事不错,梁啸让他过去,一来是为他抵达函谷之后能随时调用苍头军做准备,二来梁啸知道梁仓跟老爹一条心,也不想总是听他说些什么振兴梁氏一族和谋取天下之类的鬼话。 余下四人之中,胡赤儿是个莽汉,梁习虽然还长了一岁,但作为兄长多少有些不友,不怎么待见梁啸。剩下一个满宠,梁啸也只是知道游戏里这个人的数据很不错,但这小子沉默寡言,你说十句话他能蹦出来一句,所以梁啸也很是头大,路上并无多少乐子可找。 四人都算有些武艺,又兼有马,倒不虞寻常拦路的蛾贼。在梁啸的带领之下,这四人的小队多少显得有些有恃无恐,并不走河内的道路,反而南下济阴郡之后,顺着濉水进入陈留郡,打算穿过张邈治下的地域,从陈留——河南的腹地穿越过去。 一路上梁习都不找梁啸说话,但到了陈留郡圉城,却是开始了搭讪。或许是觉得这个族兄终于观察完了自己,这么说是认可自己咯? 梁习并不知道梁啸有个唤作奉翔的表字,但是纵然是作为兄长,直呼梁啸的名字也是一种不敬,但梁习所用的称呼,却是足以让梁啸大跌眼镜。 因为梁习率先道:“方今天下大乱,不知公子以为,谁人堪为英雄?” 梁啸不解梁习因何称自己为公子,但是对于天下英雄之论,他却多少觉得有些老生常谈。似乎说过很多次了吧,虽然不是直接对着梁习说,梁啸如是想到。 “天下英雄,唯曹孟德耳。” 梁习却道:“然曹操乃阉竖之后,并不为士族看重,他又擅杀名士,以至于士人离心。张邈c陈宫叛迎吕布之时,之所以能徇略兖州全境,亦有相当因素是因为曹操失了人心。他现在大军疲惫,府库无粮,就算是能不能自保都说不定,形势狼狈至极,又怎能算是英雄呢?” 梁啸呵呵笑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曹操根基薄弱,是以打拼多年,才有了兖州这一州之地。子虞兄放心,曹操经营了数年之久的兖州,必然不会为武夫吕布所盘踞。若是不出意外,一年之内,曹操当击败吕布,将他从兖州赶出去。” 梁习虽然对此不以为然,却也是在心里有了些惊讶。他一直以为这个梁啸不过是凭着运气和他老爹才成为了梁氏嫡子,但只是“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一句,便让梁习意识到了此人的不凡。他看似萎靡困顿,实则拥有极具洞察力的双眸。 “公子,我听叔父说,你在函谷关有八路苍头大军,这七万锐士皆非庸手,装备又不差,若是用之于争霸中原,实乃是大大的利器。” 梁习说的风轻云淡,梁啸心头却有些不悦老爹怎么什么话都跟别人说,连自己的八路苍头军都告诉了梁习虽然此人是宗族亲人,可梁啸也对他不熟悉啊 “子虞兄说笑了,争霸天下靠的不仅仅是军兵,更有土地c人口c钱粮之类,我从并州撤出之后,虽有八路大军,却已经没了立足之地。逐鹿天下之言,已成妄语,休要再提了。” 梁习仍然不放弃,手指前方道:“函谷关以东,有河南c河东c河内,函谷关以北更有上郡,远悬大河以西,为并州所难控制。洛阳八津环绕,三关拱卫,亦是天下间少有的形胜之地。如今洛阳失落,公子若是奉迎皇帝之后,在此崛起,亦是大有可为。” 梁啸有些不解,为什么梁习本不对他看好,现在却鼓动他割据一方,自立为诸侯。 “子虞兄差异,洛阳自董卓之乱后,人口损失大半,又兼瘟疫c战乱,所余已经十不存一。没有人,便没有钱,没有大军,没有辎重补给,也许奉迎皇帝重返洛阳之后,连面饼都没得吃呢。此事休要再提,我自有主张。” 梁习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但梁啸却似乎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惊喜之色。梁啸自然不理解梁习的惊喜,但梁习的惊喜也委实不难理解。 其实今日梁习的这番话,并非是出于本心。他认为梁啸就算恢复宗族身份,能够为梁氏洗刷重罪,亦难以恢复梁氏往日的荣光。若是不恢复宗族的身份,那便只有用他之前的黑山贼帅的身份行事,如此一来,士人对其避而不见,面对梁啸直如面对洪水猛兽一般。梁啸得不到士族的帮助,自然便难以征伐天下。 但梁仓却觉得大有希望,因此临行前还叮嘱梁习,务必要鼓动梁啸一番,纵然不成,也要尝试。所以梁习很违心地完成梁仓的托付,着实是出言挑拨梁啸,只是梁啸倒有自知之明,并不为其所动。 借此机会,梁习也终于意识到,该是到了重新审视梁啸这个族弟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怯懦 四人并辔行在圉城城内的大街上,对于梁习的煽动,梁啸只觉得好似浮云。但他仍然依稀记得,陈留郡,这个在后来的历代三国志游戏中,都是作为曹操起家之地的要冲之地。在上一代的三国志十一刚刚上市不久,有人曾经对三国大地图上的都市做过一次比较,发现地处中原核心的陈留,与包括洛阳c濮阳c邺城c小沛c寿春c许昌c宛城在内七大都市接壤,在游戏的系统之内,这些地方的兵力都可以不用越境,直接兵临陈留城下。 虽然只是游戏的设定,但陈留郡的枢要位置,可见一斑。 梁啸深信,人才是最重要的生产力,因此在以往玩游戏的时候,亦是相当重视人才挖掘。出于对光荣系列三国志的熟悉,梁啸知道陈留似乎有一个梁习颇具政才,会不会是眼前这个梁习? “子虞兄,你我虽是同族,然梁啸先前一直未曾会晤,不知兄长所居何处?”梁啸随口问道,权当是确认一下这个梁习是不是游戏中的梁习。 “我自从幼年时,便一直居住在柘县。” “柘县?” “说起来便在圉城附近,陈留郡内,柘县。” 梁习笑答道,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因为梁啸已经猛地调转马头,向相反的方向驰去。梁习不禁为梁啸的无礼而不悦,然而看梁啸形状,也似乎是心境大变,突起波澜。 梁啸打马向后疾驰半条街道,复又下马步行,在熙来攘往的街市上狂奔。他往复数次,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靠着一边的土墙,心中有些骚动,更多的则是怅然若失之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等到停下来之后,才慢慢想起,似乎在刚才的街角看到了一个身影。 女人的身影为什么觉得如此熟悉,可偏偏又想不起来是谁。 梁啸更不明白的是,为何只是瞥见那个让他难以回忆起端倪的身影,竟然会如此失魂落魄。 梁习c满宠和胡赤儿都是聚集在梁啸的周围,用一种围观珍稀动物的目光盯着梁啸。 满宠和几人并不熟识,表现最是低调,梁习与梁啸间芥蒂仍未消除,也是不语,唯有胡赤儿大大咧咧地道:“你看见镁铝了?” 梁啸这才反应过来,并不答话,晃晃悠悠站起来,牵着马就往前走。 他们入城时已到午间,于是在长街之尾的面摊坐下。面摊是一个老者所设,一口大锅里熬着肉汤,香气扑鼻。 “来四碗,不六碗猪脚面。” 梁啸一口气便要了六碗,这其中他和梁习c满宠各一碗,剩下三碗却都是胡赤儿的。胡赤儿挠着头,嘿嘿笑道:“老大虽然被妹子勾了魂儿,可吃饭还是知道数,老胡感激不尽。” 梁啸勉强笑了笑,默默地吃面,并不多话。他还在想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这令他魂牵梦萦,不能自已。 一路上满宠虽是话少,但梁习早已看出他绝非平庸之人。风度翩翩的梁习亦是能够得到满宠的尊重。两人早已换过姓名,递过表字,眼下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关系倒也融洽。 满宠问及梁习的家世宗族,梁习只说是与梁啸同族,含糊带过。满宠则是兖州本地人,便在济阴郡山阳,表字伯宁。在被曹操征辟为从事之后,虽说一直表现不赖,但也并无杰出的举动。 两人谈及当世名士时,满宠道:“宠少年时,常歆慕伯喈先生大才,惜乎未尝一见,今日我等来到圉城,亦当做是缅怀便了。” 梁习点头道:“伯喈先生修史未能竟其功,实为一大憾事。” 梁啸突然间身体一颤,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线索伯喈圉城 “一年多以前,伯喈先生的独生女昭姬归来,不知此时还在不在圉城?”满宠眼中满是向往之色,“不论如何,宠都希望伯喈先生能收到在下的问候。” “昭姬!” 梁啸终于明白了什么,蓦地站起,将食案都给掀翻,滚热的猪脚面洒了一地,让胡赤儿叫苦不迭。 梁啸却是拔脚便走,口中仍是不住重复着“昭姬”二字。他不看脚下,不知踩了多少人的脚,撞翻了数个摊位,虽是目光平指前方,眼前却满是蔡琰的音容笑貌。 走出大半条街,梁啸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蔡琰家在何处,于是抓住一个行人便问道:“昭姬在哪儿?昭姬在哪儿?” 被抓住那人好似见到神经病一样,连忙抽手离开,梁啸如是问了好几人,仍是不自觉。 “昭姬在哪儿?”梁啸再次抓住一人的时候,发现那人手臂粗壮,须发红赤,却是胡赤儿。 “老大,蔡先生的故居在城东,满宠兄弟已问出来了。” 梁啸定了定神,压抑住心中的狂喜,对满宠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请伯宁兄指点。” 素来板着脸的满宠,虽然被方才梁啸的举动逗得大乐,但此刻见梁啸诚恳恭敬,显然是对蔡琰极为看重,满宠不由敛容道:“东门大街第一个往北的巷口五十步,门最大的一家便是。” “东东”梁啸在原地转了半圈,瞄准东门的方向拔脚飞奔,末了声音远远传来,“回头请你们泡妞” 梁习和满宠面面相觑,都不知梁啸为何对蔡琰如此疯狂,他们齐刷刷地望向胡赤儿,胡赤儿也只是摇头摆手道:“我一直以为少夫人是小涵,这个蔡琰,没听说过” “也罢,咱们也去吧,顺道问问伯喈先生的衣冠冢,也好去拜祭一番。” 满宠提及蔡邕的衣冠冢,却是知道蔡邕在长安身死,尸身都未能带回老家。 三人这次并肩循路而去,胡赤儿终究是有些担心梁啸,况又存了些八卦的心思,恨不得也跟梁啸一样跑过去。梁习看出胡赤儿的愿望,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早早过去,胡赤儿憨笑着大步离开,梁习却是和满宠在后面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等梁习和满宠找到蔡府的时候,却见到一幕奇异的景象。 胡赤儿悄悄藏在街角的墙后,而梁啸则是在紧闭的蔡府大门前徘徊,神色紧张。 在胡赤儿眼里,梁啸从来都是见到妹子绝不放过的,今天满宠他们所说的蔡琰大概也是个妹子,只是这个妹子架子有些大,躲在院子里不肯出来。可是少督帅自组建苍头军以来,怕过谁? 梁啸当然没怕过谁,可是今天他为何这般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梁啸还在徘徊,春日温暖的阳光洒在街巷上,梁啸的黑影则是不住地晃动。 过了半晌,胡赤儿等不到什么好戏,终于从墙后面跨出来,就立在梁啸的身边,等梁啸行动。 又过半晌,梁啸仍是徘徊,胡赤儿不禁道:“你晃得我眼晕。” 话一出口,梁啸警醒过来,丝毫没想到胡赤儿只是他的亲兵,便钉住了双脚不再走动,但是他咬紧嘴唇,神色犹豫。 两年了,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吗? 可是为什么我如此胆怯 我怕什么,我又有什么可怕?昭姬,我想的你好苦可是,我能进去看你吗? 梁啸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大门前,抓起了门环就要拍下去。 可是最后一科,他还是叹了口气,收了手,转身默默离开。 你惊才绝艳,尚值青春年华,中原名士又多,你想必也已经另寻夫婿了吧。 既然如此,我还是不要打扰地好。 梁啸黯然离去,满宠c胡赤儿等人虽是不解,却要以梁啸为首,梁啸不进去,他们也不好贸然闯入,更何况梁啸业已萌生去意,他们也应当跟上才是。 只是,这个梁啸为何改变如此之快? 就在不远处的庭院内,一个素衣少妇正彷徨四顾。 她是昭姬,她是蔡琰,她此刻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已经被牵动。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好像好像两年前他初遇那一个骑着白马的马贼。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蔡琰不能明白,她甚至有些烦躁起来。两年来清心寡欲的生活并不能改变她对那个人的思念,可是有消息传来说他做了并州牧,又被刺客杀死,此时怕是已经入土这些事蔡琰不敢去想,但只是不想,它们便不会发生吗? 蔡琰终于迈步登上院中不远处的阁楼,这里地势颇高,视野开阔,或许可以舒缓她的焦虑。 但就在蔡琰登临顶楼的那一刻,她忽然瞥见了长街尽头的那个身影。 他!一定是他! 他并不一定高大,身姿却足够挺拔;他没有傲人的武艺,却懂得最合理地利用自己的力量,击败数倍于己的敌人;他也许并不算智谋接触之士,但能有自知之明,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他相貌并不算十分出众,但蔡琰每看时,却是无比顺眼。 身为一个马匪头子,梁啸却能给蔡琰似水温柔,甚至可以说是体贴。 蔡琰试过忘掉这个人,可是两年过去,只是徒劳无功。 她从未奢求过永远,从未奢求能与那个人永远地在一起,可造化弄人,他们甚至有可能永远不能再见面。 再见再也不见,心碎了飘荡在天边 望见梁啸在长街上走过,蔡琰的手心已经因为紧张开始出汗。 这是真的吗? 不,这一定是梦! 这一定是梦,让她再见他一次蔡琰默默伫立在阁楼之上,及至那个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她便像松了的弦一般,倏然瘫倒在了地上 梁啸竭力克制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回头——昭姬是不会出现的,回头又有什么用呢? 他心头也似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难以呼吸,似乎连明媚的空气都变得滞重,长街上蔓延着一股悲伤,抑或说是,情伤。 cry  a sad river 梁啸最后终于忍不住回头去望,见到重重叠叠的楼宇之后,蔡氏府邸中的一座阁楼,凌风而立,虽在春日,亦显孤寒萧瑟。 走吧走吧 梁啸不再停留,缓缓走马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函谷 一行四人离开圉城,穿越虎牢关,从昔日繁华的洛阳城下走过,那里现在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中生存的,除了丛丛荒草,便是数不尽的蚊虫和稀稀拉拉的野狗。 顺着绵延百余里的北邙山南麓继续西行,才到谷城,梁啸便已见到了高顺派出接应的人马。 对面官道上亦是横着四骑,从左往右看:第一个身子肥胖,总是带着憨厚的笑容;第二个高瘦如柴,更显眼的是他右边脸颊不留胡须,左边髭须却是极长;第三个身材挺拔,容貌却是丑恶,一张脸若是在夜半行路,定然能从遇见的行人那里讨得不少彩头;第四个却是纤弱,肤色在阳光下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虽是一身布衣,但姿容靓丽,是一个明媚的少女无疑了。 “小涵!聂文!瘦柴!胖槐!” “我回来啦!” 梁啸猛抽战马,卷起一道青影冲了过去。 这些人曾是他最亲密的伙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首先见到的人。他们也劫后余生,成为了山寨里仅有的幸存之人。梁啸对他们亲之近之,信之任之,因为他从来都知道,他们不会有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想法,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我爱你们,爱拉乌尤!” 梁啸最后从马鞍上站起,双脚发力跃上半空,而后重重地落在了四人的臂弯里。聂文四人环成一个圆环,如走马灯般托着梁啸乱转,五人都是大笑,阔别一年之久,浓浓的思念此刻化作喜悦,喜形于色,喜不自胜,情不自已。 过了许久,几人笑够了,梁啸也被他们举着转了个头昏脑胀,无力的趴在一匹马上,双手双脚都是耷拉着,好似死尸一般。 这时却有一具柔弱的身躯慢慢贴近了梁啸的后背。他们两人都是骑着一匹白马上,马儿驯顺,乖巧地轻轻喷着鼻息,马背上的阎涵从后面环住了梁啸的腰,慢慢抱紧了梁啸 “大哥” 梁啸蓦地明白了身后是谁,胸中一股温情渐渐化开,便任由阎涵抱着。待他眩晕的感觉中恢复过来,便转身抱过阎涵,将她横抱在身前。 两人目光相接,只余久别之后的思念,再无先前于晋阳城中的尴尬了。阎涵为梁啸不再逃避而喜悦,被他有力的双臂箍着,更感到浓浓的甜蜜。梁啸也终于明白,感情之事,莫要多想什么名分,也无需考虑太多责任。乱世中人如浮萍,漂泊不定,既然有喜欢自己又是自己喜欢的妹子,两情相悦,又为什么要逃避呢。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不用多说什么,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而于梁啸之后的胖槐和瘦柴,却是不由地心头有些酸楚。但少头领和小涵本就郎才女貌,如此珠联璧合的一对,亦是他们所期望的结局。只是妹子可遇不可求,等到胖槐和瘦柴遇上他们命中的公主,不知又要到何时呢? 聂文本就生的丑陋,眼下牵着雄峻的赤兔马来到了面前,只衬出赤兔光亮的毛发,流畅的线条,而聂文自己,便只有更加丑陋。 作为一匹西域天马,赤兔不仅身长腰细,四蹄更是粗壮,爆发力和突破力极强。当赤兔马再次进入梁啸的视野之时,想不到已经近一年过去。 “少头领,马。这东西性子爆,不愿让别人骑呢。” 聂文笑嘻嘻地递上缰绳,将破坏梁啸与阎涵二人世界的的影响连消带打地带过。 梁啸嗫唇作哨,不远处那匹夏侯惇赠与他的青骢马便碎步走马而来,梁啸对聂文道:“这匹青花,还有小白,交/给你照看了,那边有两个名士自有老胡介绍,我跟小涵先走一步,咱们函谷关会合!” 梁啸可不会因为聂文破坏了他们的二人世界而生气,因为若是有了赤兔,随时都可以是二人世界。 他抱着阎涵,从白马上跳到赤兔的马鞍,轻轻磕一下马腹,这匹赤兔嘶风兽便迈开四蹄,顺着洒满阳光的官道向西驰骋而去。 聂文见到胡赤儿和梁习c满宠也已靠了上来,嘿嘿笑了两声:“少头领自个儿去风流快活了,咱们慢慢走,不着急,不着急。” 他一再强调不着急,纵是在男女一事上迟钝的满宠,也已经看出了梁啸和阎涵的关系。满宠笑了笑不再多言,梁习的目光中却是有了艳羡,梁啸有功名c有血统,亦有佳人相伴,看来自己之前的想法,还真是错了呢。 谷城距离函谷关,只四五十里路程,快马奔驰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但这四五十里的路程,梁啸和阎涵一路走马,速度只比步行稍快,一直到暮色昏黑方才到得关下,聂文和梁习他们,反而是悄悄从两人身边越过,先行抵达了。 当如血的残阳从函谷关的城墙上渐渐坠落时,梁啸的心中也渐渐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这道千古雄关,却是好气势。 此情此景之下的梁啸,胸中曾经熄灭的火焰却再度地不安起来。 他曾经只想着睁开眼睛可以不用再杀人抢劫,曾经想着报仇,报仇。后来他急欲给百万黑山部众找到一条出路,更在此过程中,闯下了偌大的声名,被田丰挑起了天下之志。 但这天下之志只是昙花一现,并州牧梁啸这个人,很快地凭空消失,剩下的是一个梁啸自己都不知道的怪物。 纵然是老爹亲自来找他,让他实行那个所谓的鸠占鹊巢的计划,梁啸也是没有丝毫斗志。 但此刻没有人逼着他,他又为何忽然有了气吞山河的气魄,想着驰骋天下,杀伐四海? 也许这一切,从来都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凋零之花 自打步入三辅之后,梁啸就觉察到了与洛阳一带不同意蕴的荒凉。 洛阳城的荒凉,是焚毁一切,人烟尽去的荒凉,那里已成废墟,除了其辉煌的历史,本身倒没有多少可圈可点。因此,将洛阳的荒凉说成是一种自然的荒凉,也不不可。 但三辅乃至长安的荒凉,却与废墟式的荒凉大不相同。 路边村寨有些已经被焚毁,但火烧的痕迹犹在,可见贼寇掳掠一事发生并不算很久远。被焚毁的村寨自然再不能看出什么,但若是抢劫之人连放火都懒得做,岂非是要留下一个遍布尸体和血迹的村寨? 梁啸一路向西,路上已经见到了很多这样的村子。 所有能看到的人都已经死去,也许是头颅被斩,也许是两肋插刀,也许根本是被汹涌的骑马队远远撞飞,狠狠踩碎,那种马蹄踏碎骨骼和胸腔的声音,就算是以梁啸来看,都很悦耳。 肆虐太行一带的黑山贼早已演化成了并州的数十万生民和梁啸麾下八路苍头,肆虐司隶的白波贼也已经被梁啸击溃收编,择其强健者补入苍头军,余下的也变成了好良民。两年多以前,韩遂和马腾在西凉起兵造反,但他们也已经被朝廷招安,各自得了一个杂号将军。所以,寇掠关中的又会是什么人马? 只能是朝廷本身,只能是掌控朝廷的西凉军! 西凉军早有寇掠平民的前科。早在董卓当政时,就曾经纵容麾下兵士在司隶一带劫掠,强抢妇女充为军妓,杀人劫财,将砍下来的人头悬在车辕上,满载而归,自称是外出击贼大获全胜。 但董卓虽然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但终究是曾经的天下霸主,本身具有相当的见识,麾下也不乏李儒之类的策士,吕布c华雄这样的虎狼之将。但现在的朝廷掌控者,李傕c郭汜乃至樊稠c张济四人,在董卓在世的时候根本轮不到他们说话。四个粗人当权,而其中最为蛮横的两个人居首,对麾下西凉兵纵容也变得容易理解。史书中说,西凉兵劫掠年余,而三辅之民死伤略尽。 梁啸从洛阳一路醒来,愈接近帝都长安,便越是荒凉。想来是西凉兵先对长安城附近下手,等到人们都逃掉了才一圈圈地扩大狩猎范围。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梁啸轻轻叹了口气,却被身旁的甄尧摇了摇手臂。 “大哥你看!” 顺着甄尧的指向,正望见不远处的一个小茅屋外围着几人。那几人皆是身着皮甲,有两人手中拄着长枪,战马被放在身后随意啃食青草,看来是西凉军的骑兵。 那几个西凉兵对着茅屋一阵阵地淫/笑,他们太过张狂,以至于连梁啸都想去看看其中究竟有些什么。 梁啸点了点头,胡赤儿便缓缓靠了上去,及至那几个西凉兵发现,连忙抖了一朵枪花,高叫道:“胡儿大胆!” 胡赤儿本就是胡人,被他们称作胡儿也无不可,只是他们这幅样子,怎么看都想是打了鸡血。 “几位大哥,小弟迷了路,不知去长安该怎么走?”胡赤儿虽然身材高大,但唯唯诺诺,为的便是不让西凉兵起戒心。 这时,两个持枪的西凉兵才重新端回了长枪,指着西方的大道:“只走便是,还有一日路程。”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胡赤儿偷偷地往茅屋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屋中昏暗,只是朦胧的两个人影。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挖出来!快滚快滚!” 西凉兵不耐烦地嚷嚷,胡赤儿点头哈腰,转身离去。那几个凉州兵聚在一块儿低声地道:“若是有仗可打,倒不如抓了这小子当军奴。” 另一个西凉兵却笑道:“关东鼠辈,无胆之徒,咱们没得仗打,没得功立,只需女军奴便够了。” 这些话胡赤儿都听在耳中,他尚在思索,便听到茅屋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 叫声凄厉尖锐,显然不是男人。那些凉州兵听见惨叫声反而淫/笑不止,想来惨叫的那人也不是基佬,而是女人。 原来是女人,他们,这几个西凉兵,是奸c淫民女! 胡赤儿心中顿生反感,虽说他当年也是如此,但自从跟随梁啸,他也变得有了规矩,做这种事都是花钱去青c楼。在那里你只要给足钱,不论是用强还是被用强,都能够满足你的需求。但眼前这几人是赤/裸/裸地用强,这在苍头军中,可是死罪! 胡赤儿已经转过身来,朝那几个西凉兵迈开脚步。 女人的惨叫声也愈发凄厉,很容易分辨出那是身体的某个部位被撕裂被猛击的痛苦,也许女人在以后能够适应,但此时此刻,只能是煎熬。 那几个西凉兵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妙,但他们注意的并非是大步前来的胡赤儿,而是骑着一匹青骢马的青衫青年。 青年的马儿颇为雄峻,掌中更是横着一柄紫檀为鞘的环首刀! “下马止步!” 茅屋外的四个西凉兵顿时分外前后,两名两个手持长枪的将枪尾扎入土中,长枪斜指前方,后面两个却是拔出了环首刀,立在两个枪兵身后,如此一来,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型已经列成。 梁啸不由佩服西凉兵的训练有素,但反应再快又能如何? 青骢马奔到那两杆长枪之前,猛地发力一跃,避过了锋利生冷的枪头,而后重重地落在了两个枪兵的中间。动如疾风,势若奔雷,两个枪兵甚至来不及将长枪从土中拔出。 梁啸刷刷两刀,两名枪兵的头颅已经飞上了半空,他们半跪在地上的身躯喷射出一股鲜血,高可数尺。两名枪兵之后的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地趁着梁啸挥刀的机会,猛地劈向梁啸! 梁啸旧力方去新力未生,关键时刻猛地朝向左边撞去。刀鞘挡在那人的环首刀上,旋即两人扑倒在地。趁着那家伙摔了个七荤八素,青骢马已经高高扬起双蹄,猛地拍下,将那个西凉兵的胸腔踏了个粉碎。 另一人怒起而斩马头,却被梁啸挥刀格开。那人只觉环首刀上传来巨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荡开手臂,环首刀都险些脱手。梁啸也没料到此时自己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连忙趁虚而入,一刀贯胸,从那人的心脏刺穿! 此时胡赤儿已经闯入了茅屋,嘭嘭几声巨响,胡赤儿再跳出来的时候,手中各自提了一个西凉兵,只是那两人俱是脑壳碎裂,不住地流出红白之物。 “嗵”地一声,胡赤儿将那两人丢在了地上,拍拍手道,“屋里还有一个,女的。” 尼玛的还玩山p!梁啸啐了一口,往地上的两名尸体扫了一眼,上前踹了胡赤儿一脚:“你下次要打爆他们的小脑袋!” 胡赤儿连忙答道:“了然!了然,下次不敲碎脑袋,敲碎小脑袋!” 梁啸这才还刀入鞘,缓步走进了茅屋。 茅屋中光线昏暗,但地上的茅草堆里,依稀是一个少女的身影。 少女此时蜷缩在草堆中,还在低声啜泣。她身上的衣物早已撕裂片片,长发散乱,下身还在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液 禽/兽!禽/兽! 梁啸咬了咬牙,想要伸出手来又发觉似有不妥,只得柔声道:“坏人已经被杀死了,你现在安全了,姑娘。” 那少女犹自蜷缩在草堆中,背对着梁啸,并不言语。 “坏人已经死了,别怕,跟我来。” 梁啸友善地伸出手来,却依旧只能看到少女的背影。 “别怕,我带你去看郎中。” 梁啸脱下了青衫,上前披在了少女的身上,小心将她抱起,一步一步朝外走去。他的手臂接触到少女的身体时,年轻的娇躯还在下意识地颤抖,纵然是在梁啸怀中,少女也似乎并不敢直视这个救了他一命的男人。 所有的男人,都是恶魔! 少女身体很轻,柔弱无骨,但梁啸却觉得极是沉重。 之前父亲梁师隰问他何人能一天下,他回答睡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也许他的答案并不正确,但嗜杀者必定为人们所唾弃,为人们所杀!自爱者人恒爱之,自贱者人恒贱之,杀人者,人必杀之! 少女容貌清秀,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姑凉,竟然在今天被西凉兵给毁了——她纵然能够坚强地活下去,也必然怀有巨大的阴影,从此之后,她的人格甚至都可能不再健全。 梁啸走过之前那几个西凉兵的尸体时,怀中的少女却是眼前一亮。 她缓缓扭/动身躯,轻轻地道:“大哥哥,让我下来。” 少女的声音稍显嘶哑,但仍是悦耳动听的类型,梁啸不禁心头一荡。 及至放下了少女,她却是嘴角有了微笑,猛然冲向那杆仍旧插在地上的长枪! 梁啸伸出手去,眼中满是痛苦之色,他的青衫飘飘,套在少女的身上何其宽大,但面对决死之志时,梁啸也无能阻拦。 “噗嗤”一声,长枪透胸而出,近尺的枪头复又出现在少女的后背,只是枪头染血,在阳光的照耀下愈显狰狞。 少女的口中也咔出一口口鲜血来,看到随后跑来的梁啸,她的眼中甚至有了感激:“大哥哥谢谢你” “不!郎中!郎中!不能死!” 梁啸不住地呼喊,却无法注意到少女眼中的遗憾之色。 原来死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只是死的时候好难受大哥哥,若有来世,让香香再侍奉你吧 “全都烧了,战马甲胄派人带回函谷!” 梁啸在原地愣怔良久,终于一声令下,跨上了青骢马,朝西方缓缓走马而去。在他的身后,车队隆隆启动,紧紧跟随。 到了第二日的日暮时分,高大巍峨的长安城已在眼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汉帝的囚笼 到了第二日的日暮时分,高大巍峨的长安城已在眼前了。 这次他们是扮作一个关东的商队,货物当然是之前从并州和河内府库中搜掠而得,五十名火门弟子扮作商人,五十名身材高大的苍头军士扮作护卫。另外的一百五十名火门弟子,有五十人留在了函谷关,二十人分散各地,胡大已经带着那八十人在两日前扮作流民混了进去。在城门尉看来,这年头敢闯进长安的流民虽然不多,但总是有那么几个呆瓜过来送死。 甄尧虽未成年,但身长已足七尺,气度翩翩,却是衣着朴素,从商队正中走到前列,对门伯拱手道:“列位大哥,小弟拉这一批货物去武威,多有叨扰,还望行个方便。” 他说话间就顺手塞给门伯一个装满大钱的皮带,门伯掂了掂重量,咧开嘴一声冷笑:“你这几十车的货,给爷们这么点钱就想打发了?滚吧,老子看不上你的钱!” 门伯将钱袋往地上随手一丢,双手陇进袖口,抱着杆木枪凌风而立。甄尧则是脸上有了惊慌,须知过往商队若是不能得到西凉军的庇护,只怕进城的第一个晚上就要被西凉军给劫了。甄尧给的钱的确不多,但那门伯毫不犹豫地扔掉,大概也可算是骄横至极了。 甄尧连忙从地上捡起钱袋,用衣袖拂了拂尘土,这才苦着脸又站到了门伯的面前:“军爷,小人过往行商,做事也不容易,这趟货又是去西凉本是军爷的乡里,还望军爷通融则个,至于利金,军爷且说说,须得几多?” 门伯鼻孔朝天,“十金。” “十金?”甄乐的脸一下子绿了,“我爹会杀了我的!” 门伯被他逗得一笑,旋即又是冷面:“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此时春寒料峭,甄尧额上却渗出汗来,终于咬了咬嘴唇,伸开五指道:“五金!” 门伯依旧到:“十金!” 甄尧的脸苦了一分:“六金! 门伯鼻孔朝天:“九金!” 甄尧的脸又苦了一分:“七金!” 门伯依旧鼻孔朝天:“八金!” 甄尧脸色又绿:“七金!” 门伯这次将目光从天边收回,鄙视了甄尧一眼,却不答话。 甄尧脸色绿的不能再绿,终于痛下决心:“八金就八金!还望军爷保得我等安全。” 他转身一挥手,甄尧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捧着钱递到甄尧的手中,这位少东对这些好不容易聚敛来的资财大为不舍,但商队事大,只好忍痛割爱,将之交/给了门伯。 门伯这次终于有了满意的笑容,点点头道:“晚间休息时记得悬一面‘多’字旗。” 甄尧唯唯诺诺,领着商队鱼贯进入城中。 甄尧身后的青年却在喃喃自语:“‘多’字旗,这长安城中有谁姓多?” 又一个青年跟了上来,低声地道:“长安城无人姓多,只是郭汜本名阿多,有没有可能是他的人马?” 这个青年一直都戴着一顶毡帽,他说话时抬起头来,这才让人望见他犀利的眼神。 之前跟着甄尧的那人又道:“大街上少说话。” 眼神犀利的青年点了点头,旋即隐入商队众人之中。 日头西斜,终于在最后一辆驴车缓缓越过城门洞时,落日的最后一抹霞光穿过长安城宽阔平整的长街,从城门洞照耀到吊桥c护城河,在一片隆隆的起降声中,吊桥缓缓拉起,落日余晖旋即黯淡。 梁啸走在路上,心中却满是高扬的战意。 是太阳就会下落,是人就会死亡,李傕c郭汜,你们得意时候很快就要结束了! 自上元节后,天气已经渐渐变暖,此时积雪消融,田野也渐渐有了一丝绿意。 在大汉帝都长安城里,皇帝所居的未央宫内,虽然已经是春意融融,但这等大好春/光于皇帝刘协来说,却无异于一种煎熬。 六年之前,那还是他的父亲汉灵帝死去之后,哥哥刘辩即位之后。刘辩被董卓废掉,囚居于永安宫,泪不曾干。六年后自己虽然号称天子,但此情此景与当年那可怜的哥哥又有多少差别? 少帝刘辩被囚居于永安宫,这是显而易见的囚笼。但如今的皇帝刘协,却被一个更大的枷锁套着。它可以是未央宫,可以是长安城,可以是骄横跋扈的李傕和郭汜,可以是暴虎冯河的西凉军! 多年过去,父亲驾崩了,大将军何进死了,哥哥刘辩也死了,董卓也死了,王允也死了不论是英雄c狗熊,昏君c废帝还是不可一世的权臣,看似忠心实则专横的老臣这世界生灵千万万,这世界依旧运转不休,太阳照常升起。 刘协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心中却依旧死寂冰冷。 还有什么能让他重燃斗志吗?他自己都很难想到。 “皇上,大司农求见。” 一个内侍碎步走来,距离刘协三丈之时停下,神态虽是恭顺,但眉宇间已是不免有些死气沉沉。若是在太平时日,做皇帝身旁的近侍,他极有可能创作十常侍的辉煌。但是此时皇帝并无任何实权,只不过是藏在未央宫这个大笼子里的金丝雀儿罢了。 “大司农?他来找我做什么”小皇帝此时已至少年,身材渐渐挺拔,眉宇间却是常年阴郁不开,听到内侍的话,转身向楼宇内走去,“请大司农书房等候。” 古时人们接见客人,可以在大厅,可以在偏厅,亦可以在书房。大厅彰显隆重,书房借表亲近之意,更有甚至可以在卧室接见,便是关系非比寻常的了。刘协让内侍延请大司农去书房,可见对其的尊重之意。 这位大司农不是别人,而是昔年的大汉第二名将朱儁。 朱儁表字公伟,乃是当年仅次于皇甫嵩的大汉名将。十余年前黄巾贼起是,正是朱儁联手皇甫嵩c卢植三人,将百万黄巾逐次镇压。朱儁因为屠杀大量黄巾俘虏,将人都筑成京观而被后人唾弃,但若是于当时的汉朝朝廷来说,如此多的降贼的确难以处理。 平灭黄巾贼后,朱儁被拜为右车骑将军,后来董卓入京,更因朱儁为宿将而用心接纳。后来董卓身死,李傕c郭汜掌权,在初平四年拜朱儁为太尉,录尚书事,又迁大司农。 朱儁性情刚直,乃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不知这次来找皇帝,又是何事? 百官公卿虽然列次在朝,但在小皇帝刘协看来,也全部都是花瓶。 朱儁找自己还能有什么事? 小皇帝绝望中有带着一丝期冀,正襟危坐在了书房中,挥手示意之下,朱儁便由内侍引导者来到了小皇帝的面前。 “朱公无恙乎?” “臣虽已老迈,然尚未入土,多谢圣上挂怀。” 小皇帝笑容和煦,只是笑容里多少有些疲惫之色,朱儁却是神色严肃,一如既往。 “然,朱公何事而来?” “为圣上所忧之事而来。” 硬邦邦的语气让小皇帝心中一动为自己所忧之事而来? 但刘协本就聪明,做了多年皇帝,更是少不了气度的涵养,当下只是面不改色地道:“左右退出书房,不许进来。”末了对朱儁道,“请朱公明言。” 朱儁冷峻的面上始才有了一丝微笑:“圣上聪明睿智,必能兴复汉室。” 刘协只是苦笑,并不答话,心中却是隐隐地一动,犹如深潭死水,却被人骤然从水底搅荡。 朱儁低声道:“今袁绍坐拥二州之地,带甲二十余万,谋臣数十,战将千员,若得此人扶持设计,剿除奸党,天下幸甚。” 小皇帝眼中目光稍一闪烁,忧心忡忡地道:“李傕c郭汜还有樊稠三贼,狼子野心,剽悍猾贼,若是为其所阻,岂非大患?” 朱儁冷笑道:“李傕c郭汜不过小竖子而已,樊稠甚是平庸。三人不过势利之徒,并无远略,又兼能力相若,军力相当,一旦有事,则必会生乱。” 小皇帝见朱儁如此笃定,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期望,双眉依旧不展:“朕被此三贼欺凌久矣,然则若要令其生乱,计将安出?” 朱儁道:“臣有一计,如今关东诸侯割据,征伐不休,可令樊稠出征关外,此后长安只余李傕c郭汜二人而已。其后再令二贼自相残害,诏袁绍c曹操引兵杀之,扫清贼党,以安朝廷。” 小皇帝又是皱了皱眉道:“那李傕c郭汜二人相从亲密,如何能令其自相残杀?” 朱儁呵呵笑道:“吾皇勿忧,朱儁此言既出,绝无虚言。” 皇帝虽然心中好奇,且对朱儁将挑拨之策藏而不露有些不满,但如今他为鱼肉,朱儁虽然已经年迈,但比他的情况还要好了一些,最不济朱儁能够逃归乡里,做一个富家翁,可是他刘协能吗? 不能,不然继续做这个皇帝,不然就死。 心念及此,刘协点了点头:“此时全赖朱公了,可要诏书?” 朱儁摇了摇头:“为求保密,且许臣便宜行事,若要召集百官群寮,臣自会言明。” “善。” “臣告退。” 望着朱儁高大而苍老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小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亦是起身离开,消失在了重重楼宇之中。 朱儁离开皇宫之后,便乘车望自家府邸而来,入得府邸之后,也并不停步,直穿过三进庭院,到达了府邸深处的后园。 园中放着一张短榻,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斜倚其上,神情慵懒,见朱儁前来,只是翻开眼皮道:“他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名将时代 朱儁离开皇宫之后,便乘车望自家府邸而来,入得府邸之后,也并不停步,直穿过三进庭院,到达了府邸深处的后园。 园中放着一张短榻,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斜倚其上,神情慵懒,见朱儁前来,只是翻开眼皮道:“他答应了?” 朱儁大步走到青年的身旁,坐在了旁边的一张胡椅上,急切问道:“究竟有何计策,能使李傕c郭汜c樊稠三人反目成仇?” 青年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你也不知道。” 朱儁面有愠色:“老夫是受你蛊惑,你又未尝告知于我,我怎有未卜先知之能?” 青年这才收敛笑容,正色答道:“山人自有妙计,你若是相信曹公,就相信我,若是不信,那不信便了,反正曹公还是曹公,皇帝还是皇帝,你这大司农还能做多久,鬼知道。” 朱儁脸色微红,知道被年轻人瞧破了心事,但他素以大汉栋梁自居,纵然在公心之中掺杂少许私念,又有何妨? 原来是朱儁声望既高,领兵有能,李傕c郭汜等人对他深为忌惮。所以年初之后,他便被免除太尉的官职,迁为骠骑将军,持节镇关东。朱儁并非傻子,也知道关东眼下一片混乱,并无几个忠心汉室的诸侯,因此诏书下达的次日,便在府中卧病。后来他迁为大司农,此事也不了了之。 “好啦,要我说点也无妨。反正呢,樊稠要第一个除去,然后才轮得到李傕和郭汜两个。”青年这时开了口,眉眼都带着微笑。 朱儁没好气地道:“这个你已经说了十遍了。” 青年恍然若悟:“原来是说过了啊,那你还问什么?” 朱儁脸色一沉,不再答话。 若在往日,遇上这么一个嚣张的年轻人,朱儁定然连家门都不让他进。 可现在,他只能干瞪眼,因为就是此人,关系着能否除去李傕c郭汜等人,关系着皇帝能否回到关东,关系着汉室能否中兴。 十天前,梁啸来到了长安,在经过梁习的一番打点,胡大的一番探查之后,梁啸决定选择昔日的大汉名将,大司农朱儁作为突破口。 朱儁虽然是士人出身,但少年时代家境贫寒算不得什么门阀大族。后来他领军出征,立下赫赫功劳,虽非是李傕c郭汜那般的粗人,但于武人之道的领悟,也是必然该有的。 既非是李傕c郭汜那样的粗/暴之人,又非士族门阀的阴险狡诈,于是庶族出身,且不为士人所排斥的大司农朱儁,成为了梁啸的第一个目标,也是最可能有胜算的一个目标。 若是论及朝中大臣对当今局势的影响力,朱儁的确不如皇甫嵩,但皇甫嵩乃是大汉第一名将,不仅他本身见识极高,亦有相当的可能受到李傕等人的严密监视。所以梁啸放弃了皇甫嵩,选择了朱儁,并且相当幸运地说,他成功了。 三日前他来到朱儁府中,告诉朱儁曹操有意奉迎皇帝会中原,并且,曹操已经派出了七万精兵,屯扎于函谷一带,但有所需,便会挥师西向,护卫皇帝回到洛阳。 在这一点上,梁啸倒是没有藏私,因为朱儁是个武人,所以大可不必拐弯抹角,又因为眼下曹操正在兖州与吕布大战,脱不开身,所以梁啸为了让朱儁相信,稍一思忖后,便将真情和盘托出。甚至包括,梁啸就是去年消失的并州牧梁啸,黑山贼首梁啸,也都告诉了朱儁。 虽然曾经身为黄巾余孽,但梁啸自继任黑山贼大督帅的做派都是一方诸侯,这一点上倒是让朱儁暗暗赞赏。至于北却匈奴c破鲜卑之事,更是足以令朱儁击节叫好。 ——也许梁啸和曹操并非是简单的主从关系,但从两人既往的做派来看,倒是极为相似,当年的曹操是大汉忠臣,此时的梁啸虽然更多是为了个人的利益,但绝非李傕c郭汜之徒。 有此觉悟的朱儁接受了梁啸,这才在今日前去未央宫求见小皇帝,为的便是预先通知小皇帝,给他一丝希望。 “话又说回来,什么时候能带我去见见皇帝?”在朱儁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之后,梁啸竟又得寸进尺。 “你要见皇上?”朱儁脸色倏然转冷。 “当然咯,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去告诉小皇帝这件事做什么?机密之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小皇帝没有什么力量,难道我们也要仰仗他吗?”梁啸言笑晏晏,但出言无状,将皇帝刘协的尴尬赤果果地揭露,纵然是朱儁听来,都是有些打脸的辛辣之感。 “要见也可以,只是你须得给我一个见皇上的理由。” “理由?”梁啸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即一脸的谄笑,“我见了之后,就告诉你怎么把樊稠做掉,如何啊?” 朱儁戟指梁啸,苍老的脸上满是怒色,最后还是怒哼了一声:“你小子给我小心些,若是不成,你也难辞其咎!” 梁啸却微笑道:“此时若是失败,你我还能活命?” 朱儁见青年神色不羁,谈及生死却并不有世家子弟的眷恋之色,不由有些疑惑,但他素来刚直少言,这等小事也不屑去问。 朱儁起身准备离开后院,走过梁啸身侧时却听见青年淡淡地道:“梁啸已经死了一次,可是公伟大人你,有为人赴死的觉悟吗?” 朱儁微微一怔,正色道:“汉室将倾,朱儁一人也许并不能够匡扶。老夫已然迟暮,但若是有国家需要我的一天,无论生死,皆可去得。” 朱儁说完就走,倒是让梁啸有了一丝地怅然。 梁啸不知道的是,无论朱儁还是皇甫嵩,都已经打上了浓重的汉室烙印他们的存在,是汉室强盛的表征,而名将的逝去,则是汉室倾颓的伴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皇甫义真 就在这天的晚上,梁啸也来到了太常皇甫嵩的府邸。 皇甫嵩比起朱儁,在汉末更是耀眼。他本是名将——度辽将军皇甫规的侄儿,父亲皇甫节曾任职雁门太守。皇甫嵩少年之时兼资文武,好诗书c习弓马,亦被察举为孝廉c茂才。当年太尉陈帆c大将军窦武先后征辟他入朝为官,都被皇甫嵩拒绝。到汉灵帝时,以公车辟为侍郎,并升任北地太守。党锢之祸时,有大量的士人被治罪,而时为武官的皇甫嵩虽然也是士人出身,却并未牵连在内。皇甫嵩以之为耻,可见其人刚烈。 中平年间,黄巾大乱,皇甫嵩亦是在此次大战中一展雄风,与朱儁c卢植联手剿灭了黄巾贼寇。后来又有凉州贼王国反叛,也是皇甫嵩帅军讨灭。等到董卓祸乱中原,征召皇甫嵩为城门校尉——皇甫义真是曾经作为大汉大将军c封为槐里侯的重量级人物,怎会甘心在董卓手下做一个城门校尉? 如此侮辱之举,皇甫嵩自然不可能接受,而董卓亦因此发难,将皇甫嵩逮捕下狱,上奏朝廷,交/付有司审理,实则暗示主管的官员,要寻机把皇甫嵩做掉。 皇甫嵩威名太盛,让董卓不得不忌惮,身为大汉第一名将,董卓无法容忍这样的存在。 但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与董卓交/情不错,特地从雍州跑到洛阳投奔董卓。将门无犬子,皇甫坚寿与董卓辨明事理,责之以大义,并叩头落泪,请求董卓赦免父亲。董卓虽然狂暴,但并非狂妄暴虐到一无所知的程度,他若当时拒绝皇甫坚寿,不仅失去了这个老朋友不说,连当时在朝中的诸大臣,也将与他反目成仇。因此董卓拉皇甫坚寿与自己同案而坐,并释放皇甫嵩,任命其为议郎,后升任御史中丞。 初平二年四月,董卓到长安,公卿百官都列在道边迎接。董卓暗示御史中丞以下官员都迎拜车下,欲图以此来屈降皇甫嵩的意气。 随后董卓拉着皇甫嵩的手问:“义真犕未乎?” 也就是在说,老头子你还不害怕? 皇甫嵩答道:“若公以盛德辅佐朝廷,则祥庆大举即将到来,有何可惧?若公滥用刑罚,逞其私志,则天下皆怀恐惧,固非我一人耳!” 董卓被杀之后,因为德高望重,皇甫嵩被任命为征西将军,不就升任车骑将军。李傕郭汜入京之后,急欲掌握军权,便迁皇甫嵩c朱儁二人为太尉,自己做了大将军。后来天降流星,被李傕的女巫曲解为不祥之兆,又将皇甫嵩贬官,迁为太常并光禄大夫。 皇甫嵩为人仁爱谨慎,尽忠职守,有能折节下士,门无留客。后来的史书中则是说“时人皆称而附之”。 梁啸当然不知道后来的史书是如何称赞皇甫嵩,但他来到三国两年,却是渐渐从他人的口中知道了这位大汉名将。 仅以梁啸所知的皇甫嵩的事迹来看,他必然不甘心李傕和郭汜的专权,但皇甫嵩生性谨慎,若是觉得梁啸这些人没有胜算,多半也不会帮助。再加上李傕等人对皇甫嵩忌惮甚深,所以即便是梁啸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仍是没有把握说服他。 因之皇甫嵩折节下交/的秉性,所以府邸中的从人都是上行下效,对梁啸这样一个青衫士子,也并不阻拦,反而有人觉得梁啸气度翩翩,小心地引他来到偏厅等候。 接见贫寒士子,对于皇甫嵩来说也是寻常之举,他是将门出身,与那些眼高于顶的士族子弟又稍有不同。对此李傕和郭汜的眼线也习以为常,见到梁啸这个名字,记忆力好的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剩下几人都是觉得闻所未闻,定然不属于那些拥护汉帝的势力,于是便不再留意。 见到皇甫嵩时,梁啸很是意外。 皇甫嵩虽然是大汉名将,功勋赫赫,但却只是一个身材七尺的矮子,换算到后世,也只是一米六的样子,这在世家中,尤其是将门子弟中,可谓稀少。 但犹如曹操一样,皇甫嵩的身高并不能决定他的气度,反而能成为他气量的一种反衬。尽管梁啸高过他半头,但是在微笑的皇甫嵩面前,梁啸也犹如面对一个温和慈厚的长者,不自觉地把自己当做了晚辈,对眼前这个矮子,仰之弥高。 “大司农大人派我来送信。” 梁啸恭敬地取出信笺,递了上去。 皇甫嵩并不回避他,拆开信来读,须臾之间已是脸色数变,末了皇甫嵩走到厅中的铜灯灯座前,将信放于火中烧了。 梁啸不由暗恨朱儁老奸巨猾,知道自己要去找皇甫嵩,便弄了封信让带过来,还说一定要先让皇甫嵩读信。梁啸本想拆开信先读一读,但旋即想到这两个老家伙都不是那样好骗,只要压下拆信的想法。 可是谁t知道,这信让皇甫嵩读了之后就尼玛烧了!朱儁朱公伟,你个老不死的还玩这一手,坑老子是不是? 皇甫嵩却不知道梁啸内心的想法,微笑地望着面前这个雄姿英发的青年,眼中亦是有了赞赏:“南并白波,北击匈奴,却中部鲜卑,斩杀数万胡虏!梁啸,你做得很好,我喜欢。” 梁啸不由有些意外,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皇甫嵩c朱儁这等因平灭叛军而崛起的大汉名将心中最为渴/望之事,其实是效仿当年段颎c皇甫规一样成为戍守边关,击杀胡虏的名将! 终皇甫嵩c朱儁两人一生,也不能达成这个梦想。可是这样的梦想却被他们的后辈一个个地实现前有公孙瓒,如今又有梁啸。谁说大汉无人,谁说诸侯只知内斗,不知剿胡? 梁啸并不知道,朱儁在信中除却讲了密谋联合曹操营救汉帝之外,但有提及他梁啸的字眼,都满是赞誉。此刻面对皇甫嵩火辣而炽烈的眼神,梁啸若非知道那是英雄对功业和梦想的缅怀,险些就要将皇甫嵩与刘豹列于同类了。 “那将军,大司农所提之事”梁啸避开了皇甫嵩的目光,隐晦地将话题转向。 皇甫嵩笑了笑道:“不知将军表字?该如何称呼?” “小子唤作梁啸,表字父亲已经拟就,但尚未公之于世,乃是奉翔二字。” 皇甫嵩此刻有了惊讶:“奉翔莫非奉翔此时尚未加冠?” 梁啸笑了笑道:“梁啸今年方才年满二十一岁,只因奔波劳碌,尚未行冠礼。” 皇甫嵩面上笑意更浓,竟是拉起了梁啸的手道:“好!啸者吹声,奉翔,凤翔也。奉翔他日,必成我大汉栋梁!” 梁啸不知道皇甫嵩吃了什么药,此刻只有低头拱手地道:“不敢当皇甫公之赞誉。小子不过一介顽鄙之人,若能偶然做对了几件事,便是足以高兴了。” “何必过谦!那些士族之人只顾自己死活,全然不顾百姓生民。奉翔虽曾为贼,但安顿贼人亦有大功,若你早生十年,又何有董卓之乱也” 皇甫嵩说完这句,已是面色感伤,想来是对于汉末的天下大乱,汉室倾颓,他是相当地于心不忍。 梁啸多少觉得有些头大,只好再次改变话题:“皇甫公那公伟先生所提及之事” 皇甫嵩这才反应过来,却是紧皱双眉,在厅中来回踱步。 很明显,他在犹豫。 梁啸不知道皇甫嵩要考量多少的因素,但必然比他这个愣头青要考量的多很多。梁啸不去打扰,只待皇甫嵩自己决断。不论他参与或不参与,总不会亏待了梁啸便是。 “奉翔。” 皇甫嵩不知踱了多少步,终于停了下来。 “此举合乎大义,顺乎天理,然皇甫嵩已经老迈,无能参与其中。”皇甫嵩意味深长地望着梁啸,“不过,有些想法还是说给你听听为好。” 梁啸神情一振:“小子洗耳恭听。” “一,你须得派人连结太尉杨彪等人,他们此刻虽然不掌实权,但门生故吏遍及天下,一旦皇上能够回到关东,还需多多仰仗他们。二,张济此子虽然行事低调,但还是要小心为好。三,樊稠勇烈,你要算计当极是简单,但李傕自大,郭汜胆小,两人正好互补,却是不易挑拨。不过李傕好巫,郭汜家中有严妻,后可从这里做做文章。” 皇甫嵩一口气说完,长吁了一口气,神色大见轻松。 梁啸拱手拜谢,但此时尚不知是该再说点什么,还是该离开他面对这为大牛,已经没了镇定和冷静,不知所措。 末了皇甫嵩又道:“我门下有三百死士,尽皆忠诚可托之人,稍候我令人去你门下甄氏商队报到。” 梁啸闻言一惊,心道甄尧率领甄氏商队在城中打掩护,如何被皇甫嵩知道是自己的人了。 皇甫嵩见到梁啸的惊愕,笑了笑道:“天下间的聪明人还有很多,我只是中人之姿,奉翔虽然年轻有为,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梁啸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子省得。” “走吧。以后莫要再来见我。” 皇甫嵩疲惫地叹了口气,几步从小门转进宅邸更深处,不多时,梁啸听到了不远处房间里传来的重重的咳嗽。须臾又是一个中年人惊呼“父亲”,让梁啸不禁多了担忧。 皇甫嵩,也许已经病重? 他想起皇甫嵩所说所做的一切,心中有些感动,对着咳嗽声传来的方向深深一躬,这才转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东征事宜 三年前,李傕c郭汜c樊稠c张济四人率军杀回长安,最后张济以镇东将军的名义屯驻弘农郡,其余的三人,则在长安各拥武力,掌握实权。他们都曾在不世魔王董卓的麾下,也都曾作为西凉军的一份子合吃一锅饭。用一个比较文雅的说法,叫做同僚。然而伙伴反目成仇,也非不可能之事。 驻守长安的三大巨头中,郭汜拥有最大的兵力,李傕军团中则有最精锐强劲的西凉兵,若论综合实力,当与郭汜在伯仲之间。樊稠相较于这两人要年轻一些,但他为人豪爽,所以在军中也颇受欢迎,虽然在兵力上比李傕c郭汜略逊一筹,但他的麾下都斗志饱满,充满活力。 从表面上看,这三个实力者的力量似乎处于平衡的状态,因此大家相安无事,但力量平衡的情形,往往无法维持长久。 由于这两年关东军中复起讨伐西凉军的风声,因此长安城高层,也就是李傕c郭汜c樊稠三人便有了出兵讨伐的念头。在上个月的朝会中,樊稠则是主动请缨,承担了讨伐军元帅的职务。李傕和郭汜似乎并不想离开长安,既然樊稠对此事如此热心,那么就由最热心者率兵前往,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再有数日就是樊稠出征的日期了,但樊稠今日要来李傕的府上赴宴,一是壮行,二也是饯行。 趁着樊稠尚未到来的功夫,李傕对身前站着的一个年轻人问道:“可曾准备妥当?” 那年轻人长得五大三粗,正是李傕的的外甥,骑都尉胡封。胡封平日里在长安城和三辅一带都是骄横无比,但在自家母舅面前却恭顺得犹如一只花猫,见李傕发问,胡封脸色露出了谄笑:“舅舅放心,一切准备妥当!” 李傕点了点头,复想起什么事,随口说道:“樊稠武艺高强,你须得多安排健儿,方能成事。” 胡封嘿嘿笑了笑:“舅父此是过虑了,前日孩儿刚得了同乡的一员猛将,今日我让他出手,纵是三个樊稠也不能抵挡!” 对于樊稠的武力,李傕那是相当清楚,可是自己的这个外甥竟然说他的家将能打三个樊稠,刨去夸大其辞的成分不说,这员猛将最起码可以胜过樊稠既然如此,为何不收入自己的麾下呢? “那猛将何在?” 见李傕饶有兴趣,胡封也不知道这其实是在酝酿着一场对他的阴谋,兴冲冲地大步走到前厅,对着阶下吼了一声:“阿大,过来!” “嗨!” 唤作阿大的那人,虎背熊腰,端的壮硕。但他虽然壮硕,浑身上下却无一丝赘肉,行动之间也尽显轻捷剽悍。只是他从左边眼角到下巴上有一道深刻的伤痕,容貌固然丑陋无比,可这样大难不死的人往往具有更强的战斗力,更强的杀伤力。 “壮士是何姓名?” 阿大答道:“小人与骑都尉大人乃是本家,因在家中排行老大,故称胡大,也称阿大。” 李傕心道这阿大不是叫爹么?傻13外甥被这个壮汉骗着当儿子竟不自知 “不知壮士可能饮酒?” 胡大憨憨地一笑:“只要不死,就能喝!” “果壮士也!赐酒!”李傕击掌叫好,蠢外甥胡封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发苦。 胡大看似愚鲁,但内心却已经有了计较,及至从人搬来美酒,胡大却摆摆手拒绝了。 “大人美意,胡大心领。然忠臣不事二主,骑都尉大人于胡大有恩,请大将军恕罪。” 胡大这两句话又是爽朗,又是刚硬,但这股生硬之中,自由一股浩然正气,沛然而至,让李傕情不自禁地有些着迷。 但这家伙,竟然不识抬举,坚持要跟着胡封李傕心中大有遗憾之意,想着若是如此猛将收入自己麾下,那又何须忌惮樊稠? 但想归想,李傕虽然蛮横霸道,但对自己的亲近之人也不曾生出抢劫的想法,因此便不再想着收纳胡大,只是说道:“喝吧,你还跟着你的骑都尉大人,这是额外赏的,跟谁是主公无关。” 胡大眼中兴奋之意尽显,闻到香气四溢的美酒,猛地咽了一大口口水,嘿嘿笑道:“阿大多谢大将军!” 厅外又多了一个年轻人的身影,那人的胸膛比胡封更挺,见到胡封在此,更是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叔叔,郭将军的回复到了。” 李傕点了点头:“拿来。” 那年轻人唤作李利,乃是李傕的侄儿,听到叔叔发话,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捧在手上,大步走到李傕身前:“便在此处。” 李傕取信来看,只一眼便已大笑道:“得阿多之助,事谐矣!” 事实上,这封信不过几个字:公杀樊稠,吾取其军,事成之后,平分人马! 也就是说,李傕和郭汜已经达成了一致,决定诛杀樊稠! 为何之前三人还能和睦相处,现在却要拔刀相向呢? 这还是源于樊稠的请命出征。 樊稠为何急欲出兵关东,白白放弃在长安争夺霸权的机会? 李傕和郭汜不是傻子,与他们的智商在同一水平线的樊稠自然也不是傻子。实际上的情形并非通常所见的那样。樊稠在长安城兵力最弱,所以他亟欲做的第一件大事,乃是扩充自己的兵员。 在决定出兵之后,朝廷自会委托大军给他。像十余年前平灭黄巾之乱时,汉灵帝就调发北军五校,即屯骑c越骑c步兵c长水c射声五校尉所将宿卫兵并三河骑兵,同时招募精壮之士共击四万多人,分为两部,委任于皇甫嵩c朱儁二人。虽然这四万余兵数量上并不起眼,但俱为精锐之师,况当时天下成平已久,所以兵员缩减严重,若在今天,樊稠出兵的话,朝廷给予的兵力应当更多才是。 长安城的士兵当然各有其主,他们不是归于李傕,就是属于郭汜,这样一来,樊稠自然可以公然向两位老大哥借兵。此外,他在出征后,亦可在当地招募兵员,但在当时那样的饥馑状态下,为了能吃饱饭想加入军队的壮丁也多得是,也就是说,踏出长安之后,募兵是极容易的,即便他们的战斗力要逊色很多。 樊稠请命出征之举,表面上外出作战,一俟出兵之后,再带着比李傕和郭汜两人更庞大的军队回长安——结果,在西凉军中拳头即是老大的信条之下,樊稠必将成为实质上的长安之主。 这是樊稠的打算,算盘亦不可不称为精明。但同为西凉军出身的李傕c郭汜二人基于对樊稠的理解,很快也看出了这一企图。 李傕和郭汜自然不愿这个年轻后辈骑到自己头上撒尿,他们也因此展开了行动。 两人当然有意牵制樊稠,但至少在表面上,他们不便表示反对,因为向反对他们的人示威,乃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论是否最终能出兵关东,此举在朝堂之上提出,都是基于威慑那些拥护汉帝之人而发起。 就在数日前,樊稠做东在长安城最繁华的酒楼里,就兵源一事上与李傕c郭汜进行了会商。 当时,樊稠神色诚恳地道:“此次小弟奉命出征,但本部兵力却有所不足,尚请两位大哥惠予借兵若干,以助一臂之力。小弟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由于是樊稠做东的私宴,并非是在朝堂之上,所以三人只见也颇见亲密,樊稠不称官职,只以兄弟论处,若在后世,便可唤作卖萌。 李傕c郭汜两人闻言色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樊稠死 当时,樊稠神色诚恳地道:“此次小弟奉命出征,但本部兵力却有所不足,尚请两位大哥惠予借兵若干,以助一臂之力。小弟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由于是樊稠做东的私宴,并非是在朝堂之上,所以三人只见也颇见亲密,樊稠不称官职,只以兄弟论处,若在后世,便可唤作卖萌。 李傕c郭汜两人闻言色变。 他们想到了樊稠的打算,却没想到樊稠竟然胆大妄为到直接向他们借兵的程度。 什么叫借兵?就是他将军中校尉c军侯c曲长c屯长c什长全部换过一遍,安插为自己的人手,此后这支兵力便为对方所消化,所谓借兵,只是讨要兵力的一个委婉说法而已。 李傕面上立时有了怒色,扭头去看郭汜,之见他双眉紧蹙,眼中精光闪动。 郭汜生性胆小谨慎,李傕如是想到,既然如此,便由我来答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樊稠吧。 “兄弟啊,长安城中兵力也不算多。你说要借兵,但以愚兄之见,却还是到关东后就地招募兵员为好。” 李傕面露难色,郭汜的眉头亦稍稍舒展,但樊稠也是面露难色了。 “就地招募壮丁入军,虽然能够凑足兵员数目,但训练士兵不可能只在天内完成。小弟希望尽可能率领久经训练之师出征,这样便可快速平灭叛逆,以彰显两位大哥的功劳啊!” 李傕和郭汜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杀机,于是李傕微笑道:“也好。但,调配兵力一事有些细节尚需要商讨,三日后兄弟来我府上,咱们把这事儿被办了。” 樊稠毕竟年轻,不能揣度到李傕的内心究竟是何想法,只是兴高采烈地拜谢。 当晚,三人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回转各自府邸。 所以李傕才会在今日安排外甥胡封在府中做足准备,等到关键的时刻,便需出击。 而李傕对樊稠的猜忌,早自去年便已开始,若非是顾及樊稠之前有通敌的可能,他也不必这么急着对付樊稠。 去年,也就是多灾多难的兴平元年,曾经为反贼c后来投降朝廷被封为征西将军的马腾有私事求于李傕,没有得到应允,于是马腾联合了义兄韩遂,从郿城起兵,攻打长安。在后来的《三国演义》中说,马腾是为汉室忠臣,不甘天子受李傕c郭汜的欺压,这才率军攻打。其实不然,诸侯之中,为一己之私欲,穷极治下军力者,数不胜数。马腾也算有些才能,但大才大德上始终欠缺许多。 面对马腾和韩遂的汹汹攻势,朝廷尚未作出反应,长安城中不安分的人便再次开始了行动。 朝臣种邵c马宇c刘范等人欲诛杀李傕等人,便秘密派人与马腾联系,愿为内应,一同进攻李傕。但他们谋事不周,很快败露,之后逃奔出长安。李傕大怒,以樊稠c郭汜为主将,并有侄子李利率后军接应,共同攻打马腾c韩遂二人。李傕自己,则是亲自坐镇长安,以震慑宵小。 虽然同处西凉一地,但最精锐的西凉兵早已被李傕带到了长安,马腾c韩遂二人的人马,论及精锐程度比之郭汜麾下犹有不及。在朝廷大军的连番攻击之下,马腾c韩遂二人败走回凉州。 因之李傕的侄儿李利平时养尊处优惯了,这次出兵也不过是要混混资历,因此两军交/战之时只是敲敲边鼓,并未出力。又或者是李利根本就没有及时出战,导致了樊稠等人的战况一度艰难。但不论如何,提倡身先士卒的樊稠在后来训斥李利,让李利怀恨在心。 樊稠追韩遂到达陈仓之后,因为是同乡的关系,与韩遂交/谈良久,双方罢兵。此时由麾下兵士报告给了李利,李利又添油加醋,说与了叔叔李傕。 此后李傕便对樊稠猜忌在心,虽然曾经是穿一条裤子的战友,但为了利益而相互背叛也不是不可能,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以在樊稠提出了借兵之议后,李傕那根潜藏已久的神经被挑动起来,这才第一时间动了杀心。 “右将军到——” 门子长长的一声报号,宣示着樊稠的到来。 李傕挥了挥手,胡封知趣地隐身幕后,李利却是跟在了李傕的身后,走出大厅,降阶出迎。 借用无数武侠小说中滥觞的一句话:明年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面对李傕超乎寻常的热情,樊稠自然高兴万分,被李傕拉着手坐到了大厅之内,案分东西,以示主客之别,并无高下之分。 樊稠见此情状,觉得事情多半能成,两次想要提及正事,却被李傕热情的劝酒给堵了回去。酒行数巡,酒至半酣,两人的心中发热,脸膛发红。 李傕终于放下了酒爵,一拍大案道:“对了,兄弟你今天来是干什么来着?” 樊稠连忙道:“是为出征讨伐关东叛逆,向兄长借兵一事而来。” 李傕一拍脑袋:“好说好说,兄弟要多少人,要哪一部?” 樊稠方要出口说三万,顿时又觉李傕今日如此热情,只要三万人岂非冷了老大哥的心? 樊稠五指张开:“五万,大哥麾下精锐,哪一部都可以!” 李傕哈哈大笑:“兄弟之言,深得吾心。老子麾下西凉兵,放在哪里不是一等一的强兵?胡封!拿兵符印信过来!” 樊稠也是跟着李傕一起大笑,却未尝注意到李傕眼中闪过的一丝厉芒。 胡封捧着几卷名册从大厅一侧走出,身后还跟着一个刀疤脸的汉子,汉子捧着一个长条木盒,当中装的当是兵符c印信无疑。 胡封到了樊稠身前,递上名册:“请后将军过目。” 樊稠笑嘻嘻地展开名册,却倏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他猛地向前跃去,直扑李傕! 但那个刀疤脸的汉子却只有更快,手臂一闪,掌中以多了一柄长可四尺的长剑! 李傕大惊,樊稠惊怒交/加,胡封却是心中惶惶,生怕出了闪失。 唯有胡大仍是神色冰冷,似缓实疾地挥剑过去,轻轻地照着樊稠的后心一刺! “嘭”地一声,樊稠壮硕的身躯砸在了李傕身前的长案上,他双眼瞪圆,满是不信之色,胸口透出的长剑被压弯,淋漓的鲜血流出,混入打翻的酒汁之中,香飘四溢,腥散四野。 “主公,阿大幸不辱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面圣 樊稠之死令东征的计划化为泡影,驻守于弘农的镇东将军张济听闻此事之后,行事更为低调,更是派遣自己的侄子张绣来到长安,献书于李傕c郭汜二人,传达自己终于朝廷之志。李傕c郭汜本对张济颇有忌惮,但此后也不再提防。 长安城于是愈加风雨飘摇起来。李傕c郭汜分吞了樊稠的兵马之后,兵士劫掠三辅,更胜从前,公卿百官敢怒而不敢言。兼之最近一段时间多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李傕c郭汜乃是乱国逆贼,仁人志士所必讨之。李傕c郭汜两人听到风声后虽是派人搜捕,但那细作却是本领不差,极难捕捉。 于是乎,长安城人心浮动,处处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就在日出的金色霞光照耀之下,杨彪从马车中下来,身后一前一后亦是跟下了两个青年。两人都是弱冠年纪,一个风姿儒雅,气度傲然,另一个虽是相貌平平,但看起来也绝非庸碌之人。 三人一前两后站到了巍峨的宫门外,相貌平平的青年转身笑道:“德祖不必再送了,再送就要送到未央宫了。” 儒雅青年闻言微笑:“奉翔兄客气,此是杨修该当之事。今日面圣,只望凤翔兄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梁啸拱手答谢,又是对着身前老者道:“太尉大人,走吧。” 老者点了点头,早有宫人引着前进,两人信步走入宫内,梁啸望着宫中一片春暖花开景象,不由笑道:“太尉大人以为胜算如何?”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李郭二贼坐拥大军,当要小心行事才好。” 梁啸的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知道弘农杨氏乃是世家大族,当然要一切求稳,稳中有升,不然被西凉军阀连根拔了,岂不痛哉? 他不再谈及此事,转口问道:“令公子器宇轩昂,才华出众,他日必为人中龙凤。” 老者脸上有了得意,复而缓缓摇头:“杨修虽然聪颖,然不谙进退之道,我深忧之。” 梁啸咧嘴一笑,心道老头儿果然知趣。 原来那老者正是如今的大汉太尉杨彪,那儒雅青年便是杨彪之子杨修。杨修的聪明就算是在三国演义中也大有体现,更何况杨修因为太过聪明招致杀身之祸,是梁啸一直都记得的。他今日本是想要调侃调侃老太尉杨彪,不料杨彪亦果然有些眼力,看得出杨修的聪明只是小聪明。 “梁啸,你可知道此事至关重大?”将及未央宫大殿前,杨彪突然停下了脚步。 梁啸却不停留,随口的答道:“于皇帝来说,困死不如拼死,只要皇帝敢拼,做臣子的就有机会尽忠报国,太尉大人说是不是?” 杨彪被这句话堵住,迈开脚步跟上,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觉得梁啸未必是全心全意地与他们士族合作。此人履历不明,底细不知,虽是通过朱儁和皇甫嵩的联名推荐,但究竟是否能够信任,亦非杨彪能够轻易决断之事。 梁啸在拜访了皇甫嵩之后,便决定遵从老将军的意见,来找士族中的代表人物,太尉杨彪。杨彪颇有些城府,并不如皇甫嵩和朱儁那般有大汉名将的梦想,可以同梁啸轻易达成一致。但李傕郭汜治下,得益的只有军阀,士族也很难分到一杯羹。基于“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的理论,梁啸和杨彪在对付西凉军上找到了共同语言。 尚未来到殿前,便有宫人引两人往偏殿等候,不多时,皇帝从偏殿另一端缓缓步出,杨彪c梁啸纷纷拜曰:“臣杨彪(梁啸)参见陛下。” 小皇帝眼中并无喜怒,只是见到梁啸这样一个陌生人,倒颇有些意外,挥挥手道:“免礼平身,入座。” 小皇帝坐北朝南,杨彪坐在东面左手处,梁啸居右。 “杨爱卿,可否为寡人引荐这位良臣?”小皇帝见梁啸不卑不亢,心中已自存了好奇之意,他贵为天子,普通人在他面前如此淡定的还算少数。 “此人乃是兖州牧曹操麾下校尉,梁啸。” 杨彪亦是不咸不淡地开口述说,小皇帝心中却是不由一动。 曹操?就是那个当年矫诏讨伐董卓的人么?听说他后来孤军追击董卓,虽然最终为徐荣所败,并未建功,但也算忠勇了。 念及此处,小皇帝对梁啸不由有了些好感,微笑道:“梁校尉一表人才,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他知道曹操联合杨彪,派遣这个梁啸进京,所图定非好事,所幸此刻并无李傕c郭汜二人的手下,小皇帝便直露露地问了出来。 梁啸本以为小皇帝要跟杨彪再多几句客套,见他如此直接,也略感意外,稍一思忖之后,梁啸凝声道:“我从北邙山下过,路见凤鸣失其国。羁绊所缚难展翅,何处翱翔方成活?” 刘协脸色倏地一沉:“梁爱卿所言何事?” 梁啸见皇帝紧张,已自笑道:“今梁啸有除却羁绊之法,不知圣上可愿做翱翔之凤?” 皇帝的眼中有了一抹狂热,藏在大袖下的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大案,脸上开始了缓缓的抽搐 “不知圣上可愿做翱翔之凤?” 他愿意做吗? 他为何不愿意做! 他也是汉高祖的后裔,光武帝的子孙,汉室绵延四百载,而尤以此代最为羸弱。刘协的祖先,乃是能够击败项羽那般盖世英雄的人,是能够北却匈奴,南平百越的明君之后,刘协怎能不想,怎能不愿? 梁啸却又道:“如此,请圣上屏退左右。” 皇帝挥手示意,身旁宫人纷纷推出,偏殿中唯余皇帝c杨彪和梁啸三人。 梁啸并不多言,只是看看皇帝,又看看杨彪。 小皇帝这下醒悟过来,和声道:“请太尉稍待。” 杨彪脸色转阴,但在皇帝的指示之下,却无法拒绝,否则便是抗命不遵。 及至杨彪的身影转出殿外,梁啸这才笑道:“上次大司农入宫觐见圣上所言,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小皇帝脸色微变,心中已是震惊,原来此人是与朱儁一样的?可是朱儁分明是说要去河北袁绍处,这个梁啸却是曹操的麾下,又是怎么回事? “自不敢忘,只是如今樊稠已死,李傕c郭汜二人,又该如何挑拨,方能令其自相残杀?” 梁啸观察小皇帝许久,发现他大部分时间还都是沉静之状,不由有些佩服,这个本该是不羁玩耍的少年,如今却背负了许多的东西,沉重c滞重。想到这里,梁啸竟有些怜悯刘协了,“据说,郭阿多的婆娘常常妒忌,害怕他老公出去拈花惹草,郭阿多又是出了名的气管炎,我从郭夫人处挑拨,当能成事。” 小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中虽无怀疑,但也没有多少信任之色。梁啸不由一喜,若是小皇帝这样轻易地便信了他,那也未免太没有见识。 “臣行此事,有必然把握,并非无因。盖十数日前樊稠身死,便是我麾下亲卫混入李傕府中,在关键时刻将其击杀!” 此语既出,小皇帝不由惊为天人,原来樊稠的死乃是这个梁啸谋划的好事! 小皇帝心中一动:“然则,可否直接将李贼”他做了个咔嚓的手势,梁啸却道:“李傕府中防卫森严,不便行刺杀之道。” 梁啸之所以如此回答,还有对历史的敬畏之意,历史中李傕和郭汜祸乱关中,才能让曹操顺利接管两人的旧部。若是刺杀了李傕,郭汜却因小心谨慎而逃脱——毕竟郭汜曾经与吕布临阵赌斗,虽然战败,亦为荣光。他们两人中若是死不完,就有可能演化成最强悍的军阀,当所有的西凉兵集中在一人的手中,似当年董卓虎视天下的气势,也并非不能重现。 更何况,长安东面还有张济虎视眈眈,就算梁啸使人刺死了李傕c郭汜二人,张济引兵西向,不知西凉兵又能否跟从皇帝和他呢? 刘协面露遗憾之色,又是说道:“李傕c郭汜二人倘若相互攻杀,长安城必定大乱,然皇城内外已无大军可用,仓皇出逃之下,李傕c郭汜二人追击,又当奈何?” 刘协虽然年轻,但多年颠沛,已是见过风雨,提出这个问题,倒似是考校梁啸之意。 梁啸早有准备,当下正色道:“乱起之日,圣上与百官公卿,当轻车赶往函谷关,禁军宿卫亦当简从,我等入夜之时出发,疾行一夜到达骊山以东。臣所率麾下八千勇士,早已埋伏在彼,一俟贼军追来,伏兵杀出,定让李c郭二贼损失惨重。从骊山以东,顺秦岭北麓疾驰抵达函谷关,便告安全了。” 皇帝将信将疑,想起梁啸的官职只是个校尉,又哪来的八千兵马? 梁啸似是无意地道:“臣今日虽然没落,却家学渊源,此事非但关系汉室皇权,更与梁氏运命息息相关,可谓重大已极。臣亦是不敢有任何闪失啊!” 刘协心中一动,梁氏?而且是已经没落的梁氏? 难道这梁啸也曾是世家子弟? 可是遍数这数百年来的梁氏,可为世家者,仅有安定梁氏而已! 莫非这梁啸,便是昔日的跋扈将军梁冀之后? 皇帝心中惊疑未定,但见梁啸神色却不似做作,况梁冀死后,梁氏一族遭受牵连,他们的族人若想恢复往日的荣光,也唯有再向汉室靠拢而已。 此事关系到梁啸家族之事,想来他也不会出言相欺的了刘协如是想到。 刘协绝没有想到,他是被梁啸坑了。 这个所谓的安定梁氏的招牌,被辛毗用过,现在又被梁啸拿来用用,安定梁氏是数百年的望族,虽然早已坍塌,但余威尚在。梁啸将振兴家族的使命感随便表现一番,便能够安定小皇帝的内心,此举虽是欺骗,但善意的谎言也可以原谅。 梁啸此时装作反应了过来,伸手捂了捂嘴,眼神里有一丝慌乱,连忙拜伏在地:“圣上此事大体便是如此,可传太尉大人前来相商了。圣上自当有天子威仪,可下诏书命太尉行事。” 刘协的眼中多了一丝感动,觉得这个梁啸虽然谋其私利,但也确实是为他着想,向着梁啸点了点头,梁啸便起身呼道:“太尉大人请入殿!” 杨彪阴沉着脸进来,见到刘协稳操胜券般的神色,心中不由更是忐忑,想来梁啸已经说服了皇帝,可是究竟如何来做,他却似蒙在鼓中,真心蛋疼。 屁股刚刚沾上坐垫,小皇帝便已发了话:“今李傕c郭汜二贼祸乱京师,人人得而诛之。命太尉杨彪,主理挑拨二贼之事;命梁啸为光禄大夫,与太尉一同行事,特许支取府库资财,调配宫人,协调重臣。太尉大人当权力支持梁卿,你二人须得同心共事方可。” 杨彪斜睨了梁啸一眼,虽然不清楚细节,但这个结果也算不差,只得领命。 两人俱是领命告辞,将至殿口时,皇帝还在身后说了句:“此事全赖两位爱卿之力,事成之后,纵是封侯拜相,亦无不可。” 杨彪不由心中一荡,转身回了句谢主隆恩,梁啸却是并不感冒,脚步不停,走出殿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二女为佞 回到杨彪府中,两人又一头扎进了杨彪的书房里。 虽然梁啸告诉小皇帝是从郭汜的妻子处入手,但对老谋深算的杨彪来说,对付一个男人是很容易的事,对付女人却多少有些不明所以。梁啸能想出以挑拨郭汜夫人为手段的方案,但如何实施这个方案,却成为了难题。杨彪的儿子杨修,因为尚不够稳重,也未曾叫来,他们两个大男人低头商量半晌,终究不得其法。 末了梁啸一拍大案:“太尉大人,请夫人来吧。” 杨彪点头道:“有戏!请夫人!” 不多时杨夫人来到,见到梁啸和自己的丈夫相对而坐,扺掌而谈,距离极近,况两人都是面红耳赤,大有欲/火焚身之状。虽然两人看起来很是亲密,但杨夫人却信得过自己的丈夫,掩口一笑,坐到了一旁。 梁啸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安,连忙摆手道:“夫人,我乃大汉光禄大夫梁啸,却非你老公的娈童啊!” 杨夫人这才去注意梁啸,这个年青人来到府中多日,她尚未仔细观察。孰料一观之下,竟让她有些意动。 梁啸的容貌并不算十分出众,且不加修饰,仪表虽然不差,却远远比不上她的儿子杨修,更不用说宦海浮沉数十年的杨彪了。因此,梁啸的仪容大体可以说得上有些落遢,他至今尚未加冠,头发只用丝带在脑后一束,额前刘海却不散乱,而是有些凌乱。梁啸偏向于浓眉大眼的类型,但眼不算很大,眉毛亦非很浓,眼中微有温柔之意,眉间略带撩c拨之情。就是这样一个容貌平平之人,看起来却很是顺眼。 须知杨彪平时极少让杨夫人出来见客,今日又是在书房,想必有事? 可若是有事,又该是何事? “大人唤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这个还是请梁大夫说。”杨彪有些支吾,似是难以启齿。 梁啸心中暗骂一声,轻轻拍了拍书案道:“我们要对付一个人,一个女人。要让他丈夫跟另一个好友不和,最好能大打出手!夫人可有计策?” 这个问题对梁啸来说虽然棘手,但他依旧是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倒非杨彪的一脸愁苦之色,杨夫人闻言,心道果然是妇人之事,心中已经有了信心,但她身为名门闺妇,素来小心谨慎,当下答道:“此事或可为之,尚请先生言明细处。” 杨彪眼里有了信心,梁啸又道:“此人乃是郭汜的妻子,要挑拨的乃是郭汜和李傕的关系。樊稠死后,李傕c郭汜两人势力极大,长安即将面临灭顶之灾!请夫人想想,如何才能通过郭汜的妻子,让郭汜与李傕反目成仇?” 杨夫人听得此语,也是心中震惊,她也算得是才思敏捷之辈,一俟梁啸说完,心中已经隐约浮现出一个方案。 “此事却也不难。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告诉郭夫人说,郭将军去李将军府中是为偷香,郭夫人多半不喜。再以樊稠之事告诫,让郭夫人阻止自己的丈夫重蹈覆辙,最好能先下手为强。如此一来,多半可行。” 杨夫人寥寥数语下来,杨彪和梁啸都是拍手称快,心道这计策如此简单,为何男人却想不起来? 但杨夫人却是话锋一转:“不过,此法迁延日久,若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倒也不妙。” 两个男人立刻追问道:“那有何法?” 杨夫人狡黠一笑,凑到杨彪耳边低语两句,杨彪的脸色先是惊愕,复而转为得意。最后两人齐刷刷望向梁啸,眼中俱都荡漾着笑意。 这莫名的笑容让梁啸头大如斗,他很自觉地认为,自己被算计了! 樊稠被刺杀之后,长安城三派鼎立的局面,变成双雄对立。 李傕和郭汜打从年轻时代便是很要好的一对朋友,在董卓帐下听命时也同为袍泽,及至后来一同率军攻破长安,更是过从甚密,极为和睦。若是以后世的话语来描述,他们两人并非青梅竹马,而是一对好基友。 樊稠被杀的这段时间,郭汜访问李傕府邸的频率大为增加,比李傕造访郭府的次数多出两倍不止。在此情形下的郭夫人虽然有些不悦,但丈夫素来对自己言听计从,也无处发飙。 心情有些郁闷的郭夫人候在深闺,却意外地迎来了杨夫人的造访。 杨夫人乃是名门之女,太尉杨彪的结发妻子,在长安城的贵妇人中乃是数一数二的。郭夫人与郭汜一道起于寒微,比之杨夫人来说,出身差了不说,见识c品味也差了许多。是以,郭夫人对杨夫人的到访,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但杨夫人并无世家贵妇的倨傲之色,而是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在这种春风的沐浴下,对杨夫人所言,郭夫人唯有机械地点头称是。话题的一开始从容妆打开,杨夫人以敷面的铅粉为入口,送了郭夫人三品京师上等的胭脂,便让这位出身寒微的将军夫人感恩戴德。其后谈到岁月流逝,芳华凋零,两人都是大生感慨。 “对了,前些日子城南来了一位关东的巫祝,据说有丹药能够延年益寿,永葆容颜,妹妹可曾见过?” 杨夫人如是说道,郭夫人对此亦是大为惊讶,长安来了能保人容颜的巫祝?她却从未听说。 “许是大将军好巫,此人便慕名而来,长安城中巫者几多,但有法葆人容颜的却少,不如我们姐妹前去看看?” 郭夫人听着杨夫人的话,看着铜镜中有些衰老的容颜,心里虽已极是想去试试,面子上的功夫却还是要做的,因此低头道:“妇道人家,当守闺中以待夫婿,私自出门之举,却是胆大妄为了。” 杨夫人微笑道:“这倒也无妨,只是若姐妹们不能拢住男人的心,他们却还要外出偷荤呢,我昨日已命人与那巫祝约定,稍后便去,不知妹妹之意” 听及杨夫人的话,郭夫人心中的隐忧再次浮动,终于迫不及待地道:“既然如此,请姐姐提挈一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招摇撞骗 两位贵妇人乘车取道,直望城南而去,不多时便已到了一座府邸前。府邸只有三进,但收拾地颇为整洁,穿过第一进前厅之后,便是一方庭院,院中一棵高大的樟木,顶天而立,吹来的风中散发着缕缕清香。樟树之下乃是一方石案张短榻,榻上尚有一袭青衫,随意地搭在榻边,只看衣衫的尺寸,倒觉得穿衣的人身材细瘦,弱不禁风。 樟树之后便是两片碧绿的菜畦,中间一条小道,菜畦收拾地颇为整肃,让有过农家生活经历的郭夫人看了也很是亲切。菜畦的边缘拔起一座三层的阁楼,阁楼前立着一名童子,容貌俊俏,神色恭谨。见不远处进来两位贵妇人,便上前迎接。 “两位夫人,家师正在午睡,尚请稍候片刻。” 杨夫人闻言微笑,郭夫人却是立时怒了,喝道:“尔师不过一介巫祝,速速唤他起来待客!” 郭夫人蛮横惯了,在杨夫人面前有些唯唯诺诺,是因为身份和机遇相差太多之故,但平时都如这般,河东狮吼,不过如此。 童子被她一吓,转身想要去叫醒师父,却有顾虑重重,不敢迈步,另一边杨夫人莞尔一笑,轻轻问道:“不知先生何时能醒来?” 童子这才拱手答道:“或为一刻两刻,或为半个时辰。” “这也等得,烦请小哥带我们去偏厅等候。” “多谢夫人海涵。” 见杨夫人与那童子亦是彬彬有礼,郭夫人只被羞臊地不成样子,脸色涨得通红,自觉在杨夫人这贵人面前失了脸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孰料两人尚未动身,便从阁楼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两位贵妇听到如此小诗,都不免心中微感讶异,巫祝c工匠之流,历来为人看轻,今日她们两人屈尊来此,也只是有求于人罢了。可这一个小小巫祝,随口一吟,便成诗章,倒也不见得便是卑贱之人能有的才华。 “乐甄,有俗客来否?” 听闻家师开口,小童立刻转身答道:“两位贵夫人来到,请见师尊。” 须臾,阁楼上便闪出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散发跣足而出,只着一身白色的小衣,站到围栏外,指着香樟树下道:“且取我衫来。” 乐甄领命而去,这边的两位贵妇却是忍不住地“呀”了一声。阁楼上那人闻声辨位,这才将目光投射过来:“不知可是杨夫人?有失远迎,失礼了。” 两位贵妇都是背过身去,杨夫人道:“先生昨日所言之事,可是准备停当了?” “请两位上楼来。” 话音落后,两位贵妇久久才转身过去,阁楼上那人已经换上一袭青衫,下了楼来。但他身材非但并不瘦弱,而是挺拔,青衫的布料裁减紧凑,正衬出完美的身形,当真出人意表。 唤作乐甄的小童引着两名贵妇来到阁楼前,那巫祝自是降阶而迎,以示尊敬之意。 到得近前,郭夫人才发现这巫祝颇为年轻,说是剑眉星目有些过分,只是容貌平平,算得不差。但就是这副极平常的容貌,倒似是令人难以拒绝,只因他看起来亦极是顺眼。 “请登堂入室。” 年轻的巫祝引着两位贵妇进了阁楼下的小厅,但见厅中摆设简洁优雅,若论是与巫祝相关的物事,只在屏风前的木案上放着一盒竹签。 “永葆青春之法,古已有之,在下已然准备妥当,哪位先来呢?”巫祝说话倒是直接,赤果果地直奔主题,让郭夫人感觉有些突兀。 “不忙,先生须得先行拿出令人信服的能耐出来。” 未及郭夫人犹豫,杨夫人便开了口,看意思是让这位年轻的巫祝先露一手。 巫祝嘿嘿一笑:“不知夫人想知道什么?” 杨夫人道:“不如先生算一算我忧心之事。” 巫祝从怀中摸出五枚铜钱来,随手撒在案上,低头默默看着铜钱沉思半晌,突然开口道:“妇人所忧,无非身后之事。” 杨夫人脸色一转:“何出此言?” “夫人自小养尊处优,与太尉大人亦是琴瑟相偕,独子德祖,亦是少有才名,机敏过人,可谓完人。然夫人子嗣却少,唯有德祖一人,他极富才华,又心高气傲,夫人在时尚能规劝,但若夫人一旦撒手人寰,此子却有可能得罪当朝权贵,为人所忌。” 巫祝的语速并不算快,声音并不算响亮,浑厚中带有一丝柔和,却令人感觉恍恍惚惚,难以自拔。杨夫人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料巫祝真的戳中了她的心事! 迎着杨夫人惊愕的目光,巫祝的眼中有了一丝得色。 偏偏郭夫人又不甘心让着巫祝得意,好胜心上来,冷然问道:“不知先生可能算出我有忧心之事?” “好说,好说。” 巫祝捡起那五枚铜钱,放在掌中摇了一摇,再次洒在案上。 这次巫祝只看了一眼,便轻描淡写地道:“怕你丈夫在外偷荤。” 郭夫人心头一跳,不免惊愕地道:“你怎知晓?” 巫祝伸出二指轻轻扣在案上:“这铜钱,看得懂么?” 郭夫人凑山前去,只见五枚铜钱三枚正面朝上,两枚反面朝上,铜钱的方位c角度各一,怎么看也看不懂。 巫祝便道:“你看不懂,我能看懂,就是它告诉我的。” 郭夫人犹自不信,开口问道:“我怎知你不是骗我?” 巫祝先是一愣,复而哈哈大笑:“我骗你?我便是吃这口饭的我为何骗你?你若不信,自可离去,老子亦不少你这一份钱赚。” 郭夫人听闻此语,倒不好发作,心中愈发惊疑,已经渐渐相信了这个年轻的巫祝。 “那先生可知”郭夫人欲言又止,看了看一旁的杨夫人,再望向巫祝时,巫祝已经知趣地道:“此事隐秘,请杨夫人先行避让。” 此时,自由乐甄领杨夫人到二楼去,郭夫人却开始有些感激起这个年轻的巫祝来。 “夫人现在可以说了。” “不知不知先生可能算出,我夫在大将军府中究竟何为?”思忖再三之后,郭夫人终于开口问道。 “能,只是,你果真想知道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美男计 此时,自由乐甄领杨夫人到二楼去,郭夫人却开始有些感激起这个年轻的巫祝来。 “夫人现在可以说了。” “不知不知先生可能算出,我夫在大将军府中究竟何为?”思忖再三之后,郭夫人终于开口问道。 “能,只是,你果真想知道么?” 面对巫祝逼视而来的目光,郭夫人心中一沉,还是咬咬牙道:“要知道,一定要知道!” 巫祝这次没有再撒铜钱,而是从一旁抓起竹签的签筒,握住一把竹签撒到了案上。 一共有四十九根竹签,杂乱无章,巫祝将其分而复合,撒而复起,须臾之后,竹签已经分为数份,排在大案上。 巫祝皱眉道:“大将军府中有娇妻美妾,俱为尤/物,然郭将军并不与大将军之妻沟通,故而” 话说到这儿,郭夫人已然明了,“嘭”地一拍大案道,“郭阿多,你胆敢如此!” 巫祝不失时宜地道:“却也有补救之法。” “如何补救?” “郭将军之所以偷荤,不过因妇人色衰而已,若能恢复往日容光,未必不能留住将军的心。” “啊?”郭夫人一惊,见话题又转到来此府中的初衷上来,心中不免一动。 女人永远是弱势的,即便郭汜是气管炎,甚是惧怕她,也并不能改变她的弱势地位。若是恼了郭汜,他只需一纸休书,便可将她扫地出门。是以,作为一个女人,绝不可对自己的丈夫抱有鱼死网破的想法。 如何挽回阿多的心? 便如这年轻的巫祝所言,永葆青春。 可是,如何永葆青春? “先生大能,只是韶华易逝,如何能容颜永驻?” 郭夫人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巫祝亦是正色答道:“先服以汤药,再施以针灸,以推拿舒筋骨,以药石去疾患,历时三月,方可大成。” 郭夫人便问:“汤药如何?” 巫祝道:“有马钱子c川乌c半夏c天南星c甘遂等等。” 郭夫人不由惊道:“这几味俱是毒药,如何能行?” 巫祝却道:“不破不立,非以毒攻毒,不能去体内之毒。这几味药只要调配得当,未必不能成为良药。永葆青春本为极难之事,夫人若是不信,那也无妨。” 听巫祝如此说,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郭夫人却更加相信这个年轻人了,想到自己丈夫在李傕府中偷香,心头恼羞成怒,但巫祝所言,俱为事实,若非自己容貌衰老,那郭阿多又怎会跑去跟别的女人偷c欢? 心念至此,郭夫人坚定地道:“请先生调配药方,为我准备汤药。” “乐甄!” 巫祝一声呼喝,小童连忙从门外闪出,恭恭敬敬地立在巫祝的身后:“师尊有何吩咐?” “取我纸笔。” 吩咐之后,巫祝伸手搭在郭夫人的手腕上,闭目沉思稍许,便挥毫写下了药方,命乐甄拿去煎药。 “夫人稍待,待我上楼告知杨夫人,今日为郭夫人煎药,杨夫人的那一服便要到明天了。” 巫祝说完起身,就要走向楼梯,郭夫人却问道:“为何?” “在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日只煎一服药。” 话音未落,巫祝已经哒哒登上了楼梯,留下郭夫人坐在原地发愣。 这个年青人看起来真的不像那种装模作样的巫师呢,只是他虽容貌平平,谋算却也奇准,当真难得。 楼上巫祝却已与杨夫人相对而坐,巫祝随手取了一爵酒倒入喉中,懒懒地道:“差不多了。” 杨夫人神色并不见得有多高兴,身为女人却要去算计女人,怎么说也让她心里有些不悦。 “梁奉翔,你却是好算计。” 原来那巫祝竟是梁啸! 梁啸并不理会杨夫人的讽刺,只是说道:“这也是你跟你夫君定下的法子,我却要用来色/诱这个老太婆,还未向你们讨要精神损失费,夫人却来讽刺我,不知羞也不羞?” 梁啸似乎也不太高兴,说完便起身下楼。杨夫人被他一堵,也是无话可说,坐在原地慢慢啜饮清茶,再不多言。 不多时,乐甄煎药归来,捧着陶碗递到了郭夫人的面前。 “我让他加了甘草,应该不会太苦,喝吧。” 郭夫人皱皱眉头,想着回家之后一定要调c教丈夫一番,便捏着鼻子,捧药喝了下去。药汁微苦,但好在并非不能下咽,郭夫人分两息喝光了一碗,乐甄便取了陶碗退下。 梁啸这才轻轻笑道:“夫人感觉如何?” 郭夫人只觉一股热力渐渐从胸口散开,望向对面年轻的巫祝,却发现他的容貌有些模糊,难以分辨。 梁啸起身离了大案,缓步来到郭夫人身前,伸出手去握郭夫人的手。郭夫人想要抽手退却,却是动作迟缓,被梁啸轻易揪住,男人再一用力,郭夫人重心不稳,便跌倒进了梁啸的怀中。 郭夫人顿时觉得意识有些模糊起来,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和力量,身体也开始发热。 被梁啸探手进入股间沟壑之中,郭夫人嘤咛一声,便开始了粗重的喘/息。 梁啸虽嫌弃郭夫人年老色衰,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何将郭汜之妻绑上挑拨李傕c郭汜二人的战车,便在此举。 他手中加力,上下俱出,同时进攻着郭夫人前胸肉山与股下沟壑,让郭夫人欲/火焚身,欲罢不能。郭夫人的下/体已经泥泞,禁不住梁啸的挑逗,已自伸手去摸梁啸胯/下。梁啸轻轻躲过,停住双手动作,三两下剥去郭夫人的衣衫,郭夫人亦是伸手扒拉梁啸的一袭青衫,青衫之下年轻的身体散发着男性气息,涌入她的鼻端,让她为之发狂。 一时间,小小的阁楼里爆发出狂风暴雨,年仅四十的郭夫人便觉得自己宛若大海中飘荡的一叶扁舟,被不住地送上浪潮的顶端,此等经历已经十数年来未曾有过,在梁啸的奋力耕耘之下,快/感 如巨浪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这一叶扁舟已是几乎要散架了。 不知过了多久,郭夫人终于从欢乐谷中醒来,意识到自己蜷缩在这具年青男子的身体上,心中除了惶惑,更有幸福。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郭阿多还从未给过自己这般感受可是,这样一来,不是犯了通奸之罪么? 梁啸从身后取过一面铜镜,放到了郭夫人的面前:“看看,是不是年轻了两岁?” 郭夫人但见镜中的自己容光焕发,面色红润,果真比刚来这里时气色好了许多,可是没料到这冤家竟是用这法子来恢复她的容颜,想到这里,郭夫人没了往日在家中的剽悍,只是一阵阵地羞怯。 “喂饱你了么,母大虫?”梁啸一声坏笑,再次伸手开始揉捏妇人胸前的两座肉山。 “讨厌” 恰在此时,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郭夫人顿时慌了,胸前快/感 却是频频袭来,让她行动不及。 “好呀,你们!好一对奸夫淫妇!” 及至杨夫人戟指两人站在面前的时候,郭夫人已经无地自容,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反目成仇 便在此时,郭汜的腰肢也在李傕府中的一名美妾的身上快速地抽c动,一阵阵的快/感 之下,他也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 云雨之后的郭汜显示出了极大的满足,那名躺在他身下的美妾眼中却露出了不满之色,也难怪,之前她为吕布所宠幸,那可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枪可如今这郭汜,啧啧,不得不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也许是梁啸卜算的功夫足够准确,能够知道郭汜来到李傕府中果然是为了和这名美妾偷c情,但实际上知情之人都知道那不过是掩人耳目,因为梁啸并无卜算之能,知晓此事只因为锐门弟子即时地将情报传送给他。 这名美妾乃是昔日貂蝉的侍婢,与貂蝉的容貌亦有几分相似,李傕等人攻略长安之时,吕布兵败出逃,只带得走貂蝉,貂蝉的侍婢却顾不上了。但这名侍女姿色亦是非比寻常,被李傕收容在府中,不久前又为郭汜所看上。 郭汜频繁来到李傕的府中,即是为了见这个女人。 作为郭汜的好基友的李傕,更在意钱财而非女人,因此曾经对郭汜说:“既然如此中意,把那个女人送给你好啦!你带回家去吧。” 对此,郭汜只能挠挠头回答:“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很想带她回去,可是,怕我夫人河东狮吼” 李傕闻言,不由哈哈大笑:“强人如你,也会惧怕妻子?” 李傕说郭汜是强人,并非妄言。当年攻击长安之时,郭汜便曾经与吕布在阵前单挑,虽然最后被击败,但郭汜并未受重伤,能在飞将的手下走数十个回合,可见郭汜亦非无能之辈。 但郭汜的回答却是:“家中可不比战场,凶险得紧,我那糟糠之妻,非我能抗之。与其带回家,不如常到这里来见她。” “随你的便,只要你高兴就好。”李傕如此回答。 郭汜因此经常到李傕府中来,终于到了这一天,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也开始偷荤。 然而,知晓此事的郭夫人,并未立刻爆发。 在情c夫,即是那个年青的巫祝的指示之下,郭夫人展开了行动。 郭夫人首先温言劝谏:“官人今后不要再去李将军的府中,可以吗?” 听到妻子的这句话时,郭汜一怔。做贼心虚的他,立刻想到的是自己事情败露,他的涵养并不出色,当下便已狼狈,“为什么呢?李傕和我乃是共患难的朋友,怎么不能去找他?” “李将军是可怕之人,前面不是骗了樊稠将军到他府中,然后杀掉的吗?对这样狡诈阴险之人,最好怀有戒心才对” 郭汜闻言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并非是奸情败露,因此他心情舒爽地答道:“老子和樊稠怎可相提并论?那家伙的确令人生厌,死了活该。” 而事实上,关于杀害樊稠之事,李傕早已与郭汜达成了默契,在樊稠死后,亦是这两人平分了他的军马。但这件事却不好告诉妻子,妻子此时忧心忡忡,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 “可是妾身很是担心将军的安全。” “无妨,无妨,李傕绝不会害我,妇人放心!” 郭夫人已经知道了多说无益,毕竟丈夫太过信任李傕,坚信两人是穿一条裤子的。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已经没有办法。 之后的一天里,郭汜很晚才从李傕府中醉醺醺地归来,刚刚躺下没有半个时辰,郭汜只觉腹中疼痛,犹若刀绞。 郭夫人立刻警觉,生怕李傕下毒,便命人取来粪汁往郭汜的口中去灌。 粪汁气味何其可恶,郭汜虽是吃过野草和老鼠的,但吃粪却是头一遭,粪汁方才入口,便觉得府中烦恶,低头狂吐起来。 那种仿佛胃里连着一根绳子往外拉扯的感受,让郭汜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郭夫人在郭汜身后,轻轻拍着丈夫的背,“李将军的酒肉中,怕是下了毒,前几天听说那几个故意弄坏他马车的仆役被毒死了。将军经常出入李将军府中,当小心为上。” 郭汜并不相信李傕真的会想要毒死他,在他看来,饮酒过甚之后引起腹痛,怕是正常的事,但自己的夫人一惊一乍地,给自己强灌粪汁,虽是好心,却委实可恶。想到这里,郭汜不由更加怀念起李傕府中那个美丽的侍妾来,夫人虽然对自己足够好,但是她颜色已衰,又性情强悍,却非郭汜所喜。 其后不久,李傕的府中给郭汜送来一些菜肴,据说是麋鹿炖c天鹅肉c神龟汤三品。这三品囊括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俱为珍奇。郭汜见到时已是食指大动,但郭夫人却出言劝阻道:“将军如今身为一方诸侯,凡事小心为上,这些饭菜还是先试试再说。” 郭汜对此不以为意,他可不会相信李傕竟然会下毒害他,但这次夫人大概是要让别人去尝,不用灌他粪汁,倒也并非不可接受。 在郭夫人的指挥下,早有仆从牵来一头巨犬,一口吞掉了陶盆中的一块麋鹿肉。见那巨犬吃得津津有味,郭汜也不由流着口水,想着如此好菜却被够吃掉,真是可惜。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郭汜瞪圆了双眼。 那巨犬吃完了肉,立时倒地痉挛起来,不多时,巨犬口吐白沫,双腿一蹬,竟已死了。 “什么?居然来这一套!”郭汜怒吼道,“我与李傕共图大事,今无端谋害于我,混账!!” “唯今之计,只有先发制人。”郭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传令下去!大军集结!我必杀李傕而后快!” 对于郭汜的兵马调动之举,李傕不可能不知道,他虽然惊讶于郭汜的仓促发兵,但也立刻让自己的心腹将领调动人马,展开行动。 虽然李傕与郭汜交/情非比寻常,但作为长安之主的李傕,在杀死樊稠之后,便有了与郭汜对敌的觉悟,因此他反应很快,立刻召集了麾下将校和幕僚进行军议。 李傕麾下将领不多,又多任用亲属,因此亲近诸将中,有侄子李利c李暹,从弟李应,外甥胡封。此外又有光禄大夫贾诩,常在左右谋划。 诸将并贾诩来到之后,李傕便快人快语地开了口:“郭阿多调动兵马,或是要发兵攻我,你们怎么看,可有应对计策?” 胡封大大咧咧地道:“那还用说,咱们先发制人,去攻郭阿多便是!” 面对这个表亲的狂妄,李傕的侄子李暹多少显得有些轻蔑,意识到李傕的目光,李暹挺胸抬头道:“郭汜是一定要打的,关键是怎么打,侄儿以为,当派遣一支精兵先行出击,以收出其不意之效,郭汜部人马甚众,并不弱于我等,是以当尽快打消对方的士气。” “此言不差。”李傕点了点头,目光投向李利,似乎有些期待,然李利却没话说,倒让李傕有些失望。 作为李暹兄长的李利,若说是毫无见识也太过分,他性情谨慎,不比弟弟那样敢作敢为,因此许多时候做事便畏首畏尾,束缚了手脚。郭汜如何骤然点兵?这其中必有缘由,让李利好一阵思忖,可看眼下情形,李傕一方的将军们却不愿去想缘由,只想尽快打杀一番罢了。 至于自己的从兄弟李应,是素来没有本事的,李傕也不用费心去问,最后目光投向贾诩,缓缓开口道:“不知贾大夫之意,我军当如何调配?” 贾诩的长相并不如其人一样阴险狠毒,反而显得有些忠厚,但他那一双眸子里时不时的冷光闪动,却让人不得不用心提防。 觉察到李傕身上散发出的森森威压,贾诩心中霎时闪过千万种想法,最终思忖得定,淡淡地答道:“奉天子以令不臣,郭汜胆敢谋逆,便是死罪。大将军可派遣精兵前往未央宫中,将小皇帝请出城外,我军实力并不弱于郭汜,但有大义在手,久战必胜。” 皇帝? 经此提醒,李傕立即意识到皇帝亦是一块重要的筹码。当年董太师入主洛阳,之所以有魔王临世的威势,还不是因为有皇帝在手,始终握有天子大义?之后王允c吕布设计杀害太师,若非其等打着护卫皇帝的旗号,又如何能够轻易收拢数万的御林军? 其后自己掌控长安,若是觉得皇帝无用,大可将其绞杀,但西凉军统属不一,皆是畏惧山东诸侯再次联军,这才让皇帝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料那郭阿多偏偏要无事生非,妄图在此时将他击败,只要他李傕掌控天子,便握有大义,郭汜便是谋逆! 李傕心中有了定策,便拍案发令:“李暹!引一千飞熊军,入宫请皇帝来,务必要快,要准,尤其不可漏了皇上!” “诺!” “胡封c李利,各率本部人马随我接应,劫杀郭汜兵马!” “诺!” 在李利和胡封的人马开动之前,被李傕称赞为英勇果敢的李暹已经点齐了一千飞熊军隆隆开动,但就在李暹尚未抵达皇宫之时,已经有一彪人马来到大梁未央宫前。 这彪人马甚是精悍,只有十数人,为首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身后左右立着两个身材高大的护卫,正是被汉帝任命为光禄大夫的梁啸。 胡大还藏在胡封之侧,甄尧和梁习却是留在甄氏商队中联络各方,胖槐是素来没有武艺的,梁啸并不敢让他跟来。梁啸身后两人,却是张雷公和胡赤儿。张雷公和胡赤儿的身后,乃是十名精干的锐门弟子。 行至宫门前,张雷公一声大吼:“光禄大夫梁啸,求见圣上!” 宫门侍卫被这一声虎吼吓了一跳,然想起此地是天子脚下,需得自己用心护卫,是以挺起胸膛,颤颤巍巍地道:“大胆!怎可如此无礼!” 梁啸扭头瞪了一眼张雷公,这才从腰间取出了令牌,在侍卫面前一晃,“我有圣上亲赐令牌,放行吧。” 虎贲卫士大为惊讶,觉得这家伙既然有圣上的玉牌,又何须如此咋咋呼呼,心中没有太多想法,当下打开宫门,放这十余人进去。 几人通过宫门,张雷公不由嘟囔道:“这些个虎贲卫士,都是花架子,从未经过战阵,如何能护着小皇帝逃到函谷关?” 梁啸听了,唯有苦笑,他们千算万算,到最后还是对虎贲亲卫的战斗力高估了。按照梁啸原本的想法,这些虎贲军士护着皇帝和公卿百官,一路向东,在张济大军尚未发动之时便以疾如风之势抵达函谷,留下长安城让李傕c郭汜和张济等人争夺。但现在发现虎贲卫士的战斗力实在不堪,甚至不如普通的苍头军士,这样的侍卫,不掉队已经不错,又怎么指望他们保护皇帝东行? 计划不如变化快,若是凭着自己麾下的百余名锐门弟子,想要劫持小皇帝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弘农郡倒也非难事,但经上次会面,梁啸发现小皇帝也并非可以随便愚弄的人。深沉睿智倒是谈不上,但聪明还是有的。是以,若无公卿与虎贲卫士随行,汉帝势必不肯随梁啸东行,万一他再玩什么绝食自残一类,伤了手脚,却非梁啸能够承担的后果了。 梁啸脑袋有七个大,但还是决定先尝试说服小皇帝,万一他答应了孤身回洛阳呢? 虽然很渺茫,但总要试试才知道。 不多时,梁啸已经来到了小皇帝上课的书房之外。汉帝如今才不过十三四岁,虽然已经行了冠礼,但学识上距离成人远矣,便有侍郎c侍中一类的每日督导,与之伴读。 今日轮值的侍中名唤杨琦,素有些见识的,见梁啸一个陌生人到来,却让小皇帝欣喜非常,心中大感诧异。 “皇上,郭汜已经调集兵马,正准备攻打李傕,咱们可以收拾行装,离开长安了。” 闻言,杨琦不由心头一颤,郭汜调集兵马,准备攻打李傕? 很意外,也很惊喜! 郭汜攻击李傕,西凉军自相残杀,必定实力大损,便更有利于汉室! 但杨琦立刻就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就是小皇帝的安全问题。乱军相攻,则长安必乱,皇帝就有可能受到损伤等等,这个年轻人告诉皇帝,说要离开长安? 这人到底是谁? 另一边似乎也感受到了杨琦的戒意,胡赤儿黑着脸看过来,双眼一瞪,好似铜铃,形容甚是可怖。 小皇帝却是已经起身,神色里满是狂喜之色:“梁爱卿,此言当真?” “臣为何要骗皇上?只是时间紧迫,圣上须得尽快随我出宫。” 话音方落,杨琦便怒斥道:“大胆!李傕c郭汜二贼相攻之事,真假未知,况你不过一介外臣,胆敢诱骗皇上出城,若一旦有危急之事,你如何能担当得起!” 被杨琦提醒,小皇帝这才收敛了狂喜的神色,正欲发问,却听梁啸道:“我是外臣,不假,你是内臣又能如何?如今危急之时,你我当戮力同心,辅佐圣上脱离险危,在此各自为战,怀疑袍泽,却不知羞也不羞?” 虽然事实尚未明朗,但梁啸这番话直指杨琦怀疑自己,倒似是先扣了一顶疑忌战友的帽子,让杨琦为之语塞。 “圣上,我有可靠情报,确切消息,郭汜正在召集兵马,打算进攻李傕,不出三个时辰,长安城必乱,臣忝居虎贲中郎将一职,必定统帅虎贲卫士保卫圣上周全,东归洛阳!” 杨琦不由一惊:“虎贲中郎将?自从数年前吕布曾经担任过,这几年一直都是空置,你究竟是何人?” 梁啸迎上杨琦的质疑,一字一顿地道:“故黑山贼帅,并州牧c虎贲中郎将c光禄大夫,梁啸。” 梁啸报出这一串的名头,杨琦终于明白,连小皇帝也是有些震惊。传闻并州牧梁啸在袁绍五路大军进兵并州时为田丰埋伏的刺客所杀,为何又是好生生地活在面前? “圣上,请速速下令,事不宜迟!” 梁啸知道此时争得便是时间,便再次催促道。 小皇帝渐渐冷静下来,正要开口,杨琦又劝阻道:“不可鲁莽,李c郭二贼尚未相攻,情势如何,尚不自知,圣上于未央宫中,又五百虎贲守卫,可谓安全。不如以静制动,伺机而出,方为上策。” 梁啸此时已经怒了,大步上前劈手一个巴掌扇在杨琦的脸上:“小竖子!胆敢误事!” 他此时并不能洞悉人性,更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更是将小皇帝扇到了杨琦那方——杨琦是跟随已久的侍中,你梁啸不过是一介外臣,又兼蛮横无理,皇帝有什么理由信你? 果然,小皇帝冷冷道:“梁将军可速速召集虎贲卫士待命,杨爱卿传我口谕,命宫中立刻收拾行装,做好随时撤出的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出宫 梁啸心中虽有怨气,出身贼匪的他却并无劫持皇帝的魄力,只是派出两名锐门弟子去分头通知朱儁c杨彪,皇甫嵩已然病入膏肓,却是无能依持了。 张雷公憋着一口气来到殿前广场,怒吼道:“虎贲军士听令,一炷香之内集结,但有迟滞,军法处置!” 午时的太阳高高照耀,李暹也终于领着一千飞熊军接近了皇宫。守门的虎贲卫士虽然还在,但大部分都被虎贲中郎将梁啸叫过去整顿,真正留在宫门前的并不算多。飞熊军是天下间少有的精锐,三下五除二便将宫门侍卫清理干净,列着队伍冲进了未央宫中。 而此时,梁啸正在处罚一名不听号令的虎贲卫士。 从来者阵前飘扬的“李”字大旗,场上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这是李傕的兵马。 自梁啸下令召集虎贲卫士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从梁啸收到郭汜府中的情报到现在,也只有一个半时辰。可就在这一个半时辰里,李傕竟然也已经获知了消息,并且派出了最精锐的飞熊军来进攻! 梁啸立刻下令结阵,但虎贲卫士多年未经战事,虽然拱卫皇帝的精锐之师,却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除了甲胄锃亮,武器装备好得非常,战斗力其实不堪。 小皇帝面对梁啸的建议和杨琦的质疑,采取的是折衷之法。也就在小皇帝命宫人打点行装之时,梁啸召集虎贲卫士,努力去建立铁血纪律,以提高虎贲卫士的战力。 可李傕的反应实在太快,快到梁啸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飞熊精兵,梁啸看了看正慢吞吞结阵的虎贲卫士,唯有苦笑。 另一边的李暹却不会等到虎贲卫士结阵完毕,当下挺枪跃马而出,高声呼道:“大将军请天子出宫狩猎,前面人马速速让开!” 梁啸脸色铁青,却是一言不发,只看着前方飞熊军,脑海中闪过千万种想法。 是攻是守,是战是降? 飞熊军战力甲于天下,不知这些虎贲卫士可能抵挡? 李傕c郭汜军力强横,不知在此飞熊军后,可有西凉军人马随后? 万一侥幸得胜,虎贲军该护卫天子逃向何方?可若是不能击退来敌呢? 还有,小皇帝此刻究竟收拾好了没有?他人在何处? “前方人马速速避让,不然休怪我无情!”李暹再次吼道,他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不耐烦,梁啸几乎可以断定,若是虎贲卫士再没有反应,李暹就应当挥军冲杀上来了。 “结阵!迎敌!拿好你们的武器,兑现作为武人的宿命,履行护卫皇上的承诺!”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危机到来之际,梁啸喊出了如此的话语,实际上他此言只是出于对敌时的本能,身边没有辛毗和浮云这样的人物在,梁啸智谋不多,已是微微有些失措。 “大胆!圣上銮驾在此,何人惊扰天子!” 虎贲卫士的方阵后面,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喝,众人都是有些意外,梁啸回头去看,那人竟是杨琦。杨琦为前引导着一辆座车,车上那人华服高冠,正是汉帝刘协。 杨琦毕竟是出身世家,此刻仗天子之威势,令西凉兵不由心生畏惧。但李傕之所以派李暹这个侄儿来,为的便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又怎会因为对方是皇帝而胆怯? “飞熊,破阵之势!” 在李暹声嘶力竭的呼吼之下,飞熊精兵已经列成了锋矢阵型,这是一个攻击力极强的军阵——是要一举将虎贲卫凿穿吗? 梁啸嘴角闪出一抹冷笑,举目望向皇城南方的天空,唯见一片宁静。 就在此刻,梁啸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李将军且住,我等愿护卫圣上,前去大将军营中!” 在张雷公的呼喊之下,李暹极不情愿地喝止了飞熊军的冲锋,他虽然极想杀了这一群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但其肯降,便又难以下口,毕竟,对方可是天子的卫士啊。 梁啸快步走向刘协的座车,前面杨琦低喝道:“梁啸,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何不将来敌杀退!” 梁啸白了他一眼,径直上前道:“陛下,我军弱而敌军强,若是不许,恐有玉石俱焚之忧,今诈降尔。” 皇帝便问:“计将安出?” 梁啸此时给了一个最欠揍的答案:“眼下李傕c郭汜二人的争斗已经挑起,但其势未乱,尚不宜逃出长安。皇上且先入李傕营中,待二贼军势大乱,臣自可率领虎贲卫士护卫圣驾脱出长安。” 皇帝的眼中露出了怀疑之色,但此时皇帝无权无势,还要仰仗李暹和梁啸的鼻息,梁啸便也不再多想,打马到两军阵前道:“李将军稍安勿躁,宫中物品繁多,收拾行装也需时间,请再给一个时辰,吾等虎贲卫士自会为将军先导,护卫圣上出宫。在此之前,请严守宫门,以防乱贼来袭。” 对方仍有五百名虎贲卫士在,便令李暹不得不忌惮三分,但是想起之前叔父的命令,觉得事不宜迟,便也扯着嗓子吼道:“只有半个时辰,多了没有!” 梁啸便即指挥众虎贲团团围住皇帝的座车,早有内侍四下前去通知,广场上的宫人也愈来愈多。但叫这么多人来,行动必然会被拖慢,若是郭汜军马其后赶上,少不得要与李暹来一番攻杀。其实这便是梁啸的目的,战乱方起,他要最大程度地削弱这两人的力量。 三刻钟之后,皇城南面的宫门突然想起杀声,一骑飞熊精兵飞奔而至:“李大目所部攻击城门甚急,请将军救援!” 竟然这么快! 李暹很意外郭汜军的反应,梁啸却是疑惑这个名唤李大目的将校。 李大目竟然是在郭汜的麾下? 不及梁啸思考,李暹已经指挥飞熊军呼啦啦地上前,将皇帝与其外的五百虎贲卫士围了起来。 “即刻出城!违令者斩!” 梁啸对身后的锐门弟子使了个颜色,十个人便分散护卫在皇帝的车驾前后,小心翼翼。 皇帝的座车终于在团团簇拥之下驶向北门。飞熊军的速度可以日行百里,虎贲卫士再不济也能行个八十里,但若是算上皇帝的车驾c随行的宫人c内侍,速度便慢得可怜了。 一行人从皇城北门越出之后,距离长安城北门便只有百步的距离了,可就是这百步,竟成为了许多人的生死之路。 就在皇帝的座车行进到宫门与城门之间时,西方涌出一彪人马,旗号c装备俱为西凉兵,来势汹汹。 “结阵!结阵!” 不论是李暹c抑或梁啸,都在奋力收拢己方的阵型——于步兵来说,最致命的便是混乱。 那伙西凉兵竟然装备有弓箭,不多时便是一轮齐射下来,飞熊军c虎贲卫士各有损伤,亦有少许箭支落入銮驾之侧,射中宫人。 但好在弓箭对飞熊军这类精兵,虎贲卫士这类重步兵来说,杀伤力并不算强大,可他们既然放箭,无疑已经摆明了立场。 郭汜的动作还真是快,李暹不由想到。 郭汜军放了两轮弓箭,便已冲到飞熊军阵前,两军相接,顿时闪起片片刀光,爆出一瀑瀑鲜血,刀枪过处,惨嚎阵阵绝人寰。 这队西凉兵仅有数百人,大体和虎贲卫士规模相当,却是李大目攻击城门不克所派遣的分队。西凉兵堪称悍勇,但飞熊军却是这些悍勇之徒中的精锐,一阵冲杀之后,郭汜军不能突破飞熊军阵型,反而被飞熊军杀伤许多,损失过半人手。 见此形势,郭汜军的那个军侯连忙收容兵马退回,这一边没了外患,车驾复又缓缓开动。 梁啸早知李暹带来的这一支兵马堪称精锐,却不知这支称作飞熊的兵马的实力已经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相传周文王在渭水河畔遇到姜子牙之前,曾经有飞熊入梦,是为大兴之兆。董卓为这支精兵取名飞熊,非是觉得如熊添翼,势不可挡,而是有着极深刻的寓意。 但这些寓意不仅梁啸不了解,李傕c郭汜等人亦是不解,董卓一世枭雄,死后却无人继承遗志,甚或连一个知音都无,可谓悲哀。 皇帝车驾与虎贲卫士堪堪通过城门,身后又有兵马杀来。这次的领军者豹头环眼,双目鼓出,正是李大目! 李大目终于突破了宫门,一路冲杀过来,在长安北边的后宰门追上了皇帝的车驾! 李大目的眼中发出兴奋的光芒,只要杀退这些李傕的兵马,将皇帝抢到手,他便可称为郭将军身边的红人,便可称为拥兵一方的大将! 李大目指挥身边兵马不住地冲杀上去,眼见着他们一茬茬在飞熊军阵前倒下,忍着心疼,继续派遣人马上去。 而李大目近乎疯狂的举动,也终于引起了原本已经进入城门洞的梁啸的注意。 梁啸在见到 李大目的那一刻起,心中不可抑制的仇恨再次涌上,须臾又想起山寨被屠杀皆是出自自己父亲的心机算计,梁啸心中不由一沉。 究竟谁是罪魁祸首? 梁啸心中疑惑,尤其是想起自己的父亲可能策划了这一切,心中更是矛盾,可不论如何,李大目终究要负些责任。梁师隰或许可以对山寨一百多条命弃之如敝屣,梁啸或许不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手,但对于李大目,梁啸却没有不动手的理由! 梁啸劈手从虎贲卫士中抢来一张硬弓,深吸一口气,扣箭引弦,瞄准之后,“嗖”地一声射出。 用箭当用长,挽弓当挽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梁啸的箭术的确算不得精湛,但要在数十步内,射中硕大无朋的战马还是足以做到。李大目的战马被射中前胸,希律律惨叫一声,倒死在了地上。梁啸却已将一名飞熊军一脚从马上踹开,擎出安定刀,策马冲向李大目! 他此举已可是算作英勇,梁啸更不知道的是,他此时展露出来的武力,早已超越了场上的李大目和李暹,成为了城门下乱军之中最强! 见自家主公亲身突前,张雷公和胡赤儿自是不甘落后。张雷公抢了一匹战马跟在梁啸身后,胡赤儿却是跣足飞奔到了梁啸身前,三人在乱军中层层突进,眼见着便要冲进西凉兵的核心! 见己方有勇士突击,飞熊军不由士气大振,原本因兵力不足而致的劣势被顿时扭转,一个个如熊添翼,杀向李大目的麾下。 李大目不由有些慌乱,见到阵中最显眼的那三人,已是明白了今天为何要倒霉。荣华富贵虽然重要,但都比不过自己的小命重要。李大目顾不得收拢人马,从身边亲卫处抢了匹战马,没命一般地向城西逃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吐槽 在初平二年春天的这场争斗中,郭汜虽然先发制人,但李傕应变极快,命侄子李暹率一千飞熊军出击,抢到了皇帝,占了先手。 飞熊军劫持皇帝出城之后,郭汜的兵马冲入宫中,大肆劫掠一番,寻不到皇帝影踪,这才撤军回去。知晓皇帝已被李傕劫持的李大目所部人马,却已近损失殆尽了,兼之主将败逃,不知所踪,他们惶惶如丧家之犬,纵是在郭汜军中,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毕竟,郭汜部人马最多,最不缺的便是这些末等兵卒。 关于这一战的起因,后世的人们大多认为是郭汜的夫人蓄意挑起,但偶有有识之士寻秘探微,便能发现后来成为梁朝高祖的梁啸在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据考据派所言,梁啸在关东关西局势尚未明朗之时,孤身入京师,说服朱儁c皇甫嵩等大汉名将,连结士族势力的代表杨彪,以美男计控制住了郭汜的妻子,这才令她从中挑拨,引发了这场动c乱。 但在梁啸自己看来,长安城中双雄并立的局面不可能永存,自己的这一番举动,亦不过是加快其进程罢了。换句话说,是梁啸的所作所为,促使两雄之争提前开始。 到了次日,郭汜已经得知李傕劫了天子,便引兵到李傕营前攻打。 李傕点兵列阵而出,鞭指郭汜而骂曰:“我待你不薄,你如何谋害我!” 郭汜曰:“尔乃反贼,如何不杀你!” 李傕又道:“我保驾在此,何为反贼?” 郭汜骂曰:“此乃劫驾,何为保驾!” 李傕便耍赖不承认:“此保驾,何为劫驾,难道你想劫驾?” 郭汜喊道:“不需多言!你我两个各不许用军士,只自并输赢。赢的便把皇帝取去便了。” 郭汜乃是西凉军中有名的勇士,单以武艺而论,李傕定然不是对手。郭汜兵马虽多,却并无一战击败李傕的信心,这才提出阵前单挑。 可李傕能扑腾到今日,亦有些头脑,怎会中了郭汜的圈套? “阿多妄言!为大将者,自当居中指挥,何能效那无知狂徒,行阵前赌斗之举?你根本就不是愚蠢,你简直就是愚蠢!” 言罢,李傕立刻指挥兵马上前,郭汜亦不敢孤身去单挑大军,也是退回中军,指挥前军扑上。 两军一共近十万人,在长安城外展开了厮杀。 郭汜兵马稍众,但忌惮李傕兵精,一直不敢全部放到前线。李傕虽然掌握着西凉军中最精锐的羌族勇卒,但亦是忌惮郭汜兵多,一直雪藏着不敢使用。 是以两军阵前拼杀,李傕和郭汜却都按着中军不动,从午后至天色昏黑,前军都是杀得疲软难当,这才各自收兵回营。 次日两军点兵又战,却依旧是战力相当,难分胜负。 李傕一直雪藏精锐的兵马,这让郭汜很是头疼,面对这块难啃的骨头,郭汜决定采取计策。 他联络早先排入李傕军中的一名将领,唤作张苞的,约定里应外合,大败李傕。 但李傕军阵营中一个并不起眼的降将,因为偶然发现张苞的不轨动向,及时地派遣斥候去李傕出禀报,又点起所有的兵马,前去阻截郭汜大军。 李傕军由是转危为安,用尽力量,甚至是出动了雪藏依旧的西凉精兵,这才击退了郭汜。 而这名降将,便是之前做惯了白波贼的杨奉。 杨奉在被梁啸击败之后被擒,但梁啸为了拉拢徐晃,又将此人放归,其后杨奉收容白波败军,并于路胁迫民众,来到长安时又是近万人的规模了。杨奉投降李傕之后,并不算得意,但也混了一个荡寇校尉当当。可笑的是杨奉自己本就是贼,官职还偏偏冠之以荡寇,不能不说,李傕给他这个官职是有意羞辱。 但杨奉根基已失,便再无退路,只好用心辅佐李傕,今日他杀敌有功,免不了在众将面前夸耀一番,却是惹恼了李傕的外甥胡封。 与营外李傕c郭汜的连番争斗不同,李傕营地深处此刻是一片寂静。 李傕仍然让李暹来“保护”天子,实则已经等同于收押。李暹是个天当老大他老/二的主儿,只率领飞熊军将虎贲卫士与宫人团团驱赶到一块儿,挤得密密麻麻,他再令飞熊军环绕扎营。 如此一来,小皇帝与外界再无沟通,但有大营输送过来的粮秣,李暹都是留着自用,并不供给给阵中的囚徒。饿了一日之后,不独小皇帝和那些娇生惯养的宫人,连梁啸统领的虎贲卫士都是面有饥色。 皇帝便命侍中杨琦来责问李暹,索要粮米肉食。但三辅之地去年遭遇大旱,又逢蝗灾,已是颗粒无收,今年方至春日,乃是青黄不接之时,李傕又往哪里弄来粮秣? 于这一节上,李暹自是知晓的,他急叔父之所急,索性上前答道:“朝夕上饭,何又他求!” 杨琦怒道:“朝夕两餐的乃是你飞熊军士,非是天子行辕!尔断绝饮食,可是要行谋逆之举么!” 李暹自知理亏,论论辩自己又绝不是这些世家子弟的对手,便不再争辩,只是说道:“你自回去,我稍后遣人送上粮米。” 杨琦对此多少觉得有些意外,李暹虽然争不过他,但这般服软,又似乎来得太过容易了些。不论如何,杨琦都只能等候,若是李暹的拖延之计,杨琦也无法立刻发难。 但出人意料的是,李暹并没有拖延,不到半个时辰,便有飞熊军士赶着一辆车到了天子行辕之侧,牛车上盖着油布,看起来虽然粮米不对,但也并非虚应物事。 那几名推车的飞熊军士将牛车送到,便立刻退还,倒让人觉得他们有意躲避。杨琦心中疑惑,上前揭开油布,却是扑鼻而来的腐臭气息,险些将他呛倒。 油布之下,当然是有些粮米肉食,但是肉皆腐肉,粮皆朽粮,俱是臭不可闻。 杨琦大怒,杨琦身后的小皇帝已是大怒,汉帝骂曰:“逆贼直如此相欺!” 同样满是怒火的杨琦见小皇帝发怒,神识立即有了一丝清明,想到小皇帝若是去找李傕的晦气,才是不妙,当下立即奏曰:“李傕性情残暴,李暹暴虎冯河。事势至此,陛下且忍之,不可正撄其锋也。” 小皇帝难得一次发怒,却又立即被杨琦劝止,长久以来的积弱心理再度占据上风,后来的史书记载为“帝乃低头无语,泪盈袍袖”。 小皇帝哭得正在兴头上,稀里哗啦,泪水如滔滔江河,忽然感受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按在了自己的肩头,接着一只手竟然抚上他的面颊,替他拭去泪水。 小皇帝并不计较此人是谁,但亦感受到了此举所蕴含的温暖,可杨琦便有些不自在了。因为梁啸只是一个外臣,虽然是虎贲中郎将,但并非可以信任,可他上前为小皇帝擦泪,便已是不顾礼数,又距离小皇帝如此之近,万一怀有恶意,皇帝岂不危险? “梁啸退下!” 杨琦的一声厉喝,将小皇帝吓了一跳,也让梁啸皱紧了眉头。 出身世家子弟的杨琦,与来自黑山贼寇的梁啸,看来在个性上真的是彼此不能融洽啊。 “你可敢再说一遍?”梁啸冷森森开了口。 纵是杨琦亦能感受到其中寒意,但此非常之时,小皇帝需要他的保护,又怎能退缩? “梁啸,你退下,不许靠近陛下一丈之内。” 再说这句话时,杨琦虽然语调冰冷,但已无方才的怒意和盛气凌人。 梁啸却是笑了:“你让我退下?” 杨琦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忐忑:“不错!” “你让我退下?尔不过一个小小的侍中,官职低微,只是皇上的伴读而已。我身为朝廷委任的并州牧c虎贲中郎将,在野乃是一方诸侯,在朝乃是拱卫天子的心腹之将,你一个小小侍中,竟然要我退下?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凭官职?你不如我。凭武力?你更不如我。凭威望?我倒是没听过你有什么威望。凭学识?可你身处囹圄之中,那些许学识又能顶什么用,况且你学识未必便胜过我了。” 这一番诘问下来,杨琦不由瞠目结舌,但他出身世家的傲气绝非三言两语可以打压,当下叫道:“尔乃无知鄙夫,些许萤火之光,怎可与皓月争辉!” 梁啸也怒了,自认为杨琦也唯有学识上可以与他一争高下,便即发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大旱之年必有蝗灾吗?你知道为何伤寒瘟疫如此可怕吗?你知道刀剑铸造和锻造的区别吗?知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吗?你知道马勒戈壁吗?你知道三马同食一槽吗?你身为世家子弟,身为一个读书人,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读了书有何用?” 杨琦被问的目瞪口呆,却还是不甘认输,犹自亢声道:“此皆末流之学,百工之技,不足挂齿!” 梁啸复问道:“好啊,你认此等学问是末流之学,那我便问问你经义。你知道孔老/二为什么杀少正卯吗?知道为什么孔孟二人奔走列国,总是不得重用吗?知道为什么董仲舒鼓吹天人合一,却始终不受武帝的重视吗?汉宣帝曾言,我汉家天下,霸王道杂之,你知道什么是霸道吗,知道什么是王道吗?司马迁曾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下面两句是什么?《商君书垦令第二》中出现了多少次“则草必垦矣”?《尚书》残存四十八篇中,伪讹的有多少,真迹又有多少?《诗经》三百又六篇,风雅颂各有多少?你出身弘农郡,不知《秦风》多少篇,《王风》多少篇?” 杨琦瞠目结舌:“” 梁啸:“&¥&¥” 杨琦:“” 梁啸最后道:“你死读书,读死书,不知经世致用之学,读书便是死!可你死读书c读死书之下,也不见得都读懂了,我问的这么多,你答上来几个?你也不是什么都懂!敢妄称皓月之辉,只因你是从未见过皓月之辉的萤火罢了!” 最后两句骂完,杨琦也是颓然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汗流不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皇帝要吃饭 梁啸最后道:“你死读书,读死书,不知经世致用之学,读书便是死!可你死读书c读死书之下,也不见得都读懂了,我问的这么多,你答上来几个?你也不是什么都懂!敢妄称皓月之辉,只因你是从未见过皓月之辉的萤火罢了!” 最后两句骂完,杨琦也是颓然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汗流不止。 汉帝见一向饱学的杨琦被梁啸问道,心中不免惊异,对梁啸的印象却反而更加模糊。此人承认了之前的身份,也就是说,他做过贼,当过兵,做过贼首,当过诸侯,眼下来到长安,秘密行间一个月,成功挑拨李傕c郭汜二人的争斗,又对自己这个皇帝没有多少畏惧的心理,敢人所不敢,能人所不能。最后竟然还能把饱学诗书的杨侍中问了个瞠目结舌,大获全胜。 如此一个梁啸,不知是怎样的梁啸? 但此刻梁啸却是静静地,心平气和地望着刘协:“皇上饿了吗?” 下意识地,小皇帝点了点头。 “想吃饭吗?” 小皇帝再次点头,才开始思考梁啸为什么要问他这些,这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人,难道能变出饭菜来吗? 仿佛看穿了皇帝所想的一样,梁啸轻轻笑了笑:“饭菜当然不是变出来的,而是抢过来的,陛下稍后,我去去就来。” 让使命锐门弟子保护小皇帝之后,梁啸带着张雷公和胡赤儿,大步走向李暹的中军帐。 未及帐前,早有飞熊军士出来团团围住三人,梁啸却是叫嚣道:“我早闻李将军乃是西凉军中数一数二的勇士,可此时方知,见面不如闻名,昔日大名鼎鼎的李将军,不料竟是只会欺负老弱妇孺的地痞无赖,真是可笑,可笑。” 话音未落,李暹早已从帐中越出吼道:“大胆!尔乃何事,竟敢口出狂言!” 梁啸手按刀柄道:“我乃天子御下虎贲中郎将梁啸,来者可是李将军?” 李暹见是前些日子追杀李大目c扭转了战局的勇士,心中多了一分忌惮,不想闹得太僵,便辞色稍缓:“原来是梁将军,不知有何贵干?” 梁啸直截了当地道:“要饭!” 飞熊军士都是哈哈大笑,须臾觉察到胡赤儿和张雷公身上散发出的森森杀气,干笑两声之后,竟是无一例外地噤若寒蝉。 李暹终于觉察到来者不善,也不想与梁啸纠缠过多,便问道:“要多少?” “五百名虎贲卫士,一百名宫娥内侍,另有侍臣十人,共计六百一十人的粮食,从今日起恢复供应,不可断缺!” 李暹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我飞熊军亦不过千人,被你一口讨要去过半粮草,我如何养活这许多的兵士?” 梁啸知他说的多半夸大其词,便一拍刀柄,嘿嘿一声冷笑:“我听说李将军乃是大将军手下难得的猛将,不知可愿与梁啸一决高下!” 梁啸的武艺,李暹是见识过的,自认与其不相上下,但梁啸身后尚有两名大汉,又不知武艺如何? 梁啸此时又道:“若是李将军畏首畏尾,不敢出战,那便早说,也好交/割粮秣,我好回去复命。” 李暹怒了,他也许打得过梁啸,也许打不过,但梁啸如此出言侮辱,却非他能够接受。可笑李暹还不知是计,当下叫道:“便一决高下!” 得知自家的主将要跟对方单挑,飞熊军士都是嗷嗷叫着鼓舞士气,李暹自负有些力气,所用的武器乃是大刀,梁啸却依旧是腰间那柄环首刀,一如一名普通的汉军骑士。 两边各自牵来战马,供两人骑乘。梁啸是步行前来,只能用李暹提供的战马,但他从那匹马牵出来时便已发现,老马体弱癞毛,实在不堪骑乘,反观李暹的马儿,却是膘肥体壮,浑身毛色发亮,并无一丝杂毛。 梁啸索性推开牵马军士,走到场中:“我不骑马,你冲过来吧。” 李暹见自家的伎俩被对方识破,脸上也不好看,但他是骑将,步战就要大大失利,当下便道:“为梁将军牵好马来!若再耍什么花招,军法伺候!” 梁啸只想着这个李暹冲动易怒,只要将他挑拨起来,在乘隙而进,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不多时,两人都已是横刀立马,不同的是,李暹横的是大刀,梁啸横的,只是柄环首刀。 咚咚咚鼓声想起,梁啸和李暹同时策马,冲向对方! 这次没有马镫借力,梁啸的马术并不见得比李暹更出色,因此这第一个回合的初次交/锋,梁啸取的乃是守势。 两马相交/,李暹大刀挥舞过去,一个力劈华山破骇浪,威势汹汹,梁啸却是侧身闪避,环首刀以背为刃,将李暹大刀拨开。 战马皆是高速驰骋,相错之后便已分开,李暹心中顿生警惕,觉得梁啸实乃他曾遇到过的大敌之一,梁啸却是心中安然,知道了自己的实力已经远胜李暹。 方才李暹劈出的那一刀,在旁人看来气势汹汹,但梁啸身处其境,竟然觉得李暹的动作有些缓慢迟滞。他轻轻拨开大刀,也未用多少力气,效果却也不差。 梁啸顿时明白,他是内功胜过李暹了。 就是义父张燕传给他的呼吸吐纳之法,让他在不知不觉间蓄养了气力,灵敏了五官六识,这才能轻易避过李暹必杀的一击。 若真是如此,那老爹留给自己的《易筋篇》 ,又会是怎样绝妙的功法? 梁啸之前一直未曾修习,但此刻却已经心痒难耐,今日击败李暹之后,定然要去试试才好。 伴随着咚咚的鼓声,两人都已经圈马回转,再次驱动战马加速,朝向场地中央奔驰。 明白了自己远胜对方之后,梁啸信心大增,兼之手中握有安定刀此等利刃,若是不用,岂非可惜? 两骑渐渐接近,但这次梁啸却非之前的守势,竟然站到了马鞍上! 站到马鞍上? 李暹未及思考,已经见到梁啸一个纵跃上前,借力又是加速,犹如一道流星般射向自己! 不妙!李暹猛地瞪圆双眼,横刀胸前,向上挺举。 他知道梁啸必然要劈他一刀,就像第一个回合里他劈梁啸一刀一样。 同样是力劈华山,毫无花哨的一刀,李暹试出来让人觉得气势汹汹,梁啸劈出来却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 梁啸的一刀,甚至让人看不清究竟到在何处,因为他的刀太亮,刀太快! 战马还在脚下驰骋,梁啸的身躯却已经来到了李暹的马头上方,惊鸿一刀劈下时,李暹只感觉到“嗤”地一声,握紧大刀的双手猛地一松,不再有刀柄之类的在中间相连,接着胸前被踹了一脚,疼痛地难以呼吸。 李暹大刀被劈断,人从马上跌落下来,滚了两滚,终于卸去战马冲锋的力道,等到他抬起头来,已经感受到了脖颈间传来的一抹寒意。 不用说,那是刀锋逼人的感觉。 李暹望望梁啸,无奈地低下了头,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实力相较此人差了太多。 下一刻,梁啸移开环首刀,伸出了一只手掌,放到李暹身前。李暹多少感到了意外,搭手上去,便被梁啸拉了起来。 “梁将军,我即刻便命人送粮秣过去,将军如此武艺,不知可愿随我效力于大将军?” 面对李暹一脸的诚恳之色,梁啸唯有摇头:“多谢,不可,告辞。” 犹如来时一般,梁啸c张雷公c胡赤儿三人,一前两后,迤迤然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贾文和 早先得到梁啸通知,后来又目睹了长安城外两军交/战的朱儁和杨彪,此时都已是心急如焚。 不出梁啸所料,皇甫嵩病入膏肓,已经昏迷不省人事,眼下忠于皇帝的百官中,已经是以朱儁c杨彪为首。 朱儁为大司农,杨彪为太尉,论官职是杨彪更高,但论威望气势,朱儁却要盖过杨彪一头。两人一同站在城门上观战,见城下李傕c郭汜两军,你来我往,杀得不亦乐乎,昔日为同袍的西凉军士,眼下不明所以地奉命拼杀,不可不说是勇士的悲哀。 杨彪叹了口气,便欲下城,却被朱儁叫住:“太尉以为当如何行事?” 杨彪的老脸中满是懊恼之色:“先前误听小人谗言,挑拨李傕c郭汜二人争斗,孰料此刻陛下竟落入叛贼手中,首脑被制,我能如何?” 听杨彪的意思,竟是说梁啸是小人,不独皇帝,就是他杨彪也为其所误。这话朱儁听了却不高兴,同为武人的梁啸被杨彪指为小人,即便梁啸山贼的出身并不怎么光彩,可又怎能让你们世家公卿指指点点? “太尉此言差矣!”朱儁恳切道,“太尉以为梁啸之策有失,致使圣驾被困,陷于险危,其实不然。所谓穷则变,变则通,李傕c郭汜二贼从和睦相处,到如今大打出手,便为变数。圣上虽在李傕军中,然以梁啸c杨琦之能,李傕又无甚胆魄,必能护得周全。 “局势看似险危,实则于我等来说大有好处。只要天子安全,李c郭二贼火并不止,他们的实力只能越来越衰弱,到时候再有大军叩关而入,直抵长安城下,逆贼焉能复作恶?” 杨彪顿了一顿,眼中仍是犹疑之意:“然则,此时该如何行事?” 朱儁略一思忖,咬了咬牙道:“你我连结百官,前去二贼营中劝和。” “劝和?”杨彪很是讶异,“二贼蛮不讲理,劝和能有何用?” 朱儁眼中闪过厉芒,意味深长地道:“非为劝和而劝和,实为挑拨而劝和。” 杨彪微微一怔,便迎上了朱儁满是狠辣神色的目光。 次日,朱儁c杨彪便连结朝廷大臣六十余人,先行前往郭汜营中劝和。李傕劫持天子,当然也有可能劫持百官,而郭汜性情胆小谨慎,该是没有胆魄做出劫持百官的举动来。 但朱儁c杨彪的算盘却错了,郭汜非但不听劝,反而将众官尽行监下。郭汜不停劝乃是意料之中,但他扣押百官却大出先前所料。 众官怒曰:“我等为好而来,何乃如此相待?” 郭汜曰:“李傕劫天子,偏我劫不得公卿!” 朱儁生性刚直,上前怒问:“一劫天子,一劫公卿,意欲何为?” 郭汜大怒,便拔剑欲杀朱儁:“汝观我剑不利耶!” 朱儁亦是拔剑道:“我剑亦利,逆贼可敢受死!” 虽有中郎将杨密力劝,但郭汜已然怒极,持剑走向朱儁,并不打什么招呼,刷刷两剑刺过去。 朱儁挥剑招架,只是他已经老迈,素非武艺见长,数个会合之后,已经被郭汜挑飞长剑。郭汜又是一刺,朱儁避无可避,只得用胸膛迎上,双手却趁机去扼住郭汜咽喉! 郭汜大惊,弃了长剑,对朱儁拳打脚踢,奈何老头儿拼了性命也要置他于死地,只是紧紧扼住,并不松手。 郭汜一张脸涨成酱紫色,眼见着就要端起,骤然间感到朱儁老手一松,呼吸顺畅了起来,原来是朱儁年老体衰,已先撑不住了。郭汜连忙退后几步,喝令军士上前斫杀朱儁,杨彪却已是第一时间奔了过来,抱着朱儁的尸身大哭:“为社稷之臣,不能匡君救主,空生天地间耳!” 郭汜见杨彪哭得惨烈,想起朱儁老头儿一生清名,已是心有戚戚,当下命人放了杨彪,使携朱儁尸身而还,剩下六十余人却自关押不题。 李傕平日最喜左道妖邪之术,常使女巫击鼓降神于军中,但有攻战得胜,悉算做女巫的功劳。李傕麾下诸将因此大为不满,贾诩屡次建言,李傕亦是不听。 侍中杨琦密奏帝曰:“臣观贾诩虽为李傕腹心,然实未尝忘君,陛下当与谋之。” 小皇帝一向信任杨琦,但身边有了梁啸这个虎贲中郎将之后,对上次梁啸问住杨琦一事印象深刻,便命人叫梁啸同来商议此事。 得知贾诩尚在李傕军中,梁啸心中的几个疑团顿时解开,但李傕乃是必败之人,贾诩定然不是全心全意地辅佐。笃定此念的梁啸,虽然对贾诩心怀汉室并无十足信心,但也认为可以尝试联络。 正商议间,帐外贾诩求见。皇帝于是屏退从容,只留杨琦c梁啸二人在侧,亲自出帐迎得贾诩,拉着他的手回到帐中。 贾诩身材只有七尺许,算得一个矮子,兼之他有些发胖,眼睛又不大,便是一个十足的猥琐矮胖子形象。梁啸想不到这便是贾诩,与他心目中的形象差别实在是太大。贾诩,这个一手倾覆大汉天下的人,竟然长相如此寒酸! 但如此一副尊容,汉帝却觉得贾诩为人亲和,拉着贾诩的手,就像拉着喂养自己多年奶水的阿嚒,刘协的泪水忍不住簌簌流下:“卿能怜汉朝,救朕命乎?” 听闻小皇帝如此话语,梁啸不由皱了皱眉头。 贾诩并非是一个愚忠的人,而是深明中庸之道,懂得保全自己的毒士。若是小皇帝有才能,有野心,有魄力,贾诩自会辅佐,但若是小皇帝一无是处,眼下又被李傕劫持,你凭什么让贾诩为你卖命? 贾诩的想法与梁啸并不差多少,他偷偷望向汉帝身后的两人,发现杨琦神色急切,梁啸却说面带揶揄,不由对梁啸有些好奇。 但不论贾诩心中想的是什么,总是要对皇帝进行答复,贾诩于是拜伏于地曰:“固臣所愿也。陛下且勿言,臣自图之。” 小皇帝心中一沉,知道贾诩或是不肯帮助自己,只得感谢一番,说些不痛不痒的言辞,又命杨琦将贾诩送出,自己返回座上,颓然叹息。 一旁梁啸有些不忍,脱口道:“圣上拉拢人心之法,不可只用哭泣一招,当因人而异,方能收效。” 小皇帝心中一惊,心道自己拉拢贾诩的想法也被梁啸看出,这梁啸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能够知道那么多? 实际上,小皇帝拉拢贾诩的法子非但不高明,反而很拙劣,就连杨琦看着都是叹气,遑论梁啸。 “简单来说,就是,看什么说什么话。贾诩明哲保身,乱世之中只为自保,因此陛下不应当动之以情,而应当晓之以理,让他知道,跟随陛下必然能够安定天下,保全自身。只有陛下自己拿出天命之主的魄力,贾诩方才能够信服陛下,甘心为陛下效命。” 梁啸侃侃道来,却是听得小皇帝心中阴郁非常。 拿出天命之主的魄力? 刘协苦笑道:“朕登基之时,便是被董贼胁迫,为帝五年余,并无一丝主权,所谓天子威权,在朕这里之时昔日的春秋大梦罢了。如此一个傀儡皇帝,你让我如何拿出魄力?你让我如何安定天下?” 这几句话让梁啸微微一怔,原来这小皇帝也是有些见识的。 “不然,陛下为天子,诸侯必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天下局势尚不明朗,陛下就还有机会。唯今之计” “陛下,大将军来了。” 杨琦送了贾诩,旋即迎来了李傕,他抢先一步来到帐外禀告,正打断了梁啸的话。小皇帝眼中有了遗憾,但李傕却不是他能够怠慢的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等战战兢兢的日子,不知何时方是尽头? 梁啸与杨琦依旧侍立左右,小皇帝正襟危坐,李傕却是带剑而入。 带剑而入自高祖皇帝开国以来,享有此等殊荣的唯有两人而已,一个乃是相国萧何,另一个是“相父”董卓。萧何是全天下公认的国之栋梁,董卓虽然骄横跋扈,但好歹亦是一方雄主,至于你李傕,倒算是什么东西? 梁啸心中讥诮,杨琦则是恐慌,小皇帝刘协,已经被凶狠的李傕吓得面如土色。 李傕狰狞的脸上有些得意,咧嘴道:“郭汜不臣,监禁公卿,欲劫陛下。非臣,则驾被掳也。” 郭汜劫公卿?小皇帝心中又是一沉,觉得愁云惨淡,但李傕为自己表功,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全仗大司马护持,朕深为感激。” 小皇帝拱手称谢,李傕丑陋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陛下方今十四岁矣,也是到了册立皇后的年纪了。” “啊?”小皇帝不由失声,李傕来找他,想来不单是为了通知他郭汜劫公卿这么简单,可谁也没想到,李傕竟然打算为皇帝主持婚事! “皇后的人选,乃是不其侯伏完之女,特此禀告陛下,臣告辞。” 李傕大步而出,嚣张跋扈,更胜于当年的跋扈将军。 小皇帝幽幽叹了口气,他对娶妻并无抵触之意,但若是册立皇后,树后宫之首,却多少有些犹豫。刘协担心这个未来的皇后是李傕的人,这才心怀忌惮。可是他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是被架空的傀儡,除了天子的名义,一无是处 刘协茫然的环顾四周,但见杨琦强笑道:“陛下将要册立皇后,真是可喜可贺。” 刘协理也不理,又往身边扫视一周,这才发现不见了梁啸。 梁啸!他之前说自己有办法安定天下! 小皇帝顿时觉得那时万里无云中一丝细亮的光芒,虽然刺眼,却是希望存在的地方! 小皇帝立刻起身,大步走向帐外去寻梁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皇帝的希望 刘协找到梁啸的时候,梁啸正斜倚在一辆损毁的牛车车轮上,口中叼着一根草茎,慵懒地望向西方。 此时已到戌时,太阳变成一个通红的火球,垂在天边,将及落下。 梁啸看着夕阳,想的却不是夕阳红的老歌,而是觉得汉室四百年,如今也已是走到了垂暮吧。但小皇帝还有利用价值,梁啸就必须将他带回关东。 不知他的八路苍头军部署的如何了? 若非是长安与洛阳中间还卡着一个弘农郡,卡着张济和他的四万精兵,梁啸又何须忌惮此时作战疲惫的西凉军,只需命高顺挥军西向,一战将李傕c郭汜击溃即可。 可驻扎在弘农的张济一天没有出动,便犹如一个钉子一样钉在长安与洛阳之间,梁啸和他的苍头军便不能够轻举妄动。 他在等,他在等张济出兵,他在等苍头军大出的时机。 不知不觉中,小皇帝已经来到了梁啸的身边,梁啸斜睨一眼,指着身旁一块草地道:“坐。” 小皇帝竟也不嫌弃脏乱,恭恭敬敬地做到了梁啸身侧,这才开口道:“究竟如何中兴我汉室,请梁将军教我。” 梁啸不由有些意外,小皇帝虽然没有丝毫实权,但如此低声下气又极富诚恳地向一个人请教,恐怕还是少数。 可小皇帝既然惦记起中兴汉室,梁啸又要不要告诉他汉室必然灭亡呢? 稍一思忖之后,梁啸决定还是先隐瞒真相。 “中兴汉室?此任重而道远,艰险非常,不知圣上可愿走这条路吗?” 小皇帝低头沉思,良久抬起头来,神色异常坚定:“我愿走,中兴汉室虽然艰险,但总好过此时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梁啸不由哑然,他自是看得出小皇帝厌恶这种没有希望的生活。刘协对这种一潭死水的厌恶,对他灰蒙蒙的命运的厌恶,甚至远超过梁啸的估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年仅十四岁的皇帝刘协,竟然对自己的人生如此地厌恶,如此地畏惧又鄙夷这种傀儡的姿态,用他稚嫩的双臂努力抗拒,用他稚嫩是嗓音表达不满。 刘协对这种傀儡生活的厌恶,甚至超过他对董卓c李傕等人的恐惧,促使着他在今后的数十年里不断做出努力,又一次次地失败,煎熬在这种痛苦之中,挣扎反复,生不如死! 刘协的结局,梁啸自然知晓,但他又怎么忍心如实回答? 为了掩饰心中震撼,梁啸岔开话题:“陛下可知,若非末将的挑拨离间,李傕和郭汜未必这么早便大动干戈,你我也不用被困在李傕的营中,犹如囚徒。” 刘协却是摇头道:“一山不容二虎,若迁延时日,只怕李傕c郭汜二贼,更甚于今日,梁将军所作看似鲁莽,实则是明智之举。至于眼下些许苦楚,只要能兴复汉室,又算得了什么。” 梁啸再次为小皇帝的见识所震撼,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小皇帝虽然不甚清楚,但亦是明白那表达的是称赞之意。 “敢问将军,我要如何做,方能兴复汉室?” 面对刘协的再次提问,梁啸终于还是决定将自己计划的前一半全盘倒出,至于计划的后一半,却是必须隐瞒。 “陛下当知道末将曾为并州牧,麾下也有些人马,但这次臣却是孤身来到长安,不奇怪么?” 听到这话,刘协的眸中绽放出一抹华彩:“梁将军还有数万人马并未动用?若是等到李傕c郭汜二贼的西凉军疲惫,可一鼓而击,将西凉军赶出长安!” 梁啸微笑道:“陛下所料不差,然则弘农郡还有一个张济,是以末将必须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可是等候张济前来长安,调解纠纷,而后再挥军偷袭弘农郡?” 有感于刘协聪敏的梁啸,此刻只能点点头承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陛下聪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梁将军此语大妙!” “如此以来,张济失了巢穴,而李傕c郭汜之兵,早已疲惫,臣亦有心算无意,以精锐之师,击疲惫之地,定能取胜。到时帮助陛下重掌大权,即是中兴汉室的第一步。” 小皇帝眼下已经很是高兴,但念及李傕c郭汜的人马还有数万,加上张济的三万人,总计仍要在十万人上下,不知梁啸又有多少军兵,可抵十万西凉勇士? “梁将军,恕朕冒昧,不知你兵力几何?”小皇帝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梁啸心道说少了小皇帝只怕没信心,说多了他又必然不信,便微笑道:“臣出身黑山贼,想必陛下是知道的,黑山贼有百万部众,臣精选其中八万人,每万人一军,号为苍头,一共八路,是为八路苍头军!八路苍头军俱为悍勇之士,兼之军纪严明,并不逊于西凉兵。虽然八路苍头兵力稍逊,但李傕c郭汜乃至张济等人,各怀鬼胎,便容易为我各个击破,他们联军兵多,却不如我军凝聚团结,可以无坚不摧!” “八路苍头甚好,甚好!” 听闻还有整整八万人是忠于自己的势力,小皇帝心中大感宽慰,须臾想到,若是梁啸击败了西凉军,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董卓? 是了,自己从不知梁啸的实力如此强大,便从未考虑过梁啸是否会做一个专横的权臣。可这个问题,却是他不得不提防的事情。 梁啸会不会成为董卓第二? 小皇帝霎时间觉得有些可怖,惊惶地望去,入目的却唯有梁啸温暖的目光。 梁啸显然是有些惊讶刘协的情绪为何转变如此之快,心中并无一丝相害之意,只是关切的看着他,目光中有征询,有怜悯。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刘协做出了一个让他一生都没有后悔的决定,那就是无条件地信任梁啸,直到他或是梁啸的生命终结! 刘协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做出这个决定,但方才他从梁啸的目光中,看到了温暖,看到了关切,更看到了一丝悲悯的情怀。 悲悯之人,想必不能如董卓和李傕那样做出残暴之举吧。 此人就算是想要利用自己,也必然不会对自己生出歹意! 梁啸的眼神,让刘协第一次感到自己还是个孩子,是个需要父兄保护的孩子,而非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众人口中的天命之主。 “你这是怎么了?” 目睹着刘协反复变化的表情,梁啸自然是疑惑的,他自然而然地问出这句话,略带些关心,并无一丝因二人身份不同导致的失谐。 我这是怎么了? 刘协亦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可就是眼前这人,让他感受到一种亲情的温暖,已经让他难以自拔。 下一刻,小皇帝倒在了梁啸的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抚摸着刘协微微颤抖的肩背,梁啸也缓缓闭上了眼睛。这孩子从八岁起便饱经磨难,此时想必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吧 良久,刘协终于止住了哭声,但泪水仍是潸然而下,他用略带抽泣的嗓音道:“梁大哥,你击溃贼兵之后,想要什么官儿,我都封你!” 梁啸的笑容有些无奈,他究竟想要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长久以来的迷茫再次占据心头,谋求天下抑或是安心做一个小卒,仍然是他头疼的问题。 自己没有充分的才能,没有充分的野心,亦没有一个足以征伐四方的人才班底。但他的情况又比许多人好了很多。高祖刘邦起兵时,不过是一介逃兵,光武帝刘秀则不过是一个没落的皇族后裔罢了。梁啸此时已经有八路苍头,有一批能征善战的将军,有皇帝的亲近信任,可盘踞在他心头的那些迷茫依旧挥之不去。 他能一统天下吗?他有那个资格吗? “梁大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纵然封侯拜相,我亦为你做到!” 小伙子刘协再次问道,打断了梁啸的沉思,只见他双目炯炯,不似做作。 “好吧,若要赏赐,便封我做一个威武大将军吧。”梁啸笑了笑,意兴阑珊地推开刘协,起身向西方走去。 夕阳即将隐没,它所散发出的柔和光线也即将被黑暗吞噬,西面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淡紫色,而梁啸缓缓踱步的身影,便在这种淡紫色和昏黑中渐渐隐没。 在梁啸身影隐没的前一刻,皇帝刘协暗暗说道:“威武大将军是吗朕会命人去刻这一枚印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张济西向 在混乱中,皇帝迎娶了伏完之女,并册立为后。然而华夏古代的婚姻程式十分复杂,混乱中的长安无法满足礼仪的要求,便只有从简。婚礼自然是在李傕的府中举行,为此,李傕还命贾诩去郭汜营中,争取到了三日的停战时间。 天子成婚乃是国家大事,但作为国都的长安,却无任何庆祝的气氛。东边今日发生小战,西边翌日发生放火事件,到处是死尸,士兵的平民的,战云纷飞,人命犹如草芥——这便是当时的景象。 作为促成天子成婚的功劳,李傕的官职从大将军进阶为大司马。大司马的官职在汉武帝时期首次设置,是作为抗击匈奴的民族英雄卫青和霍去病功劳的嘉奖。今日李傕并无多少实质性的功劳,竟然得享高c官,这令许多人对李傕其人更加鄙夷,包括他的对手郭汜在内,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发兵进攻。 但李傕却认为这是他豢养的女巫的功劳,他欢喜地说道:“此女巫降神祈祷之力也!” 因此李傕重赏女巫,却不赏军将。 此举在很多人看来相当愚蠢,但是否又可以理解为,李傕生性吝啬,知道赏赐军将的支出必然浩大,同时要赐以爵禄,分以权力,这让掌控大权的李傕很不舍得,所以才以重赏女巫为借口,以塞众人之口? 但不论如何,李傕并未赏赐这些为他与郭汜争权夺利而戮力奋战的军将们,因此他麾下的白波贼降将杨奉心生怨愤。联合了一名唤作宋果的军司马,约为内应。但他们两人行事不够隐秘,竟然被人告知李傕。盛怒之下的李傕擒杀了宋果,而杨奉在约定当晚帅军在外,并不见宋果举火为号。 须臾李傕秦率大军杀出,见杨奉逡巡而不敢进,不由更是唾弃这个昔日的贼寇。于是李傕挥军上前,击败了杨奉。做惯了山贼的杨奉,打仗败逃也并非一次两次,他收容败军逃亡终南山,退出了长安战场。 此后,又有人在李傕军中散布流言说,“李傕谋反,从之者即为贼党,后患不浅。” 李傕自己对谋反并无畏惧之心,但他麾下将兵却并无这等觉悟。西凉军士兵听说自己的上司谋反,都是忧心忡忡,对敌郭汜军时,手上愈发软了两分,李傕原本兵力便不及郭汜,全赖控制天子大义,这才斗了个旗鼓相当。但此消彼长之下,李傕麾下士气已衰,已经处于弱势。 这种互不相让的的战斗持续一段时期,双雄都已陷入疲惫的状态。 有一个人在外面观望事态良久,此刻终于做出了相应的行动。 这个人便是镇东将军张济,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在西凉军占领长安后,自愿到弘农驻扎。 留在长安的樊稠已经身死,汲汲于权力斗争的李傕和郭汜,也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但他们中的任何一放现在都不能罢手,一旦罢手,对方就会立刻攻击过来。于是他们咬紧牙关,继续对抗。倘若此时有人居中调停,他们一定会乐意接受和谈交/涉的。 机会成熟! 张济遂率领三万大军,从弘农回到皇都长安。 ——促请李c郭二位将军和解,以使天子安心。 张济以此为名目。 实际上,正在交/锋的这两个人,因而大大吁了一口气。但立刻接受调停,会在面子上挂不住,所以两人都提出一些条件。对于这一点,擅长外交/手腕的张济当然再三斟酌,最后以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使和议成立。 不如大司马与大将军皆以自己的儿子作为对方的人质如何? 张济提出这样条件,却被李傕否决。因为李傕的独生子唤作李式,自由娇生惯养不说,此刻还未满十岁,不独是李傕的妻子,就是李傕自己也不舍得。 或者,两位皆以自己的女儿作为人质,同时释放先前扣留作为人质的天子和公卿? 张济旋即做出了妥协,这次李傕和郭汜都没有异议。毕竟女儿不是继承家族重任之人,若到必要的时刻,也可以随时毁约,这是李傕和郭汜的算盘。 就在使者命李暹打开包围圈,梁啸领虎贲卫士护送着皇帝和皇后离开李傕的营地之后,小皇帝叫来了梁啸,低低地问道:“大将军,时机到了没?” 梁啸微笑着点了点头:“为了会合我军,请陛下一定要坚持往东。” “朕省得了。” 汉帝对梁啸报之以默契的微笑,表示他这个皇帝是信任梁啸的。 梁啸也是感慨这些天来皇帝变化的巨大,他分明感受到,刘协正在渐渐拥有自信,渐渐变得勇敢。作为皇帝,其实并不要求他有杰出的才能,但作为人主,应当敢于承担,方才能为臣子行事提供庇护。 但一直以来迷惑着梁啸的却是,刘协变得更强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抚摸着甄尧最后一次传递给他的简片,梁啸的嘴角有了一丝诡诈的笑容。 实际上,在李傕c郭汜相攻的头一天起,甄尧就带着“商队”离开了长安,除了留下锐门弟子在长安刺探情报之外,甄尧一路东撤,在弘农郡停止了脚步。 并非是因为弘农郡有盗贼,让商队裹足不前,毕竟张济独占弘农一郡之地,治下治安良好,并无盗贼出现。所以甄尧驻扎在弘农,便是别有用心。 想必此时,高顺也已经出动了吧。 弘农郡,乃是汉武帝元鼎四年置,治弘农县。经历数次地域划分之后,后汉时代末年的弘农郡辖下,有弘农c卢氏c陕c宜阳c渑池c新安c陆浑c湖c华阴九县。虽然只有九县,但弘农郡多为山地,治下面积乃是拥有十七县河南尹的两倍。 所以弘农郡面积虽大,但平原地带却是只是其中沿着大河南岸的一条狭缝。因为这里,便是函谷关的所在。 弘农县便是故秦函谷关。元鼎三年,汉武帝迁关于新安,以故关置弘农县。而弘农县位置,正卡在新函谷关到华阴县的最中间位置,也就是说,弘农郡千里峡谷,以弘农县为中腹! 高顺骑在马上,不顾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在烈日下手搭凉棚,望向西方。他并不是孙悟空,没有火眼金睛,他也没有斥候看得远,更没有云车上的瞭望塔视野宽广。 但高顺始终认为,为将者应当具备观察敌情的本事,不可以全部依赖斥候。 眼下他们已经到了曹阳亭,距离弘农县城,昔日的函谷雄关只有十三里了。 从新函谷关一路穿行过来,苍头军先后袭破新安c渑池,陕县三座县城,以雷霆之势攻城拔寨,并不留下任何一个能够回去报信的士兵。 幸得张济全军而出,留守弘农郡各县的人马总数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这才给了苍头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实际上,在弘农县以西,也只需经过湖县c华阴两地,便可抵达京兆尹。从华阴向西两百余里,便是长安。 曹阳亭,乃是当年秦国名将章邯率刑徒军大破张楚起义军的地方,章邯杀周章于此。高顺并不知道这个地方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作为弘农县东面的第一个十里亭,曹阳亭足可以作为苍头军整顿阵型的一个落脚点。 一个时辰后,休整完毕的苍头军先锋来到了弘农县城下。 这次的苍头军先锋仍是左髭丈八统领,如同他在太行群山中一样,左髭丈八身先士卒,性情暴烈,武艺虽不出众,但凭着一股敢拼能拼的势头,已经在昔日的黑山群盗中隐隐与青牛角争雄。 左髭丈八本是统领一军为先锋,但弘农县,也就是昔日的函谷关下的峡谷狭窄,并排只能展开二三十人,于是左髭丈八便从他这一路苍头军中选出了三千勇士,作为此次攻城作战的矛头。 在这三千勇士开到弘农县城下的时候,守军连忙命人落下千斤闸,县城中所有的军士,总共八百之数,全部站到了城头。 左髭丈八与阵前挺枪呼曰:“为了营救大督帅!为了我苍头军的光荣!荡平八荒,横扫六合!拿下弘农!” “荡平八荒,横扫六合!” 苍头军士们抬着飞梯,以前所未有的冲锋之势冲向弘农县城头。 弘农县留守的军侯在看到苍头军冲锋的那一刻,一颗心便已经沉到了谷底。 这些士兵,乃是英勇并不亚于飞熊精兵的人啊! 这个军侯甚至很怀疑,自己麾下的这帮老弱杂兵,究竟能不能撑够三个时辰 “兴平二年春,威武大将军梁啸麾下猛将左髭丈八,亲统三千苍头锐士,登城搏战,拔弘农。左髭丈八初为大将军少年挚友,后随从征伐,多立战功。弘农一战时,雄关高/耸,而左髭丈八竟以三千锐士破之,亦为时人所奇。” ——后世的史书如此记载此战,但从吝惜笔墨的史家笔法来看,左髭丈八这次登城搏战,想必是起到了扭转战局的作用吧。虽然说张济麾下的士兵并非精锐,但守军毕竟占据了天下第一雄关的地利,不然的话,史家又为何认定左髭丈八为时人所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四方会谈 在长安城的谈判,也似乎已经到了尾声。但在谈判的最后,由皇帝提出的一个要求,以致改变了三方的初衷。 “朕想回洛阳。” 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这也难怪,十四岁的皇帝和年幼的伏皇后,都是在洛阳出生的人,他们实在不习惯长安颠沛的生活。 由于天子在长安,在此掌握实权的李傕和郭汜因而发生争执。倘若天子不在,纷争自然会平息才对。 这成了许多赞同天子东归之人的理由,然于张济来说,天子东归,则又是一个可以利用一番的机会。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张济倡导了这次会议。 与会者大体可以分为四方,最尊贵同时力量也最弱小的天子一方,有皇帝刘协c太尉杨彪和虎贲中郎将梁啸与会;原本掌权的李傕一方,有大司马李傕c光禄大夫贾诩和校尉李暹出席;原本拥兵最众的郭汜,除了他尚有两名分别唤作崔勇c杨定的将军;至于从东方而来的客军中,则是有镇东将军张济和他的侄儿张绣两人出席。 虽然天子地位尊崇,而李傕曾为昔日的长安之主,但此次与会仍然由张济主持,以示公正。 “皇帝在上,吾等俱出于西凉军,同在太师门下任事,前番因误会而大打出手,实乃不智之举。如今我等和睦相处,只是长安战乱已久,已然荒废,实在不宜再做都城。天子亦有东归洛阳之意,不知大司马c大将军是如何想法?” 出于长久以来李傕盘踞长安一事的忌惮,张济几乎是本能地点出长安不再适合做都城,等于是向李傕的势力宣战。及至他觉察出自己的失言,李傕已开了口:“张镇东此言差矣,长安自秦孝公始,便为帝都,陛下乃是从洛阳西迁而来,为何又要迁都?长安甚好,还是不迁为宜。” 李傕话音方落,那边郭汜也立即跟上:“昔日咸阳残破,高祖乃重建长安城,传为佳话。进长安已为战乱所毁,不如于高陵重建都城,以效高祖遗风。” 与李傕不同的是,郭汜赞同迁都之议,并且已经选好了地址,便是长安城东北方向的高陵县。高陵距离长安并不遥远,只是一个中等县城,但毕竟这里更靠近郭汜的领地,因此他才对迁都高陵一事尤为上心。 “朕要回洛阳。” 紧跟着郭汜发话的是皇帝刘协,此言既出,李傕和郭汜都是有些不满,李傕面上更是露出了狠狠的神色。 “自光武帝中兴汉室之后,汉家以洛阳为都城,至今已近两百载矣。昔太师强行迁都于长安,数年之间,生民流离,百姓尽遭磨难,而关东群豪,并无一家奉汉室号令,可见迁都长安之举,实大谬矣。” 皇帝之后,是太尉杨彪。他的言辞比起只知道要回家的小皇帝来说,确是可信许多。 一旁的张济面色严峻,将三方的想法都估量了一遍,才微笑着开了口:“在下认为,洛阳残破,而长安动c乱,不如迁都于弘农,那里易守难攻,城池高峻,虽然有些狭小,但也足以为陛下建造宫室了。” “你这句话是何居心!” 知晓李傕想法的李暹立刻开口质问,不独李暹和李傕,郭汜也是如此想法,这两方气势汹汹地盯着张济。 弘农乃是张济的占据之地,从李傕c郭汜二人手中夺取天子后,将之转移到自己的领地——张济此举,不是强抢吗? 李傕身侧的贾诩却是眯着双眼,嘴角缓缓扯出了微笑,他想看看这个张济,究竟有多少本事。 “不,我是没有任何野心的。”张济道,“若是有野心,张济当初何必去弘农,而应当留在长安,与大司马c大将军争夺权力,不是吗?” 李傕刚愎,郭汜多疑,两人都是对张济的话将信将疑,偏偏贾诩不失时宜地来了一句:“若是将军没有野心,为何又要回来呢?” 张济的微笑立刻僵住了。 若是将军没有野心,为何又要回来呢? 就连汉帝身后的梁啸,亦是注意到了贾诩此言的狠毒。贾诩只用一句话,便击破了张济精心的伪装,不愧是毒士啊。 然而张济,又该如何作答? 刹那间,张济脑海中闪过千百种思绪,却没有一个答案足以令自己满意,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贾诩此刻面带微笑,静静望向张济的方向,更确切地说,贾诩不是在看张济,而是在看张济身后的那人,张济的侄儿,张绣。 张绣显然对自己叔父一直奉行的韬光养晦之策深感不满,他知道叔父明明是有野心的,却为什么还要总是装成一副孙子模样? 叔父迟迟不能作答,张绣便抢出一步道:“不瞒诸位,叔父乃是有野心的。” 此言既出,让张济有些惊慌,李傕和郭汜却是齐刷刷地有了愤恨之色,贾诩却仍是微笑:“那不知张镇东有何野心呢?” “叔父的野心,与大司马c大将军不同。叔父先前兵少将寡,自是不能与两位争雄,这才退还弘农。但叔父亦不甘为人下,此次入京,便是要与大司马c大将军分庭抗礼。” 贾诩的眼睛蓦地一睁:“分庭抗礼?原来不过如此啊诩知道了。” 贾诩再次微阖双目,但他方才的话语中,分明流露出了对张济的轻蔑分庭抗礼,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很明确地向李傕和郭汜透露了一条信息:张济并无凌驾两人之上的意思,只是想与两人享受同等的地位。 李傕旋即明白,心中稍安,偷眼去看对面的郭汜。郭汜却已经开始想着如何联手张济,先将李傕出去。张济既然没有太大的野心,那便留到后面收拾如何? 张济回头瞪了一眼张绣,寒着脸道:“不许多嘴!” 张绣亦是此次的与会者之一,但张济却命令其不许多嘴,大概是张济认为这个侄儿还显稚嫩,所以不足为信赖的缘故吧。但张济所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个多嘴的侄儿,为他争取到了一个当世绝顶的谋士。 “既然张镇东想要与大司马c大将军分庭抗礼,不如便封为骠骑将军如何?” 梁啸说出了这场会议中的第一句话,立刻就得到了杨彪的响应:“如此甚好,大司马之下,有车骑将军c骠骑将军辅佐,可保汉室中兴矣。” 杨彪虽然附和了梁啸的提案,但在他口中,身为车骑将军的郭汜和信任骠骑将军张济,却不过都是大司马李傕的下属罢了。 郭汜c张济二人闻言色变,不待皇帝授予张济官职,郭汜便道:“大司马主张銮驾停留长安,郭汜实以为不妥。不论高陵或是弘农,圣上理应东归,而不应当继续滞留长安。不知骠骑将军以为如何?” 张济也道:“此理所应当。” 郭汜的脸颊上有了一抹阴冷的笑意:“既然如此,高陵还是弘农,自有郭汜与骠骑将军商议,大司马不如,厅外稍待?” 李傕闻言色变,李暹已经跳了起来:“郭阿多大胆!叔父乃是当朝第一辅臣,迁都大事,怎能由你做主!” 郭汜身后的崔勇和杨定也都站起:“主公之名,岂是你小子能够称呼!” “诸位!稍安勿躁!”张济在旁边呼道,“我们不如立下约定,天子不论是去高陵,还是弘农,我们不许率领大军过去,都留在长安,如何?我们三人都留在长安,只把天子和公卿送到东边,应该很公平吧。” 张济这小子从开始出现就很可恶,但这个条件,倒是让李傕和郭汜都没有脾气。 偏偏汉帝在此时开了口:“骠骑将军之言甚洽,大司马请厅外稍待,朕自与两位大将军商议东归之事。” 郭汜和张济也立即附和道:“请大司马厅外等候。” 李傕顿时傻了眼,但此时的长安,早非他一家独大的时候,有张济和郭汜在,皇帝又不在手中,他已经是三方中最弱的一个。 “你二人好算计!” 李傕咬了咬牙,带着李暹和贾诩二人,恼怒地离开大厅。从他们的背影中倒是难以看出喜怒,但李傕敲在地上步伐无疑在宣示着他的不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贾诩步伐轻微,宛若幽灵 没有了李傕,剩下的三方都是赞成向东过去的,所以会议理当顺利许多。 依旧是由会议的主持张济率先提案:“车骑将军主张迁都高陵,而张济以为弘农更佳,不知天子之意如何?” 天子之意?郭汜猛然警醒,小皇帝不是刚刚提出了要回洛阳么? 不待小皇帝发话,郭汜抢先道:“陛下,洛阳残破,又兼有白波贼c黑山贼袭扰,战乱程度只怕比长安更甚,实在不宜驻跸。” 皇帝刘协却笑了:“车骑将军差异,黑山贼c白波贼早已在被并州牧平定,洛阳充其量是宫室有些破败,又哪里来的战乱?车骑将军多虑了。” 张济深恐小皇帝再受郭汜的恐吓,忙不迭地跟进:“洛阳残破不假,然弘农郡在末将治下,政通人和,在新都建成之前,驾临弘农,乃是上佳的选择。” 小皇帝皱了皱眉道:“可朕想回洛阳。” 郭汜和张济同时道:“不可!” 小皇帝脸色露出失望神色,目光却投向身旁的梁啸,及至看到梁啸点了点头,小皇帝这才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朕去弘农,你们可都不许跟来。” 郭汜顿时有些失望,但张济此时好歹也算自己的盟友,小皇帝去弘农,总比去长安好过很多。 张济却是竭力压制心中的狂喜,恭恭敬敬地拜伏在地:“陛下英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智士的迷惘 会议最终的决定是李傕c郭汜c张济三方人马留在长安,而皇帝则在虎贲卫士的护卫下和百官公卿一道前往弘农郡。李傕c郭汜虽然都没有表示反对或无法表示反对,但他们似乎仍彼此猜疑。 这件事情虽有赖于张济的调停,然而,决定性因素还是在于十四岁的皇帝坚决主张要离开长安。对他而言,长安是魔鬼之都。先是董卓跋扈,接着是自己成为李傕的人质。这段时间里,长安始终未曾停过流血之事,连赶工急造的宫殿都被李暹烧毁了。 皇帝刘协诅咒这长安之地,他衷心盼望的,是尽可能地接近自己的故乡洛阳。而洛阳已经被董卓烧尽,目前呈现的是一片断瓦残砾的景象。 ——居住洛阳既不可能,至少也要到接近洛阳的地方。 但多疑的郭汜并未如此地轻易放皇帝东归,会议后的第二天,他便觉得还是将皇帝留在京兆一带为好,于是撇开张济,私自向皇帝施压。 “朕想回到东方,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知道自己只是个傀儡的汉帝,绝少做出特别要求,而这次,他却任性起来,坚决强求。 “若是不能回东方去,朕宁愿一死了之。” 拗不过十四岁少年天子之绝食抗c议,郭汜同时也畏惧弑君的罪名,最后不得不说:“皇上,那就请回东方吧。” 皇帝的御辇由长安东北的宣平门驶出,顺着渭南大道一路向东。 这是兴平二年四月初一之事。 护送皇帝和皇后车辇的乃是虎贲中郎将梁啸所统领的五百名虎贲卫士,但皇帝出行,所带随从甚多,虽然已经一再精简,但随行的宫人内侍仍有三百人之多。 除了这八百人外,队伍的前方,还有五百名骑兵开路。这五百名骑兵乃是由张济的侄子张绣统率,作为护卫圣驾的开路先锋。至于为何张绣也来到队列之中,却又是一段插曲。 在决定了汉帝东归弘农之后,虎贲中郎将提出让光禄大夫贾诩随行,作参赞军机之用。然贾诩却趁机建议让张绣引五百骑护送。皇帝和梁啸虽不愿如此,但张济和郭汜却都是鼎力支持。故而张绣才能领着五百骑兵走带队列前方。 梁啸之所以让小皇帝特召贾诩,乃是知道贾诩其人智谋杰出,想要拉拢之故,但贾诩又拽进来一个张绣,却不知是何居心? 在虎贲中郎将梁啸的建议之下,队伍保持了相当快的速度,大体上来说,约摸是一天六十里的样子。这六十里在骑兵看来虽然只要一个时辰多便能到底,但依靠步行,让那些娇惯的宫女内侍赶上不掉队,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 “不加快行程,郭汜说不定会追来把朕带回。”皇帝的内心焦急,多次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但随行的莺莺燕燕们众多,速度实在难以提升。 李傕经历部下反叛,又曾被指认为谋逆,麾下士卒已经损失许多,兵力上并不如郭汜和张济两人。而张济是赞成皇帝去弘农的,所以汉帝只是在担心郭汜部队的追击。 在从长安出发的第二天,经过霸陵时,后方突然出现了部队的烟尘。 这使皇帝和宫人大为恐慌,但率领虎贲卫士的梁啸却跟没事儿一样,也不召集士兵结阵。 贾诩此时正在梁啸身边,不由问道:“郭汜大军将至,梁将军为何不集结士卒?” 梁啸又侧耳倾听片刻,不由笑道:“仅有千余杂兵,定然不是小张将军对手。” 与梁啸的话相应的是前方的张绣蓦然调转马头,五百名西凉铁骑从御辇两侧驶过,在队伍的后方汇成一道黑线。 张绣果然胆大,竟将五百铁骑一字排开,若是远方的敌人不知,定然要以为这是一股大规模的骑兵。 贾诩不由有些惊讶,他只听到身后人马嘈杂,梁啸却能听出对方仅有千余人马,这便是为将者的能耐么? 然而梁啸这个人,却让贾诩有些捉摸不透。 不是梁啸的个性,而是梁啸的选择。 在贾诩看来,梁啸大体上可以算是一个逐利而动的人,但又并非完全地跟随利益,毕竟有时候感情亦是选择的决断因素之一。 对于汉室和小皇帝,梁啸的确是有些感情,但这些感情并非是对汉室的忠诚和天子的景仰,而更类似于同情,或者说,梁啸似乎笃定了汉室必将衰弱一般,因此对于小皇帝,则是抱有近于兄长怜悯弟弟一样的感情。 而根据梁啸自己的说法,他是虎贲中郎将梁啸,也就是一年多以前被授以并州牧官职的梁啸。这个梁啸出身贼寇,本不该对汉室有什么感情,但梁啸却孤身来到长安,挑拨李傕和郭汜之后,还承担皇帝的护卫工作,打算护送皇帝到弘农。 再说了,之前的并州牧梁啸被并州别驾田丰安排的刺客所刺杀,在常人的印象中,他已是死了的。纵然梁啸当时乃是假死,他又为何要隐遁一年,方才出手? 论及梁啸挑拨李傕和郭汜的手段,贾诩多日来虽未刻意去问,然从梁啸和杨彪的支言片语中,亦能瞧出些许端倪。 贾诩瞧出这些端倪的影响是,贾诩很是佩服梁啸的手段,但佩服之余,也让贾诩更加疑惑。 梁啸既有如此本事,又是先前做过一方诸侯的,为何要营救皇帝离开长安? 遍观天下群豪,还没有一人能让贾诩认定是足以追随的明主。 李傕c郭汜这两个西凉军阀的残余,自是不用说的。 公孙瓒残忍嗜杀,不出五年,必将被袁绍困死;公孙度蜗居辽东,一无能之辈而已;袁绍已控三州之地,然好名不务实,势力虽大,人才虽众,却不能用,自囚手足,但能平定河北之地,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 大河以南,曹操一阉竖之后,一朝得志之后,便屠杀百姓,以至于被吕布和张邈夺了根基之地,不过一小人耳;至于吕布,野兽而已,夫复何言?新掌徐州的刘备,出身差了不说,却跟袁绍一样爱慕虚名,乃是死穴,若是曹操早已平定了身后的吕布,挥军东向,刘备又哪能继续待在徐州? 盘踞两淮的袁术,实力虽仍然强大,但袁术眼高于顶,偏偏自己的本事又是不足的,自三年前势力大衰之后,只能一蹶不振。那个从袁术处借兵东渡的孙策,虽然作战勇猛,但亦是鲁莽之徒,并无远志宏图,亦不可以为主公。 荆襄刘表,一守门之犬耳;巴蜀刘焉虽有野心,却已是病入膏肓,他诸子争立,巴蜀必定大乱。 其余如河内段煨c北海孔融c汉中张鲁c西凉马腾c韩遂之辈,虽也称诸侯,却是不入流的诸侯,只图守住自家家门,并无进取之心。 若说令贾诩赞赏的,之前的那个并州牧梁啸倒算得半个。梁啸率领数十万黑山贼涌入并州,竟然能够在并州站稳脚跟,北却匈奴,南并白波,还打击盘踞本地的豪族,将田地授予民众,大有恢复汉高祖时代授田制的势头。只是袁绍似乎与梁啸有什么深仇大恨,急匆匆地发动五路大军合围,将新并州的势力扼杀在了萌芽之中。若非如此,贾诩倒想看看梁啸在授田于民之后,究竟还会采取什么举措来收拢人才。 但身前的这个梁啸虽然据说是之前的那个梁啸,但贾诩却并不能从梁啸的身上看出那种生机勃勃的斗志。 这个梁啸,虽有本事,做事时却都是意兴阑珊,即便是对他贾诩的拉拢,也是在试过两次之后便浅尝辄止。 贾诩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梁啸的心志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的根源,也许便是人生的大起大落,让梁啸迷失了方向。 然而,梁啸营救皇帝的举动虽然看似愚蠢,却一定有相应的力量作为倚靠,梁啸并不是可以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性命的人。如此看来,他还有后招,或者说,他的手中还掌控着一股力量,足以保证皇帝安全抵达弘农,甚至是穿过弘农,抵达洛阳。 可是,即便是返回洛阳,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追尾事故 须臾,身后的那一支兵马杀到,看模样竟似一支败军。为首将领身后的旌旗上则是一个硕大的“杨”字。 贾诩心中微动,旋即响起了前一段时间叛离李傕的白波贼杨奉,不知这一路兵马,可是杨奉? “来者止步,不然休怪我铁骑无情!” 年轻的张绣在阵前一声爆喝,喝止了杨奉和他的千余败军,也让坐在车辇中的小皇帝和小皇后吓了一跳。 杨奉指挥士卒收拢阵型,自己下了马来,拜伏于地:“启禀圣上,臣为保卫圣驾而来!” 小皇帝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但职司护卫的梁啸和张绣却并不显得很高兴。杨奉这千余人,果真是张绣只用五百铁骑便能击败的,若是不考虑皇帝和宫女们的拖累,梁啸率领五百虎贲卫士也极有可能将其击败。 说白了,杨奉这一千余人,因了张绣和梁啸的存在,在此刻对皇帝来说并不能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 况且杨奉曾经败于梁啸,如今却要受梁啸的辖制,只怕不肯出尽全力。 但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小皇帝因此授予杨奉“兴义将军”的称号。郭汜若是率领大军追击,只怕梁啸和张绣的一千精兵并不能护得圣驾周全,虽然杨奉是来路颇有问题的白波贼,但选择不多的天子,只得容纳他们。 不久,董承所率领的数千部队也赶来投靠。这是过去董卓女婿牛辅的部将,牛辅后来为人所杀,失去主子的部队,改由董承率领,在这一代流浪。这支流浪军听闻天子东归之事,为了寻觅仕途,而专程赶来。 董承乃是皇帝的祖母董太后的侄儿,对小皇帝而言,这是异地邂逅的叔叔,虽然董承并不可靠,但因了这份疏远的亲缘关系,小皇帝对其比杨奉更加看重。与之相应,董承被授以“安集将军”的称号。 队伍扩大之后,行军速度自是慢了下来,梁啸身为天子麾下第一将,自然肩负着分派主将,调集粮秣的作用。但天子行营的队伍骤然膨胀之后,令提供粮秣的西凉军将领杨定很不适应。梁啸虽然与练兵上有些点子,但毕竟不比高顺和徐晃的天赋和底子,还要用心守卫皇帝御辇,便无法将杨奉c董承两部的兵力牢牢掌控。 对此,梁啸的办法是让董承分军为二,率一军听命于张绣,自己则掌控剩下一军。董承对此虽然有些怨言,但梁啸拿天子大义去压它,董承也毫无办法。虽然听命于张绣的调遣,但董承作为皇亲国戚,自觉跟随皇帝才能有更远大的前途,是以仍然保持对皇帝的忠诚。 队伍行进到华阴的时候,梁啸那一刻悬着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 根据锐门的情报所言,苍头军已经攻略了包括弘农县在内的湖县以西的地域,为苍头军先锋的左髭丈八在湖县驻扎,比他稍晚一些的徐晃和聂文两部,正在兼程赶来。 说不定,他们就可以在前往湖县的路上,迎上徐晃和聂文的大军呢。 苍头军数量不少,堪称精锐,郭汜的疲惫之师,定然不是对手。到那时候,梁啸便不需在倚仗杨奉和董承,若是他喜欢,甚至可以将张绣和贾诩留下。 但想象总是美好的,在队伍迎上苍头军之前,郭汜已经点兵追了上来。 “打到大而无用之徒!” 郭汜以此为暗语,前往夺回天子。“大而无用之徒”意指作为虎贲卫士的御林军。近卫兵团多有仪仗的性质,虎贲卫士则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高挑英俊的青年,他们穿着华美,因此一度被普通士兵讽刺为娃娃兵或是大而无用之徒。 郭汜只带了三千骑兵,他原以为五百个娃娃兵可以一下子就能击溃,但当他见到前方数量约摸五千人的步兵大阵时,就知道今天的胜利要曲折一些。 通过他们并不严谨的阵型和有些散乱的阵势,郭汜断定这支队伍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待看清了三面旌旗上的“梁”c“董”c“杨”大字时,他明白这是一支联军。 护卫天子的将领据说是虎贲中郎朗梁啸,这是个无名之辈。至于左右两翼的杨和董,则该是叛徒杨奉和流浪军董承了吧。郭汜可不会愚蠢到见到董字就以为是董卓。 联军以梁啸部为中军,杨奉为左翼,董承为右翼。在步兵大阵之后,五百名虎贲卫士结成圆阵,将皇帝和宫女们护在中间。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郭汜就明白了对方的谋划,下令展开冲锋! 在郭汜的眼里,没有主君c饿着肚子在渭水河畔c终南山麓彷徨的杨奉c董承部队,无异于野狗集团。 丧家之犬又有什么战斗力呢? 郭汜如是想。 但正因是丧家之犬,他们的成员即将因为立功而得到仕途,因此,个个都异常振奋,准备奋勇死战一番。这样的部队蕴藏着惊人的潜力,甚至能够发挥出超常的战斗力——这是郭汜未曾考虑周全的事。 郭汜必须为他的失策而负责,但那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此刻的郭汜意气风发,催动麾下三千骑兵,发动了连绵攻击! 他将三千骑兵分为三个千人队,轮番冲击护卫皇帝的步兵方阵,可谓是极好的算计。 第一个千人队由麾下大将崔勇统领,率先冲向对方。 骑兵部队的最大优势在于速度,但被步兵方阵阻断后,他们的速度将会大大降低,甚至是停滞不前。为避免这种结果,崔勇并非是直接冲向中军的梁啸部,而是打算用弧线冲锋的方法,在造成最大杀伤的同时保全自身的实力。 因此,首先遭遇崔勇的骑兵的,乃是兴义将军杨奉的部队。 崔勇为军中猛将,素来一马当先,他身后一千名西凉铁骑,便是整整一千头嗷嗷嘶叫的狼! 吕布的并州狼骑天下无双,但并非是只有吕布的骑兵才能发动野狼一般的攻势,不过是并州狼骑的攻势更为汹涌,更为锐利,更难以抵挡罢了。 在杨奉军仅有的两百名弓箭手尚未放出第二波羽箭的时候,西凉铁骑已经冲击而至。 挡在最前面的步卒成为最早倒下,抑或是最早飞起的一批。汹涌而至的西凉铁骑将他们的阵型踏碎,将他们的身躯撞飞,将他们稀薄的防御狠狠刺穿,重重地踩在脚下! 两军接战处,无数惨嚎声响起,但大多是杨奉麾下军士——训练有素的西凉铁骑,即便是战死沙场,也绝少做出这等无用的呻/吟之举。 杨奉绝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冲锋,他的左翼便隐隐有了崩溃的趋势。 作为一军主将,杨奉自然知道应当如何去做,但如今时势不同,他身边已无猛将可用,便只有自己硬着头皮冲上去。若在两年前,杨奉大可大吼一声“公明何在”,自有猛将徐晃出马,替他取下崔勇的狗头,但徐晃早已于一年多以前投降梁啸,却不知梁啸此次入京,为何不带徐晃过来? 杨奉来不及思考,因为他已经和西凉铁骑面对面! “叛贼杨奉受死!” 崔勇大喝一声,挥舞大斧便是一式力劈华山。 杨奉连忙举枪格挡,“铿”地一声,虽然勉强挡开对方的兵器,但杨奉已经是双臂发麻。 自己不是崔勇的对手! 杨奉立刻明白了这件事,作为拥有贼寇觉悟的杨奉,第一反应便是逃跑,但是崔勇实在太过强悍,已容不得杨奉逃开。 崔勇所用大斧,可谓势大力沉,崔勇本身亦是身高超过八尺的猛士,虎背熊腰,在第一幅之后,便对杨奉展开了连绵的攻势,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杨奉暗自叫苦,却没有办法化解对方的攻势,每次封挡都感觉对方大斧如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胸前。十数合后,杨奉已经双臂酸软,眼见着就要拿不住铁枪。 “叛贼杨奉受死!” 崔勇再次一声大喝,仍是如第一式力劈华山那般,怒斩而至! 杨奉下意识地举枪去挡,又是“铿”地一声,杨奉手中一麻c又一轻,铁枪已经高高抛飞,当啷一声落在了一面盾牌之上,崔勇的大斧却不停留,从杨奉的左肩劈入,如同切西瓜一般将杨奉的身体切开,露出里面红色带着汁液的瓜瓤。 鲜血溅了崔勇一身,但崔勇眸中却露出了更加嗜血的杀意,仰天长啸,声色凄厉: “杨奉已被我斩,还有谁来送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目突阵 鲜血溅了崔勇一身,但崔勇眸中却露出了更加嗜血的杀意,仰天长啸,声色凄厉: “杨奉已被我斩,还有谁来送死!” “不好!” 在中军的梁啸听见另一侧崔勇的呼号,心中顿时一沉。 杨奉死了? “雷公,胡赤儿,快快去左翼稳住阵型,务必斩杀崔勇,不然我军危矣!” “可是老大”胡赤儿面露担忧。 “我身边有胡大,敌人不能奈我何,快去!” 梁啸低喝道,胡赤儿不敢有违,和张雷公共驾一匹神骏的战马,飞速向左翼方向驰去。 相应地,梁啸身后补进一名骑士,骑士满面虬髯,一道深刻的伤疤从额角至下颚,在阳光的照耀下,血红的色调狰狞可怖。 那人正是胡大,自从刺杀樊稠之后,除了刺探李傕军情报,在胡封身边便再无价值。因此在李傕c郭汜停战之后,胡大便秘密地潜回了梁啸身边。 “阿大, 此战我军胜算如何?” 梁啸虽是早已指挥过几场战役,但每逢战事,还是不能做到指挥若定笑谈中。 胡大伸出手掌,正手伸开五指之后,又是反手一比,意为五五开。 梁啸心中稍定,又问道:“胜算何来?” “张绣!若张绣能把握时机,则胜算自来,若张绣没有这个眼里,我军便只有落败。” 胡大的声音一如往日般冰冷,但他所言,也的确与梁啸的想法相合,便让梁啸更多了一分担忧来。 张绣能把握好时机吗? 梁啸不敢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张绣的身上,他在想别的办法。 说话间,崔勇的千人队已经从左翼的边缘狠狠割裂,顺着预设的弧形轨迹,又杀向梁啸所在的中军。 尽管极有可能将崔勇此人击败,但梁啸却不愿在此重要的时刻去将精力放在与崔勇的单挑上,他在马上不住思索,思考一个能够让他增加胜算的办法。作为虎贲中郎将,梁啸不得不思考的一个问题是,若是张绣打算在勤王军与郭汜拼个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他又能怎样? 不知不觉中,梁啸已经来到了贾诩的身侧,这个身材矮胖的毒士依旧是眯着眼睛观察战局,突然开口道:“将军何不奏请天子,赏赐立功将士?” 经贾诩一言提醒,梁啸茅塞顿开,打马到小皇帝身边商量几句,便命身边的亲卫齐声呼吼:“天子有命,此战之后,死者赏百金!生者连升三级!” 及至此时,郭汜有两个骑兵队已经压上了战场,护卫皇帝的步兵大阵也已隐隐到了崩溃的边缘。 听到这句话,原本不敌的将士们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杀向西凉铁骑。 他们或许没有一面完整的盾牌,或许一个伍都凑不全一身札甲——毕竟是作为山贼出身的杨奉部步卒——但他们却有了足以为明天而奋斗不息的理由。 战死者赏百金,这是足够他们的父母妻小不事劳作c安稳度过一生的庞大资金了! “杀—杀—杀!!” 步卒们呼啸着向西凉铁骑发动猛攻。 这种自杀式的搏击亦令西凉骑兵赶到胆寒。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西凉铁骑也许骑术高超,杀法犀利,但毕竟并非手刃千人所淬炼出的魔鬼之师。 没有人会面对死亡而不感到恐惧。 而这群装备散乱的步卒,恰恰是能够超越这种恐惧的人,但却令西凉铁骑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驻马在战场彼端的郭汜,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是时候出手了! “杀散乱军!抢回天子!” 一千人骤然发动,化作一个锐利的锋矢,无声地冲向战场。 这一千骑投入战场之后,使得原本势均力敌的形势骤然发生变化,在一千名西凉铁骑的攻势之下,这些原本四处流浪c占山为匪的步卒顿时乱了阵脚。虽有屯长和军侯竭力保持阵型,但这一层薄薄的防御又如何会阻碍西凉铁骑的脚步! 虽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这种西凉铁骑的无声冲锋所带来的震撼,却让他们感受到真正的绝望。 那是一种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冰冷,虽在喊杀喧天的战场,虽然周身遍染鲜血,伤口火辣辣地疼痛,但铁骑到来之时,一切都似乎已经停滞,唯余那雪亮的环首刀所带来的冰冷,沉重的马蹄声所带来的压抑! 已经退入虎贲卫士圆阵中的梁啸,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御辇中的小皇帝虽然不谙军事,但也已看出战场上已经是西凉军占尽优势,只怕再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联军便会落败。 关心战局的小皇帝刘协不顾皇后的劝阻,下了座车来到梁啸身后。 “梁将军,我军可有获胜的希望?” 梁啸此时正心忧战场局势,并不知是皇帝发问,他心情烦躁,没好气地道:“不会自己看啊。” 接着便立刻有一声呵斥:“梁啸大胆!天子屈尊问你,尔竟拒而不答,该当何罪!” 梁啸这才扭头去看,见小皇帝脸色微红,似有囧迫,小皇帝身边的杨琦却是满面怒容,显然在为梁啸冒犯皇帝而生气。 梁啸早就对杨琦不喜,当下黑着脸道:“我军已处劣势,然尚有一千精兵,可为生力军,胜负之数,是未可知也。杨侍中如此关心圣上,要不要我派人拿一柄刀来,杨侍中也要上阵杀敌吗?” 杨琦脸色一黯,自知武艺不佳,对于梁啸的刁难,只能无言以对。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郭汜已经统领那一千名最精锐的西凉铁骑,凿穿了步兵大阵,冲到了虎贲卫士的圆阵之前! 而处在圆阵边缘的梁啸和刘协,距离西凉铁骑的距离也已经不到百步! “请陛下速回御辇中,贼军势大,恐有羽箭射来。” 梁啸身边早有军士劝道,然小皇帝却是倒竖双眉,用尚显稚嫩的嗓音道:“诸位皆为守护朕而战,朕怎能临阵退缩!告诉郭汜,朕就在此处,若是他有胆魄,便任凭铁骑冲来,任凭羽箭射来!朕与诸将士同在!” “陛下威武!陛下万岁!” 虎贲卫士中想起欢呼,众军士皆是大受鼓舞,早有嗓门儿大的吼道:“皇帝陛下便在军中,郭阿多安敢来犯!” 郭汜听到这话,的确是有些犹疑,然他麾下的校尉李大目却不会犹豫。对于李大目来说,小皇帝的权位距离他太过遥远,他领军直冲过去,若小皇帝不死便了,小皇帝一死,自家主公自可去当皇帝。自从玉玺失落,谁还认小皇帝是正统? “杀啊!!” 李大目一马当先,冲向了虎贲卫士的圆阵。 于阵法方面,李大目虽不精擅,但自家也是从黑山贼中过来,知道骑兵攻击圆阵的话,便只有集中力量攻其一点。西凉铁骑挟破阵之势前来,正好一鼓作气,击败这些“大而无用之徒”! 郭汜在骑马队中,见李大目不知好歹,已经冲上,知道收势已来不及,咬了咬牙,指挥后面的骑兵一齐冲杀过去。 面对西凉铁骑的冲锋,梁啸早有准备,但令他想象不到的,是李大目的再次出现! 李大目! 梁啸咬了咬牙,忍住上前与之搏杀的冲动,从马鞍后的背囊中取了一支投枪,双眼紧紧盯着西凉铁骑前端的李大目,默默计算着距离。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梁啸猝然发难,一甩猿臂,投枪破空而出,撕裂着空气飞向冲锋在前的李大目。 现在梁啸的投枪却非做黑山贼时的仓促制作,而是请工匠打造,长可四尺,若是力道充足,可以贯穿一人一马! 就在梁啸掷出投枪的一刹那,李大目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心悸。也就在下一刻,他无声地顺着马鞍滚下,倒挂在了马腹之下。 藏身马腹这一招,他李大目也终于学会了! 间不容发地,投枪刺入战马的脖颈,又带着一抹血珠子从中穿出,继续飞向前方,李大目身后的骑士猝不及防,被投枪射中小腹,惨叫一声从战马上滚落,接着李大目只听到一阵马蹄踏碎骨骼的声音,那骑士旋即没了声息。 李大目虽侥幸逃过一命,但他的战马却已注定要死,李大目再次翻上马背,趁着战马尚未倒地而毙的瞬间,从马背上腾空跳起,落到了身后那个倒霉鬼的战马上。 李大目由衷地感激这个替他受死的人,但感激是次要的,李大目现在所想的事,乃是如何保全性命。 因为虎贲卫士阵中,还有梁啸! 这个曾是他的少头领的年青人,后来成为了他的仇人,仇上加仇,已经是非难辨,不可消融! 可李大目的武艺却是不及,自然无法像梁啸一样每每寻对方的晦气,但今日他胜在人多势众,不信就结果不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头领! “嘭”地一声,西凉铁骑猛然撞上了虎贲军的圆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北地枪王 “嘭”地一声,西凉铁骑猛然撞上了虎贲军的圆阵。 数名身着重甲的虎贲卫士被撞飞,再狠狠地落在身后的草地上,吓得周边的宫女一阵惊呼。 与之相应的是更多的西凉铁骑被虎贲军的长矛斧钺所阻,纷纷折戟。这些西凉铁骑堪称精锐,但以骑兵冲锋重甲步卒,本来便是愚蠢之事。若非是西凉铁骑久经战事,而虎贲军却是一群没有见过血的兵娃子,梁啸已经就可以凭着五百重甲步卒来击败郭汜了。 但此战的关键因素便是,西凉铁骑久经战事,而虎贲军却只是一群没有见过血的兵娃子! 新兵即便是久经训练,也难以在初战时达到与老兵相同的战果。虎贲军的确精锐,但他们经验不足,没见过血,尤其没见过战场上杀人的血! 因之先前出于保护皇帝御辇的需要,梁啸将虎贲军士布成一个圆阵,阵中圈着的是皇帝皇后c百官公卿和宫女内侍们,所以梁啸只能在靠近战场的一侧,布下两道稀疏的防御。 他兵力不足! 虎贲卫士装备精良,身材高挑,容貌俊美,但是最关键的是,人数不足! 经过梁啸数十日的整训,他们的确是比往日强悍了许多,但是面临嗜血的西凉铁骑,又兼人数为少,他们能抵挡铁骑几多时刻? 很快地,在李大目的鼓动和郭汜的支持下,十数名西凉铁骑突破了虎贲卫士薄薄的防御,冲向了圆阵当中慌乱的人群! 虽然梁啸让胡大和锐门弟子出手,旋即补上了圆阵的缺口,但那十余骑已经冲了进去,圆阵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惊惶一片! 小皇帝脸色发白,却还是咬牙站在原地,不肯退后,面对冲锋而来的西凉铁骑,侍中杨琦“噌”地拔出佩剑,挡在了皇帝身前:“圣驾在此,尔等宵小之贼,安敢欺君!” 西凉铁骑却是嘴角拉出狰狞的冷笑,皇帝他们杀不得,这个小官还杀不得吗? 终于意识到不妙的杨彪和伏完等人,努力将小皇帝拉开,然杨琦却只能立在当场,以孤身一人,对抗破阵而来的十余名西凉虎狼! “杨侍中——杨侍中——” 小皇帝奋力呼喊,杨琦却始终不曾回头,面对着即将到达面前的西凉铁骑,杨琦长剑一挥,直刺过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杨琦的身躯犹如断翅之鸿,被铁骑高高撞飞,又轻飘飘地落下。 小皇帝不顾危险,挣脱杨彪和伏完的束缚,奔到杨琦身旁,抱住了杨琦已满面鲜血的头颅。 “杨侍中,不要死!你不要死!朕需要你!” 然杨琦却是面带微笑,虽然喉间还在不住咯血,仍一字一顿地道:“圣圣上保重梁将军赤胆忠心望望陛下” “不!杨侍中!” 小皇帝仰天长嗥,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流出,他虽多年颠沛,但直面死亡却是少有,似今日这般被他看重的人在他面前死去,尚是头一遭。 你放心,杨侍中,朕要做一个好皇帝,方才不负你的期望。 朕,高祖后裔,光武子孙,将成为一代明君,使天下免于兵灾之苦! 刘协在杨琦的尸体前暗暗发誓,等到猛然警醒过来,意识到那十余骑铁骑的危险时,但见百官公卿中凡有佩剑的都已经拔剑而出,怒视着那十余骑。 刘协所信赖的梁啸,更是早已抽出了所配的环首刀,跨上一匹战马冲了过来。 那十几名骑兵根本就不明白,为何方才还乱成一团的百官公卿在下一刻突然变得不怕死了,他们也许是文弱书生,也许是文武兼修,也许是曾经是从剑术名家的练家子,但他们无一例外地拿起了能够拿起的武器,死死地盯住这十几人,或明亮或黯淡的眸子中,俱已燃烧器了熊熊怒火。 方才还是温顺的绵羊,为何此时却如此可怖? 他们还未能思考出这个答案,梁啸已经在身后发出一声暴喝: “逆贼受死!” 几乎同时,百官公卿们齐刷刷地吼道:“逆贼受死!” 梁啸和公卿们同时发动了攻击! 一方是愤怒却武艺不精的人群,另一方却是手持宝刀的猛将杀手! 西凉兵在此刻方寸大乱,在梁啸和公卿的夹击之下,很快就伤亡过半,他们在死亡之前甚至都不能明白,这些人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才可以如此决绝地向他们发起反击? ——最后一个西凉兵士死得最惨,据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史官说,他是被众人剁成肉泥的。 梁啸配合百官公卿清理掉了冲进圆阵中的十余人,但负责守卫的虎贲军压力却是越来越大。胡大与那十名锐门弟子补上缺口之后,的确是杀法犀利,接了一时之危。但胡大等人俱是不着重甲,况没有盾牌作为防御,虽是攻击力奇强,防御力也差。在西凉铁骑的数量优势之下,十名锐门弟子很快就折损了一半,胡大本人也是受了两处战创。 “尼玛!吹号!吹号!” 梁啸怒而下令,痛惜部下死伤的虎贲中郎将,很是恼恨张绣为什么还不出兵。 但张绣不出兵,自有他不出兵的理由。 因为张绣有一个作为骑兵将领的觉悟,他在观察战机,他始终在等候时机成熟的那一刻。 那就是步兵大阵完全溃败,西凉铁骑与步卒纠缠得难以分开,而郭汜本人又被虎贲卫士所缠住的时刻! 就在此刻,圆阵处号角声响起! “告诉他们,究竟谁才是西凉铁骑!” 张绣挥动银枪,一马当先地冲出密林,而在他身后,则是五百名养精蓄锐,摩拳擦掌的西凉铁骑。 同为西凉铁骑,张绣麾下的这五百人却不似郭汜的骑兵那般用环首刀,而是使枪。 枪,为百兵之王! 而他张绣,亦是年轻时便闯出名头,是西凉军中盛传已久的“北地枪王”。 如同郭汜的亲卫骑兵一般,张绣的这一支骑兵也并未发出声响。 两年前梁啸所言的闷声发大财可谓是十足的远见,因为在此后数十年,天下间最精锐的人马发动冲锋时,都习惯用沉默来给对方以死亡的压抑! 须臾,郭汜已是发现了密林中冲出的一支骑兵,他始才想起张济的侄子,猛将张绣率领五百骑兵护卫圣驾,他竟然忘了! 战前的疏忽,令郭汜笃定了胜局,也因为他的疏忽,夺走了他将要触摸到的胜利之果! 但直到两军接战,郭汜才明白张绣的骑兵与自己的骑兵不仅是武器装备上的差别。 张绣的枪很快,张绣麾下骑兵的枪也很快,快到郭汜的骑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一枪破喉,扑地堕下马去,被骑兵的滚滚洪流踏成一滩肉泥。 在自己这一边被第一次凿穿之后,郭汜知道取胜已经成为不可能,虽然遗憾,却也只能下令撤军。 先前杨奉c董承等人的步卒,乃至于梁啸统领的虎贲卫士,都因为机动力问题而无法追击郭汜的这三千铁骑。但张绣的五百骑兵却拥有更好的体力,或者是他们的战马比郭汜的亲军更加精挑细选。 这场追击战的结果以追击而告终,但伊始发动追击的郭汜在最后被张绣追击百里,三千精兵仅余百余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西凉联军 在张绣率军追击郭汜败军之时,梁啸也命人收容败军,就地掩埋战死者的尸体,若有重伤者,也只能补上一刀,结果了性命。眼下他们缺少粮秣,军中更无多少医官,若是将这些重伤兵带着,终究是个拖累。更何况这些出身贼寇和西凉流浪军的兵士,并不为梁啸所重。 一番交/战下来,原本的杨奉部几乎全军覆没,杨奉本人也为崔勇格杀。但在胡赤儿和张雷公联手格杀崔勇之后,梁啸便用崔勇的人头轻易收拢了杨奉部的败卒。原本从董承处分军为二的两部亦是损失惨重,眼下董承的可用之兵已经不足五百人,梁啸将所部步卒与杨奉部的整合混编,也不过八百人而已。 之前数量四千余人的联军部队,此刻只剩下一千三百人,还大多带伤,可见此战虽小,却是亦足惨烈。 护卫皇帝的虎贲卫士,情况则稍稍好些,战死数十人,在处死了重伤兵之后,能拿起武器作战的尚有四百三十余人。 及至日头西斜之时,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梁啸明日收拢那些无主的战马,也凑得了八百之数。只是这八百匹战马不能给那些百官公卿骑乘,只能全部用来武装他麾下的将士。 梁啸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营帐,却见到小皇帝伫立在一具坟冢之前,久久不曾离开。 梁啸迈步走了过去,那坟冢上草制的木牌,写的便是“大汉杨琦之墓”。 “皇上,死者长已矣,生者当自强。”梁啸拍了拍皇帝的肩头。 “梁大哥”刘协转身抱住梁啸,开始了低声的啜泣,“我好没用就连杨侍中也为我而死我真的好没用” 梁啸不禁心中黯然,小皇帝自幼便为礼仪所教,知道什么是君王威仪,以致在哭泣时,都是下意识地压抑。 “陛下,你说的不错,杨侍中是为你而死,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为你而死?” “为什么为我而死”小皇帝微微一怔,便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为他而死?因为君权神授,天人合一?因为他是真命天子,所以杨琦理应为他而死? 小皇帝心中旋即闪过这个答案,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梁啸微微屈膝,视线正与这位少年天子平齐,“那是因为,你正是能够给众人希望的人啊。陛下,请你记住,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都不要丧失希望。正因为你的成长和进取,所以才有更多的人聚集在你身边,为你纳言献策,效死沙场。大家团聚在你的身边,正是因为我们在一同为着天下的目标而奋斗。 “作为天子,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小皇帝用力地点了点头,虽然这写话他此时尚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知道梁啸是在告诉他,唯有他不放弃,众人才会聚集在他身旁,不懈奋斗。 ——作为天子的使命即是如此吧。 “好啦,我们回去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嗯。” 就在暮色蔓延天际之时,梁啸拉着少年天子的手,缓步向行营的方向步去。 也许过了今天,小皇帝便不再是小皇帝,而应当成为少年天子了。 少年天子刘协,难道不是吗? 虽然刚刚才击退了郭汜的人马,但一来己方损失惨重,二来一直负责警戒的张绣部又因追击郭汜尚未归还,梁啸便将斥候探马远远撒开,以防不测。 孰料入夜子时之后,还是有一支大军接近了行营。 斥候的回报和张雷公的大嗓门将梁啸从梦乡中拉醒,他立刻分派人手布防,但那支大军似乎乃是骑兵,速度异常地快,在梁啸尚未整军完毕,便已到了三里之内。 梁啸只能让虎贲卫士再次结成圆阵,护卫皇帝和百官公卿,却将战马放到圆阵之外,若是有敌人大军冲来,便格杀战马作为第一重壁垒。 但稍候胡大的一句暗示,却让梁啸安下了心。 不久,一支两百人的骑队率先进入众人的视野,为首一将高擎火把,大声呼道:“山阳满宠,奉命前来迎驾!” 梁啸不由吁了口气,满宠既来,那聂文c徐晃两部,想来不远矣。 听到满宠的呼喊,少年天子亦是松了口气,但满宠其名,他与百官公卿从未听过,是以并不敢放松警惕。 梁啸打马而出,在阵前喊道:“伯宁无恙乎?” 另一边也立刻辨认出梁啸的声音,满宠身后的两百骑士纷纷喊道:“大督帅!” 满宠的声音也尾随而至:“大人无恙乎?天子无恙乎?” 听闻有军士称呼自己为大督帅,梁啸再无疑心,高兴地向皇帝道:“陛下,援军来了,我军无忧!” “好!好!好!” 兴高采烈的皇帝c手舞足蹈的公卿和因前番惊吓过度而抱头痛哭的宫女们,乃至于心中大石落地的梁啸,都未察觉皇帝身后的那个矮胖的身形,此刻仍是异常冷静。 “山阳满宠,满伯宁”贾诩眼中厉芒一闪,“不料竟是曹操出手,可是梁啸你究竟和曹操是什么关系?这个乱世之奸雄,看来也需要重新估量了啊” 其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支骑兵队伍出现在眼前。这队骑兵数量六千人上下,人人头戴翎羽,是为大督帅梁啸手下仅有的一支轻骑兵,唤作雁翎骑。 “末将来迟,请大督帅恕罪,请天子恕罪!” 聂文的请罪并非以天子为尊,而梁啸也不以为意,百官公卿却是敏感,立刻指责梁啸结党营私,欲图不轨。 少年天子却是笑道:“聂将军忠于自家主公,有国士之风也。” “徐将军领一路苍头军,正在二十里外,一个时辰后可到!” 骤然得到大军庇护的天子行营,众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先前那种战战兢兢c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去不回,少年天子甚至出言道:“值此幸事,我等便连夜拔营,迎上护驾大军如何?” 天子既出此语,群臣纵然疲累,又焉有不从之理? 于是,在一片天子圣明,陛下万岁的欢呼中,天子行营缓缓拔寨,在雁翎骑的护卫下向东逶迤而去。 不久之后,兵败逃归长安的郭汜听到了一则消息: ——天子已下密诏给兖州曹操,要他到洛阳来迎驾。 说起曹操,这个人是往年反董卓派的急先锋,在东方诸将中,他是极富用兵能力和忠于汉室的人物。天子一旦落入曹操手中,接着发下“讨伐长安逆将”之诏书,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郭汜和李傕确实有过劫掳天子和公卿为人质的恶劣行径,因此,一有机会就会遭到讨伐是意料中事。 陷入恐慌的郭汜立刻找到了昔日的同伴,说出了他的想法:“在天子为曹操所夺之前,由我们合力夺回如何?所幸天子队伍尚未到达洛阳,我们出动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必然可以追上!” 郭汜上次因轻敌而致的惨败让他痛彻心扉,是以虽然在兵力上拥有绝对的优势,他还是觉得小心为妙,不能弄险。怀有如此想法的郭汜,遂向过去水火不容的李傕和张济呼吁合作。 这三个人都不愿意看到天子落在曹操手里,也就是说,他们的利害关系是完全一致的。也许张济觉得有自己的侄儿护驾在侧,天子无论如何不能脱出弘农郡,但侄儿张绣虽然作战勇猛,也只有五百骑啊! 究其实,这则所谓的可靠消息,不过是因为百官公卿因曹操麾下满宠的到来而引起的一片猜测罢了,这种猜测被以讹传讹,变成了皇帝密诏曹操迎驾,此举令西凉军的首脑,李傕c郭汜c张济三人胆战心惊,但张济的侄儿张绣却并未感受到丝毫的不适。 盖因张绣跟随圣驾左右,知道皇帝此时甚至连东归洛阳一事都没有明确表态,又何来曹操迎驾之说? 然于长安的西凉军诸将来说,追击天子行营却是刻不容缓之事,倘若曹操已由兖州向西出发,前往迎接圣驾,情势就将大为不妙。 “我们不能等全军都准备妥当才出发,这样会来不及的。哪个部队准备完成便先行出发,分批而去,绝不可耽误时间!” 军中以董卓旧属的西凉军居多,他们大多擅长骑术,将军们因此将战马集结起来,组成轻骑兵团。比起脚程缓慢的天子队伍,长安三将之军队,在机动力上超出许多。 凉州轻骑兵团,在渭水南岸的黄土地上扬起滚滚沙尘,一路往东方奔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故秦函谷关 三方的联军率先出发的有近三万人之多,其中以张济的部队编制最为完整,所以调动起来异常快捷,占了其中的一万两千人。这还是张济顾忌自家侄儿在天子行营之中,实力有所保留,否则,纵是发动两万大军第一时间追赶过去,他也行有余力。此外,郭汜由于兵力最众,亦是发动了一万人一千人的队伍。相应地,先前权势最盛的李傕,此时却最为凄凉,仅有七千人参战。 但这三人绝然想不到的是,天子行营竟然在抵达弘农之后,并未东行,而是驻扎在弘农县城,昔日的函谷雄关里,等候他们的到来。 弘农县,即故秦函谷关。这里是华夏历史上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曰“函谷”。这里曾是万马嘶名的古战场,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 此地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乃是东去洛阳,西达长安的咽喉。因之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自周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而此关的神奇之处,更在于成关近千年间,从未被正面攻破过。 三百年前,汉武帝将函谷关东迁至新安处,这座原有的关城则改作了弘农县。三百年下来,这里虽然早非当年的戒备森严,但在天子行营抵达之后,却立即对关城作出了部署。 因之多年荒置,关城的城门和城垛已经有不少损毁,关外关内,也已有许多人聚居的群落,作为弘农郡的郡治,主要的建筑都在关内,但集市c民居一类,却都在关东关西处。 拥有再次击退西凉军觉悟的梁啸等人,甫一入城,便下令关西的所有人迁居到关东。梁啸给了他们两天的时间,伊始之时他们尚还不愿,但一来人口既少,二来畏惧那些凶神恶煞的苍头军士真的大开杀戒,到了第二日便络绎不绝地穿越关城,来到关东临时搭造的窝棚居住。 之后梁啸更是派人将民居推倒,拣了其中的砖石c梁木之类,运到关城之上。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之后,梁啸还和徐晃一道,来到了关城内的府库,查看守城兵器。 作为昔日的天下第一雄关,函谷关府库中必然有许多的城防器械,而汉武帝时国力鼎盛,在新安建造新关的话,也未必看得上这些府库中的积存,说不定这里便有几百年前留下的兵器。 函谷关的府库比通常的关城要大很多,府库中除了一些兵粮之外,便是兵器库了。兵器库是二十间石板库房,在大门隆隆打开之后,便是一阵干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公明以为,这库房中可有惊喜?”梁啸突然笑了,在打开这间异常宏大的兵器库之后,梁啸的心底就已经升起了希望。 徐晃却是有些木讷:“惊喜?呃也许有吧。” 早有苍头军士上前,将二十间库房的大门逐一打开,梁啸和徐晃迈步走去,都是忍不住地两眼放光。 “铁蒺藜铁菱角滚木礌石狼牙拍拒马刀车还有” 一路行去,伊始时梁啸尚能认得许多兵器,但到了后来,他便有些支吾。 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兵器,梁啸眼花缭乱不说,更重要的是,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迷茫。 自家在看电视的时候,可是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多的守城器械,之前跟随曹军攻城,攻守的兵器都是见过不少,却不似这般繁多。 难道说,这些东西,真是先秦时代留下来的? 铁蒺藜c铁菱角一类,可以顾名思义,乃是抛洒在敌军进军要到上专门扎伤马蹄c截杀骑兵的小兵器。若是对方愚鲁得紧,也能对步卒造成伤害。这一类东西在各种小说和电视中见得多了,梁啸也不以为怪,只是因了年代久远,这些铁蒺藜和铁菱角大半都已生出斑驳锈迹,却是要派人来整理一番,方能派上用场。 滚木c礌石之谓,统称为檑具。檑者,抛掷杀敌之器具也。“檑”字起源于周,本音乃是一个“抡”字,即伦凯胳膊扔出去,久而转音便为“檑”。这些渊源梁啸并不知道,但这些东西也是见惯了的,只是惊异于滚木的尺寸比想象中大过很多。这些檑具虽然木料已经有了腐朽,铁钉铁刺也已生锈,但这东西并非刀剑那样,需要精心呵护才能使用,到时候搬上关城,望着攀城的士兵推下去,杀伤力还不是和崭新的一样? 再有便是狼牙拍,这东西的原理和苍蝇拍类似,也是拍死之意。但狼牙拍上镶嵌的乃是尖刀利刃,据徐晃所说,狼牙拍使用之时需将吊索吊起,再对着云梯狠狠拍下,定能杀伤不少敌军。但吊索大多腐朽,关城上可供吊索运转的木轴也已大多不存,梁啸倒是觉得这个狼牙拍可以和滚木一起使用,虽然是资源浪费,但总比不用少浪费一点。 另外几种兵器,梁啸却是大多不认得,徐晃读过兵书,约略有些了解,也不禁大奇道:“晃从书中得知,有塞门刀车c行炉,本以为已经失传,却不料今日见到。” 这两般兵器,也可以顾名思义地理解。“塞门”是为用途,“刀车”是为器械。塞门刀车,便是一种两轮车,车体与城门大致等宽,车前固定有木架数层,固定尖刀若干。车辕偏长,敌人若是攻破城门,便可使兵士猛推刀车,塞堵车门。 听到了徐晃的一番讲解之后,梁啸恍然大悟,见刀车前的木架多已朽坏,连忙让张雷公去叫工匠来修。 至于行炉,则可以通俗地理解为“会行走的炉子”,也就是四脚安置车轮,可以推行的意思。炉子大体是用青铜所铸,可以在其中煮熬铁水c滚油,甚或是热水亦可。因之下装四轮,推行便捷,便可四处救急,关键时刻也能连着炉子一块儿推下去。 将府库点查一番之后,梁啸惊讶于兵器库中的器械众多,徐晃则是觉得,有了这些兵器襄助,自家守卫函谷关便能事半功倍。 步出府库时,梁啸和徐晃两人正见到左髭丈八正组织人手拆掉关西的房屋,将木石运往关上。梁啸突然问:“可有投石机?” 徐晃微微一怔,旋即答道:“关城上有十架抛石机,但大多损毁,只有四架可用。” “嗯,还有四架呢。”梁啸轻轻点头,“若是给你两部的兵力,能坚守函谷关多久?” 徐晃略一思忖道:“若敌军三万之众来攻,徐晃敢歼灭其于关下,若敌军十万之众来攻,徐晃敢为主公当之!” 次日,梁啸就召集全军,申明除张绣的铁骑军和虎贲卫士之外,所有将士皆听命于徐晃。虽对梁啸此举各有不解,但在梁啸的一力坚持之下,也无人敢对此提出质疑。反而是徐晃对梁啸一而再c再而三的看重大为感激,宣誓一定保得关城不失。 实际上,他们的时间并不算多,仅仅在三日之后,作为三军先锋的李大目就来到了关下。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西凉军的联军在弘农以东十三里那个唤作曹阳亭的地方,追上了天子行营,但此时的时势早已变化,不知战斗的结果究竟如何? 自杨琦死后,小皇帝的确少了懦弱,多了担当,抵达弘农之后,大臣们都劝皇帝去东面暂避西凉军兵锋,毕竟这些虎狼之师在他们心中造成的恐惧,并非数日间便可以消除。但小皇帝,不,是少年天子却坚持留在了弘农,也就是函谷关。 少年天子为不使梁啸束缚手脚,便赐以梁啸“行大将军”的官职,虽然是个代理,但这个代理来头太大,纵是太尉杨彪也不敢轻视。同时,少年天子宣称,自他刘协以降,关中公卿百官c将士臣僚,皆听命于大将军梁啸。群臣对此虽有不满,但他们大多忠于天子,知道这只是战时的权宜之计,便也不做过多纠缠。 而实际上,梁啸在函谷关拥有了左髭丈八和徐晃的两部兵力,再加上虎贲卫士和先前收容的白波败军,总兵力已近两万人,在函谷关内,可谓是决定性的力量。好在梁啸并无异心,不然杨彪的担心,只怕成真。 昔日董卓c李傕等军阀把持朝政的局面,真的希望是一去不复还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意兴阑珊 李大目作为郭汜的急先锋,来到关城之下,发现城楼上高高飘扬着“汉”字大旗,已是明白了一切。但他不明白的是,关城之上的兵力,看起来并不亚于千人,小皇帝,或者是说他的少头领梁啸,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再次收拢了如此多的军士? 上次一战,天子行营可谓是元气大伤,既然如此,他们又是怎么做到,怎样将关城修葺一番的? 李大目对自己的力量有足够的信心,只要不是遇上超一流的猛将或者少头领,他都会选择进攻,但他也非不知好歹之人,以轻骑兵攻城,实是最愚蠢的自杀行为。 因此李大目退军十里,当道扎营,等候大军的到来。 长安三将的联军速度不慢,第二日便与做先锋的李大目会合,当下合兵一处,朝关城杀来。 三万名骑兵立在关下,从关下的峡谷一直向西蔓延,直到模糊难见。这些骑兵虽不适合攻城,但是齐刷刷地摆到城下,亦能散发出一股令人心颤的威势。 梁啸此时正与杨彪并肩立在少年天子的背后,皇帝刘协则是挺直了身子,怒视着关下的骑兵。 “小张将军可在?”少年天子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末将在。” 张绣应声而出,心中却是忐忑。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叔父明明是派自己护送皇帝,他自己又为何要联合李傕c郭汜二人,联军追击? “张将军为何伙同李傕c郭汜二贼,意图谋逆?朕以为张将军素来忠义,此番或是为奸人蒙蔽,小张将军当城头劝谏一番,张将军若是能悬崖勒马,尤未晚矣。” 少年天子的这番话咬字清晰,嗓音甚是悦耳动听,但就是这寥寥数语,却让张绣觉得如芒在背。 天子的话也没错,叔叔此前并无谋逆之举,为何此刻要和李傕c郭汜二贼一同前来? 所谓悬崖勒马之语,倒也字字珠玑,只是张绣却有些不信,为何小皇帝数日之间,便如此明睿了。 “天子之意,是请张将军上城头与骠骑将军答话。” 不知什么时候,贾诩跟到了张绣的后面,轻声提醒。 张绣立时醒悟,“嗵”地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天子放心,臣立刻呼唤叔父出来。” 说罢张绣就走上女墙垛口,望着关下“张”字大旗的地方喊道:“叔父可在——” 张绣接连呼唤三次,城下骑马队中才缓缓走出一骑,那人身形矫健,正是张济。 “叔父在上,为何被李c郭二贼教唆,误入歧途?” 张济面对侄儿的质问,心中五味杂陈,旋即派人喊话:“风闻天子欲诏曹操勤王,曹操阉竖之后,心怀不轨,若天子与其遭遇,必定有所险危,臣等放心不下,特此赶来救驾。” 这番话倒是噎住了不善言辞的张绣,但张绣也是明白人,哪能听不出自家叔叔的意思? 张济这分明就是在说,恐怕被曹操控制了天子,召集山东诸侯讨伐他们凉州系的军阀罢了。 少年天子却在张济身后冷哼一声:“此救驾耶?此劫驾耶!” 不待张绣争辩,嗓门奇大的张雷公已是吼道:“此救驾耶?此劫驾耶?” 张雷公也明白少年天子的揶揄讽刺之意,但这句话从他口中传下去,却是变了些味道。揶揄讽刺少了,却更多了质问之感。 关下众骑士隐隐有些骚动,许多人交/头接耳,都开始怀疑三位将军的军令。 按照之前所说,他们这次是要打倒劫持皇帝的杨奉c董承等人,保护皇帝返回长安,可此刻皇帝竟然正在城头,责问西凉军将。 此救驾耶?此劫驾耶? 不少士兵都已陷入了迷惘,更有甚者,心中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冒犯天子,可是大罪哩! 李傕c郭汜两人,也都是心中焦急,不料小皇帝竟然不往东逃窜,而是令军士守住关卡,这却不好办了。若是强攻,那谋逆的罪名就要安在自己的头上,可若是不打,又怎能任由曹操那厮将皇帝带走! 正思忖间,关上那个嗓门大的军将又吼道:“大将军有令,尔等放下兵器,交/出战马,退出五里,便可认定忠臣,便是救驾,如若不然,便是心怀不轨!便是劫驾!” 此言既出,关下顿时炸了锅,关上张绣c杨彪等人也是急了眼,纷纷说道:“大将军此举,何异于将对方推上谋逆大罪?” 梁啸却是咧嘴一笑:“这些嘴皮子功夫谁不会耍?李傕c郭汜二贼,狼子野心,谁不知道?他们现在陈兵关下,若非劫驾,难道是要护送陛下东归洛阳?我梁啸不过是将话挑明了说,这等关西叛逆,早一日是死,晚一日也是死,不如就让他死在这函谷关下,也好过再祸害三辅百姓!” 这番话虽未直指张济,但张济此番与李傕c郭汜同来,梁啸方才所骂,只不过是没提张济之名而已。一旁张绣听闻,已是脸膛发热,尽为赧然之色。 然贾诩却独与众人不同,开口问道:“如此说来,大将军乃是保驾的忠臣咯?” 此言既出,杨彪等对皇帝和汉室死忠的一派,又齐刷刷地望向梁啸,那些目光中有信任,但更多的却是怀疑。 梁啸便是保驾的忠臣么? 梁啸心中打了个突,有感于贾诩问题的犀利,缓缓答道:“梁啸此人,此番促成圣上离开长安,说实话,是私欲大于忠诚。然圣上以诚待我,我必不负圣上。我于此函谷关驻军扼守,有擅起兵祸之嫌,但梁啸扪心自问,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圣上!李傕c郭汜二贼,残害生民,荼毒关中,诸位难道不知么?梁啸今日便把话放出来了,若有人不愿看到梁啸在此大开杀戒,梁啸自会派人送其出关!” 这番话掷地有声,虽然在许多人眼中乃是人心险恶之语,但贾诩却觉得梁啸这个直白到了极点。 梁啸,你看似胸无大志,却为何能说出这番话来? 撇开愣在一旁的百官公卿,梁啸转身过去,大手一挥,关上将士们已是握紧了手中兵器,作出临战姿态。 张雷公更是吼道:“战又不战,降又不降,尔等螟蛉小贼,究竟为何!” 这一声吼下来,已是令不少的西凉军将士萌生退意。就连李傕c郭汜c张济三将,也都心怀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李大目凑到郭汜身后一阵低语,郭汜旋即指挥本部人马后撤,须臾之后,郭汜部已经与大军脱离,万余骑士缓缓走马,往关西而去。 张济随后退走,李傕虽恨不得将梁啸和小皇帝碎尸万段,却是孤掌难鸣,只能引军退还。 关下大军既去,关上的百官臣僚都是松了口气。 防务自由徐晃安排,然梁啸却觉得心绪不宁,下了关城,自己找来一匹战马,便在关东的峡谷中随意走马。 李傕也是有那么一点智谋的,必定不肯甘心,郭汜和张济他并不了解,但郭汜心胸狭小,之前一败,也同样不甘心,至于张济,倒是难以估摸。 梁啸在旧函谷关的关下走马,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飞向了新函谷关,也就是在洛阳之侧,新安县的那个函谷关。 高顺,还有仓叔c小涵他们,想必都在那里吧。梁啸本以为此战高顺会亲自出手,但左髭丈八嗷嗷求战,徐晃虽有能力,却一直未曾得到表现的机会,高顺于是在抵达函谷关后,又引军退还。毕竟,洛阳东北的河内郡,眼下驻扎着比当年张杨棘手得多的段煨。此人先前乃是西凉军阀中的一员,但在大家都往长安中博取名利的时候,段煨却是向袁绍主动示好,在张杨死后,他便引军前来,成为了袁绍委任的河内太守。 段煨的兵马也不甚多,只有两万余众,但若是被他截断了退路,却是糟糕之事。 弘农关有瘦柴,有徐晃c有满宠,还有聂文的一部骑兵,想来应对这三万西凉军并无困难。然若是西凉军步兵随后抵达,数量又要比骑兵多上许多。昨日高顺派人送来书信,说会派青牛角取道河东,绕道远行,以为奇兵。 如此算来,这一仗若无差错,当能取胜,但梁啸却无胜利将至的喜悦。 他的确是有些意兴阑珊了,没有缘由地,或是说不知缘由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目夜袭 西凉军虽然退走,但徐晃初掌兵权,却不敢放松警惕,将斥候远远撒开后,又增派了夜间巡逻的人手。除此之外,他更是派兵“看护”关东的居民,其实说白了,是唯恐他们生乱,所以才派兵看押。 徐晃的有备无患,的确可以称得上英明之举,而梁啸的隐忧,也正在一步步地被证实。 夜幕已深,距离函谷关足有十里之遥的一个哨卡中,两名苍头军士正在相互瞪眼。他们是此次斥候部队中被安置在关外的哨卡,数量不可谓少,但也不是太多。只是临战数日,让他们对战事都满怀期待,谁料今日西凉军竟不战而退,顿时倒了他们这些骄兵悍将的胃口。 因了日间的退走,这两名苍头兵士一致认定西凉军畏战怯战,主将郭汜c李傕等人也是没有魄力的,若是似大督帅那般,当年以疲惫之师,拖住袁本初的大军,最后命高顺从背后狠狠给了袁绍一下,这才底定战局。在他们两人看来,这三万骑兵的战斗力不算太强,若是改作步卒攻城,想必是占不到一点便宜。 从心底轻视西凉军的这两名苍头军士,便因为熬夜而开始打起瞌睡来。好歹哨卡是在树上,他们也不易为敌人所查。 深夜子时之后,两人突然觉得一阵阴风吹过,竟是不约而同地醒了过来。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一队西凉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从树下的峡谷走过,队伍绵延百步,看样子竟是不下数千人。 他们夜里出动做什么? 一名苍头军士猛然想起,觉察到这支西凉兵可能是要去袭夺函谷关,不由有些心慌,脚下立足不稳,右脚一滑,惊叫一声,眼看着就要跌落下去。 另一名苍头军士连忙将其拉住,虽然避免了落到树下的命运,但那一声惊叫,却是为西凉军所察觉了。 “树上有人!放箭!” 一个屯长凄厉的嘶吼之下,数十支羽箭呼啸而至,顿时将树上两人射成刺猬。 “原来,西凉军也有些本事” 屯长嘴角闪过一丝狰狞,恶狠狠地道:“尔十三,带二十名好手前头探路,务必拔除哨卡!” “遵令!” 浓重的夜幕之下,李大目的三千前锋,悄然接近了城关。 城头上并未有所察觉,乃是让李大目颇感得意的事。你们不是看我等退兵了吗?那老子就退而复来,杀你一个措手不及! 抬头仰望着黑黝黝的关城,想起曾经的少头领还在关上,李大目就不由地有些畏惧,但少头领此刻想必已经搂着女人睡大觉,又怎会来防备西凉军攻关? “先登城夺关的,老子让他挑选最靓最辣的妞儿!” 李大目的这道军令发下,令西凉军原本并不高昂的战意顿时沸腾起来。当年董卓虽有根除天下之志,但他麾下的西凉兵却是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多年过去,董卓虽已身死,但西凉兵奸c淫掳掠的风习并未消失,反而在李傕和郭汜的纵容下犹有甚之。 就在浓重的夜幕之下,三千西凉军悄然架好了飞梯,这次他们来的仓促,并未料到小皇帝竟然敢凭关据守,是以仓促之间,只能打造简易的长梯用来攻城。 但若是以有心算无备,以虎狼之师,应对小皇帝身边那些大而无用之徒,甚或是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流浪军,却是已经足够! 城头上灯火稀疏,偶尔传来阵阵梦呓,间有某些粗汉睡觉时的鼾声。 一阵夜枭的啼叫,便是李大目下达的军令,三千西凉军听到,纷纷左手持盾,口中咬着钢刀,右手紧握飞梯,双腿猛蹬,用力地攀爬上去。 西凉军先登士卒将及城头,而城上却还是没有多少反应,偶尔有人向下探头,便为西凉军中善射的好手猎杀。 李大目此时觉得,胜利已经遥遥在望不,触手可及了。 然而,就在先登士卒将要跃上城头的那一刻,李大目却突然一阵心悸。 不对,哪里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少头领谋算精当,并非如此疏忽大意之人,自己的这些手段多半是从他哪里学来,他又怎能无备? 想到这里,李大目打了个激灵,咬了咬牙却是更嘶哑地吼道:“先登城者赏五十金,升八级!” 他没由来地感到恐惧,但这两年的军旅生活却告诉他,敌人强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的懦弱! 少头领在城头早有防备,但若是西凉军因此而裹足不前,仓皇后撤,便极有可能被守军来一个反杀。所谓一鼓作气势如虎,西凉军唯有凭着初战的冲锋之势,才有可能攻下弘农! 就在李大目的声音刚刚抵达城头的时候,城头无数火把举起,骤然变得亮如白昼,那一个个飞梯搭上的城垛垛口,守军正奋力推下长径六尺c扎满了铁刺的滚木!! 攀登最高的一批西凉军勇士,立刻被滚木扎了个鲜血淋漓,带着巨大惯性下坠的铁刺木,则是顺势将许多尚在飞梯上的西凉军兵士打翻。最后轰然坠地的,除了重逾千斤的木檑,更有许许多多西凉军的尸体。 李大目的心在滴血,他仅仅是郭汜麾下一部校尉,两年来苦心经营,方才聚敛了一批好手,可就是这难得的一批好手,在第一波攻势之下,竟已损折大半! 此时城垛垛口的火把之下,站出了一个方面阔口的大汉,那汉子手持巨斧,身披鱼鳞甲,望着城下道:“西凉贼宵小之辈,早已遭了我家大将军算计,还不束手投降!” 徐晃这一吼之下,虽不比张雷公那般如炸雷般巨响,却是声如洪钟,令人不由自主地有些失神。 心知今日绝不可退却的李大目,咬了咬牙,再次吼道:“全军登城!临阵退缩者斩!” 西凉军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向飞梯拥去,再次攀城。 城头上守军不住地放箭,却俱非大面积的抛射,而是零星点射,可就是这种点射,令西凉军死伤惨重。 守军的弓箭手也许称不上神射手,但在西凉军如此密集的攻势之下,羽箭但方向不差,极少不能命中。西凉军虽然也在李大目的指挥下发动反击,但仰射不利不说,城头上的弓箭手有城垛赖以为屏障,攻城的西凉军又有什么? 在这一波的登城士卒将及垛口时,城头守军便再次发动,将一具具的滚木推了下来。但西凉军已然有备,纷纷举起盾牌,练成一片,那滚木便大多从盾墙上滚过,虽有人被打下飞梯,但死伤数目比方才已经大为减少。 西凉军松了口气,刚刚移开盾牌,却见一堵墙也似的黑幕闪着点点寒光向众人袭来! 狼牙拍面积既大,所插尖刀又多,西凉军以为避得过木檑,便可登城,却不料这等兵器砸将下来,顿时惨嚎一片,死伤再度惨重。 李大目欲哭无泪,却是知道退无可退,只好再度吆喝众兵将冲杀上去。 这次城头守军依旧是将木檑推下,乒乒乓乓一阵响动之后,木檑轰地落在地上,西凉军死伤寥寥,令人欣慰。 但须臾,不及西凉军思忖接下来是狼牙拍还是木檑,城头上的石弹便在一个个大力士的雄健臂力下猛然砸向举着盾牌的西凉军。 礌石的效果非滚木能比,重量既重,密度又大,西凉军薄薄的木盾根本无法起到效果,盾牌纷纷碎裂片片,连着西凉军士兵再度响起一阵惨嚎。 屋漏偏逢夜雨,只闻“咔嚓”一声,一具飞梯已经被礌石所砸断,梯上十数个西凉军士兵摔落地面,俱是断臂折腿,惨不堪言。 但关上守军发现有飞梯被砸断,反而不再投放礌石,于是李大目再度挥军上前。 眼下已经折损了数百人手,若是不能建功,他今后在郭汜营中便难有立足之地。 如是这般反反复复,及至李大目的可用之兵只剩千余,才猛然醒悟。 关上守军早已有备,之所以不对自己痛下杀手,就是要让他将所有的兵力都填上去! 醒悟过来的李大目不由打了个哆嗦,知道再行攻城也只会折损人手,只好悻悻退兵。 击退了来犯的李大目,城头守军都纷纷欢呼,但徐晃却是不由皱了皱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各怀鬼胎 击退了来犯的李大目,城头守军都纷纷欢呼,但徐晃却是不由皱了皱眉。 今夜来攻的这一支兵马只有两三千人,远非西凉军能够调动的兵力。他在想的是,如何能在西凉军十万之众尽皆压上的时候,保得函谷关不破! 等到李大目率领千余残兵狼狈地逃回大营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主公郭汜的嘴角正挂着一丝狰狞的笑意。 李大目心中一颤,心中已有了些恐慌。但郭汜将他训斥一顿之后,却并未处罚,甚至连兵权都为剥夺,反而是调拨了一千五百人,补充到他的麾下。 李大目有些迷惑了,但随后从另外两座营盘匆匆赶来的李傕和张济,则是通过行为暗示了李大目郭汜并未处罚他的缘由。 用郭汜的话说,叫做此战之后,不论李大目部是大获全胜还是全军覆没,朝廷与西凉军都已经正式撕破脸皮。若说先前郭汜率领亲军在华阴追击皇帝之举还只能算皇帝与郭汜之间的个人恩怨的话,那么方才发生的那场战斗,已经把李傕和张济都拉下了水。 这场擅自开启的战端,若不能成为西凉军重掌权力的转折点,便是宣告着西凉军法的衰落。 光荣或者黯淡,便在此一战! 李傕和张济瞪大眼睛望着对方,都是从彼此的眼神中觉察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难以相信的是,向来胆小怯懦的郭汜郭阿多,为何能在此刻拥有如此的魄力,以损失先锋兵力的代价,将整个西凉军绑上他的战车! 惊诧之后,张济和李傕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这两个征战多年的战友,也已经凭着双方的眼神完成了交/流。 既然郭阿多如此好战,便让他来打这个先锋吧! 决定拼死抢夺天子的西凉军,并未在李大目战败之后便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诚如梁啸所料,这三万轻骑缺乏攻城所必要的兵器,若是盲目地使用蚁附之法,只怕这三万人会全部葬送在弘农城头。 所以西凉军等候三日,在稍后的步卒抵达之后,才对弘农发动了猛攻。 这段时间里,天子行营虽然有暇行军到位于新安的新函谷关,但坚持与关上将士共同攻破敌虏的少年天子,坚执留在了弘农关上。百官公卿虽然怕伤及自身,但念及天子再次,也许是真的忠诚,也许是为表忠心,俱都留在了关上,弘农关以东的峡谷大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中反而是以商人和流民居多。 在三日后的清晨,先行抵达的一万步卒对弘农关发动了猛攻! 殊不料,关上的两部苍头军中,左髭丈八部是最早跟随梁啸在太行群山中据守抵挡袁绍兵锋的壮士。这些人乃是从防守反击战中淬炼出来的勇士和死士,面对西凉军汹涌的攻势,夷然无惧。另一部为徐晃统领,这名日后的梁国大将最重军令秩序,在他的整训之下,那一部苍头军也许不能做到侵略如火,但若不动如山,却是得心应手。 城关上是不到两万善于防御的苍头军士,他们倚仗地利,又有天子和大督帅在侧鼓舞,想必西凉军难以逃到便宜。 城管下是渐次增多的西凉雄兵,他们大多身材高大,擅用长矛,论及野战的战斗力,虽非天下无双,但也是难得的壮勇之师。如今他们虽为城关所阻,却敢于用伙伴的尸骨为道路,铺展通往胜利之途! 鏖战,已然进行。 攻城的西凉军不计死伤,对弘农关发动连续的攻势。在郭汜等人的观念中,护卫小皇帝的部队数量极少,纵然是将张济的侄儿张绣的五百铁骑算上,也不过三千人的规模。函谷关虽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美誉,但在巨大的兵力优势之下,郭汜相信,那三千人很快便会死伤惨重,不能战满一面城墙! 西凉军怀有必胜的觉悟,纵然是付出一比三的战损,也要将天子的护卫部队消耗殆尽! 但仅仅攻城两天之后,西凉军的首脑张济,便觉察出些许端倪。 侄子张绣派人给自己的送来的密信尽数为梁啸安置的锐门弟子截下,所以张济也不知道关上究竟有多少兵马,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关上的兵马,远不止三千之数。 按照常规,梁啸作为统兵大将,又兼身负护卫天子的重任,必会留下虎贲卫士在天子身侧。而侄儿张绣所统的五百铁骑,不为守军惹麻烦便是幸运,梁啸又怎会放心去用? 如此算来,能登城正面抵抗西凉军的兵力,最多只有两千之数。 可若是只有两千人,又怎能在西凉军昼夜不停的攻势下不疲惫c不脱力? 西凉军是五千人为一部,轮番攻城,昼夜不息,若是城关上只有两千人,便只余招架之力,经过毫不停歇的两日鏖战之后,竟还能保持对西凉军的有效杀伤,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但张济在弘农驻扎已然三年,自然知道包括董承c杨奉在内的流浪军和贼寇的实力。他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凭着董承等人的人马,断无可能有如此的战力。 事实证明,张济的推断没有错,而城头上立起的“徐”字大旗,也并没有多少指示作用。 西凉军中有姓徐的猛将么? 早年间的徐荣倒算上一个,可徐荣已经死了。 天子御下c流浪军和贼军中有姓徐的统领么? 张济想了又想,并不能想到任何一个姓徐的将领。纵是关东诸侯,也难找到徐姓的将军。 但这番考虑,张济却并未对李傕和郭汜言明。 攻城之时,他每每靠后,又叮嘱麾下兵士,无需尽力,因为在他的眼中,少年天子骤然提出东归之议,必定是有所倚仗。 所以,就让郭阿多这种蠢蛋来探探虚实吧。 直到第五天的鏖战过后,郭汜才终于爆发。 想当初攻入长安的四将之中,张济可谓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但作为同伴的郭汜等人却也不差。张济看得出关上兵力充足,郭汜又如何看不出? 但目下西凉军是为联军,郭汜也不敢逼迫张济和李傕两人太急,此地又是张济的治下,虽起兵之议由郭汜首倡,但张济的实力不容小觑,李傕则是由于争夺大权无望,随时有可能退出联军。 于是,在攻城五日后,不堪忍受的郭汜终于派人请来了张济和李傕两人。 “小皇帝将疲敝之师,守残破之观,吾等数万大军,累日进攻而不下,实西凉军奇耻大辱也!今郭汜麾下折损甚重,攻关之事再难做先锋,不知两位兄长以为,该如何破军得关,劫得皇帝?” 如今西凉军与皇帝已经撕破脸,郭汜也不再注意称呼和言辞,劫持就是劫持,故意说成保驾护航,也是无用。 郭汜将目光转向眼下军旅编制最为完整的张济,张济却仍然示意李傕为尊,意味在此事上,曾为长安之主的李傕更有发言权。 对于张济的示好,李傕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麾下最精锐的兵力已经所剩无几,兵员之数比起郭汜和张济也有差距,清了清嗓子便道:“我三人共谋大事,自当齐心协力,但为防一家做大,还是兵力等同之后,再做打算为宜。至于那些裁汰下来的老弱,自可作为攻城前驱,函谷关虽然险峻,但并非不能攻破!” 郭汜听得脸色发黑,但忌惮李傕引兵离去,也只得硬生生忍着。 “小弟之见,不如掳掠流民为前驱攻城。小皇帝据说是心怀苍生,那些公卿大臣,也是自诩君子。可若是他们治下的民众往城头上去填命,不知他们还能不能指挥若定?” 张济的这番话,却令李傕c郭汜两人猛然醒悟。 是啊,何不驱使流民攻城,以乱禁军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臣亦择君 次日清晨,西凉军押着连夜掳来的数百名山民,开向了关城。 当徐晃看见那些走在西凉军军前,衣衫褴褛的民众时,脸色旋即铁青,再无一丝表情。 当梁啸看见那些被鞭打驱策的民人,那些为生存奔波劳碌的乱世蝼蚁,心中倏然一沉,向徐晃的方向看了看,心中不忍,背过身去,走到了少年天子的身后,再不多话。 然而,当杨彪等人看见了那些时时哀嚎惨叫的庶人,反应各不一样,却是大多都到皇帝的面前请命。 ——函谷关上,自以皇帝为遵,遇到大事,自然是向皇帝请命。 杨彪等人陆续地立在皇帝身前,陆陆续续地喊着“请陛下施恩”,虽然并不整齐,并不气势澎湃,也并不动人心魄,但在一人又一人的请命之下,就连梁啸的心中也已有了犹豫。 少年天子虽不明白百官为何如此,但也是知道有了不妙,他走到垛口一看,不由脸色发白。 “狗彘不食其余!真狗贼无双!” 少年天子不禁破口大骂,郭汜等人竟然驱使民众作为消磨守军锐气的材料,真真可恶! 立在梁啸身后的张绣不禁面色涨红,他叔叔身为西凉军三巨头之一,这条计策说不定便是叔父想出来的。 而身材矮胖,极不起眼的贾诩却眯着眼睛开始观察梁啸。 小皇帝的反应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大将军梁啸的反应。 梁啸究竟是打算留那几百人的性命,还是准备痛下杀手,也不重要,因为不论梁啸怎样决策,守军的实际指挥者徐晃都已经为他做好了决定。 重要的是,梁啸此子,心中究竟是妇人之仁,还是王霸者的气量? 梁啸的脸色有些发白,目光闪烁,显然是心中摇摆。 徐晃立在另一侧,看看梁啸,又看看皇帝公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就在徐晃脸色转寒,准备抢先下令之时,身后突然有人喊道:“书生误国!城下百人今日不死,明日也难存性命,可关上的将士死一个便少一个,一旦被敌军破关,谁来保护你们?非常之时,不能存妇人之仁!弓箭手,准备!”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弓弦响动中,城垛垛口处已经张起三列数百张硬弓。 及至西凉军军前的民人走进射程之内,那年轻的将军一声令下,羽箭纷纷飞下城头,将衣衫褴褛的山民俱都钉死在地上。 徐晃面色稍霁,转身望着城下,再不理会少年天子和梁啸等人。 梁啸咬了咬嘴唇,对众人寒声道:“满宠所言甚是!今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诸位大人若是谁自觉能够开弓引箭,挥舞刀剑登城御敌,可自去找满宠报名应征,否则,还是闭嘴为妙!” 他强忍着心中的郁愤,说完就大步走下城头,留下百官公卿面面相觑,眼中都是不忿之意。 少年天子在长安多番目睹李傕c郭汜二人屠戮平民,此刻蹭地从座上立了起来:“大将军所说的话,诸位都听见了吗?李傕c郭汜二贼冥顽不灵,必杀之以谢天下!” 杨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生生打了个激灵,连忙拜服于地:“陛下圣明!” 公卿群臣在长安已久,过惯了忍气吞声的日子,如今才脱虎口,正打算将长久以来压抑的骄横之气释放一番,不料梁啸等人却是只敬天子,不敬公卿。他们立刻意识到了皇帝对梁啸的信任,如今命悬一线,不敢再多言其他,亦都是纷纷拜伏于地,高呼天子圣明等等。 另一边徐晃拍了拍那年轻将军的肩头,眼中多是赞赏之意。满宠还以微笑,但思绪却延伸开来,久久不息。 他本以为梁啸只是一个在曹营中新近上位的校尉,主动请缨前往长安,去坐那难度极大的行间之事。可梁啸竟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不可思议。从成功刺杀武艺高强的樊稠开始,到挑拨李傕c郭汜自相残杀,再到驻扎在新函谷关的精兵,此刻驻守弘农的近两万大军 难道这个梁啸,真的是年前那个并州牧梁啸? 那个梁啸,以疲敝的黑山贼击退袁绍的两路大军,又成功遁入并州,北却匈奴c逐鲜卑,南扫白波谷,武功赫赫,实乃满宠所歆慕的对象。 殊不料,并州牧梁啸竟如此年青? 此刻陷入沉思的人,也并非只有满宠一个。 光禄大夫贾诩静静地立在百官群臣的最末,心中五味杂陈,思忖良久,终是一声叹息了事。 终非良主终非良主啊 “全军猛攻!” 城下的西凉军中突然有人发令,紧接着鼓声咚咚响起,在数百流民被尽数屠杀之后,养精蓄锐的西凉军投入了最多的兵力,压上城头! 满宠倏然惊醒过来,双目瞪圆,望向城下密密麻麻的西凉军,手中则握紧了环首刀 “兴平二年夏四月,天子行营幸弘农,擢梁啸为行大将军,总督军事。时西凉贼李傕c郭汜c张济将兵十万来攻,弘农关上有守军万余,皆出于梁啸麾下,号为苍头。守军将士奋勇杀敌,由是敌兵稍退。 贼又来攻,以百姓为前驱,山阳人满宠射杀之,百官公卿多责其不仁,然天子任权于梁啸,梁啸任权于徐晃,徐晃治军严谨,颇多倚重满宠。 贼知劫掳百姓无用,关上日夜呼喊,曰李c郭二贼当遭天谴,西凉军士气愈落。 又五日,贼攻关甚急,自天子以降,凡细武艺c佩剑者悉数登城,杀敌却虏,苍头军士气复振,一日一夜间,毙死西贼五千人。” ——以上文字,节选自杨彪所著,《汉末英雄记》 。 西凉军开始攻城的第十天结束了。 梁啸靠着女墙瘫坐成一团,从身边张雷公的手中接了水囊,大口大口地汲饮着囊中的清水。 他决然料不到西凉军的攻势竟如此凶猛,自从八天前开始,几乎是压上了全部的兵力,轮番攻城,昼夜不息。 对此,徐晃将两部苍头军调开,轮番登城防御,但普通的军士有数个时辰的休整时间,徐晃c梁啸等人却如何休息? 到了此时,包括百官公卿和少年天子在内的将领们,都已经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疲劳,更有高度紧张之后的倦意。如果可以,梁啸就打算靠在这里一觉睡下去,不论白天黑夜,战火纷飞,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睡一觉,睡一个酣畅淋漓,睡一个千军万马只等闲。 与梁啸的身心俱疲不同,张绣的眼中却能隐隐看到兴奋之意。这次他跟随天子行营,叔叔虽然率领大军在城下,张绣面对时也未曾手软。张绣作为张济唯一的侄子,同时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在这种关键的大事上能具有主见——且不论对与错——在贾诩看来,就已经是极富胆略了。作为行大将军,拥有数万大军的梁啸在此事上却大多依靠麾下徐晃等人的帮助。 张绣c梁啸这两个年轻人都有许多优秀的品质,但两人的根本区别却是,张绣心比天高,梁啸却孤独彷徨。 就是这一点上,让贾诩为之扼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长安乱终结 及至日头从西面的峡谷中完全隐去,只余西面天空的一面霞光,梁啸倏然睁开了双眼:“传令下去,停止修葺城楼c搬运器械,带好随身兵器,全部吃饭休息!” 张雷公声声吼下,一旁正在巡视的满宠闻言一怔,梁啸这是要做什么? 不修葺城关,难道要等到西凉军来攻破吗? 正在此时,徐晃身后的一个双臂长大的亲卫拉开硬弓,猛地射出一支响箭,凄厉的哨音响起,令满宠不禁毛骨悚然。须臾,关前山头上一片飞鸟惊起 夏日时昼长夜短,在苍头军饱餐之后,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到了子时。在校尉c军侯c屯长c什长等人的层层传令之下,万余苍头大军苏醒了。 两刻钟之后,弘农关早已残破不堪的城门轰然打开,无数苍头从门内涌出,迈向西方。从高空望去,灰蓝色的天幕之下,苍头军犹如一条黑色长蛇,渐渐向远方延伸。 行进只有一个时辰,西凉军大营已经在眼前了。 “报,聂将军已准备好了。” 听到传令的回报,徐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望着前方西凉军大营的双眼猛地一睁:“全军突击!” 弘农关内也不甘寂寞,在梁啸将此案悄悄告诉少年天子之后,少年天子便在子时之后将所有的大臣都叫来。此刻天子行御所灯火通明,杨彪和贾诩分列左右两厢的首席,梁啸却依然是立在皇帝的身后。 “连夜召集诸位爱卿,实是为了商议守城的对策。我军已然疲惫,但关下西凉军犹有近十万之多,不知诸位爱卿是如何看法?” 伴随着少年天子的发问,群臣中也有人开始面面相觑。他们之中通晓军事的人实在太少,小皇帝向他们发问,不是问道于盲么? 看着梁啸平静中带有一丝疲惫的面容,想起傍晚时梁啸所发下的军令,贾诩心中一动,已是了然。 梁啸既然成竹在胸,那小皇帝此举想来不过是走个过场,想让群臣对他更加恭顺而已。想到这里的时候,贾诩不禁失笑,小皇帝此举看似精当,实则是掩饰心虚和自己的怯懦罢了,他自由生活在权臣的阴影之下,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皇帝,倒也正常。 但贾诩所关心的,还是梁啸的想法。他一直未曾认可梁啸,却因梁啸的素质优秀,不舍得就这样放弃。 贾诩决定再试一次。 “陛下,大将军已经智珠在握,相信不出三个时辰,便能传来捷报了。” 贾诩此言既出,群臣哗然,小皇帝的脸色果然有些不悦,梁啸却是微微一笑。因为在他看来,贾诩若是看不出,便不是贾诩了。 “既然如此,便请大将军为我等解惑。” 杨彪拱了拱手,神色虽是诚恳,却夹杂着难以置信之色。 “我军兵少而精,西凉军素来悍勇,数量又众,若是开关迎战,则必败无疑。驻守关城,又限制我军的行动力,难以挥洒自如。因此天子行营设在弘农,就是为了让西贼不舍离去,十日攻城下来,非独我军,西凉军也已疲惫。梁啸调度骑兵前来,从后方奇袭西凉军大营,我大军子时出关,从正面突击。两面夹击之下,西凉军军纪不整,必乱,乱而必败!” 及至梁啸说完,众人不约而同“哦”地点头,心中稍稍有些失望。 大将军的策略也不怎么地嘛 此时贾诩又问:“然则,击败西贼之后,大将军打算如何行事?” 梁啸眼神游移不定,终于还是说道:“梁啸将奉天子之命,返回东都洛阳。” 贾诩脸色一黯,摇摇头不再多言。 “就在西凉军连续攻城十日后,在第十一日的黎明前夕,一支骑兵部队悄然接近了西凉军的背后。 这支骑兵人人马术精良,皆是头戴翎羽,手持锋利的环首刀,时人呼之为“雁翎骑”。 就在这个黎明前的昏暗时刻,雁翎骑成为了西凉军的梦魇。 到处都是战马,到处都是长刀,因连日攻城而身心俱疲的西凉军军士嚎叫着四散奔逃。他们本是纪律严明c战力强悍的部队,但在战斗力更加强悍的雁翎骑面前,却犹如待宰羔羊。 这一战雁翎骑杀敌过万,因恐慌而自相践踏而死的西凉军军士,则在近万人之多。由于函谷关附近道路狭窄,许多人为了争道而对昔日的袍泽大打出手,更有甚者,则是拔刀相向。 策应雁翎骑的苍头大军,则是以徐晃为统领,从正面进击。连日来被束缚于城内的苍头猛士们,皆是嗷嗷求战,他们对待敌人从不心慈手软——尤其是屠戮平民老弱的西凉军! 将军徐晃以一柄大斧斩杀了李暹的侄子李暹c外甥胡封,并击败了郭汜和张济的联手,在苍头军中声明更盛。暂时听命于徐晃麾下的满宠则是率领一度被打散的数十名雁翎骑,面对李大目的逆袭冲锋时毫不畏惧,以数十骑与敌人对抗,竟然将李大目的冲锋破坏,令其狼狈而逃。 由是,在此战后西逃的西凉军将士,数量只有出征之时的一半,仅仅剩下四万人。 对于西凉军的狼狈奔逃,雁翎骑一路衔尾追击,更让西凉军自上至下都弥漫着一股对死亡的恐惧。 行至华阴县地界,本以为安全的西凉军败军松了一口气,但就在他们停下准备扎营的傍晚,又有一支生力军从山道杀出。这些人的装束与函谷关上的苍头军别无二致,但领军者身材高大,头戴牛角盔,脸色发青,据说乃是昔日黑山贼中的猛将,唤作青牛角。 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的西凉军,虽然在数量和综合实力上占有优势,却只能一路败退。 经此一役,西凉军又损失近万人马,回到长安之时,便只剩寥寥三万人。想当初从长安出发时,李傕c郭汜二人虽然兵力大衰,但也都是人人拿得出三万人,但此时环顾身侧,除了与自己亲信的将领之外,兵士的数量只在万人上下,何不凄凉!” ————以上文字节选自《胡赤儿回忆录》 至此,兴平二年因李傕c郭汜争夺权力而引发的兵祸,终于告一段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梁啸不可 西凉军在雁翎骑和苍头军的夹击之下,大败而归的消息传到关上的时候,正是日光熹微之时。 少年天子喜形于色,拍案而起道:“宰杀豚羊c准备酒菜,朕要亲自犒赏大军!” 虽说城中眼下辎重匮乏,然皇帝亲自下令要犒赏有功之士,也是无人能够阻挡的事,百官公卿在这段时间的饮食用度有所缩减,心中有怨言自不必说,但此时此刻,他们也无颜去建议皇帝节省物资。 在全城的簇拥和欢呼下凯旋而归的徐晃c聂文c满宠等人,享受了莫大的荣耀——天子亲自祝酒——此刻成为他们一生征战生涯中首次接触权贵的机遇,并为他们日后驰骋华夏大肆地褒扬了名声。 宴会之事,自有九卿之中的郎中令和少府等人去安排,梁啸这个行大将军可以暂时歇歇,也乐得清闲,躲在营盘里睡大觉,帐外闹闹哄哄,梁啸却酣然入睡 梁啸又做梦了,可是在这次的梦里,他似乎连那人的容颜都记得不太清楚梁啸只看到一个女人,一个形单影只的女人,一个在河对岸静静望着他,目光凄楚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容颜俏丽,似乎对他含情脉脉,又似乎是芳华憔悴,对他满怀怨恨,梁啸分不出那眼神的含义,只是心中感到歉疚,感到失落,夹着不知所为的一缕茫然,梁啸失魂落魄。 然不论那眼神意味着什么,那女人又意味着谁,梁啸内心里的执念就是,一定要靠近她!问个清楚! 梁啸开始涉水渡河,那河水浅浅,却流速湍急,让梁啸险些站不稳脚跟。等到梁啸好不容易走到河水中游,那女人突然间转过身来,神色变得狰狞,手中挥舞着一支细细雪亮的短剑,朝着梁啸猛然一挥。 一声劈空的呼哨之后,梁啸猝然发现,河水的上游突然出现了奔腾如骏马的激流! 那洪流声势浩然,如天马流星,挟裹着泥沙c石砾和刺耳的风声将梁啸霎时吞没。 梁啸猛地从榻上坐起来,额头上已满是汗水,身侧的胡大警醒过来,身影闪出,“少帅?” 梁啸摆了摆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没事,做了个梦。” 此时帐外传来张雷公的雷声:“不可,老大睡觉呢!” 须臾,又是张雷公喝道:“老大吩咐过,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扰人清梦,天子虽然尊贵,雷公我却要抗命不遵了!” 闻言,梁啸已经知道了什么,伸手取过了青衫披上,一边穿着就步出了营帐,见帐口张雷公和胡赤儿跟虎贲卫士剑拔戟张,十余个虎贲卫士中间,团团围住的正是少年天子。 “陛下,手下人不知礼数,请恕罪。” 少年天子红光满面,上前直接拉住了梁啸的手,“犒赏功臣之宴,梁大哥怎能缺席?快来快来,朕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将军梁啸乃是大汉的中流砥柱,盖世之英雄!” 望着兴高采烈的少年天子,梁啸心中欣慰,笑逐颜开。 “享受天子亲自搀扶的殊荣,从庆功大宴的末端一路走到首座,大将军当年早有并吞天下之象,然曾经贫贱的他,此刻只是为享受如此荣耀而沾沾自喜。” 在胡赤儿的角度,大督帅从来没有这样飘飘然过,不仅飘飘然,更是没了以往对抗袁绍c入主并州时的魄力。 梁啸被少年天子扶着,走上红毯的顶端,那里是少年天子的王座,同时也是梁啸曾不敢正视的所在。 少年天子自从华阴一战击退郭汜兵锋之后,信心c气度都渐渐开始了膨胀,曾经的小皇帝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天子刘协。 少年天子面带微笑,微笑中又隐隐露出了些许威严,面向着百官臣僚c文人武将,少年天子以尚显稚嫩的嗓音向世人表达了他的决心:“自朕离开长安c脱离虎口算起,到如今弘农关一战我军大获全胜,全赖诸位卿家之力,然群臣之中,大将军梁啸居功至伟! “大将军本为朕牧守一方,却孤身入京师,挑拨李c郭二贼,朕才得以离开长安。华阴一战,若非大将军妥善安排,朕只怕早成郭贼口中之肉,何来此刻庆功?弘农关一战,西贼十万大军冲撞于朕,欲图不轨,又是大将军教养士卒,鼓励士气,披坚执锐,猎杀贼虏!若无大将军,便无弘农关,便无行营平安!” 少年天子的这番话,虽令许多公卿大臣不满,然所言恰在事实,也无能反驳。梁啸是山贼出身,这已构成了公卿们鄙视他的理由。不论梁啸是不是当过并州牧,是不是代理的大将军,总之出身黑山贼这一点,已经足够让这些世家子弟对其横眉冷眼。 然而少年天子对梁啸刻意亲近,一上来一句梁啸居功至伟,又来一番话堵住了众人之口,手段不见得高明,却是简单有效。 “今汉室疲敝,朕继承国祚,却不能令大汉复兴,耻为高祖c光武子孙!大将军若是不弃,请拜为大司马c冠军侯,为我大汉霍光,以匡天下!” 此言既出,惊起四座。 包括梁啸在内,群臣百官的表情都是惊愕,接着反应敏捷的明白过来,眼中多是鄙夷和愤恨,除了跟随梁啸已久的苍头军士和与他并肩作战的虎贲卫士,余者皆是对少年天子的这个提案嗤之以鼻。 就连梁啸自己,也是面露茫然之色,慌忙拜伏在地:“请陛下收回成命。” 望着众人的反应,少年天子的神色,渐渐从逸兴遄飞到气度从容,复而变得有些阴郁,及至最后百官无一例外地沉默以对,梁啸自己却是拒不受封,少年天子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被人耍弄的小丑。 刘协的脸刷地红了,自己的野心勃勃的计划第一步,本来料定必能成功的一步,却得不到臣属的支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啸还拜伏于地,肩背并不颤颤地发抖,但语气却是诚恳之至:“陛下,梁啸一小人尔,并无匡扶天下之能,请陛下收回成命。” 伴随着梁啸这句话的,有公卿百官中愈加冷漠的神色,少年天子愈加愤怒的眼神,苍头军将士们的疑惑,还有贾诩嘴角露出的一抹微笑。 梁啸究竟是个有心逐鹿天下的枭雄,还是个茫然无知的小丑,便在此刻。 贾诩可不会因为梁啸两次拒绝便相信梁啸是真的没有野心,当年王莽接受禅让不也是推却了三次才够?这才两次还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冷峻的目光从公卿百官中掠过的时候,贾诩的眼中有些轻蔑。这些人看起来很牛叉,实际上在这乱世之中,他们的影响力正在被大幅削弱。只要他贾诩愿意,用一个小小计策,就能将再做的近百人中弄死大半若梁啸果真有争雄天下之心,自己便能辅佐,再不济他只想割据一方,自己也能先寄居于其下,静观天下局势。 另一边聂文c徐晃c左髭丈八c满宠等人,却是神色各异。徐晃c满宠面陈似水,对眼前的这一幕很是惊诧,聂文依旧是目光沉凝,已经开始思考,左髭丈八却是疑惑。 左髭丈八疑惑的是,少头领为何不答应皇帝,为何不受封赏? 他旋即想到,少头领可能觉得做大官太累,所以只想做个小官当当,少头领曾经曰过,做官的都是老百姓的寄生虫,少头领不想祸害百姓,所以不做官这个答案让左髭丈八疑惑稍解,但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左髭丈八可想不明白。 梁啸已经站了起来,面对皇帝时少了些敬畏,多了些疑惑,仍是说道:“梁啸并无匡扶天下之能,陛下,这拜相封侯之事,还是免了吧。” 少年天子蓦地转身,戟指指向杨彪质问道:“太尉,你说,究竟大将军该不该拜为大司马,封冠军侯!” 杨彪的老脸本就没有喜色,此刻被少年天子质问,更是面色发苦,吭哧吭哧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老臣以为,大将军不当为大司马,封侯虽可,却不可为冠军侯。” 少年天子已是明白这个老臣跟自己并不对路,又是问道:“不为冠军侯,那以太尉之意,该是何等侯爵?” “老臣以为,杜邮亭侯可也。” 杨彪颤颤巍巍地说完,梁啸尚未反应过来,少年天子已是拍案怒喝:“老翁大胆!” 刘协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气呼呼地坐回高座,怒极反笑,冷冷地道:“杜邮亭侯?为何太尉以为当如此啊。” 觉察到少年天子的愤怒,梁啸也开始隐隐觉得不安,但他不明白杜邮亭侯的意蕴,也只能疑惑。 事实上,有汉一代虽有许多侯爵,但侯爵也分等级。最高如冠军侯,享有封号,采邑超过一县之地,其下有县侯c乡侯c亭侯。杨彪所说的杜邮亭侯,便是最末的一级,至于杜邮亭,却另有一番文章。 ——战国时代白起为秦将,立下大功,却因抗命不遵为秦昭襄王治罪,在杜邮亭被处死。 按照杨彪的意思,打发给梁啸一个亭侯的爵位,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告诫这个凭着狗屎运和猥琐战法立功的贼匪一件事:朝政永远是士族的天下,区区武人,最多不过白起的命运罢了。 梁啸是少年天子极为看重的人,又怎能容忍此等侮辱,偏偏梁啸浑然不知,见少年天子愤怒,还出言宽慰:“陛下息怒,杜什么侯也是好的,太尉大人忠君为国,这些天来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当有所封赏,还有那些杀敌的将士们,他们才是真正的功臣,希望陛下莫要吝惜赏赐。” 武将席中张绣c徐晃两人俱是不满,满宠心中忐忑,担心梁啸真的自己割据一方,脱离了曹操的麾下,左髭丈八虽不明白杜邮亭侯的含义,但听聂文解释之后,不禁大怒。 “那老贼头,为何羞辱我家少督帅!” 左髭丈八拍案而起,髭须根根倒竖,形容狰狞威猛。 杨彪却不答话,回头瞥了一眼,眼中尽是轻蔑。 此举令左髭丈八的发难顿时消释于无形,就犹如出拳猛击对方,却打在空气上一般难受。 左髭丈八吃了个闷亏,咬咬嘴唇不再说话,枯瘦如柴的手却慢慢按到了腰间的佩刀上。忽然左髭丈八感到有人拉住自己,聂文使了个颜色,附到耳边悄悄的道:“稍安勿躁。” 左髭丈八还想反驳,聂文却又是恢复了先前的坐姿,眼神在百官群臣中游弋不定,但看的最多的却无疑是贾诩和张绣两人。 “行大将军不能受封冠军侯的原因是为其出身贼寇耳。”杨彪咬了咬牙,终于是狠心说出了这句话。 此言既出,只闻“噌”地一声,左髭丈八已经拔刀而起,“糟老头,你丫说什么!” 杨彪亦是站了起来,面带愠色,亦是怒斥道:“庆功宴上,妄自拔刀,难道你要做回黑山贼?左右可在,将乱臣贼子尽皆拿下!” 左髭丈八一怔,见身后的虎贲卫士已经迈出步伐,不由更是焦急。 关键时刻,还是梁啸大喝一声,止住了虎贲卫士,接着对杨彪冷笑道:“太尉大人好算计,莫要乱扣帽子。” 同样是威胁,梁啸身上却似乎又能够击穿杨彪的贵胄习气的匪气,尽管这正是杨彪攻击梁啸的口实。 杨彪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都住口!今日是庆功之宴,莫要不知好歹,坏了将士们的兴致。太尉以为不当封赏大将军,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呢?” 少年天子再度开口,眼下的他似乎已经颇有些天子气度,只要一开口,便令人不由得有些敬畏。 但敬畏是敬畏,有了老太尉首倡,剩下的人们,也开始纷纷附议。 “臣以为,太尉之言甚当。” “太尉之议甚好,臣附议。” “臣以为,梁啸黑山贼寇,不当有封侯之大赏。” “小臣以为” 听着听着,少年天子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当头棒喝 少年天子欲拜梁啸为大司马的提案最终未能成行。汉朝的皇权虽比战国时代加强许多,但皇帝的决断甚至命令很多时候还是要受到公卿大臣的左右,这次群臣无一例外地提出反对,少年天子便无法一意孤行,只能撤回命令。 梁啸算是松了口气,同时作为客将而立功的张绣,也随即请命离开。其理由是长安兵乱,他需要前去襄助他的叔父。 包括梁啸和少年天子在内,许多人对张绣的这个想法疑惑不解,但疑惑是疑惑,张绣的答案却几乎令所有人满意。 因为张绣说:“臣奉命守卫天子行营的安全,是为臣尽忠之道,眼下天子安全,长安三方兵马可能再次陷入混乱,张绣回去,就是尽孝之道。” 梁啸觉张绣是个好汉,却没有注意到身后贾诩目光中闪过的一丝赞赏。 张绣所言的离去时间是在明天,基于对历史中贾诩曾经辅佐张绣的事实,梁啸虽不相信历史仍会一成不变,但梁啸还是警惕地在当晚便去拜访贾诩。 这位大汉的光禄大夫,曾经拒绝了李傕将其拜为大司马的提案,也在日后成为了大梁太尉的人,在梁啸造访之时,才刚刚打水洗漱,正欲安歇。 “不知先生可曾安歇?” 门外传来梁啸彬彬有礼的声音。虽说是早有从人来通报,贾诩也打消了不多的倦意,但对于梁啸的恭敬,贾诩还并不反感。 “陋居狭小,请大将军前厅稍候。” 这所小院是当时梁啸特意命人为贾诩留出,虽然不大,却是五脏俱全,环境也算优雅。贾诩又是独身一人,因此这大半个月来,在此住的也算愉快。 梁啸来到小小的客厅中,自觉地坐在了东侧客席,心中默默想着说辞,不多时,贾诩便穿着一身布衫来了。 贾诩身材矮胖,眼睛狭长细小,一座山羊胡子留得毫不猥琐。但从长相上来说,贾诩的外貌大大出乎梁啸的预料,但从气度上说,贾诩的表现却正吻合梁啸的猜测。 在梁啸曾经玩过的三国游戏和曾经看过的三国小说中说,贾诩此人的谋略已经极高深,此人的智慧已经极圆滑,他能一手策划数场颠覆天下走向的动c乱,却能在曹魏官至太尉,老得善终,可以说已经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既然是返璞归真,便是看不出深浅,梁啸果然不能看出贾诩的身前,只是觉得贾诩偶尔露出的微笑让他颇有些忌惮。 “先生,小子深夜叨扰,多有失礼,尚请见谅。” “大将军无须多礼,何事见教,尚请言明。” 梁啸不料贾诩如此直白,但想想觉得也算正常,自己在贾诩面前是完不成什么花样的,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坦白。 “小子此来,实是为了请先生辅佐。” 梁啸如此坦白,倒也令贾诩有些小小的惊讶,可梁啸如此赤果果地请他帮忙,又让他有些疑惑。 从日间梁啸在筵席上的反应来看,确无争夺天下之心,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来请他辅佐? 奇怪,真是奇怪。 以梁啸这些日子来表现出对他的敬重c忌惮和隐约的拉拢之意,以及梁啸自身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贾诩的谋略才具足以跻身当世一流谋士的境界。可越是如此,贾诩则住的条件也就越高,梁啸本身的素质倒算不差,但最关键的东西有些不足,便足以让贾诩裹足不前了。 让贾诩不解的是,梁啸明明无意于争夺天下,又为何要请他这个争夺天下的军师? “大将军的话,恕贾诩有些不解。” “小子是说,”梁啸暗暗攥了攥拳头,“小子想请先生为军师,辅佐梁啸。” 贾诩认真地听完这句话,突然开口笑了。 梁啸对他的笑容很是不解,在深感这位毒士的智慧之下,梁啸更多的则是惶恐。他不明白贾诩为什么笑,莫非是不合适? 贾诩越是笑,梁啸便越是忐忑,自从面对田丰这等一流军师之后,此时面前的可能是比之田丰又要强上一筹两筹的盖世智者,梁啸虽经历多了,一样不免有被人赤/裸/裸地观看之感。 贾诩笑完之后,终于开口问道:“敢问大将军志在何方?” 梁啸一愣,便是一阵茫然,稍后他想起两年前田丰《榻上策》所作的谋划,想要提及,却又摇头。当年他是一方诸侯,自然有资格谈争夺天下,可如今不过是一个流浪军首领,虽在天子身边,但地位亦不显赫。 眼下的梁啸,尽管还保存有那八路苍头锐士的兵力,但却无立足之地,实在已经不再有争夺天下的资格。 想到这里,梁啸摇了摇头,“不知道。” 似乎对梁啸的反应早有预料,贾诩并不显得失望,反而问道:“大将军可知,此时乃绝好形势,可以一举匡定天下?” 梁啸微微一怔:“匡定天下?梁啸此刻无立足之地,如何匡定天下” “非也,大将军虽无立足之地,却有三万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如今西凉军败,大将军若是挥师西向,西凉败军难以抵挡,关中可定也!大将军底定关中之后,便可西收马腾c韩遂之贼,击灭羌族寇乱,经营关中c陇西,以成古时强秦之势。关东多年战乱,只要时机成熟,大将军便可挥军东向,匡定天下。大将军此刻虽无立足之地,但入住关中之后,便是一块绝好的立足之地!” “进军关中么?”梁啸喃喃自语,他想起了年前田丰的《榻上策》所论,也是让他放弃并州,进军关中。当时的关中尚有李傕c郭汜和樊稠这三座大山,梁啸便立志将其扫除,但此刻西凉军已经衰弱到了极点,梁啸却有些犹豫了。 平心而论,进军关中是一个绝好的选择,只是,只是梁啸现在对自己,没了信心。 梁啸的不自信,来源于身在兖州的这一年。 他见到了夏侯惇c见到了荀彧c程昱c史涣c韩浩c曹昂等人。他们中,有些是猛将c大将,有些是君子c智者,有的人性情刚戾,有的人果敢勇决,这些人也许称不上完美,但他们的智慧c他们的能力却让梁啸发自内心地佩服。 最关键的还是曹操,虽然此刻的曹操尚未立志取代汉家天下,但枭雄之姿已显,王霸之业也已经开始奠基。曹操本身善于击剑,可谓武艺过人,更兼熟读兵法,深谙用兵之道。此外,曹操还是曹营中数一数二的智者,论及处理实际政务的才能,恐怕也只比荀彧稍逊。便是这样一个曹操,一个枭雄曹操,让梁啸感到彻头彻尾的膜拜。 若是曹操的才能和梁啸相差不多,梁啸定然认为自己强过对方;若是曹操的才能比梁啸好上一截,梁啸便会有些嫉妒,有些自卑;可现在的情况是,曹操的才能,除了武艺之外的各种才能,都远远地超越梁啸。 如此这般,便是发自内心的敬服,从而消失了攀比之念,竞争之心。 在曹操面前,梁啸自觉犹如蚁雀,如此而已。 是以梁啸在两年前可以为田丰的《榻上策》所动,两年后的他,虽然更多了天子的青睐和护卫圣驾的大功,却不敢轻易再言逐鹿天下之事。 见梁啸闷着头不吭气,贾诩的神色也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问道:“如今西凉乱军已经为大将军击溃,不知下一步当如何行动?” 这次梁啸很快地反应过来,略一思忖道:“天子想要返回洛阳,我想也大概,就是回洛阳吧。” 贾诩的脸色更加失望:“洛阳如今已成废墟,如何做都城?” “那便迁都于许县。” “许县?许县在何地?” 面对着贾诩的一脸疑惑,梁啸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此事也算不得什么,漏了也无妨,便索性敞开了说话:“洛阳残破,民人凋零,不如迁都于豫州许县,那里人口众多,便于就食。” 贾诩的嘴角微动,终于冷笑道:“一个连易守难攻的关中都不敢去的大将军,竟然敢立足于四战之地的豫州吗?” 梁啸嘴唇微动,想要说曹操会逢迎汉帝到许都,还是忍住。 可这样一来,更是加深了贾诩对他的坏印象,这个身材矮胖的毒士甚至起身说:“梁啸你看似睿智,实则不过一小人尔!你坐拥天下至强兵马,掌握天子,面对乱成一团的关中,竟然不敢割据一方,称王图霸。你本有争夺天下的资本,却毫无进取之心,只想着小富即安,能成为雄主才怪!那个愣头青张绣,虽然有些傻愣,但好歹能听人言,有些野心,可你呢?你虽有才能,却无自知之明,更无争雄的野心,就凭你,也想拉拢我当军师?做梦去吧!” “送客!” 贾诩最后这几句话吼出来,让梁啸颇为震惊。 失魂落魄之下,梁啸被人推推搡搡地出了贾诩的临时府邸,及至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晚风吹来,梁啸擦蓦然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贾诩是说,自己没有野心,就不要想着拉拢智谋杰出之士。 若是扪心自问,梁啸究竟有什么志向呢? 前世玩游戏中每次都要一统华夏的习惯,似乎是在说他应该争夺天下? 可自己不过是中人之姿,又如何能领导一个团体在乱世中披荆斩棘,笑到最后? 游戏永远比现实来得安逸,他可以读档,可以反复读档,可以无限制地练起s/l大/法,可是现实呢? 不能存,不能装载,更没有作弊器里头的attach和reattach梁啸之所以谨小慎微,就是因为这些事,这些时光,一去不复返,他一旦出错,便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就是基于这种想法,梁啸在这两年不仅不能发挥他穿越者的优势,甚至连他原有的水平都被限制。 他战战兢兢c如履薄冰,同时又束手束脚,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怎样的才能适合怎样的气量 贾诩的质问,无异于当头棒喝。 可即便如此,梁啸又该如何? 选择争夺天下吗? 梁啸动了动这个念头,终于还是放弃了。 他也许有逐鹿天下的才具,可此时此刻,却没有逐鹿天下的气量。 所以,梁啸还是梁啸,梁啸不是曹操,更不是刘备。 梁啸是矛盾的,善变的,在善与恶中摇摆,在真与伪中左右,是汉室忠臣,还是一世枭雄? 梁啸尚不能自主地做出决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梁习放火 次日一早,张绣便率领他的五百铁骑出城离开。作为光禄大夫的贾诩很意外的一同请辞,据他自己说是随张绣去关中探一探李傕c郭汜和张济三人的口风。少年天子虽对贾诩有些看重,到哪毕竟此刻有了梁啸,对贾诩的重视便少了许多。 贾诩和张绣西行,大军在弘农关等候数日,等来了青牛角的一路苍头军,便启程东向,前往洛阳。 在新函谷关,大军与高顺会合,梁啸来不及跟留在关内的阎涵卿卿我我,便收到了一封急信。 这封急信乃是从甄城发出,字迹娟秀有力,不够圆润,却隐含锋芒,显露头角,落款正是“曹昂”。 梁啸不知道曹昂为何会写信给他,但他明白的是,曹昂必然不会轻易写信给他——而且是以私人的名义。 拆开信笺之后,梁啸有喜有忧。 但总得来说,曹昂所说的事,便是告诉梁啸说,“你快来,快率军来救援。” 梁啸不想阻断历史的进程,甚至在曹操一统北方这件事上,梁啸更想使其加速。 故而,在派出徐晃留守洛阳之后,梁啸便率领苍头大军,穿过虎牢关,直扑兖州! 梁啸甚至来不及去想为何是曹昂写这封信,而不是夏侯惇,不是荀彧,更不是曹操。梁啸此刻的心情,只想尽快赶到兖州东部的战场上,去击败飞将吕布,帮助曹操完成底定兖州的基业。 但即便是从背后攻击兖州腹地,苍头军的路也并不能一帆风顺。先前在董卓麾下做中郎将的段煨,在董卓死后,驻扎在华阴一带。后来并州被袁绍吞并,长安又有李傕c郭汜c樊稠三巨头明争暗斗,段煨知道自己的兵马人手都是不够,索性经河东抵达了河内,投降袁绍,接管了先前河内太守张杨的辖地,并被委任为河内太守。 段煨表字忠明,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上也算得是一个人物,可是三国演义里没有他,三国游戏里也没有他,梁啸自然并不记得。 段煨在河内慢慢积蓄实力,在袁绍得知天子行营抵达洛阳之后,快马从邺城飞出,让段煨“相机行事”。 对此,段煨着实在心里咒骂了一番。 邺城袁绍的想法段煨不可能不知道,多年前,太师身边的李儒就曾经说过袁绍危急之时虽有胆魄,大事上却犹豫不决,算不得一个英雄。如今天子东归,邺城的那些谋臣们一定都吵得不可开交/,身为统帅的袁绍容易受他人左右,自然不可能做出英明的决断。劫持天子或是放行,这是明面上的命令,至于“相机行事”之谓,看起来是给了很大的自由,但若是最后的结果不能令袁绍满意,只怕又要遭受打压。 对天子东归一事,相机而行,便无异于告诉段煨,你办得好了来有赏,事情坏了就要治罪。至于如何是好,如何是坏,却没有言明。段煨自己是必须揣摩的,而并不算英明的他,也能找到一个简单有效的思路。 ——当年董太师就是劫持皇帝,号令天下,如今袁绍虎踞河北,自然也是一途。 段煨因此决定出兵拦截。 段煨的总兵力只有不到三万人,留下驻防的人马c裁汰老弱之后,他只能出兵两万,前往虎牢关外埋伏。 按照常人的心理,认为关卡是险要之地,所以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但关外之地却不一样,人马出了关,以为不再有险,放松警惕,也是常见。 风闻天子行营的护卫军兵有多达十万之众,段煨自然知道这是以讹传讹,但他在河内一年,亦是渐渐发现了洛阳附近地域的不同。先前派往此地的斥候,除了偶尔没有返回的,余者皆不能发现此地有兵马。但自李傕c郭汜大乱战以来,却突然有数千人封闭了孟津港,不出数日,又有人封锁了虎牢关,段煨派人去探查,都说有不下万人兵马。 洛阳乃是天下大城,虽然已经残破,但格局宏伟,非可等闲,既然孟津港和虎牢关都有万人驻守,那洛阳的兵力必然不会比这要少。若是再加上参与弘农关一战的天子行营的兵力,苍头军少说也有五万之众。 用自己不足三万的兵力去硬碰硬,自然是段煨不想见到的结果,因此,他集中这两万人的兵力优势,打算在成皋东面打一个伏击,挫一挫苍头军先锋的锐气。 苍头军的先锋,正是由猛将青牛角率领的一军,这一军苍头多从青牛角的旧部中选拔,纪律不能算是极好,却是人人悍勇,嗜血好杀。 当近万人排成一字长蛇从缓坡的山谷中缓缓蠕动时,段煨的眉毛突然跳了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段煨这次是左眼跳,莫非是即将发财? 他将此视为此战获胜的前兆,眼见着苍头军进入了他们的伏击范围,便一声令下,全军呼吼着奔涌而下,直扑谷中苍头。 这些士兵也算训练有素,竟不感到慌张,反而是迅速地拿起手中的武器,相互间结成简易的圆阵c方阵,准备御敌。 段煨见此情状,心中不由打了个突,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敌军战力更强,河内军已然发动,便不能终止。 就这样,两万出自西凉军一系的新河内军嘶吼着杀向山下。青牛角望着在山间隐藏许久的西凉军,嘴角缓缓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就凭这等军队便向击败苍头?妄想! “全军固守!勿得离开队伍!” 青牛角虽然不叫青雷公,但嗓门也是够大,命令层层传了下去,这一军苍头虽然被围,却丝毫显不出慌乱来。 然随军的梁习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梁习之前未得与梁啸并肩作战的机会,此次主动请缨,作为青牛角的军司马,一同担任开路先锋。字洛阳出兵以来,梁习都是小心翼翼,多派斥候上前探查,等过了虎牢关,青牛角终于不耐,亲自坐镇走在前面,让梁习留在军中。 孰料梁习却不从命,坚执跟随在青牛角身侧。虽然青牛角对梁习行军时的谨小慎微颇有些不屑,但梁习的谨慎不代表懦弱,他同样有冲锋在前的勇气,便令青牛角很是赞赏。据说此人还是少督帅的同族族兄,看来也算有才。 面对两面山腰上冲下来的西凉军,青牛角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反杀过去,但知晓自己兵力不足的他,硬生生忍住了冲动,下令全军防御,等候大军的援助。而梁习作为读书人,第一反应便是借力。 借力又可称为假力,假他人之力,假自然之力。对梁啸在京师挑拨李傕c郭汜二人的举动,梁习认为是假他人之力,大有四两拨千斤之效。但今日梁习便只能假自然之力。 时至盛夏,山间林木茂密,不然段煨也无法埋伏于此。 “请校尉下令,点起火线,焚烧敌军!” 梁习此言既出,令青牛角先是一愕,复而大笑。 身为一军之长的青牛角立刻下令,名军士点火! 三国之中,随处可见火攻,然发动火攻的一方多是算计被包围的一方,似今日这般被包围的军势发动火攻,还是少见。 梁习的想法很简单,山谷间的大道由于常年有人行走,故而草木稀疏,甚至寸草不生,但不远处的山腰上,却是林木繁茂。大火点起之后,火势向上,便会顺着山腰向山顶蔓延,如此看来,虽然苍头军身处谷中,却反而安全了。 除非刮起旋风,令大火的浓烟无法消散,便是一个鱼死网破之局。 虎牢关与函谷关不同,函谷关是狭长山谷中的关卡,也就是说,这道山谷中随处都可修筑关城。而虎牢关地处中原,是两山夹峙之景,出了关城后,两侧的山谷谷地便相对缓和。 缓坡利于加速奔驰,但距离同样需要消耗时间。 而这段时间,便将成为西凉军的死亡之路! 非但如此,究竟战阵,经验丰富的青牛角同时还下令,军士每人撕下一块衣衫,以尿浸之,护住口鼻。对这种简易的防毒面具,梁习虽然嫌恶其脏污,但为了防止浓烟,也只好如此。 就这样,在大火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西凉军的第一线攻势刚刚冲到了火线。 “杀!穿越火线,全歼黑山贼!” 段煨带头大喊,同时一马当先,从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穿行而过。 有了主将带头,其余的西凉兵大受鼓舞,也纷纷憋着一口气冲了出来。 然而他们身后的西凉军,却没有如此的勇气,越来越多的人犹疑不前,被浓烟熏得连番咳嗽,逡巡而不敢进。 成功穿越火线的西凉兵并不算多,而青牛角也已换了思路,喝令苍头军以百人方阵为单位,上前杀敌! 虽然段煨兵多,但局部上却是苍头军兵力占优,更何况他们还有防毒面具,用少督帅的话说,不赢的话真的是脑袋被驴踢了。 面对这样一个个裹着防毒面具的士兵,西凉兵纷纷大笑,以为太过滑稽,但大火蔓延而来的烟雾却令他们觉得口鼻刺痛,呼吸不畅,这些带着面巾的“山贼”,却依旧生龙活虎。 段煨的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他的军队被大火分割开来,已经是败多胜少。山上火势愈来愈大,那些没能冲出来的多半要死于非命,山下这些人兵不满万,又是行伍不整,与苍头军对等作战,不知胜算几何? 面对着一个个小型却整齐的方阵,苍头军缓慢却整齐有力的脚步让段煨心中发冷,这等雄兵,纵是在当年太师全盛时也无法让西凉军主力拥有如此战力,可这个前锋青牛角据说只是出身黑山贼的一股,作为山贼,苍头军的战斗力已经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程度。 当此情势,段煨已自心怯了,若是真的和这些苍头勇士硬碰硬地拼杀,只怕自己也不能保全性命——他并非冲锋于战阵之间的猛将。 在看到青牛角奋起神勇,一锤击杀了一名西凉军百夫长之后,段煨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调转马头,向东面山谷开阔处奔去。 主将败逃,西凉军士气愈发低落,许多人被苍头军直接击杀,更多的人却是被追赶回了林火之中,他们曾经是天下一等一的骁勇之士,却在今天被杀得狼狈逃窜,巨大的心理落差甚至令许多的屯长挥剑自刎。 大火熄灭之后,大战方才算得终止。青牛角清点士卒,发现伤亡不大,在梁啸率大军抵达之后,大大地赞扬了梁习一番。而梁习也是称赞青牛角身先士卒,鼓舞士气,临危不乱,要将首功推给青牛角。 梁啸对梁习的火攻之法大为欣赏,对于青牛角这个老战友也不敢怠慢在命令驻守虎牢关的黄龙清理战场之后,便率军直插东南,向陈留郡挺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血战东平 而此刻的东线战场上,曹军已陷入了缺粮的困境。曹操不得不下令撤军,但乘氏县传来的军报却令他心中难安。 进入这个春天之后,曹军便再度出动。 兖州大战的第二年,以东平国之战为开端,正式拉开了大幕。 此时的华夏地广人稀,若是军队有所行动,只要距离不算太远,也不需要将沿线所有的城池都攻下。地处中原的兖州地带,交/通发达,在某种程度上更适合犬牙交/错的领土争夺。 作为响应张邈c陈宫二人,并为吕布的飞将之名所恐吓而站到反对曹操一方的势力中,地处兖州东部的东平国也算其中之一。东平国守将高雅,本是当地豪族中的佼佼者,因为曹操这两年来不再倚重兖州士族,转而借重那些被他收容的青州流民,令高雅和他身后的高氏家族很不爽。 在兖州遍地反曹的时候,高雅也不例外,在东平国的门户之地须昌举起了反旗。吕布c陈宫等人虽然不能给予他实质性的帮助,但拥有高速机动的骑兵部队的吕布军拥有足够的威慑力,让曹操大军不会轻易分兵来攻打东平国。同时在吕布和曹操大战时,总有一部分曹军留在大本营守卫,可见曹军身后的东平国也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 从徐州归来的曹军,此刻占据了济阴郡的北部,东郡大部和任城国c济北国等地。东平国被这些地方围在中间,已经成为了吕布c陈宫势力外的一块飞地。 须昌守将高雅对此早有担忧,曾经多次致书陈宫,希望联军能派军援助,从巨野泽一带打通道路。但陈宫给他的回复含糊其辞,显然并不打算调遣大军来救。 如果稍微有些见识,便几乎可以认定陈宫此举是放弃东平国了——高雅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因此,高雅督促士兵加紧修葺城墙,并将城外所有的粮秣都搜集起来,发动所有的青壮男子到校场训练——曹操在收容青州兵后,兵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虽然在去年的大战中损失不少,但对于小小的东平国来说,仍能营造出泰山压顶之势。 但高雅最不愿意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刚刚经历了多灾多难的去年,在这个一切看似美好的春天,曹军兵临须昌城下。 在看到曹军的中军大纛上高高飘扬的“于”字旗之后,高雅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已经开始盘算着后路。 这是于禁的队伍,而于禁恰恰是曹军中少有的治军严谨之辈。 曹操合围东平国,却派遣了极具战斗力的于禁来攻击须昌,也算看得起他高雅了。 事实上,高雅的担心可以说完全正确。 为了拔出腹心之地的这颗钉子,在后世称作不稳定因素的境内飞地,曹操决定发动雷霆攻势,一举底定后方。 因此,曹操派出了大将于禁进攻要地须昌,自己则是亲自统帅大军,攻打东平国的国都寿张。 当于禁率领所部五千余人抵达须昌城下的时候,城上守卫森严,让于禁也是有些发怵。 但不论如何,城中兵力总是欠缺,于禁作为兖州牧大人麾下的大将,领受了攻略须昌的军令,便必须为主公扫清道路! 早在曹操以数千兵力击破三十万青州黄巾之时,于禁便从这个小个子男人的身上看到了终结乱世的希望,而曹操安抚流民,选拔青州兵一事,更是让于禁对这位新的主公有了信心。 主公身为兖州牧,职责便是安定兖州,眼下吕布等人发动叛乱,东平国竟然一同响应,便不可饶恕! 这些祸乱天下的蠢人,不过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擅起兵祸而已,必须将其击破! 来到城下的第一天,于禁便派出三千人,三面攻城! 在以往的城池攻守中,攻方多半会派出少量部队作为炮灰,进攻城池来试探守军的战斗力,若是守军太强,攻方便有可能不战而退。 可若是攻方怀有必胜之志,不论什么代价,又何须再用此法? 高雅惊讶于曹军骤然发动猛烈的攻势,于禁的眼中却已经燃起了熊熊战意,鼓角峥嵘之下,第一批先登勇士已经登城! 守军对曹军的攻势猝不及防,此战可以说被曹军抢占先机。但准备良久的高雅也绝不甘心只一战便被击败,他立刻调动亲卫队上前堵住缺口,这些人装备精良,武艺过人,想来可以挡得住曹军的进攻。 在狭小城头上兵力不足的曹军士卒,登上城墙后并不急着厮杀,而是立刻守在飞梯附近,等候身后的袍泽。 守军显然不想给曹军这个机会,纷纷挥舞刀剑上前,围攻那曹军的先登之士。曹军士兵奋勇而战,却终究是兵力不足,迫于守军的压力,又沿着飞梯退回城下。 稍后,城下的曹军中再度响起战鼓的声浪,刚刚退到城下的曹军将士,再度沿着飞梯向上攀援。 城头上滚木c礌石接连打下来,令曹军损失惨重,但于禁却不顾损失,不断地派遣百人队上前攻城。 高雅有些慌了,守军虽然准备充足,但毕竟比不得曹军那样久经战阵,在如此猛烈而直接的攻击之下,高雅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第一天的攻城以双方的筋疲力尽c死伤惨重而告终。于禁自负才能和兵力优势,将营寨便立在城下。于禁的攻击虽然犀利,但下寨却是谨慎,他将营寨分为两处,相互呼应,两处营寨的兵力大体相当——俱是比城中守军稍多。 高雅并没有选派锐士c深夜偷袭的勇气,只是多派快马特使前往濮阳c定陶和陈留三地报信,请求援军。 他不得不让自己相信,相信援军会到,相信飞将军吕布会统帅战无不胜的骑兵队伍,从背后将曹军的阵型一举冲破,大杀四方。 因为这已经是他坚守下去的唯一希望。 但高雅不知道的是,须昌城四面的要道上,皆被于禁埋伏了长臂善射的弓箭手,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快马特使,大多死于箭下,成了死不瞑目的冤魂野鬼。 第一天之后的战斗,曹军的攻势依旧犀利。 高雅不断地告诉士兵们,温侯和济阴太守吴资的援军很快便会到来,不断地鼓舞士气,给守军希望,让他们相信一定有战胜的一天。 不错,高雅是在给他麾下的士兵催眠,可他又何尝不是给自己催眠? 高雅知道,有些事只有相信了,才有可能发生。只有守军相信能够击败曹军——即使是现在曹军的优势非常明显——他们才有战胜的可能! 但于禁却彻底根绝了这种可能。 在他的指挥下,曹军轮番攻城,让城中守军疲于应对。终于到了攻城的第六天,守军已经是有一个昼夜未曾合眼,曹军也已经异常疲惫。 就在第六天的日头西斜之时,本该是曹军退兵达成时刻,但于禁却突然发动了最后一击! 于禁亲自统领最精锐的一千人,从城池的北面——也就是以往几天从未被攻打过的一面——发动突击。 在主将身先士卒的鼓舞之下,曹军士卒斗志高涨,纷纷顺着飞梯攀上城头,大肆杀戮。 于禁是最先登城的一批,他手持大盾和锋利的环首刀,对仓皇而来的守军将士很多时候都是一招毙命——以大盾阻挡对方兵器,并顺势格开,环首刀便趁此机会,或刺或削c或砍或劈,将敌人一举击杀。 身在城南的高雅终于意识到了城北传来的骚动,他骑上战马快速奔去,等到率领亲卫队抵达时,于禁等人已经在城头站稳脚跟。 ——守军已经退无可退。 “斩杀于禁者,为须昌县令!” 高雅大吼一声,便率军直扑过去。此刻的高雅,已经不能退,就算是用尸体来填,也要将曹军赶下去! 于禁微微一笑,挥盾砸飞了身旁的一名守军士兵,便举步冲向了高雅! 兵对兵,将对将,杀敌斩敌酋! 两人身后早有亲卫护卫侧翼,于禁用的是刀盾——标准的小兵出身,高雅却是使一杆大枪,枪头下系着的红缨似血。 “看枪!” 高雅挽了一朵枪花,枪头闪着冷芒便袭向于禁胸前。 “呔!” 于禁亦是大吼一声,却并不如常般格挡高雅大枪,而是猱身上前,将盾牌顺着枪杆向外一推,手中环首刀向前疾刺,轻易地避过了高雅的进攻,同时直刺高雅心口! 高雅神色大惊,不料于禁竟有如此武艺,一边闪身后退,一边倒转枪杆,欲以带刺的枪尾荡开于禁的刀。 于禁的动作只有更快,见环首刀不再能刺死高雅,便一个反手上撩,刀锋过处,溅起一片血雨——高雅的左臂前臂,连着整个手掌都已被于禁斩断! “于禁受死!” 高雅因疼痛而尖声嚎叫,用完好的右臂持枪,猛地刺向于禁,他眉宇间已有疯狂之色,不再顾惜性命,求的便是一个同归于尽! 于禁瞳孔微缩,双足发力,便已从地上高高跃起。他又怎么甘心与一个将死之人共赴黄泉? 于禁是向着前方跃起,正迎着高雅的枪头! 但下一刻,于禁却突然挥动手中大盾,狠狠地撞在了高雅的枪身上,高雅单臂乏力,这一击之下已经右臂发麻,偏偏于禁却借此跃得更高,手中环首刀顺着斜阳暮光斩下! 高雅只觉脖颈间一片冰凉,接着一阵失重的眩晕之感,便见到城头上的一具无头尸体,向着天空高高喷洒着热血——那具尸体之前立着一个伟岸的身影,于禁目光冰冷,高高举起了环首刀:“高雅已死,缴械不杀!” 高雅突然觉得很困,他慢慢合上眼睑,陷入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袭定陶 在须昌城仅仅数十里开外的寿张城下,曹昂正跟着父亲曹操一道观望敌城。 寿张是东平国的国都,城池相应来说要高大宏伟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罢了。跟濮阳比起来,寿张城小得可怜,但这座小城的守卫,却有些森严。 每天攻城之前,曹操都会带着曹昂绕城巡视一周。此举的作用不在于掌握寿张城的兵力分布——实际上作为防御的一方,守军的分布都大体相同,而是以闲庭信步的态势对城中守军造成一种威压。 曹昂自认是没有这种气场,但父亲曹操却有。 今日巡城观望,曹昂又是如往日一般地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绕城一周之后,曹操却突然道:“今日攻城,我军必胜。” 曹昂顿时打起了精神,连忙问道:“父亲何以如此笃定?” 曹操的目光从远方收回,见曹昂满脸迷惑,一副请指点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你看背后,须昌城的使者来了,于禁已经得手,很快就要挟战胜之余威与我军会合。” 须昌城既破,于禁与曹操合兵的意义非止于兵力上的增加,更多是打消寿张城守军的战意——因此曹操才料定今日必能攻下城池。 想到这里的曹昂,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老爹玩/弄了一把,脸色不由微微发红。 就在这时,曹昂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父亲,前两天长安传来情报说,樊稠已经死了。” 曹操略一思忖道:“樊稠自恃其勇,没什么心机,被李傕c郭汜害死也实属正常。” 曹昂又道:“那此事会不会是梁啸谋划?听说樊稠是被人刺” “休要再提此事!” 曹操少有的声色俱厉,生生逼回了曹昂尚未说完的话。 但曹昂更疑惑的却是,父亲为何对此事如此反应呢? 当天午后,于禁所部就带着高雅的人头和须昌城破的消息来到了寿张城下。 曹军立即发动了攻击,这次典韦c夏侯惇c乐进等人皆是亲自披坚执锐,冲锋陷阵,在连续攻打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将寿张城攻破。 寿张城既然落入了曹军的掌控之中,东平国便再不会威胁到曹军,曹操因此廓清了后方,可以集中兵力,开展下一步的计划。 曹操旋即将兵锋南移,对准了大野泽西南的济阴郡。 济阴郡眼下是济阴太守吴资驻扎,主要的兵力也都集结在济阴郡的郡治定陶城中。吴资此人并不见于演义,虽然也曾率兵对抗曹操,可被曹操扫灭的炮灰和小蚂蚱何其多也,吴资便算作其中的一个。 定陶作为济阴郡的郡治,亦是自古以来的战略要地。 早在先秦时代,定陶极其周边地区便成为了诸侯拉锯争夺之地,后来定陶为秦国所得,秦国丞相魏冉为了巩固定陶,竟然两次调动大军穿越韩c魏两国来此与齐国交/战。后来定陶果然成为击灭六国的桥头堡,亦是验证了它的要冲价值。 到了秦二世二年,反抗秦朝的楚军在项梁的指挥下连战连胜。以项藉c刘邦c吕臣等将领拉起的数支队伍在山东之地发起了对秦的全面进攻。二年八月,秦国少府章邯得到了朝廷的兵力支援,立刻率大军迎击项梁所部的楚军主力。两军在定陶相遇,经过激战,项梁兵败身亡。章邯遂以为楚地义军不足有,率军北上攻赵,才使得楚军得到了休整的机会。 而最终秦军为楚军所败,身死国灭。 曹操显然不打算给吕布任何休整的机会,济阴吴资虽然名义上听命于吕布,但并不心甘情愿地服从——这便是曹操可以利用的机会。 曹操策动大军南下,力求在第一时间击破定陶,一举将济阴郡纳入彀中! 曹军中以步卒为主,战斗力最强悍的除了曹操的亲卫部队之外,便是夏侯惇c于禁等人的部曲,这次曹操亦是以精兵为前驱,亲自率军奔袭定陶。 根据寿张城被攻陷的情报来看,曹军应当是在两日后才能抵达定陶——更何况曹军还不一定来攻打定陶呢。 济阴太守吴资此刻正在定陶城中享受美妾的服侍。吴资已经年过半百,须发微有些花白,此刻正头枕在美妾的大腿上。 身前是定陶县尉,也就是吴资引以为赖的统兵之人,对着吴资诚恳地道:“敌军不日将至,请太守大人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吴资嘿嘿笑了笑:“定陶城坚,有将军在,纵是曹贼来攻,谅也无忧。” 定陶县尉又道:“曹操此人擅于用兵,若被他发动突袭,我军危矣!” 吴资有些不悦,伸手在美妾胸前肉团上捏了一把,引得美妾一声娇呼。 “你待怎地?” 面对吴资的质问,定陶县尉虽有些不忿,但也只要隐忍,眼下大敌将至,还是先争取到兵权再说 “主公当通告全城,发动全军守卫城池,再征召青壮男子入军中,以为兵力补充。” 嗯?想要兵权么吴资心道,这小子跟了自己多年,竟然心也开始野了 “好说,将军可自去安排,无须前来回报。” 吴资说这话,便将手探入美妾的两股之间,穿越黝黑茂密的森林,吴资的手指直抵那桃源洞口。 美妾已经开始呻/吟起来,定陶县尉知道事不可为,叹了口气,转身退走出去。只是他尚未远离,便听到房中传来一声女人兴奋的尖叫,接着便是“啪”地一声,想来是太守大人拍在了那娇弱女子的丰c臀之上。 定陶县尉的心中愈发阴沉,闷声向城头走去,却突然意识到身边的民众有些慌乱。 怎么回事? “何事惊慌?”定陶县尉一把抓住了一个往城南逃跑的年轻人,沉声发问。 年轻人眼中多是惊慌,忙不迭地道:“曹操来了!又要打仗了!” “什么!” 定陶县尉一把丢开年轻人,便往城北飞奔,但他尚未抵达,便发现有一支步卒从城门处冲了进来。 那支步兵皆是身强体壮,神情剽悍,远非定陶城中的疲敝之卒可比,而且看服饰,定陶县尉也已经明白那是曹操的兵马。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定陶县尉心中懊恼,刚想率军去堵住城门,却想起太守吴资还在府邸内跟女子交/媾,他终究是挂念太守吴资的安危,便叫上亲卫队返回太守府中。 此刻的太守府中,吴资正将那名美妾白花花的大腿架在肩头,腰腹快速抽打着,让身下的女人一阵阵地乱叫。吴资的额头和脊背上满是汗珠,猛然开始加速冲刺,他觉得胯/下的小和尚已经涨到了极点,正濒临爆发的边缘。 在快速耸动之下,吴资只觉小腹深处的一阵骚动,正要爆发之际,门外咚咚咚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嘭地一声门被撞开,定陶县尉带着亲卫火烧火燎地站在了吴资的身前,大声吼道,“曹军袭城!” 吴资闻言不由一惊,只觉得眼前微微有些发黑,胯/下小和尚小了两分,从美妾的身体中滑出,但他小和尚虽然有些萎顿,那些白浊的体c液还是流了出来——吓尿了。 “快走!” 定陶县尉上前拉起茫然失措的吴资,交/给了身后的两个亲兵,厉吼道:“保护主公渡河抵达南城!余者随我御敌!” 两名亲兵驾着吴资向府邸的后门奔去,定陶县尉却是领着其余的亲卫和护院来到了太守府的门前,面对着汹涌而至的曹军,定陶县尉甚至来不及令军士结成方阵。 “竟然还有人抵抗?”夏侯惇挥手止住了身后的军士,望着定陶县尉喃喃自语。 定陶县尉心知今日已成必死之局,却是愈发地但其豪迈,向着曹军高呼道:“来者何人,本尉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夏侯惇嘴角咧开,缓步上前道:“吾人,夏侯惇,吴资呢?” 定陶县尉脸色涨红,有了被羞辱的感觉。夏侯惇并不问他的姓名,大抵是认为无需多此一举——死人的姓名,又何须知道? “太守大人已经在南城调度兵马,准备将尔等乱贼击败于城下!” 夏侯惇面露微笑,觉得此人虽然兵少,却有不逊于上将的胆气,端的不凡。 “若要攻击南城,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吧!” 定陶县尉说完了最后一句,带头冲向了曹军。夏侯惇嘴角的微笑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残酷的冰冷。 “受死吧!” 几乎是一瞬间,夏侯惇错步滑身,一杆浑铁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刺入了定陶校尉的心口。 没有人能看到夏侯惇是如何刺出这一枪,可英勇的县尉大人已经被杀死了! 县尉身后的亲兵和护院开始颤颤发抖,夏侯惇抽回了铁枪,沉声喝道:“杀入府邸,找出吴资!” 身后无数青州兵端着枪矛,冲向了前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旋围解 在曹军的突击之下,定陶守军猝不及防,守将定陶县尉战死,太守吴资则是仓皇出逃。 因之定陶城被泗水隔开,分为南北两城,曹军突击得手的,便只是北城一地,吴资被定陶县尉拼死救出,已经抵达了南城,开始整顿守备力量。 连结南北两城的木桥已被南城守军凿断,所以曹操立刻下令搜集船只,渡泗水围攻南城。 曹军的攻势依旧犀利,两日后曹军主力赶来,更是给了吴资莫大的鸭梨。 吴资先前只是听闻曹操的部队战斗力强,今日却是亲眼见识,自然震撼不已。他一边在心中埋怨定陶县尉未能探知曹操的行动,另一边又庆幸逃得性命,可以继续从南城的居民中挑选姿色不错者充当侍妾。可怜定陶县尉为了保护窝囊废吴资而死,到头来却连一丝的怜悯都得不到。 吴资品性不佳,本事还是有些,在定陶县尉战死后,吴资亲自指挥守军作战,虽不是十分优异,但也中规中矩,大体不差。 但吴资的本事毕竟有限,南城的兵力虽然稍显充裕,但在曹军的连番攻击之下,也已经很是疲惫,快要支撑不住。 这一日曹军又来攻城,吴资便只得松开了刚刚命人寻来的民女,为曹操打扰他交/欢一事极度不爽。 城上的吴资为等候援军而心焦不已,城下的曹操也在为此担心。 曹操不是担心南城城坚,难以攻下,而是担心粮秣和吕布。曹军兵力不少,消耗军粮亦大。但去岁欠收,荀彧便无法筹集到足够的军粮。因此曹操自攻击寿张以来,都是集中兵力,连续作战,除了能起到雷霆之效以外,也有缺乏粮秣的原因。 荀彧好不容易筹集了一个月的军粮,眼见着就要用尽,曹操自然心焦不已。 若是不能在今日攻破定陶南城,取得粮秣补给,曹军的征战便难以为继,这是曹操最为担心的事。但南城并不算十分坚固,曹操的担心又因何而来呢。 吕布,还是吕布。吕布虽无多少战略眼光,但战术素养尤其是于骑兵的使用心得,却是得心应手,当世少有匹敌。而曹操所担心的另一个变数,便来自于吕布。 若是吕布骑兵来救定陶,自己又未能在援军抵达前击破定陶,那局势便要严峻许多了。 攻城到了午时日中,眼见着有两波攻势就要在城头上打开缺口,却是被吴资亲率亲卫给堵了回来。曹操大感憋闷,正要趁着晌午发动烈日般的攻势,却突然得知吕布已经亲率兵力来到了三十里外。 曹操立刻下令收拢兵力,便集结全军到城东结阵御敌。 吕布率军前来,却不从西面攻击曹军,而是绕到东侧,为的便是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但曹操自去年张邈c陈宫叛迎吕布以来,便极重视情报工作,吕布军的动向未能逃脱斥候的耳目,同时也因为吕布绕道的举动,给了曹操充足的时间来准备。 为了迷惑吕布,曹操甚至令夏侯惇c于禁两部作出旗帜不整的混乱之象。吕布虽然为人轻佻,但战术方面却相对谨慎,曹操此举,正是引诱吕布来攻,好趁机将其击败。 仅仅在曹操军堪堪完成部署之际,数千名骑士踏着闷雷般的澎湃声浪到达了军前。 吕布永远都是亲自统领最精锐的骑兵,他自负武力,历来是一马当先,这次看见曹军已经撤除了定陶城的包围,显然对他的袭击早有准备,不由心中暗恨。 自己的骑兵只有数千,还有不少是新近补充,战斗力并不算强,真正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并州狼骑,此时已剩下仅仅两千人了。因之兵力不足,吕布便率军游弋在曹军大阵之前,等候身后的步兵大军到来。 平心而论,若吕布不计死伤,先行进攻曹军的一面侧翼,速战速决,快速凿穿,未必不能打一个漂亮仗。但一来此战规模既小,二来吕布吝惜狼骑性命,并不打算用这些最骁勇的士兵去跟曹操的青州兵去拼。 及至吕布军步兵大军来到,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此时曹军已经修正完毕,阵型肃然。曹操不得不让夏侯惇和于禁放弃伪装——哪有一个时辰仍然不能整备数千人队形的军中大将。 自上次在濮阳被曹操挫败之后,吕布便想着有一日能发动反击,将曹操彻底赶出兖州,对此他名麾下几名大将加紧操练兵马,尤其是整训步卒,以期使其具有抗衡青州兵的实力。在这些统领步卒的将领中,以河内人高顺最擅步卒作战。高顺之后,又有同乡人郝萌,本事不差,另一个雁门张辽,骑战c步战皆是颇有心得。这三人之后,便是侯成c魏续等人了,不过这些人跟随吕布已久,带惯了骑兵,让他们去统领步军大有不适之感,故而大多仍旧留在吕布身边,统领狼骑。 此番吕布留下了郝萌协助陈宫守卫根据地,统领步兵前来是高顺c张辽二人。 面对已经有所准备的曹军,高顺沉心静气,张辽却是眸中有些隐忧。张辽已经几乎可以断定,今日对敌曹操难以取胜了。 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在双方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总要打过再说——这就是此时高顺心中的想法。 果然,在吕布军号角的呜呜吹动之下,高顺和张辽挥动令旗,指挥步兵大阵发动了攻击。 这次为了救援定陶,他们带出的步兵只有不到两万人,比曹操军少了许多,但高顺一上来就发动全部的兵力来进攻,实则是有他的倚仗。 高顺的倚仗便是吕布! 吕布统领这四千骑兵,游弋在战场之侧,可以随时接敌。若是高顺c张辽等人劣势已显,吕布便可救援,若是曹操出动全军,吕布便可轻兵袭击曹操中军所在。 总得来说,这一支高速机动的骑兵队伍,让缺乏骑兵部队的曹军很是头疼,为了防止吕布勇猛无双的突袭,曹操必须留出相当的兵力来保证自己和一干随军谋士的安全。 曹操对此也颇为头疼,但高顺挥动大军来攻,也只能让夏侯惇和于禁领军接敌。这两部人数总共万余人,比吕布军的步兵数量还稍逊,但这两人都是曹军中治军颇为得法的将军:于禁军纪肃然,治兵严谨,夏侯惇却是与士卒同感共苦,又多训导军士武艺,士卒皆愿为之效死。 理论上看,高顺是与于禁一个类型,但高顺整训半年的郡国兵与于禁久经战阵的士卒相比,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此外,曹操收拢主力,命青州兵收缩阵型,另一侧的陷陈都尉乐进则是统领三千锐士在中军大阵之外,亦如吕布的骑兵一般伺机而动。 曹操暗恨吕布的狡猾,也为军中骑兵缺乏而担忧,自从上次在濮阳城东的战场上被吕布一战击败,曹操便已意识到了骑兵的巨大功用。只是中原缺马,精擅骑术的骑士也极是难得,曹操眼下缺乏粮秣,是以过去一年,仍未能组建有规模的骑兵部队。 与吕布军吹起的号角不同,曹军的军中抬出了巨大的战鼓,早有力士挥舞着鼓槌往牛皮大鼓上敲打,狠狠擂响,遍彻四野。 “杀” 霎时间,盾牌相撞,刀剑相斫,戈矛相击,两军犹如两块磐石,轰然相撞。 梁啸曾在前世在电视中看过无数次两军接战时相互冲入对方阵中的酣畅厮杀,然而他来到三国,眼前所见却不一样。此时步兵作战,大多凭借阵型,而步兵最基本的阵型便是方阵和圆阵。 这次两军对战,于禁c夏侯惇都是摆成方阵,从两段同时对抗吕布军,高顺的阵型也算方阵,只是并不规则,被曹军的攻击挤压地有些变形。 对于曹军的犀利攻击,高顺并不拥有兵败的觉悟,他认为前面的几波攻势很容易做到,但若是发动三次攻击还未果之后,曹军仍能发动攻击,高顺便可认为曹军战力强悍。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曹军此时斗志昂扬,他只需固守本阵,将曹军的锐气磨去便是。 曹军中军处,曹操c戏志才与曹昂亦在一同观望。对于曹昂的刻意培养,曹操自上次打算为曹昂提前加冠便已开始,如今曹昂已经十九岁,可不知曹操与吕布之间的兖州大战,要到何时方能结束? “子脩,你可能瞧出些许端倪。” 曹昂目光有些犹疑,望向曹操身后的戏志才时,发现这位病怏怏的军师鼓励的目光,这才缓缓开口:“夏侯叔叔和于将军两人的攻势虽然犀利,但敌将守卫森严,恐怕不能奏效,然而刚不可久,若是前军一味攻击,便有可能丧尽锐气,被敌人反制。在孩儿看来,局势并不乐观。” 曹操笑容苦涩,点点头道,“不愧子脩也。你说的一点不差,若是不能尽快击败吕布的步兵,我军便难以取胜。我兵力虽多,却不能尽数运用,实乃遗憾。” 戏志才咳嗽一声,亦是开口道:“恐怕主公遗憾的,乃是没有骑兵吧。” 曹操目光闪动,望向游弋在侧的并州狼骑的眼神中亦多了一分贪婪,戏志才说的不错,他的确对那样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垂涎三尺。 若是能拥有一支三千人的骑兵,他又何至于在此战中束手束脚,他的兵力优势也能够展开,将吕布一战击败,便能够从容接管整个兖州。 “然则,事已至此,我军当如何行动?”曹操若有所思,再度开口。 曹昂低头思忖,戏志才则是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公子之意如何?” 这次是戏志才发问,曹昂显然不想放弃将吕布击败的机会,顿了顿道:“曹昂以为,当佯作撤军,引吕布来攻,然后伏兵击之。吕布若败,定陶城便可不战而下。” 曹昂两句话说完,曹操和戏志才都是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惊讶。 殊不料,此子聪明若此。 但戏志才旋即皱起了眉头,又是轻轻叹息。曹昂有些不解,曹操却是呵呵笑道:“子脩有所不知,从此往北,皆是平原川泽,并无适合伏兵之地。” 曹昂仍是心有不甘,又问道:“那伏兵于林中如何?” 曹操眸子里闪过一丝犹疑,终于坚定地道:“吕布此人用兵不差,历经数年前的常山一战后,用兵愈加谨慎,伏兵于林中,吕布多半不会上当吧。” 曹昂的神色有了一丝黯然,心中默默思考除了击败吕布之外的可能,须臾便听曹操说,“鸣金吧,退兵。” 几声清脆的锣响后,夏侯惇和于禁都有了不解,却是遵守军令,立即终止了攻势,缓缓退向本阵。 曹军撤退之时,后队变前队,仍旧是夏侯惇和于禁引兵在后,轮番防御,交/替撤回。 吕布c高顺看罢,都是知道曹军难以追击,也只好作罢。但他们解围定陶的目的已经达到,当下率军返回定陶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李典 曹军撤退之时,后队变前队,仍旧是夏侯惇和于禁引兵在后,轮番防御,交/替撤回。 吕布c高顺看罢,都是知道曹军难以追击,也只好作罢。但他们解围定陶的目的已经达到,当下率军返回定陶城。 对于父亲连番战胜之后却仓促退兵的决定,曹昂颇有些不解,但之后有人告诉他,曹公攻略济阴郡,为的是斩去吕布的一面援助,顺便夺取粮秣。那时吕布已经率军来援,曹军腹背受敌,难以攻下定陶城,若要击败经过整合的吕布军势,也不容易。曹军的战略目的已经无法实现,索性不再纠缠,直接撤回大本营,准备下一步的筹划。 然而曹军停止了攻势,吕布却开始了行动,就在曹军返回甄城时,不远处的乘氏县便传来了兵变的消息。 乘氏县有大族李氏,势力庞大,根基深厚。而李氏之中,以李乾为首,李乾此人,恰恰是忠于曹操一方的。 在曹操北撤之后,吕布便派出了李封c薛兰二人,前去乘氏劝诱李氏。 乘氏县县城并不算大,却是在李氏的期年经营下坚固非常,此时方值战事,乘氏县的一个城门尉见远方有吕布麾下的人前来,立刻提起了警觉。 城门尉很是年轻,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很帅,武艺也不错,是乘氏县无数女子仰慕的对象,但此人却欲拒还羞,并不直接表露自己的选择,让无数乘氏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城门尉正是李典,也就是李乾的侄子,可李典坐上这个城门尉可不是凭着裙带关系,而是靠自己在家族中处理事务并立下功勋,一点一点爬上的位置。 因此,李典相当警觉。 “城下何人,通名报姓!” 城下的李封c薛兰见城头上一个小帅哥探出头来,都是不约而同地微笑——李乾竟然用此等小儿守卫城门,事谐矣。 “兖州别驾薛兰——兖州治中李封——” 城下两人长长的报号,让李典不由皱紧了眉头。 这算什么事儿?原来是吕布的狗腿子来了! 李典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他起身走到城头上大喊道:“吊篮,放下吊篮,请两位大人上来!” 城头下薛兰和李封面面相觑,万不料李典竟如此轻视他二人,连城门都不开! “兀那厮,怎地不开城门!”薛兰不由喝道。 李典再次从垛口处探出头来,伸手指指城下道:“开门?开了啊,那道小门就在大门之侧,大人若想走,小将并不阻拦。” 薛兰顺着李典的指向去看,发现那洞口不足二尺高,狭小逼仄,正是狗洞无疑。 “大胆狂徒,竟敢戏弄与我!” 面对薛兰的怒吼,李典似乎是充耳不闻,那吊篮已经取来,却是只有一个。李典将吊篮系上麻绳丢下城墙,对着一旁的李封道:“治中大人先请!” 薛兰不由更是怒火中烧,他是别驾,论起官职比李封高了半级,可李典却对他不闻不问,此奇耻大辱也! 好在李封还算冷静,当下谦让道:“别驾大人劳苦功高,还是薛世兄先行。” 李典顺着接话道:“嗯?他不是要走狗洞吗?” 薛兰暴起:“尼玛的才爬狗洞!” 李典却嘻嘻笑道:“若不走狗洞,请大人上吊篮。” 薛兰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气冲冲地坐上吊篮,那吊篮系的虽牢,却不稳当,三丈余宽的高程上,一直摇摇晃晃,李典又故意令人摇摆绳索,弄得薛兰频频呼叫。 等到薛兰上了城头,见到李典便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丫的是哪根葱,敢戏弄本大爷?” 李典却是目露鄙视之色,轻轻将手搭在了薛兰的手腕上,轻轻地道:“末将李典。” 李典话音虽轻,薛兰却觉得箍在自己手腕上李典的那只手犹若铁钳,他深感疼痛,渐渐不支,终于松开了李典。 李典微笑着拂了拂衣领:“别驾大人若是有龙阳之好,大可去城南绿楼,那里服务周到,各种妹子各种男妹子一应俱全。” 薛兰初时不明白李典所言,等到李封已经到了城上,两人准备下城,这才顿悟,立刻便跳着要找李典,薛兰须臾想起李典这小子武艺胜过自己太多,自己孤身一人找他,想必难以占到便宜,不如等事成之后嘿嘿 在薛兰和李封抵达城下时,李典便已派人去通知李乾,稍候又有亲信前来,告诉李乾李典将薛兰好生戏耍了一番,李乾心道不妙,便起身出了房间,来到庭院门前亲自等候。 李乾虽然决意追随曹操,却不想立刻便跟吕布等人撕破脸皮,李氏虽然势大,但毕竟只是一个宗族,比起那些颠覆山河的诸侯来说,是差了太远。李乾不想为吕布效力,同样不想被吕布攻击而导致宗族衰落。 但李乾所不知道的是,乘氏县城中已经有一个阴谋,开始笼罩了他的头顶。 见到薛兰c李封时,薛兰犹自怨怒,李封看上去倒是显得心平气和。李乾只能将李典戏弄薛兰之事佯作不知,当下拱手行礼道:“不知两位大人大驾光临,李乾有失远迎,请恕罪。” 见到这实质上的乘氏县之主服软低头,薛兰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但他心中不满尚在,只是点点头客气一下,“承蒙先生美意。” 另一面李封却是态度稍显恭谨,拱手还礼道,“此次我二人前来,实在是有事请教先生,望先生不吝赐教。” 李乾这才转身作请,亲自引路带两人进去。 会客的地点设在李乾府中的大厅,一俟双方入座,薛兰便似有揶揄地道:“兖州处处烽烟,唯有乘氏县犹若世外桃源,李大人功不可没啊” 李乾连忙摆手道:“大人谬赞,李乾不过一介布衣草民,何能担得起‘大人’的称呼,如今温侯掌握兖州,又在定陶刚刚击败了曹操,可谓是顺风顺水,这里面,该是薛大人c李大人两位功不可没。” 李封则是笑道:“先生何须谦让若此,若非先生率领乘氏李氏摈弃曹贼,我军又怎能如此安心后方呢。” 李乾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心道李封一句话便坐实他背叛曹操,目的便是将他和乘氏李氏推向吕布么? 薛兰c李封都是出自兖州大族,被吕布拉拢,又一同前来乘氏县,必然是要说服自己投降吕布了。 “不知两位大人此来,究竟是为何事?” 和李封对视一眼后,薛兰便大喇喇地道:“温侯如今有席卷兖州之势,希望先生不要不识时务,赶早加入我军方是。” 李封也在一旁道:“眼下曹贼疲敝,缺乏粮秣,不就便将不战自溃,温侯入主兖州,乃至于囊括中原,都是当有之事,先生有大才,更不当为曹贼所误啊。” 李乾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正色肃然道:“两位大人差矣。李乾认定了曹公能够安定兖州,席卷中原,便犹如两位大人认定温侯能够立足中原一样。我等政c见不同,选择便有不同,李乾选定了曹公,此生不相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乘氏之变 李乾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正色肃然道:“两位大人差矣。李乾认定了曹公能够安定兖州,席卷中原,便犹如两位大人认定温侯能够立足中原一样。我等政c见不同,选择便有不同,李乾选定了曹公,此生不相叛!” 薛兰哑然,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嘭”地一声拍在大案上,怒喝道:“老儿大胆!” 却是李封面露遗憾之色,连忙拉住薛兰道:“世兄,不可强求,不可强求。” 李封一边对李乾使着颜色,李乾虽然不明其意,但也是立即起身道:“大人息怒,李乾在乘氏县中,并不会策动族人反对温侯,只是值此乱世之秋,唯求自保而已。” 薛兰还要再骂,李封却是抢先道:“如此也好,我们先去休息,后面再谈。” 李乾将二人恭敬地送出厅堂,安排人手收拾房间供两人休息,心中则是愈发担忧起来。 主公前番进攻定陶,本想以雷霆之势取下济阴郡,不料吕布半路杀出,令曹军铩羽而归,未竟全功,殊为遗憾。陈宫c张邈俱为兖州本地士人,再加上吕布这个虎狼之将,虽然势力混杂,统属不一,但此时距离叛乱开始已经快有整整一年,耽搁的时间越久,局势就对曹操越不利! 不知主公何时方能赶走恶狼吕布呢? 李乾怀着忐忑,又将侄儿李典叫过来吩咐了一番,这才返回书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其中,苦思冥想。 李典在聆听了叔父的教诲之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走向城门。他不明白叔父为什么在大事上如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薛兰c李封二人虽然是出自兖州豪族,可曹公一旦战胜吕布之后,这些个豪族必然遭到清洗,既然叔父决心跟随曹公,为何不在此时便将这两人杀了? 虽然说杀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杀至少可以让问题明朗化,处理起来便明确简捷许多。况薛兰c李封二人,气焰嚣张,早在数年前就多次侮辱过他乘氏李氏,死何足惜? 想到这里,李典又慌忙摇了摇头,他怎地变得如此好杀了? 李典从两年前开始,便做了一场奇怪的梦,那个梦支离破碎,荒诞乖离,李典自那以后,便多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例如今日要杀薛兰。这些想法有些是好的,有些是坏的,但大多都与李典先前的判断背道而驰,这对自诩做君子的李典来说,实在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比如今日戏弄薛兰,若在两年前便决然不会,那时的李典会恭恭敬敬地将薛兰请进来,而非调戏——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轻佻,就连李典都不知道,只能引咎于两年前的那一场怪梦。 “脑袋被门夹了”李典摇了摇脑袋,喃喃自语地走向城南。 次日一早,李封便过来告诉李乾说要离开,李乾也不愿多留,便立即设宴,为两人饯行。 饮宴堪堪开始,城门处便传来了李典的消息,原来是城外有两百步卒,自称是薛兰c李封二人的亲卫队,请求入城。 此事经薛兰c李封二人确认,那两百亲卫很快就到了城中,李乾并不把这支两百人的部队放在心上,只是心中疑惑,薛兰和李封二人究竟要做什么? 酒至半酣,薛兰指着不远处那两百人道:“温侯有天下雄兵,必能扫清中原!李大人且看!” 薛兰啪啪拍响手掌,那两百人立刻分为两列,开始“厮杀”,这些人虽然装备精良,身材高挑,但在李乾看来,却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偏偏薛兰还以为自己麾下亲军神勇无匹,竟拉着李乾的手道:“你看你看,温侯有此雄兵,何愁天下不定?” 李乾只好陪笑道:“大人所言甚是,大人雄兵无匹。” “薛世兄你醉了。”一旁李封拉开薛兰,却是亲自斟了一爵酒,双手捧着递到了李乾的面前,“李先生虽不与我等同道,然你我毕竟都是兖州本地生民,互为邻里,今后若是相遇于战场,尚请先生手下留情。” 李乾呵呵笑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若果真相遇于战场,请李大人莫怪李乾不留情面。” 李封神色一黯,亦是不由敬佩,“先生真义士也,请!” 李封高高举起大爵,神色恭谨,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食指在酒爵的铜人之侧轻轻一磕,一股白色粉末已经混进了酒水之中。 李乾觉得薛兰是个花架子,这个有些低调的李封却还有些本事,见李封敬酒,并不拒绝,举爵便饮,一饮而尽。 只是,李乾饮尽美酒之时,看到李封和薛兰脸上那一抹诡异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骨冷。 “一c二c三,倒!” 薛兰一边打着拍子一边数数,神情猥琐至极,他数三声之后,见李乾果然应声而倒,这才伸脚在李乾身上踢了又踢。 李乾此刻脸色发青,亦是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李封见他倒地,立刻高呼道:“叛贼李乾已死,再有从曹贼者杀!” ——所谓的乘氏县中发生的变故,便是李乾被作为使者的薛兰c李封二人毒死。李典在第一时间派出了使者赶来甄城,曹操亦是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 “李整何在?” “末将在,请发兵为前锋,许臣为父报仇!” 李整是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此刻知道了父亲被人毒死,早已急红了眼睛。 “命李整率李乾部曲,星夜赶往乘氏县中,号召乘氏李氏杀薛c李二贼为李乾报仇!” “领命!” 李整抹了一把眼眶,将泪水擦掉,但眼泪汹涌又至,让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薛兰c李封!我誓杀汝二贼! 李整步出大堂之后,曹操环顾众将,再次开口:“夏侯渊c乐进!”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尾随李整部进攻乘氏县城,若万一乘氏被贼军控制,一定要将此地夺回!” “末将领命!” “夏侯惇!” “末将在!” “点起大军,前往乘氏县中!” “嗨!” “于禁!”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人马,与曹昂c荀彧同守甄城!” “末将领命!” “余者,随我出兵!” “嗨!” 李整率军火烧火燎地南下了。 夏侯渊和乐进也率军火烧火燎地南下了。 曹操率领大军火烧火燎地跟着南下了。 曹昂这次没有得到随军的机会,心中没有怨愤,只有不解。曹昂不知道父亲究竟是怎样的考虑,但作为人子,便应当为父亲分忧,曹昂除了每人巡视城头,严防吕布来袭之外,还在等待时机。 两日后,从西方传来了梁啸在弘农关大破西凉军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曹昂再也按捺不住,不及思考太多,便写了封信,让心腹的亲卫一路西行,送交/到梁啸的手中。 曹昂不知道梁啸有多少兵马,但能将西凉军联军击败,想必数量不会太少,他此刻还多少有些天真,以为梁啸仍旧是那个和他一同在风雪中巡视城头的梁啸。 而事实上,曹昂没有错。 梁啸还是那个梁啸,虽然手中大军的行迹已经露,但重情义的梁啸还是梁啸,梁啸可以胸无大志,可以不想着匡扶天下,但梁啸还是梁啸,曹昂有所求,梁啸便要有所应。 所以梁啸一接到书信,便发兵东向,及至梁啸抵达兖州大战场,曹操已经拿下了乘氏县,并开始了与吕布新一轮的争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高祖、光武之业 兴平二年的夏天,似乎与去年夏天的情况大体相同。 吕布任命的兖州别驾薛兰c兖州治中李封前往乘氏县,打算说动乘氏李氏站到吕布这一方的阵营中来。但李乾忠于曹操,赤果果地拒绝了薛兰二人的提议。但出自吕布军的薛兰和李封又怎会因此而停止行动。在西凉军和并州军中盛传着一个法则,便是,言语不合,利刃相加! 既然李乾不识时务,冥顽不灵,那也只好去死! 李封在酒宴上毒死了李乾,旋即控制了赴会的李氏宗族中的主要人手,这其中还包括上次吕布兵临城下时出城犒军的李叔节。 但是吕布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也低估了李氏对曹操的忠诚度。若是吕布足够英明,当派遣一心腹将领,又懂得权衡机变地跟随薛兰c李封二人同往乘氏,方能成事。 李典一边派出心腹向驻扎在甄城的曹操汇报情况,一边联络李氏宗族中另一名年轻人李进,两人秘密发动,率领数十名李氏宗族的年轻子弟,佯作数千大军入城,在深夜突袭县衙。 李封和薛兰都是没有多少胆识的,知道自己兵少,当下逃出城去。出城之后,薛兰二人才知道原来城中作乱的只有李典为首的近百人而已。两人后悔不迭,但城门复为李氏控制,同仇敌忾的乘氏李氏团结起来,便再次聚集了近千的宗族兵——薛兰c李封二人,自然无法攻下城池。 恰逢李乾之子李整率军来到,薛兰c李封忙不迭地逃往陈留,李整心痛父亲亡故,当下入城祭奠,立誓要杀薛兰c李封二人为父报仇。 曹操的大军随后开到,镇驻乘氏县,以防吕布反扑,同时也为安抚李氏,安插得力人手控制城防。 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天子行营在弘农关大破西凉军,天子入驻洛阳,梁啸则是收到了曹昂快马发来的信笺。 虽然曹昂对梁啸极为看重,但驻扎在乘氏的曹操却已经有些焦虑。 曹操当然不会寄希望于梁啸,他曾经想过梁啸是当年的并州牧梁啸,却从未想到梁啸竟然能将数万大军隐藏起来,蛰伏到今日方才发动,一举将西凉军置于死地。 梁啸此刻或是据洛阳自立为诸侯,或是入关中驱逐西凉乱贼,都是不错的选择,梁啸又何必再回到兖州做他麾下的一介校尉? 虽然梁啸当初所作的承诺是“为主公拓西土”,但此时此景,梁啸又如何能够甘心放弃兵权? 纵然梁啸自己愿意放弃,他麾下那些士兵将领,又如何愿意放弃? 若要击败吕布,底定兖州,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而已。 ——这是曹操作为乱世枭雄的觉悟。 时为盛夏,兖州之战已经快要打了一整年,双方斗智斗勇,使出了浑身解数,打得异常艰苦。连着几个月的高强度作战,不独普通军士,就算是曹操自己也感到筋疲力尽。 曹操独自坐在书房中,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叩击着大案。案上的简牍颇为零乱,虽为堆积,但一个个摊在案上,足可显出曹操对这些事也是无力解决,只能搁置。 究竟该如何行动? 曹操觉得累了,犹如梁啸在弘农关下觉得意兴阑珊一般,一年多来的连续作战令他心力交/瘁。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那想法在心底渐渐膨胀,终于让他对是否继续在兖州用兵有了怀疑。 远处兵丁的打更声传来,曹操往往窗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深夜。 略一思忖后,曹操向窗外道:“君明,去请戏志才和荀彧两位先生过来。” “嗨!” 窗外沓沓的脚步声渐渐隐去,典韦虽然离开,却吩咐卫士加紧看守,一定要保护曹操的安全。 不多时荀彧先行赶到,见曹操额上皱纹深刻,心中一动,已是隐隐猜到了曹操的心忧之事。 “主公,荀彧到了。” “坐,等等志才。” 曹操没有往日在文臣武将之前的威严,在荀彧和戏志才的面前,他更多的时候是显露真性情。曹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对待他们,不需要什么威严,是因为他们三人的智慧本就是同一水平线上,对彼此都有深刻的了解,更不需什么虚应客套。 一刻钟后,戏志才终于抵达,只是戏志才一直以来身体都不算好,这段时间又有恶化的趋势,他咳嗽的频率越来越大,月前又有一次咯血,让曹操深为担忧。 “志才快快坐下,君明,取蜜水来。” 曹操将荀彧和戏志才引为知己,自然是不吝关爱,蜜水这东西温喉止咳,化痰润肺,虽然昂贵,但确是好东西。 等到戏志才喝了两口蜜水,咳嗽稍缓,曹操这才缓缓开口:“自去年吕布袭击兖州以来,我军与之大小数十战,互有胜负,如今双方皆是士民疲敝,兵员损减,若要再行战斗,只怕难以为继。文若c志才,如此情势,我军当如何行动?” 荀彧听得心中一沉,知道曹操已经意兴阑珊,不太想继续与吕布纠缠。荀彧自己也累了,却不想因此就附和曹操的意见——作为谋主,荀彧有自己的职责所在。 “主公,荀彧以为,当继续攻打吕布c陈宫等叛军,直至彻底平定兖州。” 荀彧说完这话,曹操的心底有了些许失望,又望向戏志才,戏志才轻轻咳嗽一声,才说道:“文若之言甚当,然此事,在于主公决断。” 曹操一时间纠结了。 按照他的本意,是应当有所取舍,避重就轻,找个软柿子捏捏,以恢复元气。因此,兖州南部的陈留郡c济阴郡c山阳郡三郡,也就是分别被张邈c吕布和陈宫所盘踞的三郡就势必要放弃。与兖州的遍地烽火相比,徐州之主陶谦才刚刚死掉没多久,徐州境内也是残破不堪,若是大军攻击,当很容易便能拿下。 曹操此时的想法,是暂避叛军兵锋,去欺负一下徐州,带士卒蓄养了些许元气,再西向击败叛军。 但荀彧却是说,他应当继续攻打吕布,直至平定兖州;戏志才虽然说要看他的决断,但仍是主张继续作战。 这让曹操颇为蛋疼,荀彧和戏志才是此时他最器重的两大谋主,可现在这两人意见一致,却都与自己相左。 戏志才说,要看他的决断,所以他也的确是有权力来决断的,只是,这样一来,要军师又有何用? 曹操决定,还是先听听这两人的理由再说。 “文若当言明当今局势。” 戏志才主动提醒荀彧,荀彧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一直在打腹稿,此刻已是准备停当了。 “昔年高祖占有关中,光武帝割据河内,皆是深根固本以制天下,如此行事,则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高祖c光武帝二人,虽有败绩c困顿之时,却终究能成就大业。 “将军本是崛起于兖州,自平定山东祸乱而起家,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大河与济水之间的兖州地域,乃天下之要地也,如今兖州虽然饱经战乱,城壕残坏c士民流离,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c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 “今将军以军破李封c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闲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积累粮秣,伺机而动,一鼓作气出动大军,可破吕布也! “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c泗。 “若舍布而东,必当留兵驻守。多留兵则徐州之兵不足用,少留兵则庶民青壮皆被征伐守卫城池,不得樵采渔猎,粮秣便得依靠府库供应。此时吕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c范c卫可全,其余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以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前番讨伐徐州,威罚实行,曾经屠城十万众!徐州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 “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 这番话在日后亦成为诸夏有名的策论之一,而荀彧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内容很简单: ——往昔汉高祖以先行巩固关中为重,光武帝也因确保河内后才称霸天下,比起攻取他人之徐州,不如先巩固自己的兖州之地来得重要。况且,攻打徐州吃力不讨好,未必能赢,输了可就全盘皆覆。 曹操陷入了沉思,不得不说,荀彧可算是当世顶尖的智者,同时也是极具冷静特质的谋臣,可以在关键的时刻拨正曹操的方向。 但曹操心底终究还是存了一丝期望,他将目光转向戏志才,以期听到与荀彧不同的意见。 孰料戏志才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潮红,戏志才双唇先是紧闭,后甫一张口,便重重地咳嗽起来。曹操连忙轻抚戏志才的后背,同时唤医官前来诊治。 戏志才只是拉住曹操的手,嘴唇嗫嚅两下才道:“文若文若真主公之子房才志才深怀感佩,请请请主公务必咳咳接受文若的建议” 戏志才说着话,又是咯血出来,让曹操心痛不已。 “志才,你和文若都是对的,我不会一意孤行!” 曹操向戏志才大声地保证,早已是不忍说出相左的话来。 “急急击勿失!” 戏志才继续大口大口地咯血,鲜血将他的衣领染红,亦将曹操的大袖染得血迹斑驳。 “志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李氏部曲 在将戏志才托付给医官之后,曹操便将目光转向了巨野县。 处于兖州心脏位置的巨野县,因地处巨野泽(又称大野泽)南部而得名。巨野泽地广近千里,可谓烟波浩渺,汪洋恣肆。后来,大野泽随着济水的干涸消亡而渐渐干涸萎缩,只留下了被后人称为东平湖与梁山泊的狭小水域。后世中国人所熟悉的梁山好汉聚集的水泊,便是大野泽留下的痕迹。 巨野县土地肥沃,水利设施亦算先进,既可耕种,又可渔猎,可谓是兖州之梁仓。虽然兴平二年旱情不再,但粮食危机依然没有解决——谷物收获总要等到下半年到来方可,在此之前则是被称为青黄不接的时期。因此,兖州境内,人吃人的现象依然存在,时值农历夏季,正是耕作之时,巨野必将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 因之为戏志才延请医官,耽搁了数日,曹操决定起兵北上争夺巨野时,已经听闻吕布命令薛兰c李封二人屯兵驻防于巨野县。 曹操当下大怒,先前被薛兰和李封所害死父亲的李乾之子,李整也嗷嗷求战,自请为先锋,攻击薛兰c李封部。 曹操当下应允,在李整部曲拔营先行之后,曹操统领大军随后跟进。 深知己方多为步卒,机动力有所不足,因此曹操采取强行军之法,命令士卒加紧行动,如风驰电掣一般。如此虽然仍比吕布麾下最精锐的并州狼骑要慢,但已经比普通的步卒要快上许多。 得到曹操出兵消息的吕布,立刻点起骑兵准备救援。他亦是帅军向北奔赴巨野战场,兖州东部在经历了乘氏县的短暂拉锯之后,复又陷入大战前夕的氛围。 李整行军甚为快速,竟然先于大军半天的时间便到达了巨野县。因之这一支队伍多半是由李氏的宗族子弟和其家丁组成,可谓血统纯净,他们又因为李乾被杀而同仇敌忾,故而在李整的命令之下,不经休息便杀向薛兰部! 近三千名风尘仆仆的步兵前来攻击自己的营地,薛兰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有三千的兵马,与他相距不远的李封亦有三千兵马,虽然这些兵力并非精兵,但倚仗营寨和城池防御,该是绰绰有余。 但薛兰的本事比他的出身差了实在太多,他甚至没有弄清楚这支曹军队伍是何人统帅——如果他能知道这名将领是李乾的儿子,想必会提高警惕吧。 李整部士卒皆是奋勇死战,仅仅在第一波冲锋便杀入了薛兰的营寨,薛兰仓促从营中奔出,见大营中已经混乱,竟已失了战心,仓皇逃往李封驻守的巨野县城。 李封比起薛兰来说,本事自是多了些,知道了这支曹军先锋队的来历,此外李封还探查到又一支曹军队伍,即是陷陈都尉乐进的兵马,就跟在李整部队的身后。 作为“陷陈都尉”称号的乐进,虽然身材短小,但悍勇过人,兖州闻名,李封自是知晓的。同时,乐进作为跟随曹操的宿将,通常不会独自领兵出战,也就是说,乐进之后,便是曹操亲自统领的大军了。 将这些思考清楚的李封,立刻便做了一个英明无比的决定:弃城逃跑! 李封立刻打点行装,整合部队,大开城门,向南方的山阳郡逃窜。 李整不甘心杀父仇人就这样逃走,率领部曲在巨野县城吃了顿饭后,便继续追击。这是乐进派出的使者带来了曹操的军令:攻城得地可也,追击不可太过深入。 李整草草看罢,便下令全军南下,什么是追击不可太过深入?我只是想要手刃杀父仇人而已。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李整,此时已经来不及理解那道军令的含义。 向南追击了三十里之后,李整已经能够看到李封部队的尾巴。此时曹操大军已经来到了巨野战场,乐进也已经进驻巨野县城。而从南方赶来的吕布,则是距离巨野仅有五十里之遥了。 换句话说,李整军到并州狼骑的距离,只有二十里。 只有二十里,快马驰骋,半个时辰可到。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整已经挥军杀入李封军中,这支曹军队伍一路上收割着李封和薛兰二人掉队的部曲,他们的手未曾染满鲜血,但环首刀却一次次地刺入敌人的胸膛。 这是一支复仇的队伍,他们悍不畏死,又拥有极高的战意,兼之先前所受过的训练和经历过的战阵,此刻杀进李封军中,虽非虎入羊群那般夸张,但势如破竹总是有的。 可惜好景不长,李整厮杀地痛快,却没有注意到地面的微微颤抖,没有注意到从南方传来闷雷一般的响动。 当吕布和并州狼骑骤然出现在李整面前的时候,李整瞪大了双眼,想要撤出战场已经来不及。 在清楚了这三千人只是一支孤军之后,吕布的嘴角咧开一丝狰狞的笑容。 “杂鱼,受死。” 他方天画戟向前一引,两千并州狼骑打头阵,后来补充的骑士作为辅翼,如同一柄重锤般狠狠撞进了正在混战的步兵之中。 不计伤亡,应该说是不计友军伤亡的战斗,正式打响! 狼骑不论对方是友军还是敌军,出自李封麾下还是李整部曲,但凡马蹄踏过的地方,必有环首刀连番挥舞,犁过每一寸的土地,抛头颅c洒热血,但于并州狼骑来说,抛的从来都是别人的头颅,洒的亦是敌军的热血! 这种不分敌友的战法令薛兰和李封大为震惊,一边在为自己逃得快到达了安全地带而庆幸,另一边也因为吕布肆意屠戮同袍而心寒。 不可选择吕布作为同袍——这便是薛兰和李封此时的想法。 曹军这一方,年轻的李整接连下令部曲撤退。 “回巨野!请曹公为我报仇!” 李整自己则是跨上战马,扬起已经砍得有些缺口的环首刀,向着吕布的方向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他因为麻痹冲动而丧失了冷静的头脑,从而将全军带入死地,李整其人,虽百死不能谢其罪! 但李整却不能够逃跑,他要为今日的败局负责,为他李氏家族的荣耀尽职。纵然自己疲惫非常,亦当迎上敌军,直至战死。 这不是为了所谓的气节,更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声,而是李整自己,作为李氏宗族的将领所拥有的觉悟。为将者,当披坚执锐,临难不顾,身先士卒! 纵然他面对的是天下至强的并州狼骑,和那个拥有最强武力的飞将吕布! 出战吧,李整! “杀!” 李整清啸一声,在处处响起的从惨嚎和刀剑入肉声中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但这便是李整——李整迎上吕布,迎上那支曾经饱饮无数鲜血的方天画戟! 虽千万人吾往矣。 霎时间,画戟挥动,寒光闪耀,一颗人头带着热血高高飞向天际,而那马上的无头尸体,连着被砍出缺口的环首刀却是依旧冲锋向前,直至人仰马翻,被踏得粉碎。 李整已死,而李氏部曲,更无一人生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势如破竹 而此时的梁啸,也已经率军兵临陈留城下。城头上的陈留太守张邈观望城下的数万苍头大军,竟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其实早在一年前,张邈就隐约意识到了洛阳附近有这样的一支兵马存在,但张邈只是将其当做一介贼寇,并未放在心上。殊不料这支贼寇乃是数年前曾大名鼎鼎的黑山贼,更是击败过袁绍c南匈奴c中部鲜卑的贼寇! 自在虎牢关外击败段煨之后,苍头大军直扑荥阳,仅用一日,便有苍头勇士登城夺旗,拿下了城池。大军抵达荥阳之后,转向东南的管城,此地在战国时期便是中原地带的要道,但城池小而兵将寡,苍头军只用了不到一日的时间,便将此地攻陷。 管城之后,苍头大军取道向东,直抵中牟县。中牟县是作为连接兖州和司隶的要道重镇,谁料镇守中牟的守将乃是个胆小怕事的,见数万苍头大军压来,自知不敌,竟已开城投降了。 下一镇便是浚仪县,也就是古时战国七雄中魏国的国都大梁,大梁的城墙极高极厚,护城河也极宽极深,但在秦始皇后期“隳名城”,也就是说摧毁了这些格局宏伟的城墙和护城河。 因此,浚仪县少量的守军便不足为虑,梁啸为求速度,便将青牛角所部留下攻打浚仪,亲率大军来到了陈留城。 而此时的陈留城中,尚有大约三万兵马。 在起兵反叛曹操之处,张邈给予了陈宫和吕布大力的支持,但在与曹操的多次战斗中,叛军的兵马损伤甚重,张邈爱惜羽毛,便很少再调拨兵力去听吕布的调遣。 张邈虽然不满曹操对兖州士族的打压,却没有将吕布认作主公的意思。因此在战争开始之后,除了借兵借粮,一直是隔岸观火的态度。张邈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造成了他的必死之局,但随后吕布的作为,以及张邈自身“海内严恪”的个性,却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后来的俗语有引狼入室一言,用来形容此时的兖州,却是恰当无比。张邈本想将吕布当刀使,却不料吕布反客为主,渐渐主导了兖州的战局,反而有了喧宾夺主之嫌。 因此,张邈便留下了自己仅有的三万兵力作为家底,不再轻易动用,他本想等待曹操和吕布决战方罢时再做选择,却不料苍头军势的猝然攻击。 城下整整齐齐地列着六个方阵,便是六军五万四千人。张邈只看一眼也知道,城下的这些苍头军士比他城中的士兵要强悍许多,若是平原野战,只怕自己的部队会一战即溃。 因此,张邈不可能率军出城与苍头军野战。但张邈又该如何行动呢? 若仅以兵事而论,张邈应当舍弃陈留城,率军前往巨野战场,将所有的兵力交/付给吕布指挥,一方面壮大吕布的力量,一方面也是更合理地发挥出这三万兵力的作用。 但许多事情不能够仅仅就事论事的。张邈是不可能去投靠吕布,将此等豺狼之人认作主公——这并非是张邈出身世家子弟的傲气,而是对吕布狂暴真面目的不齿。 既然不能去投靠吕布,便只有坚城自守了吗? 据说梁啸此人在弘农关领军击败了欲图劫驾的西凉军,更被天子授以代理大将军的职权。若说梁啸是代表着朝廷,那么张邈应该开城投降才对。 可张邈身为陈留太守,亦有他的抉择。 梁啸虽然有个什么行大将军的称号,但终究不过是一介贼寇崛起的乱军而已,张邈虽然是朝廷命官,理当听命于朝廷,但张邈更重要的职责乃是保境安民,守护陈留郡的安定。 梁啸一路攻城拔寨而来,虽未曾残戮平民,但守军多为其所杀,此仇不可不计。 面对着入侵者,即便是颇受皇帝赏识的梁啸,也不能阻止张邈履行他作为陈留太守的职责! 张邈已经决意死守,但城下的梁啸却似乎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梁啸骑上一匹火红的赤兔嘶风兽,身后一个大嗓门的军将则是向城上吼道:“陈留太守张邈,尔有何颜面对兖州父老!” 这话甫一出口,张邈便意识到了不妙,但他依旧隐身于守军之中,并不站出。 张雷公继续喊道:“尔身为朝廷命官,一方牧守,却不思保境安民,反而引狼入室,叛迎吕贼,致使兖州烽烟四起,生民凋零,士农离落,人口十损其八,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张邈之罪,虽万死不能谢之! “尔妄称‘海内严恪’,素重声明,却是个不识时务,不明事理,不知进退的无知蠢人!为了一己之私欲,不经深思熟虑,擅起兵祸,何来‘严恪’之行?尔号称严恪,不过是对人严恪,稍有不合便阴谋算计,实则对自己宽容,实天下第一伪君子是也! “这么多的百姓而死,这么多的士兵因你而亡,这一路攻城拔寨下来,死在苍头军倒下的士兵已有数千,可是张邈只可知道,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因为你的愚蠢和自私,因为你的卑劣和下作!张邈之罪,虽罄竹难书也!” 这段话骂下来,张邈的脸色红而复白,白而复红,最后涨成猪肝一般的酱紫色,张邈胸口剧烈起伏,终于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城下梁啸看不见张邈的反应,也不知道这个阴招损招能不能奏效,但不论如何,陈留城都必须攻下,因此张雷公再次吼道:“苍头听令!全军攻城!” “苍头苍头,阵斩敌酋!” 四个苍头军方阵迅速发动,在城西靠近城墙的一军苍头旋即开始了攻城,他们扛着简易的飞梯跑向城墙,便将长梯搭上了垛口,接着就有一列列的苍头勇士顺着长梯向上攀爬。 守军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射出第一波弓箭,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苍头军已经到了城墙根下。失了主心骨的守军各自为战,乱成一团,虽然箭矢足够,但这些不经实战的弓箭手射出的羽箭并无准头。 但好在守军兵力充足,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已经有几个校尉开始指挥人手,在城墙上站成密集的队列,对苍头军的进攻发起反击。 两刻钟之后,又有两面城墙下的苍头军发动了攻击,此时陈留城已经是被三面进攻,可谓危险重重。 又两刻钟后,第四面城墙上也已经开始搭上苍头军的飞梯 此战虽是梁啸坐镇,但攻城的实际指挥者却是高顺——上党高顺,而非吕布麾下的河内高顺——高顺的攻击犀利,在发现守军战斗力不堪后,更是决意发动连绵的攻势,以尽早将城池取下。 至于为何要采取如此的雷霆攻势,则是梁啸的主张。 梁啸以为,自己既然不愿与曹操争雄,便要辅助他尽快在中原站稳脚跟。日后的曹操将比历史上的曹操更为强大,华夏也将更早一统——这就是此时梁啸天真的想法。 苍头军的攻势犹如滔滔河水,连绵不绝却又澎湃有力。自旦至午,又到日暮,一整个白昼的时间都未停歇。但令守军更加难以想象的是,苍头军在入夜之后,也不曾放弃进攻,而是举着火把继续登城搏战。 一日一夜间,城头在苍头军和守军之间易手数十次,但总得来说,苍头军渐渐占据上风,而守军则因为疲惫和恐惧而渐渐不支。 终于到了第二天的午后,西面由高顺亲自指挥的战场上,苍头军率先将城头上守军击溃,大军犹如潮水般涌入城中,守军知道一面城墙已失,斗志尽泄,不出一个时辰,另外三面城墙也已经得手。 城门早已被控制住,眼下的问题,便是如何以最小的损失解决掉这近三万的陈留郡兵马。 张邈在昨天暮间醒来,撑着病体匆匆巡视一番,见守军渐露败象,心焦非常,又是晕了过去,及至张邈再次醒来,这三万大军和他这个太守大人,已经成了苍头军的瓮中之鳖。 梁啸的问题是怎么捉,而张邈的问题却要严峻许多。 在向城中倾泻了两个时辰的箭雨之后,梁啸再次派出张雷公喊话。梁啸要求张邈自缚其身,登上城头投降,便可保全那三万大军与城中庶民的性命,若是张邈不从,则苍头军一把火烧起来,城里不论是太守还是乞丐,尽皆化为灰烬。 当这些话被张邈和身边的亲近臣属听到的时候,有的人劝张邈绝不屈从,但更多的人却是沉默。 张邈面带苦笑,梁啸给他的选择,他有的选么? 但若是以一人的性命换来全城的保全,张邈虽死何憾? 就在夕阳渐渐落入西方地平线的时候,张邈素衣缟服,用麻绳困住了手臂,一个人缓缓登上了城头。 梁啸正大马金刀地坐着等候,见张邈前来,本想羞辱一下这个海内知名的名士,但看到张邈如死灰般的面色时,不由心头一颤。 梁啸心中有些不忍,又担心张邈就此自杀,便补充道:“若是太守大人死了,这陈留城也同样不能保全,啊懂啊?” 张邈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头,以示明白。 因此,梁啸在留下了黄龙和一军苍头镇守陈留之后,便带着张邈和五路苍头大军,前往巨野战场! 此次苍头军在陈留城中补足了粮秣,便不再攻略沿途的城镇,取道东北,一路疾行而去。他们从东昏c济阳城下掠过,经由曹操势力下的乘氏县渡过济水之后,距离巨野战场便只有不到百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空城计 曹操在进驻了巨野县城之后,李整和李氏部曲被并州狼骑攻击c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令曹操大怒。曹军因此从巨野城中撤出,南下与吕布决战! 就连曹操本人,也是屁股都没坐热,便跨上了战马,准备为他们的袍泽复仇。 吕布本人亦是为李整和李氏部曲的死而震撼,在他眼里,这支疲惫之师虽然战斗力不算很强,但能战斗到无一人生还,却是极为难得。 手抚着饱饮鲜血的方天戟的吕布,突然想到,若是自己战死,那身后这些骑兵,会不会也跟随他一同赴死? 吕布不禁有些感喟,及至成廉率领斥候前来报告曹军的行踪,吕布已经觉得这样无休止的战斗有些意兴阑珊了。 “曹操大军已在十里之外,约有四万人,请温侯早作打算!” “四万人?”吕布喃喃道,“四万条愤怒的杂鱼,四万只愤怒的小鸟” 吕布调转马头,缓缓向南方走马,缓缓加速。 “回去吧。” 成廉虽不明白今日温侯为何如此,但四千骑兵对抗四万愤怒的步兵,确是以卵击石之举。 须臾,四千名骑兵跟在吕布的身后,踏着滚滚黄尘向南方驰去。 心知曹操打算在巨野扎根,吕布孤掌难鸣,必须寻找援手了。 吕布从巨野向南疾驰,来到东缗,找到了陈宫。 陈宫是为兖州本地士人,在吕布入主兖州以后,也是发现不妙,因此到后来便不再用心襄助。 张邈c陈宫对吕布的期望太高,期望太高则导致失望太大,失望的张邈选择了固步自封,失望的陈宫一直在观望,直到张辽的出现。 张辽自然是遵从吕布的命令前来,而且带来了吕布的话: 今布军已散,张孟卓固步自守,而曹贼势大,若不能与公携手,则必败无疑。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陈宫和吕布并没有共同的利益,但在此刻却有了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曹操,促使他们合而又分,分而复合。 局势似乎已经对盟军十分不利,若是迁延时日,曹操在巨野站稳脚跟,逐步向南蚕食,则联军必败无疑。 似乎到了自己出手的时候了,陈宫这样想到。 因此,陈宫点起了东缗城所有的兵马,连着山阳郡能够搜罗到的一切武装力量,与吕布再度组成了联军,并将指挥权交/付吕布,陈宫自己则是选择成为吕布的军师。 但陈宫的军事力量素来不强,吕布又连遭败绩,至此,吕布麾下的步兵已经仅有万人,而陈宫则是连一万人都不到。就算加上那四千骑兵,联军的兵力也只有两万出头。 就这样,联军再度向北进发,试图击败兵力两倍于己的曹军。 曹操自攻略巨野后,便知道吕布会引兵再度前来,只是曹操自忖对吕布的刚愎有足够的了解,算定吕布不会找陈宫联手,只会独自收拢兵马。如此一来,吕布要在往返路上耗费的时间将大大增加,这也正是曹操打算利用的一段时间。 因此,曹军一边设立营寨,一边发动军士和民夫在田间种植五谷蔬菜,以补充粮秣。曹军主力被分散成许多个小分队,分散在大野泽畔且耕且守。 曹操自己则是在城南建造的一处主营内,督导耕作。这天斥候回来告诉曹操吕布的军队正在赶来时,营中的兵力只有千余人。 营中兵力既少,防御工事也简单得可怜,只有几跺矮墙而已。 ——吕布即将兵临营下,但召集兵马却已经来不及。 这就是曹操现在面临的局势,可以说千钧一发,可以说倒悬之急,亦可以说是命悬一线! 曹操心念电闪,突然间眸光闪动,有了个不成办法的办法。 “所有男人穿上军装,连着全军千余人俱在营前列阵!所有女人登上营寨墙头,拿起武器!” 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便是疑兵之计。若是吕布不顾一切地冲击营寨,那他曹操便只有殒命此处了。 片刻之后,吕布以骑兵为先锋,开到了营下。 望着营墙上花枝招展c叽叽喳喳的女人们,还有营前列阵的不到两千名步卒,吕布先是一愣,便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曹操这是要做什么? 不独吕布,他身后的陈宫也在思考,曹操这是要做什么? 陈宫是曹操多年的老友,自然知道曹操机智多谋,性情诡谲,这无厘头的一出,恰恰让人猜不出曹操的真实目的。 在巨野一地,曹军可是有足足四万人之众呢。 陈宫和吕布都是紧绷着心弦,苦思敌情不果后,便开始观察战场地形。不看不知道,一看就看出了门道。 陈宫发现,曹操营寨的西侧是大野泽的一面堤坝,堤坝之南则是一片密林。森林幽深茂密,只能见其表层。 思忖间,陈宫似乎明白了。 吕布虽然刚愎自负,却也不笨,看到陈宫望向那片树林是担忧的眼神,也明白了。 略一思忖之后,吕布便下达了命令:“曹阿瞒颇多诡诈,别中了他的伏兵,退!” 于是吕布退兵十里,扎下屯营,准备稍事休整,明日再战。 由是,曹操的疑兵之计大获成功,吕布也因此丧失了一个绝佳的战机。后来的史家对吕布这等举动多为不齿,说吕布空负勇决之名,而不敢攻一空营,实则懦夫也。 但知晓此事之后的梁啸以为,吕布放弃这等宝贵的战机,也不算什么大失误。后世的兵法有云,“逢林勿进”,也就是说行军时遇到森林,不应当进入。更何况旁边就有曹操的主营,曹操完全有可能将兵力隐藏在林中——曹操好用伏兵嘛。 ——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采取谨慎的态度,并不能说明其人缺乏判断力。终吕布一生来看,其人虽然轻率,但在用兵方面,还是缺少冒险精神,较为谨慎。 见到吕布退走,曹操脑子里本来绷紧的一根弦也逐渐放松下来,经历了此事的曹操,大有劫后余生之感。但此时的形势对曹操已然不利,虽然紧急下令召回了周围收割粮食的部队,但因为曹军太过分散,故而营中的兵力还是要少于吕布。若是不能拟定合理的作战方案,曹军还是处在危险之中。 想到吕布退兵的缘由,曹操突然有了主意。 吕布是因为怕林中有伏兵才退兵的,也就是说,吕布认为曹操会于林中设伏,而且今日在林中设伏,明日便不当继续用伏兵。 既然如此,曹操何不在别的地方设伏? 次日,吕布率军再次兵临营下。 这次吕布派人前去那片密林中探查一番,得到的情报是林中并无伏兵。而营寨矮小,显然不适合作为防御工事来御敌。 因此,曹军与吕布军的对决,只能以野战的方式。 野战,是吕布最拿手的战斗了——同时也是曹操最拿手的战斗方式。 但今日来此,吕布和陈宫却发现曹操的兵力少得可怜——只有不到万人在营前列阵。 吕布顿时感到了一种被欺骗的愤怒,若是曹操的兵力如此之少,他完全可以在昨天便将这座营寨端了,将曹操生擒! 但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在今天,吕布仍然拥有绝对强大的军力,足以将这不到万人的步兵击溃,然后踏平此处营寨。 “全军进攻!” 吕布军以步兵为前驱,冲向列阵在营下的曹军。两军甫一接战,士卒之间的差距便显露出来。吕布军虽然占有人数优势,却是行伍配合不足,相反地,曹军虽然兵少,但在局部上却能占据相对的优势。 吕布并未第一时间出动骑兵,他需要等候,等候双方的步兵全部都绞缠在一块儿的时候,骑兵再从后方切断曹军与大营的联系,方能发挥骑兵最大的作用。 因此,对于己方人数虽众,却并不能占到多少便宜的战场局势,吕布并不十分在意,吕布在等,等待他骑兵出动的时机。 但曹操却似乎提前看到了战机,营寨的矮墙墙头上令旗飘动,下一刻大野泽的河堤上突然涌出了无数兵马,呐喊着杀向正混作一团的两军步卒。 堤坝上,夏侯惇c乐进c曹洪等各率本部兵马,犹如猛虎下山般冲锋而下! 尼玛!这算什么? 伏兵?! 吕布和陈宫微微一怔,便明白曹操将兵力隐藏在堤坝背后,此时方拿出来,准备一战击败他们。 陈宫心中赞赏曹操见识过人,吕布却是觉得心中窝火至极,难以发泄。 那些吕布军的普通步卒,面对从河堤上汹涌而至的曹军,都是乱了阵脚,四散奔逃。他们从未想过伏兵可以放在这么诡异的位置,一时猝不及防,瞬间石化。 仓促之间,吕布军的步兵大阵已经被彻底冲乱,难以再组织有效的抵抗。 ——兵败如山倒。 在一年前,吕布让曹操尝到了兵败如山倒的滋味,而此刻,曹操将这等滋味加倍奉还,让吕布觉得憋闷非常。 还能有什么说的?撤! 吕布军步兵虽然大败,但骑兵力量仍然保存完好,这年头随便拉一个壮丁都可以是步兵,但骑兵难得,是需要谨慎保全的力量。 因此吕布c陈宫还有那四千骑兵,驱动战马,四蹄生风,往南方逃离战场。那些普通的步卒,则是脚底抹油,抓紧时机逃命。 夏侯惇等人乘胜追击,一直追到了南面十里处吕布军的营屯方才止步,这一路上吕布军丢盔卸甲,狼狈非常。曹军更是缴获了吕布军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大部分军辎,满载而归。 之后,吕布收拢败军,又得了三千余人,跟着四千骑兵,缓缓向南方撤退。 殊不料,仅仅走了不到二十里,便见到前方烟尘滚滚,似是大军来临。 吕布作战经验丰富,亦懂得望尘观兵之术,当下不由大惊。 前方果真是大军,而且是严谨有序,整肃非常的大军! 吕布立刻下令停止进军,并将那三千残败的步卒列阵于骑兵之前,准备接敌。 吕布身后的陈宫,则是已经开始思考前方究竟会是何人的兵马。此时此刻,在兖州周围能出动如此大军的势力,只有张邈c袁术c袁绍三人而已。但袁绍在北,兵马必从北方的东郡进入,袁术在南,却是有意于徐州,无意于兖州,自不会派兵来此。 那便是张邈? 不可能啊,张邈在陈留闭门自守,又怎会率军前来? 不多时,前方的大军旗号渐渐清晰,吕布不由看傻了眼。 因为那大军的旗帜飘扬,上书一个个的“苍头”c“梁”c“高”c“左”字,可以说是旗号混杂,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拥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叫做苍头军! 这个旗号,吕布在两年前时曾经率领狼骑与之交/战,当时的苍头军虽然全军覆没,但听说黑山贼中又有人重建此军。及至后来梁啸率领苍头军转战并州,立下赫赫武功,总是陈宫也有所耳闻了。 只是不料,今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支大军,竟然便是苍头! 苍头的名称起源甚早,早在先秦之时,苏秦便以苍头指代国家的后备军力量;到了秦末的陈胜吴广起义,则是陈胜的部将吕臣,在陈胜死后又组织苍头军继续活动;到了两汉之交/的绿林c赤眉之乱,也有人将这些出身农民的乱军称之为苍头。 但如此种种,真正将苍头军的名声打响的,还是汉末出自黑山贼的这支苍头军! 而苍头军的首领,恰恰是在两年前曾以惊弓之鸟的计策让吕布狼狈败逃的梁啸! 吕布曾经率狼骑追杀梁啸,险些取了他的性命,梁啸也曾以苍头军埋伏狼骑,吓得狼骑不战而逃。如今苍头军与并州狼骑再度相遇,不知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吕布可以确定,梁啸绝不会来帮自己,只会是来置自己于死地。 这并未经过吕布的判断,而是来自于他野兽一般的直觉。 吕布的直觉没有错,梁啸确实是要来攻击吕布军,务必要将其打散击败。 狼骑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原野上,汹涌而至的苍头军也渐渐抵达,开始缓缓列阵。 不多时,苍头军以五个方阵连缀而成的箕形阵布置完毕,北面的袋口,则是迎向了并州狼骑。 这种箕形阵的攻击力弱,机动力差,但好在一点,便是防御力强,高顺布下这个大阵,是明知步兵追不上骑兵,若是吕布决意来战,以捍卫一介武人的尊严,那是最好,可若是吕布不战而逃,他们也不用多费功夫去追击。 目睹着苍头军的列阵,吕布身后的高顺突然开口道,“我怎么觉得那人与我何其相似?” 这句话没人能理解,吕布虽然知道梁啸身边有个叫做高顺的将领,但也以为是凑巧而已,就算是与高顺关系不错的张辽,对此事也从未深思。 然而,此刻吕布面临的选择是,战或不战? 战则死战,战则战败,不战则逃,不战则败。 吕布,究竟是死战来捍卫并州狼骑和他这名无双c飞将的尊严,还是不战而逃,做那惶惶丧家之犬? “温侯,别来无恙。” 苍头军阵中一人骑着火红的赤兔嘶风兽,缓缓走马而出。 毫无疑问,那人正是梁啸。 “少督帅,别来无恙。” 吕布竟然也走马而出,望向梁啸片刻,突然间放声大笑。 只是他的笑声凄厉非常,令人觉得刺耳难听,只想尽快逃开。 “温侯若要撤离,便请往徐州去。” 梁啸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回阵,他话只说了一般,但另一半却不需要说。 他知道,吕布能明白。 在下一个瞬间,吕布的眸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战意,他画戟缓缓指向前方的苍头军大阵,终于是发令道:“狼骑冲锋!” 两千名并州狼骑,连着千余兖州骑士纷纷抖开了缰绳,驱动战马加速,跟随他们心中的战神——温侯吕布的脚步,上阵杀敌! 吕布不想再逃了,在长安打不过李傕和郭汜要逃,在袁绍手下被算计也要逃,在濮阳跟曹操对战的结果亦是逃,等到了巨野泽之战虽然仍有希望,他还是选择了逃。 吕布不想再逃了,可偏偏他不再逃离的这场战斗,是毫无悬念的一场战斗。 四万五千名久经战阵的苍头锐士,对阵四千骑兵和三千不堪一击的败军步卒。这四千骑兵中,有两千名并州狼骑,和两千名杂牌骑兵。 毫无悬念,至少在吕布和梁啸双方都是这么认为。 吕布距离苍头军已经仅有两百余步的距离,他的嘴角突然咧开了一抹微笑。 并州狼骑天下无双,纵然葬送,也不能葬送在一群杂鱼的刀下吧。 青州兵还不是未来的天下强兵,但苍头军,却已经有了这个资格。 战斗吧,狼骑! 战斗吧,吕奉先!你才是真正的真三国无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战斗即是美 “狼儿们!吃肉!!” 吕布身后的成廉亢声高呼,紧接着便挥动铁枪,驱动战马向苍头军方向疾驰。 而队伍最前头的吕布,已经无声地冲了出去。 两千名跟随依旧的狼骑立刻跟随他们的主将扬起了环首刀,紧接着剩下两千名兖州骑兵紧紧跟随,这些骑士用的是矛,在并州狼骑之后发动,如滔滔流水,奔涌不决。 在骑兵队列之后,三千余残败的步兵在高顺和郝萌的指挥下,亦是缓缓收拢了阵型,朝南方开进。 这三千败军之中,始终有七百人维持着完整的编制,完整的盔甲器械,以及完整的战斗力——他们,便是高顺麾下的陷陈营。 高顺自从在并州刺史丁原帐下时,便听命于吕布,他历经数年训练处陷陈营的精兵来,数量只有七百人。后来虽屡经战事,但陷陈营的编制却依然维持在这个数量,并非是吕布不愿让陷陈营扩充,而是精兵养成极难——纵然是出身黑山贼的上党高顺,从百万黑山贼中征召,陷陈营不也是只有千人么? 但此时,有了高顺和这七百人,这三千败军便拥有了灵魂,他们有的是从河内便跟随过来的老兵,有的是先前在张邈帐下听令的兵油子,也有的是陈宫从山阳郡招募的山民,但更多的却是吕布起兵反曹之后仓促召来。他们的训练也许并不充分,他们的装备也比陷陈营相距甚远,但在高顺的率领之下,在陷陈营七百人的鼓励之下,拥有了无双的战意。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包括陷陈营在内的这三千步卒,将成为真正的天下精锐! 步兵如此,骑兵更无需赘言。 除了那两千并州狼骑跟随吕布已久,早已对吕布有了一种近乎于战神版的膜拜,那两千名兖州骑兵亦是从此刻开始真正地融入这支队伍。 ——追随战神吕布的脚步! 与曹操和梁啸麾下大军多是以利益职爵诱导不同,吕布的骑兵,从来都是为了战斗而生! “苍头——迎敌!” 位于左前军方向的高顺,在见到吕布率领骑兵冲来的时候,心底竟然产生了一股别样的感受,这种感觉与之前的二十余年人生所经历的全部相同。 那是一种心悸,却不是因并州狼骑战斗力强悍而生的心悸,而是霍然明白了那种令人惊艳的美。 是的,战斗即是美。 高顺突然有了一丝犹豫,要不要就此歼灭并州狼骑呢? 然而,高顺还来不及犹豫,吕布率领着并州狼骑便从他所在的方阵旁边掠过,急速地冲向苍头军的中军! 打蛇打七寸,并州狼骑从来都是冲向敌人最关键的部位,这次也不例外! 梁啸见狼骑如此,眸中却焕发出一缕亮光。 自他击败袁绍以来,有多久没有这样渴/望战斗了? 以往的战斗,都是苍头军单方面的胜利,这种连续的胜利让梁啸的大脑有些麻木,有些索然无味。特别是东出虎牢以来,一路上攻城拔寨,无往而不利,更让梁啸觉得兖州的战场有些无聊。 吕布仓皇从北方逃来,看样子是已经被曹公击败,可就是这样的吕布,反而给了梁啸战斗下去的渴/望。 这一切只是因为,只有面临真正的强者,才会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吕布的四千狼骑直取苍头中军,而由梁啸统领的苍头中军,其数量只有九千人! 梁啸瞳孔微缩,回身便是一声大喝道:“密集阵型!后军上前!” 吕布和狼骑的一切,都在渐渐变得清晰,距离渐渐拉近,梁啸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吕布双眸里烈火的温度,听见奔腾的战马鼻息响动,以及吕布方天画戟上的紫红色血污和身后狼骑锋利无比的爪牙! 只在一个瞬间,狼骑从前军左右两军中间的空白地带挤进来,狠狠地撞上了苍头军方阵! 在那一刹那的时间,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滞重,时间都已凝固! 吕布举起方天戟,张口欲喊,神色狰狞,他胯/下的浑红马高高跃起,长长的鬃毛随风舞动,直若天马,直若天人! 下一刻世界继续流转,吕布的方天戟挟着风声狠狠扫过,四五杆个矛头尽被斩断,三个人头在空中翻滚,人头下的无头尸体还在喷着鲜血,那血鲜艳炽热,恰若舞动的生命之泉。 由于吕布的动作实在太快,苍头军士只能筑起盾墙,还来不及刺出矛头,但吕布画戟已到,立时便将方阵的边缘破坏了一角。 但苍头军很快反应过来,齐刷刷地递上来一柄柄闪亮的长矛,一时间吕布人在马上,马在空中,无处借力,若是照此形势,非被铁矛刺成筛子不可。 吕布做了一个很飘逸很装逼同时也很实用的动作——他站到战马鞍上,奋力向前一跃,画戟舞成一团冷光飞向地面。那马儿本来已经上升到了极点,被吕布这番重重地一踏,悲嘶一声落下去,紧着便是十余杆长矛深深刺入马儿体内,血流泉涌,汩汩不觉。 但吕布却已不在马上,吕布已经飞入方阵更深处。 吕布接着跃进之势,画戟猛挥斩断身下的长矛,身躯借机飞旋,落到地上一个打滚,画戟从低处横扫一片,又是几双脚被斩断,响起声声哀嚎。 “温侯莫急,成廉来也!” 苍头军阵前又是一声大吼,成廉紧随着吕布,跃马扑入阵中。 成廉之后,乃是张辽,他使一柄大钩镰刀,势大力沉,与成廉一左一右杀到吕布身边,俱是神勇无匹。 他们两人的战马也被刺死,但三人站到一块儿,立刻便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步卒三才阵。吕布为首主攻,而成廉c张辽防御左右戈矛,以及来自身后的袭击。 吕布大戟舞动,呈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力量与技法的完美结合之下,纵然杀人见血,也令人觉得美得惊艳。 他们三人之后的并州狼骑,便没有这么好的战马没有这么好的武艺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们冲到阵前的时候盾墙矛林已然架好,骑士们连着战马无可阻挡地狠狠撞向那堵矛头连成的森林! 嗤嗤的声音响起,战马顿时悲鸣一片,骑士们纷纷从马背上跃起,企图超越苍头军方阵的矛林盾墙。然而,以单兵战斗力而言,苍头军并不比狼骑差上很多,眼下狼骑冲锋而来,在空中没有凭依,无法跳闪腾挪,便很难回避苍头军此来的枪矛。 但于并州狼骑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是死亡却没有酣畅淋漓的杀戮! 一名狼骑端着环首刀,在空中努力调整姿势,猛地撞上两杆长矛,两柄锋利的矛头顿时从前胸插入,背心传出。然而,狼骑的眼中却有了一缕兴奋之意,带着些许狰狞,他猛地挥动环首刀,轻微的两声“嚓c嚓”响过,两颗人头已经飞了起来——狼骑纵然是死,也要拉几个给自己垫背的! 第一波十余名狼骑转瞬间在苍头军的矛林顿墙下覆没了,此刻他们的主将,吕布还在苍头军阵中大杀特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只剩三个人的事实。 然而,这十余名狼骑的死并非徒劳,他们猛烈的冲击已经让苍头军的阵型稍显松动! 紧接着第二波二十余人再度撞上了方阵,再度义无反顾地赴死! 他们的装备只是普通骑兵的装束,并无厚重的铁甲,兵器也并非长而难用的铁戟,他们并不是以冲撞见长的重甲骑兵,而是沙发剽悍的轻骑狼骑。 可纵然若此,面对步兵严守的方阵,他们的冲击力也大得惊人。 直到现在在阵前倒下近四十名狼骑,他们已经撞断了四十余杆长矛,踩碎了二十几面盾牌,并斩杀了六十名苍头军士! 战损比一比一,这还是在步兵结阵防御,骑兵又是轻骑兵的情况下——并州狼骑究竟要有多强? 随着之后越来越多的骑兵涌来,苍头军方阵的第一道防线已经被撕裂,被生生扯开,被汹涌而来的铁骑踏得粉碎! 梁啸脸颊紧绷,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盖世猛将 战损比一比一,这还是在步兵结阵防御,骑兵又是轻骑兵的情况下——并州狼骑究竟要有多强? 随着之后越来越多的骑兵涌来,苍头军方阵的第一道防线已经被撕裂,被生生扯开,被汹涌而来的铁骑踏得粉碎! 梁啸脸颊紧绷,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 之前布下这个箕形阵,一是四面皆可攻防,二是看起来很拉风,想吓唬吓唬吕布。可吕布不仅没有被吓住,反而一股脑儿地冲进来,而且是直插中军! 后军正在向前移动,前军正在合拢,企图为主这支数量四千人的骑兵,可是在这些完成之前,他能挡住吕布的攻击么? 相比于夏侯惇的青州兵,苍头军又能强多少,抑或是根本就不如青州兵? 梁啸来不及思考,只能高声呼喊,勒令后军快快上前,激励士卒们结阵c再结阵,若要抵挡骑兵,便只能结阵! 而此时苍头军前军的左右两翼,已经完成了合龙,由此,四千名并州狼骑被三万苍头大军困在核心。 但战斗却没有就此明朗。 吕布军的三千步兵以高顺的陷陈营为矛头,以郝萌指挥的两千余步卒为羽翼,狠狠地刺向苍头军合龙龙口处。那里兵力薄弱,只要发动猛烈的冲锋,高顺没有理由不相信陷陈营不能将敌军突破。 两军接战,又是猛烈地撞击。 苍头军数量为多,但精锐程度却不如陷陈营,论起杀气和必死之志,又不如那两千余的败军! 高顺——河内高顺,吕布麾下大将——的陷陈营与苍头军的陷陈营又有不同,吕布麾下的这支精锐步兵,采取的阵势是汉朝人从未见过的六花阵! 所谓六花阵,就是外围一个方阵,而内里的兵力调动则以圆阵为依托,圆阵流转如意,可致四方,却不如方阵那般棱角分明,攻击力强悍,然方阵内部却是调动不便,中军或后军难以对前军损失的兵力做出补充。 这就是六花阵的优势所在——以方阵为锋刃,以圆阵为背脊。 这种阵法弥补了两种阵型的不足,而更关键的是,汉朝时并未出现过这种阵型! 若是梁啸记得不差,这种六花阵乃是隋唐时期李卫公所创,而非汉朝的古典阵型! 但梁啸此刻却是纠结于如何抵挡狼骑猛烈的冲锋,顾不得去观察陷陈营的新阵型。可高顺身在苍头军中,却不免要与之直面了。 方才见到吕布的时候,高顺突然有了一刻的心悸,到了现在,这种心悸更加明显,他定定地望向六花阵和阵中那个骑着黄马的将军,恍若五雷轰顶,震惊无比。 因为六花阵阵中的那人,国字脸,留短须,身材不高,却分外结实——那个吕布军中的高顺,正和苍头军高顺的相貌如出一辙! 河内高顺与上党高顺,竟然如同一人? 高顺不由失神,苍头军没了他的指挥,这一面顿时显得薄弱了,反倒是徐晃那边,防御森严如同铜墙铁壁。 高顺这边的苍头军节节退缩,方阵的平直阵型已经被吕布军积压地变成一个凹陷,这条凹陷上的兵力渐渐稀疏,眼见着就要崩溃。 “将军!出动陷陈营吧!” 早有苍头军陷陈营的兵士不满,嗷嗷叫着向高顺请战,高顺见阵势渐渐不支,下意识地一挥大手,命令陷陈营出击。 然而在发下这道命令之后,高顺才霍然那想起,我为何要这样做? 高顺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置温侯于死地? 在这一刹那,高顺不知道为什么竟产生了这种想法,他只觉得冥冥中似乎有根弦在牵动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如那六花阵中的高顺一样,追随飞将吕布的脚步高顺顿时迷惘了。 高顺虽然迷惘,但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陷陈营将士却不会迷惘,他们列成攻击力强悍的锋矢阵,便从正面迎上了那七百名久经沙场的精兵! 陷陈营与陷陈营的对抗,久经谁才是真的攻城陷陈,无所不拔! 步卒交/战的另一面,徐晃已经迎上了河内大将郝萌。 “敌将受死!” 徐晃大吼一声,牙断大斧划出一道尖锐的哨音,已经向郝萌的身前逼近。郝萌连忙举枪格挡,“钪”地一声一阵巨力从手臂上传来,震得郝萌双臂顿时没了知觉。 两人错马而过,郝萌抽手来看时,发现虎口已经出血 徐晃只用一招便奠定了胜局,但他绝料不到的是,苍头军的首领,大督帅梁啸,此时已经岌岌可危。 吕布c张辽c成廉三人在苍头军阵内奋力搏杀,在连番挥舞着刀枪画戟之后,死在他们手上的苍头军士已经不计其数,这三人的兵器上满是鲜血,手臂上满是鲜血,衣甲也尽被染成一片血色。 直至此时他们三人的身下堆起了一座小山包,才令苍头军士惶惶不敢前进。 梁啸在后面看得真切,大是感慨这三个绞肉机的威胁,但感慨是没有用的,若要将这三人击杀或者打退,便只能用强兵猛将往上面填! “阿大c甄尧,对付吕布,胡赤儿c雷公,给我逼死成廉!”梁啸连番下令之后,自己微眯了眼睛,喃喃自语道,“至于张辽张文远,便有吾人去会一会罢” 诸人分开方向,杀向那被团团围困的三将身边,梁啸是最后一个出发,却早早地被吕布注意,及至距离吕布只有二十余步的时候,吕布突然间一声大吼道:“赤兔!” 梁啸心中蓦地一惊,赤兔便撒开四蹄跑了起来,它速度不减反增,欢快地嘶鸣,看样子竟然是要去会吕布? 梁啸霍然想起这马儿虽在自己手上一年多,但他真正骑乘的时间却不超过两个月。而吕布呢?则是骑了整整五年了吧。 它会弃我而去吗? 想到这一点的梁啸,立刻认识到了巨大的危机,旋即将双脚从马镫中抽出,翻倒在马下——而此刻的赤兔马,距离吕布已经仅有十步的距离。 “杀!” 吕布一声嘶吼,再次跨坐在了赤兔上,他再度变得意气风发,骑在高大的西凉汗血宝马身上,让梁啸觉得吕布睥睨四方,雄霸天下,端的是盖世猛将! 梁啸在地上滚了两滚,终于有苍头将他扶起,坠马本是极危险的事,但梁啸在苍头阵中,安全便多了一重保障。可梁啸一站起来,便见到吕布骑着赤兔,身后跟着成廉和张辽,破阵而来! 吕布正冲锋间,冷不防一人从苍头军中高高跃起,身躯如大鸟般飞向吕布,那人身材高大,动作却轻捷似燕,跃到半空之时,手腕一抖,手中蓦地出现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剑长径可四尺,刷地一箭刺出,矫若惊鸿! 就在这名大汉刺出这一剑的同时,吕布右前方又有一名小将刺出长枪,径去吕布心口! 一时间,胡大c甄尧先后出手,成廉和张辽都在他身后,却是无法相助,吕布以一敌二,却是丝毫不惧,他如鹰隼的眸中闪过一抹冷芒,嘴角一边上挑,左手边抬起方天画戟,正对着飞来的胡大,右手则是倏地探出,猛地抓住了甄尧的枪杆。 方天画戟饮血何其多也,胡大若是硬撞上去,唯死一途,然他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情急之下只得挥动长剑,击在方天戟的画杆上,用力一拨,身躯借力一偏,避过了画戟的矛头和月牙,接着双足连踏在画戟杆上,远远荡开。 另一边甄尧被吕布捉住了武器,顿时大囧,他也算是练家子,从没想到吕布竟会如此之强,单手之力握住枪头,便让他再难动分毫。 一招,吕布只用一招,便化解了胡大和甄尧的联手出击! “杂” 吕布低语一声,后手猛地发力抖动,长枪便以头为尾,以尾为头抖出了一个枪花,甄尧双臂剧震,长枪脱手飞出,只觉一片幻影袭来,接着便是“啪”地一声被打在肋间,向一边歪飞过去。 胡大被吕布画戟逼退,尚未着地,便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吕布画戟再刺,已经到了胡大身前,身后成廉怒吼一声,铁枪亦是同时逼近胡大的背心! 胡大腹背受敌,躲得了吕布,便躲不了成廉,躲得了成廉,也躲不过吕布必杀的一戟! ——吕布乃是大敌,抱有此等想法的胡大没有躲避成廉的那一刺,只是身躯微侧,避过心脏的位置,一手持剑便往吕布的画戟上刷刷劈刺起来。 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随着胡大长剑的寸寸碎断而发出,而吕布的方天戟却去势不减,仍旧直取胡大的前胸! 最后时刻,胡大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遗憾,右手猛地发力将断得只剩半尺的剑投出,他纵然是被杀死,也不能让吕布肢体完好! 吕布本以为奠定胜局,却是没料到胡大竟然来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慌忙去躲,断剑从脸颊便擦过,带出了一抹血珠子,吕布手臂不停,仍旧送出画戟,却是位置稍偏,不再指向胡大心口的位置。 噗地一声画戟的矛头刺入胡大前胸,胡大身后一声怒吼,又是“铿”地一声,像是重物相撞的声音。 吕布回过头来,瞪视着胡大,眼中已经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今天的战斗,竟然会使他受伤? 你,不可饶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章 战斗!战斗! 噗地一声画戟的矛头刺入胡大前胸,胡大身后一声怒吼,又是“铿”地一声,像是重物相撞的声音。 吕布回过头来,瞪视着胡大,眼中已经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今天的战斗,竟然会使他受伤? 你,不可饶恕! 胡大虽是伤口剧痛,连番咯血,却是惊讶于成廉的那一枪没有刺到,原来是胡赤儿在关键时刻赶到,挥着大锤将成廉的铁枪格开。 “胡虏大胆!” 成廉怒喝一声,挺枪刺向胡赤儿,胡赤儿仍是一锤将铁枪抵住,嘿嘿笑道,“咱们来过过手!” 张雷公见胡大受创,甄尧亦被击倒,心中大急,他的武艺本就不是十分出色,眼见着同伴纷纷落北,已是忧心忡忡。面对吕布和张辽两人,任何一个都是强大到足以同时打他三个或者更多的人,张雷公二话不说,挥刀扑向了张辽。 张辽舞刀迎上,只三招便将张雷公逼的难以招架,幸亏甄尧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抢了一杆长枪,加入战团,两人联手才堪堪敌住张辽。 而被吕布画戟的矛头刺穿胸口的胡大,正用双手攥着画戟的柄和小枝,用力将自己向后推——他此刻被吕布挑在戟上,仍是悬空。 吕布见胡大如此悍勇,武艺虽是走的刺客的路子,但也不失为一条好汉,心中渐渐升起相怜之意,便将画戟缓缓放下,令胡大双足着地。 胡大将矛头从胸前拔出,鲜血历史便喷了出来,早有兵士上前要扶他去后军,胡大却一挥手甩开了军士,左手捂着胸口,右手则是戟指着吕布,眼眸发红。 吕布脸上那不到一寸的新鲜伤口却已止了血,冷笑道:“你算是有些武力,若是不服,十年后再来找我。” 但吕布想不到的是,胡大此举也不过是为掩人耳目,尤其是吸引吕布的注意力,掩吕布之耳目——梁啸无声地从身后苍头兵士的行囊中取了几支投枪,奋力朝吕布的方向投掷过去! “温侯小心!” 身后张辽的一声呼喊顿时惊醒吕布,他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一支投枪破空袭来,立刻意识到胡大是在耍诈,吕布勃然大怒,挥动画戟将那一枚投枪击落,再去看胡大时,却发现胡大早已混入苍头军士中,没了人影。 恰在此时,第二枚投枪激射而来! 与第一支不同,这支投枪取的却是赤兔马。 赤兔马乃是吕布的爱惜之物,若是他舍得不要赤兔的性命只为杀死梁啸,便可大功告成,但梁啸却认为,吕布不舍得。 梁啸赌的就是吕布对赤兔的不舍,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赤兔只听见他一声呼吼,便能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去,丝毫不顾念梁啸这个新主人的脸面。 “投枪,扎死吕布!” 梁啸连番呼喊,他身边的苍头军士都是纷纷取出投枪,向吕布掷去,一时间吕布忙于招架,反倒再无经精力去追梁啸和胡大。 “甄尧!老胡!雷公!快快回来!” “投过去!全给我投过去!扎死他们三个!” 梁啸的安定刀还握在手中,但面临如此强大的敌人,梁啸并不敢以身犯险,去逞那匹夫之勇。再加上胡大身受重伤,他们这五个人,根本便不是吕布三人的对手。 但梁啸胜在兵多,只要有兵,大可让小卒们去围杀吕布他们,任你吕布有三头六臂,难不成还真能来个千人斩? 须臾间几人退入两道防线之后,并州狼骑也是越来越多冲到了阵中,这一军苍头的阵型支离破碎,若是继续交/战,只怕要崩溃才肯罢休。 “杀!手刃吕布!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并州狼骑的侧翼陡然间传来一阵呼喊,那里又出现一军苍头,却是由左髭丈八统领,此人在两年前加入初建的苍头军,只可惜苍头被吕布的并州狼骑一鼓扫灭,除却梁啸c高顺和左髭丈八等寥寥数人存活之外,余者尽被歼灭。当时,左髭丈八便立誓,一定要手刃吕布,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这一军苍头刚刚加入战团,便将并州狼骑尾翼的数百骑士与主力分割开来,左髭丈八指挥兵力大举围上去,无数长矛c挠钩探出,将骑士们纷纷搠倒马下。 一时间战马悲鸣,惨嚎阵阵,这被困的数百名骑兵人人自危,不多时便被红了眼的苍头军全歼于阵中。 及至吕布发现了后面有兵力被截断,并州狼骑第一波冲锋的势头也已经到了极点,他们眼下已经冲入苍头军阵中,若是不能再找到地方加速,失去了速度的优势,便犹如待宰的羔羊。 吕布深谙骑兵战法的精髓,大戟一挥,并州狼骑齐刷刷地调转马头,向来时的方向冲去。 这次他们直面的方向不再是梁啸亲自坐镇的苍头军中军,而是正在防御高顺陷陈营突击的薄弱地带。只要能将这里冲破,并州狼骑与步卒得意连结贯通,那么此战的战果便要更大些。 吕布在此战中已经不再顾及胜负,毕竟苍头军优势太大,他们极难取胜。 他所想的,只是如何酣畅淋漓地战斗一场罢了,可也正因如此,并州狼骑和步卒反而爆发出了更惊人的战斗力! 并州狼骑已经冲向了那两军之间苍头兵薄弱的防御,但早有准备的徐晃立即下令放箭,利矢纷纷从半空抛射而下,对于并州狼骑此刻较为密集的阵型来说,杀伤着实不小。 吕布对这些羽箭毫不畏惧,挥动画戟将其轻轻拨开便是,但于普通骑士来说,这也许便是他们的送葬之箭! 徐晃对高顺这个大督帅手下第一将今日的发挥失常很是不解,但徐晃知道的是,他统辖的这支兵力此刻处在敌军的两股兵力之间,一定要严守阵地,不能让对方兵力会合! 徐晃打马而出,悄无声息地冲向了并州狼骑最前头的吕布。 见到一个百夫长模样的敌将拍马而来的时候,吕布没有多想,只是随手将画戟一挥,殊不料那名百夫长使的竟是一柄牙断大斧,大斧猛地一格,将吕布的画戟险些震得脱手。吕布当下大惊,想要寻那百夫长再战时,却发现徐晃已经冲入了狼骑之中,一路上大斧上下翻飞,将阻挡他的狼骑纷纷砍翻,端的是一员猛将。 看到这人,吕布又想起胡大和胡赤儿,怎地梁啸这小子如此窝囊,竟能收容这样三员猛将?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吕布旋即冲进了苍头军骤然变厚的阵型中——他们竟然已经迅速地调集了兵力。 吕布随手挑翻一名军侯,将他的尸体往苍头军阵中狠狠摔过去,又是砸倒两人,他本以为这些士兵会因为如此剽悍的杀法而心生怯意,却只是发现,眼前这些苍头兵们,眼神冰冷地快要到了极点 吕布心中一沉,似乎已是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战斗,依然在继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成廉的光荣与梦想 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已经不知道溅了多少血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吕布的衣甲如同在血液中浸泡过的一样,他头上c面颊上亦有鲜血,一缕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流进他的眼睛里,给他的视野蒙上了一层猩红色的云翳。 将及日暮,吕布已经战斗到了麻木。 跟在他身后的骑士,除了张辽c成廉等几员骑将之外,便只余百余骑了,骑兵之后的步兵,则是只剩下三百余人,步兵统帅高顺面容平静,顺着队列的方向望向苍头军,似乎已经对武人的宿命有所觉悟。 “作为武人的宿命,便是战死沙场,狼儿们,怕不怕!” 吕布缓缓开口,到最后突然一声喝问。 “君侯何时见过怕吃肉的狼!” 张辽年青的面容上满是激动之色,他身边的成廉却是神色疲惫,目光中有些隐忧。而两人之后的侯成c宋宪c魏续等人,则是表情差别极大 对面的苍头军亦在整顿阵型,从午时杀到现在,他们已经交/战数次,发动了n次冲锋和n1次反冲锋,无论是吕布军,还是苍头军,都是损失惨重。 梁啸甚至不敢去清点兵员数量,望着明显小了一圈的方阵,他只感到一阵阵地揪心这些人,可都曾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实际上,不论是吕布军,还是苍头军,都对今日一战的结果早有觉悟,但之所以仍要战斗,乃是为了武人的尊严而战。 有些事,不是知道了结果便不用做的,有些时候纵然必会失败,仍要义无反顾地踏进那足以毁尸灭迹的苍茫火海! 而吕布,正在走进这样这样的一片火海,走向武人的宿命之局,走向埋骨沙场的荣耀! 吕布轻轻抬了一下画戟,四百余残兵便已是明白了主君的意思,便在吕布身后渐渐排开锋矢阵,准备发动最后一次冲锋。 乱世之中,战死乃是太平常不过的事,但若是跟随天下无双的吕布战死,便是足以令人夸耀的荣光了。 士兵们虽然疲惫,虽然还在被伤痛折磨,但他们都坚强地站了起来,在吕布的身后默默列队,并不多说话,因为多说一句,便会多耗一分体力。 但队伍中却一直有一个人异常地冷静。 他便是陈宫。 望着如血的残阳,和被落日霞光染红的西方天际,陈宫的心里突然变得不甘了。 他不甘就此沉沦,不甘就此殒命于此,陈宫的智慧,应当应用于兖州之外更广阔的天地! 陈宫不想死,陈宫更不能死! 修身c齐家c治国c平天下! 作为一个士人,陈宫的梦想便是用自己的才智,辅佐一位英明的主君,平定天下! 他曾寄希望于吕布,后来又对吕布失望,可从今日一战中,他似乎再次看到了希望。 这种希望,便是为了光荣和梦想永不放弃的信念和坚持! 吕布的确没有一统天下的愿望,但吕布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武人,拥有着最自负的武人秉性,而正是这种秉性,让陈宫看到了吕布的信念,吕布的坚持,更让陈宫从吕布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那便是成为一代明主的希望,成为中原新霸主的希望,让陈宫竭尽所能c发挥才智来辅佐,最终一统天下的希望! 温侯不能死,绝不能死! 心潮澎湃的陈宫自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吕布发出了冲锋的征兆,他来到高顺的身前耳语一阵,高顺脸色一变,就立刻点头答应。 高顺走上前去,对张辽和成廉各自说了两句,两人都是点头,他便安心地退回陷陈营阵中。 战场彼端的梁啸并不会知道陈宫对高顺说了什么,更不可能知道高顺对张辽和成廉说了什么,但梁啸所知道的是,吕布今日执意一战,乃是为了求死。自打跟随董卓到了长安,吕布便极少再经历过这等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吕布是温侯,吕布是飞将,可吕布的心底里,更是一个嗜血的c狂热的c不屈的战士! 是战士便要战斗,至死方休! 对于此人,梁啸亦是怀有复杂的感情。梁啸在小学初中的时候,觉得英雄配美女,吕布配貂蝉,吕布必然是个高富帅,他又拥有天下第一的武艺,可谓是初读三国者的偶像。后来梁啸渐渐多读了几遍三国演义,才知道吕布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完美。若是按照演义中的描述,吕布甚至只是个生性凉薄的野兽而已。 是以,基于对吕布“生性凉薄的野兽”的评价,梁啸一直以来都没有好感。但随着他在三国混迹的时间越久,所知道的也就越多,可真的让梁啸觉得了解吕布的本质,还是在今日,在今日的战斗! 吕布的选择是战死,但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他却是逃到了东方的小沛,并在随后一年成功窃取了徐州。但自梁啸穿越以来,一切都已发生改变,且不知没了吕布的徐州,会不会成为刘玄德的崛起之地呢? 梁啸正思忖间,却发现吕布军的阵型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甄尧眼尖,立刻叫道:“他们起内讧了!” 原来是高顺听从了陈宫的意见,决意保全吕布性命,便与张辽和成廉商量好,务必要偷袭得手。 方才张辽猛击吕布的后脑勺,一拳便将吕布击昏,众骑士不解,纷纷拔刀欲砍张辽,却是成廉阻住了众人道:“诸位兄弟莫急!我军已败,可温侯不能死啊!军师大人说了,可去徐州谋求生路,诸位可听从军师的安排,跟着张兄弟一道护送温侯向东!” 侯成c宋宪等人纷纷问道:“那老成你呢?” 成廉嘿嘿笑道:“成廉便率领步卒在此断后,先走一步,兄弟们莫要太过惦念。” 此时分明是诀别之言,成廉却能笑着说出,只是他虽然笑着,众人都已流下泪来。 张辽自己要保护吕布,自然说不出什么一同赴死的话来,可宋宪c侯成等人追随温侯依旧,竟然也不动声色,还有那个魏续,明明是温侯的小舅子,却还是苟且偷生成廉看着众人,他们虽然感动得留下泪水,却并无多少能够留下来随自己一同战死 几名骑将如此,反而是有数十名狼骑站了出来:“成将军,英雄!我等愿随将军一同断后!” 高顺此刻上前,止住了那几十名骑士:“并州狼骑,天下精锐,你们都是难得的骑将,莫要在此送死,尽快护送温侯前往徐州,断后事宜,便交/由步兵来负责吧!” 众人面面相觑,终究是顾全大体的居多,除了十几个执意死战的其实,余者尽虽张辽c陈宫向东南行去。 只剩下高顺c成廉哈那三百余步卒,高顺刚要说话,却被成廉阻住:“高兄弟,你我同在温侯帐下,便无需客气了。论勇猛,你不如我,论带兵,我不如你。可温侯帐下不缺猛将,却缺你这种能治军练兵之人,快走吧,不然温侯日后怪罪我老成,你可担当不起。” 高顺护目含泪,终于是点了点头,上马转身离去。 成廉咧嘴一笑:“兄弟们,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三百余人齐刷刷地吼道:“冲锋!” “好样的!不愧是老高带出来的兵!不愧是温侯的兵!” “兄弟们!跟我冲!” 成廉横枪在手,领着三百多残兵,踏着落日的霞光冲向了拥有盾墙矛林的苍头军大阵 梁啸的眼眶,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它湿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苍头军的前程 梁啸越发地迷惘了。 从曹操那里,他看到的是天下霸主的气度,从夏侯惇那里,他能找到秉性刚烈却又体恤下属的豪杰,从吕布这里,梁啸则看到了武者的觉悟。 然对于梁啸来说,究竟哪一条路才是最适合的? 贾诩骂过他不思进取,因此争夺天下一途,暂不考虑,而余下的或是作为一个纯粹的武者,又或是作为一方大将? 梁啸望着成廉的坟冢,越发地想不明白了。 然而梁啸对于许多难题的处理原则就是,想不明白便暂时不想,这些选择既然还没有到必须要选择的时候,又或者说梁啸并没有意识到必须要选择的时候,便不需去想。 时间已经到了次日的辰时,梁啸骑在夏侯惇送给他的青骢马上——似赤兔那等好马,也许梁啸今生都再无机会骑乘了,望着眼前一排排一列列的坟头,心中五味杂陈。 昨日的战斗已经结束,吕布军几乎全军覆没,而苍头军为之付出的代价则更为惨重——苍头军整整战死了八千余人,重伤三千余人,轻伤者则多达万人。若非是亲身经历了昨日的这场战事,梁啸很难想象这种战斗究竟如何发生。 为此,苍头军的兵员损失将多达万人,若是算上自弘农关一战以来的战损,兖州大战后存活下来苍头步卒,只怕是要不足五万人了。 虽然最终将吕布军击败,但徐晃等人都认为此战似胜实败,他们都是热血的汉子,对这些战死的狼骑也很是敬重,因此便在苍头军公墓的对面,也挖开大大小小的坟墓,将狼骑葬进去。只不同的是,苍头军中编制齐整,死者是谁俱都查实有数,因此坟头上便多了一块草草刻画的墓碑。 吕布终究是没能在此战留下性命,若是不差,他依然要逃到徐州,依然要反客为主,占领下邳,历史的路径虽然有少许偏差,但似乎大方向还是不差。 梁啸一会儿望望苍头军公墓,一会儿看看并州狼骑的坟场,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但苍头军却不能太过茫然,即便是打了一场胜仗,高顺和徐晃还是习惯性地派出斥候,远远撒开,去探听敌军的动向。不多时,斥候前来回报,说北方有一支大军正在赶来。 为数超过四万人的大军部队,况是从北方而来——因此可以断定,那支部队一定是曹军无疑了,出于将军们的职业操守,徐晃和高顺立即整军,在营地的前方布下一个防御力更强的雁形阵,及至梁啸得知此事匆匆赶到时,命令已经下达。 曹操率军前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己之前乃是曹操麾下的臣僚,不知此刻是交/兵归顺,还是反叛自立? 梁啸看了看身后的满宠,只发现满宠神色冷峻,一副冷傲之态,右手却在衣袖下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是有所担忧。 满宠又会担忧什么呢,若是自己能许诺一个更好的前程,不知他会不会用心辅佐自己呢? 这些念头在梁啸脑海中转瞬即逝,给梁啸留下的只是苦涩的笑,说了不去争霸天下,怎地又产生这等荒诞的念头? 可是,若自己真的就此归降曹操,兄弟们的前程便能保证么?没有了与他们同乐同饮的大督帅,他们还能一如先前的勇猛无铸么? “伯宁,你说我这七路苍头军,若是到了曹公帐下,会闯出何等的功勋?” 梁啸望向从北边天际蔓延而来的曹军,语气听似轻松,但在满宠听来,却其中颇多忐忑。 “大人是要满宠说实话么?” 满宠的回答让梁啸啼笑皆非,同时一抹阴翳从梁啸的心头漫过,让他不能释怀。 “好小子,倒跟我玩心思既然要你说,自然是说实话,不然问你何来?” 满宠冷峻的脸色稍有舒缓,但旋即取代的是一种苦涩:“平心而论,这些苍头猛士,乃是不可多得的精兵,但若是到了主公的帐下,只怕会遭受排挤打压,不得大用。” 梁啸沉默,良久才突然开口道:“人心果如此乎?” 满宠亦是沉默,脸上苦涩未除:“人心果如此乎” 片刻之后,曹军亦在一箭之地止步列阵,曹军阵中一员大将飞马而出,到阵前高呼道:“梁啸小子何在?快快出阵答话!” 那员曹军将领直呼梁啸其名,倒让许多苍头军的将士不爽,左髭丈八正要发作,却被梁啸止住:“瘦柴,退下,安安静静地,别乱动。” 说罢梁啸就走马而出,就连胡赤儿和张雷公也不带,之前紧紧护卫在身侧的胡大,却是在营中养伤了。 梁啸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那员曹军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夏侯惇。 梁啸有足够的理由来怀疑曹操,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怀疑满宠,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在昨日一战中大失水准的高顺,但惟独对夏侯惇,梁啸没有怀疑的理由。 初次见到夏侯惇的时候,夏侯惇是与士卒同乐c体恤下属的将军,后来对他的了解慢慢变多,深知此人乃是性情刚烈,秉性忠厚的长者,及至去年分别时见到夏侯惇为了屯田种稻,而亲自负土填河,以为军中先导,更让梁啸感动。 这样一个在战场上冷酷无情,战场之外却温厚如山的将军,没有理由算计他梁啸。 梁啸在很多时候做很多事,都很轻率——正比如今日单骑出阵。但正所谓年少轻狂,梁啸轻率有轻率的理由,梁啸的轻率,虽说是对别人的信任成分居多,自己一厢情愿,但梁啸纵然轻率,也不致有大失误,更不会因为自己的轻率而后悔。 因为梁啸就是梁啸,梁啸的选择便是梁啸的选择,他选择了信任,纵然遭受背叛,犹自不悔。 另一边夏侯惇见梁啸走马而出,亦是放缓了速度,提前到了两军的中间地带等候。 梁啸尚未抵达,已是拱手高呼曰:“一别数月,夏侯将军别来无恙。” 夏侯惇哈哈笑道:“老子好得很,倒不知你是不是提心吊胆?” 梁啸亦是大笑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梁啸虽算不上顶天立地的英雄,但也无愧于心,为何要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好一个无愧于心,你我当浮一大白!”夏侯惇击节称好,他此时的想法是,不论梁啸此子究竟还回不回曹军阵营之中,他夏侯惇都交/定了这个朋友,而且还要经常往来! 等到梁啸距离夏侯惇只有不到一丈,也就是差不多仅仅两米的位置,梁啸轻轻提了下马缰,青骢马便乖巧地驻足止步,澄澈的眼睛望向两侧,并不能看到面前他的故主。 “夏侯将军,久违了。” “数月不见,你可是立下了一番大功啊。” 梁啸微微苦笑,方才心底闪过的阴翳再次袭上心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说话。 “不满将军,梁啸本是出身黑山贼的,后来接掌黑山贼,击退袁绍之后,便取了并州,准备在那里扎根。但梁啸识人不明,重用了曾在袁绍麾下任谋主的田丰,反而为其所误,失了并州,所幸数万大军得以带出。这七路苍头军,总数六万三千人,经历数次战斗之后,还有约摸五万人上下。梁啸想问的是,若我献觽纳降,这些兄弟,是否能在曹公帐下各自驰骋,一展宏图?” 夏侯惇脸色阴晴不定,一时间没有想想好措辞。 出于对曹操这位本家兄弟的了解,夏侯惇知道曹操定然不甘心舍弃这五万大军,但曹操得到了他们之后该怎么用,却定然与梁啸理想中的有所偏差。甚至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苍头军的将领全部遭受打压排挤,而曹操则安插心腹人手进去,同时从行伍末流提拔军将,以收苍头军之心。但梁啸所言的兄弟,除了这五万个大头兵之外,更重要的应是那些军中首领,那些随从梁啸一路拼杀过来的才是。可偏偏这些人极有可能遭受打压 望着夏侯惇的神情变化,梁啸并不心急,只是心中隐忧更重。 良久,夏侯惇终于决定坦白:“军士必遭大用,然军将之流,却难以估量。” 梁啸听了,发现总算不是太坏,又道:“军中将领虽然难得重用,但只要不刻意打压便可。” 这次夏侯惇唯有苦笑:“兄弟你也是做过一方诸侯的,当知这恩威并施,驭下之术。主公如何对待你麾下的将军们,夏侯惇实在难以捉摸。” 梁啸心中微有怅然,知道此事终究不可强求,便抱拳拱了拱手:“如此,多谢夏侯将军指点了。” 夏侯惇举目望了望梁啸身后的苍头军,发现阵型齐整,杀气森然,比之跟随曹操久经征战的东郡将士,也是不遑多让。他心中感怀之余,更不想梁啸因此与曹操为敌,方才听梁啸说话,似是有意归降,便调转马头,赶回曹军阵中。 “梁兄弟稍候,我去叫主公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主公在上 夏侯惇举目望了望梁啸身后的苍头军,发现阵型齐整,杀气森然,比之跟随曹操久经征战的东郡将士,也是不遑多让。他心中感怀之余,更不想梁啸因此与曹操为敌,方才听梁啸说话,似是有意归降,便调转马头,赶回曹军阵中。 “梁兄弟稍候,我去叫主公前来。” 夏侯惇说完这句,骤然提升马速,顷刻间便回到了曹操的身边。 不多时,曹操从阵中缓缓走马出列,他身后跟着一骑,乃是典韦。 及至曹操来到梁啸身前,梁啸并不下马,依旧在马上抱拳拱手:“曹公无恙,梁啸心中幸甚。” 曹操似是对梁啸无礼并不在意,反而是还了一礼道:“彼此彼此。” 梁啸面对此刻挥洒自如的曹操,又变得有些花痴起来。曹操果真不愧是未来的天下霸主,但是此时从容的气度,便远比他这个穿越者强上太多。面对数量不小的苍头大军,这可能是足以击败曹军主力的关键性力量,但曹操却并不有多少的担忧,反而是梁啸为了自家兄弟的出路而忧心忡忡,深恐曹操会对他们进行打压,拿去当肉盾炮灰。 想到这里,梁啸也为曹操从容的气度感染,不由笑道:“兖州已经大抵平定,吕布小儿东逃徐州,此后兖州便可作为曹公的根基之地了。” 曹操亦是笑道:“梁公说笑了,吕布能这么快就败得毫无翻身的可能,还不是派梁公所赐?况梁公于西京混乱之时,护送天子抵达洛阳,实乃是不世功臣。” 听着曹操将自己称之为梁公,梁啸总算是明白曹操为何对自己行礼,他心中多了担忧,便决定不再拖延,直奔主题。 “若梁啸献觽纳降,这数万大军在曹公帐下,是否能保证他们的前途?” 曹操立刻答道:“不能。” 梁啸脸色微变,却又听曹操道:“虽然说我命由我,但世事难为,变数太多,曹操纵然此刻说了保证这些人的前途,那也必然不能够保证。与其如此,我又何须骗你,纵然骗你,你对此忧心忡忡,便轻易信我,便能上当么?” 梁啸微微一怔,顿时觉得曹操实在是太过直白,直白地让他自己都有些汗颜。 “既然如此,那他们在曹公麾下,可能一如既往地驰骋于沙场,不被同僚战友算计呢?” 曹操又是立刻答道:“不能。” 梁啸这次没有太过惊讶,果然曹操又道:“自古人性本恶,争利而心险,他们若是作战勇猛,立下功劳,得到赏赐,便必然为没有立功的人嫉妒,他若是毫无建树,也要遭受强者的鄙视和排挤。为了利益,纵然血亲兄弟如二袁,亦可大打出手,况乎同僚战友?” 梁啸唯有沉默以对,证明曹操的话实在太过冷静,太过直指要害,深刻其理。 但随后曹操又说:“曹某能做到的,便是给他们一个公平,一个人人为前途和性命而努力奋斗的公平机会。他们也许会因此而倒下,也许会因此而颠沛,也许会因此而一展宏图,飞黄腾达,但不论结果是好是坏,都是他们自己挣来的,与曹操关系不大。梁公若是觉得不妥,那曹某也无话可说。” 曹操言及如此,梁啸反倒是心中宽慰。若曹操果真言出必行,那苍头军士的前程便无需担忧,剩下需要操心的,便只是那些将领 “然则,那些先前已经立功的军将们,或是资历已老,功勋有多,或是新近提拔,本事极佳,不知在曹公帐下,当如何?” 这个问题也似乎难住了曹操,隔了良久,他才答道:“择其善者而从之,若有不堪为将者,则罢之。” 梁啸微有怅然,又追问道:“纵然罢之,可能保得做一个富家翁?” “他但不触法,无人会寻他霉头。” 听到如此回答,梁啸总算松了口气。他想过曹操的应对之策,却从没想到曹操的对策是如此的冰冷而简单,就像是面对历史一片空白的入伍新丁一样。 是了,苍头军的的确确是曹操所需要的,但苍头军的历史,却恰恰是曹操不需要的。 只要如此行事,苍头军上下人人为自己的爵禄而奋战,不再有兵匪之分野,不再抱团抵制新的主公,苍头军的前途便可一片光明! 想到这里,梁啸放了心,终于从马上下来,正要下拜,却为曹操所阻。 若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曹操的额头上也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此时曹操却问:“你击败西凉乱贼,坐拥数万大军,本可入主关中,成为天下霸主。再不济也可以护送天子返回洛阳,割地自立,做个一方诸侯。纵然是在方才,你也可以直接指挥大军,攻击我等,未必便不能取胜,胜了之后,你便可成为新的中原之主可你有这么多的选择,为何偏偏要做出如此举动?” 如此举动自然是指的归降曹操,曹操对梁啸此举很不理解,在他看来,梁啸完全有争雄天下的资格,但他却主动放弃权势,屈身于己,难道不奇怪么? 梁啸微微一笑,先前心中的那些阴翳反倒因此而消散了:“原因很简单,梁啸只是梁啸,梁啸不是曹操。” 这个答案随让曹操有些意外,但却极是恰当,曹操微微颔首,却又问道:“你主动献出兵权,难道不怕我为绝后患,将你处死么?” 这次曹操问得梁啸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想过哩! 然而,梁啸略一思忖,觉得曹操既然能问出这话来,想必是对自己不再怀有杀心,于是答道:“一来,梁啸信任曹公,自觉曹公不会滥杀无辜;二来,曹公既怀天下之志,便需要尽可能地凝聚更多的力量以拓清通往天下之路。此时杀了梁啸,只会让苍头军降而复叛,必然不可;若是等到曹公掌握了苍头,再杀梁啸,则以来杀之无用,二来落人口实。既然如此,曹公何必杀梁啸?” 曹操的眼眸中露出赞赏之色,突然叫道:“好一个梁啸!你仍为我军议校尉,今次立下大功,暂且记着,一俟兖州战事结束,便行封赏!” 梁啸面露微笑,终于拜伏于地高呼曰:“主公在上,请受梁啸一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张邈之死 次日,大军还屯巨野,在巨野县城狭小的政厅里,已是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此次曹操召集文臣武官c大小军将都前来此地,为的是商讨出处置一名罪人的方案。 能劳得曹操亲自坐镇,诸多谋臣武将一同出席,可见这名罪人的身份亦是相当之显赫。众人摩拳擦掌,及至曹操来到,便都收敛了声音,等候曹操发话。 “故陈留太守张邈,勾结吕布c陈宫,寇乱兖州,致使生民涂炭c士卒损伤c良田荒芜,乃是此次兵祸的罪魁祸首之一!来人,带张邈上来!” 曹操一声低喝,众人都是豁然开朗。 原来是张邈! 门外卫士闻得声讯,便押着张邈过来,张邈也曾是挟剑任侠,风度翩翩的海内名士,如今却是衣衫脏乱,须发虬结,双臂被缚身后,从厅外走来,一路上低着头,脚步踉踉跄跄。 “张邈贼子,属实可恶!” “何止可恶,简直该死!” “何止该死,简直万死不辞!” “张邈你也有今天!” “自作孽,不可活!” “今日不手刃此等恶徒,死去的兄弟便不能瞑目!” 在后世的影视剧中犯人出场被众人砸白菜砸鸡蛋的场景虽未重现,可斥骂声不绝于耳,是以众人对张邈的恨,大抵可见一斑。 但张邈走得很卑微,走得跌跌撞撞,众人污言秽语飞来,他也毫不辩驳,全部承受。 张邈走到厅中,被卫士用力一按,便踉跄跪倒在地,他的眼中已经没了往日的高傲,尽是悔恨之色。 曹操便在此时道:“张邈你可知罪!” 张邈不再低头,反而迎上曹操的目光,重重地答道:“张邈知罪。” 如此答案,不止众人,就连曹操都有些惊讶。 “罪在何处?” “张邈之罪,在识人不明,误听陈宫之言,勾/引吕布南下入兖州,致使豺狼遍野,生民顿成哀鸿,百死不能遗一,兖州历经此乱后,十室九空,张邈之罪,虽九死不能辞矣!” 张邈已是痛哭流涕,显然是已经对自己的所做作为深感后悔。 但他如此自责,反倒让众人有些不适应了。 “然张邈虽然死罪,你曹操亦有重罪!” 此言既出,震惊四座。 “曹操平定兖州,本为好事,但你为争夺霸权,进攻陶谦,屠戮十万生民,罪无可恕!曹操又擅杀名士边让,致使兖州士人人人自危,不敢任职于门下,转投吕布c陈宫二人,亦为大罪!曹操犯下这两宗大罪,亦是罪可致死!” 曹操心头猛地一震,张邈的这番话似重锤一般猛击在他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曹操,罪无可恕?我曹操真的罪无可恕吗? 若非我如此刚愎自用,兖州又何致生乱? 若非我如此好杀,吕布一介小人,又怎可有这么多的郡县响应? 一时间,曹操亦是陷入深刻的自省中了。 此时众人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指斥张邈大胆狂徒,临死嘴硬之类,但张邈却是昂头挺胸,以傲然的姿态扫视众人——张邈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己没说错,基于这一点他发动了叛乱,初衷也没有错。 但许多时候许多事情,好的初衷并不能代表一切,现在张邈算是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了。 “孟德。” 张邈再次开口,却是当庭广众之下直呼曹操表字。 曹操反应过来,从张邈的眼神中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轻轻问道:“孟卓还有何话说?” “我衣内有书一封,可带到雍丘,张超见到之后,便不会再行抵抗。” 曹操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但他一个深呼吸,便立即将这种感情隐藏起来。他是兖州牧,是未来的天下霸主,不可以在众人面前显示他的软弱。 而张邈所言的雍丘,此刻是被他的弟弟张超守卫。张超有一个名士哥哥,自己本身亦是名士,不仅如此,他还通晓兵事,因此在兖州乱起后,被张邈委以重任,守卫陈留郡的南方重镇雍丘,防备豫州和扬州的势力来袭。但此时叛军大势已去,张超若是负隅顽抗,则唯死一途,就连城中的军民亦是不能幸免。 张邈出于这些原因,在苍头军的军狱中写了封信,便是要张超放弃抵抗,以全军民。 “取书信来。” 身后一名出身曹氏的亲兵上前,从张邈胸前的衣襟内翻出了一张佐伯纸,递到了曹操身前大案上。 曹操并不立即取阅,他抬头望向张邈,正欲开口说话,却突然瞪大了双眼。 因为张邈猛地挣脱了卫氏的按压,猱身撞上了旁边的一个亭柱! 厅中惊呼想起,都是来不及出手阻止,张邈的头颅猛地撞上庭柱那粗大的原木上,头破血流,红红白白的东西缓缓流出,已然毙命。 众人皆是唏嘘不已,曹操也终于按捺不住,眼中泪水不住涌出:“孟卓孟卓啊!!” 梁啸坐在厅角的一席,眼角亦是有些湿润。 常人都说,海内严恪张孟卓,其实真名士也 张邈以头触柱的结果就是,预定的声讨责难之言全被堵死,曹操感伤好友之死,下令将其厚葬,并派人去寻张邈妻子,准备接回甄城抚养。 众人不欢而散,纷纷离席而去,但程昱起身后却并不立即离开,而是转入后厅。梁啸无意间瞥见程昱高大的身影,心中倒有些疑惑,但这一丝疑惑转瞬即逝,梁啸还是随同众人一般,步出政厅。 从府衙离开之后,梁啸便跨上青骢马,直奔城外的苍头军大营。 昨日大胜之后,梁啸终于决定归降曹操,襄助他一统中原,甚至曹操有仇则报的个性,梁啸纳首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张邈献给了曹操。 张邈当然不是等待采摘的美人,曹操也不是基佬,他们两个人既是好友,又是仇人。虽然说吕布袭取兖州的成功因素颇多,但张邈在兖州本地的威望亦在其中举足轻重。若非张邈勾结陈宫,吕布再能打,也不过是攻占几座县城罢了,可事情的结果偏偏是曹操只剩下三个小县城,由此可见张邈声望之隆。 因此,梁啸觉得曹操差不多会当庭斩杀张邈,一以来是安抚久战疲惫的将领们,二来是鼓舞士气,当然也该有发泄曹操自己心中郁闷的因素在内。 可张邈之死,着实令人意外,这大可算作是梁啸仕于曹操之后的一个插曲,梁啸来到城外苍头军大营,才开始办正事。 梁啸虽知道曹操短期内不会杀他,他也不惮以恶意来揣度曹操,因此断定在兖州太平之后,他作为苍头军首领的使命就将结束。曹操虽有大量,也绝不可能容忍一个非曹氏的将领掌握他全军超过三分之一的兵马。 因此,梁啸这次来到苍头军中,是为了抚平诸将的心,或者说的直白一点,便是训话。 他一到营中,便命张雷公c胡赤儿等人去寻众将过来。除了远在洛阳的聂文和黄龙,以及尚在陈留的梁仓和梁习,梁啸集结了军中的主要人物,准备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不多时,几人陆续赶来,本该第一个抵达的高顺却拖得最久,在青牛角c左髭丈八c徐晃c甄尧等人到来之后良久,才终于赶到。 对于高顺的迟到,梁啸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未放在心上,让梁啸真正疑惑的却是高顺的精神恍惚之态。 自打昨日与吕布军对阵之后,高顺便是如此了,青牛角和左髭丈八这种神经大条的人不会注意到高顺的变化,但梁啸却会。梁啸不明白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高顺先前冰冷而坚定的心,变得如此失魂落魄? “高顺快坐下吧,大家都已等了很久了。” 高顺木然地点了点头,虽然也是不多话,但比起平时冷静而沉默的感觉相差太远。 梁啸来不及去想高顺木然的原因,便开了话茬:“梁啸今日,是为苍头军的明日而来。” 此言既出,场中唯余沉默。 对于梁啸归降曹操之举,众人虽然先前便隐约猜到了这个可能,但亲眼看见梁啸在曹操面前纳首而拜,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抵触。况梁啸自昨日便居于曹军中,苍头军的行止,却是那个唤作夏侯惇的人安排的。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高兴,说吧,想说就说。”梁啸又道,他的表情很是沉静,沉静中又似乎带着一点冷漠。 左髭丈八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少头领,干什么非得投降曹操!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何必寄人篱下,做那仰人鼻息之举!” “问得好!”梁啸亦是站了起来,“这个问题问得不错,我为什么不自己争夺天下,反而要向曹操称藩?梁啸今日斗胆说一句话,不知诸位信也不信?” 青牛角此时闷声道:“信自是信的,只是大督帅明明有护卫天子之功,割据自立可也,何必降那曹操?” “司隶残破,士民十不存一,若要休养生息,非二十年之功不可,然而你等可是知道,二十年之后,天下格局又将大变!五年之内,曹操便将一统河南数州,十年之内,曹操便可将河北之地纳入囊中,若是不出差错,二十年内,曹操便可一扫六合,廓清四海!你我虽有数万带甲之士,然士人皆唾弃我等出身,必然不来投效,如此只能割据一隅,早晚被灭,又是所为何来?” 这番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虽然说知道自家割据一方也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听梁啸大言不惭地说曹操二十年内能一统华夏,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主公,曹操虽有才略,但若要一统河南,恐怕都困难重重,又为何断言他二十年内一统华夏呢?” 此次是徐晃开了口,他在苍头军中,相较于左髭丈八的暴烈c青牛角的嚣张,乃是冷静而谦逊的一人。况徐晃出身文吏,本身对所谓天下格局,也有一些见地。 梁啸咬了咬嘴唇,知道曹操二十年内一统华夏之言不过是骗骗他们,但他此刻为了安定众人之心,也只得如此。 “梁啸只一句话,公明信不信我?” 面对梁啸的质问,徐晃连忙道,“晃自是信的。” 可他说完便立刻扪心自问,他真的信吗? “梁啸曾言,李傕c郭汜必生乱,天子必东归,如今是否已经证实?” “梁啸曾言,陶谦死后,必是河北刘备接掌徐州,是也不是?” “梁啸曾言,吕布虽窃取兖州,然不过一暴虎冯河之辈,必不能守,如今一年不到,便被赶出了兖州,如今是否已经证实?” “梁啸所言,虽非神机妙算,但总算是大体不差,如今梁啸知道,曹操必成中原之霸主,乃是天命,我等何能与天命相抗?” 这番话下来,众人便再度陷入沉默。 梁啸的预言,真的如同他方才所言那样,从未失算,如此一来,等于是笃定了曹操一统中原的前景,于此事上,众人便再无法和他争辩。 “然则,纵然曹操天命所归,我等便要向他纳首乞降么!” 左髭丈八仍是不服,这实际上也是众人的想法。 “若是逆天行事,你我的结果是好是坏暂且不论,帐外那数万兄弟怎么办?曹操此时已经拥兵十万,若是与其开战,苍头军死伤该有多少?他们都是跟随你我一路打杀过来的兄弟,你们可甘心让他们去送死?” 左髭丈八沉默了,他被噎住了,他无言以对。 众人都是沉默,梁啸眼看着时机成熟,正要再度开口,一直沉默的高顺却突然问道:“少头领可知,究竟什么是天命?” 梁啸微微一怔,心中不解高顺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但既然问了,他就必须有所回答,稍稍整理了下思绪,梁啸便道,“所谓天命,大抵是宿命一类,也就是说,它是命运之中的必然,不能躲避,更无法扭转。” “那少头领可知,高顺的天命究竟是什么?” 面对高顺的这个问题,梁啸是真正的失语了。 高顺的天命是什么?梁啸本以为这个高顺便是历史上跟随吕布的高顺,但后来发现又不对,梁啸不过是一个知道三国大体方向的普通人,又怎会洞悉高顺的今生未来,告诉他什么是他的天命? 梁啸和高顺同时陷入了思考,但论及思考的深度和精确而言,又显然是高顺的思考更加深入。 恰在此时,胡赤儿掀开帷幔,大步走了进来,在梁啸的耳边一阵低语,梁啸不由脸色微变。 “去告诉他,稍候片刻,我马上去。” 胡赤儿转身离开,梁啸却是不免心惊。 曹昂来找他了,而且根据胡赤儿的说法,曹昂很着急。 梁啸知道有很多事情可以让曹昂着急,但若是和自己相关的事情,便不多了。他心底霎时闪过最坏的可能,顿时觉得今天必须将事情交/代清楚,否则死也不能瞑目。 “梁啸自释兵权,从此后便不再是苍头军的首领了,诸位须得知道。然而,到了曹公麾下,先前的匪气就得改一改,不能再如以往散漫,君臣有分野,诸位不能无视上官之命。此外,曹公已经许诺,诸将统一遴选,再行任命,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一番考核,请诸位兄弟早作准备。瘦柴说我们寄人篱下,这不错,所以,便应当更加小心,不可轻慢。” 梁啸一口气说下来,扫视众人一周,末了又补充道:“黑山贼早成过往,你们从今天开始,便是曹公帐下苍头兵了,青州兵能混得风生水起,你们同样能。我先走了,有事入城找我。” 梁啸说完便步出大帐,行不过数十步,曹昂便一头撞了过来,“梁啸!快过来,有要紧事说,何处隐秘?” 梁啸按住曹昂道:“我们出营去说。” 望着梁啸一副淡定的表情,曹昂也似乎为其感染,不再那样慌乱,用力了点了点头,翻身上了战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危机降临 其实梁啸猜得不错,曹昂此来,就是要告诉他,有危险了。 当曹昂忧心忡忡地将那一切讲述完的时候,梁啸便陷入了沉默。 曹昂所说的事,正是当日傍晚张邈死后,程昱去找曹操所商议的事。 程昱在曹操的诸多谋臣中,是年龄最大的一个,同时也是性情最为刚直c最心狠手辣的一个。仅从上次曹军缺乏军粮,程昱便制作人脯来看,这个老头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而是相当地心狠手辣。 程昱近日来所担忧的人总共有三,一个是作乱兖州的吕布,一个是盘踞陈留郡的张邈,还有一个,便是在司隶一带闯出了偌大名声,立下盖世奇功的梁啸。 但吕布已经被击败,逃往徐州;张邈也已然授首,程昱所担心的三人之中,便只剩下一个梁啸。 与那两人相反,梁啸不仅没有死也没有同逃,反而在曹营中混得风生水起,他虽然低调,但是无数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在曹军营中悄悄流传。 对此,程昱深怀诫惧。 程昱转入后厅之后不久,曹操便也来到,见到程昱少有地紧锁眉头,感伤于老友张邈之死的曹操显得有些大条:“仲德何故忧虑?” 程昱道:“臣所忧之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曹操一听这个答案,觉得颇为有趣,好奇程昱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打哑谜,便开口问道:“天边何处,眼前何指?” 程昱指指西方,又指指南方,目光中颇多沉凝之意。 “司隶有变,天子东迁。苍头北向,城下兵陈。” 曹操脸色微变,沉声道:“左右,不许任何人靠近。” 早有亲密侍卫去守卫各个入口,曹昂却是睡在书房的几排书架中,悠悠醒来之后,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这才意识到了不妙。 “主公,梁啸不可留!” 程昱开门见山,让曹昂吓了一跳。 曹操亦是有些惊讶,多少有些不明白程昱为何要如此狠辣。他虽然也是对梁啸有些忌惮,但远非到要杀之以绝后患的程度。 面对曹操的沉默,程昱又道:“此人在长安掀起偌大风雨,又于弘农击破西凉联军,可见其实力远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弱小。他虽无立身之地,却已将天子迎至洛阳,占有大义。苍头兵数量匪少,况都是跟随梁啸从百万黑山贼中拼杀出来的老贼,不同于青州兵一盘散沙之态。如此看来,梁啸坐拥割据天下的实力,却投降于主公,必是心怀不轨! “此人既怀有二心,又在军中影响极大,一旦起事,恐张邈c陈宫之变,又在眼前矣!” 说到最后,曹操猛地一惊。张邈和陈宫的叛乱让他这一年来头大无比,数次险些丧命,若是再来一次,那还真不如让他曹操去死了好。 但曹操旋即冷静下来,对于程昱的诛心之辞,他并不能全然相信。因为梁啸也说过,梁啸是梁啸,梁啸不是曹操,程昱若是将梁啸按照他曹操的作风去套,定然要出差错。 “仲德或是言过其实了,梁啸并无多少野心。” 然而,只是这样平静地回应一番,立即引来了程昱更激烈的言辞: “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梁啸纵无反心,但他有谋反的实力和可能,便必须防范不可。况苍头兵对梁啸极为忠诚,一旦梁啸如阎温c北宫伯玉一般,被苍头兵挟制造反,又当如何?主公明鉴:梁啸实为一大隐患,不可不除!” 程昱说完这些的时候,已经是神采飞扬,声色俱厉,而躲在书架之内的曹昂,却觉得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这程老头怎可如此狠毒! 程昱对面的曹操,却是有些犹豫了。 他在小厅中来回踱步,觉得程昱所言虽有道理,但若是杀了梁啸,后患也是不小,最起码那数万苍头兵不能为他所用,便会损失掉他今后横扫中原的一大臂助。但若不杀梁啸,又的的确确有可能再次引发兵祸这,该如何是好? “仲德且回,容我想想。” 程昱眼中微有些遗憾,知道不好强求,也只好拱手离开。 这边程昱刚走,曹操便唤来的侍从:“去找文若过来!” 须臾,曹操只听得后面书架中间一声惊叫,连忙飞步过去,左手已经不由地按在了剑柄上。 见是自己的长子曹昂,曹操略为心安,仍是厉声问道:“你在此做何事?” 曹昂忙不迭地抱着几卷书简从地上爬起来,抬手去揉额角,这才发现已经头破血流,不禁哎呦叫苦道:“孩儿在读书,就睡着了谁知这卷书掉下了,砸破了头哎呦” 曹操吁了口气,虽然心中仍然不免怀疑曹昂是否偷听到了他和程昱的话,但总算是不想去怀疑自己的儿子。见曹昂抱着几卷书,曹操便问道:“你日间读的都是谁的书?” “有孟夫子辑录,还有《尚书》 。”曹昂恭敬地答道。 谁知曹操却是皱眉:“孟夫子言过其实,《尚书》大而无当,都是无用,你从今以后不要读了,我这里尚有《吴子》 c《商君书》 ,你拿去好生研习。” “是,多谢父亲。” 曹昂将怀中竹简放回书架,又找了曹操制定的篇目,取了一堆抱走不题。 不多时,荀彧便到了书房内,听完曹操所言,荀彧不由变色道: “万万不可!主公万不可如此自掘死路!如今天下纷乱,四海割裂,诸侯人人据城以自守,攻伐以图霸,是为天下大争之世。方今之时,主公不尽心接纳人才,广交/豪杰以固根基,反而妄杀功臣,排除异己,实与大道背道而驰也!若杀梁啸,则武将人人心寒,寒门士子畏缩不前,所有出身贼寇的的猛士豪杰,将与主公为敌!若杀梁啸,实自掘死路耳,望主公明鉴!” 荀彧这位最重要的谋主与程昱的意见截然相反,虽然也有颇多论据说到了点子上,让曹操深以为然,但曹操仍旧觉得,梁啸活着始终是一种隐患——正犹如程昱所言,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 因此,曹操又找来了戏志才。 戏志才仍旧是病体支离,但他身体状况不佳,头脑却依旧清醒。这位在曹操早年时代为他出谋划策长达五年的谋士,在听完了曹操的陈述之后,眼中突然有了一丝狡黠。 “主公何不高之大之,奉于朝堂之上,便如那笼中的金丝雀?” 曹操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时,眼中已是一片欣喜之色。 “杀之无益,听之任之又有莫大隐患,主公何不予其高位,却不予其实咳咳咳” 戏志才说着又开始咳嗽,曹操握住了戏志才瘦弱的手,不禁喜形于色:“志才所言甚妙!医官,快找医官来!” 戏志才用手捂住口鼻,尽力遏止咳嗽,只在心中默默念道:大贤良师,弟子能为你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曹昂听到的当然只是曹操与程昱的对答,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忧心忡忡,火烧火燎地赶过来给梁啸报信。在他看来,不论梁啸的问题怎样处理,也不论这个问题有多棘手,通过杀人来解决,总不是好的渠道。另外,对于梁啸这人,曹昂也有颇多好感,并不愿意他就此离去。 得知与曹操商议的乃是程昱之后,梁啸的心中便有了底,想来是程老头为绝后患,所以让曹操杀了自己。但曹操昨日还表示说不杀他,难道这么快就要改变主意? 人都是善变的,尤其是像曹操这样一个既豁达又多疑的人,有时若不能与曹操自己的观点达成一致,便极有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结果。 所以,为了活,为了不死,梁啸又该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不可能依赖别人帮他解决,更不可以动用苍头军的力量大闹一场。梁啸的投降,本来就是为了保全苍头军所作出的举动,若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让苍头军支离破碎,死伤惨重,那和初衷岂不是背道而驰了么? 此时的梁啸脑中还有些天真的想法,他不知道的是,他手中没有绝对的力量,便只能任人鱼肉,他主动交/权,换来的结果不是曹操对他不再戒备,而只有更加的危险。 在安慰了曹昂一番之后,梁啸独自走马到了后半夜,才终于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个办法不是逃亡,而是向曹操表明心迹。 古人喜欢通过诗词c赋文的形式,以书信为媒介来表达自己的心声,曹操其人在晚年也曾作《述志令》向群臣表明自己的志向和人生观的变化。 这样也许没用,但起码可以让曹操更多的了解自己,让曹操知道,梁啸并非一个危险的人——若从这个角度来说,倒是有助于保全自己。 有了思路之后,梁啸便付诸于实施,几乎走遍了县城,才终于在城南的绿楼里找到笔墨,当下铺开来写。 绿楼就是青c楼,有伎女卖艺,亦有妓c女卖身,梁啸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却不代表是遇见女人就像上,他随口要下了一个伎女,却不让她表演什么曲艺舞蹈,只是令其在一旁研墨掌灯。 那伎女在一旁静静望着梁啸年轻的脸庞,虽然并不算很帅气,但认真做事的时候,还真是极富魅力呢。 若是去看梁啸在纸上写下的字迹,便能清晰地发现信笺的右边一列竖着几个略显笨拙的大字: “我有一个梦想” “六百年前,一位伟大的英雄横扫六合,荡平八荒,第一次终结了长达五百年的乱世,将天下的秩序重新建立。那时候,人人奋发图强,官吏清廉自守,华夏大地进入亘古以来从未有过的太平井然。 “然而六百年后的今天,天下合而复分,分而复合,屡次分合之后,虽然推行于天下的秩序仍然存在,但于当时来说,这种秩序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残破不堪,于今世来说,这种秩序更无力再维持天下的一统,才使得诸夏再度陷入战乱,兵祸连绵,哀鸿遍野。 “就某种意义而言,所谓的诸侯割据,不过是在各自的领地内重建属于自己的新秩序罢了。这些秩序有的不过是小打小闹,有的却大有气象。然而于整个华夏大地而言,仍旧处在一种混乱不堪的状态之下。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独是为了生存,也应当关注于天下秩序的重建才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曹公你作为兖州牧,未来的中原霸主,理应更加关注此事才对——虽然这样说实在太过冒昧。 “在这样一个战火纷飞,山河割裂的新世代,急需有人重整天下秩序,再度建立起人人安康的社会来。然而,不论是如何重建,人都是最重要的。秩序的意义本来便在于组织人的活动,若是秩序与人为敌,便将成为毁灭天下的一场灾难。因此,唯有凝聚人的力量,将天下之人团结在身边,才能获取一统天下的资格,才能真正的重建天下秩序。 “这虽然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但大事往往是急不来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天下纷乱,正是借机重整华夏的时机,曹公控中央之地,辐射四极,横扫八荒,亦可算占据地利。此时的天下,正缺少一位盖世英雄,来拯救这乱世! “但此时天下格局尚未明朗,所有的势力长官,都有可能成为这个盖世英雄,梁啸本以为还要等很久,但我之前并没有想到,在如今的兖州之地,正有一位霸主冉冉升起,即将担负起盘整华夏的重任,开启一个海内平定的新世代! “此时此刻,梁啸虽为籍籍无名之辈,庸庸碌碌之徒,但我仍有一个梦想,一个深深扎根于天下的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大汉帝国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犯我明汉者,虽远必诛。 “我梦想有一天,在北方的阴山脚下,大汉的子民在草原上放牧驰骋,牛羊遍野,野马成群。 “我梦想有一天,在南方的百越丛林之中,亦能听见书声琅琅,大汉文华。 “我梦醒有一天,在河西之西的绿洲国境内,遍地可见我汉人子民,随处可见我中华文字,胡民汉民,皆是谨守律令,秋毫无犯。 “我梦想有一天,在遥远的东瀛诸国c朝鲜列岛,都将插上我中华的旗帜,那些孤悬海外的岛屿,亦将成为我大汉于大海之中的拱卫。 “我梦想有一天,九州各地的人们将不再相互攻伐,昔日的仇敌能够放下武器,握手言和。 “我梦想有一天,士族和庶族不再敬畏分野,皇族和平民不再有天壤之别,皇子和小乞丐能够一统坐在郊外的茅草屋顶上,嬉笑玩乐。 “我梦想有一天,官员和百姓不再是势同水火,平民不再畏官如畏虎,官员不再是牧守一方,而是服务一方。 “我梦想有一天,不再有辛苦劳作却不得收获的奴隶,不再有高高在上却尸位素餐的高c官勋贵,人人皆是为生存而奋斗,人人皆是以劳动换取自己应得的价值。 “我梦想有一天,幽c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的道路变成坦途,那圣光披露,普照天地。 “这就是梁啸的希冀。我怀着这种信念来到了三国。有了这个信念,便能从绝望之岭劈出一块希望之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便能把华夏大地刺耳的干戈声,改变成一支洋溢着自强健朗的优美乐章。 “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一起工作,一起祈祷,一起斗争,一起为重整华夏,建立新的秩序而奋斗不息。 “而现在,这信念便在于曹公的身上。梁啸固然拥有天下一统,海内生平的梦想,但这个梦想却并不一定要梁啸来实现。天道有常,不为禹存,不为桀亡。如今这天道之常,便需要曹公带领众人来实现! “这天下一统的梦想,这重整山河的夙愿,承万民之期待,志士之高歌,便需由曹公来将其实现!一统天下之人,非曹公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雍丘城破 在苍头军与曹军会师之后,曹操便在巨野城中召开高级将领会议,在这中间,除了跟随曹操的宿将们,剩下的便是梁啸和苍头军的几个将军。 这次军议中,曹操没有太多废话,直接下令,大军拔营,西向扫灭叛乱的残余势力! 先前苍头军一路攻城拔寨,已是将陈留郡东西贯通,后来曹操在巨野击败吕布c陈宫的联军,消息传到陈留郡,更多人则是悄悄改换了旗帜。时至今日,只剩下雍丘一座大城,城中之兵不过六七千人而已。 曹操亲率大军直扑城下,当日便令大军扎营,将城池团团围住。 因了张邈死前曾经作书一封,准备用来劝他的弟弟放弃抵抗,曹操自然没忘记这件事,便派了从事薛悌执书信去谒见张超。 薛悌此人,是兖州本土人士,虽然反曹的兖州士人极多,但薛悌却是坚定不移地追随曹操,一年前兖州之乱初起时,便是薛悌和梁啸跟着程昱跑了范县和东阿两地。 薛悌虽说出身寒微,但毕竟亦是士人的身份,也算机警干练,理应能够劝降张超才是。 但是张超看到书信之后,却愤怒地将它撕成粉碎。 “让我向曹贼投降?休想!” 薛悌因此被赶出城外,虽未遭受处罚,但他每每想起张超的疯狂之状,便心有余悸。 劝降不成,便只有强攻,曹操当即下令高顺c徐晃c左髭丈八c青牛角四将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攻打雍丘。 这四部苍头军总数近可四万人,而且是现在曹操所能够调动的所有苍头兵的兵力。 这是什么意思? 借坚城来消耗苍头军的力量吗? 又或者,以破城的方式,在众军将和老牌曹军面前为苍头立威? 怀揣着这些问题,苍头军开始了猛烈的攻势。 而城头上的张超,望见城下这样四支兵力将城池围住攻打的时候,饶是他自诩知兵,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十余年前的黄巾之乱中,官军每每以数千人击破数万黄巾贼寇,是因为双方战斗力相差太大的缘故。后来官军没落,大量种田的农夫被简单地武装起来,成为了各地的郡国兵。 雍丘城中的兵力,即是与郡国兵一样的类型,简单装备,简单训练,打打顺风仗还可以,若是要以孤城力抗数万大军的攻势,只怕会一朝崩溃。 然而有张超在,守军的士气便不可能崩溃! 即便是曹操已经收复兖州,即便此战很有可能失败,但于张超来说,自从踏上了反对曹操的路线,便绝不可回头! 吕布自然并不是明主,况且张超也从来都没有将吕布视为主君。可吕布的错误,并不能证明曹操的错误是合理的。 曹操擅起兵祸,屠城十万,残杀名士边让,这些罪过,便足以令张超对其发动讨伐! 实际上,在梁啸率军击破陈留,俘虏了自己的兄长张邈之后,张超就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他发动全城的男丁开始训练,并首先拆毁一些老旧的民房c已经空置的府库,将木石搬到城头上准备御敌。 讨伐曹操是势在必得,又怎会因为自己兄长的一封书信而中止呢? 望着身旁士兵的惶然之色,张超不由大笑道:“诸君何须忧虑?此等贼军,不堪一击也,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才来攻城罢了。待他们败上两阵,便当退走。况且臧洪大人在东郡,亦将率军来就,诸君何虑!” 虽然张超信誓旦旦,但守军将士面临如此形势,并非简单的两句话就能鼓舞士气。一个张超素来亲信的军侯在张超身后悄悄地道:“大人,袁绍c曹操和睦相处,而臧洪却为袁绍所用,该是不会擅自兴兵,原来至此吧。” 张超大怒曰:“子源,天下义士,终不背本者!再出此言,休怪我无情!” “呜呜” 城下四方同时吹响号角,黑压压的苍头兵便发动了攻城 张超亲自坐镇城头,指挥兵力防御,但无论他如何使尽手段,他都发现,苍头军有着一股久经厮杀后别样的冷静。这种冷静并非单纯的嗜血好杀,而是面对杀人的诱/惑时,仍能保持最高效率的行为,保持着整齐的队伍,默契的配合! 这简直不是士兵,而是杀人机器! 虽然城头上已经竭尽全力在防御,虽然城头上仅仅在第一天就用掉了一般的城防器械,但守军的伤亡依然十分巨大——城中的正规军仅有六千人出头,可是第一天便战死了近两千人! 张超在城头上站了一天,手中的宝剑虽然并没有杀掉多少人,但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臂膀也因用力挥动而发酸发疼。 若是曹军持续这般的雷霆攻势,不知雍丘又能坚持多久呢? 张超的心底霎时闪过这个问题,他甚至不敢去想结果,因为他知道,答案一定是极短的时间。 夜凉如水,南风呼呼吹,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袭上张超。 张超此时形容狼狈,却是再也不顾什么名士风度,一屁股瘫坐在了女墙下,嗅着近在咫尺的血腥和杀气,张超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对于雍丘之战的经过,后世的史书《三国志》中说,“魏王以苍头攻城三日,城破,张超死,灭其族。” 这极其简略的几个字,已经成为了张超在史书中的剪影。 由此,历时整整一年的兖州之乱,也终于宣告结束。 曹操命大军移驻陈留,犒赏三军,并立刻以兖州牧的名义封赏了在此次兖州大战中立下了功劳的谋臣猛将。在庆功大宴的当晚,梁啸再一次躲开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刚出大厅没多久,身后便有一个人跟了上来。 原来是曹昂,此时的曹昂满面红光,嘴角眉梢都挂着笑意,正在兴头上。见到梁啸离席,曹昂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反而拉着梁啸的手道:“梁兄,昂知道一个清幽去处,来不来?” 他说着举起一个酒壶晃了晃,那酒壶却是有些小,只能装一斤左右。 梁啸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只是生性不喜热闹,况这段时间心中积压的事情太多,便溜了出来。但他喜好冷清,却不代表不可以接受别人的示好。面对曹昂真诚的邀请,他没有理由不接受。 两人走到后院的一处水池边坐下,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聊。 “梁兄可知道,曹昂生平见过最奇怪的人是谁?” “最奇怪的人?”梁啸喃喃道,“该不会是我吧” 曹昂一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旋即淫/笑道:“那梁兄可知,曹昂这十九年来见过的人中,谁最有趣?” “最有趣?这次该不是我了。”梁啸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只觉得美酒虽然香甜,酒味却是太淡。 “非也,非也,其实便是梁兄。” 曹昂的答案让梁啸唯余苦笑,但既然人家声明在先,是“我觉得”,那梁啸也无话可说。 “再问一个,梁啸可知道,曹昂生平所见,最深浅难测的人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梁啸几乎要条件反射式地回答说是,但提及高深莫测,梁啸还是认真地想了下。 所谓高深莫测,就是大牛呗。 曹昂见过的大牛有多少? 大多都在曹营中,然而既然曹昂在梁啸面前提起,可见此人梁啸也是比较熟悉的。 所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想必是令尊大人吧。” 一定是曹操,不可能不是曹操,梁啸很笃定地想。 “唉非也,非也。父亲虽然城府极深,才略极强,让曹昂难以望其项背,然而父亲的深度是众所周知的,并非深浅难测。曹昂所说的人,还是梁兄你啊。” 梁啸:“” “嘿嘿曹昂如此,并非妄言。梁兄时而聪明睿智,时而拙朴蠢笨,时而机敏无双,时而反应迟钝。许多时候曹昂都在想,梁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因为你身上的两种特点差别太大,让我时而觉得你是城府深沉的枭雄,又有时觉得你不过是一个从未长大过的孩子,天真得让人心疼。” 梁啸起初是面带戏谑,到后来则是渐渐敛容,及至最后,已经有些震惊。 他从未想到,曹昂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令他动容。 自己真的是那样的吗? 许多事情梁啸甚至都从未想到 “对了,父亲说,曹昂的冠礼要延后一阵子。延后延后再延后都要到二十了。” 望着脸上突然显出孩子气的曹昂,梁啸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满了二十一岁,却尚未加冠的事实。 曹昂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回眸幽幽地问道:“若昂没有记错,梁兄是不是也尚未加冠?” “是,还没。” 提及冠礼,梁啸忽的有了一丝黯然。他当然不是着急,而是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梁师隰。 父亲是希望自己争夺天下的,可自己却并不能满足他这个仅有的愿望。作为人子,大抵也可算作是不孝了吧。 曹昂也觉察出了空气中一丝压抑,连忙笑嘻嘻地举起了酒壶:“喝一杯,喝一杯” 夜已深了,远在漳水河畔的邺城,此时也渐渐进入一片昏黑之中。 邺城内最豪华的府邸便是州牧府,州牧府里住着的当然就是州牧。现在的冀州牧不是韩馥,而是袁绍。 对,就是那个弱冠之际便海内知名,担任反董卓联军盟主,此时已经占有冀州和并州两州之地的袁绍。 袁绍占有的两州之地中,冀州人口众多,钱粮广袤,并州民风剽悍,并有胡骑可用,相对于他的盟友兼小弟曹操来说,袁绍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在与北方公孙瓒对抗的战斗中,袁绍已经渐渐占据了上风,为两人所争夺的青州之地,也已经逐步地纳入袁绍的治下。相信不用过太长时间,袁绍就能统一河北,成为天下间最强大的诸侯了。 但事业一帆风顺的袁绍,却有一件事始终难以释怀。 他的大儿子袁谭死了有整整两年了。 袁谭虽然有些刚愎自用,但自幼文武双全,要说不受袁绍的喜爱那是不可能。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袁绍后来更加青睐于小儿子袁尚,但此时幼子袁尚才十岁出头,又如何能取代袁谭在他心目中地位? 袁绍更加怀念长子,便更加仇恨黑山贼和梁啸。 河北一地的黑山贼已经没有了,而梁啸这家伙,竟然在司隶和兖州出现,还率领黑山贼军帮助曹操击败了吕布,真让人难以相信。 听曹操军阵营内的卧底传来的消息说,梁啸这家伙投降了曹操,将数万大军都献了上去,自己反倒成了一个没有实际兵权的军议校尉。 袁绍不禁嘲笑梁啸的愚蠢,你若是手握重兵的大将,阿瞒要杀你还要犹豫几分,可你眼下不过是一个傀儡,要把你弄死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梁啸你竟敢害死显思,我必让你受千刀万剐而死! 满怀仇恨的袁绍得知梁啸此刻身在曹操的麾下,便立刻写信,打算让曹操把此人交/出来,恭恭敬敬地送到河北,至于怎么处置,袁绍现在倒还没想好,只是唯一确定的一点是,绝不可以让他轻易就死! 今夜感情丰满的袁绍写起书信来,比往常来讲朴素了许多,因为毕竟提到了自己的真感情,写着写着,文采上便疏忽了。 袁绍不知道这封信竟然写了这么长这么晚,等他命人将信笺封好准备连夜送给曹操的时候,侍从忽然来到了门外。 “沮授大人求见。” “沮授?”袁绍略微皱了皱眉,不知道沮授这么晚了究竟要过来说什么,本不欲接见,但想到如此一来恐怕怠慢了名士,便将书信递给侍从:“让他直接进书房吧。这封信火速送到曹操处。” “是。” 侍从从视野中退出之后,沮授便急步走了进来。 “主公,授有事要说。” “公与且坐下说话。” “将军累世公侯,皆为显赫朝中的辅政大臣,忠义之名天下皆知。如今朝廷颠沛流离,宗庙毁坏,皇权沦丧,而天下各地州郡皆以勤王的名义来起兵,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扩张势力,未有意图保卫皇室和安定天下之心者。如今本州初定,冀州士民安定,府库充盈,勒兵十万,纵横于河北,便是将军逢迎天子的时候了。将天子安置在邺城,一来向诸侯宣示正统,二来更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堂堂正正之名,积蓄力量讨伐不守臣节之州郡,又有谁能抵挡将军的兵锋呢!” 袁绍点了点头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公与所言甚是。可恨那黑山贼厮,先坏我儿性命,又劫持天子,该当讨之!“ 在当时,出身黑山贼的苍头军从西凉军手中救出了皇帝,并将天子行营安置在洛阳一带——于乱世之中,此举虽然出人意表,但总得来说并非是过人的举动。知道前些日子梁啸率领苍头军加入兖州战场,沮授对天子c对兖州都仍是观望的态度。但数日前传来消息,说苍头军已经向曹操投降,便让沮授坐卧不安了。 苍头军向曹操投降,那苍头军所控制的河南郡已经驻扎在洛阳的天子呢? 不论洛阳是否残破,是否适合仍然做都城,曹操都必须掌控天子,都必须将天子放到自己的腹地内,而非是曹操毫无势力根基的洛阳。 如此以来,曹操控制天子,对北方的袁绍便大大不利,虽然在过去曹操名义上是依附于袁绍的小军阀,但经过了最近几年,曹操连番取胜,已经基本上脱出了袁绍的控制。 数年前沮授就曾建议袁绍加强对曹操的控制,但袁绍以为曹操是他的好友,自立一方也并无不可,便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此时曹操已经完全脱离了袁绍的掌控,还成为了盘踞河南之地的一股强大势力,怎能让沮授不上心? 为此,便更不能让曹操抢先得到天子! 见到主公从善如流,沮授心中的喜悦是不言自喻,深恐袁绍中途翻悔,于是趁热打铁地道:“如今天子在洛阳,周围驻有近两万兵力护卫,河内太守段煨最近又向天子效忠,如此一来,洛阳的防御力量只怕不小。主公既然已经决定,不妨派遣张合将军,帅军三万取道河内,迎回天子如何?” 听到这话,袁绍稍稍犹豫了下,须臾答道:“张合只怕威望不足,我改日着颜良率军前去,自有安排,公与勿忧。” 见袁绍话说到这儿,沮授也不好再过强求,他不便赖在袁绍的书房,就只能告辞了。 谁知,仅仅到了第二天,袁绍便收到了东郡太守臧洪发来的急报。 臧洪在信中说,名士张超和雍丘城眼下正为凶残的曹贼曹阿瞒所围攻,我打算率军去救,但苦与兵力不足,很可能不是曹操的对手,因此请州牧大人发兵前往,营救义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名士的末路 袁绍见信大怒,臧洪既然已经为自己所征辟,就应该忠于自己才是,怎能再顾念着先前的那个张超? 但臧洪在河北一带极有名声,又不好轻易罢黜,袁绍心中着实有些窝火,将军报随手一丢,便开始思考起如何奉迎天子一事。 数日之后,袁绍向前线防御公孙瓒的颜良发出命令,命他即刻赶回邺城,准备给颜良四万大军,出征洛阳,在曹操进军司隶前接回天子。但颜良人还没到,审配和淳于琼便一起求见袁绍。 一见到自家主公,淳于琼便开门见山地道:“臧洪那小子反了!听到张超被杀,臧洪便封锁了东武阳,不与魏郡相通,主公提前调集大军,未雨绸缪,真是好眼光!” 袁绍又惊又怒:“臧洪竟敢谋反?” 一旁审配这次稍微客观地道:“曹操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攻破雍丘城,张超自刎而死,张氏被曹操灭族,听到这消息后,臧洪便心怀怨恨,断绝了与邺城的来往。” 末了审配又补充道:“此事虽非大事,但事关主公尊严,若州郡太守人人都可据城自守,那主公威权何在?” “不料臧洪竟胆大妄为至此,我已令颜良回转邺城,只是那四万大军,却是凑巧,并非专为臧洪之事调集。” 审配和淳于琼不由惊讶,袁绍便将前日沮授的建言说了一遍。 不料两人听了之后,竟是齐声反对。 淳于琼直接道:“小皇帝不过是一个牵线木偶,何须奉承到邺城,主公反要在他面前跪拜!” 审配的话则听起来更有些说服力:“汉室倾颓已久,即使倾尽全力来辅佐匡正,也是极难之事。如今天下群雄割据,各拥势力,有道是‘秦亡其鹿,先得者王’,此时该是诸侯竞争天下之时。若将天子迎到邺城,任何行动必得先行禀报,便会泄露我军行动的机密,实乃得不偿失。更何况,小皇帝身后亦有百官公卿,若是对他们太过看重,便会削弱主公的权力,若是对他们不理不睬,则有违抗皇权之嫌。此时当三思而后行,望主公明鉴。” 袁绍稍一思忖,决定先除掉臧洪这个卧榻之侧的隐患为先,当下改变主意,率领大军出征东武阳。 相对于北方袁绍的犹豫,曹操对奉迎天子一事,很是关注。早在年初的时候,答应梁啸让他去长安活动,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对于营救天子一事,在曹营的高层,尤其是在曹操与荀彧之间,早已经达成了默契。 之前兖州兵祸连绵,并不适合奉迎天子,但此时大战已经平息,便不能够继续拖延了。 然而,洛阳残破,司隶一带的人口十不存一,实在不是作为都城的所在。因此,都城必须迁离河南郡。 对此,曹操与荀彧等人达成了一致意见,便是将新都选定在许县。 许县隶属豫州,本来是袁术的地盘,但现在袁术势力大衰,豫州西北部一带几乎成了空白地域。兖州的西南侧便是豫州,若想兵不血刃拿下豫州,便需要借助天子大义的名分。 ——将天子迁都于许,再借机扫除不臣服自己的势力,彻底掌控豫州。 这就是曹操的打算。 因此,曹操命令军议校尉梁啸,率亲军三千,前往虎牢关迎接天子。 这三千亲军都是夏侯惇和曹氏将领一手训练而出,绝对地忠于曹操,至于为什么派梁啸去,只是因为梁啸去的话,天子更容易被忽悠着南下罢了。 然而许县附近的地面也并非太平无事。在袁术撤出豫州之后,汝南c颍川两郡便活动着诸多的黄巾贼余部。有何仪c何曼c刘辟c黄劭等人,各自拥兵数万,造成对许县和兖州南部隐隐的威胁。 因此,在派出梁啸一行之后,曹操便再动干戈,打算荡平许县周围地域。相较于原有的历史轨迹,曹操在此时凭空多了数万苍头兵的协助,军事力量愈发显得强大。对待这些黄巾贼,苍头兵虽然心有余戚,但此时身在不同的阵营,也只能挥刀而战。 这几场战役毫无悬念,唯一可圈可点的是典韦在率曹操亲军追击何曼的时候,遭遇了壮汉许褚。此人身长八尺余,腰大十围,极其魁梧,单论力气,纵是曹营第一人的典韦也较之有差。 后来曹操亲至,便招降了许褚和宗族数百人,拜许褚为都尉,并赏赐其先前的护民御敌之功。 自初平二年开春以来,曹操这一连串的军事活动,全部都取得了胜利,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然而曹操的好友袁绍,却觉得挫败到了极点。 臧洪这个人,是自汉灵帝时代便享誉诸州的名士。后来臧洪和张超成为好友,并出任张超的功曹,一同参与了反董卓联盟。张超对臧洪言听计从,极为推崇,而臧洪更是认定张超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所谓有缘天注定,臧洪在北上寻找刘虞的时候遇见了袁绍,而那时刘虞已经被公孙瓒所杀,袁绍却对臧洪极其器重。之后臧洪担任青州刺史抚慰地方,又迁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袁绍敬重臧洪的才能,亦敬重臧洪的品格,但臧洪心念旧主张超,却让袁绍觉得不满。这次他率军攻打东武阳,也是连续多日不能攻下。期间袁绍甚至写了封信让臧洪的同乡人陈容带过去,“喻以祸福,责以恩义”。却被臧洪拒绝,还暗讽袁绍行不义之道。此举更令袁绍愤怒,从邺城再度调集援军开到,增兵急攻。 在数万袁军的压力下,东武阳已经濒于崩溃的边缘。 城中的粮谷本就不过,坚守两个多月,已经消耗殆尽。而张超被围雍丘时尚能向东武阳求救,臧洪被围时又能向谁求救? ——无人会救援河北霸主袁绍麾下的叛军。 臧洪立在城头,望着城中已经拆毁的一片片建筑,平民百姓睡着没有屋顶的空房,还大多带伤,更有不少的伤者露宿街头,已经无力再战。看看城头,便可发现连日来砲石的撞砸和烈焰的焚烧令城墙斑驳得不成样子。 立在城头上巡逻的士兵,双唇干裂,衣甲散乱,他们身上布着斑驳的暗红色,明明是血迹却来不及揩拭——又或者说不耐心反复揩拭杀戮和饮血所留下的污痕。 臧洪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这哪里还是城池?这分明就是化为废墟前最后的苟延残喘! 臧洪终究不忍,大步从城头上下来,走上街道时,旁边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过来问道:“大人何时何时敌人退兵啊大人可是答应了,要为我儿为我儿做冠礼的大宾” 臧洪神色麻木,脸上肌肉紧绷,他身后的亲兵却上前推开了老人:“去去别来烦大人” 臧洪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是忍住即将崩溃的情绪,大步沓沓地走向城北的府衙里。 方才那个老人和他儿子,是城东的一家贫寒家庭。他们父子相依为命,亦曾受过臧洪接济之恩,将臧洪视作恩人。后来袁绍挥军来攻,那老人的儿子便应征入伍,不料第一天便战死在城头,老人听到之后,旋即疯了自那以后,老头儿疯疯癫癫,仿佛他的儿子尚在人世,遇见臧洪时,老人也每每拉住他说上两句。 ——为将满二十岁的儿子加冠,这是臧洪答应过老人的事。 回到府衙,臧洪立刻下令,召集所有的吏员和军官。不一刻,东武阳城内包括文吏c军吏c百夫长c军侯以及太守府的属官们,还有东武阳城中颇有声望的豪族首领,一齐来到了大厅。 “袁氏无道,所图不轨,又阻断援军,不出数日,东武阳城池必陷。臧洪死则死矣,今诸君与此无关,却万万不可因为臧洪的缘故,而招致此祸。趁着城池尚未陷落之际,带着你们的妻子出去吧。” 臧洪平静地立在厅中,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平静地几乎不起一丝波澜,让人觉察不到他感情的变化。 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才能够在生死关头淡漠处之? 可臧洪话音方落,太守府属官并文吏都拜倒在地,垂头泣曰:“大人与袁绍本无过节,却因为立志救援张超大人的缘故,而招致如今的困局,我等俱为感佩大人大德,何忍离去!” “大人义薄云天,吾等何能做赧颜小人!” “将军,我等俱是东武阳的子弟兵,追随大人守卫城池,死不旋踵!” 最后是东武阳的大小军官们,他们的吼声震响了整个府衙,让臧洪也不免为之动容。 臧洪两个月来迅速苍老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微笑,得知己若此,虽死何憾! 然而,城中文武官吏和居民对臧洪的忠诚并不能换来足以果腹的粮食。面对城中无粮的窘境,臧洪命人发掘鼠穴,煮食牛羊皮等来供人食用。但这些东西毕竟有限,甚至连三天都无法支撑,东武阳再度无可取食的境地。 臧洪站在街道上皱眉苦思,想着能够延续着众人生命力的方法。 因为粮食用尽,许多平民都已经饿死——此时能够站起来的,也只有城中不满千的守军将士了。 昨日臧洪意外地发现了家中尚有三斗小米,当时家中的庖厨立刻提出来给臧洪吃一顿饱饭,臧洪却让主薄将这三斗小米熬成稀粥,分享给了众军士。 但此时此刻,家中却是再无什么粮米了。 大街上还偶尔有行人走动,但大多数都是已经静静地躺在地上,眼中露出了饥饿与绝望夹杂的神色。 谁都不想死! 可眼下的情况,却似是要全城人都虽臧洪赴死一般臧洪的心,猛地纠紧了。 不,一定还有办法。 乱世之中非但一向被人嫌弃的老鼠肉都有人吃,又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呢? 臧洪的脑海里霎时间闪过一种可能,但他立刻止住了这种想法,只因它太可怕可怕到早已逾越了臧洪的良知,会将他变成比杀人恶魔更加可怕的怪物。 可除了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 臧洪用手紧握着腰间佩剑的剑柄,终于狠下了心,大步走回府邸,走向庭院身处。 臧洪向来不好女色,平时只有一位原配夫人,到了东武阳做东郡太守之后,却是新纳了一名小妾,十分可人。 除了小妾,尚有一名服侍夫人起居的侍婢,也可一并算在其中。 面对臧洪突兀的闯入,小妾显然有些意外,平时大人这个时候都是鼓舞将士努力杀敌——至少听夫人说是这样,可大人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 臧洪不会说什么借你人头一用的鬼话,扬臂c拔剑c手起c剑落,小妾双目瞪圆,大张着樱桃小口,双手捂住心口,脸色满是痛苦的表情。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不住流出,小妾整个人的身体先是紧绷,旋即变得绵软如泥,瘫倒在地。 对于臧洪如此的举动,在后来的《三国志胖槐注》中说,“臧洪杀其爱妾以食将士。将士咸流涕,无能仰视者。” 但纵然是取食人肉,也总有个限度。臧洪可以杀了自己的爱妾和侍婢,却不忍猎杀濒死的百姓,更不准将士吃伤兵。 所有的一切,终究需要结束。 十日后,袁军终于攻破了东武阳,除了少数跟随臧洪的几个亲兵之外,守军尽皆战死,居民亦无一生还。 袁绍进入城中之后,发现街道两侧躺着饿死的平民,男男女女总共七八千人,相枕而死,从他们平和的表情上甚至可以看出他们对太守大人c府君臧洪的追随之志。 而从攻城之日到如今城破,守军无一人出逃,百姓无一人离叛。 袁绍有感于臧洪的治民有方,使民悉死相随,但这种感慨旋即成为愤怒,就要发泄到臧洪的身上。 ——城里死人太多,怕是沾染了晦气,将臧洪押到我中军帐内吧。 袁绍转身离开城池,如是发令道。 由于臧洪乃是东武阳城中第一人,自然不会饿死,而袁军擒住他后,也是立刻强迫他喝酒吃肉,这才保住了性命。 也许是对臧洪仍旧怀有一丝期望,也许是袁绍看重名士,他召集诸将前来,而后命人除去臧洪身上的绑缚,带了上来。 “臧洪,我待你不薄,为何负我如此!你负隅顽抗,却不过以卵击石,今日可是心服口服?” 然臧洪却据地嗔目曰:“袁氏一门历来侍奉汉朝,以致四世三公,可谓承受了汉室的恩德。如今汉室衰弱,袁冀州却无扶翼之意,更欲借此动c乱的机会,图谋不轨,多杀忠良之士以立奸威。臧洪亲见张孟卓兄弟,戮力同心,为国除害,兵败受困之时,袁冀州坐拥大军,却只坐观成败,硬生生看着他们被人屠灭!可惜臧洪力弱,不能拔剑为天下忠贞杰出之士报仇,为何要服你袁绍!” 这番话说得袁绍脸色数变,他虽然自幼长在世家,懂得气度涵养的功夫,但如此情况下也只能面红耳赤,嘶声道:“臧洪大胆!拖出去斩!” “袁绍小儿!奸尻不轨!” 臧洪虽被拖着出去,却还是破口大骂不止,但他之所以这么做,也大概是因为要让袁绍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吧。 但场上却有人不希望臧洪此时就死。 臧洪的老乡,先前去过东武阳劝降他的陈容,此刻从席间站了出来,走到场中对袁绍深深一揖:“袁公在上,请宽宥臧洪之罪。” 袁绍冷笑道:“此人大胆无度,忤逆犯上,更教唆众人反叛,其罪当诛!” “将军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此刻却先诛杀忠义之人,岂合天意!臧洪起兵,不过是为报答张超的知遇之恩,奈何杀之!” ——为了做大事,便不可诛杀忠义之士,不可令天下士人寒心。 陈容的这句话极是在理,袁绍此时虽恨极了臧洪,却也不得不附会陈容的观点。况且臧洪是为报答知遇之恩而起兵,又非反叛,自己为何一定要杀他? 袁绍面有惭色,却是不肯服软,“汝并非与臧洪同谋的罪人,说这些徒劳的话何用。” 这本是打马虎眼的一句含糊之词,陈容却是咄咄逼人,顾左右而慨然曰:“夫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今日宁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 袁绍愕然,旋即大怒,臧洪c陈容这些所谓的名士,怎地总是与自己作对? “主公,杀不得啊!” 武将席中的张合越众而出,亢声恳求。 “陈容大胆!拉出去与臧洪一并斩首!” 颜良也蓦地站了起来,却是指挥军士将陈容也拖出去斩首。 臧洪尚未离开,见陈容竟然选择与自己一同赴死,不禁涕泪交/加,感动之余,上前紧紧握住了陈容的双手:“得一知己,万死何妨!” 陈容则道:“伯牙子期,何能独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聂文“忧患歌” “既然自诩清高,便成全你们!” 袁绍的脸色快要涨成了猪肝色,他起身大手一挥,又有两名军士上前将陈容按住,一齐拖向帐外。 但陈容和臧洪却犹是哈哈大笑:“袁本初,不过尔尔!” “斩!” 须臾,军士端上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袁绍看到时,心中的愤怒虽是稍稍平复,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不为人觉察的黯然。 梁啸在抵达虎牢关后,受到了英雄凯旋一样的迎接。但随后发现梁啸打着的却是兖州牧曹操的旗号时,公卿百官都是惊诧不已。知道此时,他们才知道原来梁啸已经将大军交/给了曹操,并成为了曹操的幕僚。 奇怪的是,少年天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反倒没有太剧烈的情绪,刘协只是点了点头,说声我知道了,便开口询问梁啸要去何方。 梁啸有感于少年天子的聪睿,稍一迟疑,便说道:“汉室是为火德,如今火德已衰,需由土德生火,方能延续国祚。” 少年天子又问,“那土德在何方?” 梁啸恭敬地答道:“在豫州许县。” 少年天子“哦”了一声,便随口说道:“诸位卿家,各自回去收拾一番,三日后行营拔营,去我们的新都许县!” 虽然对前往许县一事还有颇多怀疑,但既然是皇帝亲自发话,又有兵力充足的梁啸作为助推,群臣便无从辩驳,只得服从。 然而,在梁啸安顿下来之后的深夜,却有人敲响了门扉。 怀中的阎涵好似受惊的猫儿一般,在梁啸身边颤抖了一下,梁啸旋即醒了过来,黑暗中望见阎涵黑亮的眸子,梁啸不由笑道:“傻丫头,怎么这样容易受惊。” 阎涵却是闭目依偎在梁啸的怀中,轻轻地道:“还不是你走了之后,夜夜难眠,这才落下了浅睡的根子。” 梁啸心中微有歉疚,不由更加抱紧了怀中佳人,阎涵却伸出纤纤玉指挠着梁啸的胸膛:“起来了,有人来找呢。” 此时,门外传来年轻有力的声音:“少头领,是我。” 梁啸一惊,是聂文? 因了聂文c胖槐和瘦柴等人是最早和梁啸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所以直到现在,梁啸对待聂文和胖槐几人都相当随意。就算是他们后来不再睡一处营帐,只要他们这几人来找,梁啸也都是吩咐过不许通报,让人直接进来的。 须臾梁啸披了一件青衫,小心为阎涵拉上帐帘,这才不如小厅中,见聂文一身札甲,已经立在当中了。 梁啸的心头闪过一丝的惊异,聂文已是抢先说道:“少头领,此次南下许县,恕文不能从行了。” 梁啸几乎是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为什么?你我从来都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聂文微微笑了笑,可素来不善察言观色的梁啸都看得出聂文的笑容很是勉强,梁啸知道聂文一定有他的原因,便安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曹操此人,虽有早年首倡山东义兵之举,然为人好利务实,喜好攻伐他人,并无古君子之风。少头领可以在他的麾下任事,聂文却不能。” 听着听着,梁啸不由疑惑了。好利务实难道不好么?至于喜好侵略他人,这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各人看法不同而已。 可就是这样的理由,便让聂文对曹操敬而远之么? 迎上梁啸的疑惑,聂文开始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吟唱: 生民苦兮—— 人世忧患何太急 饥者不得食兮 寒者不得衣 乱者不得治兮 劳者不得息 征夫无家园兮 妻儿失暖席 鳏寡无所依兮 道边人悲啼 念我生民苦兮 义士舞干戚 梁啸听罢这歌,不由脸色数变,这听起来并非三国时期的童谣,更非赋文,而像是更远古时代留下的吟唱。 聂文此时缓缓道:“少头领,这是我墨家的《忧患歌》 。” “墨家?”梁啸喃喃道,“可是天下皆白我独黑?” “不错,墨家最看不惯的,便是侵略攻伐,曹操此人杀人太多,况是屠杀平民百姓,为聂文所不齿。” 既然有如此大的分歧,梁啸知道强留聂文已经不可能——他本身便是做事不强求的人,更何况梁啸自己在曹营中究竟能混得如何,他自己也没有打算,没有规划,甚至没有一个让他憧憬的目标。 聂文既然要走,便不阻拦他了。 “只是,可能告诉我你要往何方去?” “天下之大,然而能为墨家大道驰骋提供舞台的,唯有草原而已。聂文准备回乡,回到雁门一带,保护汉民,不受那胡虏欺凌。” 虽说是和聂文相处已久,但梁啸却不知聂文就是雁门郡人,更加不知聂文怀揣着墨家济世救民的思想。 梁啸颇感唏嘘,听到聂文的意思,隐隐有些明白他为何要穿戴甲胄,多半是决心将雁翎骑一起带走了。 想到这里,梁啸不由道:“要除暴安良,保护汉民,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够,雁翎骑本来就是归你辖制,这次也将他们带走吧。只是到了草原之后,你们将不再有后勤补给,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和环首刀了。” 聂文早已料到梁啸不会阻拦他,却未曾想到梁啸自己主动提出让雁翎骑随行,当下感动非常,单膝跪地曰:“少头领,雁翎骑的马刀只为异族和侵略者扬起,中原遍地烽烟,恕聂文不能再随你征战了!” 梁啸扶起聂文道:“无妨,无妨,他日若是梁啸马踏草原,正需要兄弟你的帮助,若是梁啸穷困潦倒,也要去雁门投靠你呢。” 聂文本已铁了心要走,此时此刻却忍不住流下泪来,“少头领雁翎骑有一千人不愿离开,这些人将由韩暹统领,护卫少头领的安全。少头领寄身曹营之中,却得小心行事,不可似从前那般肆无忌惮。” 梁啸心中感怀,一时间也忘了言语,只是拉起了聂文,紧紧拥在一处。 “爱惜性命,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啸哥,文告辞了!” 聂文终是忍住了悲伤,忍住了难过,转身离开。 梁啸一个人回到卧室,见阎涵正睁着乌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眼中多是好奇之意,“梁大哥,我刚才听到聂文唱歌只是听不清楚,他来找你做什么?” 梁啸并不作答,扯去衣衫躺倒榻上,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聂文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去一趟北方,办点事情。” “原来如此呀。”阎涵并不能明白梁啸此言的含义,天真地以为聂文的离开只是暂别,就如梁啸的两次离开一样,虽然历久,但他们之间的感觉仍是弥新。 阎涵用指尖在梁啸的胸膛上轻轻勾划,胸脯则是贴着梁啸的肩臂,那两/团嫩肉轻轻摩擦着梁啸有力的胳臂。不多时,阎涵已经对梁啸的不解风情有些嗔怒,正欲扭头转向另一边,梁啸的大手已经托住了阎涵的后脑,扭过看过来,对着阎涵的红唇轻轻地一吻。 阎涵阖上双目,静静享受着这美妙的时刻。 然而,梁啸的嘴角下一刻从阎涵的唇边移开,却再无别的举动。 阎涵嘟了嘟嘴,也隐约觉察到了梁啸今日的变化,刚要探手去梁啸胯/下去挑拨,又怕梁啸不快,终于还是忍住了欲/望,闭上眼睛依偎在梁啸怀中,静静地睡去 不得不说,入夜之后他们的那场交/欢,耗去了阎涵太多的体力 梁啸则是双眼木木地瞪视屋顶,久久不能入眠 面对曹操势力的主动示好,少年天子下诏拜曹操为兖州牧,领司隶校尉假节钺。与之相应的是梁啸先前的行大将军在战后罢免之后,便一直再没有什么封赏。虽说梁啸出身不好,但毕竟是立下了大功,多少该给点赏赐才对。 对于皇帝反常的举动,公卿大臣们虽有不解,但身为当事人的梁啸并无一丝不适,此事终于也无人提起。 天子銮驾在北邙山下整备之后,获得了河内太守段煨处的物资补给——先前段煨战败,聂文便率领骑师骚扰河内郡后方,雁翎骑来无影去无踪,终于让段煨服软,向天子行营进献粮米肉帛。行营自虎牢关出,绕道自中牟,再顺着官道向西南方向的许县进发。与直接出大谷关自梁城南下相比,这条路虽然折得远了一些,但一路上都是曹操的势力范围,沿途也便于补给,不会再有车驾被劫之忧。 同时,这次的行进路线也与历史上的大不相同——若是以另一个时空的轨迹而论,当是在明年改元建安之后,天子行营才会先到鲁阳驻扎,再移驻许县。 对于少年天子的打算,寻常人并不知晓,恪于臣道的公卿大臣们也并不会轻易揣测,只有杨彪和梁啸会偶尔想一想。但杨彪的想法是天子欲借机亲近外臣,以架空他们公卿的权力,心机着实不小。梁啸想的却是刘协最近不声不响,也许在筹划什么举动吧。 一路平安,自是乏善可陈,期间梁啸听说袁绍围攻东武阳,以致臧洪身死,并有“一日杀二士”的说法流传,令袁绍在公卿百官中声望大减。 行至许县之北,行营下寨安歇,在高顺c徐晃和聂文这三人先后不再身边之后,对于安排防务这种事情,梁啸都需要亲力亲为,其实殊为不爽。不过好在此地也算得安全,梁啸草草安排一场,便自去安歇。 但梁啸堪堪才到帐外,便见到两个亲兵用矛头抵住一个衣衫破烂的大汉,亲兵神色凶悍,大抵是警告壮汉不要轻举妄动之意。 “住手!你是何人,来营中何事?” 亲兵将矛头向后撤回半尺,却是不敢收起,那大汉见到梁啸一身戎装,不由喜道:“敢问可是梁将军?” “我乃曹公帐下,军议校尉梁啸。” “便是梁将军了,将军在上,请受贺义一拜。” 大汉说着便拜伏于地,虔诚地叩头三次。 梁啸见大汉历经如此,第一反应竟是这个动作好生熟悉,但他又想不起来,只好虚手一扶:“何须多礼,贺壮士寻梁啸何事?” “贺义自幼长在山中,有的是一把力气,得了高人指点,特来投效梁将军。” 梁啸笑道:“自然是投军,壮士自可投效曹公或是天子,又何须是梁啸?” 贺义却是摇了摇头,笃定地道:“那人说了,便是梁将军,没有错!” 梁啸笑了笑,见他也不似做作,便当下应允,吩咐亲兵为他备一份甲胄兵器,自己回到帐中想了想便派人唤了胡赤儿和张雷公过来。 “老胡,雷公,今天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却是为了你二人的今后。” 张雷公和胡赤儿面面相觑,不及思忖,胡赤儿已经脱口道:“老大是不要我们了吗?” 张雷公也道:“这可不成!” 梁啸笑了笑道:“何至于斯。眼下我已经投效曹公,身边不可能留太多人,高顺c徐晃c还有瘦柴c青牛角c黄龙都将去曹公麾下效力。你们做我的护卫已经两年,当年你们不愿领军作战,可人总是会变的,两年过去,不知你们想不想出去带兵,做一个驰骋的将军呢?” 两人再度面面相觑,胡赤儿仍是立刻摇头道:“不做不做,老胡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心,只想待在老大身边。” 相应的,张雷公却稍有犹豫。 “大督帅雷公,雷公” 虽然张雷公并未明言,但不代表他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眼见着当初在一起作战的兄弟们都已经能够自领一军,张雷公也有些心痒了。过去因为不谙军事的缘故,张雷公并不敢涉足这个领域,但两年过去,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以张雷公自忖,带个三千人的一个营该是没有问题。 “就这么定了,雷公你先带步兵,再尝试骑兵。这三千亲军是曹公的,不能带,但先前董承和杨奉部的孑余尚有千余人,便将他们召集在一起,听你的吩咐吧。这些都是老兵油子,你须得小心。” 张雷公眼中满是感激神色,再拜而谢曰:“少督帅他日有用得着雷公的地方,雷公必来效死。” 张雷公出帐之后,梁啸便对胡赤儿道:“老胡啊,新来了一个贺义,也有些本事,你去试探试探。” 胡赤儿“嗨”了一声,便嗵嗵嗵大步抢了出去,走到帐外便是一声大吼:“贺义何在?将军让我试探试探你!” 梁啸在帐中听见,唯有苦笑,纵然试探,又哪有胡赤儿这样试探的? 想了想旧时跟在自己身边的人,高顺c徐晃c左髭丈八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聂文率领雁翎骑北归雁门,韩暹此刻亦是作为雁翎骑军侯随在身边。胡赤儿甘心做护卫,张雷公也能够领军作战。还有一个张白骑,此刻身在南匈奴,不知是死是活 对了,还有胖槐! 还有胖槐,自从随梁啸如黑山以后,便一直赶在梁啸身边,毫无建树。 人各有志,胖槐当时可能找不到自己的方向,那么现在也许有了他的打算吧。 梁啸如是想着,刚要派人去将胖槐叫来,想了想觉得不妥,便亲自出了大帐,前去寻找。 梁啸寻找胖槐的时候,胖槐却在营外的一片林地里兀自走着,他心怀愤恨,一边又是自言自语,重重地踩在落地的枯枝败叶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少头领少头领你的眼里就只有个少头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胖槐的决心 人各有志,胖槐当时可能找不到自己的方向,那么现在也许有了他的打算吧。 梁啸如是想着,刚要派人去将胖槐叫来,想了想觉得不妥,便亲自出了大帐,前去寻找。 梁啸寻找胖槐的时候,胖槐却在营外的一片林地里兀自走着,他心怀愤恨,一边又是自言自语,重重地踩在落地的枯枝败叶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少头领少头领你的眼里就只有个少头领!” 走到密林深处,望着已经全黑下来的虚空,胖槐心中又生出了一丝恐惧,要不要继续走进去呢? 还是算了吧 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我虽然比不上少头领,可也是堂堂元老,又对你一片痴心,你怎地就如此不解风情?” 走到密林的边缘时,见到对面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近,胖槐蓦地一惊,拔刀在手,警觉地叫道:“来者止步!通名报姓,胖槐爷爷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那人的声音里却有着欣喜:“胖槐你让我找得好辛苦!” 胖槐不由一愣:“少头领” 梁啸笑了笑道:“没事一个人往林子里跑做什么,你不怕有狼?” 还记得当年一起厮混时,只要一提有狼,胖槐便会下的跳起三尺高,这次梁啸故意重提,胖槐却只是“哦”了声,接着问道:“少头领找我有事?” 就在这一刻,梁啸终于意识到胖槐也有心事,但听他口气,却似乎对梁啸有着浓重的戒心——是因为如今梁啸的地位和胖槐相差的缘故吗? 看来,也到了他们兄弟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我们去走走吧,就在大营的周围。” 面对梁啸的主动提议,胖槐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事实上,虽然对这位旧日的少头领有些情绪,但他们之间的情谊尚在,也的确是很久没有叙旧了。 两人并肩而行,脚踩在田埂上,梁啸望着即将成熟的小麦,突然笑道:“你可知道,数年之后,会有一个拥兵十万的将军,因为不小心践踏到了将熟的麦子,命人将自己的头发割了下来,以发代首,因为他下了军令,无故践踏麦田者死。” 胖槐似乎对这些没有多少兴趣,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很久没有这么近地走在一起了。” 这话让梁啸顿时有些失语。 是啊,他们虽然是兄弟,却很久没有走在一起了。 “少头领是否还记得,当年在谒戾山时说过的话?” “当年当年我们在一起说了很多,却不知是哪一句?” “就是关于,人生的最大梦想。”胖槐的声音里不无缅怀。 梁啸稍一思忖,便是笑了:“我想起来了。我还记得你说过,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够每天吃饱饭,不用再饿肚子。” 胖槐也道:“我也记得少头领说过,最大的梦想就是泡遍天下的靓妞,玩遍天下的山水。” “可是现在胖槐你每天都能吃饱饭,我却还没泡几个靓妞,看来是你赚了啊。” 胖槐摇头苦笑道:“我不求泡遍天下的女人,我只想要一个,她却对我不理不睬。” 梁啸来了兴趣:“不知是哪个女人?我教你方法,保证一定泡到手。” 胖槐却拒绝道:“不用了,她已经被别人泡到手了。” “这这也无妨,常言道,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只要你用心,再用尽手段,她一定能回到你身边。” 梁啸说着说着,胖槐已经停步下来转身盯着他,梁啸终于从那眼神中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亦是止步回望过去。 “若非是因为你是少头领,我胖槐早就会拿刀杀了你这个情敌!” 胖槐突出此语,令梁啸大是讶异。 情敌?难道胖槐也 良久的沉默之后,梁啸终于开口道:“对不起,小涵已经是我的人了,胖槐,感情这事真的不能勉强——” “够了!我听够了,小涵就一直这样对我说,难道你也要再重复一遍吗?你们两个是串通好的吗!” 胖槐的情绪突然失控了,两句吼完,他自己也已经觉察到了不妥,连忙转过身去,凝声道,“对不起。” 梁啸觉得有些尴尬,想要伸手去拍拍胖槐肩头,手刚抬起却又放下。 他实在不知道怎样跟胖槐说。 半晌,梁啸终于开口道:“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问问你今后打算如何,想做什么。” 胖槐好不容易安抚了情绪,转身硬硬地说,“没什么想做的。” 梁啸微微一怔,已是娓娓道来:“当年在谒戾山的几个兄弟,瘦柴已经听命于曹公帐下,聂文也率领雁翎骑北归草原,替天行道。就算是后来的徐晃c张雷公c韩暹这些人,也是各自领军,开始独当一面胖槐,你再想想,若是有想做的事,或者什么心愿,我一定尽力满足你。” “瘦柴走了小文子也走了,你马上就要当上威武大将军,就只剩我一个,还是谒戾山的马匪。你问我想做什么?我想带着小涵回谒戾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能办到吗?你能吗!” 面对着胖槐的汹汹逼问,梁啸唯有沉默以对。 沉默并非是手段,亦非什么技巧,而是梁啸真的无言以对。 先前梁啸以为瘦柴钟情于小涵,所以亦曾在此事上犹豫,问过小涵觉得瘦柴怎样怎样,但既然小涵只认自己,梁啸便也将此事抛之脑后。后来瘦柴屡立战功,已经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将军,也绝口不提此事,极少去见小涵,梁啸便渐渐地淡漠了。 但梁啸想不到的是,胖槐的钟情所在,竟也是小涵。 他们三兄弟同时看上一个女孩儿,可小涵却只能选择一个。他们三个不是三姐妹,三姐妹还可以共侍一夫,他们三兄弟却不可能共御一女。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胖槐背对着梁啸站了良久,终于还是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妨碍你们双宿双c飞。” 梁啸一愕,不及反应过来,胖槐已经拔脚走向营中。他微胖的身影在夜风和月光的映衬下,突然有了一股决绝之意。 梁啸这才注意到,胖槐比两年前已经瘦了很多,他早非当年的那个胖墩儿,虽然期间曾经有过懦弱的转变,但似乎今夜之后,他便又是在谒戾山上那个性情凶悍,做事果断不回头的胖槐了。 梁啸在原地驻足良久,终于缓缓挪回营中。 次日一大早,胡赤儿在梁啸醒来后,递给他一封信。 书信并无落款,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的。” 字迹多少有些笨拙,可见写信的人并非是熟习书法,抑或者是并不认得许多字也大有可能。 胖槐自幼长在山寨,学的多半是大山里生存的技能,至于识文断字,实在牵强的很。 梁啸苦笑,甚至不再打算派人去找。 胖槐从未有过这样的觉悟,亦从未有过这样的决绝。 想着身边的兄弟先后离去,梁啸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感伤的情绪。然而若说是感伤,又莫如说是惆怅。 一丝淡淡的忧郁,从梁啸的眼眸中再度浮起。 “老大,皇上派人来请你。” 贺义在帐外吼了一声。 梁啸有些意外,立刻将胖槐的信收好,起身步出营帐,见到贺义和他身后立着的青年,不由惊讶道:“子脩?” 那人年龄未及弱冠,一身皮甲倒是显得精神奕奕,身长七尺五寸,细目薄唇,容颜俊朗,正是曹昂。 “你怎么来了,还成了天子的人?” 面对梁啸的惊讶,曹昂笑呵呵道:“父亲刚从豫州打了两场胜仗,大军正在路上,怕你们出什么闪失,便让我和洪叔一起先率一军赶过来接应。昨夜拜见天子之后,今天一大早便将曹昂叫了过去,说是要请你一同出营狩猎。” 梁啸有感于曹操的领兵本事强大,自己不在这段时间,又尼玛打了许多胜仗。可有一点还是令梁啸有些惊凛。 昨夜曹洪和曹昂抵达天子行营,为何不先通报他这个行营总管,反而径直去见天子? 又或者说,在拜会天子之后,曹昂为何不派人来知会梁啸一声? 恰在此时,曹昂低低地补充了一句:“那个洪叔对你戒心颇重。” 梁啸旋即明白,曹昂是和曹洪同行,想必大事上还是要听这个叔父的,尽管曹洪的年龄实际上也并不比曹昂大多少——大约大个三岁的样子。而曹洪之所以对自己戒心颇重,多半也是受了曹操的吩咐吧。 “皇上说,要比一比谁先猎到野鹿,梁兄可有兴趣?” “猎鹿?”梁啸微有惊讶,不为别的,盖因古人常以鹿和牛耳指代权柄,少年天子提出逐鹿,难道是什么暗示吗? “兴趣自然是有的,待我稍事准备,立刻便去拜见天子。” 片刻之后,梁啸已经准备停当,带了五枚投枪在马鞍后袋里,也装模作样地取了张一石的硬弓在手,实际上他的射术差得很,能不能射中自是不用说的。 梁啸亦是换了身轻便的皮甲,又不是战阵厮杀,用不着穿鱼鳞甲。 与曹昂一道,两人并辔前往天子銮驾所在,见到少年天子已经换乘一辆战车,亦是带上了宝弓c雕翎箭。 “两位卿家,不知何地狩猎为宜?” 曹昂上前拱手道:“此地往东南,有许田,林木茂盛,多有走兽,便可往此处。” “便如此了,车驾启行!” 少年天子乘坐的战车隆隆发动,身后跟着四百名全副武装的虎贲卫士。这些身材高大c容貌英俊的仪仗兵本来不谙骑术,但在少年天子见识到了西凉铁骑的威力之后,便勒令他们学习骑马,如今虽然不如西凉兵那般轻捷剽悍,但至少骑马是不会再摔下来。至于他们不习马上的战斗,大可作战时下马结阵罢了。 曹昂身后是两百名他老爹曹操为他精选出的亲卫,这些人都是军中勇士,以一当十有些问题,但对敌两倍于己的兵力却从不会吃亏。 唯有梁啸背后的从骑最少,只有两人一马,一个是不会骑马也不学骑马的胡赤儿,另一边便是新近来投的贺义。 少年天子不由笑道:“梁将军为何不带从骑?” 梁啸亦是笑道:“有陛下和子脩保护,梁啸又何须带来那么多人。” 三人一时间俱都大笑,少年天子一声令下,马队便向东南方全速开进。 但梁啸话虽如此,却是早早地让韩暹率领一千雁翎骑尾随十里而行,许县附近虽然已经太平,但做事还是小心些的好。 驰骋一个多时辰,已经到了许田,马队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身后虎贲军士和曹昂的亲卫骑士纷纷散开去驱赶树丛,惊出猎物,少年天子c梁啸与曹昂三人却是闲庭信步。 不多时,草丛中跳出一只兔子,少年天子见猎心喜,指着那野兔道:“梁将军射之。” 梁啸嘿嘿一笑,目测了一下距离,发现兔子在投枪的射程之外,心里就开始犯嘀咕 一旁曹昂见梁啸迟迟不发,不由催道:“快点快点,再不射我就出手了。” 意识到身旁少年天子期待的目光,梁啸只得硬着头皮拈弓搭箭,满弓一箭射出,三人便听见空气被撕裂的嗤嗤声。 几乎是一个瞬间,梁啸的射出的羽箭便射入了不远处的地面,深可寸许,箭尾还在颤抖不息。可是目测一下距离,发现羽箭竟在野兔的一丈之外。 野兔受了惊,开始撒蹄跑动,曹昂顾不得嘲笑梁啸,连忙拉弓射箭,果然一箭正中那兔子。 早有骑士上前为曹昂带回猎物,曹昂只哈哈大笑道:“梁兄你那箭术谁料竟如此不堪!” 梁啸别无他法,挠了挠头不再多话。狩猎之时,自然以远程兵器占据优势,但梁啸射术太差,看来今日少不了要被曹昂奚落。 曹昂越俎代庖,虽是一箭中的,但少年天子还是隐隐有些不悦,只是曹昂乃是曹操的长子,自己不好表露出不满,当下便隐忍不发。 不多时,林丛中又赶出一头大鹿,梁啸见了,连忙叫道:“逐鹿中原,此大吉之兆,请陛下快快取之!” 少年天子为梁啸的话语鼓舞,连忙下令驭手赶车上前,自己张弓搭箭,嗖地一箭射出,却是只射中了野鹿身前三尺之地,并未中的。那野鹿受惊,开始发足狂奔起来,少年天子再取箭射击,又是两箭不中。 刘协的心里不禁有了失望,难道逐鹿中原不成,便要重演“秦失其鹿”的结局,变成“汉失其鹿”吗? 身后曹昂和梁啸亦是纵马赶来,曹昂毕竟少年心性,见天子不能射中,便加速驰骋过去,又是一箭射出。 他本以为此箭必中,却只是从野鹿的后臀处划过,擦出了一道寸许的伤口,那野鹿腚帮子吃痛,跑得更快,曹昂纵马去追,须臾不见了踪影。 少年天子突然问道:“梁大哥为何不射那鹿?” “呃陛下,臣箭术那个差,你是知道的。” “但梁大哥却使得一手好投枪,投枪何在?” 梁啸只得从背后取了一支投枪出来,枪长约摸五尺,乃是专门打造,适合投掷。 “等到那野鹿离梁大哥足够近了,不就可以猎杀了它?”少年天子兴致勃勃地道。 梁啸摇了摇头:“不然,有谁能容忍野鹿跑到别人的身旁呢?况且,鹿这东西容易胆小,一旦受了惊,便不会离人太近的。投枪虽然好用,却无法猎鹿。” 少年天子亦是深以为然,但对于梁啸和自己无法猎鹿,反而被曹昂所得,心里还是有些疙疙瘩瘩。 方才梁啸以逐鹿中原作比喻,若是这头鹿真的象征天下权柄,刘协是绝不甘心它为曹氏所得的。 “看!鹿!” 少年天子蓦地发现左前方又有一只野鹿奔来,连忙指过去叫道。 “梁大哥,我用弓箭,你用投枪,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少年天子既然发话,梁啸不便再拒绝,因此握着一柄投枪,却是打马绕开野鹿直行过来的道路,从侧翼迂回而进。 少年天子见猎心喜,更不想让这象征着天下的野鹿为他人所得,他虽然能让梁啸去跟自己竞争,但投枪射程如此之短,又怎能与他的宝弓相比呢? 思忖间刘协已经射出了一枝箭,却仍是未能中的,那鹿再度受惊,朝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不料正是梁啸所在的方向。 梁啸瞳孔猛地一缩,在马背上身躯后仰,似乎是以身体为弓,在下一个瞬间将投枪猛地投射而出! 一阵尖利的啸音之后,投枪猛地扎入了野鹿的胸膛,将鹿钉死在地。 “鹿呢?鹿呢?” 曹昂从野鹿奔来的方向赶了过来,及至看到野鹿已经被人猎杀,不由有些失望。他看见野鹿身上插着一杆短枪,便认定并非小皇帝所谓,看了看双手空空的梁啸,霍然间明白了。 “好你个梁啸,好本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郭靖郭子仪 而一旁的少年天子,因失望而发青的脸颊上不由露出了一抹微笑。 “若是真的汉失其鹿,那么让梁大哥得到,也未尝是一件坏事” 第一头野鹿被猎取之后,后面的收敛便愈发显得索然无味了。虽然期间曹昂以出色的骑射武艺连续猎杀两头,少年天子也终于猎杀一头,但与第一头所蕴含的象征意义想必,实属微不足道。 及至日头偏西,梁啸算了算时辰,便提议回大营。 曹昂还有些兴致盎然,但少年天子却多多少少有些意兴阑珊,当下同意了梁啸的提案。召回散落在四处的亲卫骑队需要时间,这期间里梁啸和曹昂在少年天子之后并辔而立,少年天子则是面相西方,淡漠地望向已不再炽烈的太阳。 骑士们还未全部返回,视野中却有一个青年,骑着老马一步步地靠近三人。 立刻有虎贲卫士上前,执戟吼道:“来者止步!” 那人犹自不觉,手中捧着一卷书简,摇头晃脑地诵读: “故水之积也不大,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他距离梁啸三人已经愈来愈近,又有两名虎贲卫士上前,定在他的左右,双戟交/加,将那人拦住。 那人意识到面前是名光闪闪的锋刃,这才抬头惊讶道:“你等是何人,怎敢拦我去路?” 虎贲卫士面面相觑,方要说不许冲撞天子车驾,又想起今日天子出行乃是微服,特地在出发前吩咐过的,因此卫士的舌头在嘴里打了两个转儿,只得硬生生地道:“前方围猎,等闲之人不许上前!” “围猎?”瘦马上那人眼中精光蓦地一闪,望向另一侧的三人,见一个华服少年立在战车上,身后左右两个青年,俱是横刀立马,气度不凡。 “等闲人等可是不许围猎的。这片森林虽非私人所有,但要以白身进来狩猎,只怕官府也不许的吧。” 那人说完这句话,梁啸心中一动:此人也有些见识的。 再去看那人,只发现他衣衫敝旧,料子却非凡品,只是时间久了,又不常浆洗,这才弄得一副穷酸相。来者只是二十余岁,下巴和唇上的胡须却乱糟糟不经修饰,再加上这人脸色有些苍白,便更加显得有些失谐来。 然而,这人的眉宇神情,却让这样一具有些不谐的躯壳顿时变得气度翩翩。 眼睛不大,眉形也不好,鼻子有点塌,嘴有点大,加上他乱糟糟的短须,本该是丑男一个,但他顾盼之间,却让梁啸觉得纵然是少年天子的朱玉高冠也黯然失色。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人与曹操有些相似,都是容貌平凡,却因气度出众而令人觉得赏心悦目。但他的气质又与曹操有很大的不同。曹操的气度,收放自如,如渊渟岳峙,如碧海潮生,如暗夜之中的荧荧幽光。然此人的气质虽然也有变化,却是挥洒自如的一种变化,他的随性,他的不羁,他眼中偶尔流露的一丝狡黠,嘴角偶尔扬起的一抹坏笑,令他整个人处于一种令人着迷的状态。 尽管他不够帅,但若自己是女人,也定然要追的——梁啸如是想到。 梁啸身旁的曹昂,这种感觉却比他要强烈地多。 曹昂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男人。 也许不修边幅也许邋遢也许放荡不羁,但这人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魅力,让曹昂难以自拔。 对于这个男人的一颦一笑,曹昂觉得自己的魂魄早已被勾去。也许这人并无勾/引他的心思,曹昂却甘愿上钩,自蹈火坑。 从见到这个人开始,曹昂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力量苏醒了。 “庶民百姓之人既然没有围猎的资格,观公子服饰,从骑的装备,又知是世家子弟,不知公子现在官居何职啊。” 听那青年开口,刘协微笑道:“我是家中第二子,尚无什么职爵在身,仍是白身一个。” “喔,白身呐。”青年点了点头,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狡黠,“某家精通占卜之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地四维,古往今来,无所不容,无所不纳,三位若有诚心所求,不如请上一卦,看看运势如何?” 这次不待刘协答话,梁啸就笑道:“不知先生一卦多少钱?” 青年向三人指指点点道:“这位小哥呢,不要钱; 你这个拿环首刀的,一头鹿; 这个拿弓箭的,两头鹿。” 梁啸觉得这人十分有趣,却佯作怒道:“大胆!若是全部被你抢去,那什么做今晚的下酒菜?” 青年不再跟梁啸纠缠,目光转向刘协:“不知公子可要请上一卦?” 刘协见到郭嘉的感觉虽不甚强烈,但也是觉得,这个人之所以故弄玄虚,想必是有什么可以倚仗的东西,当下点了点头:“还要多多麻烦先生了。” “不知你欲问何事?” 青年说着已经从马鞍后的囊中取了一把竹签,和一方麻布,就下马将麻布铺在草地上,自己却席地坐在一旁,手握竹签,望向了刘协。 刘协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汉朝天下,可复兴否?” 青年显然是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又有些兴致索然,他并不撒出竹签,只是呶呶嘴指指西方,“这一卦不用请,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刘协抬头去看,但见日头西斜,将及落下。他心头顿时一沉这人好生残忍,断定汉室倾颓,已成落日余晖么? 刘协是心有所思,触景生情,梁啸也顺着青年的指引望去,看见天高云淡,唯有一轮红日孤零零地斜挂天边。顿时觉得青年目光犀利,看得出汉室已无臂助,少年天子孤身一人,又怎能担负得起复兴的大道? 曹昂虽非无忧无虑,但他的话却让人觉得混账得很:“夕阳好美。” 青年此时面带微笑,淡淡地接了句:“这位小哥眼力也不差。” 但梁啸却摇摇头,意兴阑珊地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青年这次将目光转向梁啸:“不知壮士欲问何事?” 一时间,梁啸心头闪过万般思绪。 他的确是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 他想问问父亲梁师隰如何了,想问问蔡琰如何了,想问问自己在日后究竟会做什么,也想问问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到过去——亦或是回到未来。他想问太多的问题,但这些纠缠到一起,却让他难以言及。 究竟想问什么呢? 自己做山贼的时候与世无争,尽享世外桃源的妙处。后来与人争斗,不过是为了自保,再到后来反击匈奴和鲜卑,收容白波贼,并营救皇帝,助曹操评判,又将麾下兵马尽数奉上他想到这一切的时候,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自己想要的不过是少死些人,早一点地天下太平吧。 尽管能够平定天下的未必是自己,但正如他写给曹操的书信所言,天下太平,确实他的梦想。 明白了这一点后,梁啸平心静气地开了口:“在想想问问,天下不打仗,人人有钱赚,少年人有书读,农人有肉吃,夫妻和睦,婆媳友爱,父子不相争,兄弟不相阋,当官的一心为百姓,不敢对人们稍假辞色在下想问的便是,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天下太平,究竟还有多少年才能实现?” 听着梁啸的话,不独少年天子和曹昂,到最后就连那青年也变了脸色。 那青年思忖良久,刚要将竹签撒下,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也罢也罢,你这笔生意,我不做了。” 梁啸不免有些惊讶:“你不算了?” 青年继续摇头:“不算,打死也不算。”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所问的事情极有可能缥缈难求,但梁啸还是想问出一个结果。听闻青年竟然耍赖不算,不由有些光火,怒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算是不算?” 青年仍是大摇其头:“不算,打死也不算。” 梁啸经他提示,反倒想起了什么,翻身下马,将安定刀“噌”地抽出,架在了青年的脖子上,“你算是不算?” 见梁啸动武,青年的眼中没有慌乱,反而多了冷峻:“阁下以为,动刀子便能逼在下服软么!” 梁啸冷笑道:“动刀子也许不能逼你服软,但你年纪不大,见识过人,如今正是乱世,乃英雄崛起之机,智士猛将腾达之遇,你不去投效一方诸侯,反而在这里混迹,难道只是一个穷酸这么简单?快乖乖帮我请一卦,不然你没了小命,可是会死不瞑目。” 青年眼珠连转,表情已经缓和了许多,思忖再三仍是骂道:“野蛮!” “阁下说得不多,梁啸本为马贼,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勾当,野蛮便对了,若是文质彬彬,才叫反常!” 青年的声音里不由有了愠怒:“非是我不愿帮你卜卦,只是你所求之事太过渺茫,若要人人不争斗,还不如问问何时海枯石烂,何为宇宙之极!你所问的太平之世,不过是个又大又空的幻想罢了!” 因了青年的这句话,梁啸更加赏识起他的见识来。 能将太平之世的构想视作空无实际的梦幻,足见此人的冷静与务实。 然而,纵然飘渺难求,梁啸总是要问问的。 “幻想又如何?你能不能证实它不可能?若能证实,我便不再问,若是不能,你还是乖乖地为我算一卦!” 这话让青年稍稍愣了下,想想发现自己的确没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此事,他对此事虽早有论断,但要举出实例来证明,恰恰是没有实例! “既然没证据,便乖乖地算!” 在梁啸的逼问下,青年终于服软,用竹签在麻布上撒了又拢,拢了又撒,嘴唇微动,似是念念有词。 末了,青年算出结果,却是对着卦象皱眉苦思,良久才抬头对梁啸道:“解不出。” 梁啸微微一怔:“解不出?” “解不出就是你自己看啦,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一卦,老子无能为力。” 梁啸见他神色倒不似做作,虽然略有怅然,心底却浮起了一丝期望。 解不出?竟然解不出? 解不出的话,不就是事在人为么? 梁啸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咯咯傻笑,对于他的这种曲解,青年自然不可能知道。 青年将竹签重新聚拢,指了指曹昂:“该你了。” 曹昂显然是已经想好了问题,一开口便说:“在下想问问,家父今后的运程。” 这次青年倒是乖乖地算卦,但是算出来的结果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亢龙有悔。” 亢龙有悔? 梁啸不熟悉易经,但也能从武侠小说中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是盛极而衰。曹昂也粗学过易经,听到了之后却是在心底牢记,打算在日后小心行事,为父亲保驾护航。 最后一卦请完,梁啸已经命人将那头死鹿搭在青年的瘦马上,曹昂一经提醒,也唤亲卫骑士过来,欲将鹿肉付与青年为劳资。 青年的瘦马被梁啸那一头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青年则是起身哈哈大笑道:“你这马贼,倒也有趣。“ 梁啸笑道:“这是你自己开的价码,若是背不动,我唤人来助你。” 他话虽如此,却是笃定此人才能不凡,打算摸定了他的住所之后,再去寻找。孰料青年并不上钩,只是摆手拒绝了曹昂的那两头鹿,“一个便够了,鹿肉炖虽然壮阳,可吃太多也会上火,过犹不及啊。” 那青年牵着老马准备离开,梁啸这次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问道:“不知先生姓名,好让小子日后再去拜访。” “我?太原郭靖c郭子仪是也。” 郭靖?郭子仪? 梁啸顿时觉得天雷滚滚,未及反应过来,郭靖已经迈开了脚步。 “我常年游历在外,太原亲人也早已亡故,漂泊海内,若是有缘,还会再见。” 郭靖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敲在了曹昂的心房上,让他的眼中不由焕发出了一抹异彩。 “郭靖,郭子仪我们还会再见的。” 入夜之后,梁啸坐在案边,案上放的是安定刀和父亲给自己留下的《韩非子》一册c《太平清道领易筋卷》 ,以及父亲离去之时,留给自己的一封书信。 他在想一个问题,想自己究竟该如何做。 天下太平虽然飘渺难求,但并非不可实现,梁啸从前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却仍然能似本能一般地默默地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今日与郭靖的会面之后,梁啸似乎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为求天下太平,为求人人安康。 梁啸虽然自私,但在自私的基础上,为天下太平做努力,亦是应当之事。 确定了目标,现在的问题就是,他如何去做? 如何去做? 是以一个将军的身份戡乱平叛,还是以一方牧守来守卫民众的平安,又或者是,作为曹操身边的幕僚,辅助他一统天下? 可是梁啸明明记得,曹操一统北方的过程中,可是杀了不少人。 梁啸苦思冥想不止,忽然觉得面前的阴影浓重了几分,抬头一看,竟是一个身着黄袍的道人。 那道人须发花白,面容却甚为年青,似乎只有三十余岁。他头上有黄色抹额,并不着冠,头发亦是在脑后用黄色丝带一束,身上黄袍显然是有些年头,手中桃木杖色泽暗红,但杖顶却嵌着一面黑色的玉牌。 “你是” 面对梁啸的疑惑,道人似乎并不惊讶,他径直在梁啸对面坐下,明明近在眼前,声音却淡漠而幽远:“张角。” 梁啸似乎要做出惊讶的神色,但他旋即发觉心中着实不起波澜,只是淡定地问:“来找我?” 张角则是纠正了一下他的说法:“来看看我的传人。” 梁啸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或是恐慌,或是不知所措才对,总之,面对张角,他不能无动于衷。 然而事实的确是梁啸无动于衷,似乎这是本能,又似乎是宿命一般,梁啸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和身体有些脱离,心中明明大呼鬼你妹的传人,却是微笑着对张角道:“何来传人,不过是异世界的故知而已。” 张角咧开嘴角笑了笑,本来甚为英俊的面容却显得多少有些狰狞可怖,“不错,异世界的故知。你终于明白自己的使命了吗?” 梁啸这才感到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重新合二为一,然面对张角的询问,仍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能开口:“什么使命,梁啸不知道,梁啸只知道要为自己而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公转生,天下大吉。” 虽然这则暗语在太平道众之中流传,梁啸也曾从浮云那里听到过,但听张角亲自说出来,还是不免惊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加官晋爵 “你是我的传人,颠覆天下,重建我太平国度,乃是你的宿命。” 梁啸似乎觉察到他的意识在接受这几句话,但理智之下,梁啸还是摇了摇头,冷笑道:“宿命?何为宿命?若是宿命,梁啸本该在两千年后逍遥快活。” “跨上战马,举起长剑,一统天下是必然的过程,没有可以不流的血,也没有能够不站在世界顶端的天机。”张角并不理会梁啸的打断,仍旧说道,“成为威武大将军,建立一个没有皇帝的世界,便是你的宿命。” “威武大将军”梁啸瞬时有了一丝的失神,威武大将军?自己不是曾经对刘协提起过吗? “觉醒吧,天机!扫平阻碍天下太平的一切祸患,成为我太平道众的大贤良师,成为掌握最高权力的领袖,驰骋华夏!你的梦想,不就是天下太平吗!” “天下太平”梁啸自言自语,心中也搞不清自己究竟该不该遵从宿命——此时的梁啸,竟然荒诞地认为这便是他的宿命。 蓦地张角从眼前消失,梁师隰c梁仓c阎涵c瘦柴c胖槐c聂文这些人的身影一一出现,但他们纷纷被自己举起的屠刀杀死,成为了死不瞑目的冤魂 那个横刀立马的身影,那个屠戮过万的杀人狂魔,那人在尸山血海中驰骋,狂狷大笑的怪兽,还有那个最终接受万民朝拜的华服将军竟然都是梁啸,都是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梁大哥——”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梁啸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一刺,一片血雨过后,那人已经用手捂着心口,鲜血不住涌出,斑驳了白色素净的衣衫,娇艳了苍白凄美的面容。 “梁大哥” 听到那人又呼喊了一次,梁啸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竟是蔡琰! “昭姬!” 梁啸血红的双眸顿时隐去,丢了长刀,快步抱住这娇弱的女子。 “是谁伤了你!我为你报仇!” 蔡琰却是用力地抬起手臂,抚着梁啸的一侧面颊,“梁大哥,答应我给这个世界一个机会你要继续生活,继续爱,给这个世界一个机会不论他们怎样对你,请你给他们一个机会” “不!为什么要这样说!昭姬你不会有事的!” 梁啸突然放声大吼,他的声音歇斯底里,体内有一股恐惧症不断地滋生。 “我不行我救不了你。对不起,梁大哥,爱情不够强大,它救不了你,你能做的便是自己拯救自己” 蔡琰说着话时,身影突然变得稀薄,梁啸突然间变得恐慌起来。 “不!” 梁啸下意识地抱紧蔡琰,蔡琰却化作一道血光,一闪而逝。然后梁啸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一阵含糊不清的,熟悉的狂狷的大笑 “一h n一 !!” 梁啸下意识地吼出,身体一阵痉挛,看见大案上的东西已经散乱,双腿坐得麻木不堪,脸上则是湿乎乎的一片。 他这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个梦,若是更确切地说,可以是梦魇。 梦魇。 伸手去擦额头上的汗,才发现面颊上也全部湿了,一滴液体流过嘴角,又苦又咸原来是眼泪的味道。 为什么要哭了呢? 梁啸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然而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道雷电,一句话无比清晰地映现了出来: “成为威武大将军,建立一个没有皇帝的世界,便是天机的宿命!” 梁啸的内心突然有了恐惧,双眸麻木地瞪视着窗外,思绪则是飘向很远的远方 数日之后,曹操大军亦来到许县,许县城池狭小,天子行营和曹军大营便驻扎在许县东面的开阔地带上。 这一日大会功臣,除了负责警戒的曹洪和李典之外,所有跟随皇帝来到许县的百官公卿和曹军的军中将领全部到场。 “自董卓篡权以来,朕颠沛流离,幸得梁啸c曹操二人襄助辅佐,数度救朕于险危之中,又选都许县,以弥汉室火德之衰。此二人,大功臣也!今,拜梁啸为威武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封冠军侯!拜兖州牧曹操为太尉录尚书事,封武平侯!” 此言既出,举座皆惊。 曹操身为兖州牧,出兵营救天子,虽未彰显其功大,但他此刻掌控近两州的地域,麾下兵员极盛,再加上汉室仰人鼻息,拜他为太尉也并不奇怪。 梁啸虽然出身差了些,但毕竟是与少年天子和百官公卿共患难的人物,期间亦数次救众人于险危,可以说若无梁啸,便无今日天子在许县。再加上梁啸本就担任过行大将军一职,这次成为正式的,也不奇怪。 但令人不解,或者说让人觉得不合适的是,皇帝同时封赏梁啸和曹操二人,梁啸本为曹操臣属,地位却比之曹操犹有甚之! 梁啸听到皇帝封他为威武大将军,脑海中不由一震。 宿命,这难道真的是宿命? 而曹操先是不悦,旋即明白了皇帝的用心。 论及地位,大将军与太尉并不相差太多,但曹操的太尉后面还有个录尚书事,这便是关键所在了。 自汉朝罢免丞相之后,尚书台便发挥着极重要的作用。从某种程度上将,录尚书事便等同于将尚书台掌握在手中,同时也成为实质上的丞相——虽然朝廷并未设立这一道官职。 由是观之,朝政大权是交/给了曹操,而梁啸空得一个大将军的头衔,麾下却无兵马,会不会是小皇帝安抚梁啸的一种手段? 想到这里,曹操心中闪过一丝警惕,他虽对梁啸与他地位相类而不悦,但想通之后,便拜首谢恩。至于梁啸接不接受,就要看他自己的见识,若是知趣,便当推却,若是梁啸实在不知死活,那曹操也只有狠下心来,将梁啸的羽翼全部拔除! 梁啸听到身边有个“谢陛下”的声音,自己也没多少清醒意识,跟着说了一句“谢陛下”。 ——便是接受了自己成为大将军的这个事实。 身旁的曹操眼中闪过一缕厉芒,梁啸却浑然无觉。 之后,在剩下的封赏下达之前,少年天子明日宣读了第二道诏书: “大将军梁啸,太尉之子曹昂,皆已年方弱冠,定于十日后,以太尉为家长,朕亲为大宾,为此俊彦双杰加冠!” 加冠?而且还是少年天子要给自己加冠? 梁啸顿时觉得有些滑稽,但更荒唐的是,曹昂和自己一道加冠,而且是曹操做家长,皇帝做大宾? 梁啸觉得不可思议,然一旁的曹昂却是兴高采烈地出列,高呼“谢陛下”,算是领受。 梁啸不知道该不该接受,目光触及一旁回到座上的曹操,那一抹淡漠的微笑让他顿时觉得脊背有些发寒。 曹操向着天子的方向拱手道:“天子出席为大宾,此小儿幸事也,臣多谢陛下。” 梁啸还在犹豫,台上的少年天子目光投了过来,有些询问之意:“大将军莫非不喜欢?” 刘协想说的是,若你不喜欢,便改日再算,但梁啸觉得刘协极少在群臣面前有自己的主张,什么时候加冠,怎么加冠,对他自己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既然如此,还是不让少年天子失望为好。 “臣多谢陛下。” “如此甚好。” 接着,皇帝身边的内侍又展开了一道诏书: “自朕东归以来,多受患难,省得诸君将士戮力奋战,以有今日。诸将各有封赏,上前听封—— “安集将军董承,擢为太仆卿。 “高顺c徐晃c左髭丈八c青牛角擢为中郎将。 “夏侯惇c曹仁c夏侯渊c于禁,擢为中郎将。 十天的时间须臾过去,梁啸和曹昂管理的时间也近在眼前了。 若是依照古礼,冠礼的程式则繁琐而复杂。但一来梁啸的亲属已经查不到有什么人,梁啸自己也不甚了了,二来因为是皇帝出席作为大宾,许多规矩又要权变一二,冠礼方能顺利实施。 此外,冠礼尚需祭告祖宗,需要在太庙或者宗族的族庙前进行。然而梁啸的宗谱无可查证,便只能祭告天地;曹昂的宗谱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可他的老家在谯郡,族庙亦在谯郡。因此司礼的官员只能明日供奉起曹氏一族的灵位,在他们面前为曹昂加冠,也勉强算是祭告祖宗了吧。 冠礼凡三加,首加缁布冠,也就是黑布帽子,意为冠者具备衣食之能;次加皮冠,亦称武冠,意为冠者具备基本武技;最后加爵冠,亦称文冠,意为冠者具备知书达理之能。三冠连加,就是要激励冠者由卑而尊不断进取,是谓“三加弥尊,谕其志也。” 这些东西梁啸不知道,但是曹昂也已经教给了他,吉时到了之后,便由曹操手捧缁布冠,先后为梁啸和曹昂加冠。 首加缁布冠: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次加皮冠: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 “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再加爵冠: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兄弟俱在,以成厥德! “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三冠连加,但事情似乎还没完。 “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曰伯某甫! ”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今赐梁啸表字为‘奉翔’—— “赐曹昂表字为‘子脩’——” 之后,又有祭拜先祖和见母c见家长的程序,梁啸程序简单,早早地结束,曹昂却委实麻烦,直到天色尽黑,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 次日,曹昂总算从这种仪式中彻底解脱了出来,带上了昨日所加的皮冠,兴冲冲地来找梁啸。 然而,在许县县城内新开辟出的大将军府却是大门敞开,内中空空如也。 梁啸并不在其中,尽管梁啸的一切都在。 胡赤儿c贺义在,早先跟在梁啸身后,现在在养伤的胡大也在。梁啸的妹子阎涵在,那些身为锐门弟子却充作仆役的兵士也在。 梁啸的安定刀在,青鬃马在,威武大将军的印绶也在。 可不在的却是梁啸这个人。 胡赤儿和贺义守着一间房,说梁啸只是出去走走,房间里有给曹公子看的东西。 曹昂这才进去,便见到了梁啸给他的一封书信。 这一封之后,是另一封没有具名的信,从梁啸给他的信中看出,第二封信是梁啸委托他交/给少年天子的。 梁啸给曹昂的信也极是简单: “现在情况变了,朝廷里不需要一个大将军,曹军中也不需要我梁啸。所以我出去溜达几天,走累了就回来,你们不要着急。” 曹昂也的确没有着急,但令曹昂不解的是,梁啸何以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逃避 曹昂到达梁啸的将军府时,梁啸已经走在了许都城南的路上。 梁啸突兀的离开,起因是一封自陈留郡发出的书信。 是一份婚礼的请柬,新任的陈留太守夏侯惇要为才女蔡琰主持婚礼,而准新郎则是夏侯惇的亲弟弟夏侯廉。 梁啸看到这封信后,顿时乱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小涵,便不该再去招惹蔡琰,也以为两年之后,自己从未见过蔡琰,可以将她忘却。 但梁啸看到这份请柬之后,心头猛然一抽,才知道自己究竟对蔡琰的爱有多深。 梁啸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可梁啸却总觉得少了什么,他此时明白,原来自己少了蔡琰。 可蔡琰已经快要成亲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按说若是足够理智,便应当顺着现在的轨迹下去,也许不去参加她的婚礼,但一定要发去自己的祝福和问候。 但梁啸做不到。 他做不到让自己看着蔡琰醉倒在别人怀中,自己却无动于衷。 他做不到让自己看着心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妻室,自己却仍要扯出一副笑脸去迎/合众人。 迎/合众人本就不是他的本事,更何况是要让他心如刀割。 梁啸的第一反应是去阻止,阻止夏侯廉和蔡琰的婚姻,自己来娶蔡琰。 自己好歹也是当朝大将军,身份比夏侯惇的弟弟显赫了许多,理当和蔡琰更般配才对。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爱着蔡琰,很爱很爱,即便是过去这两年,蔡琰早已成为他心底的一处禁区。梁啸本以为不去触动,便不会难过不会悲伤不会遗憾,但今日甫一搅动,便让梁啸的心波澜大起,大失方寸。 梁啸绝不可坐以待毙,但他真的可以去阻止蔡琰,可以将蔡琰抢回来吗? 他可以吗? 他还记得那梦魇,记得是自己亲手杀死了她。 他还记得那梦魇,记得梦中的自己屠戮百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张角说,这是宿命。 然而不论究竟是否宿命,蔡琰真的还爱着他吗? 蔡琰的亲人先后亡故,此刻已经是孑然一身,况且她名义上已是寡c妇 ,独身的寡c妇 ,没有宗族势力的干预,若要成亲,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若蔡琰不点头,夏侯惇又怎么会兴冲冲地邀请梁啸去参加他弟弟夏侯廉的婚礼呢? 梁啸变了,可不变的是他对蔡琰的爱。 蔡琰也变了,可不变的是她的才名,她的矜高,变的是她的心。 想到这些的时候,梁啸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 既然如此,他自是不能去阻挠人家的好事。 可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他本以为能忘记蔡琰,却发现从来都是徒劳。他本以为可以专注地去爱另一个人,却发现蔡琰始终占据了他心底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明白这些之后,纵然依旧和阎涵在一起,也不过是为自己徒增痛苦和自责罢了。 梁啸决定离开。 离开这些纷乱繁杂的感情,离开危机四伏的朝廷,离开纠缠反复的梦想和光荣,离开许都,离开自己生活的一切。 彻底地离开,方有彻底的解脱。 因此,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初秋的阳光遍洒林间,梁啸挎着一个皮囊,一步一步地向南走远。 他要往没有曹操,没有蔡琰,没有梦想,也没有征战的地方。 荆州旋即进入了他的视野。 只有在那里,是一片乐土,可以让梁啸与世无争,静静地思考自己的内心。 决定之后,梁啸便不再犹豫,带上了老爹给他的书c书信和武功秘籍——尽管梁啸从未翻过它们,也带上好基友刘豹赠送的错金短刀,绑在小腿之侧,用作防身。 作为山贼马匪,作为武人,梁啸也要有一个随身的兵器。但安定刀太过显眼,又太过贵重,这两年多来的征战,又几乎全是用此为凭。 梁啸决定将宝刀放下,带上了一柄断剑。 这柄断剑算起剑柄也只有二尺长,剑身则只有一尺余。断剑色泽黯淡,剑身上透出一抹暗红,红的妖异。 若是仅以那尚未被岁月腐蚀的剑刃而论,看起来倒也锋利。 就是当年在界休县城里收购杂货铺时淘来的一柄短剑,梁啸从未用过,却奇异般地多经周转,在此时带在了身边。 断剑无鞘,梁啸便自己削了两个木片,用麻布一裹,便成了简易的剑鞘。 记得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提起过,李寻c欢初遇骚年阿飞之时,骚年的手里也是这样一柄用木片做鞘的剑。只是梁啸素来是用刀的,不懂御剑之术,更不懂人剑合一的剑道。 当许昌城在背后被远远抛开之后,梁啸的心绪渐渐平静,反而开始为自己的逃避和懦弱寻找借口。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那是因为高顺和徐晃c瘦柴等人在曹操的麾下任职的缘故啊。还有那数万的苍头军,若是自己仍在曹操阵营之内,他们难免要忠于自己,却不忠于曹操,这样的话不仅对自己,还是对他们,都是不好的。 所以说,以自己的离开为麾下苍头铺平道路,乃是不错的选择。 梁啸为自己的精神胜利法而沾沾自喜,也因此一路上无牵无挂,一直到了第七天,已经来到了距离许昌四百余里之外的棘阳。 棘阳已经是南阳郡,在宛城之南,只要顺着淯水南下,便可到新野,穿过汉水便到襄阳。 然而刚刚路过一处河边的小森林,便从中跳出了两个少年。 “劫财不劫色!留下钱财,放你过路!” 两个少年人一个十五六岁,另一个十八九岁,虽然手中也有兵器,却是一杆木棍和一柄柴刀。他们衣衫褴褛,麻衫上有破洞处处,显然是农家子弟。 想起自己当年也是做贼,梁啸对他们倒是没有多少恶感,只是说道:“我也没钱,能不能放我过去?” 那十五六岁的少年道:“你穿得那么好,怎会没钱!快乖乖交/出来,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梁啸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一身青衫,虽然并不是那种昂贵的绸料,但相对于少年们的布衣短褐,实在是好上许多了。 “我真的没钱,你们要抢就去劫富济贫,不要打劫我这个穷人好不好?” “你丫骗人!”少年叫道。 “少罗嗦,围上来!”年纪稍长的少年挥了挥柴刀,开始向梁啸的方向走近。 梁啸有些哭笑不得,神色里有了色愠怒:“你二人休要不知好歹,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哼!你们当官的跟我们这屁民有什么情面可讲?上!” 年长的小贼说着就扑了上来,他挥起柴刀劈向梁啸,但纵是一个不谙武艺的人也能看出,他这一刀毫无准头,力道不足,若说是要杀人,不如说是要将梁啸吓退更为合适。 梁啸也自看出,不过却愠怒于这两个小贼的毫无眼光,想当年自己打劫,捡的可都是肥羊。 他见柴刀和木棍同时逼近,右手蓦地从腰间拔出了断剑,向右方劈来的柴刀信手一挥,左手则是瞅准了木棍的来势,猛地抓住。 拿棍子的少年惊异于梁啸的武艺,然那个持刀的小贼却是忍不住地惊骇! 他看不清梁啸的动作,甚至看不清那柄色泽暗红的断剑,只觉手中一轻,接着胸前便感到一丝凉意。 等到柴刀的上半截跌落在地,少年人这才发现自己胸前已经涌出一道血线。 鲜血自胸腔不住地流出,少年面容抽搐,嘴唇翕张着竭力要说些什么,却因心肺受创,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大哥!” 持棍的少年猛地惊叫。 梁啸不由有些不解,他方才那一剑只为逼退少年,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他扭头去看,见少年的柴刀断为两截,一道细长的伤口从少年的胸前横过,顺着那伤口,如春雨般细密的血流汩汩不止。 少年张开大口,双眼无神地瞪视着天空,显然已是死了。 死了? 自己竟杀了他? 梁啸只觉脑袋嗡地一声,顿时懵了。 自己怎么会杀人,而且是杀这样的少年人? 随手挥了一剑,便有如此威力? 梁啸不禁觉得恐怖,身旁那死了哥哥的少年又号叫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我们只是为了筹钱买粮,只是为了不饿死!” 梁啸心怀愧疚,在两人的身后木木地立着,无地自容。 少年人虽然做小贼打劫,但想来是并不会害人性命的类型,自己却一剑将其中一人击杀 有什么又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呢? 梁啸当然也杀过人,但却从未这样杀过人。 他杀的人,大多都是他想杀的或是必须要杀,可面前者少年,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击杀他呢? 梁啸失魂落魄地扔掉了断剑,又将身上的钱袋掏出,抖出了其中的几枚铜钱,复将钱袋扔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下意识地逃避。 只能逃避,只能做懦弱的逃避,可除了逃避,他又能做什么呢? 梁啸没命一般地在林中狂奔,直到精疲力竭,扑地摔倒在林间的空地上。 他气喘吁吁,竭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然而此刻脑海中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蔡琰和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共拜天地,自己就在蔡琰的背后看着。 突然,下一个瞬间,蔡琰猛地扭过头来,望向梁啸的目光里满是凄楚和怨恨:“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为什么要逃避!” 梁啸的身体猛地一阵痉挛,飞扬的尘土扑入了他的口鼻,令他咳嗽不止。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找昭姬?为什么要逃避? 为什么要逃避? 梁啸突然间厌恶身体内的这个懦夫了,为什么只能逃,为什么要逃? 也许昭姬正在那里等着你呢? 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不去找她啊! 梁啸猛地从地上坐起,顺着来时的方向开始大步向前。 转念只是一个瞬间的时,然而就在转念的同时,梁啸的心底也升起了一丝希望。 昭姬也许并没有忘了自己,她也许仍然在牵挂着他。 因为这一点始终需要确认,所以梁啸必须前往陈留! 路经方才杀死少年小贼的地方,散落的几枚钱币还在,被梁啸丢下的断剑还在。 梁啸默默捡起了断剑,重新插进腰间的剑鞘,开始向北行去。 离蔡琰的婚期已经只有两天了。 冠礼的前一天夏侯惇发来的请柬上说,他的弟弟夏侯廉和蔡琰当在十日后成婚。如今已经是第八天,而蔡琰正是后天成婚。 后天梁啸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太阳在天空正南的部位。 日红,午时,蔡琰最迟会在午时的吉时与夏侯廉成婚,因此自己必须尽早赶到才对。 两天,最多两天,最多有二十四个时辰,四十八个小时。 四十八小时,五百里的路程。 从此刻起一刻不停,也许能够赶到吧。 梁啸以自己用过最快的速度快走,没有战马,他必须保存体力,又要尽量地快,除了竞走这个方式,还真的没有别的途径。 哪里可以找到战马呢? 梁啸想起了宛城,宛城是荆北第一大都市,更曾经作为东汉的陪都,应当有战马的贩卖和交/易才对。 想到这里,虽然自己身无分文,但若是必要,抢也要抢一匹马来! 棘阳距离宛城的路程也并不算远,可这段路程竟成为了梁啸难以逾越的障碍。 梁啸抵达宛城的时候,太阳刚刚落下,城门缓缓阖上,在梁啸能够抵达之前,宛城犹如休眠的巨兽一般,匍匐了下来。 无奈之下,梁啸只得继续赶路。 然而,白日来的疲惫和焦虑,并不会让他拥有源源不绝的力量。梁啸也是人,也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 而是人就会疲惫。 入夜之后,梁啸跌跌撞撞地走在官道上,在路过一个叫做夕阳聚的地方时,终于困得睡倒在路边。 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醒来时梁啸只觉神清气爽,虽然腹中饥饿,但精力亦是充沛。 梁啸旋即觉察到了一丝不妙,现在是什么时辰? 看看太阳,该是辰时了吧。 这么说,又少去了十个时辰! 现在距离昭姬成婚,可只有十四个时辰了! 在有火车飞机长途大巴的年代,二十八个小时走一千里路也丝毫够不成什么困难。 可现在是三国,没有飞机没有火车没有汽车,甚至连自行车都没有。 梁啸曾经能够用自行车每小时骑行三十公里,换算下来四百余里也只要八九个小时,可是上哪里去找自行车? 马呢? 马! 梁啸突然感到身后有马儿的鼻息,扭头去看,只见青骢马乖巧地伏在他的身后,打着响鼻。 梁啸先是一愣,接着便笑了。 青骢马,便是夏侯惇送给自己的青骢马! 好马儿!有灵性!简直是天助我也! 梁啸不禁仰天大笑。 “时太祖轻身往赴(圉城),自宛至圉,一日一夜间行四百余里。” ————《梁书太祖文帝纪》 梁啸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森林c麦田c河流c草地,空气中的泥土气息,初秋而至的微风,一切都在不停地后退,而梁啸则是不停地向前,向前。 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渴/望。 强烈的,渴/望超越一切,立刻回到蔡琰面前的渴/望。 除了中途两次劫了农夫的粮车让青骢马吃些粟米补充体力,梁啸不敢耽误多一分的时间。 青骢马本来膘肥体壮,可到达陈留郡之后,却瘦了一圈不止。 梁啸于次日巳时初刻抵达扶沟县东面的鸿沟东岸。 从此地前往圉城,只有四十里了。 梁啸算算时间,一个时辰,四十里,显然并不需要极快的速度,但青骢马奔驰已久,不知还能否坚持下去? 梁啸走到马儿的身前,轻抚着马儿长长的马鬃,哑着嗓子道:“好马儿,我们还有最后一程,最后一程,今日之后,我就让你好好休养。” 马儿似乎通灵,轻轻用头摩擦着梁啸,目光澄澈,似是能够看到千里的景象。 这匹青骢虽然比赤兔要差,也不如曹操的爪黄飞电和绝影强悍,但也可称作千里马了。 “出发!” 梁啸再度跨上青骢马,开始在原野上缓缓加速。 此刻天高云淡,太阳虽然高升,却不显灼热,时近八月,也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了。 梁啸在马上,望着青天白云,脑中的灵光一闪而逝,脱口便道: “青霄!” 青骢马一声欢快的嘶鸣,骤然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梁啸则在马上哈哈大笑。 “青霄!好兄弟,今后你也有名字了!” 然而,青霄早已疲倦,从鸿沟东岸出发之后,才不到半个时辰,便前蹄一软扑倒在了地上。 梁啸被从马上甩出,幸得他这两年来勤习易筋功法,就势一滚,才卸去力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