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书院》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做幸福的人】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先行书院 作者:夜江 这是一间书院,羁于五谷,隐于凡尘。这不止是一间书院,内有忠孝,内有礼义。 凌风是个不成器的学生,浸yín各种迷yào迷香却不鸡鸣狗盗,因报仇而被赶出书院,赶出书院了只好上山落草,可惜武功尽失只能找安全的地方四处溜达,溜达来溜达去却终究逃不过历史的洪流。 国破了家亡了他是不是该奋起而战?昔日兄弟各奔东西,他又该何去何从? 靖康耻,家国恨,他看着满目疮痍,只想说:哎呦我的妈呀,绕了我吧……我只是个文弱书生啊啊啊啊…… 是啊,历史烽烟起,螳臂难当车,携红颜而去,放手青山,岂不快哉? 何必?何必?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风 ┃ 配角:云剑阁,魏然,江城 ┃ 其它:先行书院 楔子 落日苍茫,大漠总以一种旷达到悲哀的姿态平铺在天地间,仿佛世间惟我独尊。满地卸甲,断刃残qiāng,遍野死去的将士,这里是撕杀过后的战场。 陈威南隐约想起了出征前听过的羌管笛音,三军肃然,每个人的心在合着回家的绝响,脸上却是不得报恩誓不归的壮烈。现在,真的不得归了,将军埋骨在属于自己的战场,该是一种荣耀吧。他看着灰黄的天,浓云停滞在天边,冬日,就连落日看去也是凄寒无比,好在余威总有,在浓云身后为它镀上一层金边,将自己严格与云的晦暗区分开来,在空旷的一边shè出数道光线。他想这是自己看到的最后的阳光了,却是夹着泠冽,残缺不全。 天际没有归雁,唯有离鸿。 身下压着一截断qiāng,咯得十分难受,他想挪开一点却是不小心咳出一嘴的血。血淌下脸庞,他似乎听到它溶入黄沙的声音,嘶嘶地响,此刻听来竟如此神秘。这个时候,他并不觉得疼痛,只觉得饿。他自嘲一笑,眼中隐约是依旧当年的意气。 忽然,一阵哭声合着冷风吹到他耳中,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的,好在耳朵无须动就能听见声响。是人在哭,哭得毫无掩饰,撕心裂肺,隐隐还带女音。 战场,尤其是阵战后尸横遍野的战场怎会有女人?该不会是鬼吧? 他苦笑,鬼就鬼吧,反正我也快成鬼了。 哭声越来越响,离他也越来越近。他躺在一处背风的斜坡上,将眼眯成一道缝就可以看清那个走来的人了,胡人穿着,乱发飞起老高,衣衫上也尽是沙尘混杂血迹,一边哭一边走还一边在死人中翻看。陈威南看了一会就明白了,她是在找战场中亡去的亲人、朋友或者丈夫,死尸太多,她在一次次失望中放声大哭,只是这哭声永远无法穿过生死,更何况这满目疮痍。 陈威南看着那胡女逐渐走到自己面前,脸上因寒冷而泛青,有被劲风吹裂的淡淡血痕。她睁着大眼看着他,那眼中有惊异害怕,更多的则是愤怒。陈威南慢慢笑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没有什么比痛快的死更痛快的了。 那胡女看了他许久,突地抓起了地上的qiāng头,满脸泪痕扭曲了她的脸。陈威南呼吸急促起来,张了张嘴,说出两个字:杀。。。。。。吧。。。。。。 胡女走近了几步,踉跄在死尸中倔强着没摔倒,突地大喊一声,把qiāng头扔出了老远。这一扔累得她狠狠摔了一跤,她呜呜大哭着又抓起了一把刀,扔开;抓起一个头盔,扔开;抓起破烂了的帅旗,一样狠狠甩开,大喊大叫着对他哭了起来。 陈威南从没听到过这样的哭声,一个女人的哭声竟然如同野兽。他感到有点害怕,这野兽该不会扑过来一口口咬死自己吧。被一个女人咬死,这也实在太窝囊。 他皱眉,看着那女人发疯。忽然,胡女真的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破损得可笑的铠甲,却是把他硬拖了起来,象是拖一快木头。陈威南在这一震中大大呕出口血,全洒在那胡女面上肩上,胡女却只是支着他走,边走边哭,走一步摔一跤,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摔散。他觉得就算百十把箭chā在身上也比这样好看。 落日斜晖,残阳泣血,这不正是英雄最光荣的牺牲吗?可现在。。。。。。 第一章 夜杀 黑影毫无声息掠上屋顶,眨眼就窜出了老远,灵动如夜行的猫。东街到西街四幢大宅十几丈的距离,他只这么一跃。驻身在一片房顶上,他蹲下身来,揭开两片瓦,往屋内看下去。 宁定的烛火,满屋寂静,一个人正靠在椅背上,仰首望着屋顶,眼神呆滞,神思飘忽,以至于未见到那个咫尺间的窥探者。 黑衣人将瓦片放回原位,侧身一个凌空翻,跃下了地来,掩了声息慢慢向房间走近。忽然身边脚步杂杂,片刻他已被重重包围。 打斗顷刻开始,黑衣人在围攻中左右横打,前后翻腾,霎时间刀qiāng坠地声此起彼伏。一拨人倒地又上一拨,一排长qiāng团团刺来,黑衣人矮身一扶,展臂一握,一柄长qiāng在他手中如电般横扫一片,断群qiāng于一瞬,随即拄qiāng在地,身子平仰饶qiāng而动,双腿连连踢出,每一脚都正中心口,将大批护卫踢飞出去。 “捉拿刺客!”喊声响彻,护卫源源涌来,刀qiāng剑棍一齐招呼,黑衣人将手中长qiāng平刺而出,继而向左一扫,往右一挥,人群大呼着倒下。他身法不停掠身向前,且行且战,忽然护卫退开,箭雨攻来,他一时不慎肩头中了一箭,即刻催动长qiāng将箭雨锁在外,真气一运反击回去,夜幕中满是哀号与兵刃坠地声。 房内依旧灯火安然。 黑衣人挪展身形,翻腕回手间qiāng影如山,一时拍人面颊一时点人双肩,qiāng势却始终环护周身,无人能靠近三步以内。片刻间人又倒了七八,哀呼不止。黑衣人将qiāng一掷,正击在几个向前冲的护卫胸前,如有千均之力将那几人压倒在地。 黑衣人已推门进了屋,正对上屋内人抬起来的眼,那眼中却满是呆滞的茫然无谓。 烛火猛然一颤似乎受了惊吓,跳了几跳才安定下来,屋里两人没有说话。半晌了,黑衣人走近几步,道:“段大人。” 那人看着他缓缓一笑,道:“来了,坐吧。” 黑衣人有些疑惑,道:“你知道我会来?也对,若不知道又怎会调来人马。。。。。。”他顿了顿,眼中有几分悲悯,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段大人长叹一口气,道:“不知道,无所谓” 无所谓 黑衣人玩味着这三个字对面人的心情,但他不明白。 段大人拿起面前的一只香袋凝视片刻,递到蜡烛上烧了起来。黑衣人一怔,几乎就要去阻止。他认得那是这位段大人不久前死去发妻的遗留之物,逝者如斯尚可睹物思人,而现在就这么轻易毁去,代表了什么? “阿君嫁给我一年,从没过过好日子,她就这么走了,我什么都没给过她。。。。。。”段大人看着香袋烧成一个小小的火球,丝毫不顾火已经蔓延到了手上,他仿佛说着梦幻泡影一般的前尘,“为官三年,我竟没买过一只发簪送给她,她病了,我竟然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我空守着为官清正的牌坊却留不住最心爱的人,我这是何必,何必啊。。。。。。” 黑衣人眼眸反shè了火光,耀跃着隐隐的讥诮:“你认为这是理由?段奇远,你真的把这当成你助纣为虐的理由?” 段大人一把将火球扔在桌上,那一叠薄纸瞬间就烧了起来,附和着他的疯狂:“段奇远是谁?哈哈哈哈,我认识他吗?他是谁?你们都逼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阿君我要她活过来我要一万两我要请最好的大夫治好她我要权我要钱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逼我”他揪住黑衣人的衣领满脸泪水,突然喊声一滞,他的心口已被刺穿。 他看到了黑衣人的眼睛,那么熟悉的眼神,带着化不开的悲哀。 “是你原来是你来杀我也好也好痛快!痛快!” 黑衣人闭上眼,轻声道:“西岭夕光落,群雁yù南飞。。。。。。”段大人面色已然一片祥和,缓缓接道:“天际神阙在。。。。。。落我碗中来。。。。。。呵。。。。。。呵呵呵。。。。。。”他带着笑瘫软下去。黑衣人的眼神也笑了,往事回到心头,点点都是无忧虑的欢快自在。 只是,竟会走到这一步。 月光清冷,寂寂无声,他仿佛是因夜而生的影子,同样孤寂而萧索。他忽然发现每个他杀人的夜晚,都是这样的月色。不带悲喜不染哀怒,就好象他的心情。 “快,跟上!” 月有一半陷在了乌云里出不来,世间万物都成了乌黑的影子,五里长街不知何时开始大肆热闹起来,一列官兵在一个魁梧大汉的带领下足不停步朝东大街而去,不久后停在了一幢大宅前。那大汉抬手一挥,右手伸出三指,随即往前、左、右三个方向快速一指,那列官兵即刻自行分为四股,三股散开去,一股随那大汉静守原地,转眼已将这宅子四方包围。 “大哥!”一个矮小精瘦、浓眉大眼的少年倏忽由宅子内窜出,在那大汉边上站定,道:“我跟着那家伙一直到这里,没见他出来过。” 大汉点头,道:“好。剑阁,你与我一同进去。”少年点头,大踏步上去,砰砰敲起了门。 “谁啊”声音中满是不耐烦,一个睡眼惺忪的大爷扯着差点掉下去的衣服懒懒将门打开一道缝,“都这么晚了” “轰”一声响,半开的门被那大汉一推朝后撞去,大爷唉呦一喊摔了个大屁股墩,还没看清来人就为这气势所喝,赶忙求饶:“好、好汉饶命啊。。。。。。”忽然被一人扶起,他这才定睛看清,来的是辰州府衙的官差。 “大爷别怕,我们不是强盗。”这少年好声气道:“去叫你们院主和所有人出来,一个都不许剩,我们要彻底排查。” 大爷认得这官差,心也定了些,对那气势汹汹的大汉也少了畏惧,上去作揖道:“云捕头您稍等,我、小的这就去叫。”他亦步亦趋,心下寻思着:咱这块的官爷那可是有名的和善好相与,今儿真是怪了,咋连云捕头都发起火来了,哎呦呦老天保佑,这好好的书院可别碰上啥麻烦事啊! 少年上去拍拍那大汉肩头,道:“哥,你别虎着张脸,怪吓人的。我们抓着人就走,可别把俞停云给得罪了。” 大汉冷哼一声,道:“俞停云又怎样?若查出案件与他无关倒罢了,若是有关,天王老子我也拿他问罪!” 少年道:“此事不会与他有关的,哥,你平时办案最是冷静,怎么一和毕姑娘沾边就。。。。。。” 大汉瞪过去一眼,少年忙转移话题,道:“大哥,这书院的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都亲题“先行书院”的金字招牌呢。哥你忘了,当年你还卯足了劲想进这书院呢,可惜。。。。。。” 大汉不耐烦道:“行了,越说越不着边。” 少年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看来也是个双十不到的年轻人,一扳起脸来那双大眼浓眉叫人心虚,可若是展颜笑起来却又能给人以孩子般的天真,又道:“我看多半是恶徒想借此地保身,等我们抓住了人,哥你得放下架子向人家赔个叨扰之罪。”大汉不理睬他,看着迎面赶来的一众人,黑压压一片,看来还真是上到院主下到洗衣做饭的都出来了。 第二章 采花贼 行在当先的便是先行书院院主俞停云。俞停云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是辰州一带出名的少年才俊,如今风霜华发却仍能从面相上看出清俊不俗的风度,在这本该酣睡的时刻被强行叫起却依旧衣衫整齐,修饰整洁,全不象他身后一干学生乱七八糟的样子。他身边紧跟着一个中年美fù,素淡的面容窈窕的身段,当年的风采亦是呼之yù出,自然是俞夫人落摇红了。 “云捕头。”俞停云对大汉道:“不知云捕头深夜到此,有何公干?” 大汉一双虎目将人群来回剔了一遍,在俞停云脸上也刮了一遍,这才拱手回礼,道:“深夜打扰,实属无奈,只是职责在身,我云中亭再此先向各位赔罪。” 俞停云也拱手道:“云捕头客气了,官府办案乃是天职,我等自然唯命是从。” 云中亭微一笑,笑中却满是凛然,走到书院一干人前面,打量一会,道:“都到了吗?”俞停云对身边一个人道:“阿原,点点吧。”那清癯消瘦的中年人点头,便在人群前开始一个个数了下去,稳稳的定定的,那群人都感觉自己象是被点数的牲口。 片刻,那中年人数完了,道:“回院主,下人共一十二人已到齐,学生共二十八位,少了一个。另外。。。。。。”他眼朝边上一瞟,道:“雷先生和小姐也没到。” 俞停云点头,道:“去找找。” 中年点头要走,听得门外长街上敲了四声更鼓,鼓声响一声顿一顿,连响两声,又顿一顿,这才响完了最后一声,极不连贯。中年人忽地一笑,边走边随意道:“看来老胡今晚又喝酒了。” 忽然剑横眼前,那少年云剑阁浓眉一拧大眼一眯,眼神犀利,看了一会,道:“今晚三更以后,你们书院有人出去过吗?”肖原道:“没人出去过。若是出去了,赵伯一定知道。”一边的赵伯看到云剑阁shè过来的眼光,忙道:“没、没人出去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我这人虽然年纪大了,这眼神还好使,一定没人。。。。。。” 云剑阁打断他的絮叨,对肖原道:“你说少了哪几个,我们去找就是,就不劳你了。” 中年人和气道:“未到的学生叫凌风,而那位雷先生,是我院新聘的老师,叫雷无。至于小姐。。。。。。” 云剑阁突地一惊,道:“雷无?‘九天暴龙’雷无!”中年人点头。 九天暴龙在江湖上是个绝对响亮的名字,黑道白道无不敬畏三分,这几年行事却低调了许多,没想是到书院从良做了老师。 忽然一个响雷般的声音传来:“嘿呀他nǎinǎi的爽啊!”众人去看,只见一个三十开外的汉子正提着裤子走来一边系着裤带,赤着上身,口中一个劲喊着舒坦。 那属于学生的人群中传来阵阵嬉笑声,视整齐肃穆的官差如无物。云剑阁一喝:“笑什么笑?都给我严肃点!”他去看那汉子,浓眉几乎皱成一条线,眼中弥漫起怒气。 中年人道:“雷先生来了,快过来,集合。”那个人该就是雷无了,把系好的裤子往上一提,道:“集什么合?开堂会么?” 中年人道:“官府查案。”雷无瞪着眼“恩”了一声,道:“查什么案?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查到这来!” 中年人正要解释,云剑阁已拄剑上前道:“怎么就查不得?查的就是你!”说罢一伸手去箍雷无右臂,众人也不知他冲的是什么,只是这么就开打了。雷无右臂一摆闪过扇往云剑阁的肩,云剑阁俯身一矮,右臂横打向他肋下。雷无随手一握,已将云剑阁的手捏在掌心,往外一扔。云剑阁身子轻灵几个翻跃,稳稳落地,拔剑就要攻来,云中亭拉住他。云剑阁道:“大哥,你别拦我!你看看他那德行,一定就是他!”云中亭只摇头。 俞停云道:“雷先生方才是干什么去了?”雷无一听马上笑开了,道:“说到这,唉呀呀真是爽死了,好久没这么舒坦了。。。。。。” 云剑阁一听更恼,挣开云中亭喝道:“无耻yín贼!”一剑又刺,云中亭一把抓住他胳膊往后拽,道:“不是他,你给我安静点!” 云剑阁听大哥带了怒气的呵斥,涨红了脸嘟囔:“哥,他一定是” “无耻yín贼?”雷无不能理解:“我啥时成了无耻yín贼了?”俞停云又问:“雷先生方才究竟干什么去了?”雷无不解道:“我拉屎去了”他一言出,云剑阁险些摔倒。雷无继续道:“你们都知道,我近几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肚子又涨又痛,就是拉不出来,哎呦他nǎinǎi的那可憋得我够呛!暧,现在好了,可算是拉干净了”他未说完,人群再也忍不住笑得乱七八糟。云剑阁脸上通红一片,稍稍背过了身去。 云中亭咳嗽一声,对俞停云道:“院主,人若有所疏漏,这案便查的不方便,还请院主莫叫我等为难。”俞停云点头,道:“捕头捎等,我就找凌风和千晴出来。”他同样对那叫阿原的中年人使个眼色,中年人点头走去。 雷无还是没搞明白出了什么事,也走过去搭拍拍中年人的肩道:“哎,到底出啥乱子了,官差上门可不是好兆头。”中年仍是温和道:“我也不明白,只需配合便是。。。。。。”他身子一住,转头看去,云中亭锐气逼人的眼正盯着他,一只手也正搭在他右肩。 中年人道:“云捕头有吩咐么?”云中亭冷冷道:“阁下可否报上名来?” 中年道:“在下肖原,只是书院的花匠。” 云中亭手上一紧,道:“只是花匠?” 肖原道:“只是花匠。”云中亭盯紧他的眼睛,手上力道越来越大。 忽然从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子清清亮亮的声音:“你快给我过来!”另有一人似乎在小声讨饶:“哀呦我的姑nǎinǎi,你就饶了我吧。。。。。。” 众人眼光转过,见一个女子手中拉扯着一个人正朝这边过来,见了官差也不怕,径直揪着那人到了俞停云跟前,道:“爹,我把这家伙抓来啦。”俞停云皱着眉看着被她揪住很是狼狈的人,道:“你这又是胡闹些什么?”那女子道;“我没胡闹,爹,这小子一定做什么亏心事了。我看这些官差一定就是冲着他来的!” 书院中人连同云家兄弟都是一惊。 落摇红忙拉住女儿道:“晴儿,官差办案岂是能任你胡闹的,快放开你凌大哥。” 那女子便是俞停云独女俞千晴,乃是出了名的刁蛮任xìng,此刻撅嘴道:“娘,我说的是真的。”她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正要质问一番,没想那手中之人突然饶了个脖子转了个身,轻巧利落,片刻就挣开了她的手,退出几步道:“我说大小姐,众目睽睽之下,你也给我留点面子啊。” 俞千晴叉着腰喝道:“凌风,你给我老实说,赵伯说官差来了叫我们来大院集合,你怎么不来,还鬼鬼祟祟躲到柴房?”凌风暗骂了一声,抓耳挠腮,似乎在想对策应付。 俞停云道:“到底怎么回事?” 凌风摸摸后颈支吾道:“院主,其实。。。。。。没什么事。。。。。。”他下意识把腰间挎的布包往身后藏了藏,眼瞟瞟那些官差,咽口唾沫。 忽然云剑阁右手挥出抓向凌风右肩,而此时凌风正与人说话,料无法闪避,未料云剑阁一抓正中,凌风却只是反手握住,往侧一扭,即时回过身子,一脚踹去,眼看要中云剑阁胸口,他却是足尖一滞收在空中,随后移开,不解道:“我哪招惹你了?打我作甚。。。。。。”忽然他脸色一变,道:“你。。。。。。” 云剑阁冷笑一声:“就是你!” 凌风一歪嘴拔腿要跑,面前的路却被云中亭魁梧身躯堵住,一掌又向他打来。凌风暗呼倒霉,一个急刹车转身往左边逃,云剑阁剑锋更快一步,划过他头顶。凌风再次转身往右去,云中亭手法极猛,已经一把箍住他右臂,左手往他头颈压去,这是官差贯用的擒拿手,一但被拿住就难挣脱,凌风只得顺势朝前一个滚翻。云中亭手并不松半点,一掌拍去。凌风后背空门大开,决躲不过去,俞停云剑阁门下学生如此危机,立即掠上,架住云中亭的手,道:“云捕头息怒,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云中亭哼了一声,将凌风扭了起来,将他右臂袖子一卷,胳膊上显出五道伤痕来。他脸上愤恨之色毕露,凌风心里打个突,勉强笑道:“捕头大哥,这种小事何必发这么大火?咱们坐下来商量商量,我赔还不行吗?” 云中亭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赔?欧阳蝶,我要你的脑袋赔!” 欧阳碟。众人听这名字都是一呆,怎么扯上他了? 俞停云道:“云捕头,这是我书院学生,名叫凌风,并不是采花盗欧阳蝶。” 云剑阁道:“院主可不要睁着眼说瞎话啊,这家伙,就冲他躲开我的那一招巨蝎反尾和手上的伤,绝对是欧阳蝶不会错。” 雷无听后不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确凿证据,这世上会巨蝎反尾的人多了去了。呵呵,不好意思,凌小子的这招还是我教的哩。” 云中亭黑着脸道:“那么会在今夜丑时出现在城西布商王道奎家中被我所伤还以巨蝎反尾躲过舍弟追击的,怕就不多了吧。”他从衣中取出一方白色手绢,象是女子所用,手绢上绣两只起舞的蝴蝶,正是采花盗欧阳蝶准备作案的标志,也是他给每个受害女子的“定情之物”。 书院众人面面相觑,云中亭将凌风一推,几个官差一齐将他牢牢拿住,道:“院主叨扰了,既然犯人捉住,我等也就告辞。不过,这贼人怎藏匿在书院,与各位有无关系,还是需要查明的,日后恐怕少不得要多叨扰几次了。” 凌风仍是大喊:“冤枉啊,我不过采了朵花,怎么就变成采花贼啦!我不是欧阳蝶!”众人听了更疑惑,哪有人承认采了花却不承认是采花贼?就算不是欧阳蝶,那也算是个欧阳蝶第二,照样也是个入大狱的罪。 “院主。”一个人走了出来,个子稍矮,隐约该是张干净的娃娃脸,象个邻家小弟弟,语气却是较为老成:“我看此采花贼非彼采花贼,能否容学生问问?”俞停云点头。 那人走到被捉着如同小鸡似的同窗跟前,一笑,左颊便有一个浅酒窝,透露着稚气,道:“这回你又去采什么花?”凌风忙道:“我采的是‘月下美人’。。。。。。”他未说完,俞千晴又撇撇嘴道:“都这个时候还想什么美人,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这颗月下脑袋吧。” 凌风不理他,道:“月下美人它是花,不是美人。。。。。。哎呀,让你们平时多看看书,这月下美人吧它是。。。。。。” “是你个头!”云剑阁实在忍不住喝道:“再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快把他给我押回去!”众官差架住他就走。 “月下美人乃是种花名,又名月玲珑,只在月下开放,气候以轻寒最宜,花开只半个时辰。花可入yào,花香醉人,可传五里之远,闻之使人心神宁定,闻之过久却会使人入醉,略有迷人心智之危,自古就被人提炼为迷香之类的旁门之物,在本朝种植不多,很是罕见。”这人说得不快不慢,如同长师传授弟子,声音琳琅如玉听来很舒服:“本朝名士苏可久曾以诗赞曰‘月下清芬掬满袖,美人亭亭驻玉宫。飘渺难觅凝香久,开在寒夜未央中。” 云剑阁听得一愣一愣,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罗嗦什么,你要是也想去衙门,不必费这许多话。” 俞千晴柳眉倒竖,道:“我江城哥哥说话你chā什么嘴,一个大字不识的小捕快,自然不懂这些个大智慧。”云剑阁不与这丫头计较,手一挥示意收队。云中亭半晌都没说话,凝眉深思着什么。 一行人正要出门去,忽见一个衙役急匆匆跑来道:“云头不好了,欧阳蝶突然出现,掳了王家小姐去,王道奎说要是救不回来咱们一个也别想跑!怎么办啊?” 云中亭捏拳切齿:“混蛋!走!”一行人又匆匆而去,云剑阁还揪着凌风,云中亭道:“别管他了,快回衙门禀报大人在王家方圆十里安排人手,快!” 云剑阁只得松开凌风施展轻功掠去。凌风揉揉胳膊哭丧着脸道:“搞什么啊?莫名其妙,害得我的美人。。。。。。”他从那布袋中小心掏出那朵已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月下美人,大喊了一声:“魏然!” 那娃娃脸的少年一笑,道:“你的花坏了关我什么事?”凌风拔腿就跑,顺带拉上他,道:“来搭把手,这可不能浪费了。” 俞停云咳嗽一声,道:“记得明天来向我解释清楚。”凌风边跑边赔笑道:“是是是是是。” 肖原道:“大家都回去睡吧。”众人抱怨着四散开去。 俞千晴仍是拉着江城道:“江城哥哥,那个什么美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好看不?” 江城道:“千晴妹妹若是喜欢,我来日便在书院种上一朵。” 俞千晴低头笑:“真的啊?”江城点头,随即对俞停云拱手告退。落摇红也去拉了女儿回房。 月挣脱了黑云,照的一派清朗天地。院中花影晃动,树影摇曳,在俞停云脸上徘徊来去,只听他道:“箭伤怎么样?” 第三章 段府 肖原揉了揉肩头,道:“这位云捕头好大的手劲,看来有几天无法使力了。” 俞停云道:“云中亭身为总捕,自然有些道行,我看他已经怀疑你了。你实在不该说那句话。”肖原难堪一笑,道:“口没遮拦,惹下大麻烦了。” 俞停云道:“罢了,他一时也找不出证据,何况还有的是大事要他cāo心。” 俞停云沉默一会,目光停在夜色的yīn影中,道:“你与他同窗三载,可曾想到过这一天?”肖原面色黯淡,沉默着仿佛不愿谈起,许久方道:“奇远他。。。。。。真的很苦。。。。。。他还记得我们的诗。” 俞停云垂下眼帘,苦笑道:“记得又如何?有一个消息,也该要告诉你了。”肖原看着俞停云无表情的脸,心中已有所预感。这个消息只怕不会好。 “威南他并没有死。”俞停云口气淡淡,肖原先是一惊,后是大喜:“真的?”俞停云道:“真的。可是,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好兄弟,也不是先行书院的人了。”肖原问:“为什么?”俞停云道:“三年前的小梁沟大战,下报全军战死,无一生还,可这三年来我时刻不忘,多方派人前往,就是枯骨也要葬在我大宋河山。可是,威南没有死,宋军三千将士尸骨乱抛荒野,却惟独没有他天行将军陈威南!”肖原急道:“他、他说不定已经死了,只是尸骨未发现罢了。” 俞停云看着他,恻然笑道:“阿原,你希望他死吗?还是,你害怕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他!”肖原黯然,俞停云冷笑道:“其实我也希望他真的死了,身为一个将军,死在战场是他唯一的结束,也是他唯一的光荣。若是侥幸生还,就是爬也该爬回来,重新拿起长qiāng跨上战马,杀尽胡虏报我国恩,可是他。。。。。。” 肖原道:“他怎么样?”俞停云没有回答,因为一阵轻快脚步声传来:“爹,原叔,你们还说什么呢?回去睡啦,真是娘偏喊我来叫,爹,回去回去啦。”俞停云本几乎冰冻的脸缓和下来,道:“好,爹这就回了。你也快回去睡。” 脚步声又远了,肖原似乎不想听到答案,道:“我也回去了。”俞停云点头,轻叹口气。 人去院空,唯有月光不弃混沌尘世,长照至天明。 段府上下已乱成了一锅粥,管家忙前忙后打点各处,井井有条,应答官府时却是一问三不知。云中亭与云剑阁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疲惫。也难怪,昨晚的事也是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先是在王家埋伏大半夜,等了个冒牌采花贼,在先行书院折腾半晌,抓捕欧阳蝶又耗到天亮没个结果,刚一回衙,又接到户部侍郎段奇远遇刺身亡的消息,火急火撩赶到段府,一直忙到现在,大清早连口水都没空喝。 “这个王八蛋!”云剑阁实在忍不住一拳打在树身上,叶落了两三片。 云中亭看着怒气冲天的弟弟,叹气道:“莫要急躁,欧阳蝶,我必会抓他正法。” 云剑阁道:“这个败类自然要抓,可是大哥你看,昨晚那个凌风不是更可恶!坏我们计划,害我们白忙活了一晚上,他倒只为一朵花!我呸!”他越想越恼,拔腿要跑:“不行,我饶不了他!” 云中亭忙拉住,道:“教训他也得等这里的事了了。剑阁,几时这么沉不住气?”他倒是忘了昨晚自己的沉不住气,训诫起弟弟来有板有眼。 云剑阁一口气泄下来,道:“可惜,王家小姐还找不回来,只怕也凶多吉少。”云中亭眼中也是一黯在台阶上坐下来出神,听着屋里忙忙碌碌的声音,突然感到烦恶。 “哥,仵作的验尸出来了。”云剑阁接过一个捕快手中的纸张,看了看他,大声念道:“死因是匕首刺破心脏,死前没有挣扎,死时大概是昨晚亥时,也正是我们在王家埋伏的时候。” 云中亭站起来接过,仔细看起来。云剑阁手托下巴,道:“哥,我看这刺客还有些良心。你来看,昨晚死的只有段大人一人,一百二十名护卫无一丧命哎。” 云中亭道:“这就算有良心了吗?剑阁,你还是太天真。枉视国法,擅取人命,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开脱其罪。” 云剑阁对这句话很不认同:“哥,依我看这世上谁都有仇,如果给你机会杀欧阳蝶,你也会毫无犹豫的是不是?有仇报仇没有错,不殃及无辜也算善举。” 云中亭摇摇头道:“你这是典型的江湖道理,不过如果给我机会我定将欧阳蝶碎尸万断,那是因为他该死,可是段大人向来清正廉明。” 云剑阁逮了机会寒碜大哥:“你看你也感情用事,贪官还能把个贪字写在脸上让人看见?大哥,或许他对我们而言无仇,对旁人来说却有恨呢?这种事,我们旁观者哪能说得清?” 云中亭对这谈话不耐烦了,道:“好好,你有理。我们先办案再说成不成?” 云剑阁一脸得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大哥,我昨晚一直有个疑惑,你还记得那个肖原说了句什么话吗?” 云中亭的眉凝了起来:“看来今晚老胡又喝酒了。” 云剑阁点头,道:“我一早差人去问过,本该昨晚打更的是老王,只是他在三更时跌了腿,这才临时换了老胡,若是说三更后便没出过门,料想不该知道这些才是。而且他肩头有伤,大哥,你一开始也怀疑他是不是?他的功夫如何?” 云中亭道:“算是个高手,不过这还不足构成什么,先行书院本就不是一般的书院,其中藏龙卧虎不奇怪。”他赞赏看了看弟弟,道:“不过,你倒越发象个捕快了。” 云剑阁听了一笑,想想还不乐意:“我本就是个好捕快。大哥,这个怎么处理?” 云中亭道:“不处理。” 云剑阁不解,但这不解只留存一会,道:“也是,现下咱们焦头烂额的,哪有这工夫?” 云中亭转过头去,见段府的家仆丫鬟背了包袱准备离开,原本就不繁华的府邸更为凄清,叹气道:“果真是人去楼空。”云剑阁也颇有所悟,道:“想想这位户部侍郎也真可怜,前些日子刚死了夫人,连个子嗣都没有,就这么死了,无人牵挂无人凭吊,唉。” 云中亭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刚才说护卫几人?” 云剑阁道:“一百五十个啊” 云中亭道:“就算是官员府邸平时也不会有这许多护卫,何况段大人是文臣,怎可随意调兵来府?” 云剑阁道:“而且看起来好象是料到会有人来杀自己似的。” 云中亭道:“去书房看看,或许会有线索。” 二人在书房仔细翻看,未发现蛛丝马迹。云剑阁道:“大哥,既然段大人早料到会有人来行刺,怎么不干脆留点线索,或者直接逃啊?” 云中亭摇头,亦是不得其解,道:“你去问问那些护卫是奉谁人之命来此。”云剑阁点头出房去。 云中亭环视这尚残留焦味的书房,那书案被熏得泛黑,所幸灭火快未烧得严重,堆放在边上的书籍奏折尚存完整,他走过去看了看,发现在书册的最上头是一封信,信封上未着一字。他随意拿起来打开,一眼瞟下来大惊变色。 这之前二人虽然搜查了书房却大多往隐秘的书架内格字画背后找,哪想到在这如此明白的书案上看。这封信里虽然没有关于段奇远死因的线索却在他面前呈现了另一个震惊,片刻便打碎了他心中那个清正廉明的段大人形象。 他把信收入怀中,百感jiāo集走出了书房。正行间,见迎面走来一个人,青袍素靴,一派风度,象是出门随意溜达的。可这里刚发生命案,朝廷的使者刚走,百姓不得靠近,谁溜达也不会来这里。云中亭上前去,拱手道:“李大人赎罪,此处不可擅入。”来的是兵部主事李成溪,云中亭为捕多年,这还是认识的。 李成溪道:“云捕头放心,我不过是想看看罢了。”他果真只是看了一会,眼中满是悲怆,也不知感怀些什么,不一会就离开了。 云剑阁快步走来道:“哥,那些护卫都说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具体是谁却不知道,调军符令下来他们也不敢多问,而且百来人也不多,没有人重视。”云中停听罢只是沉默,云剑阁道:“哥,刚才那是谁?干什么的?” 云中亭道:“是兵部的李大人,他是在缅怀同窗。”云剑阁道:“同窗?” 云中亭道:“他与段奇远都是出自先行书院。当年的先行书院风光一时无二,才子辈出,老院主落桑海更为先皇御封‘大宋圣儒’,只可惜。。。。。。” 云剑阁道:“可惜什么?” 云中亭道:“可惜却也出了个祸国殃民的败类,落桑海自觉愧对百姓,自尽身亡,可惜了一代鸿儒。” 云剑阁听后歪歪嘴,道:“这人可真死心眼,生子还难调教呢,何况学生?出一个败类就自杀,他还真想教出一书院的智信仁勇当世奇才?” 云中亭无奈叹道:“你懂些什么?善恶并非天生,人会受许多事物的影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落桑海愧的是自己堂堂清正之院竟出jiān邪小人,他无法原谅的是自己。这种担当,当世又有几人?” 云剑阁想了想,似乎懂了,道:“哥,这么说来,俞停云与李大人也该是同窗?” 云中亭点头,道:“这个俞停云便是圣上三次发诏书委以官职皆不受的奇人,只是似乎近几年书院人才少了,其中就有一个上山落了草,专和朝廷对着干。” 云剑阁很自然想起凌风,嘲讽一笑,道:“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他眼转到一棵树后,道:“哥你看,那孩子在那看了半个多时辰了,也不知看些什么?”云中亭也看去,见一个十四五岁衣衫寒酸的少年躲在一棵树后两眼瞅着这边满脸哀伤。他yù起步过去问问,那孩子见他要过来慌忙逃开了。 此时,一个捕快跑上来道:“云头,找到了!”云中亭神色一凛顾不上什么孩子不孩子了,云剑阁也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可听到的消息还和以前一样。 第四章 书院 肖原一起床就进了“晚香院”,那是他一天的工作,拔去生命力旺盛的野草,捉出大啃大嚼的毛虫,满院鲜花顿时清醒了许多,连清晨的露珠都增色不少。 先行书院不是个有着煊赫声名的书院,与四大书院比起来,那规模简直可说是不值一提。而二十多年前的先行书院也有过辉煌无人不晓的时刻,那时候有大宋圣儒有才子满院,有他们不可一世的激昂岁月屏蔽着未知的未来和命运。此刻,往事付诸,大隐隐于世,若是有意回避,何种繁华都找不上门来。 少了俗名的羁绊,书院越发清幽了,假山掩在翠竹之后,秀兰藏匿瓦舍之间,细水涓涓鸟鸣声声,有书香为伴琴瑟共醉,以及不带世俗机心的大自在,四处是远避的宁静。这种宁静正是俞停云所喜欢的。 这里是书院的向文亭。很久以前书院就没有教舍了,俞停云划了东面的几处房舍改造为天、地、文、武四亭,饰以假山流泉声色俱全,以此取代了沉闷的教舍,雅致非常。书院的氛围轻松而愉悦,丝毫没有十年寒窗只为一朝为官的苦闷无奈功利野心,学生们平时可倚山石楼亭而作文赋诗,更添风雅情趣。日出于东而生气在东,着冉冉的生机与活力,这也是他对书院学子们的希冀。 “醒醒,醒醒!” “别吵……” “醒醒,别睡了。” “唔……别闹……” “醒醒,院主来……” “再闹我揍你!”凌风腾一下已将拳头挥了出去。他是平躺在“听涛石”上睡的,迷迷糊糊中一拳甩出,身子不稳,沿着圆滑的石壁眼看就要滚落下去,他惊得哎呀一叫,两手乱抓,还真让他抓着了一只手,一下就被拽了回来,惊魂方定就看到了俞停云波澜不兴的脸。 俞停云松开他的手,淡淡道:“睡醒了就来说说这句话的意思。” 凌风张嘴半晌,冲魏然几乎就要瞪破了眼眶。要说清晨的早课向来是在四亭之中任学生们自行论学,俞停云并非每天都来监管,凌风也不是每天睡觉,只是这次就是这么凑巧。 魏然咳嗽一声,起身道:“院主问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意思。” 众人哄笑一团。凌风牙痒痒,但面对着一道凌厉的目光,他也只得答道:“天地是冷血无情的,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它们自生自灭,热了它不给下场雨,冷了它不给加件袄,饿了没饭吃,渴了没水喝,造物而不爱物,我看它是吃饱了撑的瞎折腾……” 众人笑得更欢,俞停云咳嗽以示威严,道:“胡闹,却也不远。虽说天道无情,若人生于世事事指赖着天意而毫无进取便是懦弱。顺昌逆亡的是弱者,而强者便是要偏向虎山行,与天争胜负。”凌风悻悻,冲笑趴了的魏然亮亮拳头,转头见亭中个个都憋红了脸,连一贯冷静沉稳的江城也满脸笑意,他“切”了一声,托着腮假装没看到。 俞停云负手面对“听涛石”边激流而下的水注,道:“世人皆言书生百无一用,想来也确有几分道理。自古帝王打江山靠武,守江山靠文,文武双全才是你们习韬略排君患的根本,若是文不成武不就,那才是真正的百无一用。” 他说着微微瞟了瞟凌风,将他瞧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院主,你说的不是我吧?”他指指自己的鼻子笑。边上一个高个子拍拍他的肩,道:“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是你呢?”这高个子是书院有名的大舌头,啥热闹都要参上一脚,对凌风挤眉弄眼笑个不停。 “韦良才!”凌风看他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说的不是好话,碍着俞停云在场不好发作,搭过他的肩低低道:“阿才啊,我看你是还想试试‘笑断魂’吧?”韦良才一听脸都白了,赶忙离他一丈远。他记得上次因抢了凌风一只鸡腿,中了他这笑死人不赔命的‘笑断魂’后整整笑了一天的惨事,哪里还敢上演一出“二进宫”啊。 这时凌风身边一个身材略胖名叫周文的学生低声笑道:“凌风,你的杰作咱们都见识过了,就没别的了吗?” 凌风抬眼瞥了瞥俞停云,也凑过去小声道:“有啊,我这回发明的可是真正的好东西,你要不要,拿五十两来。” 周文一双小眼瞪了起来,呼道:“五十两,你打劫呐你!”凌风赶忙捂住他的嘴,对再次看过来的众人哈腰赔笑,捏了把周文的肥ròu,周文立即止声,低声道:“究竟什么东西,值得这么高的价?” 凌风一笑整张脸都扭了起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周文立即两眼放光,涎脸道:“真有这么好的事?” 见俞停云已走,凌风得意点头,道:“那是自然,你看我这些年研制的东西,哪个不管用?” 周文想了想,道:“那倒是,所有鸡鸣狗盗必用之物你都齐活了,当真厉害得很。” 凌风又捏了他一把,不满道:“死小子,什么叫鸡鸣狗盗?” 周文痛得咧嘴,也忙离开他一丈远。 周文一走整个书院中最老实的学生沈终书就坐到了他身边,道:“凌风,上回院主说让写一篇‘兰台赋’,你写了吗?” 凌风听后一脸迷惑:“什么‘兰台赋’?” 沈终书叹了口气,看着他一脸无奈:“你果然没写,算了,我已经代你写好了。” 凌风呵呵笑着搭他的肩膀满脸谄媚:“还是你最好了,说,喜欢哪家姑娘,我来帮你搞定。” 沈终书脸一下就红了,忙起身道:“没、没有的,你别瞎说……我先走了。” 见他这窘迫样凌风拍着腿哈哈大笑,半晌都不停。魏然看着他无奈道:“终书向来老实,你可别吓坏了他。” 凌风撇嘴道:“正因如此我才煞费苦心帮他啊,不然你看看他那样,这辈子讨得到老婆才怪。”说完他想起了什么,一个箭步冲过去单手勾住魏然的脖子恶狠狠道:“还有你,刚才看着我出糗!” 魏然苦笑着挨了他两记拳头受了一堆抱怨,凌风忽然松开手,正色道:“见过楚良吗?” 魏然道:“没见过,上次他不是说他们岳家寨要扩大领地吗,最近他该是忙着攻城掠地吧。” 凌风一脸艳羡,道:“看他,多自在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魏然摊手:“自在倒不尽然,整天打打杀杀,几时死了也不知道。” 凌风嗤鼻:“胆小鬼。”魏然不理他,凌风忽然一把扯住他就跑。魏然正奇怪,一见前方走来的人,立即也拔腿就逃。 走来的是个容貌并不出众却很耐看的女子,端正的眉眼口鼻似蕴着股让人望之便觉心脾舒坦的气韵,优雅温娴如幽谷中独放的兰草。匀称的身段恰到好处地和着轻风,缓缓走来。这女子怎么看也不是能吓跑人的模样,可学子们却是一见她就跑得飞快。肖原拍去手上泥土,看着直笑。 “跑什么!给我回来!练功!”雷无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揪住正跑过身边的凌风和魏然就往回拖。二人怎么也没想到会被逮个正着,哭丧着脸被揪去练功。要说这雷无总有这么个好习惯,一见到善月斋的大夫九方晚就会特别以及极其勤奋,一套七十二路空明拳从头打到尾,招招标准,式式漂亮。 “愣着干什么?快练!”雷无威武一喝,凌风和魏然皆是yù哭无泪。 “雷先生又在练功。”九方晚的笑容很淡,声音听来如晚风般舒服。雷无呵呵笑道:“是啊是啊,这帮小子懒得象猪,不催着点不成啊。哎哎,那个,九方姑娘找我有事啊?” 九方晚很直白道:“我不找雷先生,千晴昨日说是身子不舒服,我给她带了些yào过来。” 雷无仍是哎哎应个不停,两手直搓,忽而一巴掌拍在凌风后脑勺:“有你这么练拳的吗?出手要有力,拳头别握得死紧你看看,这样”他铁拳一握一挥直到凌风眼前。凌风只觉一股劲风扑面,头发都带起老高。这情形他却是经历多了,笑嘻嘻道:“是是,雷老大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堪比项羽拔山之勇,学生佩服佩服。” 他边说边往回退,正yù跑,后襟却被拉住,雷无将他拎了回来,道:“你昨晚的巨蝎反尾使的不赖啊,咱们来练练?”他说着已打去一掌,凌风急忙偏头闪过,一下跃开,刚落地就见雷无扑过来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他心中叫一声苦轻身一跃跳开一丈,瞥见边上一脸看好戏神色的魏然,心中暗笑一声,连跃几步到他身边,呵呵笑道:“好兄弟该有难同当吧。” 他话未说完,雷无的双拳就到了,魏然白他一眼,矮小身子往侧一闪,两手撑住凌风肩头翻越而过,反以他为挡箭牌。凌风大叫:“好jiān诈!”两手及时一架,推拿开了双拳,连连后退。 雷无正起劲,双足踏在地上咚咚作响,灰尘四逸开来,双掌倏忽箍住他双肩,大喝一声摔了出去,凌风凌空翻了几翻,立足还未站稳,雷无又一下将他举起,连转三转,直转得他头晕眼花。雷无很有气概大笑起来。 “雷先生好功夫,让我来赐教。”一人一个跟头翻至,方才落地连灰尘都未激起又掠了过来,身子轻灵却又稳健。 雷无道:“江城小子可算有些麻烦,好咧,让老子好好练上一练!”他说完了便把手一扬,恰好捏住江城朝他面上扫来的一掌,反手一扭,江城身如飞絮也随着一翻,一手已撩向他肋下。雷无把手一撒,放着肋下的空门,左手蓄了力,就在江城未击实的一瞬间,一手拍去,将江城击退五六步。 江城站定,面露微笑,将长衫掐进腰带,摆开了架势。雷无呵呵笑着将脖子扭得咯咯响,准备好了大显身手。 江城一掌拍来,轻忽无比不带风声,雷无也直接一掌迎上去,直来直往是他的xìng子也是他出招的路子。他的一掌虽无刻意也是力道劲猛,片刻将江城整个人压制在了真气范围之内,而江城却如同无意跑进恶狼领地的兔子浑然不觉,既不变招也不躲避。 雷无正想着该怎样把江城打出去自己又该以什么姿势结束才显得帅气,忍不住哈哈一笑,正此时,江城突然变掌退身,双手一绞锁住雷无的一掌片刻右手击出直击胸口。这一击于行云流水中带犀利干脆,雷无要躲已是不及,当下聚起周身真力硬将先前的一掌拍去,两人当即撤掌后退,众人看去不分伯仲,只是江城后退时带出了两道浅沟,定身后犹有些微的摇晃,轻轻咳嗽起来。 雷无揉揉胸口道:“你小子身子弱别使那么大劲,我是个老粗,打架的时候可想不了那么多。”江城道:“雷先生莫要介怀,先生内力深厚武艺精湛,实在让人忍不住一挫其缨,是我心急了。” 魏然道:“看不出雷先生还有这般急变之力。” 凌风疑惑道:“什么?” 魏然道:“你没看见吗?方才雷先生将击出的一掌及时换成了两跟手指,硬将掌力分散,若是一掌拍实,以小江的身体怕是要得内伤。” 凌风哦了一声,一脸的事不关己,随口道:“我看小江的那下子也不简单,还真想看看雷暴龙丢脸的模样,啧啧,可惜可惜。”魏然无奈苦笑。 雷无的武艺偏向刚猛一派,那一掌却带有几分巧劲与明眼洞悉,算得上是高手一列。他听了夸奖得意洋洋,可那脸上的得意劲很快就褪了他放着回笼觉不睡抖擞精神练武,为的是什么?可那个最主要的看客呢? 肖原摊摊手道:“早走了。”雷无整个人都瘪了。 凌风适时凑过去道:“那武不练了吧?” 雷无不耐烦道:“大清早的练什么武?去去去!”他抓着头愤愤又失落的走了。 凌风冲江城拱拱手,道:“全书院里就你巴巴找着和他比试,实在佩服!”江城笑道:“若要武学进步,有个人陪着练是最好的法子,可惜我实在学艺不精。” 肖原道:“你有学武之心无妨,只是你的身子骨弱,切记不可躁进,先养好了再说。” 江城道:“是的原叔。” 魏然道:“若要比试,院主才是最好的人选。” 凌风道:“可惜,院主那是zhēn rén不露相。得了,小魏子,咱去试试昨晚的成果?” 魏然撇过头去道:“不去。” 凌风很没劲,又打江城的主意:“怎么样?去吧,保管有好事。” 江城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你研究的东西准不会好。请便。”他抱拳走人。凌风切齿,魏然道:“你怎么不给雷先生?对他而言,正是求之不得。” 凌风夸张摇摇头,道:“他老拿我当沙袋使,才不便宜他。” 魏然道:“随便你,只是不要祸害苍生啊。”凌风一拳锤去,魏然早已闪开。 第五章 顾盼生香 凌风换了他以前当混混时穿的便衣,那只小布包斜挎在侧,一手拿着烧饼吃,一边东张西望,无比悠闲。 “恩,这个太矮,这个太高,这个太胖,这个嘛……太瘦太瘦。咦……”他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一个背影弱质纤纤,步伐袅娜细细,身材亭亭玉立的“美女”,一口吞下烧饼,擦擦手,从布包中掏出一个小瓶,吸吸鼻子满脸怀笑,快步跟上。 “这位姑娘请留步……”他很是有礼,一手举起了打开了盖子的瓶子正要摇,一见那张脸,猛噎了口气,瓶中粉末反进了他的鼻孔。 一脸麻子鼻孔朝天的“美女”轻声细气道:“公子何事?”凌风拼命捂住鼻子拼命摇头,步步后退,拔腿一直逃到街尾,气喘吁吁yù哭无泪。他刚把瓶子小心放回布包,振作精神,忽肩头被人一拍,他回头去,却见扑面就是一拳打到,他闪避不及,啊呀一叫摔到在地,左颊火辣辣地疼,口中泛起血腥味。他揉着脸颊哼唧着爬起来,脾气还没发肚子又着一脚,这回他学了乖,肚子一缩,揪着那只脚顺势回拉,那人身子失了重心,两腿几乎成了直线平平跌在地上,他却是大喝一声旋转身子跃起,手中剑光凛凛,发了狠劈来。 凌风吓坏了,左闪右闪上窜下跳,口中直喊:“云捕快云大侠,有话好好说嘛……何必……何必要人命啊!”对面,云剑阁如发狂的豹子,好似凌风掘了他家祖坟一般。 “喂!”凌风火了,一把架住剑柄,一手撩上云剑阁右腕,一扭一拧,顿时将他制住,道:“就算是bào竹也得点了才响,这没头没脑你发哪门子疯!”云剑阁一咬牙,屈膝上撞,凌风大叫一声慌忙撒手后退,狼狈道:“你小子好狠dú,想让我断子绝孙呐!” 云剑阁冷冷道:“你要我给你理由,我就告诉,王家小姐的尸体今早在城外飞鸟林被发现。你听说过欧阳蝶虐杀女子的残忍吗?你见过那些女子死的样子吗?你想过她们被欺辱杀害时的绝望心情吗……”凌风初听时一愣,yù言又止。云剑阁见他眼神飘忽全不把他的话听入耳去,拔出剑来就砍。 “等等等等等等,我错了……”凌风慌忙道,一脸的忏悔:“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去偷花,不该打乱你们的计划让你们以为我是欧阳蝶,不该劳你们瞎忙活半宿人还是没保住我错了。”最后三个字已不带丝毫戏谑,他面沉如水,道:“我听过欧阳蝶的残忍,也见过死在他手上的女子的模样,我可以理解那种绝望的心情,因为……我姐姐就是死在他手上。” 云剑阁一惊,凌风苦笑一下,道:“我姐姐正是死在他手上,没有人比我更理解那种心情……”云剑阁放下剑,喝道:“既然如此,你不报仇还捣什么乱?你平白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你知道吗!” 凌风也不争辩,低头若有所思:“是,是我害死了她……我不想害她的……”云剑阁见他认罪态度还不错,收了剑一屁股坐在一户人家的门槛上,愤恨道:“欧阳蝶,我迟早活剐了他!”凌风眉心深锁,转身走了。 云剑阁呆了呆,又追上去,道:“喂,那你方才在大街上干什么?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那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凌风忽然神采飞扬起来,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说到这个,那可是本天才最新研制的好宝贝。看在你我不打不相识的份上,我送你一点,保管你乐得要死。” 云剑阁浓眉一紧,自然而然想到那些龌龊之物,手上一紧又要出剑。凌风已经屁颠颠掏出了那瓶子,道:“这可绝对是好东西,正是以月下美人的花粉为引,加上本人精密研制,简直天下无双。我给它取名叫‘顾盼生香’,你只要把这个让喜欢的女人闻上一闻,保管她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粘着你轰都轰不走。来点,试试吧。”他殷勤递过去,回应他的是云剑阁的一声喝:“混帐东西,你找死!” 凌风啊呀大叫抱头鼠窜,云剑阁剑势如鸿上劈下砍,眼看要挥落凌风的裤腰带,凌风赶忙侧闪,他的宝贝小布包被挑落在地,顿时滚出一摊子的小瓶小罐,其中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粉末被摔散,一股淡雅的香气在空中纷扬起来,裹了云剑阁一身。 云剑阁连打几个喷嚏,凌风很是可惜,边收拾边道:“你又发什么疯?这能让你享尽齐人之福,我可是为你好……唉,这可是我精心研制的苌楚香粉,全教你给毁了。” 云剑阁涨红了脸喝道:“去你妈的!这种下作之物鬼才稀罕,整日里研究这些,你果然不是好东西!”他又砍下一剑,凌风闪开,恍然大悟般笑呵呵道:“我知道了,我这东西不下作,是你云大捕快下作才是。” 云剑阁更恼:“你放屁!”凌风道:“你以为我这些是什么?春yào?”云剑阁脸更红,一看就知是个未经世事的单纯少年。 凌风颇得意道:“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它下作了?哪里也看不出是不是?你一听我说它能招女孩子喜欢就自然而然以为它是春yào,难道不是因为你一心只想着那些下流之事么?”他把瓶子藏回袋中,道:“我可是个正人君子,这东西它确实能让女子对你动心,可那不是教人迷乱心智的dú物,只是催发感情的yào剂罢了。” 云剑阁冷哼一声,道:“屁话,那有什么不同吗?” 凌风道:“那我问问你,如你云捕快这般年少有为英姿勃发,身边可有恋慕者啊?”云剑阁一怔,想起了衙门边烧饼铺那个十五岁的小花。凌风顾自又道:“一定有吧,那些小姑娘倾慕你景仰你,所以追随你喜欢你,这是不染丝毫杂质的感情,可如你那般的想法,她们这样便算是下作了不成?如果这便是下作,那你爹你娘当年可不就是jiān夫yínfù喽……”云剑阁面色铁青,举剑叱道:“我宰了你!” 最后,云剑阁扔下一句:“混蛋,我看你和欧阳蝶是一路货色,最好小心点,叫我抓住把柄,管保让你把牢底坐穿!”丢下满头包的凌风就走了。凌风总算是发现和这个脑子一跟筋的傻蛋实在是讲不得大道理,摸摸额头的包,揉揉闷疼的胸口,他长叹一口气,席地而坐,半天没有动。 “怎么了,打傻了?”魏然呼一下从他身边的高墙上跃下来,看着他满眼笑意。凌风吓了一跳,道:“你怎么来了?”魏然一笑,道:“我是担心你骚扰良家女子。”他上下打量了下凌风,道:“脸上挨了三拳,身上着了七脚,没有出剑砍你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凌风道:“你晓得什么?他那把剑险些削了我的裤腰带。”他猛地跳起来指责:“你来了还看着我被人打?” 魏然道:“你本来就该打。今早王道奎闹到了衙门,把一干捕头骂得狗血喷头,带着家人大打出手,这位云捕头心里窝火,让他发泄发泄也好。”凌风实在说不出话来了,这就是他的所谓好兄弟? 魏然看看他疑惑道:“你方才说姐姐?你几时有个姐姐,我怎么不知道?” 一抹苦涩的笑溢上嘴角,凌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变脸,呵呵笑了起来,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诓他的。”魏然惊道:“你骗他?” 凌风白白眼睛,道:“那自然,我要不这么说,他非把我活活打死不可,这么说让他同情心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下手也轻多了。” 魏然回想方才那个出奇认真的家伙,果然不象凌风为人,摇头叹息认了,道:“我看你不象打不过他的样子,何必用这种方法。” 凌风道:“和捕快对着干?我可不想把牢底坐穿。唉,做人还是夹着尾巴的好。”他揉着胳膊嘟囔。 魏然道:“九方姨应该还在书院,回去让她给你看看吧。” 凌风挺直了腰,道:“这哪成,叫千晴这嘴dú的丫头见我这样子,非笑上十天半月不罢休。得了,我还是出去躲躲。”他回头道:“你回去吧。” 魏然觉着他神情不太对,道:“你去哪里?” 凌风笑道:“放心,我死不了的。去找个大夫瞧瞧有没有伤筋断骨。”他摆着手走了。魏然看着他有些蹒跚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转过了街角,凌风回头看看没人跟来,眼中精光一闪,点脚飞快掠去。 第六章 柳风屏 “晚姐姐,”俞千晴把汤yào喝下,看着静静整理的九方晚,笑道:“你来时又见雷先生练武了吧。” 九方晚道:“见到了。怎么?” 俞千晴凑过去道:“是不是觉着他特有男子气概?” 九方晚不经意道:“雷先生本就是英雄豪杰。” 俞千晴俏皮一笑,大声道:“听到了吧,说你是英雄豪杰呢!”后窗突然一声撞翻什么的声响,还有脚步声匆匆离开。俞千晴大笑起来,九方晚也是低头轻笑,笑得大方毫无所谓。 “听到什么了?”肖原站在花圃旁问,眼中满是笑意。雷无却只是乐:“呵呵,英雄豪杰……呵呵呵呵……” 肖原走上前拍他肩,道:“若真喜欢,就快些行动,老这么下去大家看着都急。” 雷无挠挠头:“可我不知道她……呵呵……” 肖原想了想,道:“我与九方是多年好友,她的事情也知道一些,眼看要成老姑娘,我也替她急,你是我知根知底的人,把她jiāo给你我很放心。她的事,便也告诉你一些。” 雷无喜道:“真的?那、那快讲快讲!” 肖原道:“九方家世代行医,到她这已是第五代,善月斋老东家九方行以前收过一个义子,叫柳风屏,比九方小了三岁,二人打小一起学医……” 雷无很紧张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 肖原道:“算是。”看雷无一脸紧张,道:“别急,听我说下去。这柳风屏天资聪颖,悟xìng过人,十五岁就能在堂前坐诊,二十岁已是共知的神医。老东家很是喜爱,也曾撮合二人结成连理,共掌善月斋,可柳风屏志存高远,二十三岁自行上京成了御医,从此高官厚禄,再没回来。” 雷无啐一口:“忘恩负义的家伙!”忽然道:“那、那九方姑娘久不嫁人,难道是在等他?”肖原道:“算是,也不算是。现在柳风屏就在善月斋内,无所谓等不等。” 雷无更惊:“他,他回来了,和九方姑娘住在一起?”他面上很明显是失落。 肖原笑道:“你看你又急了,听我说完不成么?”雷无闭了口,肖原叹口气,道:“柳风屏当了三年御医,一年前突然逃了回来,还带了皇上的宠妃,一路追杀不断。” 雷无忍不住又chā嘴道:“不会吧,竟然和妃子私奔!” 肖原道:“二人也真是情深不渝,只是当皇帝的怎能忍得了?最初势取两人xìng命,后来改了主意,柳风屏虽未死,却也……”他有些犹豫,道:“已不是个男人。” 雷无大惊道:“阉了?”肖原点头,雷无吸口冷气,道:“这皇帝老儿,心思也忒狠。” 肖原道:“可惜一个俊才,从此消沉,如今不过是个活死人。” 雷无道:“那个妃子呢?抓回去了?” 肖原道:“死了。在柳风屏第十次喊她滚的时候,一头撞在墙上,就这么死了。” 雷无向来粗犷,此时听了也是不禁唏嘘:“惨。可这和九方姑娘有什么关系?” 肖原道:“九方一直精心照料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终生。”他抬头看了看天,道:“记得十六岁的九方说过,这辈子最想嫁的,就是柳风屏。” 雷无失落扶了扶额头,叹道:“果然,青梅竹马准出事。” 肖原道:“你明白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什么吗?”雷无沉浸在失望中,摇了摇头。肖原面上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不管她以往说过什么,现在他们已经不可能。柳风屏的心已随芸妃而死,你的责任就是不让九方的心随柳风屏而死。若等到那时候,你就真的没希望了。” 雷无道:“你觉得我有希望吗?” 肖原道:“当然有。”雷无沉思一会,忽而豪情冲九宵,腾地起身,大踏步就冲俞千晴房间走去。 “九方姑娘,嫁给我怎么样!”他几乎是吼着说的。肖原一拍额头,唉一声叹:“果然。” 寂静,雷无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俞千晴的嘴半天合不上。九方晚看了雷无一阵,淡淡道:“不怎么样。”她收起了yào,道:“我回去了。” 她走过身边时,肖原叫住她,道:“好歹考虑考虑吧。是个好人。” 九方晚停步,回过头来,道:“阿原,你了解我吗?” 肖原抓抓头,道:“似乎……并不算了解。” 九方晚微笑,道:“难怪。其实我最讨厌舞刀弄剑打打杀杀了。” 屋内暴出一阵肆意大笑,俞千晴几乎直不起腰来了。雷无如打了霜般耷拉着脑袋走出来。肖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拍拍他的背以示同情。 “啊,我是个笨蛋!”雷无大吼一声一头撞在树上。 恰好此时兵部主事李成溪带了个半大小子正走来,见雷无这模样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肖原见了道:“哦,李大人亲自造访书院,有何贵干?怎不先行遣人来报,我书院上下自当恭候大驾。” 李成溪笑道:“劳烦肖先生通报一声,李某挟要事请见俞院主。” 肖原道:“何需通报,李大人请进就是。”李成溪上前一步,伸出左手来与肖原一握,二人双双大笑起来。 “好你个阿原,竟与我这般说话,也不怕折了我的寿?”李成溪一拳捶去,肖原也按样还来,笑道:“今时怎比往日?对李大人自当恭敬才是。这孩子是……” 李成溪道:“这过会再说,停云呢?” 肖原道:“在书房。”他没多问,李成溪换了肃然神色,道:“阿原,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有要担的责任,没谁能独善其身。官,你做不做?” 肖原沉默一阵,道:“还是哪句话,我做不了。你何必总为难我?” 李成溪叹息道:“阿原,你我同窗五载,你是什么料我清楚得很,做不了是因你不愿做。” 肖原道:“不论如何我已错过了论读经略熟习兵法的年纪了,现在补也补不上了不是?就饶了我吧。” 李成溪恨铁不成刚,只得对那孩子嘱咐道:“在这里等一会。”那孩子点头,李成溪往书房而去。 那孩子高瘦身材,一身质地不差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空落,显然不甚合适。长相是不讨人喜欢的那种,面色偏黑带几分病态,尤其是一双狭长的眼睛似乎总斜瞥着不屑看人。肖原微笑着对上他无意瞥过来的眼光,他一眨眼别过脸去看了眼正垂头丧气的雷无又挪开。 雷无见了这目光火气冒起气势汹汹窜过来瞪住他道:“你小子这是什么眼神!瞧不起我是不是?” 那孩子也不怕连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花圃前蹲下,用手轻轻碰触那一片浓翠葱茏。雷无被这漠然态度激怒了,大步跨上去就要去揪那孩子后领,肖原伸手拦住,道:“你怎地与一个孩子使小xìng?”他掰过雷无肩膀推着他走开了。 “停云,边关战事又告了急,”李成溪直接表明了来意:“有没有人,给我一两个。” 俞停云呵呵一笑,道:“你这是把我当chéng rén贩子了吧。” 李成溪道:“你不正是卖人才的贩子吗?辽军兵势如鸿,连克三州,眼下直取京师而来,情势实在耽搁不得。皇上连番催促,我也是不得已了才来找你。” 俞停云眉心纠结,道:“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用吗?” 李成溪道:“将领倒还有,上了战场不是空有匹夫之勇就是丧了胆气,有何用处?” 俞停云道:“这几年书院日渐远离朝廷纷扰,当真有大志之人也慕名去了四大书院,我这里是当真拿不出人来了。” 李成溪想了想,道:“其实还有一个人,就看你愿不愿去试。” 俞停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可那不太可能。皇上御赐震北将军他都敢回了,这个官,他是万不会当的。” 李成溪道:“一江的xìng子我了解,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去掀他的牛脾气,可现在,我朝实在需要一个大将之才。停云,他以往最是敬服你,你去说说,或许能成。” 俞停云点点头,道:“皇上那边,恼他吗?” 李成溪迟疑道:“凡人都有骄傲,更何况天子?一江拒官不就反落草为寇已触动了皇上的底线,哪一日忍无可忍降下罪来,断然无人能阻。” 俞停云沉吟道:“一江办事粗略却从不碍大局,在行军打仗上更是难得之才,以前共在书院时,他也曾豪言壮志说要出征扫尽胡虏,可是现在,却当起了山大王。”他冷冷一笑:“原来誓言竟是如此轻如草芥之物。” 李成溪抬眼看看他,想说什么没说出口,起身道:“如此就劳你走一趟卧虎山了,说不劝也不要翻脸,他的脾气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好好说。”俞停云点头。 “还有……”李成溪停下脚步,道:“我有个孩子想托你收留,顺便授他些学识。” 俞停云道:“什么出身?” 李成溪道:“是个街上流浪乞儿,我看他有几分戾气,xìng子尤其倔强,你素来是个良师,该能教导好吧。” 俞停云一笑,道:“你不必夸我,该知道我的规矩吧。” 李成溪道:“自然,非良善者不收,非远志者不授,你若看出他无大志留在书院打杂帮工亦可,总之给他口饭一个栖身之地。” 俞停云道:“你的府邸该也不小吧,一个打杂帮工还养不起?” 李成溪眼中闪显复杂神色,道:“我这是送你快璞玉,就看你能否当回卞和了?”他拱手出门去,似乎不愿多谈,在院中对那孩子也只是几句简单jiāo代,那孩子对他也无多少留恋,就此分别。 肖原在不远处看着那孩子独自站在花圃边上显得凄清可怜,明白他的漠然不过是个倔强孩子所惯用的掩饰内心惶恐不安的伎俩罢了,走过去拍他肩头引那孩子几分慌张,他笑道:“今后就留在这里了,想干什么?” 那孩子捏了捏衣角,许久了道:“想种花。” 肖原搂紧他肩膀又拍了拍,道:“我刚好是个花匠,就跟着我吧。”他的人他的语气无端就透出股温暖让人觉得舒坦,那孩子看看他,道:“你是花匠,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肖原点头,道:“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道:“谷帆。” 肖原看了看他的双手,并不如一般乞儿一般粗糙,便问:“会写字吗?”谷帆点点头。 忽然俞停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姓谷?” 谷帆回头看了看他,轻轻点头。俞停云又问:“今年多大了?” 谷帆道:“十四。” 俞停云仿佛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不再说话。谷矾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肖原,肖原摸摸他的头笑道;“看你好像饿了,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谷帆刚想回绝,肖原就喊来了魏然。魏然依言走来,个子比谷帆还矮了些,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谷帆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文雅少年有些形秽,捏捏衣角道:“不、不用了。” 魏然已经拉他的手道:“就先吃碗面吧,莲婶的手艺好得没话说你吃不吃辣,那要辣了才够味道……”谷帆局促回头看肖原,似乎已经有些依赖他了。肖原微笑着摆摆手。 “阿原,去查查曹雄这几日常去哪家青楼?”俞停云道。 肖原不解:“这是干什么?” 俞停云微笑道:“做说客,多个人情岂不更好办?” 第七章 楚良 “姓楚的,你搞什么鬼!”凌风推开阻挡自己的几个小喽罗,一脚踹开不怎么结实的木板门。门猛向后撞,又被反弹回来,恰将几个喽罗挡在了外面。凌风冲进去,却见屋里的人正万分艰难喝着yào,拿着碗的手都在不停颤动,年轻俊朗的脸上全是病态,见他进来,把好不容易挪到嘴边的碗又挪开,道:“我、我就知道你会来……” 凌风正是惊奇,一群人冲门而进,抄着家伙大喊大叫。凌风不管他们,冲着自己和楚良的jiāo情,这群人还不会朝自己动武。他走上前去道:“喂,你这是怎么了?” 楚良苦笑道:“还看不出来?受伤了呗。” 一个年长的汉子上来道:“凌风,你小子到底搞什么鬼?哪里惹的麻烦要咱们楚良给你擦屁股,你看看,惹了一身伤。” 凌风一急,道:“你们岳家寨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一个人都对付不了……” 忽然后脑勺一痛,他哎呦一下住了口。那汉子收回大巴掌揉揉手腕,道:“你再说一遍?我看你是骨头痒了!” 凌风看看楚良看看那汉子,到底理亏,道:“怎么回事?连你们也对付不了?” 那汉子名叫余成巍,是岳家寨副寨主,更是楚良结义大哥,见兄弟受伤如此,对凌风也是没好脸:“这天底下哪有我岳家寨对付不了的人?你小子好狡猾,把这屁事jiāo给我们自己躲得远远现在倒来兴师问罪?” 楚良道:“余大哥就别说了,牺牲的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弟们都埋了吗?” 余成巍点头,道:“埋了,快把yào喝了,寨主要你去他们坟前跪四个时辰哩。”楚良默然点头,挣扎着就要下地。众人也没劝,只上去两个扶起他。 凌风偷眼瞥余成巍出了门,忍不住道:“喂喂喂,没有一个人能跟我解释解释吗?” 楚良道:“跟我来,我向你解释。”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卧虎山脚下,但见一派葱茏间,一个草率堆就的巨大坟包尤其突兀,无碑无牌,简单得可怜。凌风知道,岳家寨人但凡是战死的一律就近挖坑,百八十人一同埋葬,生得轰烈死也热闹。这么大的坟包,里面能埋多少人? 楚良捂着胸口轻咳,褐色布衫上隐约还有血的痕迹,因受伤还挨了寨规五十板,他在凌风的帮助下才跪下来。 “你又是怎么搞的?被疯狗追着咬么?”楚良看着凌风满头包肿了半边脸的样子,忍不住笑问。 凌风道:“少扯话题,到底怎么回事?” 楚良一把将他也拉跪下来,道:“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答应你,我也不会害死这么多兄弟。” 凌风也乖乖跪着,一脸不明白,楚良道:“我和余大哥答应你昨晚追捕欧阳蝶,偏逢寨主下令夜袭曹帮,这种情况下我们自然无法调集人马,余大哥赶了回去,我权衡再三,还是违了寨主命令,只简单jiāo代手下弟兄如何干事,不想曹帮暗调了人马埋伏,我寨死伤惨重,寨主大怒,赏了我五十板。这还算轻的,若不是念我受伤在先,绝少不了一百。” 凌风听了没心没肺道:“你还真是好胆气,孤身迎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那干兄弟还不活吃了我!没有金刚钻你揽这瓷器活干什么?” 楚良气得胸口气一滞,挥掌拍来,道:“你还有脸说我,不是说好了与我们会和的么,你怎么现在才来?” 凌风自知理亏,赔了个笑,道:“我也是没办法,昨晚被人给盯上,也是折腾到了现在,本以为有你们便足以成事,哪想你们也栽了个满堂彩。哎,欧阳蝶真这么厉害,你就这么不是对手?” 楚良点头,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当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王家小姐并不在他手中,看那招式刚猛有力,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他想了半晌却想不出所以然来,凌风也并未听他,紧抿着唇。 楚良疑惑道:“你与欧阳蝶有何大恨,为何如此费心抓他?” 凌风眼中愤怒渐去,起身后满是昂扬斗志,爽朗一笑,道:“你难道不知道jiān邪小人,人人得而诛之这个道理吗?” 楚良道:“这个道理对你也有效?我可是从来不知道。”他神色一敛道:“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欧阳蝶会在昨晚行动,捉的又正好是王小姐?” 凌风挠挠头道:“我、我是猜的,运气好得很,全猜中了,你以后得管我叫凌半仙”他说着跳开一大步,恰恰让楚良逮不到自己。 楚良不好站起,道:“你小子究竟搞什么名堂?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什么时候也路见不平了?” 凌风道:“路不平有人踩,踩平点,路也好走些不是?得,你慢慢跪,我走了。” 楚良恼道:“不解释清楚就走?你也真好意思!” 凌风笑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嗯?”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顾盼生香”,倒出一些用油纸包好递过去,道:“这可好得很,要是哪天遇见喜欢的姑娘就让她闻上一闻,保管成了好事儿。”对于推荐自己的杰作他是向来不遗余力,见楚良不接便往他头上一搁,道:“乖乖,我走了。”话音一落他人已窜出老远。 “你小子!”楚良抓起地上泥块砸去,却哪里砸得着。 云剑阁大步跨进衙门,很是兴奋道:“大哥,看我找到什么线索!” 云中亭正喝闷酒,听此也无多大反应,道:“你能找到什么线索?” 云剑阁夺过他手中酒杯与酒壶一齐推开,坐下就将一张白手绢平摊放在桌上,指着上面的蝴蝶道:“哥,真是大线索。我仔细看过这些手绢了,上面的蝴蝶从刺绣手法看来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要找到这个刺绣的人,不就能查到欧阳蝶的线索了吗?” 云中亭顾自拿回酒杯,道:“我没少去布庄绣纺查过,毫无进展。” 云剑阁道:“你就这么去问自然没有进展,难不chéng rén家不会隐瞒些什么吗?哥,我去问过毕姑娘了,她说这样繁复的针法并不多见,朝这个方向去查定会有线索的。” 云中亭本一心喝酒没注意他,听完了愣了愣,忽厉声道:“你拿这个去问她?你小子!” 云剑阁缩缩脑袋躲避他响雷般的责骂,道:“哥,你先别怒,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哥,反正毕姑娘两眼看不见,她不晓得的……”他说完后立即后悔,但话已说出了,云中亭果然面色铁青,几次张嘴要骂,最后叹口气,灌下大口的酒。 见他似乎无心骂自己,云剑阁本挪开的身子又凑了过去,道:“哥,你平时不是老让我不要意气用事吗,可一遇到欧阳蝶的案子,你又沉不住气。哥,大家伙可都在看着你呐。” 云中亭闭目沉默,许久了长叹一声,道:“剑阁,大哥我这是急啊,这么久了,欧阳蝶为非作歹多年,我竟然拿他毫无办法。唉,我这个总捕做来何用?”他再次扶在桌上不做声。 云剑阁看着消沉的大哥很是担忧,轻拍他肩臂道:“哥,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今早王道奎在衙门叫骂,许大人肯定没给你好脸,可是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该尽力,非把欧阳蝶揪出来正法不可,你这样消沉,那这辈子都别想破案了。哥,我知道你很在意毕姑娘,你还为shè瞎她双目内疚,可是她并不知道是你,你我不说没人知道的。只要你今后好好对她,照顾好她,不是可以还清了吗?我去找她的时候她还问我你怎么不去看她,哥,你有半个月没去看她了吧?” 云中亭依旧把脸扶在双臂内没出声,云剑阁又道:“毕姑娘以往便以刺绣为生,虽然眼看不见,可她能摸得出来,她说这针法叫作‘回龙针’,是一种极难的针法,会这手针法的人不多,她所知道的只有‘朝阳布庄’的薛夫人。哥,你若能振作起来就陪我去趟朝阳布庄。” 云中亭抬起头来,本因酒而微熏的脸瞬间回复神光,将手绢丢在云剑阁脸上,道:“教训你老哥教训得很神气么?”他反比云剑阁走得更快,还回头道:“还愣着干什么?”云剑阁扒下手绢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也跟上去,走着走着发觉什么不对,将手绢细细闻了好几遍,双眉简直快连在了一起。 云中亭正要催,见迎面负手走来了知府许吉年,站直了作揖:“许大人。” 云剑阁回神过来也忙施礼。许吉年鼻子一哼,道:“这又是要去哪里?连日里几桩大案毫无头绪,你们倒也真清闲。” 云剑阁直言道:“我们一直尽力办案,哪里清闲了?倒是大人你……” 云中亭将他一拉,道:“大人误会了,我们正是找到了破采花案的重要线索,待去查证一番。” 许吉年道:“采花案虽然头痛也不必过急,倒是这吏部尚书遇刺一案上头开始催了,须尽快破了才是。哼,王道奎一个区区布商,再蛮横也不敢与官过不去,不必理睬。” 云剑阁气道:“我们破案是为了数名受害女子的公道,岂是因那王道奎的几句污骂?大人此言岂不令百姓寒心?” 许吉年斜睨他道:“云剑阁,你这是对我不满喽?” 云剑阁撇过头去,云中亭忙赔笑道:“大人息怒,舍弟还是孩子心xìng,话说直了些,无意冲撞大人。段大人的案子,我等一定尽力。” 许吉年冷眼一瞟,踱步进屋,又回头道:“没事多看看各州各地的卷宗,这官员被刺的案子可不止一桩呐。”他拎起云中亭的酒喝了一口,嘴里砸巴几下,摇摇头:“春华楼的烧刀子,恩,定是掺了水了,不够味,不够味。” 云剑阁见他走远了道:“嗤,只知道吃喝玩乐,还有脸说咱们的不是。” 云中亭却是另一番话:“剑阁,咱们的许大人,可不简单啊。” 云剑阁呼道:“什么?不简单?哦,倒也是,品酒的工夫着实不一般。” 云中亭道:“有些情况你不明白,官员被刺杀的案子,确实不止这一桩。三年前的扬州知府余天华和中书令田朝光,一年前还有个常德将军在战败回逃徒中遇刺,加上这一起,共有四个。” 云剑阁道:“那找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不就有线索了吗?” 云中亭点头,道:“我现在就去查,你快去朝阳布庄瞧瞧,先不要显露身份,以免打草惊蛇。如何行事你该心里有数,小心些。”云剑阁点头,将手中手绢往怀里一揣往布庄赶去。 第八章 朝阳布庄 朝阳布庄可以说是辰州最大最气派的布庄,几乎垄断了关中一带所有布匹生意,另还兼做刺绣、油伞及大户人家常见的软绸屏风生意,素以货好质佳闻名,连皇宫内的绣品也多由此地进贡。云剑阁不知从哪整的标准纨绔子弟的全套穿戴,左颊还粘了老大一颗黑痣,走一步就是一阵丁零当啷响,富贵地几乎要妒忌死一整条街的人,每走一步都掷地有声,就怕人听不见。衣裳是租的,珠宝是借的,黑痣是粘的,好在云剑阁这辰州捕快的名头不是盖的,所以办这些事也并不甚难,只是这声誉保不好已经打了折。 见这么个大主顾上门,布庄里的伙计连同掌柜的都迎上来,好言好语好声好气地接进去,香茶伺候着。 云剑阁摇摇扇子咳嗽几声,小指挖挖耳朵沉着声气道:“你们老板呢?生意不要做啦!” 那掌柜的素来坐前台,几乎要把自己给当成老板了,听他一喝,忙道:“这位公子,这布庄向来由我打理,您有什么吩咐要求只管讲来便是。” 云剑阁瞧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哦,原来你就是老东家,失敬失敬。” 掌柜的立即道:“不不不,我、我不是扬老爷,我是、我只是管家罢了。” 云剑阁跳将起来大骂:“呸,一个管家也配在本少爷面前放大话?耽误了少爷大事你担得起吗?去,叫你东家出来!” 掌柜的脸上通红,显然是平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惯了,被人一骂火气也冒出,却不好回嘴,毕竟顾客至上,只得道:“我家老爷很少来布庄,公子要什么布样只说便是,我等自可以料理了。”口气已然冷淡。 云剑阁复坐下,摇摇袖子,似乎没办法了,道:“你说你可以料理,好吧。”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展开,指尖在纸上一弹,道:“来看看,料理不料理得了。”掌柜及中伙计围上来,见这纸上一只扬翼展翅的长尾蝴蝶,妙姿凌空,漂若流云,以丹青细细描绘流光异彩,颜色之繁复只教人眼花缭乱,偏这蝴蝶又是奇美让人挪不开视线来。 那掌柜的奇道:“这蝶叫凤舞龙翔,可是世间罕见的珍物啊,公子这是要……” 云剑阁道:“我家小翠昨儿个做了个梦,就梦见这么只蝴蝶飞来飞去,一大早就吵着要我去捉来,嘿,本公子素来拈花惹草,几时捉过蝴蝶啊?喏喏,你们照这画样给我绣上一只,让本公子回去糊弄糊弄,记着,一定要上档次,钱不是问题”他懒懒起身,道:“你们可别瞧我只要一幅刺绣就消极怠工啊,这蝴蝶若是不让人满意,少爷我和你没完。” 掌柜的道:“这个公子放心,这蝴蝶虽然不好绣,咱朝阳布庄也还接得下这活,三日后公子来取便是,只是这价钱……” 云剑阁呵呵一笑,道:“你还怕我赖帐不成?放心,三天后货到手,钱,多少都成。”他打个哈欠踱出门去,掌柜的在后头恭敬道:“公子慢行。”随即对边上小厮道:“去报夫人。” 出了布庄,云剑阁打算往西街的衣行去还了这身狗皮,见拐角处,一个人半倚着墙看似闲散,实则一双眼总往他这方向瞟来,一看就知道心怀不轨,他神情一肃走上去。 那斜跨着小布包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凌风,也不知鬼头鬼脑看些什么,见一个纨绔到可笑的富家大少朝自己而来,站到他面前就不挪地,他不耐烦挥手道:“走开走开,好狗不挡道。” 云剑阁一恼两条浓眉标志xìng的拥到一起,凌风看了一会,咦了一声,云剑阁开口了:“姓凌的,跟我走。” 凌风站直了,道:“走去哪里?” 云剑阁冷笑:“去了自然知道。” 凌风感觉一股凉气从后背窜了上来,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去!你是不是又受了什么气要找我撒啊?我可是血ròu之躯,一不小心被你打死了谁赔啊?”他后退着就要溜,云剑阁一把揪住他,他反手回格,用了四成力道,云剑阁手上也不松,抬脚就踹去。凌风心喊倒霉,手上又加了三成,顺便使了招小擒拿脱出手来,飞足就往人群里跑。云剑阁骂一声追上去,二人连跑了两条街。 凌风知道这个云捕头不是好打发的,上次他就是从王家一路跟着自己到了书院,几次都甩不掉,碍了大事,简直是狗皮膏yào。他暗啐一声,忽然一个念头冒上心头,坏坏一笑,往左折进了一条小巷子。云剑阁赶忙跟上去,他并没什么大本事,惟独做事有股不服输的冲劲,见要追不上了便咬咬牙越发赶得急,慢慢地倒也拉近了距离。 小巷子很静很幽深,云剑阁感觉不到凌风逃遁的痕迹,周遭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便只有偶尔从闭户中传出的犬吠,他叉着腰喘了几口气,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收拾他,便转身要返回,忽见前边路口伸出一只手来,朝他挥了几挥。云剑阁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去却不见有人,只有一幢低矮平房的门在轻微晃动,他哼了一声推门就闯了进去。 他正要开口呵斥这水气蒸腾的房中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有五六个木桶七八根棍子外加滚烫的一桶水朝他袭来。 被群攻而好不容易狼狈逃出的云剑阁惊疑未定,衣裳湿了大片,风一吹冻得他直发抖。 正此时一阵爽朗笑声从他头顶传来,凌风好整以暇坐在屋顶上眉开眼笑:“误入瑶池仙家境,玉女羞颜待君来,怎么样啊云捕头?不错吧?” 云剑阁咬牙切齿:“姓凌的”凌风哈哈笑着从屋后跃下就此离开,云剑阁破口大骂,猛听一阵“抓yín贼啊别让他跑啦”的吆喝声从屋里传出来,心道不好拔腿就跑。 云剑阁捡了条小路往西街的衣行而去,因需避过朝阳布庄堂前耳目,他只得饶远路从布庄后门的僻静小路穿过,只需再往东过几幢民居就到了。 这路上少有人来,他边走边骂,又想衣裳湿了还需赔些银子才行,叹一口气骂得更凶。忽见就在朝阳布庄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的浓密树yīn中,恍惚有个人影的样子正潜在上头,当即警觉。若是正经人干正经事自然不会躲到树上偷窥,云剑阁立马认定这树上的家伙没安好心,悄然靠近过去。 忽然一辆马车驰来,正停在了布庄后门,车夫停了马,等了一会,后门开了,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绿衣小姑娘,后面跟着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fù人,面目端庄举止祥和,与那小姑娘一同上了车。车转了个向,又朝来时的路而去。 树上的人动了,似乎只是一丁点的声响,过后,那树上已经没人了。云剑阁掩在一处房舍之后,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竟有这般迅捷身手,有些惊讶,前几回怎么没发现这个姓凌的功夫如此之好?那时他不是个打不过自己被揍的满头包的蠢蛋吗?不及细想,他立即跟了上去。 马车所行处多是比较安静人迹稀落的地段,似乎是要出郊外去。云剑阁不好跟得太明显,保留着两三丈的距离。不经意间云剑阁想起了他们已经到芳郊原,按这个方向过不了一盏茶时间就能到达游凤寺。游凤寺是个古刹,因离闹市远些,香火不算旺盛,故寺庙修葺不善,颇为古旧,越发的无人光顾。 薛夫人是去上香吗?若是上香怎不见带有香烛供品?何况这么个破败的寺院,就是上了香那穷菩萨也是保佑不起的吧。还有那小子,跟踪薛夫人干什么?胡思乱想间,云剑阁追踪的目标已经停了下来,方才那股凛然气势湮没无形,云剑阁发现自己找不见他了。 薛夫人由小丫头扶着下了车,进了寺院。云剑阁不敢轻举妄动,正yù饶开找个机会进内瞧瞧,猛觉身后站了个人,那一脸肃穆的凌风看着很是陌生。 “跟我这么久不嫌累吗?” 他板着脸道,云剑阁有种让人戳穿的不自然,忽然对面人又换了张脸:“我说云大捕头,你就不能饶了我么?”他两手可劲地拜,和那些大街上顺手牵羊混吃混喝的地痞流氓让他逮到时一样的德行:“我求你还不行吗,你要真想撒气,那边有棵树你上去踹几脚它都不会喊痛,就别折腾我了。” 云剑阁一时懵了,好久了才回过神来,一下子就怒了,喝道:“凌风,你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别说你是装傻,就是真傻我也一样拿你归案!” 凌风一脸茫然,道:“归案?我犯了什么案?哦,你说偷花那档子,我说这也算案?”看着云剑阁由yīn到黑的脸色,只得无奈道:“好吧,打算关我多久?” 云剑阁真是恼了,一掌就扇了过去,凌风俯身闪过道:“停手停手,你看这是动手的地方吗?” 云剑阁瞪着他恶狠狠道:“凌风,你再傻也逃不过了,你就是欧阳蝶!”凌风睁大了眼瞧着他,没作声。云剑阁拿出一张手绢在凌风眼前一抖,两只蝴蝶似乎真是飞舞了起来。 第九章 和尚 凌风眼神闪了一闪,呼地一把拉过yù长篇大论的云剑阁往身侧拽,云剑阁反手撞他,他一把捏住,随即又捂住他张口yù骂的口道:“嘘,别出声。”云剑阁大眼死瞪毫不留情反肘撞去,同时一脚踩得凌风嗷地大叫一声,窜出一大步,就这么暴露在了一群手持长棍的僧人眼前。 “好大的胆子,竟敢袭捕!”云剑阁不由分说上来就打,凌风拨开他的拳抵声道:“没长眼吗?这群可不是活菩萨,别说袭捕,就是杀捕也干得出来。还不走!” 云剑阁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狠狠甩开道:“放屁,这好好的和尚,为什么要杀我?”他刚说完就见那群“好好的”和尚已举棍将他们围住。 “干什么?我是来上香的!”云剑阁大声道,整整衣裳挺直脊梁跨步朝前走。 凌风赶忙跟上去哈腰道:“少爷,少爷慢着点,小心门槛。”云剑阁立时也反应过来装起骄横子弟的样子来,在跟班头上狠一敲:“混帐东西,少爷我走路几时要你来教?还不快给我滚进去。” 凌风低着头咬牙切齿,一把揪过云剑阁的手拽得死紧,一边道:“是是是,让小的来扶少爷进去。”一边手上用着劲,云剑阁的手被他捏得通红,痛得咬牙又不好发作,也照样揪着他胳膊不松。二人你来我往暗自较劲,从背后看去还真是主仆相携而行的和谐样子。 一众和尚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并不阻拦。进了佛堂,佛台上是一尊四成新的佛像,佛身已有几处漆落露出暗褐的本色,座台上铺了一层尘埃,香烛泣泪,供品也不知放了多久,与这寺庙的外表一样破败,寺中僧侣倒是精神得很。 一个老和尚从内走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远道而来,恐敝寺简陋无法招呼。”云剑阁恩啊应着,拿眼去瞟凌风。 凌风笑道:“方丈多礼了,只是我家少爷有点不明白,佛堂圣地,短了香火倒罢了,怎可如此亏待了佛祖大爷,连个金身都不给塑?” 方丈微垂眼帘,道:“佛祖在上,俯瞰众生,世间俗礼,唯诚而已。我出家人所求不多所得亦渺,料想佛祖不会怪罪。世人多以富贵事之却不知最好的庙堂只是一颗仁心,最好的金身不过一点善念。阿弥陀佛。” 凌风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方丈果真佛法渊博,我等俗人大大受教了。少爷,来来,咱给佛祖磕几个头。”他说着已跪了下来,云剑阁搞不懂他到底是干什么来,无奈也跪下,瞧着那方丈走入内堂,正要发难,凌风竖起食指让他安静,俯身磕了个响头。云剑阁寻思着还是不要对佛祖不敬的好,先磕头再说,没想他一头磕下抬起时发现凌风正站在自己跟前,恰恰受了这一拜,正拼命掩着声笑:“咳咳,罢了罢了,平身” 云剑阁气冲霄汉跳起来,凌风大喊大叫着往门外逃:“哎呀少爷小的不敢了” 云剑阁全忘了装摸作样:“王八蛋敢占我便宜,我宰了你!” 凌风一溜烟逃出去,不时大叫:“少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打你十五房小妾的主意啦救命啊” 二人追追打打很快就出了众和尚的视线范围,只是凌风未显露武功挨了不少打,就在云剑阁要发狠狂揍的时候,他随意架开,眼望游凤寺的方向道:“云捕头可还有胆量随我走一趟?” 云剑阁的火气被这一句高深莫测的话压下一半,道:“什么意思?” 凌风道:“潜进去看看。”他说完一掠两丈往寺的后院而去,云剑阁随后赶上。游凤寺的后院也是萧条,落叶满地无人打扫。云剑阁见没半个人经过正想出去,凌风忙把他按回矮树丛后,嘘了一声,云剑阁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风道:“你是干捕快的难道不知道这叫暗访吗?我是在帮你。” 这时候响起脚步声,云剑阁把话咽了回去,探出头去看。只见两个和尚抬着个人过来,正是随薛夫人同来的翠衫丫鬟,脑袋破了半边鲜血淋漓滴在地上画出一条不规则红线,衣裳也有被撕扯的痕迹,想是死前有过一番抵死挣扎。 云剑阁看得惊心若不是被拉着他几乎就要跑出去调查死因了。凌风嘴角却隐隐露出一抹笑。那两个和尚将尸体直接丢进了院西角的水井中,还搬了快大石头砸下,除了水声,云剑阁仿佛还听到骨头被压断和ròu体被撕裂血水渗出的声音,象一只虫在咬着他的心。 忍了好一会那两个和尚才清扫完地上的血迹离开,云剑阁立即窜出去趴在井边往下看,只见得一井幽深如夜,血腥气正飘飘渺渺游进他鼻孔五骸,他切齿道:“这该死的和尚庙。糟了,薛夫人会不会也出了意外?我们快去救她。” 凌风拉住他道:“我去吧,你到外面等着,要是发生什么事可一定要救我,不能自己逃。” 云剑阁嗤鼻:“呸,我看你也就这点出息。我自己去,我可不想救你这种脓包。” 凌风道:“你去朝阳布庄是为了什么,可知你这捕头身份一曝能坏了大事?好了快走,这件事jiāo给我。” 云剑阁还要说什么却被他往外推,不得已翻上墙,扶在墙头道:“你可别以为我是害怕,更别以为自己多伟大。” 凌风忍不住笑道:“是是是,我害怕你伟大。” 偷了件僧袍套上随便把脸一蒙,他在这不大的寺院中且行且探,不过多时就大抵摸清了构局,正堂供奉佛祖,东西厢房各五间,主持僧侣的房舍也算在了其中,院子也并不太大,实在是够寒酸的了。只是坐北朝南的佳地处另起了一屋,从外看去无甚差别,里面却是比其他的装饰整洁美观多了。 凌风偷探进去,打量着这个不大的房间,目光被吸在一幅浅黄作底绣着满园春色的巨大屏风上,这屏风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一半,恢弘中带着几分霸气。凌风多看了两眼,猛然发现这屏风竟是双面绣,那背后的一面却是个非禽非兽的怪物,阔口巨目裂嘴獠牙,背带两只长翼,足下踏着云朵,额上还顶着两条盘旋的长条,怪异中透着诡怖另有几分滑稽。 凌风用手推了推,屏风未动,他使上真力一催眼看有所移动却见他猛然往后倒掠出去,双脚在墙上连点三下换了五六种身法,可这房间却似乎连让他立足的地方都没有,无奈下他身子直shè破窗而出,屋外,一众僧侣已将他团团围住,举棍其下。凌风身形一转躲开十来根棍棒的攻击脚下亦步伐疾转,横挪侧移,如游鱼穿行于水草间,一张脸却越来越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走来,示意徒儿们少安毋躁,对凌合十一礼正要开口说话,凌风却是一掌拍过来直取中宫。老和尚面目静穆并不反抗,凌风丝毫没有收手留情的意思,眼看要拍到心口,那老和尚终于沉不住气双掌齐发,僧衣飞dàng起老高可见内力之强悍。而此刻凌风的一掌却突然往侧一偏,避其锋芒顺势侧翻出去,脚下一踏一口气窜向院墙yù逃。那十几个棍僧却也不是吃素的,当下追来,长棍两头钻出一尺来长的刃片,白花花的着实锋利,同时向凌风后背袭来。凌风人在半空且回架不及,眼看要xìng命不保,突地从院墙外砸进几快砖头来,扔的毫无章法还险些砸着凌风,却也能小小阻隔众和尚的追击。 凌风提气跃过墙头,墙角下云剑阁正扔的不亦乐乎。凌风冲过去抱起剩下的砖头一鼓脑甩进院中,拉起云剑阁就跑。那老和尚挥手挡开,冷冷看着二人越跑越远。 第十章 针 “喂!”云剑阁猛然甩出手,直接把一掌送了过去。凌风竟然没躲过,后撞在树干上,脸色惨白。云剑阁连连去擦从凌风手上带上的汗,厌恶道:“这点小阵势就怕成这样?里面什么情况,薛夫人呢?” 凌风靠在树上正疑惑为何没人追来,懒得回答,只道:“反正没我惨”他突然极为讨好的笑道:“我知道云大捕头侠肝义胆,呵呵,能否劳驾帮我个帮?” 云剑阁歪头笑道:“哦,原来是要求我?你受伤了是不是?”他蹲下来打量着他:“你别以为带我兜个大圈子就能转移我的注意力,这寺中有什么古怪薛夫人是什么情况我自会查明,至于你,现在就要逮你回衙。” 凌风哭笑不得道:“我究竟犯了什么事你老针对我……”他仿佛想起什么,叹了口气,道:“我想请云捕头你帮个忙,把针拔出来,它刚好封住了我的伯劳穴。” 云剑阁满面疑惑,道:“什么针?” 凌风懒得同他解释,道:“甭管什么针,chā在人身上当然得拔出来。就算我求你了,帮个忙吧,就算要抓我,我这个样子也不好搬是不是?” 云剑阁得意道:“等你活蹦乱跳了我还捉得着你吗?哈哈,这样啊,正好。” 他上来就要去拎,凌风大呼起来:“别、别动,你一动我就死定啦!” 云剑阁一听又收回手来,道:“你少咋呼,动动就死了,你难不成还是豆腐做的?” 凌风道:“这针让我运功抵制在穴位之上,你一动我功一散,针立即游入七经八脉,你说能不死人吗?云捕头,云大捕头,你可不能草菅人命啊!” 云剑阁让他说得将信将疑,试探着道:“真的?”凌风诚然点头,面色越来越难看,经过方才一番折腾他体内真气几乎逆流,他尽量避让正面的jiāo锋也正是为了稳住那维持内息的一口气。 云剑阁想了想,蹲下来道:“那我就帮你一回,怎么做?” 凌风道:“解开我衣裳,先看看针头进ròu了没。” 云剑阁一愣:“解你衣裳?”凌风道:“这是当然,隔着衣服你看得见针?” 云剑阁白了一眼,呼啦一下扯开他上衣,瞟了瞟,道:“针在哪?” 凌风几乎要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了,道:“我说云捕头你不至于连伯劳穴都不知道吧?第一胸椎棘突下。” 云剑阁撇嘴:“我自然知道。再怎么办?” 凌风有种命悬危发的感觉,此刻却是只能依赖他,哭丧着脸道:“麻烦你把针拔出来。” 云剑阁凑近一些,道:“没看见针啊,你耍我?” 凌风苦笑:“你又不是猴子我耍你干什么?拜托你认真些好不好?” 云剑阁哼一声,道:“别忘了是你在求我,还敢挑三拣四?”他好似认真在帮凌风实则两只眼睛只是左右乱转,忽见凌风嘴角淌下血来,他一惊,道:“哎,死不了吧?” 凌风气息虚弱,道:“伤倒是死不了,只怕会被你气死摸摸看,有一点在ròu外就好办了。” 云剑阁几乎是脱口而出:“还要摸!” 凌风被他吓了一跳,道:“干什么干什么?被摸的是我,你屁都没损失,鬼叫什么?快,我挺不住了。” 云剑阁面色涨得通红,腾一下站起,道:“不管了,我可没兴趣摸男人!” “苍天呐”凌风仰天长嚎:“我命休矣!” 云剑阁用眼角瞟去,凌风的脸色已经由白转红,显是内力不支。忽然一人笑着掠近来,照着凌风后背就是一掌,凌风吐出一口血扑倒在地,同时有一股劲气擦着云剑阁而过。 “楚良,你怎么来了?”凌风如释重负,擦去嘴角鲜血就地开始调息。 楚良看着他仍是笑:“你没见这是谁的地盘?” 凌风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卧虎山下,那块属于岳家寨的地段,难怪没有人追击而来,岳家寨的地盘绝不是任人撒野的,当然除了他们自己。他心下庆幸,蒙头乱跑也能跑到这里来拣回条命。可对面小子的笑实在难看,他干脆眼一闭,不见那笑为净:“热闹你可看够了?去,把针收回来,这可是重要线索。” 楚良依言走到云剑阁身后一棵树上,捻下一根绣花针来,道:“这算什么线索?” 凌风莫测一笑,道:“伤我之人的线索呗。我可要去报仇。” 云剑阁见两人顾自说话都不搭理自己,恼道:“喂,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瞪着楚良,楚良也看着他,转过头裂嘴笑道:“没想到这位兄弟还有这男男授受不亲的忌讳,若不是我你可是死定了,怎么样,又欠我一个人情吧,打算几时还?” 凌风调理完毕跃起搭着他肩,道:“几时还都成,反正来了,我去见见岳叔吧。”楚良眼神黯淡下来,凌风道:“怎么了?” 楚良叹道:“还不是上回的事,打过了跪过了,老大还是不原谅我,这几日连寨中事务也不吩咐我做,简直把我当个透明人。” 凌风呵呵笑道:“这不很好,正乐得清闲,要不你我直接去趟万花楼得了。” 他搂着楚良就要换方向,云剑阁已经大喝着冲了过来,道:“呸,还想去万花楼,跟我去衙门吧。”说着就去拿他手腕,拖着就走。 凌风伤未愈一时无法反抗,只得向楚良求救:“哎,帮我说说,他说我是欧阳蝶。” 楚良先是一呆,后道:“我怎么说?我也不清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凌风硬生生被朋友出卖,无比悲愤地被拖走了。 第十一章 苌楚香粉 云剑阁拖着凌风进门,云中亭奇怪道:“怎么回事?剑阁你又胡闹?” 云剑阁不服道:“哥,你看我象胡闹的人吗?” 凌风在一旁chā嘴:“你确实不象胡闹的人,你根本就是。” 云剑阁干脆一把拽过他,道:“哥,我抓着欧阳蝶了。” 云中亭大为震惊:“什么?” 云剑阁一巴掌拍在凌风脑后将他按在桌上,道:“就是他!” 凌风的脸死抵着桌子万分难受,用变调的声音道:“云、云捕头,别听他胡说……” 云中亭原本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好消息,看这情形多半只能是胡闹了,咳嗽一声,示意弟弟先放开,云剑阁道:“不能放。” 云中亭坐直了,道:“剑阁我问你,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们与欧阳蝶打过多少jiāo道了?” 云剑阁想了想,道:“大概、大概十三次。” 云中亭道:“这么多次,为什么一次都抓不住他?” 云剑阁一听就来气:“这斯狡猾无比,把咱们当猴耍!” 他激愤中下手也更重,凌风大喊起来:“痛痛,脖子要断啦!” 云中亭忍不住笑道:“那依你看欧阳蝶武功如何?” 云剑阁道:“武功?马马乎乎。” 云中亭一口气噎住,道:“马马乎乎?那你怎么还抓不住他?好了放手,再胡闹我赶你回家种田去。” 云剑阁为难地放开了手,他心里清楚,欧阳蝶的武功绝对不是马马乎乎。但他不轻易饶了凌风,又拿出那张手绢往桌上一按,道:“哥你听我说,我有证据。这是欧阳蝶留在王家的手绢,从我们接手后就一直在衙门,但上面却有这斯身上所谓苌楚香粉的味道,洗都洗不掉。一种味道只有在长期接触后才能附着在一个物体上经久不散,就象长期用胭脂的女人身上就会带有胭脂味,一个杀猪屠夫身上就会带ròu的腥味,这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云中亭两手jiāo叉支着下巴听他说,凌风的神色不可琢磨,似乎听着又似乎发着呆。云剑阁说得兴起:“这苌楚香粉并不是常见的香粉,味道也很独特,我已经调查过了,本州十八家商行没有一家卖得出这种香粉,姓凌的也说过这是他独门密制的……” 他忽然发现凌风正凑在自己身上东嗅西嗅,脸色立即变黑,一脚踹去,凌风躲开,道:“奇怪奇怪啊,怎么云大捕头你身上也香飘飘的,这味道……好象就是苌楚香粉呢。” 云剑阁红着脸举起胳膊嗅,更恼:“就是你撒了我一身!” 凌风道:“这么说来云捕头你身上也带这香粉的味道,那么凭的什么只怀疑我而不怀疑你自己?” 云剑阁道:“这香粉是你的,自然你嫌疑最大。” 凌风微微一笑,正经道:“如此我不得不说云捕头太过草率。你方才也说了‘嫌疑’二字,就是说你也不能完全证实你自己说的话,没有确凿证据而信口雌黄,这不是一个官差该有的行为吧。更何况你之前往朝阳布庄去不正是为了查线索吗?查到了吗?没有吧,既然没有就该继续查,怎地一见我有丝毫嫌疑就武断认定我就是欧阳蝶?难道你已全盘否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力?如果这手绢上的香粉是你唯一的证据的话,光有一张是不够的。欧阳蝶共做案十五起,按理说该有十五张一样的手绢,为何不一一查来看看是不是每张上面都有苌楚香粉,如果真有,我就算认栽了,随你们处置。如果没有,那我只能说这次是意外是巧合,更有可能是你云捕头的潜移默化造成的。你们做捕快的破案无数,应该有过被表象迷惑的经验吧?一桩案件在完全被侦破前是一个盘丝洞,里面缠着无数可能xìng,有些是你看得见的,有些是你看不见的,作为一个捕快在你完全认清所有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开口的好。”他故作神秘看看云剑阁,道:“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你该不会这么快忘记吧,作为捕快不但要找出真相,还要学会大胆的想象,很多看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联系在一起所呈现的往往会超出事实的真相,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云剑阁已经听得愣了,凌风道:“那是另一种真相。” 云剑阁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脱罪?”他揪住他衣领恶狠狠道:“我就算没有证据也能关你几天,你最好少逞口舌之利!” 凌风无所谓道:”那是当然了,你是捕快嘛,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再没有证据也能屈打成招不是?” 云剑阁气极,他素来最恶靠屈打成招办案的官员,自问为捕以来清廉可昭日月,可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个姓凌的他就忍不住想要教训,好几次他都想直接把他往死里打往牢里一扔了事。但这算不算是酷吏所为? 凌风扯开他的手感觉到他手上布满的老茧,看来是个练武极勤的人,只不知为什么脑子总这么不好使。他摇头叹气 ,云中亭笑着,对凌风拱手道:“事情纯属小弟胡扯,还望勿放在心上。请。”凌风也拱手,对云剑阁使个得意的眼色,大摇大摆出了衙门。 “哥!”云剑阁满是不满:“你就这么看我笑话?” 云中亭道:“是你自己往身上套个笑话。不过,那个凌风……不对头。” 云剑阁眼睛亮了,道:“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我早说他不是好东西。哥,哪里不对头啊?” 云中亭道:“欧阳蝶共犯案几次?”云剑阁道:“十三次啊?怎么了?” 云中亭眼中闪着睿智的光:“你回想看看,方才他说的是几次?” 云剑阁静下心来一会就想起来了,脱口而出:“十五次!他说的是十五次!可,怎么会是十五次?” 云中亭道:“还有两次你确实不知,那也是上头封口的密事,怪的是这个凌风竟然知道。” 云剑阁道:“哥,那是哪两件,为什么要封口?” 云中亭道:“因为受害人是官家女,官家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名声,怎么能让这种事传出去?” 云剑阁一拍桌子怒道:“这个欧阳蝶胆子也忒大,全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哥,你明知道这个姓凌的有问题还这么轻易让他走了?” 云中亭道:“你忘了他方才说过吗,在看清所有真相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开口。” 云剑阁反驳:“可是哥,或许在这期间会发生很多变故,及时制止难道不重要吗?” 云中亭道:“我只说不开口,几时说过不chā手?” 云剑阁这回算是回过神来,这个大哥做了这么久的捕快,该做什么该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说是不需要他来教的,只是前几次他的表现太过冲动颓丧,让他以为有了表现的机会罢了。他忽然觉得失望:“哥,你总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也不好好教我怎么做一个好的捕快。是怕我压过你不成?” 云中亭笑道:“是啊,确实是怕,怕得很。” 云剑阁知道他心里一定笑的欢,一屁股坐下,忽然道:“对了哥,你可知城外的游凤寺?” 第十二章 往事 院子里花圃中,江城和俞千晴正饶有兴趣为一株君子兰填上土浇上水。江城是个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被这个大小姐拉着一同种花虽然有些无聊,他干起来仍是很卖力。俞千晴身上脏兮兮的脸上红扑扑的,拉着江城的袖子道:“看啊,它多精神!” 江城点头,道:“可惜君子向来孤高,在这花圃中看去有些寂寞。”俞千晴不甚明白,好好的花怎么会寂寞? 江城站起身来,摇晃了一下稳住身子,轻轻甩了甩头驱逐眼前的昏暗,本就不算好的脸色更为苍白。这时一个老人上来扶住他道:“少爷没事吧?” 江城微笑道:“没事。成伯,你怎么来了?有事?” 那老人成伯道:“没事没事,就是想来看看少爷,天气转凉了,可别冻着啊。” 俞千晴扑哧一笑,道:“成伯啊你看你说胡话呢,我江城哥哥都这么大人了还能给冻着?再说就是冻着了我也会照顾他来着。”她巧笑看去,脸又红了。 成伯一脸欣慰连连点头,道:“是是,小姐心肠好,对我家少爷好,有小姐在老朽我也就放心喽。” 江城道:“他们都好吧?” 成伯道:“好,就是老有人找麻烦。大伙都想你呐,啥时回去看看吧。” 江城点头,俞千晴道:“要回去吗?也带我一起去吧,我可从没去过江城哥哥家呢?” 一阵笑忽然传来,凌风人未到声先至:“小丫头不知羞,这么急着见公婆呀。”说着已坏笑着到了跟前,俞千晴立时跳起来去揪他反被一推而到江城怀中,却随着江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成伯立即去扶,凌风也慌忙去拉住,道:“小江你小子怎么站也站不住,又风寒了?我说你这身子骨也忒差,一年非得病上好几回,男子汉大丈夫咋象个弱质女流?”才说完他就感受到焦灼的目光从成伯浑浊的眼中shè来,不由得一个激灵。 江城平和道:“我没事,不过是方才蹲得久了,起身后有些晕眩。”成伯满是沧桑的脸上尽是关切,扶着江城道:“少爷,你这身子骨怕是不成啊,还是和我回去,养好身子再说。” 俞千晴忙道:“不不,我、我会照顾好的……”她紧拉着江城生怕他会就此离开。江城到书院时她尚在襁褓,渐渐长大了也对这个江城哥哥生了情愫,一如不见如隔了三秋,哪里能舍得让他回去?一双大眼睛死瞪着凌风。凌风讪笑着后退了一步,正与魏然撞在一起。 肖原随着魏然一道来,见了江城的脸色道:“没事没事,成伯不必担心,先去屋里坐,我让停云给他看看。” 成伯脸色缓和道:“也好,劳肖先生费心了。”肖原赔笑客套着处理了这一尴尬事件,凌风看着几人簇拥着江城进屋去,好生没趣:“这小子,可真够金贵的。” 魏然斜眼看他笑道:“嫉妒?” 凌风一巴掌拍他,道:“是啊嫉妒!嫉妒他有人疼有人爱,成了吧。”魏然呵呵一笑拉拉他道:“过来,有话说。” “说什么?”凌风在石阶上坐下问。魏然坐在他旁边,道:“是成伯,他会武功,而且不低。” 凌风道:“我也觉得他不如表面那般是个老家人,有时候我甚至会怕他。”魏然道:“而且小江也并不是普通的身子弱那么简单。刚才,成伯在为他输入真气。” 凌风道:“这小子究竟有多少事不愿告诉我们?真不够意思。” 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然道:“这倒不能苛责他,人难免有些想隐瞒的事。你呢?” 凌风看天:“我?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魏然也看天,道:“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那就老实告诉我为什么和欧阳蝶过不去?” 凌风转过头看他,只看到他线条柔和的侧脸,嘴角有淡淡的微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 魏然笑得更明显:“楚良来找过我,他问我我不知道,自然想问问你。”凌风咧嘴一笑正要说话,魏然已道:“不要告诉我是替天行道,鉴于以往我对你的了解,我不相信。” 凌风的笑冻住,道:“天呐,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魏然道:“反正不是个会主动chā手麻烦事的人。” 凌风的笑隐去,沉默起来。每当他沉默的时候没有人能把他和平时那个油嘴滑舌嘻嘻哈哈的人联系在一起。 魏然看他一会,道:“你对云捕头所说的话是真的是不是?你有一个姐姐,而且还是死在欧阳蝶手上,是不是?” 凌风许久了才点头,苦笑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魏然道:“我只是觉得你在骗人时是不会这么正经的,加上楚良所说的,我大概也能猜到了。” 凌风叹气道:“你猜的好象总是很准。没错,我确实有个姐姐,大我七岁,是万仪楼的花魁,林非宴。”魏然的眼波动了一动却并没有多吃惊的表情,等着他说下去。 “小时候家里穷,姐姐为了养活全家不得已将自己卖进了青楼,爹娘吃着她的喝着她的却抵死不认这个女儿,还告诉我她是个如何不知廉耻的女人不许我喊她一声姐姐,我那时不明白,我看着她浓妆艳抹出入声歌我也厌恶她。爹娘死后我宁可街头流浪也不要她的半两银子,我以为我很有骨气。”他说着已垂下了头,语气中不带感情却让风也听着凄凉:“那天我饿极了偷了几只烧饼被打得半死,在破庙里躺了一天,迷迷糊糊被热热的水浇醒,呵呵,睁开眼后就看到姐姐看着我哭。她真的很漂亮,那时我还以为是死后见了观音菩萨……我那时疼得说不出一个字来,我想喊她走开但我说不出话来,她看着我一直哭一直哭,好象哭完了这辈子下辈子就不再哭了似的……” 他顿了一顿,道:“最后她对我说,你确实没有姐姐,你姐姐已经死了。她留下一大包银子首饰和yào就走了。我想了很久终究还是吃了她的yào养好了身子,然后就拿着东西想去还给她,呵呵呵呵,现在想想我可真苯,那是好几千两啊。”他好似笑的释然,又仰起头去看天,秋天的天空总显得空旷而寂寞,那是落叶流浪的季节。 “我徘徊在万仪楼门口,我没想过我会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些女人象粘花的苍蝇一样把我拖进楼去,我说要找林非宴,她们笑成一团,说什么林非宴早死了,尸体前两天还在东城林子里,身上连条布片都不带死得可真带劲……”他说着低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终于流下,他低头擦干净,深吸了口气。 魏然把手按在他肩头没说一句话,凌风停了一会道:“她们分光了银子和首饰,我逃了出来,走了好久,脑子里好象什么都没想又好象什么都想了,我想起小时候她拍着被子哄我睡觉,想起她说的每一句话唱的每一首歌。我那时才发现自己多想喊她一声姐姐……” 魏然沉声道:“然后你就进了书院?” 魏然拍了拍他的肩,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若是我和楚良联手说不定可以……” 凌风忽然道:“不,你们联手也不是欧阳蝶的对手。” 魏然问:“你这么确定?” 凌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仿佛都响了一响:“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魏然道:“那么我们三个?” 凌风回头道:“也不太可能。” 魏然有些生气,道:“既然目前我们拿他没办法,你那天晚上知道他会来并让楚良埋伏,为何不直接报官,反而替他开了路?”他说着更为疑惑,沉思道:“话说回来,时间地点人物都好象被你算准了,你哪来这么大的本事?你究竟……”他抬头yù细问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没有去找凌风而是找到肖原。肖原回忆起三年前那个横空出世的采花贼欧阳蝶,挽起袖子把一株铁树搬到墙角,道:“他犯的第一桩案子好象是个青楼花魁吧,叫什么来着……从那以后不定时的活动一番,手段之残忍实属罕见。你问这个干什么?” 魏然道:“没什么,想了解一下。这欧阳蝶作案数起,总以双蝶手帕为信,官府这么久了还捉他不住吗?” 肖原道:“这欧阳蝶也是有通天本事,在官兵重重埋伏下来去自如,无人知晓缘由。三年来辰州总捕换了一任又一任,到如今这个云中亭倒是第一个能与他jiāo上手的,而且还是第一个从他手上保住人的。” 魏然道:“是三个月前发生的鸣秀坊一案?” 肖原拍去手上的泥土坐下,道:“正是江南丝制第一家的鸣秀坊,坊中一位绣女叫毕琼遥,人人称她是织女转世,一手刺绣堪称绝代,其容貌大概也是出众。欧阳蝶出手神鬼不觉,待官府觉察后人已落入其手,云中亭夜追数里总算将人救下,被救回的毕琼遥却瞎了双眼。没人知道那一战情景如何,云中亭也不愿提起。直到半个月前王家也遭了难,哎,可怜王小姐年方十六便遭此遏运。” 魏然想了想道:“原叔,欧阳蝶作案的手绢,你见过吗?” 肖原道:“没有,大概是绣了两只蝴蝶吧。那是官府证物,哪是我能随意见着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然摇头,行了一礼就走开了,心中隐约泛起一阵不安。 第十三章 岳家寨 卧虎山位于辰州边境,恰有一条尾巴伸进了荆州,是两州之jiāo,山林广密,横亘百里。这山素来不安宁,山上有两个帮派,连年争斗,血染青山已经是常事,不下五十个村民曾在经过时听到震天喊杀声,看见乱砍乱打的撕斗与满地缺胳膊少腿的死人,为这山添了份恐慌,久了便没有人再从此山过,可争斗一如继往。 “大当家的,曹虎已经放出话来,卧虎山的地皮他七我三,不服的刀刃上商量。”余成嵬愤愤道:“他妈的,这斯越发猖狂,咱们打上去端了他!” 楚良拦住他,道:“余大哥莫冲动,曹虎现今实力在我寨之上,与他硬斗绝无好处。” “是啊成嵬,曹帮吞并黄泉寨在前,大败我寨在后,自然如日中天,此刻不是与他争锋相对的时候。”岳一江慢慢道来,看去身材肥胖却也魁梧,布满浓须的脸上带着威严又杂着戏谑。楚良涩然一笑。 岳一江虽是岳家寨当家头目,威名远扬,小心眼也是众人皆知的,就着楚良袭曹一战的善离职守,他一直念叨到现在,使得楚良心情极度低落,几次恨不得以死谢罪,而岳一江还没有罢休的意思:“曹虎与我斗了不下百战,我岳一江从没输过他,以往打下来我寨损失的兄弟加起来也没有两百,这下倒好,一个晚上就折了我三百人,楚良,你倒也真不辜负我的栽培,果然好本事。” 楚良一咬牙扑通跪下,道:“求大当家赐我一死!” 众人听了急忙围上来,余成嵬道:“当家的,你就不能饶了他吗?他年轻不懂事,打也打了罚也罚了骂也够了,就别折腾了!少了几百兄弟,曹帮骑在咱们脖子上,大家伙心里都憋火,眼下就指着你出主意了。”他是岳家寨二当家,说的话显然有几分份量,岳一江叉着腰踱到一边,坐在大石头上。 余成嵬扶起楚良,道:“你也别较真,老大就是这德行,心眼比麦芒还小,尽早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才要紧。”楚良毕竟年轻,抿着唇一言不发。 岳一江看他一眼,道:“小子,你很内疚是不是?是因一己之私害死兄弟而内疚还是因我连日的怪责而内疚?” 楚良黯然道:“是我不经思量犯下大错,大当家骂的对。” 岳一江道:“知道是自己错了就好。”他起身望着前方,道:“前面就到了曹帮腹地,我要你去引出洪天霸,杀了。”他转身往回走,似乎来这里只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余成嵬赶上去道:“你这是干什么?洪天霸岂是他能杀得了的?”岳一江并不答话,楚良已直奔曹帮而去。 岳一江道:“我们回去,人太多,洪天霸不会轻易出来。”余成嵬还有话却不及说,岳一江已经走远了。余成嵬也让手下弟兄回寨,自己却躲在了密林后。 不一时,楚良果真引了洪天霸出来,二人且打且行,楚良身手竟比往日高出多倍,上下腾挪间将洪天霸狠逼,片刻不留余地。余成嵬目瞪口呆,心中思忖:……当家的果然高明。 “cāo他nǎinǎi熊!”洪天霸连中三掌,蹬蹬后退十几步,怒火直冲上头顶,大吼一声,跺地猛冲而来,以那颗圆光头直撞楚良胸腹,他这一招可谓经典,曾顶死敌人无数。楚良待他冲近,左腿退了一步,双掌相抵迎了上去,恰接住滚圆的光头,而这一顶之力的强大远超出他的预想,身子不自觉就往后退,双脚死钉入土里仍是拖出了两道坑,连退了丈来远。洪天霸连连催力片刻不松懈,口中大吼大喊。楚良面色涨得通红,嘴角隐隐渗出了血丝。 二人对博恰是以刚克刚,自是力气大的那个占上风。洪天霸的蛮力那是出了名的,九头牛都能让他拉着转圈,往前那是绝退不了后,楚良一个往大街上走人家一准认他是文弱书生的体格,十个加起来或许能及得上洪天霸,单打独斗无疑是以卵击石。 余成嵬心道不成,非出手了。他拨开眼前树杈就要往外冲,却见那边的楚良突地撒劲,两手一绞,旋转一圈仿佛太极推拿般顺势将劲道往后挪,同时身子疾退,片刻左闪,倏忽间屈臂往下正是脖子的部位一劈。洪天霸的身体如被劈断的木枝往地上折去,叫声还未发出整张脸就埋进了土里。 “接着!”余成嵬将腰间的砍刀扔去。楚良抬手一接斜劈而下,哗地一声,鲜血四溅。 余成嵬拾起头颅大声喝:“痛快!”楚良yīn郁了许久的脸上也绽出笑容,擦去嘴边的血。 余成嵬艳羡道:“你小子不赖嘛!这曹帮一大煞星就这么让你给解决了。” 楚良看看自己的双手似乎还不信:“不知怎么回事,身体里象有头老虎要窜出来,逼得我非杀了他不可。” 余成嵬搭在他肩上,道:“你这几天早憋坏了,被老大这么一逼,什么潜力都出来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敢一脚踹喽,别说这头蛮牛他可杀了我们不少兄弟啊!”他冲那无头尸体踢了几脚解恨。楚良的表情仍是带了三分茫然,似乎刚才那个并不是自己。 不远处阵阵哄响,余成嵬瞟了一眼,道:“那帮饭桶来追了,咱走吧,回去邀功去!看那小心眼的娘们怎么赏你!” 二人往回走,走没几步便觉身后一股强劲真气逼来,与曹帮打了这么久的jiāo道这点底细还是知道的,追来的是他们的二当家洪天豪,与洪天霸是兄弟。与他的胞弟不同,洪天豪没有劈山拔树的力量,却有比之更难对付的深厚内力和一手踏雪无痕的轻功,绝对是个难缠的家伙。 楚良借着方才的豪气回身迎上与洪天豪对了一掌,这下可是干干脆脆向后飞出,一口血喷出老远。余成嵬急赶上去,在他撞上大树前揪住他衣领,往密林里一窜。 洪天豪有一双凛冽的眼,看看兄弟的尸体,挥手道:“给我三面包抄,围上去!” “你傻啊!”余成嵬边飞奔边道:“和他打,你真以为自己绝顶厉害?给我忍住口气别散,快到了!”楚良此刻脑子昏昏沉沉,只觉得心肺都被震扭了。余成嵬紧一下缓一下地给他输过内力去,足下生风,辗转几下总算见了自家山寨大门。 寨中除了几个守门的无人出来,他喝道:“搞什么?没见有人受伤了!”一个喽罗道:“二当家的,大当家领了大家出去就没回来过,寨里就我们哥几个。二当家的莫急,我这就去叫老三头过来。”余成嵬也不及想岳一江是干什么去了,提着楚良就往里去。 岳一江中气十足喝了一声:“放!”霎时间自两棵树顶梢上飞快dàng下一只挂着尖刺的竹排,将曹帮一众喽罗横扫了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这片密林子本就是极佳的埋伏地,重在诱敌深入,一旦深入,基本上已胜券在握。曹帮的人纵与岳家寨斗的再凶,这快地头也还是不敢轻易涉足。人人都知道岳一江谋略布阵精通,武艺却是惨不忍睹,与曹帮的混斗基本不出马,帷幄之中运筹,千里之外决胜,成败似乎只是他的几句话。 此刻,岳一江笑眯眯蹲在前方不远处的土包上指挥若定,这片地段几乎触脚就是机关,踏足就是生死的考验,曹帮众人哭爹喊娘如入地狱。洪天豪仗着高深轻功几乎足不接地,凌空踢开几枚不知何处飞来的暗器,转身之际已将一根合抱粗的木桩当中踢断,一个筋斗避开一连排的飞刀。攻势未成又见一把斧头当着他肚子就甩了过来,猛一提气,足尖点在两个喽罗头上又了掠起来,将那斧头反手握住,冲着岳一江掷去,而身前身后又被数只铁爪缠住,被逼得委实有些狼狈。而他单凭一口气不泄才得以不触地在空中坚持许久,这时疲劳袭来,那口气眼看要尽了。 岳一江得意看着众人挣扎求生的样子,他身边是被一斧头劈出一个大坑的土包,土包上自然不能蹲了他就蹲在边上,扬声道:“洪二当家啊,曹虎是个怎样的草包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跟着他了,以你这身工夫大街上耍耍把式那可是绝对够看了,温饱那是不用愁,何必这般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拿命拼啊?”一众人岳家寨人聚在他身边哈哈大笑。不必出一兵一卒单靠那些机关就够折腾对手一阵,他们正悠闲看热闹。 洪天豪一身黑衣如夜色中的蝙蝠凌空一展倒掠出去,一脚踏在树干上借力纵出如离弦之箭向岳一江窜来,气势不下于九天暴雷唬得岳家寨一众即刻挡在岳一江身前连逃都忘了。岳一江依旧淡淡笑得胸有成竹。 洪天豪在冲到一半时就已经发现不对,他提气旋转身体及时往侧闪去,同时宽袍大张将那一蓬往他身下shè来的暗器包个结实,在身体侧掠时激shè了出去,眨眼就shè倒十几个岳家寨人,岳一江分开众人道:“都散开,放箭!”众人得令立即窜入林中各自隐蔽各司其职,一时间箭来如雨将堪堪落地未稳的洪天豪逼得如猴子般直窜。他带来的百十来人已是死的死残的残,溃不成军。 “岳一江!耍这般小人手段算什么好汉!有种跟我决一死战!”洪天豪一手抓了一把箭分shè四方,身行如电直shè岳一江。岳一江闪避不及也不会让手下做ròu盾,cāo起大刀冲了出去。洪天豪要的就是与他单打独斗的机会,真气汹涌而出,飞起一脚踢在岳一江握刀手腕上。岳一江咬牙撑住,拼劲一扭,刀横甩而出。洪天豪又是一脚踹在他肩头,在他后退倒跌之时已然右手抓出,探向他咽喉! 第十四章 岳一江 眼看当家的危难,岳家寨众人呼喝去救,猛见一道青灰人影飞掠而至,挡在岳一江身前,一把捏住洪天豪的手腕。洪天豪只觉腕上如刚箍铁束一般,心下大凛,左手一掌拍出。青衣人只是左手扬起甩出一物,正落在洪天豪眼前。洪天豪动作一滞,惊愕万分,自知不敌眼前此人,右手一绞脱出手来,片刻便翻身而去。 一见地上之物,岳一江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那不是别的,正是曹帮帮主曹虎项上人头一颗。 “停云,你怎么来了?”曹虎已死,从今后没人能与他争锋,岳一江很高兴。 俞停云道:“来帮你除害。怎么样,请我去坐坐?”岳一江大笑着用刀尖子挑过人头,往后一甩,众喽罗欢呼着去接住,正如同孩子收到礼物一般。 “成嵬成嵬呢?”岳一江找不见人,又道:“蒋三,带三百人,给我把曹帮的老窝端了。荀姚金单发,你们两个收拾死伤的弟兄,把机关都收起来一点痕迹也不准留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早完事早回去有酒喝!停云,走!”岳一江搭着俞停云肩头往寨里走去。一众喽罗也是勾肩搭背哄笑着,今天的胜利实在不是一点点,足叫他们大宴三日普天同庆了。 宴席上闹哄哄的都是人,岳家寨人从无地位尊卑之分,只要是肝胆相照的兄弟都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吃ròu,一起生一起死。连受伤的楚良也被拽起来,只是没人敢灌他酒。 俞停云上好的丝质青袍已洒了酒污沾了油腻他也不在意,只是总不如那群汉子一样抓了鸡就吃,拎了酒坛就喝,在岳一江眼中还是文雅得过分了。 “哎,你怎么突然到我这土匪窝来了,只为了给我曹虎的人头么?”岳一江嚼着鸡腿问。 俞停云喝了口酒道:“确实有正事,不过还是先喝酒。” 岳一江瞧了他一会,灌下一大口酒,道:“还是先说吧,不然我这酒喝不畅快。” 俞停云放下酒杯,道:“也罢。一江,外敌如狼似虎,皇上正缺一个大将,你……” 岳一江浓眉一拧立即打断他:“打住!我就知道你来找我不是国仇就是家恨,整日里装模作样你累不累?” 俞停云早料到他这态度,缓缓道:“话不能这样说。一江,我们都是大宋子民,国难当前,谁都有一份责任。” 岳一江道:“屁个责任!他们当朝把政都不担这个责任,你?还是等哪天坐上了金銮殿再cāo这个心不迟,现在趁早别放屁!” 俞停云脸色立即yīn沉,道:“你这算什么话?身为大宋子民难道不应以国家为重?国不成家何在,你以为这个土匪头子便是天王老子了么?” 岳一江听罢反笑道:“俞停云,你还是这么爱教训人,你以为你义正词严是不是?在我看来他妈的都是放屁!你问问我的弟兄们,我在他们眼中是不是天王老子?什么国什么家,我的岳家寨才是天!”他身后众人大声呼喝起来,都是些豪放不顾后果的江湖蛮汉,一时快意死亦无妨,什么忠孝礼义压根没这个概念。余成嵬毕竟老道,觉察出了这二人之间的火yào味,与楚良相视一眼,眼中都有不安。 “哼哼,好个岳一江。”俞停云道:“是谁半夜三更读孙子研八阵?是谁大言不惭带我天朝雄兵踏平胡虏?岳一江,今时今日你回想当初不会觉得惭愧么?太平之际这纸上的兵谈得可真叫漂亮,正当抛头颅洒热血了便龟缩不出,果真是条好汉!” 一派肃静,岳一江脸已由红转青,半晌了呵呵笑了起来,抬起脸来目光犀利如剑:“说得好!是你俞停云的风格,半点都没变。生当殒首死当结草,当初先生教我们的时候我可是一点都没听明白,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谁殒首为谁结草,是大宋还是赵佶?是满朝百官还是黎民百姓?咱们提着脑袋玩命,他们呢?听不完的小调看不完的美人,这个江山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老子管他作甚!”语气甚激,堂上众人也随之肃静。 俞停云上前一步,道:“胡言乱语,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报国战死疆场是我为人臣子之本分!” 岳一江吼道:“放屁!”余成嵬凑近要劝,岳一江推开他拍桌起身,前倾着身子道:“鬼他妈的吃了赵佶的禄!我问你,威南是怎么死的?” 俞停云一怔,岳一江道:“你会说他是以xìng命尽了忠,光荣地为国殒首是不是?我来告诉你,他和他的三千将士是饿死渴死冻死的!”他激愤非常,双拳紧握:“十月的小梁沟你不知道有多冷吧?照着日头马nǎi酒都能冻成冰渣子,一到晚上能让你恨不能一头撞死来得干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道理我明白,可是你看看,威南是怎么死的?他死的窝囊啊……”他语调低了下去,颓然坐回去。 俞停云突然觉得心寒起来,是啊,十一二月的塞北,不见草木满天黄尘,辽兵铁骑踏破尘嚣逼至雁门,满朝惶恐。那个名震朝野的天行将军一到,辽兵连攻十三次,无一得逞。他在那里呆了五个月却从兵强马壮熬到骨瘦如柴,深埋黄土下的草根也不能幸免,被掘了无数次直到再也找不到一点生命的影子。在几yù冰封尘世的寒风中,他们强横地与敌人作了最后一次殊死搏斗,全军战死,他们最后一博的鼓声从晌午响到黄昏,没有剩下一个人。 只怪他们太过骁勇,骁勇到让那远地宫楼里的天子群臣以为,他们是铁打的刚铸的,是天上来的神兵神将,不必食人间烟火。军饷二十万因天子建高楼而打了折,剩下的被下头的官员分了又分,最后的一点又被山贼抢个精光,在那个平沙莽莽黄入天、风头如刀面如割的地方,他们仿佛是被尘世遗弃的雁。 自生自灭。 俞停云许久了叹了口气,语气松软下来,道:“一江,不管怎样,我们总不过是臣,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岳一江道:“姓俞的,你要死就去死,老子可还没活够!” 俞停云道:“就算如此,国难当前,不为君也该为民。黎民百姓有什么错,你怎忍见他们身陷战火屠戮?” 岳一江呵呵冷笑:“你少来动之以情,我做这个土匪可逍遥得很,天地管不了什么百姓家国我也不去管,活着杀人放火,死了土坑一埋我痛快得很,管这许多做什么?” 俞停云紧抿着唇,正极力压住火气,又道:“一江,你以为土匪的命就硬吗?一道圣旨,足够铲平整座卧虎山。” 岳一江一下跃起,大声道:“好得很,老子就等着那道圣旨,正好豁出命去大干一场!” 俞停云脸色铁青道:“你想造反!” 岳一江一笑,无比轻松道:“是又怎样?” 俞停云语气奇寒:“你若有不轨之举,我第一个杀了你。” 岳一江笑得更欢:“好啊,反正杀人对你来说容易得很。只是姓俞的,这种事有能耐你自己去做,少拉阿原下水!” 俞停云死盯着他,豁然拂袖而去,堂上各色土匪看着他有不同的神色,有的疑惑有的不屑有的嘲讽,却也有为他的凛然的风骨所折服的,比如楚良。 “老大,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侠之大者本就是为国为民……”楚良也太不会察言观色了此刻竟然凑上去如此道来,余成嵬几次使眼色。岳一江猛然拍桌,脸色黑中泛着青,显然是气坏了。余成嵬把楚良拽了下来忙陪罪:“老大别生气,就当那家伙放了几个屁,咱还喝咱们的。来来来,大家吃着喝着!”一时堂中又开始了哄笑杯盏相碰之声好不热闹。 岳一江脸色不好看倒也没发作,独自开始闷闷喝酒,偏偏楚良又不知死活去问:“老大,你方才说的陈威南将军,真是那般……” “楚良!”岳一江摔杯起身大喝:“别以为你受伤我就不罚你,再敢提半个字我宰了你!”他忿忿离开留下一堂死寂。 余成嵬不禁骂道:“你小子吃错yào了不成?没见老大火着嘛!” 楚良挠头坐下,喃喃道:“陈将军……真是渴死饿死冻死的……” 他不会忘记那个年少的自己曾何等崇拜天行将军,曾是他心中神话般的存在,真的是死于天子群臣的昏庸无道吗?若果真如此,岂不教人心寒? 愤然下山的俞停云在路口停了片刻,见到正走来的肖原。他的想法从不会在肖原面前隐瞒,道:“你早想到了是不是?” 肖原道:“我们都应该了解一江,威南是他最好的兄弟。” 俞停云负手闭了闭眼,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道:“有些事是该要解决了。” 肖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道:“其实我早就想去了,我也想见见他。” 俞停云道:“阿原,我不想勉强你,你若不愿意大可以不去。” 肖原叹息一声,道:“也许你是对的,威南他可能真的变了。” 三个月前,戊边将军鲁重山遇刺身亡,胸口被一抢刺穿,那抢头却非直刺,而是由两片护心镜当中chā入随即转折而入,正避过了铠甲的防护而正中命门,取人xìng命。这qiāng法并不花俏,其中技巧与精准却绝非一般人可为,而偏偏这是二十年前,他们与陈威南一遍遍练习过的“穿心抢”。当年的天行将军曾凭这手神抢威震塞北。 俞停云迈步向前,语调悲凉:“阿原,我已经给他机会了。我知晓他没死我也曾很高兴,我以为有一天他会回来,我也一直劝自己就算他不愿回来,在外过平静的日子也便罢了,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与辽人勾结,残杀我朝大将!阿原,你说这样我还能放过他吗?” 肖原淡定道:“奇怪,你并不是喜欢向人解释的人,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话?” 俞停云回头笑了笑:“是吗?我也觉得我罗嗦了。阿原,我发现我真把你拖下水了,这些人这些事你本不想管的。” 肖原道:“没办法,谁叫你是院主。”他拍拍俞停云肩头,走在了前头。 第十五章 英雄气短 俞停云一进门就叫江城进书房谈话,留下一脸郁闷的俞千晴,拉拉肖原道:“原叔,爹叫江城哥哥干嘛啊?我看爹脸色好难看。”肖原眼中是担忧与无奈,口上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俞千晴巴巴看着书房门嘴嘟起老高。 肖原道:“雷先生呢?” 俞千晴道:“不知道,一大早就出门了。嘻嘻,九方姨不来他连功也不练了呢。” 肖原笑道:“没大没小。”俞千晴舌头一吐跑去给花草抓虫去了。一阵风来,肖原感到有些凉,想起方才江城发白的脸色,思忖着又往外走去。 “咦,原叔你去哪?”俞千晴问着手上不停,肖原道:“去趟善月斋。” 善月斋一如往常好生意,前来就症购yào的进了出出了进。肖原刚进大堂就听见九方晚静静沉沉的声音一样样念着yào名,小厮们跑来窜去从yào柜里取yào材包好送到各自的主人手中。九方晚低头写着yào方,偶尔耐心与人解释yào煎服用之法,顺便还能回答出小厮们的问题,明明忙碌着偏偏让人看着不乱不躁。肖原见惯了这场面,由一个也见惯了他的家人领着到偏厅坐下喝茶。 也不知喝了多久,嘈杂声渐退,九方晚擦擦脸理了理鬓发道:等久了么?” 肖原道:“不久。来,也喝一杯,上好的龙井。” 九方晚接过瞧他一眼,笑道:“这是我的茶,我难道不知吗?”她喝了一口,轻轻松了口气,坐下,道:“还要琉璃草么?” 肖原道:“是啊,天气渐渐凉了,那病可受不了。” 九方晚放下茶杯看着他道:“琉璃草并不是常见yào材,其本身也具一定dúxìng,万不可常服,若是一般的伤寒发冷大可不必用这个。究竟什么病?” 肖原道:“不是我的病,是一个朋友。” 九方晚嘴角上扬,闷头喝茶,肖原不自然一笑,道:“好吧,你看出来了?” 九方晚道:“别忘了我是个大夫。那病已是根深蒂固,绝不下十年。” 肖原点头道:“是娘胎带出来的,该有二十二年了吧。” 九方晚道:“难怪江城身子骨这么差,二十二年,这日子可不好过。” 肖原道:“我们轮流为他输内力抵制dúxìng,可仍是无法根治,琉璃草虽有dúxìng也能抑制痛苦,何况那些dú不难逼出。”九方晚点了点头,起身到后堂取了一盒晒干了的琉璃草递过去。肖原接过道了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便出门,一出门才发现天色已黄昏了。 沿着街道慢慢踱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真难得那魁梧的身躯能蹦得这般流利。他笑笑继续往回走,正此时,善月斋的后院传出几声尖叫:“啊贼啊!捉贼啊!”肖原停下步子看着围墙,果见一人踉跄着摔下来,哎呦一声。肖原把yào盒藏好掠声去一把揪住那人往小巷子里一钻。一众持棍家丁追出来不见人,骂几声又回去了。 “雷先生,你这是……”肖原哭笑不得。 雷无蹲在地上羞愧得不敢抬头,道:“我、我就是想看看……” 肖原故意道:“看九方姑娘?” 雷无一下站起来道:“屁话,我是那种偷窥人家姑娘的人吗?”肖原仍看着他似笑非笑,雷无泄了气,道:“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家伙究竟什么德行。” 肖原道:“看到了吗?” 雷无摇头,道:“不看了,回去!” 肖原反而拉住他,道:“既然来了还是看一眼吧。” 二人折回去仍是上了围墙,经过方才一闹防备明显重了些,肖原与雷无只是坐在围墙边大树下的yīn影处不动声色,雷无几次要问都被制止。 过了约莫一柱香时间,过来了几个丫鬟端了酒杯和几碟小菜放在庭院边的石桌上。少时九方晚也来了,往那酒杯中倒入什么,摇了几下,又将杯子碟子摆得更正些,与丫鬟一道离开了。 雷无瞪大眼直盯着那个纤弱背影,忽而转过来问:“他们在干什么?” 肖原道:“再等等就能见到柳风屏了,每天日落时候他都会到院中小坐。”他说完转过头去,正见一个人影蹒跚踏着青石板路走来,白衣在微微灰暗的天色中越发苍白得醒目。雷无眼睁得更大,几乎要向前倒了去。 柳风屏果真是个俊朗得无可挑剔的男人,颓丧的神气更为他添了浊世佳公子所特有的风流寂寥。他几乎是摸索着走到石桌边坐下,黑发垂散于胸前在桌上零落成了一堆。他右手支着额头喘着气,看来真是久病在床,难得出门来。只是白日里有温暖的日头有尽力绽开的花有远方吹来带着木叶清香的风,而这日落时分却是除了寂寞什么也没有,他来看的究竟是什么? 肖原道:“看到了该走了吧。”雷无看上去极失落的样子,点头,二人正要一齐跃下,忽听得杯子落地的声响,柳风屏大喊:“yào!又是yào!”他象是疯了一般将酒杯酒壶狠摔在地,一桌的碟子也被他赶落在地,摔了一地狼籍。 “九方晚!我说过多少遍我不喝yào!你用这种法子你混帐”他怒不可遏要去掀桌子无奈桌子是石制的,他病弱之身自然掀不动,被自己的力道反shè扑跌在地。九方晚默默上去扶他被一把推开。 “九方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让我喝yào你照顾我你以为我就会感激你?”柳风屏纯粹是与他外貌相反的歇斯底里,九方晚只是任他喊,忽然被一把揪住了领子,柳风屏死盯着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竟然猛地吻了过去。九方晚侧头默默甩了他一巴掌。 柳风屏捂着脸仍是怪笑道;“哈哈哈,你打我?你不是喜欢我吗?当初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吗?怎么了,现在你也嫌弃我了?芸儿嫌弃我她走了,现在你也嫌弃我啦?哈哈哈哈,我成了这副样子你们就嫌弃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道巨大黑影压了过来,雷无一拳就把他打趴在地,接着又是三拳两脚砸了下去。 “你干什么!”九方晚架住雷无就往边上推,忙去扶柳风屏。肖原已经把雷无拉了出来,而雷无在挨了九方晚的呵斥后就呆了。柳风屏笑声一滞晕了过去,九方晚急忙叫人来扶,未再看二人一眼,只冷冷道:“二位请吧。” 肖原苦笑,对发愣的雷无道:“怎么?还不打算‘请’?”雷无满脸懊丧,颓然道:“那就请呗” 二人默默走在幽黑的小巷子里,时不时响起雷无的叹息。这些天来这个直肠子烈xìng子的汉子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了。肖原很是理解地拍拍他的肩,道:“九方虽然看去柔弱,心xìng最是坚定,柳风屏是她一早就认定的人,放开需要时间,你别这么快就灰心。” 雷无摇头道:“我没有灰心,那家伙没半点配得上……只是有点心痛……妈的,老子一定是鬼上身了。” 肖原听他骂粗口就放心了,道:“老实跟我说,当初进书院可是为了她?” 雷无迟疑着点头,道:“不知怎地,也不是没见过女人,可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实在不对劲……”他敲敲脑门,平心而论他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英雄气短”。 肖原道:“说说吧。” 雷无明白他所指,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我仍在锋云寨的时候,被一个死对头打成重伤,在小山沟里躺着等死,她恰好采yào经过,顺便救了我……那天我记得可清楚,正是傍晚,天黑下来,我伤得只剩下眼睛能动,她点了堆火,在一边捣yào给我敷,远远近近都是野兽的叫声她却一点也不怕,不知怎么她在边上我也不怕……你知道我那时想的是什么吗?我想如果我能动就一定抓了她爬也要爬回寨子去……”他嘿嘿笑,揉了揉鼻子,道:“你知道我那时不过是个土匪,见到喜欢的女人可不就是先抓了再说么?我从没见过那么稳稳定定的女人,看着她摆弄那些草yào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呃,你明白吗?” 肖原咳嗽着点头,忍住笑道:“可你来书院是为什么?想见到她直接去善月斋不是更好?” 雷无道:“我也想过,可是我怕……” 肖原奇道:“有什么可怕?” 雷无觉得脸上发烫,吞吐道:“呃……我怕我一到晚上就忍不住……” 肖原扑哧笑出声来,用力拍拍他哈哈大笑。雷无很是难堪,半晌了道:“阿原,我不想让九方姑娘的一辈子就毁在那家伙手上,但我觉得我配不上她……你说得对我不该灰心,可我不知道明天或者后天能不能面对她,我想先离开一阵……” 肖原道:“我明白,你是九天暴龙,那个江湖才适合你……去吧,别忘了回来。”雷无点头,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却因黑夜而模糊了印象,末了雷无挥挥手,往通往江湖的路上走去。肖原负手看着,微笑着呼出口气,转身也往回走。 那边是江湖,是自由是广阔,是在这纷扰中的他看不到的。这是自己所向往的吗?好象也不是。我究竟想要什么?他忍不住在心里问,可没有人能回答。连心情都稀薄了,似乎什么都无所谓似的。他自嘲一笑,负手缓慢地走,弄堂那头吹来的风凉得意外,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才进门,本与赵伯下着棋的俞停云抬头看看他,道:“赵伯回去歇息吧。” 早已哈欠连天的赵伯点头就起身,念叨道:“老爷也早点休息啊,这天凉早了,身子可得保重。阿原你现在才回来吃了没,要不我去给你下碗面?” 肖原上去拍拍赵伯瘦小的肩头笑道:“吃了吃了,您老快去睡吧,可别着凉。”赵伯笑呵呵回去了,肖原道:“赵伯年纪大了以后就别让他管门了,他的老哮喘也够呛……” “阿原,来陪我下盘棋。”俞停云把棋盘重整,示意他坐下。肖原坐下,道:“你等我不止是为了和我下棋吧。” 俞停云放下捻棋的手,轻叹一声,道:“阿原,你听过马植这个人吗?” 肖原摇头,俞停云道:“这马植便是赵良嗣,祖籍辽燕,地处燕云十六州,被辽人占据后便世代在辽国为官。此人本xìngjiān诈,为人不齿,投靠宋朝后向童贯献了个协金灭辽之计,一个月前已奉圣命出使金国。” 肖原道:“出使金国?两年前不还有个武义大夫吗?” 俞停云道:“是啊,宋金通好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这回马植可带来了好消息,金人同意助我大宋同抗辽人,哼哼,可不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么?”忽然一掌拍在桌上,沉声道:“荒唐!荒唐!好个协金灭辽的海上之盟!辽人内乱国势动dàng尚可入我中原势如破竹,无力抵挡不思进取,倒去指望虎视耽耽的金国!燕云十六州是我大宋要塞,就算从辽人手中夺来又有何用?金人攻辽轻而易举,这帮饭桶又有什么能耐虎口夺食?荒唐!荒唐!” 肖原不说话,但他心里明白,金人虽然承诺攻辽后燕云十六州仍归宋朝,双方以长城为界互不侵扰,但以金国日益昌盛的国势,绝没有理由放着这块千疮百孔而土地丰裕的疆域毫不染指。协金灭辽,其实不过饮鸩止渴。 “停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这又是何必?”肖原捻起黑子放下。 俞停云转头看他,有些微怒气但很快平复。是啊,自己当初拒官不就为的不就是远避繁芜吗? 他静下心来,捻起白子放在黑子旁,默然不语。肖原陪他下完一局,道:“夜寒风凄,我回去睡了,你也回去吧,别让摇红担心。” 俞停云点头,道:“是啊,她此刻一定在等我,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个脾气。” 肖原道:“你别忘了当年书院学生个个喜欢她,她却只一心系在你身上,这福分可不是人人有的,你万不许辜负。” 俞停云笑道:“怎么?当着我的面也敢说这样的话?” 肖原道:“有何不敢?我当年确实喜欢过她,到现在我也关心她,但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能爱护她的人只有你。我不允许你让她伤心忧虑,这你应该知道。” 俞停云沉吟道:“阿原,对不起……” 肖原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有你配得上她,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看到她幸福我也开心,我应该谢谢你。” 俞停云摆手:“好了阿原,再说下去我该要生气了……”他往屋里走去,道:“摇红是我的妻子……” 肖原逐渐微笑起来,负手看了看朗朗一轮圆月,踱起步子也回了屋。 俞停云关上房门,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屋里落摇红果然迎了出来,为他披上衣裳,一句话没说出口就被俞停云拥进了怀中。 “停云,怎么了?”落摇红有些担心。 俞停云道:“摇红,和我在一起你幸福吗?” 落摇红点头,又问怎么了,俞停云只是抱着她道:“那就好。” 海上之盟:北宋、金国联合攻打辽国的盟约。因为双方使节都由海上往返谈判,故名 第十六章 侦案 游凤寺前停下一顶锦帛大轿,随后一个大汉打马赶至,下马冲跟随在轿后的十来个随行大汉挥手示意停下。轿中一个女子掀开轿帘,锦衣华服,环佩叮当,怀抱一只大肥白猫趋步出来,娇滴滴道:“到了?” 那大汉上去扶她,道:“到了。娘子小心,别磕着。我们进去。”那大汉满脸胡须拉碴,粗犷魁梧,扶着那如花娇俏的女子走进破败的寺庙,他们身后一个小厮手提满篮供品赶忙跟上。 住持老和尚出来,说了几句阿弥陀佛的场面话,举止祥和与世无争,将一身武艺隐藏无形。那夫妻二人也不多搭理他,径直下拜,许了些早得贵子多福多寿之类的愿望,让小厮拿出香烛点上。 那女子下跪乞愿也不愿将爱猫放下,起身时突地扶额作晕眩状,哎呦一声向夫君怀中靠,肥猫乘机挣脱刺溜一下跑得没影。 “哎呀呀我的胖胖!”女子大叫,机灵的小厮立即去追。大汉一见爱妻慌张即刻唤进寺外随从一齐去搜。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佛门清净地不可如此喧哗,猫便让老衲帮你找吧。” 大汉一瞪粗声道:“你找那得等到几时?要是丢了你整个破庙都赔不起!来人,快给我仔细搜,搜不着都别回来!”众大汉应声就往内堂里闯。老和尚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突然后院原来一声大叫,那大汉赶忙赶去,只见那小厮趴在井边往里直瞧。大汉怒道:“没事鬼叫什么?” 小厮急道:“胖、胖胖胖胖掉井里去了!” 女子一声惨叫就倒,大哭大闹起来。大汉急忙柔声劝,女子只是跺足大哭如梨花带雨,大汉好不心疼,大声道:“你们都过来,给我往下捞,捞不上来我打断你们的腿!” 很快那井边上就围了五六个大汉,头碰头忙活大半天无结果,只说井不深但下面好象有快石头,很难打捞。大汉不耐烦了找了根长铁鞭来,鞭头上挂把镰刀,往井下一抛,好半天了才见有挂上东西的意思,忙往上拽。老和尚在边上不动声色看着,眼光却已然凶厉起来。井下有什么秘密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上来了上来了!”小厮在一旁大呼小叫,铁鞭渐渐缩短,镰刀勾着的东西浮出水面却只是一片翠绿夹着红花的碎布,上头似乎还夹着缕头发。那大汉看一眼随手丢开,再次放下镰刀。他们没注意到他们的四周已经站满了一圈和尚,身后藏着棍棒。 大汉撸起了袖子,他感到好象勾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猛一用力,那东西一下就轻了许多。待东西露面,一众和尚霍然挥棍杀来,棍头两端的刀锋见血封喉。 “啊!”女子尖利的嗓音响起,带着极大的恐慌。大汉一把推开她,抬脚一踢,将五六根棍子踢断两截。小厮也立即亮出把剑来左砍右杀,十来个大汉也已分战四方,和尚人虽多也未占得上风。 “阁下究竟何人?”老和尚在战局外平静发问。大汉转过身来看着他,扯下下巴的胡子露出本来面目,一双眼精光四shè,将镰刀连同那上面勾着的半截腐尸拉出井外。 确实是半截,头颅被头发所缠已肿烂地看不出模样,尸身上有各中水生动植物附生的迹象,脖子的部位尚有条褐色水蛭缓慢蠕动,视之另人作呕。而它的下半身已从胯间撕裂,想来是被井下的大石压住,在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汉发力下被扯断,留在了井底。 “云中亭?”老和尚颇意外,很快也就明白过来。 小厮摘下头上的小帽,露出活泛着自信光芒的云剑阁的脸来,昂然道:“老秃驴,你这游凤寺里出了此等骇人命案,不去趟衙门实在说不过去。既然你已有拒捕的意思,咱也就犯不着和你客气!”他把手一挥,院墙头立时被手持弓箭的官兵包围,大门正堂内屋也有脚步嘈杂。 老和尚与众僧人在包围中渐渐围凑到一起,眼露凶光,一副力战到底的架势。云中亭也不看他们,只吩咐道:“阿超你带人继续捞,看看除了石头还能捞上些什么来。” 老和尚道:“不用麻烦了,加上这个一共十三具,剩下的应该都成了骨头渣子,若不用网只怕捞不上来。” 云中亭额上有青筋跳动,道:“身为佛门中人,造下如此杀孽无半点悔意,大师果真是道行高深。”老和尚一笑,本看去悲悯慈善的脸显露出说不出的狰狞。 “统统给我拿下。”云剑阁怒火难平当即下令,云中亭拦下,道:“先等等,不是还有个薛夫人吗?” 云剑阁道:“可是哥……”他显然有事不明白,云中亭已经摆手,对老和尚道:“事已至此,该放人了吧。” 老和尚眉梢一挑,道:“你们是来救她的?” 云中亭道:“有活口自然要救。若是她没死,当然是jiāo出来的好,你们应该清楚今日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为何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老和上想了想,道:“好吧,但愿云捕头能给老衲这条后路。”他吩咐一个弟子入屋去带人,云中亭下令不得妄动,云剑阁只能干瞧着,完全猜不透大哥的意图。 过了好一会,一个和尚已押着薛夫人出来了,只见薛夫人全没了以往的雍容华贵,头发凌乱神色慌张,显然是受了巨大惊吓,哭喊道:“云捕头救我,他们、他们杀了小环……” 云中亭道:“夫人放心,他们会放了你。” 和尚等松开薛夫人,她立即跑过来,躲在了云中亭身后。云中亭温言道:“夫人不必慌张,我会安全送夫人回去的。”薛夫人点头,哭着就要下拜,云中亭扶住她双臂道:“不必客气。”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手上突然用力,薛夫人抬起头来,那眼中的寒光只有云中亭看得见。 云剑阁就在一边还没来得及chā句话就看见云中亭身体猛向后撤但箍着薛夫人的手未松。薛夫人则是狠狠一指chā向他咽喉,云中亭只得放开右手,俯身斜闪将她的一只手臂往后掰,一掌劈向她后颈。薛夫人乱发飞舞状如疯fù,出手更是狠辣,一掌直接斩他小腹。 等云剑阁他们反应过来二人已经过了七招,云中亭喊:“快拿人!”云剑阁不知他是说拿薛夫人还是那干和尚,他只见老和尚飞身掠来向云中亭击去,他能做的只是抬剑去挡,但不过三招他就被打飞出去,一众捕快也不是对手,老和尚很快与薛夫人合作着将云中亭围击。 墙头上的捕快几乎成了摆设,手中弓箭虽猛但这种混乱情况下没人敢轻易发箭怕误伤自己人。云中亭武艺不低招势精猛,但薛夫人和那老和尚显然都不是等闲之辈,他的败势显而易见。 但不知为什么,薛夫人的攻击慢了下来,好几招都显得力不从心,她瞪着云中亭道:“你竟在那一扶之时用真气封住我的双臂,果然好本事!jiāo手这么多次,我还是小瞧了你。” 云中亭:“夫人似乎认得在下,可惜云某不记得有这么一位朋友。”他一腿上踢将老和尚一记铁袖踢散,但真气也是一滞,老和尚在袖子破裂之后变掌为爪抓向他肩头,他闪避之间那口真气往上直窜,终于逼出那口血来,肩头被一抓而碎,但他的一脚也正中老和尚心口。和尚退,他也后撞在墙上,放声喊道:“大家小心!放箭!” 立即乱箭shè到,一干和尚阵法大乱,自顾不及。但这箭也难免会伤到几个受伤无法闪躲的捕快身上,可是此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哥!”云剑阁跑过去扶他,道:“你怎么样?”云中亭抿着唇摇头。 院中逐渐剩了薛夫人老和尚和五六个和尚正在顽抗,只要形成这种态势他们就基本没有了退路。云中亭挥手停下箭雨,道:“现在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不利,最好从实招来。” 老和尚扶住薛夫人道:“老大,咱们杀出去。” 薛夫人本温婉的脸上全是精干的煞气,眼一瞪就打断他的话,道:“云中亭,我只想问你是几时知道的?” 云中亭道:“我其实并没知道多少,刚才说是来救你不过是一个套,是你自己太过聪明钻了进来。”他拿出一方布帕,上面流光异彩正是一只“凤舞龙翔”。 薛夫人惊道:“这怎么会在你手上?” 云中亭道:“这方手帕的主顾正是舍弟,怎么不可以在我手上。夫人大概是对自己的一手回龙针法很是珍爱,这只蝴蝶绣得确实天下无双,可是这针法竟然会与欧阳蝶贯于使用的手绢上的蝴蝶一摸一样,舍弟也正是为了证明这个而去下了这一单。两天前夫人jiāo了货我就已开始怀疑,但这还不足构成确凿证据,今天直接带人抄这间寺庙也是为了搏一把。丫头小环死在庙中,夫人这几天一直好端端呆在府中,又怎么会被囚于此?这点我们知道,但夫人却不知道我们知道,所以自作聪明顺着我的戏码演,妄图近我身偷袭占得先机,却不知你一出来我便已戒备,怎会让你得逞?” 第十七章 薛夫人 薛夫人脸色惨白一片。云剑阁听的激动忍不住赞一声好。这些细枝末节他连想都没想过,行动前也对大哥这么轻易就出手而抱怨不够深思熟虑,哪里知道人家早就思虑得不能再思虑了,此刻听来又是惊叹又是不满,道:“哥,你打这个主意也不告诉?” 云中亭笑道:“我不过是在尝试,若是错了岂不是没面子?” 云剑阁笑道:“现在满意了吧,你这面子可大得很喂,快说,欧阳蝶在哪里?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薛夫人听他一问又面露狐疑,转瞬哭丧着脸道:“大人饶命,我、我说……” 云中亭上前一步急道:“快说他在哪里?” 薛夫人道:“他和我jiāo易从不显露面容,我从未见过他,他只让我将绣好的手绢送到城西绿秀山庄……我听说过他做的案子,但、但他的价钱实在太高,所以我……” 云剑阁道:“所以你就匿不报案?枉你也为女人,怎地如此无情,眼看他一次次害人?”薛夫人俯地叩头求饶,全无方才的戾气。 云中亭道:“剑阁,快带人去绿秀山庄。” 云剑阁点头,忽有一阵笑声肆意传来,众人看去,只见一人坐在寺庙后院墙外的树上笑得不亦乐乎。云剑阁一见那人就大喝:“姓凌的你鬼笑什么?” 树上的凌风似乎笑得连停都停不下来,捧腹指着云中亭道:“我说云大捕头你刚才那股英明劲跑去哪了?她的话你也信?” 云中亭道:“这是什么意思?” 凌风止了笑,径直从树上跃了过来,站在云中亭跟前,道:“这dúfù的话全是瞎扯。你知道绿秀山庄是谁的地盘吗?你这么带人杀过去我敢保证,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云中亭道:“只要能抓住欧阳蝶,纵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 凌风一笑,转过身来看着匍匐着的薛夫人道:“那我就告诉你,欧阳蝶不是别人,正是你眼前的这位,薛夫人。” 语惊四座,薛夫人后背抖了一抖,慢慢抬起头来,双眸如冰盯着凌风,凌风也看着他,道:“我说对了吧?薛夫人。” 云剑阁推他一把道:“哎,我看你是笑傻了吧,她可是个女人,怎么可能是采花贼?” 凌风道:“女人怎么就不能采花?这世上不是有龙阳之好的男人吗,多个把女人算得了什么?”云剑阁一阵恶心,退开一大步。 老和尚忽然吼了起来一掌拍出:“臭小子我叫你胡说!”那一掌直拍面门,凌风后退一步抬手去挡,未想手腕反被捏住,老和尚身子轻灵饶着他的手腕飞旋一圈,双腿直踢云中亭,口中大喊:“老大快走。” 薛夫人果真暴起冲出,去挡的捕快还未近她身就倒地哀号而亡,墙上的则是来不及搭弓就栽下墙去。云剑阁挥剑跃起砍向她后背,只见薛夫人一回身他的脚踝就被猛一拉而致使他往后一跌,摔在地上。 “哈哈哈哈,云中亭,我的回龙针法是琼遥那丫头告诉你的吧?你那晚干的好事我可清楚得很,别逼我把它给抖出去。好自为之。” 薛夫人尖利的嗓音传来,云中亭全身一震,险些中了老和尚的招,凌风为他挡开一连四掌。老和尚内力深厚却是体力不济,左右横挡间不慎中掌,倒退开来,恰好云剑阁摔回地来瞧准时机一剑刺中。老和尚大叫一声回身就要拼命,云剑阁被他扭曲的脸吓着了一时拔剑不及,眼看着老和尚一掌朝脑门拍来,凌风及时一腿横扫,云剑阁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恰好躲开。老和尚抓起颈上佛珠朝凌风劈面甩来,凌风不得不停止进攻闪身躲避,老和尚乘机越墙而逃。 “追!”云剑阁扬剑就要追去,云中亭道:“别追了,你追不上的”他擦去嘴角血迹,双眉紧皱。云剑阁心下默认,一脚踢向凌风,凌风往边上一跳,道:“干什么?我救了你两次你都不打算报答么?” 云剑阁瞪眼道:“哪有你这么救人的?喂,你刚才拉我干什么,白白放跑了薛夫人!” 凌风道:“你以为凭你能抓得住她?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难道是抽风死的么?”他蹲下来看着那几个倒地的捕快,没有明显伤痕,脸上表情却异常痛苦,尤其双眸充血得厉害犹如鬼魅索命。 凌风道:“薛夫人的神针向来杀人无形,一但打入血脉便自行游走直达大脑,不出片刻就能致死。你现在该知道我那次有多么危险了吧。” 云剑阁撇撇嘴,道:“哼,我只奇怪那次怎么就整不死你?” 凌风一笑,对神不守舍的云中亭道:“不管你做过什么好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速速抓捕薛夫人,万不可给她时间喘息。” 云中亭点点头,满脸疲惫,道:“老袁带十个弟兄将这寺庙里外查个仔细,看有何线索。张历新,薛夫人的样子记下了吧,回去画出一百张分贴各处,不得疏漏。钱先孙云成速往东西城门,可疑人等一律拦截。其他速速回衙安排人手全面搜捕。”他扶了扶额,又道:“大三,你送轻念姑娘回去。” 一边正要上轿的娇媚女子轻念闻言回过头来,妩媚一笑,道:“今日能为云捕头缉凶略尽绵力,乃是小女子之幸。只愿云捕头别早早忘了今日夫妻之情,多来擎凤楼坐坐啊。” 云中亭面露尴尬,倒是凌风笑道:“咱们云大捕头哪有这个空,小生奉陪如何?” 轻念掩唇轻笑,举手投足间媚态尽现,顾盼之间春光dàng漾,道:“那感情好,公子说话可要算话,可不能耍弄人家啊。”媚眼大老远抛过来,扭身入轿。 凌风双手抱胸面露微笑,忽发现云剑阁一双大眼睛正斜斜瞧着自己,道:“干什么,我脸脏了么?”说着去抹。 云剑阁嘿嘿冷笑,道:“我在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哎呀,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他yīn阳怪气踱步就走,凌风微微笑了笑。 云剑阁走了几步回头问:“你怎么还不走?” 凌风眼珠一转,道:“我想帮几位官爷找找有什么线索,云捕头慢行。” 云剑阁上下打量他,道:“你有这么好心?” 凌风道:“云捕头忘了我与薛夫人的深仇?我也想早日抓住她啊。”云剑阁想想也对,便自行离开了。 凌风长吸一口气,果真与一干捕快忙前忙后找寻线索,却在有意中靠近那个与众不同的房间。 “这是谁的屋子,有些奇怪?”背后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回头,见是那个叫老袁的年长捕快,道:“袁捕快觉得有何处奇怪?” 老袁见这个年轻人助己方识破薛夫人诡计混斗时曾救云剑阁一命,对他颇多好感,道:“凌老弟你来看,这房间中多有女子用物,我看该是薛夫人所住,若有线索当在此处,我们仔细看看。”凌风笑得人畜无害当下点头,四下里乱看却毫不用心,他自然知道这里有线索,而且是大线索,但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咦?”老袁很是疑惑叹了一声,凌风见他站在那巨大屏风后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下正急,赶过去道:“怎么了?”老袁盯着那满园春色图后面的怪物良久,突然一拍脑门,道:“这、这是赤麒麟!” 凌风道:“什么是赤麒麟?” 老袁正要答,云剑阁已经走了进来,道:“我总瞧着你小子鬼祟,到这里来干什么?” 凌风苦笑,老袁帮他解释,道:“他是帮我找线索呐,这年轻人可是心肠好。” 云剑阁鄙夷道:“袁伯你可别被他骗了,这小子不是好东西。”此时外面有衙役喊着井中尸骨全部捞出,要老袁去瞧瞧,也是他长了年纪忘xìng大,没记得解释什么是赤麒麟就往外赶。 云剑阁可不愿去看什么尸骨,也在这房中来回巡视起来,见那大屏风甚是阻碍视线,双手运劲就去推,凌风大喊一声“别动”,随手卸下门板护住全身急掠过来,将云剑阁一把拉到身边。一连窜叮叮叮叮响,正是硬物撞击在木板上的声音。云剑阁懵了一阵,用力把一根叮入手背的银针拔出来,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这门不象大户人家的一般镂些图案装饰而是整一快厚实的木版,不必担心这些绣花针见缝攻进来。 “薛夫人不但一手神针厉害,连机关也不忘本行发什么呆,你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动机关了。”凌风没好气道,好一阵了针才停住攻击,一看门板已经chā得密密麻麻惨不忍睹。 云剑阁忽然瞧见了地上不知何时露出的一个黑洞,惊道:“这是、这难道是密室?” 凌风笑得很无奈,道:“这根本就是。” 云剑阁立马活力四shè,搓搓手掌,道:“好极了,下去!” 凌风拉住他道:“我说你老这么莽莽撞撞,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哪一天会死于非命?” 云剑阁道:“放屁,我这条命大得很,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凌风道:“你还真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跟着我。” 云剑阁见他俯身入洞,赶忙跟上。 第十八章 催花侏儒 下了五六个台阶,他们完全陷入了黑暗。云剑阁拉拉身边的人道:“哎,不如我们去找个火把再来吧。” 凌风道:“你是担心没人来为我们接风不成?”云剑阁只得硬着头皮摸索前行。 好在这黑暗未知的路并不多长,他们已经可以摸到一扇门的大概,小心翼翼的,凌风将门推开一道缝,一丝微弱的光亮从门后逃出,隐隐还有疑似打呼噜的声音,听上去犹带回声,似乎里面是个不小的空间。 里面有个人,这就好办了。凌风又等了半晌,确定里面只有一个人后猛地将门打开,飞快带云剑阁隐藏在黑暗的过道中,等待着里面人的反应。 “娘,你来了,人呢?”里面的人很容易就被惊醒过来,毫无戒心地跑了过来,朝外喊:“娘,人呢?”这声音清脆,似乎还带童音,凌风没想到里面竟是个孩子,探出手去瞬息点在那人后颈,一手已扭住那人的手往后搅。那人疼得大叫起来,凌风又点了他哑穴,摔回屋去。 屋内几盏烛火正燃得旺,将屋子照得清晰无比。这屋子很大,几乎比上面的三间厢房加起来还大,装饰的富丽堂皇,珠环翠绕,尤其是一张被粉纱红绸簇拥的大床更为眩目,床上也是鲜红色的绸面覆盖,看着扎人眼。 凌风皱了皱眉,仔细打量那个孩子,却是大吃一惊。那家伙个子矮小是不错,声音清脆也不错,却是长了张奇丑无比的大脸盘,两眼细如鼠目,鼻梁扁塌,口大如碗占据着那张脸的绝对地位,加上那副侏儒身材,实在是让人一看就难忘,恶心的难忘。 那侏儒被点了穴说不出话,正眯着眼瞧他们。想到刚才曾碰过他,凌风就忍不住使劲擦手。云剑阁已经捂着嘴干呕起来。 凌风忽然发现这屋子里一直有股怪味,只是方才未注意罢了,此刻他留心体味,慢慢向那张大床走去,冷不丁轻呼一声。云剑阁也过去道:“怎么了?”凌风颇有些尴尬支吾着,云剑阁好奇打量这四周,猛见这床头的墙壁上挂了幅与墙齐高且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图上竟似有百来个男女着实是让人说不出话来。更惊人的是这并不是画上的,而是绣上的,细腻的针法委实引人惊叹。 云剑阁见了这一时呆住,忽然一声大叫,捂着脸背过身去。凌风尴尬笑道:“这、这也没什么吧,大家都是男人……”云剑阁放下手憋红了脸仍不说话。凌风也就不再理他,费了好大力才让自己目不斜视,眼睛在那床上一瞟立即全身僵硬。 这床单确实是红的,一片是深而暗的红,一片是艳而丽的红,而就这床单边缘来看它本是白的,这一片片的红该是后染上的。是什么染上的呢? 就这股怪味来看,是血。 凌风在全身血液一滞后拔足过去解了那人的哑穴,恶狠狠道:“说,那是怎么回事?”他指着那张大床。 那侏儒也不怕他,脑袋一侧也看过去,很是得意道:“那是我的画,是从那些女人身体里流出来的。怎么样,好看么?” 云剑阁听见这句话就走了过来,道:“什么意思?” 凌风忽然笑了起来,道:“你不明白么?采花的是欧阳蝶,而摧花的正是他。”他瞪着侏儒,又道:“我说的对吗?你这副模样根本不敢出门,你娘也就是薛夫人何翠风便在外以欧阳蝶之名掳劫女子为你所用。你在这里倒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云剑阁张大了眼看着他难以置信。 那侏儒却是呵呵笑了起来,那童稚的儿音听去无比美好:“我娘最疼我的,我要什么她都会给我她夸我画的好,你们呢?” 云剑阁霍然一下拔出了剑大喝:“你这个该死的……。”他的剑却没砍下去。凌风转过身走回那张大床边,面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似笑非笑似哭非苦。 姐姐…… 他想,在这里的第一片血应该是你的吧…… 姐姐,你那时哭了吗?你一定很害怕…… 他抬起手擦去眼角yù滚下的泪,转身又走了过去,一把拎起侏儒直接甩在大床上,然后夺过云剑阁的剑,一记斜劈而下。 侏儒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一剑落血洒四方,缓慢流淌的正慢慢覆盖那些原本早已陈迹的血色,糊成了一大片一大片…… 薛夫人狂奔不止,一直来到卧虎山之东,径直窜进曹帮山寨大门,却不见一个人影,萧条如同被洗劫的村镇。她一把抹去额头上的汗,茫然走一阵看一阵,散乱的发随风乱舞,看去很是凄凉。 “他妈的洪天豪,快滚出来见我!”她忽然放声高喊,尖利的女音撕破寂静。 很快,一道黑影掠到她身边,沉静而温柔道:“我来了,三妹,发生什么事?” 薛夫人猛回头见他面露欣喜,道:“天豪,官府正在缉拿我,我什么都不怕,可是我的儿子……宝儿还在游凤寺,天豪,你帮我好吗?” 洪天豪点头,道:“我自然会帮你……” 薛夫人忙拉他就走:“那我们快走,但愿他们还没发现密室。” 洪天豪道:“官府未必会注意游凤寺,你不必着急,还是等天黑再行动。” 薛夫人急切道:“可是我怕……宝儿一个人会害怕。” 洪天豪道:“他已经长大了,三妹,你我这么久没见面,你没有话和我说吗?” 薛夫人握紧他的手,柔声道:“天豪,我知道你怪我当年离开你,可是现在我回来了,只要救出宝儿,我就跟你走。” 洪天豪苦涩一笑,道:“你当初说想过安稳富贵的日子才离开大哥,现在曹帮已毁,我又成了丧家之犬,你会想和我走吗?” 薛夫人低头咬牙,语气冷淡下来,道:“这么说你是不愿帮我喽?” 洪天豪揽住她的双肩道:“三妹,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我不求你跟我,只要你在慌张无措的时候能想起我,我就知足了。” 薛夫人抱住他轻柔道:“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我为宝儿掳劫女人,人人都说我神通广大,其实我知道那都是你在暗中帮我。只要这一次你帮我救宝儿,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人。”洪天豪捋顺她的乱发,拥紧她不说话,心中却是喜忧参半。 二十年前她会为了富贵荣华舍弃大哥,自己这个二哥也不过是她随脚踢开的石头,现在,真的能得到她吗? 薛夫人忽然恶声道:“天豪,那个云中亭和先行书院的凌风你都给我杀了!” 洪天豪道:“先行书院的人可不好对付,你与他有何仇怨?” 薛夫人道:“那个叫凌风的小子这一阵子多方调查我,今日也是他害我至此,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洪天豪毫不犹豫道:“好,那两个人jiāo给我。你先休息,今晚我就帮你冤仇一起报!” “姓凌的……”云剑阁捂着嘴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语气很明显没有以前的厌恶。凌风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应道:“干吗?” 云剑阁确定自己不会再吐了,走上去道:“你就这么杀了那个人,若是薛夫人回来找怎么办?” 凌风回头很奇怪地看了看他,道:“怎么办?抓住她呗,还用我教?” 云剑阁道:“她要是看到儿子死了必定狂xìng大发,不好对付。其实我们生擒他要挟薛夫人不是更好?” 凌风想了想道:“这倒也是……” 云剑阁怒道:“难道你杀人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果?” 凌风道:“那种人多活一刻都是罪过,好了,你还是快回去加强巡视,提防何翠凤逃出城去,到时天大地大,抓她就不容易了。尤其是北门,那里通往卧虎山,那可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说不定就有她的同党。” 云剑阁道:“有同党更好,正好一网打尽。” 凌风笑道:“不是我诋毁官差,只是你们这些人上管不得皇亲国戚,下管不了江湖草莽,也就只能吓唬几个市井流氓罢了。江湖人的势力远非你们能阻,我劝你还是回衙门喝茶斗牌吧。” 云剑阁气得瞪眼,道:“我们管不了难道你就能管?有本事你抓住他们瞧瞧!” 凌风自顾自走上大道,道:“我又不是捕快。” 云剑阁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跑上两步喊道:“你还是小心点别被她乱刀砍死去喂狗!” 凌风的心情原本很沉重,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道:“笨蛋,抓人自然是你们捕快的事……”他眼神一寒,低声似乎是对自己说:“杀人却是我的事。” 第十九章 清院之正 晌午过后,肖原如往常一样打理花圃,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他身边多了个跟班。他细心为一株连翘修剪枝叶,谷帆站在一从谢了的牵牛花前看了许久。早上他也在这站了许久,面上是一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发自肺腑的喜悦没人知道他因什么而喜悦,或许是因这蓬勃开放的花。 牵牛花又称朝颜,与日出同放,花开不过几个时辰,此刻凋零委顿,却依稀不改盛颜色,密密的一从攀在院角闲置的乱竹架上,也不知是哪一时哪一刻扎上根开始生长,在不经意间组成一片风景。莹蓝、绯红、浅紫、月白,在萎缩的花朵中仍流泻出傲然的生命力。谷帆看着看着就出神了,眼神变成了一股茫然,也不知神思飘到了哪里。 肖原坐在石阶上将几株修剪下的连翘搓开,除去枝梗。谷帆蹲下好奇道:“原叔,这个要干什么用?” 肖原道:“这连翘可是好东西,《本经》有云“主寒热,鼠痿,瘰疬,痈肿恶疮,瘿瘤,结热”,不过久服也有寒中之患,我备些下来,下回也不必急着跑善月斋了。” 谷帆用手轻捻一片长卵形的叶片,道:“真好,既好看又有用。” 肖原点头道:“正是,花有百态千姿,世间争芳,富贵如牡丹,其实终不过饱人眼yù,多给舞墨文人添些风雅罢了。”他好似想到什么,看天,悠然道:“这个好象是九方的话吧?呵呵,受益受益喽。”他略微收拾一下,道:“小帆,你喜欢牵牛么?” 谷帆点头,肖原道:“为什么?在很多人看来,它不过是乱石间生命力旺盛的杂草罢了。” 谷帆似乎很是思考了一番,道:“我觉得,它们简单,简单的模样,简单的色彩,连生命也这般简单,长到哪开到哪……以前与爹娘出游,总能在路边杂草堆里看见它们,也不知为什么,那时总感觉很开心。” 肖原轻拍他的肩头,道:“是啊,能在乱草的荒芜中看到不弃不馁开放的花,确实是一种奇迹。”他起身去摘下一粒牵牛花籽,轻轻一挤剥出几颗种子来,道:“你看它的种子,黑色的这种叫黑丑,入yào可泻水利尿,花虽朝开午谢,但它其实比很多名花都要长命得多哩。”他将花子抛出,看不见落在了哪一寸泥土上,但来年,这里必有蓬勃的延续。 “每样事物的存在都有它的价值,你,我,世间万物。或许哪一天花死了,人亡了,而这个世间不痛不痒,没有人再找得到我们存在的证据,但是依旧会有花开,依旧会有人来。一朵花甚至你我,实在太渺小,我们的价值,或许只是曾经存在罢了。”他不知哪来的感慨,轻舒口气,道:“来,我教你如何伺候这些大小姐,我离开的一段日子,它们可就jiāo给你了。” 谷帆道:“原叔,你要离开?” 肖原点头,淡淡笑道:“是啊,要去一个不太平静的地方。” 谷帆有些失落,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我还不会养花的。” 肖原摸摸他的头,摇了摇头,道:“不会不要紧,我想你应该比那帮兔崽子爱学得多。哎,他们最近似乎都很忙来瞧瞧,这是蝴蝶兰,气质高雅是不错,可娇气得很,所在之地必要通风,热了不行冷了不成,水不必浇得过勤,四到六天一次即可,开花时可千万不能以手触碰,否则就该香消玉殒了。这株紫荆倒不必多cāo心……” 院子尽头有几株木芙蓉托着大而绚烂的花,半掩着书房的门,边上,俞停云一直没有动,也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久,终于,他迈开步子往回走。 “魏然凌风江城旷课一天,回来后请他们到我书房来。”俞停云将请字说得尤其低沉而郑重,可见压抑着怒火。 落摇红对听命的沈终书摆手,轻声道:“快去快去,让他们小心些。” 沈终书是书院最老实的学生,课业超前,为人却实在木讷,脑子一根筋到底,平时便是大伙打趣的对象,哪见过院主这么生气,吓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得了师娘指示后才飞快奔去,心里直嘀咕:“惨了惨了,发火发火了……” “停云,你、你不要生气,他们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事……”她紧随着夫君进房,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yīn沉的脸,想再说些求情的话来却无法开口。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曾经那么爽朗阳光的少年,变成了此刻是自己丈夫的yīn郁冷峻的先行书院院主,她也从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成了今天贤良温润的俞夫人。感情从羞涩热烈沉淀成为无数岁月的淡淡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随,能嫁给他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福与光荣,到如今没有一丝一毫的隐褪。那永久留在脑海中的十六岁,那么多意气风发的少年指点江山诗剑江湖,单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样子都觉得温暖美好。她永远记得那白衣黑发的少年的音容笑貌,那是花季时分的她心跳的来源,不轻易让人看见的从心底泛上来的浅笑脸红,挂在眼角眉梢的青春的爱恋。 只是,变了。那些人不在了,那个人也不在了。今天的俞停云是谁?他背负着的让他一日一日忘却微笑的究竟是什么?是接任书院院主的那一天爹让他毕生牢记的“清院之正,除世之佞,承天之道,保国之安”? 爹啊爹,单是这清院之正一条已累停云半生,你非要他也同你一般吗? 她叹息一生,神思转回,俞停云正握住她手,那只手冰凉。 “摇红,我吓坏你了吧?”俞停云涩然笑道:“我已经尽量不发脾气了,对不住……” 落摇红反握回去,用双手的温度包裹住他的手,道:“没有,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比谁都苦……停云,其实爹当初的话,你不必当真的,他、他是气坏了才……” 俞停云道:“才什么?摇红,你真的不明白?”他抽回手,仰首靠在椅背上,道:“姓周的因为老师的一句责骂怀恨数载,一朝得势便纠结朝中jiān佞枉加蜚语,哼,这些有何挂碍?老师不过一笑置之,可是此人极尽贪官之能事,更在暗中与辽人勾结,残害多位有识志士,百姓一提到他便说,嘿,周正非是谁?不就是那个先行书院的大才子么?” 看着他唇边谐谑的笑,落摇红想起来了,那个时常带着坏笑的人曾多次上门提亲,她躲在门后听到一次比一次严厉的拒绝,有一天自己被强行绑走险些惨遭凌辱,也就是那一次,她看到了一直温文儒雅的俞停云发疯一般的撕打,直到那个人没有了气息。 “我杀了他……”俞停云的笑逐渐变得释然,道:“老师帮我杀了所有看见的人,他对我说,人道不平,天道伐之,若天无意,我不妨长剑饮血消之!”他深呼一口气,似乎吐出了心中的郁结,看着落摇红道:“世间大不平,读书何用?老师说的不错,当你觉得对这个世道无能为力了,才是你真正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 落摇红忍住眼中的泪,走过去从背后拥住他日渐消瘦的肩,柔声道:“你没有错,我知道,停云,我只希望你开心。”俞停云闭目,应了一声。 有什么可不开心的呢? 第二十章 擎凤楼的商议 擎凤楼。 一桌坐了四个人,桌上只有一盘糯米糕。 “喂,你们带了多少,我的只够进这间房买这盘糕,都拿出来,别藏着掖着。”凌风象个杂耍后讨赏钱的摊着双手四处游走。魏然掏出了一把碎银子,算起来只有五两多点,江城拿出了腰上别的紫玉佩,楚良却拖着腮一动不动。 凌风一巴掌拍他,道:“你的呢?快拿出来,别逼我动手。” 楚良摸摸后脑勺,道:“我这样的土匪哪有钱?我说你没钱干吗非要来这个销金窟,就不怕被赶出去?” 凌风身子一旋坐下来点着,一边道:“难得你们赏我这个面子出来一聚,当然要够派头喽。” 魏然苦笑道:“可花的是我们的钱。” 凌风道:“那有什么所谓?我的一片心意难道不是价值千金么?”对面三人齐齐摇头。 凌风笑呵呵将凑到的钱银塞进怀中,清了清嗓子,道:“现在说正事,我冒着缺课一日罚棍五十的院规请你们来……” 魏然不咸不淡打断:“再加一百,我和江城的。” 江城点头:“不错。” 凌风脸一青,嘴角一抽,毅然道:“罢了,加就加,不过我的事你们可得不成功便成仁。” 魏然江城不答话默认,楚良道:“那我呢?连上次的一起算算,怎么还?” 凌风嘴角又是一个抽搐,片刻了笑道:“我这次白请你还不成么?” 楚良斜眼瞧他满不信任,道:“请我什么?吃糯米糕?” 凌风噎住,魏然为他解围,道:“算了,我们还是先听听。”说着拿起一块甜糯适中毫不腻口的糯米糕,慢慢咀嚼。 凌风忙道:“怎么样?这可是金福楼的糯米糕,一般人那是绝对吃不起。”魏然卖他个面子,缓缓点头。 凌风重新清嗓子,表情换上了肃穆,道:“我请你们来,是要郑重求你们一件事。” 魏然道:“帮你捉薛夫人?” 凌风点头,楚良道:“不过三个时辰,缉拿薛夫人的画像已经贴满全城,料想她该没了作为,jiāo给官府即可,何必要我们帮忙?” 凌风道:“我若是想jiāo给官府又何必如此多的动作。”他说着拿出一张纸来在桌上摊开,道:“你们看看这个。” 三人凑过头来看纸上画的一只奇形怪兽,魏然道:“笔法流畅毫无呆滞,你的丹青有长进啊。” 凌风噎住,江城道:“这是赤麒麟。” 凌风点头满意道:“还是小江有见识,这正是当年莫山麒麟帮的标志,我可以断定薛夫人就是麒麟帮的神针何翠凤。” 楚良道:“麒麟帮消亡多年,你凭什么断定?” 凌风道:“赤麒麟出现在游凤寺就足以证明,你与她jiāo过手难道没见识过她的神针?” 楚良道:“那晚我与欧阳蝶jiāo手并未见他使出神针,而且我觉得与我jiāo手的不象是个女人。你会不会全搞错了?” 凌风道:“我调查多日,不会搞错。何翠凤是麒麟帮四当家,她上头还有大当家周冷奇,二当家洪天豪,三当家洪天霸……”他看了看楚良,道:“这洪天霸不正是死在你手上的吗?” 楚良道:“不错,说起来还真挺悬乎。”他到现在还未完全相信自己真的杀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头煞星”洪天霸。 凌风继续道:“麒麟帮消亡多年,周冷奇下落不明,洪家兄弟辗转多帮他寨,为恶不少,何翠凤嫁给朝阳布庄老东家后再未明着出入江湖。此次官府缉拿我看多半不会有结果,因为”他一手按在桌上,凝眉道:“因为还有个洪天豪。为什么薛夫人如有三头六臂分手有术?为什么官府派下重兵依旧拿她不着?” 江城点点头,了然道:“何翠风当年在江湖上也算艳名远扬,周冷奇与洪家兄弟都曾为她争风吃醋,她下嫁周冷奇不久便叛出麒麟帮,就此消失。洪天豪自然不会坐失这抱得美人归的好时机,这诸多采花案若是少了洪天豪,看头也就少了大半了。” 魏然道:“原来除了薛夫人还有个洪天豪,难怪你要找我们来帮忙了。” 凌风道:“咱们四个可是过命的jiāo情,不找你们找谁?” 楚良道:“那个洪天豪我与他jiāo过手,武艺高强绝不好对付,你有什么计划可保万无一失吗?” 凌风道:“计划嘛说有就有了,我们今晚埋伏游凤寺来个瓮中捉鳖。” 楚良道:“你确定他们会去游凤寺?” 凌风自信满满:“一定会去,而且就是今晚。” 江城一手把玩着酒杯淡淡笑,魏然却微蹙着眉心似有心事。此时门开,轻念手托酒壶盈盈走进。凌风翘起腿来,道:“轻念姑娘啊来得正好,瞧瞧这个值多少?”他将江城的玉佩扔到托盘当中,笑道:“值不值一夜春宵啊。” 轻念看了看玉配,笑道:“这是块五千两的蓝田玉,公子说值不值?” 凌风一听忙去抢回,道:“这么值钱,一夜春宵可就不值了。”他说着已从窗户掠出,远远道:“我去趟逍遥堂,今晚子时见面!” 楚良道:“好好的去逍遥堂干什么?” 魏然笑道:“逍遥堂是鸡鸣狗盗者的圣地,一包杞妃香就是五千两的价,他垂涎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江城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轻念身子一退挡在门口,道:“三位也这般没礼貌吗,说走就走?” 楚良拉拉一身粗布灰衣,摊摊手道:“姑娘看到了,我这般模样身上一定没钱,自然是走得越快越好。” 魏然上前拱拱手,道:“在下也没钱。” 最后江城拱手微笑:“告辞。” 轻念看三人下楼,倚在门边嗤鼻道:“哼,四个穷酸!” 出了擎凤楼楚良径直回了卧虎山,魏然和江城则回书院,才到门口就被唯恐天下不乱的韦良才堵住,满脸坏笑:“你们两个啊,表面上正正经经瞒得咱们好苦,原来原来……哈哈哈哈哈……” 魏然与江城对视不明所以,书院里几乎所有人都出来观看,沈终书好不容易挤出来,一脸急切道:“不、不好了,院主生气了,你们快去认错,不、不然……” 魏然道:“院主生什么气?我们怎么了?” 韦良才道:“还怎么了?今天中午隔壁街的二狗子可是亲眼瞧见你们还有凌风进了擎凤楼。大家说说,这擎凤楼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青楼妓院哎,你说他们几个去青楼能有什么好事啊?” “那当然是好事啦!”众人起哄。江城与魏然皆是无语,忽然传来一声口哨,一丈开外,凌风向他们使劲招手。 “就知道你们傻得可以会回来送死。”凌风无可奈何。 魏然道:“怎么叫送死,我们缺了今日的课,自然要补回来。” 凌风道:“你们也不想想,按院主的脾气我们一回去就要受罚,打得血ròu模糊的今晚还怎么行动?偶尔也该以大局为重才是。”他抬头望望天,深吸一口气,道:“只要抓住何翠凤,怎么打我都认了。” 魏然看看他,叹口气,意味深长道:“我们会帮你,不过后果,你要自己承担。”江城感受到了空气中别样的意味,眼前的两个人似乎都有心事,很深的心事。 “是是,不会连累了你……”凌风打个哈哈,背着手大跨步向前。 第二十一章 狗ròu包子宵夜 月高风凄,夜色寂静。 一个黑影一蹦就进了院墙,连翻三翻,往东角的水井里扔了样东西,即刻便有声音从井中发出:“好烫,什么东西?” 那翻墙而入的人道:“宵夜,刚出炉的包子,狗ròu的。你们也接着!”话音落便见两道影子分别往西角和房梁shè去。 “我不爱吃狗ròu,给我换猪ròu的。”西角的人要求,那人道:“没有,凑合着吃吧。”房梁上的人道:“好香,可是这么香……等等,有人来了!” “等我吃完……”那人小声嘟囔,片刻隐没于黑暗。 仿佛是一瞬间,声息全无,夜尽数凝固。 挟带杀气的黑影如苍鹰俯冲般掠下,着地却是声息全无。人影落地后便没再动,看就知道他在感受周遭的空气中是否有不安定的存在,这是每个高手的触觉,很快,他似乎感觉到了,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出来!” 包子果然不是一般的香,在墙外都能闻出来了,何况院中? 没有人出来,吼声兀自在夜色中回响。忽然一人道:“吃完了没有?”这一声何其突兀,黑影倏也不停地劈掌过去,直把一根圆柱劈开一半,片刻间又出一腿扫断一棵手臂粗细的树。树影边一道人影侧闪出去,仍是大喊:“吃完了都快出来,我顶不住了……”他话未完,一道黑影凌空压将下来,伴随着厚烈的真气将他围裹其中。此刻,井中的人掠了出来,亦是往那一团黑影袭去,霎时间两道人影飞掠而散,而西角和房梁上的人也一齐行动,黑暗中只看到几道黑影窜上掠下,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你又搞什么鬼?”一人抱怨道:“这时候还吃什么包子。” 一人道:“那你是吃了没吃?” 那人恩啊几声,还是道:“吃了。” 另一人道:“吃了就好……哎呀!”一记直踢打断两人的对话,那道魁梧刚猛的人影冲破了两个人的攻势转向他们而来。此刻院中该是有五个人,过起招来混乱一片,只见黑影来去翻飞,若是没有信任与默契,攻击与应敌根本无法进行。但显然他们之中无论是埋伏者还是潜入者都算是高手,黑夜并未给他们造成多大妨碍,反而为突袭带来便利。 “撤!”那带来包子的人大喝了一声,随即隐没不见,另外三人先后也停止了攻击,相继溶入黑夜,院中只剩下一个人。那个造访者显然在黑暗中不确定起来,站在原地不敢妄动,全身真气却为他树起一道屏障,足可抵御对手任一方向的攻击。 好一时的寂静,造访者依旧未动,忽然一人轻快的声音传来:“别撑了,杞妃香一发作,强行运功就等于自寻死路,你最好躺下来放放松松睡一觉出来都出来,鬼鬼祟祟岂是我辈俊才所为?” “你几时下了杞妃香?”四人聚在一起,魏然问道。 楚良道:“你事先不说,万一我们也……” 江城道:“放心,我们已经吃下解yào了。” 凌风得意笑道:“没错。杞妃香不但名贵,经过本人特殊加工,更足以独步天下。” 江城道:“你不过将他下在包子中反解其dú,何来独步天下?” 凌风不满道:“你当这容易么?第一要使其吞入人体而无害,第二要使其功效不减反而大大增强,你倒来试试?” 魏然道:“确实不容易。” 楚良道:“要不是我饿了才不吃那香死人的包子……到现在还想吐。” 凌风正要嘲笑,院中造访者猛然一声大喝,月下清晰可见厚烈真气白雾般涌出,那人衣裳bào dòng身形暴起,眨眼向凌风打出一掌。凌风振衫后退一步单手就迎了上去,不出所料,那人眨眼被击退丈来远,后撞在墙上,呼哧喘气,显然内力不济。 凌风冷哼一声轻蔑至极,道:“洪天豪,今日就别想着什么英雄救美了,保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才正经。”洪天豪怒极yù起身却无力,眼前的夜正浓稠将他包围,不容他半分挣扎。 “先不管他了,何翠凤呢?”魏然注意着四周担忧道。 楚良道:“难道她没来?” 凌风道:“她已经来了,今天就是她偿还血债的日子。” “哼。”一个轻忽忽却异常清晰的冷哼响起,四人一愣。凌风苦笑,道:“我说云大捕头,你怎么来了?” 一人从屋里跳出来,正是云剑阁。他斜瞟着凌风,道:“姓凌的,你真以为我是傻瓜不成?儿子还在这,做娘亲的怎么可能自己逃?我就是要看看你究竟有何企图,搞了半天原来是想报私仇。” 凌风道:“我要报仇是不错,但这功劳依旧是你们的。” 云剑阁道:“薛夫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你小觑我就是不行。今日我偏要拿她回衙三堂公审,拖他个十天半月!”凌风被这孩子心xìng噎得无话可说。 江城道:“眼下人未捉着,这些还是稍后再想吧。” 凌风道:“她进去后就没出来,是不是……” 云剑阁下意识点头,道:“我一直瞧着呢,没出来过。” 凌风道:“一直?你几时来的?” 云剑阁道:“早就来啊,你们几个家伙正事不好好做还吃什么包子,那个什么香的真有用吗?” 凌风笑道:“这杞妃香是专门对付高手的,这么看来云捕头果然没事。”魏然楚良江城皆忍不住笑起来。 云剑阁气红了脸怒道:“你说我内力低微?” 凌风笑而不答仰首看天,道:“该我们进去了。” 忽然一声暴喝,洪天豪猝然朝凌风扑来。凌风抬手一格觉洪天豪是豁出去了,暴戾之气冲体而来几招下来他竟感难以招架。 楚良江城魏然出手襄助,云剑阁为了证明自己内力绝不低微,拔剑也冲了过去。哪知他的一剑劈去丝毫未对洪天豪的攻势造成影响反而助他阻挡了凌风的进攻。剑势转折间手肘已被洪天豪一把捏住连带整个人拉进几步,剑锋反而朝向他身后的楚良而去。 楚良见此立即收手,脚下一滑侧闪出去。剑劈空,洪天豪干脆顺势往云剑阁脑袋上砍。云剑阁受制于人哪能招架,猛觉眼耳口鼻之中涌入细细的粉末,猝不及防间直被盖了一头一脸,喷嚏未打出就被洪天豪一把推了出去。洪天豪就在他身后想必情况也不会好,而在这种颠峰对决的时刻谁都回以为这是dú粉,故什么也不及想退身为上。他这一退正被江城一指点中后腰,霎时间动弹不得,而因他之前的强行运功反噬极重,口中亦鲜血喷出。 撒出粉末的楚良将云剑阁拉过,一退一丈远。云剑阁连打喷嚏停都停不下来,断续道:“你、你撒了什么啊?” 楚良想了想,道:“没什么,面粉而已我们这就进去抓人。” 魏然道:“你们去吧,我武艺不济就留下来看着洪天豪。” 凌风点头,道:“有劳你了。”他大步走进那黑黝黝的房间,那个藏着血泪和他毕生心痛的密室。 不长的通道内传来嘶声痛哭,昏暗中绵长不绝。其实再狠dú的人也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真情,见到身首分离的儿子,何翠凤的悲恸实在让人心酸。云剑阁心有不忍,看了看不紧不慢点燃通道两旁烛灯的凌风,却见他嘴角突兀出一抹笑,看起来很是得意又带几分邪恶。 第二十二章 擒凤 夜的寒意似乎尽数溶化在风中吹得世间一片寒凉,魏然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夜凉如水。他半坐在井沿上抱着双臂仰头看不见月亮的天宇,片刻就出神了,眉头皱着不知是不胜寒夜还是另有心事。蜷缩在他脚边的洪天豪正呼哧喘着气,拼命挣扎着却只有右手能动一动。 “欧阳蝶……”魏然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不知想着什么,忽然他感到怪异,空气中不见了洪天豪那焦躁而粗砺的呼吸。他忙低头去看,猛觉双腿一紧,一股气暴起而至将他整个人往后推。他双腿被制身子一下便失去了平衡不自觉就向井里倒去,惊急中忙将双臂一展两手抓紧了井沿,两腿一挣连踢两记却踢了个空,他使出全身之力整个人从井上倒掠而起,同时间探出右手抓住了洪天豪右肩往后一拉。 洪天豪魁梧身躯被他拉得一个倾斜,顺势侧身一闪,回身一掌拍到。魏然左手一架一勾已将那一掌牢牢锁住,右手点向他肩井穴。洪天豪大喝着另出一掌去挡,显然是急怒攻心这一掌势不可挡打在魏然心口,将他拍了出去。 内腑绞痛心口闷得几乎无法呼吸,魏然撞在墙上又跌下地来,满口鲜血。他生xìng淡泊平日与书画诗词为伍几乎没遭过实战,没想头一战就受此重伤。他来不及思量为何中了杞妃香穴道被封的人竟然还能生龙活虎,强行跃起又攻了过去。 洪天豪没想到这小子不知死活仍要上来,忍住喉头的一口血强将真气一聚,yù下一击解决个干净。魏然迎上去竟是毫无章法一味横冲,洪天豪捏紧一拳在他胸口又补一记,没想魏然当即双手箍紧,脚下一勾一带将他绊倒在地,两人摔作一团。 这一摔将洪天豪的一口血逼了出来,几乎摔散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真力,狂怒之下他在那阻碍自己的人身上连打七八拳,突然感到一阵真气靠近,忙捏住魏然咽喉将他提了起来,正对上拍出一掌的凌风,冷冷一笑。这意味再明显不过。 凌风及时收住一记偷袭,他早觉察出外面的不对劲但他没想到魏然竟会伤得这么重,心里直骂:“妈的狗屁杞妃香,顶个屁用!”看着魏然丢了半条命的模样,他的恼怒变为忧虑,镇定下来,道:“你想换人?” 楚良江城和云剑阁押着何翠凤出来,默默看着他们。何翠凤本颓丧的神色霎时间神采熠熠,她又看到了希望,报仇的希望。 洪天豪怜惜看了看何翠凤,道:“不错,你若是不答应,我一把捏碎他的脖子,好歹还有个垫背的!”他说着手上紧了紧,魏然轻呼一声双眉纠结,显然痛苦至极,微仰的脸已被自己口中喷出的鲜血染成乱红。 楚良急道:“换吧……” 云剑阁已经拉着何翠凤道:“换,当然换!” 凌风猛然一挥手:“慢着!” 众人一愣,听凌风道:“就这么换人,咱们也太吃亏。你的小凤毫发无伤,而你却把我们的人打得半死,公平吗?”他说着已走到了何翠风前面,眼光一寒,一巴掌扇去直将何翠凤的嘴角打出血来。何翠凤吐出口中的血水哈哈大笑,凌风霍然又是一巴掌,整张脸都被深深的恨意所包裹,但他能发泄的仅仅只是扇几个耳光而已。他后悔方才为何被云剑阁说动容她公审待入狱问斩,他愤怒竟因一己之私而害好友重伤至此。此刻的他几乎要发狂,右掌高高扬起竟是狠辣至极,忽然一人从角落窜出,合身将他压倒。 乘此乱变,何翠风反肘将云剑阁撞开长身掠去,洪天豪即时将魏然扔去挡下楚良江城的追击翻墙而逃。虽然此刻挟持住魏然大有利处,但他所中杞妃香的yào劲已在方才的折腾下完全散发,现在的他能跑就算不错,已经无法再带个半死不活的人穿墙越户了。 “把这老和尚收拾掉!”凌风急怒之下对老和尚一通乱打,脱出身来喊了一声,眨眼跃了出去。他不甘心就此失去报仇的机会,他等了五年忍了五年的机会。江城将魏然jiāo给楚良道:“照顾好他!”跟着也追了去。 楚良将魏然安放在地,弹身跃起挡在了老和尚身前,笑道:“已经那么多人,你就不用去凑热闹了,陪我过几招云捕头你也留下吧,好歹也帮帮我。”云剑阁停下脚步,想了想便也留了下来。 老和尚本就有伤,方才与凌风想必也过了几招,从那紊乱的气息来看就知道情况不乐观。他盯着两人,大喊一声挥拳打来…… “小凤你怎么样?”洪天豪急问。何翠凤道:“死不了。”两人正在飞速奔驰,话语中带疲倦,不确定的夜不知伸向何方,他们都可以感觉到背后的危机。 洪天豪突然停下,道:“小凤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引开他们。” 何翠凤轻抚他的脸道:“谢谢你天豪,我欠了你……” “你不止欠了他!”凌风掠来,一连三掌。何翠凤往后急避,洪天豪挺身挡住,大喊:“快走!”凌风变掌为拳将洪天豪狠击出去,喝道:“你走不了!”他出招身形竟比平时dú辣数倍,片刻已将何翠凤逼入无力反抗之地,一招狠过一招:“今夜不杀你我凌风誓不为人!” 何翠凤听此大笑起来,本几乎颓丧的斗志瞬间昂起,尖声道:“好!毛头小子,我倒要看你如何杀我!”她周身一转,冲破凌风的攻势包围,双手连挥数下,夜暮中有凌厉破空之声,也不知她一口气发出了多少银针。在夜的掩护下这细若牛毛的银针等同于隐形,凌风连退五六步,听那风声鹤唳草木战栗,一手挥起外袍兜去,同时左右闪避,迅如灵猿轻若燕雀,月白色的外袍已化为一道黑云穿梭来去,那嗜人的银针全被卷入。一甩手,那黑云又化为滚雷朝何翠凤袭去,何翠凤朝侧翻出右手又发一把,哪知迎面凌风已至,只是一个低首矮身就攻到她近身命门,一掌按在她小腹。何翠凤闷哼一声,她不知道凌风那一掌上藏了多少银针,她知道只需要一根就足够要了自己的命。 洪天豪飞扑上去接住何翠凤,看着她奄奄一息:“天、天豪……宝儿……宝儿他最喜欢我绣的蝴蝶……我还要给他绣……绣很多很多……”她周身一阵痉挛,猛地揪住他的手,颤声道:“天、天豪……你说过要救宝儿的……你说过的……” 洪天豪抱紧她抑制不住泪流而下,只觉生命也被瞬间抽离。 凌风的笑声响彻夜空,却是骤然一滞。江城扶住他将内力源源输去,道:“憋住气别撒!别让银针进入关元,忍住!”凌风展颜笑着,仿佛弥留之人看到了最后希望的达成,缓缓闭上了眼…… 一天过去了,洪天豪趴伏在杂草从中一动不动,他在调整内息,努力了这么久却只让他不那么疼而已。忽然有脚步声接近,一个人站在了他跟前,洪天豪抬起头也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因为那人根本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他道:“你是谁?” 来人蹲下来将粒yào丸塞进他口中,在他胸口一拍帮他咽了下去,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救你的。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救你,你只需要明白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今后必须为我办事就够了。你愿不愿意?”他的面目掩在yīn暗中,眼眸亮得出奇,好似黑夜中的明星,闪着无法揣测的光芒。 洪天豪没有过多思考,勉力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惊雁堂 “救命啊不要杀我……”惊怖至极的喊叫响彻山谷,宿鸟被惊醒,扑簌蔌四下飞散,山坳再次被逼入杀戮与血腥。 “说,唐飞在哪里?”黑鞭上的尖刺又进了一寸,上边的血迹干了又湿,似乎永无止境。它的主人的脸被一顶黑斗笠盖得严实,握鞭的手有些苍老,手背上青筋暴突,一看就知不是善男信女的手。 那个脖子被黑鞭缠住的人正跪在地上大张着口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额上冷汗如雨,半晌了才好不容易开了口:“我、我说……帮主就在前面的噶子岭……求你、不要杀我……”没想他话一落,头颅就飞了起来,咚一下掉在路边,兀自滚出老远,留下一地淋漓鲜血。 那人手一抖黑鞭缠腕,对身后人道:“老谢,回去告诉堂主,人就在噶子岭。” 花白胡须的老谢面露一抹狞笑,道:“好咧穆爷报仇的时候总算是到了。”穆爷身躯不动,渴望复仇的战栗掩盖在斗笠下,握鞭的手却仿佛痉挛般捏紧。 唐飞猫在山坳里的隐蔽处探头朝外看,一头汗珠滚滚而下,双手得要抓着衣裳才不会抖得太明显。按道理来说横行了二十多年的他什么场面什么危机没遇到过,何至于此?” 他是真的怕。他还记得二十二年前,他暗中勾结天砂帮前任帮主里应外合杀了惊雁堂一个措手不及,数百人死在他手中,数十个女眷死在他们的凌辱下。那一天大寒,鲜血和雪一起凝结成冰,他里里外外搜不到美貌的堂主夫人,但江封年是他看着滚落血江的,那个所谓的鬼神叟象个疯狗扑上来也被一脚踹下了崖。他还记得当时的无比得意,天地在脚下风云在手中,仿佛登基九五的帝王,可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形他连想也不敢想。 “帮、帮主,追、追、追上来了!”喽罗屁股尿流跑来,一跤摔在他脚边赶忙扑跌着躲到他身后。他白着脸挥手扇了一巴掌大喝:“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开!”他想站起来却麻了腿,险些摔倒。 惨叫声响起,天砂帮余部在穆爷的“峰回路转”鞭法下尸体横飞纵落,躺了一地,没有哀号,因为一鞭就足够要他们的命。 “唐飞,今天是我惊雁堂老堂主的忌日,也是新堂主登位执掌的好日子,你没有厚礼送上么?”穆爷边走边杀边说,好不惬意。唐飞眼看着人越走越近,惊怖万分,恨不能挖个洞藏进去。忽然肩上被人一推,他一个踉跄滚了出去,一双靴子停在他眼前。他现在明白被人出卖确实不好受。 老谢赶上来就要给他一刀,穆爷拦住道:“先别动手,这个人得要原汁原味留给堂主才行。” “多谢穆爷。”话音中略带疲惫,连脚步都显出虚浮,这个人全身都裹在白羽大氅中,面容遮掩,只有两肩旁漆黑的发丝垂落,慢慢稳稳地走到唐飞跟前,俯视着不说话。 “饶、饶命……”唐飞几乎趴在了地上使劲磕头,他从来都是个没有胆识的人,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天砂帮帮主有大半原因是他的谄媚拍马,他认为关键时刻这才是保命高招:“堂、堂主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堂主惊才绝艳,万人臣服,何必、何必与我这个狗东西计较……杀、杀我都怕脏了您老的贵手……小的这条命死、死了不值钱,还请留着以效犬马之劳……能为堂主效力是小的三生之幸……堂主大仁大量……”“好了,你给我闭嘴。” 脖子一紧,唐飞已被整个拎起,对上一双寒酷似冰的眸子,总算看到了那张脸,竟然如此相似。 “你、你、你是……”唐飞喉骨几乎被捏碎,这几个字出口也碎裂不成句,耳听得那人道:“凭这几句话就想保命,你难道忘了你我之间是什么仇?” 死前的最后一瞬,唐飞知道自己是被重重扔在了地上,背撞上一快大石,痛得他不自觉发出最后一声喊叫,随后就丧失了所有意识。 惊雁堂的新堂主擦了擦手,转身解下帽子,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嘴角弯成一抹怪异的苦笑,喃喃道:“爹,你就是毁在这样一个人手上……”他又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大家先回去休息,下一个目标卧虎山岳家寨。” 第二十四章 弃武从文的凌风 秋风渐渐充斥了秋日,花圃边的五株紫薇尽数褪下了夏的繁华,在秋风中日日萧瑟直至苍老不忍视。肖原轻扶紫薇纠结的枝干,指间却依稀当时“一枝俏颜尽芳菲”的纤质。人事全非,天地肃杀,时光从指尖溜过,人混沌无知,花木颓丧至此方觉凄楚,竟然一至于斯。 他无意叹出一口气,负手转身,正见一袭素衣的九方晚半抱着yào箱走来。 “仨小子怎么样了?”肖原问。 九方晚道:“调养下来应该无大碍,只是凌风除了银针入体伤及血脉,竟然私自服了‘极天丸’。” 肖原道:“极天丸?” 九方晚道:“这是逍遥堂的镇堂之宝,服下一丸可增强几倍的内力,但凡事物极必反,此物对人体伤害极大,增强多少便会失去多少,再加上所受之伤,此刻的凌风已然武功尽失。” 肖原一怔,叹了口气,道:“难怪能杀了何翠凤,这小子当真是豁出去了。哎,武功尽失也罢,倒省了来日诸多麻烦。” 九方晚道:“他倒也是看得开,不必旁人为他担心。” 肖原道:“那魏然和江城?”九方晚道:“魏然的伤重痊愈需要时日,所幸并无后遗症。至于江城虽只是耗费了些真气,但你知道他的身子本就不行,今后的调养很重要。” 肖原放下心来,微笑道:“这几天多亏了你。” 九方晚一笑,道:“一下子多了三个伤病倒也真忙得我团团转,不过你们院主付的诊金实在是多,不尽力些不是砸招牌吗?” 肖原沉默片刻,道:“上次,实在对不起。他怎么样了?” 九方晚叹口气,道:“还是老样子,拒不吃yào,谁都拿他没办法。真奇怪啊,人都是越长越大,他怎么越来越孩子气呢?” 肖原伸手接住一片飘零落叶,道:“其实你是最明白不过的,他的是心病,只有心yào能治。” 九方晚看他一眼,道:“你知道还说?看我笑话吗?” 肖原笑,拍拍她肩,道:“他的心病难医,你的心病也麻烦啊。九方,别锁住自己,朋友一场,好自珍重。” 九方晚道:“你是怎么了?说这酸话做什么?” 肖原道:“没什么,我送你出去。” “原叔原叔,看我种的金簪球。”谷帆捧着一盆金色球形的花跑来,脸上满是泥,笑得憨厚而纯真。肖原接过花道:“开花了,很好,果然是当花匠的料。”他转而向谷帆教授起养花注意事项起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是真正快乐的吧。九方晚将yào箱抱在胸前静静看着,心想。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诗在口中一断,仿佛想到了什么,凌风眼望窗外,神往起来。此刻的他面色憔悴,月白衣衫衬着苍白的脸色越发不染纤尘,颇有纤弱佳公子的韵味,不复以往那个活力十足猴精似的凌风。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也许谁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也附庸风雅起来?”魏然看着他手中文人墨客必备的折扇笑道。 凌风折扇一展在胸前一扇又一扇,文雅笑道:“如我这般本就风雅之人何来附庸?小魏啊从今以后就管我叫凌相公。” 魏然道:“武功尽失,打算弃武从文了?” 凌风道:“说得这么直白,不怕伤我的心么?” 魏然轻轻一笑,道:“你为杀何翠凤不择手段,目的已达,牺牲的再多也无妨,不是吗?” 凌风一怔,缓缓收扇并不言语。魏然看着他眼神渐渐刚硬。凌风道:“你什么意思?怪我累你受伤么?” 魏然冷冷一笑,道:“受伤又如何,可你害的是人命。”凌风的眼波有震动,透出他内心的波涛一角。 “王小姐才十六岁就因你的复仇而白白丧命,你可曾问心有愧?”魏然紧盯着他。 凌风慢慢低下头,道:“你、知道了。” 魏然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看错了想错了,但我可以肯定,只有欧阳碟才会用的双蝶手帕,确实在你身上。”魏然见凌风不说话,暗自叹气,道:“这手帕我只见过一次,我问过你,你说是你最亲的人留下的遗物,没想到,原来你最亲的人就是欧阳蝶。” 他话带嘲讽,凌风抬头道:“一直当你是个老好人,没想到说起话来也这般刻薄。不错,那手帕是我为引出欧阳蝶而放在王家的,那是姐姐留给我的东西,它教会我什么是仇恨并且牢记它。” 魏然走到窗边吹了阵凉风,伸手关上窗。 “那是我在姐姐的床头找到的,我一直将它当做姐姐的遗物留在身边,我见到它就如同见到姐姐,我曾经以为那是世上最美的蝴蝶。直到欧阳蝶犯案累起,双蝶丝帕成了辰州府衙的头号麻烦,我才知道这些年我留在身边的是恨而不是情!”他紧捏住折扇指节发白,“我所做的一切只为杀了她,你说得不错,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付出再多又何妨!” 魏然看看他却没再说话,默然跨出门槛。 “院主!”魏然怔住,看着眼前负手而立面寒如霜的俞停云。 凌风苦笑:或许是自己付出的还不够多吧。 第二十五章 孤坟话别 刚进门,丫鬟喜翠就急急跑来,道:“小姐,柳、柳公子不见了。” 九方晚却并不担心,径直去放好yào箱,道:“没事,你去吧。”喜翠问道:“可是小姐……” 九方晚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她到达青坟时果见坟前坐着柳风屏,显然是好好装扮过的,衣裳雪白乌发整洁,越发显得俊美不凡,只是席地而坐未免沾染尘埃,单衣而至未免风寒凄清。 “风屏……”九方晚yù近一步,柳风屏背对着她举手轻轻一摆,道:“我在听芸儿说话,你别过来。你过来,她就走了。”九方晚止步,默默看着他。 除却风声不闻声响,他听到了什么九方晚不知道,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柳风屏伸手去拿酒壶,九方晚一惊忙上去按住他的手,却什么也不说。 “晚妹,你真的很了解我。”柳风屏忽然笑了,“你知道我一定会来这里,也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我感激你对我好,可是,这般模样,你要我活着干什么?”九方晚握住他的手道:“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医者仁心济世救人,这不是你当初说过的么?”柳风屏低声笑起来,道:“济世救人?我连心爱的人都保不住还济什么世救什么人?” 九方晚松开手看着柳风屏颓废的模样,眼神渐渐冷漠,道:“我想你不会忘记芸妃是怎么死的吧?保不住是因你不想保。不论贫贱困苦她都愿意追随你而你是怎么对她的?到如今追悔莫及,与人无怨。” 柳风屏转头看他,眼中隐藏怒火,半晌了涩然笑道:“是啊,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他一手去拿酒壶,九方晚快他一步拿起狠掷在地,喝道:“懦夫!你以为你是对他好你一次次喊她滚你害死她现在倒来装情圣!你这算什么!你要死是不是?你尽管去死但不能在这里!你配不上她,她比你勇敢得多。” 柳风屏整个人了无生气蜷缩在坟前,躲在内心的yīn暗处,仿佛没听到九方晚的责骂,而眼中已泛出了凛冽的光,仿佛有什么在内心狂肆滋长起来。 忽然林子里响声大作,喊杀声脚步声搏击声纷杂而来,似有两方人马正在打斗撕杀,越来越近。 卷入这种江湖上常见的混斗是很麻烦的事,九方晚忙要去拉柳风屏离开,一人就大喝着冲了出来:“兄弟们挺住!”大刀血乱,这大汉满面血污泥沙,衣裳破烂还少了只鞋,凶厉中又显滑稽。 “我看你是挺不住了,给我乖乖送死!”又跳出了三四个大汉,挥着刀斧朝那人砍来。那大汉吐出一口浓淡,双手握刀猛挥一记硬将那几个大汉逼开,连番砍杀过去。紧接着林中窜出了一群人更是打得乱七八糟,一时间混乱不堪。 “谢谢你,我不能就这样死,有很多事等着我做。对不起,我不能再累你,从今以后你我后会无期。”柳风屏对眼前混乱视而不见,本柔和俊美的脸上也满是坚毅,说完后转身而去,毫无留恋。 九方晚看着那空蒙的林子深处,淡淡道:“好吧,后会无期。”她转过头来,看了看那最先跳出来的大汉,道:“雷先生。” 雷无用最快的速度打发了对手,还擦了擦满是汗水血迹的脸,局促道:“九、九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九方晚道:“路过。雷先生又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雷无忙后退一步摆手道:“不用了,脏、脏得很九方姑娘快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第二十六章 林中乱斗 “来了!”一人一跃而出,就地滚了几滚才停下,抬起脸来亦是血污邋遢,正是楚良。 “雷叔,你怎么还在这儿?”他起身一个踉跄,左腿正血涌如泉。他咬牙忍住,骂道:“妈的,这鬼神叟还真难对付!” 雷无张望一阵,道:“老岳让我们引他去黑泥沼,可这老东西东咬一口西挠一爪就是不上当,反而把我们追的团团转,我呸!”他拉起楚良,道:“得了,你护九方姑娘回去,鬼神叟jiāo给我。” 楚良撕下衣裳裹住伤口,道:“不成,你对付不了!我已经派人回去,余大哥很快就会来,我们再撑一阵就行了。” 雷无恼道:“死小子,那九方姑娘怎么办?” 楚良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多了个弱质女流在场,挠挠头,道:“那、我,雷叔,你送九方大夫回去,我来挡!” 雷无啐了一口,道:“小子,你还真以为自己厉害么!我虽是没地方去才进岳家寨,和老岳也算朋友一场,答应了的事就该做到,这鬼神叟还需jiāo给我!” 楚良还要劝,听得林叶簌簌,疾风阵阵,脚步嘈杂间一个黑衣黑帽人手持长鞭已经迫来,眨眼甩出一击。雷无跃开搬起一块大石砸去。黑衣人回手撤鞭将大石击碎,落地站定,挥退yù群攻而上的手下,沙哑着嗓音道:“九天暴龙,果然义气。” 雷无道:“少废话,放他们走,你我再过上三百招!” 楚良上前一步,道:“什么鬼神叟,别以为我们怕了你!放这位姑娘离开,我们自会奉陪到底!” 鬼神叟穆爷冷冷一笑,道:“闲杂人自然走得越远越好,我们还没有到开打的时候。” 雷无忙去拉九方晚离开,九方晚道:“你们的人来了。”楚良一看果然,余成嵬的人反将穆爷的人马包围,就人数来看不相上下。 余成嵬看了看楚良的伤,道:“老大的任务没完成,回去可有得挨骂还顶得住吗?” 楚良道:“这点小伤算什么,余大哥,这老东西说要我岳家寨臣服惊雁堂,你怎么看?” 余成嵬嗤鼻:“简直放屁!” 穆爷冷哼,手中铁鞭如dú蛇嗜来。余成嵬不接,辗转躲避意图欺身而近,那黑鞭却能次次洞悉,随意至极地将他压制在半丈之外,鞭头上的尖刺却始终咬准他的命门不放,而穆爷却连脚都不必移动分毫。 雷无和楚良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朝穆爷攻去。穆爷手腕一翻黑鞭绕成一个圈围护周身,将三人的攻势一招瓦解。 余成嵬见机矮身疾冲过去,左手一撩yù抓黑鞭,穆爷恰时抖腕,鞭一直反往余成嵬手腕劈去,这电光火石间余成嵬反应不及,左腕竟然被这一鞭打得粉碎,那鞭上倒刺狠狠扎入,霎时间血ròu模糊。他忍住痛楚竟然仍用右手抓住鞭,喝道:“快!” 楚良雷无在他喊出时已然到了穆爷身前身后,同时发出一击。类无在身前甩手一劈,楚良在身后一刀砍下刀是他临时捡来使的,关键时刻没有比真刀真抢更实用的了。 腹背受敌,穆爷将鞭一收,倒刺挂着血ròu翻飞而出,连将余成嵬卷倒在地。雷无的一掌已经劈在穆爷手肘,穆爷翻跃而出一脚踢在他胸口,同时一鞭缠住了楚良的刀,片刻朝余成嵬甩去。楚良忙一手撑地弹身贴地掠去,将余成嵬推开一旁。 “身手不错你们留下,好好招呼!”穆爷说走就走,留下一干喽罗苦战。 余成嵬忍痛道:“先解决他们再回去复命。” 楚良道:“杀一个是一个,总不算无功而返余大哥,你的手”话未说完惊雁堂余部已经合攻而来,与岳家寨人众混斗一处,三人也忙出手。 混斗中往往刀剑无眼,九方晚在这撕杀中就显得危机四伏了。雷无挂心她,百忙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冲楚良道:“快带九方姑娘走!” 楚良正yù大打一场,听此很不乐意,余成嵬亦道:“磨蹭什么?快啊!” 楚良只得应声,九方晚神色淡然,道:“有dú。”楚良没听明白,也懒得问,护着她杀出一条出路就往山下跑。 腿上流血不止,楚良脸色越来越白。九方晚道:“歇歇吧。”她顾自走进路旁丛林中。楚良又撕一块布咬着牙将伤口缠得更紧,忽听一阵马蹄近来,一人咦了一声,催马赶来。 “楚大哥!”来人下马急道:“你受伤了?怎么样?” 楚良道:“原来是云捕头,我没事,一点小伤呃,楚大哥?”他看上去很是奇怪,自己与这个只见过两三次的云捕头好象还没这么好的jiāo情吧。 云剑阁一窘,道:“你年纪比我长,又救过我的命,我叫你一声楚大哥不奇怪啊。你哪里受了伤,我给你看看。”瞥见他腿上一团血糊糊,云剑阁别过脸去似乎不忍卒睹,道:“这么严重,来,快上马,我带你去找大夫。” 楚良道:“不用了,大夫就在这里。” 九方晚拨开枝桠走出来,头发被树枝挂得凌乱,手上拿着几株yào草。她并不多说什么,俯身将yào草撵烂为楚良敷上,道:“止血不难,但伤口不规整不易清理,回去后需用麻沸汤清洗去淤,蒌蒿撵末成泥敷伤处,一日换三次。” 楚良笑道:“受个小伤何必这般麻烦?丢他个三四天保管自己好,咱们闯江湖的可不兴这一套。九方大夫,我们还是快走吧。” 九方晚道:“你可觉何处不适?” 楚良道:“没哪里不适啊。” 云剑阁道:“怎么会,难道伤口不痛吗?”楚良呵呵一笑。 九方晚眉头轻皱,道:“奇怪看你的伤口应该也是被那穆爷的鞭子所伤吧?” 楚良点头,道:“怎么了?” 九方晚道:“那鞭上有dú,你却没事,这不是很奇怪吗?” 楚良道:“鞭上有dú?这不可能啊,我明明好好的。九方大夫,你怎么知道鞭上有dú?” 九方晚道:“看你那位余大哥的脸色就知道了,他中的dú不轻。” 楚良一下站起惊道:“余大哥中dú了?” 九方晚点头,道:“别忘了我是个大夫。” 楚良抓住缰绳跃上马就要走,九方晚道:“你现在回去也没有用,还是赶紧下山买齐鹿角霜、狼dú、九龙藤、天南星、蓄、鬼针草、云栀子七味yào,以圣水山庄的‘数九寒水’为引,不一定可以解dú却可降弱dúxìng。”楚良听罢便即调转马头往山下而去。 云剑阁呆呆看他跨马而去的英姿,眼中闪耀的光芒越来越明显。忽听九方晚咳嗽了一声,他脸红了红赶忙回神,道:“他、他把马骑走了,我们怎么办?” 九方晚道:“自然是走回去。” 云剑阁挠头撅撅嘴,突然一拍脑门,道:“对了,九方大夫,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的,他们说你朝这来了,我就赶来看看。快跟我走。” 九方晚道:“什么事?”云剑阁道:“是毕姐姐病了,我听说你的医术最好,特地来请你去看看。” 九方晚道:“走吧。” 第二十七章 死别 夜幕缓慢席卷天地,把万物收入怀中,留世间一派混沌。马疾驰而过险些将斜矗的酒旗掀翻,马不停蹄又往东街而去。 大门被敲得震天响,余伯骂咧咧赶去开门,见一人满头满脸的血污,左腿颤巍巍半跪在地,口中喘着粗气说不清话。 “哎呦呦,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起来,我怎么受得起呦。”无故受人跪拜可是要折寿的,余伯慌忙去扶。那人抬起脸来断断续续道:“凌、凌风呢?叫他出来,就说楚良找。” 余伯听这叹一口气,道:“你说那孩子啊哎,也不知上哪去了,你找他有事?” 楚良一听大急,道:“他不在!那、那魏然呢要不,大伯,您借我一百两,他日定然归还。” 余伯见过楚良几次,也喜欢这个爽朗的青年,见他如此定是急着用,便道:“我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你等等啊,我去问问老爷不如你进来歇歇?” 楚良扶住门框稳住身子要回绝,魏然已经出来扶住他,道:“怎么了?” 楚良道:“余大哥中了dú,我又没带银子买yào,只要来这里先借点应急,魏然,你有多少,都拿出来!”魏然点头,道:“不要急,我去凑点,你的伤” 楚良忙道:“我没事,耽搁这么久,也不知余大哥怎么样了?你快去啊!” 待一百两凑足天色已全暗,楚良连买带抢好容易凑足了yào材揣了‘数九寒水’往回赶,途经陋巷见一人坐在角落仰首望月朗声吟着:“独漉水中泥,水浊不见月。不见月尚可……” 这声音熟悉,他勒马道:“凌风?你在这干嘛?” “哦,是你啊?”凌风看过来,笑道:“你又在这干嘛?” 楚良可没时间和他瞎唠,道:“我有急事,哎,先不和你说了。”他正要催马,一想不对,昏暗下虽看不清凌风脸色,但那声音中的虚弱疲倦一闻即明,他下马走近,见他衣衫上隐隐血迹,一张脸更白如纸,奇道:“你怎么了?怎么这副德行?” 凌风凄然一笑,随手打开折扇一摇,道:“我背上挨了一百多杖,没哭爹喊娘已经不错了。你呢,这么急,赶着投胎?” 楚良有些惊讶,道:“你们院主真的打你?我还以为可以功过相抵呢。” 凌风低头,幽幽道:“我的过如何能抵?” 楚良急着要赶回去,道:“伤成这样不好好养伤还乱跑什么?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凌风咬咬牙扶墙站起来,道:“我无处可去,这漫漫长夜寒风凄清,不知岳家寨可否收留丧家之犬?”楚良一怔,凌风苦笑,道:“我已被赶出书院。” 楚良惊了一惊旋即拉他上马:“给我坐稳了!” “喂喂我可是刚挨了打” “你活该!” 奔进寨门,篝火煌明,楚良跳下马就往里赶,留下如坐针毡的凌风苦思如何下得这区区马背。 “余大哥!”楚良捧着满手yào材跑进大堂,见满堂人肃立无声,堂上的虎皮宝座上躺着余成嵬,一动不动。雷无看了看他,复又低下头去。楚良感受到了这之间近乎窒息的肃穆,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喉头哽咽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成嵬已经死了”岳一江哑声道,“就在刚才。” 楚良手中yào材散落一地,踉跄几步猛奔上去,看着余成嵬青灰的脸,那曾经爽朗的眉目死气森森,从未注意过的沧桑在此刻竟无比深刻,印在了楚良年轻的心中。 “哎哎,我可是受了伤,你们都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关心吗?”凌风跌跌撞撞走进来,呲牙咧嘴还不忘抱怨,一见此景即刻噤声,隐隐叹了口气。 楚良泪痕满脸,偏强忍着不发出丝毫声音,那拼命抑制的悲痛任谁都能感受得到。凌风知道楚良打小无父无母,是在快活活饿死之际被余成巍救回山寨的,从那以后余成巍便半是良师半是兄父,是楚良在这世上情逾至亲的人。谁知眨眼便是死别,楚良竟未能见他最后一面。 “余大哥……”双拳紧握,连青筋也凸显出来,向来随和开朗的楚良此时脸上竟是凶戾之色,“我会为你报仇……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第二十八章 他们的血色往事 魏然轻轻敲响肖原房门,恭敬道:“原叔。” 肖原开门,道:“有事么?” 魏然迟疑道:“我、我想和原叔聊聊” 肖原点点头,让他进了屋来,将灯心拨亮,道:“坐。” 魏然道:“原叔,你最近闷闷不乐,是有心事吗?” 肖原微微笑道:“不是你有心事要和我聊吗,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魏然想了想道:“原叔,你要离开书院一阵,是吗?”肖原点头,暗自叹息。 魏然道:“原叔,我想和你一起去。” 肖原道:“为什么?我可不是去玩啊。”魏然沉吟着却并不答话。 肖原倒了杯茶缓缓推到魏然面前,道:“人生天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有非要做的事,非要去的地方,不能逃避的命运,不是离开就能解决的。” 魏然沉默,肖原又道:“何况我要去的亦是险恶之地,不是你该去的。” 魏然道:“既是险恶之地原叔又为什么要去?”肖原叹气,起身望着窗外迷蒙树影,夜风中尚有木芙蓉幽冷的香气。 魏然道:“我看得出原叔并不想去,这便是不能逃避的命运吗?” 肖原仰起头目光一派凄然,道:“这是命运吗?好象不是,我可以选择逃避”他转身看看窗外,道:“其实我也想离开这里,看看大漠,再见故人。人活着,总要有一刻自由不是么?” 魏然听出那话语中深藏而淡漠的悲哀,这一种悲哀让他心口很闷,他不知道如何问,又应不应该问。 风险些吹灭了烛火,肖原关上窗,转身又是那淡泊宁静的神色,道:“我就要走了,书院却发生那么多事。我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凌小子会被赶出去,但我想院主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以凌小子的个xìng哪里都会混得如鱼得水,你也不必过多担心了。” 魏然点头,眼色黯淡,道:“原叔,我十岁进了书院,大家都对我很好,我也几乎快忘了那年的满门抄斩。院主说你和我一样,他说你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开心过,原叔,真的是这样吗?” 肖原面上是无法描述的神情,没有落寞没有凄伤,仿佛毫无所谓,半晌了起身,一手按在魏然肩头,语重心长道:“从来没有开心过不可能,真正放下也是假的,有些伤痊愈了结成痂,不去碰就不会痛,我们能做的就只是等它哪天完全平复,看不出丝毫痕迹。” 魏然道:“可是原叔,为什么你宁肯屈身书院终日养花也不愿入朝为官?其实你还是介意的,是吗?” 肖原看是避不过了,点点头,涩然笑道:“人便是这般矛盾,想忘忘不了,想逃逃不掉,堪不破红尘羁绊最终只得作茧自缚,有时候想想,我还真是白活了。” 魏然一笑,道:“其实这世间真正活有所值的人不多。” 肖原看看他世故的眼神,道:“你也没忘,是吗?其实,我在你这个年纪会梦见血淋淋的头颅,街口有拥挤的人群,那天的日头总和现在的不一样,它红得仿佛正在燃烧我想你也会梦见,然后醒过来,看着黑夜到天明。现在,我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那些记忆已经太过遥远。我不追究究竟是遗忘了还是释然了,反正他们已经不存在,何必再费心追寻缘由?人毕竟还是要往前看,就算前途荆棘满布,你我终究没有停下来的权利。” 魏然听着,不经意间眼眶已红。肖原伸手揽住他的肩任凭这个笑着忧伤的少年默默流下眼泪。 娘的呼唤爹的训导,那些日子依旧美好仿佛从来没有离开 他想起自己跑过魏府的小路,风筝摇摇摆摆就要落下,他急得要哭,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拉住了绳子,风筝再次飞起,爹将他抱起来淡淡笑,娘在一旁唤:吃饭了 第二十九章 夜吟应觉月光寒 俞千晴端着碗冒着冷风来到东院,那排排屋舍是书院学子们的房间,经过一间无烛无火寂然独立的房间时她顿了一顿,想到以后再没有人和自己斗嘴了,她叹了口气。以后书院可能就没以前热闹了吧,她又叹了口气,起步朝最末的那间走去。 “江城哥哥,睡了吗?”她见房中已灭了灯,敲了几下无人应失望着打算回去,隐约听见一阵怪声,她回身来仔细听了听,好奇下见门未拴就径直进去了。房间yīn暗倒还勉强看得见事物,那阵阵怪声似乎从床上传来,呼吸声粗重而无序,仿佛是人冷极了抑制不住牙齿打颤,幽暗中听来透出几分可怖。 俞千晴放下碗,小心翼翼朝床边走去,轻轻喊:“江城哥哥?” 床上,江城正裹着被子发抖,抖如筛糠,脸色即使在昏暗中也白的没有人样,额上却分明汗珠滚滚。 “江城哥哥,你怎么了?”俞千晴又急又怕,跑去扶着他,一手按他额头却觉触手如寒冰,将她吓得几乎要哭:“江城哥哥你忍住,我、我这就去叫九方姨来看,你、你撑住啊!”她正要起身却猛被拉住,江城一把抱住她,身子在颤抖中将她箍得死紧。 俞千晴惊呼一声已经不能动,江城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在一起,而那两人间毫无间隙的距离又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在静夜中如同急速的鼓点,险些让她无法呼吸。 江城的喘息饶在耳边,与她的脸紧贴着的脸竟毫无温度,仿佛抱着她的是座冰雕。俞千晴因这股寒意全身一个激灵,明白过来江城为何如此,拉过被子将自己与他裹在一起,用身体的温度为他驱走严寒。 不知过了多久,江城的呼吸逐渐平复,身体也停止了颤抖,全身无力将头搁在俞千晴肩头。俞千晴感觉自己抱着这一世的幸福,甜甜笑着将他抱得更紧。 慢慢地,江城推开了她,沉静如同往日。俞千晴的脸再次火烫,侧过身去捏着衣角饶着手指,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江城道:“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俞千晴摇头道:“不、没关系,你、你身子不好原本就怕冷的,我、我不怪你的” 江城抹去额上的汗,累得一动不想动。俞千晴见他不说话了有些失望,鼓起勇气道:“江城哥哥,你、你这么怕冷,我叫他们再给你加床被子,再在这里放个火炉就不会冷了。”江城道:“没用的,我这是老毛病了,千晴,谢谢你。”俞千晴又羞得垂下头去。 一夜风急,肆虐来去,吹得天寒地冻,江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窗而望,见惨白的月光如同白霜,平铺了一片寒夜的凄清,好在方才相拥的温度尚在,暖了身心。他不觉微笑起来,走去点起烛火,顿时满室通明,回头见俞千晴正目光恋恋看着自己,面上两朵红云尤其美艳,见他回头来又慌忙低下头去。 江城见她垂首娇羞的模样,想起方才之事也不禁有些难堪,道:“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俞千晴恍然道:“啊,我给你端了汤来,你趁热喝啊。”她捧起碗来发现汤已经冰凉,忙道:“我、我去给你热一下啊。”说完逃也似的跑出门,吹着凉风看着夜空,脸上已经笑的通红一片。 汤烫得如同俞千晴的心,她步伐轻盈嘴角都不曾落下,忽然一人在树影下喊她:“千晴。” 俞千晴停下来四处望,俞停云走出yīn影,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俞千晴支吾道:“我、我去给江城哥哥送汤。” 俞停云道:“好端端送什么汤,快回去。” 俞千晴道:“爹,江城哥哥身体不好,要好好补补啊,我送完汤就去睡。” 俞停云道:“那好吧,汤由我去送,你回去吧。” 俞千晴撅起嘴来显然不乐意。俞停云神情一肃,道:“回去,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象什么样子。”俞千晴只得掉转方向乖乖回屋。 俞停云将碗放在桌上,并不打扰江城的调息。江城起身拱手,俞停云看他脸色苍白,道:“难为你了,若不是你及时相救,凌风那小子早已丧命,耗费那么多真力,寒疾发作起来必然难以抵御。”他捏起江城右腕,道:“内息已经平稳许多,好好休息应当没了大碍。” 江城犹豫着道:“院主,方才千晴在这里,我……” 俞停云笑道:“无妨,她方才要给你送汤,我打发她回去了,无论如何流言还是要顾及些的。” 江城点头,迟疑着道:“凌风受伤武功尽失,院主又打了他一百杖赶出书院,是不是……” 俞停云道:“你觉得我太过残忍?”江城默然不说话,俞停云道:“或许是狠了些,不过他总需为做过的事负责任。你放心,他不会无处可去,至于那一百杖,手下留了多少情还当我不知道吗?你不必担心他,你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好了,喝了汤就睡吧,明日会初降寒霜,别着了凉。” 江城送他出门,并不回屋,看树影上弯月一轮,他想:明日的寒霜定然很凉吧。 云中亭使劲搓着手来来回回也不知走了几遭,不时朝屋内张望。终于,门开了,他赶忙要走进去,云剑阁一把将他朝外推,寒着脸喝道:“你还好意思去见她?毕姑娘都是你害的,我劝过你多少次了,你一直拖拖拖,拖到现在好了,人家都病入膏肓了你才来!你简直” 云中亭哪里管他推开他就进屋去看,九方晚洗着手不咸不淡道:“她的病拖得太久,身子弱得离谱,好好调养几天再看看。她瞳孔俱碎处理不当,恶化至今已成痈疽恶疮,脓血不止,我已剜去腐ròu,需以地骨皮同红花研细敷涂,每日三次,云捕头当尽快找寻侍婢或者”她瞟了瞟云中亭,道:“你自己来。” 云中亭半晌不做声,只是看着床上的毕琼遥,一阵心疼一阵懊恼。 这时云剑阁拖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进来,将那女子摔在地上,叱道:“清真,当初是怎么跟你jiāo代的,你怎么把毕姑娘照顾成这个德行?”清真吓得直发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云剑阁气极,一脚踢得她一滚,道:“每个月给你的一百两银子呢?病成这样怎么不请大夫?你赶紧给我说清楚,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清真更是惊恐,跪地直磕头:“饶命、饶命啊,我、我再也不敢了” 云剑阁一仔细瞧她身上繁花锦绣的朝阳布庄上好罗衣就明白了,怒道:“好啊,都叫你买衣裳过好日子去了,你这贱丫头”又是一脚要踢,云中亭制止道:“好了别打了,她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他并不看她,只威严而淡漠道:“滚。” 清真爬起来就跑,云剑阁及时在她屁股上补了一脚,看她哎呦一下摔个狗啃泥才略微解恨,转过头来面露自责,道:“哥,其实我也有错,我半月前来看她就觉得她脸色不好,我问她也不说,只问我你怎么不去看她。哥,你就不要再躲了。” 云中亭走到床边,看着憔悴得毫无人样的毕琼遥,蒙住双眼的白纱上还渗出红褐色的血迹,这些日子,她是如何过来的? 云中亭眼中泛出了泪花,只恨不得立即将她拥紧,允诺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 九方晚轻轻整理好yào箱,出门时还拉上了云剑阁。云剑阁被她拉着手也退了出去,想起方才见她拿那些雪亮的小刀片割皮剔ròu而沾的一手血的样子,只觉这比杀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怕多了,如今被这只手拉着便觉浑身不自在,笑笑抽出手来,忽然想起什么来,咳嗽几声,正色道:“那个九方大夫啊,这个男女呢授受不亲”九方晚一笑,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顾自迎着夜幕走下小楼去。 云剑阁被那一眼看得难受,赶上去,道:“夜深了,姑娘一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九方晚道:“那就多谢云捕头了。” 云剑阁摆手装大度,迟疑着道:“我想问,今天,九方大夫怎么会在卧虎山上?那可是个强盗横行的地方。还有怎么又会和楚大哥啊不,那个姓楚的在一起?” 九方晚道:“那里确实危险,今日不过误入,至于怎么会和那个姓楚的在一起,只是巧合。怎么,云捕头想审案?” 云剑阁道:“那倒不是没事了,走吧。” 九方晚看着他刻意跨大步雄赳赳走路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第三十章 云山之战 云山不大却很高,对边上的卧虎山成了俯瞰之势,一到秋冬季节便会有云蒸雾绕的景观,山之yīn是峭壁,仿佛是被巨人用锥子不规则凿过似的,那下面是万里奔腾的血江。血江之名的由来已经无人知晓,只是这个名字很合江湖人的胃口便被保留了下来。 云山之颠有惊雁堂。 惊雁堂是个大起大落的帮派,二十多年前曾盛极一时,却在帮派斗争中溃败,堂主被杀,损失了近千人马,苟延残喘至今忽然暴起,一直韬光养晦的惊雁新堂主竟在短短十天内收复云山上五大帮寨,他座下首席悍将便是二十多年前的惊雁堂忠仆,人称“鬼神叟”的穆爷。 “堂主,那个余成嵬一死,岳家寨的人个个都象点着的bào竹,看来快有一场好打了。” 一身白袄的惊雁堂主微微一笑,道:“穆爷上次还没打够?” 穆爷道:“够倒是够了,岳家寨的人还真是不怕死的汉子,不过是听说岳一江谋略过人是个大将之才,忍不住想领教领教罢了。” 惊雁堂主道:“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想领教领教。不过就算杀得xìng起也不要伤了我说的三个人,千万记住。” 穆爷拱手道:“堂主放心,属下记得。” 讲演堂主点点头,拉了拉领口吸口气,道:“一到冬天,这云山可真冷啊。” 穆爷道:“是啊,等百里血江都冻成了冰那才真是唬人呐,记得每年这里的雪都……” 他说到这一顿,惊雁堂主接上道:“这里的雪可都是化得最晚的,白皑皑一片,是不是很漂亮?” 穆爷道:“是,很漂亮。” 惊雁堂主若有所思,道:“也不知今年几时能下雪?” 穆爷道:“还是不要下雪罢,下了雪,你的身子可受不了。” 惊雁堂主道:“虽然如此还是喜欢看雪,见了雪就想起我娘。呵,那年的雪一定很厚,不然怎么能藏得了一个人?咳咳” 穆爷眼中一黯,道:“堂主,不要想了。” 惊雁堂主苦笑道:“好,不想那些过去,想想现在牢烦穆爷传令下去,左右分堂守在乱石道,拖上一拖,让我看看岳家寨的战斗实力。” 穆爷抱拳:“是!来得果然够快,看来岳一江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主。” 惊雁堂主微微一笑,道:“不,岳一江不会来,你的这一架怕是还打不痛快。” 看着乱石道上的乱石,楚良深吸一口气,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身边弟兄已经提刀就冲去。 乱石道之所以为乱石道,不单是道上乱石横呈崎岖不平,更在那乱石乃是多菱角如同江湖人常用的暗器铁蒺藜,踏上去咯得人脚底生疼,别说冲杀了就是平常行走也多有不便,这一行百来人刚踏上几步立即跳着脚退回来。 突然乱石道两旁暴出一阵大笑,约百来人大叫大嚷着口出嘲讽漫骂。岳家寨众人大怒,伤了脚也顾不上了愤然就要冲。楚良不动声色已折了棵小树来,大声道:“大家先回来。”他说着一手握住树干将树冠在地上一扫,瞬间激带起乱石无数shè向道旁,道旁本看热闹的人可遭了殃,慌忙躲避。 楚良边走边扫,遇到大些的石块干脆一脚踢开,好几次触动腿上的鞭伤险些跪倒下去,他咬牙忍住,大喊:“兄弟们冲啊,为副寨主报仇!”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云山。 乱斗开始,血花片刻开遍。那乱石并不是轻易扫得尽的,只是他们没有人再能顾及。楚良将一棵树使得得心应手,靠它开路靠它杀敌,不多时将五丈乱石道走尽,已可望见惊雁堂大门。他将树扔开,跨步要奔却猛摔在地,腿上那放几天保管自己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将裤管染红一片,红色脚印随他一路而来。 “妈的!”楚良又急又气,正想撕块衣裳将伤口包紧,猝然一人朝他袭来,他及时一个滚身避开,来不及看清来人就被一掌击中翻跌出去。 来人一袭黑衣脸被罩在黑纱之下,一双眼眸冷酷似冰。楚良被这一掌几乎打去了半条命,眼中却暴shè出灼热的烈光,慢慢站起,擦去嘴角的血,疾冲扑上。 来人待他冲近扬起手劈下一掌,楚良一折身横臂斩向他腰腹,另一只手已经围抱而上合身将他往后撞。那人一掌劈空全身受制却反而得到了最佳攻防机会。楚良很明显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但以他此刻的情形死的只会是他自己。 那人跟着后退了几步,一掌已经对准楚良后心,只需要这么一拍就能立即结束了楚良的xìng命。他的神色在黑纱下瞧不见但那一掌之狠辣显而易见,但就在他yù下杀手之时却全身一震,一把将楚良摔出去,低头看腹上chā着的短刀,血正汩汩涌出。这一刀刺散了他的杀人之功只余回防之力,赶忙运气止血。楚良被他一把丢出撞在了石块上破了头,流了满脸的血,神智已渐渐迷糊他却死活不愿闭眼,坐在地上看那人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仍是支撑不住倒地。 那人拔出短刀上前,朝他咽喉就刺来,忽然手腕一紧接着又是一痛,那黑鞭正死死咬住他,穆爷的声音冷冷响在边上:“柴还没劈,你来这里干什么?”么字刚落,他人已经被一鞭甩了出去。 “惊雁堂的龟孙子们有种就来和老子过个三百招!”雷无用了最大的声音嚷嚷想把人都引来,可过了半晌都只有几个小喽罗来招呼,他又是担忧前边的楚良凶吉难料,又是恼这惊雁堂竟如此轻视于己,气极之下一刀劈断一排树,无意见这树后有一处宽阔空地,杂草不生围种着十来棵苍翠的雪松,如同侍卫般守卫着当中一个坟茔。坟由金刚石修筑,碑由一整块大理石雕成枝连理的形状,显得十分气派华贵。 雷无大字不识得许多懒得看这坟茔主人姓甚名谁,就着一腔怒火直接一刀砍下,星火四溅,因着大理石的坚硬碑未被劈断只削飞了一小块,雷无见此倒有些后悔了,死者已已,又何必拿它出气?他转身要走,忽感一股强劲无比的戾气冲体而来,脑子不及反应手已经抬起去架,只觉得右腕巨痛整个人往后飞跌,正要撞上坟茔,他又感后腰被狠狠一踢转而又朝前倒,直象个沙袋般被人踢着玩,这可真正将他惹恼了,勉强稳住yù倒的身体定住脚,转身就是一刀,却见洁白的碑上不知被谁吐了一口血,那一身白袄白帽的人正跪在坟前,后背抖动不止。 雷无见此一怔,随即明白了些什么,心下一阵愧疚,正要说什么,那人已道:“九天暴龙,江湖传你磊落光明是个好汉,没想到却干这丧德之事,那一脚一掌就当给你个教训,从今以后不许踏入这里一步!” 雷无虽是个火暴脾气,有错也是会认,却最是反感旁人指手画脚地教训,此刻此人此种语气分明小觑他至极,以他的xìng子哪里会忍,破口喝道:“放屁,你小子算什么东西?这种晦气地方别说一步,就是半步老子都不想来,你给我转过身来,咱们好好打一场!” 那人并不动也不答话,轻轻抚摩那块破损了的碑沿,连指尖都在颤抖。雷无不耐烦却也不背后伤人,再加上是自己理亏在先,原地等了等,那人开口了:“无心悼念逝者就走吧,你的朋友在前面,声东击西这招没用。” 雷无一凛,只觉自己已经被困在了此人的威慑当中,此刻听了这话更是担心孤军深入的楚良的安危,当即抱了抱拳,道:“那就后会有期了。” 那人把脸埋在白帽之下,喘息加剧,慢慢靠在墓边咳嗽起来。 “爹,娘,这个世界好冷啊……不过你们在那边,应该不会怕冷吧?”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广而深远,从不让人看透。江城的心平静了下来,就算是山那边的厮杀哀号都无法传入他的耳中。 “不过虽然冷,我还是想看到下雪……爹,娘,你们也一定喜欢雪吧……” 第三十一章 衙门边烧饼铺的小花 “地骨皮和红花各来十两,其余的只要能养身健体的都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我包上。”云剑阁走进yào堂为毕琼遥买yào,那一大堆补yào的名字他记了三忘了七,想反正也就那么回事就随口这么吩咐了。坐下刚要喝茶,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朝门口看看,又朝内堂看看,快步走到伙计边上,低声道:“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熟附子和当归什么的也给我包上十两来,快。” 伙计瞧他奇怪,道:“熟附子和当归,您要这么多干吗?每服三钱就够了,十两够您吃几个月呢?啊不不,云捕头怎么要吃这玩意。” 云剑阁不耐烦小声喝:“废什么话,赶快!” “哈哈,捕头哥哥!”脆生生的女音很是好听,却把云剑阁吓得厉害,一回头见是衙门边上烧饼铺的小花,一张小脸红扑扑目光灼灼正看着自己。他勉强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 小花才十五岁一副天真烂漫,全东街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云剑阁,因云剑阁的关系衙门里的人都没少吃她家的烧饼,也就有那么几个好事的整天捣鼓着撮合二人,让云剑阁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见到小花的时候。 小花笑得着实灿烂,甜腻腻道:“捕头哥哥,你也来买yào啊,生病了么?” 云剑阁摇头,道:“没病,帮别人买来着伙计好了没有?”他一把抓起柜台上堆得乱七八糟的yào就要跑,小花拉住他将手中的篮子提起来道:“捕头哥哥来尝尝我娘新做的鲜ròu烧饼,可好吃了,我正想买了yào就拿去给你呢。来。” 她说着拿了一个出来,热腾腾的还冒热气,那香味一下子就勾住了云剑阁的鼻子,脚步还朝外走着身子已经转了回来,讪笑道:“鲜ròu烧饼?呵呵,好香啊。”嗖地一下他已经窜了回来,拿过就吃,啧啧称赞。小花一脸幸福地看着他笑。 看到这个笑,云剑阁有些过意不去,这丫头是真对自己好。他抹抹嘴,道:“谢谢你小花,可是以后不要再给我吃烧饼了。” 小花道:“为什么?你不喜欢么?” 云剑阁叹了口气,很认真道:“你偷拿你娘做的烧饼给我,她会生气的。你娘骂过你很多次了,我都知道,这些钱你拿去,以后要听你娘的话,知不知道?” 小花不接钱只看着他,道:“我不是偷拿,我娘骂我是因为我还小,她说过等我长大一点才可以……”她脸一红,低声说完,“才可以喜欢男人。” 听完这话云剑阁险些吐血,仰首在心底直喊苍天。 小花头垂得更抵,慢慢将篮子放进云剑阁手中,道:“你拿去吃,我以后还给你带。” 云剑阁提着那沉甸甸的小篮,几乎要跪下地去求她放过自己,半晌了他振作精神,沉着脸道:“带什么带?什么破烧饼我早吃腻了,这种东西拿去喂狗还差不多!”他重重哼了一声,将篮子甩在地上,捧着yào材很嚣张地走了。 看到这个以前拍拍自己的头笑得那么好看的捕头哥哥这副样子,小花愣了,半晌后泪如雨线落了下来。 边上那伙计瞅着地上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烧饼咽咽口水,道:“他都不要了,就给我吃吧?”小花撅着嘴在烧饼上使劲踩,终于捂着脸跑出门去。 拐角处,云剑阁看着小花娇小的背影连连叹息,一拍自己的嘴暗叱:“叫你贪吃!” 第三十二章 关心 看着几人气势汹汹闯进来,善月寨的小伙计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收保护费的又来了,忽见其中一人挺眼熟,正要问,那人已经走近,道:“小安,九方姨呢?” 伙计小安道:“小姐在屋里呢,凌公子,你这是干什么?”他认得这个时常来铺里请教迷香之类三教九流的东西心肠却不坏的凌风,只是他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倒是没见过。 凌风帮着雷无将血人般的楚良放下来,急道:“快叫她出来,出人命啦!” “哈哈,什么出人命了,是你要死了吧?”云剑阁幸灾乐祸踱进门来。 雷无听了大怒:“臭小子胡说八道!” 凌风道:“雷叔,不用和他一般见识。” 云剑阁斜瞥着他越发不顺眼,忽然面露惊异看着楚良急道:“他、他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连手中的yào都撒了一地,上去要扶,凌风一把挡开他的手,道:“别碰,他五脏六腑受创极深,你想害死他不成!” 云剑阁忙缩回手,关切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凌风与雷无对视一眼皆觉奇怪。此刻九方晚已经出来,看了看楚良便道:“小安速将红蛭大黄、牵牛头细研为末,水蛭、麝香各一两锉碎烧出烟,同样研成末备好。取出三颗保和丸来在烧酒里泡半个时辰。你们将他扶进内堂!” 凌风雷无立即着手,云剑阁忙前忙后也想帮忙,不小心沾了一手的血,看着看着就呆立不动了。 急救持续了许久,雷无急得满屋团团走,凌风和云剑阁坐在椅子上似乎各有心事。 凌风忽然站起来将云剑阁散落地上的yào材捡起,看着几味yào咦了一声,云剑阁一把抢过护在身后喝道:“看什么看!” 凌风一笑,道:“不论是为谁买yào现在都该回去了吧,就不耽误云捕头大事了。” 云剑阁道:“我有什么事不用你管!” 凌风道:“那么云捕头买完了yào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看热闹么?我兄弟的生死还不劳云捕头记挂。” 云剑阁道:“我有什么好记挂的,我就爱看热闹怎么样?哼。”他怀着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回到小楼,将yào往桌上一搁不做声。 云中亭小心翼翼为毕琼遥换yào也不理会他,倒是云剑阁瞅着他瞧了半晌,忽然道:“哥,你很关心毕姑娘吧?” 云中亭直接道:“废话。”云剑阁道:“关心一个人,就是喜欢他吗?” 云中亭想了想,道:“也不一定,在人的所有感情中关心只是最浅的一种,如果超过了,那就是喜欢了吧你问这个干什么?”云剑阁摇摇头不说话,云中亭也就不再理他,看着毕琼遥依旧苍白的脸色,担忧道:“都过一天一夜了,怎么还不醒?”他把了把脉,感受到毕琼遥稳定的脉息才安心下来。 云剑阁见他那模样,道:“哥,就算你寸步不离的守着毕姑娘也不会马上痊愈,你这是何必啊?去歇歇吧。” 云中亭道:“你不明白,关心至深只愿常伴左右,何况她此刻这般模样?哎,你又如何明白?” 云剑阁只觉内心激dàng,脱口而出:“我明白哥,我再去趟善月斋” 云中亭道:“你干什么去?” 云剑阁回头一笑,道:“去问问毕姑娘怎么还不醒,不然我看她没事你却要给急死了。” 九方晚一出来便给凌风雷无围着逼问,道:“无大碍了,不过半月内不可动武,否则后果自负。” 凌风拱手称谢,九方晚看看他又道:“你的身子也不成,不用看看吗?” 凌风笑道:“我的身子怎么了,你看不痛不痒没伤没血的。” 九方晚道:“你的身子如何从你脸色一看便知,没了武功底子,小病小痛都得要命,何况你大伤未愈?小安,取二两人中白加三分枯矾,同麝香捣作团,等分为末,加羊胆汁调成丸子,送于凌公子。” 凌风眉头一跳,道:“人、人中白?” 九方晚道:“怎么了?” 凌风讪笑着不答,雷无奇道:“人中白怎么了?那是什么?” 凌风苦笑道:“当然是好东西,多谢九方姨。”他大大赔了个礼,九方完略微点头算是还礼。 雷无正要道谢,顺便与她说上几句话,她却已经转身,背影单薄不时轻声咳嗽,雷无叹息一声,随凌风去看楚良。 小安倒了杯热茶递过,道:“小姐,你风寒不轻,快回屋休息吧,别的事我来打理就好了。” 九方晚点点头,正要回去就见云剑阁蹦了进来,道:“他怎么样?” 九方晚了然道:“没事了。云捕头有事?” 云剑阁道:“啊,我来问问这么久了毕姑娘怎么还不醒,不是出什么岔子了吧?” 九方晚道:“这个不用担心,剜ròu乃切身之痛,我将麻沸散放了双倍的量,理应迟些醒来。估计明日清早便可。”云剑阁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九方晚抚了抚额头,略带疲倦道:“既然没事了就请云捕头自便。”她径直回屋,小安刚要招呼,云剑阁已经自行跑进内堂去了。 第三十三章 钱塘御史 楚良试了几试仍是无法起身,凌风却是顾自听风沉吟,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雷无先回寨报知岳一江,否则楚良也不必如此劳累,看着凌风道:“你不知道我受了重伤么?还不来扶我。”凌风道:“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休息。”楚良道:“就这么躺着全身才是痛得厉害。”他已经折腾得痛脸通红。 凌风这才来扶他,道:“这回可得了教训,下次再这么莽撞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楚良道:“别说受伤,就是死了又如何,好歹这回重创了鬼神叟。不行,不能给他时间喘息,我这就去结果了他!” 凌风撒开扶他的手任他摔回去,痛的楚良一声惨呼。凌风道:“你这副模样还逞什么英雄?再说,你几时重创了鬼神叟,他可是好端端地,连根毫毛都没掉。” 楚良道:“不可能!我分明给了他一刀,我看着血流出来,他怎么可能没事?” 凌风一笑,道:“我的好兄弟,你刺伤的哪里是鬼神叟,不过是个惊雁堂的砸碎小卒而已?若真是鬼神叟又怎么可能被你刺伤?” 楚良两眼瞪大,道:“可那身手,绝不是一般喽,而且也穿着黑衣,怎么可能不是?” 凌风白他一眼,道:“穿黑衣的多了去了,这江湖上爱装酷的都穿黑衣,难道每个都是鬼神叟不成?你也是,瞧都不瞧清楚就拼死拼活的,白丢了xìng命怎么办?” 直想了好一会,忽然全身精气一泻,颓然道:“是啊,凭我这几下子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他?哼哼,哼哼。” “你哼哼什么?”凌风神情一整,道:“我得说说你,余大哥的仇一定会报,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做大事自当三思后行,万无一失了方可孤注一掷,你这回擅自行动不但折损了寨中弟兄还叫惊雁堂看了笑话灭了自己威风,实可谓百害而无一利。你好好想想,余大哥追随岳寨主十多年,论起情谊来如何逊于你?他不急自有不急的道理,你当众责骂辱他无情无义实在过分。”见楚良抿唇不语,他又道:“其实岳寨主这几天一直在多方搜集惊雁堂的老底,知己知彼方可得胜,待腹有良谋胸有韬略了才是出击的时候。” 楚良仍是无话但眉头紧锁显然在深思,末了道:“好吧我晓得了我说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文绉绉的,听着我头晕。” 凌风哈哈一笑,将折扇打开做风雅状:“吾乃潜水蛟龙,既得云雨,自然万里腾飞。” 楚良“哈”了一声,撇嘴不屑,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喂,我问你,你给我的那个……能讨女人喜欢的东西……它对男人无效吧?” 凌风看看他一脸局促,疑道:“这是自然,我可没有那种嗜好。你这什么意思?” 楚良咳嗽几声,道:“我觉得……云捕头最近……怪怪的。” 凌风咦了一声,想起方才云剑阁的样子,那顾盼间隐隐流露的东西,果然不太一般。他道:“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不对头,他从来叫我姓凌的,却无端端喊你楚大哥” 他一个激灵搓搓手臂,楚良更加难堪,喝道:“都是你那个狗屁顾盼生香害的!” “咳咳。”凌风摸摸下巴道,“这个……我想大概是误会吧……难道,我的研制出了问题?” 见他自己都不确定起来,楚良暗叹:“惨了。”方才云剑阁顾左右而言他地打探他的伤情,虽然有意掩藏但关切之情仍是很明显,这对于一个才见过几次面连朋友都称不上的人来说显然是关心过了,而云剑阁在与他对话时脸上不时泛起的红晕更让他汗毛直竖。 “姓凌的,快给我解释清楚!” 凌风呵呵笑着安慰:“你放轻松点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他真是把你当恩人,或许他钦佩你所以关心你,或许他”他一顿,又或许 楚良低叱:“少给我废话,要是惹出什么乱子来,看我不收拾你!” 凌风赔笑:“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乱子……”他嘴里说着,心里却隐隐有股不知名的感慨窜过,搅乱了他的心绪。 云剑阁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在心底慢慢升腾,连脚步都轻快起来,不自觉哼起了小时候常听的童谣,忽见在小楼前边站了个人,背着手一动不动不知想着什么。这小楼是云中亭专为毕琼遥养身所安排的清净之地,远离了喧哗少有人来,见这人站在小楼前云剑阁以为他是打什么坏主意,快步上去喝道:“喂,你什么人啊?” 那人回过身来,云剑阁一惊,道:“许大人?” 知府许吉年点点头,道:“你大哥在里面吧?” 云剑阁道:“是,哎大人,我们可是向你告了假的。” 许吉年道:“衙门里有事,让你大哥出来。”云剑阁应了声,边走边嘀咕:“什么大事啊,还得劳你许大人亲自来请?” 云中亭听得许吉年亲自到来,忙连步下楼,赔罪道:“大人亲至,云中亭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许吉年摆手道:“不必说这些了,回衙门换上官袍,带上童大人印信去趟先行书院。” 云中亭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许吉年叹气,道:“他童大人一纸令下,还能有什么事?” 云剑阁道:“怎么?先行书院的人也得罪了这阉狗?” 云中亭与许吉年同时喝止,云中亭压低声音道:“住口,你不要命了!” 云剑阁道:“哥,你怕什么?” 许吉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道:“好了,走吧。”云中亭道:“大人” 许吉年负手,沉吟道:“中亭,你记得钱塘御史萧林么?” 云中亭道:“如何不记得?三十年前萧大人不惜违抗圣旨调集百万灾银赈济钱塘灾民,当时我们全家就是靠这熬过那年的饥荒。” 云剑阁点头,道:“可惜这般善举却换了个满门抄斩,先皇昏聩,简直” 云中亭赶忙制止他足够杀头的话,眼中也是一派无奈,道:“那时你都没出生,知道什么?”云剑阁道:“我当然知道,我还记得娘将他如观音菩萨般供奉,我问娘那是哪路神仙,她就对我说那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哎,可惜好人不长命。” 许吉年道:“萧大人仁义如天只可惜错进了官场,原本定罪不过削职为民终生不得入京,而在周正非谗言下硬是改判斩首还搭上了满门。当年萧家一门三十一口无一贪生怕死之辈,溅血明志,实在痛快!”他又是钦佩又是唏嘘,还有弱光yù挣脱黑云的期冀,虽已经世事而薄凉,却终不愿褪去那几分微热。云中亭看到了他全身焕发的神采,那是他以往从未见过的。 许吉年深深闭目,叹一口气,道:“萧大人满门惨祸激起钱塘民怨,眼看起义将至,先行书院老院主毅然自尽以谢,加上周正非无故丧命,朝廷倒捡了个便宜不了了之。只可惜了落先生一代圣贤,倒为这jiān邪小人陪了葬。天道不公,世人奈何?唉,今日天晚,还是明早再去吧。”他眉目萧索转身便走。 云剑阁见他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追了几步还想问,云中亭道:“就别问了,我看大人心里不好受,你照顾毕姑娘,我回衙门去了。” 第三十四章 先行书院的梅 关上门,肖原似乎听到自己的一声叹息。包袱昨夜就已收拾好,在枕边放了一晚,他仿佛看到了落日飞鸿漠漠黄沙,那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或许就可以自由一些了吧。 其实他早已做好了决定,一去不回,这是他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昨夜知府许吉年的秘密忠告仍在脑中,他知道昨夜离开必定万事皆休,今日定然凶险未知。但他很想最后看一眼书院的梅花,开在清晨微霜中的梅花。 转身,望见了这小寒清晨的凄凉,谷帆拿着为花木去枝剔苞的小尖刀在萧条的树影残花中来去忙得不亦乐乎。这几天连肖原都少来打理,只有谷帆更勤,他将秋收的稻草在高大些的花木树身上细细缠了一圈,每日清晨准时将落叶围扫堆在树根处,他小心照料迎寒初露的梅花花蕾,凡是不小心落下的他都收藏起来待风干了制成香料在书院里每个人的房间放上几粒,他说那淡雅的芳香可以陪伴人们度过一整个冬天。 肖原很欣慰,他有可以继承的人。他带走了那五粒梅花苞,他知道不论自己走得多远都可以闻到先行书院的梅花香。 “原叔,你快来看!”谷帆在一株腊梅前直唤,肖原走过去,见枝头正绽放着一朵由粉红而入深艳的梅花。只有这么一朵。 一朵忽先发,百花皆后香。 谷帆笑得脸颊泛红,眼中闪着光,那是股纯粹的孩子气,带着对这世界最美好的妄想。在他眼中一花一世界,他还不会想到花有凋零的时候,世界没有无奈的终结。 肖原想:他是个真正爱花之人,但愿也是个真正快乐之人。 “原叔,没想到可以这么早看到梅花开,今年的雪还没下哩。” 谷帆兴奋得直搓手,肖原道:“下了雪梅就败了,你看这些轻霜不也很好看吗?” 谷帆看了看如轻纱平铺在草径中的白霜,点头道:“是啊,这是最小的雪呢。”肖原微笑着点头。 谷帆低头见了肖原手中的包袱双眉一皱,道:“原叔,你要走了?” 肖原道:“是啊,要走了。”他拍拍谷帆瘦弱的肩,道:“这里以后就jiāo给你了。” 谷帆急道:“你不回来了么?” 肖原微笑道:“会回来的,放心。” 谷帆松了口气,道:“原叔,你要去多久啊?我还不会照顾它们。” 肖原道:“你已经会了,只要你爱它们就能照顾好它们,不用我担心。” 谷帆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原叔分明是笑着的自己看着却感到悲伤,他想问又不知该如何问,他不知道魏然也和他一样有过这种感受。那是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你却无法忽视。 魏然很瘦小,他有张孩子的脸却有一双忧郁的眼,他的脸很白长相清秀,谷帆总觉得这个人比自己年长比自己高却总让他有种想要保护的感觉。他知道全书院的人都有这种感觉所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此刻看着他走来,他恍惚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比他坚强。 魏然道:“原叔,要走怎么不和大家说一声?” 肖原笑道:“大家都知道,我早说过的。” 魏然道:“可你没说你会在今天走。今天是小寒,大家都会睡得晚些。” 肖原道:“想睡就睡吧,我会回来的。” 魏然嘴角一扬却绝对不是笑,他道:“是吗?原叔,你是我在书院最喜欢的人,我觉得我了解你的心情你也了解我的心情,你总是那么好关心着每一个人,所以大家也都关心着你。” 他说完四周就都是轻轻的脚步声,书院里除了俞停云都出来了。 “原叔”俞千晴很委屈道,“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要走都不告诉我,我还没说要你带什么礼物呢。” 落摇红拉拉女儿道:“别胡说。”她看看肖原微笑道:“不论去哪里都要保重身体。” 肖原笑着点头,看看大家,提了提手中包袱,道:“天涯方寸圆,莫道归无期,你们别搞得和永诀似的,我很快就回来。” 江城看着他直接道:“很快是什么时候?” 肖原一怔,想了想,道:“那就改成尽快吧。好了,大家都保重,我走了。” 他转身而去尽量潇洒,但他身后的人就连厨房的莲婶洗衣的胡妈都感到了难过。这么好的男人。她们曾经都想过和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才算福气,只可惜她们都没有这样的福气。 谷帆跑过去为他开门,那扇门偏大他冻了一早上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好久都推不开,他咬牙去抠去板,肖原在他身后只轻轻一带。 门开了一阵风迫不及待灌进来,吹得他披发凌乱。 官兵很快就将大门堵住,一个身着官服看去很是精干的人走了过来,他身后便是着捕快官服郑重其事的云中亭。 “不知方大人云捕头清晨造访有何贵干?”第一个开口的人是俞停云,他就这么走出来站在大门口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这位方大人正是刑部主事方道轻,素来与“六贼”为一路,此刻带领捕快衙役前来不消细想大家都知道没好事。 方道轻咳嗽一声先摆出个气派,道:“既然俞院主直接问了本官也就直接答,奉上头之命捉拿佞臣余孽,还望俞院主合作,大家清闲。” 俞停云一笑,道:“既是上头之命,草民自然遵从。方大人远道而来想必劳累,何不入堂饮杯热茶?” 方道轻负手傲然道:“了不得的先行书院的茶下官可不敢随便喝,还是早完事早jiāo差得好。来人,将人犯拿下。” 他一声令下却无捕快行动,正要呵斥,云中亭道:“大人还未告知我等哪一个是人犯。” 众人已轻声笑了起来,方道轻怒道:“大胆,公文昨日以下,你身为总捕却来问我人犯是谁?” 云中亭拱手道:“大人赎罪,小人昨日多喝了几杯人事不知,还没来得及看,今早大人亲临已将公文收去,所以小人什么也不知道。”他如此说着心里却没底,昨日回衙后许吉年便jiāo代他如此应付,那公文许吉年也不曾让他看,所以也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抓拿计划本就该在昨日实行,他们拖延至今已属失职犯上,这方道轻连夜赶到先将许吉年一顿训斥,天刚亮便整顿出发,云中亭成了个跟班。他隐约感受到了事态的不寻常。 第三十五章 乱臣余孽 俞停云负手站在大门口俯视着方道轻并不说话,那内敛而霸道的气势让这欺下媚上的小官由骨子里不舒服,想着快些完事回去,右手靠在鼻下咳嗽几声,随即朝前一指道:“来人,将那个人给我抓起来!” 他这一指惊动了俞停云身后的众人,谷帆惊慌看着肖原,肖原却是比任何任何人都镇定,只是慢慢放下了包袱。 俞停云道:“方大人随意捉拿我院中人,是何道理?” 方道轻道:“俞院主可不要误会了,我方某人办事从来按规矩,若无上头的命令,谁敢来得罪先行书院。” 俞停云道:“那么就请方大人给我们大伙说个明明白白的规矩出来。” 方道轻看看肖原,道:“此人乃是乱臣余孽,我不知道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隐瞒,日后自会有人查清楚,今日本官乃行份内之务捉拿重犯,大家都请好了。”他把手一挥yù享发号施令之快,怎想仍是没有人动。他失了面子,回头喝道:“云中亭!” 云中亭拱手道:“大人,属下有事要问。你说此人乃乱臣余孽,不知指的是谁?” 方道轻哼了一声,道:“身为总捕受朝廷俸禄竟昏聩至此,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这个人是佞贼钱塘御史萧林之子,嘉八年被全家抄斩的那个。哼哼,萧贼欺瞒圣上私藏独子,让漏网之鱼白白逍遥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童大人英明神武洞察纤毫,此等犯上之举岂可放过?云捕头,这下明白了吧。” 云中亭垂首,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明白了昨日许吉年为何突然提及死了三十多年的萧林,为何会有那般怆然神色。为捕近十年,这位知府大人办过的案子屈指可数,所有人都道许吉年糊涂昏庸,他却知道并不是。许吉年教过他为人,糊涂最好,在官场不怕你糊涂,只怕你太聪明,太清醒。他从蔑然到理解,慢慢地也看淡了糊涂,习惯了糊涂,而就在昨天,他终于见到了那股倾巢而出的豪情,只是那代表了什么? 尽管愤懑,许吉年也只是延迟了抓捕时间,照样糊涂。他改变不了什么,自己呢?又能做什么? 方道轻凛然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谁胆敢再次抗命,立即革职查办。”众衙役闻此惊恐,看看云中亭,有几个已经举枷上前,俞停云身子半点不动只站在门口,仿佛只身当关的天神,双眼睥睨一看,那几个衙役只觉心里一跳。 “方大人身为朝廷官员,一言一行可都是朝廷的面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他叫肖原,是我书院花匠,与俞某同在书院长大,几时是什么乱臣余孽?方大人有官威却也不能乱摆,好歹请拿个证据出来。”俞停云淡淡道,眼神却是异常犀利。身后众人看着他面上都是不安,魏然更是脸色惨白一片,因为同样的身世,俞停云将真相对他说过,那是他们的秘密,而这秘密一旦透露,后果不容乐观。他自己也是“乱臣余孽”,这他比谁都清楚。 忽然肖原走过俞停云身边道:“不必费心了,我隐姓埋名三十多年,也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了。”他看着前方不知何处微微笑道:“这么多年了,我几乎就要忘了自己的字,若不是东窗事发,我或许还会继续遗忘下去,直到有一天再也想不起来。” 书院众人看着他,他们都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忧郁,但他们都不知道,萧乐远,这才是他的名字。 方道轻道:“很好,既然他都承认了,也就不需要什么证据了。”他从怀中拿出一纸印信,当空扬了扬,道:“此乃童大人之命,你们谁敢顽抗?” 俞停云道:“童贯位高权重不假,但这侦缉办案向来由刑部处理,若无刑部批文如何名正言顺?童大人僭越职权,怕是不太好吧。” 方道轻道:“一纸公文有何难,圣上曾许童大人凡事可便宜行事,难道连这小小罪臣也拿不得?俞停云,你休要与我胡搅蛮缠,若不jiāo人,别怪我不客气。”他手一挥,街道两旁立时窜出大队官兵,长qiāng一握齐指书院。 俞停云眼一瞟,哼了一声,道:“原来早有准备,方大人向来都是这般办事的么?” 方道轻道:“你们抗官拒捕,罪在难容,念在落老院主的面子上本官不与你计较,赶紧给我退开。” 俞停云听此面露讥诮反而上前一步,道:“方大人看来入朝不久,不知靠的是哪位大员保举坐上今天的位子。我倒是提醒大人,没有真才实学,这官道可不好走。” 方道轻怒道:“俞停云,你这话什么意思?” 俞停云道:“草民不过想请大人多了解了解当年政事,嘉八年,十月飞雪,jiān臣谗言,午门斩尽萧氏英烈,引钱塘民众暴乱怨声载道,大宋圣儒引颈自刎谢罪,震动朝野,先帝自觉有愧下诏昭萧家之雪,免去萧林之罪。我倒要问问方大人,既已免罪,何来乱臣余孽?” 方道轻哑口无言,这事他可是真不知道。 俞停云看着他继续道:“我看该是忠义之后,方大人以为如何?” “不如何。” 这沉静的声音自街那头缓缓而来的八台大轿之上,勿须见面,那轿子的华丽已彰显了主人的尊贵。 “恭迎童大人。”方道轻恭身行礼,各官兵列队欢迎。 童贯出轿,对俞停云拱手,道:“俞院主久仰。” 俞停云拱手,道:“怎敢劳童大人久仰。不知童大人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草民,说错了?” 童贯道:“俞院主的话大部分没错,其错有二。”俞停云等着他说下去。 童贯道:“一,萧林当年欺君枉上私放独子,难道还当得起忠义二字?”他看了看肖原,道:“二,此人无视国法滥杀朝廷命官,别说忠义之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就是王侯相将也饶他不得!” 此言如霹雳打下,俞停云身子一颤,书院众人亦是大惊失色。 俞停云稳了气,道:“不知童大人何出此言?” 童贯道:“扬州知府余天华、中书令田朝光、常德将军卫双成以及户部侍郎段奇远可不都是他杀的么?他们死法相当,与先行书院都有说不清的关系。” 俞停云直视着他淡然道:“没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他们都是书院的学生。” 童贯看着他,微笑道:“那么院主可还有话说?” 俞停云闭了闭眼,道:“单凭这些便要定罪,大人不觉得证据不足吗?” 忽然,肖原开了口,神色淡淡仿佛是在说该吃饭了:“人都是我杀的,和旁人没有关系。” 书院众人惊愕看着他,看他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神色,却竟似比以往更多了份安然。俞停云动容道:“你这是干什么?” 肖原道:“童大人今日特地来此,想必已有了把握,无论我认罪与否,事情已无法改变,就不必多增麻烦了。” 俞停云眉心纠结,看着众列官兵,他暗暗紧了紧拳头。 忽然肖原面露痛楚,闷哼一声。江城抓起谷帆的手喝道:“你干什么?”谷帆手中的小尖刀刀头沾血,肖原的血。 谷帆哭了起来,道:“是他杀了段叔叔,是他杀了段叔叔!爹娘和爷爷都死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段叔叔对我那么好他收留我他说给我一个家,我也以为我可以有个家,可是段叔叔死了是他杀的!”尖刀落地,他指着肖原嘶心哭泣:“我最喜欢原叔和段叔叔,可是为什么原叔要杀段叔叔?为什么?” 听着他的哭喊大家心里都是一凉,官兵上来扭住怔住的肖原就走,肖原踉跄着毫不反抗,最后看了谷帆的脸,那张本该是无忧虑开朗快乐的脸,此刻却满脸泪,满心痛。 肖原眉心纠结,痛楚入心,只觉心脏都为那一刺洞穿。一直想对他好,没想到却伤他至深。 谷帆哭得小小身子抖动不已,落摇红揽住他想哄却不知说些什么这孩子,缺少关怀渴望关怀,他记得每个人对他的好,他把他们都当作亲人,记得很深很牢。他从没想过这生命中单薄的温暖,竟会消散得这么快。 俞停云手扶门柱心绪混乱。 终究是害了他!终究是害了他! 第三十六章 不如归去 街角,凌风看着这一切,待官兵散尽,他也离开了。他没有去书院,他原本只是想来向曾经同窗借点钱九方晚要价毫不含糊,即使是他们也一样。 回到善月斋,九方晚调着给自己服用的yào,头也不抬道:“有钱付了么?楚良在这里多呆一天就要多付一天的钱。” 凌风皱着眉心,道:“现在可不是谈钱的时候,我刚才看见原叔被官府抓走了。” 九方晚手一颤,抬头问:“怎么回事?” 凌风道:“我没听真切,九方姨,原叔做了什么得罪官府的事么?”九方晚摇摇头,眼中是分明的忧虑。 凌风沉吟片刻,道:“对了,方才抓捕行列中云中亭也在,只要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么?我倒要看看那阉贼有什么理由抓原叔。” 九方晚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衙门。” 他们来到府衙口见官兵肃列,闲杂人等不得行走靠近,只得远远瞧着,忽见云剑阁从衙门口出来,凌风立即招呼,云剑阁走过来白他一眼,道:“干什么?我们可不熟。” 九方晚道:“想向云捕头打听一件事。” 云剑阁笑道:“如果是九方大夫那就不同了,什么事问吧。” 凌风抢先道:“童贯带人抓原叔做什么?” 云剑阁白可他一眼,还是道:“你说那个肖原,他犯的事可大了,现在已被打入死牢。” 凌风急问:“怎么回事,定的什么罪名?” 云剑阁道:“刺杀朝廷命官,还不少哩,这可是个非杀头不可的大罪啊,我看这下连先行书院都得栽。” 九方晚道:“他认了?”云剑阁点头。九方晚露出一抹难言的苦笑,转身就走了。 云剑阁斜瞟凌风,道:“你们先行书院的人不是向来自喻忠义么,原来杀起人来也没什么不同。”凌风不说话看他一眼也走了,那眼神中有七分不屑三分仇视,让云剑阁感到有些惭愧。 正转身,云中亭已经走过来,道:“以后不要乱说话,先行书院的人当得忠义二字。”云剑阁点点头。 看着衙门口凶神恶煞的官兵,云剑阁嗤鼻道:“这帮家伙到底想鹊巢鸠占到什么时候?看着我就来气。” 云中亭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几天衙门会有重兵把守,你说话小心些。” 云剑阁一脸愤懑,想了想,道:“哥,那个肖原看上去很好脾气,为什么要杀朝廷官员?他杀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还说他是忠义之人?” 云中亭叹了口气,从怀中拿了封信出来,道:“看了它就明白了。” 云剑阁接过一目十行看了下来,惊疑道:“哥,这是……”云中亭示意他止声,将信收回怀中,道:“我问过许大人,余天华曾勾结江南盐商贩卖私盐牟取暴利,田朝光在位两年贪污共计上百万两,而常德将军秦海胜在一年前与辽军的牛头岭一战中为求自保不顾两万百姓xìng命撤军后逃。而段奇远也助蔡京陷害谷大人,这封书信便是他们jiāo易的凭证。” 云剑阁道:“原来如此,这段奇远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怜谷老尚书年近告老,不过惩治了蔡京的恶奴就招来杀身之祸。可是贪官何其多,这个肖原他杀得过来吗?” 云中亭摇头,道:“你没发现吗?他们四个都出自先行书院。” 云剑阁听了沉吟一会,道:“我明白了,他这是在清理门户。”云中亭点头,云剑阁道:“那也不对啊,他一个花匠,cāo这个心干嘛?杀官害命,这可是杀头的罪。”他说着忽然一悟,脱口道:“我知道了,是……” 云中亭阻止他,语重心长道:“这世道,多一个正义之士总是好的。而且我看,先行书院的麻烦很快就会到。” 云剑阁也叹息道:“连我都知道,那伙狗贼怎么会想不出来?” 云中亭道:“好了,走吧。” 云剑阁道:“哥,你不回衙门了?” 云中亭跨步就走,道:“我已被革职,再也不用回去了。” 云剑阁一惊,追上去道:“什么被革职?哥,你犯什么事了?” 云中亭道:“我也不知道我犯什么事了,或许是不太听话吧。” 云剑阁恨恨道:“这个狗屁朝廷,哥,我也不干了,我和你一起走。” 云中亭看看他,道:“也好,我也该为你的终生考虑了。” 云剑阁低头,扭捏道:“什么终生啊哥,倒是你打算几时娶毕姑娘过门?”他把这难题甩回去,云中亭低头浅笑,并不答话只是朝小楼走去。经此一事他已看开,乱世出英豪,也惟有英豪能立足乱世,他无意当英雄,只想做个捕快为百姓略尽绵力,只是见了太多不堪却又无能为力。人生一世实在太短,与其如许吉年一般苟延残喘不如放手而去,不是英雄何必为天下,为自己争得一时半刻的无悔也就足够。 第三十七章 劫狱 童贯是个太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他却是个不一般的太监。没有人把他当太监,他也从不曾以此为耻,因为没有哪个太监能比他更成功,他是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掌控着兵权以及皇帝老儿的兴趣所在,他能恰倒好处地讨好毫无逾越,他能收拢人心同时铲除异己毫不犹豫。 在这个权臣jiān臣面前,许吉年俯首却不低眉,低声却不下气,任由方道轻打小报告,只是这么听着。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始终留着底线。 童贯听方道轻说完,呷了口茶,道:“这么说许大人是有意怠慢公事?” 许吉年道:“下官不敢有意,只是昨日多喝了几杯,无意延误,望大人责罚。” 童贯摆手,道:“算了,无论你有意或是无意,人都已抓住。只是下次,许大人可不要再这般糊涂。” 许吉年拱手道:“是,下官谨记。下官这就安排下去为大人接风。” 方道轻道:“大人,这个许吉年庸才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干,您还留着他做什么?” 童贯道:“正因如此才要留着他,这种人最是懂得保身之道,才不会做许多不该干的事。” 方道轻似懂非懂点头,道:“大人,我看那个俞停云嚣张得很,见了大人也是一副不甚恭敬的样子,照下官看来,此人绝留不得。” 童贯一笑,看了看他,道:“俞停云是怎样的人你当我不知道么?他虽不涉官场官威倒是摆得十足十,哼,凭一个先行书院,他还没有和我斗的资格。” 方道轻道:“大人已有了对策?” 童贯道:“萧乐远已落网,他先行书院还能跑得了?只是这个俞停云,我还得靠他办件大事。好了,我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方道轻道:“已经办妥了,那臭道士狮子大开口,不过说几句话就生生要了五百两。” 童贯意味深长笑了笑,道:“无妨无妨。” 当夜,饮罢许吉年安排的接风酒,童贯并不休息而是翻阅起衙门的卷宗,一直看到三更,许吉年陪侍在旁,连打几个哈欠。童贯道:“许大人,照这历年卷宗来看,那个云中亭似乎有些本事?” 许吉年道:“是。”他不多说一个字,又打了个哈欠。 童贯自顾自道:“欧阳蝶?此人已经正法了么?若是云中亭有此功绩,倒可委以重任。” 许吉年道:“回大人,此案虽破,用的不过是江湖法子,不足道。” 童贯问:“江湖法子?” 许吉年道:“是,欧阳蝶死于仇家之手,我府不过结了个案罢了。” 童贯笑了笑,道:“许大人不枉加邀功,实在难得。我免你手下干将,你可有不满?” 许吉年道:“大人自有大人的道理,下官不敢有议。” 童贯道:“那我若是免了你,你可敢有议?” 许吉年拱手道:“不敢。” 童贯放下卷宗大笑,道:“好个不敢。歇息去吧。” 许吉年道:“是。”忽然听得外头喧哗嘈杂。 童贯道:“有人劫狱。” 许吉年道:“下官这就去处理。” 早已灭了烛,俞停云依旧独坐灯前,声息全无,仿佛溶化在了夜影之中。 “停云。”落摇红披衣走来,为他披上一件衣裳,轻轻道:“去睡吧,这么冷,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俞停云摇头,道:“不用管我,你先睡吧。” 落摇红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冰冷的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你在我睡不着。停云,有什么事,躺在床上不也一样能想么?还是你想我和你一样受凉?”她的话语怜惜中透出几分娇嗔,仿佛当年一般。俞停云听了心里一暖,点点头解衣睡下,落摇红侧身抱着他将头枕在他胸口,鼻息宁定,不再说话。 原本俞停云并不觉夜凉如水,此刻这般温暖便让他感到方才的自己确实寒凉透骨。他揽住妻子闭上眼感受这股温暖。怀中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无论在外人面前是如何温婉娴静的俞夫人,在自己面前都永远是那个小姑娘,一颦一笑都还带着当年的青春与朝气,只要眼一转就知道悲喜,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掩盖些什么,倒是自己,心事越发多了,无奈越发重了。 他想起那段年少时光里所有美好的事物,曾经有过的那么多意气风发的脸,他们在哪里?自己又在哪里?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夜深了,俞停云感到妻子已经睡去便小心起身,为她掩好被子,穿上衣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皎洁透明,却似寒霜冰凉无比。月下,那高大的人影一动不动,只道:“你可算是出来了,让人好等。” 俞停云道:“夜寒风凄,你此刻找我有要事吗?” 那人道:“自然是要事,想借贵宝地躲避片刻。” 俞停云道:“怎么了?” 那人不屑道:“我去劫狱,人没救着反被官兵追杀。” 俞停云一怔,道:“你去劫狱?岳一江,你行事还是如此不用过脑么?” 岳一江冷哼一声,道:“谁说我不用过脑,老子可是想得再清楚不过,俞停云,你以为只有你的脑子好使?” 俞停云叹息,道:“好吧,现在请你离开。” 岳一江不怒反笑,道:“俞停云,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放心,我不会连累你,我可不像你这般铁石心肠,叫好兄弟送死自己当缩头乌龟。哈哈,要是先生知道自己找了只乌龟当院主,可不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俞停云只当没听见,道:“既然如此,赎我不送。” 岳一江的火片刻上撞,冲上去揪住俞停云就是一拳:“姓俞的你个王八蛋!你不知道阿原被抓入狱判的是斩首示众么?是谁害得他你知道么?是你,是你!” 他忽然止声,俞停云一指点他哑穴,只道:“大家都睡着,你小声些。” 岳一江张着口,两眼瞪大暴怒至极。俞停云道:“骂有何用?来,你我打一架!”他说完转身掠出,岳一江一跺脚追了上去。 房门轻响,落摇红把着门满脸泪痕。 天上月,地上人间,一片清明一片混乱。 梦里方不知身是客,醒着,又有多少人能睡着? 第三十八章 无题 天是一日寒过一日了,清早的东街本该热闹熙攘而今却是萧条冷寂,行人惧于西风之威匆匆而过,落叶身不由己地飘零,落在不可预知的地方。江城的脸色白得更显病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时咳嗽几声,伸手去牵起身边俞千晴的手,道:“冷么?” 俞千晴的脸被冻得红红的,一只手被握着反而更红了,嗫嚅道:“不,不冷……” 江城稳稳握着,走到善月斋前道:“到了。” “咦,你们怎么来了?”正听着小安算帐百无聊赖的凌风看着他们笑道。 俞千晴道:“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里呢?离开书院这些天你都去哪了?” 凌风看着她笑呵呵道:“怎么,你也关心我么?” 俞千晴白他一眼,道:“九方姨呢?我爹病了。” 凌风急道:“院主病了?什么病?严重么?” 江城道:“不是病,是受伤了。” “什么伤?”九方晚已经提着yào箱出来。 小安道:“小姐,你还生着病,今天就别去了吧。” 江城道:“不必九方姨跑一趟,只要开些寻常内伤的yào就可以了。” 九方晚道:“这样可以吗?他伤得如何?” 俞千晴急道:“不知道啊,我爹他不说,可是脸色好难看。” 还是凌风厚着脸皮道:“不管是什么伤总要去看看,就麻烦九方姨一次了。” 小安撇嘴:“又不是第一次了。” 九方晚却反而放下了yào箱,道:“既然你们院主认为不必治疗,我自然也就不必去了。至于内伤的yào,小安会为你们准备好。”她放下yào箱,对凌风道:“你呢?这里不是客栈,你们该走了。” 凌风涎着脸笑:“可我们的诊金还没付呢。” 小安嚷道:“你脸皮还真厚,想以这个为借口赖在这里不走么?” 凌风呵呵笑,楚良走出来,道:“少这么没骨气,我们现在就走。” 凌风无奈:“好吧,现在就走。” 小安上去拦住,道:“喂,钱呢?” 九方晚道:“算了,要他们拿出钱来,除非去乞讨。” 小安呵呵笑了起来。毕竟脸皮薄,楚良面露尴尬,凌风却是照常大笑毫不在意。 俞千晴一脸鄙夷:“你们混得也太惨了吧,诊金多少我来付。” 凌风笑嘻嘻道:“一百两。” 俞千晴自觉囊中羞涩,看看江城,江城只是道:“你还是回去吧。” 凌风神情一黯,道:“回去哪里,我又还有哪里可去?” “楚大哥,你好啦?”不知何时云剑阁站在了门口,看着楚良一脸欣喜。自打楚良受伤暂住善月斋以来他就没少来探望,只可惜被他探望后的楚良脸色只会更差。 楚良下意识后退一步,尴尬点头。云剑阁上前一步,笑道:“太好了,可是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啊,还需要调养几天吧?”楚良再次后退,仍是愣愣点头。一旁的凌风笑出声来,楚良红了脸瞪他。 九方晚看看他们,看看门口,道:“今天还真是热闹,连云捕头都来了。”跟在云剑阁身后的云中亭微微点头,眼神却看向楚良,那含义暧昧不明,满是探究的意味。 楚良被他瞧得后背凉飕飕,正要出言辞行,忽然门口跑来一人,楚良道:“这不是阿兽吗?你不在寨里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阿兽气喘吁吁,道:“惊雁堂的人偷袭山寨,当家的又没回去,咱们一群人凑在一起也想不出个主意来,雷当家的让我们来找你们试试。” 楚良怒道:“好个惊雁堂,我没去找,它倒送上门来了走!” 忽然身前被人一拦,江城道:“你的伤没好,就算去了也没用。” 楚良道:“那也要去,他妈的惊雁堂我绝饶不了它!” 江城道:“何必去送死,不如养好身子再求他日一战。” 凌风道:“不错,就由我回去,我想九方姨不会这么狠心赶你出去吧?” 他讨好地看看九方晚,九方晚淡淡道:“在官差跟前谈论打打杀杀的事,你们就不怕么?” 楚良拍胸膛昂首道:“怕什么?我楚良本来就是土匪,杀人被人杀向来是家常便饭,若是怕官差,我还混什么混!”他昂首凝眉仿佛目空一切。 云剑阁看着他笑道:“不错,这才是真好汉!楚大哥,我佩服你!” 楚良往后一缩,之前气概全无:“多、多谢……”云剑阁冲着他直笑,那笑容明媚至极,楚良却是冷汗直冒。 “好了,知道你英雄。”凌风道,“我先回去,你留下养伤。” 楚良道:“不行,要回去一起回去。你凌风又不是岳家寨的人,有什么理由要你去而我留下。” 云中亭走上前来,看了看楚良,道:“你是岳家寨的人,今日童贯回京会途经卧虎山,你们本就是绿林土匪,若是私斗冲撞了官架,可是要惹祸上身。” 凌风哼了一声,道:“今日就回去,这阉狗来辰州一趟就只为了找原叔麻烦么?”他忽然双眼一亮,对楚良道:“你要去也可以,但是不能出手,今天就看我给料理了。” 楚良满脸怀疑,道:“你?”凌风笑眯眯成竹在胸。 看几人离去,云剑阁忙去拉云中亭,道:“哥,我们也去。”云中亭想了想,点点头。 江城沉吟片刻,道:“千晴,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俞千晴拉他衣袖撅嘴:“江城哥哥,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啊?我们回去吧。” 江城摇头,为俞千晴围好狐裘,道:“听话,你先把yào带回去给院主疗伤,此事不可耽搁。”俞千晴只得答应。 第三十九章 一线喉 卧虎山地势较平坦,与云山的险要不可比拟,但那里有密林千丈,幽深难测,岳家寨临山而建扼住了整片林域的咽喉,进可攻退可守,一旦踏入他们的掌握地段便好似进入巨大牢笼。 这个咽喉就是个叫做“一线喉”的小隘口。 凌风站在小山坡上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的混斗,道:“眼下我方占据隘口,敌方紧追在后,倒成了个势均力敌之态。” 楚良白他:“你这不是废话么?” 凌风道:“这不是废话是事实。他们攻而不进,我方守而不退,他们知道过了这个隘口就等于进入我们的天然阵法,目前不过是在和我们干耗。 楚良道:“就算是干耗他们也占不了便宜去。” 他命阿兽回寨调人马增援,凌风阻止,道:“没用的,我们增援多少他们也会增援多少,我们若是倾巢而出岳家寨立即落入他手,若是输在这里便等于将这关键之地让了给他们,到时岳家寨前有强敌后背无防,也不过是朝不保夕罢了。你难道忘了,前几次的jiāo锋咱们可是损失惨重,而惊雁堂不过是掉了几根毛,他们的实力并不在你我的估量之中,你难道要和他耗到全军覆没?” 楚良哑言。江城道:“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可惜你们失了先机。” 凌风道:“是这个惊雁堂主太过精明了。岳叔究竟去了哪里,这个时候不来坐镇,指望着神仙显灵么?” 楚良道:“听你说了半天还以为你有主意”他一捏拳头往下赶,云剑阁也打算跟去,云中亭忽然道:“等等,有官队朝这边来了。” 凌风右手挡在额前远眺,笑了笑,道:“是童贯,来得正好。楚良,你做土匪的不怕官府吧,有胆过去问他讨买路钱么?” 云剑阁瞥他一脸厌弃,道:“这时候还要什么买路钱,你想钱想疯了吧” 楚良看了看下头的地势,欣然笑道:“我明白了!”说着就要冲下去。 江城道:“等等,你有伤未愈,这种事还是让雷叔去做吧。” 楚良正要推辞,凌风已道:“不行,雷叔是书院的人,不能做这种公开劫掠的事,何况对方还是朝廷大员你我都不能去,会连累书院的。” 江城道:“可是他的伤……” 凌风道:“没事,只需要拖上一拖,用不着真动手你该明白吧?”他看看楚良很是信任。 楚良道:“当然明白,只可惜不能教训那干惊雁堂的王八!” 凌风抱臂转身冲阿兽笑道:“快检点几个弟兄一块去,在童贯面前耍威风可不是人人办得到的,记着凶些恶些,最好再装个杀人不眨眼。”阿兽愣了愣,虽然一知半解但也依言去了,他不是怕官怕死,只是不明白这个节骨眼还整这没用的干啥? 江城看着楚良大步离开的背影,隐隐叹了口气,道:“你真以为土匪的命很硬么?” 凌风一怔略有迟疑,见云剑阁也要跟去一把拉住他,道:“你是官差还敢去,不想活了么?” 云剑阁甩开他,道:“你让别人去冒险理由还一套套的,实际不过是自己怕死怕被连累?小人!” 凌风低头悻然一笑,云中亭拉住云剑阁,道:“无论如何,你不能去。” 云剑阁道:“可是哥……” 云中亭肃然道:“这种事开不得玩笑,你我只是路过,知道吗?” 云剑阁自然明了其中厉害,嗫嚅几句就不说话了。 童贯的马车一路尽拣平坦官道走,到了这片蜿蜒荒岭尽是乱石,颠得马车几乎要散了架,他索xìng下车换马缓行,顺途领略大川的豪放风骨。 “当年皇上派我下江南收罗文玩字画,那胭脂金粉杨柳烟波可真正是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别处哪可有半分临摹?眼下山川疮痍满目怆然,可不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么?”童贯悠闲自得看看身边同样骑马徐行的人,道:“俞院主去过江南么?那可是个好地方。” 俞停云微微一笑,道:“大人说得不错,生不到江南纵使百年有何益?” 童贯仰首看天,深吸一口气,道:“是啊,凡去过江南者皆叹能不忆江南,江南的风物真是对了逆旅过客的胃口,我寻思着哪一日告老还乡便在西子湖畔寻处庄园哦,不知院主可听说过江南的‘沧浪苑’,那庄园可真是独具匠心、妙不可言啊。” 俞停云道:“听说那是公相大人专为圣上南游而修建的别苑,里头珍奇异宝不计其数,亭台楼榭精美绝lún,堪比天上宫阙,俞某人一介布衣哪可得见?” 童贯道:“虽是为圣上而建却不过空屋待人,圣上日夜cāo持国务,哪有这闲心?”俞停云一笑,那笑意隐隐带嘲讽,童贯斜眼瞧见了却不点明,道:“话说回来,俞院主此次随我上京,可想清楚了?” 俞停云道:“若没想清楚俞某也不会来。”他说得轻描淡写。 童贯道:“其实特地请院主赴金议和乃是皇上的意思,此时国家正值用人之际,赴金之事又事关重大,素闻院主博文广达,文武双全,所以才派我前来相邀,望院主以国家为重。” 俞停云淡淡道:“说到国家为重,这本该是童大人要顾虑的事,俞某不过一介布衣,怎敢染指?当年的‘海上之盟’乃何等伟绩,童大人更是居功至伟,实乃国之栋梁,俞某才是佩服至极。可惜女真那帮塞北蛮子哪会遵守什么信约,如今翻脸无情攻我大宋,实在可恨。” 童贯看他一眼,脸色沉了下来,道:“辽人违约,我大宋天朝必诛之,不过圣上英明神武,收复燕云十六州,此为何等功绩,实可留名千古,可见‘海上之盟’亦为千秋义举,听院主的口气,似乎有几分不屑啊?” 俞停云拱手:“草民岂敢。” 童贯“哼”了一声,顾自前行。俞停云悠然打马在后,双眼看向左侧几丈远处的一条为乱石杂草几乎淹没的道口,喃喃道:“哦,一线喉到了。” 方道轻打马跑回来道:“大人,前方有一队不明人马,小的已经派人去打发了。” 童贯不看一眼道:“不必理会。” 俞停云道:“大人还是小心为好,此处山贼林立,亡命之徒可不怕什么官威。”童贯冷冷一笑。 第四十章 假扮土匪 “狗官哪里走,今日要你的命!” 阿兽扯开嗓子喊豪气冲天,楚良打断他:“得了吧”他把大刀往前一指,大喝:“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非常标准的山贼标语。 阿兽拿刀杵他:“说错了吧?”楚良勒马,冲他眨眨眼。 方道轻停马在官兵之后喝道:“大胆刁民,官队也敢劫,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楚良仰着头俯视傲然道:“该睁大狗眼的是你,咱们惊雁堂的好汉今日就要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趁早jiāo出钱财来,免你一死。” 方道轻道:“大胆惊雁堂的草寇,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童贯童大人的官架也敢惊扰,给我拿下!” 楚良cāo起马上的弓嗖地shè出一箭正从方道轻头顶而过shè了他一个披头散发,将方道轻吓了个目瞪口呆。楚良虽自称土匪豪放不羁,这般拦路打劫却实是第一次,装起凶狠来还欠点火候,干脆话不多说,露一手可比这千篇一律的狠话管用得多。他收弓忽瞥见不远处的俞停云,一时诧异,俞停云也看见了他,正好奇打量不露声色。 官兵倒也是训练有素,迅速合围上去,方道轻嚎叫着下令,急忙驱马退到童贯边上,慷慨激昂道:“大人放心,小人誓死保护大人。”童贯比他要镇定得多,仿佛只把这场打劫看成了一出好戏,略解长途无趣罢了。 楚良坐在马上只是看着前方,任凭官兵砍杀而来,嘴角一抹淡淡地笑,整个人因那股顾眄天下的气势而神采熠熠起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再次张开弓。还没来得及挽起散发的方道轻吓得半死,正要躲开,忽发现那箭对准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身边的童贯。 要知道童贯可是高官大员,在朝廷中举足轻重,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趟来辰州也是皇命在身,若出了事他们这些小角色可实在担当不起。方道轻立即喊道:“保、保护大人!大胆草寇竟敢袭击朝廷命官,来人啊保护大人!” 官兵果真立即退回立外将童贯围实,但楚良半分不动,箭始终瞄准,把头一歪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道:“大家何必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过兔子急了也咬人,真动起手来谁也顾不着谁了不是?咱也是小本经营,求得不多,不过挣个面子名声。此处属我惊雁堂统辖,江湖上谁不卖个面子?若是今日空手放各位官老爷过去来日必定落个惧怕官府的笑话,传了出去不是自砸招牌么?今后还教我等怎么混江湖?这位大人就大方点赏几个小钱意思意思呗。” 童贯冷笑,道:“惊雁堂,我看你是自寻死路。”此话威严无比,教人听来心下生寒。楚良抿唇,坚毅的轮廓瞬间冷峭,稍稍仰头右手一松,箭眨眼就窜了出去,那凛冽气势仿佛催命之符。众人yù救不及只得屏住呼吸,脑子空白。连童贯眼底也流露出惧色,他本不会武功,此刻根本什么都不能做,或许他还不明白怎么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竟真敢对自己出手。 “哎呦!”方道轻惊惧之下身子不稳栽下马来,正要哀号,忽见那箭正停童贯跟前,正被一只手握住。 童贯缓过气来,道:“多谢俞院主相救。” 除了方道轻大家都看见了,不过是这么一握,俞停云竟是连一眼都没看就这么握住了。他将箭扔掉道:“大人言重了。” 童贯眼眸一寒,当即下令:“土匪草寇,全部就地正法。” 俞停云道:“大人,他能shè一箭就能shè第二箭,何况此处是他人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还是忍让些的好。” 童贯哼了一声,道:“忍让?我童贯从没听过这两个字。来人,传我口谕,命张将军调一万人马剿灭惊雁堂。” “是。”一名骑士已然策马驰去。楚良嘴角的笑很是晦涩,眼神却已然亮了起来。俞停云看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对童贯道:“大人,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还是不要动手得好。” 楚良夸张打个哈哈,回头对兄弟们道:“童公公要派官兵剿灭咱们,这可怎么办啊?”众岳家寨人哄笑起来,大喊大嚷着怕,那模样却比老婆生儿子还开心。 童贯脸色铁青,这回他的威严自尊真正是被践踏得一文不值,怒火汹涌他却只是冷笑连连。 楚良喊道:“咱这个麻烦可惹大了,兄弟快逃命去吧,躲到老婆被窝里可千万别出来!”他哈哈大笑一提缰绳径直躯马离开,众人也是轰然散开。 方道轻义愤填膺大呼着追,童贯一摆手,道:“别追了,继续赶路。”他片刻已神色如常。方道轻道:“可是大人,这个惊雁堂忒也狂妄,不能放过。” 童贯斜瞥他一眼,凛然道:“你以为我会放过?”这句话已然代表了所有,方道轻缩回去不敢再言。 “好厉害。”凌风由衷赞叹,以前一直以为这小子老实,今日才发现老实人使起坏来才是真厉害。 江城看着一线喉中遍布的死尸,似笑非笑:“你不觉得你自己更厉害?拦截童贯堵死一线喉的入口让惊雁堂的人无法进入支援,更让楚良冒充惊雁堂的人得罪童贯,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凌风拱手笑嘻嘻道:“多谢夸奖。”片刻神情一整,道:“可是小江,院主怎么会在那里?” 江城摇头,道:“我不知道院主怎么会和童贯一路,我只知道楚良有麻烦了。”他说着已经掠了出去。 凌风猛拍脑门大叫:“糟了!”他拔腿就跑,但没了武功他比起江城来就像是爬。那段距离从高处看不并太远,而要赶去需饶过半座山,他们都心急如焚。 第四十一章 临死前的秘密 策马而奔的楚良意气飞扬,得意不已,仿佛已经看到惊雁堂倒霉的那一天,但很快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危机所在。一袭黑袍的鬼神叟就如同地狱而来的索命无常,两眼寒光暴shè。 楚良手一扬,众人停下。穆爷的声音冷酷如冰:“好小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楚良哈哈大笑,道:“谁说我不要命,就算不要也要拉你一起陪葬。”黑鞭如蛇自袖中滑出,穆爷整个人蝙蝠般飞起,黑鞭高扬向楚良头顶卷落。楚良抓住弓箭侧身翻落马背,一手撑地滑向一侧,马长嘶一声片刻被卷成ròu块四下散落,鲜血四溅。 岳家寨众人被吓得不轻,但都各自cāo着家伙冲过去,穆爷右臂利落一甩,长鞭立即化为一道长影,锋利如刃,近身者死。楚良半跪在地搭弓上箭连shè三箭,穆爷身子一旋黑鞭在空中勾一个优美弧线,那三箭全被挡开却毫无折损反向楚良回shè而来。楚良跃起身来已弓当盾招架,却是重伤未愈身形滞缓,一箭正中胸口,猛然腰上一紧,那黑鞭已缠住他将他狠狠摔在崖壁上。鲜血喷出,楚良只觉得头晕眼花,连痛楚都感觉不真切了。 恍惚中穆爷走近来盯着他却不出手,片刻后竟然就此转身离开。楚良咬牙站起,瞟见边上一把刀,明晃晃地很刺眼,却倒影出那满地四分五裂的尸首和他们四分五裂的人生。那是阿兽的刀,他知道那刀面上刻着一个女人的头像,阿兽说他想娶个媳fù,就和这个一样好看。 他闭了闭眼,想起了余成嵬,想起了很多很多,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愤怒化成一股力量狠狠推着他,他扑上去抓起刀冲了过去。 穆爷握鞭的手紧了紧,却并不回头,直到刀几乎砍上后背他才一鞭甩回去,恰好卷住刀扔了出去,而此刻的楚良已经距他不过五尺,没了刀他仍可感受到那席卷而来的恨意。回身,楚良赤红的瞳孔被放大,仿佛野兽要将人吞噬。 穆爷双眼一迷,这是他发怒的征兆,左手探出捏住楚良咽喉的刹那,他的心口一痛,低头一看,那里正chā着一支箭,箭已被染得全红,不知是谁的血。 楚良嘴角的笑突兀得惊心,穆爷大怒,拧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口连拍三掌,一把甩出。楚良烂泥般扑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你找死!”穆爷拔出箭来黑鞭一提猛然shè去,忽然一人当空掠至将黑鞭一脚踢开,眨眼朝他递出一掌。穆爷一凛,毫无迟疑收鞭翻身掠去。 江城忙去扶起楚良,见他闭着眼气息微弱,忙按住他脉门运了内息过去。脚步声嘈杂,似有大队人马赶来。江城不能分心无法查看,直到那些人朝他发动攻击,他才知道来的是敌非友。将楚良护在身后,他强运起薄弱紊乱的内力与那些人斗在一起。正在苦撑之际,铁塔般的雷无轰然跃来,一柄大刀虎虎生风,片刻斩杀数人。 江城松了口气,扶楚良退在一边,一张脸已经煞白。楚良微闭着眼无力道:“我、我杀了他了么?” 江城一手攀着他,道:“别想这么多,你千万撑住,不要白费了我的内力知道吗?”楚良轻轻一笑复又闭上眼。 终于赶到的凌风还没喘口气就被人追着打,他武艺全失如何抵挡得下,眼观八方脚下乱窜,还真让他侥幸躲过几次砍杀,飞快向楚良奔去,见楚良脸色想也不想便将他背起。江城忙道:“他的伤动不得,快放下!” 楚良不理,背起就跑,大声道:“不动就更没救了掩护我!” 雷无立时大喊:“兄弟们稳住,将这群兔崽子围起来!” 寒风凛冽,凌风背着楚良往山下急奔,他拿出了所有力气跑却总觉得跑不快,双脚沉重得似乎每一步都踏在心头。楚良的呼吸断断续续,说话也断断续续:“你……跑慢点……我的心都要……震出来了……” 凌风喊道:“别罗嗦,跑慢点你的命就没了!” 楚良的脑袋在凌风肩头左摇右晃他只觉得头晕,嘴角的血已经粘成了块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无奈一动不能动,他忽然笑了起来。 凌风道:“你笑什么?” 楚良的声音虚弱得令人心惊:“不知道,只是想笑而已……” 凌风也笑了起来,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我倒也真佩服你……喂!”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急道:“你说话啊……” 楚良轻轻“嗯”了一声。 凌风脚步更急,他恨极为什么当初失去了武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连半点忙都帮不上,至少可以再跑快点,再快一点! “楚良!楚良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找九方姨,她医术高明一定会治好你的!楚良,你今天真他妈的英雄,我总算知道云剑阁那小子怎么会看上你了,楚良,我知道了一个秘密,等你好起来了我告诉你,你绝对想不到它有多好笑” 楚良气若游丝:“什么秘密……现在……说……” 凌风看着前方笑了笑,道:“不行,得等你好了再告诉你。”感觉他的头歪向了一侧,凌风吸吸鼻子笑道:“好吧,我告诉你,其实云剑阁那小子是个女人,你吓一跳吧?”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楚良道:“胡……胡说……” 凌风道:“我没胡说,千真万确。别说你不信连我都不敢相信,你说哪会有女人像他那个样子?哈哈哈哈,不过你别说她还真有眼光……” 他鼻间一阵酸楚只觉得眼前事物扭曲了起来,他笑了笑脚步更快:“喂,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觉得好笑吗?知道她是女人很高兴吧?这可都要感谢我,其实她那个人也不错,有情有义有胆色,虽然鲁莽了些笨了些,倒也颇有当土匪婆娘的资质,呵呵,你说呢?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想不想看看她穿女装的样子啊,一定很怪喂,你再不说话我可生气啦!”眼前事物更为模糊起来,他逐渐分不清了方向,心慌了,脚步也乱了。 “喂,你说话啊!你不是说他日要仗剑天涯扬名立万吗?你不是说人生在世顶天立地,现在你怎么连话也不敢说你哑了!”他越喊越大声,但能听见的只有风声。 他所有心绪都化为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喊,在这荒芜的冬日下次第回旋,也一声高过了一声。 第四十二章 傻丫头 黑衣人的突然出现让凌风几乎要疯狂:“滚开!” 黑衣人将面目掩盖在黑纱下,不动声色间已经掠了过来。凌风武功尽失大伤未愈哪里有能力反抗,后退了几步就整个人后跌了出去,楚良闷声不响滚在一边,毫无反应。凌风顾不上心口的剧痛扑上去,却被一脚踢飞,结结实实撞在了乱石上,胸口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疼痛到了极点仿佛已经麻木,满口鲜血濡染衣襟,眼神已经模糊。 黑衣人走到他身边,看他卷曲着身子忍受痛苦,右手一动,五指成爪狠狠箍住他咽喉将他提到眼前,眼中的寒意几乎将他冻结:“姓凌的,没想到会落到我手里吧。” 凌风满口鲜血,两眼依旧盯死了那黑衣人:“滚开!” 黑衣人眼中凶光大胜,五指铁箍一般捏了下去,几乎要将凌风的咽喉捏碎。就在凌风xìng命危矣之时,云中亭和云剑阁倒了。在云中亭的阻扰下黑衣人无法格杀凌风,只得愤愤而去。云剑阁扶着楚良大声喊,但那个他心目中认定的第一个男子汉,再也醒不过来了。 最后,凌风和楚良一同被抬回了岳家寨,大家等着凌风醒来,楚良已经躺在了为他掘的墓穴中,与余成嵬的相邻。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临死前的笑,除了凌风外不会有人知道他笑的是什么,在旁人看来那笑是何等的安详。 大家一捧捧将土填下,直到楚良年轻朝气的脸再也看不到。凌风只是毫无表情的看着,眼神飘忽无神,如同天际的浮云,在无风的季节往往找不到方向。 青冢葬英豪,除却冷风当有泪来祭。 回去的时候凌风落在了后头,等人都看不到时他选了棵树坐下,长长舒出一口气,轻轻咳嗽起来,心情如同这yīn郁的天。他抬头看看太阳冰冷挂在当空,低头看看小草委顿不堪,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附和着他的心情,寒冷而无生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凌风看着这人跑过自己身旁,跑了过去。 这人脚步慌乱而无序,加上不错的身手片刻已经跑到了两座坟茔边。两座坟,两块碑,两个人,一个是余成嵬一个是楚良。这人收步不及扑在了楚良的坟前,喘气声声,渐渐变成了低低的哽咽,似乎拼命在隐忍。不多时,他已经哭了起来。 凌风看着他只是不说话。觉得他实在哭得太久了,凌风道:“云捕头,别哭了。” 失声哭出来的云剑阁急忙压低声音,道:“我……就爱哭……你管不着……岳家寨的楚良死了……死了……我来看看……看看热闹……我就爱看热闹,你……你也管不着……” 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凌风只觉心口阵阵闷疼,就近选了棵树又坐了下来,掩着嘴咳嗽,道:“想哭就哭吧,我不管你……” 云剑阁止了哭声泪却更加汹涌,他不回头只道:“你给我走开!” 凌风苦笑,道:“这是我兄弟的地方,你凭什么叫我走开。”云剑阁没说话,双肩不停抖动。 看着无声落泪的云剑阁,凌风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揽住他的肩拉近身侧,道:“好了不哭了傻丫头” 云剑阁推开他,道:“你叫我什么?” 凌风笑道:“傻丫头。” 云剑阁红着眼看着他,不可思议了好一会才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风低头一笑,道:“在你喜欢楚良的时候。” 云剑阁的泪再次滚出,哭道:“你知道了,你知道了可是他不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都怪你都怪你,你叫他去冒险你害死了他!”她哭着捶他胸膛,将他重重推在一边。 凌风撑地而起,苦涩道:“是啊,是我害了他我又害了一个人,我害了我的好兄弟” 他抓起一把泥土洒在坟头,看风吹着苍凉四下游走,吹得天地一片凌乱,将天空染成浅灰。 “好兄弟,你总算不冤”凌风心想,“走得安心些,我会为你报仇。” 林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江城站立许久,只是这么看着,半个时辰后起步离开,走上了云山。 “穆成呢?”他的话语出奇的寒,手下人还从没见过他这般生气,而且头一次直呼穆爷的名字。 大堂空寂,江城负手等待,半晌了才有人前来禀报:“堂主,到处不见副堂主踪影,属下已派兄弟们找去了。”江城没说话,只挥了挥手,仿佛时光凝结,将他整个人冻在了大堂,背影单薄得一无所有。 “堂主堂主,副堂主他……”随着几声大喊,急匆匆的脚步声窜进大堂,他才回头就看见被众人抬着的穆爷,神情一紧忙上前去看,只见穆爷黑纱下的脸苍白了无生气,身体竟然已经僵硬。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明显纯粹的焦急之情,江城是真的急怒攻心,冲一干人吼道:“快说!” 手下已经傻了,老谢嘶哑着声音道:“我们也不知道,是小和在三里外的山林里发现的,已经……已经死了三个多时辰……” 看着穆爷的尸首,江城一动不动。已经那么久了,就算将真力全输过去也没用了吧…… 他捏着拳头转过身去,道:“好好葬下……张挺,速去调查出现在一线喉的不明人马……”他若有所思,低声道:“他们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最后看看穆爷也苍老而精悍的脸,他闭上眼转身而去。 第四十三章 大牢露真情 冬日肃杀,雀鸟凄鸣,厚厚的云层积淀在天际,yīn郁得好似要将天拖下地来。打开门,鸟雀惊飞,站在枝头叽喳不止,教人恼心。老天爷的脸色这么难看,世人又如何开心得起来? 魏然独自走出去,走在凄清的街道,心中空蒙蒙的。他走了很久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去干什么。自嘲一笑,他想往回走,忽见街边走过了九方晚,手上挽个小篮,走的比自己还悠闲。 “九方姨,要去看原叔吗?”魏然走过去。 九方晚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我脸上写着么?” 魏然看看街的那一边,道:“我当然知道,三天后行刑。” 九方晚嘴角轻勾,道:“是啊,应该要去看看的。” 魏然道:“我和你一起去。” 费了五两银子,他们走进了大牢的深处,肖原坐在yīn暗中,听到了开门声才抬头,见是他们,笑了一笑。 九方晚笑道:“笑什么,知道有好吃的了?” 肖原坐直了身,道:“是啊,老远就问见香了,我猜你给我带了福和斋的酱鸭和老宁街的狗腿子我喜欢辣的。” 九方晚道:“我还不知道你喜欢辣么?”她进去将小篮放下,拿出碟子,里头的酱鸭切成整齐的块。肖原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对魏然道:“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一起吃。” 魏然点头,走进去坐下,却不动也不说话。肖原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 魏然道:“我向来都知道原叔心胸豁达,但这种地方和那个命运,你真的接受?” 肖原自嘲笑道:“你也说了是命运,想对抗命运你至少要怕死,而我却偏偏不怕。” 魏然叹息一声,笑道:“连死都不怕,确实再没有什么值得介意的了。”他拿起酱鸭吃进嘴里,却全然不知其味。他当然明白肖原的心境,因为他自己也不怕死。 九方晚只是将吃的样样拿出来摆好,魏然与肖原的话也不知听没听。肖原的精神看上去很好,他被囚的是身,释放了的却是心。 魏然忽然道:“原叔,楚良……死了。”肖原手一抖,抬头看他,魏然道:“我也是刚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事总是很多,好象都商量好了凑到一起热闹似的……”他声音低了下去,又拿起一快酱鸭放进嘴里,道:“味道不错,我也买点回去吧。” 肖原沉默半晌,道:“你走吧。” 魏然抬头,眼眶有些红,他不解:“我?去哪里?” 肖原道:“随便你,不过我想最好去看看大漠吧,你永远也想不到它有多大,到了哪里,所有负累都可以被风吹走,你或许会知道什么是自由。” 魏然想了想,道:“不给我一个理由吗?” 肖原道:“看到我这个样子还想不到吗?当年落老院主秘密救我藏在书院,按理说不会有人知道,而童贯想必有他知道的途径,他的目的若是对书院不利便没理由放过你,为保完全你当越早走越好,没个十年八年的别回来。顺便,也帮我找一个人。” 魏然道:“是原叔的那个故人?” 肖原点头,叹息一声道:“是啊,是很久以前的故人了……你记住,他左耳少了半只,那是第一次出征时伤的,他说那是他的耻辱,呵呵,不会轻易让人看到若是见到他就告诉他……”他皱了皱眉,似乎想不出该说什么,半晌后笑了笑道:“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魏然不甚明白却大多明白,那是一种释然,就好似让自己离开寻找自由一样。他给了别人自由,却无法同样给予自己。 “对了,那个……小谷呢?他……没事吧?”肖原试探着问。 魏然道:“他走了,我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 肖原失落地背靠在墙上,神情苦涩,九方晚终于说话了:“魏然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对他说。”魏然点头退了出去。 九方晚道:“多吃点吧,这好象是我第一次给你带吃的,一定要全吃完。” 她的话语中带有几分俏皮,这是肖原极少看到的,他有些意外,道:“当然,这是我这辈子吃得最好的一顿。” 九方晚微笑道:“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肖原一怔,讪笑道:“这……我好象不知道。” 九方晚道:“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仅仅只是朋友,所以你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吗?” 肖原忙道:“不是,我只是……” 九方晚将碗碟向他挪近一些只顾自己道:“只是无暇顾及?是啊,没有人比你萧乐远更累,你背负满门深仇,你杀了曾经的好友同窗你身不由己,你活了这么多年累了这么多年,没有人帮你负担你无法解脱你生无可恋,只求一死,是吗?” 萧乐远。肖原听着这个名字竟会感到如此陌生。 他看看九方晚无可奈何道:“九方,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九方晚直视他,道:“好吧,我不逼你。我只问你,你觉得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肖原想了想,道:“我说不上来,不过关于柳风屏我还是要劝你不要执着。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但我知道,你藏得最好的就是你最想要的,或许这就是你我最相似的地方。” 九方晚低头一笑,道:“是吗?你说得对,我们是一类人,但是你真的不知道,风屏是我的梦,一个很深的梦……只是这个梦已经醒了,什么时候醒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何况是你?”她突地一笑,在她素淡的脸上惊现一种凄艳,她缓缓抱住肖原,抱得安静不喧哗,仿佛只是空气。 肖原惊了一惊,摊着手道:“九方,怎么了?” 九方晚摇头道:“没什么,我们是朋友,抱一抱不过分吧。”肖原也就任她抱着,隐隐闻见她发上衣上的yào香,是可以安静心神的那种,他渐渐笑了,伸手揽住她,忽然感到肩上一阵凉,浸溽的是她的泪。 她哭了。 肖原想起自己好象是从没见过她哭,就是见柳风屏带回芸妃时也没见她哭过。他知道她从不会在人前哭,而现在她为了自己而哭,他有些感动有些怜惜,轻抚她的发轻声劝。九方晚只是抱着他不出声,双肩轻微耸动着。 第四十四章 我害了他 刚进书院门口,俞千晴就冲了过来,江城见她一脸急切,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俞千晴看着他吸鼻子,好似突然就会哭出来,道:“江城哥哥,你、你去哪了?你一晚上没回来,我、我还以为你、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城微笑道:“傻瓜,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俞千晴眼中满含惊恐与不安,道:“嗯,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江城哥哥,怎么办啊?原叔好端端地被抓起来,爹也不知去了哪里?书院里整日死沉沉的,我、我好害怕,我害怕会发生什么事,我好怕有一天你们都不在了……” 江城道:“不会有事的,原叔和院主都没事,你不要担心。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俞千晴点点头,心绪也逐渐平复下来。当江城的手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她一个激灵,那手冰凉透骨,毫无温度,那股寒意逐渐也剥夺了她手中的温度。而她是多么希望能让他温暖,鼓起勇气也紧紧握住那只手,对江城开朗一笑。 莲婶下了面特地加了两只蛋,看着二人欣慰而欢喜。在书院俞千晴与江城早已是公认的璧人,人人都在等着好日子的到来。莲婶絮絮叨叨说了些天冷了保重身子之类的话就去忙了,俞千晴与江城面对而坐,她的脸在腾腾的热气下越发红润娇俏,夹起自己碗中的蛋放在江城碗中。江城不语只是默默地吃。 俞千晴早看出江城有心事,方才只不过是宽慰自己罢了,吃没几口又看看他,等他吃完了才问道:“江城哥哥,你怎么了?” 江城一如既往淡淡微笑,道:“没事,只是楚良死了,成伯也不在了,不过一天时间就改变了这么多,我有些不习惯罢了。” “什么,楚良死了?还有成伯……怎么会?”俞千晴很是诧异,想起昨天还见到楚良生龙活虎的样子,哪料再闻消息就是生死永隔。虽与成伯jiāo情不深,但她知道江城无父无母,是成伯一手养大,说是家仆其实已是亲人,难怪江城愁眉紧锁,面容凄楚。 江城起身对着窗外萧瑟冬景,道:“成伯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千晴你知道吗?那年下了好大的雪,你绝想不出有多深有多冷,娘怀着我为了躲避仇家,在雪里整整埋了三个时辰……成伯带着重伤将娘救起,遍访名医才保住了我这条命。娘死了,而我生来就带有寒疾,成伯为了医治我的病放下尊严几乎沦落为乞,只为求一两当归一棵人参……我的命是他给的,我却什么都没给过他……楚良……是我害了楚良,是我……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 “江城哥哥……”俞千晴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面上滑落两行泪,忙抓住他的手急切道:“江城哥哥你不要哭,你、你不要难过……成伯虽然走了,可你还有我啊……”她忍不住也落下泪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爹我娘,还有大家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城低头抹去她面上的泪,道:“傻瓜,你哭什么?” 俞千晴渐渐哭得比他还厉害,纵身入怀紧紧抱住他哭道:“江城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江城长叹一口气,伸手揽住她,道:“好,我不难过,你也不要哭了。” 见俞千晴满脸泪痕双目红肿,江城只觉得好笑又怜惜,为她擦去泪渍,俯身在她颊上轻轻一吻,道:“谢谢你千晴。” 那一吻来得出乎意料,俞千晴的脑子几乎空白,眼前江城的笑那么温柔那么好看,她的脸在瞬间通红,嗫嚅许久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忽然门口一阵喧哗,原是周文韦良才等人正围在那里看热闹,后面还有几个拼命往上跳脚观看的,一不小心压着前面的人摔了个乱七八糟。 “哦也哦也,郎有情妾有意,是时候拜堂生娃娃喽!”这些家伙看了还不够,竟手挽手围着江城和俞千晴跳了起来。 俞千晴羞得满脸通红,冲过去抓那些多嘴多舌的家伙,片刻就打闹在了一起,倒也暂时忘了那些烦忧和顾虑。 江城置身事外地看着,笑容依旧淡淡的,眼底深处的忧伤却无丝毫消减。 第四十五章 亲人 破庙中烟雾弥漫呛人的很,却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烤ròu香,一个少年蹲在火堆前翻烤着一只瘦麻雀,眼看着能吃了却被人一把抢了去。 “哈哈哈哈,这小子孝敬得很给咱哥们准备吃的了,来来来,尝尝。”几个乞丐哄笑着去抢,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净。那少年身子单薄穿着破旧满脸煤灰,看着辛苦的成果被强抢也不反抗,好似已经习惯,眼神荒凉得让人心惊。 一个高个乞丐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恶声道:“小子,这是咱们的地盘,让你呆已经是格外开恩,你少摆个死样子给咱们添堵!去去,给咱哥们整只鸡来!” 少年不应声也不动身,几个乞丐瞧得恼火,三拳两脚砸了过去,直将那少年打翻在地。 “住手!”一声喝响在那扇破门外,几个乞丐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见那人一身气派神情肃穆,看来不好惹,手停了嘴上不停:“你是谁?管哪门子闲事?” 那人是李成溪,书童也不知道他来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这里。 “放开他。”他说了三个字拿出了三两银,几个乞丐已经会意,抢过钱打量那少年几眼便跑没了影。 李成溪扶起少年,理理他杂乱的头发擦去他鼻下的血,叹息道:“谷帆,为什么离开书院?” 谷帆并不说话,李成溪摸摸他的头,神情萧索:“把你送进书院将来成为栋梁之才是奇远的心愿……现在已经不可能了。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他牵起谷帆的手却被脱开,谷帆摇头,退了一步。 李成溪还要劝,听得门口一声冷哼,一个魁梧大汉依在门边斜眼看着他。李成溪道:“一江,你怎么来了?” 岳一江放下抱臂的手,走了进来,道:“来找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李成溪道:“有事吗?” 岳一江渐渐逼近了过来,道:“当然有事,没事我这江湖草莽怎么会来找你这朝廷的命官,蔡京的走狗!” 李成溪一怔,岳一江冷冷道:“说,为什么要出卖阿原。” 李成溪脸色煞白,迟疑道:“你何出此言?” 岳一江道:“哼,你还给我装傻。最近你和童贯关系很不错嘛,当年老院主买通牢头移花接木救出阿原收留在书院一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威南和奇远已死,俞停云素来不与官府结jiāo更罔论童贯,那么除了我们官运亨通最擅附jiāo高官的李大人之外,还会有谁?” 听完他的话李成溪脸色反而平和下来,并不辩解。见他如此岳一江更是确定,一把揪住他道:“说啊!为什么出卖阿原!你们可真是好样的,进了官场就不是人了吗?这么多年的同窗这么多年的兄弟,说出卖就出卖了!李成溪,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阿原三天后就要斩首了,你还是人吗!” 李成溪儒雅文弱,被暴戾粗犷的岳一江揪住就好比麻雀落入鹰口,他却是毫无反抗,口吻淡淡:“一江,就算我不出卖总有一日也会败露,你希望阿原一生都无法光明正大做萧乐远么?” 岳一江道:“放屁!你把他推上断头台难道还想说是为他好?” 李成溪道:“你不明白,有些事总要面对。” 岳一江箍住他咽喉冷冷道:“我不明白也知道你该死!” 李成溪在那一箍下呼吸艰难,逐渐涨红了脸,岳一江力气越来越大。忽然谷帆猛地撞在岳一江身上,岳一江没有防备这个瘦骨嶙峋的乞儿,竟被撞退了好几步,手也松开了。 李成溪咳嗽不止,谷帆展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大喊:“不许杀李叔叔!”他的脸竟比李成溪的还红,怒瞪着岳一江气势逼人,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成熟了,冷酷了。 岳一江被这小家伙骇了一骇,他还从没有在一个孩子眼中看到过这样深刻的愤怒。但他是岳一江,怎么可能被个孩子吓退,一巴掌将他扇在一边,刚跨出一步又被抱住了腿,还没等他甩腿就觉一阵剧痛,谷帆一口狠狠咬在他小腿上。 “他妈的小兔崽子!”岳一江大怒,抬起左脚就要踩下去,李成溪凛然道:“岳一江,你我的恩怨再算,不得伤他!” 岳一江到底也不是暴虐之人,一脚踩空,一个转折结结实实踏在李成溪胸口,直将李成溪踢倒在地,呕出一口血来。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哼,伪君子真小人!”他鄙夷啐了一口,转身而去。谷帆去扶李成溪,刚要起身又见他吐了大口血,谷帆吓坏了,急道:“李叔叔,你不能死……” 李成溪勉强笑了笑,道:“还……死不了……你能扶我回去吗?”谷帆点头,李成溪松了口气,眉心纠结,似乎jiāo杂着无尽的痛楚与无奈。 “李叔叔,喝yào吧。”谷帆将吹凉了的汤yào递过,李成溪接过,笑道:“谢谢你谷帆,歇会吧。” 谷帆道:“既然李叔叔的伤没事了,我就走了。” 李成溪道:“你不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谷帆迟疑着不说话,李成溪叹息道:“若是你段叔叔知道你离开了书院流落在外无人照料,必然不会安心。我也曾答应过他照顾你,哎,他这一生聚散匆匆,到最后也没有真正快乐过,你是他临死前唯一挂念的人,若是无法照顾好你,让我死后如何下去见他?” 谷帆捏紧了拳头死咬下唇,低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眼中的泪。 李成溪道:“不要想着过去,更不要记恨肖原,他,其实也有苦衷。” 谷帆肩头轻轻抖动了起来:“可是他杀了段叔叔……” 李成溪深吸一口气,道:“究竟是谁杀了谁呢?这世上本就多的是无奈,你还小,本也应该是不明白的。不管怎样,今后就留下来,由我来照顾你,好吗?”谷帆紧抿着唇不语,李成溪又道:“还是你觉得我没有你段叔叔和原叔好,照顾不了你吗?” 谷帆缓缓摇了摇头,话语悲凉:“那一天有人突然告诉我爷爷和爹妈都死了,我不敢回家去,我一回去就会被杀……我好害怕,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好像突然之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认识我,我也再没有了认识的人……后来段叔叔来了,他对我笑,对我说走,我们回家去……从那以后我就把他当做我最亲的人,可是那一天,他也突然就死掉了……为什么?为什么?李叔叔,难道我不该有亲人吗?”他抬起头来,眼泪滚落。 李成溪揽住他瘦弱的肩,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记住,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谷帆猛地抱住他,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如同迷路后终于回到家中、回到亲人怀中的孩子。 第四十六章 行刑 这一日一如以往冷的轻淡不动声色,小寒已过,天气会一日比一日寒,那份肃杀游移在空气中无端冷了日头,冷了人心。若有一天推开门能见满眼阳光,人们一定会高兴得立即整装出门,沐浴在晴天白日之下,暂时驱走无法躲避的寒意。而这一天,恰好是个有好日头的日子,人们早早出了门,聚集在菜市口,等着看刺激而稀罕的,斩首示众。 “我的天,好多人啊。”云剑阁看着熙攘的人群惊叹,“人都是这么爱看热闹的吗?” 云中亭双手抱胸漠然道:“这就是世人,最爱看无关自己安危的热闹。” 云剑阁早知人心薄凉,见此仍是心中一寒,不经意抬头见刑场边的“蓬莱酒楼”的二楼上,端端正正坐着三个人:凌风,江城以及魏然。 见他们手握酒杯神色凝重,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道:“哥,你看,会不会有什么乱子啊?” 云中亭知她所想,无所谓道:“你我已不是公门之人,管他什么乱子,与咱们无关。” 云剑阁一笑,道:“也对。哥,我们也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云中亭点头,随即与她一同走上了“蓬莱酒楼”二楼。 在寒冬之日,谁都希望能喝到一杯暖而浓烈的酒,这“蓬莱酒楼”便在小寒之前就在每桌摆上了小火炉,可任客人自由煮酒而饮,冷暖自调,为不少江湖客所钟爱,便是再冷的日子这里都是座无虚席,生意兴隆。 原本呆呆看着酒壶沉默的凌风见了他们,倒了杯新煮沸的酒过来,道:“上次承蒙云捕头仗义相救,凌风在此敬酒一杯。” 云中亭点了点头,一饮而下。凌风笑笑,看了看云剑阁,云剑阁默不作声撇过头去。自从楚良死后以往那个没大脑瞎咧咧的半吊子捕快就沉默了许多,见了凌风也不如以往一般非打即骂,只是冷冷一眼不多加理睬,陌生得好似从未相见。 这样的漠然有时会比一切都让人心寒。 回到座位后,凌风托着下巴眼望窗外,那个并不宽阔的刑场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好似庙会。他烦躁起来,连倒了两杯酒,均是一口气喝下,等炽烈的酒落入愁肠起了反应,他感觉身体开始变热了一些,脸上也开始发烫,在他大病初愈后本苍白的脸上加了两朵不自然的红云。 “我想说一件事……”魏然单手转着空酒杯,眼神茫然不知想着什么,道,“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书院了。” 凌风与江城听后并不怎么意外,只是一同“哦”了一声,也不知是询问原因还是仅仅表示“知道了”。 魏然两眼空茫,使他本清秀的脸看去更为纤弱,只是那眼底有坚定的光芒,因他低垂的脸而无人可见。 “等院主回来,你们帮我转告一声吧。还有”他停止了转动杯子,倒了一杯温酒,道,“‘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这是原叔的意思。”他喝下那一杯酒,竟是起身就走。 凌风这才开始有些意外,道:“你……不看了?” 魏然不回头,道:“不看了,我回去收拾行李。” 江城忽然道:“还是看看吧,就当最后送原叔一程。” 魏然停步,许久未出声,到底还是跨步下了楼。如果此时谁在他面前就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泪,只是,他一直低着头。 小安捣着yào朝门外张望,时不时叹气,九方晚道:“专心些。” 小安道:“小姐,今天可是那位肖爷行刑的日子,你不去看么?” 九方晚道:“死人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小安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家小姐对待昔日好友竟会如此薄凉,又是一声长叹,道:“那位肖爷看上去人那么好,怎么会杀人呢?” “他杀的不是别人”九方晚手上停了一停,看门外冷风阵阵,人迹萧条,嘴角泛起一抹浅到几乎没有痕迹的笑,“他杀的,是他自己。” 第四十七章 圣旨 车轮印过,囚车来了,人群开始骚动,人们争相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十几年的人,这个向来有着温和笑容的书院花匠,今天就要被处决了,罪名是连续刺杀朝廷命官。 多么新奇不可思议的事啊! 他为什么要杀朝廷命官?究竟是有深仇大恨还是受人指使?是怎么杀的?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这些疑问让他们忍不住往前挤,忍不住想看清这个即将人头落地的人的样子,他的神情中,是不是充满了恐惧与后悔? 肖原的神情却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好似前方等待自己的是向往已久已经达成的夙愿,是仍然可以在满园鲜花中负手沉吟的日子。 他在意的,本就不是生死。 在监斩官威严的再三呵斥下,人群开始寂静,刑场上唯有冷风吹过的声音,夹着凛冽。天灰蒙蒙的,日头被遮盖得不见踪影,午时也不知未到还是过了,监斩官大致判断了时辰,清清嗓子,慢悠悠拿起桌上的令牌,摔了下去。 侩子手吐口唾沫搓了搓手,将霜明雪亮的大刀举在半空,忽然一阵马蹄响起,穿过人群而至刑场,却是一个宫中内侍,手持圣旨下了马来。 一见圣旨监斩众人立即跪地称臣,周围百姓也纷纷叩头。 此时竟会来圣旨,这完全出乎凌风他们的意料。 难道,肖原的事有了转机?毕竟当今皇上“日理万机“,何必对一个垂死之人上心,在斩首前特地遣来圣旨呢? 因了这希望,凌风与江城几乎同时从二楼掠下,挤进人群中,殷切注视着那个内侍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整理衣袍傲然往前一站,慢悠悠展开金龙盘踞的一方黄绢,念起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果然,这圣旨是特赦肖原的救命符,总的意思是,赦免死罪,流放沧州。 内侍在结束了宣读后,咳嗽几声,监斩官立即点头哈腰招呼安排接风宴。凌风与江城相视一眼,各自眼中都有浓浓的喜悦,将先前的yīn霾一扫而光。 “蓬莱酒楼”上的云剑阁与云中亭也是面露欣慰。看来这世道,还不算太浑浊。 肖原兀自跪在邢台上,似乎仍未反应过来。凉风拂过脸颊激起他周身一阵凉意,他立时清醒过来。 怎么会突然改判流放,而且是皇上亲自下旨?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有谁做了什么,到底用什么换了我这条命? 停云,是你吗?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中浓云yīn郁,死气沉沉,云层虽厚却始终在缓慢移动,在人的不经意间就会从天的这一边挪到那一边,好似世间无常的命数,你无法预料下一个转弯后是否会有悬崖,你不知道经历绝望后是否还会有希望?当你在不知道的时候,反复猜测全然无用,你能做的只是等待,以及接受。 停云,我已经接受了,你何必…… 他叹了口气,任由官差打开自己的枷锁,重新带回大牢,等待释放的那一刻。 第四十八章 面摊遇险 凌风与江城在近处却看不到肖原脸上有任何欣喜的神色,相反却是更为凝重,他们都是聪明之人,有些事无需多想就能猜到八九。人群散去,他们也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途中路过面摊,他们相视一眼,各自笑笑,一同走了进去。 “老板来两碗卤面。”凌风招呼了一声,坐下就道:“我可没银子,这顿你请。” 江城微笑点头,拿了对筷子给他,道:“你还是回来吧,如今书院纷乱多扰,禁不起寂寞了。” 凌风道:“我又不是火烧bào竹,怎么少了我就寂寞了呢?要真闲的胡思乱想,就办件事来冲冲喜呗。”他一脸坏笑,凑过去道:“千晴那丫头可早等不及想过门了,你还是快些把事儿给办了吧。” 江城并不理睬他的胡说,道:“你真不打算再回来?要留在岳家寨?” 凌风苦笑道:“是啊,除了岳家寨我还有哪里可去?何况,我还有仇要报。” 江城眉心一紧,低声道:“是啊,还有仇要报……” 凌风拍拍他的肩头,道:“小魏要走,原叔遭流放,院主也不知去了何处,现在这个书院可谓形在而神灭,你要多费心照料。” 江城默然点头:“你也要保重。” 此时面上来了,他们都往碗中加上辣椒,吃了起来。正在凌风吃的稀里哗啦的时候,对面的江城忽然冲他眨了眨眼,凌风满口面条愣了一愣,就在他发愣之计,一把大刀就朝他脑门砍落。 凌风吓得呛了口,方才加的辣椒在喉中火辣辣地好似烧了起来,他急忙端起桌上的茶水,没想一把刀先他一步,将茶碗劈成了两半,也将他额上散发切了几撮下来。他“哎呀”一叫翻身下地,滚了出去。 这些刺杀者围拢过来的时候江城就已察觉,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他们就发出了行动,个个如狼似虎猛攻而上,已经将凌风逼得满地乱窜。江城端起面碗朝一个攻来的大汉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盖了过去,同时闪身而出,一手抬起桌子砸出,将两个大汉当场砸倒在地。那一边的凌风失了武功哪里是人家对手,只仗着灵活如猴的动作数次从刀口下逃生,而他的体力却已不容许他多做这样的惊险动作,早早就对他发出了警告,累得他上气难接下气。 “你先走!”江城冲过来为他挡下五六个大汉的攻击,朝他喊道。 凌风喘着气爬起来,咳嗽了好一阵,道:“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缩头乌龟……”他将跨在身侧的小布袋子拉在身前,探手进去摸索了起来,忽然举着一个黑色小瓶得意道:“哈哈,让你们瞧瞧本天才的极品发明!”只见他往口中塞了什么,随即便将那瓶口打开,抖了几抖就将瓶中的白色粉末全撒在自己身上,然后就极英勇地冲到了江城的阵战之中。 此刻的江城也是危险,他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加上所失元气还未补全,哪里能同时对付这么多对手? 凌风就这么冲进刀剑中,奇的是对他的闯入那些大汉非但没有抵挡反而大喊着纷纷逼退,好似受到了什么致命攻击。 “怎、怎么回事?” “痒,好痒啊!” “我的妈呀痒死我了!” “天呐我受不了了,杀了我吧!” 这些个大汉个个滚在地上两手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抓,不止抓破了衣裳还抓破了皮ròu,不一时就满身都是血红的抓痕,看去骇人无比。 凌风大摇大摆走过这些惨叫哀号的人,扶起了江城。不过此时江城的情况也很糟。 “怎么回事,你又研究了什么东西?”江城的脸憋得通红,虽极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抓抓脸挠挠头,好不尴尬。 凌风一拍头,道:“糟糕,忘记给你吃解yào了!”他拿出一粒yào丸塞进江城口中,道,“虽然难受得厉害,吃了解yào就该没了xìng命之忧,回去好好洗洗就成。哎哎,千万别抓,你难道想破相不成?你要是有什么闪失,千晴那丫头还不活吃了我。”江城只好竭力克制住着极度瘙痒的折磨,脸色却比方才受伤时还要难看。 凌风费力扶起江城往书院走去,还回头对吓呆了的面摊老板喊道:“没时间付钱了,以后记得去找他要。” 第四十九章 弃我去者 江城将剩下的力气都倚在凌风肩上,道:“那是什么?” 凌风晃了晃小布袋子,得意道:“那叫川麻粉,呵呵,你该知道川麻草的功用吧?” 江城听罢几乎岔了气。川麻草是种极其罕见的yào草,据《本经》记载,此物含dú,一旦触其汁液,则无论人畜皆全身溃痒难耐,故因无法得到及时救治而在熬不住奇痒后自尽而死的人便不再少数。其生长地本在波斯百丈高的山顶之上,因水土的差异,在中原可谓希若珍宝,据说唯有逍遥堂的百草园中种了五株,凌风这家伙,到底是哪里弄来这害人的玩意? 看着江城的眼光凌风更是挺直了脊梁,道:“你可不要太过佩服我,这川麻草是我去逍遥堂买杞妃香时顺手拿来的,呵呵,难怪逍遥堂的人如此宝贝,这玩意果真是物有所值的好东西。你要不要,我送你一点防身?” 江城勉强笑道:“这么好的东西,那可多谢了对了,方才刺杀我们的人,不知是何来历?” 凌风一脸无所谓道:“我看八成是洪天豪派来杀我的,我杀了他的宝贝小凤,他可恨我入骨呢,哈哈哈。” 江城道:“你还笑得出来?我看他们杀我也不含糊,或许另有隐情也不一定。” 凌风道:“你和我在一起,他们自然想要一网打尽。你也别担心,他们要杀我就尽管来,正好试试我那些还没见过天日的伟大发明!” 江城道:“你那些伎俩怎能担大任,我看你还是……” 凌风没好气道:“就别说让我回去之类的话了,都被赶出来了,我还有这个脸回去吗?我也有我的尊严啊。” 江城一怔,就此再没说话。他头一次感到身边这个人,这个总一脸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凌风,其实内心也是脆弱敏感的吧。 俞千晴端着热鸡汤进门,落摇红藏不住脸颊上的泪,背过身去。俞千晴担心道:“娘,你就别伤心了,爹很快就会回来的,先把汤喝了,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落摇红擦去泪痕,接过碗来却喝不下一口,幽幽叹气,道:“千晴,确定你爹是上京了吗?” 俞千晴皱着眉心,道:“江城哥哥说他们确实在卧虎山的一线喉见到爹和童贯在一起。” 落摇红憔悴的脸越发苍白,将碗放下,道:“他果然这么做了千晴啊,娘有些累了,你出去吧。” 俞千晴拉住她的手道:“不,娘,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落摇红轻拍她手背,温言道:“娘没事,你这些天也没睡好,回去好好休息,江城的身子还需要你的照料。” 俞千晴握住母亲的手笑道:“娘,你不用担心,爹会没事,大家也都会没事的,你一定要保重身子,等爹回来。” 落摇红看着面露成熟的女儿,心中一宽,欣慰点头,这时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俞千晴开门,见是魏然。不过几日,这个少年已经瘦了一圈,本就不算好的脸色更为苍白,眉间似乎总为愁云缭绕,为他本稚气的脸添了几分沉郁。 魏然行了一礼,道:“学生不日即将远行,特来向师娘辞行。” 落摇红道:“你离开这里也好,一人在外定要小心,不必记挂书院。” 魏然点头,忽然跪下地去。落摇红一惊,急忙去扶,魏然道:“魏然本就是该死之人,多蒙院主相救才多活了这数十年的光yīn,如今院中大事累起,我却要走……”声音哽咽,他垂下头,已说不下去。 落摇红扶起他,道:“千万别这么说,你们能平安才是最重要的,相信停云也希望你们能离开书院,拥有自己的人生。”她为魏然理了理衣衫,面露慈爱,道:“记得你刚来书院时才七岁,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虽懂事却爱把事藏在心里少与人言,却不知心事太多只会伤了自己,往后,要学会看开才是啊。” 魏然眼眶一红,点头道:“多谢师娘,师娘一定要保重。” 落摇红也流下泪来,俞千晴宽慰了母亲几句,对魏然道:“魏然哥哥,你走了,还回来不?” 魏然道:“或许会吧,等我回来后就给你讲外面好玩的事情。” 俞千晴闻言高兴了起来,笑道:“真的吗,太好了,你一定要快些回来啊。” 魏然点头,眼中的愁郁却并未减少。 回来?几时才能回来?回来后,一切都会变吧? “就算不回去,进去看看总可以吧?”江城拉住yù走的凌风,道,“大家都很想你。” 凌风沉默一会,道:“不去了,反正,也是要走的。”他看了看书院古朴的大门,门上红漆斑驳,两只门环已生了浅绣,好似老人面上的褐斑,岁月的痕迹已在无声中刻下。门旁老柳上早不见了柳叶,一点点尽付苍凉堆积在门口与枯草同眠,惟独留下这虚弱躯干,看着西风过境东风远。 以往从没注意到,原来书院,也老了、倦了啊。 他收回目光与神思,对江城一笑,走上前“啪啪”拍响了门环。 门被拍得震天响,赵伯急急忙忙跑去开险些犯了老哮喘:“谁,谁啊,这大白天的,想卸了门板是咋地?哎呦,来了来了!” 一开门他就看见满脸通红的江城跌了进来,趴在地上似乎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只紧紧抓着赵伯衣摆,有气无力却极为焦急道:“劳烦赵伯,帮、帮我……准备洗澡水……” 凌风躲在一边见江城进门,掩门,看那门轰然合闭,他忽然有种再也回不来的感觉。 是啊,一旦离开了,又有谁能真正回去呢? 他茫然了好一会,回过神时也不知自己想了些什么,拿出折扇打开,负手摇着踱步往回走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哈哈哈,多烦忧啊多烦忧……” 第五十章 惊雁惊变 落叶随风而落,在地上翻卷滚出老远,此时冷风袭人冰冻天地,而洪天豪的眼神却比之更为寒凉:“穆成啊穆成,休要怪我趁人之危害你xìng命,怪只怪你命不好。这个惊雁堂就放心jiāo给我,你,还是早赴黄泉去吧!”他的手抚过穆成的石碑,声音如刀锋般凛冽森寒,忽然手往下一按,那石碑上立即出现几道细纹,那细纹慢慢变大延伸而下,终于“呼啦”一声碎成了石块。 他转身看着穆成坟墓边那个气派而肃穆的坟茔,笑意更浓:“放心吧江封年,过不了多久,你的儿子就会和你一起躺在这个地方,哈哈哈哈……”笑声渐远,这个清幽的山林再次陷入沉静,那孤独的坟茔泛出灰白的光,好似一双如死灰般的眼正在凝视什么,守候什么…… “糟了,岳家寨的人又打上来了!”此话一起整个惊雁堂便zhà开了锅,众人急急忙忙拿起家伙。自从一线喉一战楚良死后岳家寨的人就好似咬上了他们,隔三差五偷袭一次,偏偏堂主老往山下跑,原本的顶梁柱穆爷也死了,他们只得暂时听命于资格最老的总管老谢指挥,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时倒也稳住了局势。可今天却是岳家寨第三次突袭,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如此连珠pào般的攻击。虽然下定了死守惊雁堂的决心,他们面上还是掩不住的疲惫和惊慌。 “大家不要慌,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无论如何也要等堂主回来!”老谢在匆忙的人流中定气大呼,那声音充满力量,另那些失了方寸的重又镇定下来,不一时便结成了防御阵势,牢牢守住了惊雁总堂。 洪天豪神情自若的走过众人,一边头发散落下来几乎挡住他半张脸,面色轮廓坚硬如铁石雕铸,眼中寒光熠熠。 “洪天豪,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拦住岳家寨的人!”老谢看着他语气冰冷。 洪天豪冷冷一笑,道:“谢总管好大的魄力,我洪天豪初入贵寨,自然应当听命行事了。只是岳家寨人数众多,所谓哀兵必胜,咱们又有多少胜算呢?” 老谢道:“那就不必你来cāo心,堂主收你入寨,可不是让你多嘴多舌的。” 洪天豪眼中闪露凶光,慢慢走近:“哼,毛小子和穆成不在,就轮得到你对我发号施令?” 老谢为他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你、你敢对堂主和穆爷不敬……来人,给我拿下!” “正好……”洪天豪一展衣袍快步掠近,老谢已觉察出他周身杀气,左脚后退一步,一掌拍去。洪天豪劈手截来,将他的一掌划到一边,随即一掌拍在他胸口,在他身子后跌之时又捏住了他的咽喉。老谢咽喉被制半点动弹不得,一张脸涨红,张着口说不出一个字,眼中唯有洪天豪冷若寒霜的眼眸:“正好,我也要杀了你。” 眼看老谢片刻就死于人手,在场惊雁堂众人已吓得呆在了原地。洪天豪擦了擦手,回头面向他们,道:“你们也看到了,如今的惊雁堂人才凋零,堂主久出不归完全无视寨中兄弟的安危,这老东西也不顾大家死活妄图叫大家白白送死,大家说说,此人是不是死有余辜?” “这……”惊变陡起,众人畏惧于洪天豪而一时不敢出声,忽然一个高个大汉站了出来,厉声道:“胡说,堂主待我们有恩,老谢也与我们同甘共苦多年,哪里是你这家伙可比?你杀了他,老子要你偿命!” 洪天豪斜眼瞥了那汉子一眼,当真毫无畏惧之色,只是论实力,他还不及自己的一个指头。 “既然你也想死,我就成全你!”他话未完人已经出,只一掌便让那大汉jiāo了账。如此一来堂中人更为恐惧,瑟缩着后退,还有有几个已经跪地磕起头来,纷纷求饶。 洪天豪哈哈大笑,好不狂傲,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们今后听我调遣忠心不二,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谁敢有异心,他们就是下场,明白吗?” “明、明白,誓死追随洪大当家!” 洪天豪看着匍匐在自己跟前的人,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段风云叱咤的日子,想起了当时的何翠凤是那样年轻那样漂亮,想起她也曾喊过自己:天豪哥哥。 疏星淡月,树影与昏黑的天融合,混乱成夜的伪装,天地在它的包裹中挣脱不出,越吹越烈的风仿佛是它的怒吼,搅乱天地。这种氛围下的夜间山行总不免带上几分神秘,这个人又恰好穿了黑衣,仿佛成了夜化生的影子。 沿着夜幕中模糊的崎岖路影,这人缓缓走上。路的尽头是无色山上唯一的大宅。无色山下三里外有游凤寺,无色山顶峰上有“绿秀山庄”。 “大哥。” 院中人分明听到了却顾自练剑没有停下的意思,黑衣人也不恼只站在边上静静等。一炷香过去了,练剑人总算停下,道:“我损失了一百人,你的jiāo代呢?” 黑衣人道:“对不起大哥,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那人冷哼一声,道:“讨?你怎么讨?” 黑衣人道:“惊雁堂原本就不成气候,何况我已杀了穆成,那个堂主则根本不足道。” 那人道:“那倒是件好事,惊雁堂在二十年前也是个难缠角色,没想到竟会堕落到这种地步,连你都能兴风作浪,呵呵,有意思。”话语中满是讥讽不屑。 黑衣人的面目在黑影中掩藏得极好,口气依旧稳定:“大哥,惊雁堂虽然宵小,收入大哥旗下也算不错,我会为大哥打点好一切。” 那人站定打量着他,道:“你要拱手于我?天豪,你在讨好我什么?” 黑衣人走出yīn影,露出洪天豪俊伟而难掩憔悴的脸来,道:“我是真心希望大哥能重整麒麟帮当年的声威,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非讨好。” 那人自然是当年声威赫赫的莫山麒麟帮帮主,周冷奇。他有刚硬不染喜怒的脸,没有人能从那上面看出他的心情。他站在洪天豪面前俯视下来,如同以往那般威严:“我说过要重建麒麟帮吗?天豪,这是你的意愿吧。我不明白,麒麟帮解散后你我兄弟各分东西,那个女人出事前你可从没找过我的下落,现在你究竟有何意图?” 洪天豪道:“大哥不必猜忌,我只是想借你之力为小凤报仇。” 周冷奇笑了笑,道:“如今统辖绿秀山庄逍遥自在,麒麟帮对我而言已经不值一提,什么重整声威也从未想过,我只是没想到为了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你竟真豁得出去。好吧,既然是二弟你来求我,我这做大哥的也就帮你一回,关于惊雁堂,你真这么有自信?” 洪天豪面露欣喜,道:“这个大哥不必担心,一切jiāo予我打理便可。”他的眼神冰凉好似此刻的寒夜,所有仇恨都积淀在内,只待倾巢的那一日。 第五十一章 离别与同行 “岳叔,”凌风仰头望向云山之巅,两眼微微眯了起来,道,“过了这次就别再折腾了,白白折损寨里的兄弟。” 岳一江皱眉道:“这是什么话,成巍和楚良的仇我当然要亲手报,什么叫折腾!” 凌风道:“我早说过会有人收拾惊雁堂,你就是听不去进去,你看这些兄弟,哪个不是拿命拼?你就怎么忍心让他们白白送命?” 岳一江脸色一黑,道:“他们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冲上云山,即使丢了xìng命又何妨?什么童贯大军会铲除惊雁堂的鬼话就别再说了,我们一定会在大军赶到前,灭了惊雁堂!” 凌风虽然不认可却也明白他的心意,江湖中向来奉行有仇不报非君子的定律,以岳一江的xìng子是断然不会假jiān臣之手来报大仇。想到此间,凌风的心就隐隐刺痛起来:当初自己任xìng胡为,以为这借刀杀人是个举世无双的良策,到今日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笑话。而这个笑话,赔去了楚良年轻的生命。 岳一江见他沉吟不语脸色难看,拍拍他肩头,道:“好了,你没了武功,不必跟我来此涉险,先回去吧。” 凌风笑道:“岳叔你还不知道我吗,说到保命功夫可没人比得上我,万一有了什么危险,我一定第一个逃得远远的。再说了,你在这里等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岳一江微微一笑,凌风想了想,迟疑道:“岳叔,你知道院主随童贯上京的事吧?” 岳一江脸色微变,语气冷漠:“那是他活该!” 凌风不解道:“岳叔,你当年也是书院众人,为何对院主诸多芥蒂?” 岳一江“哼”了一声,挠着头道:“你毛小子懂些什么?” 凌风道:“岳叔,我不知道院主做了什么才能换得原叔免罪,但我想院主此去必定不简单,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岳一江顿了顿,更为烦躁起来,道:“你想怎么管,你又管得了什么?那家伙向来自负聪明,他做的事还用得着你来cāo心?好了好了,看看阿原到了没有……”他神色黯然,叹息道:“这或许是我们见他的最后一面了。” 凌风也收回了心思朝山道口看去。肖原在今日便会发配沧州,途中必经卧虎山,岳一江一面攻打惊雁堂,暗里也有与肖原作别的意思,已经和凌风在此等了一个多时辰。 凌风这么翘首一望还真让他看到了几个人,他道:“来了岳叔。” 肖原两手套链徐徐前行,他身后四个官差正在谈笑,不时扯扯肖原手上的铁链。 “哎,我说你走那么快干啥,不必这么赶着投胎。哎呦,冻死爷爷我了。”一个官差哆嗦着靠在一棵树旁道:“歇会歇会,让爷们先喝口水再说。” 肖原停了下来,两眼望着一线喉不知想些什么。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岳一江和凌风。他们只是站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也这么看着他。没有话语也没有上前,只看看便已足够。 肖原笑了起来,依旧是那温和的笑。 岳一江沉默了许久,忽然转身道:“好了,走吧。” 凌风应了一声,蓦地一笑,道:“还以为岳叔你要劫人呢。” 岳一江道:“好不容易息了火,我浇这个油做什么?他说的不错,浴火才能重生,相信三年后我们见到的会是萧乐远而不再是肖原。” 凌风不解:“他?他是谁啊?” 岳一江横他一眼,道:“自己猜去。” 凌风却仿佛已经明了,回身对肖原使劲挥手,也转身离开。 “喂,你这目不转睛的,瞧啥呢?”衙差老刘提着水袋,看着肖原满脸不解。肖原微笑摇头,接过水袋。 “好了好了,上路了,走走走,别歇了。”差头辛虎催促着。 前方走来一个女子,背上背着一个竹篓,手上提着一只yào箱,身着月白长裙长发束后,外套一件无袖窄袄,整个人轻而柔的,好似早来的春风。 肖原愣了一下,道:“九方,你怎么来了?” 九方晚走上来,只看了看他便对四个衙役道:“近日天寒,我这里有些护身暖脾的yào丸,各位差爷可服下暖暖身。” 九方晚是辰州有名的大夫,这四个衙役自然也没少找她看过病,听他这么一说就都很乐意地服下。肖原看着她正要问,她已经走到他跟前,将一粒yào丸递进他口中。肖原有些局促,慌忙咽下yào丸。九方晚笑了笑,道:“我要与你一起上路。” 肖原惊道:“你这是……” 九方晚瞥了他一眼,道:“你可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我不过是想去找我爹。” 肖原道:“老东家这些年云游四海,你如何找得到他?” 九方晚道:“我爹前不久给我捎了封信,信上说他此时在宋军军营中暂任医士一职,我看善月斋中也没什么大事,便想去帮他。”她头低了些,道:“你知道两军jiāo战形式何等危急,我不放心。” 肖原点头,道:“难得老东家如此明理,不过军营重地,你一个女儿家,怕也多有不便。” 九方晚道:“有何不便,到哪里不都是医士与病人的关系么?” 肖原笑道:“是啊,是我小心眼了。” 九方瞥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一旁辛虎等人见二人眉来眼去说了半天,因为九方晚的yào丸恩惠也不好打搅,又坐在边上聊起天来。 “几位官爷,可以走了。”九方晚提起yào箱微笑道。 辛虎应声站起,一边衙役曲磊和单天行已经跑过去,一个接过她的竹篓,一个抢过她的yào箱,笑呵呵为她开路去了。辛虎和老刘对视一眼无奈笑了笑,不过前往沧州路途遥远,只有五个大老爷们自然无趣得很,多了这么一个温柔的女大夫到底是件怡人的美事。 “多谢。”肖原忽然道。 九方晚道:“谢什么?” 肖原微笑看着她,又摇头道:“没什么。” 九方晚嘴角也是温和的微笑,静静走在他身边。此时天边浓云散去,洒下几道久违的光束,将冬的寒意也驱散了一些,九方晚脸上有淡而坦然的微笑,与暖光相辉映。前途莽木苍苍,她却丝毫不觉道阻且长,静静走在肖原身边,仿佛生来就该如此似的。 第五十二章 穿女装的云剑阁 岳一江怕是去了前线,那打打杀杀血ròu模糊的地方凌风是自然不会去了,顺着山路漫无目的的走,想着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此时在这山林中安静得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连鸟鸣声都极其稀有,他感到强烈的空虚和寂寞。脑中再次浮现楚良年轻英朗的脸,他的心抽搐了一下,掩着口咳嗽起来。 楚良,如果你还活着,此时毕定会与我并肩作战吧。一个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无意中他走到了楚良墓前,见一个女子正在弯腰拔墓边野草。凌风初见时惊了一惊,那女子竟是穿了女装披散长发的云剑阁,原本在她额上那两撇粗得离谱的浓眉也不知怎地成了细细的两撇柳叶,一双眼睛依旧大而秀气,只是那其中扑闪的亮光已经黯淡。 不得不承认云剑阁扮男装时算是个清秀的少年,而恢复女装后就显得脸颊轮廓有些生硬,谈不上美貌,穿的也是套浅灰窄袖劲装,毫无秀丽可言,而凌风却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出了属于女孩子的纤弱凄楚,一份怜惜之情从心底泛起,他不禁往前走了一步。 “云……”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云捕头,你来了。” 云剑阁直起腰看了他一眼,低低应了一声,只是凌风心神有些恍惚所以并未听清,只当她并不愿见到自己,便道:“那我先走了。” 云剑阁握紧手中一把草,叫住了他,道:“我要离开这里了,这是最后一次来看楚大哥,以后楚大哥的墓就由你照料,你要是敢有所怠慢,”她脸上再次浮现以往那副神气傲慢的模样,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凌风道:“你要去哪里?” 云剑阁蹲在坟前,道:“大哥说要带毕姐姐回乡下成亲,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我今天这个样子你不许告诉别人,我只想给楚大哥一个人看的……” 凌风心口闷了起来,忍不住道:“你真的喜欢他吗?或许,或许你并不是喜欢他,只是……” 云剑阁笑了一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他,可是不管怎样,他是这世上我第一个想要让他知道我是女人的人,他是我心中的英雄。” 凌风止不住咳嗽起来,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在意?又在在意些什么? 如果,如果那时候没有顾盼生香,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吧。然而比云剑阁喜欢楚良更让他惊异的事是,自己竟然会在意她!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感到不胜疲乏,扶着额头慢慢坐在了地上。云剑阁背对着他在墓前站了一会,起步打算离开。凌风忽然道:“真的……再也不回来了……你还没有抓我归案呢。”他站起来,看着她微笑道:“其实你当初的判断没有错,出现在王小姐家的双蝶丝帕确实是我的,它在我身边待了五年,所以才会染上苌楚香粉的味道。我为了引出欧阳蝶而放在王家,借口偷花也是为了引开你们的注意力好凭我之力捉住欧阳蝶。但是你的追踪术实在厉害,我甩不开你才不得不回到书院,造成了那一出闹剧。为了亲手为姐姐报仇我确实做了许多错事,到现在这地步也是我活该,但我不会束手就请,想抓我的话,你就留下来吧。” 云剑阁听着他的陈述脸色变了好几变,有自己得到肯定的欣喜也有听到事实的惊讶,她盯着凌风道:“我就说你不是好东西,果然中了。哼,你现在没了武功又独自一人,还这么有恃无恐,真以为我是吃素的不成?” 凌风笑道:“真的不是我小瞧你,若我有心躲避,你绝对抓不住我。” 反常的是云剑阁没有恼怒,只无所谓道:“随便吧,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是捕快了,你犯什么事都与我无关。” 凌风动容:“什么?” 云剑阁拢了拢鬓角的散发,似乎还不习惯长发搅绕在脸上的感觉,神情中流露几分闲适,道:“我以前总想着仗剑天涯锄强扶弱,可自已一个人又害怕,所以才扮女装混进了衙门,当了近两年的捕快尽和你这样的小孬贼瞎混了,只有欧阳蝶的案子还算风光,可那也是你立下的功劳居多。哎,没劲了,我正寻思着回乡下等大哥成了亲就再去江湖闯dàng一番,不然我这辈子都死不了心。” 凌风有些欣喜,道:“一个人闯dàng江湖可无趣得很,你不找个伴?” 云剑阁黯然道:“当然有个伴是最好的啦,可是哎,这关你什么事?真是,我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好了好了,我要走了。”她很不雅观地抓着头发走了。 第五十三章 笑话 凌风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嘴角笑意浮现,蹲下身拍拍墓顶,自言自语道:“怎么样啊楚良,她扮女人果真很奇怪吧?如果你还在,是不是也会喜欢?”他语气淡了下来,似乎是在问着自己一般。 身后响起轻微脚步声,那人慢慢走到了凌风身边。凌风并未回头却已知道是江城,这样轻而稳重的脚步声据他的了解也就只有江城了。 他回头笑道:“你来了,看见她的样子了吗?” 江城也笑着点头,道:“是个特别的女子。” 凌风起身拍拍手,道:“是啊不知道楚良那呆小子看见了会不会脸红?”他很快又道,“以他那木头脑袋,我猜一定会,哈哈哈哈。” 江城看着他只是淡淡微笑,道:“你呢?你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劲啊。” 凌风笑声陡止,还呛着了,连摆手道:“开、开玩笑……”他猛然想起了什么,急问:“你来多久了?” 江城道:“就在你之后,不久。” 凌风呛得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都听到了……” 江城好整以暇,道:“确实都听到了,不过,恭喜你。” 凌风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撇嘴道:“恭喜什么?” 江城道:“人生短暂,得一所爱不容易,自然要恭喜你。相信楚良地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 凌风急得揪他衣领,道:“别胡说八道了,什么得一所爱,那个刁蛮的丫头我才看不上!” 江城不说话笑容却更明显,凌风仿佛被他看到了心事,正是尴尬,偏这时又传来一阵笑声。他急忙看去,竟见魏然正从树后走出来。他一时间仿佛遭了五雷轰顶,动弹不得。 魏然肩上挎着包袱,笑容温暖如春风拂面:“我也恭喜你。” “天呐!”凌风“蹬蹬”连退五步,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额悲叹,“又不是戏班子唱戏,不用都凑到一起看我笑话吧!” 江城与魏然相视笑了起来,凌风看着那二人扎眼的笑,深呼吸再深呼吸,最后拿出腰间别着的折扇,“啪”一下打开,扇了起来:“行了行了,多说无益,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丈夫之德君子之质当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也。”他瞧了瞧魏然,道:“还背着包袱,你这就要走了?” 魏然点头,道:“已和大家道过了别,是专程来找你的。” 凌风收起折扇,正色道:“老实说,你为什么要走?是觉得这阵子不够乱是吧?” 魏然忙道:“不是……” 江城道:“你明知并非如此,就别为难他了。” 凌风叹了口气,走到楚良坟前,沉吟许久,道:“现在我可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什么叫物是人非。看来这世间当真什么都会变,尤其是人心。哎,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会变化这么多呢?” 江城与魏然也神色黯然,并不言语。凌风片刻又换了嬉笑神情,道:“算了,走就走吧,只要你觉得好。怎么样啊魏然,要不要跟我去大干一场?” 魏然道:“如果是打架的话就算了,我要快些赶上去,和原叔他们一起上路。” 江城道:“你要和原叔一起发配去沧州?” 魏然摇头,道:“只是同路而已,出了浅苍关就会分开了。” 凌风道:“你只说前往大漠,可大漠如此广博,你到底要去哪里?” 魏然道:“我是想去找一个人。” 凌风道:“找谁?” 魏然想了想,道:“我不清楚,原叔只是让我去塞外找一个半个左耳的人。” “是‘天行将军’陈威南吧?”江城忽然开口,“院主说他已经叛国投敌。” 凌风吓了一跳,奇道:“陈威南,不是说他出征战死了吗?” 魏然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来,愣了一愣。 江城道:“我也是在你去王家偷‘月下美人’那晚无意听到原叔与院主的对话,看院主的样子,似乎……有八分可能。” 凌风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陈威南,曾经叱咤风云笑傲朝堂的大宋名将,曾经在市井江湖中威名常颂的英雄,竟然会叛国投敌! “真的假的?”凌风急问,“可别是道听途说,坏了陈将军的威名。” 江城道:“我本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若说是只有半只左耳的人,便又多了一分可能。” 魏然想起肖原在狱中吩咐的话: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原叔,你让我前往找寻,只为了告诉他这句话吗?这句话又代表了什么?白云无尽时,那个地方,你也很想去吧? 他微微笑了笑,对二人道:“无论如何,只要我找到了那个半个左耳的人一切就都可以真相大白。我想,原叔让我做的事不会有假。” 凌风与江城同时点头,关于那个人的事无论跌宕或者诡秘,既然他已死在从前,按理说关于他的一切也该结束,他们既然不明白猜不透,又何必自寻烦恼? 何况明白了又如何,他想要的无非是一句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罢了。 “好了好了,这么麻烦伤脑子的事就别想了,小魏要走,以后不知几时再见,就由我做东,咱们耍耍乐子去。”凌风大摇着折扇一身富家公子的派头。 魏然犹豫,道:“我需快些赶上去,怕是没时间?” 凌风揽住他肩头道:“赶什么赶,发配沧州就那么一条路,原叔还能走丢了不成,等咱们耍完乐子我再给你买匹快马,还愁追不上?快走快走,我说小江你也挪挪窝,傻站着干什么?” 第五十四章 醉红颜 凌风向来是个急先锋的xìng子,想到起哪出是哪出,魏然与江城也只得被他连拖带拽扯到了“擎凤楼”前。 “又是这里?”魏然颠了颠包袱,道,“你带够银子了吗?” 凌风又将折扇轻扬,道:“我有好宝贝,还需要什么银子?”说着已经大踏步走了进去。 进了楼照例莺声燕语扑面而来,他们三人被簇拥着上了二楼雅间。饶是阅人无数的青楼女子也还是喜欢模样俊朗文质彬彬的佳公子,他们三人也就自然格外受到青睐。只是俊归俊,囊中羞涩的佳公子也是要打折扣的,上回就见识过他们的寒酸的红姑娘轻念对他们也就没那么多的好脸,扭腰上来调侃道:“呦三位,这回又想点一盘子糯米糕过活了吧?” 凌风一笑,用折扇抬起她娇俏的下巴,道:“今日这可是饯行宴,一盘糯米糕也拿得出手?快去快去,叫几个和你一样标致的姑娘过来,顺便摆上一桌好菜。” 轻念媚眼如丝上下打量着他,突地一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去,不过你们这回要再拿不出银子来,我可绝不放你回去,要你啊一辈子给我端茶送水。” 凌风笑得更欢,道:“愿作眉间朱砂泪,愿为伊人发上钗,真有此福分侍候姑娘一生,凌某可真是不愿做神仙喽。” 轻念纤指轻点他的额头娇嗔:“贫嘴!” 凌风抚桌大笑,好似这真是比做神仙还快活的事一般。魏然与江城一旁淡淡看着他,丝毫想不通这究竟有什么好笑。 “哎哎,别傻呆呆的,喝酒啊。”凌风左拥右抱正是开怀畅饮,朗声吟道:“红酥手,黄藤酒,得此一杯君莫愁,古有离别今有恨,此时难全何必忧?哈哈,哎,我说你们两个榆木脑袋,难得如此快活,你们别摆什么圣人架子了。哎,你们几个,谁要是能连灌他们十杯,我就送她一件宝贝。” “呦,什么宝贝啊?” “就是啊,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嘛。” 在凌风的鼓动下江城与魏然可遭了殃,那些个红酥手好似千手观音朝他们涌了过来,顿时酒如绝提一般灌进了他们口中,呛得他们连连咳嗽。 魏然更是开口求饶:“别、别闹了……我还要上路……” 凌风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醉了再上路也不迟啊。” 不过见二人也确实狼狈,他挥手叫停,从怀中拿出一只白玉方瓶,往桌上一放,道:“这是我最新研制的‘醉红颜’美白香粉,要是让男人抹了管保个个都是小白脸,女人抹了个个都是赛西施。哈哈,你们说,我这是给谁好呢?” 要说凌风在鸡鸣狗盗胭脂香粉这方面的造诣可绝对是辰州内获得公认的,一众女子立即zhà开了锅,如狼似虎抢夺了起来。 凌风抓起瓶子朝魏然仍了过去,魏然只好接住,一见众女子扑过来立即甩给了江城。江城一接住就利落无比地还给了凌风。凌风接下一样扔给了魏然,三人就这样展开了接力。然而在他们接抛抛接的动作中,那小瓶中的白色粉末已经一点点漏了出来,散在空中好似雪花。 “哎哎哎,别抢了别抢了……”凌风举起小瓶颠了颠,笑道:“没有了。” “唉……”众女子失落的停了下来,然而没一会,她们就觉得面前的三个男人变得格外英俊倜傥起来。很快就有好些个两眼放光盯着魏然和江城,好似蝴蝶闻见了花香,纷纷靠了过去。 魏然和江城突然被女人环绕,怎么也挣脱不开,看着凌风。凌风也如他们一样被好几个女子缠住,其中尤其以轻念为主力,几乎要将他揉进骨子里,一张俏脸红如春花。 这红晕不该是饱经人事的青楼女子该有的,而是每个情窦初开的十六七岁少女在心仪的情郎前才会流露的羞涩与窃喜。 魏然呼道:“你、你该不会用的是……” 凌风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如此艳福你们恐怕一辈子都享不到,看做兄弟的我多善解人意。” 江城被一众女子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切齿道:“这小子!” 凌风对身边女子道:“都安静安静,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那些个女子一听立即静如处子一般乖乖坐了下来,脸上红晕更甚。凌风看着那两个笨拙的小子道:“看看你们,怎么笨成这样,她们现在最是听话,要她们安静还不容易么?” 魏然与江城这才找到了解脱之法,也如凌风一般让那些女子静了下来,个个爱你永不变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凌风笑得没个完。魏然与江城涨红了脸,强忍住揍人的冲动。凌风好不容易停了笑,拍拍这个戳戳那个,谄媚道:“生气了?我说你们也忒古板,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少年嘛便是要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才不枉一生啊。” “你说的不错,不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如今你面前有那么多,你打算取哪一瓢?”从来古板的江城竟然也学会开玩笑了。 凌风看了看身边的女子,揽住了轻念,道:“中了我的‘顾盼生香’后她的反应最是激烈,应该是一早就对我有些意思了,哈哈,宁近勿远,我就取她了。” “凌、凌郎……”轻念显然很感动,靠近他身边好似小鸟依人。其他的女子已经呜呜哭了起来。 这情形看的魏然忍不住笑了。江城的脸色却变得很不好看:“她们虽是青楼女子,本已将感情看淡,你如此戏耍她们,于心何安?” 凌风道:“玩玩而已,你认真个什么劲?放心吧,这次的‘顾盼生香‘我做过改动,效果不会很久,不会让你对不起你的千晴妹妹,你也别指望着人家对你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他挠头,颇无奈道:“不过是找个乐子,你们还真是不配合。” 魏然道:“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你忘了云姑娘是因何故到现在还放不下楚良?情之一事教人生死相许,是不可儿戏的。” 这话好似雷落到了凌风心里,他神色一动,却很快又掩盖了下去,道:“呵呵,这也不能全怪我,只怪咱们的楚良太过英俊,任谁都架不住他的魅力,哈哈哈。” 江城好似看穿了他笑容中的苦涩,道:“其实这也不错,人生一世,总该有段刻骨之情。” 魏然捡起方才混乱中掉了的包袱背上,道:“好了,我要走了。” “啊,魏郎……” “魏郎,你别走嘛。” 一听女子这般娇声挽留魏然的脸又红了,赶忙道:“真、真的,我要走了……各位姑娘保重。”他低头就往门外闯,众女子见“情郎”要走焦急无比,又拉扯开来。 凌风与江城通了默契,一个拉他左手一个拉他右手,从一喊到三,一鼓作气冲出大门,三步并作两步逃出了“擎凤楼”。 “凌郎……” “魏郎……” “江郎……” 第五十五章 今昔一别 三人一路狂奔好似被追杀,女子焦急而痛心的呼唤犹在耳畔,他们只得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卧虎山,跑到了一线喉。 “哈哈哈哈哈哈……”爽快而痛快的长笑,他们有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笑得连话也说不利索,笑得肚子抽筋,仰面躺在地上,看天上云卷云舒。 笑声逐渐淡了,魏然忽然道:“马呢?” 凌风呵呵笑道:“事态紧急,我给忘了。” 魏然起身,道:“那我走了,你们……保重。” 江城道:“岳家寨就在附近,若真赶时间,倒可去那里要匹马来。” 魏然摇头,道:“不必麻烦了……我们,就此告辞吧。” 凌风与江城的脸色暗淡下来,最终只得拱手,道一声:“保重。” 该走的始终要走,凌风与江城看着魏然的背影感伤,只是他们都没有表露,凌风依旧笑眯眯的模样,江城依旧淡淡的神情。忽然江城道:“对了,我来找你是有事要说。” “什么?” “今天早上李成溪李大人来过书院,告诉了师娘院主的下落。”他微微叹了口气,道:“院主随童贯上京,面见了皇上,以出使金国议和为条件,求皇上下旨免去原叔死罪,已经出关。” 凌风奇道:“出使金国议和?这种事自有朝廷大员去干,院主凑的什么热闹?” 江城道:“金国攻我大宋正是如火如荼,皇上派遣使臣前往议和皆被扣押杀害,至今毫无进展,皇上为此寝食难安,而童贯不久已将相蔡京扳下相位,正是他向皇上进言保举了院主。我想院主也是因原叔一事受他威胁而不得已为之。” 凌风担忧道:“童贯这死太监果然歹dú,当年老院主就曾与之不合,现在他又找上了院主的麻烦。” 江城道:“是啊,院主此去不知有何凶险,师娘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知所措,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凌风皱眉:“院主走了那么久,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唉,要是我,遇到这种事就有多远跑多远,原本嘛国家大事都有当权者掌控,咱们小老百姓想管都探不出手。朝代更替历史变迁,若真要变,谁又能阻挡?” 江城看着他道:“你怎知朝代要变?” 凌风一怔,方才的话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他又如何能预测,又怎敢犯此杀头大罪,忙道:“这个、这个嘛,我瞎说的,你还不知道我的嘴吗?” 江城神色凝重:“其实你表面不羁,其实心中最是明白,天下,是要乱啦。”他再次看了看楚良离开的方向,道:“我回去了。没了武功不要随便乱跑,别忘了有人想要你的命。” 凌风笑嘻嘻点头,道:“知道了,我自己的命当然守得比谁都牢靠,不用你担这个心。” 江城微微一笑,慢慢走了回去。 凌风笑着挥手,脸上留着笑过的痕迹,却越发衬出了落寞。云卷会有云舒时,却不抵人间离别。 今昔一别,此去经年。经年之后,天还是天,地还是地,江山不改流水不歇,只是他们呢? 那些离开了的人有朝一日回来后,看到还是这山还是这水,却还会是这人吗? “走吧走吧……”凌风使劲挠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然有些愤愤:“都走了才好!” “怎么了怎么了,那三个人没付钱就跑了么?”老鸨从没见过楼里的姑娘发生这么大的骚动,急忙赶来,却见一帮姑娘泪眼婆娑,恋恋不舍看着街的那一头…… 第五十六章 西出阳关 西出阳关,向来为文人墨客刻画得萧瑟而寂寞,仿佛一去便永无归期,再难见到家乡的烟柳,杏花下的伊人。而那些出了关投身大漠的人们,看久了长河落日鸿雁排空,是否还能想得起那烟那柳那人? 若真想不起,倒也算是种解脱吧。 驿站在前,肖原这才止了乱想,随着官差走了进去,见九方晚没跟上,他回头看去,见她正在日渐稀少的绿荫中翻找着可用的草yào。出了关外便是漠漠无垠的黄沙戈壁,怕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yào草了。 他笑了笑,这个女子还真是有股力量,让人一见她便心生宁定,也难怪雷无对其情有独钟。只是,她跟着自己出关,雷无该怎么办呢? 他走到九方晚身边,道:“好了,先去休息吧。” 九方晚头也不抬,道:“这里有成片的‘蓝贞子’,不采可浪费了。” 肖原也蹲下来帮着她一起采,九方晚看他一眼,道:“手上还套着枷锁,就不能消停会吗?快进去,我马上就采完了。” 肖原笑道:“两个人快些,外头凉。” 九方晚总波澜不兴的脸上出现一抹极温柔的笑,虽无言却胜有声。 “对了,雷先生他知道你离开吗?”肖原忽然道。 九方晚道:“应该不知道,最近岳家寨和惊雁堂正闹得凶,他一定有很多事忙。” 肖原沉吟,道:“应该告诉他一声才是啊。” 九方晚并不回话,将采好的yào材放入竹筐中就走进驿站去了。肖原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正要走进,忽见一个人正朝他招手。 “雷先生,你怎么到了这里?怎么还受了伤?”肖原很惊讶。 面色疲惫的雷无很明显削瘦了许多,身上稀稀拉拉有几道未经包扎的伤口。他道:“我在一线喉看见你们了,那时候忙所以没打招呼,空下了就来看看。” 肖原道:“你跟到了这里?” 雷无脸微微一红,道:“呃,也不是……就是想静静地再看一看……” 肖原道:“为何不现身留下她?” 雷无叹息道:“留得住吗?她从没正眼看过我,却甘心陪你一起去那苦寒之地,这早说明了一切,我又还能做些什么?”他自嘲笑了笑,拍拍肖原的肩头,道:“算了,由你照顾她就够了。” 肖原只觉得心口闷闷地说不上难受却极yīn霾,许久了才道:“她就在里头,你的伤还是让她看看吧。” 雷无摇头,眼神寂寞:“算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呢?我与她的也从来只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罢了……” 肖原皱起眉心,道:“对不起……” “混账!”雷无捶了他胸口一下,道:“说什么对不起?是在可怜我吗?得了得了吧,反正我也没觉着自己有过希望,jiāo给你我也放心。” 肖原道:“可我现在是有罪之身……” 雷无道:“有罪之身又怎么了,人家九方大夫都不介意你介意个屁!好了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们多保重……记住,照顾好她……” 肖原心口越发闷,道:“雷先生……”可他话没说完雷无就已离开,那背影匆匆,似乎要强行断绝一切联系,一切牵挂。 “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吃点东西。”九方晚站在门边唤他,肖原应了一声,举步走向那个温婉的女子,轻轻一笑。 相识多年他竟在此刻才发现,原来有一种感情不知不觉已经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淡而浅薄却无法缺少。那个女子那么素淡的脸,看了十多年,看着那张脸由青春变为寂寥,由寂寥变为沉默,再由沉默变为此刻的平和,以往的他除了叹息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做些什么来挽回,事到如今,人事全非,那份淡淡相望的感情却始终不变,或许,是时候让它有所变化了。 变为,一生的守护。 “你笑什么?”九方晚看着他脸上怪怪的笑,问。 肖原笑着摇头,道:“没什么。” “原叔!”魏然边挥手边跑来,白皙的脸因疲累而涨红,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九方晚与肖原同时看过去,俱是一怔。 肖原奇道:“你怎么来了?” 魏然喘着气,道:“原叔,你发配沧州,我西出大漠,路本是一条,同行又何妨?” 肖原道:“可我是获罪之身,沿途只怕会给你添麻烦。” 魏然笑道:“说实话,我与原叔一起上路也是因我胆小怯弱,不敢一人独行罢了,如今有人相伴,我胆子也大些了不是?”他见九方晚,便问:“怎么九方姨也在?” 肖原道:“她yù往边关找寻老东家,也是顺路同行。” 魏然眯眼一笑,笑得有些狡黠:“我看这不是理由吧,原叔?” 肖原无奈,道:“这不是理由是什么?好了,快进去吃些东西暖暖身子,很快便要上路了。” “嗯。”魏然轻快应声,脸上尽显属于那个年纪的清朗与跳脱,这也是他头一次,如此真心地笑着。此时天宽地阔,无限广博,所有的心情都该释放,他知道这也是原叔让自己前往大漠的心意。 “咦,怎么又来了一个?我说咱们这不是去游山玩水啊,你们可别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否则……” “官爷不用担心,他们只是顺路同行罢了,不会给官爷们添麻烦。” “那就好……哎哎店家,东西怎么还不送上来?” 第五十七章 壮士一去 一步三晃踱回岳家寨,见一寨子人缺胳膊少腿重伤哀号,凌风很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道:“人世动dàng,战为始乱,此情此景怎不教人唏嘘?” “放什么狗屁!”岳一江头上缠着泛血的白布一只胳膊还吊在胸前,没好气道:“还不来帮忙。善月斋的九方大夫出了远门,请不着像样的大夫,大家伙都快哭爹喊娘了,你还瞎咧咧什么。” 凌风闻言收起折扇放进腰侧,从小布袋中拿出了一个黑色小瓶,道:“觉得痛就早说嘛,我这是改良版的麻沸散,茉莉味儿的,让大家轻轻闻上一闻,保管痛楚渐消,飘飘yù仙,哈哈哈,来来,拿去。”他左右看了看,道:“咦,雷暴龙呢,怎么没瞧见他?” 岳一江拿过他改良版的麻沸散反复打量,道:“从惊雁堂回来就不见影,不知上哪去了哎,你确定闻了这玩意不会有问题?” 凌风道:“所以我说轻轻闻啊,闻多了就会使人神智迷乱陷入昏厥,你们可要控制着点,不能贪香啊。” 岳一江首先揭开塞子闻了一下,道:“也就是你喜欢整这些无聊又麻烦的东西。” 说着拿去给下头兄弟用,气得凌风直瞪眼:“得了便宜还卖乖,有本事就把这无聊又麻烦的东西还给我啊喂,还给我!” 他跳着脚要抢回来,岳一江不耐发将他一巴掌扇开,道:“少来碍事,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凌风被他推他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开口便“忘恩负义得陇望蜀过河拆桥禽兽不如”地长篇骂起来,不过任他骂得再起劲也无人来搭理他。 用了凌风的特制麻沸散后一众受伤之人果真不再喊痛,个个神情祥静一脸迷醉之色,不过也有几个因迷恋茉莉的清香而忍不住多闻几口的就沉沉睡了过去。 凌风倒茶喝得正悠闲,岳一江走来,道:“喂,小子,多谢了。虽说咱们当土匪的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伤啊痛啊的早该习惯了,不过……” 凌风笑着接上,道:“不过毕竟是血ròu之躯,疼痛难免,就算掩饰的再好,痛苦只有自己知道,是不是?” 岳一江点头,道:“是啊,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可这小伤小痛可就难熬啦,你看看他们,每个都是不怕死的汉子却都因这些痛楚而眉头紧锁。” 凌风笑道:“那就说明你们层次不够,人家关羽刮骨疗dú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才是英雄。” 岳一江喟然叹道:“我们本就不是什么英雄,不过是土匪罢了。” 凌风知道自己触动了他的心事,换了口气道:“好了不说这个,这次攻击惊雁堂理当没有问题才是,怎么伤亡这么多,连你也挂了彩?” 岳一江道:“说来也怪,鬼神叟分明已死,料想惊雁堂该没了作为,可今日咱们攻入总堂时又遇见一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给咱们来了个瓮中捉鳖,好在我及时下令撤退,否则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凌风想了想,道:“这个黑衣人也曾打伤楚良,不知是个什么人物?” 岳一江拍桌:“管他什么人物,等爷爷我再次打上去,不端了惊雁堂的窝就不算完!” 凌风动之以情:“岳叔,你就听我一次吧,别再让弟兄们送命了。没有人的命生来就是要牺牲的,如果楚良知道你枉顾大家的xìng命一意孤行,他就是在地下也不会安心。” 岳一江决然道:“楚良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若在必会与我并肩而战。” 凌风自知多说无用,便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有英雄气概,我这个胆小鼠辈也就不再多嘴多舌了,不过,就算要打上去也该等大家伙的伤痊愈,最近五天内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可是万一惊雁堂趁胜追击攻上来,岳叔你打算怎么办?” 岳一江不屑道:“自然是打,还能怎么办?” 凌风一拍额头无奈叹道:“就知道会这样。算了算了,看你们一寨子伤病,我只好委屈委屈,上惊雁堂帮你们缓一缓了。” 岳一江道:“什么?你现在半点武功都没有还敢只身去惊雁堂,莫不是闻了迷香,神智不清了?” 凌风白了白眼,道:“没有武功就不找架打呗,我也想看看那个惊雁堂主究竟长了几只眼睛几张嘴,老把自己整的这么神秘,还真当自个儿是压轴好戏,最后出场了,哼。” 岳一江见他自信满满的也就没再劝,道:“既然你要去我也就不多说了,自己小心些。” 凌风趁机邀功:“岳叔,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才孤身犯险的,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岳一江不理他起身踱步走开,恍如未闻一般。凌风咬牙:“我这为的是哪桩啊我?” 第五十八章 作茧自缚 与凌风分别后江城并未回书院而是上了云山。此时的惊雁堂与以往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千篇一律的“堂主”声外,没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不需要这样虚伪的问候。穆成死后,对他而言这里已经没有值得回来的意义了。 他径直走到后山拜祭父母,猛见穆成的墓碑碎裂,他剑眉紧蹙握紧双拳,慢慢走到墓前,看着支离破碎的墓碑,忽然道:“洪天豪!” 洪天豪果真走了出来,道:“堂主好警觉,这么快就发觉我在此地,佩服佩服。” 江城冷冷道:“我这几日不再堂中,堂中事宜按理说该由老谢监管,你速去叫他来见我。” 洪天豪笑了笑,道:“堂主确定要见他?” 江城直视着他,道:“怎么,有哪里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洪天豪道:“那倒不是,不过,他已经来不了了。” 江城神色一变,徒见洪天豪举掌拍来,他立即侧身后退,抬手去格。洪天豪掌掌如风,连拍而来。江城没有还手之力只得继续后退,待退至坟茔前,他右足重重踏在地上生生稳住了身子,旋掌化去洪天豪的攻击,一个翻身到了他身后。洪天豪立即折身逼近,江城双掌齐发抵挡却仍因内息紊乱不济而被逼退,不一时便被打到在地。 洪天豪俯视着他蔑然笑道:“就凭你这几下子也配担任堂主,简直笑话!小子,少了穆成相助,你什么也做不了。”他看着江城得意而狂妄,“你一定很想知道穆成究竟为谁所杀,你也一定想问是谁把他可怜的墓碑毁成了这样。很不好意思,都是我。那天穆成拦截岳家寨的楚良受了伤,我不过在半路稍作伏击就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哈哈哈,这就是天意,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江城闻言后表面看去仍旧平和,但他眼神的波动已经很明显表达出了他的震惊和愤怒:“这么说,那时候你就已存了作乱之心?哼哼,洪天豪,看来我招你入堂果真是作茧自缚了。” 洪天豪道:“不错,当时在游凤寺你暗中帮我打通经脉,助我逃命,不过是想利用我对付岳家寨。本来我洪天豪就是一叶浮萍,四处飘摇,入你麾下也无不可,可谁叫你是凌风的朋友!那个臭小子杀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不会放过他,而且当晚之事你也有参与,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我怎么可能甘心为你卖命?” 江城吸了口气,道:“我早知你是条乱咬人的狗,可惜的是狗通常都没有脑子。就算杀了我得到惊雁堂,你也照样对付不了岳家寨以及童贯的兵马围剿,那时的你不过是众矢之的而已。” 洪天豪神色一变,道:“你是什么意思?” 江城没有解释的兴趣,坐起身来,拍去尘土,道:“其实我也该感谢你,你接收了惊雁堂也便是接收了我的一切麻烦,既然你这么想要就拿去吧。” 洪天豪脸色完全变了,一脚踹在他心口将他踢出老远,喝道:“你这病秧子少在我面前耍花招,惊雁堂我志在必得,你的命也绝不会留!受死吧!” 江城伏地一滚躲开了洪天豪一记飞踢,擦去嘴角鲜血,道:“现在就杀了我,你认为你有几分把握完全收服人心?若你只是靠蛮力威慑了堂中弟兄听命于你,那你现在杀我必定适得其反。虽然他们不一定会为我讨什么公道,不过一来就赶尽杀绝,相信没人能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正服你。”他脸上忽然泛起一抹极自信的笑,道:“当然这些你或许毫不在意,但是……我的‘霍心丸’应该快要起效了吧?” 洪天豪脸色变了,道:“你说什么?” 江城道:“我就是再蠢也不会留一条dú蛇在身边而毫无防备。虽然你不一定听过‘霍心丸’的名字,但它的dúxìng不必怀疑……要小心了……”他站起身来,看定了洪天豪,直视着他脸上微小的慌乱之色,“三个月,霍心丸的潜伏期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你会怎么死,我也不清楚。” 洪天豪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他自己却好似没注意到,一把提起江城砸在大理石的墓碑上。这一下砸得极狠,江城的额头片刻就破了个血洞,血水汩汩涌出,顺着墓碑蜿蜒而下。江城看到父母的名字变成了血红,在他眼中刻成血印。 “臭小子,你以为编这种鬼话我就会相信!”洪天豪再次将他扔出,面目狰狞,急于掩饰自己的慌乱。江城这回倒在了穆成的碎碑旁,鲜血洒了一路。 “呵呵、呵呵,你……可以不信……”江城挣扎着直起身子,满是血迹的脸,俊朗的眉目,此刻的他看去却带有巨大的威慑力,“我本也不是想让你信的……我的目的,不过是……杀了你……虽然在这之前我会比你先死,但是……换作是你,你也不会在意的,是不是?” 此刻洪天豪已经信了大半,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简单,更不可能对自己毫无戒心,只要有了戒心就不可能充分信任,一开始就下dú牵制确实是好办法。 “好吧,我信了。”他走上前揪起江城衣领,道:“解yào呢?” 江城笑了起来,道:“你认为我会给吗?” 洪天豪面露凶狠,但除了dú打泄愤他也做不了别的,何况此刻的他已经没了折磨人的心思,只得切齿道:“好小子,我倒小瞧了你的胆色,既然你已打算与我玉石俱焚,那咱们就走着瞧,就算是死,我也要宰了凌风,歼灭岳家寨!”他看着江城鲜血也难掩死灰般的面色,更为得意,道:“我就先留着你的命,看看这最后结果,究竟谁胜谁负?” “呵呵,也好,我正好……也想看看……”江城满脸血痕,笑容却极为坦dàng,眉间是超出一切的傲然之色。 第五十九章 被软禁的堂主 趁着夜幕凌风躲过惊雁堂的巡视,来到了云山之yīn,月亮在寒冷的氛围中越发孤高清绝,周围树影都糊成了一片,将前路凸显的幽深莫测。凌风独自走在山道,冷得牙齿直打颤,最是后悔:我堂堂一个文弱书生,干嘛要拣这么麻烦辛苦又危险的事做,真是贱得慌! “唉,算了……”他平衡了下心理,两手拢在袖口继续摸索前行。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他走着走着就看见前方隐约有一片开阔空地,其间突出两个半圆黑影,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加快脚步上前去看,见是一座华丽庄严的坟茔,看来应该是夫妻合葬。他绕着坟茔走了几圈,又见这坟茔边上还有个土坟,墓碑却已被掌力拍碎,地上还有四溅的血迹,在凄清月光下泛出一种神秘的暗灰色。 他观察了一会沉吟了一会,忽听脚步传来,应该是巡夜的来了,他急忙掩身在浓黑的yīn影中,看着人走过了才出来,继续鬼祟前进。 惊雁堂并不巍峨的总堂就在眼前,他躲在暗处,听得巡夜人的脚步声近了,他故意咳嗽一声,竟然就此将人给引了过来。 “喂,谁啊?谁在那?阿三,是你不?” “哈哈,正是你爷爷我!”凌风一下子冒出头来,手中bái fěn飘散,撒了那可怜巡夜人一身。巡夜人一倒他就上下其手扒起人家的衣服来。 他起着灯笼大摇大摆走进了惊雁堂,就是当面见人也不闪不避,任谁也料不到竟然有个家伙就这么堂而皇之登堂入室了。 “堂主抱恙,你们几个都给我好好伺候着,若有半分闪失,提头来见。” 很荣幸恰好经过的凌风也被指派在内,看着黑衣人傲然离去,他心想:“果然是洪天豪,哼,这无根墙头草!” 他和另外三个人的任务只是守在房门外,不让人出来也不能进去,凌风站在门边,听里头不时传来猛烈咳嗽声,听那咳嗽的程度恐怕有呕血之症,听得他也悚得慌,凑过头去与站他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道:“喂,兄弟,堂主得的什么病啊,怎么不找大夫来看看?” 对面那人烦躁道:“鬼知道,反正洪当家的吩咐了咱们照办不就是了。” 凌风转转眼珠,装作一副不识人事的样子,道:“我怎么觉得,咱们这么守着,像是软禁了堂主他老人家似的?这可是大不敬的事儿啊。” 其余三人一听都变了脸,站凌风边上的一个就近就给了他一个bào栗,道:“少胡说八道,这与咱们何干?都是他们上头的事,咱们管不着。” 凌风唯唯诺诺闭了嘴,心想这惊雁堂还真是不成气候,人心不齐到了这个地步,虽然岳家寨也是上上下下没规没距,但大多都是忠厚义气的汉子,再怎么闲散也不至如此人心分崩。一念及此他倒有几分安慰起来,然而让他闭嘴本身就是件难熬的事,更何况是在这么个寒冬之夜。看着面前三根木头,他试探着找话说:“三位大哥,方才那位洪当家的比起堂主来,哪个更厉害些?” 站他对面的人道:“这可难说,洪当家的的手段咱们都见识过,和穆爷有得一拼,但从没见过堂主出手,也不知是真的身子骨差还是zhēn rén不露相,总之啊,都不是简单的主。” 另一个人chā嘴道:“别说没见过堂主出手,就是堂主的样子咱们也都没见过,以往都是穆爷召集了咱们这帮兄弟,有一天就突然告诉我们来了个堂主,要咱们誓死追随。不露面不管事,还想让咱们为他卖命,哪有这等便宜的事儿?” 另两人也都附和起来,一人道:“就是,他不把咱们当兄弟,咱们也不拿他当堂主。干咱们这行的就是强者为大,以前咱们追随穆爷,穆爷不明不白给人杀了,咱们也就只好择主而侍,怪不得咱们!” “对,怪不得咱们!” 凌风“嘘”了几声,道:“轻点轻点,堂主在里头呢。” 三人毫不在乎,道:“听见又怎样,咱们没有对不起他。” 凌风叹息,只觉这个堂主还真是够失败。 “哎呀,哎呦,我、我肚子疼……”在站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凌风实在受不了了,捂着肚子呼道,“我、我去趟茅厕,三位哥哥担当担当,哎呦……” 确定自己出了三人的视线后他就绕到了惊雁堂主房间之后,俯在窗下,他抬头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伫立许久不动一动,似乎是在沉吟发呆,不时弯身咳嗽。微微跳动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映在窗上,萧索如独守寒空的孤月。 凌风开始打心眼里同情这个傀儡堂主,拈起一粒石子砸在窗户上,里头的人却只是微微转头,并没有要开窗看看的意思。 凌风只好靠近过去,轻轻叩响窗户,道:“喂,你被软禁了,我来救你,怎么样啊?”听里头的人不回应,他又凑近一些,道:“你别这么固执啊,我就是专程来救你的,你快出来,我带你逃出去。” 此时在屋里头的江城看着窗外那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影子已经哭笑不得,思忖片刻却径直去开了门,压低了声调对门外三人道:“你们三人做事瞻前不顾后,怎当大任?在我房后就有一个人行迹诡秘,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 三人听后立即拱手谢罪,往屋后跑去。凌风没想到自己要救他他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只得暗骂着悄悄撤离。 三人搜索一阵不见人,只好回去,竟见房门大开,江城已经不见。 第六十章 不死不休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凌风在惊雁堂中四处乱逛,自言自语道,“这地方还真是寒酸,岳家寨与之一比简直气派不凡。”他又这么走了一阵,来到厨房。这厨房不大,事物摆放井然,墙角一个大水缸,里头盛满清水,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坏坏一笑。浅紫的粉末片刻就融入水中,连涟漪都不带的,也不知凌风往里头撒了啥。 “嘿嘿,让你们拉上三天三夜的肚子,看你们还瞎捣腾。”凌风拍拍手,打算撤退,好在方才瞎闯时把这里的地形记了个七八,此时要走也是熟门熟路。然而刚出厨房他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回头看了看,只见一片幽深夜幕如古井无波。他没注意到黑暗中已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那是一双充满怨dú凶狠的眼睛,如果凌风看到一定会吓得几天做噩梦。 他忐忑不安起来,加快了脚步,忽然咽喉被紧紧箍住,一阵yīn冷之气窜到身前。他整个人呆住,看到了洪天豪的脸在明暗jiāo界的yīn影中好似厉鬼,尤其一双眼怨dú如狼,恨不能剜他的心肝吃了去。 凌风知道自己是落入狼口了,右手死命往下探去,然而咽喉的剧痛和窒息的恐惧愈演愈烈,他睁大眼第一次触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从不知道这种感觉会这么无助,这种心情会如此绝望。 “哼哼,我不找你你倒送上了门!”洪天豪看着他垂死的神情,无用的挣扎,心中的恨意全部迸发,化为了此时催动五指越箍越紧的力量,一点点夺去凌风的生命。 “今天,你死定了!” 然而凌风的右手突然扬起,一股红烟直喷洪天豪面门。洪天豪惊呼一声,歪头躲避,此时一掌拍在他胸口,将他打退了出去。变故中他松开了箍住凌风的手,双眼痛若钻心,显然是方才凌风洒出的东西起了效用。他捂着双目如野兽般咆哮起来,一拳狠狠砸在地上,喝道:“来人,快给我追!” 迷糊中凌风只觉自己被人拉着跑,前头的身影看去有几分熟悉。 他在将近失去意识时条件反shè般挥起yào粉保命,至于撒在洪天豪脸上的是什么他自己都不晓得。虽说捡回一条命,方才那种入心入髓的恐惧感仍是占据他的大脑,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只是被拉着木然地跑。 “喂,还魂了!”前头的江城回头看他一脸呆愣,忽觉有些好笑,他还从没见过这小子这么害怕的样子。 凌风被他一嗓子喊得微微一个激灵,看了看他,哆嗦着道:“江、江城?你、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啊?”声音沙哑,显然是咽喉受到的创伤实在太大,神智似乎也受些刺激。 江城道:“别问了,腿脚要是还利索就给我快些跑。” 凌风逐渐找到了逃跑的状态,跟着江城拼命跑了起来。身后传来喊打喊杀声,他们拼了命的一直跑到山脚,凌风实在熬不住了瘫倒在地,只觉咽喉痛得厉害,喉骨几乎错位,他捂着咽喉喘息许久才好转一些,开口就喊起了“妈”。 “妈呀我的亲娘啊,这、这、这、这真是要人命啦!” 江城看他夸张的模样,道:“没人追来,你不必如此激动,歇息一会,趁早下山才是。” 凌风点头,见他额上一个黑洞,皱眉道:“你额头怎么了,好大的伤口?” 江城摇头,低低咳嗽几声,道:“没事,不小心撞伤了。” 凌风打开布袋子翻出一包yào粉,一把就朝江城额上的伤口按去,重重揉了揉。江城痛得直皱眉,咬牙道:“痛得很,你也轻点啊。” 凌风边揉边道:“苦口良yào,揉重些yào效发散得快。我还以为你不怕痛。” 江城苦笑:“只有忍得住痛,哪有不怕痛。” 江城收回手在腿上蹭去yào粉,仰面躺在地上,许久没说话,两眼看着夜空。风冷月寒,若是平常他必然抱怨起来了,此时他却好似感受不到丝毫寒意,两眼直愣愣的不知想些什么。 江城沉默一会,道:“好了,回去吧。” 凌风伸个懒腰,道:“哦,是啊,这里这么冷,是该回去了……对了,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城掩口咳嗽,道:“路过。” 凌风一笑,道:“路过?”或许是咽喉的不适,他的语气有些怪异,“还真是巧啊。” 江城垂下眼帘,道:“确实是路过,救了你。” 凌风看着他黑暗中模糊的脸,道:“一定被打得很惨吧,洪天豪没理由放过你。” 江城不语,再次抑制不住咳嗽起来。 凌风眉心纠结,痛苦闭上了眼,沉声道:“你就是惊雁堂主,是吗?” 江城沉默半晌,叹道:“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你。” 凌风苦笑道:“与你相识多年,你的声音你的身形我总有七分熟,加上你如此适时的出现,我还有理由不相信吗?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不成气候的惊雁堂的堂主,哈哈……哈哈哈哈。”笑了两声,他叹息:“我不明白,你是惊雁堂主也就罢了,可你为何要与岳家寨过不去?岳叔楚良包括余大哥,难道他们都是你要铲除的对象?” 江城皱着眉心良久不语,凌风表面看去并不激动,实则内心已然波澜万千。余成巍的死,楚良的死,岳家寨那么多兄弟的无辜殒命,源头便是惊雁堂,竟就是那个一直以来的好兄弟! 他一直以为楚良报仇为念,纵使身死不惜,但报的什么仇?楚良大仇得报,失去的却是另一个好兄弟! “为什么?为什么啊?江城!”凌风再也忍耐不住,低吼了出来:“你为的什么我不知道,可楚良是你的兄弟啊,你到底为什么杀他?” 江城语气微颤:“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杀他,害死他我比谁都自责难过,可这一切我无法控制……对不起……” 凌风“哼”了一声,言语冷峭:“对不起?对不起谁,你对不起的人已经死了!你说清楚,攻打岳家寨,到底为的什么?” 江城闭了闭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江湖中多的是帮派之争,我是惊雁堂堂主,自然要为本堂的江湖地位打算,岳家寨在这一带名气最是响亮,自然……” “什么?”凌风一把揪住他衣领,叱道:“就为了这个理由,就为了这个理由!” 江城气息虚弱,被他这一揪便往后倒去,又让凌风给揪了回来,拉扯间一方白布从江城怀中掉落,月光下是刺目的灰白和夺目的暗红。 凌风动作停下来,看着那摊血怔住了。 “正是为了这个理由……” 江城捡起白布,掩在嘴角剧烈咳嗽,几乎要把心肺给咳了出来,殷红甚至从他指尖渗出:“楚良的死只是意外。” 凌风冷笑道:“好个意外。”话中已带森森之意。 江城苦涩道:“我知道你一心想为楚良报仇,这就出手吧。” 凌风盯了他半晌,目光严冷,许久了方道:“我是想为楚良报仇,我想过要踏平惊雁堂把惊雁堂主揪出来打个半死,可,我不想对你出手。”他再也不看江城一眼,径直走下山道。 “岳家寨与惊雁堂的仇,不死不休!” 江城的身影独自留在月下,许久未动,凄楚得叫人心疼。他感受着伤口处炽烈的剧痛,竟然希望它能够再痛一些,痛到足以抵消心底的痛。 晦暗的密林中传来一声夜枭长啼,来得遥远而又接近,江城听着,茫然着,直到闷在胸口的积郁与悲哀都化作一声声咳嗽,在月下次第回旋。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他咬牙扶着额头,眼角的泪终于滑下。 几道人影来到身边,只听一人道:“堂主,还请跟我们回去。” 第六十一章 温柔乡 凌风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走着走着就到了一线喉,再往前就是碧水街。他看着那条路慢慢停下,发起了呆。 白日不久前他们三兄弟还曾一路狂奔一路长笑,以为曾经与未来都可以如此,即使要离开。当时的他如何能想到这条路的尽头,竟然就是背叛的真相? 长街寥落,寒夜更显凄清,凌风孤寂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一路伴随着的只有月光与冷风,以及内心无法言说发泄无由的悲绪。待回神过来他大大打了个喷嚏,随即瑟瑟抱紧双臂,冷的打颤。 “天呐,我这是鬼打墙了么,怎么走到了这里?”他喷嚏不断,跳着脚取暖,忽见前方不远处亮着三只灯笼,灯笼上写着三个字:擎凤楼。他看着那三个泛出温馨暖色的灯笼,走了过去。 的确,还有什么比风雪夜归人,暖玉温香被更适合此时此刻呢?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渴望温暖与归宿,哪怕只是一间闪着微光的破窑,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而擎凤楼里有的比之好过万倍。 “啪啪啪!”他将门敲得震天响,边敲边喊:“来人呐来人呐,接客啦!” 过了一阵便有小厮来开门,一开门就要扇他,他躲开,笑嘻嘻道:“小哥,让我进去吧,外头可冷死人了。” 小厮破口大骂,拿起棍子来赶,这一阵响动惊醒了楼里的姑娘老鸨,大家纷纷披衣出来围观,对凌风指指点点,大声调笑。 老鸨还当凌风是个喝花酒不付钱的地痞,又见他白天带了两个同伙前来欺负得一干姑娘伤心yù绝,只恨得牙痒痒,抄过小厮手中的棍子就打,将凌风打得抱头鼠窜,连喊救命。 就在这时楼上一人喊道:“妈妈,别打啦!让他来我房里吧。” 凌风看去,只见二楼站着不施粉黛却更为清丽的轻念,轻念看他的眼中满是柔情。 “进来吧。”轻念站在门口微笑着迎接,凌风捏了捏她的脸,道:“果真是患难见真情,还是你待我最好了。” 轻念嫣然一笑,垂首拢了拢耳边散发,只这么一个动作竟让她散出无尽柔情,是一种凌风从不曾见过的美。他没想到这个向来风情的青楼惯妓也会有这般让人怦然心动的温情,一时看呆了。 轻念轻轻推了他一把,笑道:“发什么呆啊?进去啊。” 此时的轻念长发披肩只着一件洁白长衣,里衬浅蓝抹胸和月白长裙,整个人如同一缕月夜香魂飘渺不在凡尘,月光如水更衬佳人如梦,全无白日的浓妆艳抹妩媚妖娆。 凌风看着她细细打量,叹道:“果真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轻念关上门,回头笑道:“这么夸我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你不喜欢我妆扮施粉的样子吗?” 凌风道:“胭脂香粉固然可让女子美貌,却也掩去了某些实质的东西,看去就似一张面具,试问,谁会喜欢女人戴着一张面具呢?” 轻念垂首浅笑,好似月下半开含羞的海棠,缓缓走到凌风身前,抬眼,一双星眸如秋水。 “那么,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她轻声问。 凌风的心有些动了,道:“喜欢,自然喜欢。” 轻念的手轻柔揽上了他的脖子,靠近过来,呵气如兰:“那么,良辰美景,你抱紧我……” 凌风虽然表面放浪,擎凤楼也没少来,可没一次是过夜的,所以对这种男欢女爱之事还是一知半解,他感到一个柔软的身体贴近了自己,脸竟然开始发烫,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道:“咦,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银子就投怀送抱起来?难道,今天的顾盼生香还没解?” 轻念嗔道:“你胡乱说些什么,其实你这个人除了穷些油嘴滑舌些,也还是不错的……至少,你不拿我当笑话,不嫌我低贱,你、你不用担心银子的事,今晚,我只想陪你。” “啊,不、不……”凌风推开她退了几步,道:“不必了,要是你明天吵着问我要银子,我可付不出来啊,而且,我也不需要……”他坐了下来,神色黯然:“我只想找个地方呆一呆,喝口热酒而已。对了,你这里有酒吗?” 轻念温柔道:“有,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看她对自己如此温柔凌风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现在的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青楼酒肆赌场往往都是生意最兴隆的地方,因为这些地方都可以让人于现实苦闷中暂时抽身,寻求短暂的快乐与遗忘。 无论是哪种男人都会希望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在身旁,聊以慰藉。此时的凌风,似乎也很需要。 轻念手托酒盏盈盈走在灯光下,这画面如此美妙,凌风又看得有些失神,不由得脑中浮现云剑阁的模样。呵呵,那个家伙,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这么温柔如水的模样吧。 “凌郎。”轻念为他斟酒一杯,递到他手中。听他喊自己凌郎凌风就知道她铁定是yào劲没过,今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否则明日翻脸不认人可就不妙了。 “多谢。”他接过一口饮尽,又自斟一杯,独饮起来。 轻念看着她目光幽怨,道:“人家都说花前月下,两心相知,暖酒一壶,与君共醉,你却怎么只顾自己喝?” 凌风笑道:“今夜我只想独醉,不愿共醉,再说我若醉了,还仗姑娘你伺候呢。” 轻念浅笑点头,道:“正是。来,我再给你倒满。” 如此一杯接一杯,直到酒壶见底,凌风却只喝了个半醉,意犹未尽,拉着轻念袖子道:“再、再帮我拿一壶来,我、呃,我还想喝……” 轻念扶住他歪斜的身子,柔声道:“咱们不喝了,该歇息了。”她将凌风安放在床,俯身看他微醺的脸,笑意更浓,起身去吹了烛。 凌风脑中本混乱不堪的思绪在醉酒后变得淡薄,混沌中已想不起,他也恰好不愿想起,躺在软绵绵香幽幽的锦被上只觉得无比舒服,正要睡去,忽觉一个香软的身子靠在了自己胸前,清幽醉人的发香好似小蛇般钻进他的鼻孔,游窜在他脑中。 轻念缓缓抚摸着他的脸,摸到他的唇后就将自己的唇贴了过去,凌风被缠在她的温柔中,一时不慎就被偷亲了去。他的酒片刻就醒了大半,忙推开她,笑道:“常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如姑娘这般倾城的美貌,我自然更不敢消受了,来,放开我,我们继续喝酒去。” 轻念压住他的身子,烟波流转娇声吟道:“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傅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都到这份儿上了,你怎么还舍得走啊?”说着一只玉手就去解他衣裳。 凌风想这回自己可算是名节不保了,握住她的手,道:“轻念姑娘,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何况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就别引诱我了,我也是男人,万一把持不住……说实话我是真没银子付,享受不起一夜春宵啊。” 轻念起身看着他,幽暗中她的眼眸好似繁星好似春水,里头满盈盈的都是柔情与诱惑:“你到了擎凤楼进了我的房上了我的床,难道还想与我什么都不发生吗?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是,想陪你一次……” 凌风还想挣脱,轻念已经用身体牢牢锁住了他,一只手探入他的衣襟,红唇在他脸上游移。越来越快的喘息声让凌风也有些无法自持,一只手不知不觉已揽在了那小蛮腰上。他脑子一个激灵赶忙敛回心神,右手用力掰开了轻念的肩头,就这么揽着桎梏了她的挑逗,道:“好了,那种无聊的事咱们还是别做了,来聊聊天吧。” 轻念有些不甘心,想挣扎却又被她楼得紧,只好道:“哪有男人说那是无聊的事,凌风,你还是不是男人?” 凌风呵呵笑了起来,她叫自己的名字而且态度不好,正说明她的yào劲已过,这下他就可以安心了。是实话,再这么下去他也就只能弃械投降,纵身温柔乡了。 “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有原则的好男人,乱来的事是不会轻易做的。我们也就随便聊聊,我今儿个心情很不好,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轻念无可奈何,只好乖乖靠在他胸口,拈他的发来玩,懒懒道:“那好吧,聊什么?” 凌风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藏在心里的才叫心事,那心事飘飘忽忽地盘绕心头,挥之不去,想起来便心沉如坠入深渊,yù说却无言。 见他不说话,轻念又不安分起来,纤柔的指尖好似轻烟拂过他的唇,轻声道:“你就别死撑了,今晚我不会让你逃掉……来,抱我……” 此时轻念已经脱去了外衣,只穿一件抹胸,凌风触手便是滑腻的肌肤,直将他窘得满脸通红。若是让人知道平日里放浪形骸的凌风在女人面前会事这么个怂样子,只怕大牙都得笑没了。 第六十二章 夜追小贼 “哎哎,我的裤子……别扯……”凌风赶忙拉住裤带,正是慌乱间忽见窗外一个黑影闪过,伏在了他们的房外,不过一会就响起一阵撬窗的声音,看来是偷儿上门了。他好似见到救星般赶忙起身,轻念也没了办法,正想高喊抓贼,凌风拉住她,轻声道:“等他进来了,咱们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是更有趣?” 轻念轻笑起来,靠在他肩头贴在耳旁,道:“那万一捉不住这只鳖呢?” 凌风道:“放心,就看我的吧。”这个夜晚本就无聊,好不容易来了有趣的事,他自然不能放过,蹑手蹑脚躲到了窗下,等那小偷跳入房间后他拿出了他的法宝“笑断魂”一把撒了过去,正罩了那人一头。 那人“哎呀”一叫,竟是个女人!凌风一个箭步上前扭住他两手,道:“快点灯!” 轻念应声,不一时房内便亮了起来。那小偷面蒙黑布,身着夜行衣,看着凌风和轻念笑个不停,只是这笑并非自愿,两眼扑闪犹如明星,看到凌风后眼神蓦地一收。 凌风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一把扯开了小偷面上的黑布,顿时呆住了。 那黑布下头的不是云剑阁的脸又是谁? 云剑阁身不由己笑得惊天动地抚胸拍肚,,一双大眼瞟着凌风满是恨意。凌风只觉后背一阵凉,赶忙掏出解yào在云剑阁鼻前晃了晃。 好不容易止了笑,云剑阁瞪着凌风,那眼神让凌风无地自容,正要解释轻念就风情万种地走来挽着他的手,道:“好大胆的小贼,偷到我这里来了,咱们这就拉他去见官!” 凌风忙道:“不,这是误会,她、她不是小偷。” 云剑阁冷哼一声,道:“对,我不是小偷,我不过是个不识相的笨蛋,平白搅了二位的好事,我真是罪该万死!”她瞪了凌风一眼,眼中满是鄙夷与不屑,转身破窗而去。 凌风叫她不住,只好拔腿追去,任轻念怎么也喊不回来。轻念眼中一片落寞,幽幽叹息一声,径自关好了门窗。 “云捕头!云捕头,你在哪啊?”凌风没了武功只好脚踏实地步步走,哪能追上施展轻功的云剑阁,喘着气道:“云捕头,你误会了,我不是……你先出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和你可没话说,”云剑阁停在房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嗤鼻道:“你出来干什么,怎么不陪你的美人啊?” 凌风笑嘻嘻道:“我来抓你归案啊,你入室行窃,理当jiāo由官府处置。” 云剑阁道:“就凭你还抓不住我,何况我什么都没偷。” 凌风笑道;“你偷了我的一夜春宵,还不认罪?” 云剑阁重重“呸”了一声,骂道:“你这无耻不要脸的败类,好色之徒!” 凌风听她骂更笑得欢,道:“寡人无疾,寡人好色,作为一个男人很正常啊,我又不像云捕头你这般男儿身,女儿心。” 云剑阁更恼,从房顶上冲了下来,一把揪住凌风,道:“什么男儿身女儿心,我本就是……”她没说下去,松开凌风,道:“算了,你滚吧,你这种败类,我多看一眼就想吐!” 她正要离开手却被凌风拉住,凌风很认真道:“我说着玩呢,你的到来也是帮了我的大忙。不过,你为什么会去擎凤楼?” 云剑阁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本打算去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些银两好做盘缠,哪想到刚出手就遇见如此龌龊的一幕,真是倒胃口,我呸!” 凌风看她气鼓鼓的脸不知为何总觉得高兴,道:“没想到你堂堂辰州捕快,竟也流落至此啊。” 云剑阁蔑然道:“你少yīn阳怪气的,反正那种地方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偷她们一点东西不算过分。” 凌风脸色黯下来,道:“其实她们也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我们怎可小瞧她们?” 云剑阁甩过头去,道:“似你这种好色之徒当然喜欢那种地方,自然帮着她们说话,哼,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 凌风半晌不语,道:“我姐姐以前也在那种地方,我了解她的痛苦,所以我想沦落至此她们都不愿意,你又何必将人看的如此低贱?” 云剑阁听他语气中有浓浓的悲哀,心里有些后悔,道:“行了行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走了。” 凌风忙道:“你要离开这里?” 云剑阁道:“是啊,明早就走,我可等不及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哼!” 凌风看她背影离去,心里一阵空dàng,回首又是长街凄冷,他独自一人,接下来,又有哪里可去呢? 冷风吹来他酒劲上头,索xìng咬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云捕头云捕头,等等,我还有话说。”他扑上去将云剑阁拽住,谄媚道:“我有话说。” 云剑阁使劲掰开他的手,掸掸衣裳嫌恶道:“有屁快放!别动手动脚的。” 凌风道:“云捕头,你是不是缺银子?” 云剑阁道:“废话,不然我三更半夜出来做贼干什么?哎,大哥没了总捕之职,为毕姐姐治病又花了大部分积蓄,这次回乡要盘缠,回乡后cāo办婚事也要银两,大哥说他会想办法,可他那么古板的人哪有什么办法,我就只好出来……哎,我和你说那么干什么啊我,真是……”她拍拍自己缺了把门的嘴巴,白了凌风一眼,道:“关你什么事啊。” 她说着扭头就走,凌风赶忙又拉住她,一张脸都快笑变形了,道:“云捕头听我说,我可以帮你筹银子。” 云剑阁上下瞟他,道:“你自己都穷成了这样,怎么帮我筹银子,抢钱庄吗?” 凌风甩甩他装满宝贝的布袋,道:“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可别不信,在这辰州里论对胭脂香粉可没有比我更精通的了,女人嘛就该面若凝脂白玉新,朱唇一点桃花殷,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只要你拿我特制的胭脂铅粉去买,保管赚的盆满钵满。”他从布袋中又掏出了一个小些的袋子,一一介绍起来:“这叫‘香蝶粉’,是用滑石、蚌粉、壳麝、腊脂加金簪花调制而成,敷在面上会有一层淡金色的浅晕,望之飘渺闻之弥香,管保让男人一见钟情,死心塌地。这个叫‘粉黛桃花颜’,最合适十六七岁的清纯少女,一抹立即甜香满颊,娇秀袭人,最适合与心上人幽会时所用……还有这个,叫做……” 凌风讲得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完全没注意到云剑阁的脸色已经全黑,当他听到一声怒喝时已经来不及,云剑阁一剑就挑落了他手上的事物,刷刷几剑上下翻飞,无论是“香蝶粉”还是“粉黛桃花颜”活是别的什么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凌风看着它们在空中飞散,好似寒夜一场小雪,片刻就没了痕迹,他的神情却是既不恼怒也不可惜,反而看着云剑阁哈哈大笑起来。 云剑阁本怒气冲冲,一见他的模样也笑了起来。原来两人都在这场铅华雨的洗礼中变得油头粉面,滑稽无比。凌风扑打去脸上的香粉,忽见前方的长街出现数条黑影,好似蝙蝠掠空而来,他心一惊,赶忙拉起云剑阁就跑。 云剑阁正被香粉呛得难受,被他不由分说拉着跑很是恼怒,却怎么也甩不出手来,喝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凌风边跑边回头看,道:“有人要杀我,不跑就来不及了!” 云剑阁更气:“人家是杀你,你拉我跑什么啊?” 凌风一想也对,忙松开她,哪想这时那些人已经逼到了跟前,约莫十来个人,面蒙黑布,人手一把大刀,当先朝云剑阁劈来。云剑阁还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怎料人家一来就拿自己开刀,她拔出剑来抵挡,对凌风怒道:“都怪你,还不来帮我!” 第六十三章 长街血斗 凌风用布袋顶着脑袋四处逃窜,紧紧跟在云剑阁身边,突然拿出了什么塞进她口中。云剑阁还没反应过来就咽了下去,道:“什么玩意?你又搞什么鬼啊?”说着架开一把刀,俯身躲过一记斜劈,肺都快要气zhà。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还拿自己开涮! 凌风躲在她身后把自己护得好好的,得意道:“好了,这下就看我的吧。”他说着便从云剑阁腋下探出手去撒出一把bái fěn,正中两个与云剑阁缠斗黑衣人的眼睛。黑衣人蒙面一般yào粉功效便会减半,而无论如何蒙面都不会将眼睛都蒙住,所以他就专攻两眼,最致命也最实用。 那两个黑衣人片刻就惨叫着捂着双眼滚翻在地,显然痛苦无比。 凌风道:“云捕头,你掩护我,咱们个个击破!” “好!”云剑阁也来了兴致,手法更快,冲杀而去,凌风就躲在她左右,伺机而动,片刻就撂倒了五六个黑衣人。 剩余的黑衣人暂停攻击,与他们对峙了一会,重新定了战术,将二人包围在当中,一齐攻击。云剑阁长剑在手左右抵挡,却顾前顾不了后,凌风也无法随心释放迷香,两人渐入危境。 忽然云剑阁轻呼一声,左臂中了一刀,鲜血涌出,她身形一顿就有三把刀同时砍到。 凌风大惊,抢过她的剑一挥一甩,将三把刀斜划开去,同时扶住云剑阁后退,死命奔逃。借着夜幕他们逃出了城外,而后面的黑影却紧紧跟随,忽然一个黑衣人疾步掠来,一刀砍了过来。凌风忙将云剑阁护住,后背霎时被划开一道血口。云剑阁见他往后倒下,急忙扶住。 “喂,你怎么样?”云剑阁感到触手都是粘稠血迹,心慌道。 “你、你快走吧……”凌风脸色惨白,将她推开。 云剑阁见他后背血红一片几乎吓得腿软,拽住他稳住身子,道:“你……都是你害的!喂,你没事吧?” 凌风虚弱道:“你被砍一刀试试,能、能没事吗?好了,我掩护你,你快走!”他将迷香尽数裹在袖中,对一干黑衣人道:“这叫‘霹雳散’,沾身既死,识相的都别轻举妄动,否则……否则……”他痛得说不下去,对云剑阁道:“你拿出我包中的一个粉色小瓶,把里面的东西抹在我的伤口上,嘶,实在痛死我了。” “哦……”云剑阁急忙翻出那个小瓶,手一抖便将里头的东西全倒在凌风后背伤口处,痛得凌风惨叫起来:“妈呀,你、你放了多少……” 云剑阁被他吓着了,慌道:“怎么了,不对吗?” 凌风没了说话的力气,瘫在地上,有气无力道:“那是……我特制的麻沸散……好了,最后一击吧!”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跳起来,直冲黑衣人而去。五个黑衣人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待举刀阻挡时他已经扑了上来,抱着一个黑衣人死死不放。那黑衣人闻见一阵辛辣之气,还当是“霹雳散”的dúxìng狠辣,心下大慌,一掌劈了下来,其余黑衣人也围了过来,四刀一起砍下。凌风知道人都围到了自己身侧,咬牙转身,以那黑衣人为挡箭牌,将袖中粉末尽数挥甩了出去,而此时他也被那黑衣人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等云剑阁赶过去时凌风已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不过好在那些黑衣人全中了他所谓的“霹雳散”,纷纷惨嚎着四处逃散,没人再顾及到她。 云剑阁扶着凌风自己也被染了一身血,心慌乱而无助,知他也是为救自己而受了这么重的伤,心中有些难过,摇晃着他急道:“喂,你别死啊,你醒醒……你为什么这么拼命救我啊……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喂,你醒醒啊……”喊着喊着眼泪就淌了下来,她胡乱抹去,架起他前去找大夫,可此时夜黑风高,他们又跑到了城外,回去找大夫只怕凌风已经撑不住,她只好先找个看林人荒废已久的小屋暂时安置凌风,自己则跑去找大夫。 “小安,小安!”云剑阁重重拍门,急喊道:“九方大夫,救命啊,出人命啦!”然而她喊了许久也无人应,原来九方晚随肖原一同前往沧州,临行前还放了小安几天假,此时小安已经回家去了,如何能来应门? 云剑阁敲了半晌,只得跑去找别家大夫,大多大夫都不愿搭理她,她只好硬扯了一个往城外拽。 “哎呦,小哥你慢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喽……”老大夫气喘吁吁,半夜被拽起来魂还没聚齐,经这么一折腾一条命几乎去了一半。 云剑阁揪住他一两就拖进小屋去,道:“再慢就死人了,来,你快给他看看!还有救没有?”说着就去拾柴生火照亮。 老大夫放下yào箱,仔细查看了凌风的伤情,摇头道:“哎呦,全身中了三刀,尤其以后背一刀最为凌厉,再深那么半寸便xìng命危矣。” 云剑阁急道:“哎呀,你就别废话了,快给他治伤啊。” 老大夫应声,拿出各种yào材工具来,见她臂上也有伤便要给她瞧,云剑阁只催着他给凌风瞧,自己只粗粗包扎了事。 看着凌风身上的刀口子,云剑阁眉头紧皱,只觉心中颤抖,老大夫的每个动作都牵动着她的心,直到所有伤口都缝合完毕,她帮着老大夫将伤口都包扎了起来。伤口包裹完毕的凌风看去就像个木偶,云剑阁知他没了xìng命之忧,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没钱付诊金,云剑阁几乎是半哀求半威胁撵走了大夫,看着凌风苍白的脸,她叹息一声,喃喃道:“你这家伙,干吗那么保护我啊,害的我好像欠了你似的……”她上去轻轻踹了他一脚,道:“喂,要是你死了我顶多帮你挖个坑埋了,你可指望我感激你一辈子。你看我还要照顾你帮你挖坟地,该是你感激我才是,喂,你听到没有?”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照顾起凌风来还是一点不含糊,这一晚几乎没合过眼,一会怕他冻着了一会怕他痛着了,单是听他胡说八道就坐了一宿。 熬到了天明,凌风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云剑阁探他鼻息还在,可就是不咽气也不醒,恼得她几乎想干脆砸死他算了。今天是她和云中亭带毕琼瑶回乡成亲的日子,可她又不能丢下凌风就这么走掉,正急得来回踱步。 在她的焦虑和犹豫中晌午已过,她想反正已错过,也就安下心,守在凌风身边打起盹来。 凌风昏迷了整整三天,云剑阁也照顾了他三天,这一天她在迷糊中被冷醒了过来,屋外虽有阳光天气仍是冷清肃杀,风贯入屋中便卷起一阵冷流,她搓搓手起身走了几步,见凌风面色铁青,忙也上去给他搓脸搓手,忽见听凌风轻吟一声,她大喜,忙去摇他想把他摇醒。凌风却只哼哼唧唧偏就是不睁眼,云剑阁急了,左右开弓“啪啪”拍他的脸,这么拍打一阵后,凌风总算可以含糊说上几句话了:“求、求你,手下留情……” 云剑阁笑了出来,又在他脸上狠拍了一记,叱道:“你这家伙这么没用,现在才醒,干脆打死你算了!” 凌风的脸都叫她拍红,他缓缓睁眼看她,慢慢也笑了,道:“你当我喜欢么,还不是怪你……在我伤口上撒了一整瓶的麻沸散……呵呵,笨死了……” 云剑阁道:“分明是你没用还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哼。你等着,我去找点水和吃的来。” 云剑阁起身却被凌风抓住了手,他咳嗽几声,道:“不用了忙了,你身上也有伤。” 云剑阁道:“这点伤算什么?哎,你可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我都一晚上没吃东西了,你不饿我还饿呢。” 凌风笑笑,道:“那就请云捕头帮我也整点吃的来,我也饿……” 云剑阁冲她吐吐舌头,道:“偏不给你吃。” 看她俏皮灵动的模样凌风的心好似被春风拂过,软酥酥甜滋滋,不自觉就笑了起来,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痛楚变得麻木,身体就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他就这么木头般躺在简陋的床上,冷得直打颤。 云剑阁去了许久,从正午到日暮都没回来,凌风的心也落到了低谷,看着蛛网密布的屋顶,心情也变得繁芜荒败。 还是走了啊……难不成就这么把自己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这小子……”凌风咬牙切齿,“我饶不了你……” “你饶不了谁啊?”云剑阁的声音自门外飘了进来,凌风如闻惊雷,猛地直起身来,又痛的大叫一声倒了回去。 云剑阁将一个油纸包扔在他身上,又为他披上一件刚买的外衣,没好气道:“我千辛万苦帮你找吃的,你倒背地里说我坏话!哼!” 凌风满心都被喜悦填充,本死灰般的脸也瞬间焕发光芒,道:“是,多谢你,云捕头,云小姐,云姑nǎinǎi……” 云剑阁瞥瞥他又“哼”了一声,道:“有热馒头,你有力气就自己吃了吧。我走了。” 我走了。三个字好似三块冰雹砸在了凌风心中,让他一个激灵严寒刺骨。 第六十四章 相濡以沫 “呵呵,那就……后会有期……”他苦笑、无奈,脸上却依旧是无谓的笑意,抬了抬手却怎么也够不到香喷喷的馒头,以及空气中散发着的诱人的烤鸡香味。 云剑阁看不下去,走过去拿出一个馒头来塞进他口中,也不顾凌风呜呜直呼。 “其实你这人吧,也不算太坏……”云剑阁说着就拿起一只馒头自己吃了起来,道:“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你救过我的命,我一定会报答,所以我照顾了你三天三夜,还为你带吃的来,已经还清了,所以,你我以后各不相欠,你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她说着又打开油纸撕了一只鸡腿就着馒头啃了起来,接着道:“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不和大哥一道回乡下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就去闯dàng江湖。”她眼中跳跃着灵光,对那江湖的向往尽在其中。 凌风好不容易吐出口中的馒头,喘了几口气,慢慢道:“其实,我也很想……闯dàng江湖……要不,呵呵,我和你一起?” 云剑阁转过脸来看他,那眼神十足十的鄙视:“你和我一起?你会干什么?” 凌风哭笑不得,不过是打个伴,又不是选苦力,还问我会干什么?他想了想,忽然笑起来,道:“我,会保护你。” 云剑阁转转眼珠,看去明显有些愉悦,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闯dàng江湖可是件很危险的事,自然要找个能保护自己的人确保万无一失,不过……等等! “你不是没了武功吗,凭什么保护我?该是我保护你才对吧?”云剑阁反应过来,差点就捡了个大麻烦。 凌风轻声笑起来,只是面部肌ròu还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他的笑显得有些滑稽:“你忘了昨晚我是怎么保护你的,看我现在这模样,你难道还没觉出我的真心……我真心想闯dàng江湖来着。” 云剑阁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他一会,这才道:“看你昨晚也是舍身救了我,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我可没有保护你的责任,所以你自己的命自己守住,知道么?” 凌风点头,信誓旦旦道:“那是当然,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让女人保护?” 云剑阁听他这番话才满意点了点头,又撕了一只鸡翅膀,凌风实在看不过去了,出言哀求道:“那个,我饿得很,但两手动不了,就请云捕头你高抬贵手,喂我一两口吧?” 云剑阁嚷了起来:“还要我喂你,姓凌的你少得寸进尺了!” 凌风哭丧着脸道:“可你看看我,我是真动不了啊。” 云剑阁的语气斩钉截铁:“那就等你能动了再吃。” 凌风的精神遭到了严重的摧残,几乎就要落泪:“可、可我怕等我能动了,鸡都给你吃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云剑阁正将手放在另一只丰腴流油的鸡腿上,听此就停了下来,吮吮手指,道:“这只鸡本就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你的是馒头,少来染指我的鸡。算了,我就发发慈悲吧。”她拿起一个馒头撕了一片下来递到凌风口中,凌风那个激动啊,热泪简直就要盈眶了,还没嚼就忙不迭咽了下去。云剑阁虽口中说着不愿,真喂起来也算是有耐心够细心,凌风简直快要觉得她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女子。 可从头到尾她都只喂自己吃白馒头,而将剩下的烤鸡重新包裹好,藏在了身后。 “云捕头,云小姐,我、我想吃鸡,好久没开荤了我都……”凌风看着她一幅可怜相。 云剑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道:“不行,现在不能吃。” “为什么?” “大夫说你身子虚得很,要先吃些清淡爽口的东西,不能碰荤腥。”凌风想抗议,云剑阁已经将馒头塞进他口中,堵住了他的抱怨。 日落西沉,冷风越发狂肆吹动天地,小屋外一片呜呜响,破窗子也跟着啪啦啪啦乱晃,随时都会跨下来。虽然早生起了火堆屋内还是冷峭刺骨,这两个衣裳单薄有伤有病的人可就遭了秧。 “云捕头,天气寒冷,你还是先回去吧。”凌风提声道。为了帮他驱寒云剑阁将火堆移近了床边,凌风的身子也基本能动,只是还没有下床的力气。无论如何自己总也是个男人,忍受伤痛炎寒的能耐总比女子要强一些,见云剑阁缩成一团靠在火堆边还瑟瑟发抖,心中着实不忍。 云剑阁xìng子倔强,道:“我才不怕冷,我一点都不冷……” 凌风无奈,咬牙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道:“你也过来吧,两个人一起,应该会暖和些。” 云剑阁的脸已经冻得发青,只是兀自强硬不肯挪动位置。凌风只好勉力挪动着下床,屁股一离床沿他就跌了下去,云剑阁急忙来扶,道:“你受了伤就安分一点,瞎动什么?” 凌风被她扶着坐在了草垫的地上,道:“就是这样才好,冰凉无助时相互取暖,这是人的天xìng,此时天寒地冻,这里又只有你我二人,我们若不相互扶持还能指望谁?来,扶我过去些。” 云剑阁只好扶着他靠近火堆,两人并肩靠墙坐了下来。凌风累得喘气不止,靠着墙闭目养神。云剑阁也是冷得没了斗嘴的力气,半晌也没出声。 忽然肩头一重,凌风睁眼看去,见云剑阁的脑袋不知何时靠在了自己肩上,那丫头还恍然不知,只是两眼闭着显然困得不行。凌风将那件新衣和自己本染血的旧衣都裹在她身上,静静地任她靠着,将火堆拨亮一些。 这火光好似有了什么魔法,将此刻云剑阁的脸照得润红细腻,纤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眉头不知为何此时还是微微皱着的。 凌风看得有些想入非非,忍不住凑过脸去仔细端详起来。眼睛瞟到云剑阁那对浓粗的眉毛上,他笑着伸手去好似揭一道伤疤般轻轻将那两道浓眉撕了下来,丢入火中。 这丫头总大大咧咧粗粗鲁鲁,扮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连她自己也快把自己当男人了吧,但在此时凌风眼中,就这么靠在自己肩上的她只是一个任xìng单薄的丫头,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对的,无论她做什么都有道理,她就是这样一个独一无二,唯一一个让他想要包容宠爱着的丫头。 “风寒夜寂月如霜,怀有佳人梦里香……”他念着脑中灵光闪现的诗句感到十分满足,虽然怀中的算不上佳人。他将云剑阁瘦小的身子拥紧了些,低头拂去她脸上的乱发,忽然脑子一个恍惚,他慢慢靠近了她那有些青白的唇,轻轻悄悄地碰了一碰,幻想着她怒发冲冠的模样,贼兮兮笑了起来。 寒夜本来凄清,只因那一个怀抱的温暖而温暖。 云剑阁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凌风怀中。她的脸立时涨红起来,本想立即推开他,但一看到裹在自己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衣裳时,她的手顿住了。犹豫了一会,她轻轻推开凌风试图不惊醒他,但凌风还是醒过来了,看着她莫名其妙地笑。 云剑阁脸更红,叱道:“你笑什么笑?” 凌风更是笑得厉害,道:“我笑笑也不成吗?” 云剑阁瞪起眼来道:“那你说,你在笑什么?” 凌风道:“我高兴所以就笑了,不行吗?” 云剑阁看着他欠扁的笑无可奈何,只得作罢。凌风拽拽她袖子,道:“我饿了,现在可以开荤了吧?” 云剑阁拿出昨天剩下的鸡递给他,他立即接过就咬。云剑阁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道:“慢着点,不然你没给乱刀砍死反而被噎死,那可有趣了。” 凌风笑了笑,道:“多谢你云捕头。” 云剑阁道:“你要谢我的事多了去了,单是说说就成了?还有,别叫我云捕头了,我早就不是捕快了。” 凌风道:“那我该管你叫什么?” 云剑阁道:“就叫我的名字不就行了。” 凌风道:“那么,你真名叫什么?我想你既是女儿身,你爹娘该不会给你取‘云剑阁’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吧?” 云剑阁瞥了撇嘴,道:“算你有几分聪明,这名字是我自己改的,我的本名是……” “哎哎,等等,让我猜猜。”凌风摆手,想了想,笑道:“你叫云小阁,对不对?” 云剑阁看着他满眼惊讶,道:“你怎么又知道啦?” 凌风得意道:“如我这般天资聪颖之人,自然一点即通。像你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改名不会太费脑,你喜欢舞刀弄剑,在名字里加个刀字太奇怪,剑字就很正常了。而且你爹娘是乡下人,取名这种事自然不会太麻烦,小花啊小月啊小梅啊……小阁,嘿嘿。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改一字而尽得风流,所以你给自己改名叫云剑阁,而你的真名十有八九就叫云小阁,哈哈,对吧?” 云剑阁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喃喃道:“这你都知道,真是见鬼了……不对,你一定是瞎蒙的……哎,你刚才说我头脑简单!” 她一掌就拍下来,凌风无力也不想躲避,云剑阁的手果然停下来,悻悻收手,“哼”了一声。凌风笑了一阵,忽然正色,道:“对了小阁……” 云剑阁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不满道:“什么小阁?谁允许你这么叫我?只有爹娘和我哥才能这么叫!” 凌风被她拍得脑袋一晕,倒了下去,哀声道:“是是,不这么叫……可是咱们既然要一块儿闯dàng江湖了,亲切些不是很好吗?” 云剑阁叱道:“谁要和你亲切些,我可还没有原谅你,只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而已,你给我记住了!” 凌风忙不迭点头,承认错误,道:“那、那我究竟该如何称呼?” 云剑阁瞪他:“你刚才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一会又傻了?云小阁这个名字你没有资格叫,就叫我云大侠吧。” 凌风噗嗤一笑,道:“是是,云大侠,麻烦云大侠扶我起来。” 云剑阁扶起了他,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凌风道:“我想请你帮我去岳家寨传个口信,让岳叔尽早攻打惊雁堂。” 云剑阁不耐烦道:“我救你照顾你还要帮你传话,你也太……” 凌风连连拱手作揖道谢,云剑阁只好帮他去了。 第六十五章 悔之晚矣 云剑阁走后凌风就试着下床走了几步,虽然艰难也能慢慢走动,他穿好衣裳,离开了小木屋。 走在东大街上,或许是天寒地冻之故,街旁家家门户紧闭,唯有冷风呼啸,偶尔有人路过也是一脸仓惶之色,好像这里刚被打劫过似的。凌风行在当中形影相吊,感觉看了几十年的人事物突然都变得陌生起来,他忽生“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之感。 来到书院门前,凌风踌躇片刻,踏上石阶刚要叩门就听见里头传来赵伯苍老略显嘶哑的声音:“小姐,你不能出去啊,外头正乱着呐。” 俞千晴焦急而跋扈的声音随之传来:“不行,我一定要出去!赵伯,你再拦我我就不客气了!” 赵伯的语气亦是坚决:“不行,夫人jiāo代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出门半步,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小姐出去!” 俞千晴半晌未语,哀求道:“赵伯,千晴求你了,江城哥哥都几天没回来了,我好担心他,我好怕他出事……赵伯,你就让我出去一天,让我去找找他,找到了我一定马上回来!” 赵伯叹息道:“小姐啊,我知道你担心小江,咱们大家都担心他,可是现在外头实在危险,你出去后万一出点事,叫老爷夫人和我们大家怎么办啊?小姐,当我求你了,你就先安心留在书院,我们大家都出去找,一定能把小江平安找回来。” 俞千晴低声啜泣起来,悲伤难抑。 凌风听完了这番对话也就了了此番前来的目的,还避免了进入书院见到昔日好友而无言的尴尬。 江城,果然没有回来。 他转身再次慢慢地往回走去,尽量将咳嗽憋在胸口,走回了木屋。云剑阁没有回来,他躺回床上想休息一会再说,这时门外传来“噼里啪啦”脚步声,看来来的不止一个人,他警觉起身,门被推开,雷无抢先冲了进来,道:“我说你小子在这呐,这几天让咱们好找。” 凌风笑道:“雷叔,你怎么会来?” “自然是我通知的啦。”云剑阁将她的小个子从雷无背后探出来,道:“去了趟岳家寨自然就顺便叫人来把你抬走,照顾你可累惨了我,你还打算让我伺候你到什么时候?” 凌风悻悻笑了笑,其实他未让云剑阁告诉岳家寨的人他的所在地就是因他此刻不想回去不想回去看到岳家寨与惊雁堂的对战,不想看到争斗与牺牲。 岳家寨与惊雁堂的仇,不死不休。这不是自己说的吗? 雷无看他一脸憔悴病弱,道:“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 凌风道:“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洪天豪。对了,寨子里情况怎样?” 雷无道:“寨子里没事,倒是那个狗屁惊雁堂可遭了秧,童贯的兵马已经到啦。” 凌风大惊:“这么快?” 雷无一脸幸灾乐祸:“还是你小子聪明,好一招借刀杀人。” “真的,是个好主意吗……”凌风的笑容极苦,早知当初一时胡来竟会铸成今日之痛,早知今日悔之晚矣,他倒宁可以死相抵换个风平浪静。 官兵来了,对惊雁堂必定鸡犬不留吧,那,他该怎么办?洪天豪狼子野心,官兵赶尽杀绝,他留在惊雁堂还能有什么活路? “不行,我要回去!”他抓住雷无稳住身子,道:“无论如何要赶在官兵之前进入惊雁堂!雷叔,官兵现在在什么位置?” 雷无不解:“估计不超过五里了。你之前不是总说要坐山观虎斗吗,怎么现在倒去趟浑水?” 凌风满目凄凉,并不回答,只顾自朝门外走去,路过云剑阁身边时,他顿了一顿,道:“你走吧……可能,不能与你闯dàng江湖了……” 云剑阁看他一脸要死的模样,心中一惊,语气却仍是无所谓:“随便你,反正也没谁非要和你一起。” 凌风微微笑了,道:“那就好……” 雷叔最看不惯这种文弱书生弱不禁风的样子,上去把他拉回来,道:“得了吧你,看你这德行怕是没走到就先了账了,你说清楚在官兵前进入惊雁堂做什么,我帮你去办,反正老岳也没打算慢官兵半步。” 凌风思忖许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终是没将他要救被洪天豪囚禁的江城的意图说出来,只道:“潜入惊雁堂是我一个人的事,雷叔,你千万要拦着岳叔不要让他轻举妄动。” 云剑阁突然道:“来不及啦,我赶到岳家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打了。” 凌风听后暗道不好,但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仍有时间可以阻止。 “罢了雷叔,麻烦你带我火速赶到惊雁堂,一定要快!” 雷无简直快要被他整懵了,一直都是他在唱独角戏,也不管人家看戏的懂没懂。他没好气道:“行了行了,虽然不懂你搞什么鬼,不过病人为大,我就听你一次。”说着他就一把扛起凌风,动力全开朝惊雁堂的方向冲去。云剑阁瞧得迷糊又觉得有趣,也跟上去想看有什么热闹。 此时也确实很热闹,一撮撮人群的乱斗一直从山脚铺上了山巅惊雁堂的大门口,看去双方都是倾尽了人马,堵上这最后一站。 “岳叔的动作还真是够快。”凌风由心底感叹一声,趴在雷无肩上四处打量局势,岳家寨占了上风。但尽管如此他们的危机仍在潜伏,他需快些找到岳一江,劝他回去。 雷无如虎豹般在乱斗中左突右冲,云剑阁也抱着誓死看好戏的心理紧跟不舍,几人逐渐靠近了惊雁堂大门。 “哎,我说你到底要去哪里?”雷无累得有些气喘。 凌风道:“我要找个人……进入惊雁堂内堂再看看。” 雷无只好继续充当坐骑,猛在前方看见以一敌五的岳一江,凌风立即让雷无靠近过去。 “岳叔,快回去吧!”凌风使劲大喊:“若等官兵一到就走不了了!” 岳一江粗略看了看他,道:“不行,都到这份儿上,谁走谁是孙子!” 凌风心急如焚,知道一时半会也劝服不了骡子脾气的岳一江,便让雷无放下自己,道:“雷叔,你留下来帮岳叔,万事小心……云大侠,你来帮帮我好吗?” 云剑阁正打得起劲,也不知打的是敌是友,听他一说就靠了过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啥时候就这么听他的差遣了啊? 两人且打且避,终于混进了惊雁堂中,外头打得热火朝天里头就显得冷清起来,只有几个惊慌失措的丫鬟正抱着包袱择路而逃,没人顾得了他们两个。 “喂,你要找的是谁啊?”云剑阁问,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代他去找,看他那身子骨只怕再走一会就得倒下,她可不想再背个累赘。 凌风顾自循着那晚所知的惊雁堂堂主的房间走去,云剑阁几剑解决了守卫的人,凌风推门而入。 屋里,江城负手而立,转过头来。那一眼沧桑,那一身病创,曾经的佳公子江城几乎像个濒临死亡之人,死灰般的脸色比重伤的凌风还要让人惊心。 “你怎么来了?”江城的声音虚弱得无力,凌风几乎就听不真切。他上前一步,道:“你快走吧,官兵就要攻上来了。” 江城微微一笑,指了指椅子,道:“看你们都累了,来坐坐吧。” 云剑阁见他一副闲散毫不关心的样子,急道:“官兵都要打上来了还坐什么坐,快逃命去吧。” 江城道:“命已休,又有何处可逃?凌风,你说的不错,岳家寨与惊雁堂的仇不死不休,背着楚良的命债,我亦此生难休,不如就拿这条命偿了,省得纠葛一世。” 凌风冷冷道:“你的命没了就没了,可是千晴呢,她几次想出来找寻你的下落,你可知她有多担心? “千晴……”江城灰败的眼中出现难掩的痛苦,那个女孩一直是他心底的亮色与温暖,本以为可以就此陪伴一生,哪想生死离别,竟是未见最后一面? 凌风半倚在云剑阁身上,口气沉沉:“如果舍不得就去见她,就是死也只能死在她面前。至于楚良的仇,我可以与你日后再算。” 江城愣了半晌,忽然轻轻笑了,道:“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倒是洪天豪被你的yào粉伤了眼,必定不会放过你,你快走吧。” 凌风道:“我自然会走,而且会平平安安地走,不像你,动不动就想着拿命偿还你还得起吗?若你一死楚良能活过来我第一个把你千刀万剐!可是……就算你死个一千一万次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让生者痛,仇者快。你好好想一想,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 江城掩唇咳嗽几声,两颊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他许久了才道:“好吧,我跟你走。” 第六十六章 兵临山下 云剑阁终于放了心,道:“这才对嘛,生死关头了还婆婆妈妈的。快,我去看看有没有人?” 她的脑袋刚探出门就怔住了,凌风与楚良看去,见洪天豪双眼通红正死死瞪着他们,开口道:“凌风,你数次自己出现在我面前,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么?今天,就是拼上我的这条命也绝不可能再让你逃脱!” 凌风淡笑道:“你这话可错了,不是我出现在你面前,是你巴巴出现在我面前,还老喊打喊杀的,没一刻消停,我作为受害者都没抱怨,你在这发什么牢骚。” 洪天豪可不如他这么有幽默感,大喝一声径直攻了上来。凌风没有武功而且身负重伤,很自然的是云剑阁上前为他挡开杀招,却也在一招之内被击退了五六步。洪天豪当真是豁出去了下狠招。 江城也掠了过来,却被凌风拦住,道:“你这身子骨还能干什么,一边呆着吧。云大侠你也不用太认真,反正兵马很快就到,咱们也不能太过消耗了洪当家的力气,免得害人家到时候被乱军踩死,那可就大大的罪过了。” 洪天豪暴怒的气焰压下了一些,他早听闻童贯剿匪的兵马已到,本yù迅速解决了他们再逃下山去,可此时他的眼前模糊一片,中凌风dú粉后就时常疼痛钻心,若是此时拼尽力气与他们缠斗只会过多耗损真气,只怕到头来自保也难。 正是犹豫间又听凌风悠然道:“还有我忘了说了,洪当家的你中的是我压箱底的绝活,害人不偿命的‘千尸噬骨散’,平常只要沾沾皮ròu就得烂到见骨,而你恰好运气极好,dú粉入眼,你也自然比别人优待些,半月后dúxìng入脑双目暴血而死。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十五日后你最好拿把剑自我了断,免得生不如死。” 洪天豪额上已经冷汗淋漓,此时双目的痛楚果真非一般人能承受。本就中了江城的“霍心丸”,凌风的话也不由得他不信。虽然扬言不怕死,可死亡真正来临时又有几人能视若无睹,谈笑依旧? 终于,洪天豪盯着凌风道:“解yào呢?拿出来,我可以绕你的朋友不死。” 凌风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道:“解yào我自然有,也随身带着,不过得看看你的表现再决定给还是不给?” 洪天豪切齿道:“你想怎样?” 凌风笑嘻嘻道:“那我的要求可多了去了,首先你要放这两个人离开,接着再让你的人都住手,放岳家寨的人下山,然后你不能杀我,等我平安之后我就会把解yào给你。” 洪天豪面色黑如锅底,那样子似乎随时都会暴起杀人,但终究还是让他给忍住了。 “好,一言为定,不过那之后……”他眼中杀气弥漫,“我非杀你不可。” 凌风满不在乎道:“我知道,你不杀我那才奇怪。” 云剑阁扯了扯他,道:“喂,你这个样子还逞什么英雄?” 凌风将她推到一边,道:“我本就是英雄,哪里是逞来的?云大侠,劳烦你带人先走。” 云剑阁被他坚定而无悔的眼光灼了一下,不由拍胸口道:“好,jiāo个我吧。” 凌风笑了笑,本想摸摸她的发,但一想铁定会被她毫不留情打开,所以就改成拍了拍肩,道:“谢谢云大侠,你是个真正的大侠。” 云剑阁得意笑,一把拽过江城就跑了出去。 凌风很无奈很无悔地成为了洪天豪的人质,在他的挟持下来到惊雁堂大门前。洪天豪大喝了一声:“住手!”众惊雁堂中人闻此虽疑惑却也停了下来,岳家寨人也看了过来,见凌风在洪天豪手中俱是一怔。 岳一江又急又怒,低喝一声:“这小子,给我捣什么乱呐!” 凌风想整整衣裳却被洪天豪箍住,他没好气道:“你抓这么紧干什么,万一我一紧张脑子一热手一抖把解yào给毁了可就不好了。” 洪天豪狠狠喝道:“你最好少耍花招!” 凌风摆手连声道:“不耍不耍,小命捏在你手里我还能耍出些什么来?”他清了清嗓子,提声道:“诸位兄弟静一静,听我说几句话,尤其是岳家寨的兄弟们,官兵很快就要攻上来了,大家再留在这里只怕要成了惊雁堂的垫背,白白丢了xìng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值,所以大家最好马上离开云山,千万不要与官兵起冲突。嗯,还有惊雁堂的弟兄们,我现在代你们堂主说几句话,官兵的目标是你们,你们再留下来那必定是没有活路,虽然岳家寨与你们仇深似海,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是火拼的时候,保命要紧不是?所以我在这里也劝大家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们躲过这一劫,日后咱们岳家寨继续陪你们打。现在呢,大家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他带伤说话力道不大,散落四处的岳家寨与惊雁堂的人也多数没听清楚,但是流言的传播向来迅速,很快的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岳一江暗骂:“臭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但骂归骂他还是与雷无慢慢靠近了过去,伺机救人。 “喂,你们看着他干嘛?”凌风看到近处惊雁堂的人向洪天豪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就不爽:“你们的堂主是他吗?” 洪天豪冷笑,高声道:“你们都暂且退下去!” “是。”惊雁堂众人立即朝山下退散,原本听闻官兵攻上来他们都吓得够呛,只是没有上头命令谁也不敢妄动,此时得到了特赦令自然是有多快跑多快。 “咳咳,岳家寨的兄弟们也可以回去了,该干嘛干嘛去。”凌风很有气派地扬手。 忽然岳一江大喝着冲了上来:“死小子,这里哪轮得到你发号施令!给我闪开!”凌风见岳一江稍胖的身子很是笨重地砸了下来,急忙想往边上逃,却被洪天豪死死揪住,成为了他的挡箭牌。洪天豪满以为岳一江会投鼠忌器,哪料凌风的命毫不值钱,岳一江依旧重重压下,还一掌拍在凌风胸前,连同洪天豪一块拍了出去。 洪天豪猝然受袭,不自觉放开了凌风,运功自保。凌风被那一掌拍得吐血,倒在一边连声咳嗽,云剑阁赶去扶起他,道:“哎,他不是你岳叔吗,怎么也打你?” 凌风道:“岳叔是在帮我打散体内淤血,是、是在帮我……可是,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嘶,痛死了……” 云剑阁将他扶到安全的地方,道:“谁让你自作主张安排了这么多人的后路,也不顾人家愿不愿意,要是我我也打你。” 凌风呵呵一笑,忽然握住她的手,道:“岳叔打我是为我好,那你打我是为了什么?情么?” 云剑阁猛地撒手让凌风摔了个结实,道:“我打你是因为你欠揍,哼!” 此时岳一江与洪天豪的打斗也已经持续了一会,不过岳一江的武功只能算个半吊子,在洪天豪跟前简直不值一提,他也并不与之硬干,将攻击的主要任务jiāo给了雷无,自己则继续用刚猛的泰山压顶实施突袭。 只见雷无蓦地贴地掠来,一招攻向洪天豪下盘,与跃上半空的岳一江成了上下之势。洪天豪上下受敌,运起真气,弹声跃起,双掌迎上岳一江。岳一江两手jiāo叉护住心口,雷无重重蹬地,直接朝半空中的洪天豪击去。 他们本就打算将洪天豪逼到半空,此时算是遂了愿,但洪天豪武艺高强修为过人,即使在半空中仍是应对自如,一勾一带就将岳一江甩了开去,接着以一招“青山擒虎”锁住了雷无的攻击,一掌拍在他肩头。雷无硬受一击,两手不撒反而箍住洪天豪的左腕,曲肘撞了过去。洪天豪无法脱身,硬将上身一侧,强带着雷无一同跌下地来。 轰然一声响,两人重重摔了下来,洪天豪却已紧紧箍住雷无咽喉,将他压在地上,一拳砸了下去。正在此时岳一江扑了上来,两手死死套住他双肩往后扳,雷无趁机连拍数掌,掌掌饱含内劲。洪天豪口吐鲜血,大喝一声倒身掠起,两脚重重踢在雷无胸口。岳一江再次合身而上,将他整个人死死抱住,一手箍住他的脖子死命勒。 洪天豪满口鲜血恼怒非常,所受重创却非同小可,若非他事先被凌风伤了眼也断然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就在他打算拼死一搏的时候却见雷无也扑了过来,一时间他的脖子上好似挂了千金重担,就这么被往后扯去,只听“卡擦”一声,他的头颅竟被生生扭断! 第六十七章 密道 云剑阁缩了缩脖子转过头去,咽口唾沫道:“我的天,好狠!” 凌风看得好笑,道:“江湖上还有比这更狠更残忍的事,这就受不了了,你还怎么闯dàng江湖啊。” 云剑阁嘴硬:“谁说我受不了了,我只是……”她张口结舌解释了半晌,凌风只是顾自大笑,等他笑够了便示意云剑阁扶起自己。 云剑阁刚才遭他奚落哪里还管他,“哼”了一声抱臂走开,凌风无法只得艰难站起身来,道:“好了岳叔,官兵就快到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岳一江在洪天豪身上踢了一脚,恨恨道:“不成,惊雁堂的狗屁堂主还没揪出来,不能就这么回去。” 周围的岳家寨弟兄皆呼喝起来:“没错,杀了他,为二当家和楚良报仇!” “灭了惊雁堂!” 凌风神情一黯,道:“岳叔,我打探到了,惊雁堂堂主今天不在这里,不如咱们下回再来?” 岳一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不信,吩咐手下进堂去搜,忽然江城走过来,道:“不必搜了,我就是惊雁堂堂主。” 岳一江和雷无大惊,看着江城静静走来,好似远古无言的天人,淡而漠然的,看着世间的一切。 凌风急道:“你干什么,有什么话也逃下山再说啊。” 从刚才开始就有惊雁堂的人陆续退了回来,他们已经无法离开,因为官兵已将整座云山包围,包抄了上来。 江城看了看山下,道:“官兵已经上来,来不及下山了。” “这下糟了!”凌风一拍大腿跌坐在地,抓着头发哀号:“都怪你们,一个个都是死心眼,这下进退无路,兵临城下,你们满意了?哎呀哎呀,还白白赔上我的小命,我一个文弱书生我招谁惹谁了啊!” 此时的岳家寨人倒没心思看他哭天喊地,只个个瞪着江城。岳一江走过去看着他,凛然道:“你说你是惊雁堂堂主,可当真?” 江城道:“当真。” 岳一江揪住他衣领喝问:“为什么?楚良不是你们的好兄弟吗,你为什么要杀他?” 江城的脸色更为苍白,虚弱道:“对此……我只能说抱歉……” 岳一江一拳打在他脸上将他打飞了出去,怒道:“抱歉。我去你妈的!给我受死吧!”他猛冲上去,一脚踩在江城胸口,江城顿时喷出满口鲜血,面如死灰。 凌风忙赶过去,抓着岳一江道:“岳叔,你冷静点,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啊,官兵上来啦!” 雷无也上前劝道:“是啊,我们先离开这里,反正人抓住了,不愁没机会杀。”他看了看江城,眼中闪过悲色,叹了口气。回想当初书院的和谐景象,那时候的江城惊才绝艳傲然出众,谁又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哼,凌风!”岳一江一眼冷冷瞟向凌风,道:“雷无说你要来惊雁堂找一个人,就是他吧?” 凌风迟疑着点头,道:“不错,他毕竟……是我兄弟。” 岳一江怒道:“兄弟个屁,再好的兄弟还不是说杀就杀了。你今天休想用官兵围剿的事让我饶他,我要用他的头祭成巍楚良和寨中兄弟的在天之灵!” “报仇!” “报仇!” 岳家寨人纷纷举拳呐喊,个个一脸愤懑。岳一江提了把刀朝江城逼去,凌风要拦也被他推开,跌在地上半晌起不来。云剑阁急忙扶起他,对岳一江瞪眼:“他都伤成了这样,你想打死他不成!” 凌风情知局势已定,由云剑阁扶起,叹息道:“岳叔,我了解江城,他敢当你的面承认就已经做好了偿命的准备,你不必急着杀他,何况这里也不是割颅祭奠的地方,当务之急还是如何突破官兵围剿。” 岳一江盯了江城半晌,忽然将刀甩开,高声道:“兄弟们,大风大浪咱们都过来了,还怕几个朝廷的窝囊兵?来,随我一同杀出去!” 又是几声震天呼喝,岳家寨的气势几乎达到了巅峰,别说是几千官兵,就是天王老子地狱修罗也不在话下。凌风就完全不明白他们到底凭的什么不把眼前的危机放在眼里?难道他们个个都有九条命? “费解啊费解……”他摇摇头,见身边云剑阁神情肃穆,隐隐发白,不由内疚,道:“对不住,把你也拖下水了。” 云剑阁曲肘撞了他胸口一记,道:“都怪你,我说我遇见你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凌风咳嗽几声,拍拍她的肩笑道:“放心,如果我比你晚死,我一定保护你。” 云剑阁怔了一怔,看看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蓦地恶声道:“本就该如此,我要是死在这里一定做鬼也不放过你!” 凌风呵呵笑,忽听江城朗声道:“大家不必硬拼,后山有密道可以下山。” 凌风一听双眼立即冒出光来,踉跄跑上去道:“真的吗,在哪?” 江城看看岳一江,转身就走。岳一江大喝:“想跑!” 凌风忙拽住岳一江,道:“他不会跑,我们快跟他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雷无也立即号召岳家寨众人跟了上去,凌风和云剑阁拽着岳一江不放,推推攘攘赶去。岳一江虽说不情不愿,却也实在不忍见众兄弟白白送命在此。 这密道也不知又多长多深,不见一丝光线,放眼而去尽是黑暗。凌风和云剑阁跟着江城走在最前,身后是乱哄哄边走边斗的岳家寨与惊雁堂的人,吵得这封闭的密道好似菜市口。云剑阁被闹得烦了,转身暴喝:“都给我住口!谁再吵我就砍了他!” 这声音尖利刺耳,喝起到了平地惊雷的效果,吵闹声蓦地一顿,过了好一会才又传来细细碎碎的争吵声。 凌风笑个不止,云剑阁揪住他的手臂一捏,道:“笑什么,给我好好走路,再敢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凌风连说是,身子却仍是不由自主往她身上靠,倒也不是他有意轻薄,只是他原本就伤势未愈,又经方才一番折腾,身子早支撑不住,遑论如此快速的赶路了。 等双眼习惯了黑暗,凌风看见走在前头的江城的身影,从那身影轻晃的情况看来他的伤也不容乐观。凌风默然叹息,感到云剑阁扶着自己的手稳定而温暖。他主动加快了脚步,试图打破沉默:“对了,这里怎么会有密道?” “这是成伯修的。”江城的声音疲惫而无力:“二十二年前惊雁堂被攻破,爹死于人手,娘为了保住我的命也被冻死在雪中,从那时起成伯就在云山挖出一条密道,为我留下后路。” 凌风叹息,道:“成伯?成伯就是穆爷吧?” 江城点头,低低咳嗽起来,手扶石壁喘息,道:“是啊……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小江……”凌风心口一闷,yù劝无语。 云剑阁见他们两个病怏怏的模样就心烦,道:“好了,一个病一个伤,还扯这些伤心事干什么?后边一大堆人还赶着路呢,你们快着点。” 凌风拱手装模作样,道:“云大侠绣口锦心金玉良言,凌风受教了。” 云剑阁白他,扶着他加快脚步,凌风体力不支连声求饶,云剑阁哪里管他,走时还一把拉上了江城,好似拖着两只大包袱般往密道尽头冲去,跟在后头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倒吸一口气。 雷无与岳一江走在最后,屏息注意外头的动静。刚进密道时他们还可以听到外头密集有序的脚步声,看来官兵已经上了山巅,而一入密道深处那声响就逐渐消失,看来他们已经初步脱离了危机。 “这密道出口在哪里?”凌风问,他们已经走了有一阵,这密道七弯八拐却好似没有尽头的样子。 江城的领口被云剑阁揪住气喘不平,勉强道:“就、就在一线喉,马上……就到了……” 凌风安了心,若出口在一线喉,就算官兵反应过来下山搜捕他们也可将偌大人众化整为零,借卧虎山的地形隐蔽脱身。 听江城语气很是痛苦,凌风拉拉云剑阁,道:“好了快松手,你快把他掐死了。” 云剑阁松开了手,有些疑惑道:“怎么回事,他身上好凉啊,好像一块冰一样。”她话未说完江城就瘫在地上,靠在墙角瑟瑟发抖。 凌风忙去扶他,急道:“糟糕,他的寒疾发作了!” 江城勉力道:“我没事……继续赶路吧。”他强行站起,扶着石壁缓缓前行,前面已经出现了微弱光芒,看来出口在即。 “好,看到出口了,大家快些!”云剑阁冲后面的人喊了一声,一手扶一个伤病朝出口走去。 出口被掩藏在一片山石之后,两旁杂草藤蔓横行,是个十分隐蔽的场所,众人浩浩dàngdàng出了密道,迅速整合起来,岳家寨与惊雁堂的人再次成对敌之势,看人数却是岳家寨占了上风。 岳一江大手一挥,道:“惊雁堂的人都给我听着,现在到了我岳家寨的地盘,你们最好束手就擒,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他命人抓住江城,道:“把他给我带回去!” 江城一条命去了七成,任人抓着毫无反抗。凌风自知此刻的岳一江是什么话也听不进了,眼看昔日好友如此模样,他心口一痛呕出一口血来,就此晕了过去。 云剑阁扶着她急喊:“他、他不行啦,喂,你们快找大夫来啊!” 雷无赶忙要走,竟见四周人影耸动,一批人马向他们围了过来,看装束却并非官兵,不知是何来路。 第六十八章 绿秀山庄的围杀 一个黑衣中年人突兀在人群中,负手含笑看着这一边。岳一江冷“哼”一声,道:“周冷奇,你不是扬言退出江湖了么,现在来搅我的局做什么?” 周冷奇道:“我并不是来搅你的局,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他环视了四周,“哦”了一声,道:“洪天豪怎么不在,我可是说好了与他里外夹击的啊?” 岳一江笑道:“洪天豪已经死了,你要是想靠这点人马夹击,咱们随时奉陪。” 周冷奇点了点头,道:“死了?呵呵,如今我到真是自投虎口了,那么就请岳寨主手下容情。”他把手一挥,一线喉附近立即冒出数百全副武装的人马,个个手持弓弩,蓄势待发,看来已准备许久。 岳一江面容一整,大声道:“兄弟们,抄好家伙!” 顿时呼喝声四起,岳家寨人众向来是一腔热血的汉子,打架他们最热衷,为兄弟chā刀两肋更是义不容辞,纵使敌手再多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周冷奇面带微笑,道:“各位惊雁堂的兄弟,洪天豪之前早答应将惊雁堂纳入我绿秀山庄,你们若是愿意此刻咱们就是兄弟,你们若是不愿意,咱们便是敌人,请各位好生考虑考虑。” 听了这番话要说惊雁堂中的人有不动心的才奇怪,洪天豪死了江城的命也攥在岳一江手中,他们此刻等于是无主之臣,落入岳家寨手中也讨不了好,自然义无反顾投入了周冷奇的门下,很快便将岳家寨的人围在当中,与绿秀山庄成了合围之势。 躲过了官兵围捕又遭双重夹击,岳一江也觉自己真是衰透了,不过唯今之计也只有硬拼。 云剑阁扶着凌风还看着江城,眼下一个晕死一个重病,急得她手忙脚乱,几巴掌拍在凌风头上直喊:“喂,出大事了,你快醒醒,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啊!”凌风倦极而晕其实也是一口气没缓过来,被她拍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随即又倒了下去,正倒在云剑阁怀中。迷糊中他闻见一阵幽幽的女儿香,醉得他刚清醒了一些的脑子又晕乎起来。 云剑阁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忙抓着他双肩使劲晃,将凌风晕乎乎的脑袋晃的更乱了。 “好、好了,我醒了……不要摇了……” 听他这么说云剑阁就停了手,可看他脸色依旧不甚清醒,又一巴掌扇了下去,凌风哀号着求饶,一边脸颊已经肿了起来。云剑阁看自己终于顺利把他弄醒,很是得意,道:“你醒了就自己跑,我罩不了你了,还有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兄弟,还给你!”她将江城往凌风身上一推就走,凌风拉住他,往她口中塞了一粒小丸子,接着一抖衣袖撒了云剑阁一声bái fěn,云剑阁没有防备只连打咳嗽,道:“你干嘛啊你?” 凌风道:“这是川麻粉,于你有利,待会一有机会就逃,小心些。” 云剑阁提袖子嗅了嗅,凌风赶忙制止,道:“别闻别闻,这个东西可麻烦,虽然吃了解yào还是要小心些。” 云剑阁道:“这个川麻粉到底是什么啊?” 凌风装神秘:“待会就知道了。” 云剑阁看他那模样直想抽他,但也知现在不是时候,便也没再说,提剑加入了乱斗。不过一会她就知道了川麻粉的厉害,对手一近他身就好似被鬼缠了似的哭爹喊娘,在身上乱抓乱挠。她也尝试了把横行无忌的感觉,四处乱窜,忽然乱箭朝她齐shè而来,她慌忙横剑挡开,知道自己仍是大意不得。 凌风看了看江城,见其脸上无一点人色,心情一沉。寒疾复发后江城的身子就格外凉,加上天气本就严寒,得不到照顾与调养,他只怕xìng命堪忧。突然江城一把将凌风推开,让他躲过了一只冷箭的攻击。凌风这才注意到周围混乱而危机的情况。 绿秀山庄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但围堵在一线喉周围还切断了所有退路,并不直接进攻而是频放冷箭,让人防不胜防。而且他们手持的弓弩并非一般弓箭,体型小巧,上有机钮,只需按下便会自行shè出三支短箭。短箭呈银白,颜色会随环境而变,恍人眼目,而且上染剧dú,一旦中箭便是九死一生,故而岳家寨众人在这一乱斗中很快便少了一半,连惊雁堂的人也多有伤亡。 岳一江看着兄弟一个个倒下急得目呲俱裂,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 “老雷,咱们拼了!”岳一江大喝一声,雷无点头,二人一同飞掠而起,朝周冷奇攻去。 周冷奇看着二人攻来神色淡然,无须吩咐身边已经围了一圈弓弩手,弓箭齐发。岳一江与雷无忙把身子一沉落下地来,一前一后互相掩饰着冲了上去,待弓弩手再要shè箭已经不及,雷无片刻打入了敌阵,大有横扫千军之势,片刻就将一众弓弩手打得溃散不堪。岳一江趁机朝周冷奇攻去,一掌直取中宫。周冷奇负手后退一步,轻巧闪过,道:“岳寨主的武艺不值一提,何必自来送死?” “去你妈的不值一提!”岳一江大怒,簸箕一般的双掌连连扇去。周冷奇左右闪避,岳一江数击不中,大为恼怒。周冷奇看准了他的空门举掌拍下,正中胸口,随即收掌后移了半寸,变掌为拳,以曲起的四指关节猝然一按一顶,全身劲道都集中在了那四点之上,杀伤力更为巨大,径直将岳一江顶出了几丈远。岳一江只觉胸肺好似被搅烂了一般,大口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 雷无见岳一江重创,长身一掠往周冷奇后背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去。周冷奇甩袖回身,迎上一掌,雷无亦是出掌迎去,双掌相击内力激shè,二人同时后退,周冷奇只后撤了两步,雷无却是趔趄不稳,脸色煞白。 周冷奇数十年前自创“麒麟帮”横扫莫山自立为王,其实力绝不一般,虽然淡出江湖隐居绿秀山庄十几年,但那深藏不露的内力仍足够笑傲江湖,雷无与之相比已然差了一个档次。 然而雷无与岳一江都是火bào的牛脾气,一击失利又再次攻上,双双围攻周冷奇,野蛮拼命的打法也将周冷奇逼退。 周冷奇也认真了起来,身法渐快,双手同时制住二人的攻击,一扭一甩,两人被他带动凌空一跃,同时击出一掌。然而他们都在周冷奇的掌控之下,那两掌未打实他们就各中了一掌。岳一江内力稍弱,当下就飞了出去一时无法动弹。雷无武艺稍强,憋了口气单手撑地又上身一旋又掠了回来,拳如雨点般砸向周冷奇。那拳雨狂暴已经拼上了雷无毕生修为仅有之力,拳拳迅捷无懈可击,由拳头而带起的劲气好似利刃,将周冷奇裹在了当中,赫然就是“九天暴龙”的成名绝技:霹雳铁风。 周冷奇也知他这一击的厉害,不敢轻易去接,只得后退。雷无紧逼而上,已经打红了眼,不防后背冷箭偷袭,躲闪不及,三箭尽数chā进身体。他吃痛狂吼一声,拳风更为猛烈动作更为迅捷,“砰砰砰”三拳打在周冷奇胸前。然而在将他打出去的同时他自己也轰然倒地,腿脚抽动了几下,大眼圆瞪看着惨白的天。 凌风赶忙扑过去,只见那张黝黑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仿佛在那昏暗惨淡的地方,看到了一张素淡含笑的脸。 “雷叔!”凌风大叫着,却见那双眸子黯了下去,雷无已再没了声息。 “老雷!”岳一江嘶声喊着,却没有办法动上一动。 云剑阁趁机上来缠住了周冷奇,因她身上川麻粉的缘故周冷奇不敢近身,且战且退,一个翻身掠上高崖,满脸怒容,挥手道:“给我shè!” 顿时短箭如雨当空而下,向一线喉中的人齐shè而来,连惊雁堂的余部也不放过。顿时惨叫声四起,人一个个倒下,生命一个个消失,爽快得好似温暖在寒凉中无形。 凌风眼中泛出泪花,好似听不到耳边杀戮与死亡的声音。云剑阁边挡边靠近过来,急道:“你傻啊,快逃!”她一手提着个死人当挡箭牌,一手拉着凌风,忽然脚下一绊,两人跌倒在地。云剑阁忙要站起,凌风按住他,低声道:“别动,装死。” 云剑阁一想也是,此时站起无疑成活靶子,而若是躺在地上不但可以隐藏身份也可躲避流箭,确实是个好办法,当即俯下身子。凌风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云剑阁,听着流箭从耳边划过的声音,心跳不止。 忽然箭雨骤停,周冷奇一声大喝:“退!”绿秀山庄的人片刻就隐没在密林的遮掩中,留下一地死尸和鲜血。 凌风诧异于他们竟然就此离开,刚要起身就见一队官兵正朝这边走来,他立即低下了头,忽见云剑阁一动不动脸色有异,他大惊失色。 “我说怎么这么吵,原来是一帮匪寇在这里打斗。” “上头让我们来剿灭惊雁堂,可里头连个鬼影都没有,怎么这里到死了这么多人?” “管他呢,我看多半是江湖帮派的厮杀,与咱们无关。走吧走吧,撤军回营,还得前往泽州……妈的,都是那个姓俞的,没事刺杀金国大将,害得咱们没好日子过……行了行了,走吧。” 听得脚步声渐远凌风忙起身,云剑阁却仍旧没有动静。他扶起她惊见她背上chā着一只短箭,脸色已经苍白。 凌风吓得全身一抖,一把撕开云剑阁的衣裳,拔出箭来,一口吸了上去。 岳一江推开身上的死人,不敢多看满地死尸一眼,撑着把刀颤巍巍走了过来,道:“你、不想活了不成……” 凌风没理他,大口大口地吸出dú血又吐出来,也不知吸了多久吐了多少,他颤抖着拿出一包yào粉,对岳一江道:“给、给她抹上……快……”说着他猛觉眼睛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岳一江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将那包yào粉抹在了云剑阁的伤口上,又为他输入内力续命,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木然呆了好一阵,慢慢叹了口气,喃喃道:“也好……能救一个……也好……”又这么呆了一阵,他猛地仰天长吼,眼中泪流如泉。 “我害了你们,我害了你们啊……” 一直以为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为情为义死不足惜,他从不把死亡和牺牲放在眼里,而此刻看到兄弟们的尸体堆积如山,临死前还将自己护在下头,如今堂堂岳家寨烟消云散,只剩下他一个,这个铁打般的汉子也哭喊了起来,哭得惊天动地,天地惨然。 第六十九章 辞行 黄昏的冷风已经带上了夜的初寒,吹在脸上好似刮痧般疼痛,俞千晴搓搓手揉揉脸,在后门转悠半天,见没人经过,正要偷偷去开门,韦良才突然冒了出来,拦着后门,道:“天晚了该吃饭了,千晴你还出门么?” 俞千晴气得脸通红,骂道:“韦良才,你一直在监视我?” 韦良才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路过,路过而已。” 俞千晴柳眉倒竖:“你马上给我让开,我要出去找江城哥哥!” 韦良才道:“不行啊,外头这么乱,你不能乱跑。” 俞千晴知道怎么说也不顶用,直接抢上前去,韦良才拼命护着门闩,这时又跑来了沈终书周文等书院的学生,一齐挡在门前,好似誓死守护一般。俞千晴又急又恼,道:“你们再不让我出去,我就和你们拼啦!” 韦良才等人正是慌乱无措时,落摇红由莲婶扶着走了过来,脸色发白身形消瘦,显然是带病多日。她轻咳几声,道:“千晴,是我让他们看住你的,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就不要再胡闹了。” 俞千晴红了眼,道:“可是娘,江城哥哥这么久没回来……” 落摇红柔声劝道:“江城聪明睿智,又有武艺在身,不会有事的。他多日不归想必有事要办,你贸然出去找他,万一他回来了不见你怎么办?” 俞千晴抽噎道:“可是万一、万一他是出了事怎么办?娘,我好怕啊……” 落摇红将女儿揽在怀中,道:“不要胡思乱想,他不会有事的,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俞千晴靠在母亲怀中垂泪不语,忽听前院传来成伯欣喜的声音:“夫人小姐,小江回来了!” 听此俞千晴一溜烟就跑了过去,其余众人也忙赶了过去,一到前院就见成伯与几个家仆正将江城抬进门来,江城一动不动正昏迷。 “江城哥哥!”俞千晴扑了过去,拉着江城的手大哭起来,“真的出事了……江城哥哥,你怎么了啊……” 送走大夫,书院中人熬yào的熬yào炖补汤的炖补汤,虽忙碌却也欢愉。只有俞千晴还是垂泪不止,落摇红道:“好了千晴,小江已经平安回来,你还哭什么?” 俞千晴抽抽噎噎:“这哪是什么平安啊娘,你看他伤成了什么样子?” 落摇红道:“大夫说了他的内伤和寒疾都已经人治疗,此时已经没了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即可,你就别再担心了,看你这几日瘦成了什么样子?” 俞千晴轻柔抚摸江城的脸,眼中满是心疼:“他才是真的瘦了……”她为江城掩好背角,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仿佛要将心中的暖意都传递过去,为他稍挡严寒也好。 树后的人在江城被抬进去后就离开了,高大的背影略微有些踉跄,不时低声咳嗽,正是岳一江。平安将江城送回书院,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件,想将大刀当了换些银子买些馒头干粮回去,走到街角时迎面瞧见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长一幼,正是李成溪和谷帆。李成溪依旧是那单薄儒雅的模样,谷帆则明显滋润了许多,脸上也少了以往的忧郁嫌恶之色,看岳一江的眼神仍是充满警惕。 李成溪正牵着谷帆,二人的样子看去很像是父子,那温馨的模样也能羡煞许多人。 “一江……”李成溪刚开口岳一江就“哼”了一声径直走过去。李成溪提高了声音,道:“一江,阿原已经免去死罪,你还不明白吗?” 岳一江顿了顿,不说话却也不立即离开。李成溪道:“对于阿原停云也做了该做的事,你就别怨恨他了,他,已经万劫不复……” 岳一江一怔。 李成溪叹息道:“我也已经辞官,明日就会离开这里,从此以后,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岳一江慢慢道:“你、去哪里?” 李成溪笑道:“我会带小帆先去杭州游玩一番,然后在乡间买一间屋犁一亩田,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 岳一江犹豫了一会,问道:“怎么会突然辞官?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成溪道:“朝中确实发生了大事,不过你不知道也好,身在江湖还是有身在江湖的好处啊,至少可以快意恩仇。” 岳一江嗤鼻:“你现在才懂这个道理,真也够蠢的,当什么官做什么臣,不过是一辈子劳碌命,尔虞我诈阿谀奉承,听着我都恶心,哪比得上叱咤风云来的自在!你看看我……”他说着想起以往一寨子兄弟一起喝酒一起拼命的日子,心头一酸,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 李成溪道:“我今天就是来辞行的,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去找你,倒巧你来了,见过摇红他们么?” 岳一江随口道:“有什么好见的。好了我要走了对了你有银子没有,多给我点。” 他见有了保住刀的机会忙走了过来,虽然不明显但眼中有殷殷期待之色。李成溪微微一笑,拿出了约莫四十来两银子,一齐递了过去。岳一江一把抓过塞进怀中,那神情又傲慢起来,摆手道:“好了,你走吧……后会有期。” 李成溪看着他的背影淡淡笑了,对谷帆道:“好了,我们也走吧。” “李叔叔,你为什么给他那么多银子,他上回还要杀你呢?”谷帆很不理解。 李成溪笑道:“他不会杀我,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啊……” “……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片芳心千万绪……”轻柔的女音唱来这首蝶恋花更添百转柔肠,相思入骨,江城在恍惚中仿佛看到满山冰雪变成了十里柳岸,温暖花开,笑声柔柔传来,一个身影好似翩飞的蝴蝶在他身边旋绕、欢歌。 好似梦境,却有真实的温暖。 “江城哥哥……”呼唤声逐渐真切起来,他催促着自己睁开眼来。 “江城哥哥!”俞千晴的语气好似破土而出的嫩芽见到了眼光般的欣喜雀跃,攥着江城的手也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醒了醒了,江城哥哥醒了!”她高兴地大喊大笑,门外的人都听见了,却没有人进来。这一刻的喜悦,还有谁比他们更能体会? “江城哥哥……”激动过后,俞千晴的眼泪又下来了。 江城微笑着看他,苍白的脸上那抹笑显得突兀而格外好看。俞千晴泪珠滚滚只一味握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 江城抬起右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慢慢道:“你、瘦了……” 俞千晴“哇”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他怀中喊:“都怪你,你一声不响走了那么久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都怪你都怪你……” 江城揽住她的肩头不说话,俞千晴紧紧抱着他任眼泪流淌在他衣襟。 第七十章 我保护你 “小阁……小阁!”凌风满身大汗惊呼着坐了起来,顿感四肢百骸疼痛无比,痛得一口气缓不过来,重重倒了回去。 岳一江端着碗走过来,道:“你的小阁没事,你再乱动就有事了。”他看凌风没有吃yào的力气就把碗放在一边,看着凌风道:“小阁小阁地喊,没想到你……嘿嘿。” 凌风知道他想的什么,有气无力道:“你没发现吗,人家是女的,要不然我会去给他吸dú?哈哈,如果是男人,我才不管他的死活。对了,她情况如何?还有江城呢,他没事吧?” 岳一江道:“江城被藏在隐蔽处倒没受什么伤,只是寒疾侵骨几乎丧命,我及时给他输了内力,又得大夫诊治,我已经把他送回书院去了。” 凌风点了点头,道:“送回去就好了,千晴会好好照顾他。哎,她呢?”他看看躺在身边的云剑阁面露焦急。 岳一江道:“刚才不是说了没事吗,她中的dú都被你吸出来大半,你抹在她伤口上的东西似乎也挺管用,那老大夫非吵着我要配方。” 凌风得意:“那是,不过配方可不是轻易给的,我以后还指着这些赚钱呢。”他看了看岳一江,道:“岳叔,你的伤也不轻,没事吧?” 岳一江道:“我?那事可大了去了,我那时候本就去了半条命,还要扛着你们三个活死人,一口气没喘匀还得大老远去请大夫,差点就折腾死我了。” 凌风看着他眼中满是哀伤,语气平和,道:“谢谢你了岳叔……”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和泛红的眼眶,凌风知道他心情必定十分沉重,只是掩饰着不外露,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岳叔,我记得当时的官兵说,院主刺杀金国大将?” 岳一江怔了一怔,道:“真的?” 凌风点头,道:“我当时离得近,应该不会听错,军队会前往泽州,不知有何目的?” 岳一江顾自拿出烧饼馒头就吃,含糊不清道:“管他有什么目的,干我屁事!” 凌风道:“院主为人恩怨分明,刺杀金国大将一事非同小可,我想,院主他此时一定……” 岳一江打断他:“管他现在怎样了,你这种小角色管不了也不用管,甭理他。”话虽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说他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了李成溪说过的话,他此刻已然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如何的境况才算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岳一江仍是忍不住皱眉,片刻后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的小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我也懒得照顾这么个丫头片子,你既然醒了就由你照顾吧,我要走了。” 凌风惊道:“我照顾?岳叔你看我这样不由人照顾就不错了,能照顾人吗?” 岳一江道:“这我可不管,你自己看着办。那里有yào你自己煎,干粮也够四五天的你自己吃,我不奉陪了。” “岳叔……”凌风哀号,“你不会这么狠心扔下我吧?” 岳一江不回头:“行了行了,让你和你的小阁单独相处还不知足?我走了。” 凌风语气正经起来,道:“岳叔,你去哪?” 岳一江一愣,轻轻笑了笑,道:“对啊,我能去哪呢?岳家寨没了兄弟们没了,我还能够去哪?”他随即挠了挠头,道:“算了,管他娘的,反正不呆这里就是了。” 看他毅然决然走出门去,凌风叹了口气,重新躺了下来,诸多思绪闪过脑海,他只觉心口越来越闷,索xìng闭上眼,让脑子放松下来。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云剑阁,见她鼻息安详,他的满心烦绪也淡了一些。想了想,他决定好好吃yào好好养伤,然后,好好照顾她。 接下来他吃了yào生了火抱着云剑阁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他用带在身上的各种yào粉配置出了一种可以疗伤止痛的yào粉,先给自己擦再给云剑阁擦,然后就是煎yào服yào,活动筋骨让自己的身体快些恢复。如此又到黄昏日落,云剑阁终于醒了过来。 “哎呀……哎呦……我的妈呀,好痛……”云剑阁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哀号喊痛。 凌风赶忙屁颠颠跑上去扶她,道:“别乱动,来,小心些,我扶你。” 云剑阁被他扶了起来,只觉得两眼昏花,头疼yù裂。她晃晃脑袋,道:“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凌风简单说了他们脱险被岳一江带回这小木屋的过程,云剑阁却显然没听进去,只瞧着头紧皱着眉。凌风拿出了一个深紫色小瓶,拔出塞子放到云剑阁鼻前,云剑阁还没反应过来就吸了一口,顿感清凉舒爽,难受的感觉渐渐淡去,问道:“喂,这什么啊?” 凌风将小瓶收起,道:“这叫‘醉清风’,是为夏日读书困倦准备的,可以提神醒脑,放松压力,你现在感觉如何?” 云剑阁道:“好多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中箭了,我、我是不是死了?”她往后肩摸去,痛得叫了出来,道:“好痛,我果然中箭了,可是我怎么没死?那箭上不是有dú吗?” 凌风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我比你晚死,我就会保护你。” 云剑阁看了看他,面对他清亮的眼眸和煦的笑意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移开眼睛看了看四周。 凌风拿来馒头和烧饼,道:“先吃点东西垫垫底,待会要喝yào。” 云剑阁闻见屋中有浓浓yào味,道:“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 凌风笑了笑,将火堆点了起来,拿起一只番薯放在火上烤了起来。云剑阁眼睛一亮,喜道:“烤番薯!我最喜欢吃烤番薯了!” 凌风一喜,道:“是吗?我也喜欢。” 云剑阁一脸神往:“记得小时候爹最爱带我去烤番薯,好几次点火过头烧了庄稼,娘气得直骂,不让我爹上床睡呢,哈哈。” 凌风呵呵笑,道:“我以前也爱缠着姐姐带我去挖人家的番薯,害姐姐被人追几条街,呵呵。” 云剑阁瞥他:“我要是你姐姐非打死你!” 凌风笑容一黯,沉默了一会,道:“她从来不打我。” 云剑阁一心惦记着番薯的烤制情况,才冒出一点香气她就伸长了手想拿,凌风把番薯递给她,关切道:“小心烫。” 美食当前云剑阁也顾不得烫不烫了,掰开一半就咬,吃的不亦乐乎。凌风笑着又拿起一个chā在木杆上烤,半晌了道:“或许,不能与你闯dàng江湖了。” 云剑阁一怔,看着他却并不问。凌风慢慢翻烤着番薯,道:“院主可能出了事,我想赴金打探看看。” 云剑阁问道:“你们院主不是上京了吗,会出什么事?” 凌风轩眉紧皱,道:“院主被皇上派往与金人议和,可院主他……他竟行刺粘罕!这下事情可麻烦了。” 云剑阁也吃了一惊,道:“行刺粘罕,你们院主还真是够厉害的。看你担心成这样,失败了?” 凌风道:“废话,就算成功也是大罪,院主他……唉,依院主的xìng子乖乖议和才是奇怪,可是行刺粘罕,这也太……” 看他摇头叹气,云剑阁也知事情非同小可,却也实在发表不了什么高见,只继续埋头吃番薯,虽然狼吞虎咽,眼角却一直瞟着他。她以往一直觉得他是个没心没肺油腔滑调的人,此时却感到他整个人都被忧郁所笼罩,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忍不住问道:“喂,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凌风看着她展颜一笑,道:“哪里不一样,是不是觉得我比以前更帅了?” 云剑阁白了他一眼,道:“觉得你比以前更讨厌了,整天摆一张苦脸。” 凌风叹息,道:“谁叫世事无常……哎,这么说你反而喜欢我以前的样子?” 云剑阁被他问噎了,索xìng不答,想躺下去继续睡觉,凌风道:“等等,先给伤口上了yào再睡。”他将yào壶拿下来,小心将yào汁倒入碗中,道:“一贴内服,加上我的yào粉外敷,这样会好得快些。趴下,我帮你上yào。” 云剑阁俯身趴下,忽然惊叫一声跳了起来,道:“你给我上yào?不行不行,你、你走开!” 凌风看着她的模样哈哈大笑,越发逼近了过去,道:“我不帮你谁帮你?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 云剑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支吾道:‘什么、什么不是第一次?” 凌风笑得更夸张,道:“你也不想想,你中了dú箭,不是有人铤而走险帮你吸出dú血,你还有命在吗?” 云剑阁瞪大了眼长大了口,摸了摸左肩,猛地大叫起来,一拳砸在凌风脸上。凌风惨嚎一声,被砸得眼冒金星,摔得七荤八素。云剑阁将伤痛忘了个一干二净,几步走上来三拳两脚砸了下来,凌风抱着头连声求饶。 云剑阁打着打着哽咽起来。凌风头一次看到她这般委屈的模样,心疼起来,轻声劝道:“你先别哭,我、我只是为了救你……” “救你个头!”云剑阁拼命跺地,“谁要你救!你这个龟孙子王八蛋!” 凌风吸吸鼻子,赔笑道:“我救你你还不乐意,那我下次不救不就成了,你别激动,伤口裂开就麻烦了。” 这一空下来云剑阁就感到伤口辣辣地痛得厉害,一把抢过yào来,叱道:“你走开!” 凌风只好悻悻后退,道:“真是不识好人心,你看看我的嘴现在还肿着,都是为了谁啊?” 云剑阁瞥了瞥,果真见他的嘴红中带紫,隐隐肿胀起来,活似两根腊肠,忍不住笑了笑。凌风见她脸色有所缓和也放下心来,道:“你自己小心些,我出去就是了。” 外头自然不必屋内暖和,凌风冷得直哆嗦,问道:“好了没有,冷死我了。” 云剑阁比他更不耐烦:“烦死了,给我安静等着!” 凌风这时觉得昏迷中的云剑阁简直是乖巧依人,任自己怎么吃豆腐都不吭声,巴心巴肝医好了她反而反咬一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悲叹一声,再悲叹一声。 “哼哼什么,给我安静!”云剑阁在里头大喝。 第七十一章 江南酒馆 这是间破败的小酒馆,名叫“江南酒馆”。 “店家,来十个馒头,一壶茶水。” “哎,好咧,十个馒头一壶茶水……咦……”清亮跳脱的女音突然止住,听上去充满了疑惑。 “珠玛愣着干啥,还不给客人送过去。”一个浑厚低沉的男音响起。 “可是阿桑叔,咱们这里没有茶水啊,只有烧酒二锅头女儿红。” “哦,这样啊。”一个四十上下满面风霜的汉子掀开布帘走了出来,道:“来这里的不是要烧酒暖身就是点牛ròu果腹,怎么会有人要茶水呦?来来,我看看。” 坐在桌边的少年起身,对那汉子拱了拱手,道:“麻烦店家了,若是没有茶水,来壶酒也是可以的,” 汉子看了他好一会,啧啧道:“好个后生,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江南味儿的人了。来来,公子里面坐珠玛,快把馒头准备好,拿坛女儿红出来。” “哎”珠玛在内堂应声,尾音拖得老长,清脆地好似珠落玉盘雨打窗,在这满目苍茫的大漠戈壁之中尤其赏心悦目。 “多谢店家。”少年就好似从江南雨水中走出似的,周身散发出温雅如玉的气质,如同大漠中独嵌的一方绿洲。 那汉子道:“不客气不客气,不知客官从哪来啊?” 少年道:“在下魏然,来自辰州景阳府。” 汉子听后道:“辰州,景阳府呵呵,好地方啊。” 魏然道:“莫非店家去过?” 那汉子笑了笑,此时珠玛已经左手拖着一盘馒头右手提着一坛酒出来了,还边走边道:“来喽来喽,刚出炉的大白馒头,不过,嘻嘻,可没有你要的茶水哩……” 将东西放在桌上,珠玛看了看魏然,道:“你还真有趣哎,从没见过来这里点茶水的。看你长得好奇怪,是哪里来的啊?” 阿桑叔道:“丫头,别没规没距的,怎么说人家长得奇怪?我看这位小哥长得很好嘛。” 珠玛大眼一转,道:“就是他长得干净又漂亮,所以才奇怪啊,我打小还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男人呢。” 魏然窘得有些脸红,笑了笑。阿桑叔拉拉珠玛,道:“好了好了,胡说八道的,快进去。” 珠玛对他吐吐舌头,又对魏然嫣然一笑,圆圆的脸上是甜甜的笑,看得魏然有些出神:以往见过的女子中还没有哪一个给他这般清爽明朗的感觉,好似初春的清风,寒冬的暖阳,笑起来就好似带给了魏然满目阳光,预支了春的生气。 他不禁笑了笑,阿桑叔道:“别见怪,我这丫头啊没见过世面。” 魏然笑道:“没有,很可爱……”他说完就觉唐突,赶忙闭口,阿桑叔哈哈笑着并不责怪他,看他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阿桑叔阿桑叔……”阿桑叔一进门就被珠玛拉住,这十五六岁的丫头眼中闪着光,道:“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啊?” 阿桑叔道:“他说他叫魏然,怎么了?” 珠玛念着魏然二字,笑道:“很好听的名字啊。对了阿桑叔,那个魏然,他是哪来的啊?” 阿桑叔笑眯眯道:“来自中原,丫头啊,中原可是个好地方,就专出这样的青年俊才,这一个倒还普普通通了哩。” 珠玛撅起小嘴,道:“不,他一定是最好看的那个。”她说着就去推阿桑叔,道:“你去帮我问问嘛,他今年多大了,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 阿桑叔被他推得踉跄,道:“哎哎哎,别闹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给你推散喽。” 珠玛停手,下了决心似的,道:“那我就自己去问。” 阿桑叔看她跑出去,笑道:“这才对嘛,咱们塞北的女儿家可不学那扭扭捏捏的。” 见珠玛冲了出来,魏然吃了一惊,道:“姑娘,怎么了?” 珠玛看着他一个劲地笑,坐到他身边,拿起一个馒头递给他,道:“吃啊,多吃点。” 魏然本就在吃,见她递了过来忙道:“够、够了,多谢姑娘。” 珠玛道:“我叫珠玛,你就别叫我姑娘姑娘的了,就叫我珠玛吧。” 魏然点头,道:“是,珠玛姑娘。” 珠玛噗嗤一笑,道:“让你叫珠玛别叫姑娘,你倒叫起珠玛姑娘来了,呵呵,你这人真有意思。” 魏然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珠玛道:“看你好像很害羞的样子,没见过……”她本想说没见过美女啊,不过一想不好意思,就憋下了,道:“你叫魏然,我就叫你魏哥哥,好不好?” 魏然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要上路了,请珠玛姑娘结账吧。” 珠玛大惊失色:“啊!你要走啦?” 魏然被她吓了一跳,忙点头。珠玛一脸委屈之色,道:“你这人真没良心,说走就走。” 魏然有些不知所措,道:“我确实要上路了,不知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珠玛嘟嘴白了他一眼,竟自进屋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魏然。阿桑叔叼着烟斗出来,笑眯眯道:“小丫头不懂事,小哥别见怪。” 魏然笑了笑,道:“那么劳烦店家结账。” 阿桑叔笑着摆摆手,道:“哎呦,我这人记xìng不好,帐也不会算,小哥还是找珠玛吧。” 魏然为难道:“可是珠玛姑娘她……” 阿桑叔道:“你去和她好好说说,她准听你的。” 魏然想了想,拿出银两来,道:“算了,不必找了。” 珠玛走了出来,递给他一个包袱,道:“那么多银子咱们可受不起,里头有三天的干粮,你走吧。” 魏然见她如此不明就里,看去显得狐疑而委屈。阿桑叔笑着看了看魏然,忽然道:“不知小哥孤身前往大漠,所为何事啊?” 魏然道:“在下想找一个人,只不知他身在何处。对了,不知店家可知道小梁沟怎么走?” 阿桑叔思忖,道:“那可有些远,从咱们这里走的话,买上一匹上好的马也得没日没夜赶路两天。” 魏然道:“不知此处哪里可买到马?” 阿桑叔道:“从这里往东有个千山镇,那里每个月都有一次赶集,咱们这附近的人家要有什么缺的都会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那置办。哎,后天就是赶集的日子,珠玛她一定会吵着要去,你倒是可以与她一起去,也好让我这老骨头歇上一歇。” 魏然拱手道:“多谢店家提点,只是后天……” 阿桑叔道:“你就在这里留几天呗,反正没有马在这大漠你哪也去不成。” 魏然想了想,也便点头应允。与肖原在浅苍关分别后他便改道朝西,本yù往当年大战的小梁沟去打探一番,经过此处想预备些干粮,可眼看天色渐晚风云不测,强行赶路不免危险,便赔了礼,道:“如此多谢店家。” 阿桑叔道:“不知魏兄弟你去小梁沟做什么,那里荒无人烟,可不是个好地方啊。” 魏然道:“我想找个人,只是现在毫无消息,便想去那里看看有没有线索。” 阿桑叔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我对这里也算熟络,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魏然道:“我要找的人是……”他顿了顿,没说下去,只道:“我要找的是个半个左耳的人,大概四十来岁。” 阿桑叔想了想,道:“原来如此,我帮你多留些心。” 魏然拱手:“多谢店家。” 此时走进几个官兵,笼着袖子嚷嚷:“快,上几壶好酒来!” 阿桑叔应声赶了过去,魏然将包袱重新放下,珠玛探出头来,道:“你、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又不走了?” 魏然很是歉然,道:“恐怕在下要在此叨扰几日了。” 珠玛一听眼睛都亮了,忙上来拿过他的包袱将他拉进屋去,忽然那几个官兵叫了起来:“喂,老子要酒不拿上来,和男人拉扯什么?那个丫头,快给老子上酒来!” 阿桑叔忙赶出去,道:“几位官爷酒来了酒来了,上好的烧酒。” 那些官兵见了酒也将气焰压下了一些,却喊着珠玛去给他们斟酒,而珠玛却也真的去了,与几个官兵调笑开来,显然是见惯了这种事也洞悉应对之法。 魏然坐在内堂看她与官兵斟酒划拳左右逢源,他本也听说塞北男儿豪放不羁,没想到女子也这般不拘小节。本是无意注意着珠玛,几个官兵的谈话却传入了他耳中。 “哎,老三你少喝点,一会还有差事呢。” “没、没事,咱们划拳喝酒,总不能输给个小丫头……” “是啊,看这天寒地冻的,难得有口热烧酒喝,还有个丫头陪着,哈哈,等到了泽州可就没这福享喽。” “可是万一误了事可是杀头的罪。” “哎呀,好了好了,现在大家伙都给议和使者刺杀金国大将的事搅得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管咱们?” “话说回来,那个俞停云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刺杀金国大将军,要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哎,如今这局势,咱们大宋要完,金国的人个个凶悍,咱们惹不起啊。”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说?” “呸,那伙狗东西逼着皇上向他们进攻美人,已经抢了好几个省了,你们说会不会到了安西,我家里还有个十五岁的妹妹啊。” “唉,好了兄弟,别说这些扫兴的话,咱们喝酒!哎,丫头,来给爷满上!” 俞停云刺杀金国大将! 这九个字好似惊雷落到魏然心中,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径直出门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几个官兵被他吓得一愣,一个人站起来推他,叱道:“你小子想干什么?” 见魏然神色凝重,珠玛忙拉开他,道:“你怎么了?” 魏然急道:“珠玛,他们刚才说俞停云刺杀金国大将,是真的吗?” 珠玛莫名其妙的,道:“我也不清楚,你别激动,我来帮你问问。” 魏然暂且平复心情坐在了一边,两眼直看着珠玛。 过了一会,珠玛回来道:“那些官爷说了,一个月前你们的皇帝派人和金国议和,议和使者中有一个叫俞停云的行刺金国大将粘罕。已经给拿住了,说是金国要为此攻宋,很快就要打到泽州。” 魏然听得冒冷汗,脸色一下子惨白,急道:“那么,那个俞停云现在何处?” 珠玛道:“说是落入金人手中,为了向大宋示威十天后要在泽州公开处决。”珠玛聪慧,见魏然神情就知道不寻常,问道:“魏哥哥,你认识那个俞停云吗?” 魏然点头,皱眉道:“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恩师……” 珠玛道:“金人好可恶,蛮横霸道,四处抢掠,我们每年都要向他们进贡。你恩师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魏然黯然道:“是啊,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不过方才见面珠玛就好似能将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一般,见他愁云满面,心情也低落起来,道:“魏哥哥,你别担心嘛,你恩师一定会没事的。” 魏然涩然笑了笑,道:“谢谢你珠玛。”珠玛脸红了红,听客人招呼就急忙跑了过去。 刚入塞北就听到这样的消息,魏然的心绪处在极度的混乱中,一时间完全想不出办法来,思忖了一会便问阿桑叔在此怎样能用最短的时间送信回辰州。阿桑叔道:“咱们这里是小地方,去了千山镇说不定有法子。你别急,这事情啊都是你越急越乱,你安心呆在这里,总有办法的。” 魏然心急如焚,将前往千山镇的日子提前到了明天,珠玛自然乐意与他同往,一晚上笑眯眯,一个劲想逗魏然开心,倒最后也弄得自己和他一起不开心,到了最后又变成魏然逗她开心。阿桑叔叼着烟斗静静看着他们,浓粗的眉时皱时舒,烟雾旋绕在他身边,模糊了他棱角分明刀削般的脸。 第七十二章 书院的劫 这一天天气出奇的yīn郁,灰蒙蒙的天垂在人们头顶,好似一双巨大无比的死人眼睛。冷风呼啸而过卷起彻骨的凉意,人们紧闭了门裹紧了袄仍是无法感到丝毫温暖。 在这冷得过分的一天,书院的梅花开得冷香袭人,那一点梅红蜡白在一片枯槁的冬景中格外醒目,也格外憔悴。 这冷得过分的一天,就好似要下雪了一般。 “娘,喝yào了。”俞千晴端着yào碗边吹边推门进屋,双颊红红的,额上犹有厨房里带出的煤黑和热气。 落摇红躺在床上面色灰白,只虚弱应了一声。俞千晴走到床边,轻轻扶起她,小心将yào喂进她口中,道:“娘,大夫说你的病不大,只要好好吃yào好好休息就会好的。” 落摇红微笑着点头,语气却苍凉的毫无生气:“千晴,这几天苦了你了……” 俞千晴始终带着明朗的笑,仿佛就是要让人看见一般:“不辛苦,照顾娘是我应该做的事,只要娘好起来,千晴什么都愿意做。 落摇红欣慰笑了,道:“千晴,要走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俞千晴道:“学生有家有父母的都已经回去了,终书他们说书院就是他们的家,不愿意离开,赵伯他们也说要留下来。” 落摇红缓缓摇头,道:“不行啊千晴,一定要让他们尽快离开……不能再耽搁了……” 关于书院的现状俞千晴也多少了解一些,三天前李成溪就曾登门劝他们立即解散书院,离开辰州,因落摇红的病情而耽搁了下来。虽说人心惶惶,他们却大多愿意相信一切都会好,院主总有一天会回来,书院也会和以往一样,单薄宁静,悠闲而无所虑。 俞千晴将笑容装得更甜更真实,道:“娘,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找爹,爹一定在等着我们呢。嘻嘻,爹他一定很想你呢。” 落摇红嘴角也露出一抹笑,眼光瞬间温柔起来,仿佛看见了那个白衣黑发的少年,那些青春的笑靥,灯下的浅吟,清晨的画眉,落日的丹青,这一切一切的美好好似轮回般在她脑中划过,刻下深深的印记。 她忽然觉得是时候该好好回忆一下过往了,那些日子已无法追寻,唯有留在心中。 “哎,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能进来!”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赵伯的阻拦声很快就被彻底淹没。 “出来出来,里面的人都出来!” “我们奉命查封先行书院,所有人都到院子集合!” 一队官兵气势汹汹踹门而入,将赵伯一下子撂在地上。韦良才沈终书等留下的七八个学生都围了出来,沈终书扶起赵伯逃到一边,韦良才叱道:“你们究竟是官兵还是土匪,想干什么!” 官兵头目横了他一眼,道:“干什么?说了查封书院,你没长耳朵吗?男的都到这边,女的都去那边,一个个都给我站好了,谁敢乱动,就地正法!” 那头目在女人的那一边来回看了看,指了几个年轻些的丫鬟道:“这几个,都带走!”那几个丫鬟也都是感于书院之恩而没有离开的,见官兵要拿自己立即哭喊了起来。最近时局动乱,朝廷广征年轻女子向金人进贡已经全国皆知,她们自然也预见了自己将来的命运,拼命反抗起来,只是官兵势众她们的柔弱之躯如何能抵? “住手,放开她们!”韦良才等书院中人已经冲过去与官兵扭打起来,那头目呼喝着道:“谁敢反抗,就地正法!”一众官兵亮出了刀刃。 “住手!”俞千晴扶着落摇红闻声走了出来,落摇红的一声喝让官兵一时怔住,连书院中人也没想到这个向来温婉娴静的夫人也会有这般刚毅的神色。 “这里是书院,由不得你们放肆!”落摇红厉声喝道,本苍白的面色也涨红起来,道:“你们是大宋之兵,不是山野土匪,强抢民女这种事也做得出来么!” 官兵头目制止了手下,走上来上下打量落摇红,道:“什么强抢民女,咱们是奉了皇命广征美女进贡大金,被选中是你们的荣幸,知道不?嘿嘿,你女儿倒是个美人,jiāo上去保不准能让我连升三级,至于你嘛,虽然老了点,不过我看金人也不会嫌弃太多,你们说是吧?哈哈哈……” “住口,不许侮辱夫人和小姐?”赵伯颤巍巍冲上来,那头目一掌把他扇开。赵伯的头撞在了石头上,顿时鲜血长流。 落摇红怒瞪着官兵,道:“光天化日持强逞凶,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头目大声怪笑起来:“我就是有好大的胆子,你个老娘们能耐我何?就是那个该死的俞停云好好的议和不去非要搞什么行刺,惹得金人恼羞成怒发兵攻打,害得咱们也跟着受罪。皇上亲自下旨查封书院,本来还得诛九族把你们都给斩了,幸亏童大人仁慈才放了你们一条生路。你别以为这个破书院还能逞什么威风?你的男人过不了多久就要掉脑袋,你要是乖乖地伺候金人说不准还能多活几天!” 落摇红听此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俞千晴赶忙扶住。那头目把手一挥:“来人,把女的都给我带走,男的都赶出去!” 几个官兵上去要抓落摇红和俞千晴,韦良才等人以身挡住,莲婶等人都拿起了菜刀和扁担,大声呵斥,一时间怨声沸腾。 “不许碰夫人和小姐!” “你们这帮畜生都滚出去!” “誓死保卫书院!” “反、反了……”那头目也被这情形吓了一跳,喝令手下拔刀。 俞千晴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着落摇红的手。落摇红的脸却越发红得异常,身体也不住颤抖起来,猛地突出一口血来。 “娘!娘!”俞千晴扶着落摇红yù坠的身子大喊,泪流满面:“江城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爹,爹……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她内心煎熬之时,眼前闪过一蓬刺目的血花,赵伯的身子就在她眼前倒下…… 第七十三章 国耻 “姓凌的,你死哪里去了!”云剑阁饿得肚子咕噜叫却怎么也等不来凌风,气得破口大骂,骂累了只好躺下休息。忽然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她跳下床忍着痛就冲了过去,一开门见是江城,道:“你怎么来了?” 江城手捧一个油纸包,道:“怎么?凌风不在?” 云剑阁道:“是啊,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快饿死我了……咦,你拿着什么,吃的吗?” 江城点头,将油纸包递给她,道:“如果他来了就代我说一声谢谢。” 云剑阁抢过纸包,打开来见是两只酱猪蹄,馋得她直咽唾沫,一个劲点头。江城沉吟了一会就要离开,忽见凌风气喘吁吁跑来,拉着他就跑。江城还没反应过来,云剑阁怎么也叫不住,也踉踉跄跄跟了去。 “怎么了?”江城边跑边问。 凌风道:“你上哪去了,书院可能要出事,快回去!” 江城道:“我回云山拜祭爹娘和成伯,书院发生了什么事?” “我回来时见官兵经过……”凌风累得直喘气,道:“院主闯了那么大的祸,书院可能有危险,我们得马上回去!” 江城心中轰然一响,很快便换成他拉着凌风跑。 一街荒凉,了无人迹,破灯笼一滚就是老远,冷风吹着枯叶和尘埃经过江城和凌风的耳畔。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也不知怕的是严寒还是别的什么。 这里就好似刚被打劫过似的。 江城经过几天的调养已将寒疾压了下去,内力也有所恢复,没了武功的凌风反成了他的拖油瓶,很快就被抛在了后头。隔着四五丈的距离江城就听见了书院传来的呼喊声和喊杀声,他的心好似被揪住一般,憋着一口气掠了过去。 门是大开的,门上本暗红的漆已经被染上新色,红得吓人。刚进门就见一个人倒在了血泊中,江城看见那是周文,那个有些胖有些懒有些油嘴滑舌的同窗,他倒下了手上还紧抓着一个官兵的脚。 “娘,娘……”俞千晴紧紧抓着落摇红的手,双腿却被几个官兵一起往后拉。江城眼中迸出血光,弹身一下掠了过去,几个连环腿将官兵踢飞了出去。 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在地上再也不会动的落摇红,俞千晴几乎哭死过去。江城拉起她紧紧抱在怀中,挡住了她的视线。 落摇红胸前有长长的一道刀口,是那头目在数次抢夺俞千晴不成后一刀劈下去所致,只一刀就结束了她的一切,关于往事美好的追忆,刻骨铭心的爱恋。 不过好在那些都已经刻在了心底,或许可以带去下一个轮回。 “江城!带千晴走啊!”韦良才一头顶在一个官兵肚子上将他顶出了老远,嘶声大喊,不过很快就有三四把刀一齐砍在了他背上。 江城将俞千晴藏在门后,眼中满是血光,拿起一把刀就冲杀了出去,一刀又一刀劈向那头目。那头目虽说也有那么几下子也只在挡下第五刀后在第六刀时被江城一下捅进了心脏,一命呜呼。 “啊……”忽然一声暴喝,凌风挟着他的宝贝yào粉,不顾一切冲进了混斗与死亡中。他所经之处便不时响起惨叫声与不自然的狂笑声,无论是笑断肠川麻粉还是徒有个邪dú的名字实际上只是特质辣椒粉的“千尸噬骨散”在此时都起了决定xìng的作用。在官兵被不知名的yào粉弄得惊慌不定时江城一刀就可以解决个干净。 总之这一战在云剑阁赶到时结束了,云剑阁只能看到一地鲜血和躺在地上还会动或不会动的人。江城和凌风身上都沾了血迹,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一场战斗可以结束很快,付出的却是永无法挽回的生命。 背靠背坐在了地上,江城和凌风粗粗喘着气,大口大口地吸进又吐出,那血腥的气味。 忽然几具官兵的尸体被翻了过来,沈终书从假山洞中钻了出来,接着又钻出几个吓得呆愣的小丫鬟。就在快开打时沈终书就让她们藏进了假山洞中,自己守在洞口。看着满地尸首,他们却很奇异地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眼中噙满泪水。 “娘……娘……你醒醒啊,我们、我们还要去找爹呢……”俞千晴跪在落摇红身边,停止了哭泣,只一遍遍重复说着这段话,眼神茫然呆滞。江城不说话也不劝她,只是紧紧抱着她,终于,俞千晴扑在他怀中痛哭了出来。 云剑阁帮着凌风将尸体整齐排在一起,忍不住道:“喂,你们杀了官兵,官府一定不会罢休,这里不能久留啊。” 凌风沉声道:“我知道,我只想……再看他们最后一眼……” 赵伯花白的头发温和的笑容;韦良才那张贼眉鼠眼时常神采熠熠的脸;周文那张总被嘲笑的胖脸和眯眯眼…… 雪落无声,在书院的梅香和着腥气袅娜缠绕着进入鼻中的时候,雪花就在这时候落了下来,纤弱而单薄的一粒一粒纷扬坠下,落下就没了踪迹,只有偶尔几粒停滞在发稍,偶尔有些在梅花花心中结成一粒闪亮的水珠,慢慢滑落了进去。 这不过是场很小的雪,不细看几乎要被忽视,却无端冷了天地,冷了人心。 云剑阁只觉鼻子发酸,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官兵!有官兵来了!”沈终书忽然惊慌喊了一声,云剑阁推了凌风一把急道:“官兵来了,你快跑啊!”见凌风兀自呆愣,她一咬牙,提剑冲到门口向先当一阵子,却见领兵而来的是知府许吉年。 许吉年在她眼中虽然不是个好官,却也不算个贪官,她急道:“大人,难道大人你也要抓他们?” 许吉年见了书院内的狼藉,皱着眉头道:“我不过是来看看情况他们是童贯亲自派来的爪牙,如今出了事只怕上面不会罢休,你们快走吧,这里我来料理。” 云剑阁拱手道:“多谢大人。”她拽起凌风往外拖,凌风忽然挣脱她的手,将死去的落摇红背出,江城也将晕死过去的俞千晴抱出书院,他们最后看了眼书院。 此去,一别永年。 “大人,如今这个局势,这个官,您还是别当了吧。”云剑阁看着许吉年,突然对这个知府充满了敬仰。 许吉年淡淡一笑,道:“我明白,这个官,我怕也当不了多久了。走吧,以后,都不必再回来了。” 云剑阁点头,最后行一大礼,转身而去。 先行书院,这个曾经有欢乐无忧的地方,这个他们曾经的归宿和乐土,注定了要在历史车轮的碾压中湮灭无痕…… 宋金达成海上之盟协同攻辽,金人大破辽军而取中京,宋军二十万大军却攻燕京不果,最终仍是借了金人之力。辽灭而归金,金人实力大增,亦了解到了宋军的腐败,借着宋人未履行攻打燕京的盟约而拒还燕云十六州,大宋只得以岁币买回燕云十六州,国颜尽失。而辽人野心日益膨胀,以宋人私纳辽国叛将张觉为由开始了第一次攻宋,势如破竹,南下汴京,直逼龙庭。徽宗畏惧而匆忙禅位太子赵恒。金军兵临城下,逼宋金银进贡,并以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为人质,割让三镇议和。金人气焰骄狂,宋庭卑躬屈膝,多番议和财富外流,更掳处女三千为金人yín乐。因有康王赵构议和遭禁,童贯上奏钦宗改派俞停云为议和之首,前往金营。俞停云行刺金国大将完颜宗翰(即粘罕)不敌,将其重创后落入敌手,金人大怒,再次举兵攻宋,更以俞停云首级威慑宋人,泽州公斩。 议和不成反惹恼金人,宋帝大怒,株连书院,更变本加厉向金人奴颜讨好,意图金人撤兵。国耻如此,情何以堪! “大人,这里如何处置?” 许吉年叹息一声,将书院大门关上,道:“烧了吧。” “是!” 第七十四章 失忆 云剑阁帮着将落摇红葬在云山,俞千晴从书院出来后就一直陷入深度昏迷,江城守在她床边片刻不离。安顿好几个劫后余生的丫鬟后沈终书就笼着袖子蹲在角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连凌风也一个晚上没讲话,整个木屋里好似只剩下云剑阁一个活人,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压抑得几乎要抓狂,只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揪起来打醒。 第二天,在云剑阁以为凌风的脸已经冻结的时候,他又开始笑了。虽然笑容一样,但毕竟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的眼底,已经永久烙上了忧伤。 一看到那双眼,云剑阁的心就揪一下。 振作起来的凌风就开始着手为俞千晴调养身子,因不能随意下山买yào便只有自己上山采,还强横霸道地拉上了沈终书,总算将这吓傻了的小子的魂给勾了回来。 好在他以往研究各种yào粉,曾向九方晚学得一些医yào之理,此时便派上了用场。虽然云剑阁可以随意行走但也没钱买yào,也就跟着他上山下山采yào煎yào,挤在火堆旁睡觉,她却很意外地没有抱怨一声。 “云大侠劳烦了,这个要要小火慢熬一个时辰。”凌风笑眯眯凑到云剑阁跟前。 云剑阁打了个哈欠,道:“知道了……不行,你来看一会,我尿急!” “嘘,女孩子家家的别尿急尿急地喊……” “我就是尿急,我不喊尿急,难道喊口渴不成!” “噗……”凌风再也忍不住笑出来,云剑阁虽然瞪他那眼中却是笑意。 “喂,别傻愣着,来看yào!”凌风朝沈终书拽过来,自己埋头又去研制他的yào粉。 沈终书扇着炉火,看看他又看看江城,担忧道:“小江好久没说话了,会不会……” 凌风抬头看了看江城,道:“没事。” 沈终书“哦”了一声,认真扇火,屋里又恢复了平静,忽然江城惊道:“醒了!”他忙去扶着俞千晴,凌风却好似早料到似的,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当然会醒。” 沈终书道:“既然不是什么大病,千晴怎么这么久了才醒?” “因为她不愿意醒来……”凌风拍去手上的yào粉,走过去想看看俞千晴的脸色,见江城与她紧紧相拥,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抱这么紧干什么,也不怕憋死……” 令他惊奇的是俞千晴竟然冲他吐舌头,道:“关你屁事!” 凌风沈终书包括江城都吃了一惊,他们本以为她醒来后不是大哭就是神情呆滞,为此也担心许久,哪想到她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江城哥哥,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脏了吗?”俞千晴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迷惑。 江城看看凌风,凌风摇头,沈终书凑到俞千晴面前一个劲查看。俞千晴皱眉,道:“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 江城抓着她的手,急道:“千晴,你、你没事了吗?” 俞千晴疑惑道:“什么事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城还yù再问,凌风打断他,对俞千晴笑道:“有事啊,你江城哥哥要带你出去玩,有一阵子不能回书院了。” 俞千晴俏脸泛红,看着江城道:“真的吗,江城哥哥带我去玩?” 江城也明白了凌风的意思,道:“是啊,我带你去玩,你想去哪里?” 俞千晴道:“我要去江南,爹说那里很美呢。” 江城将她拥在怀中,闭了闭眼,也不知是喜是忧,道:“好,我带你去江南。” 俞千晴还有些不好意思,靠在他怀中红着脸道:“江城哥哥,有人看呐……” 凌风哈哈笑道:“好好,咱们不看……哎呀终书,你就不能有点眼力劲,快走快走!” 硬将沈终书拉出门,凌风显得很高兴。沈终书不解:“千晴她是怎么了啊?” 凌风道:“她失忆了,她自动选择遗忘那些不好的事,对她而言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你皱什么眉,这不是很好嘛?” 沈终书失神,道:“是啊,如果我也可以忘记就好了?” 凌风坏笑:“那还不简单,我拿块砖往你脑袋上这么一拍就行了。” 沈终书赶忙逃离他身边一丈远,凌风哈哈大笑起来,云剑阁刚好回来,直接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道:“笑什么笑,有病!”她径直进屋去,凌风没来得及拦,只贼贼地笑。很快云剑阁就红着脸出来了,道:“他们两个……干嘛啊?” 凌风瞟了一眼,揽住她肩头,道:“多缠绵啊,是不?” 云剑阁曲肘撞在他肚子上,道:“把你的脏手拿开!哼,大白天的也不怕羞!” 凌风嘻嘻笑:“是啊,他们都不羞,你羞些什么?” 云剑阁的脸越发红了,扭过头去不理他。沈终书很是疑惑,探头张望:“他们到底在干嘛啊?” 凌风和他一起张望:“咱们也来瞅瞅……” 刚探头进去就见江城走了出来,俞千晴跟在他身后面红如霞。凌风挤眉弄眼拍拍江城的肩,江城也有些尴尬起来,凌风一副大有经验的腔调:“不过是亲个小嘴,很正常嘛。”他瞟瞟云剑阁,道:“也就某些人才不好意思。” “凌风!”云剑阁与俞千晴一同呵斥,一个揪左耳一个揪右耳,痛得凌风大叫起来。 一时间仿佛所有的yīn霾都已消散,所有的悲伤都成过往,他们或许还是可以无忧虑的欢,无所谓的笑。 “我想带千晴走。”走了半晌江城终于开口。 凌风眯着眼笑:“就等你说这句话呢,呆头鹅。” 江城为难道:“可是这个时候……” 凌风道:“这个时候怎么了,谁拦着你了吗?” 江城道:“院主出事了,我不能袖手旁观。” 凌风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江城沉默,凌风道:“你也没办法是不是?院主这回是落到金人手里,连咱们自己的皇帝都想他死,谁还能救得了?单凭我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办法?”他看着江城,道:“所以,什么都做不了就什么都别做,好好照顾千晴是你现在唯一的任务。” 江城沉吟许久,点了点头。凌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亏你还是个堂主,一点魄力和决断都没有,难怪惊雁堂四分五裂,不成个样子。 江城脸色黯然,道:“你、还怪我吗?” 凌风沉吟,再沉默,最后道:“怪不怪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过去了,看千晴的样子就知道了,忘记是最好的办法。” 江城也沉吟,再沉默,最后道:“谢谢你。” 凌风装得意蕴深远:“废话就别说了,好好照顾千晴,相信院主和师娘都会安心。走吧,去江南好好玩,至于怎么圆谎就看你的造诣了。”江城点头,又听他贼笑:“顺便把终书那傻蛋也带走吧,随便给他找个归宿就是了,也别让他打扰了你们的两人世界。” 江城点头,道:“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凌风不假思索:“天大地大,四处为家,呵呵,我早就想过这种日子了。” 江城笑了起来,凌风也跟着笑,只是笑得贼兮兮,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二天江城就带俞千晴和沈终书启程离开辰州,沈终书对于跟江城走的事也没意见,毕竟跟着江城总比跟着凌风好。俞千晴快乐得像只鸟,一张脸整天笑吟吟红扑扑,比施了脂粉还美颜几分,连云剑阁都多瞧了几眼,似乎是有些自惭形秽。 “告辞。”江城与凌风拱手告别,一眼就jiāo托了所有希冀,再无别话。 第七十五章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喂,”云剑阁撞撞凌风,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凌风看着三个远去的背影深深沉吟,半晌了伸个懒腰,道:“生火,吃饭。” 云剑阁气得一拳打下,凌风嚷嚷:“你不吃饭就算了,还不让我吃吗?” 云剑阁道:“我是问你关于你们院主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凌风正提水往灶台上拎,道:“我不是说过了吗?” 云剑阁道:“你真要去?难道你想从金人手中救人?” 凌风转转眼珠,道:“我有那个本事吗,就想去看看怎么个情况。”他语气一沉,道:“也见见院主最后一面。哎,来帮帮我,好重” 云剑阁撇嘴:“一个大男人连桶水都拎不动,丢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她上去帮着凌风将水桶抬起,没想手上一滑,水桶径直朝她倒来,溅了她一身湿。天凉,凌风怕她着凉忙脱下衣裳将她裹住,云剑阁冷得直抖,对他破口大骂。 凌风赔笑,道:“快把湿衣裳脱下来,免得着凉。” 云剑阁瞪他,转过身去。凌风道:“这里有套衣裳,是千晴留下的,你换好了叫我。” 云剑阁见他出去了,犹豫一会就换上了衣裳。凌风推门进屋,见云剑阁盘腿坐在床上正擦着湿头发,微侧的脸颊在火光映照下变得柔和,不复以往的英气,腰肢也被一尺宽的玉带束得盈盈一握。凌风叹了一声,道:“果真是沐猴而冠人靠衣装,云大侠你这么一来可不就有女人味了吗。” 云剑阁嗤之以鼻:“女人味是什么味儿,我怎么从没闻过?香的还是馊的?” 凌风走过去嗅了嗅,笑道:“香的……”话音没落云剑阁就一巴掌扇了过来,凌风利落闪开,拿起她的湿衣裳在火上烤,道:“过来烤火吧,头发干得快些。” 云剑阁拖着长裙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将裙裾胡乱一扎,凌风笑着摇了摇头,道:“云大侠你见过女人吗?” 云剑阁道:“废话,我不就是女人吗!” 凌风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女人与男人的最大差别就是女人有柔荑之手,凝脂之肤,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男人一见而忘俗,再见而忘忧。所谓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最是那低头一笑,千种风情绕眉梢……” 凌风一脸迷醉,越说越忘我,未见云剑阁的脸越来越黑,直到一巴掌拍在脑后他才清醒过来,擦了擦口水,咳嗽几声,道:“怎么样,现在知道什么才是女人了吧?” 云剑阁一脸鄙夷:“知道个屁,你这么想女人怎么不去擎凤楼啊,哪里可不多得是吗?” 凌风看她气鼓鼓的脸笑得更欢,道:“美人如花,百态而千姿,这男人嘛都各有各的喜好,擎凤楼里头的,不是我喜欢的。” 云剑阁嗤鼻:“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难不成想要天上的仙女,月里的嫦娥?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凌风被她逗乐了,哈哈笑起来,道:“就是嘛,人家仙女瞧不上我,我也就只好在人间马马虎虎找一个凑合喽。” 云剑阁鄙视他:“大男人思春,不害臊!走开走开,离我远点。”她愤愤转过身去。 凌风看着她笑容逐渐变得恬淡,轻轻揽起她肩上乱发,一点点捋顺,柔声道:“是啊,我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喜欢一个凶巴巴的男人婆,云大侠,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拿开你的脏手!”云剑阁哪里管他,转身要将头发扯回,猛见他眼中满是柔情,一脸温柔,心砰地一跳。凌风的笑灿如明星,一双眼盯紧了她的眼睛,眼中满是柔柔的笑意。 一时间云剑阁全然不知所想,只被那双眼眸所吸引,移不开视线,心跳快得她自己都吓一跳,心想:怎么回事?鬼上身了不成?混蛋,别看我,别看…… 好在那混蛋的眼睛移开了,托着她的长发慢吟道:“青丝如瀑,乌发蝉鬓,翩若杨柳垂岸,细若密雨如丝,云大侠的头发倒也还可以,像个女人样。” 云剑阁回过了神来,憋红了脸,嗫嚅半晌大喝一声:“有病!” 夜过三更,寒意侵骨,凌风裹着被子看着偷入屋内的冷月光怔怔发呆,耳边听得云剑阁鼻息安宁,应该入睡了吧。 长夜无眠,无非用追怀缅思来打发,他想起了很多,纷乱的人影走马灯般闪过他的脑海,那两只翩飞的蝴蝶,姐姐的笑容和眼泪……曾在书院的那些日子应该是最为开心的吧,往后,还会有这样的日子吗?如果有,会和谁一起度过?如果没有,会不会是孤苦一人? 喜欢一个凶巴巴的男人婆是他的秘密,她,明白了吗? “喂,你怎么不睡?”云剑阁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寂静中显得无比干净。 凌风一怔,随即笑道:“冷得睡不着。” 云剑阁翻身而起,道:“你这是怪我霸占了床吧,小气,那我睡地上好了。” 见她要下来凌风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女人嘛,哪能让你睡地上?” 云剑阁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道:“你不是说我不是女人吗?” 凌风笑道:“对啊,你不是女人,是个凶巴巴的男人婆。” 云剑阁气得跳下床一巴掌扇去,凌风哈哈一笑,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云剑阁甩手而出,“哼”了一声。 凌风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披到她身上,起身走到床边看窗外朦胧月影。云剑阁见他背影寂寥形影相吊,没来由也心生凄楚,道:“你在想什么?” 凌风回头一笑,那笑容被月色映得干净无比,让云剑阁一时晃了眼。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当是在发呆吧。”他又是一笑,转回头去。 云剑阁看了他半晌,不耐烦道:“那你就慢慢发呆吧,我要睡了。” 凌风应了一声,轻声道:“睡吧……” 清早醒来,云剑阁看见门外有阳光,在冬的寒冷肃杀中投下了久违的暖意。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的日头了,她一骨碌爬下床,跑到门外看日出。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以往凌风总是她起床后死拉硬拽才勉强醒来,今天她却一睁眼就不见人。她跑回屋去,见地铺已经整理好放在一边,按他以往从不整理的情况看来是在是让云剑阁大吃一惊,叫了几声无人应,她瞥见桌子上用炭写了几个黑字: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自此拜别后会有期。 她横竖看了一会,喃喃自语:“走就走呗,什么襄王神女,乱七八糟。”她抓抓头发,猛想起昨夜他为自己捋顺头发的情形,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忽然就觉得烦躁起来,“哼”了一声,起身打水洗脸,想着想更为烦躁,又重重“哼”了一声。 第七十六章 鬼菖蒲 离开云剑阁后凌风就朝西而去,除了他的宝贝布袋之外便什么也没带,轻装上路更为逍遥,只是有些寂寞。 这一天出奇地开了太阳,大地一片温暖,他却不敢有所耽搁,时至正午他来到了辰州边界一个小茶馆内,想先休息一会再上路,刚一坐下就发现自己没钱。 一个颇为秀丽的小姑娘出来,还没开口凌风就盯着她的脸打量起来,小姑娘还没让男人这么看过,一时尴尬转过脸去。 凌风嘻嘻笑:“姑娘,你脸色不好啊。” 小姑娘摸摸自己的脸,一脸迷惑。凌风笑得高深莫测,道:“姑娘的肤色虽偏白却白而无光,典型的中气不足内息不济。”他伸出手指了指她的脸,道:“面有褐斑大煞风景,实在可惜。” 小姑娘愣了一会,看着他一脸怀疑。凌风慢腾腾从布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圆形木盒,道:“姑娘,肤如凝脂芳泽可亲,脸对女人而言可是很重要的,如你这般抛头露面常经风霜的自然更为损害皮肤,于己不利啊。不过,我这有红颜膏,是用白丁香白蒺藜白僵蚕白丑白附子等研磨而成,再以凤仙牡丹百合花汁混凝而成,素有皴皱、泽面、驻颜、防汗之效,通利血络毛窍,轻微涂抹一些便可令面红润泽,白脱如雪,且用后留有余香,经久不散,实乃不世之精品,无双之瑰宝。我看姑娘面善,与我有缘,便低价卖给你罢。” 小姑娘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唾沫横飞,越发觉得他是个骗子,可摸摸自己的脸也确实不好,细看之下倒发现他的肤色好得很,颇有些小白脸的资本,便将信将疑道:“你这个东西,真有用么?” 凌风见她有些动摇,忙道:“那是当然,这可是绝不外传的御用秘方,相传则天女皇每日便是以此养颜,绝对童叟无欺。你看我皮肤好吧,就是用了它。”他咳嗽几声,坦白道:“其实小生赶考回乡,盘缠用尽,想以此向姑娘讨顿饭吃,虽有辱斯文却实乃无奈之举。不过姑娘大可放心,用了我这红颜散绝对物超所值,若姑娘实在不相信也可当场验试。” 那小姑娘想了想有些动心,凌风继续诱惑直吹的天花乱坠日月无光,终于,小姑娘接过木盒进房去了,凌风得意洋洋,随口吟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yù度香腮雪……” 过了一会那小姑娘出来了,举止却多了几分扭捏,不敢正眼瞧凌风了,吩咐人端上了一碟糕饼一盘牛ròu,凌风看着她笑道:“怎么样啊姑娘?” 小姑娘脸上绯红,果真面生红光娇秀可人,轻声道:“公子所言……果然不假。” 凌风拿起糕饼吃了起来,道:“那么小生便食之无愧了,多谢姑娘。” 小姑娘细声道:“不,该是我多谢公子。” 凌风摆手:“不必客气,只不知这红颜膏能换多少口粮?” 小姑娘道:“要多少,随公子吧。” 凌风抬眼笑道:“那可不行,要随我挑,这整个馆子都得让我搬空,姑娘给我准备三日的干粮就行了。” 小姑娘垂下了脸去,半晌不语。 吃饱喝足,凌风收获颇丰,提着满满一包袱干粮就要上路,那小姑娘掩在帘后看着他竟是万分不舍。凌风也觉察到了那灼灼的目光,很是自恋了一把后就毅然离开。 “好宝贝啊好宝贝,有了你们,我这辈子可是饿不死喽。”他笑着拍拍小布袋,迎着日头大步而去。 为了节省时间,他一天后他便进入了了无人迹的百里荒山,出了荒山便可达泽州,是条捷径。只是这片荒山树林茂密了无人烟,上有参天古木下有地衣苍苔,危崖峭壁遍布,一个不小心就有葬身于此的危险。 走着走着他忽然他停住脚步,看着路边荒崖上一株墨黑色的植物眼露精光,那神情好似大盗见了珍宝,采花贼见了绝世美女,下巴几乎都要掉了:“我的天呐,鬼菖蒲!” 鬼菖蒲,据江湖医yào奇典《玄草录》记载,此物xìng属寒,形似菖蒲,专长于极北不毛之地,稀世罕见。yào效奇特并非一般yào材,运用得当可教死人重活,用的不好也能将活人致死,而且此草生有剧dú,常能吸引一些dú虫在其周围护卫,故而想要采摘绝非易事。凌风在看见它的同时也不由得叹息,凭他这文弱书生的体格要攀上危崖就有够难的,更何况还要对付那些环绕四周的dú虫? 思量了一会,他打算放弃,可迈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张望,很是纠结了一番,他决定:豁出去了。 上下其手手足并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爬了一丈远,抬头望上头前途漫漫,他心里哀号了几声,继续前进。 整整半个多时辰,他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情况下攀了三丈高,终于鬼菖蒲在望,他抖擞精神加了把劲,忽然眼前爬过一直全身漆黑的大蜘蛛,蛛网结了足有半丈来宽,上头还留着各种动物的尸骸,更有一条女子手腕粗的大蛇被困之中,头已经腐烂发臭,看得凌风心里发悚。细看之下他发现这只蜘蛛竟有十条腿,每条约莫有一尺来长,着实吓人。 不过凌风却也定了定心,因这只蜘蛛结网在此,阻断了其他dú虫的侵袭,倒也免了他被dú虫包围的厄运,目前他的对手就是这只大蜘蛛而已。 那蜘蛛好似眼里瞧不上他,在他面前爬过来又爬过去,趾高气昂,好似宣布了鬼菖蒲是我的一样。凌风脚踏石块手拉小树,右手探进布袋中熟门熟路拿出了瞌睡粉,往大蜘蛛身上兜头一甩,将那蜘蛛都撒成了白色却丝毫不见效用,倒像是呛着它了,它全身一抖,朝凌风爬了过来。凌风“哎呀”一叫,心道不好,好在脑子还算冷静没有慌乱中撒手,否则非摔成ròu泥不可。那大蜘蛛别与寻常,瞌睡粉似乎对他起不了作用,凌风忙又拿出了“千尸嗜骨散”,紧紧闭上眼,当头泼了出去。 这特质辣椒粉果然是特制,凌风又泼地恰好正中大蜘蛛的面部,大蜘蛛丝丝发出怪声,原地乱转起来,异常狂躁,将自己的蛛网都撕破了几个洞,上头的残肢纷纷掉落,往凌风头顶落下。凌风拼命掩在草丛之后,猛觉一阵腥风逼近,那大蜘蛛已经到了他跟前,十条腿齐张,螯牙大开,当头扑下! 凌风吓得魂飞天外,身子一轻径直往下掉,更悲惨的是他还在惊慌中随手拉住了大蜘蛛的一条腿,一人一蜘蛛就这么纠纠缠缠一起滚下崖来。 “吧唧”一声异响,凌风大喊了一声,满地乱窜:“我的妈呀脏死了脏死了!!”他大呼小叫,后背一滩污秽,臭不可当,而那只大蜘蛛则更为凄惨,在落地时成为他的垫背,就这么被压了个尸骨无存,唯有那几条腿还很规则地排列在地, “哈哈哈……”一阵笑声肆无忌惮响在后头,凌风臭着脸去看,见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身侧也垮着个布袋子,比凌风的那个大了一倍多,看去很是可笑,正拿着那株鬼菖蒲看着他哈哈大笑。 凌风再好的脾气也火了,道:“老头,那是我的!” 那老头拂须呵呵笑,道:“分明在我手里,怎么说你是你的?年轻后生,可不能不讲理啊。” 凌风理直气壮:“那是我先看见的,凡是该有个先来后到,而且要不是我引开大蜘蛛你也摘它不到,所以那本该是我的。” 老头笑得眯起了眼,道:“此言差矣,这东西我垂涎半月之久,当比你早了许多,而且我并没有要你引开蜘蛛,是你自己冒失遭它攻击,与人无关,更与我无益,我摘到他当是我的功德,与你何干?” 凌风想想也有道理,若是自己捡了这么个大便宜也不会拱手于人,只怪自己运气不佳,便摆手道:“算了算了,老头,就当我尊老爱幼好了。” 老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将鬼菖蒲放入袋中,道:“后生,看你一身污秽奇臭无比,就先到我那儿洗洗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罢。”说着就转身顾自走了,凌风忙追上去,道:“你住哪儿,有多远,有热水没有?这大冷天的,冷水我可受不了。” 老头笑道:“还给我老头子提要求?你小子倒也丝毫不客气,哈哈哈……” 第七十七章 善月斋老东家 跟那老头走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凌风就到了一个简陋的小寨子,那寨子看上去像是刚伐木建成的,还四处泛着木香,其中还隐约夹着些yào味,偶尔见到有人也是手捧yào罐行色匆匆。 凌风四处打量,道:“这是什么地方,该不会是座度假山庄吧?” 老头道:“这是座yào庄,刚建成不久,正缺人手,你既知道鬼菖蒲应该也是医门中人,要不要来这里帮忙?” 凌风忙摆手,道:“我哪是什么医门中人,不过小小研究一些迷香yào粉罢了,你真拿个病人保管一个时辰我就给你折腾死。” 老头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小子,把人折腾死还用不着一个时辰。来,把你袋子里的东西让我瞧瞧。” 凌风将袋子护住,警惕道:“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打劫?” 老头笑道:“你袋子里有些什么我一闻就知道,我打劫那些娃娃玩耍的东西做什么,不过是想互相jiāo流jiāo流罢了。” 凌风也正好趁此机会显摆,便将袋子递给他。老头如获至宝,窜进一间屋内打开看了起来。凌风便由人领着洗澡去了。好在大冷天的谁也受不了冷水加身,所以此处热水倒是不缺,凌风在大浴桶里洗了个尽兴才出来,换上一身纯白的文士长衫,看上去还真像个温文的医士。 出来后那老头还在研究他的伟大发明,又是闻又是尝的,好在他还知道尺度,否则凌风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得让他遭罪。 凌风双手抱胸看着他,道:“我袋子里的东西你一闻既知,你袋子里的东西我不用闻也知道。” 老头“哦”了一声,道:“那你说说看。” 凌风踱来踱去作深沉状:“你既然是个医士,针灸的二十八套银针、麻沸散、止血的白膏、开膛破肚的大小十三套银刀、缝合的羊肠线自然不能少。现在天凉,一般的伤寒暖脾健体的yào丸也会备有一些,医典一本,纱布若干,金疮yào一瓶,还有一些应该就是沿路顺手采的yào材,至于是什么yào材我就说不上了,当然还有刚到手的鬼菖蒲一株。”他吸吸鼻子笑道:“老头,我说对了几分?” 那老头看着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道:“好好好,好小子,够聪明!只是有一样你没猜出来。” 凌风坐了下来,道:“哪样?” 老头道:“铜钱几枚,还有……”他贼笑着凑过脸去,在他耳边道:“品花宝典一部。” 凌风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还是个老不正经。 老头忽然拿着他的顾盼生香又凑过来讨好道:“小子,这可是个好宝贝,就送予我吧,啊?” 凌风一把抢过,道:“那可不成,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我可不能让你拿去祸害良家fù女。” 老头笑得更猥琐:“思佳人慕少艾乃是男人天xìng,我年纪大了可心不老啊,小子,你这般年轻英俊用不上它,就给我些吧?” 凌风很是坚决,道:“不行,万万不能让你这登徒之辈拿去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老头不高兴了,道:“小子,你可别在我老头子面前装模作样,你若真是如此正义之辈怎么还会研制出这种东西来。说,你都用这个骗了多少姑娘啦?” 凌风狡赖:“我研究这东西纯粹为了自娱,你也说了本公子年轻英俊,哪用得着这东西?”说着收起东西塞回袋中,好生护在身后。 老头抓抓头皮,道:“对了,你既非医士,怎知医士必备之物还如此熟悉?” 凌风笑道:“实话告诉你,在咱们辰州有个女大夫叫九方晚,她随身带的yào箱里就是这些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方才也只是瞎蒙而已。” “九方晚?”老头笑了起来,平白温和了许多,道:“她现在可好,医术可有精进?” 凌风道:“那是自然好,她现在可是辰州最好的大夫,说来也算是我半个师父。咦,莫非老头你见过她?” 那老头嘴角一扬:“她既然是你半个师父那我也算你半个师祖,还老头老头地喊?快快给我行礼敬茶!” 凌风斜眼:“你凭什么算我半个师祖?” 老头一巴掌拍他脑门,道:“就凭我是你师父她老爹!” 凌风可惊了一惊,道:“难道你就是九方行老东家?” 老头挑挑眉,点头。凌风好生打量了他一番,摇头叹息:“一直想亲睹‘圣手医侠’九方行的风采,没想到,啧啧,没想到啊……” 九方行跳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凌风摇头摆手:“偶像破碎的表情。” 九方行看他那模样撇嘴:“好个欠扁的臭小子,不过也合该你小子走运,我决定,收你为徒。” 凌风斩钉截铁:“不要。” 九方行道:“为什么?” 凌风伸出食指一个劲晃:“一我不想当大夫,二我不想当大夫,三我还是不想当大夫。”他拱手抱拳:“后悔无期。” 九方行一把揪住他:“不行,你非当我徒弟不可!” 凌风被他一把抓了回来,挣脱不开,九方行一愣,道:“看你好模好样身体健壮,怎么半点武功底子也没有?而且身子虚弱,受过极重的内伤。” 凌风白眼,道:“你是收徒弟还是收打手,我没有武功又怎样?” 九方行按住他脉门一探,道:“哦,原来是武功尽失……”他又看了看凌风,道:“不过看你也不像什么习武奇才,有没有武功没什么大关系,还是安心和我学医吧,以你的资质必成大器。” 凌风仍是摇头,道:“习武,非我所yù也;学医,亦非我所yù也,逍遥自在快活度日才是我想要的。老头你就省省吧,我可不想后半辈子都对着缺胳膊少腿一脸病容的家伙。” 九方行摇了摇头,道:“说什么逍遥度日,不过是胸无大志,罢了罢了,把衣裳还来,你可以走了。” 凌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下逐客令,还要让他还衣服,嚷道:“喂,不必这么快翻脸吧,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啊。” 九方行忽然就涎下脸来,笑道:“若想要我对你仁义,就把那个,呵呵,给我吧?” 凌风见他还是不死心,无奈道:“好吧,不过只给你一个人的量。” 九方行笑逐颜开赶忙要去抢,忽听外头一阵骚动,他神情一凛,走出门去。凌风也跟了出去,见外头走来一个白衣翩翩的青年,唇角微扬很是俊秀,将身边围观指指点点的人当做空气一般,径直向九方行走来。 “咦,这不是九方姨的老相好吗?”凌风看看那人又看看九方行,“是你徒弟哎。” 九方行面露烦躁,道:“我认得,不用你提醒。”他看着那青年道:“柳风屏,你又来做什么?” 柳风屏已没了以往的病弱之气,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英利之气。他淡淡道:“师父隐居在此,我做徒弟的前来探望,不是很正常吗?” 九方行鄙夷道:“你不在金国做你的圣医,跑来认我这山野之民为师,可太折我老人家的寿了。此地寒酸,柳大圣医还是快回吧。” 柳风屏道:“师父,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宋腐如朽木,大金如日中天,灭送不过是迟早的事,你何苦冥顽不灵?” 九方行“哼”了一声,道:“黄口小儿胡说八道,我再老再糊涂也知道自己是大宋子民,金国侵疆越土乃是国仇,任他如何强大也是我大宋的敌人,你这厮投敌叛国,有什么脸面大放厥词!” 柳风屏冷笑,眼中yīn冷之气尽显:“大宋子民?我可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大宋子民。师父,你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可大宋是怎么对你的,你本是宋军医士如今却被赶至这荒郊野岭,宋军现在还在通缉你们,你们却仍在此研制yào物,不觉得自己愚忠得很可笑吗?” 九方行怒道:“贼子,你还敢说,若非你在我的yào中动手脚,宋军三百将士怎会枉死?你这畜生,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柳风屏的脸色已yīn沉至极:“师父,你该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是我向粘罕举荐他才有招你入幕之心,若你再一意孤行,我怕也保你不住。” 九方行哈哈一笑,道:“那可是多谢了,圣医大人医术高超治好了粘罕的伤,如今已是金国首屈一指的名医,还要我这老头子去凑什么热闹?拜托拜托,咱们后会无期吧。” 柳风屏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师父,就算今日你我立场相对,徒儿也不会忘了您数十年的栽培之恩。我还会再来,师父保重。” 九方行看着他又是愤恨又是无奈,突然揽住凌风,很是得意道:“姓柳的,既然来了就让你看看我新收的徒弟,论资质他比你好一百倍,论脑瓜子他比你机灵一千倍,论……”他一时想不出来,凌风chā嘴道:“论长相他比你帅一万倍,师父,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九方行只得点头,道:“你可别担心我九方家后继无人,我将毕生绝学都传于他,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一代名医!” 柳风屏看了看凌风,微笑道:“原来是个被赶出书院的少年俊才,师父眼光倒也独到,那么徒儿就祝师父夙愿早成。告辞。” 九方行暗叱一声,愤愤回房。凌风跟了进去,道:“老头,听你方才说柳风屏治好粘罕,是真的么?” 九方行不耐烦点头,道:“说来那个俞停云也真是条汉子,只可惜天意弄人,行刺失败粘罕却也重伤不起,要不是我那孽徒前往救治,现在只怕已死与非命,我大宋将士也可少一个劲敌,唉,可惜。” 凌风忙道:“那么你可知院主此刻情况如何?” 九方行道:“你喊他院主,莫非你是先行书院的学生?” 零分挠挠头,道:“方才柳风屏也说了,我不过是个被赶出书院的学生。” 九方行叹道:“你虽被赶出却不记恨,可见也有颗赤子之心,不像某些人……唉,俞停云现落入金人手中,说是十月初八在泽州公开处死以作威势,你莫不是想去救他?” 凌风神色一黯,道:“我哪有那本事和胆量,就是想去看看……” 九方行长叹一声,负手看着门外,叹道:“我大宋空有大好河山济济英才却因那些朝廷主和的脓包而卑微至此,如今义士遭难大将寥寥,大宋又该如何抵御金兵如鸿的军势啊?” 凌风见他如此也不由叹息一声,道:“算了吧,你是个糟老头我是个文弱书生,蜉蝣撼大树你我皆是无能为力,就别想那么多了。” 九方行闻言瞪眼,道:“臭小子胡说八道,国之危亡当为己任,就算无能为力我们也该……” 凌风看定了他,道:“该怎样?拿刀和金人拼了然后光荣殒命?”他摆摆手,转身而去:“那你就去吧我不拦你,后会无期。” 九方行一句话噎住,不禁自问,若真有勇气自己又躲在这里做什么?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冲凌风背影问道:“小子,你去哪儿?” 凌风远远答道:“泽州。” 第七十八章 兄弟会 十一月初三,千山镇。 千山镇是个边陲小镇,内连大宋边防,外接游牧胡夷民族,多有客商到此与外夷做些jiāo易,更有些个精明的中原商贩将中土秦淮河畔的花灯绢扇胭脂面具搬到此处与图新鲜的胡人jiāo换兽皮兽牙,往往能赚个不少。一到夜间还有商贩燃放烟花吸引顾客,所以此处的晚上才是最热闹的。 珠玛虽没少来过千山镇,却从没在这里呆到晚间,此时与魏然到此好容易得了机会,好说歹说死求活求地央魏然答应了在这里过一夜。 “魏哥哥,你看这个好漂亮啊。”烟火当空绽放,人世被笼在一片虚假的太平景象中,珠玛带着个白鬼面具拉着魏然在各式摊位前好似穿花蝴蝶般,一时要买这个一时要买那个,此时又看上了一柄做工精细的银制弓箭,说是要送给魏然防身。魏然虽跟着她心思却完全不在逛市上,只密切注意何处有马可买,一买到马他就要快速赶往泽州,却也不忍拂她兴致,勉强笑了笑。 珠玛看出他的心思,嘟着嘴道:“魏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一起玩啊?” 魏然忙摇头,道:“怎么会呢,只是我有事在身,心结难解而已,我还须感谢你的照顾才是。” 珠玛高兴了起来,拉他的手,道:“你不要太担心了,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吗,你看这话说的多好啊。” 魏然微笑点头,道:“是啊。” 珠玛忽然挽起他的手,置魏然的局促于不顾,道:“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说着径直走进了一家客栈。 塞外女儿家向来敢爱敢恨,珠玛喜欢魏然这件事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就已成定局,既然已经确定她就不再扭扭捏捏,也不知道中原的诸多礼仪比如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在饭桌上为他夹菜倒茶极尽细心,让魏然好生尴尬。 这酒楼虽然大却装饰无华,满是塞外的豪放风格,里头的客人也多以塞北汉子为主,原本该是杯盏相碰大声豪笑,此时却多是各顾各的喝酒,连大声喘气的都没有,人人神色揶揄仿佛忌惮着什么。 忽然传来噔噔下楼的声音,一个身着铠甲面目威武的金国将军从二楼走下,神态睥睨,身后跟着几个士兵。一见此人楼下大堂内的食客们越发寂静起来,想必先前忌惮的正是此人。魏然看了看那将军,想起金人在大宋国土上横征暴虐,眉心紧皱。珠玛却好似见了鬼似的立即埋下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金兵耀武扬威呼呼喝喝走过后她才抬起头来,魏然奇道:“怎么了?” 珠玛吐吐舌头,道:“这人叫干木纳,最讨厌了,以前老去我家找阿桑叔。” 魏然一惊,道:“他为何会去找阿桑叔?” 珠玛道:“我也不清楚,那时候阿桑叔刚来我家,整天干活也不说话,我阿妈也不是很喜欢他。后来他就找上我家要抓阿桑叔,起初凶巴巴的,后来还送上了礼,阿桑叔就是不理他们,还打了好几架。阿桑叔打架可厉害呢,好几次都把那个家伙打得爬不起来,嘻嘻。” 魏然沉吟了一会,道:“阿桑叔是中原人士?“ 珠玛点头,道:”我阿妈说他是汉人,我阿妈不喜欢汉人,那年我阿爸被辽人抓去打仗,被汉人打死了,所以我阿妈不喜欢阿桑叔……刚开始我也不喜欢汉人,一个汉人将军来找阿桑叔,阿桑叔不愿跟他走他就害死了我阿妈,阿桑叔把他一qiāng刺死了。阿妈死了以后就是阿桑叔照顾我,他对我很好,而且你也是汉人,所以我想汉人也不全都是坏人。”她看了看魏然,红着脸低下头,又道:“魏哥哥,等你找到了要找的人就会回中原去吗?” 魏然并未立即回答,想了一会,抬头笑道:“不,不回去了。” 珠玛大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真的吗,不回去了?留在这里吗?” 魏然有些迟疑,道:“这个……我还不知道去哪才好。” 珠玛忙道:“就来我家嘛,我和你一起……”就算再不拘小节她也还是个女儿家,这话仍是说不出口,只目光灼灼看着魏然。 魏然也被她瞧得有些心颤,脱出手来道:“嗯,那个……我们还是先歇息吧,明日好赶路。” 珠玛甜甜笑着直点头,一夜都在美梦中度过。 翌日清晨,魏然买了两匹马,将一匹给了珠玛,说是先送她一程,然后自己赶往泽州。珠玛听后一千个不乐意,硬要跟着魏然同行,魏然劝说不动无可奈何,只得让她随行。二人很快便出了千山镇,走在同往泽州的山道上。珠玛却甚少骑马,拉紧了缰绳左右摇晃着勉强跟在魏然后头,越到后头山道越陡,她几次都险些跌下马来。魏然勒马停下,向她伸出手去,道:“来,我载你吧。” 珠玛好似早等着似的,脸上立马笑出朵花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跃身而上,抱住魏然的腰,把头靠在了他背上。魏然有些被她这大胆的行为吓着了,局促了好一会才重新握紧缰绳,疾驰而去。 约莫半柱香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口,路口前竖着一只路标,泽州的箭头往左指,魏然便策马往左而去。又行得一阵他们猛见前方路上横卧着几具尸体,看装束正是昨日客栈中所遇的金兵,不远之处便是那金国将领干木纳的尸体,心口被利物刺穿,护心镜却完好无损。魏然看着他的尸体沉默了好一会,珠玛有些心慌,催促着快上路。 忽然自路旁的丛林中传来人声,魏然一听那说话之人的声音就怔住了。 “喂,糟老头,你说有近路可以直达泽州,不是蒙我的吧,都走了两天了猴年马月才到啊?” “年轻人,心浮气躁,这路哪是走走就到了,才两天就受不了了?” “说得轻巧,我可是赶时间呐,当初是你巴巴说要同我上路,你这不是存心耍我的吧?” “我耍你做什么,年轻人要有耐力……哎,你看,那不就是路吗……” “哪儿,哪儿呢?” 随着质问声越来越近,两个人猛一下从密丛林中钻了出来,正对上睁大了眼干瞧的珠玛,三人皆吓得惊呼一声。 “我的天,怎么突然就冒出个人,吓我一跳!”那年轻后生拍拍心口,接着就整个人钻了出来,还扯了后头的老者一把。 “哎,我就说吧,这上了大路就好了……”老者捋捋杂乱的胡子眯着眼睛道。 珠玛被吓得整个人躲到魏然后头,发现魏然呆呆地话也不说,正要问,突听他笑了起来,对面那个年轻人也笑了起来,两人随即上前,双掌一握。 “魏然!” “凌风!” “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凌风哈哈大笑,使劲拍着魏然的肩。魏然几乎给他拍的站不住了,珠玛忙扶住他,道:“魏哥哥,他们是谁啊?” 魏然还没答凌风就怪笑起来:“哎哟,魏哥哥……”他继续拍魏然那可怜的肩,“原来你小子还会这一手啊,不简单不简单呐。” 魏然脸涨得通红,急忙让他噤声。凌风见四周横躺的尸体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杀了他们?” 珠玛忙道:“没、没有,我们没有杀人,我们来时他们就死了。” 九方行上前细看,道:“这不是泽州的金国守将干木纳吗,为人yīn险dú辣,怎么会死在这里?杀了他的人可真是功德无量啊。” 魏然摇头,道:“昨日我们尚在千山镇见过他,今日就见他死在了这里。”他面色一肃,让凌风上前来看,道:“你看他的伤口。” 凌风仔细看了看,脸色也是一变,愕然道:“这是……“他没说下去,看着魏然。魏然微微点头,二人皆心中了然,嘴上却没说。 珠玛见魏然脸色难得的严肃,忙问:”怎么了?“ 魏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凌风就chā嘴道:“没事没事,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是如何与魏然小子勾搭到一起的啊?” 魏然赶忙一巴掌将他拍得一个趔趄,急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与珠玛姑娘只是……” 九方行制止了他,笑眯眯道:“行了吧小子,这种事向来都是越描越黑,你还是省省吧。” 魏然更急,道:“不是,我与珠玛姑娘真的只是……” 珠玛忽然挽住了魏然的手大声道:“我和魏哥哥是几天前才认识的,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就是喜欢他!” 凌风与九方行就笑了起来,魏然推开珠玛更是燥得慌,急忙岔开话题:“对、对了凌风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位老人家是……” 凌风道:“说来你可别不信,这老头自称九方行,是善月斋的老东家九方姨她爹。” 魏然先是一怔后是诧异,道:“难道这位就是‘圣手医侠’九方行?” 九方行两手负后得意点头,凌风撇嘴道:“圣不圣手不晓得,医侠那可绝对是虚名。” 九方行老脸挂不住,冲他使了使眼色。魏然拱手,道:“不知九方前辈因何在此,九方姨已经前往塞北找寻你去了。” 九方行一惊,道:“她一个丫头,找我做什么?哎,她往哪边去了?” 魏然笑了笑,道:“这个前辈可以放心,九方姨与原叔一同上路,应当没事。” 九方行道:“原叔?那个肖原,他怎么会和我女儿在一起?” 魏然笑道:“原叔被发配沧州,是九方姨甘愿同行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凌风已经笑了起来:“那还能有什么原因,我看,呵呵,人家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九方行一脸疑惑,“我才离开几年他们怎么就有了这么飞速的进展,我记得那时候晚儿丫头还惦念着哪个姓柳的混账……哎,也罢,肖原虽然是个温吞的木头,也总比姓柳的好。” 魏然尚不知柳风屏投金,正听得迷糊,凌风拍了拍手,道:“行了行了,咱赶时间,还是边走边说吧。” 第七十九章 失踪 日渐西沉,一行人边走边互道缘由,因为马匹不够落下了行程,距泽州尚有一半的路,他们只得找了个山洞暂时歇脚。凌风与魏然外出捡了干柴生了个火堆,四人围坐在一起取暖,冬天的夜晚寒冷逼人,珠玛缩成一团,往魏然身边直靠。魏然解下外衣给她披上,见她仍是冷得脸惨白,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凌风走过去将他的手往珠玛肩上一放,道:“相濡以沫互以依偎,最暖暖不过人心,你就不能放开些吗?这么多年白教你了。” 魏然的手挪来动去,终于稳定了下来,将珠玛揽在怀中。他见凌风较以往瘦了许多,且面有病容,便问道:“你的伤还没好么?” 凌风无所谓道:“什么伤?你说挨院主的板子么,那早好了,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魏然知道他那漫不经心胡言乱语的脾气,摇摇头也没再追问,便又问起书院的情况。凌风的的身子微微颤了一颤,眼中悲哀弥漫,神色却如常,道:“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许久没回去了。” 魏然轻叹一声,道:“院主遭此大难,师娘毕定忧心如焚,希望她能保重身子才好。” 凌风默默拿出干粮在火上烤,面上竟是前所未有的悲凉。忽然手上的烤饼被一把抢去,九方行正为老不尊的抓着就吃,凌风赶忙去抢可惜已无力回天,两人在洞中追打了半晌,倒是意外地驱走了严寒。 九方行在洞里跑来跑去,道:“喂,你小子也尊老爱幼些,把衣裳脱来给我。” 凌风撇嘴:“你要是个弱女子我自然二话不说,可是……” 珠玛看着他们咯咯直笑,魏然亦是哭笑不得,心中却没来由一阵平和安详。 第二天他们加紧赶路,终于在日落之时到达泽州,入城门之时却遭到了严密的盘查,好不容易进了城又见满街金兵巡逻来去,人人自危。在这紧锣密鼓的紧张氛围下他们立即找了家客栈入住,商议大计。 “今儿是初五,还有三天。”凌风面色凝重。 魏然也皱着眉心,道:“我们、能做什么?” 凌风道:“当然是……想办法见院主一面。”他笑容微苦,道:“报个平安。” 九方行道:“怎么见?你以为金营是那么好进的?” 凌风道:“不好进咱就偷着进,只剩三天,时日不多了。”他伸个懒腰,又换了一贯的懒散,道:“风餐露宿赶了这么久的路,我可是累惨了,今儿就先休息吧。”他正要起身不妨撞上一个黑衣帽身披大氅的怪人,他忙道歉,那人看了他一眼,余光瞟过在坐三人,径直走上了楼。凌风却觉得那一眼中包涵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于一个初次见面而且有所冲撞的人而言这一眼实在太过古怪,他挠了挠头满心不解。 魏然看着那怪人,眉心也微微皱了皱。 因房内客栈不够他们三个大男人就住了一间,珠玛则在隔壁。因九方行年岁大了魏然与凌风便将床让了给他,二人则是打地铺。凌风很是抱怨了一阵便呼呼睡去,魏然却久久无法安眠,脑中纷扰闪过以往种种,那一些人、所有的快乐忧伤都好似轮回一般在脑中重放了一番,不知为何心口总觉闷闷,好不容易熬到三更稍有睡意,忽见身边的凌风坐了起来。他的动作轻而缓,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魏然刚想说话就见凌风拿起九方行放在枕畔的随身大布袋,小心翻了起来。他心中疑惑,不知该不该开口,正犹豫间凌风已经偷翻完毕,将布袋放回原处后便偷偷摸出门去了。 魏然起身,想了想便也跟了出去。要跟上没了武功的凌风对他而言易如反掌,不过凌风并没走远,只是拐过走廊躲在了楼梯的yīn影处,缩着身子不知在干什么。 魏然又走进一些,听见瓶瓶罐罐相碰的声音,以往凌风研究旁门的迷香yào粉也曾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只是此刻天寒地冻冷风袭人他竟还有这心情跑到外边吹冷风?而且,为何要瞒着自己?他偷翻九方行的包又是为了什么? 此时魏然脑中满是疑惑,想去问明白又怕撞破了什么让两人都为难。正是举棋不定,忽然一个黑影掠过身边,激起一阵刺骨的劲风,自二楼走廊一跃而下。魏然跟上几步yù看究竟,忽然被人拉住,凌风道:”那人神神秘秘的不知是善是恶,还是别管闲事的好。“ 魏然道:”可我觉得,他没有杀气。“ 凌风笑道:“你才离开书院几天,还真以为自己是江湖人,连杀气都看得出来?” 魏然浅笑,道:”对了,你在干什么?“ 凌风一怔,抓抓头道:”我……出来解手啊。“ 魏然闻见他身上散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好似臭咸鱼味道又比那浓些,有点像出自污水沟的又比那淡一些,正要盘问凌风就摆了摆手,道:”寒气森森的咱们在外头受冷干嘛,回去吧。“说着打了个哈欠,快步走回屋去。 魏然见他有意隐瞒也就不好再问,带着满心不解也回了屋,一夜无话,只是那股怪味一直淡淡散在空气中,让魏然始终放不下心来。 天明,魏然带着一夜不得安眠的疲惫醒来,见凌风兀自呼噜连天,九方行躺在被窝里也没动静,便轻轻穿戴整齐,下楼打水洗脸招呼小二准备早饭。做好一切后又等了一阵,见凌风和九方行还未起床便上楼,一进门就见凌风坐在床边托着腮出神,却不见九方行。他正要问凌风就开口道:”这糟老头比你起得还早,现在已经不见了。“ 魏然吃了一惊,道:”可我醒来时分明见九方大夫还在床上?“ 凌风侧身将被子掀开,被子下露出两只枕头来,也不知是几时就放好了的。凌风扭扭脖子不满道:”我说昨晚怎么找不到枕头,原来是让他用来布障眼法了,害我脖子痛。“ 魏然道:”可是,九方大夫会去哪呢?“ 凌风道:”鬼知道,这老东西无缘无故陪我来泽州,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魏然走近床边查看了床上的事物,在褥子下发现了一株形似菖蒲通体黝黑的怪异植物。凌风见了一脸的惊异:“这老头,竟然把鬼菖蒲留下了!” 魏然道:“鬼菖蒲是什么?” 凌风挠头,看着手中的鬼菖蒲直皱眉,道:“鬼菖蒲是种极为珍惜罕见的yào草,相传可以起死人ròu白骨,对医家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言无疑珍若瑰宝。” 魏然看着这株鬼菖蒲,闻见了一阵熟悉的怪味,道:“你昨夜偷的就是这个?” 凌风初时一怔,后平复了心情,道:“你果然是看见了。我不过偷了一丁点,看看而已。” 魏然道:“你又想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凌风道:“我研究的都是稀世之宝,哪里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你外行人自然是不懂。” 魏然也没心思与他强辩,道:“你说这鬼菖蒲对医者而言很珍贵,为何九方大夫会将它留在这里?” 凌风耸耸肩,道:“我哪知道,或许是他老糊涂,忘了放哪了。” 魏然道:“不对,你昨夜偷鬼菖蒲时是从他的布包之内找到的,今早它却被藏在了床下,而且你的枕头也是那之后不见,可见当时除了你我,九方大夫也起来过。“ 凌风听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这老头古怪得很,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他笑着从魏然手中拿过鬼菖蒲,道:”这个就给我吧,反正你拿着也没用。哎呦,肚子饿了,我们还是先去吃东西,你也快去叫你的珠玛姑娘吧。“ 见他恍若无事,魏然的疑团越发重了。出门见旁边珠玛的房内毫无动静,想去叫她起床又怕唐突,转身下楼。吃了一会却仍不见她出来,在凌风的怂恿下便往她房间而去,敲了好一会的门却无人应,他心下一慌,凌风见他那火烧屁股的急样,干脆一脚将门踹开。二人进屋去却不见半个人影。 “乖乖,这下可好,一个接一个玩起了失踪,就剩下咱们俩了。”凌风两手抱胸叹道。 魏然眉头皱得死紧:“这究竟怎么回事?珠玛姑娘一个女儿家,应当不会乱跑才是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莫非九方前辈与珠玛的事都与昨夜的那个黑影有关?” 凌风摇头,道:“不会,若是被人劫走她应该会有所挣扎,若有挣扎这里就绝不会如此整齐,不脏不乱的,可见珠玛的离开并非强制,九方老头也是一个理。俗话说管的住人管不住心,如果是他们自愿离开,我们就算是拦也拦不住。何况咱们也不是非他们不可,你啊还是别cāo这个心了,我们眼下的麻烦才是麻烦。” 魏然沉吟着点了点头,道:“那院主的事,你有什么法子么?” 凌风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第八十章 买yào 早饭过后魏然与凌风出门上街打探地形。泽州本是大宋边防要地,金人攻入时因守将怯弱投降而未遭洗劫屠戮,被金人占据后便成为了金人攻宋的重要据点,也是金人远征大宋而暂时供玩乐小憩的宝地,所以此处除了时常出没的金人之外倒与以往无异。 走在街市,魏然皱眉紧缩,忽然叹息一声,凌风却知晓他的想法,道:“觉得悲哀是不是?” 魏然道:“国有危难,大厦将倾,此处百姓在金人铁骑下竟依旧过得这种日子,怎不让人心寒?” 凌风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只要有温饱日子过不受纳担惊受怕的罪就已足够,哪管这天下在谁手中。你也别想太多了,想太多只会自个儿难受。” 魏然道:“我若有你这般洒脱便好了。” 凌风哈哈一笑,自嘲道:“我?说好听了是洒脱,说难听了不过是胸无大志,你可千万别学我。” 魏然一笑,二人继续在人群中且行且探,忽听前方一阵喧哗,好不热闹。魏然本不yù多管闲事,凌风却是走得有些无聊了,说是去看看热闹也好。魏然便自行往别处勘察去了。 他快步走过去,挤进人群中,见一家酒楼的伙计正在怒斥一个吃饭不给钱的家伙,因其骂口之难听而引得路人围观,指指点点,那小二更来了劲,骂了半晌,倒好似成了个供众人捧场的说书先生。 那个吃霸王餐的人在人群中涨红了脸好生难堪,手握剑柄几次就要拔出,忽然手被人按住,接着被拉出了人群。因那小二骂功卓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的离开竟没人留意。 “云大侠,”凌风看着狼狈的云剑阁yù笑还休,“你这是干什么?” 被他撞见的云剑阁更恼,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还不都是你害的,非要来这个鬼地方……不对,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就来看看,你管不着!” 凌风失笑,看着她那活宝样子道:“是是,我管不着,我也没打算管啊,你云大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哪个敢管可不是嫌命长了吗?” 云剑阁知道他明显是在调侃自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忽然手被拉住,凌风道:“吃饱了吗,没吃饱就再吃些吧。” 云剑阁甩开他的手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那个臭小二,看我不去撕了他的臭嘴!” 凌风拉住她道:“到底是你理亏,还是忍忍吧,来,我们去喝壶暖酒消消火。” 云剑阁再一次甩开他的手,负手在身后,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拉,前面带路。” 凌风躬身:“是,云大侠。” 凌风与魏然在原先定好的客栈中碰面,点上一桌好菜招待云剑阁。云剑阁一副半辈子没吃过饭的模样,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菜扫dàng干净,满足的拍拍肚子。 凌风看着她直笑,道:“云大侠要来泽州怎么不早说,咱们一路,也就不会让你受这饥饿之苦了。” 云剑阁翻白眼,道:“我只是随便走走就走来了这里,哪个和你一路!” 凌风笑道:“随便走就走了三四天,云大侠还真是侠女风范。” 云剑阁瞪着他无言以对,愤愤喝了口酒,呛得直咳嗽。魏然看他们熟门熟路地斗嘴,笑了笑只是顾自吃喝,也不chā嘴。 凌风斟酒喝下,却觉那酒毫无酒味,入口甘甜。云剑阁看他顾自眯眯笑,道:“对了,你们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书院都成那样了,可就指望你们……哎,踩我干嘛!” 凌风挤眉弄眼,她猛地想起什么,闭了嘴。魏然道:“怎么了,书院发生什么事了吗?” 凌风忙道:“没事,呃,其实也有些事。”他笑着给魏然倒了杯热酒,道:“你也知道,院主出了那种事,书院的麻烦自然也不会小,所以,师娘她解散了众学生,让大家都回家避难去了。” 魏然点头,道:“也当如此,不过,良才终书他们都是院主收留的孤儿,此时又该何处何从?” 凌风笑了笑,道:“这个我想师娘会安排吧,你也别cāo心了。来,吃东西。”他有些心虚,不敢看魏然的眼睛,只一个劲夹菜。云剑阁看着他也觉无奈,隐隐叹了口气。 为云剑阁安排好房间,凌风徘徊了一会,道:“云大侠,这里已属金人管辖,凡是不可任xìng而为,你要小心些才是。” 云剑阁无所谓道:“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倒是你,俞停云被押在泽州大牢有金军重兵把守,要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凌风道:“我可不是打算来劫狱的,凭我这文弱书生的体格,别说有重兵,就是没有重兵我也进不了大牢,哪能冒这个险?” 云剑阁瞪他一眼,道:“既然不打算救人你大老远死到这里来干嘛,喝西北风不成?” 凌风笑了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救人劫狱我做不来,来看看总是可以的。” 云剑阁道:“来看什么,看你们院主是怎么死的?” 凌风这回倒不说话了,眼神暗淡了下去,云剑阁见他如此也觉不忍,语气温和下来,道:“书院的事,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啊?” 凌风的眼神更为暗淡,叹道:“不知道,能瞒就瞒呗。云大侠,刚才多谢你。” 云剑阁道:“有什么好谢的,书院成了那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凌风看着她柔和的脸庞,心中一暖,道:“虽然你表面凶巴巴像个母夜叉,其实,你是个好女孩……” 云剑阁怒着一巴掌扇了出去,叱道:“你说谁是母夜叉!” 凌风却早在她发火前全身而退躲到了门外,笑嘻嘻道:“女侠可不能善恶不分呐,我这分明是在夸你。”说完就逃之夭夭了,云剑阁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愤愤道:“哼,不识好人心!”说着将门重重一关。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凌风都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什么也不说,魏然倒是淡定,只是坐着慢慢等,云剑阁却如火烧了屁股的猴子般一刻闲不住,不时到凌风房外窥探,有时不耐烦了便重重拍门,凌风却就是毫无反应,简直快将她急得跳墙。 终于在黄昏将至的时候凌风出来了,二话不说拉着云剑阁就跑,远远对魏然道:“马上回来。” 云剑阁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手,揉揉被捏痛的手腕,道:“一天没动静,突然出来我还以为你诈尸了呢。喂,你要去哪儿?” 凌风道:“去yào铺。” 云剑阁道:“去yào铺做什么?” 凌风道:“去yào铺自然买yào。” 云剑阁道:“买什么yào,你病了么?” 凌风摇头,脸上活泛着喜悦的笑容,嘴里仍是不讨好,道:“那些个yào材名我说了你也不懂,说也没用。快走吧。” 云剑阁又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脸一拉,道:“你不说就算了,你爱买什么买什么,我可不奉陪。” 凌风扳回她往回转的肩,笑道:“好了,我需要你的帮忙还不行吗。” 云剑阁就这么被他推推搡搡拉到了yào铺,到了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来当地痞流氓的。因凌风根本没有银子买yào材,所以才让她来装凶耍横,这才从店伙计手中抢了十几味yào来。也亏得她有几下武功能对付,否则单靠凌风一人铁定被众伙计揍得满头包。 回去的路上她满脸愤懑:“你这家伙穷得叮当响还买什么yào材,平白辱没了我的声誉!” 凌风嬉皮笑脸:“云大侠大人大量,就别计较了,我多谢你还不成吗?”说着大大作了个揖。云剑阁白他一眼,也懒得多说什么。 凌风将yào材包整好放入怀中,二人往回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凌风停下了脚步,慢慢退回了刚经过的一个小巷,看着里头沉思一会,蓦地拔腿追了上去。云剑阁喊他不住也只好跟去,跑到了一幢气派的大宅前,看其装饰构造应当是泽州前守备将领的府邸,此时却是金人的领地。 第八十一章 柳圣医 “喂,你没头没脑瞎跑什么?这是哪里?”云剑阁扯扯凌风的衣袖问。 凌风回头对着她“嘘”了一声,云剑阁也张望了几下,见几个金兵押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正走进门去,她问:“那是谁?” 凌风的皱着眉头,道:“是个熟人,走,我们进去看看。” 正门守备森严,两人便转到后门围墙外,云剑阁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又笨又重的凌风拽上墙,翻入院内。两人躲躲闪闪在这宅子里乱窜,凌风虽武功尽失身手的灵活度令云剑阁也不由赞叹,翻滚跌跃,穿廊过柱,每个动作的起伏落地的拿捏都恰到好处,让云剑阁几乎以为他是猴子转世。 前方画廊忽然走过几个浓妆艳抹的漂亮女人,凌风立即停下本正在疾跑的脚步,身子往后一绕就隐身在树丛后,害云剑阁收足不及一下撞在他身上,脸险些就贴在了他脸上。 她脸一红正要呵斥,凌风一把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出声,我们跟着她们。” 云剑阁眼睛眨了眨,算是应允了。凌风看着她大而灵动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笑,脸上泛起柔情。 云剑阁也看见了他的眼睛,头一次发现他的睫毛纤长而浓密,一眨眼便好似网般铺下来,在眼下投出细细的yīn影。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她心中突然闪过这么个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忙挣开他的手低叱:“还不快走!” 凌风恍然,“哦”了一声,拉起她的手小心摸了过去。这一次云剑阁竟然没有甩脱他的手,凌风心里一乐,又握紧了一些。 屋内水汽蒸腾,数道人影穿梭来去,往当中一只大木桶内添加热水。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近,立即有两个人上前为他宽衣解带。随着水声轻响,应当是有人入桶沐浴了。 “你们都出去。”低沉而略显yīn柔的语音传来,那个被伺候的主下了命令。周围的人却没动,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便道:“柳公子,将军吩咐我们姐妹伺候你。”说着就有几人陆续走近木桶边。 “喂,”云剑阁一个劲拉凌风,低声道:“回去了,人家洗澡有什么好看的。” 凌风正仰着脖子看得仔细,道:“等等,这才是好戏开场。” 水的声音渐渐大了些,显然是有多人一同撩水,同时还有娇笑声传来。云剑阁的脸已经涨红,使劲拉凌风,凌风只道:“别拉别拉……” 云剑阁怒气,曲肘撞在凌风小腹,低叱道:“你就慢慢看吧,好色之徒!” 凌风拉住她,将她拉近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别不好意思,里头发生不了什么,沉住气。” 云剑阁的脸更红,里头的娇声媚语听来如此真切,还发生不了什么?她正要豁出去了先将凌风暴打一顿再说,忽听里头传来一声暴喝:“滚,都给我滚出去!” 伴随着一阵娇呼,五六个女子都跑了出来,从那云鬓横斜香肩毕露的情形看方才里头应该有一阵缠绵,不过有些事做不了就是做不了。 凌风看了一阵,叹了口气,脸上是又怜悯又讽刺的古怪神情。云剑阁瞪眼:“你看够了没有!” 凌风忙赔笑,道:“云大侠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心思单纯,可我凌风也不是下作之人啊。柳风屏是个太监,他做不了什么的。” 云剑阁只觉脸红耳热,一时说不出话来,一脚狠狠踩在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风脚背,亏得凌风忍住了没喊出声。 清幽的香气充斥,房内的水气好似仙境的祥云缭绕迷幻着一切,柳风屏扶在木桶边,漆黑的长发如水藻般盘绕在水面,luǒ露的后背是完美的曲线,只是轻微的颤抖昭示了它主人内心的狂躁激愤。 柳风屏依旧俊美的脸已经为暴怒所扭曲,手越抓越紧,竟然“啪”一声将木桶沿抓断了一块。 “芸儿……”暴怒渐去,化为满心仇恨、不甘与屈辱,他低声念着那个名字,眼中尽是复仇的怒火。 “柳公子,将军的病情又复发了。”一个下人走到了门口,恭敬道。 柳风屏起身穿衣,稍作整理后便出门,对那下人道:“去请九方老爷。” 下人垂首:“是。” “九方老爷?”云剑阁听着有些奇怪,凌风笑道:“云大侠果然聪明机智,这世上姓九方的不多,恰恰我就认识两个,而他们刚好是父女。” 云剑阁道:“什么?刚才他们说的九方老爷就是九方大夫她爹!” 凌风点头,转头去看二人离开的方向,道:“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跟来了吧,来,我们跟上。” “推什么,老爷我自己会走!”九方行瞪了身后的金兵几眼。见迎面走来了丰神俊朗的柳风屏,他自然分外眼红起来,嗤鼻道:“呦,圣医大人好啊,老朽这厢有礼啦。” 柳风屏负手在后对他的冷嘲热讽不加理睬,道:“师父,天心草买到了么?若是万事俱备,我们最好现在就去为将军诊治。” 九方行撇过头去,道:“买到了,草民可不敢坏了圣医大人溜须拍马献殷勤立功的好机会,这就走吧。” 柳风屏面容冷漠走在他身后,七歪八拐后一行人就到了一间华贵气派的房间,还没进房就能听见一阵猛烈咳嗽。 房外有重兵把守,房内侍卫齐立,随时听侯差遣的奴仆侍女也站了两排,可见这房中之人的身份非富即贵,或许不仅仅是富贵。 “守卫这么森严,你说这房中的会是什么人?”云剑阁与凌风不敢太靠近,只躲在丈来远的假山后窥探,云剑阁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 凌风猫着腰躲在假山后,听此就蹲了下来,出了一会神,道:“你说呢?” 云剑阁也蹲了下来没好气道:“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凌风看了她一眼,扬起嘴角笑了笑,那笑中却苦多过乐,他沉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里头的人应该是……粘罕。”他的笑忽然开朗了一些,道:“院主竟能在敌营将金国名将重伤至此,果然不愧是院主。” 云剑阁的心也随他沉落,叹息一声,道:“是啊……” 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看来是巡逻的金兵到了附近,凌风顺势拉过云剑阁侧身闪进假山洞内,用身体将他掩在内侧,注视着金兵过去了才松口气,道:“我看我们还是在这里呆上一阵,最好晚上再想办法出去。” 云剑阁却没做声,凌风转头见她正捂着鼻子皱着眉心,正想问怎么了就闻见这洞内一阵臊气,恶臭难当,也不知是人还是畜生把这里给当做茅厕便宜行事了。注意到了之后他也忍不住掩鼻,云剑阁道:“我们出去,就算是打架突围也比在这里被臭死好。” 凌风制止了他,从布袋中陶出一个yào瓶来,打开塞子在云剑阁鼻前一晃,云剑阁紧锁的眉头松开了,吸吸鼻子道:“这是苌楚香粉!” 凌风笑道:“原来云大侠还记得这个。” 云剑阁笑着抢过,放在鼻下贪婪闻了起来。这清幽淡雅的香气很快便将她身侧的污秽之气驱逐,此时的她好似置身花海,春风一度。仿佛还可以看见各色花朵在自己身边开了又败,败了又开,无穷无尽,好似开到了天上,又撒下一阵花雨来,将她围裹其中。一个人从遥远来到身后,轻轻拦住自己的肩,将一朵花chā入自己发中,温柔地问:“喜欢吗?” “喜欢……”她的眼缓缓闭上,头渐渐靠向凌风的肩头,就这么迷醉了过去,嘴角是一抹甜蜜而陶醉的笑。凌风右手揽住她的肩将她固定在了自己肩头,笑道:“这是我的迷香版苌楚香粉,就好好睡一觉吧。” 第八十二章 往事不堪 柳风屏负手立在九方行身后,看着他将生黄石碾成细末,挤出天心草的汁液滴入其中,动作熟练而稳健,一如从前。他清冽的眸子渐渐软化下来,恍惚想起五岁那年初入善月斋,怯弱地好似一只苍白的老鼠,看着不算高大的师父和大自己三岁的九方晚脸上温和的笑容,他终于打开心扉,喊了一声师父,从那以后善月斋就是家。 有家自然好,可上京为官是他的夙愿,他想将医术用在有用之途,发扬光大,让善月斋成为大宋第一的医馆,让九方行和柳风屏的名字举国皆知。他原本意气风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他是朝中最年轻的御医,他是风姿超然的柳大人,是朝中出了名的美男子,皇上yù赐婚百官yù招婿,那是他此生最为风光的日子。 直到那一日遇到那个纤弱而温柔的女子,他仿佛看到了江南的柳和风,秦淮河的水和月,只一眼他们便陷入不可测的深渊,只一个顾盼他们便约定了生生世世的眷恋。 之后的故事与所有风花雪月的传说一样发展,他们在无人的时候互诉衷情,他们在最柔美的月下紧紧相拥。直到再也无法分隔半刻,他为她放弃大好的前程,她为他放弃君王的宠幸,一路奔逃,相偎相依。那段日子虽然为无时无刻的追杀所笼罩,却是他们相处得最为肆意快乐的日子,他们可以在追奔中满山地跑,可以在逃离后大声的笑,可以让对方在自己的怀中得到温暖,可以分食一个烧饼一碗水…… 相濡以沫,不过如此。 只是他从未想过要与她相忘于江湖…… 芸儿,那个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女子,从第一次握她的手,第一吻她的唇,第一次狠狠的拥抱要将她溶入骨血开始就已经注定,他对她必须生死不弃。 “喂,你也别傻站着,过来帮忙,当我是你家奴才还是咋的?”九方行忙的晕头转向,吹吹胡子瞪了柳风屏一眼,将他从灰色的回忆中拉回。 柳风屏走上前,卷起袖子帮他一同备yào,不由想起七岁那年的自己,踮着脚尖帮着整理yào材,稍有松懈九方行就会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笑着斥责:“小懒鬼,再偷懒给你吃巴豆。”这时候九方晚就会上来温和的笑,给自己端上一碗汤,把自己的活接过去做。 那个时候,自己也会赖着那个温柔的姐姐要饼吃,晚上会嚷着要和她一起睡,每到这个时候九方行就会笑骂:“臭小子这么黏人,干脆当我九方家的童养婿得了。”一到这时候九方晚的脸就会红若朝霞,艳若桃李…… 手上一顿,柳风屏皱了皱眉,这一切分明尘封已久,为何会在此刻突然回到脑中? 后会无期。那句话如此轻易就出口,那时候真的是决然的吧,屈辱变为仇恨,当时的自己急着要和一切断绝,以为再无留恋,到了此刻竟忽然发现,善月斋,师父,晚姐姐,那些人和事其实都还在心里。 然而现在却不是他可以将往昔追忆回顾的时候,从投靠金人那一刻开始,宋国就是仇敌。他要颠覆,让赵祯付出代价,尝到足以摧毁所有意志的屈辱。而这一切,粘罕,这个智勇双全胸有大略的金国大将可以帮他。 九方行看了看柳风屏,双目无神偶露精光,显然神思飘忽手上动作却麻利无误,他忍不住轻叹一声: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师父,天心草含dú,xìng寒,生黄石亦有微dú,xìng炽,二者合一恐生yīndú,将军剑伤处生恶疮,最忌yīndú侵入。”他顿了顿,看着九方行,道:“不知师父打算如何医治?” 九方行白眼:“你倒很懂嘛,既然如此还找我来做什么?”他从布袋中取出一个纸包,拿出两个干瘪的黑色事物举到柳风屏跟前扬了扬,道:“闻闻,知道这是什么吗?” 柳风屏眉心一皱,道:“水蛭?” 九方行将那两条几乎瘪成签子的水蛭放进装有混合了天心草汁液的生黄石中,道:“这是我研究了三年的yào蛭,因水蛭嗜血我便以生黄石将其吸干,便于保存,天心草便是可让其回复生机的必要之物。将军的恶疮是因寒气而生,受创之处接近心肺,心肺受凉则恶疾不易治愈,你用了那么多yào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表面功夫。”他看了柳风屏一眼,道:“不过能把他的命续到如今,你也够可以的了。” 柳风屏微笑拱手:“多谢师父夸赞。” 此时帐内传来浑浊的咳嗽声,一个浑厚男音响起:“二位果然是大宋名医,我粘罕得此人才,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讲便是三生有幸了,咳咳,只要二位治好我的病,高官厚禄叱咤风云,绝不在话下。” 柳风屏面色沉静,拱了拱手,还没说话九方行就点头哈腰起来:“是是是,多谢将军抬举赏识。接下来的诊治有些麻烦,不知将军可否容草民上前?” 粘罕的声音中带有笑意,道:“那是自然,有劳大夫。”说着两个侍卫将厚厚的帐帘拉开,里头卧躺着胸前缠满白布的粘罕,俊伟的脸上满是病容,憔悴不堪,白布上还有伤口化脓而出的血糊,闻来一阵恶臭。 九方行早看过他的伤势,只没想到只隔一夜又恶化了许多,不仅吸了口冷气。俞停云果然老道,这一剑刺得如此刁钻,让人有受不完的罪。 这时候柳风屏发现那些埋在生黄石中的yào蛭已经慢慢膨胀起来,逐渐由焦黑变为褐黄,生黄石的粉末也一点点融化,被吸入yào蛭体内,成为了它赖以生存的水分滋养。 “成了。”九方行拿起木盒,将两条yào蛭拿出来,放在掌心,对粘罕道:“将军,你那些恶疮啊,一般yào它治不好,而且要传染,所以我寻思着用这两条水蛭为你将疮内的yīndú吸出来,您放心,他不会痛也不会痒,就这么一下子,病就好了。” 粘罕点了点头,好一阵咳嗽,只将惨灰的脸咳成了肝色,摆了摆手,示意九方行上前来。 九方行上前去,挥退左右,解开粘罕身缠的白布,将两条水蛭放在了伤口附近。那水蛭一闻见血腥气便竞相蠕动着往伤口拱去。粘罕久经沙场,对此自然毫不放在心上,只微闭着双眼。那水蛭片刻就叮紧了创口,不到一会就通体涨大,显然正是吸食了个饱。 柳风屏上前几步,九方行即道:“别过来,这二位怕生,你可别惊了他们。” 柳风屏站住了,眉心却皱着,两眼死盯着里头。 如此又过了好一阵,九方行默然不动,柳风屏双目如炬,只听粘罕虚弱道:“大夫,怎、怎么样了?” 九方行道:“再等等,让它们多吸些,以绝后患嘛。” 粘罕深吸一口气,呼吸平和下来,帐内又是一阵静默,忽然柳风屏掠身而上,将粘罕扶起,一掌拍在他后背,道:“将军,请暂闭内息,封住大小关元!” 粘罕尚不明何故,忽然九方行对着他的胸口一掌拍去,柳风屏卷起床上布幔朝他卷去,大喝:“抓住他!” 众侍卫立即围上,九方行被团团包围,无法动作,怒喝:“柳风屏,你真要助纣为虐吗?” 柳风屏面色涨红,猛将内力一催,粘罕“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同时两道黑光自他伤口处shè出,撞在床幔之上,溅出两朵血花。 九方行武功不济片刻就被拿下,破口大骂:“柳风屏,你这个杀千刀的畜生,辽人是我大宋之敌,长驱直入害得百姓家破人亡国不成国,你救他的命就是害我大宋万千将士沙场埋骨啊,柳风屏,你给我醒一醒!” 柳风屏对粘罕躬身行礼,看了看九方行,淡淡道:“万千将士却抵不过一位将军,可见大宋气数已尽,该亡!” 九方行骂红了眼骂破了嗓却也没用,粘罕眼中bàoshè出杀气,怒斥:“好个九方行,我念你是柳圣医亲荐便对你无所提防,没想到竟用这毛虫来害我!来人,给我就此砍了!” 侍卫刀起yù落,柳风屏跪地道:“将军开恩,此人是属下恩师,医术高明,虽然图谋不轨其方却也奏效,将军贵体已然无恙,不如饶他一命,收监以待后用。” 粘罕微沉吟,九方行已经嚷开了:“我呸,爷爷我可不是畜生的师父,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粘罕浓眉一紧,柳风屏道:“将军,您体内恶dú虽解身子尚虚,万不可动怒,今后的调养,只怕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我中原有古语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既有良材就不怕枝高叶茂,将军何不多些耐心?人已在手中,迟些再杀也不急。” 粘罕微微一笑,道:“柳圣医,我知你是顾念旧情,想放他一马,罢了,你们汉人总是拘泥于这些迂腐道理,一点也不爽快。这个人就jiāo个你吧,我也累了,都出去。” 柳风屏躬身道:“多谢将军洪恩。”他朝众侍卫吩咐道:“将人押下牢去,莫要打搅将军休息。” “我呸,放起屁来还一套一套的,你不觉得臭么?”九方行的小个子在高大的辽国侍卫挟持下两脚几乎着不了地,就这么蹦着跳脚骂口不绝,“柳风屏,别以为你救我我就会感激你,爷爷我可不受畜生的恩,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死了就是下地去咱也对的起祖宗,不像你,一个断了根的窝囊废,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 随着侍卫的押送他的骂声也越来越远,柳风屏轻轻关上房门,微微闭了闭眼,面部的肌ròu绷得死紧,已经将下唇咬出一道血痕,修长挺拔的身躯好似凝成了冰,半晌了才慢慢挪开步子,缓缓走去。 第八十三章 行刺 听着骂声和九方行被押出来的情形,假山洞中的凌风已经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了大概,看着柳风屏木偶般挪动的脚步,他似乎也可以感受到那种深沉的悲哀与无奈,那是一道无法卸去的枷锁,虽然会让你举步维艰痛苦不堪,你却不得不背着,一直走下去。 夜幕初降,华灯初上,凌风知道行动的时候到了,看身边云剑阁依旧熟睡,他脱下衣裳盖住她的身子,小心探出洞去。夜间这里的守备加强了许多,一拨拨全副武装的金兵穿行来去,凌风每一步都要四面八方打量清楚了才敢跨出,好一时了才走上长廊。他在粘罕房前停留片刻,沿着方才九方行被押走的方向走去。且行且探间他来到一个金兵把守的铁门前,铁门上锁且有侍卫左右把门,他想进去绝不容易。正是踌躇间一个人走过他身边,手提着一篮饭菜。他灵机一动,快步上前,借着夜色将沾有瞌睡粉的袖子捂住那人的口鼻,将他拖进yīn暗中。 整装完毕后他便提着菜篮昂首阔步走到铁门前,两个侍卫二话没说开了门,他进入后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九方行。 “喂,老头,让人吃瘪了吧。”凌风走过去小声调侃。 九方行抬头见是他,惊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凌风道:“我还想问你怎么来了呢,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充什么英雄?” 九方行苦着脸:“我也不知道,一定是老糊涂了,非给自己找这罪,还差点气死我!” 凌风将饭菜送进去:“我看你确实老糊涂了,孤身入虎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冒这种险。” 九方行叹了口气,道:“我的方法世上绝无第二个人知道,也就是柳风屏能看得出来。其实,我也是想试试他是否真的丧尽天良,可惜,我败了。”他又叹了口气,愤愤抓起饭菜塞进口中狠狠嚼着,好似嚼着所有愤恨一般。 凌风怜悯叹了口气,道:“子不教,父之过,徒不孝,师之过,你也真够失败的。不过我看柳风屏对你还是有几分仁义,你老实呆在这里,应当不会有危险。” 九方行“呸”了一声,道:“他对我有个屁的仁义,爷爷我也不需要他的仁义,小子你快救我出去,我非要亲手宰了他!” 凌风道:“你小声些,让人发现怎么办?我现在自身也难保,没这能耐救你,你自求多福吧,我走了。” “喂,你小子给我站住!”九方行抓着铁栅栏压着声音喊,凌风却头也不回决然而出,到门口时他看见了英秀挺拔的柳风屏,那个男人俊美得毫无缺憾的脸庞上有一双狭长而英朗的眼睛。 感受到眼光扫过来,凌风忙低下头去,靠着墙挪了出去。 身后柳风屏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凌风很快就听到了九方行的怒骂声,他耸了耸肩,猫着腰继续走。因为穿着金人服饰他在府内的行动比之前自在许多。 再次来到粘罕房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门。 “什么人!”里头传来一声喝,一听声音就知道必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凌风缩了缩脖子,想打退堂鼓又觉机会难得,只好硬着头皮道:“柳圣医让小的送yào来了。” 门被打开,一个铁塔般的大汉瞪着铜玲般的眼睛,目送着他走每一步。凌风如芒刺在背,心中哀叹:这都什么人呐这是,一双眼睛简直要人命了! 他稳住了两手的颤抖,走到床前。侍卫将床幔拉开,他看到了里头闭目养息的粘罕,果然是一派名将的风度,一眼就让他这样心怀不轨的人心里发虚,手上发汗。 “拿过来吧。”粘罕语气松散,神情慵懒,显然精力低迷。凌风走过去,将方才在角落里胡乱配却足以致命的yào水递了过去。一个奴仆接过,送到粘罕嘴边,粘罕却并不开口,微微睁眼看了看他,道:“你是汉人?” 凌风一凛,点了点头,道:“小人跟随柳圣医,一同为大金效力。” 粘罕笑了笑,两眼往碗中瞟了瞟,道:“我一直以为宋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孬种,没想到今天就让我见识到了两个不怕死的,可敬,可叹。”他眼神一个示意,屋内侍卫全向凌风围来。 凌风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呼道:“将、将军饶命啊……” 粘罕道:“今天柳风屏临走时说我身子尚虚,不宜服yào,你说你跟随柳风屏,却连他的吩咐都不知道,以为能瞒得过我?” 凌风心道悲矣,好不容易想干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没想一下就栽了个结实,他陪着笑道:“将、将军,做事不要这么绝对嘛,柳圣医他是后来才吩咐我来的……” 粘罕拿起yào碗放在鼻间闻了闻,道:“柳风屏要靠我报仇,他会让人送来有dú的yào吗?”说着将yào碗朝凌风摔了过来,下令:“拿下。” 凌风双臂很快就被制住,两个大汉将他提到了粘罕跟前。 粘罕看着他神色鄙夷:“不打算求饶吗?你要是下跪叩头,我或许会放你一命。” 凌风立即谄媚笑道:“好好,我求饶,让他们放开我行不,手快要断了……” 粘罕一个眼神,两个大汉便松开了他的手。凌风单膝跪了下来,俯身道:“请将军绕我一命。” 粘罕哈哈大笑起来,一脚踹在他胸口,没想凌风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往后扯去,同时右手一挥,顿时一阵白色粉末飘散开来。 “求饶你个姥姥!”凌风切齿,揪住粘罕的腿直将他拖到地上,合身压了上去。却不料粘罕久经沙场反应迅敏,顺势一脚踏在凌风心口,反将他整个人踢出老远。 凌风只觉胸口一滞险些背过气去,跌在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见屋内的几个大汉已经在他洒出的“川麻粉”的作用下竞相惨呼,正想跳窗而逃却见门外已有十来个侍卫赶来。 “抓住他!”粘罕怒吼,一群侍卫立即急速围来,堵住了凌风的逃路和退路。凌风心道惨了,束手就擒必定死无全尸,他一咬牙决定突围。 将布袋中的宝贝全拿出来,他拟定了一个“云深不知处”的战略,将yào粉分散四方,蒙着头就往外冲。这个战略多少也唬住了那些侍卫,毕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冒然接触不可预知的东西,何况屋子里已经有活生生的例子。众侍卫持qiāng拿刀却不敢冲近,凌风脚下不停冲出长廊。 “一群饭桶,给我shè!”粘罕忍住一身奇痒,凛然而立凶相毕露。他的话一落本混乱的局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众侍卫解下箭头挎着的短弓,顿时“嗖嗖”弓箭离弦之声不绝,好似细密的雨点一般全向凌风洒去。 凌风抱着脑袋蒙头窜,脑子已经是混乱一片,只想着跑,赶紧跑,然而弓箭之势猛烈,虽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仍是后背和左腿中箭,速度大大减缓。眼看身后脚步和喊杀声逼近,他勉力挪动着,已近力竭。好不容易拐到一处隐蔽yīn暗之处,他瘫倒下去粗粗喘气。后背和腿上的血正流得汹涌,由于数度受伤痊愈得不彻底,他身子骨尤其孱弱,此时血流的多了便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只想就这样躺着才好。 呼喝声越来越近,他可以看到火把映照下尤其高大的人影,密密集集正在靠近。深吸一口气,他伏在地上慢慢爬行。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哪怕一丝机会,因为,还有要做的事,还有想见的人。 脚步声零散显然金兵正在分头全面搜捕,用不了多久就能搜到他的所在,他死咬着牙,尽量放慢呼吸,一点点挪动。忽然手背一痛,有人的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轻呼一声,只道我命休矣,抬头见云剑阁正低下头来仔看自己,他心一颤。 “你怎么死到这里来了,害我好找!”云剑阁依旧没好生气,凌风赶忙将她拉下身来,道:“蹲下,不要命了!” 云剑阁被他拉得险些一个狗啃泥,一巴掌拍了过去,凌风闷哼一声,口中泛起血沫子。云剑阁意识到了不对劲,道:“哎,你怎么了?” 凌风哭笑不得:“还看不出来,我受伤了。云大侠啊,你差点拍死我了!” 云剑阁听他声音不对,忙去扶他。凌风道:“快、快离开这里,我已经暴露了。” 云剑阁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人影撞撞,逐渐逼近,她忙扶起凌风就走。凌风腿上鲜血如注,完全使不上力来,只将全身之力放在云剑阁身上,好在云剑阁有武功底子,否则也非被他拖垮不可。走得一阵云剑阁身上就被凌风的血染红了一大片,她想起了那一晚的情形,心慌起来,到:“哎,你还扛得住吧?” 凌风把头靠在她肩头,道:“暂时……还死不了……你别管我了,我这个样子……怕是逃不出去了……” 云剑阁“呸”了一声,叱道:“少废话,我可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你给我撑住!” 凌风轻笑一声,喃喃道:“果然……是当大侠的料……” 云剑阁一听就乐了,得意道:“那是。” 人群逼近,红光四耀,云剑阁与凌风很快就暴露在了火光之下,凌风试图推开云剑阁让她先行逃命,云剑阁却反将他拽得死紧,还数度出言威胁:“你再敢动一动看我不打死你!” 凌风道:“要打就打吧,死在你手里……也好……” 云剑阁眼眶湿了,揽紧他的腰加快脚步。凌风却已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在那里!” “快,放箭!” 听得箭声划耳而过,云剑阁的心越发慌了,眼前的夜色与周遭景物都糊成了一片,分不清左右东西,脚步虽快却踉踉跄跄,几次险些跌倒。怀中凌风许久没出声了,云剑阁急道:“喂,你怎么不说话?你快给我说话啊!” 凌风动了一动,虚弱道:“说、说什么……我痛得很……” 云剑阁心一安,语气却仍霸道:“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什么痛,真是没用!” 凌风呼道:“我的大小姐,你身上chā几只箭试试……”说着又哀号起来。 云剑阁见他还能与自己斗嘴,越发放下心来,忽然身子往前一倒,凌风合身压在她身上。云剑阁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凌风惨叫一声,她急道:“喂,你干什么啊?” 凌风的呼吸断断续续:“又、又中了一箭……我要死了……” 云剑阁知他又为自己挡去了危机,眼泪哗一下淌了下来,抱着他道:“你干嘛啊,你为什么要这么保护我……我才不稀罕……” 凌风看着她的眼睛,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微笑道:“我稀罕……”说着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云剑阁抽噎着,心想豁出去了,大不了一起死,手却猛被人一拉,那人的面目掩在黑暗之下,语气淡漠,道:“墙角有狗洞,带他出去。” 云剑阁警惕:“你是谁?” 那人只将凌风一带jiāo给了云剑阁,道:“不用管我是谁,记住,不要再来第二次。” 云剑阁还想再问,那人手一挥就将她推到了墙角,果见在墙角灌木的掩盖下有一个方形、可供一人爬行进出的洞,她一时也顾不得他想,拽着凌风就将他塞了进去。 “我见人朝那边去了,还不快追!” “是,柳大人。” 第八十四章 凌风死了 夜色中无比宽阔寂寥的长街,凌风死沉死沉地压着云剑阁瘦小的肩,直将她累得气喘吁吁,几次停下来歇脚。凌风后背中了两箭,左腿中了一箭,大量的失血让他面白如纸,直如死人一般,云剑阁不敢再拖,却不知在这陌生的地方何处可以请得到大夫,权衡之下便将他拖回了下榻的客栈。 初见重伤至此的凌风,魏然惊愕万分,急问缘由。云剑阁粗粗说了一遍,直问他还有没有救。巍然眉心紧蹙也无法救治,只得粗粗为他料理了伤势,等天亮了再请大夫。 “云姑娘,他一时还不会醒,你先回去休息吧。”魏然见云剑阁坐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道。 云剑阁看了看凌风,点点头,忽然看着魏然惊异道:“云姑娘?怎么连你也知道我是女的啦?” 魏然尴尬,碰了碰鼻子,道:“这个……” 云剑阁脸一红,瞪着凌风道:“一定是他……哼,等他好了,看我不打死他!” 魏然借咳嗽掩饰笑意,送她出了门。转身看凌风憔悴的模样,他的眉间又笼上一层yīn云。虽然口口声声独善其身,他却仍去行刺粘罕,一向贪生怕死,他却为人揽祸上身。这个相识多年的朋友,他是越发明白,却越发不明白了。 可是无论如何,他是知道他的,胆小,自私,市井,这些缺点他有;豁达,至情,至xìng,这些他也具备。不完美,这或许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吧。 一大早云剑阁就揪着大夫直奔凌风房间,那气势将魏然也吓了老大一跳。 凌风的脸白中泛起一阵微青,双目周围却是一阵不自然的潮红,唇色苍白,面容枯槁,云剑阁一见险些以为是僵尸,吓得捂住了口。大夫上前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随即拿出凌风的手腕把了把脉,不过一会就缓缓摇起了头。 云剑阁的心蓦地一颤,只见大夫一脸惋惜之色,道:“这么重的伤怎么不早些请大夫,现在,唉,来不及啦。” 云剑阁脑子轰地一声响,怔在了原地,半晌了才一把拉住yù出门的大夫,颤声道:“你什、什么意思?” 大夫摇头,道:“死了。” 云剑阁呼吸一滞,好似有一道闪电劈入脑中,一片空白。大夫yù拉开她的手却觉那只手犹如钢箍一般,抓得手腕生疼,他不耐烦道:“人都死了,我也没有起死回生之力啊。姑娘快放开我吧,我还有病人要瞧。” “不、不会死的……”云剑阁的手更紧,脸色煞白,双唇微微颤抖,词不成句:“怎、怎么会死呢……大夫你……你再看看……他没有死……” 魏然叹了口气,上前拉开她:“云姑娘,你别激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云剑阁一把推开他叱道:“你说他会没事的,你说过他会没事的……”她抓住魏然肩头拼命摇:“你不是说过他会没事的吗?你怎么照顾他的……他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啊……” 她扑到床边,又是探他鼻息又是听他心跳,果然已是一具死尸,毫无生气。她重重摇着凌风的身体,已然抑制不住痛哭:“你怎么会死啊……你个龟孙子王八蛋,你怎么会死啊……你不要死啊……”她扑在凌风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魏然双眉紧皱,面有不忍,送走了大夫便静静站在门边,看着痛哭的云剑阁和一动不动的凌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午了,魏然端着饭菜再次回来,云剑阁依旧保持着他上次离开时的姿势,两眼呆愣瞧着凌风,面色惨白仿佛大病了一场。魏然往前走了几步,道:“云姑娘,先吃点东西吧。”云剑阁毫无反应,魏然将饭菜放在旁边,道:“云姑娘,凌风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也不要太难过,保重身子才是啊。” 云剑阁一把将饭菜砸在地上,道:“我不吃,你给我出去……都是你害的,是你害了他!” 魏然无奈,道:“云姑娘,我……不管怎样,你先吃点东西吧。” 云剑阁瞪着他忽然泪如泉涌,揪着他的衣领使劲摇:“都怪你都怪你,只一个晚上他就死了……你没有照顾好他,是你没有照顾他……你出去……” 魏然只得退出门外,看着门轰然关闭,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凌风毫无人色的脸,云剑阁想起以往一看到他的嬉皮笑脸就厌恶,此刻却是再也看不到了,她泪流满脸,几乎成了个泪人。如此心痛,她却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心,自己到底是从什么开始,这么地在意他? “喂,你醒醒啊……我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她将凌风僵硬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哭得浑身颤抖。 魏然在大堂坐了一天之后,见夜幕降下,便起身上楼,凌风的房门被关得死紧,他敲了敲,无人应。他又敲了敲,里头毫无动静,他心里一慌,撞门而入,竟见屋内空无一人,连床上的凌风也不知所踪,只有后窗打开,外头是片荒林。他越窗而下,追了出去。 这片林子不大,在四合的暮霭和冷峭的寒风中却仿佛扩张了一倍,魏然穿行其中,所见唯有影影幢幢的树影和惊掠而起的寒鸦。眼看天将黑下来,若再不找到凌风,只怕就真出事了!他焦急之下大声喊着云姑娘,施展轻功在树梢急掠。 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小湖,湖面在天际仅剩的光芒中微微闪着鳞光,湖边有一个身影,他心下一喜,忙赶过去:“等等,云姑娘!” 土已经填了大半,凌风半个身子已经被土所掩,脸上也尽是土渣,云剑阁的动作呆滞却不慢,对魏然的话也只当未闻。魏然三步并作一步,拉住云剑阁,急道:“不、不可……” 云剑阁甩脱他的手怒目喝道:“你都已经害死了他,还不让他入土为安吗?姓魏的,没想到你如此恶dú,亏他还一直把你当好兄弟!” 魏然急道:“不是的,云姑娘,此事另有蹊跷,你先让我看看他……” “不行!”云剑阁一掌拍在他肩头将他打了出去,拦在凌风身前。 魏然跌在地上,没想到云剑阁对凌风竟这般在意,一时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叹息,道:“云姑娘,你若再不让我看看他,只怕就真得替他挖个坑埋了。” 云剑阁露出一丝疑惑之情:“你什么意思?” 魏然走过去,道:“还是让他亲口告诉你吧。”说着他将凌风从土坑里拉出来,放平了他的身子,自怀中拿出什么喂进他口中,在他胸口一按助他咽了下去。 云剑阁一把拽开他:“他都死了,你还给他胡乱吃什么?” 魏然yù言又止,干脆坐在一边,道:“云姑娘,你只需要等一炷香时间,就什么都可以明白了。” 云剑阁看他一脸正经,又看了看凌风,心下有些动摇,将凌风抱起来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静静地等。 第八十五章 凌风活了 很快天已全黑,伸手难见五指,好在湖面平寂反shè了凄冷的月光,为这寒夜投出了粼粼微光。魏然见云剑阁抱着凌风一动不动,便道:“时间到了,若不介意就劳烦云姑娘按住他的中天穴,缓缓将内力输入。” 云剑阁道:“喂,他都死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魏然一笑,道:“若是我在搞鬼,云姑娘大可事后教训,可若是事有转机,还请云姑娘莫要动怒。” 云剑阁刚要骂,忽然感到怀中有一丝异样,凌风原本冰凉透骨的身体竟然开始发出微微热气!她心猛地一跳,赶忙扶起凌风细看他的脸,果见他的脸色有所回复,逐渐红润。她立即照魏然所说一掌拍在凌风中天穴上,将内力源源度了过去。 魏然也上前,见凌风头上逐渐冒出一股白气,好似一尊活体檀香,他放下心,淡淡微笑起来。此事虽然荒唐,却也是有惊无险,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他道:“够了,云姑娘收功吧。” 云剑阁两眼盯着凌风的脸色变化,直到听见他一声咳嗽她才松开手,看着他已然不知如何反应。 魏然扶住凌风yù倒的身体,笑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见到了阎罗王?” 凌风由原本的气若游丝变为大口大口的贪婪吸气,终于缓过了气来,轻轻笑了笑,拍拍魏然的肩,道:“见到了,好一个丑老头……” 魏然也大笑起来,两兄弟莫逆于心,云剑阁在一旁却仍是没回过神来。凌风看着她,眼神温柔下来,唤道:“云大侠……” “等一等……”云剑阁摆手制止了他的话,重重摇头喃喃道:“等等,让我想一想……” 凌风把手搭在她肩上,道:“回去再想吧,这里冷死了……”他踉跄着想站起来,忽然胸口挨了一掌,摔了出去,痛得他几乎一口气又背过去。 云剑阁一脸愠怒,切齿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们一直在耍我!”她冲上去揪住凌风喝道:“为什么耍我,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凌风的病弱之躯哪里经得住如此重创,剧烈咳嗽起来,想解释却说不出话。魏然忙去拉云剑阁,道:“云姑娘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在做一个实验……” “实验?”云剑阁的脸色既愤怒又哀伤,眼中有泪水打转:“什么实验?你们合着伙把我当猴耍,还说是什么实验!姓凌的,你这个龟孙子王八蛋!”她狠狠将凌风甩开,拔腿跑了出去。 凌风摔在地上撕心咳嗽,伸手却抓不住她,挣扎着要起身。魏然拉住他的手将他提起来,道:“我就说此事要三思后行,你偏不听,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凌风稳住气息,好不容易说了一句囫囵话:“我、我哪知道她会这么激动……我觉得这很好玩啊……” 魏然叹气,道:“在你假死期间云姑娘不吃不喝,伤心yù绝,你怎能明白她的心情?” “伤心yù绝?”凌风有些意外,道:“你用错词了吧,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 魏然看着他神色一整,道:“我也没想到她对你竟有如此心意,可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这回真是你过分了,快追上去吧。” 凌风愣了一会,忽然一拍魏然肩头一脸视死如归,踉踉跄跄追了过去。 魏然看他跑得如此费力,扬声道:“要我帮忙吗?” 凌风远远道:“不用了,等好消息吧。” 魏然看着好友的身影渐去,感到心里一阵宽慰欣喜,微笑起来,脑中忽然闪现珠玛明日般的笑靥,他的心又闷了一闷,看着前方暗黑混沌的天际,叹了口气。 “打劫啦,救命啊……”凌风边跑边嚎,“云大侠……云大侠,锄强扶弱的时候到啦!”他一瘸一拐在林子里乱窜,几次撞在树上,若不是坚强的毅力支撑只怕早就晕了过去。冷风一吹他整个人便好似坠入冰窟,冷得直抖,喊声也显得有气无力,终于扑到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耳边是呜咽的冷风和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凌风的心平静下来,休息了一会便强行起身,继续找寻那个倔强的女子。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去了哪里,他一抬眼就看到湖面泛着寂寞的粼光,原来又回到了湖边。 湖边,有一个影子蹲在湖边轻微颤抖着。 凌风不自觉笑了起来,快步赶过去,却在快要走到的时候又摔在了地上,磕破了鼻子,鼻血横流。那个影子动了动,转过头来看他,又转了回去。 凌风胡乱用衣袖擦了擦,笑着走过去,尽管那走的动作难看得像只鸭子。 “你站住,不许过来!”云剑阁出言喝止。凌风非但不停还越发走得快了,云剑阁跳起来大骂:“叫你站住你没听见吗……”忽然她呻吟一声,蹲下身去捂着肚子。 凌风一急,道:“怎么了?” 云剑阁看上去很是痛苦:“不要你管!” 凌风急赶过去扶住她,云剑阁一推竟然没推开。凌风满脸焦急:“到底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云剑阁看了看他,见他鼻下一片乱红,忍不住笑了一声,狠狠推他:“说了不要你管,你给我马上去死!” 凌风听后却反而笑了,道:“你以前不是老说要打死我吗,现在怎么不打了?” 云剑阁瞪他一眼,紧抿着唇,脸色已经泛了白。凌风握住她的手感到她的手一阵冰凉,道:“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他的语气温柔而宽容,听来让人没由一阵安心,云剑阁低了低头,道:“胃痛……” 凌风一怔,随即舒眉一笑,道:“难怪,魏然说你一天不吃不喝,自然会胃痛。” 云剑阁“哼”了一声,推开他顾自起身就走。凌风拉她被一下甩开,他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起来了。云剑阁走了一阵见他不动,试探着问:“哎,你死了?” 凌风长叹一声,道:“是啊,快死了……” 云剑阁一阵咬牙切齿,最终还是上前扶起他,往回走。凌风靠在她身上,幽幽叹了口气,道:“小阁,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想试试,我死了……你会不会像哭楚良那样……为我伤心……现在,我知道了……” 云剑阁一怔,感觉凌风的呼吸就在耳边,她不敢去看,正要说些掩盖的话,却觉凌风凑近了脸来。这逐渐无间的距离让她呼吸一滞,瞪大了双眼。直到自己的唇被他的贴住,她才一个激灵,伸手去推却被握住,凌风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让她更加靠近自己。 眼前是凌风缓缓闭上的眼,那双很好看的眼睛…… “啊呀!”云剑阁猛地大喊一声,一掌拍在凌风身上,直将他拍出去一丈多远。凌风如同滚地葫芦一般又滚了一阵,刚捡回的命只剩了半条,嘴却依然贫得厉害:“呵呵……那些酸人墨客最喜欢吟的什么佳人如梦,软玉温香……我、我今天可算是尝到了……” “你、你……你你你……”云剑阁说了五六个你,硬是没说出第二个字,脸直红到了耳根,冲上去抬手要打,停下,提腿要踢,忍住。 跺了跺脚,她一把将他揪起,恶狠狠道:“你最好给我小心点,等你伤好了,我管保再把你打成残废,一辈子在地上爬!” 凌风对自己方才的举动也有些愕然,不过见她的反应便觉一切都值得,笑呵呵道:“我现在就快成残废,就不劳烦云大侠你亲自出手了。” 云剑阁“哼”了一声,用力拖着凌风如拖着快破布,一路拖回客栈,将他往房间里一扔,正要转身凌风就拉住她,道:“等一等,你胃痛,我给你开些yào。” 他挪到桌边,将布袋子里的瓶瓶罐罐拿了出来,细心研配着。云剑阁看着奇怪,道:“你又不是大夫,凭什么给我开yào?你懂吗?” 凌风笑着咳嗽几声,道:“似我这般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有什么不懂的?你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云剑阁一哼,面露不屑,两眼却看着他,只觉得能在他脸上看到如此专注的神情实在难得,看着看着脑中就浮现方才的一幕,心跳如雷面红如霞,她立即抢身逃了出去。 凌风配好yào粉却不见了人,想起方才的情形,他贼贼笑了起来:“凌风啊凌风,偷亲香泽的滋味不错吧……哈哈……” “你一个人傻笑些什么?”魏然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凌风一脸神秘:“自然是好事,不过,不告诉你。” 魏然走进屋来,看着他的鼻血笑:“不说就算了,男女之间的事,我还是懂些的。” 凌风笑着捶他一拳,道:“原来你也是个不正经的小子,哈哈。” 魏然道:“不过说回来,你研究的东西,真有效吗?” 凌风道:“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但有效,效果还很好。来,帮我在箭伤上抹些yào粉。” 魏然接过yào粉为他抹上,眉心紧锁,道:“可是,你的yào只有一天的期限,你确定院主服下后不会有危险?万一……” 凌风摆手道:“你也知道现在院主的情况,我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想,该不会有人还为难死人的吧?”他顾自点了点头,好似是在劝自己安心一半。 魏然语重心长道:“但愿此法能够成功。” 凌风笑道:“放心吧,一定行的,我研究的东西,哪一回失过手?魏然抓了抓头,道:“我不知道哪回失过手,却也不知道哪回奏过效。” 凌风打个哈哈,道:“你这嘴dú的东西,以往我可是看错你了。”他将yào粉递给他,道:“帮我把这个给她送去。” 魏然道:“你为什么不自己送去?” 凌风吸吸鼻子笑道:“短时间内,我还是不要见她的好。” 魏然侧耳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听,道:“你可以不见她,不过她会来见你。好了,我走了。” 魏然刚走云剑阁果然进来了,手端一盆热水,语气淡漠,道:“洗洗,看你那一脸鼻血,不知道还以为你刚见过天仙呢。”她将水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小阁……”凌风脱口喊道,“把yào拿去,以温水冲服,明天就好了。” 云剑阁回头一把抢过,瞪他:“小阁,谁允许你这么叫啦!” 凌风笑嘻嘻:“我就爱这么叫,何况我们刚才……” 云剑阁脸一热,大步上来抬起水盆就朝他头上盖,愤愤离开。凌风从头到尾湿了个遍,心里那个悔啊,一拍自己的嘴巴,脸上却笑得越发愉快。 第八十六章 劫狱 “他妈的,老子喝你的茶你还敢要钱,简直活腻了!”一个金兵持刀架在卖茶的老汉肩头,用蛮语骂得唾沫横飞,虽然除了他自己人谁也听不懂,单是看那表情就知道,要人命了。 老汉瑟缩在地,却偏不开口求饶,只紧闭着惊恐的双眼。周遭围观人众,却没有一个敢说一句话。 金兵占据泽州后虽未有大规模的劫掠,似这般小型的暴举却是数不胜数,抢夺财物、掳劫女子、滥杀人命,泽州的百姓之所以特别听话些,也是因为特别害怕些。朝廷昏聩不思进取,一味议和最终作茧自缚,如今泽州已为金国强夺而去,朝廷的大军就好似落地微雪,杳无音信,他们这些百姓自保的方式,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没人注意到在小茶馆里头的一个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头戴黑纱的人,已经暗暗握住了身侧的短qiāng,全身都已进入攻击状态。 “宰了他宰了他!”另外几个金兵大嚷大叫起来,只见手起刀落,凉风扑面,两道人影一左一右朝那持刀金兵而去。不过瞬息间,一个拳当脸,一个qiāng贯胸,那金兵死于非命了还不知道是咋回事。 那一拳虽猛却不过打碎了半边脸,那一杆qiāng却直接穿心而过,一击致命。 周围百姓愣住,金兵愣住,连出手的两个人都愣住。 一个掩盖面目,一个满面风尘,但他们似乎都看到了些什么,怔了半晌,忽然大笑了起来。 “打!”头戴黑纱的人道。二人一齐出手,一齐进退。百姓在一片混斗之后只能看到死去的金兵,却再没见到那两个神秘人。 “将军,伤势已经基本稳定,只要精心调理应当不会有大碍。”柳风屏将yào一一收好。 粘罕试着动了动胳膊,坐起身来,道:“既然已无大碍,是否可以领军出战?” 柳风屏道:“不可。” 粘罕语气一寒,道:“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再在这里耽搁。我既然封你为大金圣医,你就应该忠于职守,把我的伤养好。” 柳风屏语调平和:“两天,就算将军是铁打的身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康复。” 粘罕起身命人套上衣袍,魁梧的身形完美而健硕,带有常年戎马不可磨灭的骄傲与霸气:“两天,你知道对于一个战士而言,两天不带兵两天不持qiāng杀敌,是多么重大的耻辱吗?”他瞥了瞥柳风屏,嘲讽笑道:“也对,你们汉人天生娇弱惯了,不明白也情有可原。”他活动了下身体,眉心闪过一丝痛楚之色,他很快就掩去。 柳风屏背对着他却好似看见了似的,道:“将军,若是强行起身动作只怕病情会恶化而至无法收拾,请将军三思。” 粘罕脸露烦恶,道:“我不懂你们汉人什么三思后行的鬼道理,两天之内斡离不已经攻下杯州,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汴京你们的老巢,你还要我三思什么!无论如何今日必要拔寨,决不能再让斡离不占先!” 柳风屏手上顿了一顿,心中泛起一阵悲哀,堂堂大宋辽阔疆域万人之师,被金兵轻易长驱直入,竟然只是两个大将之间的比赛? “将军,泽州大牢里还关着个人没处置。”一旁一个内侍小心提醒道。 粘罕想了想,点头道;“我倒险些忘了,那个俞停云……他还活着?” 内侍道:“已按将军的命令往死里折磨,可这个汉人骨头硬得很,现在还没咽气。” 粘罕笑了起来,道:“好,好得很,我喜欢有骨气的人。胆敢刺杀我,这个汉人就已经值得尊敬。半个时辰后带他来见我。” “是。”内侍躬身,缓缓退出。粘罕看了看柳风屏,淡淡一笑,笑中很明显是蔑视,道:“我的伤就jiāo给你了,你也最好给我尽力些,否则,我不会像对待勇士那样对待你。” 柳风屏垂首:“是,将军。” 粘罕走出,柳风屏抬头,看着门外席卷而过的狂风吹起的落叶与飞尘,深吸一口气,轩昂的眉紧皱一处。 泽州大牢外,柳子巷。 近日萧条冷寂,这条巷子也是除了金兵进出外许久不见外人,以前常到此卖糖炒栗子的大爷也许久没做生意了,几个守门的金兵靠在墙角笼着袖子正觉无趣,忽见有人推着辆小车从巷子尾走来,小车上放着个大铁锅,锅下的火炉正烧得旺,老远就闻见栗子的甜香。几个金兵立时来了劲,围了过来。 推车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头上戴着顶厚重的大棉帽子,见客人上门便提声吆喝了起来:“各位官爷瞧一瞧嘿看一看,我老黄家的糖炒栗子那可是绝顶的好吃,包你吃了一个想吃两个,吃了两个想吃三个……哎哎,官爷没付钱呢?” 金兵既不听他的吆喝也不说话,只是一人一把抓在袄里,包了就走。听他开口要钱只回头一瞪,那生意人就不敢再说话了。他们哈哈笑着直将锅内热腾腾的栗子席卷一空,回到职守蹲在地上吃,不一会就丢了满地壳。 那老实巴jiāo的生意人见此只好愁眉苦脸将小车推回,拐过街才啐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一包糖炒栗子顾自吃了起来。 “喂,那栗子里放了yào你还敢吃?”云剑阁从街旁民房上一下子窜了下来,轻巧落在那生意人边上。 那生意人抬头呵呵笑:“这是我先前藏的,都说黄伯的糖炒栗子如何好吃,我自然得尝上一尝。来,你也吃。”他递了一把过去,云剑阁撇嘴却仍是接过,也蹲下来开始吃。这一吃还真是入口即化,香甜美味,唇齿留香,堪称一绝。 “怎么样?”那生意人将帽沿一抬,露出一张凌风的脸来,笑容依旧透着股玩世不恭的痞样,眼中光华四shè。 云剑阁连点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吃得不亦乐乎。凌风拍拍手起身探头往街头的大牢望去,一转头就看到云剑阁凑过来的脸,她问:“怎么样了?” 凌风含糊应了一声,猝然一口亲在云剑阁脸上。云剑阁“啊”了一声,劈手就将手中的糖炒栗子甩了过来,砸了凌风一脸,接着一个屈膝上撞毫不留情抵在凌风小腹,痛得凌风险些将刚吃下的栗子又吐出来。 “你、你再给我胡来,看我不……” “打死我嘛……”凌风看着面红如霞的云剑阁想笑又痛得咧嘴,嘶声道:“知、知道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云剑阁“哼”了一声,将他提在一边,转过脸去生闷气。凌风虽然身受“重创”其心却美滋滋乐淘淘,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爱看云剑阁涨红脸瞪着眼的模样了,那么可爱,好像熟透的苹果,让他越来越爱闻它的香,捧着,宠着。 “怎么了?”魏然付了这一套糖炒栗子工具和一身棉袄的价钱赶来,看着二人一个呲牙裂嘴哀号一个鼓着脸生气,不明就里。 云剑阁又是嚣张而不懈地“哼”了一声,凌风则是赔笑说没事。魏然也就不再问,看了看街那头的情况,道:“yào效起了没有?” 凌风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泽州大牢是个全封闭的铁牢,出入只有一扇重逾千斤的大铁门,开关铁门都有专门看守人负责,因其固若金汤的地利一般很少安排人手,俞停云在金人看来也不过是个乱咬人的丧家犬,根本不必严守。 那数十个看守人在吃了凌风的糖炒栗子后,都无一例外地中了招。凌风这回用的,叫做“言听计从”。只要能让人听话,什么都好办。凌风就这么从守卫口中探到了俞停云的关押处以及牢内防守兵力,为己方的行动做好了保障。 “按那些人所说里面并没有金兵看守,这个大牢不蔓不枝,关的只有院主一人,我们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为保险起见三人套上守卫的衣服,凌风粗粗说了下当前形势,“但这地形对逃跑很不利,我们动作一定要干脆利落。” 魏然与云剑阁点点头,三人强作镇定走了进去。 这大牢的构造果真简单得很,一条路直通入底,路旁的牢室并排而下,却都空着,显然金人没有闲心帮别人看管累赘。 牢内果然如看守所言毫无防卫,三人顺利而迅速地来到了大牢的最后一个牢室。这个牢室与众不同,特别用一扇木门隔开,门上还上了锁。 门上锁,三人犯了难。凌风看看魏然看看云剑阁,拱手道:“有劳二位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干不了撬锁破门的事儿。” 魏然拿起那锁看了看,眉头一皱表示无奈。凌风见没辙便说要回去问问那帮脑子处于混乱阶段的看守人拿,云剑阁制止他,道:“亏你们还是两个大男人,真是没用,看我的!”她说着拔出佩剑,凝气于臂,一剑砍下。只见星火四溅,“叮啷”一声刮耳刺响,那锁晃了一晃,纹丝不动。 云剑阁脸一红,举手还要砍,凌风拉住她,道:“别闹出太大动静,引了人来就不好了。” 云剑阁冲劲上来,横了他一眼,负气再砍一剑,那锁却只划出一道白痕。云剑阁的火是真上来了,撸起袖子跨开大步,两手握剑高高举起就是一通猛劈,那气势之强让凌风与魏然瞠目结舌。 过了半晌,那锁终于惨不忍睹地落下地来,门被劈裂几道缝,那柄剑也磕出了几个缺口。云剑阁终于心满意足地将剑收回鞘中,看着二人得意道:“好了,这下可以进去了。”她一脚将门踹开,按首挺胸踱步进去。 凌风与魏然面面相觑,无奈一笑。 然而刚进门,他们的胸口就仿佛被石头砸中,被棉花堵住,睁大了眼。 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十字刑架,刑架上正用铁链绑着一个人,一个血ròu模糊看不出人样的人。 那个人乱发遮面头低低垂下,身上遍布鞭痕,胸前满是一块块化了脓的烙铁印,房间边上还有一桶用了一半的辣椒水,房间后头更是摆满了各色刑具,令人望而生畏,几乎每一样上面都沾染了血迹。地上已是暗红一片,刑架也全成了褐黑色,扑鼻浓重的血腥气好似是积攒了许久,与腐烂的气味混合一处直让人作呕。 这一会金人只怕是不得不佩服于宋朝官府折磨人的手段了,而且似乎还屡试不爽。 “院主……”好一会了,凌风终于颤抖着说了句话,慢慢走了上去。 那人没有抬头,只有满是凝结血迹的手指,动了一动。 凌风的脚如同被灌了铅,沉重地每走一步心口就闷疼一次,魏然甚至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云剑阁则是直咽唾沫,虽然她以前是个捕快,也曾见过衙门大牢里对犯人用刑,却没目睹过如此惨烈的景象,更令她震惊的是到这个地步了,人竟然还能活着! 凌风慢慢走了几步,后面几乎是冲上去的,脱口道:“院主,真的是你吗?”看着他周身血迹,他不敢碰一下。 那人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接着慢慢抬了起来,面容枯槁血迹斑斑,却依旧是那张脸,俊眼、修眉,眼中有睥睨万物的神光,那轮廓所勾勒的依旧是超出世态的风华。 果然是俞停云。依旧是俞停云。 第八十七章 前所未有的害怕 “院主……”凌风低声唤了一声,声音已经哽咽。 俞停云看着他,眼底闪过诸多情绪,嘴巴动了动却无法说出一句话。 魏然振作过来,上来就要解俞停云身上的铁链,那铁链却是粗大无比,由墙内伸出,套住了俞停云的脖子和手脚,一把大锁耷拉在脚边,没有钥匙是无论如何无法打开的。云剑阁还想用剑劈砍,凌风道:“没有用的,这是玄铁,一般兵刃无法斩断,只有钥匙才能打开。” 云剑阁急道:“可现在哪来的钥匙啊?” 他们可算是明白为何没有侍卫看守,这般铜墙铁壁的规模,两国jiāo战一边倒的局势,金人自然有有恃无恐的资格,能对俞停云如此看重已是难得了。 凌风锁眉沉吟,忽听外面一阵喧哗,金人的声音粗狂传来,看来人数不少。他抿了抿唇,道:“我本以为可以将院主救出,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看了看魏然,道:“只能按原计划,快。” 魏然点头,看看俞停云,恭敬道:“得罪了院主。”他抬起俞停云的头,轻轻捏开他的嘴,凌风拿出一粒纯黑丹yào放入俞停云口中,云剑阁即在俞停云胸口一拍,将那丹yào打下咽喉。凌风神色坚定:“院主,你要撑住,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 俞停云看着他们,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些,似乎是在笑,眼中光芒更亮。就是这个目光,凌风和魏然相信,他们的院主一定不会有事。 云剑阁听得脚步声凌乱而来,急道:“来了,来了!” 凌风道:“逃是来不及了,我们快趴下,装死!” “又装死?!”云剑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凌风一把按下地去,脸上被抹了一滩红色的东西。凌风很快将魏然和自己也伪装好,冲她眨眨眼。虽然知道是假装但凌风抹得那满脸满身血的模样还是吓了她一跳,她冲凌风挤眼:“你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凌风一笑,“嘘”了一声,用胳膊将她的头掩住,让她不至于彻底暴露于人前,看上去就像倒下时无意压在她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一样。 人很快就到了,金兵见外头看守人一个个神情呆滞好似中邪,里头又有三个“死状”奇惨的人,只道是有人来劫狱,立即派出人去搜捕。一个金兵踹了踹凌风,将他一把拉开,探了探云剑阁的鼻息,摇摇头,用蛮语说了几句话,又去看刑架上的俞停云,几人商量了一阵,拿出钥匙开了锁,将俞停云拖了出去。 人走后过了半晌,凌风才睁开眼来,捂着肚子呲牙裂嘴,将那踢他的金兵骂得猪狗不如,云剑阁与魏然也起身。魏然急道:“他们会把院主带去哪里?” 凌风道:“放心,应该不会有事,如果要杀这里就可以,何必费力气带走?我们快跟上去。” 三人拔腿追去,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守门金兵倒地,一个大汉回过头来,冲他们道:“跟我来!” “岳叔!”凌风与魏然一齐惊呼,看着岳一江。 岳一江不耐烦:“愣着干什么,我知道他们把人带哪去了,快跟上,有人在前面接应。” 三人一听忙跟上,凌风边跑边问,岳一江懒得回答他,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三人跟着岳一江来到了粘罕下榻的泽州守备府,这已有一半在凌风的预料之中。 此时府中金兵集结,整装待发,看来拔寨的消息不假。 凌风与魏然心中皆是担忧:这个时候,粘罕又会如何处置院主呢?yào效一起,院主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可万一粘罕提前下dú手,抑或仍不解气来个碎尸万段,那可如何是好?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愁虑。凌风更是心乱如麻,无论是之前楚良假扮土匪的事还是现在的假死yào之事,他每在灵光一闪之时都会觉得这实在是举世良策无与lún比,可之后总会有诸多纰漏与不完善之处显现,这一些纰漏所造成的偏偏是最为严重的后果,让他追悔莫及,百死难赎。 他忽略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除了赌一赌,别无他法。 他眉心不觉纠结一处:害死了楚良,万一再害死了院主,怎么办? 为什么你总爱胡来,你凭什么胡来!凌风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扶住额头靠在一边。 就在此时额上一暖,云剑阁伸手探了探他额头,道:“怎么了,头痛么?看你龇牙咧嘴的。” 凌风因这温暖而心情平复了一些,强笑着摇了摇头。云剑阁看着他闪烁不定暗淡无光的眼眸,心口也闷了起来。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啸,岳一江转头看了看,道:“知道下落了,跟我来。” 凌风他们依旧没有问的时间,赶忙跟去。这里是府邸的偏门,全无人把守,空门大开,几人很快就翻墙进去,凌风他们见到了一个黑衣黑帽手持短qiāng的人,正是曾在客栈见过的黑衣神秘人。 “粘罕准备动身领兵南下,很快就会离开,要救人此时是关键。”黑衣人道,“现在这府邸周围遍布金兵,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无法收场。” 岳一江道:“俞停云呢,他怎么样?” 黑衣人道:“被带去了大堂,粘罕要亲自见他。” 凌风心一颤,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 万一……万一…… 此时堂内,粘罕斜靠虎皮宝座,目露精光铠甲熠熠,左右侍立兵士威风凛凛,整个大堂内气势如刀。 俞停云被押到后就瘫倒在地,气若游丝。粘罕看了他好一会,道:“还有力气和我说一句话么?” 俞停云勉力抬头,微微一笑,那笑中有睥睨一切决胜千军的气度,竟让粘罕一时怔住。俞停云放松全身,随后手上一点点用力撑起了身子,竟然坐了起来,身上的腐烂之气随着他的动作而越发明显,堂上人都忍不住掩鼻。 粘罕更是诧异,这样的伤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命运,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俞停云喘了喘气,竟然开口了:“不知将军……想说些什么?” 粘罕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就说说,你凭什么刺杀我?” 俞停云笑了笑,道:“就凭我是大宋子民,而你,是外敌贼寇。” 贼,寇,堂堂金国大将被人说成是贼寇,堂上金兵无不恼怒,刀刃出鞘,长qiāng齐指,俞停云身边很快就遍布杀气,他却只微微闭了闭眼,像是在调息。 “住手。”粘罕挥了挥手,看着俞停云的眼光更为犀利,笑容也更明显:“我喜欢说实话的人。不错,在你们宋人看来,我和我的兄弟们确实是入侵的贼寇,我们把你们的土地当成战场,狩猎属于我们的猎物。我们和你们,不过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猎人捕捉猎物是上天的旨意,在你们说来就是天意。猎物落入猎人手中任凭宰割,这也是天意,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强者注定统治弱者,而你们这样的弱者,只配一无所有。” 俞停云眼光微动,他确实看到了,属于弱者的命运。但他很快就抬起头来,盯着粘罕的眼睛,淡淡道:“在完颜阿骨打创金之前,你们也不过是流落在草原上的羔羊,在我们宋人看来,这世上没有永恒的强者也没有永恒的弱者。总有一日,金会灭,宋会强盛。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与将军共同目睹那一天。”他此时说话已然没有了虚弱之感,字字铿锵,脸色却越发难看。 无论谁听了这样近乎诅咒的话都不会高兴,粘罕虎目一瞪走下座来,一把揪起俞停云的衣领,沉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俞停云,你活不了那么久,你永远看不到那一天。我大金,必定万代昌盛!” 俞停云轻笑起来,额上皱起了纹,嘴角渗出了血,他的声音却依旧淡然:“我可以看不到,但大宋千万子民一定可以看到” 粘罕对勇士的耐心已经逐渐消磨,看着他切齿,正yù亲手将其扼死,却见他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涣散开来,直至再无光芒。整个人也从他手中耷拉了下去,头重重后仰,口中的血水倒流,在脸上划出几道痕。 死了。 粘罕可以感觉到手中的这个人,方才还大言不惭目空一切的宋人,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将俞停云甩在一边,狂笑了一阵,下令:“全军准备,直逼汴京!” “是!” 他又看了俞停云一眼,甩袖而去,留下一句话:“把这个人给我挂在城门,示众三日,我要让他看看,这到底会是谁的天下!” 第八十八章 陈威南 等了近半个时辰,岳一江几次要潜入打探都被成群巡视的金兵逼了回来,黑衣人依旧未以真面目示人,两手抱胸顾自沉思。他们都听了凌风的假死之计,除了岳一江曾对假死yào的配方表示疑惑之外他们没再发表什么意见。这是个办法,却不是最保险的办法,其中有太多的无法预料无法估计,若是生了变故,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等,等着俞停云被抬出来,有惊无险。 凌风坐在墙角许久没说话了,云剑阁看着他无血色的脸,头一次感受到了沉重,几乎喘不过气的沉重。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没有放下楚良的死,不能再面对俞停云的任何危险。她的心也同他一般沉落谷底,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悲哀也成了她的悲哀,就这样轻轻悄悄地留在了心底。 “喂,你倒说句话啊……”她忍不住推了推他,见他依旧转过头来对自己轻笑,她一巴掌拍在他脑门,道:“你这要死不活的干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不管怎样已经不能回头,你还在怕些什么?” 凌风被他拍得脑袋撞在墙上,痛得他咧嘴,他摸摸后脑勺,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没事,只是想想心事罢了。” 云剑阁白眼:“有你这么想心事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寻死觅活呢。喂,你那所谓假死yào的解yào呢,准备好了没?一会你们院主出来,你可别慌得走不动路。” 凌风将小布袋子捂紧了些,道:“准备好了,不过那可不能马上吃,要等十二个时辰后才能服下。吃下了解yào,无论多重的伤都能调养好,到那时,院主就不会有事了。” 云剑阁开心了起来,道:“是啊其实,你也真厉害,这种东西都做得出来,还拿自己做试验,也不想想万一失败了会是个什么后果。”她扫了凌风一眼,那一眼中有怪责,有欣赏,有怜惜。 凌风得了一点阳光就灿烂,拉住她的手,道:“现在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是”云剑阁抽出手来屈指在他额头弹了个bào栗,嘻嘻一笑。凌风看着她笑靥如花,心中只觉暖如春日,那些恐慌顷刻消散而去。 “来了!”魏然忽然出声,几人急忙看去,果见两个金兵抬着俞停云从后门出来,一路拖曳着朝北街而去。几人急忙跟上。凌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yào是他配的,他知道怎样的情况是真死,怎样的情况是假死。一看俞停云他就知道,计划成功了。 出了北街,他们在城门下亲眼看着俞停云被绑住双手吊了起来,城门下百姓云集而来,指指点点,摇头叹气。 魏然捏紧双拳,金兵一走他便要上去解开绳子,凌风拦住他,道:“不要急,现在不宜惊动金人,等他们全部离开泽州再救不迟。” 魏然道:“可是,院主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岳一江看着俞停云也是双眉紧皱,道:“是啊,就算是假死,这么折腾也得折腾成真死了。” 凌风成竹在胸,道:“这个不用担心,这时候的院主只要不受致命伤就不会有事,我们大可天黑了再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时的俞停云虽然气息全无脉搏不动,但他知道这只是他的身子全线进入自我调息的休眠之中,外界任何动作都无法影响一二,单是被这么吊着是全然不必担心的。 心中大石一落,摆脱了yīn影,刚回到客栈凌风整个人又跳脱起来,开始拿云剑阁方才对自己的关切说事,惹得云剑阁数次对其大打出手。 倒是魏然脑子清醒,问起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岳一江呵呵笑,道:“老陈,你也别装模作样了,这两个都是书院的崽子,让他们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听到老陈,魏然心中的猜疑更加清晰了一些。那黑衣人呵呵笑着取下头上黑帽,道:“原来都是书院的,难怪我怎么瞧怎么顺眼。” 见了那黑帽下的脸,魏然大惊变色。 “阿、阿桑叔!”魏然惊容不定。 阿桑叔一改先前的神秘,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不就是我嘛。小子,知道你要来泽州,我就一直跟着呢。” 魏然道:“难道,那晚我看见的黑影就是你?” 阿桑叔点头,撩起头发给他看自己缺了半边的左耳,笑道:“小子,你找我做什么?” 魏然愣了一阵,道:“是原叔让我来找你,他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阿桑叔眼神一动,沉吟道:“原叔?是阿原么?他让你来找我……他让你说什么?” “但去莫复闻,白云无尽时。”魏然说出了这句诗,只觉身心一轻,仿佛所有负累都离身而去。 阿桑叔喃喃念着这句诗,一会了才问:“什么意思?” 陈威南当年就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此时听了这句诗仍是半点不明白,魏然不知如何解释,凌风道:“原叔这话其实说了跟没说是一样的,陈将军,你还过以前的日子,那就对了。” 阿桑叔皱了皱眉,一脸迷惑,岳一江使劲拍他的肩,嘲笑道:“这些文绉绉的话你要是明白那才有鬼,都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要是让先生知道了可得寒心死。” 阿桑叔扭起岳一江的手道:“那感情你明白,你倒来跟我说说。” 岳一江哈哈大笑,其余人也面露笑意,各自沧桑的脸上有被劲风吹过的痕迹,有被笑容掩盖的憔悴。 这一刻对他们而言仿佛风雨过后,冰雪消融,一切又有了生机,又有了希望。那些暴风雨中黑暗的日子,没有人会再回忆了,只是,过去的过去了,将要来临的,又会有多少出乎意料的变故呢? “……那之后我就跟着在酒馆里帮忙,她男人死了,留下一个女儿,”阿桑叔拿出腰间的旱烟,抽了一口,吐出烟圈来,继续道:“她脾气不太好,可是也不怪她,孤儿寡母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之后我就没想离开啦,我寻思,怎么着也要帮她把孩子养大,她一个女人不容易……”他又抽了一口,烟雾将他的脸模糊成一个大致的轮廓,看不清表情:“后来她死了,是我害了她啊,我不该留在那里……可是,她死之前对我说,她不怪我了,呵呵,听到那句话,我觉得,我就是死也值了……” 他敲了敲烟管,又别回腰间,对魏然道:“珠玛自她妈死后就跟着我,我可把她当亲闺女,她现在可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 魏然神色黯然,道:“珠玛姑娘,她已经离开了……对不起阿桑叔,我没照顾好她。” 阿桑叔听了倒是半点不急,道:“你就说说吧,打算怎么办?” 魏然面露为难:“珠玛姑娘天xìng烂漫,只是……” 阿桑叔逼近脸去:“可是什么?我家闺女配不上你?” 魏然更是局促,凌风过去解围,笑道:“得了,魏然你就答应了吧,人家好好的姑娘非你不嫁,你还推三阻四地做什么?” 阿桑叔和岳一江都一块起哄,让魏然只想找个洞钻进去,摆手道:“可、可是珠玛姑娘她现在,不知身在何处?” 阿桑叔眯着眼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把她带走了,跟着你们怕有危险,你这小子哪里懂得照顾人?” 魏然忙问珠玛下落,阿桑叔买起了关子,说是时辰未到。知珠玛无恙,魏然也放下心来,看窗外天色渐暗,提议去将俞停云救回来,顺利转移了话题。凌风道:“还是再晚些去,要是让半个人看到都有麻烦。” “还等什么等?”云剑阁忽然从外头进来,道:“再等你们的院主就得给糟践死!” 第八十九章 起死回生 几人皆是疑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何出此言,云剑阁道:“我本想顺道去看看情况,见好些人朝你们院主丢臭鸡蛋烂菜叶,说是怪他行刺粘罕才害得两国jiāo战,妈的,这帮人无知愚民,还懂不懂道理啦!” 四人听后面色yīn沉,不约而同冲出门去。 城门口人群已散,地上是一片狼藉,足可见先前的壮观场面。岳一江和阿桑叔飞掠而去,仰首却不见俞停云的“尸首”,倒是听得一阵呜哇乱叫,数十个金兵呼喝着从城楼出来,将二人围住。 “怎么回事,人呢?”岳一江与阿桑叔背靠背互为依着,急问。 阿桑叔皱着眉心摇头,道:“先打了再说!” “好!” 魏然与凌风稍后赶到,见岳一江与阿桑叔与金兵缠斗,却不见院主踪影。 金兵越来越多,看来是留守泽州的都出来了,任岳一江与阿桑叔如何骁勇却无法同时对付这百十来号人。魏然前去帮忙,凌风则躲了起来,看着前方局势。忽然云剑阁闪到他身边,喊了声:“什么人?” 凌风转头,见一个人正踏着薄雾朝自己走来,身形颀长挺拔,他看着有几分熟悉,试探着道:“小江,是你么?” 那人走到了月光照shè之下,果然是江城,只是他的双眉紧皱,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唇,两手似乎还在颤抖。 “怎么了?”凌风走上去问。 江城看去极为悲痛,道:“院主他……已经……” 凌风一听急问:“你见过院主?他在哪里?” 江城叹息,道:“跟我来吧。” 凌风此时已经明白过来,他们赶到之所以没看到俞停云就是因为江城已经先他们一步将他从城门口放下,还惊动了金兵,所以他们一到就被当成了金兵缉拿的目标。既然知道了俞停云所在就没有与金兵纠缠的必要,凌风对着岳一江三人喊了几声撤,却因内息不济压根传不到他们耳中。云剑阁看着他直摇头,道:“算了你们先走,沿路留下记号,我们随后就到。” 凌风点头,与江城先行退走。 云剑阁冲入混斗,将事情一一告知三人,几人四下散开逃离引得金兵顾此失彼,最后循着凌风留下的记号来到一间废弃民宅。里面果然躺着毫无生气的俞停云,他身边一个女子垂泪哭泣,竟然就是俞千晴。 凌风将江城拉到一边道:“你怎么把千晴给带来了,你们不是去江南了吗?” 江城叹了口气,道:“大夫说千晴只是短暂xìng失忆,刚到江南她就想起了所有的事,一定要来泽州找院主,我没了办法,只好带她前来,不想刚到就见院主他……”他声音一哽没说下去。 凌风笑道:“你们先别难过,这事还没完呢。” 魏然走来也笑道:“不错,还没完呢。” 江城奇道:“怎么?” 此时的俞停云满身浓烈的臭气,触手都是粘稠的臭蛋,发上脸上还留有烂菜叶沫子,俞千晴一点点轻轻擦拭,泪水沾襟,已经哭得没了声音。在场众人都觉一股怒气窜上。 付出了一切,竟然只换来这样的结果! 江城将俞千晴扶到一边,凌风靠着自身悟xìng尝试着为俞停云料理伤口,魏然说要请大夫也被他制止,他觉得现在没有人能再亵渎俞停云哪怕一点,那个一身傲骨本可一生笑傲的人,他的恩师,为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赔上了所有,无人感激也就罢了,但没有人能够侮辱,决不能! 魏然将染血的毛巾洗了一次又一次,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云剑阁举着连恐吓带强抢的白布,看着凌风缠了一圈又一圈,那些伤口,她不忍卒睹。 俞千晴软软靠在江城怀中,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此时在她心中天地惨淡,人世灰茫,幸好还有一个怀抱。她紧紧握住江城的手,仿佛是抓住世间唯一的温暖与依靠。 江城揽着她,只默默给她一个依靠。 夜已深,天地冰冻,俞千晴靠在江城怀中睡去,江城只觉得胸口残留的泪痕冰凉透骨。他想起凌风和魏然说过这事还没完,便问起缘由。 凌风得意道:“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知道如何让人起死回生,明天,你们就瞧好了吧。” 云剑阁也笑道:“是啊,你们看这么该死的家伙都没死,别人也就更死不了了。” 江城听了脸上是半信半疑,心中是实在将这当成笑话听。他早探过俞停云的脉息,确实死了有一阵子,起死回生这种传奇小说中的事,怎么可能发生? 见又来了个书院的崽子,阿桑叔很是高兴,几人暂且将烦郁抛开,畅谈一夜,在天将破晓时方陆续睡去,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凌风靠墙坐在破窗前,拿着个小方瓶反复看。 云剑阁坐在他边上,道:“是解yào么?”凌风点头,她又道:“你担心吗?”凌风再次点头,云剑阁火了,一把揪住他喝道:“你哑了不成,给我说人话!” 凌风被她揪得有些气喘,道:“好好,我说话……” 云剑阁松开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凌风赔笑道:“不知云大侠你要我说什么?” 云剑阁不理,干脆走到门口看夜色苍茫,冷月无声。凌风走上前为她披上衣裳,道:“外头凉,还是进去吧。” 云剑阁道:“里头死气沉沉,呆着憋闷。” 凌风看着她削瘦的小个子,有些心疼,道:“其实你不必跟我到此,遭这些罪……” 云剑阁“呸”了一声,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谁跟着你了,少妄想了你!” 凌风抹抹脸,笑得更欢:“是是,云大侠是锄强扶弱来了,不是跟着我来的……” 云剑阁瞪他,只觉这里呆着也憋闷,索xìng又回了屋。凌风恬不知耻也跟了过去,硬是挨着她坐下,那以后两人细细碎碎吵嘴的声音就没停过。另一边魏然与江城相视微笑。对他们而言凌风好像真有一股力量,可以让人在黑暗中看见光明,在低谷中看见蓝天。 明日,是否真有光明和蓝天? 第九十章 圣手医侠 这一天天寒地冻,地上枯草都被盖了一层白霜,昨夜倒在地上的水都凝成了冰,谁要是没瞧见一脚踏上去管饱摔个四仰八叉,路上行人只得躲闪着走。偶尔几个经过城东废屋时就会看见那八百年没有人住的破宅子前的台阶上坐了个天仙也似的漂亮姑娘。她一动不动,两手托腮,眼神呆滞看着前方,就算他们拿手放在她眼前晃也不会有反应,他们只得摇头叹息:原来是个傻子。 “好了,让千晴进来吧。”凌风满脸笑意,周围人也都一样。 江城几步走到门口,扶起俞千晴的肩头笑道:“千晴,没事了,院主没事了!” 俞千晴灰败的眼眸中映出了江城笑呵呵的脸,她口唇动了动,沙哑着嗓子道:“什、什么?” 江城紧紧捏着她的手将她领进屋去。屋内,俞停云半靠墙边,虽然满脸憔悴但两眼,确实睁开了。他正看着千晴,看着那个以为今生再不得见的女儿,又好似看着另一张如花笑着的脸。 “爹……”俞千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往前走双腿却发软,几乎瘫在地上。江城默默将她扶到俞停云身边,她顺势瘫在俞停云怀中,抱住他嘶声痛哭。俞停云轻轻抚摸她的发,面上是安详的笑。 “爹,娘……娘她……”俞千晴泣不成声。 凌风忙去扶她道:“好了千晴,院主的外伤很重,你这样只会让院主更痛苦。” 江城也要去扶,俞千晴却死死抱着俞停云哭。俞停云缓缓摇头,道:“我知道,你娘她……你们不必瞒我,在牢内就有人告诉过我,书院没了,我已经一无所有……我都知道,他们想摧毁我的意志……但是,我和摇红……很快就可以见面……”他说着猛烈咳嗽起来,身体巨大的颤抖将俞千晴吓得六神无主。岳一江与阿桑叔忙将内力输入他体内,暂时平复了他紊乱的内息。 魏然听闻书院出了事,将目光转向凌风,凌风目光低沉,等于默认。魏然踉跄几步退到墙角,缓缓坐了下去,半晌不出声。 俞停云看了看二人,淡淡笑道:“一江,威南,你们……也来了啊……” 岳一江道:“我可不是来救你的。” 俞停云笑了笑,看向阿桑叔,道:“你……还没死啊?” 阿桑叔听后脸色一变,岳一江嚷起来:“你才是个老不死的!我说俞停云,都这个节骨眼了你就不能把那些破事放开么?何况,威南他没有叛变,你赶紧把你那些破事都打住,听到没有!” 俞停云笑道:“我不过说了句话,一江你激动些什么?” 岳一江恶狠狠道:“你听着,你能活过来我就能把你整死过去,经此一事你最好给我消停点,不然,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阿桑叔拉开了岳一江,道:“行了,你也给我消停会,他才刚醒停云,我以前是陈威南,现在是阿桑叔,我贪过生怕过死,却从未叛国投敌,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如果你要找我算账,随时奉陪,只是,得等你养好身子。” 俞停云眼中笑意更浓,勉力坐直了身子,道:“威南,你什么时候也学得一江这般不用脑子了。看到你没事,我很高兴……” 陈威南紧蹙的眉舒展了一些,道:“多谢了何况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该死。”两人相视微笑,岳一江抓抓头,也嘿嘿笑了起来。 五天过去了,因长期受折磨,身体极为虚弱,凌风那半吊子的医术也无法彻底根治,俞停云的伤势恢复极慢。凌风只得放下尊严,拉上云剑阁外出找大夫。 如今世道大乱,金人攻宋如火如荼,泽州在金人股掌之中反而得到了片刻安宁,百姓口中说的最多的不再是柴米油盐,凌风与云剑阁不过在街上走了片刻就听到了金兵一时攻克这里一时攻克那里的传闻,人心惶惶。 完颜宗望十一月二十日自真定向汴京进攻,十二月四日诸军渡河,十日攻下杯州,到达汴京城下。大宋江山岌岌可危。 云剑阁心黯神伤,留意着周遭百姓的话,却见凌风左顾右盼贼头贼脑,云剑阁道:“知道的你是找大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贼呢,两只眼睛贼溜溜的看什么呢?” 凌风道:“我是在找大夫,这大夫啊还就得在大街上找。你也看着点,见到一个和我一样挎着布袋子的老头就告诉我啊。” 云剑阁道:“那是什么人?” 凌风笑道:“大夫,而且是最好的大夫。” 云剑阁皱眉:找大夫不去医馆,反而在街上找? 凌风先是带着她到守备府转了一圈,又在之前住的客栈周围走了一遭,显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他叹了口气就提议去买些干粮熟食带回去给俞停云补身子,云剑阁道:“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 凌风道:“九方行,善月斋的老东家,人称‘圣手医侠’,只要找到他,院主的伤一定能痊愈。” 云剑阁自然听过‘圣手医侠’这个名字,道:“这么个人,你认为能在这里找到?” 凌风点头,道:“有些事你不知道,九方老头曾被粘罕抓住,如今粘罕仓促离开,柳风屏也应当不会为难他,我想,他很可能已经出来了。” 云剑阁瞥他:“你就这么确定,万一他已经死了呢,又或者他离开这里,去了别处,你这么找不过是浪费时间。” 凌风摇头,道:“他不会离开这里,因为他还要问我要一样好东西。” 云剑阁道:“什么好东西?” 凌风看了看她,笑着咳嗽几声,道:“没、没什么。” 云剑阁瞪眼:“你刚才分明说是好东西,怎么现在又说没什么?你有什么瞒着我?” 一阵风来,凌风紧了紧衣领继续咳嗽,脸都咳白了,断续道:“没、真没什么,呵呵,来,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云剑阁觉着他最近脸色越发差了,想关心几句又恼他口出轻薄,忍了忍便与他一同走进一家馆子,巧的是他们一进门就看见屋内一个角落处正坐着埋头喝闷酒的九方行。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凌风高兴地一拍手,几步赶过去,一巴掌拍在那老头背上,将其吓得险些跳起来。 “你小子……”九方行伸手就去扯凌风耳朵,骂道:“见死不救,还敢来见我?” 凌风护住自己已经冻得发红的耳朵,道:“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怎么说我见死不救。” 九方行愤愤撒手,愤愤坐下,灌下一口酒,长舒一口气。凌风拉云剑阁坐下,道:“我找你找得可苦,现在你快跟我走,有病人给你瞧。” 九方行道:“什么病人,我自己还难受着呢,瞧不了人。” 凌风道:“我看你没灾没病的,难受什么?快跟我走,人命关天呐。” 九方行摇头叹气,继续喝自己的。凌风没法了,只好晓之以理:“哎,人家都放你出来了,你就别埋怨了,我看他也不容易。” 九方行道:“不容易,我觉着他挺容易的,人是说捉就捉,说放就放了,他不挺能耐么?哼!” 凌风道:“他能耐什么,喜欢的女人保不住,大仇报不了,我要是他,没准更堕落。你啊年纪大了,对年轻人也多少也体谅着点,都不容易。”他一脸怜悯摇头叹气,看着就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公公在教育孙子。 九方行叹口气,道:“是啊,他打小是个孤儿,长大后遇到这种事,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怪我,也怪我,没照顾好他,让他误入歧途啊。” 云剑阁看这一老一少话讲得全没了辈分,只觉得好笑,拉拉凌风,道:“他就是那个医侠,我怎么看着不像啊。” 九方行听来不乐意,道:“一个rǔ臭未干的小丫头,你倒说说,我不像医侠,谁像?” 云剑阁听他一语道破自己女扮男装,不满道:“你就不像医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像个老不羞!我分明是个男人,你怎么说我是女人,真是岂有此理!” 九方行拂须笑道:“这丫头有意思,我是个大夫,这男女骨骼本就不同,我一看既知,怎么就岂有此理啦?” 云剑阁噎住,不情愿道:“还算你这老头不是欺世盗名之辈。”她心中只叹:这么温婉贤良的九方晚怎么会有这么个爹啊。 凌风与九方行心有戚戚,举杯一碰,九方行道:“病人是谁,带我去瞧瞧。” 凌风大喜,忙打包了几日的干粮带着九方行往旧民宅而去。 “俞停云……”九方行听了凌风的叙述,拂须道,“这条命也真够大的,不愧是条汉子。好,这个病人,我管定了!” 凌风心中感激,道:“多谢你了九方前辈,要不是你将鬼菖蒲留下,我只怕永远无法救出院主来。只是那晚,你为何不辞而别?” 九方行道:“我当时看到一个人影便追出去看看,没想到碰上了巡逻的金兵,直接就把我逮了。”他呵呵笑了笑,道:“你那晚偷翻我的包还当我不知道吗?鬼菖蒲乃世间珍奇,起死人ròu白骨,能载舟也能覆舟,我早就知道你要用它做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真能做成假死yào。” 凌风道:“我那也是运气好,鬼菖蒲之玄妙,果然精深,可惜,都被我用完了。” 九方行瞪眼道:“那么大一株,你都用完了?就没给我留一点?” 凌风讨好笑道:“这个,单是试验我就做了十来次,还担心不够用呢,哪还能剩下?前辈不要生气,我下回再去找来孝敬你。” 九方行吹了一会的胡子,只好道:“算了,看在你终于喊我一声前辈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怎么样,要不要当我徒弟?”他打量了凌风的脸色,道:“就你这身子骨,大伤小伤新伤旧伤,你如此不顾惜,再不调养可不成。” 凌风笑道:“我这身子可好得很,就是有些风寒了,既然前辈如此好心,等治好了院主就再给我开些yào呗。” 九方行横他一眼:“还真会顺杆爬,我的诊金可不便宜。” 云剑阁听他们谈话并不chā嘴,时不时偷瞄凌风的脸色,果然很是憔悴,她心中隐隐担心起来。 第九十一章 拜师 抵达民宅做了介绍,最为惊愕的就是魏然,他问起九方行之前去向,九方行愤懑道:“我,呵呵,我是嫌命长,找抽去了我!” 众人不解,凌风笑嘻嘻道:“这命也是真够长了这位就是院主,有劳前辈了。” 九方行点头,来到俞停云身边,先是好生打量将其打量一番,似乎在说他身上有多少ròu,多少骨,末了道:“俞院主,请受老夫一拜。” 他拱手弯下腰去,俞停云要扶却起不了身,道:“医侠言重了,俞某承受不起。” 九方行摇头,神色肃穆:“当得,院主大义,老朽佩服至极。” 岳一江道:“行了,这些客套话听得人起鸡皮疙瘩,还是快瞧伤吧。” 九方行为俞停云把了把脉,又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道:“这些伤都是谁给处理的?” 众人一齐看向凌风,凌风缩脖子,道:“是、是我,呃,有什么问题吗?” 九方行看看他,忽然捏住他耳朵叱道:“什么问题?这问题可大了!说,谁让你这么干的,这些yào都是哪来的?” 见他如此激动在场众人都吓坏了,俞千晴急道:“大、大夫,我爹他,不会有事吧?” 九方行黑着脸道:“你爹不会有事,可这小子就有事了。”他手一紧,道:“说,谁让你这么用yào的?” 凌风吓得脸也白了,道:“我、我是自个儿用的……” 九方行道:“鬼菖蒲dúxìng猛烈,就算你能控制dú发时间及时服下解yào,可鬼菖蒲用过之后都会有些微dú气散入全身,你用空心粉混合穿麻草外敷于伤口之上,就是为了将dú气吸出,是不是?” 凌风被他惊得一愣一愣,直点头,道:“是、是啊,怎么了?” 九方行忽然声泪俱下:“你这小子,真是个天才啊……想我九方行十四岁拜名师十八岁出师开医馆,二十五岁娶媳fù生孩子,三十五岁外出行医创下了‘圣手医侠’的名号,到如今五十二岁,我自问医术超群,研究鬼菖蒲整整三年,可我做不出假死yào,我始终没有办法化去鬼菖蒲中的dúxìng,可你这小子……我本以为你是歪打正着,没想到你真做成了完美无缺的假死yào……你这么年轻且从未学医,你竟然办得到,你竟然办得到……天呐,你让我情何以堪!” 他抱着脑袋蹲下来哀号,直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凌风与众人哭笑不得。忽然九方行抓住他裤子,道:“师父,请收我为徒吧!” 凌风被他猛地一拉险些栽倒,慌忙拽着自己的裤子,道:“别,我哪能收什么徒弟,真是让我歪打正着碰上了,哎哎,你放手……” 九方行赖在地上:“不行,你这般天资这般胆识,绝不是一般人,你今天非要收我做徒弟不可!” 凌风手忙脚乱,众人乐得看笑话,好一阵纠缠凌风才用顾盼生香哄得九方行平复下来,谈起了正题:“既然你说我的假死yào完美无缺,这些外伤的yào也起了作用,为何院主的伤好得如此之慢?” 九方行冷静了下来,又仔细看了看俞停云的伤,道:“你小子果然是个外行,虽然会做些稀奇古怪的方子,真正的养身之道却是皮毛不懂。俞院主身体极为虚弱,内伤郁结,外伤成疾,哪那么容易好?我再开些舒筋活血化瘀通利的yào,要尽数痊愈也得花个十天半个月。” 众人放下心来,凌风也慢慢由焦急变为洋洋得意,走路昂首挺胸,说话也底气十足。云剑阁拿那双大眼睛白他:“哼,没想到以前那么一个痞小子竟然也有人称之为天才,简直活见鬼了。” 凌风飘飘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一个人一生能有一件事做得精深漂亮,那也不枉了。院主,你看学生我……呃,小子我可算是个人才?” 俞停云淡淡微笑,道:“你天资不俗,可惜未将心思用在正途,虽然玩物丧志,却也因祸得福,你有此成就,我也替你高兴。你虽已出书院,按理我今后管不了你,不过,也希望你能行正途、走正道。” 听此话凌风心中半喜半忧,自己是真回不了书院了,不过,得此一赞,他已觉此生无憾。 “多谢院主,行正途、走正道我不敢保证,能不走弯就成了,呵呵。”他摸摸后脑勺笑,笑容坦dàng明朗,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保证一辈子不走弯? “阿桑叔!”忽然一声清脆喊声传来,阿桑叔与魏然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之间门口站着个笑如春花的少女,肤色偏黑却透着股清快爽利,笑声如银铃。 “珠玛姑娘?”魏然一惊、一怔。 “丫头,你可来了!”阿桑叔笑着迎上去,却见珠玛身如小鹿飞快扑到魏然怀中,抱着他直笑。他摇头叹气:“这胳膊肘朝外的丫头!” “姑、姑娘……”魏然脸色涨红,摊着两手不知所措。 珠玛抬起红扑扑的笑脸冲他笑道:“魏哥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阿桑叔走来将她拎到一边,佯装怒样:“光是想他,就不想我了么?” 珠玛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很快就逗得他笑逐颜开,摸着她的头道:“怎么来得这么晚,没看到留的记号码?” 珠玛嘟嘴道:“还不怪你,把我送去那么远的地方,害我都迷路了。可是,那里好漂亮啊!”她张开手比手画脚咯咯笑。 阿桑叔笑道:“我看是你乐不思蜀,自己耽搁了时辰。好了,出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他转身,道:“停云,一江,你们多保重,我也该回去继续开我的小酒馆了。” 俞停云眼眸一暗,道:“好吧,几时,我们一起去喝酒。” 岳一江道:“就是,你可得多备几百坛好酒,等着咱们!” 阿桑叔笑道:“一定一定。” 珠玛一手去拉魏然,道:“魏哥哥,你会和我一起回去吧?” 魏然有些犹豫,看了看众人,道:“我,我要等院主的伤痊愈,平安了……再去找你。”他微笑看着珠玛,一个眼神已经代替所有语言。 珠玛摇头:“不行,我要和你一起走,你留下我也留下。” 阿桑叔指责:“这丫头,人家有事要做,你留下做什么。酒馆这么久没做生意,往后咱们可得喝西北风了。” 珠玛只是拽着魏然不撒手。俞停云道:“走吧魏然,我的伤势痊愈是迟早的事,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江城拍拍魏然的肩,道:“是啊,院主我们会照顾,不要忘了原叔对你的期望。” 原叔。 魏然想起了那个永远温暖的微笑,想起了他说过的话:人一生,总要有片刻的自由。 自由。他看了看面前的人,那些熟悉的脸,每一个都在对自己微笑,他的迷茫逐渐清晰,后退一步拱手:“如此,各位保重。我会准备好酒,大家一起来喝。”他掀衣跪下,对俞停云叩头,道:“院主,多谢您当年救命之恩,多年栽培之恩,魏然,铭记于心,此生不忘。” 俞停云将手轻而沉地放在他肩头,微笑道:“去吧,不必此生不忘,前尘往事,当放下就放下吧。保重。” 魏然眼眶噙泪,缓缓点头。 这一次魏然的离开是带着笑的,他知道未来等着自己的,是真正的自由。他希望自己能在见到肖原,告诉他自己的幸福,他再也不必让人担心,他可以看到这世上,最广阔的天。 第九十二章 真相 风萧萧,江水寒,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天,世间被一片白茫覆盖,好似从混沌开天地之初就是这样了,没有繁芜,没有肮脏。 下雪是江城最喜欢也是最恐惧的时候,从小到大他都畏惧寒冷。小时候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穆成会将小小的他紧紧抱在怀中,为他讲那些风光的故事。他通常听不全一个完整的就沉沉昏迷过去,一连好几天。 进入书院后有人为他输入真力抵抗寒疾,寒疾发作的少了,一旦发作却寒透肌骨,他会在那个寒夜将自己卷缩在窄窄的被褥中,自己给自己取暖,虽然永远是那样无力。 而在这最冷的时刻,他却已感觉不到寒冷。那个女子,将是他一辈子赖以依靠的暖。 “江城哥哥,你现在还冷吗?”俞千晴紧紧握着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江城轻轻摇头,他知道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害怕寒冷了。 这本该是个安宁的清晨,却被云剑阁的呵斥与凌风嬉皮笑脸的挑衅给惊乱惊杂了,云剑阁做事向来直接,说不过就以以拳脚代替语言,凌风熟门熟路与她追追打打,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他人生全部的幸福。 “一江。”俞停云走到岳一江身边,道:“你出来这么久,岳家寨怎么办?” 岳一江眉头一跳,继续啃着口中的干草,含糊不清道:“什么岳家寨,早八百年就没了没想到江城竟会是惊雁堂堂主,是江封年的儿子,嘿嘿,你收的学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俞停云看了看远处被白雪积压的路,路上没有一个脚印,干净的近乎神奇。他叹了口气,道:“一江,不要怪他,是我让他攻打岳家寨的。”岳一江停止了无味的咀嚼,看着他。俞停云继续道:“那时的你拥有岳家寨可以目空一切,依你的xìng子定会越闹越大,占山为王、犯上作乱不过是迟早的事,若是引来官府侧目你便在劫难逃……” “俞停云,你他妈的……”岳一江猛地站起,一把揪住俞停云领口,恼如疯虎:“你让他和我作对,让我一无所有,成巍和楚良,那么多兄弟……原来都是你害了他们!” 俞停云轻轻咳嗽,道:“一江,你是个勇猛之人,若为大宋效力何愁外敌不灭?我走这一步就是要断了你的后路,熟知江湖朝堂,人生不过一念……” 岳一江一拳砸在他脸上喝道:“还他妈放屁!什么为大宋效力,老子不端了皇帝老儿的龙座已经算客气,你还要我为他效力!俞停云,你做事就不能为别人考虑考虑么,我好好混我的江湖当我的山大王,江城好好当他的学生,阿原安分做他的花匠,就是你一个人整那么多事你撑得慌啊你?我说你干啥非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俞停云被他一拳打得满口鲜血,踉跄着靠在墙边,笑了起来:“是啊,你说得对,我俞停云这一生……不过是个笑话……为国尽忠我无力回天,为民谋福我遭万人唾骂……万顷天地,竟无我一刻安心之处!此一生,我何必,何必啊……”他忽然狂笑着跑出门去,踏乱了一地净雪。那雪地上纷乱荒诞的脚印,好似他纷乱荒诞的一生。 “摇红……摇红,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先生,我错了、都错了……全错了哈哈哈哈……” “爹!”俞千晴与江城赶出来,急忙追出去。 碌碌一生安且闲,鸿鹄不下凌九天。 不得青天银河渡,且将浮生葬山河。 这是俞停云二十岁时所作,那时的他白衣黑发,轩昂而秀气,聪明又骄傲,他以为生而为人当率xìng,生而为臣当尽心。他坚信士不可以不弘毅,他相信名节重泰山,利yù轻鸿毛,他以为朗朗乾坤,自古青天不欺人,他以为忠臣当以死节殉,一点丹心浩古闻…… “哎,你怎么了?”云剑阁扶住凌风yù倒的身子,只觉那个身子沉而重,几乎没有一点生命力。九方行赶过来把他脉象,竟是急火攻心所致。 这小子的身子,终究是让他自己给搞垮了! 九方行叹气,道:“快让他躺下……哎那个,那个,有真气没有,给他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点!” 岳一江不必他喊已经赶了过来,双掌抵在凌风胸口。云剑阁看着凌风憔悴而单薄的脸只觉一阵心酸。楚良的死,余成巍的死,雷无的死,岳家寨与惊雁堂的彻底覆灭,他一生负疚,岳一江一无所有,这就是真相,那些牺牲与死亡的真相。 这样的真相,他情何以堪? “嗨,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九方行彻底检查了凌风全身上下的伤口后拍腿大叹,将他的小布袋子翻了个里朝天,闻闻这个嗅嗅那个,皱眉道:“川麻粉混合白硝是止痛yào,天蚕薯和双针草能止血化瘀,宣叶的汁水能让人产生幻觉躲避痛楚……这小子,就靠这些东西给自己疗伤?唉,半吊子就是半吊子,连自己的身子也不知调养,他这是……那自己的xìng命耍着玩啊!”他将那些瓶瓶罐罐一脚踹开,垂头叹气。 云剑阁鼻子一阵酸,急忙问道:“他、他怎么样了?” 九方行道:“还好发现的早,还有救,你去烧些热水,将这些鼠草放进去煮一个时辰,去去他身上的寒气。” “哎。”云剑阁应声忙不迭去了。 此时俞千晴垂头丧气回来了,瞪着岳一江哭道:“都怪你,我爹的伤才刚好,你为什么冲他发火?我爹他没有错,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岳一江正是烦躁,瞪着虎目吼道:“你一个小丫头你懂什么,你爹他这一辈子竟是胡闹,要是没有他大家都消停!他没有错?简直他妈放屁!” “不,爹他没有错……”俞千晴捂着脸哭了起来,江城揽着她娇弱的身子,看着岳一江道:“岳叔,院主他……只是放不下,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也请岳叔,放下吧。” 岳一江双目涨红,抱头蹲了下来,低声喝道:“放下,我怎么放得下?我的那帮兄弟,那都是人命啊!我们原本可以守着岳家寨快意江湖,我们可以过那么舒坦的日子,可是他……都叫他给毁了!我怎么放得下,你要我怎么放下!”他将头埋下,近乎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俞千晴已经泣不成声:“求你们不要怪他了,娘死了,书院没了,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求你们……放过他吧……” 云剑阁听他们说这些没用的只觉烦躁,拼命扇着火,九方行走来道:“不够不够,还不够塞牙缝的,要多些,让他泡上几个时辰才有功效。” 云剑阁忙点头,忙前忙后忙个不停,忽然就发起火来:“喂,人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不来帮忙,站着干嘛?” 岳一江愣了一愣,云剑阁拽着他拎水桶,江城被她勒令去劈柴,俞千晴身子娇弱就被他派去扇火,全分配了下来她自己反而没事做了就去看着凌风。凌风方才不过暂时昏迷,经过岳一江的内力维息很快就醒了过来,稍稍一动便痛得哀号。 云剑阁忙将他扶住,道:“别乱动,看你一身的伤。” 凌风靠在她怀中呵呵笑:“是,我不乱动,你扶稳些,我头晕。” 云剑阁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为他裹紧了衣裳:“看你平时大大咧咧油嘴滑舌,原来也是个笨蛋,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整日想着给人治病,哼。” 凌风笑道:“我这是医人者不自医对了,院主呢?” 看他的脸回复沧桑,云剑阁心里不舒坦,道:“走了,没追回来。” 凌风掩口咳嗽几声,脸色越发白了。云剑阁强横着将他按在地上,道:“都这样了就别想其他,先把伤给我养好!” 凌风被他的大力刺激到了心肺,再次咳嗽起来,连连道:“是、是……” 这民房荒废已久,地处偏僻,设施不全,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才烧成一木桶的热水,九方行将凌风整个人扔进去,勒令不到三个时辰不许出来。凌风闻着水中淡淡飘散的yào香,感受着这久违的暖意安详,脑中纷乱的愁绪却无丝毫梳理,依旧杂乱平铺在他脑海中,那些没有仇恨肆意挥霍的日子,毕竟一去不返了。 他在每一刻沉默的时候都会去缅怀追忆,美好的抑或灰暗的,想得恼了烦了,他会赌气一般去欢笑着胡言乱语,只是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一个人孤独的时候? “小阁……”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云剑阁急匆匆跑来,道:“怎么了?” 凌风探出上身趴在桶沿边笑嘻嘻道:“我饿了。” 云剑阁白了白眼:“等着。” 凌风将下巴抵在手背,看着云剑阁将干粮一点点加热,那专注的模样好似一道暖风dàng入心底。他转头看了看江城,江城也将目光移了过来,相视一眼,皆是疲惫,却也有莫逆于心的相jiāo。 凌风看到了江城眼中积淀成茧的悲哀落寞,楚良的死,岳家寨的覆灭,包括此时此刻的真相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只是没有他路,没有余地。如果换做自己,会按院主的话而行吗? 打击岳家寨,断其后路,甚至不惜担上xìng命,情义两抛? 凌风笑了笑。这么麻烦的事,我还是有多远走多远吧。他不禁想,如江城和院主那么“笨”的人,世间究竟会有多少呢?明知为之便是万劫不复但还是要去做,做的义无反顾,舍生忘己。 也许很少,又或许很多很多吧…… 第九十三章 靖康耻 这场雪极大,好在魏然他们赶在雪落之前回到了酒馆,更因这场雪而招揽了许多因封山封路、行路困难不得不留住的客人,生意暴涨。魏然说是帮忙,活却都让珠玛抢去干了,阿桑叔没少教训,最终总是无可奈何。 这一天日出微煦,冰雪慢慢消融成水,融入大地,了无痕迹,魏然坐在屋前的敞篷下看雪意森寒,不觉发起了呆,连客人到了跟前都没发现过来。 “哎哎,客官里面请,要点什么酒呐?”阿桑叔叼着烟斗忙不迭出来招呼,一下子敲在魏然头上。魏然惊醒了过来,忙起身,却见对面二人取下头上帽子,一时怔住。 嘴角温暖淡薄的笑,眉间微微皱起的纹,对面那人竟然就是肖原。他身边站着依旧温婉的九方晚,俨然一对璧人,教人生羡。 “阿原?”阿桑叔嘴上的烟斗都险些掉了下来,比魏然更为惊愕,看着肖原道,“你怎么会来了这里?” 肖原初时也是一惊,后微笑,道:“路过,本想休息片刻,在门口见到魏然便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也在这里。” 阿桑叔缓解过来后便哈哈大笑,肖原亦是展颜,两人紧紧握了握手。 摆上一壶暖酒新添了火炭,炉火更旺了,屋内更暖了,这暖意因这严寒而隽永无可替代,暖入了心扉。 看着肖原,魏然的心尤其平和起来,发配沧州,显然他是受过一些苦的,只是此刻在他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苦难的痕迹,就连眼角的皱纹也好似带着笑意。他是真的老了,却真的得到了,自由了。 人生一世,总要有片刻自由。魏然只希望这自由,并非片刻。 “汴京失陷,朝廷到最后仍不思进取,不取抵抗之法而思避兵之策,徽宗匆匆传位,东奔毫州。”九方晚语气淡淡神情淡淡,她素来看透生死,这关乎家国存亡的大事在她看来也不过如伤寒小疾一般寡淡,说来更显淡薄:“钦宗即位不用贤能,妄图依靠郭京的六甲之法退却金兵。金兵兵临城下势如破竹,郭京乘兵败南逃,开封城破,钦宗亲自往金营议和被扣押。不久金兵入皇城,劫徽宗与百官北上。事已至此,大宋法度废弛,边关动dàng,守军溃散,已经没有谁管得了谁,我们便也离开了沧州。” 聊聊数语便jiāo代了所有,她喝了口热酒,看了看肖原。肖原皱着眉头叹息一声,并没说话。阿桑叔道:“你也别叹气,这是早晚的事了,不过借此机会重获自由也算不错,以后别再管这些事就好。你看我,现在这日子过得多舒坦,人啊,什么都能做,就是别给自己找罪受。” 肖原沉默半晌,不置可否,置身事外谁都会,只是当如何安心? “对了,听说停云……”肖原的眉头皱得更深。 魏然笑道:“院主没事了。” 肖原的脸色总算有了些笑容,道:“真的?他现在何处?” 魏然道:“应该还在泽州,原叔要去看望院主么?” 肖原摇了摇头,道:“我想去郑州,停云他也一定会去。” 九方晚看了看他,道:“何必呢?” 肖原苦笑,没有说话。对面阿桑叔朝他举起酒杯,他微微一笑,也抬杯一碰。他们都知道,多年的无言默契,从来都没有变过。 魏然为了打破这沉重,便道:“对了九方姨,我见过九方前辈,他正与院主他们在一起。” 九方晚微微一惊,道:“我爹?” 魏然道:“九方前辈曾在泽州行刺粘罕,可惜事情败露,好在有惊无险,现已无恙。” 九方晚更惊,道:“我爹也会做这种事?除了治病救人,我可从没见过他做过一件正经事。”说着轻轻笑了起来。 肖原道:“老东家四海行医,素有侠举,人称‘圣手医侠’,果然不假。” 九方晚抿嘴道:“你可千万不要当他的面说这话,不然可不知他会得意成什么样子。想来,我真是许久没见他了。” 肖原道:“我们一起去吧,去看看停云,也看看老东家。” 九方晚道:“你既已决定要去了,我自然也要去。” 肖原笑了笑,握住她的手。 一旁魏然与阿桑叔面面相觑,淡淡一笑。 珠玛本在招呼客人,也留意着他们的对话,此时走过来拉拉魏然,道:“魏哥哥,你也要去吗?” 魏然想了想,摇头微笑,道:“不,我不去了。” 珠玛立即高兴起来,拉着魏然的手晃了晃,继续招呼客人。 靖康二年,钦、徽二帝及后妃、皇子、公主等三千多人被金人俘虏北上,另俘虏皇室少女,fù女、宫女、官女、民女等共一万五千多人,一方由完颜宗望监押沿滑州北去,一路由粘罕监押沿郑州北上。一路上,二帝受尽屈辱,被蹂躏而死的女子不计其数,龙庭威名扫地,举国为耻。 郑州滚马道,人群浩dàng绵延北上,此一时是靖康二年。 “皇上,救我啊……”女子的衣裳已被扯落满地,满脸泪痕,一只手伸向前方,一点点被拖远。那个男人却只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曾是九五自尊,大宋钦宗。她曾是他最为宠爱的朱慎妃,这一刻谁也救不了谁。 再没有了尊严,如今他们只是俘虏。亡国的俘虏。 到处是哭喊,到处是凌辱,这些女子,成为战争最后的耻辱,无论曾经的地位何等高尚哪怕贵为皇后王女。 “柳圣医,你似乎不高兴?”粘罕眯着眼看着眼前一切,漫不经心道。 柳风屏站着一动不动,任风吹乱长发,缠绕双眸,正好掩去那些不堪。 粘罕笑道:“你看看,那么多女人,你喜欢哪一个,给你就是。”柳风屏依旧不言语。粘罕道:“可惜的是你的仇人徽宗皇帝不在,无法让你出气。柳圣医,随我攻汴京的感觉怎么样?你们大宋就是如此不堪一击,这大好河山,本就该为我大金所有!”他挥了挥手,几个士兵便将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押了过来,粘罕抬起她的下巴道:“这一个就是你大宋的皇后。”他又一挥手,金兵押来了抖如筛糠的钦宗皇帝,他一脚踢在他胸口,道:“这一位,就是你们大宋的皇帝,哈哈哈哈……”他得意之极仰天大笑,不可一世。柳风屏闭上了眼,却无法闭塞那跗骨一般的屈辱。 “住手!”一个人忽然扑上来抱住踉跄倒地的钦宗,红着眼瞪住粘罕,厉声大骂:“不过一群女真蛮族,背信弃约,猪狗不如,有何能耐辱我国君!” 粘罕猝受喝骂,饶有兴致看了看许吉年,道:“什么能耐?我大金的实力你也看到了,这还不算能耐么?我佩服有勇气的人,你是什么人?” 许吉年呸了一声,怒道:“小小方寸之地,塞外蛮夷,枉举豺狼之师犯我天朝,烧杀掳掠无异禽兽之举,问你们这干畜生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我泱泱大宋万千将士绝不会坐视尔等猖狂胡为,总有一日踏平金邦,要尔等死无葬身之地,偿还血债!” 粘罕听此恶语已无法保持胜者的高尚姿态,命人抓住许吉年,冷冷道:“给我封住他的嘴!” 金兵得令连扇许吉年十几个巴掌,直将他打得满口鲜血,落齿往肚里咽。 柳风屏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许吉年在他看来是个谨小慎微只会明哲保身的糊涂官,可在金兵破汴京掳百官之时,这个本可置身事外的小小知府却自投虎口随钦宗北上,一路护卫,不惜惹怒粘罕。 他为了什么? 柳风屏不明白,他也不愿意明白。转身离开,他决定永远离开这肮脏而屈辱的地方。粘罕看了看他,鄙夷一笑,在他眼中,俞停云许吉年虽然该死,但都是勇士,而柳风屏在他看来只是贪生怕死的懦夫。他的去留,他懒得管。 杀一个懦夫,只会玷污了他的手。 “金狗!你们不得好死……煌煌苍天善恶因果……我就是做鬼也要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许吉年满口血沫因他的咒骂反冲入喉,气息一滞,跌在地上。金兵乱刀砍下,生生将其砍杀在地,他到死都捏着钦宗的一角衣袍。 “好,尽兴!”粘罕击掌长叹,俯视着瘫在地上的钦宗道:“我最爱看这种壮士忠死节的戏,你是大宋皇帝,应该很少看到吧?” 钦宗瑟缩着并不说话,使劲蹭着被溅上的鲜血。粘罕看着他那卑微的模样一阵厌恶,正yù下令赶路,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凌空掠到了他跟前,明晃晃的剑锋当面而来! 第九十四章 兄弟 走上山道举目远眺,柳风屏看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北国冰霜掩埋的大地,远山峻岭天宇苍茫,这浑浊而肮脏的人世在此之下竟是如此微茫。这风景,自是比满目疮痍流血牺牲好看得多,柳风屏心中一定:是时候离开了。 “风屏。”忽然身侧传来一声柔柔的轻唤,他转头,看见了九方晚平淡温和的脸。依旧是那淡淡而温婉的笑,一如初见。 “晚姐姐。”柳风屏喊出了这遗失已久的称呼,面容也变得恬淡起来。 九方晚走上来,看他削瘦而苍白的脸,道:“你瘦了,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柳风屏道:“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还关心我?” 九方晚微笑道:“你是我的柳弟弟,我自然关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风屏无言,看了看脚下山道的狼藉。九方晚却并不往下看,只转头看看身侧,她身边,肖原正凝眉看着,那神情充满无奈与痛楚。 那是耻辱,大宋永无法磨灭的耻辱! 忽然他的眼眸一收,他在纷乱的金兵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片刻不停急掠而下。 九方晚疑惑道:“俞院主,他怎么会在这里?” 柳风屏眸子低落,轻声道:“这个时候,他们都爱以死明鉴吗?” 俞停云再一次行刺粘罕,这一次,他比上一次更为拼命,似乎已经不想给自己留一丝余地。粘罕也是马背上征战长大的,命比别人的硬些也更难取些,面对俞停云惊电般的剑招,他以静制动,一柄长qiāng左右格挡,将俞停云压制在了半丈开外。金兵纷纷围来将俞停云围在当中,厮杀片刻开始又在片刻结束。一柄剑宛如恶龙瞬间便可夺命,此时的俞停云仿佛已经杀红了眼,血花在他身边散开,溅成了一个整圆。他长剑不停,眨眼又朝粘罕而去,片刻逼近粘罕眉心。 粘罕目光一凛,手腕转动间长qiāng往后缩进半截,横档在眉前,将长剑架开,同时一抖qiāng尾qiāng如dú蛇般窜出,噬向俞停云! 俞停云翻身一跃避开锋芒,身如疾风悬掠着冲入御座,剑锋旋转搅碎了座上顶棚与布幔,碎屑纷落而下,粘罕几乎可以感受道那些微小事物上都沾满了杀气。他不敢怠慢一面举qiāng护体一面冲出座去。俞停云一剑将御座劈为两半,紧噬而去。 金兵越来越多,北上的队伍几乎全部集结,护主而来。俞停云视金兵的阻挠若无物,剑锋始终直指粘罕,狠辣无情,让素来胆豪狂傲的粘罕也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几乎要将俞停云当做从地狱而来的复仇者。 “停云!”肖原冲入战局,拉住俞停云道:“危险,快走!” 俞停云见了他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阿原!好,见你一面,我已无憾!”他挥手一剑斩杀三个金兵,将肖原推了出去,道:“离开这里,今日我要杀个够本,不必管我!” 肖原挡开几个金兵,急道:“对方人多势众,你孤身一人岂不危险?快跟我离开这里!” 俞停云一剑挥出竟朝肖原胸腹砍去,肖原忙后退,俞停云道:“你走吧,我俞停云生无可恋,不如放手一搏。当此一世,已然不枉了!” 肖原急于相助却被金兵越逼越远,只可见俞停云如游龙穿梭于金军之间,所经之处死尸横呈,鲜血满地。这是肖原第一次看到俞停云如此毫不顾惜的冲杀,仿佛要将身体内的每一寸力气和精血都挥霍出来,化为一捧碧血,一腔肝胆。 生无可恋,究竟为什么? 肖原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往杀戮的中心而去,与俞停云并肩战斗。这是他们第一次并肩而战,以往的俞停云从来是优雅而风度的,很少有机会看到他发怒、杀人,就连肖原也不知道原来他杀人会是如此的烈,如此的辣。 粘罕早已趁此时机布下弓弩阵,指令一下金兵退散,留俞停云与肖原做了活箭靶。 “走啊!”俞停云提剑挡开流箭,冲肖原吼道:“以往都是我拖累你,所以此时你便要报复我么?” 肖原与俞停云背抵背互为依托,道:“要走一起走,你若不走,我便陪你杀个痛快!” 俞停云胸中豪气一起,道:“好,我不连累你,待我取了粘罕首级便与你共退。” “哈哈哈,想取我首级,得先看看你俞停云有几条命可死!”粘罕举手一摆:“给我shè!” 箭来如雨似瀑,被强壮的金兵shè来更具威力,枝枝足可shè杀山中猛虎,shè落九天之雁。俞、肖二人逐渐疲于招架而无力反攻,金兵的包围圈逐渐缩小,羽箭对他们的杀伤力也就愈大。 肖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道:“不行了停云,快退吧!” 俞停云道:“好!”说罢一掌拍在肖原后背将他凌空送出几丈远,同时以剑气挑起密密麻麻的羽箭,反shè回去,将金兵shè杀了一围。 “第二队接上,不要乱了阵脚!”粘罕指挥若定,气定神闲。在他看来俞停云不过在做困兽之斗,要不了多久,这头猛虎就会屈服于最好的猎人手下。 肖原猝然受击不及运功回抵就被俞停云拍了出去,出了金兵包围圈,金兵只顾shè杀俞停云而未及追击,他平安落在初时下来的山道之上,胸口气息微滞,竟被俞停云打成了内伤,怕是无力相助了。九方晚扶住他喂他服下一粒yào丸,说什么也不让他再下去涉险。看着俞停云已渐呆板的动作,肖原心急如焚。 俞停云在箭阵之中已然危机四伏,方才送走肖原的一击耗了三成内力,加之全身暴露,箭来如电,防不胜防,不过片刻他已身重三箭,却仍憋着一口气,挥动手中长剑。 粘罕眯着眼看他,忽然道:“俞停云,既然你这么想杀我,我就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俞停云看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的笑意:“杀你,我还不需要任何机会。”言罢飞身掠近,长剑直指。粘罕挥退了手下的保护,重新拿起长qiāng,迎面而上,长qiāng直指俞停云咽喉。俞停云长剑一绞架开qiāng尖,片刻刺出十余剑,竟快得不见其形不闻其声,只见一片白光缭乱耀目如烟火绽天,令人目眩神晕,而且剑不虚指直点人体致命之处。粘罕马上征战多是明刀明qiāng的拼命,从未领教过如此精湛的中原剑法,一时无法招架,只得连退五步。 肖原站在远处看得心惊,稍稍一动便觉心口闷疼,俞停云的一掌便是要他无法运功无法相助。九方晚把他脉搏摇摇头,道:“院主修为精深,这一掌的威力只怕没有半个时辰无法消减。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许妄动。” 肖原双眉纠结:“可是……” 九方行轻轻握住他的手,手心传来一股坚定的暖意,使肖原的焦躁逐渐平复。 忽然四周传来跋涉而上拨动草丛的声响,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喂,你确定你们院主会来这里?”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会来。” “那万一猜错了呢?”这声音中满是不屑与怀疑。 “反正都到了,我们看看不就知道了。云大侠,你把声音放小些,可别引来了不该引来的人。” “哼!” 第九十五章 忠臣效死 听到这些声音肖原与九方晚已经了然,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来对方就发出了惊呼声。 “原叔!”凌风三两下窜上来,满脸惊喜:“原叔,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还好么?” 肖原微微一笑,九方晚道:“他有伤在身,不能岔了气,有什么话稍后再说吧。” 凌风笑眯眯点头,看着二人一个劲的笑。他正是这样一个会把身边人的幸福快乐都当成自己的幸福快乐的人,每一到这个时候他的笑就会比任何时候的都要灿烂,也更为欠扁。 “爹。”九方晚看着满头银发花白胡须的九方行,总波澜不兴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欣喜夹杂着悲楚,声音也显颤抖。 九方行笑着点点头,摸摸女儿的头,道:“丫头,嗨,果然还是我那个丫头。爹离开三年,你过得还好吧。” 九方晚道:“别的不说,比你定然是要好些的。以后,还会去哪里闲逛?” 九方晚撇嘴:“你爹我那是云yóu xing医,功德无量,哪里是闲逛,这丫头,还是一样不懂事。” 九方晚抿唇轻笑,笑如微风过面,淡而薄,轻而暖的。九方行看着这个自己打小就没好好照顾过的闺女,忽然感到一阵歉然,不过看到她静静站在肖原身边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以往没来得及关心,今后也不必再担心了。 “师父……”柳风屏对九方行躬身一礼。 九方行扭头去看别处:“哪个是你师父?” 柳风屏道:“这是弟子最后一次叫您师父,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师父保重。”他看了看九方晚,笑道:“保重。” 九方晚微笑着点头,没有询问没有挽留,他们都应该过自己的日子。 九方行眼睛斜瞟,看着柳风屏走下山坡的背影,心头不觉一酸:这小子,怎么瘦成了这样? “爹,我爹!”俞千晴身子弱,被江城扶着晚些上来,一上来她就看到了与粘罕缠斗的俞停云,她的焦躁关切几乎要溢出心肺,不顾一切就要冲下去。江城急忙拉住她,还没顾得及说一句话就见岳一江已经掠了下去。 “劳烦照顾。”江城将俞千晴jiāo给凌风也跟了下去,凌风将俞千晴推给云剑阁也要走,云剑阁一把将他拽了回来,道:“你就老实呆着吧,我去!” 凌风看她风风火火就去了,摸摸后脑勺反应过来:“对啊,这种危险的事,他们去就好了,我一个文弱书生瞎掺和什么?”他定心下来,冷不防被俞千晴一胳膊撞在一边,险些摔死了他。俞千晴跌跌撞撞跑了下去。 山道下,千军之中,俞停云与粘罕的对决仍在继续,却已近尾声。粘罕骁勇无比,俞停云大伤未愈受伤在先,长衫已为鲜血所染,咬牙刺出一剑,却听“哗啦”一声,长剑凌空而去,粘罕一qiāng挑向俞停云肩头,qiāng头斜chā而入,随着他的竖挑横挪,鲜血bào涌,片刻已将俞停云的肩头剜出一个血洞,随即将qiāng尾一顶,将他生生钉在了地下。 “俞停云,我若是你既然侥幸没死就该好好保住这条命,有多远就跑多远,没想到你还来送死,我可是越来越不明白了。”粘罕松手,qiāng尾兀自抖动不止,他看着俞停云摇头,看来真是万分不解,“想当初我领兵攻占辽国,辽将舍身取死者有十几人,而大宋兵将不是贪生就是怕死,我本以为宋人都是无种无用之徒,今日,倒有幸让我见识了。”他拔出qiāng来,道:“我愿招你入幕,只要你点头,就会有人为你疗伤,怎么样?” 俞停云按住伤口强行起身,道:“疗伤用不着,俞某今日只求一战。”言罢人已掠近,竟然将chā入体内的羽箭拔了出来,直逼粘罕。粘罕被他骇了一骇,不及架起长qiāng。周遭金兵立即朝俞停云shè出羽箭,幸得岳一江及时赶到,三两下接住羽箭,挡在俞停云身后,喝道:“姓俞的,你事咋就那么多啊!赶紧走!” 俞停云朗声一笑,举箭划至粘罕咽喉,粘罕急忙抬手一架,手臂被划破血口,俞停云的一掌很快就送到了他心口,直将他拍出一丈远,鲜血盈口,挣扎不起。这一掌已是俞停云仅剩的全部力量,一掌击毕他便屈膝半跪在地,再也没了力气。 金兵全数围来,岳一江架起俞停云就要突围而去,俞停云嘴角挂着血珠,却带着一抹淡然的笑,道:“一江,走吧……想让我也给你一掌吗?” 岳一江可没肖原的好脾气,叱道:“少废话,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先灭了你!” 俞停云的笑容更浓,似乎从没如此爽快地笑过:“一江,我已经不行了…… 带着我你不可能突破金兵的包围……走吧……” 岳一江不耐烦:“少废话……我不是一个人!”他看看刚刚才跑下来的江城和云剑阁喊道:“别浪费时间,杀出一条路来!” “好!”江城与云剑阁只觉热血沸腾,冲入金兵群中,逐渐朝俞停云与岳一江靠去。 粘罕被俞停云一掌打成内伤,催发了原本的旧伤,有些俘虏也乘机逃离,局势混乱一片,粘罕的恼恨已经无以复加,下达了抹杀令。 岳一江见金兵越围越多,烦躁起来,喝道:“你看你,非要搅得人不得安生,你这么想死,安安静静上个吊吞个dú不就成了,搞这么多事干什么!” 俞停云微微闭上眼,道:“死……要得其所……一江,放下我,我自己走……” 岳一江手一松,那只臂上已经中箭,容不得他不松手,只是没想他手刚松开俞停云就闪身而去,迎着qiāng林箭雨,不闪不避,只凭着一口气冲至粘罕跟前,犹如猛虎扑空银龙跃渊,将粘罕骇得坐跌在地,作声不得。 那是一股气势,那周身chā满羽箭血乱白衫仍不灭分毫的气势!他从未见过的视死如归一往无回! “让你的人……退下去……否则……”俞停云已经说不下去,捏住粘罕死穴的手也在轻微颤抖。粘罕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但与这种不怕死的人相斗已经让他神衰力竭,他微微摆手,道:“退下……” 金兵见主帅被制,军心大乱,听到命令后便一点点退散开来。岳一江怒极大喝:“俞停云!” 江城早已知道俞停云已经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拉住岳一江道:“岳叔……走吧……” 岳一江眼中冒着血丝,忽然嘶声大喝起来:“俞停云,你那么想死就赶紧给我去死,老子再也不管你了!”他走得比谁都快,近乎狂奔,奔过了山头,不知会在哪一处停下。 云剑阁左看看右看看,已经懵了:“喂,搞什么鬼啊,咱们不是来救人的吗?他怎么、他怎么自个儿走了啊?” 没有人回答她,江城看着俞停云,他看到了俞停云眼中那说不出口的托付。生无可恋,他并非生无可恋。 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城报以一个坚定的目光,俞千晴已然是他此生所有。 此时凌风已经走了下来,面无表情站在江城身边,二人跪下来,对俞停云叩头,久久不抬。俞停云的面部已经无法做出表情,只是眼眸中有淡而微弱的光芒,似乎就像是在笑着一般。 凌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眼泪逼回眼眶,道:“走吧。” 云剑阁被他拉着走出了金兵包围圈,她数次回头,看见俞停云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伟岸而削瘦,挺立如松又枯败如草。她的鼻子逐渐发酸,直到走上山道,又一次回头,那个人倒了下去。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救他?”她忍不住拽住凌风,眼泪已经淌出。 凌风被她一拉几乎瘫倒下去,颤声道:“已经救不回了……早就已经……救不回了……” 云剑阁紧紧抓住他的手,感受到他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他的手那么凉,一如此时此刻的风,此时此刻的心。 云剑阁怎么也止不住眼泪,扶着他道:“好、好,我们走……你、你不要难过,不要激动,不然、不然你的身子……” 凌风握着她的手摇头,道:“我没事……没事……” 江城抱起摔倒在草丛中的俞千晴,将她紧紧拥在怀中,yù用一切温暖为她赶走严寒,无奈己身己心皆是冰寒刺骨。 九方行捏了捏太阳穴,道:“走吧,不知金兵什么时候反悔,咱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九方晚去扶肖原,觉他身体沉重,虚弱无力,她叹息一声,道:“走吧,院主以xìng命换得你们平安,不要辜负,知道吗?” 肖原缓缓点头,扶住她的手勉力站了起来。九方晚使尽力气才稳住他的身子,几人忙而乱、沉而静的离开了。 离开,留下身后浓沉的悲哀,就如同书院覆灭的那一天,明知再也回不来,却仍要离开。 一别永年。 直到俞停云倒地粘罕仍是没有回复心神,他看着那几乎被shè成刺猬的人,心有余悸。一个人的意志究竟需要强悍到什么程度才可以经受这样的伤痛而眉头不皱一下?粘罕以前以为自己知道,最强的草原上的战士,在面对最凶残的狼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无畏在他看来已是最强,而此刻,这个弱小邦国的小小汉人,竟能至如此之境? “将军,要不要去追?”副将上来小心问道。 粘罕闭了闭眼,道:“算了……走吧……” “是。” 用尽力量耗尽生命,俞停云所求不过最后一战,豁出一切的一战,为了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模糊了目标,只是这一战,倾尽所有也得到了所有。他已无悔。 很快就可以和她见面。如有来世,必然一袭布衣隐青山,醒时锄犁南山、醉东篱,花前携手月下描眉…… 矫首问天兮,天卒无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宋史》 第九十六章 往事唯一醉 寒气浮游在空气中,不动声色意蕴深远,上一场雪残存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消散,一场新雪又悄悄降临人世,仿佛不沾尘世一般轻灵而寂静,掩盖本来,孕育全新。 一张桌子四个人,四杯酒,酒中犹升腾着热气,氤氲了他们的面庞,使他们无声的脸庞多了几分迷离沉淀。没有什么比寒冷中的温暖更令人宽慰,这四杯酒,暖的是四个人的心。 肖原第一个拿起酒杯,看着塞北独有的浑浊烈酒,眼中一片平和,缓缓将其倾倒在地,又倒上一杯,道:“来这里喝过酒,停云想必可以无憾。” 凌风、江城、魏然亦无声举杯,与肖原一饮而尽。 雪势小了几分,轻忽忽翻卷在四人头顶,片刻便被暖气消融,珠玛和云剑阁一同抬着一个大托盘,盘中是一整张大饼,上面铺了一层煎熟的牛ròu,浓香四溢。这是珠玛的新式做法,有云剑阁从旁协助,就在四人借酒缅怀阿桑叔不停抽烟管的时候两人在里头捣腾而成,如今一端出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赶走了哀思。 “好香啊。”凌风直把脸凑过去,鼻子却往云剑阁身上凑。云剑阁扬起巴掌,看看这么多人也就没扇下去,瞪着眼道:“喂,饼在那边吧。” 凌风笑着摇头,道:“你身上有牛ròu汤的味道,好香……” 云剑阁一巴掌把他的脸按在桌上,抓起一块牛ròu就往他嘴里塞,道:“闻闻有什么好的,给你吃!让你吃个够!” 凌风被塞得满慢一嘴,险些噎死了过去。旁人看得哈哈大笑,原先的yīn霾一扫而空。 “哎哎哎,这么香,可给我老头子留着点。”九方行掀帘出来,直奔牛ròu大饼。九方晚随后出来,江城忙去问俞千晴的情况。九方晚道:“俞姑娘所受刺激太大,只怕醒来后情绪不稳,你要好好安抚她的情绪,切莫让她激动。” 江城点头,掀帘进了屋去。屋内虽有隔风挡雨之墙却比外头风雪jiāo加更为寒冷,没有一丝温度。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俞千晴,江城心痛如绞,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就如同那个寒夜她紧紧抱着自己一样。 “哎,大家都在外面,你一个人躲在这里,想对我们的大小姐做什么?”凌风伸进半个头来,笑容怎么看怎么讨打。 江城道:“千晴亲眼见到院主与师娘横死人手,我怕她挺不过去。” 凌风走进来,从布袋中掏出一个小瓶放在江城鼻前晃了一晃,道:“知道是什么么?” 江城一怔,道:“忘忧草?” 凌风点头,道:“都说它可以让人忘记最深的痛,我问过九方姨了,她说稍用一些并无大碍。怎么样,你舍得么?” 江城想了想,道:“你确定不会有意外?” 凌风道:“最大的副作用也就是让人精神恍惚,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呵呵,你害怕?” 江城看了看怀中的俞千晴,道:“是啊,我怕。可是,我更怕她痛苦一生。拜托你了。” 凌风点头,神情凝重,正要上前忽见俞千晴醒了过来,她的表情很镇定,眼神很清澈,她看着江城,道:“不,我不要忘记,就算痛苦,我也要记得。江城哥哥,只要有你在,就算是最深的痛苦我也可以挺过去。” 江城看着她已经锁上愁绪的双眉,越加成熟的脸,心下又是惊愕又是怜惜,道:“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看两人再度相拥,凌风只觉鸡皮疙瘩冒全身,边走边道:“好了好了,真受不了你们两个,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屋外酒香ròu浓,就算心中有再多痛和失落,谁都不会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败了兴,所以大家看上都是很高兴,没有一丝勉强做作。凌风知道,是真的要和过去,用上一整瓶的忘忧草了。 眼看桌上的牛ròu大饼只剩下两块,凌风不顾一切冲了过去,没想九方行年老动作倒快,一个“懒猴摘桃”就将一块抓在了手中。凌风心念急转,忙将手伸向另一块,哪知就在旁边的珠玛随手一捞就将那块抢了过去,殷勤地递给魏然,留给凌风一手的油腻和懊悔。 “老头,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了你!魏然,做兄弟可不带火上浇油的啊!”凌风脸上又是恼怒又是凄惨。魏然正yù将自己的让给他,珠玛拦住,对凌风直吐舌头。 “好了好了,一个个都还和孩子似的。”阿桑叔拿出了窖藏多年的女儿红,道,“今日咱们好好醉一场,如何?” “好。”肖原第一个应声,九方晚瞥了他一眼,眼带嗔意。 肖原笑了笑,道:“就一次。” 九方行拍拍女儿,道:“还没过门就管得这么宽,小心人家阿原以后不要你。” 九方晚水月般恬淡的脸上也开出两朵桃花,狠狠盯了老爹一眼。 肖原尴尬笑了笑,起身接过阿桑叔手中酒坛,道:“你我兄弟多年未曾喝过酒了,今日定要尽兴。” 阿桑叔叹道:“可惜,一江不在。” “谁说爷爷不在!”一声大喝忽然响起,震落檐上积雪,岳一江拖着肥壮的身形踏雪奔来,似乎在和自己赛跑,与天争胜负。跑出了所有激情,所有豪壮。 “一江!” “岳叔!” 众人心中的火再次被点起,暖而炽热几乎可以融化整个冬天,融化世间所有冰雪。 “来,喝!”岳一江老实不可气地将整坛酒提起灌下一口,递给阿桑叔,激溅而出的酒珠映shè了雪光,在空中一闪,照亮了所有人的脸,最后跌落…… 这一场醉,足可一生铭记。那是忘却前尘遗留下的最初和最后的狂欢,他们都愿意用一切去换,最后踏着最干净的路,继续前行。 横七竖八一地狼藉,江城和俞千晴出来后直呆了半晌。珠玛轻轻为魏然擦去脸上的酒渍和汗渍,对他们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脸上洋溢着最甜美的笑。俞千晴挽起江城的手,靠在他怀中也笑了起来。 江城看着摔碎在地的酒壶,尚可闻到空气中徘徊不去的酒香,颇有些后悔道:“可惜,错过了好酒。” “喂,你靠过来干什么!走开!”忽然一声大喝,云剑阁一把将凌风推开,想站起来却觉头晕,晃悠悠又瘫下去。 凌风扶住她谄媚道:“小心。” 云剑阁脸上红扑扑,酒劲正浓,想拽开凌风也没力气,道:“你、你走开……信不信我打死你……” 凌风的脸也是红扑扑的,扶着她靠在桌角,道:“我要是走开……你就得摔死了……呵呵,呵呵呵……” 云剑阁身不由己地靠在他胸前,虽然心上有一股暖而温厚的感觉,脸上却绝不表露,瞪着他,直瞪得眼酸眼皮发麻,头渐渐搭在了他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凌风jiān计得逞,脱下衣服来给她披上,嘿嘿直笑,道:“这才乖嘛……”将云剑阁紧紧揽住,他也安心闭眼睡去。 第九十七章 云烟过尽 正如世间一切,所有的都会过去,过去了,就会有新的开始。 等宿醉也过了,他们应该离开了。 岳一江是最先走的,他说该死的死了改没的没了,他要重头闯江湖,再创一番事业。他走的时候雪已停,天地一片清明肃杀,远山绵延天地无限广大,他说他要做的事一定都能做到,因为再也没了那个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人。 那个人,他心底是恨的。只是只有肖原知道,他在醉得深的时候曾拍着大腿哭:“俞停云,那个混账家伙……他死了好……死了最好……阿原啊,兄弟一场,我没想他死……真没想他死啊……” 第二个走的是肖原,他说要和九方行父女一同云游江湖,济世救人。九方行本来是不愿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只是身为人父,总不好太过分啊。 知父莫若女,九方晚看着老爹眼睛透亮:“爹,这么多年你在外面做什么我不管,只是从今以后,你不能再甩掉我。你年纪大了,需要有人照顾,知道吗?” 九方行嗫嚅几句,乖乖蹲下来不说话了。凌风揪他胡子幸灾乐祸道:“哈哈哈,看你这老不正经的还怎么胡作非为!”见他如此当中揭自己的短,九方行一脚踹过去与凌风追打起来。 九方晚暗暗握住肖原的手,二人相视一笑,诸般话语皆沉淀在心,留待余生一一讲解。 “原叔,今后可有好日子过啦。”凌风甩开九方行,看着肖原一脸贼笑,“什么时候成亲了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送早生贵子的好东西来。” 肖原哭笑不得,道:“别没个正经,你也二十岁了,今后行事要懂得分寸,不要莽莽撞撞的。” 凌风挖挖耳朵,道:“原叔,你什么时候成我爹了?” 肖原无可奈何摇了摇头,拍着魏然的肩头,道:“你也一样,知道吗?” 魏然笑着点头,那笑容坦dàng而真挚,没有一丝yīn影。看到这样的笑肖原就放心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也如自己一般,走到了阳光之下。 阿桑叔道:“行了,要走的留也留不了,别弄得和生离死别一样,来日经过,再来喝酒就是。” 肖原笑道:“是啊,来日方长,希望下回能喝到更香醇的好酒。” 阿桑叔道:“那可不成,下回得要你带壶好酒才是。” 双掌相击,肖原笑道:“好!” 临走前九方行拉过凌风一脸凝重,道:“小子,我说的话你别老不当真,你的身子已经败坏,若不好好休养只怕活不过三十岁。别老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多学学医理,好自为之。” 凌风也换上了难得的正经模样,道:“多谢你提醒,我回照顾好自己。你以后,也要保重。”九方行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属于老人家的慈爱之色,点了点头。 看着三个人影走出视线,凌风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开,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在布袋子里摸索半晌,忽然大叫:“这老东西,竟然把我的顾盼生香都偷走了!哎呀我的天呐,好你个恬不知耻的臭老头,亏我还想着送你一些……死老头!” 好一顿大骂,发泄完了之后他转头看江城,道:“你打算怎么办?” 江城握了握俞千晴的手,道:“我想先回云山拜祭爹娘,告诉他们,我要成亲了。” 凌风重重拍手,笑道:“太好了,恭喜恭喜。”他搭在他肩上低声道:“要不要早生贵子的yào,我给你做?” 江城与俞千晴同时脸一红,俞千晴更是恢复了刁蛮本xìng,一把揪住凌风的耳朵狠狠扯。凌风惨叫挣脱她的手就逃,不想云剑阁一脚将他绊倒在地,摔得他七荤八素,不辩东西。云剑阁连拍手笑得比谁都开心。 见几人目不转睛看着人远去的方向,珠玛有些担心道:“魏哥哥,你不会走的吧?” 魏然道:“只要这里容得下我,我就不走了。” 珠玛忙道:“当然当然,魏哥哥就留在这里,哪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不去了。” 魏然微笑点头,凌风凑到了他跟前,一脸坏笑,看得他心里发虚,道:“怎、怎么了?” 凌风眼珠一转,道:“他们都不要,你一定要吧?” 魏然不解:“什么?” 凌风道:“早生贵子的yào啊,什么时候要,我给你赶出来。” 魏然窘得说不出话来,珠玛还在一旁直问什么东西。云剑阁实在看不下去,走来死死揪住凌风的耳朵,骂道:“你这家伙满肚子坏水,简直厚颜无耻,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凌风求饶不及脸上挨了一拳,他惨叫一声跌在地上,竟然就此不动了。云剑阁心一颤,忙去扶起他,竟见他嘴角淌血,闭目不起。魏然见此情形也吓了一跳,忙来把他脉搏,忽然手被凌风一握,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云剑阁看着凌风满心懊悔,想起他身子极差,自己竟然还下此重手,直悔得手足无措。魏然道:“他没事,你别担心。还是扶他进去好好休息吧。” 云剑阁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扶着凌风,一时不慎将他的脑袋撞在了桌沿上。凌风痛苦叫了一声,伪装不攻自破。 云剑阁看着他蹲在地上拼命揉头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方才的恼怒和担忧也都消退了下去,看了他一会便起身离去。 凌风本以为会有一番狂风暴雨的dú打,没想她竟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做,忙赶上去。云剑阁回过头来狠狠瞪他,扭头就走。 凌风急问:“你、你去哪儿?” 云剑阁淡漠道:“我再也不要看见你这种人,我要走了。” 凌风心一慌,yù追不及,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情忽然沉到了谷底,怔怔站在了原地。她的身手那么矫捷,宛如飞燕,轻轻振翅就可以飞出九天,而他只能站在原地仰望。 “快去追啊?”魏然推他,却见他茫然摇头:“她刚才也说了,再也不想看见我这样的人……还是算了吧,我已经没有力气追了……”他看着远山天际,那一边是灰蒙蒙看不到日头的远方,一行鸿雁飞过,划出一道浅浅的痕,片刻失了踪迹。 “算了算了,我想休息了……”多年的强颜欢笑,此刻他脸上的落寞竟然也带有浅浅的笑意,让魏然不忍直视。 “好吧,你好好养身子……”魏然把手轻轻放在他肩头。凌风微笑点头,走进了屋去。 看魏然愁眉苦脸,阿桑叔吸着旱烟道:“别担心了,年轻人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还是想想自个儿将来的打算吧。你要是诚心留在这里照顾珠玛,我也好早安心,要是你还举棋不定犹犹豫豫,我可没这耐心。” 魏然看着珠玛,道:“我已经决定留下来,无论如何,我照顾她。” 阿桑叔呵呵笑起来,眼角笑出了深深的皱纹,深吸一口,喷出浓白的烟雾,缭绕,然后消散…… 宛如那些云烟一般的往事。 还有一章,明天就彻底完结啦 第九十八章 尾声 两个月后,钱塘木叶村。 这是个宁静的小山村,一共也不过百户人家。刚过完了年,路上还散落着红色的bào竹纸屑,家家门户上还挂着灯笼贴着对联,战争哪怕亡国的yīn影都未延伸到这个偏远而贫穷的山村。除了偶尔有地痞流氓捣个小乱之外,这里的人们过的依旧是清贫而简单的日子。 刚吃过了午饭,这个小村庄一如往常陷入了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时刻,因为这里有一群八、九岁调皮地无法无天的混世小霸王,吃饱喝足没事干了他们都会走街窜巷大闹特闹,搅得人人不得安宁。若是以往他们闹过也就闹过了,大人呵斥几声多数都会消停下来,可是近两个月木叶村来了一个专和他们对着干的人,他们每次捣蛋那个人便会狠狠予以打击,那帮魔王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最终结局都会变成他们一起胡搅一起闹腾,让大家更加不得安生。 那个人就是云剑阁。 “站住,你们这群小王八蛋,把我的糕饼还来!”随着一声大喝,云剑阁高举着鸡毛掸子连追几丈远,那群孩子吐舌头扭屁股,口中大喊着“嫁不出去的男人婆”分散跑开,一个个灵活得跟猴似的,纵使云剑阁施展轻功也追不上,就算抓住也每每被其挣脱开来,直累得她气喘吁吁,骂口不绝。 “小阁,看你这么大的姑娘,也该收敛些了,别整日和二虎他们闹。”温柔婉约的女声直如深山幽泉玲珑叮咚,好听得能让人醉过去。 听着这样的声音云剑阁也将怒火压了下去,愤愤道:“分明是他们不对,今天又来偷我的糕饼,哼!嫂子,你以后可千万不要生出这样的小兔崽子来,不然指不定得让我活活打死。” 毕琼遥虽然早知这小姑子的xìng子,听这话也不由一惊,抚着自己隆起的肚腹,道:“不、不要,小阁,你、你可别吓嫂子啊。” 云剑阁呵呵笑起来,伸手去摸摸她的肚子,道:“嫂子你别怕啊,只要你生下来的够乖够可爱,我自然是会疼他的,怎么会打他啊?你看二虎他们,一个个野猴子似的调皮捣蛋,讨厌死了,嫂子你要生就生个乖巧的丫头,像春丫她们一样文静好学,去和李先生学文章。” 毕琼遥松了口气,一下下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柔声道:“小阁你放心,我和你大哥将来的孩子,一定会很乖很听话。”她清秀温婉的脸庞上露出柔美的笑意,虽然两眼处是两道可怖的疤痕,却丝毫未影响她的幸福和慈美。 云剑阁看着她的肚子忽然道:“不过嫂子,我有件事不明白。” “什么?”毕琼遥抬起头来,“看”向她。 云剑阁摸摸她的肚子,道:“嫂子,你和大哥是几时成的亲啊?” 毕琼遥面上微红,笑道:“你大哥带我来了这里之后不久,就……” 云剑阁道:“可是不对啊,你和大哥是四个月前来的这里,按理说你应该只有四个月的身孕,可是那天我听大夫说你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毕琼遥闻此立即脸色涨红,头垂得老低。云剑阁更疑惑了,忙去一个劲追问,毕琼遥支吾着说不出口。云剑阁得不到答案便自己瞎猜:“我想想啊,在欧阳蝶的案子发生之前我哥应该是不认识你的,六个月……六个月前……哦,那时候,好像就是嫂子你……”她想起欧阳蝶作恶之事,怕引起毕琼遥的痛处便没说下去,脑子转得飞快。 毕琼遥用手绢遮着自己的脸,嗫嚅许久才道:“小阁,你、你别瞎猜,我和你大哥……我们……”她犹豫许久仍是说不出口,急道:“哦,厨房还炖着汤,我去看看……” 云剑阁拦不下她,心中的疑云更浓了。好不容易等到云中亭当差回来(回钱塘后云中亭仍为捕快),她便揪着他衣袖目光炯炯,不屑追问。 云中亭初时也是涨红了一张褐色大脸,闭口不说,实在被准问地烦了才有所松动:“小阁,此事我本不想说,既然你问起,我……我也知道瞒不住了……”他忽然握住妹妹的手神色凝重:“千万不要对旁人提起,知道吗?” 云剑阁被他也弄得紧张兮兮,一个劲点头。云中亭吸了口气,这才开口:“其实当时欧阳蝶劫走你嫂子,对她下了……咳咳,下了合欢散……” 云剑阁双眼一下子睁大:“合、合欢……” 云中亭继续咳嗽,一张脸几乎成了煮熟的猪肝:“你、你知道,那种情况下,我、我不能……咳咳,我只好……我……” “好了好了,大哥,”云剑阁拍了拍他的脸,道,“瞧把你急的,自家妹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哥,所以,你就和嫂子……咳咳,就……那个什么……”她的脸也不由地红了起来,红如晚霞。 云中亭连咳嗽,终于点了点头。云剑阁思忖了一会,忽然猛拍巴掌,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才四个月嫂子的肚子就那么大,原来,那个时候就……呵呵呵呵,难怪那以后你不敢去见嫂子,原来是觉得对不起她。可是哥,你也太不像个男子汉了,人家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推三阻四当缩头乌龟,幸好有我一旁督促,不然嫂子不是可怜死了。”她一时大笑一时叹气一时猛拍云中亭肩头,让云中亭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云中亭道:“对了,方才我回来时遇到一个人,他要见你。” 云剑阁问:“谁啊?” 云中亭眼中有深深的笑意,道:“他在村外大柳树下等你,你去了就知道。” 云剑阁皱皱眉,道:“什么人啊,哥你认识吗?” 云中亭摆手道:“我认不认识无所谓,只要你记挂着就成。好了快去吧,耽搁了这么久,只怕人已经走了。” 云剑阁还想问,云中亭已经疾步进房看老婆孩子去了。 其实对于那个来找自己的人云剑阁心中并没有过多的猜测,心底的那个影子也就在这个时候逐渐清晰明确起来。 走向村外,云剑阁的脚步时快时慢,心也时沉时浮,恍恍惚惚出了村,狗吠声震耳,那棵最早开始发出嫩芽的大柳树已在眼前,她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五六条狗围在柳树下直叫,口齿大开涎水横流,血红的舌头一伸一缩,很是吓人。而柳树粗壮的枝干上正爬着一个人,纵使双手齐抓两腿直蹬也无法改变一点点往下滑的宿命。 “小阁……小阁啊,救命啊……”那人嘶声惨叫,屁股一撅一撅地拼命往上挪动哪怕只有一点,那模样简直比小丑还滑稽十分。云剑阁虽然极力忍耐仍是笑得满地打跌,几乎喘不上气来。 凌风百忙中瞧见了救星,更为卖力而凄惨的嚎叫起来,“求生”yù望也更为强烈,拼了命地抓住树干不让自己掉下来。 待云剑阁笑够了才走过去,撅嘴发出几声口哨,唤了起来:“二虎,三德,大邦子,六顺,福狗,去!” 五条狗见她过来气焰已经灭了不少,听她呼哨便朝她围过来,呼哧呼哧摇尾巴。因云剑阁对村里那帮坏小子很是讨厌,便给这些狗都取上了他们的名字,只是平日里很少这么叫,此时她一一摸过它们的头,将它们赶散了。 “哎哎哎,小阁,我、我不行啦……”凌风的嚎叫声刚响起,云剑阁抬头就看见一个黑影朝自己身上落下,还来不及躲避就被压了个正着。 “啊呀!”云剑阁大叫一声,还不及发火就见凌风的笑脸低了下来,她大骂:“你是故意的,快给我让开!” 凌风笑得眯起了眼,道:“这么久不见,好不容易见到了,我可不想这么容易就让开。” 云剑阁气红了脸,直接屈膝一抬,在他肚子上狠狠一撞,在凌风喊叫未出喉时翻身而起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拽,直痛得凌风哭爹喊娘直求饶。 云剑阁松开手,嗤鼻道:“哼,还是这副德行,想欺负我,下辈子吧。” 凌风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揉着几乎脱臼的胳膊哭丧着脸:“小阁,我好不容易来找你,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 云剑阁翻白眼:“我和你可没什么好说的。” 凌风看着她的眼睛异常认真起来,道:“小阁,分开两个月,我发现自己很想你,所以我来找你。”云剑阁心一动,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听他又情深款款道:“小阁,我们说过一起闯dàng江湖,还算数吗?” 云剑阁低了低头,闯dàng江湖,其实她早就想去了,只是,只是好像还缺了什么。她一直在等,等着什么。 “小阁。”凌风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她猛然发觉自己已经被他搂在了怀中。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听着他的心跳,感到心里某个角落已经被什么给填满,暖暖的,柔柔的。 “现在就去,好吗?” “呃……” “好吗?” “呃,等一等……” “到底怎么样,你倒给句明白话啊。” “你催什么,我还要再想一想。” “还有什么可想的?” “喂,你说你会干什么?”云剑阁推开他,斜瞥着他道:“你一个文弱书生什么也不会,带着你我不是很麻烦?” 凌风笑了笑,再次将她拉进怀中,轻而柔地道:“我会保护你……就用我的这条命……” “……” “怎么样,还满意吗?” “……” “怎么不说话,太感动了?” “哼!” “哎,到底怎么样啊?快急死我了。” “呃……那我就勉强答应好了……” 此时不远处响起了“人之初,xìng本善”的稚童诵读声,杂着犬吠的杂乱,穿透门外枯柳,在青山朗日下次第回旋,与飞鸿同去,轻灵而悠远地传了很久,很久…… 完结,撒花,谢谢支持的各位 ------------------------------------------------------- 访问小说分享者(做幸福的人)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336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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