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君总是想撩我》 引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我原是男仙灵均,却为了个凡间男人扮了女人薄烟。 我原是东海龙宫嫡出的皇位第一继承者,却摇身一变妆成了人间摄政王的一个小小侧妃。 我原以为我执着地去凡间报恩,最多不过是赔进我千万年生命中的区区数十年光阴,哪知到头来赔进去的是我整条仙命,还落得个灰飞烟灭、故海难回的凄凉下场。 当母后一身金光瑞气地从东海深处分水破浪匆匆赶来见我时,我已在东海海岸的滩涂上快被烈日晒去了三魂六魄。 母后嚎啕着对我又哭又骂,最后终于在我弥留之际哽咽着问我可还有何遗愿。 我从怀里颤悠悠地掏出了那颗小小留魂珠,气息奄奄:“母后,这是我的孩子,望您护他平安出世……求您不要去寻那个凡人的仇,都是孩儿自作多情,孩儿谁也不怨……孩儿不孝……” 母后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已听不清了。仙识飘散之际,一滴泪从我眼眶里凉凉滑落,我竟从不知龙也会落泪。 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去看看这龙的泪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只感到母后温暖的手颤抖着抚过我渐渐冰冷的脸,一声声痛呼在我耳边响起: “孽缘、孽缘呀!我的儿呀,你这是何苦呀——” 是呀, 我和那摄政王之间可不是孽缘么? 我这种种作为又是何苦? 都说欲海轮回无数,凡人沉迷万劫而难自拔,我一个仙不也是难以勘破超脱么? 想不到这形神俱灭竟会是我灵均的终局,到底是眼底荣华,如空花易灭。可怜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儿,我再也没有机会能等到他出世的那一天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 妖神女魃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云中君是个一降世就飞升到了天庭的男上仙,天界古往今来,独他一例。 为此他十分骄傲。 云中君刚入天庭那会儿,玉皇大帝就命太上老君端上现形镜在金銮殿上对着大殿中央一身湖蓝衣袍、姿容妍丽无双的他照了又照,也没能照出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最后天帝老儿看着现形镜里映现出的那一团纵横肆意的清气,抚须长叹: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罢罢罢,既然天命让你升天为仙,你又身具御风奇能,朕便封你作云中君,跟着雨师江女去风雨宫里住着吧。朕最后再确认一遍,你当真是男仙吧?” 云中君应景地甩了甩他湖蓝的宽大袖袍,露出一段藕节似的洁白手腕撑起他匀称白皙得恰到好处的手,摸了摸他媚得有点娘的脸,再望望金銮殿上那抻着脑袋逼视而来的玉帝老儿,郑重点下了头颅。 大殿之上顿时响起一片男仙的惋惜、女仙的嫉恨。 云中君施施然退出金銮大殿,假惺惺问领路的十天灵官其鸣:“那雨师江女是位女仙吧?我一男仙去与她同住一宫怕是会污她名节?” 谁知那小灵官看他的眼神十分古怪:“这位仙友,满天庭恐怕也只有您会把那雨师江女当女仙了。” 待云中君跨进风雨宫,“女仙”江女果然不负众望,一个酒坛子摔出来砸碎在了他的脚边: “说!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是不是想来调戏本仙姑!” 云中君看着江女那醉红的俏丽脸庞,嘿嘿一笑:“何止调戏,小爷我还打算着半夜该怎么爬你的床呢。” 江女听罢,一叉柳腰,冲他露出一个酒逢知己的微笑。 小灵官其鸣捂着纯洁的双耳,哀嚎着撞出了牌匾摇摇欲坠的风雨宫。 从此以后,云中君就叫云中君,天庭呆了快两百年了,也没谁想起要给他另取个名字。而他,也懒得为自己去苦思冥想出一个酸兮兮的名字。 反正他第一次睁开眼就到了天庭,就像个新生儿一般,云中君就云中君吧,名字而已,叫惯了不都一样? 当然,这位云中君上仙也成了天庭里女仙们恐惧、男仙们不齿的天界第一色美男云中君。 云中君私心里其实十分不平,他向来动口不动手,业余爱好无非就是用手里的丹青妙笔画一画美女们的曼妙身姿。略失形象的事也不过就是曾为了画嫦娥仙子一副临湖顾盼图,而被月宫里那砍树的吴刚拿着斧子追着跑。 这也值得被众仙们评为天界第一色? 连那鸡皮鹤发的寡妇雷母如今见了他都要绕着走,他着实委屈。 色而不淫,尔等可懂? 雨师江女常晃悠着手里的酒坛子,大着舌头对他指指点点:“我说云中君呀,你怎么就这么爱黏着灵均们这些姑娘呢?” “嘿嘿,我这不是与妇女同胞们多发展发展同僚情谊么?天将降大任于我等七尺男儿,怎能不解姐妹们之忧、慰姐妹们之苦?” 云中君屁股后的狼尾巴一摇一摇,目里精光看得江女那张漂亮小脸也是一白。 要不是他那次命里带煞地招惹了月兮泉里的那位女魔头,他原本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地与三界美人们发展灵均的“同僚”情谊—— 天钟的乐音遥遥从晨昏台处传来——酉时三刻了,看来凡间已是傍晚。 今日云中君在万象司处领了道法旨,说是要在这个时刻给大荒布个暴雨。 暴雨暴雨,无非就是刮风下雨,鉴于寡妇雷母如今对他的态度,怕是不能请她老人家轰几道巨雷造造气氛了。 一大早,云中君调戏完宫里的玉尘小宫女,正要再去把那宫门边布朝霞的七仙女勾搭勾搭,一开宫门,他就远远望见一身青色长袍的司禄星君正则缓缓行来,他府里的鹊南小侍官如常捧着一摞的公文碟书、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在他身后小跑跟进,嘴里还不停冲司禄汇报着什么,司禄仍旧冰着一张 万年面瘫脸边走边沉静地听。 云中君忙闪身退回宫殿,将宫门轻轻虚掩。 司禄行过云中君宫前,偏过他那清俊无双的俊目,冲他宫门的方向投来淡淡一瞥,云中君又努力把身子往门后缩了缩。 待窥见司禄那颀长的清雅身影渐渐远去在朝霞之中,他方才吐了口气,也没了调戏女仙的兴致,起身便去主殿的另一侧寻那酒缸子江女一同去行风布雨。 果不其然,江女又烂醉在寝殿里。 喝醉了的江女这回歇着的地方真是再度刷新了云中君对她的认知——竟是那床底之下。 “江女,快起来,灵均们今儿要去布个暴雨。”他踢了踢床下瘫成了一堆烂泥的白衣女子。 “嗯?布雨呀?好……”江女惺忪着一双醉眼、歪歪斜斜地从床底爬了出来,握住床板,虚晃出一个铺被子的动作。 “咦?这被子怎么放不下来呀?”江女弯腰紧瞅着那乌木床板,疑惑不已。 云中君不禁扶额,正要阻止,却听这货一声大吼、压住床板往下就是用力一按: “姑奶奶还不信了,区区一个被子灵均都铺不平!” 一声巨响,床塌了。好嘛,这下何止铺平了被子,连床都被你铺平了。 我说小江女呀,晚上你要是来求着挤我的床,你说我是答应呢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云中君心里忍不住有些龃龉。 但看着江女那白衣之下玲珑有致的身段,他还是按下了雀跃的小心脏——自古有训,兔子不吃窝边草。 同僚之间,当保持纯洁的同僚关系。 云中君为自己的伟岸而感动得狠狠叹了口老气,揪过还要搬弄床板的江女,一个瞬移便到了天凡交界之处。 “在、在哪儿布雨呀?嗝——”江女一张红彤彤的漂亮脸蛋凑近云中君,不客气地照他脸上就喷出了个酒嗝。 他郁闷地挥手散了散鼻边的酒气,指了指西边,道: “今日要给大荒一带布场暴雨。你等等,我先刮刮风,给凡界生灵一点儿心理准备,你再布雨……” 谁知还没等他挥舞完飘逸的湖蓝衣袖、摇着手里的风云扇一步三 退地念完祈风之词,江女就已经踉踉跄跄朝那处走去,趴在云头之上对着下界就是一阵狂吐,一时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雨下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云中君感到他的职业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漠视与侮辱。 极其郁闷地找赤脚大仙要了开天桥的钥匙,他便顺着天桥火速腾云下了凡界。 只见无边广袤的大荒之地上,只有迷林深处某一点的上空正不断砸下倾盆暴雨,而四周皆是一片干爽,宛如文昌帝君身旁的茶夫子倒茶那般精准专注,不染别处。 这暴雨布成这样,算不算渎职?他感到后脑仁儿一阵疼。 他一个挥手投出袖里一颗小 核桃,便听得江女从云头边骂骂咧咧传来一阵嘶吼: “谁呀?谁砸的核桃?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对本仙姑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听那难得清醒的声音渐渐远去,云中君赶紧在止住了暴雨的大荒迷林里穿行,暗自祈祷江女的这一番胡闹没有让凡间生灵平白送了命——天可怜见的,那汇报突发事件的文案有多难写! 他在迷林中四处探看,竟在迷林幽深处惊奇地发现了一汪仙气缭绕的温泉。 而这温泉旁,是一栋被方才的暴雨反复蹂躏了的小木屋。 说是木屋,其实也不能算是木屋了。 这曾名为“木屋”的木屋此时已被暴雨劈成了横七竖八的一堆木板子。 一只通体金毛的小狐狸正蜷缩在一架曾经的木床上瑟瑟发抖,一身的皮毛湿得透透的、正不停往下滴水。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暴雨只一直打在了木屋上,这小狐狸为何不逃出木屋,反而要死守在这里面任暴雨击打? 不及多想,他上前抱起了那只小狐狸,施法烘干了它湿漉漉的毛。 当小狐狸终于恢复了正常的体温,睁开眼看向云中君时,他竟见到它眼中瞬间涌起了像人一般的泪水。 更奇怪的是,冥冥之中,云中君感到与这小狐狸似曾相识。 他俯身放下小狐狸,歉然一笑: “呃,对不住啊小家伙。方才是我的朋友太胡闹,这才把你的木屋给弄坏了。这样吧,我帮你重新造个石屋可好?这样你的房子以后就不容易坏了。” 云中君一挥手,一座漂亮的小石屋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伸手指引: “去吧,这屋子以后就是你的了。我还另给你变了一堆野味,够你吃几个月的了。”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谁知那小狐狸却用一双小肉爪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云中君皱眉,问:“你不满意吗?那要不我再帮你变只母狐狸?” 小狐狸疯狂地摇头,他为难了——看来这只小狐狸追求很高啊,这下难办了。 但小狐狸显然聪明绝顶,只见它用一只小肉爪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它自己,再指了指云中君,接着它又指了指天,最后一伸脖子,做出一个飞的动作,然后就安安静静、满脸期待地盯着他的眼睛,等他开口。 “你想跟我一起去天界?”自己竟然在跟一只小狐狸认真的说话,这让云中君觉得可怕。 小狐狸疯狂地点头。 云中君皱眉:“可是天上有规定,不能随便带凡界生物上去。我要是带你上天,刚走到天桥口就能被赤脚大仙给拦下……前些天我还差点儿撞坏了锁天桥的柱子,赤脚大仙恐怕不会轻易放行……” 小狐狸的眼里涌起了厚厚的泪水,模样可怜得就像被他抢了媳妇儿。 云中君被小狐狸这可怜模样弄得一阵内疚,最后咬咬牙,道: “罢了,你我既能在此相遇,便是有缘。我就先偷偷带你上天吧,日后再帮你补办手续。” 天上真是怪闷的,养一只狐狸玩玩儿想来也不错。 “但你必须得答应我,在天界一定不能乱跑,一定要乖乖听我的话,知道吗?”云中君蹲下身,郑重地看着它道。 小狐狸伸出一只小肉爪,啪嗒一声放在了他的手背上,亦郑重地点了点头。 云中君正要夸小狐狸一句聪明,一旁的月兮泉却突然金光大盛,在渐渐昏暗下来的丛林中散发出诡异的光泽。 云中君觉的这是对他的一种召唤之光——莫非那泉底下有什么稀世宝物要他去拿? 他向那泉边走去,脚后的小狐狸拼命用一口小尖牙把他的袍角死死扯住。 他望望身后不住摇头的小狐狸,再看看眼前黄灿灿不停往外迸金光的泉水,沉默地坐在了泉边,脑海中开始回忆昔日灵均刚飞升入天庭时,太白金星抱着厚厚一摞天界儿童启蒙课本、加班加点给他恶补的那些个从古至今的珍奇猛兽—— 这泉里面的莫不是嬴鱼?不对不对,嬴鱼生长在渭水河里,一动作就要像野鸭子一样乱叫唤,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静…… 钩蛇?这确实是个不声不响就能致人死地的怪物。可钩蛇早已绝迹,近几万年来都没有再在四界之内有过踪迹,似乎也不太可能出现在这小小的凡间泉池中…… 赤鱬?那是青丘之山上的兽类…… 该不会是鲛人?想起课本上描绘的鲛人男男女女们美丽的身姿,云中君邪邪一笑。 小狐狸在一旁见状退后三步。 泉中金光越发刺眼,隐隐传出金斧锵鸣之声。 不管了——有宝物,他就先到先得;有怪物,他就替天行道。 横竖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云中君这样想着,就一把挣开小狐狸的牵绊,一头扎入泉中。 入水的那一瞬,泉床某处迸发的金光便几乎闪瞎他的眼。 定了定神,他向着那处游去。 未及近看,便被一股强大的气流震慑不前。 这气息中蕴含的纯净神力,绝不是气息浑浊的怪物所能有,倒像是神力匪浅的上古之神。 这临门一脚,踹还是不踹? 最终,好奇心战胜求生欲,云中君还是排开气阵,向那气流的中心处游去。 游近一看,他才发现,这泉床深处插着的竟是一把通体玄黑的绝世宝剑! 仔细瞧去,剑身上还有深深镌刻的“轩辕”二字古书。 轩辕……难道是上古神帝轩辕氏之剑?想不到神帝寂灭数亿年,他的剑竟藏在这样一处凡间隐蔽所在! 难怪此泉仙气如此旺盛。 只见此时这轩辕宝剑抖抖晃晃、丁零作响,像是急不可耐地要破土而出。 根据云中君多年浸淫月老宫传奇册子的经验,这显然是在召唤他将它一把拔出、从此开创一番惊天动地之旷古大业。 云中君的血液在身躯里轰隆隆地沸腾不已——拔出轩辕剑、降服妖鬼怪、立威全天庭、统领四大界、迎娶玉帝女、走上仙生巅峰,想想真是十分激动。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将这剑一把拔出了。 一时间,地动山摇、鬼哭神泣,一股霸道非常的妖气直破云霄,他直接就被狠狠震出了泉水之外。 “哈哈哈哈——我自由了、自由了!轩辕,我要将你噬骨扒皮、我要让你偿我兄姐血债!” 一声狂笑,那妖气黑漆漆裹挟着一看不清形貌的妖物在温泉上方横冲直撞,将附近花草树木杀得片甲不留。 小狐狸紧紧扒住云中君的袍角,而云中君念起扬风诀就要与这妖物决一死战,谁知这妖物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乱撞了一阵竟飞速离去,临走前还喃喃自语: “咦,怎么没人?” 云中君怀抱着绝世宝剑,心中寂寞不已,湿漉漉地看向身边的小狐狸: “我……是不是闯祸了?” 小狐狸小肉爪一捂狐狸眼,绝望地点了点小脑袋。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 戴罪立功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最近天界的气氛有点儿沉重,因为谁都知道云中君把上古神帝轩辕氏舍身封印的那位终极魔神——旱神女魃给放走了。 “云中君呀云中君,你叫朕说你什么好!” 金銮殿上,玉帝老儿踱着气愤的小碎步,吹胡子瞪眼冲云中君骂骂咧咧: “朕特意叫天史监不要写明轩辕剑封印旱神女魃一事,藏得这样隐秘都能被你给找到,平日里行风布雨都没见你这么用心!你还把女魃给放了!你、你、你……” 云中君跪在殿下,沮丧得宛如丧家之犬——谁知道他运气竟如此之好,头一回拔剑就拔出了这么位毁天灭地的旱神女魃,他也很委屈呀。 “云中君你说说,如今该怎生是好?”玉帝老儿捶胸顿足。 那旱神女魃,可是上古十大魔神之首,被封印了这许多年,怨念极深,早就堕入妖道,化为妖神,又受神帝神力日夜滋养,法力比之从前更不知翻了多少倍。 放眼当今天、凡、虚空、阴四大界,除了那位隐居碧海城多年、不知死了还是活着的扶桑大帝能勉力一击,谁能捉她? 他云中君就是想杀身成仁,也没那个资格呀。 云中君沮丧地低下了头——这下惊天动地的旷世伟业做不成,反倒要被推下诛仙台了。 玉帝拿起他怀里的那把绝世宝剑,看着剑身上那篆书的“轩辕”二字,仰天长叹: “神帝呀,朕等愧对您殉身之功呀,朕等没有守好您打下的江山呀,朕等是罪人、不可饶恕呀——” 云中君在玉帝老儿的干嚎中,把脑袋越缩越低。 “陛下,云中君误放女魃,罪不容诛,臣斗胆请求即刻将其发往幽寒冥渊中囚禁终生,以偿这滔天大罪。” 好你个砍桂花树的吴刚,我不过是平日里跟嫦娥仙子多说了几句话,你竟这样落井下石。枉我最近还殚精竭虑、悬梁刺股地替你给嫦娥写情书! “且慢,此事并非没有旋转的余地。”一道清冷的声音宛如天籁般在殿中骤响,一青色长袍的清雅身姿从众仙中款款走出。 众人望去,竟是一向不苟言笑、以面瘫闻名全天界的司禄星君正则! 一时间,殿中众仙议论纷纷,云中君更是心内大惊——司禄星君为他求情,这震惊绝不比他得知自己放走了妖神女魃还要小。 “哦?司禄,你倒是说说,此事怎样旋转?”玉帝老儿白眉一挑,开口询问。 “臣知道上古流传的一道迦南封印可再次封印女魃,但铸炼这迦南封印,需要入凡界收集九色宝物三味引信。云中君……”司禄星君正则那清俊无双的美目将他深深一望,他小心肝儿就是止不住一颤: “正可以趁此机会与臣一同入凡、戴罪立功。” 云中君忙扭头朝殿外九重天狠望一眼—— 没错,羲和老母还架着她的六龙车、带着她那被凡人后羿射得只剩了一个的宝贝儿子照常在东边溜达;七仙女织的五彩朝霞品味还是那么恶俗。 今日天界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有司禄星君正则很不正常—— 这自入天界以来和灵均说话统共不超过三句的司禄星君这会儿怎么突然愿意干犯众怒、为他挺身而出了? 云中君把他自己由内涵至外延翻来覆去琢磨了个遍,大概除了他这张脸和这身段或可一观,他委实再找不出一星半点儿能让这司禄星君正则垂青之处,难道…… 他忍不住恶寒地双手捂住了自己平坦的胸脯。 司禄星君正则那双清冷如万年寒冰的眼余光里把他斜斜一瞟,云中君便陡然颓丧—— 怎么可能?这新入天庭任职不足百年的司禄星君要敢自称天界第一美男,那他云中君就只敢称第二。 他这皮相,怎么能入得了司禄星君正则的法眼? “陛下,入凡收集宝物一事还可委派他人,但云中君放走妖神女魃、为祸四界、罪不容诛,决不能如此轻饶。” 好你个吴刚,竟还要这样不依不饶! 云中君正要辩驳,谁承想他身旁站着的司禄竟转身用冰凉的目光把兀自走出队列、义愤填膺的吴刚冷冷一望: “非他不可。” 四个字简简单单从一区区仙人阶品的司禄口中迸出,却有着震慑全场的雷霆力量。 殿中众仙俱是冷冷一抖。 那方才还神气活现的吴刚立刻缩头缩尾回了队列。 云中君感动地抬头望向司禄那万年不变的冰川脸,一脸倾慕得就像被从恶霸手里夺回的黄花闺女。 司禄不看他,只昂首望着殿上站立的玉帝。 玉帝终于被司禄盯得不自在了起来,一张老脸勉强扬起了威严,朗声道: “好,既然司禄主动请缨,那再度封印女魃一事朕就全权交与你和云中君二人,你们切不可辜负朕的期望。” “谢陛下恩典!臣等定不辱重托!”云中君两百年仙生里头一回领任务领得这么兴高采烈。 殿中响起一众男仙女仙失望的叹息。 云中君随着司禄星君正则一路走出了金銮殿,看热闹的众仙家渐渐散去,长长的宫道上,独剩下他和司禄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前行。 他看着身前不发一言只不停往前走的司禄,不禁遥想过去,感慨万千。 说起他与这司禄星君正则的相识,也实在是处处透着诡异。 那日他听说有下界新入天界的仙人要在崇恩圣帝处领印入职,其中尤有几位女仙友最是美艳绝伦。他便乐颠颠地在宫里挑了最飘逸的一套湖蓝衣袍披挂着就赶往泰来殿,欲围观这声势浩大的入职仪式。 谁知他刚腾云飞到半路,十天灵官其鸣就在脚下大喊:“云中君大人、云中君大人,劳您停一停!” 他奇怪地收了云,刚站定,其鸣小仙就把手里的笏板往他怀里一塞,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冲他道: “云中君大人,小仙肚子突然不舒服,见您是往泰来殿的方向飞去,能否劳您捎这位要去领印的仙友一程?多谢多谢。” 还不待他说话,其鸣就驾着云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一身姿卓然的青色身影施施然走上前来,对他拱手一礼,清冷的声音徐徐入耳: “这位仙友,有劳了,在下正则。” 一刹那,仿佛初雪稍霁后,一山的红梅骤然怒放,清雅出尘、冷俊无双。 他想,四界之中,怕再也找不出一个比眼前这人还要好看的了。 晨昏台的天钟“当当当”连响了三声,这名叫正则的仙人微皱了皱眉,道: “怕是要迟了,得罪了。” 还没待大脑从一片空白中反应过来,他就被捞入了一个溢满龙涎香的温暖怀抱,转眼就落在了泰来殿前。 “轰——” 他和司禄这震古烁今的出场方式无异于是往热锅里狠狠浇上了一瓢油。 成日里闲得连太极池边的仙鹤产卵都要开个宴会围观一下的众仙们,瞬间七嘴八舌地热烈敷衍起了他俩的闲闻逸事。 彼时的他,还是颇有几分上仙气度,当下便优雅而有力地从司禄的怀抱里跳脱出来,昂首肃然道: “孽畜,休得无礼!” 于是他和司禄的孽缘就这么开始了,他和司禄的桃色绯闻也就这么在天宫里传开了。 连太上老君宫里擦洗炼丹炉的小仙童见了他都会阴测测地把他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上仙,您真跟那司禄星君正则在凡间断袖断得连娃娃都生了数十个吗?” 去你的生数十个小娃娃,连你和你那太乙天尊宫里的小相好都是他生的! 那日泰来殿入职大会一散,他也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拦下司禄,盯着那面瘫如冰的脸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大胆小仙……说!刚才为什么要占小爷的便宜?” 一句话在他嘴里拐了几个轮回,说出来就颇有些娇滴滴惹人浮想联翩的意味。 司禄的冰块脸终于有了些表情,只见那双清冷的眼认真地向他盯来,直盯得他心中躁动如鼓锤,清平无波的声音这才缓缓入耳: “迟了,抱着你走更快。” 素来能言善辩的他顿时一口老血不上不下哽在喉头,只能眼睁睁望着司禄那青色身影徐徐消失在晃瞎人眼的恶俗晚霞中。 “这位仙友,有劳了,在下正则。” “怕是要迟了,得罪了。” “迟了,抱着你走更快。” 这就是司禄星君正则迄今为止对他说过的仅有的三句话。 可自那日初见后,他不知怎的,就对这面上永远古井无波的司禄星君上了心。 司禄那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和身段啊,他不画不行,手痒啊! 是男人他也认了! 此后一个月黑风高夜,他蹲点数日,终于背着一箱子的画具悄摸摸翻进了司禄府的院墙,如愿等到了司禄在房中宽衣解带、散发入浴。 只见司禄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立在屏风前,修长的手缓缓褪下了青色的长袍,又要去褪那丝滑的白色亵衣,宽大紧实的白皙肩头缓缓露出…… 脱啊、脱啊、快脱啊,嗷呜——握着画笔、偷偷从窗外趴进半个头的他眼里几欲喷火、内心几声狼啸直上云霄。 突然,司禄正进行着的动作停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只见司禄高大的身躯突然转了过来,就这么正对着他,“唰”地一下褪下了最后的亵衣。 宽阔结实的肩,精壮的胸肌,紧实的小腹,硕大的…… 司禄那双清冷绝尘的眼在皎皎月光下冲他泛出浅浅笑意。 “啊——” 丢下一地的画纸画具,他扛着箱子一路尖叫着撞出了司禄府。 第二日满天庭就传开了,色狼云中君饥不择食,偷入司禄府夜袭司禄星君正则、反被正则出手教训、落荒而逃的最新特大独家八卦。 连玉帝老儿都在早朝上咳了又咳、老脸通红地板声劝告: “咳、咳,某些卿家,平日里要多读读道经,修身养性、清心寡欲,不要乱搞、咳,嗯,同僚关系……咳咳咳咳——” 他在殿上众仙友的逼视之下,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直埋到黄泉去。 司禄却在殿上长身而立,目不斜视,没事儿人一般云淡风轻。 “怎么,你也有吃不到嘴里的时候?”身后排队站着的江女难得清醒地戳着他的脊梁骨嘲讽。 “去你大爷的——从来只有小爷占别人便宜,谁知竟遇到了个反占小爷便宜的。”他偷眼瞅向司禄那面瘫如极寒苦地的脸,咬牙切齿。 从那之后,他对司禄,便是能躲着就不见面,能见面绝不说话。 一晃眼,一百年就快这么过去了。 “司禄!”云中君朝前大喊一声,司禄停了方正沉稳的脚步,转身看他。 天宫的晚风吹起司禄轻拢的如墨长发,衬着粼粼的霞光,一时间美得如梦似幻。 “那个……司禄星君,今日之事,多谢你为在下求情。大恩大德,在下铭记于心,必当勉力相报。” 云中君施身一礼,尽量不去看眼前人晃人眼的无双俊容。 “不必。”司禄看了看他衣领中露出的龙泪珠,清平无波的声音吐出这两字,又回身朝前走去。 这冰块脸,真是过再多年都不会变! 云中君一声暗恨,紧随而上,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绪又回到了从前—— 这司禄的路数,从来不是旁人能参透的。 按说他当日夜闯司禄府将其冒犯,司禄本该与他计较,谁知几日过后,司禄反而捧着礼盒正式来他风雨宫中拜见。 彼时他还沉浸在看光了司禄全身的震撼中尴尬不已,便让大宫女玉尘推说自己不在宫中。 司禄不多言,放下了礼盒就走。 他从玉尘手上接过礼盒打开一看,竟是颗稀世宝物龙泪珠。 这小小的龙泪珠卧于明黄绸布中,散发出莹润非常的蓝色光泽。 东西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可他不知怎的,一见到它就不是很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还要日日把它戴在颈上?他也说不上来。 那次拜会之后,司禄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见面仍不过是惯常的一个点头示意。 印象中,司禄对谁都是这样冷冷冰冰,最让他冰块脸的名声远播天界的,当数那次震惊天界的嫦娥仙子告白事件了。 话说那美绝人寰的嫦娥仙子自见到司禄星君正则起就一颗芳心暗许,整日茶饭不思、一心筹划着要怎样对司禄告白表情。 终有一日,嫦娥仙子鼓足了勇气,在王母蟠桃宴会上当着众仙家的面,捧着一坛子月宫知名产品冷香丸,含情脉脉地对司禄道: “司禄星君,奴喜欢您好久了,这一坛冷香丸是奴的心意,可消热解乏,还望您不弃收下。” 佳人传情,本应是慨而受之,谁知司禄这冰块脸竟一把推开了嫦娥递上的药坛,声调无波无澜: “多谢。我不热。” 嫦娥宫里那连捣了数月药丸的小玉兔觉着一双强壮的铁膀铜臂在一旁欲哭无泪。 从那以后,痛失了颜面的嫦娥便日日避居广寒宫以泪洗面、不出一步,那广寒宫前砍树的吴刚便日日抡着斧子满天庭吵吵他要砍了司禄然而一次都没有动过手…… 云中君这厢正在回望过去,那厢司禄猛然停了脚步。 云中君不察,一头撞在了司禄瘦削的背上,那豁出来的胛骨,真特么硬! 他把额头揉了又揉,正要开口嘟哝,司禄夺口就是一问: “云中君,你可知六观镜现在哪位仙友处?”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 六观镜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六观镜,当然是在江女手上。 那可是江女当年飞升上仙时,玉帝亲赐的宝物。 江女一直对这面可一手掌握的小镜子爱如性命,每天不把这镜子看个千把回,也有百来回了。 大有镜在仙在,镜亡仙亡的架势。 司禄要想借这六观镜去搜寻女魃的下落,少不得也要把江女拐下凡界。 云中君原以为懒散惯了的江女多少都会推拒一下,谁知这回江女竟难得清醒地扬起了头,满眼深沉: “好,我随你们走这一趟。” 上古的十大魔神数亿年前因有愧于自身为祸凡界、纷纷自刎谢罪。但不知何故,妖神女魃被神帝轩辕氏单独封印在了轩辕剑中。 妖神女魃似乎与轩辕帝有着颇深的仇恨,一出封印就四处要去找神帝轩辕报仇血恨,搅得四界大乱。当得知轩辕帝早已寂灭数亿年后,妖神女魃心智大乱,本快聚合完成的元神竟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女魃因此也不得不隐匿起来修复元神。 九个月后有一场千年不遇的四界奇观,也就是传说中的九星连珠之夜。据司禄分析,女魃光靠平日里收集的阳气来缝补元神怕是远远不够,她必会潜伏于某处耐心等到这九星连珠夜,在那时吸取日月精华、聚合元神,之后再扫荡四界。 不趁虚而入、先下手为强,非君子也,所以云中君等人一分析完当前局势就立刻捧出六观镜来看。 但他们三人凑在一处,对着小小的六观镜瞧了又瞧,愣是没搜出女魃的一片衣角,最后他们达成了一致的认识—— 先下界去收集铸炼迦南封印的宝物和引信,边收集宝物边查探女魃的下落以图剿杀之。 迦南封印的铸炼,需要天地间至纯、至善、至真、至刚、至明、至幻、至阳、至柔、至阴这九样宝物熔炼,分别是情人永恒之爱、父母无私之心、夸父殒身之邓林枝、百炼摩罗之石、般若玄览之镜、戡乱平阳之箭、火凤涅槃之灰、神女心头之血和雨蛟泣血之泪。 而这九样宝物相应相克,又需要三样引信做熔炼之调和物,分别又是虚灵花、菩提叶和莲华珠。 玄而又玄,九物三引,哪样都不是好得的。 云中君问司禄:“咱们多快能收集完这些东西?” 司禄面色万年如冰:“半年后女魃修为大成的九星连珠夜之前,或许可以。” 云中君预感到天兵天将拿着捆仙绳来索他的日子不远了。 漫长的旅程即将开启,云中君在宫里打包行李的时候,一向公务繁忙的司禄竟破天荒地第一次踏进了他的内殿,伫在一旁紧盯着跟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的那只金毛小狐狸,不言不语,面色如冰。 云中君和小狐狸被盯得一阵冷颤。 他不由抱起小狐狸,顺着它根根倒竖的毛,小心向司禄赔笑: “司禄星君,敢问你是对我这小狐狸有看法?” “不要带上它。”司禄言简意赅。 小狐狸一双小肉爪紧紧攥住云中君的衣襟,司禄冷眼一看,小狐狸又不甘不愿地松开了双爪。 “为什么?”云中君双眉一挑。 “累赘。” 好像有些道理……小狐狸哀求的双眼直看向云中君,他咬咬牙,又道: “这小家伙是我捡的,我就得担起责任来喂养它。” “让你的宫女照顾它。”司禄并不退步。 云中君看着司禄那清冷冷的眼,灵光一闪,抱起小狐狸就冲司禄虚晃一下,司禄果然退避不及。 “哈,司禄星君,你该不会是怕这种圆毛畜牲吧?”云中君笑得扬眉吐气。 小狐狸也在他怀里得意地抖了抖胡须。 司禄的脸依旧波澜不惊,一个伸手,将小狐狸凌空拿入怀中,搓了又搓、揉了又揉,然后将一身乱毛的小狐狸抛回给了云中君。 在这一过程中,司禄全程面不改色。 云中君讪讪一笑,给一脸错愕的小狐狸捋了捋毛。 “司禄,你看这小狐狸也不闹人,带下凡界也没关系吧?要真碰上什么情况,大不了我就把它化个球往袖里一塞?”他小心试探。 司禄仿佛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半晌,才点了点头。 云中君如蒙大赦。 一旁在一直嗑着瓜子看戏的江女悠悠开口: “我说云中君,亏你还是个上仙,眼神也这么不好。我看你是四界史的课本还没背熟吧——上天入地统共就那么一只金狐狸,它可是……” 原本蜷在云中君怀里的小狐狸立刻竖起了一身的毛,龇牙威胁地瞪着江女,没错,是威胁地瞪着江女。 江女微笑着住了嘴。 云中君并不在意,得空丢了块核桃仁去喂身后的小家伙,问: “你们说,给这狐狸起个什么名字好?” 他低头抚弄小狐狸,小家伙的毛软软的,摸上去舒服惬意,小狐狸亦无比享受地眯起了一双狐狸眼。 “怎么,你还真打算养它呀?”江女笑的意味深长。 “有何不可?”云中君偏头一想,脱口而出:“阿晏,就叫它阿晏吧。” 此话一出,他手下抚摸着的小狐狸和殿门边的司禄俱是一滞。 司禄的脸上似乎是一瞬间出现了许多表情,可这许多的表情还不及云中君去细看,转瞬即逝。 云中君和江女俱是古怪地看向司禄。 司禄整了整脸色,冷冷一瞥他怀中的阿晏,目光不善。 江女望了望司禄,抛下一手瓜子皮,又开始神神叨叨: “云中君呀,只怕这尊神不是你能养得起的。某些妖呀魔的,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倒偏要跑来给人当宠物不可,本仙姑是实在想不出是个什么道理……” “大概是兴趣。”司禄冷冷接口。 阿晏闻言砰地在云中君怀中炸裂,敏捷地冲着司禄的面门就飞扑而去,司禄却不紧不慢地伸长了手臂抓住它的脖间软 肉,阿晏狂舞着的短胖四肢瞬间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云中君和江女却在一旁目瞪口呆。 “司禄,你也会揶揄人?”云中君实在惊奇——谁能想到这司禄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人神共愤? 司禄一把丢下阿晏,清俊的眼把他一看,面冷依旧。 云中君无语——一拳砸在了个软棉花上,甚是无趣。 “唉,好累~我回我殿里睡去啦。云中君,你明早记得来叫我起床。” 江女在一旁伸了伸懒腰,趿拉着鞋、一踏一踏地就回了殿。 司禄瞥了瞥江女离去的背影,又打眼把云中君一看,沉目不语。 云中君被司禄盯得心里直发毛,觉得这厮好像是想要他开口说些什么: “司禄,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江女并非……” “嗯。”还没等云中君说完,司禄抬脚就出殿门,清冷冷抛下一句: “今夜早睡,明早我来接你们。” “啊?好、好。”云中君赔笑着迭声答应。 转眼又为他这伏低做小样深为不齿—— 求人办事,真是身软嘴也软,啧啧啧,这求的对象还是一开始就跟他命里犯煞的万年面瘫脸司禄星君。 也不对,司禄可是现在唯一能帮他封印女魃的人,不抱司禄的大腿他又该去抱谁的大腿?这大腿,他还得好好抱、牢牢抱! 思及此,云中君便原谅了自己的谄媚,暗下决心今后要好好与这小司禄套个近乎。 说来也奇怪,阿晏住到他宫里的第一晚,云中君这向来动口不动手、表面风流实则纯洁无暇的天界男上仙,竟两百年来破天荒地做了一个香艳至极的春梦,春梦对象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柔弱少年? 苍天作证,他云中君真的从来只对女人感兴趣! 好吧,对司禄那是例外……可司禄那长相,不论男女都会把持不住的吧? 就是那面瘫脸实在扫人兴致。 云中君迷迷糊糊的,就见那少年款款脱下了堪堪遮住全身的衣袍,露出瘦削而雪白的身子,甩着小朋友,姿态极度妖娆地向着床上的灵均无限贴近,少年那散发着荷香的双唇正要贴上他的唇时,只听“嗷”的一声惨叫,随后一片空白,云中君又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 而当云中君第二天满面含春地睁开眼时,便看见阿晏正肚皮朝天地瘫在他的床下。 吓得云中君还以为自己第一天养宠物就能祸祸死一只,还好阿晏只是晕厥而已。 不过,阿晏好端端地睡在他的偏殿小窝里,怎么会跑到他的床前来晕厥? 云中君向来心大,一阵洗漱后也就忘了。 司禄如约来到风雨宫接他和江女下凡。 一进云中君寝殿,司禄就掐着阿晏脖子后的软 肉拎起了它,清冷的俊目里竟隐隐露出些许调侃。 “我在他身上加了禁制,除我之外,谁都不可夜间近身。”司禄对着眼前的小狐狸淡然开口。 嗯?司禄什么时候下的手?不声不响的,手速贼快。 云中君在一旁剥着玉尘新炒的栗子心中纳闷,全然没注意到昨晚是自己被人近身下了禁制。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已经跃跃欲上要去好好抱一回司禄的大腿了。 而一听司禄说起昨晚临走前在云中君身上下了道防人近身的禁制,阿晏就立刻双爪直冲他面门而去。 司禄不紧不慢地伸长了手臂,阿晏狂舞着的短胖四肢再度没有了用武之地—— 阿晏在司禄手里气得四肢胡蹬、嗷嗷乱叫。 云中君“扑哧”一乐。 这叫什么来着——招不嫌老,管用就行。 江女古怪地瞟了眼司禄手里的阿晏,慢悠悠地喝了口手里的酒,转头问云中君: “云中君,昨晚你是绑了哪家的小仙童来伺候,竟那样大呼小叫,我想不到你在那方面还有这种爱好。” “咳咳。”云中君一颗老肺差点儿咳出来。 小仙童?大呼小叫?难道昨晚的梦不是梦,是真有其人其事?那他…… 阿晏猛地逃出了司禄的魔爪,一口小尖牙咬着云中君的裙摆就疯狂地往宫外扯。 “走吧,天桥放行了。” 司禄眯着眼危险地瞥了瞥莫名狂躁的阿晏,挥袖一收云中君的行李,抬步向宫外走去。 “哎呀呀呀,小正则——”云中君甫一出口,殿内之人俱是一抖,司禄更是转过一张俊脸,面上神色惊疑不定。 好嘛,这面瘫脸还是有表情的嘛,他云中君以后一定要从这脸上掏出更多表情来,嘿嘿…… 云中君谄笑不变,跨步走近司禄就要去勾他的肩,被司禄巧妙避开: “小正则呀,封印女魃一路辛苦,这些体力活就我来做吧?我这些行李我来扛就行啦,你的行李呢?我也帮你扛吧?” 江女不可置信地看向云中君,只见他仍旧冲司禄笑得诚恳亲切,余光里冲江女得意一瞥—— 怎样,他这上仙当得够没架子、够能屈能伸吧? “你身子弱,扛不动。”司禄冷冷一句话抛过来,头也不回地直往外走。 “什么?小爷身子弱?小爷这胳膊练得别提多壮实了!你看看……” 云中君一撸衣袖,晃出两条白嫩嫩的长胳膊耀武扬威。 江女从他身边擦过,不屑一笑。 阿晏在他脚边抬头望,一颗狐狸脑袋摇得天花乱坠。 好吧,比起司禄的来,的确是弱了一丢丢,也就一丢丢对吧?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 天桥风波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玉帝早传下口谕,因此当云中君他们一行人来到天界出口时,掌管天桥出入的赤脚大仙早已拿着开启天桥的钥匙等候多时。 见云中君怀里懒洋洋趴着的阿晏,赤脚大仙先是神色古怪地看了看云中君,继而又挑起了他粗 黑板正的眉毛: “云中君,本官怎么不记得何时放了这么只金毛狐狸入天?” 云中君呵呵讪笑,用宽大的袖袍遮住怀里的狐狸: “呵呵,这个嘛,赤脚大仙,您老这回高抬贵手,小仙回来定当补全收养手续……” 一听说云中君要收养阿晏,赤脚大仙的脸色简直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简直可以叫惊骇,一张枯皮老脸抖如筛糠。 奇怪,一说起他怀里的这只金毛小狐狸,怎么一个两个的尽是这种神情? 云中君把怀里的阿晏前后左右看了又看,除了毛色金灿灿过分漂亮了些,没毛病呀。 “咳——封印女魃一事刻不容缓,还望大仙莫计较细枝末节,放我等入凡。” 一旁的司禄清冷出声,赤脚大仙不再多言,拿着钥匙领着他们就来到了三座天门高竖的一处阔地。 只见这三座天门的匾额上分别龙飞凤舞地刻着:“凡界”、“虚空”、“阴界”。 言简意赅,顾明思义。 自神帝轩辕开辟天地以来,仙妖魔鬼怪共处的这个世界共分为四大界:天界、凡界、虚空界和阴界。 天界统一管理凡、虚空、阴三界,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五条可无限延伸的天桥分别连接着四界,形成一个循环。凡、虚空、阴三界之间可互通往来,只要有能力者皆可开启天桥通道,但这三界中人非天界诏令却决不可私自进入天界。 三界之中又各有专人把守着通往天界的天桥入口,凡界有历任东海龙皇,虚空界有历任魔族之王,阴界则有历任酆都大帝。通行条律十分严苛。 在这四界之中,神和仙生活在天界,由天庭统一管理,偶有一些像扶桑大帝元阳君那样避世隐居的神仙会在凡界定居,也有出于职责要求而留守凡界的神仙,像掌管着从凡界到天界出入权的东海龙皇。 虚空界则是妖魔精怪杂处的世界,各为一族,各自划地为王,这其中又尤以魔族最为强大,近年来颇有一统虚空界的趋势。 而阴界,则全是凡人死去后生成的鬼魂精魄,由北阴酆都大帝统一管理,并直接对天庭负责。 凡界中人要入阴界必要经过虚空界,而阴界鬼魂要入凡界,也必须途径虚空。因此虚空界之于凡阴两界更像是一个中转站,虚空界也因此鱼龙混杂、邪佞之气为四界之最。近百年来更是常有听说虚空界修邪门的妖魔精怪私自入凡界吸食凡人精元来增进修为,天界派专员入虚空界清洗数回,各族之王政令无数,但仍是屡禁不止。 一行人走出天门,赤脚大仙正要关门,云中君伸手就是一拦:“且慢!” 众人奇怪地看向他。 只见云中君湖蓝的袖袍悠悠一甩,双手背后,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看不见底的天桥,叹出长长一口气: “此次下凡降妖,前途未卜、凶险万分,还不知我等是否能平安归来。此情此景,本上仙不由想起一句凡人的话来,真是颇有感触——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 “砰!”还没等他那个“返”字出口,赤脚大仙一把砸上了门。 江女跟在司禄身后绕过他直往前走,转头对他投出了一个轻蔑的笑。 阿晏狐狸脑袋冲他摇了又摇,“嗷”一声叹气,亦晃悠着狐狸尾巴慢悠悠地跟上队伍。 云中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好不容易发了诗兴,临行前感慨感慨,乃们就这样不捧场,他堂堂上仙不要面子的啊? 腾云穿行在云舞缭绕的长长天桥上,云中君抱着阿晏,拈诀把它化作了只普通的小白猫。阿晏对此十分不满,在云中君以陪它多玩一个时辰抛球为交换后,方才恹恹靠回了他怀里。 司禄腾云行在云中君身旁,清冷的眼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怀里的阿晏,直扫得阿晏小狐狸身子瑟瑟发抖,直扫得阿晏从云中君怀里“哧溜”窜出,乖乖趴在了云中君的脚边,对着脚底的云朵龇牙咧嘴。 云中君似乎看见司禄面瘫的脸上浮出一丝若有若无满意的笑。 他把这归结为自己看花了眼——也是奇怪,他怎么老觉着这素来清冷的司禄对阿晏这只小狐狸总是别有一份计较仇恨? 偷眼瞥向司禄,只见面瘫依旧,看不出一点儿心思,完美的下颌线勾出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弧度。 云中君不禁玩心大起——这司禄,从见他第一面起就这么不冷不热,偏又有这么副好皮囊,实在是暴殄天物。 此次下凡,左右也是跟这司禄撇不开了,不如他今天就来教教这司禄怎么珍惜上天恩赐? “小正则呀,你说咱们下了凡,去哪儿歇脚呀?”云中君故意往司禄身上靠去,不老实的手就要去勾司禄的肩。 司禄避开,清冷出声:“羲福客栈。” 云中君又勾缠起司禄散在胸前的乌发,媚眼调笑:“小正则,那要不我们晚上睡一屋?你看咱俩都同僚快百年了,还没怎么好好沟通过感情……” “刷——”飘在他俩面前不远处的一朵云被司禄挥指一劈为二,切面整齐,断块完整,干净利落。 云中君立刻松开了司禄,整衣襟、理头发,目不斜视得就像个正人君子。 江女醉醺醺的,大着舌头在云中君耳边调侃:“看吧,又被司禄整治了一回吧?偏要去撩他,啧啧……” 云中君暗暗擦了把汗——论仙阶,这里一行人,司禄恐怕也只能压过阿晏这只小宠物;论资历,入天庭任职不足百年的司禄更是比不上他和江女,怎么他一堂堂上仙就是啃不动这小司禄呢? 他偷眼瞥向司禄那清冷逼人的完美侧脸和昂扬挺拔的高大身姿,决定把这样的现象归因为气势。 对,气势,人嘛,说话管不管用可不就凭一个气势? 看看另一旁抱着坛酒喝得歪歪斜斜的江女,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与司禄比起来明显阴柔瘦弱的身板,云中君不禁哀叹一声。 司禄扭头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又转头继续赶路。 云中君撇撇嘴,收好思绪扯着江女也直往前奔。 天桥名为桥,其实是由上古战神神帝轩辕动用自身神力造出的一条坚固结界,可任意联通各界,也可随时收起。 自神帝轩辕氏创世分界之后,四界一直相安无事,为了友好邦交、也为了便于天界管理各界,当初神帝创造的天桥也就一直保留着。 这天桥数亿年来迎来送往无数仙客,吸聚的仙气多得都能不停往四周冒仙云,十分影响视物、严重阻碍了天桥道路的畅通,玉帝下旨派扫把星清理多次,直把扫把星的扫帚都扫秃了也没什么作用。 云中君未放走女魃之前,玉帝老儿还跟天庭重臣们偷偷摸摸开会,商量着要把他给派去协助扫把星清扫天桥,得了吧,这扫把扫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云,五道天桥,让他来吹风清扫,还不得把他的腮帮子给吹坏? 思至此处,云中君摸一摸腮帮子,心有余悸。 他一屁股坐在了行止云上,盘起脚百无聊赖地数起了飘过的云朵。江女也跟着倒在了她的行止云上呼呼大睡,阿晏在他腿边蜷卧着哈欠不断。 司禄回头看了看他们这懒懒散散的模样,面色一冷。 云中君也懒得理会,索性闭目养起了神。 他知道他们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在配不上司禄那正气昂扬除妖天师的伟岸气质,可从九重天驾着行止云直奔凡界最中心的杭州城,长路漫漫,委实很累呀。 平常这个点,他还在他风雨宫里的大云床上会周公呢。 云中君正要入睡,司禄一声厉喝在他耳边炸响,云中君惊开双眼,三支冒着黑气的冷箭就在他眼前三寸处被司禄挥剑挡了开去。 云中君连忙化出轩辕剑,戒备着扫视四周,只见云雾弥漫,根本看不见是何妖物作祟。 “怕是遭了女魃的埋伏了。”江女警惕着一双清亮的眼,双手撑开她的玄铁伞剑,在空气中开始飞快地旋转、随时等待出击。 “咿呀——”一声如儿童嗓音般清冽的怪叫从云中君身后骤然响起,他反手划出一剑,身后怪物惨叫一声,坠落在地。云雾散开,那倒在血泊中的竟是虚空界鹿吴之山的四头怪兽蛊雕! “反应很快。”司禄向云中君投来赞赏一眼,复又看向那早已咽气的怪物。 云中君垂头凝思——通往天界的天桥入口向来把守严密,这连接天凡两界的天桥上能出现怪兽袭击仙人,莫非是东海入口处出了什么问题? “噗——”一声刀剑入体的闷声在他身后响起,回神一看,一条扭头摆尾的蛇形怪物正被司禄用剑狠狠挑起在灵均身后不足一步处! 司禄身上的龙涎香气紧贴着袭入鼻中。 云中君定睛一看,竟又是四界之中绝迹许久的怪物钩蛇! 只见这水陆两栖的怪物此刻扭动着湿腻的巨大身体,亮着两颗尖利的毒牙,冲他们吐出阵阵恶臭。 江女旋转伞剑不停射出锋利的短剑,堪堪逼退了不停进攻的怪物。 司禄挥剑迎上,怪物便在其凌厉的剑势之下节节败退,不停发出愤怒的尖啸。 司禄手下剑势不减,反而越攻越快、愈来愈凶猛非常,几个回合,钩蛇便长啸一声,在司禄的利剑之下一分为二,顷刻化为了齑粉。 而司禄星君则滴血不沾衣、一身青色长袍在云雾缭缭中悠悠飘荡,优雅从容得仿佛刚从王母宴会上吃了一回茶退席而出,信步太极池畔。 云中君和江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小正则,想不到你的身手竟如此了得。”他由衷赞叹。 以司禄这番身手竟只是一区区仙人阶品,实难令人相信。 司禄提剑微愣,旋即淡然开口:“做凡人时酷爱钻研剑术,空有几招剑式而已。” 空有几招剑式?这上古妖兽钩蛇,莫说是他和江女这样的上仙,就是贵为上神之尊的玉帝老儿来了都不见得能轻易拿下。 头一回,云中君对这素来沉默寡言的司禄星君有了几分探究。 “那是什么!”江女一声惊呼,众人抬头望去,黑压压一片不明怪物漫天飞袭而来,仔细一看,又是一大群专爱啄人眼球的当扈鸟! 格老子的,这还没到凡间呢,放出的妖物就一个比一个凶狠,女魃这是要直接在天上就把他们灭口吗? 云中君把阿晏化了个小球匆忙往袖袍里一塞,就飞身迎上那片吱吱乱叫的怪物,挥剑砍杀了起来。 司禄和江女也加入了战局,一时之间,他们四周尽是利剑刺破皮肉鳞甲的声音和浓稠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终于,云中君三人奋力杀了又杀,这帮子畜牲总算被砍了干净。放眼望去,天桥之上尽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碎尸断骨。 云中君抹了把被怪物鲜血喷溅得腻腻呼呼的脸,冲不远处依旧清雅不染一尘的司禄扬起了嘴角—— 司禄把这些怪物杀得这样零碎如切肉丝,回头扫天桥的扫把星又该抱着他那破扫把去玉帝面前参他一本了。 “躲开!”正要走上前来的司禄突然变色一吼,云中君还来不及回头,后背便袭来一阵剧痛。 扭头看那已被司禄一剑穿心的怪物,赤眼猪妖……他云中君竟被一头猪给拱了! 妖神女魃呀,您老放妖物搞埋伏玩偷袭能不能走点套路?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能不能归个类、一次放一种…… 云中君眼皮越来越重,身上也渐渐没了力气…… “小安,撑住!我这就去找葛仙翁!” 半昏半醒之中,云中君躺在司禄溢满龙涎香的怀抱里,看着他终于有了些表情的面瘫脸,无声控诉: 司禄大爷,您老是不是杀昏了头了?小爷我“云中君”三个大字的名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叫出“小安”的诨号来呵。 实在撑不住了,他眼一闭,放心昏死过去。 ……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 烟火凡界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待云中君再醒来,已是回到了他风雨宫里的寝殿,映入眼帘的就是司禄那张清俊的面瘫脸。 云中君绽出一个轻佻风流的笑:“小正则,想不到你竟会为我这样小心守候,真是苦了你了……” 他作势就要去摸一把司禄俊俏的脸。 “嘶——”背上一阵剧痛,云中君这才想起自己刚受了伤。 “想伤好,别乱动。”司禄瘫着一张脸,语气清清冷冷。 云中君颓然趴好,扭头跟司禄大眼瞪大眼,不停挤眉弄眼。 司禄不为所动,自顾自起身拿起了桌上的药膏纱布,坐上了床沿,伸手就要把灵均背上虚拢着的亵衣扯掉。 “哎哟哟,我的小正则,你这么心急呀……” 云中君嘴上轻薄,手却紧按着衣襟——从来都是他扒人衣服,这冷不丁被人扒衣服,呃,他还是有些腼腆的。 “帮你换药。”司禄语气淡淡。 云中君环顾四周,只有他二人关门呆在内殿中。 再推拒就是矫情了,云中君大剌剌脱了亵衣,趴在床上等司禄上药。 司禄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沾着冰凉的药膏仔细又轻柔地擦过云中君的伤口,再漫及四周肌肤,所到之处,击起他身上一层又层的热浪,云中君心内一动,贼心又起—— “哎哟~好酥服~小正则你技术真好~” “嗯~就是那里、就是那里~嗯,好棒~” “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 云中君的叫声越来越媚、越来越浪,销魂得几乎让他自己都信以为真—— “啊!”云中君一声惨叫,司禄抬起方才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软 肉的手,白皙的俊脸上泛出微红: “你若是想要明日玉帝拿你去质问淫 乱天宫,大可以再叫得更欢快些。” 云中君翻过身子,满意地看着司禄脸上的表情,媚眼如丝: “我倒是真想被玉帝治个淫 乱之罪,将你我一同发往那幽冥极渊去,正好做对逍遥自在的野鸳鸯。” 司禄剐云中君一眼,云中君笑得刀枪不入。 “对了,小正则,”云中君收住笑,问:“那天桥上的……” “东海龙皇已经查明,是把守东海天桥入口处的小官收受了贿赂私自放入了虚空界妖物。那小官已被斩立决。”司禄恢复了面瘫,平静接口,云中君内心深为遗憾。 “哦……那它们是不是——” “是女魃召集的虚空界妖精怪三族受了女魃指使做的,魔族目前还保持中立,并未参与。”司禄道。 呃……司禄莫不是他肚里蛔虫变的? 云中君问完了话,脑里想着女魃的事,又把身子趴回了床。 “你的剑术有进步。”一旁的司禄突然又道。 “你怎么知道我剑术有进步?”云中君脱口而出。 司禄愣了愣,复又语气平常:“以前路过你宫外,见你练过。” 嗯?他怎么不记得在得到轩辕剑之前,他还在风雨宫里练过剑? “轩辕剑剑身沉重,其实并不适合你的仙术,为何不再用你的风云扇?”司禄又问。 呃——那只白花花的绒毛扇吗?每次用它,云中君就觉的他是在金銮殿上跟着穿着清凉的舞扇天女们一起翩翩起舞…… “你要是喜欢用剑,过些时日我铸一把更适合你的。” “你还会铸剑?”云中君惊讶。 司禄面瘫一问:“很奇怪?” 好吧,这几日相处下来,以后不论发生什么在司禄身上,云中君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云中君背上的伤并不严重,只不过是破的口子比较大而已,擦了葛仙翁的药,再配合着自身仙力的调养,当天夜里就结痂愈合了。 但他还是被司禄摁着在风雨宫里又住了一夜,方才得以出发。 待云中君等一行人再度出现于天桥入口处时,赤脚大仙晃着手里金灿灿的钥匙,调侃着几步才挪上天桥且四下探望的云中君: “这位壮士,劳您下次返天界返得慢些可好?本官这腿都快为您跑瘸了。” 云中君呵呵赔笑,赤脚大仙却又突然手捂肥肚、连连放着响屁直奔茅房而去。 司禄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放下。 “小正则,你刚才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手脚?”云中君把嘴悄悄凑向司禄耳边。 “没有。”司禄依旧面瘫。 云中君望着司禄腾云跨上天桥的背影,不由想起了灵均二人初见时也是急着找茅房的其鸣小官,莫非…… 云中君打了个冷颤。 司禄这人,实在是看不懂他的套路。 有了上回云中君等人被怪物袭击的事件,这回的天桥在玉帝的威命之下,明显云开雾散、敞亮干净了许多。 云中君一边抱着阿晏小心翼翼地腾云慢行,一边感叹扫把星的工作效率之高—— 看来压力面前,人人都能发挥出无穷潜能。 临到终点,云中君看着那一只手推开便是凡界的天桥大门,犹豫不前:这门后会不会藏着什么怪物? 司禄缓步上前、打开了大门,登时一片凡界烟柳气息混着东海海水的咸腥味扑面而来。 守门的龙虾小官诚惶诚恐地恭候一旁。 想不到原先那只看上去忠厚老实、常对本仙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的螃蟹守官竟会收受贿赂、私放妖物,以至于让这昔日的龙虾手下今日得以迅速上位逆袭,真是螃蟹不可貌相。 “有劳。”司禄递出一份入界文碟,那守门小官小心接过,仔细瞧了一回,这才让出道路: “几位仙官请。” 司禄身正腰直地穿门而入。 云中君扒着天门口,左右顾望——万一这回又突然杀出个巨形妖物呢?小心驶得万年船。 “走吧你!一次埋伏就能把你吓成这个熊样!”江女在云中君身后提脚一踹,云中君便扑门而入。 司禄飞身接住了就要撞击大地的云中君,向江女投去冷冷一眼。江女立刻缩着脑袋绕过他俩直往前疾走。 “不必过忧,东海此时应是安全。”司禄扶起云中君,对他道。 云中君闻言便是一怒:“少看不起人!小爷刚才那是查探敌情,正经打起来,小爷也是稳赢不输的!” 司禄冷眼将灵均一看,转身走了。 云中君讪讪一撇嘴角,抱着又化作了小白猫的阿晏也跟着走在了东海之中。 这凡界的天桥出口离东海龙宫其实尚有一段距离,常年派着一个小官领着几队重兵在此把守,因此仙家凡人出入,是见不到龙宫中人的,更别提龙皇龙后了。 据说如今这任的东海龙皇本是玉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因当年和玉帝抢女人抢输了,一怒之下便自请下凡驻守天桥入口,从此再不登天界一步。 谁知龙皇在这东海里反而与前任龙皇的独女一见钟情,与之结为婚姻,顺势承了东海龙皇之位,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灵均,艳美无双。 但据传此子体格甚弱,自三万多年前出生到现在,一直卧病在床,从未踏出龙宫一步。 云中君回回下凡办事路过东海,都想着要去龙宫里把这小太子好好看一回,可惜总是寻不到由头,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有机会一睹芳容? 向来步履从容的司禄在这东海里竟疾步如飞,像是要匆忙躲开什么人似的,云中君怀里的阿晏也一直伸着狐狸脑袋紧紧望向龙宫方向。 他心中奇怪,但还是勉力追上司禄的脚步,不一会儿便出了东海,迎上了凡界的第一缕阳光。 凡界,就是与天界有着全不一样的热闹气息。 行走在凡间的杭州城中,江女拿出六观镜又将凡界连同其他两界仔仔细细给搜了个遍,仍是找不到女魃的一根头发丝。 云中君抱着阿晏愁闷之余,却是好奇地打量起了这与中土北方战乱全然不相配的繁华景象。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逛凡界景致,十分兴奋。 司禄见云中君兴致勃勃,便也充起了向导,一路用他那清冷无波的声音简略介绍: “那是踩高跷。” “那是变脸。” “那是糖人。” “那是包子。” “那是拨浪鼓。” …… 云中君觉得他是在翻他风雨宫里的天界儿童启蒙大全。 那启蒙课本好歹还会一幅图配上一个名称,再加一小段说明呢,司禄星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惜字如金,好歹也多介绍一下作用影响? 江女是虚空界妖族在凡界修炼成仙的上仙,自然对凡界这些玩意儿司空见惯,跟在他俩身后百无聊赖的一口闷酒、一串哈欠。 “正则兄,那是什么?竟能凭空变出那么大的白球?” 云中君指着不远处一个不停用小木棍在一个空心铁皮圈里转圈的老人问道。 “那是棉花糖。”司禄解释着就给出一个铜板向那老人买了一支。 看着司禄递到云中君眼前的这白白团团的云状物体,云中君疑惑看向司禄清俊的双眼。 “这是糖,能吃。”司禄将这物又往云中君面前 云中君将信将疑地伸头咬了一口——入口即化,香甜浓稠,他在天庭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好吃吗?”司禄问。 云中君抿着嘴里的香甜,点了点头,接过了这棉花糖,挑逗地往司禄面前一伸: “小正则,可愿与我共尝?” 云中君是抱定了要被司禄拒绝的态度,好笑着要看这正经的司禄星君窘红俊脸。但大概他这辈子都不会遇见这么惊悚的事了—— 素来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司禄竟也俯身凑上来咬了一口! 司禄身上那好闻的龙涎香和着棉花糖的甜香扑面而来,朱红的薄唇噙着一缕雪白的糖丝,司禄星君正则那张 万年冰寒如铁的无双俊容,就在云中君眼皮底下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嗯,好吃。” “轰——”云中君全身血液顷刻沸腾叫嚣,估计连看嫦娥洗澡都比不过此刻气血翻涌。 云中君忙仰头倒回鼻腔里的腥热,手里还拿着那棉花糖不停往怀里的阿晏身上乱戳: “阿、阿晏呀,来,你也尝一口……” 阿晏被云中君捅得“嗷嗷”乱叫抗议。 司禄这始作俑者却在一旁面瘫着脸,事不关己地看此刻狼狈万分的云中君。 “咳咳咳——我们要不要继续往前走?”身后的江女不自在地清咳出声。 云中君努力用两个小棉球止住了鼻血,这才能低下头对江女道: “江女,你要不要也尝尝?我再帮你买一串?” 谁知她却说:“我吃过,太甜。” 也对,江女好像就是从杭州城一带修炼上天的,这些个小甜点,她必定是早已尝过的。 “也只有你这小孩儿口味爱吃这些。”司禄此言,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这、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宠娃娃? 司禄目光微烁,转身就往前方走去。 阿晏已经把云中君手里的棉花糖舔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化作糖浆黏在了他的虎口处。 望着司禄那颀长的青色背影,他怎么觉得他的心口处也有些黏黏糊糊? “小郎君,你丢了这么多记忆还能活得这么好?妙哉妙哉——” 一道风流的女声从云中君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却是一位极其俏丽的窈窕少妇,双十年华,一身绯色纱衣无风自动,正眯着一双勾魂的吊梢眼向自己浅笑看来。 众人瞬间戒备了起来。 司禄护在云中君身侧,冷冷问:“阁下是谁?” 那女子媚眼一转,嫣红的唇就泠泠轻笑:“无名无姓,四处闲逛,见这小郎君俊俏,特来说说体己话。” 绯衣女子说着就伸出一只莹白如雪的手要摸向云中君的脸,司禄挥出一道气剑劈向女子的手腕,女子一个闪身,竟从容避过。 “啧啧啧,这位小哥,将你家这小良人看得这样紧,难不成是以前没看好、弄丢过?” 司禄面色一凛,出手更是毫不留情。 那女子似乎有通天之能,在司禄这样的攻势之下,竟也能信手拈起路边摊位上的核桃、杏子、李子,将这些招式一一打退,复又站开数尺之外,半抱着手臂浅笑盈盈。 云中君看着女子那虚扇着风的白嫩小手,竟可耻地觉得没被这手摸一把十分可惜。 司禄似是看穿云中君的心事,俊目冲灵均一瞥。 云中君忙换上一副良家妇女被恶霸调戏的愤恨表情:“逮!你是哪家的无耻妇人,竟也敢来调戏小爷我?” 那女子哈哈大笑,长袖一甩,竟是瞬息之间便消失于莽莽人丛: “金麟 岂是池中物, 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咦?方才明明看见祖师大人在这里的呀?怎么又不见了?” “肯定是一看我们来了就又溜了!这老太婆,能不能别成天四处瞎逛!” “这里还有仙人?肯定又是乱去给人家批语、招了麻烦了……” 两个红衣小童裹着让凡人无法看见的隐身结界,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此人很不简单,竟不像我四界中人……会不会是女魃的人?”江女在一旁问。 “不会。此人非敌非友。”司禄望着绯衣女子离去的方向,目色深沉。 一听说方才那女子并非敌人,云中君便又放宽了心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了起来。 “咦,小正则,不是说凡间女子的家教很严吗?怎么那些个女子竟穿得如此妖艳、站街吆喝?还有邻楼的那些个男子,怎么也生得这般柔弱,还学着女人敷脂抹粉的?”云中君捅了捅司禄,指着不远处两座相邻的豪华酒楼好奇发问。 司禄从沉思中回神,一望云中君手指的方向,冰块脸上竟有了些裂痕: “那是凡人作乐之处,不是咱们仙家好去的地方,走吧。” 凡人作乐之处,岂不是更要前去一观? “小正则,我看他们的格调十分清雅,想来这凡间作乐之处也定如咱们天界仙友宴会那般有趣,我们何不前去凑个热闹?正好还可以压压惊。” 云中君拽了拽司禄的衣袖,抬脚就要向那莺歌燕语的华楼走去,司禄一把搂住了云中君的肩,云中君便被用力按在了他胸膛上: “不要去。走。” 闻着司禄身上的气息,云中君又一次可耻地被这厮调戏得面红耳赤了,正要再跟他扯皮一番,哪知身后的江女突然发话: “我想去那里瞧瞧。” 当他们一行人踏进那家司禄口中的倌馆时,那招呼云中君三人的鸨夫脸色有些微妙。 “客人,请问你们是……” 敷着层层厚粉的鸨夫对三人欲言又止。 司禄难得地有些不自在,咳了咳,道:“给我们个雅间,不必寻人伺候。” 于是他们被馆里的小二哥引着上楼,身后鸨夫的嘟哝声传入耳中: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小爷带着家里夫人来嫖的,还是两男一女。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司禄和江女二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云中君怀里的阿晏竟也一抖。 “小正则呀,什么叫嫖?难道是买一种瓢虫的意思?” 云中君哪怕是再不通凡事,到此时也是彻底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却故意装出一副懵懂模样,天真无邪地对一本正经的司禄问道。 “咳咳咳咳咳——”司禄咳得更欢脱了,清冷的脸上潮红丝丝浮起。 云中君不禁心内大乐。 坐进了雅间,江女就沉默了起来。 虽然江女以往就很沉默,但此时的她却是真正的沉默、真正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只不住把那清冷的眼往楼下搜寻,像是海上漂泊了许久的孤鸟渴盼着一方歇脚的礁石。 “清明扫祖坟,归途赏春景。西湖风光好,难慰孤苦心……” 楼下戏台上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唱戏声,循声望去的江女在看清那唱戏之人时的一瞬间,泪如泉涌。 同僚多年,云中君见到的江女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浑不在乎的模样,几时见过她这样的深情和专注? 她从来都是醉了醒,醒了醉,一副破落样仿佛谁都可以骂她一骂,可此刻的她,完全陷入了她的缠绵回忆、她的凄凉传说。 云中君这才发觉,同住一宫这两百年,他竟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这女子。 “这唱的是《白蛇传》。”司禄微皱了眉头,道。 《白蛇传》?云中君闲来无聊时也在月老处看过这篇戏文: “说的莫不是一条白蛇精报恩于凡人,反被那凡人请来法师镇压的故事?” 江女的肩几不可察地一颤。 司禄不语,脸色竟也凝重起来,云中君看着他此时复杂的眼神,悔恨、愧疚、痛苦、思念…… 难道,司禄也有着和江女一样的故事? 云中君下意识地不想再追问,也跟着看起了楼下的戏。 那扮演许仙的小生俊俏风流,在戏台上顾盼生辉,云中君看着看着,也不觉投入了进去。 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分不清这台上之人究竟是真正的许仙、还是一区区敷衍戏子? “有时凡人并非薄情,只是太渺小、太愚蠢,又太自负。但说到底,都是辜负了……”司禄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云中君的心猛地一震,脑海里有些东西迫切地想要破土而出,可就是缺了一个铁铲去撬它一撬。 那个铁铲是什么呢?铁铲…… “走吧。”刚演到白素贞和许仙断桥定情,江女就叹道。 他们一行三人一猫,一路无话。 司禄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家舒适干净的客栈,几人要了三间上房,各自安顿不提。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 白蛇旧事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入夜,江女不出所料地提着两坛酒敲开了云中君的房门。 云中君对阿晏施了个昏睡咒,便跟着江女上了房顶迎风喝酒。 他俩在天庭时就时常这样坐在风雨宫的琉璃瓦宫顶上,看着天界的银河圆月,斗酒行令,胡侃神吹。 只是这次他们看着凡间黑漆漆只有数点寒星的夜空,两人各有各的惆怅低惘。 “云中君,你知道蛟龙成为蛟龙之前,会是什么吗?” 江女扶着酒坛,痛饮了一口之后悠悠问道。 “蛇。” 云中君也喝了一口酒,等着她继续说。 “今天那《白蛇传》唱的其实也不全对。那条报恩的白蛇并非蛇精,而是一条天生就是仙胎的成蛟之蛇,而在遇见许仙之前,它离化蛟成仙就只差一个月。” 江女望着漆黑的夜空,悠悠吐口,思绪像陷入了久远的虚空。 “傻呀,不过是当年的一饭之恩,那白蛇就要巴巴地跑去凡间报恩。”江女又狠狠地喝了一口酒,长叹一声: “报恩的方式也有千万种,它为什么就非得选成亲这一种不可呢?” 云中君心中某处猛然一动,一些久远的回忆似乎被触发而来,可他始终抓不住它。 “大约还是对那凡人动了心吧,所以报恩只是借口,贪恋那镜花水月般的虚情假爱才是真。”江女自嘲地笑笑。 “江女,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云中君盯住江女已然泪湿的眼,沉沉出声。 江女这数千年的颓废堕落,若只是为这道心中过不去的坎、为这想不明白的自怨自艾,那才真是大错特错。 “我没有错吗?那谁有错?许仙有错,小青有错,还是那法海有错?”江女自问自答着: “或许谁都没错,错的只是缘分。孽缘而已。” “你知道吗?那法海也不是戏文里唱的那样是个得道高僧,他不过是个擅噬仙补元之术的妖僧罢了。可笑他一对许仙说我是蛇妖,那曾与我山盟海誓的许相公就为我端上了加了软仙散的雄黄酒、要助那法海杀我,小青机警,抢过我喝了几口的那杯酒,一饮而尽,法力尽失,最后被法海剥皮扒骨、吞噬殆尽……” 江女全然像是在说着旁人的故事,云中君在一旁听得惊心动魄。 “小青和我是一个洞里修炼的,他是青蛇,善御风;我是白蛇,善行雨。一洞老小,就我二人勉强入了仙的品级,长老们都说我俩就是天庭里未来的风伯雨师……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不分彼此,又哪来的偶遇斗法、划分主仆一说……” “可你说他多傻呀,就为了我这么个仙根不净的小仙甘愿化男为女,最后还白白丢了五千年的道行、灰飞烟灭……蛇类化成上仙的蛟身要经六道天雷、九道荒火,极其不易,小青和我一同修炼,还差最后一道荒火就能仙道大成……小青……” 提及这个戏文传说中如红娘般喜庆角色的名字,江女再也把持不住,泪流满面。 云中君抬起的手顿了顿,还是搂过了江女因哭泣而剧烈颤抖的双肩,默默为她拭去不断落下的泪。 天庭两百年,云中君从未发觉一向强悍不输男儿的江女竟是如此瘦弱,纤细的双肩像是要随时从怀中流泻而去。 “所以我逃脱升仙后,手刃了妖僧法海。许仙亦羞愧自杀。北阴酆都大帝差人来问我,要怎么算许仙的诛仙之罪。我那时已是心如死灰,只说薄情之人,那就罚他世世多情不得、专情被负吧……” 江女说到此处,心绪已稍稍平复: “我本想忘尽前尘,谁知玉帝念我除妖僧有功,偏赐予我一块六观镜,可观四界之万物。你说,那还留在凡间的许仙,我看还是不看?” 玉帝老儿,您老还当真是恶趣味。 “可在那六观镜里,我始终找不到许仙……” “所以这数千年天庭生活,我日日饮醉,只求不去看那六观镜。可我越是不要看,就越想看,越看不见,我就越是想喝醉。直到那日月老捧了风月册子来寻我,说是千年前曾被我罚世世孤苦的那凡人,如今因牵扯了一个下凡历劫的仙人,命数恐有改变,问我的决断。我这才知道,当初酆都大帝给他的惩罚竟是魂魄永困杭州城,生生世世为娼为娈,他犹如被困在结界中的游魂,我的六观镜,当然找不到他……” “他虽负我,但我却从未想要他如此凄惨。可是,我一想到小青死得那样凄惨,我就止不住地恨他、恨法海,更恨我自己……” 江女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灵魂深处发出的最深切的悲鸣。 当云中君把烂醉了的江女送回房间后,刚合上江女客房的门,趁夜外出公干的司禄就回来了。 闻见他一身的酒气,司禄冷面问道:“陪江女喝酒了?” 云中君倦道:“嗯——江女成仙之前就是那戏文里唱的白素贞。” 司禄了然颔首。 云中君转身走进自己房间,司禄也跟随而入。 “你的事办的怎样了?”云中君一进房就瘫在了床上,偏过脑袋对司禄随口说道: “真看不出文昌帝君还会这样压榨下属,你都请命下凡来帮我降女魃了,他还要趁机派公务给你。” 司禄面色如常,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清茶后,方才淡淡回应: “需要去找东海龙皇商议一番——这次要处理的凡人,因数年前救了东海的小嫡孙才有了如今际运。” “咦?传言东海龙皇之子卧床多年,什么时候竟已成亲生子了?”云中君诧异道。 司禄古怪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前往东海?”云中君问。 “后日。”司禄道。 云中君奇了:“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司禄星君如今怎的也拖沓起来了?” 司禄薄唇冲隔壁江女房间一努,道: “你不觉得,你宫里那位明日或许要办些私事?” 云中君看着司禄这副千年难遇、姑且算是活泼的模样,赶紧按了按心潮澎湃的胸口,半晌方道: “说的也是。这事是江女一直以来的心病,总得处理妥当了才行。” “你把衣服脱了,趴在床上。”司禄突然起身,冷着脸靠近云中君道。 “哎哟,小正则,你还是这么心急呀?”云中君风骚地掀了掀衣襟,目露邀请。 司禄视而不见,从一旁拿起药膏就走近床来。 哟呵,小正则最近功力见涨啊,他都这么出卖色相了,还能这样坐怀不乱? 见云中君床上还趴着个呼呼大睡的阿晏,司禄一挥衣袖,一个瞬移咒便把阿晏抛去了他的房间。 云中君听见阿晏在隔壁房里“嗷”地一声惨叫。 司禄又是一指,隔壁房立刻消停了。 “让它继续睡。”看云中君皱眉,司禄冷冷开口。 熟悉的触感再次袭上背部,云中君闭眼安心享受起了司禄的服务。 “伤好的差不多了,药要继续擦,不要留疤。”司禄道。 “没事没事,男人有几个疤霸气。”云中君闭着眼阐述仙生观。 “哎哟——”腰上软 肉被司禄一捏,云中君一声痛呼。 “不好看。”司禄道。 云中君想说你喜不喜欢与我何干,我以后又不会脱了给你看,但看看司禄那皱着的眉,到嘴的话就变成了: “怎么,小正则你喜欢油光水滑的?那小爷我好好养伤,以后让你好好看个够,哎哟——” 云中君腰间软 肉又被一掐,司禄沉声道: “伤好之前,不要再乱喝酒。” 云中君哀怨了一双眼:“司禄,你上辈子是不是我老母?” 司禄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捏起云中君腰间的软 肉又是一扭: “安静。” 云中君揉着被生生捏红了的腰上肉,欲哭无泪——他怎么觉得招惹上了眼前这魔头才是他云中君的劫? 擦好了药,看着司禄那清清冷冷的脸,云中君双眼骨碌一转,又手脚并用地吊在了司禄身上: “哎哟哟,小正则,我都快被你掐得散架了,痛死我了,我等会儿肯定要出事了,不行,你今晚可得睡在我旁边,你要对我负责……” 司禄果然在云中君的攻势下面色愈发难看——爆发呀,爆发呀,哎哟喂,小爷等了这么久,总算能瞧着一回面瘫司禄大发雷霆了。 云中君心里如是想道。 谁知司禄面色又突然缓和下来,唇角微微一勾,清冷冷的双眼盯着云中君就是一问: “你确定?” “嗯……啊?”云中君始料不及,竟盯着司禄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呆愣愣地点了个头。 “那我今晚睡你房里。” 司禄放好药膏,大剌剌地就在云中君面前宽衣解带了起来。 多年前月夜下的那一幕瞬间闪入云中君脑海,他赶紧扭过了头: “你回你房里睡,咱俩授受不亲!” “你看了我的身子,我看了你的身子,如何不亲?” 司禄一句话,惊得云中君五雷轰顶,转头一看,司禄已经在他被子里平平正正地躺好了,散开的乌发衬着他白玉雕成的俊容,在烛光之下映出不真实的光晕,一件薄薄的丝质亵衣里隐约露出他精致的锁骨。 云中君赶紧仰头。 “睡吧。”被窝里司禄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修长胳膊,拉住云中君的手腕道。 温热的触感瞬间点燃云中君一身燥热,他忙抽开手,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看身下之人。 “咦,那是什么?”云中君指着从司禄衣袖里露出的一沓熟宣纸,疑惑问道。 司禄顺着望去,方才还浅笑着的眼立刻深沉,还不待他起身收好,云中君便翻身下了床抽出了那叠宣纸——竟是一幅幅司禄的人物小像,有皱眉的,有浅笑的,有熟睡的,有沉思的——一看作画之人必是其极亲密之人。 看纸上的墨迹,像是已画了许久,再看那笔法,怎么有些眼熟? 云中君正要细看,下了床的司禄劈手抢下了他手里的画。 云中君伸手就要抢回,奈何司禄比他高出半个头,他蹦,司禄就踮脚,一手箍住他、拿着画纸的手同时不断上伸,他愣是碰不到那画纸的一个边角。 抢了半天,十分没意思,云中君一屁股坐回了凳上,抱臂沉默。 司禄见云中君消停了,这才放下胳膊,看见那画上的自己,眼神有些黯淡,旋即又整好略显凌乱的画纸,拈诀将其化回了袖袍之中。 “这画……不是你画的吧?”云中君问。 “故人所画。”司禄语气淡淡。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惊才绝艳,竟能有幸相伴司禄星君身侧、得绘俊容?”云中君道。 司禄清冷的眼看了看云中君:“你在生气?” 云中君心头一滞:“谁生气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小爷我生气了?小爷我就是生那寡妇雷母的气也不生你的气,你可千万别会错意以为小爷我在生你的气……啊!” 正胡乱吼着的云中君一个后仰,就被司禄凌空抱起,直接就躺到了床上。 “吵死了,睡觉。”司禄扯过被子把二人就是一盖,大手一拍云中君的屁股,抱着他开口就道。 云中君如遭雷劈,定定地看着眼前司禄这放大了的俊美面容。 司禄……抱他上床……还拍他的屁股?! 如此近的距离,他的鼻息混着龙涎香吸入云中君鼻中,云中君脸如火烧,心似鼓捶。 司禄清俊的眼瞥见云中君脖上的龙泪珠,光芒微黯,语气似有波动: “你戴着它……可有不适?” 云中君摸了摸这光滑的小珠子,道:“还好。” 司禄似乎有些失望,不再言语。 “呃……小正则呀,你有没有觉的……我二人这样同榻而眠,那个,似乎不妥?” 云中君小心出口。 哪知司禄又把他往怀里紧了紧,闭眼道:“你说要我负责。” “被天庭里人知道了,会怎样说我俩?我看我们还是……” “兄弟情深。”司禄毫无波动。 云中君一阵恶寒——这万年面瘫的司禄跟他讨论“兄弟情深”…… 于是云中君不老实的手在司禄胸膛上一阵掐掐捏捏,他还不信了,两个正常的大男人这样“亲密无间”,这平素一本正经的司禄还能忍到几时? “别乱动。忍不了别怪我。”司禄闭着眼又道。 嗯?他忍不了,自己为什么要怪他…… 云中君猛地捂住自己的屁股,惊恐望向眼前之人。 司禄见云中君老实了,大手将他往身侧一推开,挥袖一灭房内烛火,隔着一段“适宜”的距离便闭上了冷清的双眼。 果然又是在吓他。 丢脸丢脸,他竟又一次被司禄这厮给反调戏了! 鼻中萦绕着司禄身上的龙涎香气,云中君屏气凝神。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司禄均匀的呼吸声。 云中君长吐一口老气,听着窗外簌簌风吹落叶声,心下又突然一阵怅然。 这凡间的第一个夜晚,一向深睡的云中君竟难得地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汪洋的大海,烈日下云中君虚弱地趴伏在滚烫的岸边,一声声嘶哑地呼唤“父王”“母后”,然后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美妇人从海底破浪而来。 他撑起了虚弱的身子,拼尽全力对她说“保住我的孩子”,说“不要寻那凡人的仇”,说“再不能尽孝”,然后就是妇人的呼号,他只觉得左胸心脏那处好空好痛,像是刚被挖走了什么,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 渐渐的,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只觉得一阵轻松…… 当云中君醒来时,天还未亮,他脖颈处司禄送的那颗龙泪珠在昏暗中不同寻常地熠熠闪光。 司禄那双深沉的眼此时正隔着珠光,意味难明地紧盯着他的脸。 云中君一愣,翻了个身仰面朝上。 “做噩梦了?”司禄问。 “没有。睡不习惯。”云中君道。 “再睡会儿,等会儿就要起床。”司禄闭眼道。 “嗯。”云中君摸摸索索地抱住司禄的胳膊,司禄睁眼瞧了瞧他,沉默着与他重新拉开了些距离。 云中君眼神一黯—— 他曾刻意不去扒开的那些真相,如今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破土而出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 许仙有悔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第二日的清晨在阿晏阵阵凄厉的挠门声中开始。 阿晏很生气,生气它一个没看住,云中君就和司禄睡在了一起,所以它一个早晨都在伺机咬上正则几口。 云中君苦笑,阿晏啊,你知道和一个大男人挤在一个被窝里睡一晚上的滋味么? 还是和一个能冰死人的面瘫脸挤着睡一晚……去他娘的兄弟情深! “起床吗?”云中君问。 “嗯。你先起。”司禄在枕侧道。 “呃,我不急,你先起吧。”云中君谦让。 云中君和司禄二人就这样又默默地仰面躺了一会儿。 “你……平常怎么解决?”司禄问。 “呃……摸一摸?”云中君小心坦白。 “你闭眼。”司禄道。 “那你也闭眼。”云中君道。 “嗯。”司禄应声。 一阵声响后,云中君和司禄二人俱发出一声舒叹,旋即又都慌忙闭嘴。 一脸春 情的云中君看着一脸春 情的司禄,二人面上皆是一阵尴尬。 一起床,二人赶紧背对着对方各自施法换上了干爽的里衣。 阿晏挠门的声音越来越响。 云中君化出带下凡界的一色衣袍,开始挑选今日装束。 司禄在一旁挑了挑眉。 云中君道:“这些衣服看上去都是湖蓝一色,但其实各有不同,我得配合我每日心情换着穿。” 云中君认真比较着空中一溜排开的湖蓝色衣袍,挑挑拣拣。 这些衣袍,看上去尽是湖蓝一色,但实则每件有每件的独特之处—— 要么是暗纹不同,要么是溜边针法各异,要么是色度有差,都是云中君跟七仙女们磨了许久的嘴皮子、赔了多少宝贝和色相才做成的,每一件都是他云中君的独有之物,格外能衬托出他云中君的飘逸气质。 “那件。” 云中君顺着司禄手指方向看去,那件绣着游龙暗纹的衣袍的确不错,十分衬托他今日下凡降妖、低调中又透露出昂扬正气的慨然心情。 云中君心情颇好地换上了衣服,抬头问依旧只穿着里衣的司禄: “小正则,你不换衣服吗?” 司禄挥手便化出了一排青色衣袍,齐刷刷在空中一字排开。 云中君打眼一望,竟全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和剪裁! “呃——小正则呀,你喜好青色,可好歹也多换几个样式吧。”云中君小心建议。 “麻烦。”司禄言简意赅。 云中君叹了口气,暗暗决心日后要顺便多帮司禄求几件衣裳。 “我穿这件。”司禄突然一指云中君的衣物,道。 云中君扭头看去,正是那件他最得意的仙鹤献桃的衣袍。 他连求了七仙女一个月才把这件衣服求出来,平日里若不是必须出风头的时刻,他根本不会穿。这次将它带下凡间也是为了能方便他勾搭美女、以防万一。 司禄这家伙,眼光毒辣。 “呃……小正则,你穿我的衣服,不大合身吧。你看你也带了这么多衣服下凡……”云中君揣度道。 “换个口味。” 当司禄披挂上云中君的衣服,满意地看着镜中自己的时候,云中君表面平静,内心淌血。 “小正则呀,这袍子恐怕短了些,你穿着舒服吗?”云中君帮司禄整理着衣服,问。 司禄身量比他高还偏要穿他的衣服,实在是自己找罪受。 “挺好。”司禄道。 云中君无语地看着那险险遮住了他鞋袜的袍角。 “天庭里第一次见你,你穿的就是这件。”司禄突然又道。 云中君惊讶地抬眼盯住司禄,只见司禄深邃双目中透出些他看不懂的情意。 云中君迎上这目光,笑得轻佻:“哟,小正则你记得这么清楚,莫不是一开始就打我的主意?” 司禄深深看他一眼,不予回答。 阿晏在外面已经开始用身体砸门了。 当云中君和司禄整理好了仪容,推开房门一同走出时,门外等着的江女和阿晏俱是一愣。 “云中君,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司禄身上这衣服,是你最喜欢的那件吧……” 江女语气暧昧。 “咳,那个,小正则想借来穿穿,就是穿穿而已……”云中君尴尬不已。 “哦~~”江女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意味不明地下楼而去。 阿晏张开两只小前爪就愤怒地向司禄身上的衣服扑去。 云中君忙拽开它,用力按下它的小胖爪——阿晏啊,那可是你主子我最宝贝的衣服哇,你回头等司禄脱了衣服后怎么挠他都行,现在就先忍忍吧。 司禄一甩袍角,神清气爽地下楼而去。 众人用过早饭,江女没有立即去昨天的倌馆,而是带他们去了城外一处山上的尼姑庵。 云中君刚爬上那处庵山,就被眼前层层叠叠、一望无际的杏花林所震撼。 长长的祈愿信条挂满枝丫,春风一起,纷落的雪白花瓣环舞火红长条,信男信女们的殷殷祈盼漫山飞扬。 小小的尼姑庵,就隐在杏林深处,微露一角。 司禄的脸色从踏入这庵山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晦暗难明。 江女清冷的目光扫过四周,失落地叹了口气。 “施主可是来还愿?”一位素袍姑子迎上,执掌施礼。 江女摇头。 “看来是愿望未成了。”姑子道。 江女苦涩一笑:“妄念而已。” “万念起灭,自有因果。施主不必执着。”姑子合手一礼。 江女点点头,喃喃又道:“想不到一千年多后,这处小庵还在。” “小庵偏僻,千百年来除了香客们偶尔上山礼拜,便再无他人到访。”那姑子一届凡人,却颇有几分出尘气质。 “可惜那棵树、那张信条已经不在了……”江女神色惶惶。 “施主说的可是那方信条?”姑子说着就折身回了佛庵,不一会儿就捧了一方祈愿信条出来,递给了江女。 江女展开那信条,一看那条上娟秀的小字,泪盈 满眶。 “惟愿携手以白头,相伴不过奈何桥。许仙,白素贞。” 千年前的江女和许仙,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情意坚定地写下了这十四字誓言? 风骤起,吹落一林杏花。 那火红的信条,载着这千年不腐的誓言,在江女的手中化为灰烬,散入尘埃。 姑子凡人的眼中,无波无澜: “这信条等到了它的主人,得到了它的结局,因果已了,贫尼告退。” 云中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身素衣的姑子顷刻消弭在了空气中。 “执念至此,竟已化精魄超脱了轮回。”司禄轻叹。 眼看要放晴的天竟突然落起了雨。 “走吧。”江女转身。 行过一处高大杏树,云中君瞥眼看见了一方信条,上面空无一言,只有两个整齐排列的名字:季承晏,杜薄安。 这两个名字字形虽一样,但细看之下,却又是出自两人之手。 云中君心内微动,抬头一看,司禄正立在前方定定望来,风吹起他的衣角,拂起他一身寂寥,仿佛千百年前,云中君也曾在某个时刻,这样隔着天地烈烈清风,深深与他对望…… 暗道一声奇怪,云中君随着众人腾云而去。 一行人相对无言却又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昨日的那处倌馆。 今日馆中仍旧上演着那曲哀婉缠绵的《白蛇传》,婉转的歌声随着靡靡春雨丝丝入耳,流落一城缠绵哀愁。 江女在昨日的位子上落座,低头平静地看台上的男子低吟浅唱。 那男子眼波如烟,且愁且怨,云中君却只觉得讽刺—— 明明该愁该怨的应是那被负的白素贞,他又何愁之有? 台上那许仙唱着,似水的目光却不断瞥向台下某处,云中君循着那目光望去,是一名扮着男装、颇为英气的美貌女子。 “这……” 云中君揣度着这女子怕就是那下凡历劫、又与这许仙转世有了情缘牵扯的仙人,打眼看向江女,却见她不言不语,只眼光深沉地看着楼下那眉目传情的二人。 “好,唱得甚好!来来来,小美人,过来让大爷我好好摸一摸。” 台下一膀大腰圆的白胖男人仗着三分酒意便伸手去抓台上那许仙的脚踝。 许仙连退几步,嘴里继续唱着词。 那男人见许仙毫不理会,竟又扭动了肥胖的身躯爬上了戏台,气势汹汹地就要去捉那许仙。 许仙巧妙闪避,嘴中仍唱词不断。 “端什么架子!你这身子台下有几个没睡过!过来,快让爷好好疼你。”男人喘着粗气,淫 笑着就要去抱许仙。 台下众人纷纷起哄叫好。许仙涨红了一张俊脸,忍着泪继续行步作戏,人群中的那英气女子愤怒地按住了腰间藏着的剑,随时待发。 “啪——”一声脆响,江女手中的青瓷酒杯被她缓缓放下,刹那间化成一堆齑粉,残余的酒水混着粉末淋漓而下。 “小美人,爷还就喜欢你这傲脾气,来,香一个!”男人一个熊抱,瘦弱的许仙便被他圈入怀中。许仙终于不再唱戏,拼命捶打着身前体壮力大的男人: “放开、你放开我!阿爹、阿爹!” 许仙急唤台下守着的鸨夫。 但台上的男人显然有些身份,那鸨夫只立在一旁,纹丝不动。 “哎哟,我说莲生公子,你就从了张大人吧,你这样扭扭捏捏在台上杵着,我们怎么看戏呀……” “这小倌也真是倔,明明开了苞后谁都睡过,还老装出这么副清高模样,看着真是矫情。” “你懂什么,这叫欲拒还迎、情调,懂不懂?哈哈——” 台下哄笑声越来越大,许仙一张描着油彩戏妆的俊脸已被泪水划开一行细纹。 那人群中的英气女子正要拔剑上台,“嗖——”一声暗响,台上那方才还禁锢着许仙的肥胖男人便猛地松开手。 “谁!是谁敢偷袭本大爷!”男人环顾四周、暴跳如雷。 “嗖、嗖、嗖——”又是几声暗响,那男人被打得抱头鼠窜,仓皇之中,竟失足跌下了台晕死过去。 “老爷、老爷——”台下一直垂手静立的一众家仆失声尖叫着将那男人慌忙抬出了倌馆。 许仙抬头往江女的方向望来,江女将脸隐入阴暗。 整了整衣襟妆发,许仙又婉婉开唱。 台下众人皆屏气安静看戏,唯有那人群中的英气女子直直望着江女的方向,目光深沉。 一曲唱罢,江女唤了鸨夫去寻那“许仙”上楼听赏。 那“许仙”款款登楼,入了雅间,俯身清雅一拜,道: “奴莲生见过各位客人。” “莲生,你可还认得我?” 江女突然问道,灼灼目光中隐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那莲生抬头仔细瞧了瞧江女,目光有些疑惑,片刻又笑道: “许是奴记性差了,竟不大记得恩客了,还望客人恕罪。” 江女的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好,如此最好……云中君,这面镜子,我以后怕是再也不需要了,转赠于你,望你一切顺利。” 江女从袖中抽出六观镜,递给了云中君,云中君惊讶地看见江女的眼中满含着几欲倾下的泪。 “莲生,我今日便帮你赎身,你便与你那意中人仇氏好生安顿去吧,再不要做这等营生了。” 江女微笑着,对莲生缓缓说道。 还不待惊愕中的莲生道谢,江女便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奈何桥过成陌路,孟婆一汤忘尘忧——好,好得很!哈哈!噗——” 一口鲜血从江女口中迸出,她也不擦,只大笑着出楼,转瞬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云中君转头看立在原处的莲生,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女离去的身影,那清俊的身影隐没在晨光的阴暗中,如曲终人散般清冷落寞。 一粒小小的相思豆,披着凡人无法看见的赤光,从莲生的心口处缓缓凌空而来,落入了正则手中。 “情人永恒之爱,竟这样得了。”司禄道。 云中君亦惊奇——负心薄情之人,竟也会有永恒之爱? 司禄看看云中君震惊模样,清冷而叹: “白蛇有恨,又怎知许仙无悔?” 说完,他抬步而去,云中君忙随上。 “月老祠来月老祠,男娶女嫁他做主,隔湖远对月老求,千里姻缘凭红丝……” 袅袅的歌声渐远,当年西湖初见,断桥之上,蹉跎的,到底是谁与谁的岁月?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 龙族报恩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江女自行回天上去了,云中君便与司禄留在凡界两两相对。 但面对司禄,云中君感觉很挫败—— 怎么会有如此摸不清路数的人存在? 就比如云中君见司禄一脸正经,一个心痒要去撩拨撩拨,结果司禄非但没有抗拒,反而借坡下驴、应承得十分坦然,嗯,还有些愉悦? 可过了片刻,他又是那副冷冷清清的面瘫模样,浑然没有把方才的调戏放进心里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还有意无意与云中君保持距离,一本正经地就像真的只是与云中君有着纯洁的同僚关系。 嗯,其实也真的是纯洁的同僚关系。 但司禄这算什么? 要么一把推开他、大声训斥;要么顺杆往上爬,天雷动地火,咳,真要到了那一步,他也一定会抵死不从,毕竟他还是真诚地只喜欢女人……不过如今司禄这若即若离、欲拒还迎的模样是要怎样?调情? 咳,别说他云中君还真有些心痒痒……呸,他喜欢的是女人! 云中君呆在客栈无聊,便白日里随着司禄一同去跟踪了解一下那凡人贪相陆通的日常生活,据司禄说,这是要确保上呈给文昌帝君的报告准确无误。 其实这陆通也没犯什么大罪,无非就是行了凡人官员常有的一些贪污受贿之事,再出格一些的可能也就是谗佞枉上、构陷忠良,这在凡界历朝历代都不乏其人,按理说本该是死了魂魄直接被拿去阴界交由酆都大帝处置即可,原不需要天界的司禄星君亲自入凡来处理。 但这陆通错就错在挑战天道纲常,公然放话藐视天庭—— 据说是凡界去年因战乱不断,中土皇帝又偏安一隅、骄奢淫 逸,天界文昌帝君便上奏向玉帝讨了个天罚之权,便委派钱塘江龙王在凡界临时国都附近发了一场大水以示警戒。 当时因东海龙族报恩而官至宰相的陆通奉旨赈灾,却私吞了朝廷拨给的赈灾款,并谎称搬运款项的车辆在半路上被流寇尽数劫去、私斩了当时负责押运灾款的守官,请求朝廷再次拨款,惹得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朝中有看不惯陆通作为的清官挺身而出,在朝堂之上凛然质问陆通如此作为难道不怕天道报应,谁知陆通在金銮大殿上朗声一笑、抚须不屑: “这天底下哪有鬼神一说?咱们圣上就是真龙天子,圣上就是那天道轮回,圣上不认为我该有报应,天道轮回的报应就到不了我身上!” 一席话,将殿上众人都说得大惊失色。 昔年天界为保凡界治安,特地从荒蛮时代就屡派仙人入凡教化凡人,数千年光阴打造出一套完善的礼乐教化制度,让凡人们凭此沟通天界神圣、遵守四界律例。 凡人虽因年代久远、又少见神迹,心中笃信天道之人日少,但大凡是个有些敬畏心的凡人,都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绝不敢逾矩。 如今这陆通妄自尊大,公然非议这套根本制度,岂不是抚了玉帝逆鳞?不好好办他,实在是天理难容。 司禄这次领了文昌帝君的命,就是要亲自处置这狂妄凡人,让他的魂魄入阴界最恶苦狱永世囚禁,以儆效尤。 云中君和司禄共乘一云,站在云头一路看那凡人陆通的起居行止。 那凡人陆通在朝堂上只手遮天、为非作歹,居闲在家时却也爱品茶读书,偶尔做几首小诗,倒是有几分风雅。 按理说凡人都极重子嗣传承,但这陆通却尤其宠爱他唯一的小女儿青荷,做官做到了这个份上,府里还始终只有他贫寒时的结发妻子作伴,竟不纳一房妻妾,平日里也从不与侍婢们狎 玩,这倒是让云中君开了眼界。 只见此时宰相府院中摆开一色书案笔砚、临风赋诗的陆通,清雅的全不似个权倾朝野、草菅人命的大贪。 “青荷,来,过来爹爹这边坐。” 吟累了的陆通悠然落座,唤过一旁夫人怀里的小丫头,笑着将她抱坐在膝上。 小丫头不怕爹爹,揪着陆通长长的胡子呵呵直乐。 陆通轻拍了拍小丫头的手,笑了,也不恼。 “青荷,快住手!这样扯你父亲的胡子,太不规矩,将来嫁到婆家,仔细你婆婆收拾你!” 陆通夫人在一旁训斥。 “我才不嫁人呢,要成亲也是要男的嫁进来,爹爹您说对吧?”小丫头闪着一双狡黠的眼,扬眉道: “女儿要一辈子侍奉在爹爹娘亲身边,哪儿也不去!” “你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陆通夫人气极,转头又对陆通抱怨: “都是你,成天就知道宠女儿,把女儿宠成这个样子。叫你另娶几方小妾多生几个孩子,你偏不听,如今把这唯一的青荷惯成这样,将来可怎生是好?” 陆通夫人说着说着就淌起了泪。 “夫人,你莫要再提这些话了。”陆通温声劝道,“我若是另娶几房,青荷不受委屈?你不受委屈?从前我们这样一路过来,以后也这样一路过下去也挺好。有我在一日,你和青荷必不会受一日委屈。” 陆通夫人这才破涕为笑。 “这陆通和他夫人乃是贫贱夫妻,二人当初虽是媒人介绍,但如今看来仍十分和美。”司禄在一旁道。 “富贵至此,还能保有初心,倒是难得。”云中君若有所思。 “最近读了什么书?背来给爹爹听听?”陆通柔声问膝上的青荷。 “刚跟夫子学了诗,读到《桃夭》一篇,女儿很是喜欢。”小丫头认真回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陆通吟着,复又调笑道: “怎么,我的宝贝青荷想嫁人啦?” 此话一出,陆通夫人以及旁边伺候着的一众丫鬟仆人都笑了。 “爹啊,您说什么呢,我不理您了——”小丫头一锤陆通的肩,气呼呼地转过了头。 陆通朗声而笑,一院满溢春花的温甜。 云中君趴在云头,运目望那凡人陆通又耐心教起女儿青荷练字,他那容色已衰的糟糠妻子在一旁捧砚相陪,不禁奇道:“都说凡人薄情凉性,昔有司马相如背离卓文君、汉武帝辜负陈阿骄,近来又有许仙江女一事,可今日我看这十恶不赦的贪相陆通,倒是有几分真性情,竟能这样好生相待自己妻女。” 司禄立在一旁,沉目看了看他: “你认为凡人都是薄情寡义之辈?” 云中君翻了个身子躺在云朵上看一旁长身玉立的司禄: “也不尽是吧。你看那负了江女的许仙不也是生生世世记挂着江女的么?其实不论凡人还是仙人,四界生灵,但凡有情,皆成愚昧,兜兜转转,不知所谓。就像这凡人陆通,他今生在此处与这妻女亲亲爱爱,又可知来生后世过路便不相识?逢场作戏而已,倒不如没有这许多牵绊来得自在逍遥。” “不过嘛,若是能和司禄星君这样的永结仙侣,那我也就甘心被束手束脚一辈子了。”云中君看着司禄越来越沉的脸,突地换了笑脸,借势撩拨。 司禄沉沉把灵均一望,并不接茬: “陆通可恶,但他对其妻女却是真心一片。人生得有这一场缘分,能为心中之人倾其所有,想来他也不会觉的遗憾。” 云中君勾唇一笑:“小正则,听起来你似乎是很有经验?” 司禄他一眼,欲言又止。 “咦?小正则,你看那皇城方向,怎隐隐有些妖气飘荡?” 云中君指着下界一处询问司禄。 司禄从沉思中回神,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亦凝眉: “处理完了这陆通,我们还要去那皇宫里走走。” 看罢了陆通,云中君和司禄二人便起身回去,留守客栈的阿晏在云中君床上呼呼大睡。 云中君抬脚进屋,司禄也跟随而入。 “我去找东海龙皇商议陆通一事,你留在客栈等我。”司禄道。 云中君觉得他一人带着阿晏留在这里也甚无趣,便提议和司禄一同去东海走走。 司禄又露出那种古怪神情: “你……不要去。” “为什么?”云中君奇道。 “龙皇不喜生人。” “那你算是龙皇熟人?”云中君觉得司禄这理由十分牵强。 司禄望了望云中君,不再言语。 当云中君站在东海龙宫前时,不禁感叹,这东海龙王真不愧为当今玉皇大帝的嫡亲弟弟—— 那么好的琉璃瓦,连门口供行人歇脚的凉亭上都铺得满满当当; 那么大的夜明珠,随随便便就被挂在宫门前做了灯笼; 那么好的绫罗绸缎,连扫地洒水的丫鬟奴仆都穿得雍容华贵… 总之,东海龙王对他家的装修风格只有这一句话的要求——“务必突出皇亲贵胄的身份,务必突出财大气粗的内在”。 云中君正感叹龙宫的金碧辉煌,冷不丁一声惊喜的呼唤在他耳边炸响: “太子殿下?!”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 便宜儿子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云中君望了望四周,复又指向自己,问眼前那紧盯着自己、惊喜到几欲落泪的小宫女: “你可是在唤本上仙?” 那小婢女听云中君所言,方才惊喜的神情又立刻落寞了,忙低头道: “回上仙,是奴婢认错人了,还望上仙恕罪。” 云中君不置可否,司禄的目光陡然深沉。 “这小宫女有意思,自己家的正经太子还在宫里躺着呢,倒跑这里叫小爷太子来了。小正则,你看我就那么像这东海太子?”云中君呵呵一笑。 司禄看他,那神情越来越古怪: “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 “熟悉啊——我每次下凡办差都要把这龙宫远远看上几回,如今终于有机会进来看看了,嘿嘿,真跟我想象中一样财大气粗。”云中君哈哈一笑。 司禄不再说话,依旧面瘫着脸抬步向前走去。 他们今日来得十分之巧,正赶上东海龙王小嫡孙的千岁寿辰。 云中君一向清静惯了,与仙界其他仙僚们少有来往,因此常接不到邀宴的帖子(其实是因为他不过一小小云中君,天上地下压根就没几个仙记得)。 今日恰赶上仙友摆席,云中君少不得要送点贺礼凑个热闹了。 送什么好呢? 眉头紧皱间,云中君便把脖上的龙泪珠取了下来,递给了代收贺礼的龙王家臣。 司禄没说什么。 云中君承认他这样很不厚道,就这么随便把司禄的东西转送给了别人。 可现在,这龙泪珠却是解开太子心中一切疑惑的诱饵,只有抛出它,才能钓回他想要的真相。 这龙泪珠从云中君戴上那一日起,“杜薄安”三个字就常常霸道地踞留在他的梦中。 那张和云中君一模一样的脸,或在晚香玉花树下愁苦哀伤,或在临风荷亭中浅语嫣嫣,他的悲伤痛苦让云中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直到那夜江女诉情,云中君终于在梦中看清了那个将杜薄安抱在怀里的人—— 司禄星君正则。 云中君借着杜薄安的身子在梦里唤他:承晏。季承晏。 真相究竟是什么? 云中君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焦躁不安。 一路上,龙宫中人不时有人停下脚步偷眼打量云中君和司禄,云中君只佯装不知。 他们被身前引路的龙宫宫女一路客气地引入席中,竟坐了个首席上座。 二人受宠若惊地推辞,谁知那宫女却一把将云中君给摁下坐了。 好吧,随遇而安。 哪想云中君屁股还没捂热,另一个眉眼妍丽的宫女就来请他去内殿,说是龙后有请。 只见这碧色衣裙的美貌宫女袅袅娜娜地立于云中君面前,气质中掩藏不住一股圣洁气息,一双翦水秋瞳痴痴地看向他,红唇微启,似有千言万语急待倾吐,最后却只化为一句恭敬得体的邀请: “这位仙客,我家娘娘甚是喜爱您送给小皇孙的礼物,特遣奴婢来邀您入内一叙,还望您能赏脸。” 云中君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司禄,示意他和自己一同入内。 “上仙,我家娘娘吩咐只邀您一人相见。” 这宫女说话轻轻柔柔,眼色却是极好,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把云中君孤身一人给逼进了内殿。 云中君步入内殿,只见满目琳琅古玩,端的是金碧辉煌、富贵祥泰,他心内不禁又把东海的财大气粗感叹了一回。 “这位美人姐姐,敢问芳名?”云中君挑起风流的笑,对一旁侍立着的这碧衣宫女施身一礼。 宫女浅笑盈盈,并不答话,只对他福了一福,便矮身退出了内殿。 一片“琳琳当当”的珠帘碰撞声响起,一个雪白的肉 球球就像一团棉花糖一样扑过来一把抱住云中君的腿,仰头就冲他高声直呼: “阿爹,您终于来找麟儿啦,麟儿好想好想您呀——” 平地一声雷,云中君被轰得摇摇欲坠。 阿爹?! “小棉花糖,我可不是你阿爹……” 云中君还来不及仔细分辩,香雾缭绕中,一华美妇人就拨开了重重帘幕,笑中带泪地握住他的手,话语且惊且喜: “儿呀,母后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云中君晕晕乎乎的,勉强算听明白了眼前这龙宫皇后和龙王嫡孙这一老一小的二重奏—— 千百年前,这龙宫的太子灵均,也就是这龙后的儿子、嫡孙的阿爹,一次浮在东海海面上晒太阳。 彼时还是鲤身的东海太子,一身璀璨夺目的金鳞成功地吸引了渔人的注意,一个网罩下来,他被捕了。 仙家有训,不可随意在凡人面前显露形迹,太子灵均也就懒洋洋地窝在水盆里等着寻个旁人不察的空档再悄悄溜走,及至那渔人用布满老茧的糙手温柔地抚遍他的全身,念叨着要把它刮鳞剖肚下锅时,太子灵均这才慌了。 可天下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那日凡界大周国的公主恰好出游东海,公主的凤船又恰好停靠在那捕了太子的渔船旁边,整日整日因晕船而呆在船舱里不见人影的公主又恰好在那时出舱透气,百无聊赖的公主又恰好看见邻船被抓在渔人手中拼命扑腾的倒霉太子…… 于是,美人救英雄的故事就这么发生了。 被公主放生后的太子回到龙宫后从此茶饭不思、日夜长吁短叹。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太子灵均打包了行李、卷了铺盖,丢下轻飘飘一张留书,就去凡间找那公主报恩去了。 龙皇震怒,千里追亲要把他这不肖儿子绑回东海,谁知这太子灵均十分死心眼,抵死不从。于是龙皇一个赌气,就把灵均的一身仙术给封得死死的,两手一拍就回了东海,扬言绝不再管这个荒唐儿子。 结果太子灵均就被他爹给这么坑了。 原本太子灵均被封起一身仙术,顶替北国皇子去中原与那大周公主和亲是件顶合道理、顶安全的事。 偏偏灵均时运不济,遇着了大周国修行不精的傻国师,偏说太子是妖龙转世并作了各种伪证说服大周皇帝,要举国剿杀之方能护大周昌顺。 彼时行将临盆的公主拼死送夫君出逃,结果就在慌乱中产下了孩儿,力竭而亡。被国师挖了心的太子,用留魂珠勉强保住了孩子的魂魄、带着孩子一路逃回东海,在把儿子交给了龙后之后,太子灵均也凄然离世…… 好一出跌宕起伏的传奇大剧。 云中君在一旁听得不禁唏嘘感叹。 可在这一老一小饱含期待的目光中,云中君还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他的想法: “可、可我是一出生就入了天庭的云中君啊!” 真不怪他云中君矫情,他虽来之前就预料到有此一变,但真要听着了这昔年旧事,他的心理建设还是骤然崩塌了—— 龙皇龙后成了他的爹娘,他还算勉强接受;可这凭空蹦出来的便宜儿子,他可真是措手不及呀! 私心里,云中君还把自己当个未婚男子看待、还可以在万花丛中戏耍流连几年,这突然就被告知早已成家立业了,呃,他十分惶恐。 东海龙后勾唇一笑,显然胸有成竹,命人捧来了一副香艳熏眼的美男出浴图,云中君一惊—— 这画上的男子,那轮廓五官竟与他一般无二! “这是我儿灵均的画像,你看看,是否与你一模一样?”龙宫主母气定神闲。 于是云中君就大大方方地看了——第一次这样全面观赏“自己”的裸体,云中君心里十分怪异。 话说,这东海太子未免也太自恋,竟有这么副裸体自画像。 还有这笔法,跟自己的有点儿像? “你左胸距锁骨二指处有一颗黑痣,你右大腿内侧有一块梅花状胎记,你左足有一处青疤,那是你幼时贪玩爬树,不小心给树枝划破了脚。” 龙宫皇后把云中君身体上的隐秘特征就这么一一道来,末了,再加上了一句彻底击垮他的话: “本宫说的这些可对?因为我儿身上也有这些,位置和外观与你的一模一样。如果两人相貌一样,尚可说是巧合,但连身体特征都一样,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云中君神思恍惚地说出了这最后的真相。 可是,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明明是一出生就飞升成了上仙的云中君,怎么又成了东海病弱太子灵均? 如果他是东海太子,那当今玉帝就是他的正经皇伯父,当初又怎么会一副全不认识他的模样,还反复确认他的性别? 可那张就像是为他而画的美男出浴图,又提醒着他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云中君就是东海太子灵均,东海太子灵均就是云中君。 从东海太子灵均去世到他云中君降生飞升上仙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没有过去的任何记忆? 似是看出了云中君的疑惑,龙宫主母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金龙一族一生共有三次跃龙门的劫数,一次是金鲤之身化龙成年之劫,一次是金龙幼身生出金鳞的上仙之劫,还有一次便是金龙真身生成不死不灭之心的上神之劫。” “每跃一次龙门,就是历了一次生死,能活下来便会修为大增、渐成金刚不坏之龙身,但也有随时忘却过往记忆的可能。而与大周公主的那一场情,便是你飞升上仙的情劫。或许是伤情太深,飞升为上仙位后,你竟忘记了所有往事。” 龙宫主母说完,将那保养良好的白皙右手轻抚云中君的额头,一股暖流顿时散入云中君的四肢百骸。 片刻,云中君周身金光乍起,龙宫主母随后捧来现形镜对他一照,铜色镜面上,一条金光闪闪的游龙在其中纵横遨游。 云中君大惊。 “你父皇与你玉帝皇伯久未相见,生了你之后也少有往来,若不是你历劫一事,本宫还不知你父皇何时才会主动去天庭与你玉帝皇伯见面……你父皇和你皇伯商议好,先让你以云中君的身份在天庭里休养一段时间。你皇伯锁了你的仙骨,现形镜自然是找不出你的真身的。如今本宫帮你解了封印,你这独我金龙一族才有的金龙之身,足以说明你的身份。” 龙宫主母将云中君深情凝望。 云中君一个踉跄,已被事实的小锤捶击得险些跌倒。 所以,他历了个劫,顺便还多了个儿子,还顺便把记忆都给丢了? 要不要这么狗血? “那……那位公主呢?”云中君问。 “既是情劫,那么劫数一过,自然就飞升的飞升,轮回的轮回。” 龙宫主母微愣,旋即又冷淡道来。 仙家无情——渡个情劫恍若唱一场大戏,戏里恩恩爱爱,戏一完就各归各路。 可所谓天道轮回,不就是如此么? 怅惘之中,内心深处却升起了一丝狂喜——司禄他…… 看着腿边紧搂着自己不放的小棉花糖,云中君素来空荡的心里竟也陡然生出些丝丝缕缕的牵绊。 难道这就是凡人常说的斩也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可是,全无记忆的云中君,如今就像是半个身子抛在云端,不辨真假、云里雾里,不知承接他的哪一方土地结实可靠。 云中君直觉地感到,龙后告知他的,并非全部实情。 这份关系,他认还是不认? 他得仔细想想。 “皇儿,你飞升至天庭这么多年,你父皇和本宫从未去看望过你,并非我们无情,实在是你那一场情劫太过凄烈,我们怕你忆起前尘往事后又要去做什么傻事,所以每每只敢从你玉帝皇伯处获知你平安的消息。原想着待麟儿再长大些,便带他去与你相认,谁知天数有定,麟儿才一千岁,你就来了。” 龙宫主母从袖中取出了那颗司禄送给他的龙泪珠,递给了他,话有隐晦: “这珠子,是你历上仙劫时流泪所化。龙族承天地瑞气,从不落泪,落泪必是有极悲痛之事。本宫私心并不希望你忆起这泪中的记忆,但毕竟这是你的东西,还是要还给你。” “既然这珠子我送给了小皇孙,就断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小皇孙父亲留下的东西,还是由小皇孙自己收着吧。” 云中君把这珠子在棉花糖白嫩嫩的脖子上系好,三言两语,又把这烫手山芋推了出去。 龙宫主母见云中君全不认账,叹了口气,目光幽幽。 “阿爹,您是不要麟儿了吗?” 小棉花糖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云中君,泫然欲泣。 “乖,哥哥灵均虽然和你爹长得很像,但哥哥真不是你阿爹。不过你若是想阿爹了,可以随时来天宫找哥哥。”云中君刮了刮棉花糖软软鼻子,笑道。 他并非无情,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任谁听了这样匪夷所思的身世,都不会迅速接受的。 “可你就是我阿爹呀!”棉花糖小小年纪就能这样坚持己见,很好。 “你当我是你阿爹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在外人面前不能叫我阿爹,可能遵守?” 云中君屈身看着棉花糖水灵灵的圆眼睛,好言哄劝。 “好。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小棉花糖黑亮亮的眼里闪过慧黠的光。 小娃娃,也敢跟本上仙斗智斗勇? 云中君好整以暇地答应:“好。” “你必须收回这珠子,还得天天戴着它!” 小棉花糖把脖子上的夜明珠又取了下来,塞到了云中君手上。 云中君无奈一笑,七拐八拐,还是回到了自己手上。 罢,与这珠子有缘,他且戴着吧。 云中君戴好了珠子,笑眯眯地逗棉花糖道: “乖,叫声哥哥来听听?” 棉花糖眨巴了几下大眼睛,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冲云中君甜甜道: “爹爹——”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 两个爹爹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当小棉花糖拉着云中君的手,一口一个爹爹来到宴厅时,面瘫依旧的司禄两手按着龇牙咧嘴、不停反抗的阿宴,看云中君的神情从未如此古怪。 待看清他身边的小棉花糖,司禄清冷的眼里竟浮出一丝激动。 “小家伙,过来。” 司禄蹲下身子,挥手冲小棉花糖唤道,嘴角噙着笑。 云中君揉了揉眼,没有看错,面瘫脸司禄在笑! 若说之前冰冰冷冷的司禄如腊雪红梅、冷俊不可直视,那么现在这笑着的司禄就是初雪稍霁后降临大地的第一缕阳光。 没来由的,以后的日子,云中君想多看司禄这样笑。 说起以后……云中君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邪邪一笑。 云中君原以为这看上去有些骄纵的龙族小嫡孙会不屑司禄这样的逗弄,谁知这小家伙竟十分听话地走了过去。 司禄嘴角噙着笑,把小棉花糖肉呼呼的小脸摸了又摸、捏了又捏。 小棉花糖也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司禄。 云中君看他二人如此亲密,双眼微眯,心里那些浮动的疑惑渐渐有了答案。 “你叫什么名字?”司禄难得的柔和了嗓音。 “思麟——思念的思,鱼鳞的麟。皇祖母说,麟字是取我爹爹灵均中灵字的谐音,是思念灵均的意思。你呢?你又是谁?” 小棉花糖甜甜糯糯的声音响起,一双晶灿灿的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盯着司禄俊俏的脸。 “我是文昌帝君座下的司禄星君,我叫正则,你也可以叫我……”司禄对着小棉花糖,神情肃穆地就像是官场见面时正式无比地自报家门。 “叫爹!麟儿,你以后就像叫我一样叫他爹!阿爹,爹爹,哪个都行。” 云中君在一旁抱着手,劈口就道。 司禄扭头看他,俊目里难得地有些惊讶。 小棉花糖看看司禄,又看看云中君,目露疑惑: “可是,可是,这样我不就有两个爹爹了?别人都是一个爹爹一个娘亲,我为什么有两个爹爹?我……” “乖儿子,咱们金龙族做事一向与众不同,不用计较这些个小事。来,叫这叔叔一声阿爹,以后我是你爹,他也是你爹。”灵均笑得明媚,循循善诱。 “阿……阿……阿爹……”小棉花糖低着头,瞥一眼面前的司禄,叫一声,好歹是把这个爹给叫全了。 司禄不赞同地看云中君一眼,眼角里却是遮不住的欣喜。 灵均眯起了双眼。 果然…… 小棉花糖大概也是从小被好好管束在龙宫,一见到司禄脚边趴着的阿晏,一双圆眼睛迸出了热烈的光芒,一把搂过了阿宴,睁着一双期待的大眼紧盯着司禄就欢叫开了: “哇,好可爱的金狐狸!阿爹,我可以和它一起玩吗?” 司禄摸了摸小棉花糖的头,柔声道:“不要弄伤自己。” 阿晏老实窝在小棉花糖小小的怀里,一反往常地亲昵地舔了舔小棉花糖的脸,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云中君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小棉花糖抱着阿宴在一旁座上自玩去了。 “小正则呀,你跟我说句实话。” 云中君拉过司禄,脸贴脸,耳贴耳,窃窃私语: “你是不是一直瞒着我什么事?” 司禄面色一凝:“何出此言?” “你是由凡人修炼上天界的吧?”云中君问。 司禄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你……凡人时的名字,是不是叫季承晏?” 司禄眼中一惊,旋即,点了点头。 “你送我的那颗龙泪珠,其实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吧?” 云中君把脖上的龙泪珠掏出来往司禄面前晃了晃。 司禄目光难明,又点了点头:“是。” “哎呀——我说我怎么当初在天庭一见到你就觉得特别熟悉呢。原来我俩在凡界是这种关系。” 云中君一勾司禄的肩,为自己的英明神武而有些得意忘形。 “什么关系?”司禄反问。 “还装,说,你前世是不是一名女子?大周朝的公主、季承晏?哎呀呀,好好一个女儿家,取了这么个阳刚的名字,再加上我平日里见你这男儿身的模样见多了,梦中竟全成了你现在这副男人的模样,吓得小爷我还以为自己以前跟男人好过,啧啧啧……” 云中君阴测测地对司禄笑。 东海龙后若真是他的母亲,上仙情劫是很平常的事,没必要为了骗他还编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他云中君虽因全无回忆而心有隐忧,但眼下可以确认的就是—— 这冰冰冷冷、一见面就让他心动不已的小司禄的的确确是他的人,不光是他的人,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可眼下难办的是,司禄投生却投成了个男人,云中君虽欣喜若狂,但难不成真要断袖? 断袖就断袖吧,他动这个心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正好。 司禄一张俊脸已涨成了猪肝色,半晌,才咬牙道: “怎么,你不喜欢和男子欢好?” 云中君猛然察觉到司禄此刻晦暗不明的脸色,连连赔笑: “没有没有,若是和司禄你这样的,我就是做个牡丹花下鬼也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 司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但又淡淡道出一句: “我一直都是男人,你想多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 云中君看着司禄欲言又止的痛苦模样,拍了拍他的肩,叹道: “唉,我知道这事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你不承认也是应该的。我不怪你。方才龙宫主母把我叫去说话,我已知道了自己原是东海龙宫太子灵均,飞升上仙时忘了前事,况我一见到我那个棉花糖一样白白胖胖的便宜儿子……” 云中君朝一旁和阿宴玩的不亦乐乎的棉花糖努了努嘴,神秘道: “我就猜到了,你便是他的娘。” “噗——”司禄一口水酒喷溅三尺。 原本言笑晏晏的大厅瞬间安静了,犀利的视线纷纷射来。 云中君尴尬地举杯敬了敬众仙,赔笑道: “见笑、见笑,众位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你虽被我猜中了这不太光彩的往事,也不必这么激动吧。” 云中君遮着嘴,凑近司禄低声道: “不过还真是儿随娘相,小棉花糖跟你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司禄闭眼,似是努力压制住了什么,再睁开眼时,一双俊目已射出锐利精光: “巧合。我和你没有过去,不要多想。” 哈?龙泪珠、梦里相拥、佛庵里的信条、现在就在眼前的儿子,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跟他装? 算了算了,肯定是还怨着他一飞升就把他给忘了,这会儿跟他玩儿小夫妻置气呢。 情调嘛!云中君不着急。 云中君摸着下巴,盯着不远处和阿晏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棉花糖,心里已构建出一系列详细完备操作性绝高的追妻大计划。 小棉花糖远远地打了个,冷战,可怜兮兮地回头望云中君,云中君笑得一脸明媚。 云中君和正则二人在喧闹的筵席上各喝各的酒,各想各的心事。正无言相对中,一金袍中年男上神踱至了二人面前,方才与云中君在内殿中相见的龙宫皇后柔顺地跟在男上神身后。 云中君一看男上神那与自己七八分相像的面貌,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忙和正则起身相迎。 “皇爷爷!” 小棉花糖欢叫一声,撇开了阿宴,扑进了那神仙怀里撒娇。 上神一把抱起了肉 团团的小家伙,冲云中君慈笑: “皇儿,你回来了。” 云中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天庭孤寂两百年,这声“皇儿”,让他心中有些暖。 待看见云中君身旁站着的正则,上神脸色微妙一变,他身后的龙宫皇后更是面色忿恨。 “龙皇有礼。”正则不卑不亢、拱拳一礼。 “嗯。”龙皇抚须一哼。 “陛下,听奴婢们传话,便是这人要找我们议那凡人陆通的事。” 龙宫皇后面色不善地瞥了眼正则,咬牙切齿。 “你随朕来。”龙皇放下胳臂弯里的小棉花糖,冲正则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向内殿走去。 正则随步而去。 “皇儿,本宫不希望你与那小仙扯上关系。” 龙后爱抚着怀里的棉花糖,低声对云中君道。 “因为他就是我那凡间的情人吗?” 云中君拈起了一块糕点,喂吵着要吃桌上东西的小棉花糖。 “你知道了?”龙后惊讶。 天真,一看你那恶婆婆见儿媳妇的模样,他还猜不出来正则是谁,他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天庭上仙。 “母后。”龙宫主母一听云中君这么唤她,眼里迸出惊喜的光,云中君郑重对她道: “给儿臣一些时间,让儿臣慢慢接受这些事。至于麟儿,他可以随时来儿臣宫里。” “好,好……”母后已快要喜极而泣,只不住地说着“好”。 云中君看着她激动的模样不禁有些感慨—— 两百多年了,想不到在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刻,他还能有了家人。 “灵均”,这个名字的主人原来就是自己。有个名字的感觉,还不错。 至于正则,他势在必得。 正则的差事解决的很顺利。 父皇是个明理的神仙,一听说那凡人陆通得了龙族相助竟成了为害一方的大贪官、还胆敢藐视天庭,当即便表态此人与龙族再无干系,一切听凭天庭发落。 只是最后道别时,父皇和母后看正则的眼神仍十分不善。 罢,时间总是能化解一切矛盾的。 麟儿吵着要跟我们一起去凡间,正则犹豫了。 此次下凡收集宝物、封印女魃,一路艰险,麟儿若是跟随着,正则的犹豫不可谓不正确。 但灵均还是点了头: “我们如今还只是收集宝物,并无什么危险。带上麟儿倒也无妨,他已一千二百岁,是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龙宫这片刻相处,灵均便已发现,麟儿虽然被父皇母后保护的很好,但性格和身体却也因此软弱了些。 如今正是麟儿各方面成长的关键时刻,灵均既然已经认了他作儿子,就有责任把他带在身边好好打磨他,绝不能让他长偏了。 至于妖神女魃,灵均相信凭他和正则二人之力,是断不会让麟儿身处险境的。 正则见灵均神情坚决,最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嘿嘿,小正则,你大概不知道,我此番作为的另一个目的吧?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一 一家三口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现在灵均他们一家三口正坐在酒楼的一处包厢内,大眼瞪小眼、互相瞪眼。旁边,还抱剑守着个神情肃穆的精壮侍卫。 “呃……那个,子归呀,你要不坐下来跟我们一同用膳?” 灵均惶惶邀请。 子归摇摇头,忠厚道:“小人守着,主子可以安心用饭。” 灵均看着身后这沉着一张脸、仿佛随时都会有妖魔鬼怪突袭的警惕男子,心内一叹:你这样守着,主子我才不能安心用饭呢。 吃,吃不开心;说,说不痛快。灵均和他风雨宫里伺候的宫女侍卫们素来调笑惯了,正经谁也没拿谁当个主子仆人,如今遇着这么位一有风吹草动就拔剑大叫“主子快走”、张口闭口就是忠仆百大守则的龙宫侍卫子归,真是叫苦连天。 唉,父皇呀,临别前你非要拨给我这么位杀神不可,名曰保护麟儿,实际上难道不是来破坏我和正则的夫妻感情? “这里有我和司禄星君就足够,子归,你要是真不放心,不如去包厢外守着?要是真有什么事,咱们也好来个里应外合?” 灵均试探着建议。 子归偏了偏忠厚的脑袋,想了想,觉的有理,便抱剑承命出去了。 灵均望着子归那英姿飒爽的背影,不禁感叹,这么俊个人,偏脑筋这么直,真像极了某位…… 这么想着,一转眼,灵均撞上了正则盯着他的森森目光。 灵均心虚一抖,媳妇儿还在跟前呢,乱看别人什么劲! “哈哈,光顾着支开子归,都没好好跟你和麟儿说话。来来来,小正则,你尝尝这块肉。麟儿,那边那盘糯米鸡你不要吃,你消化不了……” 灵均攥着筷子,在桌上上下翻飞,直把正则和麟儿的碗都堆成了小山。 正则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些。 看嘛,这小女人果然就是在和小爷置气,方才不还吃醋呢嘛。 思及此,灵均乐得几乎合不拢嘴,嘴里嚼着的菜倾然欲下。 “好好吃饭。”正则冷冷开口,灵均忙掩去欣喜神色,正经地扒起了饭,边吃边道: “小正则呀,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去解决陆通那事?还有那个皇宫,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正则细嚼慢咽吃毕了一口菜,这才悠悠开口: “今晚陆通会有一场大劫,正可以趁此以示惩戒,此事完结,或许还可以趁机再去一趟皇宫查看。” 灵均哀嚎一声——又爬不成正则的床了。 正要抗议一番,正则一个眼刀扫来,灵均忙噤了声,笑嘻嘻道: “好好好,小正则你思虑周全,我全听你的。” 跟媳妇儿一起做事,这点觉悟还是要有的。 灵均如此想着,手里夹菜更是勤快:“小正则,来尝尝这块烤肉,真真是外焦里嫩。” 正则对灵均的讨好似乎颇为受用,吃的十分愉快,连平素清冷的眉都似乎扬高了一个度。但仔细看来,正则其实也只是吃灵均夹去的菜,他面前的菜根本都没动过几筷。 不合口味?可这些菜分明是正则一落座就点好的,嗯,倒是蛮合他的口味。 灵均正要趁热打铁,再和正则亲近亲近,谁知麟儿这小子吃饱了就发饭困,伸着两只小胳膊就冲灵均道: “爹爹,抱我睡觉觉。” 灵均看着麟儿那张昏昏欲睡的团团脸,觉得十分有趣,便伸长胳膊抵着麟儿不让他靠近: “爹爹偏不抱,你待怎样?” 麟儿立刻皱紧了一张小脸,委委屈屈地看着灵均,软软的小身子左扭右扭就要往灵均怀里拱去,泫然欲泣: “爹爹,麟儿要抱抱,麟儿好困啊,爹爹快抱抱麟儿……” 哈,有趣有趣,灵均伸手弹了弹麟儿的小脑门: “偏不偏不,爹爹偏不,你说抱就抱,爹爹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呜呜,爹爹你坏、你坏……” 麟儿的眼泪蓄满眼眶,眼看就要滚滚落下,灵均正奇怪这金龙身的麟儿怎么能这么容易落泪,对面正则的声音就清冷冷响起了: “云中君,不要跟孩子闹,抱他午歇吧。” 灵均盯着正则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脑内灵光一闪,手一指正则便道: “去,去你阿爹怀里睡。爹爹还要吃饭。” 正则登时就在座位上愣了。麟儿得了指引,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就团团扑向正则,苦着张小脸冲正则哀求: “阿爹,阿爹,快抱麟儿睡觉好不好?麟儿真的真的好困了……” “啊,我不是你……”还没待正则说完,麟儿就扭着小身子拱进了正则的怀抱,小腿一抬一放,就在蹲坐着的正则腿上躺下了,正则慌忙用双臂环住麟儿,麟儿便就势往正则怀里又拱了拱,边拱边道: “阿爹好香,麟儿最喜欢阿爹了!” 正则愣着一张脸,一双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全身都僵硬着,如临大敌般端端正正地抱着已然呼呼大睡的麟儿,不敢动一分。 灵均埋在饭碗里的肩一耸一耸,几欲倾倒。 正则狠狠剜灵均一眼,压低了声音对灵均道: “云中君,你不该跟我开这种玩笑。” “你是麟儿阿爹,抱他睡个午觉又算什么?”灵均亦用气音回应。 “你才是他亲爹,这种事本该由你来做。”正则皱眉。 “我、偏、不。”灵均双手虚拢,冲正则拗着口型一字一句无声道,末了再附送一个鬼脸。 正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低下头去看麟儿。 灵均放下碗筷,也凑了过去。 只见麟儿一张小脸在睡梦中安详沉静,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或许是正则身上的香气十分安神,小家伙在梦里还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仿佛偷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灵均抬眼细细看正则的脸,是和麟儿一模一样的轮廓五官,尤其那长长的浓睫,简直就像是直接取下来黏到麟儿眼上一样。此刻正则垂了一双眼,细细盯着麟儿的脸,清冷的目光里泛出柔和。 午后的阳光柔柔撒在透窗而入的几株杏枝上,辉映出他的如玉清朗。 灵均内心突然一片柔软,忍不住轻轻吻上正则的浓睫,正则侧头惊讶看灵均。 灵均展颜一笑,柔情似水:“媳妇儿,你看我们这像不像一家三口子?” “啊——”灵均忙捂住还要惨叫的嘴,拼命挥舞着被正则狠狠掐住的手腕,愤恨又乞求地不住瞪他。 “不许这样叫我。”正则压低了声音,眼里浮现出丝丝笑意。 看看在正则怀里睡得香甜的麟儿,再看看正则这勾人心魄的身姿,灵均内心中不禁邪火一起: “哼!不公平!我也要睡你腿上!” 灵均一哼,小心把麟儿的头挪偏,将将露出正则腿上的一小块空隙,灵均一个横身就把脑袋枕上那处空隙,软软的,香香的,还带着些习武之人的紧韧弹性。灵均枕的心满意足,因此任正则怎样推他,他都坚定地据守宝地不让一寸。 最后正则只好让步,默许灵均就这样枕在他腿上。 灵均原也没想就真要这样睡个午觉,但枕在正则腿上,听着楼外莺声轻轻,嗅着正则身上那隐隐散出的龙涎香气,一阵舒心,他竟就真这样闭眼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麟儿正撑着一张玉雪可爱的团团脸在灵均脸部上空不足三寸处与灵均眼观眼、鼻对鼻,一张小粉唇里的哈喇子眼看就要落在灵均脸上。 灵均猛地坐起,一看窗外,竟已近傍晚。 “醒了?”正则的声音在灵均身后清冷响起,灵均一扭头,只见他还维持着午时抱麟儿入睡时的坐姿。 灵均这才想起,他竟枕着正则的大腿就这么睡过去了,不禁老脸一红: “呵呵,小正则,我就这样睡了一个下午?你怎么不叫醒我?” “爹爹你真坏!你跟麟儿抢床!”麟儿在一旁扬着小奶音冲灵均高声抗议。 灵均一拍麟儿的小脑袋,斥道: “你阿爹是床么?怎么说话的?” 麟儿委屈地捧着脑袋瓜,一泡眼泪又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爹爹,你不能这样打麟儿的头,麟儿会变得更笨的。” “嗯?谁敢说你笨?”灵均挑眉一问。 “皇祖母——皇祖母说麟儿就跟你一样笨,说真是爹傻傻一窝。”麟儿扬起一颗小脑袋,委屈道。 正则在一旁忍不住掩面一耸。 …… 看看时间已快入夜,灵均和正则、子归商量着先一起用个晚餐,之后让子归守着麟儿睡觉,他再和正则同去陆通府邸处理公案。一行人正准备起身出包厢,冷不防正则一个踉跄倒在了灵均身上。 “小正则,你是不是腿麻了?”灵均问。 正则似是犹豫了一下,半晌才憋了句:“嗯。” 灵均一拍脑门,真是混账,为了一时痛快,就这么让媳妇儿屈着腿蹲坐了一个下午! “来,我背你下楼!”灵均不顾正则反对,一把背起了他,馥郁的龙涎香气便袭面而来。 “嗯,够沉,看来我媳妇儿营养不错。”灵均心里快活,嘴上就忍不住开始犯贱。 “嗷——”灵均一声惨叫,一楼的客人都纷纷把目光向他们这边投来。 “咦,怎么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呀?” “莫不是背上那人受伤了?” “不像呀,看他四肢健全,也没绑个绷带夹板的……” “这两男的真俊呀,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 “你还别说,现在这样的多了去了,前些天我还看见那……” 正则收回了拧灵均腰间软 肉的手,把头深深埋进灵均肩上,恶狠狠的声音在灵均耳边低低响起: “我说过,不许这样叫我。” “好好好,不叫不叫,我就叫你小正则、小正正、小则则,好不好?” 灵均嘴里胡乱说着,手就悄悄在正则屁股上摸了一把,嗯,软硬适中、弹性上佳,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媳妇儿,灵均心中大悦。 “嘶——”腰上又是一痛。这小正则,怎么这么爱掐人?真不愧是女人投生的!看来得好好管管他这媳妇儿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二 灯火阑珊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放我下来。”正则伏在灵均背上,咬牙切齿。 “不放。”灵均更把一双拢着他大腿的手又紧了紧。 嗯,媳妇儿的手感真是好。 满大街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对灵均二人行注目礼,麟儿在前方不远处跑跑跳跳,子归小心陪护着。 街边灯火渐渐亮起,在石板路上拉出一行人长长的身影,家家户户的饭菜香悠悠飘出,萦绕鼻间。 “小正则。”灯火阑珊中,灵均突然柔和了声音。 “嗯?”正则的声音从背后闷闷传来。 “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好不好?”灵均问的小心翼翼。 灵均多希望正则能回自己一声“好”,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嗯”,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沉默了,良久,用灵均听不出情绪的凉薄语气一字一句道: “云中君,我想你是真的误会了,在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灵均仰天咧出一个笑脸——没事没事,来日方长。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灵均一低头,果然脚边是对着灵均背上正则怒目圆瞪的阿晏。 “臭小子,野哪里去了?现在才回来!”灵均轻轻踢了踢阿晏。 阿晏一声委屈的呜咽,灵均一个分神,正则已从他背上溜了下来,站定后还不忘又把灵均腰间肉狠狠一掐。 灵均忍着痛呼,笑嘻嘻看他,又要去搂他的腰,被他一把推开。 “爹爹,你们想不想吃面?”麟儿在一家面摊前站定,一只小手指着热气腾腾的锅炉看着灵均们道。 “呀,这位小少爷想吃面?快来坐、快来坐,我这儿刚好扯出了新面。” 面摊老板是个看上去实诚和善的中年男人,正招呼着麟儿进面摊里去坐。 “麟儿,你想吃这里的面吗?”灵均蹲下身问。 麟儿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人便在面摊前的帐篷下落座。 这面摊虽开在路边,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灵均十分满意。 “面来喽——几位慢吃,想要什么跟我说。”不一会儿,面摊老板便捧着一个大盘子疾步走了过来,几碗热气腾腾的细面便一一摆在了各人面前。 麟儿胃口尚小,灵均便从他碗里拨了小半碗面到自己碗里。 正则坐在灵均对面,优雅地从筷筒里拿出几双木筷,用随身的帕子一一擦过了,这才分发给了众人。 嗯,贤惠。 灵均看着对座上慢条斯理吃着面的正则,十分满意。 正则抬头古怪瞥灵均一眼,灵均忙笑嘻嘻扒拉起了碗里的面。 “咦,小正则,你这么能吃辣的吗?你喜欢吃辣?”灵均惊奇地看着正则几乎把桌上那放着油辣椒的调料小罐挖空。 正则愣了愣,随即应了声“嗯”。 怎么他以前没发现? 入凡界以来,每次用餐都是正则点菜,点的全是他喜欢吃的清淡菜式,他还一直以为正则口味跟自己一样……难怪他每次用餐都吃的很少,原来是口中无味,可他为什么不点辣菜?难道…… 看着缭缭汤雾中正则那清俊无双的脸,灵均心柔化水: “小正则,这些天来,你是不是一直在迁就我的口味?” 正则停筷,抬头看灵均,隔着袅袅水雾,灵均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素来清冷的声音仍旧清冷传来: “你想多了。” 灵均弯起一个大大的笑——嘴硬。 “主子,您看那边,有些奇怪。” 子归指着远处一个方向,语气凝重。 灵均和正则抬目望去,只见遥遥天际之处,一片黑雾明显堆聚暗于周遭夜空。 这黑雾中渗出的丝丝妖气,甚是古怪。 “师傅,请问那是什么方向?”灵均指着那处,询问面摊老板。 “哦,那是皇宫的方向。”老板瞥了一眼,话里也有了些隐晦,“听说最近皇上他……唉……不说了、不说了……” 灵均和正则相对一望,看来他们之前所猜不错,这凡界皇宫中的确有古怪。子归亦在一旁抱剑不语。 阿宴一双小猫眼中的圆眼珠也缩成了一条线。 麟儿突然嚷嚷起面不好吃,不要吃了。 灵均回神,端过麟儿的面碗尝了一口,味道很好,汤也不烫,刚刚还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好吃了? “不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嘛……爹爹,我不要吃了……” 麟儿扭摆着肉呼呼的小身子,苦着脸不住抗议。 看来龙宫的锦衣玉食,当真是把这小子给娇惯坏了。 “乖,麟儿,你听爹爹说,咱们不能浪费粮食,这都是凡人辛苦种来的,咱们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知道吗?爹爹喂你,来……” 灵均耐心哄劝。 谁知麟儿一把推开了灵均手里的面,嘟着小嘴不说话,泪珠子就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灵均皱了眉,看来这小子的倔脾气上来了。 龙的眼泪十分宝贵,到他这儿可好,白洒不要钱似的。 正则在一旁虽沉默不语,却也目露担忧。 “麟儿,你这样哭,是在向爹爹示威吗?”灵均放了还剩了大半的面碗,看着麟儿严肃道: “麟儿,有想法你可以好好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但你动不动就哭,就是根本没有给我和你一起解决问题的机会。你哭,不是因为你难过,而是因为你想用哭来逼爹爹听你的话。” 麟儿低垂了头,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可眼泪一掉,他就用白胖胖的小手猛地一擦。谁知眼泪越擦越掉,擦到最后,麟儿已是气红了一张小脸。 阿宴跳进麟儿怀里,伸着粉粉的小舌头帮麟儿舔着眼泪,麟儿抱起阿宴的小身子,一泡鼻涕就擤在了阿宴白白的猫毛上。 阿宴呆滞了一双猫眼。 “噗——”灵均看得忍不住崩了严肃的脸色。 一把搂过麟儿,灵均哄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这次念你是初犯,你爹我就不跟你计较,下次可就不饶你了。” 麟儿别过小脑袋,不理灵均。 子归在一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正则依旧清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 灵均和正则腾云往皇宫方向飞去,可一到皇宫,那方才还外溢的妖气便瞬息不见。 今夜陆通的大劫就是私通枢密使逼宫夺位,然后陆通做皇帝,与枢密使暗中对分江山。 这陆通,看似清雅无争的外表下,野心还真大。 “你想好怎么处置他了?” 灵均趴在高高的宫墙之上,眺望着黑漆漆一片的宫城,贼兮兮地问一旁笔直站着的正则。 “当众三道天雷劈毁肉身,抓捕魂魄,发配阴界,投入畜生道,永生不得超脱。” 正则傲然立于宫墙之上,仰望星空,正气凛然道。 “呃,小正则呀,咱们好歹是要悄悄结果了陆通性命的,你能不能趴下,藏好行迹?”灵均真诚地建议。 “你不会用隐身咒?”正则对灵均嘲讽一笑。 …… 此刻,只亮着一两处灯火的偌大皇宫死寂得诡异。 忽地,万千火把亮起,灵均的双眼被这明火猛地一晃,脑海中顿起一片金斧锵鸣之声——这场景,灵均以前好像经历过…… “走!”一旁的正则拉起灵均,施起隐身咒,飞快地落于这重重火光包围的正殿之上。 眼前仿佛漫上天际的层层火光让灵均脑中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仿佛要急待冲出,在灵均的脑中尖啸着、冲撞着,灵均强撑起身子,俯视下方。 正则看灵均一眼,见灵均神色自然,复又紧盯下方。 “爱卿,你、你、你们这是作何?”一披挂着龙袍慌慌张张跑出寝殿的中年男子一见殿外形势,吓得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赵厚!你偏安一隅、不思进取,昏庸无道、祸国殃民,何不让我等贤者取而代之!” 陆通这话说的,灵均在一旁也不禁替他老脸一红,再看他身周之人,皆垂头不语、面露尴尬。 “爱卿,你、你、你们不能这样!你们……”窝囊皇帝到了这个地步连骂个人的头脑都没有,唉。 “混账!你们这群狗贼欺君罔上、逼宫篡位,就不怕天理昭昭、报应轮回?” 一英气妇人穿戴整齐地从殿中跨步而出,双手叉腰,冲着殿前众人就破口大骂。 “皇后、皇后,快救朕……”那皇帝一看这妇人来了,连滚带爬就抱住了妇人大腿,哀哀哭泣。 “起来!你一堂堂天子,哭成这样好不窝囊!”皇后柳眉一拧,一把就将脚边的丈夫捞起,那皇帝被拽着站起,仍旧哭哭啼啼,歪歪斜斜地就像马上又要瘫倒在地。 灵均不禁摇头叹息——皇帝当成这样,真是丢脸。 “哈哈哈,报应轮回?我就是天,我就是神!谁敢逆我?李氏,你休要张狂,杀了这狗皇帝,下一个就是你!我就让你好好尝尝什么叫天理昭昭、报应轮……” “轰轰轰——”三道天雷劈下,刚才还仰天大笑的陆通最后一个“回”字还卡在喉咙里,便瞬间被轰成了一具挺立的焦尸。 大概谁都没有想到逼宫到逼到最后会来个这么戏剧性的逆转,众人一时间都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继续。 他乡遇故知,灵均高兴地挥手向天边那躲在云雾里的寡妇雷母示意,雷母拿着轰天雷锤,不屑地瞪灵均一眼,扭着胯便腾云而去。 灵均好不沮丧地垂下了头,他堂堂天界第二美男子,怎么落得如此冷清下场?唉—— “散了吧,散了吧,没咱们事儿了,回家睡觉去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下方那些方才还热血沸腾的士卒们立刻作鸟兽散,那窝囊皇帝终于反应过来,撕心裂肺一嗓子“御前军,给朕把这些叛贼统统拿下!” 宫中顿起一片鸡飞狗跳声,陆通的焦尸被逃奔中的众人来回踩踏,竟快要被碾成粉渣肉酱。 正则瞥灵均一眼,伸手就将那陆通焦尸的方向隔空一抓,须臾,一个愣怔的声音就在他们身后响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三 逼宫篡位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你们是谁?我这是怎么了?” 泛着灰冷之光的陆通死魂此刻正呆愣于灵均和正则面前,怔怔发问。 “吾乃文昌帝君座下司禄星君正则。陆通,你已死于天雷劈斫之刑。”正则肃穆而道。 陆通震惊。 “我是天界管刮风布云的云中君。”灵均在正则身旁兴奋地一举手。 正则扫灵均一眼,继续对陆通道:“陆通,你贪权敛财,为祸苍生,罪不容诛,天庭特派我来拿你。” “真的有……天庭……神仙?”陆通双目惊睁。 “陆通,你可还记得十年前你曾在东海之上放生过一条小金鲤?”正则悠悠而问。 “十年前……”陆通陷入了回忆,片刻,猛然醒悟,“是,十年前我途径东海,的确是从渔人手中救下过一条小金鲤,那金鲤实在是生得漂亮、通体金麟犹如真金,所以我印象很深。但这与我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那小金鲤乃是东海龙皇之孙,十年前小龙孙偷溜出龙宫玩耍,被海上渔人捕获,你无意中救他性命,东海龙族感念你的恩情,因此暗中助你科举中第、官运亨通。”正则道。 麟儿这小家伙,不愧是他东海太子的种,连被人救命的路数都一模一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平步青云,乃是受了龙族恩惠?”陆通原本死灰的脸更煞白如纸。 正则微微颔首:“否则以你之才能和原本命数,不该有今日之造化。” “哈、哈哈,我这么多年顺利无阻、登此绝地,我还以为是我……是我……原来却是、却是……哈哈哈哈——” 陆通笑得已近癫狂。最不信天命神鬼的人,最后反倒是因神命而发迹、因神命而身死,的确够讽刺。 “陆通,你该知道天理昭昭,尔等所作所为,苍天之上必有青眼时刻顾看。”灵均觉得此刻他有必要再强调一下正确的人生观,宣传一下天界宗旨。 正则瞥灵均一眼,对陆通继续道:“如今你已受天雷大刑,现在该随阴界使者入地府听候发落。” “你会被丢入畜生道,永生永世不得超脱。唉,贪得无厌、挑衅天庭,何苦何苦。”灵均在一旁摇头叹息。 陆通不为所动,仿佛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快,你们这几队随我出宫,速速将逆贼党羽捉拿问罪!”下方一声厉喝,旋即便是阵阵兵甲踏地之声远去。 “青荷!”陆通猛然惊醒,拽着正则的衣袖就连连追问,“大仙,我的女儿、我的妻子和女儿会怎样?” 正则抽出衣袖,像是懒得答话,一把拽起陆通,腾云就飞向码头。灵均忙飞身随上。 这陆通果然老奸巨猾,举兵谋反,又怕中途生变,因此提前几天就将妻女悄悄运到码头附近的一间小客栈秘密藏好,又派心腹小心看守。若夺位成功,便迎妻女入宫;若夺位失败,心腹就速带着妻女乘船出海逃命。 此时举事失败,宫中同党放出信号烟花,陆通的心腹正带着其妻女一路狼狈逃向码头,宫中追拿叛贼的御前军就在不远处火速追赶。 陆通妻女刚踏上船板,随行护卫正要斩断绳索扬帆出海,紧追而来的御前军便猛地拉住了系绳,三两下就登船擒住了陆通妻女及旁余下属。 “贱婢,竟还敢奔逃出海,害官爷我一通好追!”为首的一个强壮军官一巴掌震翻了护着女儿的陆通夫人。 “这位官爷,奴家求您放了我女儿,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求您只抓奴家一人回去问罪吧,求您了……”陆通夫人跪在地上,冲身前之人连连叩头。 “晚了!逼宫谋反,大逆不道,你们陆氏株连九族都不为过,又岂会放过陆贼之女!给我拿下!” “娘、娘啊——”年纪幼小的青荷尚不知大人之事,只拼命向最亲近的娘亲奔去,却被一个小兵按倒在地,复又被横甩在肩、扛下船去。 “青荷、青荷,放开我的女儿——”陆通夫人另被几个小兵按倒在地,珠鬓散乱,哭喊得声嘶力竭。 “哈,这陆贼女儿长得倒不错,嫩的有味道,以后咱们去月华楼又有新乐子了。” “这老的也算风韵犹存,以后我倒多想去照顾照顾她生意。” “哈哈哈——” 月华楼正是莲生曾卖身的倌馆青阳馆旁边的那家花楼妓院。月华楼和青阳馆同为官家经营,所收妓子小倌多是罪臣贼子亲眷,数百年来生意兴隆不衰,可谓杭州城“日月双璧”。 陆通俯瞰下方,目眦欲裂: “大仙,求您救救我的妻女!全是我一人之罪,不干我妻女之事,求您救救她们!我求求您了!我的女儿青荷还那么小,她不能啊……” 陆通直直跪着,一路膝行到了正则身前,一把抱住正则的腿,痛哭乞求。 正则不为所动,只沉声而道:“你作恶太多,藐视天庭,你的妻女此后永生永世都将受你牵连,妻为鸨母女作娼,这是她们的命数。” 陆通煞白了一张脸,瘫倒在地。 “鬼魂陆通,莫要逗留,快随吾等回地府听罪!”不知何时到来的阴界勾魂在一旁不耐烦地说着,就要去扯陆通。 谁知陆通一把挣开了勾魂,仍旧苦苦哭求: “大仙,我求您不要报应到我妻女身上,我求求您,求您把她们身上的报应全都算到我头上吧,这都是我一人犯下的罪,与她们无关、无关的……” 陆通见正则不说话,又跪着磕头在了灵均面前,痛声道: “这位小仙人,小的求求您,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妻女吧,来生小的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德……” 呃,怎么正则那儿就是“大仙”,一到他这儿就成了“小仙人”? “没有来生了……”正则突然开口: “你若想让你妻女此后平安顺遂,只有你受灰飞烟灭之极刑方能偿她们的罪。” 灵均惊讶地看向正则——灰飞烟灭,那可就等于这世上、这以后的生生世世,就再也没有陆通这个人、这个魂的存在了。 没有什么酷刑比直接抹杀自己的存在更为残忍。 岂料陆通竟一口答应,又哭又笑地对着正则和灵均不住磕头谢恩: “多谢大仙、多谢小仙人,只要能护小人妻女世世安康,小的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星君,您这样做,小的回去不好跟大帝交差啊。”勾魂为难地看着正则。 “无妨,改日我亲去地府与酆都大帝说明情况,必不会连累你。”正则道。 “那就好,那就好……”勾魂不住点头。 “陆通,你这一世虽和你的妻子是爱侣、和你的女儿是父女,但下一世就各走各路、见面也不相识,你这样,值得吗?”灵均忍不住问。 陆通抬起了头,生前那骄横冷傲的脸此刻已被涕泪泡成枯败之色: “我不管来生来世,这一世,她们一日是我的妻女,我就会一日看护好她们,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的坚持。” “灰飞烟灭啊,你就不替自己难过、不替自己觉得可惜?”灵均不死心。 “我……很幸福。” 陆通含着泪,扬起一笑。 这一笑,重重撞击了灵均的心—— 就真的这样无悔吗?哪怕只有一生一世,哪怕此后对面相逢已不识…… 灵均转眼看向身旁长身玉立的正则,晚风吹起他如墨长发,衣袂翻飞,在清冷月光下几欲乘风归去。 灵均紧紧攥住了正则的手。 冷落他也好,与他置气也罢,怎样他都好,这个人,他也绝不放手。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与君白头。 正则古怪地看灵均一眼,想抽手而出,灵均又紧紧一握,挑衅地一扬眉毛,正则皱了皱眉,便任灵均抓着他的手不放。 灵均低头看了看与正则十指交缠的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媳妇儿的手可真滑真长,这薄薄的茧摸起来也真是别有风味…… 正则扬手,那方才还束缚着陆通妻女的官兵突然就呆滞了双眼,像完成指令一般愣愣地放下陆通妻女,再愣愣地列队小跑离去。 再一挥手,陆通妻女和那几名心腹下属已在甲板上昏迷睡去,绳索断开,载着这陆通所有牵挂的船只便在月光之下乘浪远远逝去。 “她们从此以后不会再记得你,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活过。”正则清冷的眼看向陆通,淡然道。 陆通笑了,那笑中,有感激、有痛悔、有悲伤,还有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仙人,谢谢你们成全。” 陆通的魂魄在月华之下点点消散,最后彻底消逝在了皓皓夜空之中,不复存留。 一颗小小的赤红心形石,穿过凉凉夜风,缓缓落在了正则掌心。 地府勾魂见事情已了,便告辞回了阴界。 正则低头似有所思。 灵均看着陆通留下的这颗无私之心,道: “我现在才明白了,原来为人父母,是要这样的付出与不计较。” 正则瞥灵均一眼道:“以后要对麟儿好些。” “什么叫我对麟儿好些,”灵均一把搂过正则的腰,“媳妇儿,难道你不需要对麟儿好些?” “哎哟——”腰间一痛,灵均叫得凄惨。 “不许这样叫我。我和你没有关系。”正则脱开灵均怀抱,冷然看他。 灵均心中一滞,复又扬起笑容: “好好好,不叫你媳妇儿,我叫你小正则,小正则好吧?” “皇宫里的妖气,很古怪。”正则望向皇宫方向,正色道。 灵均亦凝重了神色:“小正则,你说会不会是女魃她……” 正则和灵均对望一眼,面色俱是一沉。正要再飞回皇宫一探究竟,子归的声音通过密空传音焦急传来: “主子,小皇孙生病了,正烧得厉害。”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四 为父有愧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和正则匆匆赶回客栈,麟儿正烧得浑身滚烫。 “这是怎么回事?”灵均探了探麟儿的额头,烫的堪比暖炉,问子归。 “属下该死,照顾小皇孙不力。眼下不在龙宫,小皇孙皇家贵体,不知该找何人医治?”子归抱拳谢罪。 灵均不再停留,一个瞬移就到了东海天桥入口,出示完通关文碟,心急火燎地腾着云就回了天庭,直接就把还在和太乙天尊手谈的葛仙翁给绑下了凡。 “哎哟,云中君大人,您慢点儿、慢点儿……” 葛仙翁一路嚎啕着被灵均拽进了羲福客栈,一看到床上躺着的麟儿和床边守着的正则,沧桑的眼里立刻迸射出炯炯的八卦之光。 灵均抱拳一礼,道:“葛老翁,这位是东海皇嫡孙,如今正烧得厉害,还烦您帮忙看看。” 葛仙翁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这这这……皇家的人……” 灵均抛去一个“少啰嗦、快看病,不然拆了你的药仙庐”的眼神,葛仙翁立马老老实实地开始为麟儿诊起了脉。 “小皇孙未出生之前是否曾在留魂珠中孕育过魂魄?”一番诊脉后,葛仙翁沉着脸问道。 灵均和正则俱看向子归。 子归点了点头,道: “是。小殿下曾因故……在留魂珠中孕育过魂魄,后经主母采天地仙气做了肉体,借了鲛人之腹生出……” “你们真是……小皇孙这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胎儿的魂魄最是脆弱,还没出世就从母亲肚子里被生生剥出丢进留魂珠,这样养成的魂魄和身体能好到哪里去?做父母的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狠心?” 灵均心下一沉——留魂珠,他是知道的,那挥之不去的梦境中,还是上一世杜薄安的他反复举着它,在东海岸边呼唤乞求…… 一时之间,灵均看向麟儿,百感交集。 一场情劫,不仅害他失去了记忆,而且还害了他的儿子。 正则的脸色也是刷然一白。 正则现在,心里应该也很难过吧?虽然正则嘴上不承认,但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对麟儿一点一滴的小心呵护,若说麟儿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谁能相信? 媳妇儿…… “是的。小皇孙的身体从小就较同龄孩子弱。今日怕也是受了那妖气的影响,身体不舒服了起来,皇孙年龄小,怕是也说不清楚哪里不舒服……” 子归看着灵均,小心翼翼道。 越听,灵均心里就越难受。 原来如此,竟是他这做父亲的对不住这孩子,他还以为是麟儿骄纵,连哭的权利都不给他…… 灵均握住了麟儿滚烫的小手,只感到从没有如此刻这般的愧疚心痛。 与那凡人陆通比起来,灵均真是连做父亲的资格都没有。 正则走来扶住灵均的肩,沉声道:“云中君,你不要自责,麟儿的事并不能全怪你,我……” 正则仿佛想要说出什么,可他忍了忍,终究还是沉默了,只将手紧紧扶住灵均的肩,给了些许安慰。 “正则,我不配做一个父亲,明明是我的劫,却让麟儿来受苦……”灵均心如刀绞,话语哽咽。 正则伏在灵均肩上的手猛地一颤。 按着葛仙翁的吩咐,灵均和正则二人守在麟儿的床边,一整晚都在不停地为麟儿用冷水擦身、喂退烧药。 桌边的蜡烛又燃完了一支,麟儿还是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灵均守在床头,看着麟儿那病痛中紧皱的小脸,焦虑不已。 “爹爹,阿爹,你们不要走……”麟儿在昏迷中仍然梦吟不已,听得灵均更是寸寸烧心。 这孩子,这么紧咬着牙根是要把嘴给咬破吗? 灵均伸手抚了抚麟儿的嘴,柔声劝慰:“麟儿,不怕,你爹爹和阿爹都在这儿,我们都守着你,我们哪儿也不去。” 麟儿听了这话,紧皱的小脸这才稍稍舒展了些。 正则坐上了床沿,亦忧心看着仍旧昏迷的麟儿。 “阿爹……”麟儿的小手无意识地摸索着,一碰到正则撑在床上的手指,就紧抓着不放,“阿爹,你不要不认麟儿,麟儿会很乖很乖的……” “这孩子,倒是心思敏锐。”灵均忍不住道。 正则虽在灵均面前从来都是坚持撇清关系,但麟儿叫他阿爹、缠他玩耍,他却从不拒绝,俨然就是亲父作态,但到底还是被麟儿察觉出来了。 孩子的心,最是通透。 正则一双俊目紧盯麟儿,面色犹豫不定,似在做着什么痛苦挣扎。 灵均一直奇怪,就算是他飞升上仙时忘了正则,如今夫妻重聚、麟儿都这么大了,几日相处下来,他也不可谓不主动认错求和好,为何正则还要这样不依不饶? 灵均也想过正则不是他凡间情人的可能,可与正则一模一样的麟儿,那佛庵中写着“杜薄安、季承晏”名字的信条,龙泪珠中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灵均确定正则就是他曾经的娘子,可他为何就是不承认呢?是有什么苦衷吗? “为什么?”灵均盯着正则,突然问道。 “嗯?”正则回神,疑惑看灵均。 “为什么?”灵均重复了一遍。 这回正则听懂了灵均的问题,却又沉默了。 灵均并不罢休,仍紧紧盯着他。 良久,正则轻叹了一声,深深的疲惫染上他的双目: “云中君,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都是那个回答——我不是。” 灵均的心轰然欲坠——就这么,不肯原谅他吗? 抑住心中的苦涩,灵均勉强扬起一个笑脸,嘻嘻道:“没事,我让你是就行了。” 正则睁大了双眼,惊讶看灵均,清冷的目光中隐着难明的情绪。 灵均低头去看麟儿,两人再无言语。 这么小心照顾着直到天亮,发了几回汗,麟儿才缓缓睁开了迷蒙的眼。 “爹爹,我渴……”麟儿嘶哑着嗓子低声唤。 灵均惊喜不已,正要起身,正则早已抢先一步端去了一杯水,抱着麟儿坐起,一口一口喂起了他。 灵均看着麟儿渐渐精神了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葛仙翁又给麟儿诊了回脉,确定没事了,这才向客栈要了间上房,呼呼大睡去了。 麟儿喝完了水,红通通的一双大眼看着灵均,软软道:“爹爹,这回我没有哭……” 灵均一瞬间心酸口苦。 “乖儿子,你难受时,想哭就哭,不要憋着,你爹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灵均摸了摸麟儿的小脑袋,笑道,双眼却紧盯着麟儿的面色,生怕病情有变 ——昨晚真是被麟儿的模样给吓怕了。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灵均便很能理解父皇母后在龙宫里对麟儿的小心保护。 自己这样皮糙肉厚惯了的,在养孩子上真真是神经粗糙。 “云中君,你先去休息,麟儿这里有我守着,不会有事。” 正则劝道,清冷俊目中也泛出点点红丝。 灵均摇了摇头:“神仙哪需要睡那么多觉?麟儿刚好了些,我再守多他一会儿,也好安心。” 正则不再相劝,去楼下端来了几碗米粥和一碟玉面馒头:“吃点东西,不要苦撑。” 正则端着碗粥要过来喂麟儿,灵均点点头,放下了麟儿,起身去桌边喝粥。子归也坐下用粥。 一个夜晚守下来,身心紧绷,现在一放松,疲惫便陡然袭来。 灵均强撑精神,端起粥碗,喝一口,看一眼麟儿。 麟儿偎在正则怀里,冲灵均甜甜地笑。 灵均眼睛有些酸涩,赶紧低头喝起了粥—— 还好子归守着麟儿,不然…… 还好没事了。 喝完了粥,灵均想了很久,还是搬过板凳坐到了麟儿身前,小心措辞道: “麟儿,爹爹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的身体现在不太舒服,爹爹想让你……” 谁知麟儿瞬间红了眼,在正则怀里委屈道:“爹爹,你们是不要灵均了吗?” “怎么会是不要你了呢?我们只是担心……” “麟儿身体很好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爹爹,你们带麟儿一起走吧……麟儿等了一千年,好不容易跟别人一样有了爹爹,麟儿不想再也没有爹爹了……” 几句话,麟儿的小脸上已是淌满了泪水。 灵均原本打好了的腹稿在麟儿的泪水前,再也说不出口。 “云中君,带上麟儿也无妨。以你我之力,再加上子归,足以保护麟儿。” 正则放下粥碗,修长的手抓着帕子为麟儿轻轻拭去嘴边的饭粒,抬眼对灵均灵均道。 灵均看着正则这温柔慈爱的模样,忍不住呆了一呆。 “为何这样看我?”正则挑眉。 灵均笑得龌龊: “小正则啊,你真是颇具慈母风范。”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五 凡间庙会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想着近来在皇宫里出现的那股诡异妖气,灵均便派了子归去皇宫暗中监守,一旦有异动,速来禀报。 而灵均则和正则留在客栈中小心看护麟儿,葛仙翁也暂时住在羲福客栈,以防麟儿病情有变。 谁知麟儿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醒了之后不出两天,便又生龙活虎地在客栈中上蹿下跳了。 葛仙翁在一旁看着麟儿跟阿宴嬉闹,抚着摇摇晃晃的长胡须,连连颔首: “啧啧啧,不愧是金龙一族,皇族血脉就是禁折腾……” 这话灵均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听到街上传来阵阵的鞭炮声,麟儿坐不住了,一问明白今日是凡间的庙会,便央着灵均和正则带他去逛庙会。 这凡人皇帝心也真是大,前几天刚逮了一批乱臣贼子,如今竟又准百姓庆祝节日、与民同乐,嗯,这窝囊皇帝倒懂得及时享乐。 “罢罢罢,你们一家三口溜达去吧,老朽再去补个觉,就不去凑这个热闹喽。” 葛仙翁眼珠子狡猾地一滴溜,暧昧地拍了拍正则的肩,转身上楼去了。 正则尴尬地看了看灵均,又撇开了目光。 灵均留在原地冲正则挑逗地笑——这葛老头,倒是他一把好助力,等以后回了天庭,可得好好请老头喝两坛。 “快走快走,再迟些可就赶不上戏了。” 灵均推着正则、拉起麟儿就直往外走,正则无奈摇头,牵起麟儿就悠悠出了门。 清晨的柔光从门外融融流入,映出一大一小的身影,竟是分外和谐。 灵均偷笑,亦抬步随上。 凡间的庙会委实热闹。 灵均和正则各牵着麟儿一只小手,阿宴踩着小猫步紧随其后,一行人优哉游哉地加入进了这个盛大的集会。 麟儿这小家伙,从小就被龙宫保护得密不透风,竟也和灵均初游凡间时一般好奇,逛到哪儿都要抻着小脑袋仔仔细细瞧上一回。 一路上,吹糖人的、卖糖葫芦的、吆喝布偶玩具的、表演杂戏的……真是让人目不暇接。 置身在这样拥挤的人潮之中,别有一番人间烟火的温馨气息。 灵均竟逛得比麟儿还兴奋。 “儿子,你看你看,那里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小正则,你快来瞧瞧,这把小匕首好不好看?” “儿子快来,这桂花糕好吃!” …… 灵均和麟儿两父子堪称双剑合璧,一路从街头吃吃玩玩逛到了街尾,犹不尽兴。 坐在一家小粥铺里,用完了午饭的麟儿正跟手里的木拼板较着劲。 灵均和正则在一旁喝着粥,饶有趣味地看麟儿急红了小脸,对着手里的一堆乱板咬牙切齿。 “哼,臭木板,我不拼了!” 麟儿屡试屡败,最后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拼板朝桌上一扔,赌气不玩了。 正则拿起被丢在一边的木拼板,对麟儿道: “麟儿,你觉得难吗?” 麟儿点点头。 正则笑而不语,修长的手拿着零散的木板,三两下便把原先打乱了的拼板恢复如初,分毫不差。 麟儿瞪大了眼。 灵均瞪大了眼。 阿宴瞪大了眼。 要知道,灵均虽然面上笑话麟儿拼不出这凡人玩意儿,但心里掂量着自己也是拼不出的。 可正则却能拼的如此之快,简直行云流水般没有一丝拖沓。 灵均看向正则的眼里止不住的崇拜——他选的媳妇儿,脑子就是好使。 有眼光,有眼光,灵均真有眼光。 “阿爹,你好聪明呀……你是世上最聪明、最聪明的天才!” 麟儿看向正则的星星眼里盛满了崇拜。 正则却摇了摇头,道:“阿爹其实不聪明。” 嗯? 在座的人都疑惑了。 正则把麟儿抱在怀里,语重心长地对小棉花糖道: “麟儿,世上是没有天才的。能被称为天才的人,都是在人后通过反复的尝试和练习才能成为天才,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绝非天纵奇才,你可明白?” 麟儿眨巴着大眼睛想了片刻,歪着小脑袋道: “那阿爹你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拼出木板,也是因为你在私底下反复练习过吗?” 正则点点头: “是的。我闲来无事常会练习。” 灵均舒了口气,心下一片释然—— 嗯,这样说来,他以后也要多玩玩这种益智游戏,得和媳妇儿多点共同话题才行! 正则唇角微勾,用那双修长的手把拼好了的木板又重新打乱,将它们推到麟儿面前,谆谆善诱: “那麟儿你想不想成为天才?” “想!麟儿以后也要多多练习,将来成为像阿爹一样的天才!” 麟儿听完正则的话,瞬间斗志昂扬,小手捞起木板又开始拼拼凑凑。 正则在一旁点头,颇有番“孺子可教”的神情。 灵均挨近正则,身子撞了撞他调笑道: “小正则,可以啊,看不出你还这么有追求,平常这么肯锻炼脑子。” 岂料正则淡淡道: “我每日忙完公事就已是夜深,没有闲工夫玩这些小东西。” “那你刚刚又说……” “麟儿脑子随你,我不能说他拼不出来就是因为他笨。孩子,要多多鼓励。” …… 吃罢午饭,麟儿便又拉着灵均他们马不停蹄地继续逛庙会。 “爹爹,你们想吃这个吗?”麟儿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处问灵均他们。 灵均不禁把眼一看身旁清冷着一张脸的正则——儿子这拐着弯表达需求的别扭脾气,还真是跟他娘学了个十成十! “儿子,我看是你想吃了吧。”灵均调侃一声,买了一只小兔子,递给了麟儿。 麟儿红了红小脸,接过糖人,吃得一嘴糖浆。 灵均正要抬手就帮麟儿把嘴一擦,不期然碰上了正则拿着帕子伸来的手,一时间二人都愣了愣。 灵均暗暗捏了一下正则的手,触感细腻,十分舒服。 正则狠狠瞥了灵均一眼,伸手便替麟儿擦净了嘴。 灵均笑的龌龊。 “哇,爹爹,那个好玩儿!”手里的糖人还没吃完,麟儿一见不远处花花绿绿一片,小眼一亮,又急急拉着灵均飞奔而去。 灵均一看,原来是凡间的套娃娃—— 琳琅满目的各色小玩意儿在地上成阵排开,小小一个铁圈,套中了哪个就可以拿回哪个,套不中便一无所获。 人们只需花上十文钱就能套上十次,倒也十分有趣。 “爹爹,你看那条小龙好看吗……” 麟儿指着地上一条刷了金漆的小泥龙,眨巴着大眼睛问灵均。 看来麟儿是想要那条小金龙。 正好灵均也跃跃欲试。 灵均并不懂凡间银钱的计量方法,因此也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正为难间,正则便暗暗递上了十文钱。 握着掌心里还带着正则体温的那几枚铜钱,灵均竟有些舍不得把它们花出去——正则这人,每次嚷嚷着要和他撇清关系,每次却又总是及时为他解难,莫非女人都是这么口是心非? 唇角不禁扬起一笑,灵均挥手招呼来了地摊老板。 手里十个小铁圈,灵均五个,麟儿五个—— 小小一个套东西,灵均还是极有自信的。 谁知,灵均一连抛完了手里的五个铁圈,那小金龙仍伫在原地岿然不动。 每次铁圈都是刚要套住那金龙的龙角,就又蹦跳着弹开而去。 灵均郁闷的不行,撇头看了看身旁的麟儿,麟儿死死护住了手里的五个铁圈。 儿呀,不要这么不相信为父的实力嘛。 “乖儿子,把你手里的铁圈给爹,爹帮你套住那条小金龙好不好?”灵均蹲下身,对麟儿温声利诱。 “可、可麟儿……麟儿想让阿爹来帮麟儿套……”麟儿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泫然欲泣。 正则在一旁负手而立。 灵均的仙格简直受到了侮辱! 一番威逼利诱,灵均顺利掏走了麟儿手里仅剩的五个铁圈。 丢,丢,再丢,他再丢—— 看着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铁圈,灵均欲哭无泪。 格老子的,要不要这么难? 一抬头,麟儿在一旁抱着正则的大腿直喊“阿爹帮灵均”。 正则看着灵均的眼里隐隐浮现一丝笑。 阿宴这家伙也蹲在一旁咧开了他的小猫嘴。 灵均强忍怒火——不能在媳妇儿和儿子面前丢脸!他得捍卫他一家之主的尊严! 于是灵均默念仙诀,最后的那个铁圈便稳稳地套在了小金龙的脑袋之上。 耳边如愿响起了麟儿的声声欢呼。 灵均满意地笑了。 “哼,骗人,真丢脸!”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在身后一飘而过。 灵均循声望去,只见到一个后脑光光,头顶两丫髻的小童子蹦跳着消失在了人群中。 正是那日集市上追着绯衣神秘女而去的红衣小童! 如今这天界还有没有规矩,哪家的小仙童拆他的台拆得这么不客气? 麟儿抓着手里的小金龙,玩的不亦乐乎。那一口一个“爹爹我爱你”,听得灵均心中甚是舒坦。 正则和阿宴则一路上都在用鄙视的目光看灵均这个诓骗儿童的大骗子。 灵均稍微笑得内敛了点—— 媳妇儿,你不要这么想不开嘛,那啥,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嘛…… “……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 一阵婉转动听的歌声穿云而来,一行人不禁抬眼望去,只见澄碧无垠的湖面上,一华楼独卧湖心,一素衣人正独坐于高台之上,隔着浩渺江水拨琴而唱。 “呀,是妙音娘子开唱了,快走快走,这场子我们可不能错过。” 方才还悠然闲逛的身旁路人纷纷迈开了匆忙的脚步,急急地走下堤坝便抢着要渡船前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六 茶楼遇险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此刻倚在船沿,对着湖面吐得人仰马翻: “呕——我一定不是——呕——东海太子——呕——哪有被海水泡大的人还晕船的道理——呕呕呕——” “你这老毛病还没变。”正则在一旁拍着灵均的背,递来清水。 阿晏一双小猫爪扒着灵均的腿,一刻不停地紧盯着灵均,目露担忧。 “嗯?难道我以前也晕船的吗?呕——小正则,还说你不认识我,你明明,呕——”灵均努力要挤出一个风流的笑,伸手抚了抚阿晏。 正则僵了僵脸,片刻又道:“我们回去。” “不不不,这妙音娘子我一定得见见,肯定长得不俗……呕——”灵均倔强地摇头,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没留神就说出了心里话。 “啪——”背上迎来重重一拍,灵均险些把一颗胃给吐到湖里。 “小正则,天下再不俗的人到了你跟前都是大俗人,我刚刚都是说着玩儿的,媳妇儿你别生气哦——” 灵均稍微好了些,扯着正则的袖子就晃晃悠悠。 “啪——”背上又是一痛,正则的声音又清又冷: “再这样叫我,湖里就是你的去处。” “嘿嘿,小正则你忘啦,我是龙啊,你把我丢湖里,是要让我痛痛快快玩个水吗?”灵均扒着正则的肩膀就是一靠,涎脸笑道。 “哎哟~小正则,你谋杀亲夫呀!呕——”正则将灵均狠狠一甩,灵均便骨碌骨碌滚到了船边,刚开口嚎了几句,转眼就又被涌上来的恶心感逼得对着湖面狂吐。 “我说两位爷啊,小的知道你们……呃……感情好,可能不能动静小点儿?小的这小船可禁不起你们这么折腾啊……” 船头撑船的摆渡人看着自己摇摇晃晃、几欲倾覆的小篷船,忧心忡忡地对灵均和正则道。 正则一眼冷睃过去,摆渡人立刻噤声。 哼,小小凡人,你懂个什么,这叫情调。 “哇,爹爹,你好厉害啊,小鱼们都跟着你跑!”灵均这厢正吐的来劲,麟儿那厢就拍着手不停欢呼。 灵均凝神一看,碧绿水面下果然聚集着一群品种各异的鱼,灵均吐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 傻儿子哟,这哪是跟着他跑,这分明是跟着他胃里的东西跑呵! 本上仙身上的东西,哪怕是根汗毛也仙气汇聚、能助凡物采补修炼,鱼子鱼孙们,这回便宜你们了。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 灵均一行人甫一登楼,那妙音娘子正唱到西湖美景,台下众人连连叫好。 “唉——竟是个男人!”灵均看着台上那眉目风流的素衣男子,不禁扼腕一叹,“虚弱”的身子又往正则怀里拱了拱。 一下船,正则就搀起吐得踉踉跄跄的灵均,秉着媳妇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信念,灵均没忍心告诉他,其实一进楼里自己就好的差不多了。 “怎么,你希望是个女人?”正则在灵均耳边问得不明深意。 灵均立刻警觉地捂住了腰两侧,满脸讨好谄笑:“哪儿能啊?有了媳妇儿你,天上地下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哎哟——”手背上一阵痛,好你个正则,改换阵地! “不许这样叫我!”正则一按灵均夸张扭动的身子,三两下就把他带上了二楼。 “……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楼下的素衣男子抚琴而歌,看年岁不及弱冠,姿态却是十分潇洒恣意。 “这曲子唱的妙,词填的更好,不知是哪个凡人这样清朗俊才。”灵均偎在正则怀里,故意把一番话说的有气无力。 “淫词艳曲。”正则端起一杯茶,小酌一口,冷冷反驳。 “小正则,你这话为夫我就不同意啦,”灵均无视正则的冰冷目光,慷慨激昂地发表自己的见解,“诗要雅正,奈何情难言尽;词为诗余,可抒余情。此词情真意切,又极合音律,实乃上上佳作,怎可与一般俗词艳曲一概而论?” 发了好一通高论,灵均心满意足,甚为得意,崇拜否,正则君? 正则不屑一哼。 “哦?那小正则,你认为什么样的词才算好词?”灵均誓要与小正则就这个“淫词艳曲”的问题深入探讨下去。 “东坡之词,可称绝唱。”正则缓缓而道。 东坡?是东边山坡流传出来的词吗? “一蓑烟雨任平生——开阔高远,洒脱率性,可称好词。“ 正则悠悠成诵,似在吟诵别人的心境,又似在倾吐自身的情绪,清冷的语调涌起别样的寂寥疏落。 灵均正要开口,邻座一淑雅声音凌空而来: “谬矣,音律不合、字韵不押,如此不通之作,怎称绝唱?” 循声看去,却是一褐衣老妇在一旁执杯浅酌,岁月已在她双鬓留下斑白痕迹,她沧桑的眼中却依稀仍见年少时的冷傲倔强。 在她的面前,放着一颗流光璀璨的七彩明珠。 见灵均他们看向她,老妇举起手中酒杯,遥遥一敬,举止中隐约可见旧时疏朗豪纵。 灵均和正则互换了一个眼神,带着麟儿他们便起身走向了那老妇。 “这位夫人谈吐不俗,晚辈们有心结交,不知可愿同桌共叙?”灵均施身一礼,露出一个妇女同胞们无法抗拒的乖笑。 “请。”老妇十分洒脱,伸手一邀便又继续自斟自饮。 灵均等一落座,楼下的琴音便“铿”的一声乱了一拍。 “请问夫人家住何方?听口音竟不像江南之人。”灵均为老妇满倒一杯酒,言笑晏晏。 老妇很满意灵均这后生的眼力见,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复又寥落一叹: ”仓皇南渡,流落潦倒,举目皆是破碎山河,何以为家?“ ”夫人将这宝珠公然曝于茶楼之中,倒是心胸开阔。“正则在一旁冷冷开口,盯着桌上明珠,目色深沉。 ”惦记如何,不惦记又如何?一路行来,丢的丢,散的散,如今这最后一样,我倒也不计较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老妇浅饮一杯,语色凄凄。 ”夫人心中所想,怕不是夫人口中所说吧?这珠子,您怕是大有用处呢。“灵均勾唇一笑。 老妇闻言一惊,看向灵均的眼里已是犹疑难定。 ”夫人要以此珠行大用,只怕世人却以为这是露财招灾!“ “咔——”正则一说完,反手便折断了一支破空而来的铁箭。 正则没用任何仙法,就这么凭着握力把一支玄铁箭给生生折断了……灵均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平素没少被正则狠掐的腰。 ”坏我好事!“一声厉喝,一股强横剑气便劈面而来,正是方才还在楼下弹琴的妙音娘子! 正则化气为剑,迅速格挡迎上。 灵均化出一道无形结界,将老妇和麟儿他们护在其中,抽出轩辕剑,护卫在旁。 子归亦拔剑牢牢圈住麟儿,灵均将他感激一望。 那些刚刚还在楼下喝彩的看客们,一扯外袍,陡然便是一群身着紧身黑衣的凶狠刺客。 与此同时,另有蒙着面目的黑衣人源源不断地涌入楼中。 只为了一颗珠子,真是好大的手笔! “德甫……”老妇在结界中,看着那与正则缠斗正酣的素衣男子,喃喃出声。 那被唤了“德甫”的妙音娘子眼中划过一抹狠厉,剑势猛然变快! 正则单手挥剑,青色的衣袂流动如云,面无表情地接招拆招,悠闲得就像在陪小孩子练剑。 那妙音娘子在正则的攻势下,渐渐吃力,额角渗出滴滴汗珠,红唇已被咬得死白—— 这凡人若单论剑法,在凡界中已是翘楚,否则也不可能与正则缠斗这许久,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正则,单凭剑术也能冠绝凡界的正则。 “媳妇儿,别顾着隐藏形迹了,直接用法力解决了吧。” 灵均看着这楼里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密密麻麻的就像置身蚁巢之中,没了耐心,扯起嗓子就对正则一吼。 正则缠斗中回头把灵均冷眼一瞥,灵均忙老实噤声。 不出片刻,正则看准妙音娘子一个破绽,虚晃一剑,瞬间便将他牢牢制服在了剑刃之下。 “唉,可算是打完了。”灵均一扬手,那些还在不停往楼里爬的黑衣人便猛地停止了动作。 “咚、咚、咚、咚……”妙音娘子跪在正则长剑之下,眼见着同伙们纷纷昏迷倒地,震惊大叫: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妙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妇从灵均身后缓缓走出,眼望着这面露狠厉的少年,声色疲惫。 “为什么?这可得好好问问你自己!”少年刹那间扭曲了一张清秀的脸,猩红着一双眼,愤恨地盯着眼前这风姿卓然的褐衣老妇。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七 来生无望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看来是又有一段爱恨纠葛了。”灵均这么想着便登地坐上了桌,盘着腿,拿过酒壶酒杯,边倒便看起了戏。 正则觑灵均一眼,神色不变,依旧手握长剑死死压制住跪在地上的少年。 褐衣老妇手握七彩明珠,看着少年的一双眼,眸色明暗不定。 “哼,我每年此时都会在这楼中开场卖唱,你每年此时也就捧着这珠子准时来这里看我,自你我五年前相遇时便年年如此,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 少年冷嗤一声,语气愤然,神色怨恨不已。 “我不是……”老妇张口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可辩驳的事,最后还是沉默了。 “你不是?那你倒是说说,你除了知道我叫妙音娘子,你还知道我的真名是什么吗?德甫?还是明诚?”少年不屑,愤恨的目光逼视而上。 “你……”老妇语声苦涩。 少年紧盯着老妇风韵犹存的脸,像是期待已久的东西如意料中那般终成了虚幻,竟笑得有些癫狂: “哈,我果然没料错——你从一开始就只把我当成那人的替身!若你要真想把我当成那人的替身,既有那宝珠在手,又为何迟迟不肯赎我脱籍?你既已被世人指责不终晚节,又为何要矜于此时名节,忍心看着我卖唱陪笑、沉沦苦海?还是你就喜欢我这样在人前卖弄风骚的,觉得别有风味?” 老妇似是为少年的这番剖白而震惊,半晌方道: “妙音,我从不知你是这样想的……” “你知道了也没用。”正则清冷的语调响起,“妙音娘子,你背后的势力定不会轻易让你脱籍从良。” 灵均赞同地点点头——能培养出这样一名绝世高手,还能让这高手甘愿自堕红尘,这样的势力,又岂肯轻易放走一个好工具? “德……你为何要夺这宝珠?你背后又是谁在操纵你?”老妇定了心神,双目中透出锐光,神色里却还有一丝悲凉。 少年却扬起了一抹媚笑,深情反问:“如果我说,你将这宝珠交出去就能换我自由,我从今以后便能好好伴你左右,你肯还是不肯?” 老妇面上划过一丝犹豫,良久方幽幽叹道:“妙音,我对你,从一开始就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少年挑逗的笑僵在了唇边,眼里的光熄灭了: “不是我所想的这样?那你倒是说说,这五年来你不惜耗费重金也要次不落地来听我弹琴唱歌,与我谈诗论赋,伴我划船游湖,你究竟是想要怎样?” “我,我是想……”老妇欲言又止,看着少年的眼痛苦挣扎。 “呵,莫非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想要干什么?”少年冷嘲一声。 “妙音,”老妇突然一声叹息,“若你想要自由,我现在便可把这珠子交给你身后的主子……” 谁知少年却俊眼一扫,唇角扬起了一丝不屑的笑:“不必了!妙音配不上您这样的抬举!” “妙音!”“喂!” “呲——”一声尖锐的利剑划擦之声,妙音的颈部瞬间迸射出汩汩鲜血,溅红了正则寒光泠泠的剑身。 灵均捂住了麟儿的眼。 “妙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老妇一声惨呼,扑向了倒地的少年。 “记住、记住!我叫林恒宇……江苏吴郡人……我不是他、我绝不是他……” 少年紧紧攥住老妇颤抖的手,迫切地说着,大团大团的鲜血又从他口中迸出。 “你是他,你一直都是他,你就是他……”老妇凄惶地哭泣着,疏朗洒脱的伪装此刻全盘破碎,绝望得就像一个又一次失去了心爱之物的女娃娃。 少年于痛苦中睁大了双眼,却又突然柔和了目光,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苍凉,流连地盯住妇人泪痕交错的面容: “好吧,你说是他,我就是他吧……你若能这样记住我,也很好……” 少年悲凉地笑着,清亮的眸中渐渐失去了生的光彩。 “为什么……我只不过是想再见见他……”盯着少年灰暗了的眼,老妇喃喃自语,染上了皱纹的眼角不断流下行行清泪。 “区区凡人,逆天而为,只会害人害己。”正则清冷的话语做出了公正的判决。 “逆天而为?”老妇捧起了手中的七彩明珠,细细打量,忽地笑了,怔怔而语: “当初那绯衣女子拿这珠子赠我,只说他日我若是有后悔遗憾之情想要传于已故之人,便可执此珠在其转世之人面前真心祷告,心诚则灵,必能见故人魂魄、一诉衷情。德甫因我一时义愤郁郁而终,我多年孤苦寥落,深夜梦回,常痛悔不已,直到五年前我行至杭州时遇见了他——” 老妇低头看向少年已了无生气的脸,眼中泛起温柔: “和德甫年少时一模一样的面容轮廓,和德甫一模一样的姿态神情,我便知道,是德甫回来了,他来找我了。可我多年流落,身边除此珠外竟再无他物可替他赎身。我只能东拼西凑,每年等到他登台卖艺时才能与他小聚。我从未想过要与他怎样,我只是想用这珠子唤来德甫的魂魄,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告诉他,我早已原谅了他,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他……” “如今你却告诉我,我这都是逆天而为,我这是在害人害己吗?”老妇抬头,模糊的泪眼无声控诉。 “你并无法力,无法催动莲华珠。”正则道。 “原来它叫莲华珠……”老妇摩挲着手中明珠,在珠子散射出的七彩流光中痴痴念道。 “莲华珠生于西方莲华山,通体呈射七彩光芒,有召唤凡人前世魂魄之奇能,但需修炼得道者以法力催动,单凭凡人之力,无法做到。”正则冷冷开口。 “那名绯衣女子……”老妇讶异,似是还要挣扎。 “可是一十分俏丽风流,让人见之难忘的凤眼少妇?”灵均问。 正则斜睨灵均一眼,灵均忙缩了缩脑袋。 他这形容也没错嘛。 老妇点头。 “那女子非仙非妖、非魔非鬼、非精非怪,她予你这莲华珠,我们也不能猜出原因。”灵均道。 “仙人。”老妇突然起身,对我二人屈身一拜,展眼期盼道: “二位仙人一入茶楼,灵均便知你们身份不凡。见你们神情,似是十分中意我手中这莲华珠。我愿将此珠双手奉上,但斗胆请求,请二位仙人帮我召出先夫亡魂,让我夫妻二人一叙旧情。” 灵均和正则双双沉默。 突然,地上躺着的少年尸体泛起莹莹蓝光,从脚部开始,渐渐变白、透明,最后以不可逆转的速度消散于无。 空荡的地面上徒留一滩刺目的血泊。 “德甫、德甫!这是怎么回事?仙人,这是怎么回事!”老妇扑倒在地,不可置信地在地面上四处摸索,猩红了一双眼,凄厉地质问,她白皙的手陷入血泊中,染上双手血红,犹如癫狂。 “仙家之剑,剑气无比凌厉,所杀者无论是谁,皆形神俱灭,不复存于四界之中。”灵均幽幽开口,心中涌起同情与叹息。 “形神俱灭……仙人,您是说,德甫他,再也没有魂魄、再也没有转世了,是吗?”老妇紧盯着灵均,焦急的眼中紧绷着灼灼祈盼。 灵均点点头,别过眼,不忍再看这凡人的绝望。 “形神俱灭……没有了,再没有了……当年赌书泼茶、对句联诗,没有了,统统没有了,是我错了,德甫,是我错了……来生无望,呵,来生无望了……” 老妇彻底看清了灵均眼中的含义,也不再管那掉落在地的莲华珠,也不再看那泅于地面的血迹,也不辨那昏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只披散了发、凌乱了一身衣裙,两手鲜血,跌跌撞撞出了茶楼,惊起楼外渡口船家尖叫无数。 “快、快,快划船,我的德甫就在岸边等我,你快些,莫要让他等急了……”楼外,传来老妇癫狂的急呼。 “爹爹,那哥哥其实是喜欢那位婆婆的,对吗?”麟儿扬起清亮的眼,天真地问灵均。 “方才那妙音娘子的剑势看似凌厉致命,却并无分毫要伤她的意思。连那射来的冷箭,亦是绕过了她。”灵均幽幽道。 “当年建康叛乱,柳明诚弃城奔逃,木易安一首《夏日绝句》淋漓痛斥,令世人拍手成诵,又岂知她的这首千古绝唱,最终却让柳明诚两年后因此郁郁而终。” 正则望着春雨靡靡的楼外,淡淡说道。 灵均俯身拾起地上那流转着七彩光彩的莲华珠,轻轻擦去上面的血迹:“有什么情、有什么话,今生起便今生说尽,空等人死灯灭后再来求弥补,真是痴人说梦。” 正则闻言,颀长的背影微滞。 雨中双燕翻飞,凌枝亲昵,惊艳的,不知是谁逝去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八 魂兮归来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揣着被他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住了七彩流光的莲华珠,在正则的房外来回踱步。 此时夜深人静,麟儿被灵均丢给葛仙翁看护着睡了,阿晏睡在它的小窝里,客栈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酣眠声,正是办事的好时候。 办,还是不办? 灵均隔着棉布,摩挲着怀里的莲华珠,犹豫不决。 正则一直拒绝承认是灵均的前世妻子,又坚持不说出原因,可直觉告诉灵均,他就是,他一直都是。 而如今,这验证灵均直觉的时刻到来了——这可以召唤前世魂魄的莲华珠,不正可以帮他召出正则身上的凡人魂魄一问究竟? 可这偷偷摸摸地探别人的隐私,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若是被正则发现,又会怎样看他? 今日灵均坚持要自己保管莲华珠的时候,正则看他的眼神就已经很古怪了。正则不会是猜到了什么吧? 不会不会,正则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 “哈——嗬——”一声哈欠声从身后突然响起,灵均慌忙躲进了黑暗角落。 原来是起夜的邻房住客。 一拍脑袋,笨呐,就想着躲躲躲,不会用隐身咒? 灵均看着正则紧闭的房门,又忍不住心神摇摆—— 管他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是或不是,小爷今夜就干脆求个明白,彼此今后也好清楚明白! 思及此,灵均便轻声在门外悄悄呼唤: “正则?小正则?媳妇儿?” 房内没有回应,看来正则是睡熟了。 灵均强压下雀跃的心脏,推开了这通往他幸福未来的梦幻之门。 “吱——”灵均小心地阖上房门,尽量压低脚步声走近正则床边。待走到床边,灵均这才想起,刚才为什么不用穿墙术直接进来? 笨呐! 懊恼中,灵均借着皎皎月光看向床上熟睡的正则。 光洁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无双的俊美面容上,他那长长的睫毛辉映出月色清辉,修长的脖颈下,虚拢的丝质亵衣汪着精致的锁骨,勾勒出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弧度,正则那白皙的手臂懒懒垂于锦被之外,似邀请又似推拒——此刻的正则,全然没有了白日里的清冷漠然,安静纯真的就像个贪睡的孩子。 鼻中一热,灵均忙抬头倒回就要喷薄而出的血流。 修为不够哇修为不够,媳妇儿这模样真是看多少回都控制不住! 灵均拿出早已备好的棉条,一左一右塞好两边鼻孔,又悄摸摸地趴进正则枕边,在他耳边轻轻呼唤: “媳妇儿?小正则?司禄星君?” 仍旧没有反应。 看来是真的睡熟了。 灵均大喜,拈诀就给正则施了个昏睡咒以防万一,然后翻身上床,两条大腿夹住正则的下身,直直坐在了他身上,嘿嘿,这个姿势他真是宵想好久了呵! 灵均不禁扭了扭屁股自我陶醉了会儿。 正则一声嘤咛,灵均忙停下动作,仔细看了看正则的脸,没有醒来的迹象,灵均这才掏出怀里的莲华珠,又立刻用棉布盖了盖它的耀眼光芒,生怕晃醒了床上的睡美人。 拿着莲华珠,不偏不倚举到了正则脸部上方,深呼吸一口气,灵均便开始向珠中注入仙力。 等等,万一他召来的魂魄真的就是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魂魄怎么办? 唉,罢了罢了,要真是这样,小爷灵均也认了,大不了就追男人吧。 灵均重新拿好莲华珠,又开始注入仙力。 等等、等等,万一他召来的是正则的前前世、前前前世魂魄怎么办?莲华珠有没有出现过这种副作用呀? 呸呸呸,畏首畏尾的,岂是他男儿作风!不要多想,就是干! 灵均深吐一口气,举好莲华珠,对着正则就开始输入仙力,心里同时不停默念: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司禄星君正则前世的魂魄快快归来—— 灵均估摸着,大概就是这样念吧?心诚则灵不是? 没有反应?念了好一会儿,正则依然沉沉睡在床上。再环顾四周,只见清冷月光照入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魂魄出现的痕迹。 手中被棉布盖着的莲华珠突然光芒大盛,像是亟不可待要冲破什么屏障。 难道是要他把这棉布拿开方能招魂? 灵均试探着一寸寸挪开珠上的棉布,同时双眼紧盯身下的正则,生怕他被这耀眼的光芒突然晃醒。 棉布全部褪下,房中骤然被七彩光芒点亮,晃得灵均眼前就是一晕,正慌手忙脚地要把棉布重新盖上莲华珠,不期然一个惊喜的声音就在寂静中响起: “小安?” 灵均闻言一惊,睁眼看去,面前撑起身子紧盯着自己的,赫然就是已经醒来了的正则! 灵均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收起珠子结结巴巴地说着就要逃离现场: “那个、那个,小、小正则呀,我半夜睡不着,来、来你房里散个步……呸,我、我是突、突然想起灵均白天把莲华珠落你房里了,我找到啦,我这就走,你继、继续睡……” 灵均把莲华珠往正则面前一晃,踉跄着就要翻身而下,却被一个大力扯回床上,天旋地转,待灵均定回心神,眼前陡然就是正则放大了的惊喜面容。 “小安,你终于回来了,害我好找!”正则用一种全然不似平常的狂喜口气对着灵均就是一通欢叫。 不对,难道是招魂成功了? “承、承晏?”灵均试探着出声。 谁知正则皱紧了眉,十分不满地盯着灵均。 灵均咽了口唾沫,又再度试探:“阿……阿晏?” 正则这才舒展了眉,笑开了一张脸,月华之下,如满山桃花灼然怒放。 灵均的心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媳妇儿这笑起来的样子,真、真他妈太要人命了! “我……我是杜薄安?”灵均指了指自己,小心确认。 “你不是,谁是?”季承晏调侃一笑。 嗯,这鄙视的小模样,是正则的前世魂魄无疑! “你……你是我的谁?”灵均犹豫片刻,终于问出了这个如刺般哽在他心头的疑惑。 “装不认识我?你又调皮!看我怎么罚你!”季承晏说着就直接啃上了灵均的唇。 温热的触感伴着龙涎香的气息蹿入口中鼻腔,灵均的舌被季承晏灵巧一勾,便随着他辗转交缠起来。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面瘫脸正则也会这么主动,小爷不会是招错了魂吧?! 灵均一把抵住季承晏,勉强与他分开了交缠的唇舌,气息紊乱地对身上之人再次确认: “你是大周公主季承晏,对吧?” 季承晏皱紧了眉,一掐灵均腰间软 肉,不满道:“小安,你这又是要哪般?莫拿我取笑!” 嗯,这掐人的位置和手法的确是正则没错,可他却说他不是大周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嘶——”灵均脑子里还一团浆糊想不明白,身上就陡然一凉,一低头,格老子的,这厮竟然一把撕开了他这件仙鹤献桃的衣袍! “小安,我好想你,你想我吗?”季承晏委屈地说着,薄唇就急切吻上了灵均的身子,动作虔诚又温柔。 “轰——”灵均的脑子大概是被寡妇雷母拿着天雷锤给轰了。 肌肤相贴的冰凉触感让灵均忍不住发出一声舒叹,身上的酥麻感愈演愈烈,灵均无暇思考,只觉得自己正沉在一片满溢着龙涎香气的温热海洋中,随着身上那人动作起伏,突然,灵均感到季承晏修长的手指伸进了他那处,正在扩张前伸。 慢着慢着,据他多年看小本本的经验,他这明显是要挨……灵均一个惊醒,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季承晏,季承晏不满又疑惑地看着灵均。 “媳妇儿,不应该是我在上,你在下吗?”灵均手抓锦被捂住胸,扬头向季承晏强调家庭地位。 季承晏一笑,晃得灵均又是一阵眼晕:“媳妇儿?小安,你又要玩新花样?好,那这次便你在上!” 季承晏一脱亵衣,往床上就是一躺。 什么叫这次?难道他不是次次都在上? 灵均正在腹诽,猛地就被季承晏一个大力抓住腰部,重重按坐在了他身上。 “你来,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季承晏双臂枕头,期待地看向灵均。 本王?不是公主? “啪啪——” 季承晏不满地拍了拍灵均的屁股,灵均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赤 身 裸体坐在了季承晏身上,而身下的季承晏,此时也大敞着白皙精壮的胸膛,线条流畅的身形在月光下勾勒出醉人的风情,一双无双俊目春 情似水地直直盯着灵均,端的是一副任君采撷的妩媚风姿。 这这这——这种形势之下,那他就不客气啦! 内心几声狼吼,灵均闭着眼就要往身下之人的唇上吻下。 “下去。”突然,一声冰冷的呵斥在灵均耳边响起。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九 夜探皇宫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下去。”一声冰冷的呵斥在灵均耳边响起。 一室烛火亮起。 灵均睁眼一看,赫然便是正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准确来说,此刻这张脸上还是有表情的,只不过这表情是愤怒、是懊悔、是失望。 灵均愣在冰凉的空气中,半晌,小心问道: “正则?” 正则双手一抓灵均的腰,用一个毫不留情的甩出回答了他。 灵均摔在床上,龇牙咧嘴。 “今夜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这珠子我收了。你回房睡觉。” 正则冰冰冷冷地说着,穿上脱落一旁的亵衣,拿起一边的莲华珠,拈诀往袖中一塞。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灵均一眼。 灵均心中漫过一丝苦涩。 不对,这厮定又是在与自己玩情调,明明他方才与自己那样亲密! “媳妇儿,你就不要再这样捉弄了我了好不好?你就承认了吧,你对我要打要罚都可以,就是千万别这样不认我,好不好?” 灵均从床上一个跃起,光 溜溜地就从身后吊在了正则颀长的身躯上。 正则猛吸了一口气,似是拼命忍住了什么,灵均猜他可能是忍住了要痛打自己一顿的冲动。 “下去,穿好衣服。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正则并不回头,冷冷道。 “不嘛不嘛,媳妇儿,今晚我要跟你困觉觉!”灵均双手猛地抱紧正则的脖子,双腿勾着正则的腰又是一紧,耍赖道。 正则的气息明显乱成了一团麻,媳妇儿这是要发怒的前奏呀,他得让媳妇儿消消火。 于是,灵均对着正则的耳垂就是一舔。 “啊——”灵均直接就被正则从身上一把扯下,抛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灵均从床上坐起,边揉着腰,边大声抗议: “媳妇儿,你不能这么虐待亲夫你知道吗?你都快把为夫的腰给摔折了,为夫的腰要是断了,你能幸福吗?你必然是不能幸福的呀,你……” “睡觉!”正则一声厉喝,一堆衣服从他房间穿墙砸在了灵均头上,与此同时,灵均房内的一张桌子一碎两半。 灵均立刻噤声。 看着灵均这被撕成了破条烂布的仙鹤献桃外袍,灵均欲哭无泪—— 凡人把这叫什么来着,偷鸡不成蚀把米? 次日一大早,灵均推门而出,正碰上也推门而出的正则,一时间,场面十分尴尬。 “媳妇儿,早呀!”灵均冲正则扬起笑脸,心跳却如锤鼓。 正则冷眼把灵均狠狠一看,灵均立刻换了称呼:“小正则,昨晚睡得好不好?” 话一说完,灵均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果然,这次正则连看都懒得看灵均了,衣袖一甩便下了楼。 “小正则,你等等我、等等我,灵均俩一起吃早点,你不能再跟那色眯眯的刘大姐拼桌了!”灵均忙小碎步跟上。 饭桌上,对着一桌子的烧饼馒头稀粥,灵均、葛仙翁、阿晏、麟儿、子归、正则,一桌五人一猫,灵均看看葛仙翁,葛仙翁看看猫,猫看看儿子,儿子看看子归,子归看看正则,正则不看灵均——场面十分尴尬。 “咳!那个,来来来,大家吃起来,不要这样拘谨,除妖事小,饿死事大,来来来,大家努力吃、努力吃!”灵均一圈吆喝完,带头抓起了烧饼就开始狂啃。 众人在灵均的带动下,总算各自伸手取食了,灵均偷眼一看正则,只见他此时端起面前一碗米粥,也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灵均放下了一颗心。 但总有人不甘寂寞。 “我说云中君啊,你昨晚半夜三更地嚷嚷个什么?是哪家的小娘子伺候得这样狂野,竟能把你腰给弄折?”葛仙翁撕着手里的馒头,一双不服老的眼闪着炯炯的八卦之光就要把灵均看穿,末了,还暧昧地扫了眼正则。 “咳咳咳——”灵均险些被嘴里的烧饼噎死。 子归在一旁捂住了麟儿的双耳。 正则面色瞬间冰冷,看过来的眼神有如利刃。 灵均把脖子使劲往衣领里缩:“葛仙翁,您老是做梦了吧?昨夜我独自在房里睡得好好的,哪儿来的什么小娘子!您老一定是又做梦了,您可不能在梦里这样乱编排我!” “不会不会,老朽昨晚绝对没做梦,云中君,你们年轻人是不知道呀,这人一上了年纪,就觉少,昨晚老朽可是守着小皇孙在床上足足躺倒天明才小眯了一会儿,怎会做梦?老夫确定你昨晚就是叫了。”葛仙翁不依不饶。 正则的脸色越来越冷。 灵均暗道一声不妙,忙数目葛仙翁,谁知这老头浑然不觉:“云中君,你的眼睛是怎么了?老朽这里有几副药,定可以助你痊愈。” 格老子的,这老头绝对是故意哪壶不开要提哪壶! “葛仙翁,一定是你昨晚做梦梦见你失眠听到了我叫唤,你仔细想想,这么些天你一直照顾着麟儿,你肯定是睡着了!好了好了,我们快吃东西,不然这烧饼馒头什么的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快吃!” 灵均一通抢白,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开始狼吞虎咽,不停叫好吃好吃,众人见灵均这样猛如饿狼,也被带动了食欲,又开始吃吃喝喝了起来。 正则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灵均心里叹出一口老气。但世事岂能如你所愿? “这位客官,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您房里的那张桌子就裂成两半了?您看这银钱咱们要……”店里的小二哥突然凑上,当着桌边众人的面直接对灵均算起了账。 葛仙翁立刻亮起一双不正经的眼,在灵均和正则之间来回扫射,那炯炯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原来你们是在桌上玩儿,还把桌子给弄垮了!年轻人,这么刺激!难怪腰要断,啧啧啧…… “我赔、我赔,来来来,这块玉佩足够你家店买下一城的桌子随便用了!”灵均慌忙扯下身上随便配着的一块玉佩,丢给了小二就忙把他推走。 待灵均一回头,子归通红了一张脸,深深垂着头喂麟儿喝粥;阿晏在地上冲灵均龇牙咧嘴;葛仙翁冲灵均扬起暧昧调侃的笑;正则目光寒冷如兵地直直逼视而来—— 灵均衣袖一捂脑袋,双手撑在桌上欲哭无泪。 这都是怎样的哀痛与不幸呀! “葛仙翁,您看您下凡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回天庭了?太乙天尊怕是还等着您回去继续下棋?”灵均送神送得毕恭毕敬。 “不回不回!太乙那老家伙这时肯定又在读他的经书了,我要是回去,他定要拉上我论道几日夜,哪有在凡界看你们这些小年轻蹦跶来的有趣?” 葛仙翁一摆手,身子就已经紧紧压在了靠椅之上,一脸戒备地看灵均。 灵均额角青筋隐隐突起,藏在袖里要把这八卦老头直接甩上天桥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主子,昨夜属下在宫中隐约发现了一丝妖气。”子归在这僵持的局面中,出声打破了这沉默。 灵均注意力瞬间转移:“哦?藏了这许多天,那妖物终于按耐不住了!” 正则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似有所思。 “媳妇儿,”灵均刚开口,正则就狠狠剜灵均一眼,灵均忙改口,“小正则呀,你怎么看?” “事不宜迟,我们今夜便去皇宫一探。”正则道。 灵均点点头,转头吩咐子归:“子归,今夜你就留在客栈,保护好麟儿和阿晏,我和司禄星君今天就来个夜探皇宫!” “喂喂,云中君,为什么不让这小侍卫来保护我?老朽也很害怕,老朽也需要保护!”葛仙翁在一旁抗议。 灵均不禁抚额,葛老头,咱们要点儿脸行不行?就你这杀人跟救人一样容易的身手,就你这能同太乙天尊数次清洗虚空界的仙力,你说你需要保护? 一桌人此刻看向这老头的眼神里怕是难得一见的意味相同——无耻之尤!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 妖物现身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此时灵均和正则二人正施展隐身咒潜行在皇宫之中。 夜幕笼罩,皇宫中升起的宫灯照射出冰冷的光芒。长长的宫道上,只有几队御前军来回巡视。 “小正则,你感觉到了吗?这皇宫中不寻常的妖气……”灵均问。 正则点点头:“这妖物像是故意暴露行迹、引我们找到它。” “不知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妖物,竟如此大胆。” 灵均二人不再说话,在宫中四下搜寻起来。 “嘿,媳妇儿,看那儿。”灵均拍了拍正则的肩,努着嘴朝前方一处示意,正则剜灵均一眼,便转眼望去。 只见前方一处宫殿此时宫门微启,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抬着什么东西鬼祟地进进出出,一路还不停张望,似乎是要躲避旁人的窥看。 灵均和正则交换了个眼神,便走上前去。待行到那宫门前,抬头一看,只见“丽正门”三字端正刻于其上。 “皇后李氏所居之处。”正则道。 皇后李氏?就是陆通逼宫那夜,敢当众痛骂反贼、怒斥皇帝的那名彪悍宫妇? 这妖物倒是很机灵,借着皇后的身份隐藏宫中,那窝囊皇帝就算心生怀疑,也不敢来查。上次陆通逼宫,它竟能隐于皇后躯体内而不被灵均和正则发现,可见道行很高。 “凌秋,皇后娘娘最近好奇怪,每夜都要这样……我好怕……”几个小宫女守在宫门外,看着几名太监又从宫里往外抬出一被草席裹住的东西,其中一个小声开口对另一个道。 那被唤作凌秋的稍大些的小宫女冷哼道:“怕什么,皇宫里这些腌臜事难道还少么?如今这宫中嫔妃死的死、疯的疯,只剩咱们皇后娘娘一枝独秀,皇上也要敬让三分。皇后娘娘爱做什么,咱们做奴才的照着吩咐做就是了,不过就是折几个卑贱的小侍卫,有什么可怕的。” “哎哟,要死啊,在这里妄议皇后,通通给咱家掌嘴二十!”一个管事太监从宫女们身后突然冒出,一拍凌秋的脑袋,低声喝道。 “钱公公,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婢们这回吧。”那方才还说害怕的小宫女立刻低眉顺眼地冲那阉人赔笑。 那公公笑了,捏了捏那小宫女的屁股,又搓了把凌秋的乳,道:“好,咱家这次就饶了你们,待会儿办完了事,你们两个来咱家房里。” 那小宫女得了赦令,立即拉着凌秋向那公公连连拜谢: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奴婢们待会儿得了空,一定去您房里,好好伺候您。” 钱公公满意地咂了咂嘴,又赤 裸 裸地把凌秋上下扫了眼,这才扭着胯一步三摇地走了。 聚在宫门前的宫女们一见管事太监走了,也顷刻散去,各做各的差事去了。 “呸,老阉狗!没了那话也要充男人威武!”钱公公一走远,凌秋就恨恨道。 “得了,凌秋,你就少说两句吧。咱们以后还要仰仗着这位过活呢。”那小宫女拉了拉凌秋的手,轻声道。 “你我好歹是官家之女,就算不得圣宠做了宫女,竟也要受这种折辱!真是……”凌秋冷傲道,说到最后,又突然沉了声调,语气颓然。 “凌秋,你就把这些都忘了吧,入了这宫,谁还管我们姓甚名谁,不过是一卑贱奴才,苟且活着罢了。”那小宫女也有了些感叹。 两个宫女不再说话,各自散去做事去了。 “脏,真脏!”看罢这场小戏,灵均简短点评。 正则觑灵均一眼,道:“听这些宫女所言,妖物似是在借皇后李氏之躯采阳补元。” 灵均看着那从太监们抬着的草席中垂落的光 裸手臂,点了点头。 灵均和正则飞身跟上那些抬着草席的太监,来到了宫中一处废弃的荒园内,正撞见两个小太监“吭哧吭哧”地要把抬着的东西丢进园内一处废井。 “咚”、“咚”,灵均一挥手。两个小太监顷刻昏迷倒地。 灵均和正则走近那个横在地上草席卷。 灵均执剑一挑,只见一张脸部凹陷、五官坍塌的脸出现在眼前,再往下挑开草席,正是一具已然被吸干了血液的男子光 裸尸体。这尸体还隐隐向外散发出黑气。 再施法将井内那几具尸体提上来,一验看,皆是一样被吸干了骨血而死。 “果然如此。”正则道。 “妖邪可恶!”明知灵均和正则两人就在皇城附近、子归夜夜守在宫中,还敢这样放肆吸食凡人精元,真是摆明了在挑衅! 不再多言,灵均和正则各自提剑,双双飞向皇后寝宫。途径一处院落,却听见一声刻意压低了的尖锐哭泣: “钱公公,钱公公,求您饶了奴婢吧,好疼……啊!好疼!” 几声阴阳怪气的笑低低响起。 神仙不论耳力还是目力都极佳,在这样安静的黑夜中,灵均轻易便看见了那小院中一处灯火通明的房间内,那在大敞着的窗边光 裸着身子四处躲避的凌秋小宫女,以及她身后那拿着一鞭子嬉笑追赶的钱公公。 灵均额角一阵暴突,一个挥手,那房中热火朝天的凌虐戏便戛然而止。 正则意味不明地看灵均:“凡人命运自有定数,你为何干涉?”灵均嘿嘿一笑:“小正则,不要这么严肃嘛,不过就是让他们睡一会儿,况且这凌秋小宫女睡了,于我们也有好处。” 正则一挑眉:“这么快就记住了别人的名字?” “这不是方便我们等会儿行动嘛,我这全是为了大局着想,是为了大局……”灵均笑得正气凛然。 待灵均和正则悄然落于那宫殿之外,殿中的“活动”已接近尾声,几名小宫女守在殿外昏昏欲睡。两名端着药的宫女正沿着殿阶要进入殿内。 灵均一扬手,宫女们皆倒地昏睡过去,那两名宫女端着的药凌空稳稳落在了灵均手上。灵均再一伸手往殿内布了一个外人无法进入的结界,旋即摇身一变,化作了方才那凌秋小宫女的样子。 冲正则挤挤眼,正则无奈摇头,也化作了那与凌秋相交的小宫女。 灵均二人便捧各捧着药矮身入了殿内。 一入殿中,一股强劲的妖气便袭面而来,殿内灯火明灭不定,缭绕的黑色妖雾中,一宫装妇人正背对着他们独自端坐于妆台前拆簪散发。 看那身形,正是陆通逼宫那夜出现的皇后李氏。 “把药端过来。”那皇后开口,也不回头,依旧坐在镜前默默梳发。此时她的三千长发尽数垂于地面,在冰凉的宫砖上泅成一个浅浅小窝,黑而直,暗黄的铜镜扭曲了她的面容,看不清样貌。 灵均被眼前这诡异情景一渗,微微一抖。 妖气不是从这皇后身上散发出来的。 怪哉怪哉,难道那妖物没有附在皇后身上?可那一具具被趁夜抬出皇后寝宫的干尸又怎么解释? 正则与灵均默契地没有动作。 “还不端过来?磨磨蹭蹭的难道还想要本宫赏你们一顿棍子!”那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语气,的确是那悍后李氏无疑了。 灵均和正则端着药缓步靠近,那皇后缓缓转过脸来,英气的眉眼冷傲地将灵均们一扫,伸手要拿起灵均盘中的药碗,灵均和正则故作恭敬地垂下了头,二人双眼却始终用余光紧盯皇后动作。 只见皇后保养良好的白皙双手翘着兰花指,悠悠伸至灵均眼前,刚捏住瓷碗边沿,竟突然化作了一双指甲尖长锐利的血红双手! 灵均惊抬双眼,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灵均面前不足三寸处,赫然迎上的,竟是一张啼着血泪的惨白面容,那张开的血盆大口,正吐着阵阵腥臭,亮着森森白牙,冲灵均弯起一个奇异的角度!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一 舍命相救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倒退数步,拈诀化回原身,紧盯着眼前妖物。正则却依然保持着那小宫女的样子。 “妖神女魃,你竟为隐藏妖气吞并凡人肉身!” 正则在旁一声冷喝,那妖物便凌空飞起,三千长发漫天飞扬,一双泣血艳目傲然俯视着两人道: “不错不错,想不到本尊被那轩辕封印数亿年之久,竟还能有人一眼将本尊认出,女娃娃,你眼力不错,本尊十分开心。” 灵均额头一汗——女魃大嫂,您眼力可真够差的,这么个简单的幻形咒都看不破? 正则却不多言,挥出长剑便飞身而上。 “女娃娃,看不出你竟有几分能耐!” 女魃与正则缠斗片刻,见殿中狭小,遂衣袂一掀,瞬移到了宫殿之外。正则亦飞身随上。 灵均化出轩辕剑,紧随而出。 只见漆黑夜空中,一弯残月凄挂天际,冷冷洒下冰凉光辉。正则与女魃凌空对峙,清冷月光映出二人的脸。 女魃将灵均们引入了她设下的结界,在这个结界中,灵均和正则的力量会不断被她吸收、越来越弱! 女魃邪邪一笑,伸手便化出一条巨形触手! 正则挥剑一格,那巨形触手又分裂出无数触手,直直向正则刺去! 灵均立刻挥剑迎上,挡住了女魃这一袭。 “轩辕剑!”女魃大惊,惊疑地望住灵均,眼中含着期待的光,待看清灵均样貌,又是勃然一怒,另一只手瞬间化出一条巨大的触手向灵均直刺而来。 “你是哪来的喽啰,也配用他的剑!” “小心!”正则一个飞扑挡在灵均面前,一声闷哼,灵均便在他青色的衣衫上摸到了一手鲜血。 “正则,你……”灵均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 “退下去。”正则气息微乱,用着那小宫女的脸,对灵均沉静道。 “你才该退下去!我堂堂东海太子,岂能躲在他人身后贪生怕死!” 灵均一声怒吼,拈诀化出一个防护罩便将正则兜头罩住,一转身,又扬起手中的轩辕剑便直向那女魃劈去。“东海太子?你是金龙一族?好、好,本尊神正缺一味补元聚神的好药,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果然,这妖神女魃踞留凡界皇宫是为了采阳补元,那窝囊皇帝的龙气或许早已成为她腹中之物。 一股黑雾瞬间包裹住女魃慢慢膨胀的身躯,浓雾散去,一条丑陋无比的巨形红色八爪鱼正盘踞在皇帝就寝的正殿之上,乳白色的口器一张一合,散出阵阵带着恶臭的黑烟! “女魃化出了原身,小心。”正则捂着胸,沉声道。 女魃的原身竟是这巨形丑怪? 灵均挥剑杀去,剑招却被女魃袭来的巨大触手悉数震开。 “啪——”灵均胸前被女魃的触手狠狠一甩,顿时火辣辣一阵剧痛。 可与此同时,女魃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 正则持剑上前,将灵均护至身后,道:“这女魃,不能杀。” “为什么?”灵均惊道。 “没有为什么,带上麟儿他们速回天界上禀女魃行踪!”正则猛地将灵均推开,提剑护卫在他的身前,昂首朗声道: “想要拿他炼你的元神,痴心妄想!” “好一对痴男怨女,找死都要抢着来!”女魃一声厉叫,无数巨大触手便如箭阵般横空袭来! 正则挥剑迎击,却因背部的伤势而渐渐吃力,眼见女魃就要攻破正则剑势,灵均看准女魃一个破绽,扬剑砍去。 “不可!”正则惊喝。灵均手中轩辕剑却突然金光大盛,砍在女魃身上的威力竟比方才强大几倍! “啊——”女魃一声惨叫,射向正则的触手瞬间收回,在空中狂乱地挥舞着。 一口鲜血猛然从灵均口中迸出,周身痛得几乎让灵均窒息——这是怎么回事?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能用轩辕剑!不可能!”女魃一声狂吼,数根触手齐发,如闪电般向灵均直刺而来! 灵均周身剧痛,一时之间竟不能反应,只能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触手向灵均袭来! “呲——”一声皮肉穿破之声在耳边骤然响起,灵均仰头一看,数根触手竟从挡在灵均上方的正则背后直直贯穿! 时间静止了。 “正则!”灵均惊声尖叫。 一阵刺眼的红光从正则体内骤然迸出,隐没了正则的身影。紧接着,女魃一声惨叫,竟退开数丈之远,她的结界瞬间瓦解。 正则从半空中直直坠落,灵均飞身将他接住,看着他在自己怀里化回原本模样,正则流出的殷红鲜血瞬间将他的衣衫染透。 灵均感到汹涌的仙力正从自己体内不断上涌,猩红了双眼,提剑怒视眼前这四处碰撞的女魃。 “你竟然是他!好、好!我现在就亲手把你挫骨扬灰!”女魃震惊地望着灵均怀里的正则,一声厉笑,重新挥舞触手,便又要向他们攻来! 正则冷眼望着几近癫狂的女魃,猛地化出一把灵均从未见他用过的通体银光的长剑,沉默护卫在他们身前。 “赤槿剑!好哇,待我修复完毕,再来将你碎尸万段!”女魃一惊,迅速收回攻势,恶狠狠抛下这句话,转身便逃遁而去。 灵均抱着正则就要追上。 “不要追。”正则按住灵均的手,勉强稳定着气息道。 灵均看着月华之下面色惨白的正则,将他往身后一背就腾云向着羲福客栈飞速赶去。 “媳妇儿,撑住,别睡过去!我这就去找葛仙翁!”灵均一边往前迅速赶路,一边不停对背上之人说话。 该死的,这路怎么这么长! “我说过,不许你这样叫我……”正则在灵均背上,声音越来越弱。 灵均感到他环住自己脖颈的双手渐渐垂落,背上越来越冰凉。 “撑住!不许给我睡过去!你要是睡了,我现在就在大街上把你给强了,再把你卖去青阳馆里做小倌,你信不信!”灵均狠狠一捏正则的大腿,腰间没有传来熟悉的疼痛。 “不许睡、不许睡!司禄星君正则,我警告你,不许睡!”灵均愤怒地大吼,声音越来越高,可他的身后,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灵均的心疯狂地坠落。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二 别做肉盾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一路飞奔着将正则背回了客栈,在麟儿房外抱剑守着的子归诧异地看着提步而上的他们。 灵均沉声命令:“子归,带上麟儿速回东海。” 子归愣道:“主子,你们这是……” “不要多问,现在带上麟儿立刻走!”灵均命令。 “是!”子归立刻明白了现在形势,不再多言,入房将麟儿一把抱在怀里就出来向灵均道别,“主子,您小心。” 灵均点点头,看着子归搂着熟睡的麟儿腾云而去。 半夜爬起来寻宵夜吃的葛仙翁晃晃悠悠地从他房内走出,一见灵均二人狼狈模样,连连摇头: “啧啧啧,我说你们年轻人能不能消停点儿,老夫的药也是很珍贵的好嘛,啧啧——” 那剩下的几个“啧”字还没出口,他人就已被灵均一把拽进了正则房中。 “葛仙翁,求您救救正则。”灵均将背上的正则往床上小心放平,看了看正则紧闭着双眼的惨白面容,转身对着葛仙翁拱手一礼,郑重请求。 无言的惊惶与恐惧让灵均眼眶里不住涌上温热,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别别别,云中君,你可千万别对老夫这么客气,就算你不说,老夫也定是要为司禄星君诊治的。”葛仙翁摆手,立刻肃了神色坐到了床前。 只见葛仙翁仔细查看了正则的伤势,眼中有惊有奇,待探到他的脉息时,又是一阵沉吟。 “仙翁,正则他怎么样了?”灵均在一旁看着葛仙翁凝眉不语,心中恐慌大起。 “奇哉怪哉,看司禄身上这伤口,非十天半月不能痊愈,可老夫仔细查看后,却发现这些伤口竟已经自行愈合结痂了……”葛仙翁喃喃自语,又伸手将正则的脉搏仔细探了探。 “是了,司禄星君就是天生具有自愈能力的仙体!云中君,你就放心吧,司禄这会儿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而已,待调养几日便可康复。”葛仙翁眼神肯定。 没事了?贯胸之伤,这才一个时辰不到,没事了,只是昏迷? 灵均不可置信地盯住葛仙翁,葛仙翁冲他点了点头。 灵均看向床上依旧昏迷的正则,心中惊疑不定。 “老夫行医数千年,从未亲眼见过这种受了伤还能自行痊愈的体质!这种体质可谓万中无一,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也就只听说过那……” 葛仙翁双目炯炯地盯着床上的正则,语气兴奋异常,正要滔滔不绝,床上昏迷着的正则悠悠醒来,打断了葛仙翁的话: “仙翁……” “司禄,你醒了?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些什么?我看看你的伤怎样了……”葛仙翁将灵均一把推开,扑腾着扶起了正则,一股脑把他想问的话通通问完,眼里放出狼一样的绿光。 灵均在一旁无语地看着这一切。 正则摇了摇头,惨白着一张脸看了看灵均,对葛仙翁道:“仙翁,可否请您……” 葛仙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起身将正则身边的位子让出来,边退出房间边嘿嘿笑道:“你们小两口说会儿话、说会儿话。司禄,老夫去给你煎些养气补血的药。” 听了葛仙翁的话,正则苍白的脸总算有了些血色。 门“砰”地一声关上,灵均搂着正则,正要说话,房门中间又突然伸入一个白花花的脑袋: “老夫方才忘了交代,你俩说话归说话,可千万别再玩儿刺激的了啊!司禄,你现在气血还虚着,可千万别把身子给掏空了,云中君你可要……” 灵均抄起床前的一只鞋子就冲那颗脑袋砸去。 “啪——”鞋子正正砸在了惊险合上了的门缝中间。 正则唇角勾了勾,眼中有些无奈。 “媳妇儿,你身上还痛不痛?”灵均小心地从身后搂着正则,问。 正则剐灵均一眼,灵均视而不见。 “并无大碍。”正则道,语声却有些发虚。 “葛仙翁说你受伤后可自行痊愈……”灵均犹豫道,“可是真的?” 正则在灵均怀中点了点头。 灵均看着怀中人难得地肯老实靠在自己怀里,心中却无半点喜悦。 “麟儿呢?”正则问。“我让子归带着他连夜回了东海。如今我才知道,此行是有多危险,麟儿不能再跟在我们身边……”灵均道。 正则点头。 “为何不让我杀了女魃?她现在元气大乱,正可以一举灭之。”灵均问。 正则摇摇头,道了一声“不能杀”,却没有给灵均一个理由。 房内一时陷入沉寂,正则身上的龙涎香气悠悠萦绕在灵均的鼻间。 灵均叹出一口气。 “为何叹气?”正则抬眼看灵均。 灵均不说话,把头轻轻抵住正则的头,看着床前一处地面,轻轻道: “媳妇儿,以后别再拿自己作肉盾了……就算你死不了,可你还是会疼的……你疼,我也疼……” 怀里的那个人沉默了。 灵均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气又浓烈了几分。 “答应我,好不好?” 良久,一声柔和的回应才从灵均怀中轻轻飘出: “好。” “来来来,司禄,你先把这碗药给喝了,回头老夫再帮你炖一锅补血的参汤……”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葛仙翁端着药碗就直直要往里冲,一抬头,又“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老夫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聊、继续聊,老夫再去炖锅汤……” 灵均抄起床前的另一只鞋,“啪”的一声又冲门上砸去。 “你将我的鞋子全砸了过去,等会儿我怎么下床?”正则看灵均,不同以往,他的眼中隐隐含笑。 “那就别下床,我伺候你一辈子!”灵均三两下踢掉自己的鞋子,抱着正则就一齐躺下,把头小心埋在他的胸前: “媳妇儿,你在我背上怎么叫都叫不醒的时候,我真的好怕……”一说完,灵均就感到眼里就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不停流下。 一阵沉寂后,身畔的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他一把推开,反而双手缓缓从他身后抚上,将他轻轻回抱。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三 趁虚而入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正则被葛仙翁强按着躺在床上养伤的这几天,灵均心甚悦。 葛仙翁是为了好好研究正则的特异体质,而灵均是为了好好地趁虚而入。 那什么,不是说女人生病的时候就是最脆弱的时候吗?虽然正则现在投了个男身,但也一样。 当然,灵均也得防着葛仙翁对正则毛手毛脚,就算是如这老头所言的“为四界医学做贡献”,灵均的宝贝媳妇儿也不能被他脱光了衣服四处打量。 “媳妇儿,你想吃苹果吗?我帮你削一个好不好?”灵均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对正则笑嘻嘻道。 正则懒懒躺在床上,斜睨灵均一眼,已经没有了呵斥他改口的力气。 这几天葛仙翁日日逼着他喝补身苦药、吃清淡饮食,口味偏重的他现在已经胃口败坏得什么话都不想多说了。 原本就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如今更是彻底冷成了一块儿冰。 灵均倒是乐在其中,每日里里外外、事无巨细地伺候着休养中的正则,直把葛仙翁看得不住赞叹: “啧啧啧,云中君,看你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想不到照顾起人来倒是一把好手!贤惠贤惠。” 灵均狠剜葛仙翁一眼——什么叫贤惠?小爷这叫疼媳妇儿,疼媳妇儿懂不懂? “你在做什么?”吃了一口被灵均切成片摆在盘里的苹果,正则闲闲倚在床上问灵均。 灵均在床边空荡一处,正面朝下,单手撑地,上下起伏,吭哧吭哧道:“练、身、体!” 格老子的,不能说话,说话都觉得在消耗体力! “你这样只能练练筋骨,于仙术并无助益。”正则在一旁道。 练个筋骨就够了! 那夜在皇宫,天知道小爷灵均举着那个轩辕剑有多吃力! 这女魃越来越嚣张,动作越来越频繁,以后他提剑打架的时候多了去了,必须得保护好媳妇儿!灵均练完,一个弹跳起身,拍拍双手,一屁股坐上床抱住正则,腻腻歪歪道: “为夫练出一副好筋骨,娘子以后在床上也更欢喜不是?” “放开。”正则只手掐在灵均腰上,蓄势待发。 灵均缩了手,悻悻道:“老夫老妻的,这几日帮你擦身子、穿衣服,哪里没看过,偏这会儿好些来又来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正则佯装没听见,却道:“我已经好了,可即日启程去寻找其他宝物。” “不行、不行,你还没休息够,再歇几天,搜集宝物又不急在这一时!”灵均看着正则依旧没有血色的脸,急道。 正则点点头,不再说话,又靠回了床上。 灵均把他身后的软枕垫高些,又问:“媳妇儿,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正则这几日每餐都吃的很少,今天中午只随便喝了几口粥,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可别饿坏了。 谁知正则却道:“我要吃你做的。” 哈?吃他做的?他一堂堂七尺男儿,文可治国,武可安邦,做饭……他可真不会。 风雨宫里住了这许多年,灵均连厨房的门是往哪边开的都不知道。 “可我做的不好吃……要不我还是去给你买?对街那刘记包子不错,我去给你买一两个来垫垫肚子?”灵均商量道。 正则摇了摇头,一双清亮亮的眼看着灵均,不言不语。 在这目光的凝视之下,灵均妥协了:“好,我这就去给你做……乌鸡汤行不行?” 正则点点头,清冷冷的眼中泛着一丝愉悦。 “那你躺下睡会儿,我做好了端来叫你。”灵均道。 正则闻言便躺下了,灵均帮他掖好被角,看着他轻阖的双眼,忍不住涌起一股母性的柔情,呸,是丈夫的柔情——正则这人还是生病了才乖,不掐人、不冷喝、不板脸,饿了肯让人喂饭,困了肯让人守着,灵均最近的日子过得简直就是蜜里调油! 灵均收好旖旎的小心思,关了房门,请小二哥指了路,便哼着小曲儿、三步作两步来到了客栈的厨房。 一进厨房门,灵均就傻眼了—— 只见两三个膀大腰圆的赤膊汉子肩搭油腻腻的毛巾,手拿大铁锅上下翻腾,锅下炉火冲起如庙会烟火,锅里菜蔬“蹦次蹦次”油烹如炸豆,剁菜声、叫骂声、报菜声不绝于耳,厨内烟火熏天、油烟逼人,整个就是一人间炼狱。 灵均忍不住往外缩了缩他清爽干净的袖袍。 “这位官人,您来这儿是有什么吩咐吗?”一个看上去很机灵的小伙计端着碗血污斑斑的血上前来问道,灵均不禁小退一步。 “我想做碗鸡汤给我家娘子尝尝,敢问小哥,哪里的炉灶可用?”灵均问。 “官人真是疼惜娘子。我们这儿是专为大堂食客做饭菜的,没有空闲的炉灶给您用,您要想做点吃食,可以去后院的那个小厨房,那里专供客栈里住客们的饭食,或许可用。”小伙计口齿十分清晰。 “多谢这位小哥。”灵均塞了块小碎银到他的衣兜里,小伙计立刻喜笑颜开地连连道谢。 “三子,你在那门口啰啰嗦嗦个什么,还不快把那牛血端过来下锅!”灶前一个挥着大铁勺的粗壮汉子冲这边隔空一吼,这小伙计就忙不迭喊着“来了来了”小跑而去。 灵均拍拍衣袖,又疾步来到了后院小厨房,果然,干净整洁,气味清新,眼下只有一麻衣妇人立在案前默默剁着辣椒。 “请问这位大嫂,小生可否借用一下炉灶?”灵均整整衣襟,施身一礼,端的是温文尔雅、风流倜傥,连灵均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为自身这风姿陶醉了一把。 那麻衣妇人闻言停下手里动作,回转头来,灵均不禁一惊: “是你?!”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四 乌骨鸡汤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看着眼前这麻衣妇人,一时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这荆钗布裙的年轻妇人,正是那青阳馆里与许仙转世莲生情投意合的英气女子仇氏! “这位官人,可是认识我?”眼前少妇疑惑地看着灵均道,指缝中还残留着星星菜屑,实在无法与那日青阳馆中那锦衣华服、手握宝剑的英气女子两相联系。 但这令人见之难忘的俊艳五官,又的的确确就是那女子。 “哦,小生方才将大嫂错认为了一位故人,失礼失礼。”灵均愣怔回神,忙欠身赔罪。 这女子那日并没有陪莲生上楼,故而也没有见过灵均。 江女许仙一事已了,接下来就是各走各路了,为防多事,灵均还是保持缄默吧。 谁知女子闻言却一耸削肩,讪讪自嘲:“唉,真真是否泰如天地,嫁人前还是姑娘,嫁人后就成了大嫂了。” 灵均听了不禁一乐——这渡劫的仙人倒是个妙人。 “小生未察姐姐芳龄妙姿,是小生疏忽了,得罪得罪。小生君中云,敢问这位姐姐如何称呼?”灵均摆起雅正架子,恭敬问道。 这有趣仙友,以后回了天庭,少不得要多结交一下,或许又是一狐朋狗友也未可知。 “哎,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官人切莫当真。我叫仇英华,和我相公暂居在这客栈中,你叫我仇大嫂就好。”女子摆摆手,蛮不在意道。 这样洒脱风姿,一看便知出身不凡,只不知为何会落到今日这样窘迫境地? “仇姐姐,我想为我家娘子做一碗乌鸡汤,只不知该如何准备,敢问姐姐能否赐教?”灵均道。 “赐教不敢,我也不大会做这些琐碎事,顶多就帮你看看火候吧。”仇英华一放手里菜刀,饶有兴趣地将灵均又打量了一番,“鸡就在院子里放养着,你给了银钱就能捉来下锅,但不知官人穿得这样宽袍大袖,是要怎样捉鸡做菜?” 灵均一愣。 此刻的灵均在仇英华的帮助之下,撩起了宽大袍角,绑牢了袖口裤腿,正灰头土脸地满院子追着那乌毛老母鸡东奔西突。 仇英华在一旁看得咯咯直乐。 灵均心里真是好不郁闷。 方才忧心正则身体,所以他夸下海口要做碗乌鸡汤,看现在这架势,灵均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做什么乌鸡汤,打个番茄鸡蛋汤会死? 好容易逮住了那只东奔西窜的老母鸡,拿到厨房里,灵均又郁闷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喏。”仇英华见灵均一脸愣怔,便向他递上了明晃晃一把菜刀,另一只手狠厉地虚抹了把自己的脖子,道:“现在该把它给杀了。” 灵均抓着母鸡还在拼命挣扎的双翅,拿起菜刀便开始锯它的脖子。 “呃,怎么割不断?”灵均用力抓住痛苦扑腾的母鸡,看着满手鲜血,愣愣道。 仇英华无语地看了灵均一眼。 唉,真是逼小爷动真格的! 灵均把手往身后一藏,化气为剑,转眼,寒气逼人的轩辕剑便握在了手中。 “官人还会用剑?”仇英华惊道。“强身健体而已。”灵均道。 “这剑倒是把好剑。”仇英华赞道。 灵均手起剑落,母鸡整个脑袋就被给灵均削了下来,鲜血瞬间汹涌迸出,惊得灵均和仇英华“哇哇”乱叫。 灵均抓着母鸡尸体的手四处乱放,最后总算是把这些鸡血给顺利放尽在了仇英华端来的碗里。 “我说君小官人,你杀鸡一抹脖子就得了,作甚还要削掉整个脑袋?要不要这么凶残?”仇英华惊魂未定道。 灵均呵呵讪笑:“没经验、没经验,见笑、见笑……” 仇英华帮着灵均把这母鸡拔完了毛、掏干净了内脏下水,望着案板上开膛破肚的裸 身母鸡,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现在该怎么做? “呃,君小官人,我也就会炒个一般的青菜萝卜,这鸡汤该怎么做,我还真不知道。”仇英华看着灵均讪讪道。 “等等,容我想想。”灵均蹲在地上,撑起脑袋就开始沉思。 突然,灵光乍现,灵均站起身来就向案边走去。 切块,调汁,腌制,烧水,放料,下锅,文火炖煮,一两个时辰后,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便赫然出现在了炉灶之上。 灵均勺起一小口一尝,满意的笑浮现唇畔,再盛出一小碗给仇英华尝尝,仇英华放下碗,双目炯炯地盯着灵均惊赞: “君小官人,你、你不是不会做菜吗?怎的这鸡汤竟熬得如此甘美!” “大概是天赋。”灵均笑得猖狂。 告别了仇英华,灵均捧着汤盅乐呵呵就上了楼,遇上出门打野食的葛仙翁,赶着他去喝自己留在小厨房里的鸡汤,便喜滋滋推开了正则的房门: “媳妇儿,快来尝尝我做的汤,不是我吹,小爷我第一次做就能做得这么好喝,真他妈好喝!” 岂料斜靠在床的正则却只是睨了灵均一眼,道:“你做碗汤,动静倒是挺大。” 灵均愣愣地端着木盘,往床尾敞开的窗户外看去,正对着灵均方才做鸡汤的那个小后院。此刻正见仇英华端了一盅灵均留下的鸡汤,关了厨房门向楼里走去。 莫不是……灵均将汤小心在桌上放好,笑嘻嘻就蹭上了正则的床: “媳妇儿,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没有。”正则偏过头,背对灵均不再说话。 灵均顿时心花怒放。 “哎哟,我的好媳妇儿、小正则,别醋了好不好?我方才不过是不熟悉厨房布置,就求了那位好心的姐姐帮忙。我发誓,我绝对对她没有别的想法,我对我的亲亲正则绝对忠贞不二、矢志不渝……” 灵均搂搂抱抱地缠着正则不撒手,“媳妇儿”、“媳妇儿”地叫得十分欢快。 “放开。”正则冷冷道。 灵均一见正则脸色和缓,忙又贱兮兮地松了他,捧来桌上的汤向他献宝道: “宝贝儿正则,你尝尝我做的汤,真的好好喝。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还有这本事!” 正则瞥来一眼,灵均忙从汤盅里盛出一小碗汤,恭恭敬敬地献到他面前,满眼期待。正则慢悠悠端起了碗,拿起勺子浅尝一口便停下看灵均。 灵均眼中饱含的殷切光芒大概能晃瞎他的眼睛。 正则点了点头。 灵均的小心脏立刻就像被抛上了九重天,飘飘荡荡得飞来撞去。 “媳妇儿,来来来,我做了好多,让你一次喝个够!我来喂你,你只管靠着喝就好!” 灵均兴高采烈地抢过汤碗就要给正则来个全套服务,正则也不拒绝,往软枕上一靠,就一口一口喝起了灵均喂去的汤,清冷冷的无双俊目有意无意地扫上灵均的脸。 灵均眼见正则如此给面子,心里当即决定以后要天天给正则熬鸡汤,脏再多袍子都在所不惜! 喝完了汤,灵均收拾好碗盘,便撑着脑袋坐在床边直勾勾盯着正则不放。 “为何这样看我?”正则问。 “嘿嘿嘿,”灵均笑得痴傻,“媳妇儿,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凡间的两口子?相公做饭,娘子管吃……” 正则冷冷扫灵均一眼,灵均闭口,眼里却忍不住笑。 “方才你是用什么杀的鸡,那样大呼小叫?”正则突然问道。 灵均见正则感兴趣,立刻兴高采烈地化出还染着淋漓鸡血的轩辕剑,在他面前挥舞: “喏,就是用它杀的。真不愧是神帝的剑,我之前用菜刀锯了半天都没锯断的鸡脖子,用它一砍就断了,那血流的……” 正则的脸色似乎有点黑? 灵均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你,用轩辕剑去杀鸡?”正则胸膛起伏了一下,艰难开口。 “不行吗……”灵均小心打量着正则的脸色。 正则似乎是在努力憋回什么话,良久,闭上了眼,道: “可以。现在轩辕剑是你的,怎样用它,是你的自由。” 听这话,灵均立刻摁死了心里刚长出来的用轩辕剑再去杀鸭、杀鱼、杀猪的汹涌念头。 “睡会儿吧,你如今气血还未恢复,多睡会儿好得快。”灵均狗腿地为正则铺好了身下床褥枕头,殷勤道。 正则点点头,不再说话,倒头便在枕上眯了起来。 灵均看着正则睡着的安静模样,心内不禁偷笑——软磨硬泡了这许多天,这厮终于肯准自己在他睡觉时留在身边了。 不错不错,有此进展,他和媳妇儿的幸福生活不远矣。 端起碗筷,灵均轻手轻脚出了房间,想着要赶快回来守在正则床边,路过一处客房时,正撞见阿晏踩着优雅的小碎步慢悠悠从外面回来,灵均额头青筋就是一跳,拦在阿晏面前就是轻轻一踢: “臭小子,这又是去勾搭了哪家的母狐狸、小母猫,野到现在才回来!” 阿晏挥舞起一双短胖小前爪,“喵喵喵”地就要向灵均抗议,不期然却从那客房里传来了仇英华的声音: “莲生,你这又算什么呢?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如今你不肯吃东西,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五 心之所愿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嗯?仇英华与莲生难道不是互相爱慕?那日在青阳馆中,两人遥遥对望的眼神分明要腻歪死人,怎么现在又成了莲生不喜欢仇英华了? 房内又传出几声男人的低语,隐隐像是莲生的声音。 灵均虽心中十分好奇,但也明白不该这样偷听他人隐私,当下也不再教训阿晏,端着碗盘就匆匆下了楼。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既然这莲生仇英华如今与江女已再无干系,灵均就不便再多管了,随他们自身造化去吧。 待灵均放好碗盘汤盅,再回到房内时,阿晏正呲着一口小尖牙,在正则床前弓身炸毛地“喵喵”直叫嚷。 正则却仍旧闭着眼在床上躺着,阿晏叫到高潮处时,正则也只是翻了个身子,背对着阿晏继续睡。 灵均不禁揉了揉额角——又来了。 这一仙一猫,也不知上辈子是结了什么仇,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势同水火? “阿晏,正则受伤了。乖,出去玩儿去,不要来闹他!”灵均低声喝道,作势就要去赶阿晏。 谁承想阿晏却一个跃起,小猫爪就要往正则脸上直直抓去,这还了得! 灵均一把抓住阿晏凌空的小胖爪,拧眉怒道: “臭小子,给脸了是不是,都敢划你主子的人了?面壁思过去,不老实就不给你吃小鱼干!” 灵均说完,把阿晏往自己房里就是穿墙一丢,抛去一个结界就把它困在结界里不得出来。 阿晏在隔壁房里又喵喵嚎了几声,见灵均根本不理它,终于消停了下来。 正则侧躺在床上的身子又翻转过来,睁开双眼看着灵均悠悠道: “终于肯管你的宠物了?” 灵均看着正则这副睡眼朦胧的慵懒模样就忍不住小心肝一颤,脑子里就不禁想起了司禄府月夜下的那次偷窥,就不禁想起了莲华珠招魂那夜的正则风情…… 鼻中一热,灵均赶紧仰头,同时双手摸摸索索地去找身上随时带着的塞鼻棉条。 正则睨灵均一眼,自顾自撑起了身子,恹恹伸了个懒腰,松垮垮的里衣下就露出大片春光,要命要命,灵均忙背过身子,使劲往两边鼻孔里塞棉条。 灵均真担心这一路走下去,他这鼻孔会不会比大如铜钱? 正则这厮,见他都这般狼狈了还要这番作态,怎么这么像是在故意撩他? 甩甩头,灵均否定了这个过于天真的想法——大概想看他更多丑态才是真的吧!唉,他这媳妇儿,委实恶趣味! 好容易止了血,灵均左右鼻孔各塞着一堆棉条凑到床前坐下,问: “怎么不再睡会儿?阿晏被我罚着,不会再来吵你了。” 正则摇摇头,清冷冷说道:“睡太多,现在不困。” 灵均点点头,从床前木柜上抽出一册话本,冲正则扬了扬道: “要不我念故事给你听着解闷?” 正则点点头。 灵均便翻开话本开始念了起来: “……话说这李生一日行至佛寺外,忽闻一少女柔音隔墙传来:‘佛呀佛,灵均这样诚心向你祈祷,怎不见你赐我位如意郎君?’,李生闻言心中大动,遂翻墙而上,竟见墙后女子美如天仙,登时便七魂去了六魄,心中只暗道若能娶这女子为妻,便是立时死了也无憾了……” “荒谬——不会有如此淫浪如新寡妇人的未嫁少女。这秀才李生翻墙窥探,也是有辱斯文。”正则点评。 灵均继续念:“那少女见来者竟是一陌生男子,惊慌不已。李生忙搂了少女,迭声哄劝道:‘好姐姐,莫要声张。小生在墙外听姐姐佳音,一时按耐不住,方翻墙而入,见姐姐天香国色,只恨从前无缘得见。若姐姐不嫌,小生便就此立誓娶姐姐为妻,此生定不负姐姐深情!’……” “荒谬荒谬,这书生实在浪荡。”正则摇头。 灵均额头青筋跳了跳,坚持念下去: “少女听得这书生言辞恳切,又见这男子英俊非凡,一颗芳心早已暗许,正要与这书生在佛寺后院中行那鸳鸯好事,突闻丫鬟远远呼唤而来,少女忙推走书生,暗送香帕一方,自称是城中严员外之女,与书生约定三日后半夜闺房暗会,书生携了方帕,遂不舍流连而去……” “荒谬至极,员外之女必是家教甚严,不会教养出这样私会男子的女儿。”正则判断。 灵均仍旧坚持:“……这夜书生依约而来,小姐亦在烛下殷殷等候,有情人相见,当即浓情蜜意,山盟海誓一番后,便相拥上榻,一时之间,红 被 翻 浪,好一番拨云撩雨……” 灵均偷眼看向正则,却见他沉静不语。灵均放下书本,疑惑问道: “小正则,你对此没有什么看法?” “我已无话可说。”正则道。 …… “小正则,难道你就不相信一见钟情、天造地设?”灵均问。 正则一愣,眼里闪过些情绪,复又清冷道:“并非不信,只是绝少。” “哦?”灵均合上书本,凑上前去,紧盯着正则明澈的双眼道,“那你信不信,一见钟情就在你身边?” 正则双目微惊。 “正则,我自天庭里见你第一眼起,其实就已对你一见钟情。”灵均看着正则那惊了颜色的浅褐双眸,终于说出了这句压在心底好久好久的话。 一百年前天庭初见,卓然身姿,寒梅清冷,早已如咒语一般在灵均的心里梦中缠绕不去。他想躲避,奈何情深难抑;他想靠近,却被抗拒推远。 眼前这让他魂牵梦绕了今生和前世千年之久的如玉之人,现在,可能给他一个确定? 正则却别过了头,道:“我困了,睡了。” 灵均“哦”了一声,把书放回柜上,扶着正则躺下,又帮他盖好被子。 正则没有看灵均,翻过身闭眼而眠。 “正则,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不知你是何意;但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之所愿。”灵均看着床上人的背影,幽幽道。 床上之人深长的呼吸微滞。 灵均苦笑,从袖中取出一沓四方画纸,摊开一看,全是他这自下凡以后偷偷画下的正则小像,有冷着脸的,有挑着眉的,有含着笑的,还有撇着嘴的,行立坐卧,全都是灵均心中小心珍藏的生动剪影。 化出笔墨,灵均便在一张空白纸上信笔涂画起来—— 这背对着灵均的正则小像,算不算灵均仙生最失败之时的珍贵留念? 正则翻了个身,如玉侧颜便在灵均面前展现。 灵均看着正则熟睡的俊容,落日的昏黄洒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映出惊心动魄的光泽。 这家伙,真是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灵均这辈子,怕是逃也逃不开了。 灵均忍不住凑上前,低下头,在他紧闭的双眼上轻轻落下一吻。 正则长睫微动,一双清冷的眼便在夕光中缓缓睁开,带着刻骨的寒冷,他的薄唇缓缓开启,吐露无尽冰凉: “云中君上仙,若你再这样对在下纠缠不休,在下便只能与你分道而行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六 去逛窑子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愣在当场。 “云中君,请你出去。”眼前人冷冷而道,眼中分明还带着些厌恶与不耐。 “嗤——”灵均冷笑一声。 正则看他,眸色微惊。 “司禄星君,你真当我云中君是没人稀罕、整天闲着没事干才来对你纠缠不休的么?”灵均道,“那你未免太小瞧我,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正则的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不错,你是长得很好看,与我好像有些前世羁绊,也让我动了心,可小爷我生得也不差。你若不喜欢小爷,小爷也没必要再纠缠着你不放,自有那些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等着小爷去疼。你既然要保持距离,那咱们就保持距离,这些天我对你做的这些事,你就权当我闹了个笑话,你看着乐一乐就忘了吧。” 灵均冷睨一眼床上微怔之人,运力就把手里那些个小像撕得粉碎,头也不回地就推门而出。 “司禄星君,分道而行就不必了,以后我会时刻谨记与你保持距离,咱们以后共同的目标只会是降妖除魔,封印女魃。” 话一说完,灵均“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瘫靠在房门上,他这才有了些痛楚—— 再热情、再主动、再看似没心没肺的人,被拒绝久了,心,也是会疼的。 灵均如今是真有些累了。 “哟,云中君,你这是要去哪儿?不照看小司禄啦?”捧着药碗兴冲冲走上楼来的葛仙翁,一见大跨步向楼下走去的灵均,调侃道。 灵均摆摆手,浪 笑道:“里面那位身子骨这样健壮,哪还需要我照看,小爷闷得不行,逛窑子找乐子去!” “这又是怎么说?小两口又置气了?”葛仙翁在灵均身后喃喃自语。 灵均心中苦笑一声: 怎么就说是置气了呢?他和正则从一开始就不能算小两口,不过是他这楚襄王的一厢情愿罢了。 站在杭州城喧嚣繁华的街道上,灵均在月华楼和青阳馆之间举步徘徊——他如今算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 灵均抬脚就跨进了月华楼的门槛,心里禁不住自嘲一笑:难不成喜欢了回男仙正则,他还要爱屋及乌,喜欢尽天下男人不可? 是时候该找回小爷的男儿本色了。 “哟,这位官人,您是要找哪位姑娘呀?”一珠光宝气的浓妆妇人扭摆着腰肢迎上前来。 “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都给小爷我找来,玩的高兴了,爷重重有赏!”灵均风流一笑,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就丢进了老鸨的怀中。 灵均一坐进雅间,老鸨就带着她店里的招牌们风姿摇曳地扭摆了进来。 “这位官人,这就是咱们楼里最红的三位姑娘:金宝宝,银贝贝,铜灿灿。你们几个,还不快见过官人。”老鸨看灵均就像看着一座金山。 “官人万福。”三位各有韵味的美人妩媚着眼就向灵均款款一福。 呃,这些名字取的……言简意赅。 “怎么的,妈妈,你这楼里就这几位拿得出手的?”灵均把玩着手中酒杯,漫不经心道。 “我说官人,这可是咱们楼里最漂亮的姑娘了,一个就顶十个,您试了就知道了。”老鸨自夸道。 灵均眉毛一挑,风流一笑:“哦,怎么个试法?” “哎哟,官人您坏~您明知故问嘛~”三位当红姑娘浪笑着就拥坐在了灵均身周,调笑奉承,其中一个大胆的更是直接握了灵均那处就开始摩挲。 灵均身子一震。 “妙人、妙人!看来今夜有你们三位佳人相伴,小爷我也不虚此行矣。”灵均笑道。 那老鸨见灵均这里已经入巷,便悄悄退了。 “官人风采不凡,能伺候官人,奴们也是快活得很。”银贝贝笑道,捏起了一颗提子送入灵均口中。 “哦?小爷我真这么好,能让你们觉得快活?”灵均笑语。 铜灿灿一把睡进灵均怀里,媚着一双多情眼呵气如兰:“那是自然。官人这样的,世间少有,奴们就是不要银钱,也是要抢着倒贴的。” “要是楼里的客人都是像官人您这样的就好了。”金宝宝含笑嗔怨。 “你们这燃的是什么香?好生刺鼻。”灵均环视一眼房中,道。 “咦,这是番国进贡的香,皇宫里都用呢,官人您不喜欢?”银贝贝道。 “皇宫里用的香就是好香了?去,把这香给点了,让你们见识见识好的。”灵均从袖中掏出一块香料,递了过去。 铜灿灿在灵均怀里笑着接过,便袅袅娜娜地起身去香炉前淘换。 “美人,你说说,小爷我好不好看?”灵均问胳膊上挂着的金宝宝道。 金宝宝痴痴地看着灵均,不住笑道:“好看、好看……奴从没见过像爷这样俊的,要是能日日这样伺候爷就好了。”说着,便倒了一杯酒递予灵均。 灵均一饮而尽,心内苦涩:别人眼里如珍似宝,怎么到了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践踏随意了呢? “官人,您别光理她呀,您也疼疼奴家嘛~”银贝贝笑着就来摇灵均的另一只胳膊,松垮垮的裙衫下,雪白酥 胸眼见着就要弹跳而出。 灵均一勾美人下颌,调笑道:“怎么,你就这么喜欢爷,等不及了?” “这里几个,有谁不喜欢爷?但求爷不嫌弃我们就好了。”铜灿灿从香炉前走回,柔弱无骨地摔进灵均怀里,灵均一把搂住了这温 香 软 玉。 “你们几个,今晚谁都跑不掉。”灵均一勾唇角,狠狠道。 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尽是作茧自缚!如今小爷这“万叶丛中过,片花不沾衣”才正是仙生至乐! “来呀、来呀,官人,您快来抓我呀!” 房内笑声不断,灵均在一片香雾中蒙着双眼,摸索奔跑,搂住一个,乱亲一通,又被挣脱,再捉、再亲、再逃,好不快活。 调情嘛,还是这样知情识趣、有来有往的才有意思! “抓到你了!”嬉闹声中,灵均又捞住了一个,紧抱着她就开始摸摸索索。“让小爷来猜猜,你是哪个?宝宝,还是贝贝呀?”灵均双手不客气地在怀中人身上又揉又搓,嘴里念叨,“咦,是宝宝吗?你有这么高吗?屁股怎么比方才硬了些?你胸怎么平了?我莫不是是摸到了你的背?” 灵均伸手就要往身前人的衣襟里摸去,身前人胸膛一个起伏,猛地抓住了灵均作祟的手腕。 灵均脱下遮掩布条一看,赫然便是正则那张清清冷冷的脸,此刻正带着一丝薄怒狠狠盯着灵均。 灵均一愣,又笑了:“哟,正则兄,你也来找乐子?正好,这里三位美人作伴,我一人正嫌寂寞,不如你也留下来一同乐乐?” 房中一众美人纷纷目露期待。 正则一把将灵均拉近,攥着灵均手腕的手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碎:“随我回去。” 灵均挣开桎梏,揉了揉手腕,扬眉反问:“我在这里和美人们玩儿得好好的,为什么回去?” 说着,灵均就扯来了身后一位佳人,搂搂抱抱地就要亲 嘴腻歪。 正则冷冷盯着灵均怀里美人,美人终于有了些不自在,讪讪从灵均怀里溜了出去,灵均失落地咂咂嘴。 “我饿了,要喝你做的汤。”正则道。 灵均气笑:“正则兄,你的伤都好了,有手有脚的,想喝汤就自己做去,不会做就自己买去。我和你可是要保持距离的,喝了我做的汤你就不怕恶心?” 正则呼吸乱了几拍,一双眼冰冷得快能杀人。 房中美人被这寒冷空气逼得纷纷退出房间。 “别走呀别走呀,美人们莫怕,这位爷最是怜香惜玉的,来来来,我们一起乐呵!”灵均急忙上前挽留。 “过来!”正则将灵均一拉,灵均便摔进了他怀里,他身上的龙涎香气便扑面而来。 灵均推开正则,自顾自坐到了桌前,倒了一杯酒就悠悠地喝:“司禄星君,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样来坏我好事,又是为了哪般?” “你犯了仙家戒律,淫 乐无端。”正则道。 灵均笑:“我一没行云雨之乐,二没做苟且之事,不过是和凡界美人们喝喝酒调调情,怎么就是淫 乐了?倒是你司禄星君这样半点尘埃不染的清洁人物,怎么就肯随我到这腌臜地方了?快回去吧,莫叫我污了你的仙根。” 正则面色愈来愈冷,并不离去,抬步坐到了桌子对面。 灵均也不管他,只自己喝着自己的闷酒,看窗外一勾弯月。 半晌,灵均回头看他,正撞见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无双俊目。 灵均叹了一口气,递过酒壶,问:“喝不喝?” 正则接过,给自己小斟一杯,端起喝了。 “正则,你别这样对我若即若离的,我猜不透……现在,我也不想猜了。”灵均盯着正则的眼,轻轻叹道。 正则看着灵均,突然,清冷的眼中浮出些许朦胧,嘟着嘴就唤灵均道: “小美美。” 哈?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七 迷香问情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方才,你叫我什么?”灵均指着自己,呆愣愣问面前之人。 “小美美,你不认识我了吗……”正则嘟着嘴,起身就向灵均抱来。 灵均一个闪身就避到墙根。 灵均觉得他可能受到了惊吓——连笑都没见几回的面瘫脸现在这是在嘟着嘴向他撒娇扮委屈吗? 正则绯红着一张俊脸,绞着身上的系带一步步挪近了灵均,羞羞答答地看着灵均道:“小美美……当初明明是我先瞧上了你,你为何、为何要跟着轩辕那老小子?” 灵均捧着心深呼吸——这情景敢不敢再惊悚些? 面瘫脸正则,在、在害羞? 灵均把手往身前人的额头上一放,没发烧,难不成是被什么邪祟给附体了? 但正则显然还能给灵均更多惊喜,只见他又猛地抓住灵均放在他额上的手,少年人般故意凶狠了一张脸又道: “轩辕那老小子,竟敢这样对你,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正则又一软凶脸,扒着灵均就开始咿咿呀呀个不停:“小美美,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从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你为什么不要我呢?你不要我,那就只能我要你了……” 灵均感到腰间衣带正被什么狠狠拉扯着,低头一看,果然是正则那双不老实的手! 一次招魂,一次喝酒,这厮怎么每次都离不开一个“色”字! “住手!谁是你的小美美!你看清楚了,小爷是天庭云中君、东海皇太子灵均!放开!”灵均猛推眼前这纠缠不休的人,这厮,看着清清正正,想不到男女关系这样混乱,竟还敢藏着个一见钟情的小美美! 不想正则力气奇大,灵均就算狠练了数日臂力,仍无法将他推开。眼见着他的外袍里衣被这厮拉扯着就要脱 光 光,灵均一挥左手,祭出了轩辕剑横在身前。 “别乱来!再乱来,小爷可就拔剑了!”灵均手握剑把,说着就要从剑鞘里拔出宝剑。 谁知正则一见轩辕剑,一把将它抢过,抱着就亲个不停:“小美美,这下你可逃不掉了,你是我的!” 灵均空着手楞在原地,哭笑不得——搞了半天,这厮是在对一把剑表白心意? 知他爱剑如命,但也不至于这样思慕如情人吧? “抱着你的剑睡去吧,明早我再来找你。”灵均捂着额头,说着就要往房外走去。 罢罢罢,他要真这么喜欢这把轩辕剑,给他不就得了? 这厮,既然从一开始就想要这把剑,为什么不与自己明说?敢情这一路走来,他对自己的屡次调戏冒犯都隐忍不发,也是为了这把剑? 亏灵均还以为他是惦记着前世的缘分,对自己旧情难忘,原来竟只是为了把剑! 真是好大一盆狗血! 灵均自嘲一笑,抬步就要跨出房门。 “小美美,你要去哪儿!”正则一声惊叫,灵均就被一个大力扯回了房,天旋地转,灵均竟又被他狠狠压在了身下! “砰——”房门又被狠狠砸上。 灵均憎恨这惊人相似的历史! “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小美美,你的小美美还在你手里抓着呢,看到了吗?来,听话,下去,让我起来。”灵均一指正则手中的轩辕剑,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岂料正则一把丢开了轩辕剑,双臂撑在灵均头边就两眼放光地直直盯着他。 什么情况?这厮不是钟爱这把剑么?怎的又丢得这样干脆? “你就是我的小美美,我的!”正则戳了戳灵均的胸,嘟着红红的唇不满道。 鼻中袭来一股熟悉的温热,灵均忙抬起下巴,艰难地仰着脖子倒回鼻中汩汩血腥。 一道湿 热 舔上了灵均的喉结,灵均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之人。 正则却勾唇一笑,埋下了头,在灵均脖上轻咬 舔 舐,灵均身上激起一阵酥麻,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 “小美美,你喜欢的,对不对?”正则弯了一双眼,温柔看灵均。 心神一晃,却又骤然一凛,灵均伸手抵住了身上之人: “你给老子看清楚了,老子是灵均,是那个你要保持距离的杂碎云中君,不是你的小美美!放开!” 去他大爷的,上次是被当做自己前世的魂魄调戏,这次直接就把自己看成了一把剑的替身,哪次都不是把小爷就只当成小爷本人,小爷不奉陪了! 灵均潜力爆发,猛地推开了身上重重压着的正则。 灵均不敢相信地瞅了瞅自己的双手,再一看床上被自己掀落一旁的正则,他冷哼一声,起身就要离去。 “不要走。”袍角被人从身后一拉,灵均停下了脚步,转头看正则。 “一别数亿年,你为轩辕做了这许多,仁至义尽。如今轩辕已死,你还是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吗?”正则哀着一双清俊的眼,凄切又恳求地看灵均。 这都什么有的没的,还数亿年,司禄你入天庭不足百年,你就活了这么长? 灵均仰天一叹,一屁股坐下,拍了拍正则的肩,道:“好,我不走,你不要再胡来。” 唉,他就是心太软,被当成一把剑就当成一把剑吧,横竖是他设计正则在先,陪这厮演一晚戏就演一晚戏吧。 哪知正则在灵均身旁邪邪一笑,一个飞扑,灵均又被压在了他身下。 这回正则显然是用了十成十的力,不光是灵均的双臂被他紧紧钳制着,连灵均的双腿都被他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 灵均一声怒吼,狠狠锤了一下床。 “小美美,你对我是有情的,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会与我有一世情缘,又这样屡屡勾引我?我不想等了,等了这么多年,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这下灵均确定了,这小美美,是与轩辕剑有关的一个人,但这人绝不是神帝轩辕,那又是谁? 见灵均目露不解,正则眼神突然一恨,俊脸往下一压,温热的唇便狠狠贴在了灵均的唇上。 灵均瞪大了双眼。 “闭眼!”正则低吼一声,灵均乖乖地闭上了眼。 正则的舌带着温热,撬开了灵均的牙关,在灵均的口中勾缠搅动,灵均感到正则的手慢慢抚上了灵均那处,点燃了他一身燥热,灵均渐渐要溺死在这正则制造的滔天热浪中,喘息声渐渐急促…… “啪——”灵均一个狠劈,正则便倒在他的身上。 灵均用力一推,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问情、问情,问你爷爷个腿的情!这厮的烂情债,小爷以后再也不问了!呸! 当灵均背着昏迷不醒的正则缓缓下楼时,花楼的老鸨和楼里的姑娘嫖客们看灵均和正则的眼神十分古怪。 灵均咳了咳,对老鸨道:“妈妈,这次耽误你姑娘的生意了,我下次再来照顾则个。一点赔礼,不成敬意。” 灵均递上一锭银子,讪讪道。 谁知这鸨母一把推了灵均的银子,摆手道:“诶,我们虽是风月中人,但也是诚信经营。官人你玩了多少就是多少,多余的钱,我们一概不收。” “官人,下次记得来玩儿全套的呀~奴们等着您~”金宝宝她们在一旁恋恋不舍地目送着灵均,眼里写满了可惜遗憾之情。 灵均风流一笑,连道:“一定,一定。” “咳咳,这位官人……”鸨母却一把拉过了灵均,扫了眼灵均背上的正则,又仔细瞧了瞧正则的屁股,便对灵均郑重劝道,“方才老身听你们在楼上的动静……咳,这官人看上去强健,没想到也是这样不禁折腾的,到底是没受过调教……老身还是劝您下次还是去隔壁的青阳馆玩儿吧。年轻人,要学会正视自己内心真正的需求,不要总是欺骗自己……” …… 背着正则走在人烟渐渐稀少的空旷街道,街灯的昏黄光线在青石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几天前,灵均也是这样背着正则行在城中的街上。 那时灵均心急如焚,满心恐慌,生怕背上的人离他而去;现在他满腹疑惑,一心怅惘,不知该何去何从。 背上的人昏迷着,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他身上散发出的龙涎香气萦绕四周,他们离得这样近,却又如此遥远。 这个人,太多的秘密,太多的难言之隐,灵均从来都看不懂他。或许他说的对,分道而行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嘻嘻,云中君,你回来啦?老夫的迷情香好用吗?你问清楚了吗?”一回到客栈,葛仙翁就贼兮兮地凑上来问,一见灵均背上的正则,又面露疑惑。 灵均腾出手来将袖中的迷香一股脑丢还给了他,道:“去你的迷情香,什么有的没的瞎说一气,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你确定你这不是招游魂野鬼附身的香?” 葛仙翁捧着香,抖着花白胡子就在灵均身后神神叨叨: “不可能啊,我这迷情香制作最是精良、药效最是显著,寻常人一闻就恨不得把心肺叶子都给你掏出来,再厉害的神仙,闻着香配口酒,也就什么心里话都招了,不可能出错呀……” 灵均推开正则的房门,只见方才还纸屑满地的房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必是正则在灵均走后又叫了人来打扫了。 这人,无论何时都要求自己干干净净,像灵均这样纠缠不休的,怕也是他极力想清扫的一点零碎吧。 灵均关上房门,将正则放回他的床上,抚着他沉睡中的俊容,沉默无言。 灵均倒希望这迷情香是出错了,至少灵均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在意他对另一人的一见钟情。 此情,无解。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八 北方异事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早啊,正则兄。”次日一清早,灵均甫一推门,便对邻房也推门而出的正则拱手一礼。 正则挑了挑眉 “正则兄,小弟就先下楼用早点了,告辞。”灵均再一拱手,施施然便从正则面前走过 正则的眉又挑了一挑。 “云中君。”正则突然开口。 灵均转身笑问:“正则兄,请问有何事?” “昨晚,我……”正则欲言又止。 “哦,昨晚哪,”灵均道,“正则兄不过是酒量不好,一杯酒醉了。小弟便将你背回了客栈、在你床上睡了。正则兄放心,小弟昨晚是回自己房中休息的,绝没有侮辱正则兄。” 正则锐利的目光看向灵均,似是不相信他的说辞。 灵均一笑,转身又下了楼。 灵均昨晚的手段并不光彩,但灵均并不后悔——若不是灵均昨晚所为,他怕是还要纠缠着正则不放,一路上会做多少傻事、闹多少笑话? 灵均自己无所谓,可他不能再给东海蒙羞,不能再让父皇母后为自己忧心。 而正则,不正是希望灵均能这样自觉地与他保持距离吗? 如他所愿。 “哟,今日竟难得没见你和小司禄一起下楼。”葛仙翁在桌边叼着根油条、嘬着碗稀粥,一见灵均下楼来便开口打趣。 灵均一笑,道:“正则兄自有他的作息,我哪能回回与他碰上。” 葛仙翁诧异地看看灵均,道:“你哪次不是‘媳妇儿’、‘媳妇儿’地一大早守在他门口巴巴地等他开门?今日竟这样清清白白地叫起了正则兄,你俩怎么了?” “从前是我不懂事,扰了正则兄清净。今后我会注意。至于称呼,我早该这样叫正则兄,平白地让那许多污 词 秽 语污了正则兄耳根,是我的不是。”灵均端起一碗米粥,吹了吹,悠悠然地喝了起来。 “你们这是……”葛仙翁还要说什么,正则却已经走下了楼。 “葛仙翁。”正则对葛仙翁拱手一礼。 葛仙翁点了点头。正则便坐到灵均对面。 灵均对正则一笑,道:“正则兄。” 正则点点头:“云中君。” 葛仙翁在灵均二人间来回扫视,欲言又止。 灵均伸手夹了桌中央盘子里的一块糕点,正则便摊开手将空盘亮出。 灵均将糕点夹回自己盘中,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正则微愣,葛仙翁在一旁也把头埋进粥碗里,双眼骨碌骨碌窥探着桌上动静。 正则抬手夹了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灵均继续埋头吃他的早餐,不再像以往那样给正则夹这夹那,今天的早餐灵均吃得很快,没一会儿就饱了。正想着要告辞去后院消消食,邻桌几声刻意压低了声音又唯恐旁人听不见的交谈传了过来—— “诶,听说了吗?南京那一带最近不太平呀。” “听说了、听说了!好像是城郊那个邙殇山附近常有怪物妖魔肆虐?据说周围住户不少年轻男子都失踪了,听人说,那些被找到了的,无不是一副被吸干了精血的干尸模样,吓人的很!” “这么恐怖?别是编来吓人的吧?”“老兄,你可别不信,千真万确!我有几个常年去南京一带跑生意的朋友,最近都不敢往那儿跑了。据说是那山上的怪物越来越猖狂,竟开始袭击城中住户了,官府数次剿杀都无功而返,还折了不少兵卒,最近都打算组织城中百姓弃城迁出了。” “竟闹到要迁城?这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头?” “就是不知道什么来头才不好对付呀。去了那么多道士和尚说是要去除怪,连面都没见着就通通死在了半道上,好不容易有活着回来的,也都疯疯癫癫地不停说‘黑雾大王莫杀我’、‘黑雾大王莫杀我’,那形状,真是惨哪。” “黑雾大王,难不成是一团黑雾化成的妖怪?” “谁知道呢?” “你们说这妖怪会不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这怪物要是想跑到我们这儿来,先过了咱们这条大江再说!况且北方那么多粗壮蛮夷,还不够它吃的,怎会往我们南边跑?” “哈哈,正是这个理了……” …… 一桌人刻意挑起的话头在成功引起一店客人的好奇害怕后,又在这样荒谬可笑的结论中成了又一个饭后谈资。 灵均他们一桌三人又将视线投回桌上早点。 “哎哟哟,老朽这半截入土的骨头就不跟着你们年轻人瞎折腾了。你们去吧,老朽吃完这顿就回天庭找太乙那老儿去。”葛仙翁叹着,呼出一口气,长长的胡须跟着飘了几飘。 正则向灵均看来。 灵均低着头拨弄着碗里剩下的米粥,道:“阿晏又不知跑哪里野去了,它有些灵力,能自己找到我。邙殇山的事紧急,我们可今日就出发。” “嗯。”正则点头。 临别前,葛仙翁将正则拉到角落里,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不时把眼往灵均这边扫。灵均在一旁枯坐着,依稀听见“小心”、“实话”、“不行”这样的字眼,灵均佯装没听见,在桌边耐心地玩筷筒里的筷子。 “小子,一路小心,下次见面可别又是找我治伤看病。我可在天庭里等着喝你的那五坛琼酿!”葛仙翁打包了凡界各色小点心后,扛起大大一个包袱,拍了拍灵均的肩道。 在正则看不见的地方,又悄悄往灵均袖子里丢了几块迷情香。 灵均无奈摇头,也不与他解释,默默收了,同时暗暗嘱咐葛仙翁,莫将自己和麟儿的身份与关系、自己和正则的前世关系宣扬。 葛仙翁一抚长胡须,了然地冲灵均挤了挤眼,抛出一个“你还信不过我吗?”的眼神就飘飘然回天庭去了。 灵均望着葛老头远去的背影,已经预感到了回天庭之后,那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的最新特大独家云中君司禄情事八卦。 “正则兄,我们走吧。”灵均一转头,冲身旁沉默的正则一笑,便背手大踏步出了客栈。 一路腾云,灵均和正则两三个时辰就降落在了南京城外。 北音粗犷,倒是与锦绣江南全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臊子面、臊子面,热腾腾的臊子面喽!”一位牛高马大的面摊老板光着膀子,肩搭一条汗巾,边扯面边向街上吆喝。 灵均道:“正则兄,不如我们先去摊上吃碗面,探探消息?” 正则点头。 “二位客官,要吃面吗?坐!”那老板见灵均二人走入摊中,也不停下动作,略略一回头就算招呼了。 “师傅,劳您来两碗臊子面,一碗别放辣,一碗……”灵均看看正则,道,“一碗多放辣。” “好嘞,客官稍等!”老板应承下,便低头做面去了。 灵均面对正则坐着,一时不知说什么,便低头玩起了桌上筷筒里的筷子,拿起,又放下,“咄咄”地戳出声声闷音。 “怎么不说话?”正则突然道。 “啊?”灵均抬头一看,正撞上正则那双看着自己的清俊双眼。 “不了,正则兄不喜欢听我说话,我便不搅扰你了。”灵均垂下眼皮,又开始玩起了筷子。 “我喜欢。”正则轻道。 “哈?”灵均疑心是他听错了,一抬眼,两碗热腾腾的面就摆上了桌。 “客官,你们的面好了,慢用!”师傅一声吆喝,放下面就走了。 灵均见正则面无表情地将他那碗加了许多辣子的面拉到他面前,慢条斯理地从筷筒里抽出筷子,用方帕擦拭着。 灵均耸了耸肩,也抽筷要吃自己的面。 果然是他听错了。 一双修长的手夺下灵均手里的筷子,是正则拿着方帕在擦拭,擦完,又将筷子递给了灵均。 灵均接过,客气道:“多谢正则兄。” 正则点了点头,低头吃起了面。灵均也哧溜哧溜地埋头吃了起来。 咳咳,不是说不放辣吗?怎的还这样辣! 再看正则,面不改色地吃着,似乎还很享受。 灵均随便扒拉了几口,就开始百无聊赖地四下乱瞅起来。 “师傅,请问邙殇山怎么走?” 灵均话一出口,在座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这位小兄弟,你去邙殇山做什么?”师傅小心翼翼地问灵均。 灵均笑:“哦,我姑奶奶的小女儿最近成亲,我和我大哥特地从南方赶来去吃他们家的喜酒。” 师傅松了一口气,道:“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这邙殇山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灵均问。 “小兄弟,你从南方来,还不知道吧,那邙殇山呀,最近可不太平!全是妖魔鬼怪,专抓你这样的青年男子采阳补阴呢!”邻座一个食客道。 “哦?妖魔鬼怪?骗人的吧。”灵均不信。 “小兄弟,你还别不信,看到那边那个疯疯癫癫的道士没?就是去邙殇山收妖给吓疯的。”另一个食客一指街边瘫坐着的一个蓬头散发的道士,道。 灵均和正则望着那道士,交换了个眼神,便起身向他走去。 “这位道长,请问怎么称呼?”灵均蹲下身,冲眼前这蚊蝇环绕的疯道士笑。 道士听见人问话,撑起耷拉的眼皮,浑浊的眼珠看了看灵均,又抬起头去看灵均身后站着的正则,待看清正则的脸,登时就吓得挥舞着手臂狂吼: “黑雾大王莫杀我,黑雾大王莫杀我!”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十九 不速之客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黑雾大王莫杀我,黑雾大王莫杀我!” 眼前这疯道士只管冲正则疯疯癫癫地喊着,恐惧的眼紧盯着正则,边喊边狂舞四肢、口吐白沫,眼见着就要被吓晕过去。 真是巧了,一碰就碰见了传言里的主人公之一。 灵均大声道:“别喊了!他不是黑雾大王,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冷静一下,跟我们仔细说说你去邙殇山的经过。” 那疯道士并不听灵均言语,一双浑浊的眼死死地盯着他身后的正则,口中不断狂喊: “山、山,北边的山!黑雾,好大的雾!死人、到处都是死人!好大的一个圆圈……他们都逃不出来!”疯道士猛地从地上弹起,扭头一看正则,浑身巨震,乱吼乱叫着就奔逃而去,“啊!逃命呀!黑雾大王莫杀我、黑雾大王莫杀我!” 一街的人都警惕地盯着留在原地的灵均和正则。 灵均若无其事地起身,拍了拍袍角的灰,问正则道:“正则兄,莫非你是瞒着我们一众同僚搞了个掳掠男子、谋色害命的副业不成?诨号黑雾大王?” 正则剜灵均一眼,抬步离去。 走在南京的街道上,满眼都是粗犷的北方壮汉和丰满挺拔的高挑妇人,话语利落、举止豪爽,与杭州人的秀气婉约截然不同,灵均看得饶有兴味。 “吃这个。”正则从灵均身后走来,递来一个纸包。 灵均打开一看,是两个白白胖胖的肉包。 灵均不解地看向正则。 “不辣。”正则说完,又缓步向前走去。 灵均捧着手里热乎乎的包子,望着正则风姿夺目的青色身影,心里一暖一酸——这算什么呢?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灵均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包。 “伙计,烦您给我们开两间上房,住一晚。”一家尚算干净的客栈里,灵均往柜台上放上一块碎银。 “对不住,客官,咱们店里就只剩一间上房了,您看……”伙计瞅着银子,看看灵均他们,神色为难。 “其他空房间还有吗?不是上房也行。”灵均道。 “客官,实在对不住,最近从外地来了许多道士和尚,把咱们这城里的客栈都快住满了,我们店里就剩一间上房了,别的房间,真没有。”伙计道。 灵均转头看看正则,正则垂着眼,看不懂情绪。 要不要这么玩儿他?昨天他还大义凛然地嚷着要和正则划清关系,今天就又要和正则同住一房? 灵均咬咬牙,问:“柴房有没有?柴房不行,厨房也行!” 伙计为难道:“客官,不瞒您说,我们店连茅房都住上人了。” 灵均险些栽倒。 “那为什么还能剩一间上房?”灵均问。 “刚才才接到消息,那房住着的高僧去邙殇山降妖,没了。不出一会儿,你们就来了。”伙计道。 灵均不禁扶额——现在这样是要怎么继续? “就要那间上房,劳你找人带路。”正则说着,提步就要朝楼上走去。 灵均抬头看正则缓缓上楼的背影,几乎能想象到他嘴角对灵均那抹不屑的笑。 唉——流年不利呀! 夜黑风高,此刻灵均坐在桌前,局促不安。 灵均反反复复在房里搜寻,愣是找不出一张能搭起来给自己勉强做个的床的长椅。 桌子是圆的,椅子是圆的,难道他真要睡地板上? 正则在屏风后沐浴的水声淅淅沥沥地传入灵均的耳朵。 灵均觉得某种欲望又开始在灵均身体里不争气地躁动起来。 他忙闭眼默念起道德经。 “我洗完了,该你了。”正则清冷冷的声音传入灵均耳中。 灵均一睁眼,吓得“啊”一声大叫就捂住了双眼: “正、正、正则兄,你、你把衣服穿上!” “我穿着。”正则道。 什么叫穿着!你只穿了条亵裤!那白花花的胸腹,你当小爷眼睛是瞎的? 一思及此处,灵均鼻中便又涌出一股腥热,灵均往鼻孔里塞棉条塞得几乎要流泪——他是很想保持距离的,他是很想端正品行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身体的正常反应啊! 呸!他对正则没有身体反应! 一想到“身体反应”,灵均几乎连身下都快膨胀了。 “你还不去洗?”正则道。 “洗洗洗,我这就去洗!”灵均几乎是咆哮着砸进了浴桶里。 在水里冷静了片刻,灵均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开始沐浴了。 一伸手,桶边的皂荚没了。 灵均几乎要哭出来了——现在是要怎样,他是该请正则递一些进来吗? 正犹豫间,正则的声音就从屏风后绕了进来: “桶边的皂荚没了,这里有。” 灵均一转头,映目就是正则白花花的精壮胸脯。 灵均立刻往桶里一缩,勉强遮住了自己裸 露的双肩:“有劳正则兄了。你把东西放一边就好,我自己拿。” 正则放下了皂荚,却并不离去,反而搬来了一张凳子就坐到了桶边: “过来,我帮你搓背。” 石破天惊,地动山摇! “不、不必了,我自己洗就好。咱俩得保持距离……”灵均强调。 “等会儿还要睡一床,怎么保持距离?”正则道。 灵均差点被洗澡水呛死。 “过来,水该凉了。”正则坚持。 灵均闭了闭眼,壮士断腕般靠了过去。温热的毛巾在灵均身后仔细又温柔地搓动着,若不是身后之人是他要坚决保持距离的正则,灵均几乎要舒服地叹息了。 “这个力度可好?”正则在灵均身后问。 灵均点点头。 房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好了,上床睡吧。”良久,正则将澡巾搭在桶上,站起身来。 灵均感叹着终于解放了,正要起身擦干身体穿衣,谁知正则就拿着一块大澡巾将灵均从桶里一提、一裹,再一横抱,怔愣间,灵均就被他安安稳稳放到了床。 灵均已经震惊地连尖叫都忘了,圆瞪的双眼呆呆地望向床边的正则。 正则十分自然地另拿了一块澡巾,将灵均湿漉漉的长发一包,就捏起他身上的澡巾开始仔细地帮灵均擦起身体来。 “等等、等等!”灵均抓起澡巾遮着身子就往床里侧直缩,“那个,正则兄啊,你先去一旁坐坐,我自己来擦、自己来擦……” “好。”正则一点头,起身去桌边坐了。 灵均舒了一口气,正要扯开澡巾擦身体,察觉到正则从一旁看来的视线,忙又裹住了身体。 “呃,正则兄,要不你背过身去坐坐?”灵均建议。 正则清冷冷的眼盯着灵均不言不语,灵均迎上他的目光,心里却直敲鼓。 终于,正则转过了身。 灵均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床帘就开始擦起了头发身体。 莫怪他矫情。 若是换作其他男人,灵均当着面搓澡擦身都行,可在这自己对他有心思、他对自己心思不明的正则面前,灵均少不得就要束手束脚了。 唉。 擦到差不多时,灵均正要请正则递他的亵衣进来,床帘猛一掀起,灵均还来不及质问,就被搂入了一个溢满龙涎香的怀抱。 房内烛火一熄,他们瞬间陷入了黑暗。 “安静,有人来了。”黑暗中,正则的声音在灵均耳边响起。 灵均点点头,正则放开了紧捂着灵均嘴的手。 灵均这才发觉自己和正则正肌肤贴着肌肤搂抱在床上。 正则裸着上身,而灵均,一丝 不挂。 灵均老脸一红,定了定心,凝神听起了房外的动静。 “吱——”房门被悄悄打开了,一阵窸窣响起,灵均听见那脚步声在黑暗中走到了床边。 正则右手凌空化出长剑,屏息以待。 床帘被缓缓拉开,在最后完全开启的那一刻,两道细长的绿光陡然出现,一道紫光便向他们直直刺来! “兵——”正则挥剑一格,兵器相接声凛然响起,那身影一惊,转身便走! “站住!”灵均翻床而下,披上里衣就执剑追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 受伤青年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那人逃得飞快,灵均执剑追出客栈,正看见街角转弯处一抹衣角消失,正则追着那身影亦消失在街道,灵均飞快追上。 一路穿云破雾,不知不觉,他们竟来到一处荒僻的山前。 “邙殇山。”正则用剑挑开山前被藤蔓遮蔽的勒石,看着那上面端正的楷书轻念。 邙殇山距南京城十多里,从灵均二人从客栈追踪到这里不过一刻——这神秘人脚程竟如此之快? 灵均和正则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心中已有了猜测。 “上去看看。”正则说着就提剑向山上走去。 灵均随之而上,一路小心顾看四周动静。 “呀——呀——”几只老鸦在寒月下凄惨啼叫,阴森森的茂密丛林中不时响起几声被风吹动的窸窣,就像有人正躲在这些树后窥伺着灵均和正则二人的一举一动。 “好浓的瘴气。”灵均道。 “是尸气——这样浓的尸气,看来此怪物已屠杀了不少生灵。”正则走在灵均前方,戒备地看向四周。 他们一路走着,除了偶尔的几声鸦叫和风吹树叶声,没有任何可疑动静。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不安。 “呜、呜、呜——”几声闷叫突然从前方幽深丛林中传出,灵均和正则立刻握紧了剑。 灵均和正则对视一眼,默契地拨开低垂的树叶枝丫慢慢踱入。 越往里走,那闷哼声越清晰,终于,灵均二人停在了一处颇为空旷的地方,那声音就仿佛是在他们耳边,但他们左右搜寻,始终没有找到这声音来源。 “咚——”灵均仿佛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赫然便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 灵均惊得倒退数步。 “呜呜呜——”那人头突然猛烈摇晃,发出声声闷叫,灵均借着月光看去,竟是一个被漏斗大撑着嘴的男子脑袋!男子整个身子都被深埋入地下,光秃秃的地面上只冒出了一颗脑袋,此时正冲着灵均他们拼命摇晃闷叫,圆睁的眼睛紧紧盯着二人,像是在让他们过去。 方才的闷叫声就是这人发出的。 正则提剑上前,拔出了他口中深插入喉咙的漏斗,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男子喉部猛然被拔出了漏斗,剧烈地咳嗽,边咳边用嘶哑虚弱的声音对他们道:“快、快、救我出来……我……喘、喘不了气……” 灵均和正则互看了一眼,便拈诀将他从土里拔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甫一出土,那男子就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拼命地咳嗽,就快要把肺给咳出来。 看他身姿容貌,倒是名星眉朗目的俊秀青年,只是此刻因咳嗽与身痛,面色十分苍白憔悴。 正则提起剑,冷冷地架在了男子的脖上。 “别、别杀我!我是南京城中傅员外之子傅长清,咳咳咳——求你们,快送灵均回去——咳咳咳——”青年断断续续地说完,一阵急咳便昏死了过去。 邙殇山上的青年的确是城中傅员外之子傅长清,这是灵均他们一路挨家挨户地敲门探问、终于将青年送回了傅员外府上才确认了的。 二人刚在下人的疾步引路下把傅长清放上他的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就穿堂而入: “儿呀——我的心肝肝哟,你在哪儿!” 灵均他们正要循声望去,一个华衣妇人就凌乱着衣裙妆发扑门撞入,一见床上之人,就立刻“心肝儿”“宝贝儿”地扑在傅长清身上喊个不住。 正则狠挑了挑眉。 “逆子、逆子!他还有脸回来!逞英雄学那些道士和尚去邙殇山收妖,他怎么不死在那山上!”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子声骂骂咧咧而来,灵均两人一抬头,就是一个通身严肃刚正之气的华贵男人抬步而入。 这中年男人一见那床上之人的胸膛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眉头骤然一松,又是狠狠一皱:“这半死不活地回来作甚么!死在那邙殇山还能省去我一笔敛葬费!” “老爷您说什么哪!都怪你!你要是肯为清儿娶那芳菲小倌,他也就不会想不开跟着那臭和尚跑去邙殇山收妖!都怪你!都是你害了我的清儿!我苦命的清儿哟——”妇人一声哀嚎,又倒在了傅长清身上。 灵均和正则在一旁听得嘴角微抽——敢情这傅长清还是个断袖?娶不了心上人就跑去邙殇山收妖,这又是个什么逻辑? “敢问二位是……”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终于注意到了房内站着的两个陌生人,抚须问灵均他们道。 那趴着傅长清哭哭啼啼的妇人也抬头看向二人。 “老爷,就是这两位义士救了少爷!”一旁的家丁抢先道,灵均和正则便向傅员外点了点头。 “原来是恩人!二位恩人,请受老夫一拜!”傅员外说着就撩袍欲拜。 灵均忙将他扶起,道:“我和大哥深夜追凶至邙殇山,偶见傅少爷被困便将其救出,举手之劳,傅老爷不必挂怀。” “怎能不挂怀?若不是二位恩人,我儿就要命丧邙殇山矣!老爷,我们一定要好好答谢二位恩人。”床边的妇人用手帕揩着眼角,站起身来,一边对傅员外说着,一边又向他们深深一副: “二位恩人,你们举手之劳,却是救回了我儿一条性命,我们无以为报,万望二位义士能屈尊在傅府小住几日,让我夫妻二人一报义士恩德。” 灵均正要推辞,不想床上传来了傅长清气若游丝的呼唤:“渴……” 众人纷纷奔到床边,傅员外夫妇将傅长清小心搀起就是一通喂水切问,灵均见傅长清只是体力耗尽,并无大碍,便走上前去询问: “傅公子,请问你为何会被困在邙殇山上?你为何会被埋在土中那般束缚?” 谁知傅长清陡然摔落了手中的茶杯,呆愣愣地盯着灵均就喃喃道: “娘,我是不是死了、升天了?不然,我怎么会看见这样神仙般好看的人?” 在傅府小住这几日,灵均总算是问清了傅长清在邙殇山上的所见所闻。 原来那日傅长清苦求迎娶倌馆芳菲小倌不得,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正打算在客栈中住上几日、逼傅员外屈服,却正好遇见了出发去邙殇山降妖的高僧。 傅长清年轻人心性,早就对邙殇山之事好奇万分,又见高僧法力似乎不俗,便以丰厚财物作交换随之前往。 谁承想那高僧法力并不高强,刚在邙殇山上画出个降妖伏魔惊天大阵,就被一阵黑风绞杀得尸骨无存。 傅长清当即吓晕,待醒过来,就是灵均和正则所见的那副口塞漏斗、身埋土中的惨状了。 “这怪物似是将他埋入了某个阵眼中,要用他来做成什么阵法。”听完傅长清一番叙述后,灵均道。 正则亦沉思而道:“之所以不杀他,乃是要豢养其至阵法大成时,一并生祭之。” “看来邙殇山上应该还有许多如傅长清般被埋入土中、口塞漏斗投食苟活的凡人。”灵均道。 正则点头赞同灵均的想法。 总算挖出了邙殇山上的一些线索,灵均和正则稍稍松了口气。但麻烦事也随之来了。 这个麻烦事,就是苏醒后的傅长清不顾傅员外夫妇极力反对,非得跟灵均他们再去邙殇山不可。 “逆子、你这逆子!你竟还敢去!你要是再去,你就不是我傅家的儿子,老夫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傅员外一巴掌震翻了面前的傅长清。 傅长清就势在地上一个爬动就抱住了灵均的大腿:“儿就是要跟着君公子他们同去!降妖伏魔乃是替天行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退缩!” “儿呀,你莫要再赌气了,那芳菲小倌,我们立刻就帮你娶了可好?你要是喜欢,芳芳,菲菲,小芳芳,小菲菲,你要纳多少房男妾都行,你一辈子不碰女人、不传宗接代都行,娘只求你别再去枉送性命了,好不好?” 傅夫人泫然欲泣。 谁知傅长清抬头看了看灵均,抱着灵均大腿的手又紧了一紧,羞涩道:“娘,孩儿、孩儿心里已经另有人了……孩儿这次去,就、就是要保护他的……” 房中众人锐利目光刷刷刷向灵均扫来,正则一旁看灵均的眼神更是冷如寒冰。 灵均一个颤抖,小心翼翼地就要把腿从傅长清怀中抽出,支吾道:“傅、傅公子呀,在下跟你不熟,你跟着去,只会送死……要不,你留在傅府,待我们收妖回来,再来找你一叙?” 傅长清却不肯撒手,更用力地抱紧了灵均的大腿,切切道:“君公子,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那夜你将我从邙殇山上救出,抱着我回傅府时,我能听见你为我着急的心跳,你还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让我不要害怕……” 灵均一个恶寒,看着傅长清直勾勾的目光就是一阵心虚—— 傅公子,我会告诉你那夜我把你扔上我的行止云往南京城里赶时,怕你掉下行止云摔死,一路都在用脚踩着你的背固定、还不停抖腿么? 灵均偷眼看正则表情,谁知正则却抬步就向府外走去,抛下一句: “带上他,走。”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一 还魂大阵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一路上带着傅长清这个累赘,为了不暴露仙迹,灵均和正则二人赶路赶得慢如乌龟。 “君君,我饿了,我们在这里吃碗面好不好?”傅长清这厮又指着路边一处面摊嚷嚷着要吃了。 这一路走来,每隔一个时辰这厮就要吃一回东西,不是面就是糕点,不是饭菜就是饼,还非得要吃刚出炉热乎的不可,带在身上、可以边走边吃的干粮坚决不要—— 傅公子,你傅家是短了你的饭还是缺了你的喝,你是被从邙殇山上救下来的傅家少爷,可不是饿死鬼投胎呵! 灵均心中的怨气简直能撼动天庭。 “哧溜哧溜——”傅长清在桌旁吸溜着热乎乎的面条,津津有味、啧啧有声,“好吃好吃,热乎乎的好好吃!” 灵均一个白眼翻过去,傅长清浑然不觉,兀自吃得欢快非常,正则在一旁噙着一杯茶,凝眉看傅长清不语。 “来喽,客官,你们的面好啦!”摊主一声吆喝,灵均和正则二人面前就各被放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红油滚滚的面。 灵均正皱眉,傅长清却一把将灵均的面夺至面前,扭头就对摊主道:“师傅,我这兄弟不吃辣的,烦您再给做一碗不放辣的清汤面,记住,不能放一点辣!” “好嘞、好嘞——”摊主答应着又转头扯面下锅。 傅长清回头冲灵均嘻嘻一笑,又埋头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灵均的那碗面。 灵均唇角勾起一笑,正撞上正则不善目光,也不在意,接了摊主新递来的清汤面就悠悠吃起来。 正则夺过灵均正要伸进面中的筷子,用方帕仔细揩了揩,这才递给了他。 傅长清看一眼正则,伸手又送了两颗鹌鹑蛋到灵均碗里,正则拧眉不语。 灵均低头吃面,笑而不语。 “君君,快来,这里吹风十分舒爽!”翻过一处山岭时,傅长清拉着灵均就坐在了一个小山包上。 灵均放眼望去,一派山花烂漫。 “啊——真舒服!还是这样舒服!”傅长清展腰一声大喝,俊朗眉目如暖阳普照。 “怎么,你平常不舒服么?”灵均笑问,忽略一旁正则散发的冰冷气息。 傅长清勾唇一笑,桃花似的眼俊俏风流:“少有这样能好好晒个太阳的时候。” 眼前一暗一明,灵均的鬓边便被插上了什么东西。 “真美!君君,你真是比女人还美!”傅长清得意地看灵均。 灵均摸了摸鬓角,小小的柔软花瓣还带着微微湿 露。 “曾经有个像你一般的人,我也想像这样与他并肩坐于山丘之上,为他插一支山花。”傅长清看灵均的眼有些痴了,眸光透过灵均悠悠飘向了远方。 “芳菲小倌?”灵均皮笑肉不笑。 傅长清摇了摇头:“与我最亲近却又与我最遥远之人。” 灵均挑眉:“你对你爹傅员外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脑海里飘过傅员外那饱经岁月摧残的脸旁斜簪一朵小花的模样,灵均不禁一抖。 傅长清似笑非笑地看灵均:“你要这么想,也行。” “走吧,天晚了。”正则走近,抬袖在灵均身畔招呼了一下,举步便又向前方走去。 花瓣悠悠,灵均鬓边的野菊粉碎落地。 灵均望着正则板正的身影,目光悠悠。 “君君,我、我有一些怕,你怕不怕……” 邙殇山上,傅长清紧紧贴在灵均身上,无视正则一路冰凌凌的目光,畏首畏尾地左右环顾,颤语微微。 “怎么,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这就怕了?”灵均斜睨身旁之人一眼,语气调侃。 傅长清陡然挺胸抬头,三两步就挡在了灵均面前,壮然而道:“君君莫怕!有我傅长清在,你必不会受半点伤害!” 灵均一把推开身前之人,冷笑道:“少挡路!等会儿不要拖我后腿!” 傅长清腻腻歪歪地又勾上灵均的胳膊,谄媚赔笑:“嘻嘻,君君你等会儿可要保护我,别让我再被那黑雾大王抓了去。” 灵均一阵恶寒,冷睨他一眼道:“早知道怕为什么还要来?” “你一抓完这山上的妖,势必就不会再回南京城了,我一定要跟牢你。”傅长清喃喃。 灵均心下一沉,面上不动声色:“既是这样,那就牢牢跟着。” “我就知道君君你对我最好!”傅长清遂又抱紧了灵均的手臂,喜不自胜。 正则清冷冷地扫来一眼,一言不发地持剑而去。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摸索在阳光渐消的幽深丛林中,傅长清又开始在灵均他们耳边作妖。 “怎么,你还信佛?”灵均挑眉。 “为什么不信?”傅长清反问。 “为什么要信?”正则突然插话。 傅长清看他一眼,突然笑了:“佛讲轮回转世,有缘见分离故人。” “道家也有转世一说。”灵均道。 傅长清定定看灵均:“但道家并不讲缘分,我之所求,不过一缘而已。” “你怎知缘分能来?”灵均问。 “一定会来。”傅长清垂眸。 “佛,并不存在。”正则冷冷陈述。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凡界中兴起了一种新的宗教——佛教,讲因果轮回、宣善恶报应,凡夫俗子们奉如圭臬,灵均们天界中人却不屑一顾,只当这又是哪个不甘寂寞的凡人杜撰出的一派歪论。 从神帝轩辕创世之日起,便只有天、凡、虚空、阴四界并存,所谓的西天梵境,所谓的四十亿凡世四大部洲,不过妄谈。 也许是灵均错觉,傅长清一贯笑意盈盈的眸中有了一瞬的冷厉。 “咦?这一处,我随那和尚上山时似乎走过。”灵均他们顺着傅长清所指的方向望去,却是一荒草蔓生的羊肠小道。 “为何你们会去走这小道?”正则问。 灵均望望脚下直通山顶的光秃大路,心下也觉疑惑。 “嘿,那老和尚当时拿着一张奇奇怪怪的幡,说是什么索妖令,走到这里时,那幡子突然抖的剧烈,老和尚说定是那妖物出现了,我便跟着他走上了这条道,然后……然后就遇到了那黑雾大王,然后那和尚就……” 傅长清说着说着,似是回忆起了那夜的恐怖景象,抱臂一抖,神情似惧似悲。 “去看看。”正则说完便提剑而上。 “喂喂喂,我也就是指给你们看看,你们还真要去呀?别去别去,等会儿又要遇见黑雾大王了!”傅长清一看灵均他们要走上那条小路,慌忙拉扯着灵均道,说着又是不禁一抖。灵均瞥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遇见黑雾大王?你要害怕,尽可下山回家去。” 傅长清被噎,只得讪讪松了手,颤颤巍巍地跟在了灵均他们身后。 一路走去,除了纠缠恼人的蔓草和不时飞过的乌鸦,倒也平静无事。 灵均不禁把眼看向傅长清。 傅长清缩了脖子,两只圆睁的眼惊恐又警惕地不时瞄向四周:“你、你就这么希望遇见黑雾大王?不遇见他不是更好嘛……” “往哪边走?”行到一处分岔路口,正则停了脚步,清冷的眼逼视傅长清。 “那儿……”傅长清指了指左边的小路,不甘不愿。 正则深望他一眼,迈步而上。 “君君,要不……我们回去吧……”傅长清贴在灵均耳边,嗫嚅踌躇。 “嗖——”一枚树叶袭来,傅长清慌忙闪开。 “你!”傅长清冲着正则就是一声大吼,待看见正则眼神,立刻又缩到了灵均身后。 “看错了,以为后面有妖物。”正则淡漠着双眼抛下这么一句,又转身向前走去。 傅长清望望身后,转头又冲着正则背影大骂:“你就是看不惯我和君君感情好!” 正则持剑的手略提了提,傅长清立刻缩了脖子。 “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往这边继续走的。”在傅长清的指引下,灵均和正则走到了小道尽头,渐渐没入了丛林深处,低矮的树枝不停刮擦着他们的头,前方愈来愈幽深黑暗,四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窥伺着他们,傅长清牙关磕磕乱颤声愈来愈大。 “好像是在往前一点儿……君君,我们、我们回去吧……我们不收妖了好不好?太、太、太黑了……”傅长清几近哭腔。 灵均只不时回头扫一眼他,并不答话。 几乎要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处时,突然,他们面前豁然开朗,这丛林的尽头,竟是一处十分空阔的地界! 只是这光 裸土地之上,不知为何,却散发出比其他地方都要强烈百倍的尸气。 正则走上这土地中央,拧眉查看,并未见任何异样。 灵均随之而上,用剑将几处土地深扒了一扒,也并未见任何尸骨妖物。 “奇怪,既无尸骨,又为何这样尸气厚重?难道是那怪物将尸体埋得很深?”灵均皱眉沉思。 正则望向灵均,清冷目光里亦含疑惑。 突然,天地一暗,地面距离抖荡起来,无数道金光破土而出,处于中央的灵均和正则二人不禁抬手虚掩双目,震荡中,竟有无数只破败脓烂的尸手从地下伸出,胡乱地朝天挥舞着,呻吟厉叫声震耳欲聋。 同时,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竟也冒出四个口撑漏斗、仰天瞪目的头颅,森森黑雾从漏斗中漫出,搅起重重恶臭。 方才还光 裸平静的土地,骤然变成了一处尸山火海的人间炼狱! “还魂阵!”正则惊道。 还魂阵?!灵均震惊地看向身边的正则。 “啪——啪——啪——”一串悠闲的掌声从灵均们身后响起,灵均二人回头看去,正是在一旁抱手而立、笑得肆意的傅长清。 “二位仙人,不知我这招请君入瓮可让你们惊喜?”傅长清凉凉开口,睥睨的双目中含着邪佞张扬的笑意。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二 王叔皆炎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傅长清施施然立于还魂大阵之外,远远望来,笑得妖邪张狂。 灵均震惊地看向他,突然咧嘴一笑:“哎唷,你可算是忍不住了。黑雾大王是吧?啧啧啧,这诨号取得实在没什么品味……” 正则执剑一旁,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 傅长清此时的脸色可谓异彩纷呈:“你们……” “我说黑雾大王,你的算盘打得很好,谋划也不可谓不周全——”灵均抱着轩辕剑,嘲讽一笑,“先是杀了那客栈中借住的高僧,让我们顺利入住,同时屠杀傅员外一家,又以傀儡之术让他们行动如活人,你再借傅长清尸身返魂,引我们入你这还魂大阵……啧啧啧,的确好一番筹谋做作,我都差点被你给骗了。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我们刚入南京城就进了你这局,可这番布置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是谁向你透露了我们的行踪,又告诉了你我二人的身份?” 正则望着黑雾大王的眼已射出凌凌锐光。 傅长清回过神来,一甩宽大袖袍,负手而立,狂妄的笑又爬上了面庞:“我倒是小瞧了你们。说说,你们是何时发现了我的?” “从第一眼见到你之时。”灵均笑。 “哦?”黑雾大王双目微抬。 “一届凡人被那样密密埋进土里,还能叫唤得那样大声的,恐怕放眼整个凡界也只你一位了。”灵均抱剑讥讽,黑雾大王的俊脸有了丝薄红。 “我们将你送回傅府后,能在那样身心巨创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醒来,且能有闲工夫注意到我长得好不好看的……”灵均说到此处,正则冷冷向他抛来一眼,灵均别开眼,“咳,大概天上地下,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位了。” “你醒之后,对我太热情,又将你在邙殇山上的经历看得太稀松平常。须知正常凡人,经历了这种平生难见的可怕事情,就算不神神叨叨,也是要处处与人诉说炫耀博同情的。并且,宝贝独苗苗遭遇了这种险些丧命的事,傅员外夫妇还能气定神闲地妄想只用嘴皮子就把你留下而不动用武力,天下心宽至此的父母,或许也就他俩了。” “可你说的这些,并不能完全证明我不是傅长清。”黑雾大王道。 “是,仅凭这些,我们还只是怀疑,还不足以定论。但最后出卖了你的,恰恰是你自己。”灵均抱着剑,老神在在。 “我?”黑雾大王不可置信。 “对,就是你。”灵均笑得猖狂,哎呦喂,终于知道凡界的那包黑炭为什么这么喜欢断案了,这种高高在上、俯视全局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黑雾大王,凡界的食物好吃吧?当了这么多年的山林怪物,重新尝到人间温暖甘美饭食的滋味,你想必十分满足吧?”“嗯?傅长清爱吃,不行?”黑雾大王皱眉反驳。 “是,爱吃可以。可你见过哪个凡人每隔一个时辰吃一次大餐还能整整几日不拉屎的?” 听灵均吐字粗俗,正则不悦地瞥他一眼,灵均不理,兀自说得兴起: “最关键的一个破绽是——巧。太巧了。” 黑雾大王疑惑看灵均。 灵均不吝赐教:“我们刚入南京城,吃碗面就能碰到传闻中那侥幸逃出邙殇山的疯道士;借住客栈,连茅房都住上了人的情况下就刚死了一个收妖高僧,空出了一间上房;头夜入住,什么都没开始查的情况下就有人行刺;一路追踪,偏偏又到了邙殇山,高僧死了却又偏偏活下了你;一路探问,隔一里就有一户人家认识傅员外,让我们顺顺利利到了傅府——这环环看似平常的巧合串联在一起,说是没人故意引我们上钩,怕是三岁痴儿也不会相信。” 黑雾大王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精彩!竟是我疏忽了。” 说话间,黑雾大王那张傅长清的脸就像是被沸水烫下一般皱烂下褪,全身皮肉流着脓水不停掉落,稍许,一具散发着森森黑气的魔怪躯体便披着厚厚的黑色大氅呈现在了他们面前,他那惨白的脸,五官竟与正则有着八分相似! 但不一样的是,正则清冷疏朗如寒雪孤星,令人见之倾慕崇敬;他却是阴森邪佞如地狱恶鬼,令人不忍直视。 灵均忙看了眼正则清俊的面容,压了压惊。 “心念之怪。”正则紧盯着眼前这怪物,缓缓而道,“你有何执念,竟能化形至斯。” “有何执念,你们入阵便知!”那怪物挥手一甩,一团黑雾便凌空高悬于灵均二人头上,黑雾稍散,中心处包裹着的竟是一颗紫光环绕的黑色圆石! “魔罗石!”正则眼眸微惊。 灵均惊讶抬头,眼前这颗圆滚滚的黑色石头就是灵均们要找的铸印宝物之一的魔罗石?那颗象征着诱惑、欲望和邪恶的至刚之石? “哦?你竟认得?好极!看来你们就是我要找的还魂生祭之人!” 黑雾大王一声厉笑,出掌催动魔石,灵均二人顿觉狂风席卷,像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把他们抓入那石中。 “住手!”正则挥出气刃要打落黑雾大王手势,不料却被四周的风阵消解了力道。 “认命吧,这魔罗石天下至刚,你们是打不破它的!”黑雾大王隔空大喊,见灵均神色惊慌,又痴了双眼喃喃而道: “你就是他的转世……千年苦等,如今他终于要回来了……” “什么转世苦等回来,格老子的,你把这怪风给老子停下来!”灵均急了,挥着轩辕剑对着这狂旋的风阵一通乱砍。 正则也不停挥剑劈刺。 但他二人的攻击全都消弭无痕。 “呼——”狂风一阵厉啸,风力剧增,灵均和正则二人转眼被翻卷着抛到了半空,陷入了一片眩晕之中。 疾风之中,一只手劈空将灵均的手腕紧紧握住,灵均听到正则有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在!” 正则兄,这可是你说的,那小爷我就放心昏迷了! 昏迷之前,灵均心里还在不停感叹:完了完了,玩儿了一回神探游戏,把自己和正则两人的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夫人,夫人……”待灵均悠悠醒来时,便是一上衣下裳的华服男子赫然坐在床沿,目露担忧地紧盯着灵均。 这青年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 灵均看着他额上被卷成长条缠绕着的丝质头巾,再看看他紧扎的小袖,显然不是凡界颂朝人穿着,倒有些像…… “我……该不会到了殇朝吧?”灵均紧盯着男子的脸,小心探问。 灵均总算想起了,这男子为何会让他觉得眼熟,因为他那张脸竟与自己有八分相像! 灵均看着眼前这张自己曾在风雨宫中无数次顾盼自赏的脸,此刻正露出一种绝对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严肃表情,感到十分怪异。 “夫人,”男子说着就把手往灵均额上贴了贴,皱眉道,“你这次受寒发烧,现在还是觉得不舒服吗?我们不是在殇朝又是在哪一朝?” 灵均震惊地往床里侧靠了靠——真的是殇朝?! 等等,方才这男子唤自己“夫人”…… “你……劳你把镜子拿来给我。”灵均按下心头强烈的不安,对眼前这男子道。 一方形制古朴的乳钉叶脉纹镜便递到了灵均眼前。 灵均惴惴不安地将镜子拿起,缓缓伸至脸前—— 他此刻真是用尽了平生所有力气才忍住了就要冲口而出的尖叫。 这、这、这、这,眼前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但绝对不是自己的美貌女子是谁? 灵均猛地低头摸向自己的身体,丰 胸、翘 臀、平平的、没有他的小伙伴! “我、我是谁?”灵均指向自己的手颤抖不已。 “我妻陈氏。”男子看着灵均的眼里有惊有疑,用灵均的脸做着最让灵均别扭的严肃表情。 “你、你又是谁?”灵均颤抖地指向男子。 “夫人,你到底怎么了?”男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微露不悦, “我是你的夫君,殇朝太师皆炎,殇昼王止辛之叔。”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三 昼王止辛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很不好,最近的灵均很不好。 莫名到了这殇朝三日,灵均就称病躲着这殇朝太师皆炎三日,同时状似随意地与床前伺候的婢女攀谈,知道了这里的确是殇朝太师府,那与灵均八分相像的青年男子的确是殇朝辅佐殇王辛的太师皆炎,灵均的确是他唯一明媚正娶的妻子陈氏。 最让人绝望的是,在婢女们又是艳羡又是神往的叙述中,灵均还得知了这陈氏曾经的另一个身份——青楼一代花魁“芙蓉仙子”。 芙蓉仙子…… “夫人,当初您和老爷爱得多轰轰烈烈呀,老爷想娶您,先王 震怒,抓了您就要斩首示众。老爷为了救您,在先王的殿前足足跪了一天一夜,脸都跪白了,膝盖都快跪烂了,最后还是当时年少的大王陪着老爷一起向先王下跪求情了两天两夜,先王才把您给放了,您和老爷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旁伺候着的婢女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演着王叔皆炎与青楼妓子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看来这陈氏平时也是极爱听下人们说这些恭维奉承之语,否则这婢女们也不会说得这样格式规范、内容统一,信口拈来、绝不语顿。 灵均半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边嗑瓜子边想他自己的事—— 他一定是掉入了那黑雾大王设下的还魂阵中。 眼前这一切并不是真的,只是设阵人为了还人魂魄而创造的一个与真正时空连接的幻境,若这阵中的事情但凡有一点与历史不同,真正的时空便会被改变。 而造这还魂阵的人,或许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来阻止幻境中某人的死去,从而让那人在阵法消失后也能活下来。 灵的法力还在,但他却对还魂阵尚有许多不解之处,不能贸然破阵,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乱了阵法、困在阵中永不得出。 不知这还魂阵究竟是要还何人魂魄? 想起入阵前黑雾大王看着他说的那句转世之语,再想想太师皆炎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莫非黑雾大王是要还皆炎的魂魄? 黑雾大王与皆炎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按朝代算来,皆炎已作古数千年,肉身早已腐灭不可寻,召来了他的魂魄,又要怎样复活? 难道是要用灵均自己的身…… 思及此处,灵均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开始弥漫起深重的不安。 他到底该怎样破阵?正则现在又在何处…… “夫人。”太师皆炎的声音刚响起,人便已步入了房中,灵均慌忙抖掉了满手的瓜子碎壳就钻进了被窝里开始哼哼唧唧。 “夫人,今日可好些了?”皆炎行至灵均床前,温柔看灵均道。 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此刻对自己流露出似水柔情,灵均心里的怪异感又开始疯狂生长。 灵均别开眼,握拳狂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夫君,我还是不舒服……老想咳……咳咳咳,头也晕……” 灵均听着从自己嘴里吐出的虚弱娇媚的陈氏嗓音,心内一阵恶寒。 皆炎瞟了瞟地面,缓缓坐上了床沿,握住灵均的手浅笑道:“咳得厉害还能嗑这么多瓜子?夫人你真是铁嗓无敌。” “呃……”看着地上这一地的瓜子碎屑,灵均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装病被拆穿之后,灵均便受皆炎嘱托准备两日后的太师府宴席,这宴席,请的就是殇朝当今大王,昼王止辛。 “夫人,这果盘到时这样摆可好?用这些蔬果可行?”一婢女捧着一张布置图纸来问灵均。 “啊,可以可以。”灵均随便一瞟,继续嗑他的瓜子。 “夫人,到时列这些用具、摆这些仪仗可妥当?”太师府总管捧着一沓册子来等灵均点头。 “嗯,妥当妥当。”灵均眼皮掀也不掀,继续想他的破阵大计。 一众下人奴仆看着灵均满腹狐疑地领命去了,灵均懒洋洋瘫在榻上,仰面发呆——爱怎么地怎么地吧,老子都成这副女人模样了,哪还有那闲工夫去管那昼王止辛的吃喝拉撒? 发着呆,揉着胸,灵均脸上又泛起一丝淫 笑——其实变成这美貌陈氏也有些妙处,比如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夫人,两日后的家宴你准备得如何了?”皆炎跨门而入,仍是那副温柔眉眼。 灵均忙端正了身子跪坐榻上,垂眸恭恭敬敬道:“夫君,妾已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定能让大王满意。” 这样伏低做小地说完,灵均就忍不住一阵抖。 皆炎点点头,靠着灵均跪坐下来,执起灵均的手摩挲缱绻道:“夫人,你大病初愈,辛苦你了……” 灵均拼命克制住要劈手就是一拳的冲动。 “夫君,妾不明白,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宴,您是大王的叔父,接待大王礼仪周全些就好了,为何还要这般细致隆重?”灵均问。 皆炎默了一默,良久才道:“是为夫欠了他。” 嗯?这又是个什么情况?灵均开始懊悔当初在天庭里偷懒不去记那些凡界历史课本。 两日之期一晃即至,这日灵均和皆炎皆是一身盛装,早早就垂手候在了府外。“蹬——蹬——蹬——”接近午时,一辆被列兵重重簇拥着的华美马车才从街尾处徐徐驶来。 灵均低头不言,眼里却满是不屑——凡人就爱作这些派头,说是辰时即至,近午时才来,让太师府一府上下连夜安排宴席,从一大清早就巴巴地候在府外等王驾莅临什么也不做,真不知这样埋汰人的目的到底何在。 灵均暗捶了捶酸痛的大腿,这凡人身躯,真是折煞本上仙也。 皆炎看了看灵均,以眼神示意不可乱动。 灵均悻悻挺直了身子,继续垂首恭候。 “吼——”那慢悠悠驶来的马车终于在众人面前停下,怒马几声嘶鸣,一个爽朗的少年声音便凭空响起: “叔父!” 灵均极力克制住要抬头一看来人的冲动。 “叔父,孤王在宫中处理紧急事务一时不得脱身,让叔父苦候多时,望叔父宽恕。”一阵窸窣,少年抱歉的声音便近到身前。 公务突然,不知派人先来知会一声?就这样让你的叔父等你多时,我看你丫的纯粹就是想借此立威吧? “不过小等片刻,大王这样说,实在是折煞微臣。”皆炎温润的声音徐徐响起。 “哈哈,孤王就知叔父总是会原谅我的。”昼王哈哈一笑。 “大王言重,微臣唯大王之命是从,不敢言其他。”皆炎又是一阵恭敬。 “咦,叔父,孤王说过多少回了,不要总是与孤王这样客气,唤孤王止辛就好。”昼王一阵不满。 “礼仪庄重,微臣不敢废。”皆炎又板正道。 “唉,随你吧。”昼王一阵叹息,突然又把声音转向了灵均,“陈氏?抬起头来!” 灵均一惊,当着叔父的面对叔母这样不客气?但灵均还是缓缓抬起了头,待看清身前之人时,又是猛一惊骇—— 黑雾大王?! 但眼前这昼王是黑雾大王,却又不是黑雾大王。 只见他一身华贵,俊眉星目,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和张狂,虽与黑雾大王五官一致,但气质身形却相去甚远。 难道,昼王止辛就是黑雾大王的前身? 那黑雾大王想要复活的人是不是就是皆炎?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灵均又开始懊悔没有熟读四界史课本。 “妓子轻浮,竟敢如此直视孤王!”昼王见灵均紧盯着他不放,勃然大怒。 灵均并不在意,正想寻个借口遮掩一下,冷不丁瞥见了昼王身后一道熟悉的清冷目光。 正则?!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四 七窍玲珑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愣愣地望着昼王身后那站着的贴身侍卫,眉眼平平无奇,但那一身的清冷疏朗,那目光中熟悉的沉静深邃,让灵均确信了他就是与自己一同掉入了这还魂大阵中的正则。 正则暗暗向灵均做了一个揩拭的动作,灵均心中顿涌起一股暖流——是他,是那个饭前雷打不动要擦一遍筷子的洁癖正则。 他也在,真好。 “大王恕罪。内子怯懦,见到大王威严天成,一时紧张,还望大王饶恕。”皆炎的声音响起,灵均这才发现自己应该对眼前这昼王表示些什么。 “求大王饶恕贱妾,是贱妾心内崇敬大王威严、失礼了……”灵均装着柔弱惊慌,慌忙跪地求饶。 臭小子,受本上仙叩首一拜,你也不怕折寿八十年! “哦?她怯懦?当初她逼着叔父你娶她的时候,孤王倒是觉得她十分有勇有谋,那等手段……”昼王话里有话,语气中溢满不屑,却被皆炎打断了话语: “大王百忙之中抽空来微臣府上一聚,逗留府外是微臣的不是,还请大王入府享宴,莫累坏了王家龙体。” 灵均偷眼向皆炎瞧去,面上依旧清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昼王所言,不论真假,信息量都有些大呀…… 看来他之前所相信的事物表面,内中还大有玄机…… “叔父,你在朝中为孤王上下奔忙辛苦了,孤王敬叔父一杯。”席中上首座上,昼王止辛满斟一杯酒,高举着向下首的皆炎遥遥一敬。 皆炎也不推辞,端起面前一杯酒,浅笑着回敬了。 “枯饮无趣,不知叔父府上可有歌姬舞女?”吃了一会儿,昼王突然停著询问。 饱暖思淫 欲,小子你就可劲儿使唤你叔父吧。 “大王恕罪,舞乐怠志,微臣府上并不养这些。”皆炎告罪道,神情里有了些严肃。 来了来了,又用老子的这张脸做这副表情,真是看着好生不痛快。 昼王眼里闪过些不悦,但旋即又畅然一笑:“叔父清廉刚正,不纵情声乐乃是灵均大殇之幸,何罪之有?倒是孤王怠惰了。” 皆炎闻言便道:“说到此处,臣听闻最近有苏氏国君献上将其女妲己献于大王,不知大王欲作何处置?” 昼王微挑了眉,反问道:“怎么,又有哪个多嘴下臣在叔父耳边吹风了?” 皆炎起身,恭敬拜道:“大王恕罪,臣受命先王辅弼大王,当事事以大王为重。传闻那有苏氏女邪媚无端,恐将来妖言惑主、危害社稷,还望大王早作打算。” 昼王闻言沉吟,手指关节轻扣桌面,半晌却道:“叔父不喜欢孤王与那妲己亲近?” 灵均无语看去——这算是什么问题?方才你叔父好一通江山社稷大论,不就是希望你不要与那幺蛾子妲己搅在一处么? 可灵均看着昼王望向皆炎的灼灼目光中,却似乎并不是问这一层含义。 皆炎俯身又是一拜:“臣绝不希望大王身边有妖邪之人。” “哦。”昼王像是有些失望,端起面前的酒小口小口地浅酌起来,良久,他虚空的目光才有了些焦点,只听他淡淡说道: “既然这是叔父所愿,孤王听叔父话便是。那妲己是有苏氏国君献上,不可遣回,孤王将她打入冷宫不再理会便是。” “大王英明。”皆炎心满意足地重新坐下了。 灵均看着昼王盯着皆炎若有所思的眼神,隐隐浮起一丝不安。 皆炎不善饮酒,没几杯便已醉的不省人事。 灵均正要起身搀扶皆炎去房中休息,谁知昼王却狠剐了他一眼,冷冷道:“孤王来扶叔父去休息,尔等不要来打扰。” 灵均虽暗暗觉的昼王此举不妥,但既然他的叔父他坚持要自己来扛,那就他扛去好了,灵均正乐得收宴逍遥去。 “慕阳,你留下,有事前来禀报。都思,你跟随保护。”昼王对左右侍卫一声吩咐,便亲自搀着摇摇晃晃的皆炎转向后院去了。 那被唤作都思的另一贴身侍卫随之而去,正则暂时寄身的那慕阳侍卫便这么恰巧地留了下来。 望着慕阳侍卫那熟悉的双目,灵均心中一阵雀跃,忙趁下人们不注意冲他好一番挤眉弄眼,便一伸懒腰、嚷着要去后花园散散步走了。 灵均隐在后花园深处的一座假山后,四下探望,紧张地等待正则前来。 好一会儿,不远处响起一阵窸窣,灵均躲在假山后望去,正是正则一路分花拂柳而来。 象弭鱼服,腰间佩刀,他出尘的气质衬得慕阳那平淡无奇的眉眼也生动俊朗了起来。 侍卫统一的装束穿在这厮身上怎么就这么与别个不同呢? 灵均这厢正在心内感叹,那厢正则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媳、正则兄……”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灵均这才想起他是要与眼前这人划清界限的。 正则眼神一黯,却道:“你这样多久了?” “三日,你呢?”灵均道。 正则点了点头:“与你相同。我们确是困在了还魂阵无疑。” “怎样出去?”灵均急切问道。 “必须找到那个要逆转皆炎剖心之祸的人。”正则沉吟道。 “哈?”灵均惊道。 正则瞥灵均一眼:“你是否从未翻过四界史?” 灵均老脸一红。 听了正则一番梳理,灵均这才弄清了现在的情况—— 原来这太师皆炎是先大殇王最小的嫡亲弟弟,只比昼王止辛大了五岁,因此在一众叔辈中,昼王独与皆炎亲厚非常。 皆炎降生时天现百鸟齐鸣的祥瑞之象,心口处迸射七彩瑞光,有世外高人翩然而至,预言其身具七窍玲珑之心,他日必会为大殇带来福泽兴盛。 大殇王朝上下因此欢欣鼓舞,从皆炎幼时起就奉他如神明,崇敬有加。皆炎也不负众望,从小就显露出惊人才华,又体恤百姓,素有大殇第一公子之称,深得民众爱戴。 先王驾崩前,见其他兄弟皆已被分封至各地为侯,又见皆炎清正忠厚、甚得昼王敬爱,便将年仅十三岁的昼王止辛托付给了彼时尚未封侯的皆炎,盍然而逝。 皆炎年仅十八便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之位,却能不骄不躁、统筹各方,短短三年下来,在众人眼中看来因幼王即位就要分崩离析的大殇王朝,竟凭着皆炎的一番竭力筹划而政治清明、国富民安,引来四方朝拜,隐隐有了中兴之势。 若是皆炎止辛叔父二人能一直这样相互信任,大殇王朝再兴盛百年不在话下。但好景不长,在皆炎二十二岁生诞时,昼王受宠妃妲己蛊惑,扬言要一探皆炎七窍玲珑心真假,持剑亲自剖出皆炎心脏,皆炎因此身死。 而大殇上下也因昼王如此行径,原本就对昼王怨恨不满的百姓勃然爆发,打着替太师皆炎复仇的旗号,与西元国里应外合,起兵造反,一举攻破大殇国都,昼王与宠妃妲己相携自焚鹿台而死,大殇王朝泱泱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大元王朝因此建立,又是数百年兴盛。 “二十二岁生诞……”灵均低头思索,猛然惊道,“不就是明年三月?!” 变作陈氏这三日,灵均为了不穿帮,旁敲侧击地将皆炎里里外外打听了个透彻。 皆炎生于三月初三,今年二十又一,现已是初秋七月,也就是说,七个月之后,明年三月初三,皆炎就要被活活剖心而死? 灵均不敢置信地看向正则,却见他默默点了头。 想起皆炎那温润从容的模样,灵均心里突然一阵惆怅。 “那,这与我们破阵有何关系?”灵均问。 “黑雾就是昼王止辛死后,其执念所化成的怪物。他现在应该已入阵,做了逆转之人。”正则道。正则始终不愿喊出“黑雾大王”这样羞耻的名字。 “那黑雾大王现在是附在昼王止辛身上?!”灵均又是一惊,若真是如此,方才他还和这始作俑者如此言笑晏晏地一殿同食! 正则却摇头道:“黑雾造此阵法,是为了阻止皆炎被剖心,从而扭转历史,让皆炎借你身体复活。但我数日观察,昼王与皆炎一样,只是历史的重演,并没被黑雾附身。” “那黑雾大王究竟附身在何人身上?妲己?”灵均问。 正则又摇了摇头:“那妲己是被附身没错,却是被一只千年九尾白狐附身。” 嗯?还有其他妖物作祟? “凡界历史上,妲己就是因被狐妖附身才性情大变,蛊惑昼王自毁江山。”见灵均疑惑,正则解释道。 灵均点点头,问:“我们如今该如何做?” 正则凝望着灵均,肃然道:“诸事小心,耐心等待逆转之人出手,维持历史不变。” “哦。”灵均沮丧垂头,因未知而引起的不安袭上心头。 “我在。”正则握了握灵均的手,随即又松开。 指上残留的温度点点扣入灵均心扉,他握住了正则的手,眼神坚定道:“我们一定会出去。” 正则眼眸微惊,清冷的眼里随之有了些笑意,看住灵均亦坚定点头。 落红纷飞,柔化一园春 情。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一声大喝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疾奔而来。 灵均大惊。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五 逐日行动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怎么办、怎么办,咱俩要被发现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灵均心急如焚、四下环顾,这假山独立于花园深处,周遭竟没有一丝遮挡可供他们逃遁,灵均不禁大为绝望。 看向面前的正则,灵均已抱上了被撞破“奸情”浸猪笼的誓死决心。 但一想到能和正则一起脸对脸、身贴身地浸猪笼,灵均心里又有点儿美。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正则斜睨灵均一眼,拉过他就是一个瞬移,转眼之间,他俩便到了后院里的一个僻静处。 灵均刚站定,便是老脸一红——一着急就忘了使仙术,这老毛病真是丢光了他们神仙的脸。 “你先耐心在皆炎身边等候时机,我会尽早查出黑雾所在。”正则道。 “好。”灵均仍低头讪讪。 正则不再多言,提步便转身离去。 “正则!”灵均急呼一声。 正则停步转身。 灵均看着纷飞落叶中清冷独立的正则,心头一滞,漫上些许不舍,想要叮嘱他小心,开口却又不知该怎样说:“我……” “你……莫与皆炎走近。”正则清凌凌看着灵均道,眼神有些飘忽。 灵均半天才反应过来,破口一骂:“去你大爷的,小爷要做也是要在上面做!” 正则眉毛一挑,却道:“未必。” 灵均心头怒火熊起,正要反驳,却听正则温柔一声:“小心。我走了。” 灵均瞬间就觉得鼻子有点酸,忙仰天倒回眼中温热液体,手不住扇摆着驱赶正则快走——附在女人身上,倒是能流眼泪了,真是多愁善感! 突然被用力搂进一个怀抱,唇边落下一点温热,灵均呆滞地看着眼前这眉眼依旧清冷的人。 “我们一定会出去。”慕阳的声音,正则的话语,明明已是寒凉清秋,灵均心中却暖如三月春菲。 一路晕晕乎乎地走回房间,灵均满脑子都是正则方才那一吻。 正则他吻了自己,他主动吻了自己,不是偷亲,不是无意,不是神志不清,是当着自己的面、主动地、清醒地吻了自己…… 为什么吻他? 难道是这陈氏的皮相太漂亮,让他情不自禁? 呸,难道他不比这陈氏漂亮百倍?可他到底是个男的…… 这慕阳其实该不会是黑雾吧?故意装成正则的样子来博取灵均的信任? 不会不会,这眼神口吻、行动举止,分明是正则本尊无疑,黑雾那副邪气横生的样子,绝对装不来。 但正则他为什么突然吻自己? 心里一点酸、一点苦,还有一点甜。 灵均正一路胡思乱想、飘飘荡荡,不觉就已来到了正房阶前,灵均正提裙欲上,冷不丁就冒出一个精壮汉子挡在身前: “夫人,请留步。” 灵均定睛一看,正是那随了昼王入后院的另一个侍卫都思。 “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灵均挑眉问道,眼睛不时扫向那紧闭的房门。 难不成昼王扶皆炎回房还能扶了这许久? “夫人,大王正在房中与太师大人商议要事,还望夫人暂时避退!”都思陡然拔高了声音。 灵均一把捂住了耳朵,皱眉道:“好了好了,知道了,本夫人就在你面前,说这么大声作甚!” 灵均正要离开,“吱呀”一声,门开了。 昼王微红着一张脸抬步而出,衣衫略显凌乱,气息颤颤。 灵均不禁眯起了一双眼看向他。 “无耻妓子,竟还敢这样直视孤王!”昼王一见到灵均,立刻肃了一张脸色,对灵均不屑冷喝。 灵均屈身一拜:“贱妾不敢,求大王恕罪。” “你最好给孤王离叔父远些!”昼王抛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带着都思扬长而去。 灵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目微沉。 进入房中,只见皆炎仍旧昏醉在床上,一室的酒气中还夹着些隐晦气味。 灵均走上床前,正看见皆炎面上两坨潮红,衣领微敞,下裳微微凌乱,隐隐有些白 浊露出。 灵均掀开皆炎下裳一看,果见几点白 浊混着些津 液黏在其上。 灵均心中不由一沉,正思索着要怎样收拾,就被皆炎大手猛地一拉,顷刻,灵均便与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咫尺相对: “夫人,为夫累极,你还不放过为夫……” 皆炎呢喃着,一双手就朝灵均身上摸索而来。 “去你大爷的!”灵均身上鸡皮疙瘩陡起,一把抵住身下之人。 皆炎微睁惺忪醉眼,不解看灵均:“夫人,你怎的又不愿了?那你方才为何那样对为夫?” 果然,这昼王果然是……这大殇历史背后,究竟还有什么是灵均不知道的? “唔——”灵均眼前突然一晕,身体里便像有什么东西要冲撞而出,灵均听见自己的嘴突然张开,用陈氏的嗓音柔柔说道: “夫君,妾当然是愿意的。” 他没有要说这句话!他怎么突然会说这句话! “这位公子,你霸占婢妾的身子也够久了,也该让婢妾出来片刻了吧?”一个女声猛然在脑海中响起,是陈氏! 陈氏的魂魄还留在这具身子里! 这是灵均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当灵均再度醒来时,他便和皆炎二人赤 身 裸 体地共眠一被之中。 看着枕畔那张写满春 情的、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灵均真想一个巴掌呼上去、狂吼三天三夜。 但是灵均并没有,灵均只是默默地起身穿好了衣服,看着床上裸着上半身的人,深呼吸三口气,放下了床帷,然后推门让婢女们送洗澡水进来。 灵均看着婢女奴才们一个个羞红着脸端洗澡水、捧沐浴用品进来,视若无睹,岿然不动。 这陈氏和皆炎方才究竟是有多激烈,能让这些个下人们把脸直从额头红到脖子根去? 灵均坐在澡桶里,揉着额角祈祷这陈氏魂魄夺身最好是一次偶然情况。 但灵均显然错了,这陈氏的魂魄每个月就像踩着点儿似的,每隔五天就出现一次,每次灵均醒来后都是与皆炎赤 身 裸 体地共躺在床上相枕而眠。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灵均没有任何回忆。 灵均从最开始的震怒到之后的见怪不怪再到最后根据下人们的反应来判断二人的“战况”,只觉得世事好无常,仙生好玄妙。 灵均有次曾暗戳戳问皆炎,不觉得我们房 事太频繁了么?会不会影响你身体? 谁知皆炎板正了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说出了最无耻的话:“夫人,当初成亲时,为夫答应了你五日一次就是五日一次,绝不更改。” 灵均只能仰天无语凝噎,感叹青楼花魁的身子骨就是彪悍。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便是隆冬腊月。 灵均与正则定期运用仙术密会,却仍未有任何有关黑雾的消息。 据皆炎剖心之日越来越近了,皆炎下朝后的面色也一日比一日难看起来。 但皆炎并不是预料到了自己灾祸将近,而是为了那又被昼王提出冷宫、圣宠日增的妖妃妲己。 妲己不知施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昼王对她死心塌地。 原本尚算英明的昼王,在她的蛊惑之下,自比太阳神,扬言大殇乃不落王朝,永远凌驾于万物之上,建酒池肉林,兴炮烙之刑,随意戕害大臣百姓,极尽残忍淫 奢之事,短短四个月,竟让百姓怨声直达千里边疆。 一时之间,朝中大臣议论纷纷、人人自危,更有甚者,还结党密谋逼昼王止辛退位,扶先王第二子济安侯明衍继位。 “太师,吾等知您与昼王感情甚笃,但更知您爱民如子、视大殇社稷安稳如性命,如今昼王荒 淫 无道、鱼肉百姓,大殇千年基业即将毁于一旦,您还在犹豫什么?!” 夜深人静,太师府斗室之中,一灯如豆,一干殇朝老臣秘密集结于此,齐力劝说皆炎参与到他们废昼王、拥济安侯的逐日行动中去。 灵均隐在斗室之外,侧耳细听室中动静。 “几位莫要再劝说,我是不会背弃先王遗旨、背叛昼王的,诸位今日所言,我只当没听过,也只当诸位没来过我太师府,请回吧。”皆炎的声音在斗室中响起,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太师,昼王多疑善妒,您就真的不怕有朝一日,他会将你除之而后快?”一位老臣不死心道。 “大王是我看着长大,我相信,他不会!他只是暂时被妖妃迷惑,我等只要忠心劝谏,终有一日,大王会回头的!”皆炎郎朗而道,自信非常。 灵均站在黑暗中,第一次为皆炎感到透骨的悲伤——自信如他,又怎会知道,三个月之后,他便会死在那让他相信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侄儿手上? 剖心而亡。 暗中送走了那些老臣,待皆炎回到卧房中时,灵均已散发半靠在床上等他走近。 皆炎坐到床前,却不复往日温润,脸上隐隐有些苦色。 “夫君,你怎么了?”灵均看着眼前这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露出这样忧国忧民的表情,第一次没了往日的别扭,只觉的心中百味杂陈。 “止辛变了。”皆炎低垂着头,语声苦涩。 这是灵均附身到陈氏身上之后,第一次听见皆炎在他面前唤昼王之名“止辛”,而不是尊称“大王”。 “少年人心性不定,会好的。”灵均苍白安慰。 “对。”皆炎抬头看灵均,脸上又扬起了振奋的笑,“会好的。夫人,一定会好的。” 灵均望着皆炎确信的笑,心下一片黯然。 怎么会好呢?已经发生的历史只会照着它原定的脚步不停往前飞奔,至于它碰伤了谁、忽略了谁、委屈了谁,它从不会留心顾看。 皆炎,你的未来,只能是横死殇宫,英年早逝。 “夫人,人生得妻如你,足矣。”皆炎突然握住灵均的手,温柔看灵均。 灵均默了双眼,轻轻道:“夫君,当初是我以死强逼你娶我。你,不恨我?” 在太师府中居住数月有余,灵均已知晓了陈氏区区一青楼女子,为何能让绝世英才王子皆炎不惜触犯天威也要娶为正妻。 “不恨。”皆炎摇头,“当初,是我没能从党派之争中护好老师,让你一族女眷入籍为娼。你是老师之女,傲骨铮铮,换作是我,也宁可一死终了,绝不愿苟活人间。” 灵均看着眼前这人清澈双眸中倒映出陈氏的脸,只为她感到幸运——青楼重逢,本可求故人赎身脱籍便好,却以死逼其与之成亲。 若说她是傲骨铮铮,不若说她是要借机一偿多年思慕。 这男子,向来看透,从来不说。 所以即使无爱,他也愿承诺一生。 “你比我坚强,也比我负责。”灵均看着眼前这与自己相似的脸,以灵均的身份对他说道。 “夫人,为何突然如此说?”皆炎笑。 “谢谢。”灵均浅浅一笑,替陈氏说道。 皆炎亦笑,眉眼弯弯,辉映一室烛火,灵均竟不知他这张向来板正的脸上也能有如此春风一笑。 “老爷,宫里传来旨意,命您和夫人明日辰时即去宫中除夕小聚。”两声扣门声响起,便是管家的声音传入。 辰时即去?灵均和皆炎面面相觑。 灵均的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六 除夕凶险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天还未亮,灵均和皆炎二人便已醒来,再也无法入睡。 他们索性起床穿衣洗漱,用了早饭后,等到将近辰时,便坐了太师府马车入宫。 一路无话,二人心中俱是隐隐不安。 好容易到了殇宫,下了车灵均二人便被太监一路牵引着领入了殇宫正殿。 一跨入殿中,昼王熟悉的张狂声音便凌空而来: “哈哈,叔父,一大早就把你请来,孤王真是过意不去。可孤王实在是太想您了,还望叔父原谅。” “大王言重,微臣不敢。”皆炎恭敬一礼。 灵均在一旁亦垂首屈身。 “叔父,孤王最近从北地得了一件新鲜玩意儿,叔父不如与孤王同去内殿一观?”昼王说完“免礼”,便拉着皆炎的手盛情邀请。 “大王,玩物……”皆炎刚板起面容,昼王便嘻嘻笑着打断: “诶,叔父,难得过年,小小赏玩一下也未为不可吧?” 皆炎话语犹豫,终于松口道:“那内子……” “诶,叔母自有爱妃陪着,叔父莫要担忧。”昼王哈哈一笑,旋即又道,“爱妃,来,见过叔母!” “叔母安康。”一道柔媚无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灵均抬头看去,眼前是一个十分妖冶的美貌女子,高贵装束中流散出丝丝邪气。 正是妖妃妲己。 “见过王妃。”灵均恭敬回礼。 “叔母太客气了,随臣妾去我宫中坐坐吧。大王新近又赐了臣妾不少宝物,臣妾正愁一人观赏无趣,可巧叔母来了,正能陪臣妾一同欣赏。”妲己十分熟络地牵起灵均的手就要往殿外走去。 皆炎眼含厌恶地一瞥妲己,又担忧地看看灵均,正要开口阻止,便被昼王强扯着进了内殿。 “大王和太师真是叔侄情深。”妲己望着昼王他们远去的方向,悠悠道。 “夫君看着大王长大,二人感情自是外人不能及。”灵均目光微冷。 “嗤——既然情深,那就更要好好发展了。”妲己并不恼怒于灵均的言外之意,反而笑得高深莫测。 灵均狐疑地看向她,她却娇笑一声,拉着灵均就往殿外走去。 坐在妲己宫中,已是寒冬腊月,却暖如初夏,连地面都隐隐冒出热气。 妲己命宫女们呈上各色珍玩,漫不经心地为灵均介绍,灵均久居天界,凡间的玩意实在粗劣,也听得意兴阑珊。 不知不觉,便过了半个时辰。 “叔母,看你周身气度,竟不像是一般人。”妲己命宫女们捧着宝物退下,殿中只剩灵均二人时,突然对灵均一笑说道。 灵均一挑秀眉,反问道:“何以见得?” 谁知妲己却吃吃笑开了:“仙人,莫要与下仙打诳了吧?您不是一早就看出了我是九尾白狐所变吗?” 灵均唇角一勾:“你倒是爽快。” 妲己笑道:“不管你和昼王身边的那位仙人是因何到此,我们的目标一致,我没什么好瞒你的。” 灵均挑眉一笑:“哦?你还知道我们目标一致?” “怎会不知道呢?不就是想要皆炎剖心而亡吗?”妲己一伸柳腰,懒懒道。 虽然灵均和正则在此阵中的目的的确如妲己所言,但此刻被妲己这样直白道出,灵均却又十分不情愿承认。 数月相处,灵均并不想要皆炎死。 “皆炎与你有何过节?为何要这样害他?”灵均问。 妲己媚眼陡然狠厉,恨恨道:“他杀尽我一洞老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岂能放过他。” “以皆炎人品,断不会无故杀生。必是你洞中妖怪作祟人间,逼他出手。”灵均摇头表示不信。 妲己望望灵均,嗤的一声又笑开了:“不就是几个卑贱凡人吗?采他们的精元修炼是看得起他们,又能算多大的罪?” “卑贱?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有多高贵?”灵均气笑。 谁知妲己却高傲地扬起了头:“神女琴南一族。” 神女琴南,没听过。 “叔母,是否觉得很暖和?”见灵均不应,妲己握着一只小手炉,懒懒倚在榻上突然问他。 灵均捧着宫女递来的手炉笑:“的确暖和。” 妲己满意地笑了笑:“大王垂爱,除了这每日不断的炭火外,还命人在臣妾这宫中地下挖了烟道,昼夜不息地烧炭取暖。” 灵均闻言一惊——地下烟道?连几千年后最为富庶的颂朝皇宫都没有这等劳民伤财的奢侈享受,还在蒙昧时期的殇朝就有了? 骄 奢 淫 逸、鱼肉百姓,老臣们对昼王的评价真是客观公正。 如此烈日,不举国逐之,还待如何? “叔母,昼王的寝宫里,也有这么一个地下烟道,比臣妾的还要大上数倍,此时就算是太师与昼王脱 光了滚在地上,怕也是暖和得很呢。”妲己笑得暧昧。 灵均惊道:“你什么意思?” “啊?我说了什么意思吗?叔母您怕是听错了吧?”妲己十分享受此时灵均脸上的惊疑表情,又嗤嗤笑开了。 灵均顾不得其他,拈诀一念,一个瞬移便来到了昼王内殿之外。 远远便听见了昼王阵阵粗喘:“啊、啊~叔父、叔父~” 灵均大惊失色,推门便闯入殿中。 一室迷烟缭绕,热气腾腾的地面上,赤 身翻滚着的正是皆炎和昼王止辛!此时皆炎双目赤红,热汗淋漓,显然是神志不清,正挺 身要做出最后一步! 灵均上前对准皆炎脖颈处便是狠狠一劈,皆炎瞬间昏倒在地。 灵均扯过地上散落衣物,紧紧包裹住皆炎裸 身。 昼王慢悠悠从地上起身,捡起地上衣物,闲闲一披,便抱手睥睨灵均道:“叔母,你来的真是及时。” 灵均冷笑道:“堂堂一朝君王,竟下药迷惑叔父乱 伦,妾若不来得及时,还要何时及时?” 昼王的双目陡然猩红,丝丝紫黑之气从周身溢散而出,只听他冷冷道: “住口!把叔父留下,孤王饶你不死。” 这昼王竟修了魔道? 不难猜出是妲己诱他入魔,但猜不透的是,他已是凡界至尊、无人可匹,究竟还有什么心愿是需要他入魔才能达成的? “大王倒是好肚量,尊贵之身甘愿为人之下。”灵均笑。 “你终于不装高贵了?青楼妓子,言语鄙俗,再怎么装太师夫人都是徒劳!”昼王眼神一凛,劈手便向灵均袭来。 灵均心中犹豫,不想此刻出手,早早暴露了身份,只能赌这昼王会顾及皆炎感受,不会杀他,但他显然低估了昼王的杀意。 只见他袭来的手快如闪电,竟是丝毫没有停顿退缩之意,吾命休矣! “砰——”一个人影闪至灵均身前,替他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都思?”昼王惊道。 “大王,不可……太师醒来,会记恨……”都思艰难开口,鲜血从口中不停外涌。 “多谢。”灵均向身前之人投去感激一笑。 都思回头看了看灵均,没有说话。 “大王,不可冲动,来日方长。”慕阳也赶至殿中,抱拳劝道。 灵均没好气地瞥正则一眼:是,来日方长,你丫的还准备帮这小子迷晕几次皆炎? 正则察觉到灵均的目光,暗暗抛给灵均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灵均微耸双肩,蛮不在意。 皆炎死是他的结局,灵均可以不插手。但这种乱 伦之事如果发生在皆炎身上,对他来说就是生不如死,灵均不能让他在死前还心中痛苦难安。 昼王沉吟片刻,终于挥了挥手,道:“你们走。” 但灵均显然错估了皆炎这人的正直端方、清洁出尘。 “夫人,为夫方才在梦中……为夫没想到自己对大王竟是这样的心思……”马车里,清醒了的皆炎捧着脑袋,以为方才都是自己酒后做梦,痛苦惊慌,一路喃喃。 灵均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厮,皮相跟自己差不离,怎么脸皮就没能跟自己一样修炼得厚点儿? “夫君,只是一个梦而已,大王方才一直与你在内殿中赏玩器物,你梦见他也是自然。”灵均尽量劝慰。 “可是,可是,我却是梦见……”皆炎绞着自己的头发,越说越痛苦。 灵均仰面无语,开始在心中呼唤陈氏:陈氏、陈氏,这个时候,你还不出来抚慰一下你夫君?出来! 果然,陈氏就出来了。 等灵均再醒来时,马车已经到了太师府门外。 皆炎衣衫凌乱、一脸春 红,看着灵均的眼神躲躲闪闪、暧昧不明。 灵均面无表情地整理好了陈氏作战后的“战场”,这才对皆炎道:“夫君,到府外了,咱们下车吧?” 皆炎忙点头应和,扶起灵均的手往车下走,乖的就像个母亲身边的三岁娃娃。 一下车,灵均便看到了周围仆从们面红耳赤、恨不能钻入地下的精彩表情。 灵均不禁又是一个白眼——陈氏! 入夜,皆炎邀灵均入后花园赏雪。灵均原本懒得去受这冻,但一念及皆炎白日里所受惊吓,还是点头答应了。 当灵均在皆炎的搀扶下进入到四面被帷帘厚厚遮挡了的凉亭中时,面前赫然放着的便是一把上好的古琴。 “夫人,许久没听你弹琴了。今夜除夕,愿与为夫共奏一曲否?”皆炎温柔笑道。 灵均扼腕便是一痛——弹琴? 他这天界儿童启蒙课本都懒得一翻的人,哪还有那心思去学琴! 正想着要怎样推脱,身体里一个声音便袅袅从深处传来:公子,我来吧。 陈氏?! 灵均做好准备要再度昏迷,但谁知,陈氏出来之后,灵均仍然保持清醒。 “公子,我和夫君亲密,总是不好叫你看见的。” 陈氏语气羞涩,灵均心头便是一怒,敢情你能与我同时在这身体里清醒,那你为何还要沉睡,看小爷我成天努力扮女人模样,很有趣吗? 皆炎将他的玉箫送到口边,期待地看着灵均。 陈氏袅袅娜娜地在琴前坐下,仰面对皆炎便是甜蜜一笑。 夫妻二人不再多话,几声锵鸣,悠悠扬扬的琴箫合奏声便在雪夜中流荡开来。 一曲终了,灵均尚在乐音中流连,不期然陈氏和皆炎二人便开口轻道: “恩人,谢谢你。” 灵均心中一滞——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也是,就算再不爱,朝夕相对的妻子突然换了性情,身为丈夫,皆炎他总是能察觉的。 “正则,我们可不可以……”深夜无人,灵均倚在太师府后花园的亭中,望着园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幽幽对身后之人道。 “不可。”正则清冷道,“皆炎必须死。此阵虽为幻境,但却连接凡界时空,倘若境中结局有变,便会立刻扭转真正的历史,到时,如今的凡界将不复存在,天下大乱。” 灵均点点头,望着月光下那凌枝怒放的红梅,笑傲霜雪,心中泛起点点苦涩。 正则走近,默默为灵均披上了狐裘,他素来沉静的声音便在灵均身后响起: “我已找到黑雾附身之人,但还有待验证。”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七 炮烙之刑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自那日除夕夜后,灵均便开始了观赏太师皆炎与夫人陈氏没羞没躁小日常的忧郁生活。 “夫君小心肝,妾新做了莲子羹,你尝一尝好不好吃?” “小炎炎,你冷不冷?妾去为你拿一件披风好不好?” “夫君,你今晚忙不忙?妾想……” …… “陈氏!!!”趁着皆炎睡下,陈氏还在深情款款地凝视他的空档,灵均在她心里一声怒吼。 “公子,怎么了?”陈氏在心中无辜回应。 “你若是不介意我再独占你身子,你大可以再这么肉麻下去。”灵均咬牙切齿。 这陈氏,除了与皆炎白 浪 滚 滚的时候知道避开他一下,日常夫妻调情嬉闹真是完全不拿他当外人。 灵均的后槽牙一天里真是能从早酸到晚! “还有几天可以肉麻呢?妾不过是偷得一日算一日罢了。”陈氏突然凄楚道。 府外被昼王派来“保护”叔父的军队齐步跑动着,传来“铿铿”铁甲撞击声。 灵均心下一片黯然。 陈氏与灵均共存一体,灵均和正则的对话当然瞒不过她,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却十分镇静,既不向灵均他们求情,也不打听化解之法,每日只照常侍奉皆炎起居坐卧、每五日一日不落地与皆炎行夫妻之礼,令灵均摸不透她的心思。 “公子,妾知道你是仙人,来此处也是为了让夫君应命而亡。妾不敢与天命斗,亦不忍让世间因妾一己私念而祸乱四起,只求您到时能赐我夫君一个痛快,不要让他走得太痛苦。” 陈氏凝视着皆炎睡熟的面容,听着这浑然不觉自己大限将至之人在梦中还不停对昼王念叨“不可”、“不行”、“不好”,又笑又叹,话语凄凉。 “嗯。”灵均一声回应,心中更是怅惘。 “昼王,妲己妖邪媚上,人人得而诛之,望大王杀之……”皆炎梦中又是一语,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月光洒入房中,照映一室悲凉。 “为何叹气?”太师府后花园中,正则从月色中缓缓而来。 见灵均不回话,正则又道:“明日便是皆炎三月初三生辰,史书记载,昼王这日会突然召皆炎入宫,你诸事小心。” 灵均点点头,凝视着眼前这双清冷的眼,幽幽开口:“正则兄,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像这皆炎一样不得不死,你会怎样?” 慕阳的脸一凝,半晌才道:“不会有这一天。” 还是正则那一贯清冷的语调。 灵均无言沉寂,看春雨打落一树梨花。 这一天,还是来了。 这一天,灵均要眼睁睁看着这与他相处了大半年的殇朝太师皆炎,在殇宫之中,活生生被剖心而亡。 陈氏一早就起来细心装扮,穿上了一套灵均从未见过的衣裙。 碧色小袄,藕色下裙,娇俏如邻家小妹。 “夫人,你……”皆炎推门而入,见到陈氏装扮,不由吃惊。 “夫君,好不好看?”陈氏得意地原地一个转圈,灵均顿时有些晕。 “这是……”皆炎目露疑惑。 陈氏扬起甜甜一笑,却问:“夫君,你可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是怎样情景?” 皆炎仰头思索片刻,道:“我记得,那日老师寿宴,我带了寿礼赴宴,你就坐在……” 陈氏摇了摇头,道:“更早。” 皆炎疑惑看向陈氏。 陈氏突然有了些娇羞:“其实准确说来,是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日你随先王入府拜师,我正在庭前荡秋千,见人来了慌忙躲避,却又忍不住扒着墙角偷看,这一看,我便看到了你……当时我身上穿的,就是这套衣裙。” 皆炎笑了,搂过陈氏道:“那看来为夫以后要多喂夫人吃些好的了,这么多年,夫人身量竟还未见长。” 陈氏娇笑着捶了捶皆炎的胸。 “好了好了,夫人,今日是为夫生辰,你有可给为夫准备什么惊喜?”皆炎期待问道。 “大王的军队就在门外守着,我哪能……”说到此处,夫妻二人的面色都变了一变,但陈氏又立刻故作轻松道,“放心,总不会让夫君觉得无趣的。” 夫妻二人一路说笑着到了正厅用午膳,灵均心却不安地砰砰直跳——史书记载皆炎这日会被宣入王宫,却并没有说昼王是何时宣召。 这无异于一柄时刻高悬在头上的利剑,不知那悬绳何时会断落、斩掠人命。 “夫君,妾今年虽不能为你出外采买礼物,但也有一礼想要献上。”陈氏娉婷走到正厅中央,摆好一个姿势,皆炎便了然地点了点头。 呃……他灵均这是要跟着陈氏翩翩起舞? “太师,大王宣您和夫人即刻入宫。” 灵均正在犹豫要不要使坏让陈氏绊个一跤不跳了,一帮全副武装的士兵便挎着剑登堂而入,不客气地宣告命令。 灵均感到陈氏的心猛然紧缩。 皆炎起身,与陈氏互换了个担忧的眼神。 当皆炎夫妇在士兵们的“保护”下进入王宫时,宫中一切如常,并没有灵均想象中的危机四伏。 “叔父,您来啦。”昼王从殿后走出,松垮垮披着一件寝衣,眼窝深陷、眼圈青黑,比起三个月前,更显得颓靡邪佞。 看来魔气入他体内已深,想要拔除已是不可能了。 皆炎一见昼王姿态,便紧皱了双眉,想要开口劝诫,但或许是近日来昼王的种种恶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隐而不发。 昼王余光里将灵均斜斜一瞥,便信步下了殿阶,一把扯住皆炎衣袖,便把他直往殿上扯。 “叔父,来,与孤王同坐。”昼王扯着皆炎要坐下的地方,正是他的王座! 皆炎神情惊异,连连摆手推拒:“不、不,微臣怎敢?微臣惶恐,还请大王饶过微臣。” 谁知昼王扯得更用力了,竟大有不把皆炎按到王座上誓不罢休的架势: “叔父,大殇朝上下不是都说孤王的天下有一半是叔父打下来的吗?孤王要与叔父共分天下,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您有什么好惶恐的?来,与孤王共赏这千里江山!” 皆炎坚持不坐,岂料昼王陡然狠厉了脸色,命道:“太师,你要是再抗拒,孤王便治你个抗旨不遵之罪!” 皆炎也不是个容易改变初衷的,也昂直了头颅坚定道:“大王,礼不可废,微臣是宁死也不会坐上这王座的,大王要是治罪,您便治吧!” 昼王却突然一笑,微眯了双眼开始“啪啪啪”拍起了手。 黑雾要干什么坏事时,也是这番神情作态。 灵均心中一凛,莫不是现在? 但昼王却只是笑道:“叔父,您果然是忠心耿耿,大殇有你,实是孤王之幸。” 陈氏的心在微微颤抖。 “不过,既然叔父您这样忠心耿耿……”昼王话锋一转,神情骤然阴厉,冷冷地盯着皆炎恨道,“为何还要拥立我二哥济安侯为王!” 殿中众人皆惊。 “大王,臣并无此想法,也从未做过这样事,请大王明鉴!”皆炎沉静为自己辩解。 “哦,是吗?”昼王勾唇一笑,双眼向殿外一望,戏谑道,“那他们怎么跟您说的不一样呢?这倒让孤王疑惑了,不如叔父与他们当面对质一番?” 灵均顺着昼王的目光向殿外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殿外空地上,不知何时陡然升起了数十根巨大铁柱,那些铁柱被烧得通红,每根铁柱上面都用粗 大的铁链牢牢绑缚着一个赤 身 裸 体的人,不停传来嗤嗤火烫皮肉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为首的那几个被绑在铁柱上的人,正是那夜来太师府中游说皆炎加入逐日行动的老臣! “大王,这是为何!快快将他们放下来!”皆炎陡然失色,对昼王失声道。 昼王却抱手而立,不屑一笑。 “止辛皆炎!你叔侄二人狼狈为奸、设计诱捕我等,你们不得好死!”铁柱上一个大臣嘶哑喝骂,顿起一片响应之声。 “皆炎,枉我等视你为大殇栋梁,想不到你竟是这样人面兽心,你这个小人!” “昼王止辛,太阳也会有落山之时,你这炎炎烈日早晚也会掉落粉碎,大殇子民不会放过你!” “你们就算杀了我们,你们也杀不尽千千万万大殇子民,你们早晚会有报应的!” …… “这,这是怎么回事……”皆炎惊愕看向昼王。 昼王却冲皆炎甜甜一笑,无辜道:“叔父,不是您密奏孤王,让孤王在那夜提前设伏抓捕这帮乱臣贼子的吗?” 皆炎摇头辩解:“不,我没有,怎么会……” 突然,皆炎双眼一亮,不敢置信地看向昼王,昼王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孤王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叔父,你跟孤王始终是一体的,不是吗?” 皆炎像是看见了一条毒蛇,步步后退:“止辛,你为何……你放了他们!” 昼王哈哈大笑,拍手乐道:“叔父,不就是几个臣子吗?咱们大殇要多少有多少,叔父何至于这样惊讶?侄儿这里还有个大大的惊喜要献给叔父呢。” 皆炎连连摇头,痛心疾首道:“大王,他们都是社稷之臣,杀之将会引发民怨。你放了他们,臣不想再看什么惊喜。” “哦?放了他们?”昼王收笑,凝视皆炎道,“那叔父要以什么做交换呢?” 皆炎困惑望向他。 “不如,就以叔父作交换吧?叔父以后永远陪我住在殇宫,侄儿什么宠妃都不要,就要叔父一个,可好?”止辛期待地盯着皆炎,目光灼灼。 皆炎惊愕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步步逼近的昼王。 “叔父,你不喜欢我吗?除夕那日,你明明那样抱着我不放……”昼王神情委屈。 “不,不可能,怎么会!”皆炎喃喃自语,心神巨荡。 “好你个止辛皆炎,竟行这等叔侄乱 伦之事,我呸!不知羞耻!”殿外铁柱众人见殿中情形,纷纷大声唾骂。 “给孤王把他们的舌头给拔了!”昼王一声大喝,左右士兵迅速冲入炮烙阵中,手起刀落,一条条鲜血淋漓的舌头便纷纷掉落在地,“嗤嗤”作响,飘来阵阵混着血腥气的焦肉味。 “呕——”皆炎见眼前惨状,再也抵抗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哈,叔父,这你就受不了了?”昼王冷笑一声,神情癫狂,“我视你为我世上最亲密之人,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娶那青楼妓子,你联合这些乱贼夺我王位,你背叛我!” 灵均透过陈氏的眼看向殿上愤怒狂吼的昼王,只见他全然不同以往神态,已然是成魔之征。 “把他们给孤王押上来!”昼王一声厉喝,一众士兵便踏着沉重的步伐跑入殿中,“扑通”,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便被狠狠丢在了殿下。 皆炎惊惧地睁大了双眼。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八 剖心之祸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叔父,你不是想要废了孤王,另立孤王的兄弟吗?你看,孤王这两个哥哥,哪个好?” 昼王狠狠搀起几欲坠落的皆炎,逼着他看向殿下之人询问道,神情认真得像是真的在思考到底该选哪个比较好。 “大王,你不能杀他们!”皆炎看着身边的昼王惊道,犹如在看一个地狱恶魔。 昼王咧嘴一笑:“谁说孤王要杀他们了?孤王是在考虑让他们谁来继位好呢?” “止辛,他们是你的亲哥哥!你放了他们!”皆炎大喝,惊惧已使他直呼昼王的名讳。 “叔父,你总是这样教训孤王……”昼王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突然又狠厉了目光,冷冷看着皆炎道,“你还是孤王的亲叔父呢,你不也照样背叛了我?” “我没有……”皆炎下意识地摇头,已被眼前昼王这副陌生的脸孔惊得说不出话来。 “叔父,好汉做事好汉当,人证物证俱在,您这样狡辩有意思吗?”一道娇媚的声音悠悠传入殿中,来人正是那媚气丛生的妖妃妲己。 听妲己一语,昼王方才还有些松动的眼神立刻又是一凛。 “妖孽,不许你污蔑我夫君!”陈氏破口大骂。 灵均听到她心脏在狂跳。 “你一青楼妓子,有什么资格喝骂本妃?”妲己拧眉一喝,转头又对昼王闲闲说笑道,“说来叔父也真是有雅量,连青楼妓子都肯娶,怎么大王您不过是找了些小乐子,他就立刻翻脸、改立他人了呢?” “别说了!”昼王大吼一声,转头便对殿下士兵命道,“把这两人给孤王拖出去,一起烧了!” “叔父、叔父救命!叔父救我们!”被除了口中布团的永 康侯和济 安侯惊恐地向殿上皆炎,却只能被士兵们不停向殿外拖去。 “住手、住手!”皆炎踉跄着跑下殿阶,扑身就拼命拦住那些拖拽两人的士兵。 “给孤王拉开他!”殿上昼王一声冷喝,心神俱创的皆炎便被毫不费力地扯到了一边。 “叔父、叔父快救我们!” “王弟、昼王!求你放了我们,我们甘愿自贬庶人,子子孙孙绝不踏入朝堂半步!” 永 康侯和济安侯被粗鲁地丢在了铁柱前的铁板上,灼热的温度烫得他们不住哀嚎,却仍不停向殿内滚动哀求。 “点火!”昼王一声命下,一众士兵便将火把纷纷丢向铁柱阵中,点燃堆堆木柴,须臾之间,熊熊火焰便拔地而起,惨叫声、痛骂声直破云霄,殿前空地上顿时便成了一处人间炼狱。 “止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永 康侯一声厉叫,转眼便被烈烈火焰烧作了一具焦尸。 “不——”皆炎猩红了双眼,绝望地冲向火阵,却被殿前的士兵狠狠拦下。 “止辛!”皆炎转过身,直视着殿上睥睨下方的昼王狂怒喝骂,“你残杀兄长、枉害忠良,你不配做王!” 昼王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拔出座前宝剑便步步走下殿阶:“叔父,您方才说什么?” 灵均抬手便要施展仙术阻止,却被对面垂手默立的正则一个眼神示意,默默地放下了双手。 历史,不要改变历史,一切维持原样! “竖子止辛,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会在王兄面前推举你做大殇之王!你不配、你不配!”亲人与同僚们在眼前活生生被烈火烧死,此刻的皆炎撕破了所有镇静,对着持剑逼近的昼王绝望怒吼。 昼王持剑在皆炎面前站定,看向他的双眼里写满了失望与怨恨。 “大王,您休要听他胡说。如今您魔道大成,早已是无人可敌,除了您,还有谁配坐这大殇之王?”妲己在一旁凉凉道。 “魔?止辛,你……”皆炎震惊看向眼前之人,神情像是极力要否定什么可能。“呵。”纣王凉凉一笑,“叔父何必这样震惊?难道孤王就要甘心一辈子做个瘸子么?” 昼王是瘸子? 灵均看向他步伐稳健的双腿,再回忆他以前行动,正常如一般健康少年,怎会是瘸子? 但皆炎面色剧变,连退数步,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昼王却又步步逼上,清浅笑道:“怎么,叔父觉得愧疚了?你还记得当初父王是怎么夸孤王的么——‘辛天资聪颖,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抚梁易柱之力’,呵,多高的评价是不是?我是不是也算是和你一样的天之骄子?可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被这个青楼妓子给毁了!” 昼王扬剑一指,陈氏眼前便赫然对上芒芒剑尖。 皆炎一个挺身便挡在了陈氏面前。 “叔父,你为什么一定要娶这青楼妓子,她就这么好吗?好到你可以连命都不要吗?”昼王痴痴看着眼前惊惧之人,目光飘向了虚空,像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那日我堕马受伤,右膝坏损只能卧床休养,一听到宫人们传报说你竟在父王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只为迎娶一个青楼妓子。我顾不得腿上伤痛,挣扎着到父王殿前陪你跪了足足两天两夜。最后,你如愿抱得佳人归,而我,却只留下了一条永不能再奔跑练武的右腿……” 昼王幽幽说着,挡在灵均身前的皆炎双肩隐隐颤抖。 原来昼王对陈氏的敌视,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但你仍能行走,怎么就说自己是瘸子!”灵均道。 “仍能行走!”昼王闻言双目骤然猩红,狠狠盯着灵均道,“帝乙之子,大殇之王,你却只道孤王仍能行走便好?你们知道孤王看着兄长们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孤王却只能在父王面前谄媚讨宠的屈辱吗?你们知道臣子们请求孤王御驾亲征,孤王却只能借口推辞的愤恨吗?你们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你们只知道孤王不过是一个靠着谄媚继位、借着叔父辅佐坐稳天下的无能君主!” “所以止辛你……修了魔道……”皆炎突然开口,话语中透出深深疲惫。 “怎么,叔父你不喜欢看侄儿如今健壮如初的样子吗?难道叔父不为侄儿高兴吗?”昼王像是有意要展示那条被魔气修复的右腿,暂时拿开了剑,在皆炎面前狠狠踢动了几下右腿,惊喜兴奋得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皆炎摇了摇头,垂眸道:“为君之道当是端正无邪、体爱四方,止辛,你如今甘入魔道,已不能再做我大殇之王。” “你说什么!”昼王猛地将剑架上了皆炎的脖子,厉声喝问。 “暴君,你休要害我夫君!”陈氏挺身拦在了皆炎身前。 “叔母,他们叔侄说话,有您插嘴的份吗?”妲己一个蛮力便将陈氏扯离了皆炎止辛二人。 “叔父,您天生七窍玲珑心,受大殇万民爱戴,从小高高在上,不曾有过半点不顺,您又有什么立场来教训大王?”妲己道,“大王本该驰骋沙场、建不世伟业,却因你一己私欲前程尽毁。您如今站在大王面前言之凿凿,说他不配做王,所倚仗的不过是您那颗天赋异禀的七窍玲珑心罢了。” “妖言惑众!”陈氏被妲己攥着手腕,愤然对她怒骂。 “我妖言惑众……咦?”妲己正要反驳,手一捏上陈氏脉搏便突然变了脸色,沉吟片刻,竟转了脸对昼王贺喜道,“恭喜呀,大王,您就要有一个小堂弟了,都两个月了呢。” 皆炎和止辛双双望向了妲己钳制下的陈氏。 陈氏一脸错愕,抬手缓缓抚向腹部,少顷,一抹初为人母的娇羞与欣喜在陈氏娇容上绽放。 “夫人,你、你……”皆炎显然被这突来的喜讯惊喜得有些激动。 这一切落在昼王眼里,无疑就是雪上加霜。 “贱婢!你也配怀上叔父的孩子!”昼王魔气顷刻出巢,手中的利剑便狠狠向陈氏刺去。 皆炎闪电般挡在陈氏身前,“呲——”,宝剑刺入,昼王惊愕收手,一朵小小血花便在皆炎胸口盛开。 “夫君!”陈氏一搀皆炎,却被他挥手挡开。 “大王,臣求您放臣的夫人出宫。我……留下。”皆炎忍着身上剧痛,缓缓道。 “你竟要为这个妓子做到如此吗?”昼王怔然。 “相携白首,生死不弃。”皆炎一字一句道。 “夫君……”陈氏扶住摇摇欲坠的皆炎,低低啜泣着。 “那我呢?”昼王的眼中闪出一丝期盼。 皆炎默了双眼,轻轻道:“只是君臣叔侄,再无其他。” 昼王刷白了脸。 “哈,只是君臣叔侄?大王,您废了一条腿,换来的原来就是这么个叔侄情深呀?”妲己在一旁凉凉笑道。 灵均却心中一阵不安——不对,太不对了。 如果说黑雾造此阵是为了扭转历史、复活皆炎,那么早在刚才昼王误伤皆炎之时,他就该出手了,为何皆炎已是如此虚弱模样,他还迟迟不现身? “皆炎,你就是这么回报孤王的吗!孤王这就要把你这颗七窍玲珑心扒出来看看,它到底是不是狼心狗肺!” 妲己一席话,已然让昼王堕入魔道,此时的他双目赤红,面容扭曲,癫狂暴躁,已全无神智。 他怒吼着,挥剑便又向皆炎胸口狠狠剜去,皆炎眼看着就要剖心而亡! 为何黑雾还不出手!他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兵——”一声剑器相击声引去了众人目光,但这声音不是发生在昼王和皆炎两人间,而是都思和正则! 都思就是黑雾! 可他为什么要去与正则相斗,而不是来阻止昼王? “唉,演了这大半天的戏,总算是演到这一步了,孤王真是累死了。还好有都思这个人偶帮忙,不然孤王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了。” 停了剑观战的昼王突然散了一身魔气,一拍衣袖,懒懒笑道。 殿中众人纷纷惊讶看向眼前这昼王。 原来昼王才是黑雾!黑雾竟一直附在昼王身上,之前种种,不过是他故意做戏! 可是,他为何要这样说?若是为复活皆炎,此刻不是该指使都思来杀他灵均夺身吗?为何又去与正则缠斗? 见灵均疑惑目光,昼王偏头对他暖暖一笑:“有人告诉我,我是由这个仙人魂魄碎片中的一块化生而出。我就想啊,既然他的魂魄碎片能化生出一个我,那要是夺了他的全部魂魄和整个肉身,我是不是也能成仙了?”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黑雾想要复活的就只有他自己!那他之前对皆炎的款款深情、深深忏悔,都是做戏? 灵均只感到彻骨寒凉从脚底漫起。 昼王又看向妲己,慵懒一笑:“不过孤王也要好好感谢爱妃才是。当年爱妃你鹿台逃遁,留孤王一人在台上焚身而死,孤王做魔怪这几年,心里还十分怨恨,以为爱妃虚情假意。不想故地重游,爱妃竟肯陪孤王演这一场戏。” 妲己回以娇俏一笑,媚声道:“大王真是错怪臣妾了。谁叫大王您当年心心念念着皆炎这个匹夫,害得臣妾伤心不已,只能黯然离去。如今大王您不屑此人,臣妾以后定当尽心侍奉大王,生死相随。” 昼王满意地对妲己一笑,遂冷面对身前错愕不已的皆炎扬剑道: “叔父,咱们就照着原样走吧!” 妲己得意地看着昼王的利剑直直向皆炎心口刺去。 灵均正要阻止,突然,昼王剑锋一转,向一旁笑意盈盈的妲己狠狠刺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十九 文曲旧事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兵——”几乎是同时出手,灵均和妲己二人一齐挡开了昼王的进攻。 “多谢。”妲己妖妖邪邪地对灵均道,笑靥如花。 灵均没好气地吭了一声——他真是心里苦,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历史原样,谁他妈想救这个女人! “止辛,你这是为何!”妲己柳眉倒竖,愤怒质问昼王。 昼王并不回答,反而更加紧了剑下攻势。 “哦~我明白了。”妲己格斗之中,突然了然一笑,“你该不会是想杀了我这个罪魁祸首,然后和你的好叔父双宿双飞吧?” 灵均愕然望向止辛,只见他沉吟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妲己的猜测—— 原来从一开始他打的主意,就不是复活皆炎一个人,而是把他自己和皆炎都复活吗? 而灵均和正则两人的魂魄和仙体,就是他俩复活的凭借? 灵均心内不禁恨恨——好你个黑雾,野心还不小! 黑雾使用的这个昼王躯体,即使是已经成魔,但比起妲己这个千年狐妖来,也根本不值一提,因此缠斗中,黑雾很快落在了下风。 而妲己更是阴损狠辣,招招都猛攻向黑雾行动不便的右腿,很快便将护着他右腿的魔气悉数打散,黑雾格挡进攻更是不便。 “都思过来!”黑雾朝还与正则缠斗不休的都思一声大吼,都思便欲抽身赶来,但正则岂会放他,一个剑招逼去,又将都思困在了他的攻击范围内。 “该死!”黑雾渐渐不支,大骂一声。但在还魂阵中,在场所有人都碍于阵中约束不能魂魄离体,现下他根本不能从昼王这个凡胎肉体中抽身而出,只能被妲己招招逼进角落。 “啊——”黑雾突然一声大吼,将妲己压在他剑上的气刃猛一格开,握着剑的手反手便向自己心口狠狠戳去! “做梦!”妲己眼神一凛,迅速逼至黑雾面前,挡住他就要插入自己心口的剑,再一个翻跃,便落到了黑雾身后,双手牢牢地控制住了黑雾的双手。 “止辛,你千方百计要改变过去,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覆水难收、枉费心机!这皆炎, 你永远救不了!”妲己厉笑一声,抓着黑雾握剑的手便直直向皆炎心口刺去! “不——”黑雾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却只看见殷红的鲜血从一脸错愕的皆炎心口迸射而出。 “夫君!”陈氏一声惊叫,恐慌地扶住了要坠落在地的皆炎,扭头怒视黑雾道,“你这个罔顾人伦的畜牲!” 黑雾与正则一般无二的脸,此时因极度的震惊和痛苦而扭曲,他的眼中全是对眼前事态的拒绝和排斥,可他的手,的的确确握着锋利的剑,笔直地插进了他叔父的胸膛。 灵均突然眼前一晃,这张惊愕交加的脸,这样笔直地将剑刺来,似曾相识——求饶声、尖叫声、狞笑声,一时在脑海中缠绕汹涌。 灵均几乎又置身于那个记忆片段中,绝望痛苦得几欲窒息。 皆炎低头看了看止辛插进自己心口的剑,再抬头看了看痛苦惊慌的止辛,突然笑了。 只见他挺身向前又是一步,那把利剑便瞬间贯穿了他的左胸,露在空气中的剑尖裹着鲜血,滴滴碎裂在冰冷的宫砖上。 止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陈氏、是妫太宰之女……止辛,当年你登基为王……肃清朝政、错杀妫太宰……是我们欠了她……”皆炎缓缓说着,面色惨白、语不成句,刺目的鲜血从他口中不停涌出,宣告着他生命的飞速流逝。 “不、不是的,不可能!她不过一青楼妓子,怎么可能!”黑雾惊惧地就要抽剑而出,不料却被身后的妲己狠狠钳制,插入皆炎心口的剑又前进了几分。 “止辛,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当年你因爱生恨、妒忌发狂,杀了你最心爱的叔父,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二回, 你怎么反而生疏了呢?不如我来帮帮你!” 妲己妩媚地笑着,突然,话语一凛,攥着黑雾的手便向前狠狠一刺,手腕一转一挑,一颗扑通扑通还跳动着的心脏便掉落在了地上,迸射出七彩祥光。 “呵呵,隔了这么多年再看,还是美极了。”妲己瞥一眼地上的那颗七窍玲珑心,凉薄地笑。 “止辛、叔父不能再陪你……好自为之……”皆炎努力撑起一抹笑,轰然坠地。 “夫君!”陈氏扑在了皆炎的尸体上,撕心裂肺。 “啊——”止辛拔出染满鲜血的剑,疯狂地在殿中挥舞,“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等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这样!这是假的、假的!” 正则一剑劈裂人偶都思,持剑从一旁沉默看来。 突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殿中梁柱纷纷塌落,四周人物摆设迅速化去。 “阵法已破!”正则惊道,飞身护在了灵均身上。 “轰——”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响起,天旋地转,灵均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待灵均醒来,便看见恢复了本身的正则手握银剑,冷冷挟制着跪在地上、神思恍惚的黑雾。 还魂阵散去,不远处的地面上昏迷着几个气息微弱的凡人。 褪去了紫黑之气的魔罗石孤零零掉落在一旁,就像山间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头。 而在这一切之中,最令灵均震惊的,竟是那卓然傲立在正则身旁的文昌帝君! “哟,云中君,你醒啦?”文昌帝君见灵均醒来,扬起了清朗的眉,对灵均疏朗一笑。 灵均迅速地摸胸、抓臀、探索胯间,呼,探到久违的小伙伴,灵均悠悠松了口气。 正则冷冷瞥来一眼。 灵均不为所动。 “文昌帝君,您老怎么也下凡界来了?莫不是也被玉帝他老人家给贬来与我做个伴儿?”灵均起身冲文昌帝君嘻嘻笑道。 文昌帝君看一眼正则,意味深长地笑道:“本帝君可没这么大能耐能封印女魃。此次下凡,不过是来替文曲了结一桩公案。” 文曲?文曲星君? 灵均暧昧地看向眼前清雅如竹的文昌帝君——文曲星君所属星位为北斗第四星,主科甲功名,与掌管文脉武德的文昌星、即文昌帝君所属宫位两相辉映、相辅相生。 传闻几千年前新任文曲星君入天庭以后,文昌帝君就再没有与武曲星君来往过,每日只与文曲星君同吃同睡、同进同出,搅得凡界文强武弱、权谋乱斗,气得玉帝老儿几次下旨让文昌帝君务必“雨露均沾”,甚至都把武曲星君连人带床丢进文昌宫。 然文昌帝君何许人也,他只是清浅一笑,温温柔柔地把武曲星君往宫外这么一扔,便又关起门来与文曲星君品赋论诗、“琴瑟和鸣”去了。 若论天庭“断袖嫌疑”,文昌帝君和文曲星君敢称第二,他灵均和正则就绝不敢称第一。 文昌帝君被灵均看得略微不自在,清雅的双目往地面一瞟,便俯身优雅地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魔罗石,将其置于掌心中一抚,原本黯淡无光的石身便凌然迸射出七彩祥光。 “文曲这桩心事,总算是了结了。”文昌帝君将手中魔罗石递给正则,又道,“这七窍玲珑心本是天下至刚至纯之心,却被昼王一己私欲污染堕为欲恶魔罗之石,现在本帝君将它恢复如初,交与你等,望你等好生善用。” 正则接过,点点头。 “文曲……”跪在地上的止辛轻声呢喃,猛然抬头望向文昌帝君,“是他吗……” 文昌帝君微微颔首。 两行浊泪便顺着止辛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他真的成仙了……真好、真好……”止辛又哭又笑,复又抬头渴盼地望向文昌帝君,“他……有话要对我说吗?” 文昌帝君双目淡漠扫向地上之人,不发一言,转头对正则告辞道:“本帝君就先回天庭了。司禄,你处理完女魃一事就速回天庭。你不在,一堆的文案,本帝君真是好苦。” 正则点点头,拱手告辞道:“帝君慢走。” “文昌帝君,你每日少和文曲星君品一会儿茶,处理公务的时间就有了。”灵均在一旁揶揄。 文昌帝君睨灵均一眼,浅笑道:“公务,可以不做;喝茶,绝不能少。” 说罢,文昌帝君看也不看地上止辛,腾云便向东海而去。 “你回来、回来!我不信他没有一句话要对我说,我不信!”止辛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向文昌帝君方向追去,嘶吼哭喊,却被正则持剑一把摁下。 “你将他亲手剖心,他对你无话可说,已是最好。”灵均叹息一声,提步上前道。 正则看灵均一眼,目光微黯。 灵均心中亦是一沉。 “昼王止辛,你甘入魔道,杀生炼阵,罪犯滔天,本君现将你压往阴界受审,由酆都大帝判罪于你。”正则朗声道。 止辛充耳不闻,只目光虚空、不住呢喃:“怎么会,我在凡间等了他数千年,他为何从不来找我,他为何对我无话可说……不会的……” 灵均叹息一声,不禁感叹执念害人害己。 正要和正则押解止辛去往阴界,突然凌空一声锐响,正则压制着止辛的剑便被弹离止辛。 一阵香风飘过,正则手里提着的止辛便被一人带离一旁。 绯衣少妇! 只见她弯了一双妩媚勾人的吊梢眼,对灵均娇俏一笑:“这位俊俏的小公子,咱们又见面啦?” 灵均心神一摇,脸上一红,笑呵呵点头称是。 正则剜灵均一眼,灵均立刻挺直了腰板,朗声喝道:“逮!大胆妖妇,竟敢从吾等手中夺人,速速将他还来,吾等饶你不死!” 少妇呵呵一笑,眼中流波带媚:“口是心非,明明是心中想人家想得要死!这止辛我是不能还你们啦,我家主子要他还有大用,告辞!” 少妇正要提着止辛遁去,正则便扬剑而上,灵均亦拔剑阻击。 “教止辛做这一切的人是你!”灵均一想起还魂阵中差点被这毒妇设计害死,出手便毫不留情起来。 “哎哟哟,小公子,别这么生气嘛,人家不过是与你们开个玩笑。”少妇悠闲抵挡,盈盈笑道。 “去你大爷的玩笑,我俩的命差点儿被你玩儿死!”灵均胸中怒火陡起,招招直刺眼前毒妇面门。 正则沉静出击,配合着灵均的攻势骤然袭上毒妇要害,毒妇躲闪不及,只得放下止辛挥出气刃格挡。 止辛猛得自由,却并不迅速逃遁,反而痴痴走向阳光最盛处,一件一件,缓缓褪下重重包裹着自己的大氅黑衣。 “喂喂喂,小子,你想灰飞烟灭啊!快穿回衣服!”绯衣少妇于打斗空隙,撇脸冲阳光下那人喊去。 止辛充耳不闻,只不停褪下自己的衣物,露出隐隐呈现青黑筋脉的苍白肌肤,突然,他转过身来,大张开手臂,苍白的胸膛在耀眼阳光下剧烈起伏。 “叔父……” 止辛冲灵均扬起一个稚气的笑,须臾,未竟的话语便随着缭缭黑雾弥散而去。 灵均一时有些怔忪。 “唉,不听话,讨厌讨厌。”少妇见止辛形神俱灭,撇了撇嘴,一脚弹开数丈之远,抱着手又对灵均二人遥遥笑道: “二位仙人,你们怕是很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吧?”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 佛迹现世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不想知道!”灵均一昂头,硬气无比。 正则睨灵均一眼,对绯衣少妇冷冷道:“阁下是谁?” 呃……这算不算拆他灵均的台? 灵均竖起耳朵,仔细听。 “六尘祖师。”绯衣少妇矜持一笑,“吾乃活佛山六尘祖师。” “没听过。”灵均老实回答。 绯衣少妇目光难明地冲灵均盈盈浅笑,正则瞥灵均的眼神大概很嫌弃。 “既然活佛山主人亲自到来,不知可否将邓林枝赠予我等铸炼封印、再收女魃?”正则拱手一敬。 灵均心中一惊——夸父逐日的至真之物邓林枝? 原来它是为活佛山所有。 听正则所言,这自称“六尘祖师”的绯衣女子是活佛山主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 灵均把期待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六尘祖师。 六尘祖师媚眼将灵均神情尽收,呵呵一笑:“我不过是随便出来溜达一下,哪儿能随身带着咱们活佛山的镇山之宝呀?要是想要,两位仙人不如随我同去活佛山?” 灵均心中一凛。随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同去活佛山,是邀请还是圈套? 正则沉吟不语,显然是与灵均有着一样的顾虑。 “为何设阵害我们?”正则抬眸,冷冷望向六尘祖师。 六尘一笑,盘腿便坐在了一块巨石之上,望着他们摇头道:“我不是在害你们。” 哈?帮止辛造还魂阵诱杀灵均们,还不叫害? “佛家讲渡。”六尘突然又道,“我是在渡你们。你们二人因果,可在此阵中得一二确证?” 灵均心中一沉——昼王剑穿皆炎心口时,他脑海中闪过的那些记忆…… 正则目光一凛,持剑直指六尘道:“你是凡界佛教中人!胆敢挑衅天界!” 佛教中人?那个虚无缥缈的凡界宗派?竟能培养出这样厉害的高手,让他和正则都看不出她的来头…… 灵均望向女子的眼眸,陡然深沉。 “哦?听你口气,你似乎不相信有佛的存在?”六尘好笑地望向冷若冰霜的正则。 正则冷凝不语,神情已经表明了他一切态度。 六尘一声冷笑,伸出右手轻轻一划,灵均和正则二人惊讶地望向她周遭的一切。 只见六尘身后的景物,随着她右手化出的方向,刹那变为江南春雨靡靡,街贩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六尘再一划,雨雾江南又瞬间化为飞雪大漠,雄鹰长啸,抖落一身寒霜。随着六尘右手的挥动,她身后的景物突然变作西域风光,突然变作东海绮丽,甚至天地倒转、甚至四界交错,而灵均们身旁,依然是邙殇山上幽幽丛林。 四界之中,哪怕是神帝轩辕在世、扶桑大帝出山,都不会有这样强大的造境能力! 不,这根本就不是造境,这根本就是凭借着自身的法力生生扭转了周遭时空! “这就是佛迹。”六尘突然收手,身后景物瞬息恢复如初,她悠悠起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睥睨道,“而我,就是佛。” 灵均心中汹涌起前所未有的不安与恐慌——这样可扭转天地乾坤的力量,如此强大,她在他们面前展示,究竟想要怎样? “四界之中,从未听闻。”正则依旧沉静,但他紧缩的眉头告诉灵均,他心中并不平静。 “呵。”六尘一声嗤笑,意味莫名地望向正则道,“轩辕氏当年开天辟地、划分四界,你又怎知,他没有刻意避开什么?毕竟五道天桥,连接的只有你们四界而已。” 正则双眸一惊。 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神帝轩辕当年明知佛的存在、却在创世时故意将四界与之隔离? 似是看透了灵均的想法,六尘将眼望向灵均,悠悠道:“缘起性空,万物因缘合而生,因缘灭而散,所见真并不为真,所见假亦不为假。万物相摄,各自垂映——西天梵境,四十亿凡世四大部洲,并非虚妄,也实为虚妄。” 灵均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眼前女子深不可测、危险难明。 “你们来四界中,意欲何为?”正则冷冷道。 六尘俏皮一笑,一双吊梢眼亮晶晶盯着正则道:“若我说,我是为看一看四界第一美男才来溜溜,你信不信?” 正则当然不信,扬剑又冷冷指向六尘。 “好啦好啦,真是无趣。我说小公子,你是怎么喜欢这号人的?你就不怕成天对着这么张冰块脸会郁结于心、英年早逝?”六尘转头对灵均埋怨道。 灵均摸摸鼻子,老脸一红,心内举双手双脚同意——六尘祖师,你真的是太英明了,对着正则这么张成天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他真的是心里好生郁闷、好他妈担心早衰! 正则斜睨灵均一眼,灵均立马收起脸上无限赞同的表情,回六尘以坚决不苟同的凛然神色。 “四界将会因女魃有一场大灾难,”六尘收起嬉笑,对正则正色道,“我等受释迦牟尼佛之命前来助天界渡此浩劫。” “你教唆魔怪残害凡人性命,绝非正道。”正则冷然道。 六尘一声嗤笑:“杀两三人渡千万人,哪个划算?” 灵均倒吸一口冷气。这还是凡界中传扬的大慈大悲的佛祖菩萨吗? “其实正经说来,也只需杀一人便可渡四界浩劫。”六尘眼神意有所指地盯着灵均。 灵均心扑通一跳。 正则挥剑挡在灵均身前,冷冷道:“绝不可能。”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究竟有什么内情,是他灵均还不知道的? 六尘袖手一笑:“所以呀,此劫也只有你二人搅清楚了才可渡化。否则,也只能四界大乱、分崩离析,轩辕之功一夕尽毁。” 正则双目微垂,若有所思。 这都什么跟什么?女魃是他放走的,正则只是来帮他收妖,怎的又需要他和正则理清楚恩怨了? 灵均正要问话,六尘却弹地而起,抬手一挥,地上昏迷的一众凡人便瞬息不见: “我弄的烂摊子便灵均来收拾吧——这些凡人都被送去了南京城医馆,是生是死,就看那些凡间大夫的医术和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至于邓林枝嘛,就看你们找不找得到我活佛山喽。给你们一个提示,乘船出海、一路向东。回见!” 一声娇笑,六尘便消失不见。 光秃秃的空地上就剩下灵均和正则两人面面相对,连腐尸气息都被六尘那一挥手给散得干干净净,灵均看着正则,见他看来,又别开了脸,一摸肚皮哈哈笑道: “好饿、好饿,打完了架、解决完了黑雾,肚子真的好饿呀!正则兄,你饿不饿?” 正则看看灵均,眸色微深,点了点头:“我们可回南京城稍事休息。” “嗯嗯,走吧走吧,呆在这邙殇山真是怪不舒服的。”灵均一声吆喝,率先提步向前走去。 正则也收剑随上。 他俩默契的,谁都没有召出行止云,双双徒步向山下走去。 路过黑雾曾拉着灵均坐在上面看云聊天的小山包时,灵均又坐在了上面,衔着根狗尾巴草悠悠望天。 只见远方天际晚霞缤纷,流云一带,缠绵双双归禽。 傍晚的风凉凉拂过灵均的鬓发,突然,头上一重,花香便伴着湿露的气息流入鼻中。 灵均抬手摸去,是一串被扎得整整齐齐的花环,花瓣轻柔,含着微微湿润。 灵均惊讶看向身旁坐下的正则。 “你仿佛很喜欢戴花。”正则道。 灵均心里一阵汗——正则兄,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来小爷很喜欢戴花的? “很好看。”正则瞥一眼灵均,垂眸轻道,眼角隐隐含着些笑意。 灵均摸着头上的花环,看着正则素来不染一尘的指缝中残留着的碧绿草屑,心里有些暖嗖嗖。 再抬眼看正则清冷面容,不禁坏心一起,抓下头上花环便往正则头上套去。 正则不察,被灵均一个飞扑便后仰倒地,灵均坚持一个小目标不松懈,使劲把花环往正则头上套着,边套边诱哄: “正则兄,来,你也戴上看看。来嘛来嘛,我真的好想看你戴花环的样子,肯定好美好美的。求求你了,正则兄、正则哥哥……” 正则显然没料到灵均如此执着,见挣脱无用,索性一把抱住灵均的腰,将灵均狠狠往胸前一带,二人便骨碌骨碌地双双朝坡下滚去。 “哎哟。”灵均额头一撞正则瘦削下巴,顿时疼得厉害。 一双带着薄茧的手在灵均额上轻揉,灵均抬头,正对上正则温柔的眉眼。 “扑通”、“扑通”、“扑通”—— 灵均觉得他心跳的声音此刻一定比鼓还响。 “啊呀,光顾着帮你戴花了,肚子还饿着呢。天就要黑啦,咱们得赶快下山,不然可就找不到地方吃饭了。” 灵均一个鲤鱼挺身、弹地而起,抬头往天上胡乱一望,便呵呵笑着就往山下走。 走不到两三步,他又回身把掉在地上的花环小心捡起,仔细理了理,才捧着它继续赶路。 或许是灵均错觉,余光里正则唇角扬起了一弯轻笑。 黑雾大王被除的消息像长着翅膀般,短短一个傍晚便飞遍了南京城里里外外。 但至于是谁除的黑雾大王,没有一个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有那些不服气的,当夜便组织了队伍浩浩荡荡奔向邙殇山,噼里啪啦一通乱砍,回来演说怎样清理了黑雾大王的那些个小妖手下; 有那些相信神迹的,烹羊宰牛、敬告神灵,当夜连摆数十桌酒席,数十盘炮仗“轰隆隆”响了整整一夜。 灵均和正则看着凡人们这番热闹,也不觉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念及被黑雾无辜牵扯的傅员外一家,他二人在城中用完饭后休息了片刻,便起身去了傅府。 夜幕降临,灯火璀璨,城中一片喧闹,这被屠了门的傅家也不过是众多受黑雾大王戕害的小小一角而已,也许曾经也引起过一阵热烈的讨论,但到了如今,也早已湮没在黑雾大王的传说中,无人问津。 但显然,还有人对傅府一事兴趣未减。 只见冷清的傅府之外,一个一身白衣的俊雅身影正在昏暗中摸索徘徊。 待灵均他们走近,才发现那人白衣之上尽是斑斓血迹,看上去华贵的衣料被利刃和暗器斩斫得破败不堪。 “这位公子,不知你在这傅府之外徘徊,可有要事?”灵均上前对着那白衣青年的背影问道。 白衣青年闻言转身,灵均一看清他模样,不禁心中暗惊。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一 修仙世家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待灵均看清眼前人模样,便只觉一惊,一喜,又一愁。 惊的是,眼前这白衣男子双目处竟是一条深深的剑器划痕一线连过,恐怖骇人的伤疤与他白净俊美的面容格格不入。这伤是新近添上的,直接宣告了他这双曾经可能倾倒众生的美目的报废; 喜的是,遭此横祸,眼前男子却未显半点怨天尤人之意,举手投足间仍流露出令人倍感亲切的淡雅从容之气; 愁的是,如此玉人,落魄至此,莫不是遭了什么追杀?又不知他现在独身一人、目不能视,可能平安脱困? 白衣男子听得有人走近询问,侧着耳朵对灵均他们笑道:“请问二位公子是府中人吗?在下途径此处,感到府中传出阵阵魔气,故在府外徘徊,还望公子们莫见怪。” 男子声音温柔悦耳,听之更是令人舒心放松。 不过,区区一凡人,身上并无法力,也不具通灵异能,他是怎知这傅府内有黑雾留下的魔气的?莫不是听了城中人闲话,所以特来一探究竟? 感到灵均和正则二人的沉默,白衣男子顿了顿,随即便凭着感觉偏了偏身子对二人俯身优雅一拜: “是在下唐突了。在下路修远,因家中有些修仙传统、会些微末淫技,故在下才有此一问,还望二位公子莫怪罪在下冒犯。” 原来是凡界修仙世家中人,难怪能凭感觉就能感到傅府有异,想来是平素除妖降魔惯了,即使没有灵力,眼下又失明窘迫,还是能凭敏锐感官和丰富经验捕捉到身遭异样的。 说起这凡界修仙之人,天界中人也是有些佩服,又有些头疼。 其实照理说,想要成仙并不是他们那等修行方法就能做到的,还需修经历劫、渡命定之数才可飞升。 修仙人修炼的法门,其实只能让他们力量增强、寿命变长,顶多再驻颜有术而已,很少有人真的就能飞升至天界为仙 ,大多都是留在凡界不老不死、雄踞凡人高峰。这就很让天界头疼,这么一批远超凡人的凡人,若是他们愿意,随时都能把凡界给翻过来,该如何管理? 还好他们不愿意。 不知凡界修仙界中是谁起的头,倡导或者强求修仙人要清心寡欲、磨砺自身,时刻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这就很让天界人佩服了——有如此强的能力,还能有如此高尚的情操,实乃凡界大幸、四界大幸。 因此,天界多年来也并不怎么限制凡人修仙,反而乐得多了一批免费打手来帮自己管理凡界治安,教训虚空、阴界偷渡的妖魔精鬼怪,正可以袖手旁观、坐享其成。 偶有几个功绩卓绝的,天庭也会赐下仙缘、助他们飞升成仙,当然,这样的情况还是少之又少的。 下凡这许久,今天可算是被灵均碰巧遇见了一个修仙人了。 听灵均他们仍无动静,路修远不禁有些疑惑和戒备起来,见他双手按向腰间、似乎是要拔出武器来防御,灵均忙上前一步道: “这位公子有礼。我和兄长二人也是修仙人,但并非这傅府中人,只是听得城中传言,说这傅府人皆被魔怪屠杀,这才来好奇一探。” “傅府?被魔怪屠杀?”路修远听灵均回话客气,这才稍稍放松了按在腰间的手,灵均只当没看见,“难怪有魔气传出……” 男子的眉头有些紧缩。 灵均又道:“公子不必担心,如今这魔怪已除,傅府无辜被戮众人也可安息了。” “哦?魔怪已死了吗?这魔气非同小可,也不知是哪位义士有此本领,在下有机会倒是十分想与之结交。”路修远听完灵均的话,眉头略舒,又惊又赞道,面露神往之色。 灵均展颜一笑。 这位小公子,你想要结交的那位义士就是面前的我和正则啊!你要是知道了我二人是仙人,会不会更吃惊、更惊喜? 当面听着人这样夸自己,灵均还是很受用的。 推开傅府的大门,空气中隐隐还流散着腐尸留下的气味。 府中空空荡荡,想来是官家已派手下将这些尸体抬往义庄了。 站在死寂的前院中,想着那时背着“傅长清”初入傅府时的情景,那时虽已知傅府上下不过是被黑雾操控的傀儡,但还是可窥见昔日热闹兴旺,灵均不禁有些惆怅。 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 那路修远摸索着进了傅府后院,大概是想确认一下有无邪祟遗漏。 正则却负手来到了灵均身旁站定。 “凡人皆有命数,你不必自责。”正则道。 灵均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下凡之前,只觉得这妖神女魃不过是一个稍微棘手的麻烦,总能对付过去。可一路上发生这许多事,见了许多生死,我才知道我罪孽重大,竟无辜牵连了这许多凡人。” 正则深深看灵均一眼,道:“女魃逃出封印,也是命数,你并无过错。” 灵均回望正则双眼,只见其中幽波深邃,看不透深浅。 灵均不再说话,站在院中等路修远出来。 没多久,路修远便又摸索着回到了前院。远远望去,只见他白衣滚动如流云,虽因双目不便而行动滞涩,但却仍不掩出尘气质,端的是淡雅雍容,这番风姿,即使是放在天界,也是少有的。 灵均心内又是一叹: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心狠,竟能对这样一个妙人下如此狠手?这是得多大的仇啊! 路修远站定后,施身一礼,谢道:“多谢二位公子相陪。在下已经查探清楚,这府中并无邪祟残留,城中人可放心了。” 但他却是直直拜向了灵均和正则的右方空地,但他浑然不觉,仍是一板一眼把礼数做的很周全。 灵均咧嘴一笑。这小子有意思,自己都瞎了双眼,还操心别人放不放心。 出了傅府,站在空荡昏暗的街道上,正则突然开口问道: “路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片刻又笑道:“近来不太平,妖魔频繁作祟,在下不才,想尽力除之。” 如果要用佛家的说法,灵均觉得此刻这路修远的脑袋后大概是陡然迸射出了万丈金光,璀璨耀眼得直能把人双目戳瞎,他唇角的一弯浅笑,简直慈悲得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直能把人感动得两眼汪汪,恨不能把街后头二狗子家三姑娘夫婿家老母驴难产的苦恼也倾诉一番。 灵均觉的这人可能有点儿傻。 “呃,路公子,小弟有一个提议,希望你不要介意……”灵均斟酌着说道,“小弟略通歧黄之术,或许可以治好你的眼睛,并不会要你的钱,不知路公子你……” “不必。”路公子脸色瞬间有些冰冷,似是意识到自己话语的冷漠,又敛去了不快道,“多谢君公子好意,只是这伤乃命中所定,旁人改变不了,也合该是我有此一劫。” 路修远语毕,脸上竟浮现起一股怅惘落寞之色。 灵均又是奇了——小爷一个仙人见与你有仙缘,大发善心想帮你改改命数,你一个凡人倒跟我说起命中注定了? 不过观他神色,悲伤懊悔,竟没有对那残害之人的半点恨意。 “都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这也算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路公子像是察觉到灵均的注视,又抬起头来凄惨一笑。 灵均不禁扶额——公子呀,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认命可就错失了一个双目复明的大好机会了呀。你这样瞎着眼睛去打妖怪,在话本里可是活不出第一回目的呀。 灵均正要再劝说,正则瞥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插手凡人际运,灵均只得悻悻作罢,施礼道: “既然路公子已有决断,小弟便祝路公子能一路平安,多为人间降妖除魔。” 谁知路公子又是凄绝一笑:“平安倒不必了,不过是想拖着一副残躯再多做些事罢了。” 灵均心下一沉——这路修远,瞎了双眼、没有灵力,还要坚持斩妖除魔,原来是早已心存死志,要借此求个痛快么? “二位公子告辞,我们有缘再会。”路修远拱手一礼,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路公子!”灵均脱口而出,路修远疑惑转身。 灵均微微抬手,默念口诀,一个蓝色光印便烙上路修远光洁的额头,很快又消失不见。 路修远丝毫没有察觉到灵均方才对他的动作,仍懵懂地面朝灵均方向。 灵均哈哈一笑:“路公子,我们有缘再会。” 路修远一愣,复又扬起了和煦一笑:“好,我们有缘再会。” 长风卷起他白色衣袍,须臾,他寂寥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你很关心他?”正则挑眉问灵均。 灵均看他一眼,笑道:“有缘相见,总得表示点什么。” “遥闻咒也算?”正则又一挑眉。 遥闻咒是仙家的一门密咒,只对凡人有用,但因为略有些窥人隐私、无耻跟踪之嫌,所以数年前就被以太乙天尊为首的自诩仙家风范、为凡人请命的“天庭人权小分队”力谏玉帝给列为了禁咒。 然而,太天真——天界统领三界如此繁忙,不使点小手段怎么能给高效管理?这遥闻咒明令上是禁止了,可架不住它实在好用啊,因此有些来凡界办差的仙人也会暗戳戳地使用,这是众仙友都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个天庭卫道士正则,难道一次都没用过? 灵均已经掏好了耳朵恭候他义正言辞的教训。 然而他只是瞥灵均一眼,抛下了一句“不要过分插手凡人命运”,转身就走了。 就这样?灵均撩起袍子小跑着跟去。 入了客栈,灵均又陷入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二 我有苦衷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黑雾一除,没戏可赶的道士和尚们纷纷退房,客栈里猛然就多出了许多房间,上到天字一号房,下到柴房茅房,应有尽有。 灵均观正则脸色,掏出一块碎银子另要了个邻着正则房间的上房。 正则依旧面上淡淡,吩咐了小二准备好洗澡水,便提步上楼而去。 果然还是希望他另住一间房。灵均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幸。 “啊,抱歉抱歉!正则兄,我不是要故意撞到你的!” 灵均随着正则走上楼,正在神游天外,冷不防走在前面的正则一个停步,灵均便不出意料地撞上了他瘦削的背。 好疼! 但顾不得喊疼,灵均立刻道歉。 正则转身看灵均,薄唇紧抿,似乎想要发作什么,但很快又忍了下来,冷冷把灵均一瞥,入房便是把房门一砸。 不至于吧?连胸被捅个窟窿都死不了的家伙,被他这么一撞就这么大怒气?他就这么讨厌,连碰一下都觉的别扭? 想起还魂阵中的那个吻,灵均自嘲一笑——果然是阵里人脑子不清楚,一回到真实世界就清醒了。 清醒了也好。 夜半三更,一灯如豆,灵均在昏黄的房中写写画画,难以成眠。 “扣扣——”房门突然被敲响,灵均慌忙收好桌上画纸画具。 “谁?”灵均问。 “出来走走。”是正则的声音。 “现在?是不是又有妖怪?”灵均忙披上外袍。 “不是。” 一推开门,正则却是在灵均面前长身玉立,一派悠闲从容之态宛如正在天宫中漫步,他甚至连剑都没拔出来。 “这……”灵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正则一把将灵均拉出房,“啪”的一声就把灵均身后房门关上。 “走。”正则拉着灵均的胳膊,就慢悠悠往楼下走。 “呃……正则兄,你这是要出去散步?”灵均试探开口。 “嗯。”正则答应的很干脆。 灵均顿时觉得胸口有点闷。 “这个时辰?不是要去砍妖怪吗?”灵均听到更夫报更的“铎铎”声,已是子时。 这个点出去散步? “我什么时候说过有妖怪。”正则拉着灵均,头也不回。 灵均有点儿想撞墙。 “吱呀——”“咔咔——” 路过一间客房时,两个墨绿劲装的人正巧回房关门。 他们的装束与其他凡人有些不同,灵均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是凡界修仙之人。”正则道。 修仙人?想起傍晚那白衣上血迹斑驳的路修远,灵均心下一沉。 “凡人的事,不要插手。”似是看出了灵均在想什么,正则淡淡提醒。 灵均换了副轻松表情,便随着正则一个穿墙术便出了客栈。 颂朝夜间没有宵禁,因此现在虽是子时,街道上却还是有些小商小贩在做着生意,偶有几个行人相携而过,但女子却是少见的。 “正则兄,我们去哪儿散步?”灵均抬眼看一旁的正则。 “随便。”正则说完,便抬脚向前走去。 灵均顿时有些郁闷——正则这又是发什么疯?半夜三更不休息出来随便走?还魂大阵里那么折腾还能这么精神抖擞地随便走走,他真是彻底拜服。 灵均耷拉着脸开始跟在正则屁股后头懒洋洋地“随便走”。 月牙弯弯,倦鸟归巢,街道上行人渐渐稀疏,灵均这只不归巢的鸟一路在街两旁左买右买,尝了不少新鲜吃食,渐渐也得了些趣味。 “你最近早上为什么不在房门外等我?”走到一临湖的僻静处,正则突然在围栏前停步转身问灵均。 “哈?”灵均嘴里叼着一颗刚咬下的糖葫芦,目瞪口呆地看着垂柳下颇有些哀怨模样的正则,一时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 不在房外等他……还魂阵里他灵均附身陈氏、天天跟着皆炎同吃同睡,昼王的叔母怎么跑去王宫里等你起床啊喂! 但看正则那颇有些忿忿的目光,显然不止说的是还魂阵里的事,莫非他是在计较…… 灵均瞬间就有些迷茫了,当初嚷嚷着再纠缠就分道扬镳的不就是你正则大爷吗?现在这又是要闹哪样? 灵均叼着糖葫芦,口水边往下掉边艰难解释:“呀八似压唔八擦一嘛,呀……” 还没等灵均说完,正则的头就低下了下来,凑上来一口就叼去了灵均咬在牙尖的糖葫芦,面不改色地含 入口中,优雅地咀嚼,一口咽下,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地伸舌轻舔薄唇。 “重新说。”正则吃完从灵均口中抢去的糖葫芦,一双清俊美目盯着灵均道。 鼻间还残留着方才他靠近时的丝丝龙涎香气,只听灵均脑中“轰”的一声,鼻腔里又涌上了熟悉的温热。 去你大爷的! 灵均慌手忙脚地在身上摸索随身携带的棉条,许久不用,俨然已经生疏。 谁知正则又一走近,往灵均腰间扣带里一掏,呈在灵均眼前的白皙掌心里便是两条白花花的小棉条。 灵均顿觉仙生好累,不如隐退。 “谢、谢谢哈……”灵均面红耳赤地拿起小棉条,就开始绝望地往自己鼻孔里塞。 余光里,正则抱着手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灵均表演,唇畔噙着一抹若有若无地笑。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云中君啊,东海太子麟趾啊,你能不能争点儿气! 灵均几乎要哭出来了。 终于塞好了棉条,勉强止住了鼻血,灵均小心地低下头,抬眼看向正则。 正则清凌凌看过来的目光显然是在要求灵均继续刚才的话题。 灵均叹出一口气,走到围栏边,遥望着乌漆嘛黑的湖面沉默了许久,终于转过了头,深沉地注视着正则的双眸道: “呃,正则兄,这里哪里有茅房?我……好像吃坏肚子了……” “嘭——”正则双手一个利落翻转,灵均便被狠狠丢进了冰凉凉的湖里。 “咳咳咳咳——正则兄、救命——正则兄——”灵均在湖里扑腾着叫得声嘶力竭。 “你不会自己游上来?”正则凉飕飕道。 嗯?说的似乎是有那么点儿道理,他好像、的确是会游泳的…… 灵均红着脸悻悻游上了岸,正则把他在湖边一石凳上一爪摁下,化出一块大方巾就开始帮他擦头发,掌心还不停运法力在他的背心处帮暖着身子。 灵均不由一个白眼过去——现在这么麻烦地又是擦身又是施法烘干,刚才就别把小爷丢进湖里去呀! “阿秋——”灵均打了个喷嚏。 正则皱眉不语,掌中法力传输更快更多。不一会儿,灵均周身又是干干爽爽。 “不想去茅房了?”正则问。 “吓回去了。” 灵均一个斜眼冷笑。 正则脸上有些讪讪,但还是冷着一张脸道:“方才是让你长长记性。” 灵均仰天就是好大一个笑。 “你笑什么?”正则皱眉。 灵均从石凳上一个弹起,对准身后正则就是一个猛扑。 “砰——”,一声闷响,灵均便把正则狠狠压在了地上。 “呀——”暗处一直窥伺着灵均俩的不知哪家碧玉一声惊叫。 灵均一个遗忘咒抛过去,反手又是一个结界,二人便被稳稳隔离在了尘世之外。 皎皎月光下,正则俊美无俦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灵均冷冷一笑,便将脸慢慢逼近他惊讶无比的无双俊目: “我说司禄星君,你可千万别蹬鼻子上脸,小爷脸嫩,怕被你踩塌。” 正则眼中射出冷光。 灵均不为所动:“咱们今天就痛痛快快把话说明白——你若是想跟小爷好呢,以后就老老实实任小爷调戏折腾,床下听话床上乖巧;你要是不想跟小爷好呢,以后就跟小爷把距离拉得远远儿的,除了降妖打怪、公差要事就别说多余的话。再这样跟小爷玩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一会儿把小爷我推出去,一会儿又要小爷我贴过来,呵,恕小爷心窄,不玩了!” 正则眸中已不是冷光了,已是熊熊烈火了。 突然,他一个冷笑,灵均顿觉不妙。 一阵闷痛,灵均便被身下人一个反转狠狠压在了地上。 腰被紧紧禁锢,双臂被死死钳住,连腿都被压得一动不能动。 去你大爷的!他回去一定要换个千斤大锤作武器、天天练力气! 无视灵均愤怒目光,正则只眯起了一双危险的眼,冷冷逼近他道: “你可知,你刚才说了什么混账话?” 灵均一向自诩脾气温和、人见人爱,坚决奉行能动口尽量不动手的仙生准则,但此刻真是平生第一次这么想把一个人给狠狠打趴下,打到天上挂着做羲和老母她干儿子去! 这一路上,灵均已经憋了一肚子气,此刻不发更待何时? “正则你大爷的!不要以为老子喜欢你你就不把老子当正经仙看!论仙阶,老子是上仙你不过一区区小仙;论资历,老子入天庭两百年,你一百年都还不到,请问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骑在老子身上耀武扬威?” 说到这个“骑”,灵均的脸略略一红,正则眼中升起一丝玩味。 稳住气场,小爷继续咆哮: “老子长得不赖、能力不差,自问在天界还是勾勾小指头就能有一溜女仙乐呵呵贴上来,到了你这儿,成天任你欺负任你嘲笑任你挥之则来、呼之则去,你当老子心大还是脸皮厚,就没半点儿不爽快?以前老子喜欢你,当你是调情;现在老子不喜欢你了,告诉你,老子跟你玩儿腻了,恕不奉陪了!” 正则双眸陡然冷厉,灵均小心肝儿不由就是一抖。 “不喜欢?”正则修长的手在灵均脸上缓缓划过,又缓缓划过灵均的脖间、胸前、腰腹,轻轻问道,灵均不禁一阵酥麻一阵冷颤。 “这样,喜不喜欢?”正则的手猛地一停,握住灵均身下一处就是邪邪一笑,月华之下,宛如绝世妖孽。 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可以不喜欢你,但你不能不喜欢我……”正则哑哑说着,便将唇贴近灵均耳边道。 “噌——”灵均的暴脾气上来了。 “对不起。我……不得已……”耳畔的挑逗转瞬又化为哀哀低喃。 灵均愣了。 想要撇过脸去细瞧他的神色,突然,掌心一热,一道蓝光迸射而出,映照凄凄夜色。 “路修远?!”灵均和正则面面相觑。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三 云家公子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和正则借着明光咒的荧荧光芒进入那幽幽密林之中时,便望见一白衣男子正瘫靠着一树,奄奄一息,本就血迹斑驳的白衣此时又绽放无数血花。 这白衣男子,正是才和灵均二人傍晚道别了的路修远。 只见路修远此刻惨白着一张脸,盲了的双目无助“扫视”着,撑着身子戒备地听风而动,口中还警惕地喃喃着“在哪里?在哪里?” 灵均正要上前,正则将灵均迅速拉至树后隐藏好行迹,灵均抬头一望,远处火光渐渐逼近,竟是数十劲装执剑之人。 “修仙人。”正则在灵均身旁道。 这么多修仙人执剑夜捕一个双目失明、灵力全无的路修远……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很快,那灵力不俗的数十人已将颓坐在地的路修远牢牢围住,路修远此时要是想要逃走,即使是双目无碍、灵力不浅怕也是很困难。 他已身处绝境。 灵均隐在袖中的手蠢蠢欲动。 “不要插手凡人之事。”正则提醒道。 灵均默默将手放下。 “你们这帮走狗,鼻子倒是挺灵。”路修远靠着身后大树,毫无血色的唇轻蔑一笑。 “云玄典,你少啰嗦!玄览镜在哪里?交出来,饶你不死!”人群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把剑直指地上之人,居高临下地威胁道。 玄览镜……玄览镜!那个天下至明之物般若玄览镜、那个铸印宝物之一!这样的天下至宝,竟然在一个凡人手上! 灵均看向路修远的眼神里便有了几分探究。 正则在一旁紧盯着路修远,显然也是对他有了兴趣。 只见路修远抱臂一笑,道:“我自己都成这个鬼样子了,哪还有闲工夫去护一面镜子?丢了。” “你说什么!”中年男子闻言大怒,指着路修远喉咙的剑不由又近了几分。 “门主息怒。这小子一定是在说谎。蛊惑人心正是他看家本领,门主切莫被他给骗了。”中年男子身旁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赶紧进言道。 中年男子一听此话,脸色便有了几分缓和,又开口哄劝道: “云玄典,你过去是云家的三公子,风光无匹。可如今你双眼被毁,一身是伤,连云家都已同你断绝关系,你还要那玄览镜有何用?不如给了我,我念你献宝有功,定会将你接回我巨石门中,请最好的灵医为你治好眼伤,到时你去寻那白敬谨报仇,我巨石门也必会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这被唤作“云玄典”的路修远一听“白敬谨”三个字,神色一僵,继而一声嗤笑,被划得血肉模糊的双眼也流露出丝丝冷嘲: “小门小派,看碟下菜。李门主,你可别忘了,当初讨伐我云玄典的人里,你可是出了不小一份力呢,怎么,让我去寻白敬谨报仇,那报完了他的仇,我是不是该再找你报个仇?” 中年男子被噎得无话可说,他身旁的侍从又开始积极献计献策: “门主,甭跟他废话,直接搜他的身!玄览镜那样的宝贝,小的就不信凭他现在这样,还敢不随时带在身上小心保护!” 中年男子一听有理,便挥手召出身后几名手下,命他们上前搜身。 云玄典脸上闪过一丝屈辱愤恨,但很快又换上一副无谓神色,大张开双手双脚,任喽啰们里外搜罗,竟有种仿佛在温泉池里被婢女们伺候着沐浴更衣的从容姿态。 “回禀门主,没有找到玄览镜。”过了一会儿,一个手下上前回道。 在一旁看完了整个搜身过程的李门主自然不用手下再多此一话,烦躁地一挥手,那禀话的小手下便被扫翻在了一旁。 被里里外外扒拉个干净的云玄典,此时大剌剌裸 露着白皙精壮的胸膛,被扒下的外袍丢在一旁,掉出里面也被掏得空空的类似仙家乾坤袋一般的储物袋,连长靴长袜都被扯落一旁,白嫩嫩的脚丫在火光映照下愉快地划拉: “怎样,李门主,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很想把我吊起来狠狠打一顿?别生气啦,你就算把我抽皮扒筋,我也就是那句话——玄览镜丢了,我不知道它掉在了哪里。啧啧啧,当初是你鼓动白敬谨戳瞎我眼睛,这下好啦,你就算让我带路去找也没用啦。” 李门主大概是要被地上这个无赖给气死了,唇上两撇胡须在急促的呼吸中上下抖动。 “哧——”灵均在树后忍不住一声轻笑,这云玄典,初见时还以为他淡雅如山间幽兰,不想也有这样耍赖刁钻的一面,有趣有趣。 “谁?!”修仙人耳力极好,灵均刚一笑,那些围着云玄典的人就纷纷向灵均的方向警惕望来。 正则睨灵均一眼,灵均不以为意——你想的没错,小爷就是故意要被发现的。 “嗖嗖嗖——”正则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当下一挥手,数十道昏睡咒齐齐发出,原本还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立刻变成了鼾声四起的梦乡恬美。 云玄典侧着头,伸着耳朵四下探听,显然对周遭动静十分困惑。但很快的,他又恢复了原先从容,闲闲倚靠在树上道: “不知是哪位高人相救,可否出来一叙?” 灵均和正则从树后绕出。看着地上之人,灵均哈哈一笑:“云公子,我们有缘又见面了。” 云玄典对灵均和正则的出现似乎并不吃惊,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两位听到他们说话了?” 灵均呵呵一笑:“出门在外,总要隐姓埋名低调些,小弟理解,云公子莫要介怀。” 云玄典脸色舒缓了些,亦笑道:“两位莫非也是想要玄览镜?” 灵均惊道:“难道云公子愿意给?” 云玄典唇角一勾:“当然。” 灵均盯着这懒懒躺在地上大露着无限春光的云玄典,突然有些好奇——凡界修仙人的皮肤都是这么莹润光泽的吗? “云公子,你先把衣服穿上。”正则在一旁冷冷道。 腾云带着云玄典在树林上空四处搜寻,云玄典默念密咒,命令玄览镜发光回应自己。 灵均二人想着云玄典双目失明,便谎称这是在御剑飞行,云玄典也不疑有他,一路专心感应玄览镜所在。 反反复复几个来回,终于,云玄典在行止云飘到一处上空时,开口道:“在这儿。” 灵均二人便带着云玄典降落在那处,四下环顾,只见一头周身闪着圣洁柔光的大狗熊正挺身坐在石头上,迷迷糊糊地望着他们。 灵均盯着狗熊肚子处那格外明亮的光,试探着问道:“呃……云公子,你该不会是告诉我们玄览镜在狗熊肚子里吧?” 云玄典果然点了点头:“当时被那帮杂碎追的急,不想又撞上了这位熊兄要吃在下,一个手快,就把镜子朝他嘴里丢了。” …… 云公子,你这手其实不止快,还相当准,瞎了眼都能这么正中目标! “怎么办?”灵均把眼看向正则。 正则目光深沉。 仙家有训,不可枉杀生灵。 “好办。玄览镜还勉强听在下的话,在下叫它出来便是。”云玄典一笑。 灵均突然预感这“出来”的方式会很不友好。 当灵均二人远远望着那坨狗熊“离体物”时,只恨从未生过眼睛。 云玄典一指轻捂鼻下,露出一弯意味深长的笑。 正则抿唇不语。 灵均叹出一口老气——好吧,这种时刻,还是得小爷出马不是? 抽出镜子,仙术清洗,辣酒浸泡,灵均勾着手指隔空施法把这一切做完,只觉得大概以后有三天会不想吃饭。 光洁一新的玄览镜此刻凌空飘于灵均三人面前,发出幽幽冷光。 灵均看看正则,正则目不斜视;灵均看看云玄典,云玄典抬头望天。 我说云公子,你的眼睛好像是瞎了对吧?你现在抬头莫不是要用脸去感受山间清风的亲吻? 灵均又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要将玄览镜塞进自己袖中。 “用它。”正则递来一物,正是云玄典方才被巨石门人丢落在地的储物袋。 灵均感激地看正则一眼,将玄览镜往里一丢,便将储物袋丢进了袖中。 “可是用了在下的如意袋?”云玄典问。 原来这储物袋叫“如意袋”。 不过,云玄典倒真是感觉敏锐,看不见都能猜出他二人在干什么。 “对。”灵均道。 云玄典一笑,意味深长道:“正则兄对你真是细心。” 灵均清咳两声,鼻观眼眼观心。 山间凉风袭袭,飘来草木幽香。 “云公子,你现在有何打算?”正则全然没理会这番沉默,突然问。 “继续走。走到走不动为止。”云玄典神色突然有些悲凉。 “云公子,恕在下直言,你现在的伤势很严重,需要救治。”灵均看着云玄典身上一看就是没有处理过的新伤旧创,尤其是那双已经发脓溃烂的双眼,只觉得这凡人简直就是在等着看自己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会死。 云玄典不在乎的又是一笑:“一点小伤,无所谓。” 灵均对正则投去一个眼神,正则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灵均便上前将云玄典一把抓住,拈诀一念,行止云便在灵均三人脚下腾起。 “云公子,你不问缘由就慨赠我二人玄览镜,我和兄长总是要还你人情的。这几日,就请云公子与我二人同行吧。”穿行于浩瀚夜空中,灵均紧紧拽着身子已经虚弱到在打晃的云玄典道。 谁知云玄典丝毫不见惊讶愤怒,反而悠悠一笑,不疾不徐道: “二位公子,你们就怎知在下不问缘由?你们,是仙人吧?”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四 带在下一个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自从被云玄典拆穿了谎言,灵均看他,心里就总不是滋味。 夜深人静,为云玄典新要的客房之中,灵均讪讪地问正则: “正则兄,你说会不会是他被我们带上了行止云,这才发现我俩的身份?” 正则却道:“更早。” 灵均心中暗惊——这一路行来,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俩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竟能让云玄典一个凡夫俗子给看透了真身? 若云玄典一早就发现了他俩的不对劲,那他作为一个凡人不要太敏锐? “这副模样、这种处境,还能活到现在,他不简单。”正则道。 灵均点头称是。 “云公子,你换衣服可方便?要不要我来帮你?”灵均朝屏风后的云玄典问道。 正则睨灵均一眼。 “多谢好意。我已换好了。”说话间,云玄典便从容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灵均盯着眼前之人,顿感惊艳。 若说初见时只觉得淡雅从容如山谷幽兰,那么现在一身紫衣、眼覆轻纱的云玄典便是蛊惑众生的“绝代妖姬”——身段修长紧致,皮肤晶莹剔透,刚刚梳洗过的长长乌发懒懒地拢在胸前一侧,勾勒出松垮领口中露出的一段优美脖颈,端的是风流天成、媚意横生。 那堪堪遮住双眼的梨白轻纱,衬得他艳美面容愈加神秘诱人,更让人冒出一股子无名邪火,恨不得把眼前之人,咳,推倒? 到底是怎样的水土,竟能养出这样惊世绝艳的人物? 饶是灵均这样在四界中见惯了美人的,也不禁在心中连连感叹。 正则白灵均一眼,对云玄典冷冷道:“云公子,你现在该说实话了。” 云玄典斜倚床畔,抱手笑道:“二位仙家,不是在下故意隐瞒,实在是看二位演的卖力,不忍点破。” 一听这话,正则紧紧皱起了眉头,灵均脸上更是讪讪。 敢情从头到尾,这小子都是在一旁边看他们尽情表演边在腹内忍笑到肚痛? 坏,忒坏! “什么时候发现的?”正则问。 “从一见面,你们就自称是修仙人。”云玄典继续笑道,姿态更慵懒了几分,“在下只道你们又是哪个世家派来玩新花样的。可相处之下,却发现你们根本就是不认识在下。不认识云玄典的修仙人,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们根本就不是修仙人。” 狂,忒狂! 云玄典终于察觉到空气中的沉默,略收了收他的浪 笑,道:“至于将在下浮上仙家云雾还骗在下说是御剑飞行,二位仙人,你们真是没有生活——剑刚硬冰冷,云轻柔湿润,在下这点感受能力还是有的。” 灵均不禁老脸一红——轻敌了、轻敌了,凡人还真不是能小看的。 “你既已识破我二人身份,便是与我们有仙缘。如今你想求什么,我们定会满足你。”灵均打量着床上人那一身的伤,暗自计算着该挖空葛老头多少药材。 谁知云玄典摇了摇头,依旧如初见时无所谓道:“不必。我如今身上不痛了便可。多谢二位仙人。” 灵均简直想直接抡起一个大锤给眼前这厮一个痛快。 到底是受了多大委屈,自暴自弃到要这样一点一点折磨自己?! “玄览镜,就献给二位仙人,权当二位仙人救命之恩的谢礼。过了今晚,在下还是想与二位告辞,去南方降妖除魔。”云玄典又道。 “你必是费了不少精力才炼出这上古宝物玄览镜,献与我们,舍得?”正则问。 灵均心中一惊:听正则之言,这玄览镜竟是这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凭着自己炼出来的? “传说有览古阅今、映现人心之能的上古般若玄览镜毁于诛魔之战,我闲来无事,便炼来看看,侥幸成功。”云玄典依旧淡淡。 灵均的心脏此刻不止是受到了一点点冲击,那简直是受到了如劈山裂地、海啸狂风般的冲击——凡界的修仙人,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能人! 他回天庭后要不要上个折子让玉帝皇伯多留意一下? 仿佛是察觉到了灵均的心思,云玄典把脸略略偏向他这边道:“仙人,你也不必太紧张。凡界的修仙人,除我之外,都很笨。” 灵均看着云玄典那张拽得万八千的脸,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他会被修仙界同胞们联合起来追着打。 “好。”正则收这玄览镜收得也十分理所应当。 云玄典一笑。 “云公子,不论你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事,你都不该再继续这样放弃自己。”云玄典这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神情,实在是让灵均看不顺眼。 正则将眼从灵均面上一扫。 云玄典哈哈笑道:“仙人,在下不是在放弃自己,在下只不过是想换个地方过过日子而已。” “你是指阴界、做鬼?”灵均问。 云玄典俊眉微挑:“不一定。总还有其他去处。” 灵均又是奇了——最近是不是碰见一个人就要颠覆一下他的仙生观? 好,他今夜就端过小板凳在你面前坐着好好听听,一个凡人除了凡界阴界还有哪里可去“过过日子”。 哪知云玄典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不说了。 “我们走吧。”正则起身就推门而出。 灵均看看云玄典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像被小猫爪挠一样好奇到不行,但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为云玄典关上房门,灵均回身便正对上身后隐在阴暗中的正则。 灵均推开旁边的客房门,抬脚跨入,正则却倚在他身后的门柱上幽幽问道: “你是不是对每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都很上心?” 灵均心里咯噔一下,又重新恢复了笑,转身对上正则的眼道:“是。这样不好?” 正则闻言,俊眼便陡然冷厉:“对我也是这种上心?” 平素一向迟钝的灵均,今夜脑子不知为何突然转得飞快: “那你希望我对你是哪种上心?” 果然,正则眼中已开始燃起星星怒火:“我要你只对我一人上心。” 灵均摇摇头:“那可不成,我更应该对我父皇母后、对麟儿上心。” 正则的两片薄唇已被抿得死白:“你当真这样想?” 灵均点头:“不然还要怎样想?你算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只对你上心?” 正则俊眼骤眯,反手便将房门“砰”地砸上,步步逼近灵均道: “是吗?要不要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要只对我上心?” 灵均直觉不妙,双手抵住正则倾下的身子就使劲往外推,谁知勉强推动了几步后,却被正则一个抱起,便被狠狠摔在了床上。 浓郁的龙涎香气便铺天盖地覆身而上。 又来?! 灵均盯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无双俊容,四肢在禁锢中使劲挣扎,奈何他的力气跟正则比起来,真是……太小了。 大概也只有正则能让他这么屡屡感到男性尊严的挫败。 灵均决定换个战术,开始对身上之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说正则兄啊,你冷静些,你这样对待仙友同僚,很不好,你知道吗?” “是吗?”正则冷冷一笑,便撑起了上半身。灵均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的战略方向是对的,正则这家伙果然吃软不吃硬。 但事实证明灵均他真是太高估了正则的廉耻观念。 只见正则修长的手指将灵均的腰上扣带一抽,便两手各拽着扣带一端又俯身而下。 “你干嘛?你干嘛?正则,小爷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不要乱来啊,啊——”灵均双手被反扣于头顶,拼命挣扎在与床头木栏绑在一处的扣带绳结中。 正则满意地看着身下景色,开始慢条斯理地一件一件、挑开灵均的衣袍,宛如在拆解一个有趣的礼物。 “正则兄,你只是被气晕了,你千万要冷静,不然你等会儿可是会后悔的,你知道吗?” “我很冷静,不会后悔。”正则修长的手已褪下了灵均最贴身的那件亵衣。 “正则兄,你这是强迫仙友、侮辱同僚,文昌帝君会对你失望的,玉帝他老人家也会对你失望透顶的!” “增进同僚友谊,为何要对我失望?”正则的唇已一点一点轻柔地从灵均的颈上慢慢游离到胸前、腹上。 “轰——”灵均的脑子炸了,全身一阵颤栗。 正则这厮在做什么,清醒着的正则他丫的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他知不知道他这、他这、他这简直就像是…… 灵均盯着眼前那双升腾着浓浓 欲 火的眼,脑中迷乱想道——就像是已对我迫不及待? 怎么可能! 这不是那个成天嚷嚷着要和他保持距离的正则! 正则这厮今晚一定是被下降头了! “正则兄,你……是不是中春 药了?”迷乱间隙,灵均极力平复着喘息问。 “是……你下的药,你要负责解……”鼻息相磨间,滚烫的触感温柔地摩挲上灵均的臀 瓣。 “轰隆隆——”“轰隆隆——” 灵均已经彻底被雷母的天雷给轰晕了。 这……是要玩真的? “放开我、放开我!正则、他娘的你赶紧把小爷给放开!”灵均剧烈挣扎。 开玩笑!不明不白的,你正则就想要把小爷给上了?门儿都没有! 正则深沉的眸光不满的一暗:“你不愿意?” “他娘的你要是我这样你愿意?”灵均怒吼,拼命挣动腕上的结扣往他眼前送,誓要让身上这畜牲羞愧至死。 正则皱眉将灵均双手一扫,突又勾唇一笑,宛若清池妖莲,直把灵均看得眼前一晃:“试过,你就愿意了。” 格老子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火热的唇带着疯狂的占有欲,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下。 “救命啊,强暴民男啊!救命啊、来人啊!快来人啊!”顾不得其他了,灵均扯开嗓子就开始没羞没躁地大喊大叫。 “吵死了。”正则大手一捏,便牢牢封住了灵均的唇。 “唔唔唔、句句句米——”灵均绝不言弃,双腿胡乱踢蹬,小小木床也被摇得吱吱作响。 可他光 裸的大腿还是被一分、一抬、一扣,倏然,凉爽的身下便迎上了滚热的气息。 “唔唔唔唔、比月比月——”灵均踢动得更剧烈了。 不行、不行!他不要这样玩儿! “扣扣扣——”墙那边突然传来三声有力的叩击,直直打断了房内的热烈。 “谁?”正则停下蓄势待发的动作,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喝问道,眼中冷光一闪。 “二位仙人,你们玩的这样激烈,可不可以带在下一个啊?”墙那边,传来云玄典懒洋洋的声音。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五 白家长孙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噗——”饶是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灵均也仍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云玄典,实在是有意思。 正则捏着灵均嘴的手不由一松。 灵均甫一得脱,便忙对着墙那边开始喊:“云公子,快来快来!正缺你呢!快来!” 正则看灵均的眼神冷得要结冰。 云玄典不负灵均所望,懒洋洋的声音传出几丝兴味:“哦?君公子,你们真的想要在下加入吗?那在下可就来啦?” “快来、快来,你花样多,我们都等不及了!”灵均招呼得欢快。 墙那边果然隐隐传来穿衣下床的窸窣声。 正则狠狠一捂灵均的嘴,冲着墙那边就低吼了一声:“滚!” 谁承想那边云玄典还没接话,寂静的夜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咒骂: “他娘的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在那里浪 叫?” “要搞给老子出去搞,别在这里喊喊喊!” “哪家兔儿爷半夜三更发骚?想卖 屁股倌馆里卖去,别在这儿搅老子好梦!” “龟孙儿、一巴掌把你糊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 正则的脸越来越黑。 灵均在床上哈哈哈笑得就像个三岁的痴儿,全然没把自己当成这咒骂对象中的一员。 “君公子,看来今晚是不行了,要不咱们改天?”云玄典的话音里居然还有些惋惜。 “哈哈哈哈哈哈——”灵均不禁绝倒,“改天、改天!改天我们一定同云兄好好交流技术!” …… 骂骂咧咧、热闹非凡的夜晚终于又消停了下来。 正则起身穿衣,看着床上飞快拢上了里衣的灵均,目光难明: “明早,在房门外等我。” 灵均不解望他。 他只把一双清冷冷的眼紧紧盯向灵均。 灵均立刻怂道:“好、好,小的明早一定在门外乖乖候着您正则大爷。” 正则不发一言,拢了拢衣襟,推门而出。 行动中,灵均好像看见他唇角噙上了丝浅笑。 门刚被正则从外面关上,灵均便“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床上。 这都叫什么破事儿! 你稀罕他时吧,他恨不得把你甩出四界开外去;你不想稀罕他了吧,他又不惜用武力来强求——正则这丫的是不是心理有些不大正常? 灵均在心中恨恨一骂。 想起方才那些被正则触碰亲吻过的地方,不由地又蹭出层层邪火来,他赶忙念起一段清心咒,脑子里“清心寡欲”与“白浪滚滚”一老一少在激烈交战,一会儿说“你要看清局势、看清正则、保护自己,不要被情迷惑”,一会儿又说“活那么累作甚?堂堂男儿喜欢就上、想干就干,干了再后悔!”…… 战着战着,灵均迷迷糊糊睡着了。 迷蒙之中,似乎有人轻轻为灵均盖上了薄被,一声叹息幽幽在灵均耳边响起: “小均,我到底该怎样对你才好?” 次日一大早,灵均便在一种冰冷的压迫感下悠悠醒来。 “嗬!正则兄,你一大早站在我床边干什么?”灵均一瞧清来人的脸,立刻逍遥梦中惊坐起。 穿好了外袍、却散着一头乌发的正则正盯着灵均一言不发,见床上人始终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终于开口蹦出了这几个字: “你昨晚答应过什么?” 昨晚……昨晚他答应过什么?灵均晨起时一向有些迷糊,还真的想不起来了……昨晚…… 昨晚! 猛地想起昨晚之事,他骤然惊醒,望一望窗外,已是晨光大盛,再瞄向正则的眼里就有了那么点心虚愧疚。 “想起来了?”正则语气不辨喜怒。 灵均沉重地点了点头。 “穿衣服。”正则说完,就撩袍在灵均房中凳上一坐。 灵均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慢吞吞地穿衣梳洗。 “唉。” “唉……” “唉——” “唉、唔!” “唔唔唔唔唔——”灵均指着被仙术牢牢封上的嘴巴,惊慌失措地朝着正则又指又叫。 “清早,少叹气,要开心。”正则单手轻扣桌面,唇角微勾。去你大爷的!你正则要是少跟小爷玩些花样,小爷能从早到晚每时每刻都开心成三岁傻子你信不信? 灵均闷闷不乐地开始净脸。 “唔——”灵均从盆中抬起湿漉漉的脸,手摸索着去拿架上的巾子,不期然,就碰上了一抹滑腻。 灵均一缩,那滑腻立即将他的手一个反扣,一块带着水汽温热的巾子便被放进了灵均的掌心。 “唔唔。”灵均用鼻音表达了感谢,便展开巾子把脸上的水珠擦干。 一睁眼,便是坐在窗前拿着一把梳子、直勾勾盯着他的正则。 清晨的阳光凌窗而入,从他身后柔柔抚上垂落身侧的柔顺长发上,映出他无双侧颜,如玉纯净。 这样的正则,让灵均心中突然一片平静,仿佛从前无数个黎明晨起,他二人便是如此默契贴合。 灵均走上前去,拿起了正则手中的玉梳。 用梳子将正则的长发一缕一缕梳顺,指腹感受着他透过发丝传来的体温,这样静谧安好的时刻,舒服得让人几近叹息。 仙术终于失效,灵均蹦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正则,你是想要与我好吗?” 身前背对着灵均的正则微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半晌,只听他幽幽道: “你不要对别人好。” 灵均真是有点怒啊——这厮是在避重就轻吗? 握着发丝的手微微用力,便听见身前人一声闷哼。 “我想好了,”身前人突然又道,他转过头,俊美的面容盛着柔柔浅笑,“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能是我的。” “轰——” 灵均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媳妇儿、媳妇儿这是在跟他表白?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有没有?老泪纵横有没有? 不过,既然媳妇儿点头了,他是不是就可以拿出点一家之主的架子来摆摆谱? 看着面前这张微扬着的笑脸,灵均抱手而立,高傲道: “正则大爷,你说我是你的,我就是你的,我不要面子的?从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保持距离,对吧?呵、唔!” 正则已经勾下了灵均的脖子,温热的唇贴上,勾缠厮磨。 “由不得你。”一番唇舌纠缠后,正则含着笑意的眼盯着灵均,不容置喙。 灵均唇角有一抹不自觉的笑意。 “我不答应。”灵均故作不屑,见正则还要说些什么,又扬了扬手中的梳子,“转过脸去,再这样小爷怎么帮你梳头?” 正则唇角勾起一丝浅笑,依言回身。 正则不爱颂朝人往上抓髻的发式,因此灵均把他长发归至身后自然垂下,只将他鬓边长发在脑后简单拢成一个小髻,再用碧玉簪从中一扎,便是好一派仙风道骨、清俊出尘。 “喏,大爷,您看看小的这手艺,可还满意?”灵均化出两面铜镜,一前一后地为正则照着发式。 正则在镜中弯了弯唇角:“这簪……” “小爷无聊时给自己随便做的,赏你了。”灵均状似无谓,其实眼角在不停斜瞄镜中人的脸色—— 这簪子还真不是他随便做的。 自打天庭里与正则初见,他就开始夜夜在风雨宫中画图设计、打磨雕刻。 只是那时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要做这支簪子,直到在凡界每夜借着昏黄的烛火,偷偷为这簪子雕上一朵又一朵的梅花时,他才知晓,原来从一开始见到正则,他便存了这样的心思。 但当他发现自己对一个男仙动了心时,他好像也不怎么感到别扭。 只是这样的事,现下是万万不能跟眼前人说的——谁主动,谁就被吃死。 他好不容易享受一回被追求的快感,怎么着也得多享受几日不是? 但正则这厮显然没有正在追求灵均的自觉。 “不错。”正则修长的手轻轻碰了碰头上的碧玉簪道,而后,起身便向门外走去,“下楼。” 就这样? 灵均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不惊喜交加地说一句“相公你对我真好”,不涕泪纵横地抽噎一句“我能遇见你真是仙生有幸”? 就只是,呃,“不错”? “为何不走?”正则在门外停步转身,看着灵均道。 灵均仰天叹出好大一口气——听这厮一句肉麻话,怕是千年也难遇一遭。 他垂着头,无语地跟了出去。 他怎么觉着,即使这次是正则先告白,被吃得死死的还是他? “君公子,正则公子,早。”一身清爽紫衣的云玄典早就在堂中坐下,眼上覆着轻纱的脸冲走近坐下的灵均二人扬起笑道。 灵均看着这一桌的丰盛早餐,不禁问道:“云公子,点这么多,你有钱?” 云玄典一笑:“在下没有,你们有啊。” 灵均一噎——吃人不嘴软,拿人不手短,说的就是眼前这位对吧? “云公子,你是想吃包子?” 灵均见云玄典因眼盲而在桌上一碟包子附近摸索,便从筷筒里另抽了双干净筷子,帮他夹了个包子。 “多谢。”云玄典拿起盘中的包子,冲灵均的方向笑,眉间一点朱砂痣在晨光下分外妩媚。 “举手之劳。”灵均哈哈笑道。 美人一笑,真是看得人心情都好。 正则摊开他面前的空盘,皱眉看灵均。 灵均不由扶额——正则大爷,你是没长手吗? 但他还是用筷子指了指包子:这个? 正则抱着手,眼神往旁边一扫。 他又用筷子指了指一旁的蒸饺:这个? 正则眼神肯定。 他便夹去了笼中每种口味的饺子各一枚。 正则再一瞟他手边料罐,他立刻会意,用三个小碟分别匀出一小勺辣酱、一勺酱油和一勺陈醋,一一奉上。 正则眉头微皱。 他不予退步:少吃些辣,对胃好。 正则这才作罢。 见正则慢条斯理地吃上了,他又拿起一旁粥盆里的勺子:喝不喝粥? 正则点头。 灵均便盛出一小碗,试了温度刚好,又挑出里面的葱花,递了过去。 正则眼皮一垂,以示满意。 全程都在一种诡异又有那么些暧昧调情嫌疑的沉默氛围里进行。 当然,灵均也没忘照顾一下云玄典这个看不见东西的小子,替他夹了不少吃食,直接忽视了正则在一旁从始至终的不满。 “二位感情真好。”云玄典嚼完手里的包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咳咳——”灵均从粥碗里抬头盯着对坐的云玄典。 这货确定是瞎了吗? 他和正则落座后,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这小子是哪里看出他俩感情好的? “食不言。”正则喝完一口粥,冷冷道。 “唉,又来这套。”云玄典一笑,“吃饭不就是为了沟通感情吗?不说话怎么沟通感情?正则公子,你人真没劲。” 灵均深以为然地看着云玄典。 正则睨灵均一眼,灵均忙低头喝粥。 “云公子不想治好双眼?”正则用完早餐,突然问道。 云玄典一愣,再开口时语气里便有了些落寞:“不了。反正也没人喜欢这双眼睛……” 什么意思? 灵均正要询问,突然店外传来一阵骚动—— “白家公子!是江南的白家嫡长孙白敬谨!” “白家?那个修仙大家白家?” “是呀,就是那个白家。据说是白家长孙白敬谨这次陪着他未婚妻何氏回咱们南京提亲来了。” “这何家小娘子还真是俊俏,啧啧,郎才女貌啊……” …… 云玄典听着四周嘈杂,脸色剧变。 “哒——哒——哒——” 周遭的议论声突然小了下去,一对骑着高头大马的璧人在一众列队的簇拥下,正从大敞的店门口徐徐驶过,灵均他们坐着的临窗位子,恰能将街上动静尽收眼底。 “君公子……请问这街上路过的,可是一相貌俊雅、背负长剑的玄衣青年,他的旁边……可是陪着一个杏黄衣衫、容貌艳丽的二八少女?”云玄典突然开口问灵均,话音隐隐发颤。 灵均仔细望了望街中央那两人,回头对云玄典道:“是。正是一玄衣青年和一杏黄衣少女,二人正骑马路过。” 云玄典脸色刷白。 而那骏马上一脸淡漠的玄衣青年,也恰从街上向这边遥遥望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六 狐狸受伤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那玄衣青年遥遥望来,淡漠的眼神如寒星疏懒,却在瞥见窗前紫衣之人时,骤然迸发出惊讶与热切。 云玄典听灵均一言,全身巨震,扶着桌子踉跄着便要向楼上急急奔去。 “云公子,你要去哪儿?”灵均忙起身搀扶。 “君公子,请、请你扶我上楼,快!”一向从容的云玄典,此刻语气里有了不加掩饰的慌乱。 灵均不言有他,忙对正则使了个眼色便扶着云玄典上楼。 谁知他二人刚走到楼梯一半,那玄衣青年便飞身而入。 “雅则、雅则!”玄衣青年奔到云玄典方才坐着的地方,见座位空空,又见只有一个正则在一旁抱手作入定状,便极力控制着声音在堂中四下呼唤寻找起来。 “仙人,求你,帮我……”云玄典拽了拽灵均的衣袖,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凄楚和恳求。 灵均见店中人皆被那玄衣青年吸引去了注意力,便一个挥手,就把云玄典罩进了一个隐身罩中。 玄衣青年终于发现了楼道上站着的灵均,三两下便登上楼来,对灵均拱手一礼,克制着自己的激动道: “这位公子,在下白敬谨。请问方才可见一位眉间有一粒朱砂痣的公子路过?” 原来他就是那夜修仙人围攻云玄典时,口中说出的云玄典那毁了他双眼的一号仇人白敬谨。 灵均细瞧眼前这自称白敬谨的青年,只见他姿容卓绝、神态坚毅,与云玄典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气韵作派。 若是要打个比方,云玄典就是那种在夫子课堂上从不好好学习,却总是处处领先、拉来同辈们一车仇恨的捣蛋鬼;而这白敬谨就是那种听话守矩、功课第一、有求必应,博得长辈同龄一致喜爱的好好学生。 这二人,打眼一看就绝不是一路人。 难怪他俩要势同水火了。 如今他毁了云玄典的眼睛不够,还要再来赶尽杀绝? 灵均感到隐身在罩中的云玄典此刻紧贴在墙上的身体微微发颤。 “没有。我没见过。”灵均摇头道。 白敬谨目露失望。 可修仙人五官敏锐,云玄典虽隐身,但他紊乱的呼吸却让白敬谨似有察觉。 白敬谨又走近了些。 灵均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云玄典身前。 白敬谨缓缓走上楼梯,又在二楼处搜寻了片刻,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敏感得有些好笑,便又摇了摇头,抬步而下。 “搅扰了。”白敬谨对灵均又一礼,灵均点了点头,他便转身下了楼。 楼道狭窄,白敬谨这一上一下,几次差点撞到灵均身后的云玄典,都被灵均小心遮挡了过去。 白敬谨一走,灵均听见身后一直紧绷着的云玄典松了一口气。 眼见那白敬谨就要走出客栈,那个方才陪在白敬谨身边的杏黄衣少女,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客栈,对着窗边正则的面前桌子便是狠狠一甩手中长鞭: “说!那个姓云的狐媚去哪儿了!” 一桌的碗碟被少女凌厉的鞭子甩得杯盘尽碎,汁液四处流落。 正则在一旁皱眉不语,眼中已是锐利冷意。 灵均看得心头火气,正要下楼把这不知好歹的凡人女子狠狠丢出店去,白敬谨已是拔剑横在了少女身前。 “住手、出去!”白敬谨的话气里没有丝毫未婚夫对未来娇妻的温柔。 “可是白哥哥,那姓云的狐媚……”少女扑闪着一双俏丽大眼,状似可怜道。 “住口!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白敬谨在众人面前也是毫不给那少女留面子。 少女眼中升腾起委屈的泪水,但见白敬谨冰冷脸色,还是强忍着不再发作,回头狠狠剐了一眼正则,这才收起鞭子气冲冲地出了店门。 灵均看得又是一阵火大——小小凡人胆敢冒犯正则神仙之尊,除了本命从此多舛之外,他还要亲自去请酆都大帝让这丫头死后也不得安生! 客栈里的闹腾稍稍平息,白敬谨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拱手对正则歉然道: “这位公子,方才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冒犯,还请海涵。” “不必。”正则左手在那金子上一按,方才还挺立的金块骤然化为一滩齑粉。 店中观看之人皆倒吸一口冷气。白敬谨也是紧皱双眉。 “还有事吗?”正则冷冷道,坐回了身子,并不看他。 白敬谨一怔,拱拳一礼道了声“冒犯了”,便出门跨马而去。 一队声势浩大的人马终于走远,灵均悄悄将云玄典身上的隐身罩撤去,却见他轻纱之下,两行血泪蜿蜒而下。 相识以来,灵均从未见过这样绝望悲戚的云玄典。 此刻的他,已不是那空谷淡雅从容的寂寂幽兰,也不再是那可魅惑众生的绝代妖姬,而是一株枯败零落、碾碎成泥的风中青荷,无助,凄绝,像是随时可乘风而去,令人心痛。 灵均拍了拍他的肩,云玄典迅速地抹去了脸上泪水,勉强振作了精神,由灵均扶着缓步下楼。 被那刁蛮少女抽得杯盘狼藉的桌面已被店家迅速清理干净,灵均他们重新坐下时,正则已经点了壶茶,悠悠地品了起来。 “你没事吧?”灵均关切地打量着正则。 正则瞥灵均一眼,似乎是在嫌他问题的愚蠢。 灵均悻悻住口——那少女出手狠毒,虽然没有打在你身上,但万一要是误伤着了怎么办,总得问问嘛。 “若我猜的不错,你并无灵力,所以练的是专门蛊惑人心的瞳惑术,而这种瞳惑术,被凡界修仙人视为邪术。” 正则为灵均倒了一杯茶,递上来,悠悠问云玄典道。 灵均捧过茶,又替云玄典也倒了一杯,也同样审视着他。 与云玄典相识这数日,这个问题也早已在灵均心中转了好几个来回。 云玄典一怔,复又凄绝一笑:“是。我便是江南修仙大族云氏第三子云玄典,他们口中的那个不修正道、勾结虚空界的妖孽。” 正则投出一个并不意外的表情。 “勾结虚空界?你真的做了?”灵均不可置信。 云玄典轻蔑一笑:“李家所为,与我何干?” 灵均和正则一个对望,彼此之间大概猜出了事情始末。 这素来被视为修仙界邪佞特异的云玄典,或许某日一个巧合,正撞见了他口中那个势力不小的修仙李家与虚空界密谋,李家怕事情败露,干脆就反咬一口,说是云玄典勾结虚空界贼人。 按云玄典这性子,修仙界众人怕是早就对他心有怨言,此事一出,根本就不加查证,干脆就新仇旧账一起算,大伙一起抄家伙上就把云玄典给讨伐了。 而方才那一看就是修仙界未来领头羊的白敬谨,无疑会被众人推为讨伐主力,混战之中,划瞎了云玄典用来施展惑术的眼睛,正是再合理不过。 但看白敬谨刚才急切寻找云玄典的模样,似乎又不仅仅是斩草除根那么简单…… “云公子,或许你可以与那白敬谨好好谈谈,你们之间也许有误会……”灵均小心开口。 “没有误会。”云玄典打断了灵均的话,平复了的呼吸又有了些紊乱,脸色一片苍白,“凌苍剑认主,拔剑毁了我这双眼的,正是他的未婚妻何氏。” 灵均不解地看向正则。 正则沉目道:“凡人修仙的法宝,若无主人同意,亲自将自己的血与他人的血相融、滴于宝器上,法宝便不会将旁人认为主人。” “我的玄览镜,”云玄典抿唇道,“认了他为主。所以……凌苍剑袭来时,玄览镜没有反抗,我被划伤……” 灵均看着对坐面色苍白的云玄典,一时深深后悔自己的多言。 一心喜欢的人却让他的法器认了旁人为主,而毫无灵力的自己还傻乎乎地让自己保命的法器认了心上人为主。孰料从头到尾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场自作多情,不被心上人信任不算,最后还在混战中被心上人的正牌未婚妻用他的法器毁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眼睛——何其讽刺。 灵均口中突然有些发苦。 但云玄典并不需要同情。 同情不过是对他人一种变相的侮辱罢了。 只见云玄典手指微颤,饮尽了一杯苦茶后,又恢复了往日淡笑:“二位仙人,在下知你们也很好奇李家和虚空界勾结一事。或许你们也需要在下陪你们走一趟?” 灵均皱眉:这云玄典,不想躲着故人了? “在下陪二位回江南,是在下身为凡界中人尽己本分,”云玄典又道,“但还请二位仙人垂怜,不要让在下暴露于旧人面前。” 灵均和正则对望一眼,心中已有决断。 “好,云公子,我们会一路为你遮掩,有劳了。”灵均道。 云玄典笑着点头。 “喵喵喵——”几声熟悉的叫唤,正则眉头一皱,灵均一低头,地上那白乎乎的一个小肥 团,可不就是去外面野了许久的金狐狸阿晏? “臭小子,你又死哪里去勾搭母狐狸了?说!”灵均抱起阿晏,揉着它胖乎乎的小肚子,又笑又骂道。 “君公子,这是……”云玄典侧着耳朵仔细听灵均这里的动静,疑惑道。 灵均把阿晏往云玄典面前扬了扬,笑道:“我的爱宠,一只金狐狸,在凡界毛色太招摇,便施法把它变成了一只小白猫。” “金狐狸……”云玄典闻言,若有所思。 阿晏看着云玄典,小猫爪也陡然有了些锋利。 “咦,阿晏,你怎么受伤了?谁把你砍伤的?!” 灵均捞起阿晏那明显是被刀器厚刃砍伤、还隐隐渗出鲜血的后腿,惊讶出声。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七 自有妙计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阿晏猛地将后腿一缩,不让灵均继续查看。 灵均用力扯直它的小胖腿,开始用仙力为它治伤。 阿晏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地任灵均施为。 “看来这小家伙最近逛了许多地方。”正则指节轻扣桌面,意有所指。 阿晏瑟缩了一下。 云玄典全程眉头紧锁,像有什么要说,却又不得不隐而不发。 灵均心中一沉,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帮阿晏治伤。 刀伤已有八九天之久,早已结痂,但或许是阿晏无法化形成人,难以给自己上药疗伤,又连日赶路跑动,所以才一直有血丝不时渗出。 经灵均仙力一抚,阿晏方才还疤痕深深的后腿很快又白胖如初。 “喵——”阿晏讨好地舔了舔灵均的手。 灵均一笑,搔了搔它的胖下巴,道:“以后可别乱跑了,乖乖跟在我们身边。” 阿晏猫眼微烁,又讨好地喵了几声,便赖在灵均怀里眯觉。 “事态紧急,我们今日便启程。”正则道。 灵均和云玄典皆赞同点头。 一路腾云去往建康府,不一会儿,便到了城外。 寻了处城郊僻静地方降落,待灵均施法将云玄典额间那颗招摇的眉心痣隐去,又将他化成一名相貌普通的瞎眼仆从,他们一行三人一猫,这才大摇大摆地入了城。 建康府许是各大修仙世家盘踞已久,连普通行人都有了些出尘意味。街上到处贩卖修仙宝器符咒,每走一段路就会被某位“不幸落难的仙师”拦住,又是兜售绝世仙丹,又是“密授”不传秘籍。 灵均见凡人如此作态,倒觉得十分有趣,一路行来,拉着正则只看不买,越发有了兴致。 “二位公子,请看我这宝剑,削铁如泥,旷古绝今,二位看看?” 灵均拿出轩辕剑,一剑劈断来人手中“绝世宝剑”。 “二位二位,我这里有起死回魂丹,吃下一颗,连死人都能把他给从棺材里拉回来。亏本买卖,一口价三十两黄金,二位要不要来几颗?” “山楂泥搓的丸子。”正则拈起一颗,放在鼻边轻轻一嗅,两指一个揉搓碾碎。 “这位小公子,本仙师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这里有一套修仙秘籍……” “八卦拳?小玩意儿,要不要本公子现场给你耍两招?”灵均接过秘籍草草一翻,嗤笑道。 …… 渐渐的,一街的商贩大约发觉灵均和正则二人是哪个同行专派来拆台的“间谍”,竟有了些同仇敌忾的意思,一见他俩走近,便阴阳怪气地一顿赶,直把二人驱赶得灰头土脸。 灵均暗暗握着正则的手,摩挲着他手上的薄茧,笑得欢快,大有种恶作剧得逞般的畅快淋漓。 正则也不恼,任灵均拉着,陪着他一路乱逛、一路拆台,清冷的眼里竟也有些隐约笑意。 云玄典抱着阿晏,始终静静地跟在他俩身后走着,有些心不在焉。 “云公子,当初你撞破李家奸计的客栈,是城中哪一个?”行到街上行人略少处,灵均悄悄问云玄典道。 “碧泉客栈。”云玄典抚着怀中的阿晏,缓缓道。 碧泉客栈中,三人站在柜台前,有些尴尬。 “客官,你们到底要几间?” “三间!”灵均再次强调。 “两间上房,十天。”正则不疾不徐地在柜台上放上了一锭银子。 掌柜的收起纹银,笑眯眯地对一旁的一个小二哥道: “阿明,过来带几位客官去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 灵均暗苦一声——有奶便是娘,这是不是到哪儿都适用? 云玄典抱着阿晏,冲灵均暧昧一笑:“小少爷,您要不要跟大少爷一起去楼上看看房?” 灵均瞥一眼根本无所谓自己杀人眼神的瞎眼云玄典,恨恨提步上楼。 最后商定,正则和灵均住天字一号房,云玄典住在隔壁天字二号房。 灵均环顾房中环境,窗明几净,布局典雅,的确对的起它的价钱。 瞄一眼宽敞可容两人共眠的雕花大床,灵均不由斜觑一眼一旁云淡风轻的正则——特地要求自己和他共住一间,他晚上想干什么? 灵均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然而房中对坐着的正则和云玄典,表情却全然无关风月。 “那日招呼李家的可是那叫阿明的店小二?”正则问。 云玄典点点头。 “今夜正可一问。”正则指节缓缓扣着桌子,道。 “好。在下也留下。”云玄典道。 阿晏在云玄典怀中几不可闻地一绷。 傍晚,灵均托着几碟为正则精选的小菜和三碗热腾腾的白饭慢悠悠上了楼,正遇上摸索着要下楼去如厕的云玄典。 “阿轩,你要下楼?我放了托盘来扶你吧。”灵均看着云玄典尚不利落的动作,忧道。 云玄典摇了摇头,反而拉住了灵均退到角落:“仙人,在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相告。” 灵均凝了脸色,也悄声道:“云公子但说无妨。” 云玄典便肃了脸色:“仙人,在下在南京时听您说起过,您的爱宠阿晏原身是一只金毛狐狸?” “正是。”灵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仙人,在下当日在这客栈中撞破李家密谋时,混乱中,就有一只金毛的小狐狸从房中蹿出,很快便不见。那样纯金毛色的狐狸,生平未见,在下想必是不会记错的。”云玄典道。 灵均心中百转千回,却听见身后响起一声糯糯的“喵——” 灵均回头一看,正是撑着一只小猫身子、蹲坐在地上无辜望着灵均和云玄典二人的阿晏。 “阿轩,你快去茅房吧,洗干净手了就上楼和我们一起用晚饭。”灵均忙道。 云玄典面色一凝,复又佯怒道:“少爷,不用您特地提醒奴才净手。” 说完,云玄典便转身摸索着下楼,楼下的小二哥一见云玄典模样,忙上楼来牢牢将他搀住往下走,灵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喵——”阿晏喵喵叫着,也要跟着下楼。 “臭小子,进来吃饭!”灵均踢踢阿晏软软身子,身子撞开房门冲它嚷道。 阿晏见灵均面色不善,立刻乖乖地从灵均脚边溜进了房中。 丢了块鱼肉给阿晏,灵均便为身边坐着的正则布菜,边挑着碟里的吃食边问: “正则,你打算怎么查?” 正则悠悠接过灵均递上的饭菜,道:“先审了这店中小二,再去李家查探一下。” 灵均点点头,又问:“李家是建康府修仙大家,守卫森严,我们就算能凭借仙术混进去,一时半会儿也可能查不出什么。” 凡人门规森严,修仙者更甚,若灵均和正则贸贸然混进去,根本接近不了处在权力核心的人,查不出真相不算,可能还会打草惊蛇。 正则觑灵均一眼,神秘道:“到时会有办法。” 灵均撇撇嘴:好吧。你正则大爷办法的确很多,小爷到时跟在你屁股后头打下手便好。 “少爷们,奴才进来了。”云玄典声音在门外响起。 灵均又是一汗——这样特地提前知会,难道他云玄典还以为此时此刻,这点儿功夫,他俩人还能在房中偷偷摸摸干什么不成? “进来。”正则喝完一口汤,悠悠道。 云玄典便推门而入,合上门,一阵窸窣,便一身粗布麻衣地坐在了桌旁。 “阿轩,吃不吃辣?要不要尝尝这道宫保鸡丁?”灵均说着就拿起双干净筷子要去为他夹碟中鸡块。 “咔——”正则伸筷夹住了灵均即将伸向碟子的双筷。 “吃别的。”正则说着就把那碟子鸡丁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灵均失笑,望了望桌上其他清淡菜式——知道你正则大爷喜欢吃辣,可也不必这样护食吧。 “小少爷,奴才吃些清淡的就好。”云玄典笑笑,平凡的面容却仍有几分出尘气质。 灵均便为云玄典把每样清淡菜式都夹了些,递给了他。 云玄典道一声“多谢”,便提筷慢慢吃了起来。 灵均觑一眼另一旁不时夹几粒辣子入口的正则,皱了眉,将那盘鸡丁拉开,又递上一小碗番茄汤: “少吃些辣,喝汤。” 正则眼里有些不满,见灵均坚持,唇角突然浮起些笑意,接过了汤小口喝了起来。 灵均见他很是听话,心情大好,便也提筷麻溜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甚是爽快。 灵均收拾碗筷的空档,正则品着杯茶突然道: “明日我要喝你做的汤。” 灵均险些栽倒——喝他做的汤?想起那日羲福客栈中他与仇英华二人为了一锅乌骨鸡汤弄得鸡飞狗跳的光景,灵均后脑仁就不禁一阵疼。 见灵均不答话,正则双眼幽幽向灵均看来。 “做做做,明天一大早我就去买老母鸡!”灵均缴械投降。 “鸡蛋汤便好。”正则喝了一口茶,悠悠道。 灵均简直要抱着正则的大腿喜极而泣——谁说媳妇儿不体恤相公了?这不心疼他,都肯委屈自己喝鸡蛋汤了。 冲媳妇儿这体贴,他明天也要给正则多打两个鸡蛋! 正则睨灵均一眼,又道:“先记着,以后再做好的。” 灵均瞬间垮了脸。 “咳,少爷们,咱们晚上该如何审问那人?”云玄典在一旁清咳一声,问。 “嘿嘿,放心,山人自有妙计……”灵均从袖中掏出一物,笑得奸诈。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八 夜半审问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明亮的房中,正则指节扣桌,闲闲地看灵均在一旁掏出熏炉、斫下一小块迷情香、投入、引燃,目光幽幽。 “你似乎很有经验?”正则突然问道。 灵均心中咯噔一下,忙赔了笑脸:“呵呵,这熏香不都是这么用的么?正则兄你府里没用过?” 正则不再说话。 灵均暗自擦了一把汗——要是正则再逼问下去,自己可真没把握不会把逛窑子那次,用迷情香设计他的事情给招出来。 要是正则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灵均偷觑一眼一旁闭目入定的正则,微阖的双目仍不停散发出冰冷危险的气息,咽了口唾沫,他决定还是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打死不吐口。 点上迷情香,灵均又给阿晏和云玄典、正则一一派发了解药。 正则最后从灵均手上接过解药时,缓缓将他修长的手从灵均掌心一路抚摸到指尖,目光意味深长。 灵均心里一阵酥麻,心神恍惚片刻后又恢复如初,佯装没发现正则的揩油。 自从正则对他宣示了主权后,这样的挑逗早已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无所谓,他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摸了几把,还能少块肉不成? 何况这男人还是自己未来的……灵均瞄一眼正则神色,暗自压下心中雀跃。 不行,这几日还是得摆摆谱,要是这么轻易就被他正则勾了去,以后自己还怎么在家里立威? 驯夫无罪,摆谱有理! 打定主意不放松,灵均吞下手中留给自己的解药,坐到一旁静静等待子时的降临。 枯坐无聊,正则当然不委屈自己,化出棋盘,便从面前棋盒中拈出一粒白子,“扣、扣、扣”地敲着桌面,挑眉看灵均。 灵均暗叫一声苦。 这一路走来,灵均和正则无聊时也会对弈几局,虽次数不多,但哪次不是他灵均小爷被杀得片甲不留?他就没一次翻盘的时候! 很没面子的好不好?媳妇儿,我们要不比赛画画? 面对灵均乞求的目光,正则当然不会动摇,依旧拿一双清冷冷的眼在灵均身上扫来扫去。 好吧,舍命陪媳妇儿! 灵均正撸起袖子准备去棋盘旁被正则“蹂躏”,谁知一旁沉默着的云玄典却突然开口了: “正则仙人,您可是喜欢下棋?正巧在下也喜欢,不如我二人手谈一局?” 正则挑眉看他:“你可行?” 云玄典扬起一双秀眉,语气中颇有些自得:“未曾败过。” 正则显然被这番话挑起了兴趣,目光微沉,冷冷道:“好。那便盲谈。” 下盲棋? 乖乖,他灵均小爷今晚这是要围观一场高手之间的巅峰之战了么? 看正则眼中兴味,灵均心中为自己得救而暗自感到庆幸,不禁对云玄典投去感激的一瞥,即使明知他看不见。 但云玄典偏偏就像感应到了似的,冲灵均的方向投来一个微笑。 灵均又是奇了,这云玄典难不成也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不然怎的眼盲都阻止不了他的敏锐? 正则和云玄典二人便各自留在原位就这么隔空下起了盲棋。 “黑子先行,让你三子。”一开局,正则冷然说道。 “不必,你我公平对弈就好。”云玄典抚着怀中阿晏的毛,微微一笑。 正则微眯双眼。 完了完了,看媳妇儿这眼神,等会儿是要狠狠碾碎云玄典才肯罢休。 云公子,你就准备好记下你人生第一次败局吧。默哀。 二人不再多言,各自沉静地开始了战局。 灵均在一旁看得也是惊心动魄。 盲棋不同于执子下棋,正是因为其无实际棋盘、无实际棋子,每下一步,都是在脑海中进行,因此不光要记住自己的棋,还要记住对手的每一步棋,同时还要在脑海中计算全局、估计走势,所以盲棋非顶尖高手不能下好。 不仅下盲棋的人费脑子,就是在一旁观棋战的人也费脑子。还好灵均记性不差,一路跟得上二人步伐,也不怎么吃力。 此时还是正则略略占了些上风。 灵均心里便有些放松——虽然感激云玄典救自己出苦海,但私心里,他当然是希望媳妇儿能赢。 云玄典显然是纵横棋界多年未逢敌手,眼前的正则让他有些吃惊,但他还是紧锁了眉沉着应战。 灵均不禁有些佩服。 小子,能在正则手下撑这么久,你也算不赖了。忆往昔,自己可是才一上桌、没倒腾几下就全军覆没了,唉,说起来真是满掬一把辛酸泪! “噼啪——”燃烧的蜡烛蹦出一线火花。 “我输了。”云玄典默想着棋局,一番苦思后,豁然开口,洒脱一笑。 正则的眼中升起一丝胜者的愉悦,话语却仍是清清冷冷:“你的棋力不俗,改日再下。” 云玄典淡笑点头:“求之不得。” 灵均看着正则低头袖入棋盘棋盒,眼角还不停向自己瞟来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 正则大爷,你其实心里已经把这凡人小子给鄙视透了对吧?你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了对吧?你其实现在特别希望小爷我锦上添花、崇拜地夸赞你一句对吧? 呵呵,偏不。 灵均紧咬牙关,死死憋住那句就要冲口而出的“正则兄,你真厉害”。 正则拧眉看灵均,状似不满。 灵均回以无辜一笑。 正则的眉毛拧得简直能编成姑娘的麻花辫。 灵均心中已经笑得翻江倒海。 “铎铎铎——”报更声一响,子时已到。 “去带人。”正则冷冷道。 灵均四下一望,指向自己:“我去?” 正则抱手看灵均,一副“你不去谁去”的大爷样。 好吧,他去,他就当是体恤媳妇儿下棋辛苦。 灵均颇为狗腿地穿墙而出,三步作两步地来到了白日里就打听好了的伙计住房,偷偷摸摸地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看清了通铺上小二阿明的脸,一个昏睡咒加持,便扛着小二麻溜地回到了厢房。 “砰!”灵均把这小二往房中地上一丢。 小二阿明就势在地上一个翻滚重又睡好,大字朝天,鼾声如雷。 正则瞥灵均一眼。 灵均忙施法解开了阿明身上的昏睡咒,再一个巴掌伺候,阿明醒了。 “啊——唔唔唔!”惊醒后的阿明看清灵均等一干陌生人围在身旁,正欲尖叫,正则一个施法,他便被紧紧封住了两瓣唇。 “听着,现在我们解开你嘴上的咒术,等会儿我们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知道吗!”灵均端着熏炉,结结实实地在阿明头边又转了两圈,确定阿明已经被迷得晕晕乎乎了,这才使眼色让正则解开了他的咒术。 阿明迷迷糊糊地点头问道:“几位客官,你们想问什么?” 灵均满意地看着阿明的反应,正则在一旁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灵均顿时又对葛仙翁的创造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葛仙翁的迷情香不同于凡人的迷香。凡人的迷香只能把人迷得昏睡,说白了就只相当于一个麻醉。而迷情香却可以在迷人心智的同时让那人保持清醒,诱发人说出心中实言。定力不强者,一闻便中招;定力强的,闻着香、配上几杯酒也就逃不掉了。 上次在妓院中,像正则这样自律强势的,不也闻着香、一杯酒就中招了么? 葛仙翁啊,真是四界第一药仙圣手! “你可还记得八月初,修仙大族李家的大公子来你客栈中寻人一事?”云玄典开口问道。 “李家大公子……”阿明的眼神像是在过去翻找着什么,片刻又道,“是的,李家大公子来过客栈中找人,那个人住的就是这间天字一号房,当时是小的带的路……” 云玄典皱了皱眉,又问:“当时住在这房中的人,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 阿明却摇了摇头:“小的不知……那人进进出出都戴着个黑色幂离,身上也被黑袍子遮得实实的,听声音像是个年轻男子。他一进客栈就要了这个房间,从不和人攀谈,除了点餐要洗澡水,从不与小的们多言,小的们都有些怕他……” “只是不与人说话,为何要怕他?”正则敏锐地抓住了阿明话中的疑点。 阿明听问,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瑟缩了一下,抖抖索索道:“小的给他送餐时,瞧见他桌上放着一把短刀,刀上带血……” 灵均三人不由凝眉——颂朝除朝中将士、宫中护卫和修仙人外,一律不准百姓私自佩兵,这黑袍人不仅带刀出行,而且还用刀伤了人,若不是修仙人,只怕是虚空界来人。 “那刀是怎样的刀?”正则问。 “很薄,上面有镂空的桃花花纹,很好看。”阿明回忆道。 正则眉头一凝:“妖王穹离。” 穹离?灵均突然想起,曾在四界史课本上看到过他从不离身的佩刀桃落,银色刀面,中有镂空的银色桃花花纹,刀面饮血时,桃花花纹就会化为绯红一色,十分独特艳丽,也因此被誉为四界第一刀。 四界中人,识其刀知其人,桃落刀已然是妖王穹离的身份象征。 若真的是穹离来了凡界与李家密会,岂不是虚空界妖族要有动作了?妖族要做什么?难道是受了女魃指使…… “李家大公子那日来找黑袍人,他们说了些什么?”灵均问。 阿明又摇了摇头:“小的送了茶就出来了,只听见里面传出什么妖啊魔的,小的没敢多听,正准备下楼,云家三公子就赶来了。” 正则和灵均齐齐望向一旁的云玄典。 同路了这许多日,他们倒一直忘了问了:堂堂云家三公子云玄典,怎么会突然来了碧泉客栈、直奔天字一号房? 云玄典被他俩盯得讪讪,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在下那日收到张字条,上面说白敬谨带着个妙龄女子,到这客栈里要了天字一号房……” 灵均扶额一叹:果然爱情面前人人都能成傻子。 且不说这挖陷阱的手法是有多拙劣,光是白敬谨那副严于律己、苛以待人、就差把“凡界第一卫道士”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的模样,你说他会带着女子来客栈开房、白日宣 淫?不好意思,你信吗?反正他灵均不信。 可再一瞄边上同样就差把“天界卫道士”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的正则,灵均突然又没了什么信心。那几段灵均和他之间为数不多却足称惊世骇俗的调戏与反调戏,灵均真是一时间没了准确判断人的自信…… 察觉到灵均的目光,正则冷冷把灵均一瞥。 灵均忙缩了缩脖子,摆出一副专心审问的正义模样。 “云公子,有人设计要夺你的玄览镜。”正则袖手垂目,悠悠道。 灵均心中一惊,恍然大悟。 “不错,如今回想起来,整件事似乎一开始就是冲着在下的玄览镜而来。”云玄典怀抱阿晏,垂头沉思道。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十九 白浪滚滚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玄览镜? 若真的是冲着玄览镜而布出这样一个联合了虚空界妖族的局,怕也只是女魃的手笔。 正则看过来的神情也说明了他与灵均相同的想法。 但此事不能在凡人面前商议。 又问了阿明一些问题,见他实在是所知甚少,灵均便对他施了个遗忘咒,又将他放回了住处。 再回到客房,云玄典已经抱着阿晏回自己房中去了,只有正则一人正坐在桌前懒懒拨弄这熏炉中的香灰。 灵均心中有些虚,忙上前道:“正则兄,人已经审完了,这迷情香咱们就把它给灭了吧。” 岂料正则反而递来一杯水,道:“这来回奔跑,你不渴?” 灵均顿时有些感动。 难得媳妇儿端茶倒水呀! 灵均当下连连点头喊“渴”,接过茶杯就一饮而尽。 有些甜有些苦,还泛着些茶叶清香——媳妇儿倒的茶就是滋味不同。 灵均这里喜滋滋想着,那厢正则就扣上了熏炉的炉盖,以手指关节闲闲叩击着桌面,看过来的眼神悠悠荡荡。 “正则兄,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混进李家去仔细查探一番了?或许妖王穹离就藏在李家。”灵均坐到正则身前凳上,肃然问道。 “嗯。明日我们便去查探。”正则回着灵均的话,目光却不知飘去了哪里。 灵均没有在意,又严肃分析道:“这事十有八九是女魃指使的,只是不知她这番动作究竟为何?若说是颠覆四界,光是抢一个玄览镜又实在是太不成气候。我真是有点看不懂……” “你看不懂?我也有些看不懂……”正则幽幽道。 “嗯……嗯?”灵均诧异地看向正则,他没听错吧,正则大爷也会有看不懂的时候? 谁知正则将他那悠长的目光倏然放回了灵均身上,清冷的视线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便听他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方才,你为何不说我棋下得好?” 语气里竟还有些委屈。 嗯?灵均被问得措手不及。 正则大爷,说着正事儿呢,您能不能思维别跳跃这么快? 可不知怎的,被他这么一问,灵均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我得摆摆谱。” “摆谱?”正则目露疑惑,但旋即,又开口问道,语气里还有了些试探,“灵均,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嗯?怎么突然叫起他本名来了?以前不都是“你你你”、“云中君云中君”地喊吗? 正要答话,看着正则那清冷俊目中透出的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鬼使神差的,灵均就点了头: “喜欢。当然喜欢……” 正则眼里陡然生出不可抑制的喜悦。 “那……是怎样的喜欢?”正则的样子竟然有些像在诱哄三岁小孩。 灵均不疑有他,继续如实回答:“想和正则一直白浪滚滚下去的喜欢。” “白浪滚滚?”正则皱眉。 突然,大概是想到了灵均这“高级词汇”后的深刻含义,正则复又眼神暧昧地看着灵均,意味深长地笑了。 灵均恍然惊觉:要完,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要糟要糟,自己今天一定是中邪了!然而正则根本不给灵均思考的机会,只听他劈头又问: “若我现在和你白浪滚滚,你答不答应?” “答应!一千个一万个答应!”想也不想,灵均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灵均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了怎样的心声。 “轰——”灵均面色一下子红如烈火烧云。 “那我们这就去白浪滚滚。”正则勾唇一笑,起身就向灵均缓缓欺去。 闹什么?现在这是要闹什么? 灵均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一个温热堵住了双唇,烛火一熄,一室旖旎。 次日清晨醒来,灵均以被覆面,自觉无颜见天见地见爹娘。 他昨晚是被人给压了呀、被骑了呀。 说好的一家之主呢?说好的他在上正则在下呢?尊严何在、地位何在! “昨晚可还舒服?”正则起身,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笑问龟缩在床上的灵均。 灵均心头不由就是一怒——舒服,的确舒服透了! 但一想起自己得了趣后那一通乱叫,灵均又不免老脸一红。 真真是莫名其妙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拿下了! 说好的摆谱拿乔呢! “哐——”正则翻起熏炉盖的手又将炉盖一放,闷闷的一声铜响后,他又抬起了那双无双俊目,满意道: “葛仙翁的东西,的确好用。” 灵均的脑子一瞬间飞速运转了——迷情香、解药、味道像酒的茶,难道…… 灵均睁大了双眼,直直盯着眼前含笑的正则。 “如你所想。”正则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道。 灵均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啊——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灵均愤怒一吼,重重往床上一锤。 “哦?”正则挑眉。 灵均立刻惊醒,讪讪赔笑:“小的是鸡、小的是鸡。” 正则眉头一舒,坐在床上把灵均的手攥住就往怀里一带,含情脉脉道: “你什么都不是——你只能是我的灵均、我的小安。” 灵均全身好一通鸡皮疙瘩,后槽牙开始微微发酸: “正则,你以后还是好好说话吧。你这样,呃,有点渗人。” 正则神情一滞,俊目一眯,抓起散在床尾的衣服就对灵均劈头盖脸一砸: “穿衣服,起床。” 灵均笑呵呵地穿衣起床——这厮还知道闹别扭了?可喜可贺,可敬可叹。 “嘶——”灵均披了外袍,正要下床,腰间便是一阵扯痛,最要紧的是,屁股上的剧痛开始苏醒了,火烧火燎、钻心刺骨…… 去他大爷的!下次小爷要在上面! 正则大手将几欲跌倒的灵均一捞,就把灵均翻身往床上又是一按。 温柔的抚摸 揉捏在腰间臀部蔓延开来。 “下次我轻点儿。”正则道。 灵均一下子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句男女欢好后女性专享抚慰台词如今被用在了他身上,真是百感交集。 “没那么娇弱,我身体强壮着呢!”话一出口,灵均就后悔了——这话后面的潜台词是不是“放心用力,小爷挺得住”?一瞬间真有种从此之后永不得翻身在上做主人的绝望感。 正则在背后一声笑,撩起灵均的下袍又开始小心查看。 灵均伸手想去阻拦,但一想昨晚都滚了“白浪”了,这点儿小事,就随他弄去吧。 昨晚他二人停歇之后,正则就替灵均清理过了,当时灵均迷迷糊糊的也没在意,倒头就睡了。 如今清醒着任正则拿着方帕又替自己小心揩拭、又用手指沾了药膏在那处小心涂抹,灵均真是…… 唉,罢了,就当是夫人的细心伺候吧。 像是知道灵均心里在想什么,正则边帮灵均打理着下身边悠悠道: “以后,叫我阿晏,或者相公。” “什么相公?你我凡间做夫妻时,我明明才是相公。”灵均扭头抗议。 正则古怪看灵均一眼:“谁告诉你的你是相公?” 这个嘛,好像正则的确没承认过他前世是女子,可母后明明都那样说了,她也没道理骗自己不是? “啪——”屁股上一声脆响,接着就是一阵微疼。 “只准把我当相公,不准想其他的。”正则命令。 “凭什么?”灵均不服。 “一直如此,没有为什么。况且……”正则促狭瞥灵均一眼,语气里有了些调侃,“你都是这个位置了,还想怎样?” 灵均瞬间被打中七寸,一通泄气,不错,他都这甘为人之下了,还想怎样翻身? 头埋进枕头里,灵均一阵咆哮:“啊——小爷我下次要在上面!” “嘶——”正则在灵均腰间狠狠一拧,用力气宣示了他的地位。 灵均大概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在灵均和正则二人的斗法中,他们好容易把彼此收拾干净了,一推开门,就见抱着阿晏站在门外微笑着的云玄典。 “二位仙人,昨晚睡得可好?”云玄典笑得暧昧。 “还好,还好……”灵均讪讪。 阿晏凑上小猫鼻仔细闻了闻灵均和正则身后的房间,立刻冲正则亮起了尖锐猫牙,扑腾着就要从云玄典怀中直扑正则。 灵均“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抱过阿晏抚慰道: “阿晏,不要闹……今后我便叫你小狐狸吧。” 阿晏冲灵均瞪大了小猫眼。 灵均一声清咳,艰难解释:“你的名字,被人征用了……” 想起昨晚正则在灵均不上不下的关头,停下动作逼着灵均给阿晏改名字,逼着灵均以后二人独处时叫他阿晏,灵均真是……无比憎恨自己的色 欲熏心。 唉…… 小狐狸在灵均怀中又是一番闹腾,好容易消停下来,“噌”的一声,又跳下灵均的怀抱不见了踪影。 “让他缓缓。”正则语气淡淡,目光中却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胜者得意。 灵均无语,他一堂堂仙人,老跟只小精怪计较什么。 剩下的三人正准备下楼去用早餐,便听见大堂中传来一阵熟悉的严肃声音: “掌柜,烦劳开一间上房。” 云玄典骤然紧绷了身子。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 狭路相逢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来人正是一身玄衣、背负凌苍剑的白敬谨。 云玄典一张玉面迅速褪去血色,两瓣苍白的唇死死咬住,几乎要渗出血来。 灵均心中突然有些不忍,他凑上云玄典耳边:“阿轩,若你不喜欢,可回房去休息,不必跟我们下楼。” 云玄典却摇了摇头,平复了片刻,面色又如常道: “不必。奴才没事,可以跟在二位少爷身边伺候。” 正说话间,那白敬谨就被小二哥领上了楼来。 他住的房间,正是与云玄典天字二号房紧邻着的天字三号房。 这天字三号房昨日还住着一对投亲的主仆,今日就退了房,正好被来到的白敬谨订下,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灵均突然很有种想把月老宫里这二人的风月册子拿来好好翻翻的冲动——为何明明是孽缘还要这样纠缠不休?月老他老人家写情缘册子的时候到底是有多恶趣味? “二位公子?”此时上楼来了的白敬谨一抬头,已发现了正要下楼的灵均和正则二人,显然是对这二人印象颇深,不禁惊道。 灵均二人只得停步与他寒暄,云玄典此时是一般不起眼的仆从模样,极力将自己缩到“主子”们身后,不发一言。 “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灵均礼节性拱手一礼。 “真是有缘。二位公子也是在这客栈中落脚?”白敬谨拱手回礼道,同时余光把隐在二人身后的云玄典习惯性一扫,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灵均尽力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身后恨不得化为空中尘埃的云玄典,呵呵一笑道: “正是。我和兄长二人要了这里一号二号房,正巧与公子为邻。” 白敬谨淡漠的眼中闪出些兴味:“哦?那还真是很巧。” 灵均正思考着要不要拉着正则、云玄典告辞下楼去,突然又听得白敬谨邀请道: “在下白敬谨,建康府白家长子。有缘与二位公子重逢,想做东请二位用顿午餐,不知二位可肯赏脸?” 于是画面就奇迹般地由客栈偶遇变成了酒楼午宴。 云玄典负手立在一旁,本本分分地扮演着一个忠厚仆从的角色。 灵均坐在正则身旁心中有鬼,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在身后的云玄典与对坐的白敬谨来回扫视。 直到正则在桌下轻扭了下他的大腿,灵均这才收回了有些古怪的目光,暂时把心神投注在了桌上丰盛的饭菜上。 天知道他心里现在是有多别扭——仇人见面还分外眼红,这二位既是仇人说不定以前还是暧昧情人如今这样共处一室,要是他一个处理不好,真不知会演变成什么局面。 灵均心理压力相当大好不好! 但白敬谨显然没发现任何异样,虽然性情冷淡,但毕竟是大家子,酒席上礼数仍是十分周到: “二位公子,这是我建康府特产的名酒,二位尝尝。” 随后便亲手为对面的灵均二人满斟两杯。 看着碧玉杯中清洌洌的酒,灵均便忆起昨晚中招被正则反“吃”下的惨痛教训,果断地选择了虚抿一小口。 喝酒误事啊。 正则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复道: “好酒。” 白敬谨眼中露出激赏,显然是对正则风度十分喜爱。 “在下点了许多菜,也不讲究虚礼,这位小哥可一同入席。”白敬谨望一眼灵均身后始终垂头肃立着的云玄典道。云玄典全身微微一震,但复又冷静下来,仍然低垂着脸,沉默地摇了摇头。 白敬谨眉头微皱。 灵均急道:“白公子见谅。我家这仆人天生又瞎又哑,性情忠厚,恐入席带来不便,还请白公子恕罪。” 白敬谨扫一眼云玄典双眼处缠着的麻布条,略微思索一下道: “无妨。这位小哥可以坐到我身边,我席中多照顾他一下便可。” 话一出口,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但云玄典虽有震动,却只是为要就近坐到白敬谨身边的缘故,面上并无丝毫惊讶,显然是早就习惯白敬谨这种性情。 灵均看着白敬谨起身扶过身子微颤的云玄典在他身旁空位上坐下,又见他为对他而言仅是他人仆从的云玄典细心布菜添饭,一时间心中真是百味杂陈。 这白家大公子,外冷内热,未免也太没架子、太热心了些。 突然,灵均有些明白了为何以白敬谨这样乍看十分冷淡的人却能受修仙界各家各派一致尊崇,也有些明白了云玄典这样亦正亦邪的人为何会对这白敬谨情有独钟,连伤眼之仇都不想计较,只一心折磨自己。 白敬谨,就像冬日的阳光,虽不炽热,但却有着润物细无声般的温暖,缓慢而坚定地融化着他人心底寒冰。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透明又单纯的人,有一颗一心为他人好的心,哪怕那人只是萍水相逢。 可或许就是这样单纯的性子,极易被世俗所谓的正统观念所影响,才让他和云玄典之间能插入这么多外人和杂事。 白敬谨太纯良,他的世界非黑即白、非爱即恨。 云玄典,如此复杂性情的人,注定了要被白敬谨的这份纯良伤得体无完肤。 桌上美味珍馐丰盛,这样在心中默默想着的灵均却吃的味同嚼蜡。 云玄典始终屏气凝神,默默吃着白敬谨夹到他碗里的菜。 只有灵均和正则这样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才能看出他此时拼命压抑住的欣喜、紧张与悲伤。 灵均不忍心再看。 “君公子,正则公子,请问你二位来我建康府所为何事?在下在这城中有些人缘,或许可以为二位效劳。” 白敬谨见云玄典吃上了碗中的菜,这才停下了筷子,转头对灵均二人道。 灵均正要推辞,正则却停下了筷,悠悠道: “我和小弟二人正要去投城中修仙大家李氏作门徒,不知白公子可能为我二人引荐?” 灵均霎时便明白了正则的用意——让白敬谨这样的修仙界翘楚做引荐人,那们他二人光明正大地打入李家内部就会顺利许多。 白敬谨一愣,旋即又道:“原来二位是为此而来。正好在下明日也要登门拜访李家,二位公子可方便与在下同去?” 灵均二人当然方便,当下便与白敬谨商定。 云玄典全程都在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但灵均知道,他一直在认真听白敬谨说话,一个字不落的,甚至会随着白敬谨的情绪变化而变化着自己的情绪。 痴儿。 灵均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个词。 “白公子,我们有缘在此重逢,小弟也就斗胆问一问公子的隐私了——”灵均为正则夹去一片肉脯,停筷问对坐的白敬谨道,“白公子既然家住建康府,为何又还要单独出府在客栈中另住?” 云玄典悄悄停筷,仔细听身边人说话。白敬谨面色微窘,像是酝酿了一下措辞,这才道: “在下这几日有要事处理,客栈清净,方便。” 这“清净”二字,真是值得玩味。 灵均二人想起南京城中陪在白敬谨身边的那个刁蛮少女,不由把揶揄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白敬谨果然单纯,在二人的注视之下,微红的面色已经验证了灵均他们的猜想。 果然是被他那未婚妻何氏给逼着出府“散心”了。 云玄典面上看不出喜怒,只又提筷吃起了碗中食物,但微微抖动的筷子,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吃罢午饭,白敬谨又带着灵均一行人逛了一下建康府,简单介绍了些建康风物,很快便到了日落西山。 “二位公子,我们有缘相见,不如在下做东,请几位一同坐画舫夜游建康如何?”白敬谨逛得兴起,突然建议道。 正则正要推拒,素来爱热闹的灵均就立刻兴奋抢白道:“好啊!那就有劳白公子了。” 正则走在一直沉默的云玄典身旁,往前方不远处并肩朝画舫乘坐处疾步走去、有说有笑的灵均和白敬谨瞥一眼,悄声道: “这白敬谨一向如此性情?” “从小太寂寞。”云玄典亦悄声道。 正则对云玄典抛出一个了然的眼神,云玄典像有所感应,亦回以一个苦笑。 二人在这一瞬间竟难得地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坐在华美的画舫之上,灵均他们并没有叫来歌姬作陪,只吩咐着在画舫中摆了桌小席,四人跪坐几旁,赏幽幽湖色,观岸边喧闹,动静之间,倒也十分有趣。 白敬谨不知为何,一上画舫就有些不同于往常的莫名兴奋,邀酒说笑不断,连淡漠的面容都染上了几分豪爽愉悦。 灵均一边替正则剥着下酒的花生,一边帮云玄典夹去糕点小菜,一边又不时应和白敬谨谈笑,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看着眼前白敬谨被酒水激得有些泛红的脸,灵均心里就在腹诽: 这白家大公子是怎么了,怎的突然这样健谈起来?难道是白日和夜晚会有两种性情? “他不善饮酒。”在听到白敬谨起身向舫外走去的空档,云玄典悄声对身旁的灵均道。 灵均望着白敬谨在船舷处一屁股坐下,提着酒壶、撑着脑袋靠在船沿边的模样,点头答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东家既然都出去吹风了,灵均他们这几个客人也不好踞留船内继续吃喝。于是灵均他们便扶着云玄典也一起走到了船舱外,纷纷站在了白敬谨身旁。 正则见船外摆着一架古琴,便行到琴案前坐下,抬手悠悠弹拨了起来。 灵均一直知道正则善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正则弹琴,便拉着云玄典坐在了白敬谨身边,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烛光辉映下那神色清淡的弹琴之人。 《相思引》,是一首上古名曲。 正则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琴面,间或提指一勾一拨,面如水墨点染,清冷出尘;身如红梅凌雪,独傲寒霜。 夜风拂过,扬起他如墨长发,绝美如一副传世名画。 仿佛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他正则一人、剩下这悠悠琴声,再不闻俗世喧嚣。 灵均不觉看得痴了、听得痴了。 “我想他了……” 清冷夜色中,白敬谨突然抬起酒壶、狠啜一口,幽幽道。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一 相思难引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我想他了……” 隔着灵均坐在白敬谨身旁的云玄典一听此话,周身一震。 白敬谨迷茫的眼望向粼粼湖面,浑然不觉,继续幽幽说道: “我想雅则,我很想他……” 坐在灵均身旁的云玄典此刻双唇紧抿,眼覆麻布的侧脸在烛火下看不清喜悲。 “雅则从小爱热闹,还在学堂时就总是拉着我在建康府里到处跑,打扰我修炼……”白敬谨喃喃说着,口气埋怨,嘴角却噙着丝笑,不像是在对灵均他们说,倒像是在自言自语,“我那时还小,常教训他不好好修习,他却总是哈哈一笑,说我性子闷、要多带我散散心,师父们常骂他带坏同辈,我也觉得他不务正业、很是讨厌……” 灵均心里默默想着:还真跟他一见到二人时猜的八九不离十。从小就不对盘,也难怪长大了要闹得水火不容。 云玄典在一旁侧耳听着,嘴角也浮上了一丝笑,像是想起了幼时愉快往事。 白敬谨默了默,喝了口酒,又道:“可等他不见了,我才知道,真心对我的朋友,只有他一个,也从来只有他一个……可我却……” 白敬谨说到此处,又仰脖喝了口闷酒。 灵均观云玄典神色,觉得此刻他灵均要不放下坚持去八卦一下,云玄典怕是要憋屈死。 于是灵均便替云玄典问了: “你呢?你又把他当什么?朋友,还是……” 灵均感到身旁坐着的云玄典猛地直起了身子,隐晦又热切地向这边倾斜过来。 他真不该横在这两人中间,这实在是尴尬——灵均如是想。 白敬谨看一眼灵均,又把头转向湖面,望着幽幽的湖水沉默不言,良久,才嗫嚅道:“我不知道……” 灵均真是想一巴掌狠狠往这人后脑勺那儿招呼上去,直接就把这混账给拍进湖里去清醒清醒。 云玄典起身,摸索着进了船舱。 灵均看这二人情形,真是一口闷气哽在心头,却又无可奈何。 不是自己的事,他不能擅自插手。做到这个份上,已是极限。再继续,就是多管闲事了。 正则幽幽看来,灵均朝他耸了耸肩。 正则继续弹琴,白敬谨继续喝酒,云玄典坐在舱中不发一言。 气氛一时有些凄清。 灵均百无聊赖地开始四下环顾,突然瞥见远处一星灯火快速靠近,逐渐亮成一线。 “白哥哥!你为什么出来玩儿都不带上我!” 一道骄横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一个杏黄衣裙的少女便腰别长鞭,从驶来的船上一跃而下,直直落在了白敬谨面前。 灵均突然觉得头疼,特别疼。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敬谨的未婚妻何氏,那个用白敬谨的凌苍剑一剑划瞎了云玄典双眼的少女何氏。 正则“铿”的一声停下了弹拨。 何氏转头望去,手中长鞭便要挥舞而去:“是你!那云的狐媚呢!” “啪——”白敬谨手中酒壶掷出将何氏挥出的长鞭突地拦下。 灵均这才放下了要化出轩辕剑将这丫头直接劈死的手。 正则起身,悠悠走到何氏面前,低头睥睨道: “再有下次,死无全尸。” “你!”何氏勃然大怒,手中长鞭又要挥出。 白敬谨腰间凌苍剑飞出,三两下就把何氏的长鞭削得只剩下一个铁握把。何氏攥着光秃秃的长鞭握把,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仍瘫靠在船舷的白敬谨,眼中升起了委屈的泪水: “白哥哥,你为什么……” “滚。”白敬谨只有这一个字奉陪。 “你……”何氏泪眼中又有了些羞怒。 “滚。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白敬谨比刚才多加了一句话。 这白敬谨,两次见他,两次对何氏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真是十分娴熟啊。 何氏恼怒地扫视船上众人,众人眼中的驱赶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灵均心想:你未来相公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一个姑娘家应该就不会再死赖着不走了吧? 然而灵均还是低估了何氏的毅力和脸皮。 只见她蓦地一笑,扬手将手中没用了的握把朝湖里一丢,一个水花溅起,她便三步作两步坐进了舱中: “我为什么要滚?我是你的娘子,要滚也是他们滚!” 说话间,她船上跟来的那些仆从护卫也纷纷上了我们的船,原本还算宽敞的画舫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白敬谨和灵均是再也坐不下去了,只得起身走到了何氏面前,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这个让人实在忍不住讨厌的刁蛮丫头。 何氏坐在舱中,四下打量起舱内摆设,一见靠在舱壁不言不语的云玄典,立刻不屑地一撇嘴道: “我还当白哥哥你不回白家,是和什么神仙人物出来游玩呢,原来还有个臭瞎子!” 说到瞎子,何氏警惕地瞧了瞧眼前这个臭瞎子,但见他五官平平凡凡,又无眉间红痣,且一身粗布麻衣全不像那个风流倜傥、妖媚惑人的“云玄典”,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重又拾起最初的不屑。 云玄典闻言一震,但旋即嘴上又浮出一丝冷笑。 “你竟敢笑?你在嘲笑我!”云玄典的反应激怒了何氏,她念动法诀便要狠狠惩治眼前这狂妄的奴才。 “滚下船去!”白敬谨忍无可忍,一把抓起何氏的衣领便拖着她往船边走去。 何氏的护卫纷纷拔剑围上,但碍于白敬谨的力量,都不敢轻举妄动。因此这个包围圈竟也随着白敬谨的动作慢慢向船边移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白敬谨,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何氏被白敬谨拖着,在他的铁爪之下拼命挣扎。 白敬谨一声冷笑,借着三分酒意冷嘲道:“我管教我的妻子还需要讲资格?你们谁敢插手,今天就别想活着回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敬谨本是一番折辱何氏的话,落在双眼失明的云玄典耳里,便就成了另一种宣示主权、打情骂俏。 云玄典的脸色瞬间便苍白如雪,靠着舱壁的身子也开始有些不稳。 灵均看在眼里,但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从最高处陡然跌落至人人喊打的尘埃里,没了赖以生存的绝技,没了所有倚仗,还要被仇人这样当着心上人的面折辱,还要听心上人与他人互称夫妻,这对云玄典来说,真是——太残忍了。 灵均突然不想再与白敬谨同行。 何氏显然没有料到白敬谨竟会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妻子,面上顿时飘起一朵红云,即使此刻是被白敬谨扯着衣领在船上拖行,她也很有几分娇羞意味地撒娇道: “白哥哥,你有话好好说嘛。你若是想要我先回去,我回去就是了……” 白敬谨被冷风吹的酒醒了几分,听何氏又突然软了语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怎样令人误会的话,不禁大为懊恼。 但周围都是外人,他不好做的太过火,毕竟白家和何家的联姻摆在那里,他身为白家长子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的,因此他只能放开何氏的衣领、对她冷着脸喝道: “那还不快走!” 何氏领了骂,不怒反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娇笑道: “白哥哥,那我在白家别院等你,十日后便是你我大婚,你可别忘了。” 白敬谨听到此已经目露凶光,何氏一见气氛不妙,忙带上一众护卫飞上他们的船快速离去。 何氏走后,云玄典便贴着舱壁渐渐滑落瘫倒在地。 灵均知他耳力极佳,何氏临走前对白敬谨交代的那番话,他必定是听到了。 “他们……要成婚了?”云玄典小声呢喃,虽是问句,却语气肯定。 若不是灵均见云玄典嘴唇微动,他根本就不知道云玄典方才开口说了话。 “嗯。”灵均轻声应道。 云玄典惨笑一下,不再说话。 舱中烛火惨黄地映照着他惨白的脸,让灵均不忍再看。 “二位公子,让你们见笑了。”白敬谨走进舱内坐下,歉然道。 云玄典已经端坐在了阴暗中,仍然沉默不言。 “白公子,你妻子当真是名门之后,性情爽朗。”正则抿了一口茶,悠悠道。 听闻“妻子”二字,云玄典几不可闻地一颤。 白敬谨不觉有异,只愧笑道:“是我管教无方。” 这替妻子擦屁股告罪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白敬谨根本就不喜欢那何氏,可云玄典不是明眼人,他是瞎眼人,他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全凭一双耳朵,白敬谨你敢不敢再不会说话一点? 灵均听了想打人。 但灵均没有任何立场插手他们的事,所以他只能打个哈哈道: “哎呀呀,累死了,我们回客栈吧。” 一行四人踏着凄清月色默默走回了客栈,一路上,灵均不停地偷瞄云玄典,却见云玄典虽神色恍惚,但到底还是克制着默默跟随在三人身后,竭力扮好忠仆角色。 回到客栈,白敬谨见云玄典摸索着推开了天字二号房的门,惊讶道:“咦,阿轩小哥你是住在我的隔壁吗?” 云玄典闻言一愣,艰难地把脸转向白敬谨的方向,点了点头。 “小哥你看不见东西,夜间或许多有不便,不如你与我同住一房吧,彼此还能有个照应。”白敬谨的圣父心又开始发作了。 云玄典却突然冷了脸色,一步跨入房中,“砰”地关上了房门,留下一个白敬谨在三号房门口愣愣地望着灵均和正则。 正则瞥他一眼,抬步便进了房中。 灵均对白敬谨歉然一笑,撒谎道:“白公子,我家阿轩不喜欢旁人提他目盲一事,还请你不要怪罪。” 白敬谨恍然大悟,立刻又愧疚道:“是在下唐突了。明早在下一定向阿轩小哥好好赔罪。” 灵均点头,心内却想:云玄典当然不是为了这个生气。真是傻子。 一关上房门,灵均就被一个炙热的怀抱紧紧搂住了腰身,一番激烈的深吻后,正则冷着一双眼意味不明地对怀中的灵均道: “我家阿轩,嗯?” 灵均一笑,捏了捏眼前这醋坛子的翘 臀,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说,刚刚你为何要帮他们?”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二 断袖分桃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我没有帮他们。”正则的目光有些飘。 灵均见他这副帮了人又别扭的样子,不禁失笑:“你那曲《相思引》,凡人听不出来,但我知道,你用了一成仙力在弹,诱凡人堕入相思情是绰绰有余的了。” 正则唇角微勾:“见你替月老办差有心,便帮你一帮。” 灵均顿时有些语噎。 正则又道:“玉帝当初或许没有正确估计你的能力,你应该去月老宫里做他的亲传弟子。” 灵均狠狠掐了一下眼前人的屁股,换回了眼前人毫不吃亏的臀上揩油一把。 “你真是吃不得一点儿亏。”灵均不满道。 “我的确是吃不得一点亏的,尤其是对你……”正则说着就又堵上了灵均的唇,厮磨间,便搂着灵均翻滚在了床榻上…… 骤雨初歇,灵均背靠在正则赤 裸的精壮胸膛上,与正则一齐靠坐在床头。 灵均玩着正则懒懒圈住自己的手,用自己散落的墨发去一圈又一圈地勾缠住正则修长的手指,闷声道: “阿晏,你说这云玄典和白敬谨最后能不能在一起?” 正则将瘦削的下巴搁在灵均同样赤 裸的肩上,笑道:“你很希望他们在一起?” “我很喜欢云玄典这个人。”灵均脱口而出,一说完,便感到了身后人骤然释放的冷气。 “那看来是我努力不够。”正则嗓音一阵暗哑,灵均便感到臀后一处又开始坚硬起来。 灵均忙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但奈何正则力气实在是大,只能堪堪拉出一小点距离。 “阿晏,你说女魃为什么想要玄览镜?咱们之前收集那些宝物,也不见她有什么异动,怎么这次竟肯费这么大手笔来抢一面镜子?” 灵均机智地岔开了话题,果然,身后人的气息回暖了一些。 “玄览镜除了世人皆知的通览古今未来之能外,还有一个绝少人知道的异能,”正则缓缓道,带着薄茧的手运着仙力柔柔按摩着灵均的腰间,“造境之能。一般仙力强大的仙者造境,都要耗费九成仙力,损耗极大。而借助玄览镜造境,却可以只用三成仙力便得到他人九成仙力造境的效果,甚至只要持有者仙力足够强大,便能创出一个新的世界。” “玄览镜竟还有这等异能?看来云玄典之所以能这样慷慨赠镜,也是因为他没有灵力。他从未驱动玄览镜造境,便不知玄览镜还有这个能力。”灵均恍然大悟,挪开了些的身子又不自觉地靠回了正则的身上。 正则好笑地看着怀中之人。 这小家伙,还以为自己岔开话题得逞,其实是他体恤小家伙初 经 人 事不久、怕太频繁伤了他罢了。等把小家伙身子调 教好了,以后…… 思及此处,正则全身血液便有些沸腾。 “云玄典怕是知道玄览镜的这一异能。”正则道。 “哦?”灵均微讶。 正则的手有些不老实地开始从灵均的腰间一路揉 捏向下:“若他不知道,单是一个能通览古今、抵御外敌的镜子,还不足以让他在眼盲重伤的情形下拼命护持玄览镜。” 灵均点点头,认同了正则的猜测,又道:“女魃野心不小,还想创造新的世界。四界还不够她祸害?” 正则声音一沉:“她怕是要毁灭四界,另创世界。” 灵均一惊——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要么就是女魃在轩辕剑封印中被关太久封了,要么就是她真有这样大的能耐。 如果是后者…… “别怕,我在。”察觉到怀中人突然的紧绷,正则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肩,柔声道。 灵均心中一定:不管怎样,正则都会陪在他身边。他们定可以重新封印女魃,化解这场四界浩劫。 心念至此,灵均便回头在身后人的唇上印上柔柔一吻。 正则见怀中人主动献吻,又见他长睫轻颤、眸光如水,不由的心火一动,便粗喘着又将怀中人狠狠碾在床上亲吻起来。 “阿晏,你停一下,这珠子咯人。” 灵均一手抵开身上紧压之人,一手便去拨开锁骨处横在两人间的那颗龙泪珠,龙泪珠珠体圆润,在灵均两道锁骨间留下一个浅浅的圆形红印。 正则眼神一黯,低头便去亲吻那道红印,灵均被这吻逗得有些痒,“咯咯”笑了两声。 正则一掐灵均腰间软 肉,不满他这样破坏气氛。 灵均柔了眉眼,原本就艳丽的面容愈发妖媚起来:“你敢掐我,我便咬你!” 双臂将身上人的脖子向下一勾,红唇送上,便又是一夜旖旎婉转。 第二日清晨起床,灵均一边数落着正则昨晚的力气,一边为二人打理装扮,待瞥见他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时,灵均不由抓起那玉佩惊叫出声: “咦?这玉佩莫不是我在杭州城里拿去抵客栈桌子的那块?” 正则一把夺过灵均手中玉佩,小心把它掩在衣袍后,这才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见灵均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又像是要解释一番:“你的东西,不能随便给人。我另付了钱。” 灵均顿时心情大好,一双长臂便一把搂住了正则的腰,挑逗地往自己身上一带,便仰着头眯起眼邪邪质问: “小正则,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起的这种龌龊心思?还是说,你对我一直都是这种想法?” “啊呀——”腰间软 肉被狠狠一捏,灵均瞬间痛呼破功。 “今日要办正事。”正则说着,便理了理衣襟,老神在在地推门而出。 灵均一笑,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追上去道:“你腰上那块,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戴这块吧,这块可是我母后从小让我戴在身上的龙宫至宝,算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灵均说着就三下两下用手中的玉佩换下了正则腰上那块,攥着那块一般的上品玉佩,正要将它袖入,却又被正则一把夺去: “这是我花钱买的,归我。” 正则说着,又把那块玉佩重新系在另一边腰上,与灵均方才赠送的那块龙宫至宝左右相映成趣。 只见他宝贝得两边玉佩各摸了一把,又捏了捏脑后髻上别着的碧玉簪,满足一笑。 灵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他怎么觉得,眼前的正则有点儿,呃,幼稚? “别忘了前日你答应做的汤。”正则抛下这么一句,便悠悠然撩袍下楼而去。 汤? 灵均猛然省起,前日晚上可不是答应了正则要给他打个鸡蛋汤么? 这混小子,每天大鱼大肉吃着,还缺这一口喝的! 灵均一边愤愤下楼,一边计较着等会儿是该去买鸡蛋还是鸭蛋,添葱花还是香菜。 一大早起来就浓情蜜意了一番,因此灵均心情颇好,嘴弯得就差没指到天上去,但等他下得楼来,打眼往大堂里一望时,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与正则、云玄典和白敬谨三人同坐一桌、挥舞着长鞭在大堂中左右乱抽板凳桌子的杏黄衣少女,不是白敬谨的那未婚妻何氏又是谁? 桌上气氛很沉重,只有何氏一人全然不觉地兀自舞鞭舞得欢快,在堂中桌椅板凳上留下一条又一条木屑纷飞的鞭痕,堂中一众客人和店家皆是敢怒不敢言。 一向自诩为妇女之友的灵均此刻也很有些想把这没眼色的女人丢去阴界大卸八块的冲动。 见灵均下楼来,桌边人纷纷把头转向他,其中何氏尤为活泼,直接就在位上冲灵均挥手招呼: “君公子,快下来一起用早餐,就等你一个了!” 灵均顿觉不妙,何氏这副热络模样,难道是要改变战术与他们同吃同住? 果然,当何氏热情地为桌边众人一一倒完茶,又极主动地贴坐在白敬谨身边时,灵均的猜想被残酷的印证了。 何氏本想把云玄典赶到桌旁去站着,但一见白敬谨神色,便知他从不喜这样做派,便又乐得另搬来张板凳,直接就搂着白敬谨胳膊“如胶似漆”起来。 灵均突然很想打人,打女人。 但他忍住了,偷窥云玄典脸色,见云玄典并无不妥,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正则公子,君公子,昨日我已让家仆向李家投去拜帖,今日我们便可前往李家。”用餐间隙,白敬谨道。 灵均二人还不及感谢,何氏便插嘴道:“咦,白哥哥,你们是要去李家?正好李大哥邀我去他府上玩,我与你们一起去吧!” 桌上众人顿时沉默。 灵均是个见不得人受冷落的,哪怕那人是很讨厌的人,因此他还是勉强接了腔:“今日我与兄长去李家乃是有要事在身,何姑娘同去的话……” “难道我去拜访李大哥家就不是正事了吗!”何氏陡然一个高音,把灵均的耳膜都刺得生疼。 正则睨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要你滥好人。 灵均闭嘴,默默帮正则和云玄典夹起了碟中吃食,决定不再与何氏作任何交谈。 何氏见讨了个没趣,自己叼着块桂花糕吃了几口后,又突然对灵均问道:“君公子,你与你家兄长感情很好?” 灵均不解抬头,只见她目光揶揄。 他当即就明白了何氏所说的“感情好”是哪方面的感情好。 但灵均向来是个洒脱的,仙家更是讲究随性自在,因此他对龙 阳之事远没有凡界人那样计较,但何氏这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鄙视还是让他心中恼怒起来。 停下手中筷子,灵均一把捞起正则空闲的左手,故意摆在何氏面前边缓缓地摸边恶心她: “我与兄长,自然是感情好的。” 何氏果然狠狠打了个抖。 正则的脚在桌下默默碾上了灵均的脚,灵均忍住嘴角的抽搐,正则唇边浮起一丝浅笑。 “死断袖……”何氏小声不屑道,但这一声嘟哝传入了桌上每个人的耳朵。 白敬谨和云玄典神情俱是一滞。 “砰——”正则隔空狠狠掀翻了偎在白敬谨身边的何氏。 “刷刷刷——”候在客栈外的何家护卫纷纷拔刀闯入,对着正则怒目而视。 “你竟敢……”何氏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又隔空狠狠挨了两个巴掌。 “何姑娘,我劝你还是哪来回哪去,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你知道你很不养眼吗?”灵均放下右手,看也不看地上之人,又为正则盛起粥来。 或许是正则和灵均二人无意展现出来的力量让人害怕,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何氏,在灵均二人的威压和白敬谨的冷漠之下,捂着脸起身,抛给灵均一个“你给本小姐等着”的怨恨眼神便领着护卫们夺门而出。 “白公子,何姑娘如此活泼,想来你婚后的生活必是多姿多彩。”正主走了,余怒未消的灵均少不得又要拿白敬谨来消解一二。 白敬谨眼中闪过一丝对何氏的不满和恼怒,但还是皱眉歉然道: “抱歉,让你和正则公子受辱。” 灵均一笑,攥住正则的手又开始摩挲:“其实她说的也对,我和兄长确实是这种关系。” 正则的脚再次碾上了灵均的脚,灵均也默默地拿右脚踩了回去。 白敬谨惊讶地冲他们瞪大了双眼。 “怎么,白公子看不起断袖?”灵均挑眉。 一旁云玄典喝粥的动作也顿了顿。 白敬谨忙收回了目光,尴尬地辩解道:“啊,不,在下并不是……在下只是……” 灵均瞥一眼始终沉默的云玄典,意有所指道:“若是真心喜欢,便无所谓断袖分桃,纵使千夫所指,亦能初心不悔。” 正则踩在灵均脚上的力道轻了一些。 白敬谨闻言一顿,喃喃重复:“初心不悔……” 云玄典垂下的头已快要低入粥碗,快要低入尘埃。 “公子,马车已备好,我们是否现在出发?”门外走入一个小厮,来到白敬谨身边矮身问道。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三 妖王穹离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当灵均一行人乘着白敬谨的马车来到李府时,一入李家大堂,便碰上了意想不到的两人。 “白弟,你竟也来了。”云家大公子一见白敬谨,便起身拱手一礼。 “白弟,几日后便是你大婚,怎么不在家好好筹备迎娶新娘子,反而还到处跑?”云家二公子也笑着调侃。 观这三人情形,便知他们平日交情不错。 但灵均心中仍感讶异:按说白敬谨毁了他们三弟云玄典的眼睛,算是整个云家的头号仇人,怎么仇人见面还能如此轻松? 云玄典在灵均等人身后紧绷的身子让灵均隐隐看出了一些端倪。 “我是想再来问问李大哥当日雅则勾结虚空界一事。”白敬谨亦回礼道。 堂中众人俱是一愣。 云家两公子的面色更是铁青。 “白弟,还提那个畜牲做什么?他如今早不知已死在何处,天理昭昭,他全是自作自受。”云家大公子冷声不屑。 “我云家也早没有这等败类,白弟如今重新提起,难道是想替他翻案?难道白弟相信那等败类会是清白的?”云家二公子附和着,眼神闪烁。 李家的掌权人李家大公子李树清也是面色沉凝,但到底修养良好,没有像云家两公子那样破口大骂。 但他的表情也差不多说明了他的态度。 白敬谨微愣,而立在灵均身后的云玄典此刻更是紧绷微颤。 灵均心里不由地替云玄典又气又悲。 旁人陷害也就罢了,自家人还要这样落井下石,真是凉薄至此、寒透人心。 灵均扫一眼云李两家人作态,双眼微眯。 “白弟,这两位是……”李树清终于注意到了跟在白敬谨身后的灵均二人。 灵均上前一礼:“在下君中云,这是家兄正则。我二人久闻李家主大名,特来投奔,万望李家主能收留我二人做个小小门徒。” 李树清将灵均二人上下打量一番,似有所思,复又笑道:“二位气度不凡,做门徒怕是委屈了。” 白敬谨上前道:“李大哥,君公子二位与小弟在南京城偶遇,此次建康府重逢,甚是投缘。他二人诚心修仙,李大哥可否卖小弟一个面子,收下他二人?” 李树清哈哈一笑:“白弟误会了。我并没有说不收他们,相反,他二人资质上乘,我还要好好培养他们。君公子,若不嫌弃,你二人可愿意做李某的关门弟子?” 灵均和正则二人面面相觑——这么顺利就成了关门弟子,这么顺利就打入了李家内部? 云家两公子告辞,临别时无意中扫过一眼灵均身后眼裹麻布的云玄典,没发现任何异常。 白敬谨又与李树清单独谈了会儿话,不知怎的,竟也留住在了李府。 灵均三人真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了,但既已成功潜入李家,便走一步算一步了。 但灵均他们显然错估了李树清口中“关门弟子”四个字的分量。 望着校练场上乌压压一片的“关门弟子”,灵均嘴角有些抽搐—— 李树清这“门”真是好生之大,“关”的真是好生之缓慢。 “你二人是新来的关门弟子吧,来,我来跟你们说说府里的规矩和关门的注意事项。”一个师兄模样的人见灵均三人站在校练场边,上前招呼道。 “等等,这位师兄,请问什么叫关门的注意事项?”灵均敏锐地抓住了师兄话里的重点。 师兄用看白痴的目光扫一眼灵均:“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关门,关李家的大门和后门,偶尔还要帮老爷少爷小姐们关门,明白了吗?” 灵均顿时有些晕——凡人的“关门弟子”是这么用的吗? 瞥一眼身后的云玄典,他的表情告诉了灵均:只有李家才这么奇葩。 正则隐隐抽搐的眼角说明了他此刻内心也有些不平静。 “唉,阿晏,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窃取核心机密?” 李府少有人迹的后门边,灵均叼着棵从墙角扯来的狗尾巴草,蹲在地上无聊地边扒拉土边问头上的正则。 正则悠然地坐在围墙上,抱手看地上的灵均:“等他们都睡了之后。” 灵均郁闷一叹:“要不我们用六观镜先瞧瞧?虽然这李家肯定设了结界,但说不定能碰巧发现什么……” 一抬头,正则已不见踪影。 “阿晏?”灵均起身四处搜寻了一番,没人,定是发现了什么,直接跟上去了。 灵均便抱手靠在墙上等候,以正则的身手,很快便会回来,于是他放心地胡思乱想了起来,顺便琢磨着晚上该去哪里弄些鸡蛋来给正则做碗汤,要不还是杀鸡给他做鸡汤?鸡蛋汤多敷衍…… “咔——”一个挥指,向灵均脖颈处直砍而来的大刀便调转了方向,在灵均身后的墙上砍出一道深深的槽痕。 “小毛贼,这样的身手还敢来挑衅小爷!”灵均一声冷嗤,化出轩辕剑便格挡而上。 被一身黑袍黑幂离裹得严严实实的偷袭者显然没有料到一个看门小弟还有这样的身手,迅速调整攻击手段,手中握着的大刀又向灵均劈来,这一回,那人是用了十成十的力。 灵均挥剑又是一个格挡,将对手震出三丈开外。 那人手捂胸口,被灵均的仙力震到了心脉。 灵均看那人手中握着的刀,银色刀面,镂空桃花纹,在日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泽,正是妖王穹离的桃落刀。 那么眼前这人,便是穹离无疑。 思及此处,灵均出手便毫不留情,招招直逼穹离要害。 穹离左右躲闪,鲜血不停从窄袖中流出,显然是在与灵均交手之前便已受了伤。 灵均仙力不俗,剑法更是在正则指点下飞速提升,穹离与他拼斗,渐渐力不从心。 “嘶——”灵均等到穹离一个破绽露出,手中轩辕剑一挥,便将他的遮面幂离从中一劈为二,露出了一张妖冶面容。 若不是这人喉部突出的喉结,灵均差点儿就要以为他在打的是个女人。 “娘娘腔。”灵均不屑一笑,挥出轩辕剑又是一通猛击。 “彼此彼此。”穹离妩媚一笑,握刀反击。 灵均顿时心口堵上一团血。 “乖乖束手就擒,饶你不死!”灵均手中剑招愈加狠辣。 穹离却并不主动出击,只是一味抵挡躲闪,双眼向四周打量,明显是在想着脱身之计。 灵均不耐这番缠斗,虚晃一招便挥剑抵在了穹离的脖颈上。 “你输了。想活命就别乱动。”灵均抬手就要召出捆仙索。 “啊!”灵均执剑的手突然被穹离一拉,一个反转,他便被穹离牢牢钳在了怀里。 裸 露的脖子贴上了刀刃的冰凉。 “小乖乖,跟我回妖族去吧。”穹离吐着桃花香的气息在灵均耳边蔓延。 灵均全身毛孔一个战栗——这妖族王也是个断袖?! 像是看出了灵均的想法,穹离勾唇一笑: “我男女不忌。” 灵均顿时觉得身后这人十分恶心,正要默念仙诀偷袭,便听见了正则隐忍着怒气的冰冷声音从天而降: “放开他。” 灵均当即觉得自己有必要配合一下这场景: “阿晏,别管我,你先走!” 这一嗓子嚎得悲壮万分,正则和穹离都有些尴尬。 “小乖乖,我可舍不得杀你,你还得跟我回妖族呢。”穹离凑近灵均耳边,挠痒痒般柔声道。 灵均又是一个冷战。 大爷的,这就是一人妖! 灵均手起手落,便向身后人那处精准抓去。 穹离反应迅速,身子一偏,堪堪躲过了灵均的偷袭。 “都是男人,要不要这么阴险?”穹离语声微怒。 “你不需要。”灵均一击未中,又是连环数击。 正则同时出手,配合着灵均的攻势便对穹离连连出击。 穹离又顾上头、又顾下头,上下两难,气喘吁吁: “你们这对狗男男二打一,攻人软肋,卑鄙下流!” “打架不攻软肋,还要攻哪里?”正则挥剑出击,冷声反问。 穹离登时语噎。 “兵——”正则挥剑一个突击,穹离的刀便被拍开数丈之外,灵均一个转身,便将穹离半跪着狠狠扣在了地上。 穹离妖媚的桃花眼恨恨将灵均一瞪,灵均不为所动。 “你潜进李家,有何意图?”正则扬剑直指穹离面门,冷声逼问。 穹离媚声一笑,仰头直视正则清冷俊目:“被你这样俊俏的人抓着,我也开心。” 哈?这厮在胡说些什么? 还没等灵均反应过来,“砰”的一声炸响,一片烟雾中,他只感到手下一滑,烟雾一散,眼前早已是空空如也。 “送点情 趣用品给你们,玩儿得愉快哦~”穹离高高蹲在墙头上,向下笑得淫 邪。 灵均眼疾手快,隔空发力就抓起了掉落在数丈外的桃落刀:“娘娘腔,你的刀还在我这儿,有种就别回来!” 穹离顿时垮了脸。 正则对灵均露出了一个“我家小东西真聪明”的赞许眼神。 似是权衡了一下,穹离冲灵均甩出了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愤愤跳墙而下。 灵均正要追去,正则却将他一爪摁住:“不必追,走远了。” 灵均这才悻悻作罢,将桃落刀朝袖里一丢,拍拍手不屑道:“说得好像他来了就会有多牛 逼似的,我还等着何家大小姐呢!” “对了,阿晏,那娘娘腔刚刚说送我们些情 趣用品,是什么?你瞧见了吗?”灵均又往四周瞄了瞄,空无一物,回过头来却发现正则面颊微红。 “阿晏,你怎么了……啊!”灵均正要探手往他额头上一摸,却突然被正则打横抱起,惊叫一声。 “回房。”正则气息微乱,抱着灵均就向弟子们的住处飞身而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四 李家野心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妖王穹离说的“情 趣用品”是怎么回事了,尤其是在他反应过来后兴奋得险些要把正则的背抓破之后。 好容易才从那阵烟雾的药效里缓过来,已是从正午到了傍晚。 这间分给灵均和正则的两人间,已满是不堪入鼻的气味。 “不错。”正则起身,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服之后,看着瘫在床上的灵均,目光悠悠。 灵均裸着身子,侧身撑在床上,媚眼一笑道:“那下次再见娘娘腔,可得把他口袋里这些东西给掏空了。” “不必。”正则见灵均媚态,下腹又是一阵躁动,眼角一弯,便又欺身而上。 白日宣 淫这事,实在是不能纵容,灵均一起身,便知道这行为后果这严重——腰快断了,后面很疼。 好吧,都是他自作自受。谁让他和正则明明可以凭自身修为就化解穹离的情药,却还要这样借坡下驴、顺水推舟? 当他二人推开房门时,便一眼瞧见了一站一坐,尴尬候在小院中的白敬谨和云玄典二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白敬谨面红如血,云玄典一脸淡然。 托白敬谨的福,李树清在住这一方面,还算照顾灵均他们,分了他们一个同住弟子还算少的院子,此时刚近傍晚,其他弟子们还没回来。 “听了很久?”灵均笑着跨出房门,扯痛腰间,正则从身后虚扶着他。 “一小会儿……”白敬谨双眼不知该往哪里放。 灵均二人便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白敬谨也落座在云玄典身旁。 云玄典暗暗挪开了些距离。 “君公子,在下知道你二人关系,但……还是不要太张扬,毕竟龙 阳之事……”白敬谨似乎从未亲口说出“龙 阳”二字,甫一出口,便脸红得说不下了。 灵均秀眉一挑。 云玄典面如土色。 “你看不起断袖?”灵均冷声。 白敬谨忙摇了摇头:“并非看不起,只是,这毕竟于礼不合……” 灵均冷哼一声,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另问道: “你来找我们所为何事?” 语气很不友好。 白敬谨自知失言,重新端正了脸色道:“我觉得李家有些古怪。” 其他三人微愣。 “李家有古怪,白公子为何要来找我们说?莫忘了,我和兄长现在可是李家的‘关门弟子’。” 一说起这个“关门弟子”,灵均便有些咬牙切齿。 白敬谨淡漠的眉眼里显现出上位者的魄力:“二位何必再相瞒?在南京城见面,在下便知二位身份不凡,在下一番调查,却始终没有查出二位出身。以二位可纵横天下的身手却甘愿到李家来做个小小门徒,如不是为了调查李家在云玄典一事中的异常、寻找玄览镜下落,在下实在想不出二位还有什么目的。” 灵均和正则皆沉默盯着眼前的白敬谨。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十分聪明。 云玄典在一旁始终沉默,喜怒莫辩。 “白公子,你入住李家也是为了玄览镜?”灵均变相承认了白敬谨的猜测。 谁知白敬谨却黯了神色:“我只是想还雅则一个公道。” 云玄典身体微震。灵均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觑一眼白敬谨背着的那把封在铁鞘里的巨剑:“白公子,若我打听的不错,毁了云玄典双眼的,便是你的凌苍剑吧?” 白敬谨闻言面色刷白,云玄典紧抿的唇也有了些颤动。 “是我当时头脑不清,听信了旁人说辞,还让何氏用凌苍剑……”白敬谨话语低沉,流露出深深的懊悔和痛苦。 云玄典在一旁努力压抑住自己的颤抖,灵均相信他现在绝对是用了毕生的力气把自己按在石凳上坐着、不逃走。 灵均还想问为何让凌苍剑认何氏为主,但转念一想,白敬谨再不喜欢何氏,何氏也是他的未婚妻,让未婚妻做自己武器的主人,难道还需要很多理由吗? 灵均不想让云玄典再次感到屈辱和痛苦。 “白公子,你查到了什么?”正则在一旁开口问道。 白敬谨从痛苦回忆中回神,肃色道:“李树清似一直与虚空界人有来往,雅则那次在碧泉客栈失手杀死李家二公子,或许正是因为他撞见李家与虚空界人交谈。” 灵均抱手嗤笑:“当时怎么不见得脑子这么清楚?” 白敬谨闻言一怔,又是一愧。 正则不赞同地看一眼灵均,灵均撇开双眼不再言语。 “白公子可知李家人联结虚空界,是为了什么?”正则问。 白敬谨摇头:“不知。李家在修仙界颇有威望,近年来更是有赶超我白家之势,李树清又是李家定下的唯一未来掌门人,在下也一时想不通他为何要冒这样的风险,不惜用整个李家作陪葬来与虚空界勾结。” 灵均道:“人心不足。李家的确是如今凡界的翘楚,但却不是唯一的翘楚。” 白敬谨闻言一惊:“君公子的意思是……” 灵均点点头:“如今修仙界白、李、何、云四大家族并立,李家近年来虽是势头无两,但终究还是要看其他三大族脸色行事,更何况如今你白家与何家联姻在即,李家更是不能坐等另外一股绝对能威胁到自己的势力崛起。” 白敬谨一听这“联姻”二字,面色不由一冷一愧——当初他从父亲口中听说要为他求娶何家嫡长女时,他内心十分不情愿,但也知这是家族决定,为了家族利益,他只能答应。以至于雅则来质问自己是否真心要娶何氏时,他只能违背本心地说这是他自己愿意的。 他忘不了雅则那时看他的神情。 他能隐约读出当时雅则隐在表情后的那些情绪,可那时的他很怕,他不敢去细想雅则的这些心思,他逃了。 再见雅则,就是在修仙界众派围攻声讨“云氏妖孽”之时。 他本是抱着要在关键时刻救下雅则的心思参战,但一看到雅则见他冲在头阵时的那种绝望神情,他便怔住了,他确信他在见到雅则这种神情的一刹那是心痛的、平生未有过的心痛。 雅则化出玄览镜护在自己身前,问他:“你信我吗?” 他愣了。 一边是翘首等待着他声讨妖孽的修仙界众人,一边是乞求望他的雅则,他脑子很乱。 可就在这一怔愣间,身旁的何氏竟抽出了自己的凌苍剑,一瞬间毁去了雅则的双眼! 何氏怎么能够使用自己的剑! 但他无暇去质问她,他只呆愣愣地看着雅则惨叫一声后,扬起血肉模糊的双眼冲他厉喊一声“白敬谨,你好,你很好!”后,便在一道红光里消失在了混战之中。 玄览镜可以抵挡凌苍剑进攻,这是他二人还是同学时,互相切磋中便知道的事实,为何雅则当时不用玄览镜抵挡? 他忘不了雅则见到何氏抽出凌苍剑那一刻震惊又心碎的神情。 所以他在雅则失踪后,一直在派人四处寻找他,每在一处发现他的踪迹,他便赶往那处,却总是找不到他。 而他也在一日比一日深入的追查中,越发了解到当初的雅则的确是被人诬陷了。 他多想找到雅则,亲口对雅则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你。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 可说什么都晚了,他到底是做了旁人的帮凶,做了推雅则入地狱的那个刽子手。 雅则,你在哪儿?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越来越想你…… “白公子?”灵均的声音打断了白敬谨的追思。 白敬谨回神,正色道:“如果李家是抱着这样的野心,我白家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们。” “只怕云家已经和李家联手了。”正则幽幽道。 白敬谨一震,一旁的云玄典更是面如死灰。 “正则兄,你是说……”白敬谨似乎不敢相信。 灵均点头道:“据我们了解,当时云玄典被众人讨伐时,云家是第一个跳出来与他划清关系、率众讨伐的。试想,哪怕是家族远亲,遭难时族中人也会相帮一二,更何况云玄典是云家嫡出三公子?就算云玄典平素行事乖张,云家也大可以保持中立,断没有倒打一耙的道理。除非云家人早已权衡利弊,勾结始作俑者,抛弃了云玄典。” 白敬谨一脸震惊过后的茫然,喃喃道:“我没想到雅则竟是这样的处境……” 他其实会时常从旁人口中得知雅则在云家经常受父母轻视、兄长排挤,但他见雅则本领强大、又有玄览镜在手,俨然就是云家下一代当家人,雅则在自己面前又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嬉笑模样,他便以为那些不过是旁人的妒忌之语。 原来,那些传言竟是真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惊才绝艳的雅则会遭到家族这样的背叛? 白敬谨胸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 灵均观白敬谨神情,便知他根本不知道云玄典天生灵根劣等、无法凝聚灵力一事。 凡人不似仙家,可一眼窥知他人灵力强弱。凡人欲探知他人灵力深浅,需要亲自在其颈后灵根生长处测试,而这样的动作,当然是非亲密者不能施为的。 而能了解云玄典灵力到底如何的,也就只有云玄典的父母亲人了。 白敬谨这样的好友同辈,云玄典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了解自己的软肋。 更何况白敬谨天生极品灵根、灵力充沛,云玄典在心上人面前那微妙的自尊心,也不会允许他让白敬谨知道自己天生就是弱者的事实。 云玄典啊,你拼命武装出来的强大,最后却成了你受尽委屈的致命弱点。 灵均见云玄典还沉浸在被家族背叛的痛苦中,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墙角听够了,该出来了吧。”正则冲院外某隐蔽处一挥手,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便摔进了院中。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五 将计就计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一个人影被正则隔空一抓,摔进了院中。 灵均将那灰头土脸、贼眉鼠眼的人仔细瞧了瞧,才想起地上这瑟瑟发抖的人正是与他们同住一院一个叫邓林的小门徒。 早就发现这家伙不对劲,所以灵均和正则一入住便在暗中观察他,原以为李树清派来盯梢的人多少会高明些,谁知这手段还是这么不入流。 邓林此刻哆哆嗦嗦跪在四人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 “几、几、几位爷爷,我没有偷听,方才我修炼回来,听见你们像在谈论要事,就在院门口等了等,我真没偷听……” 正则不跟邓林废话,随手在周边架起一个结界,隔空施展仙术便开始逼供。 “啊——”邓林一声惨叫,双臂和双腿被正则隔空扭曲成一个将近极限的弧度,疼得牙关打战、冷汗直流,也不承认方才偷听一事。 “哦?还有点儿骨气。”灵均微讶,凌空又抛去一个法术,邓林周身便开始又疼又痒起来,全身在地上狠命磨得鲜血直流、几乎要蜕去一层皮。 白敬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显然没见过这种不借助任何法器就能施法的本领。 “我说、我说,爷爷们快停手、快停手!”邓林终于支撑不住,一叠声地求饶告惨。 灵均二人便停下了动作。 邓林得到解脱,气喘吁吁地在原地平复呼吸,半晌,他猛一抬头,一支散着浓黑毒气的铁花便从他口中怒放、向正则直飞而去。 “兵!”正则微微挥指,便将之弹去一边。 邓林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还不待他起身逃走,一声脆响,他的双腿便被隔空生生掰断。 “啊——”邓林一个惨叫尚未吼完,便被灵均“啪!啪!啪!”三声隔空打肿了脸。 这下邓林终于老实了,肿着脸期期艾艾地流利出卖起自家主子: “是李树清派我来盯着你们的,一旦发现你们有异常,就立刻向他汇报。李树清从一开始就觉得你们是来调查他和虚空界勾结一事才来李府的,从一开始他就对你们没安好心!” 正则手指关节“扣、扣、扣”悠闲地敲击着石桌面,悠悠问道:“那李树清有没有和虚空界勾结呢?” “有有有!”邓林就像邀功似的立刻把灵均等人知道的不知道的通通招了出来: “李树清从半年前开始就一直和一个黑袍子黑幂离遮住全身的人偷偷联系,那黑袍人据说是虚空界妖族人,李家现任家主和一些内部长老都见过了那黑袍人,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好像是李家必须帮他们拿到什么东西,他们就帮李家一统凡界,李树清就成为凡界的至王至尊。” 桌边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方才的猜想果然分毫不差。 白敬谨不禁又为自己当初没有直接站到雅则一边而黯然神伤,灵均他们则是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样行动。 给邓林重新接好了腿骨、消了脸上红肿,又对他施了个遗忘咒,直接把他甩进他房间床上睡着,灵均他们这才撤去了结界。 算一算时间,那些用完晚饭的李家弟子也差不多要回院休息了。 白敬谨便告辞离去。 院中只剩下灵均三人还坐在石桌旁思考着对策。 如今玄览镜在灵均二人手上,女魃他们早晚会发现这事,怎样才能一劳永逸,让女魃他们在今后不会再起抢夺玄览镜的念头呢?“将计就计。”正则突然道。 灵均抬头一看正则清俊双目,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云玄典起初一愣,片刻后,也露出了然的笑容。 “云公子,此事就还要多麻烦你了。”灵均笑道。 “无妨,这正是我所擅长的。”云玄典轻笑。 此时,同院住着的弟子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灵均他们便各自回了房。 夜深人静,灵均从厨房一路端回一碗汤,汤水浓郁,沉浮着金黄的蛋花,飘荡着几点紫菜。 “阿晏,来喝汤了。”一进二人房间,灵均便向床上躺着那人招呼道。 “好。”正则起身,懒洋洋伸了伸腰,这才下床坐到桌边来。 “只放了鸡蛋?”正则挑眉问。 灵均无语:“不是你说打个鸡蛋汤就好?我好歹还帮你加了点紫菜。” 正则一愣,又嘟哝道:“我叫你打鸡蛋汤,你还真就打鸡蛋汤?” 但这样说着,正则还是端起碗慢悠悠喝了起来。 放下碗,看着灵均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正则眉眼一弯,笑道:“好喝。明日还要给我做。” 灵均看着烛光下正则那俊美的面容,不觉有些痴,下腹处便又升起一把邪火。 “阿晏,我们今晚要不要……”灵均说着,便挨上了眼前人。 正则皱眉:“怎么,我们白日没做过?” 灵均顿时老脸一红:正则这话,搞得跟他欲 求不满似的。难得他主动一次好不好? 正则见灵均窘迫,又突地一笑,一双白皙的手便伸来勾住他的腰身: “你若是想要,我又怎么会拒绝?” 灵均看烛火下正则越发温柔的五官,情不自禁地摸上了他已臻完美的俊容,双臂一用力,勾住他的脖子便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哟,我的小宝贝儿这么着急呀。”正则笑着,手就伸入灵均袖中挑逗着抚摸 揉捏。 灵均一震——正则,从未如此肉麻地唤过自己。 心神一荡,灵均亦柔了眉眼:“怎么,难道你还希望我对别人着急?” 正则面色一冷,箍着灵均的手便紧了几分:“你还有哪个别人?” 灵均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傻。” 正则瞬间面柔化水。 灵均的手在正则的脖边温柔摸索,正则的手亦在灵均的袖中继续深入,渐渐摸到了一处坚硬…… “砰——”一脸冰冷的正则破门而入,见到的便是床上纠缠着的灵均和自己—— 灵均手握匕首狠狠抵住“正则”的脖子,“正则”亦用桃落刀刀刃抵在灵均腹部不足三寸处。 “宝贝儿,这样对你的阿晏是不是不太好?”“正则”一笑。 “娘成这样,也敢说自己是我的阿晏?”灵均说话间,手中匕首又压紧了几分,“正则”脖上渗出些许红丝。 门边闯入的正则听到这话,冰凌凌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你这人,真是讨厌。”床上的“正则”一叹。 “彼此彼此。”灵均一笑。 “咔——”几乎是同时,门边的正则和床上的灵均各自向“正则”的不同要害处攻去。 “正则”用桃落刀一个格挡,便从床上弹开几尺之远。 一前一后,灵均和正则已把房中央这人困住。 被困之人一声轻笑,“正则”那张清俊出尘的面容瞬间便换成了另一副妖冶无端的绝色面容。 “本王倒是低估了你们这对狗男男的默契。”妖王穹离手握桃落刀,一声嗤笑。 “找死!”灵均化出轩辕剑便是狠厉一击。 穹离不敢大意,挥刀格挡,便被灵均仙力向后震开几寸。 “小白脸,有几分力气。”穹离站定后,调笑一声。 被这么个比女人还女人的娘娘腔叫小白脸,灵均瞬间郁闷——这厮有没有些自知之明? 正则不废话,从穹离身后扬剑便是迅速一击。 “嘶——”利剑堪堪划破了穹离左肩衣物,露出一线渗着血丝的白皙皮肤。 “你们这对狗男男能不能要点脸,还来二打一!”穹离捂住左肩,一声怒吼。 灵均挥剑又是连续出击:“能打不打,你当我傻?” 穹离顿时被灵均和正则二人的“夫夫”出击逼得要吐血而亡。 “砰——”穹离寻了空档,撞窗而出。 灵均哪能让这差点占去自己便宜的娘娘腔轻易跑了,当下也跳窗而出,直追而去。 正则在后面也提前飞速赶上。 月光之下,三道人影在李府外的后山处上下翻飞缠斗。 “啊——小白脸,你又偷袭本王小兄弟!” “艹!面瘫脸你能不能讲点理,有你这么暗戳戳偷袭的吗?” “你们这对狗男男,本王要率妖族大兵来灭了你们!” …… 跟妖王穹离打架,真是听要比看热闹。 灵均如此腹诽。 这穹离虽号称妖族之王,虽号称有天下第一美刀,但在灵均这样的仙界翘楚看来,真是——弱成一渣。 没两下,妖王穹离便又被半跪着按在地上、用剑制得死死的。 只是这一次,压制他的人换成了正则。 一天内连续被一对奸夫用剑逼脖子两次,穹离真是快被气得吐血:“你们不要脸!二打一、以多胜少!” “本上仙一对一也能结果了你!”灵均在一旁笑得凉薄。 “那就放开我,我俩单打独斗再拼一场!”穹离咆哮。 灵均一声冷笑:“抓了又放,你当我傻?” 穹离当即气得口里飙出几滴血。 “我说你心理素质能不能好点儿,你这样我们怎么保证你活着被严刑逼问?”灵均急了。 穹离又飙出几滴血。 正则瞥一眼灵均,灵均便停下了口头折磨。 但灵均心中还是愤愤,这厮今晚差点儿就害他失了贞操! 贞操……这词在灵均心中一蹦出,他就不由打了个冷颤。 是不是他最近被正则压得太多了,怎么思维跟女子越来越像了? 大事不妙,他得赶快找机会压回来,不然他灵均一堂堂七尺男儿就要心理扭曲了嘿。 偷瞥一眼正则,只见他清凌凌看来的目光就像是能戳破他的小心思,灵均忙垂首静立,同时开始在心里默默计算还剩着多少葛仙翁留下的迷情香。 正则正要动手用捆仙索再把穹离捆个结实,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便凌空而来: “竟敢动我的人!你们两个小贼倒是胆子不小!”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六 只有我的味道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那一身红衣翩跹而至的不是女魃是谁? 数月不见,女魃似乎是因元气修复的关系,化形后比数月前在颂朝皇宫中的要正常了许多,甚至十分美颜艳,在月光下散发出丝丝魅惑气息。 灵均顿时紧绷起来,这是女魃每次出现都能带给他的紧张感。 上次在皇宫中的一战,让正则受贯胸之伤,这次又会让他们受怎样的伤害? 灵均转头去看正则,却见他早已化形成了白日里审问过的那个李家小门徒邓林。 灵均心头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便被女魃尖利的声音分去了注意力: “是你?你竟还敢出现?” 灵均正要回呛两声以示邪不胜正,却突然被一旁的正则拉起,丢下穹离和桃落刀便飞身离去。 “想走?由不得你!”女魃在二人身后一声厉啸,一个红色光球便伴着灼人的温度直接砸向灵均背后。 “噗——”灵均当即被砸出了一口血,却听得女魃在身后也是“噗”的一声喷血声? 正则还手了吗?动作还挺快! 但正则没有回身缠斗,反而拽起灵均更快地飞回了二人在李家的住处。 女魃或许真的是受了很重的伤,竟没有再追来。 正则一回到李家小院,便施法支起了一层又一层只能他们自己和凡人出入的厚厚结界,把小院护卫得密不透风。 “阿晏,凭你的力量,足可以一举歼灭女魃,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逃避?”灵均苍白着脸,靠在床上看着为自己输送仙力疗伤的正则问道。 其实灵均还想问,为什么每次女魃出现正则都要刻意遮掩真实面貌,但灵均直觉地感到这会是一个让他痛苦万分的真相,所以灵均在继续问出口时,打住了。 灵均是那种能糊涂一时便糊涂一时的人,颇有些装疯卖傻的嫌疑。 正则眸光一黯,沉默不应,手中仙力输送更快更多。 灵均见他始终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心中也是一沉。 罢,这个人总是有很多他自己的秘密,那些与他灵均无关、绝不容他灵均介入的秘密。 房中一时沉寂无声。 万幸因当时女魃与灵均他们相隔了较长距离,袭来的光球因空气的阻力而大大削弱了攻势,因此灵均的伤只是看上去很严重,但其实经正则仙力一治疗,立刻又恢复如初,只是面色尚有些苍白。 “方才的那碗汤不算,继续欠着。”正则突然道。 灵均登时气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一碗汤! 但一想到正则这“小心眼”的性子,灵均立刻认识到了更大的危险。 “方才若我没及时赶回,你待怎样?”正则幽幽的目光直逼而来。 灵均顿时心虚不已:“对了,我忘了问,你刚才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能拖一时是一时,好死不如赖活着!灵均如是想。 “你去做汤时,有妖物引我去了千里之外的大荒迷林。”正则回道。 “可有发现?”灵均急问。 “只是调虎离山。” 灵均有些泄气。 “若我没有及时赶回,你待怎样?”正则咬死不放,目光炯炯。 灵均看他冷飕飕的眼神,瑟缩了一下,还是昂头傲然道:“当然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杀了他,不然我还要怎样?” 正则清俊双目直直看来,直把灵均看得忐忑不已,这才听他清冷的声音悠悠道: “不要鱼死网破,撑到等我回来。” 灵均松了一口气,顿时又生出一肚子气: “你也太瞧不起小爷了吧,那个妖王穹离,小爷对付他一根手指头就足够了。” 这真不是灵均托大。 灵均的力量在天界同辈中向来是数一数二,即使是与几位成名已久的老前辈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以往天界里群殴打架都绝对少不了他一份,因灵均为人爽直仗义,凡是围殴某某“讨嫌分子”缺人手的时候,同僚好友们都爱邀他一份。 只要不碰上像女魃正则这样逆天的对手,基本上灵均一出手,群殴就结束了。 但灵均出手的结果往往就是那被讨伐的对象总免不了缺胳膊少腿,因此灵均除了要去天界纪委文昌帝君处领罚外,还要负责把伤员带去葛仙翁的药仙庐医治。 一来二去,他与文昌帝君、葛仙翁就混了个十成十的熟。 每次一跨进文昌帝君和葛仙翁的住处,他俩总会不同处一地而又十分默契地揶揄灵均一句: “云中君,又打架啦?” 然后文昌帝君就叫来司禄也就是正则监督灵均写万字检查,葛仙翁捧来药箱拿出各色疗伤圣药与灵均开始就他风雨宫里的宝贝讨价还价。 灵均在天界里当云中君时,谁见了他不尊称一声“小霸王”?连最不服管教的哪吒见了他都要乖乖收起风火轮在他面前低着头走过去。 可现在他成日里跟在仙力强大得逆天的正则屁股后头混,他小霸王的嚣张气焰已被正则这厮灭得烟都不剩,连偶尔通过六观镜联系一下的江女都开始把他当个被正则压的小白脸来促狭嘲笑。 灵均郁闷。 见灵均一脸忿忿,正则微微一笑: “是,小霸王当然一根手指头就能对付得了妖王,不然天宫里那专为你辟的放检讨书的柜子岂不要作废?” 灵均听正则提起天界里当年自己被他横眉冷对着写检查的往事,不由老脸一红: “那时你是不是特烦我?总是要耽误你办公的时间来守着我写检查……” 其实吧,灵均不是特别好斗的人,向来秉持动口不动手的坚定信仰,但信仰是一回事,实际上做又可以是另一回事。 灵均那自从正则来了天界当司禄星君后就陡然生出的好战脾性,其实大多是因为一打完架,就可以去文昌帝君宫里名正言顺地见正则了。 正则从不跟灵均废话,一见他来了就放下手中公文,递出天庭检查书特用稿纸和笔墨一份就又开始处理公务,然后就任灵均在一旁又抓头发又咬笔杆又流着哈喇子盯着自己看地写完一份龙飞凤舞的万字检查书后,接过来再仔细审查批改一番,又递回给灵均一份满是红叉和批注的检查书。 灵均最后再按着正则纠正后的文稿誊写一份重新递上,正则接过看后点了头,灵均才可以走。 灵均有时会故意誊抄错几遍,故意在司禄办公处多逗留几个时辰直到司禄回府。 当然,这些小心思他不能跟正则说也不能被正则发现。 "不烦。我很开心。“烛影摇红下,正则弯着清俊的眉眼看灵均道。 灵均的小心脏立刻扑通扑通跳得雀跃。 ”隔三差五能看这么大一个人写出这么多文法错误的检查书,我批改得很有成就感。“ 正则笑得愉悦,仿佛真的在回忆那段天界里每日批改奇葩检查书的”幸福“时光。 灵均登时泄气。 正则在烛光下看着灵均气闷的秀美侧脸,妍丽人儿的长睫在昏黄的光线中微微颤动,像两扇诱人起舞的小扇。 正则心念一动,薄唇便已在那小扇上印上清浅一吻。 灵均如水的眼眸便惊讶地看入了他清亮的黑瞳中。 正则温柔一笑—— 小家伙,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你那些故意写错字词句子的小伎俩早已被我看破,你故意誊抄错检查的小心思我也早就明白。 那些检查书只是走个过场,根本就不会有人仔细计较,但从一开始我就仔细查看纠错,只是因为,我想再多看你一会儿。 也只有这种时刻,我能在入天庭时做出的承诺下,名正言顺地与你多相处片刻。 我其实,欢喜你的到来和亲近,就像我们还是季承宴和杜薄安时那样,就像数亿年前那样。 ”小均,我希望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以后,不许再和别人亲近。“正则轻轻搂过灵均修长的脖子,亲吻缠绵。 床帷落下,烛影婆娑,幔上人影交叠翻滚。 自从那夜与女魃正面相迎后,灵均他们便时刻小心着女魃的偷袭或直接进攻。 但几天过去,灵均等人依然毫发无损地在李家来去自如,李家上下也依然该吃吃该睡睡,一切安稳得就好像从未发生过穹离夺刀、女魃现身这样的事。 灵均他们也乐得静观其变。 但有些事还是使他们有些不安,比如云玄典已经窝在他的下人房里四天三夜没出门一步了。 灵均担心这厮嗝屁了,所以在第四天日落时分,他还是犹豫着敲响了云玄典的门: “阿轩、阿轩?你在里面吗?在的话你就应个声。” 房内没有任何动静。 “阿轩!阿轩!你在吗?在的话就吭一声!”灵均有些着急地使劲拍了拍木门。 木门震荡过后,又归于平静,始终紧闭着。 灵均附耳门上,运起仙识仔细听了听,真的是没有任何动静,连云玄典的呼吸声都没有。 难道拜托云玄典做的事有这么难?这小子不会是在房内殚精竭虑得猝死了吧? 灵均回头猛看一眼候在一旁的正则,正则扬了扬头,示意他可以直接撞开房门了。 不再犹豫,灵均一个后退,助跑几步,“砰”的一声巨响,撞开了云玄典始终紧闭的房门。 “咔拉拉——”几声木渣屑子扑簌掉落的声音后,尘雾散去,眼前的景象令门外的灵均二人不由心神一凛。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七 奇怪空间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扑面而来的便是股股浓重的妖魔恶气。 只见云玄典原本逼仄的房内豁然变成了一个十分广阔深幽的空间,青天苍苍、大地空旷,一望而去,竟觉见不到底。 薄雾缭缭,空间中的事物若隐如现。待轻雾散去,竟是一地的蛇虫鼠蚁,天上地下尽是妖禽魔兽! “嘶——”数条青花巨蟒破空而出,张着黏液涟涟的毒牙向灵均二人直袭而来! “刷刷刷——”毫不犹豫地,灵均化出轩辕剑便将巨蟒蟒头齐齐砍斫而下! “云玄典!你在哪里!”灵均冲房中大吼一声,无人应答。 正则此时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或许是虚空界妖族打通了凡界和虚空界的时空,云玄典已被妖族掳掠。 “咔——”灵均和正则跨入房内,一连斩杀了数只魔物,默契地互看一眼,便将云玄典房门从内关上,一路向内走去。 许是灵均二人的仙气澎湃,一路上精怪妖魔纷纷避散,有那不怕死的妖魔靠近,也被灵均二人当即斩杀,但越是往里走,二人便越是心惊。 这一方天地,竟真的像是没有尽头,灵均二人行走多时,甚至腾云飞行,仍不见一处虚空界部族所在! “这里十分蹊跷,多加小心。”正则在云头上凝眉望向下方密密麻麻分布行动着的魔物。 灵均点点头,内心同时袭上不安:云玄典到底在哪儿?他会不会出事…… “哗——”一声巨大的海浪拍打声,灵均二人竟不知不觉腾云来到了一处无边无际的魔海上空。 “虚空界中有这样一处魔海吗?”灵均望着下方汹涌翻滚的暗黑魔海疑惑道。 只见魔海浑浊深邃,不见其下虚实,岸边绝壁千仞、怪石嶙峋,被海浪拍打出凄厉的号哭悲鸣。而魔海的上空,也被浓重的魔气笼罩,不见日月。 正则亦在一旁沉目而思,可见据正则的了解,虚空界也是没有这样一处浩大无垠、魔气深重的魔海。 “吼——”一声巨大的龙吟震响,水浪破开,一条黑色的巨形魔龙从魔海中吟啸而出,登时天地失色、地动山摇。 灵均二人刹那间摇晃震荡,差点从行止云上翻下。 黑色魔龙在魔海上空翻卷徘徊,巨大的龙尾搅起一阵又一阵滔天巨浪,龙头处魔气萦绕,猩红的双眼如盯着猎物般阴狠盯着腾云浮在半空的灵均二人,龙信“嘶嘶”长吐,散发出腥臭黑气。 正则默念仙诀,闪着青光的坚实结界将二人牢牢罩住。 “虚空界中也有这样魔力强大的龙族?”灵均勉强站稳身子,紧握轩辕剑不可置信道。 “呆在结界中不要出来。”正则一声叮嘱,化出宝剑便飞身而上,挥剑便与那魔龙缠斗起来。 魔龙见渺小的猎物竟敢挑衅,勃然大怒,血眸圆睁,一声长啸便翻动着巨形龙身向正则撞去。 正则面容沉静,闪身从容避过,不失时机地挥剑进攻,将魔龙渐渐逼到下风。 灵均郁闷地在结界中看正则与魔龙打架:他怎么觉着自己越来越像被相公牢牢护在身后的娇俏小娘子? 阿晏是不是有点儿太小瞧自己了? 灵均郁闷地盘腿坐在行止云上,左手撑头,右手拎着轩辕剑在空气中技痒得虚划。 每个男人都有个英雄梦,而他灵均的英雄梦,早在正则这无比逆天的家伙出现的那一刻就被无情粉碎了。 啊,好气! “砰——”突然,魔龙一个摆尾,狠狠击打在罩着灵均的青光结界上。 灵均一个猛晃,“咔咔咔——”,结界瞬时崩碎! “啊!”灵均不及反应,又被魔龙一个扫尾狠狠甩落云端! 眼看着下一刻就要坠入翻滚咆哮的魔海之中,灵均忙运念仙诀要凌空飞起,但悲催的是,他竟无法在魔海海面上动用仙力! 艹!他灵均小爷今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灵均已经闭上了眼准备迎接背后撞击海面的剧痛和冰凉。 一个温暖的怀抱猛然将下坠中的灵均捞起,灵均嘴角一弯。 “你就这么干等着我来救你?”正则挑眉看怀中笑得一脸奸诈的妍丽小人。 灵均拍了拍正则有力的肩:“相公在这儿,我就偷个懒好啦。” 正则勾唇一笑,一挥手把灵均又抛上了行止云。 “那就好好呆着。”正则挥手重新为灵均支起结界,一扬剑,又飞身向那魔龙劈去。 灵均趴在云头上,双手撑头,懒洋洋看下方激战,不禁浮想联翩: 若是以后能这样与正则结一对仙侣在四界中行侠仗义也不错,正则打怪,他就收妖,夫唱夫随,再带上麟儿那小家伙,真就是父慈子孝,一家三口了…… 灵均这样想着想着,嘴角就越咧越大。 “吼——”一声凄烈的龙吼,那魔龙已被斩去龙首,轰然坠入深沉魔海。 “哗——”惊天巨浪击起,灵均正要撤去结界,腾云飞去正则身旁,却突感天地一阵激荡,日月星河顷刻倒转,天翻地覆,时空瞬转,他和正则便又落入了一幽幽密林之中。 异香扑鼻,鸟语花香,犹如人间仙境。 灵均二人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异样。 “继续走。”见灵均脚步犹豫,正则道。 灵均点了点头,提步跟上正则,同时执剑小心警惕四周。 林中无甚稀奇,奇花遍地,蝶舞翩跹,巨大的藤蔓扭曲攀援着巨木直上青天。 “阿晏,我总觉的这里有些不对劲。”灵均环顾四周状似平常的一切,却如暴风雨前的平静,隐隐翻滚着滔天危机。 “小心。”正则目视前方,身子却暗暗贴在了灵均身旁。 灵均侧头向身旁的正则看去,只见他无双侧颜在林中斑驳光影中凝神警惕,时刻小心着二人周遭动静,温热的体温透过他的衣衫不断传来。 灵均又将身子往正则身上贴了贴,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仙生漫漫,有这样一人长伴身侧,足矣。 “嘶——”一阵蛇嘶,再抬头望去,竟见林中无数藤蔓枝丫瞬间全化为了扭动爬行的毒蛇巨蟒,向二人密密包围而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灵均头皮阵阵发麻,右手挥起轩辕剑便不停砍杀。 “不要让它们沾身。”正则执剑在一旁与灵均配合进攻,也只堪堪在二人脚边辟出一个小小的安全圈。 “哗——”一阵快速的滑行声,灵均便陡然被一物紧紧缠住腰身提上了半空。 灵均回头,心神惊荡——是一生平未见的庞大巨蛇! 此刻这暗褐色的巨蛇正用它庞大的蛇身紧紧缠绕着灵均,丑陋的蛇头妖绿的细长蛇眼阴冷紧盯面前灵均,巨蛇吐出长长紫红色蛇信,散着恶心的腥臭味,缓缓舔过灵均头脸。 “我 操 你大爷、住嘴!”灵均喜洁,被这恶心的蛇怪这么一舔简直要疯,还被禁锢着的身体就开始疯狂挣动,谁知他越是挣动这蛇怪就缠得他越紧。 灵均见挣脱无用,便开始默念烈火咒,想要唤出红莲业火将此怪烧死,但不知是这怪物皮糙肉厚还是怎的,灵均烈火咒越念越快,业火在蛇怪周身越烧越旺,连被缚在中心的灵均都感到了灼灼热浪,这蛇怪竟还是纹丝不动、行动如常,还能不停把灵均缠紧、再缠紧。 若不是隐隐传入鼻中的焦肉味儿,灵均几乎就要怀疑自己学了个假的烈火咒。 “这蛇怪本身属火,不怕业火焚烧。”正则挥剑一砍,缠住灵均的蛇怪便是一声嚎叫,蛇头一转,蛇怪便向正则喷出一道熊熊烈火。 正则一闪身,火团便在他身后的巨树上炸响,转眼那参天巨木便被蛇怪之火焚烧为一堆灰烬。 灵均吞了吞口水——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连一条蛇怪都有这样的妖力! 正则继续攻击,灵均在蛇身缠绕下,配合着正则攻势化出根根尖利长针,念动口诀,凌空狠狠刺入蛇怪厚实鳞片中。 只见蛇怪在正则和灵均二人的攻势下疯狂扭动,巨大的蛇尾痛苦地胡乱扫摆,将林中树木花草摧残殆尽,连地上的一众蛇子蛇孙都被蛇怪巨尾无情殃及,地面上尽是被拍碎的四分五裂的蛇尸,粘稠的绿色蛇血在地上汇成一片血海,腥臭刺鼻,逼得灵均几近呕吐。 蛇怪终于忍受不住,松开灵均便猛然向那罪魁祸首正则咬去。 就是现在!正则一个剑花挽起,蛇怪的七寸便被锋利宝剑狠狠刺穿! “嘶——”蛇怪一声悲鸣,坠地消弭。 一林的蛇尸也瞬间消逝于无。 灵均瘫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格老子的,没被那蛇怪咬死,也要被那蛇怪缠死! “小安,可还行?”正则收起宝剑,便要来扶起灵均。 “别过来,很脏!”灵均一个惊醒,便挥手要正则离远点。 他现在一身的黏液腥臭,还有那蛇怪飙溅的鲜血,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让正则触碰到这样的自己的。 正则见灵均模样,便知他心中别扭,不再上前,反而站在原地开始默念仙诀。 “喂喂喂,阿晏你干什么!”灵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开始自己脱衣解发,不禁惊叫出声。 湖蓝色的长袍褪下,亵衣亵裤纷纷落地,修长匀称的白皙身子骤然暴露于冰凉空气中,散出莹润光泽,墨发飞扬,雨雾伴着花瓣悠悠落下,顺着灵均纤细的腰身一路蜿蜒而下,涤去一身灰尘血污,污垢褪下,颗颗晶莹水珠沾染于白嫩肌肤上,映着美人绝色面容,竟是好一番妖娆风景——灵均脸上顿时浮现两朵红云。 正则双眼微眯,口中却念诀不停,灵均手中的动作也不停。 “哗——”一身华美的湖蓝色锦袍带着配套的亵衣裤在灵均面前凌空展开,灵均光 裸的双臂便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出,取下锦袍衣裤,便行云流水地穿戴完毕,末了,一段崭新的湖蓝色发带出现,这回不必灵均伸手,那发带便自己为灵均温柔顺好了发,又轻轻束起了这三千青丝。 一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绝世佳公子便又凛然出现眼前。 “不错。”正则深沉的目光一瞟眼前又重新齐整干净的灵均,悠悠道。 灵均登时面红耳赤——所以他刚才是当着正则的面,被正则隔空操控着,幕天席地地洗了个澡? 正则上前,搂过灵均腰身便在他唇上印上浅浅一吻。 惑人心神的龙涎香气便又铺天盖地地涌入灵均鼻中。 “你、你怎么学了这个咒术?”灵均耳根泛红,羞道。 这偶人咒本是天界新为父母者为方便给自家婴孩洗澡沐浴才学的咒术,只有关系亲密者才能起作用。 “自有用处。”正则老神在在地答道。 灵均一见正则那意有别指的促狭眼神,立刻便明白了他口中的“用处”是何用处。 果然—— “今晚回房再试试。”正则覆在耳边的话让灵均顿时面如滴血。 “轰——”一声巨响,在二人身后一座巨大石碑拔地而起。 灵均和正则转身望去,心中一惊—— 那被条条巨形锁链紧紧缚着的垂头昏迷之人,不是云玄典又是谁? 而此刻云玄典似乎感应到了有人到来,抬起了他秀美的头颅,面朝灵均二人,嫣红的薄唇轻启,魅人的声音便悠悠响起: “二位仙人,玩儿的可尽兴?”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八 天纵奇才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云玄典在重重锁链之下不怕死地笑着,随便裹在双眼处的麻布也染上了别样风情。 灵均二人自进入这奇怪空间后的古怪感觉终于得到了证实。 “二位仙人,在下本还想让你们在这里再呆一会儿的,”云玄典说着,修长的手拈诀一划,紧缚着他的锁链纷纷褪去,物转星移,他们三人又回到了云玄典那在李家弟子小院的房中,“可在下实在怕二位要在在下造的幻境中干点什么别的,只能提前收手了。” 灵均真是一口血闷在喉头将发不能发。 你这小子造好了东西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说,非得要让我们这么身临其境体验一回不可? 感到房内气氛的压抑,云玄典忙掏出袖中的宝物递上,似是要打破尴尬般说道: “二位仙人,这六观镜已改造好了。” 正则从云玄典书中接过那被改造得与玄览镜不差分毫的六观镜,抬至眼前仔细查看。 “这新的‘玄览镜’,除了不能通览古今、创造新的世界外,创造幻境能力与真的玄览镜几乎没有差别。”云玄典负手一笑。 正则放出仙力在玄览镜中周转一圈,点了点头。 灵均顿时向面前这凡人投去了敬佩的目光——一个没有丝毫灵力且目不能视的凡人,短短几天时间,就能将一面普通宝物六观镜改造成与上古神镜玄览镜一般无二的法器,这人当真配得上“天纵奇才”四字。 云玄典似乎察觉到了灵均的目光,向着他的方向扭头一笑道: “仙人,你不必惊讶,这等小事,在下实在是信手拈来。” 灵均当即又感到这厮不被修仙界众人联合起来追着打实在是天理不容。 正则睨灵均一眼,将“玄览镜”袖入。 “仙人,计划什么时候开展?”云玄典问。 “伺机而动。”正则道。 房中三人均面色凝重起来。 李家这趟浑水,真是颇深。 夜幕悄然降临,黑云遮蔽天边明月,掩去凡间无数肮脏。 “今日天倒黑得快,我还没卖回本钱呢。”街上小贩手推板车,对同伴抱怨。 小贩的同伴收拾好摊位,绑紧板车上货物,手握车把道:“这一年来不经常这样嘛,也不知怎么了,四季时令竟都好像全乱套了。” “听路过的道士和尚说啊,是什么封印被破除了,里面压着的怪物跑出来了,咱们人间马上就会有大难……” “呸,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什么妖魔鬼怪全都是放屁!” “你可别不信,那些人可说啦……” 两个小贩就这么嘀咕着双双推着板车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同一时刻,修仙大家李府今日轮值的“关门弟子”,见夜色已深,便紧锁了前后大门,纷纷退回门房中休息去了。 李府各处院落中,皆是一片安然入眠景象。 一道黑影却在这寂静之中上下跳跃。 飞到一处高耸的瓦檐上,那黑影突然停下,像是左右小心查看了一下,那黑影便翻身而下,所落之处正是李府掌权人李树清的院落。 “扣扣扣”门上响起三声轻微却清晰的有力叩击声。 “谁?”房内传出李树清警惕的声音。 “李当家。”门外之人声音一响,李树清便疾步下床开了房门。 那黑袍人闪身入房,李树清朝外四下一看,见没人在外,这才迅速关上了房门,转头对身后之人恭敬道: “妖尊,您总算来了。” 黑袍人将罩头兜帽掀下,正是妖王穹离那张足可魅惑众生的脸。 “前几日与你那新收的两名弟子交手,受了些小伤。”穹离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口,像主人般熟稔自如。 “君中云他们?”李树清闻言一惊,随即又阴狠了脸色道,“那要不要杀了他们?” 穹离放下手中茶杯,沉吟道:“不必,主子拿他们还有别的用途。” 李树清这才讪讪作罢,垂手在一旁静立。 穹离目光深幽,沉思了片刻,这才又对李树清道: “已得到玄览镜,计划要提前,就在三日后。” 李树清微惊,抬首问:“虚空界那边已经布置好了?” 穹离挑眉反问道:“难道说你这边没有布置好?” 李树清慌忙道:“一切早已准备好,只等妖尊示下,便可立即与虚空界里应外合、覆灭凡界。” 穹离以手撑头,懒洋洋道:“一一报来。” 李树清双眼一抬,见穹离仍旧不温不火的模样,只得耐着性子将自己这段时日来的谋划一一报上: “我已在各大修仙家族能力高强者身边都埋下了卧底,到时将他们诳去追剿云玄典时,我会放出散功毒雾,再由这些卧底将他们各自击杀。同时,凡界各大时空结点,我也已派人前往把守,到时虚空界入凡界,我的人会尽全力配合妖尊大军,便能一举毁灭凡界,但东海天桥出入口那边……” “这你不必担心,主子早已安排好。”穹离美目将李树清一扫,淡淡道。 “妖尊,那当初答应了我的凡界尊主之位……”李树清小心试探着问。 穹离双眸一抬:“怎么,信不过本尊?” 李树清忙道:“怎会,我只是怕到时重造凡界时,妖尊事务繁忙,将小人的事给忘了。” 穹离美眸一扫李树清,一如往常般不屑:“李树清,本尊就一直想不通了,你李家实力早已是四大家族之首,不出三年,必可一统修仙界,到时你再想拿下凡界岂不是易如反掌?为何又肯冒这等风险相助本尊?” 李树清似是习惯了穹离如此试探,面无表情道:“妖尊,您就莫拿小人取笑了。小人乃虚空界魔王与凡人所生之子,身负一半魔族血统,数年来辛苦维持修仙人表象多有不易,早晚都会被修仙界那一众虎视眈眈之人发现,与其到时被动应对,我还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将这一干碍眼的修仙人全部清理干净,到时在怎样的凡界称尊不是称尊?更何况是在英明的妖尊手下称尊。” 穹离满意地笑笑:“你一个魔修,能在道修里隐藏这许久,也着实本领不小。” 李树清讪讪。 见李树清尴尬模样,穹离突然又是一笑,一双桃花眼流光潋滟:“我倒是很好奇——你说那些个成天把捍卫正统挂在嘴边的修仙人们,突然发现他们拥戴追捧的李大当家人竟然也是个如妖孽云玄典一般的魔修之人,会是怎样表情?” 李树清苦笑:“妖尊,您就别取笑小人了。” 谁知穹离正色道:“本尊可不是取笑,本尊是真的想亲眼看看呢。” 李树清紧盯穹离双眸,盯着盯着,原本赔笑着的谄媚面孔立马就凝重了起来,“兵”的一声,李树清房中挂着的随身仙剑出鞘入手,他便扬剑喝问: “说,你究竟是谁!” “怎么,李大当家,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穹离在李树清的挟制之下不惊不怕,反而悠悠站起了身子,弯着一双眩人的桃花眼调侃道,“前几日还把我收来做了关门弟子,说是要好好重用我一番,怎么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唉,人心凉薄啊……” 穹离叹息着,原本略显羸弱的身躯陡然拔高,一番变形后,赫然立在李树清面前的,正是一脸笑意盈盈的灵均! “噌——”李树清见势不妙,转身便欲翻窗而去,谁知周遭景物飞速变化,日月倒转,原本还是寂寂深夜,陡然便成了青光白日;原本还是李树清的私人卧房,陡然便成李家可容纳数千人修习演练的大校场! 而此时在炎炎烈日下层层围着李树清和灵均二人的,正是修仙界各族各家掌门人及其一干核心弟子! 为首的,正是“凡界卫道士”白敬谨。 此时场上众人,皆用一种看怪物一样惊惧又愤怒的眼神直向李树清射去。 “李大哥,我没想到,真的是你与虚空界妖族勾结。”白敬谨语声沉痛,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的悲哀。 李树清就算再傻,此刻也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又是处于怎样一个境地了。 “云玄典!是你这妖孽设的圈套!你给老子出来!”李树清仰着脖子向虚空中一通大喝。 一听“云玄典”三字,场中众人皆是一阵惊滞,白敬谨更是扬起了一双饱含紧张与期待的俊眼四下环顾起来。 他真是笨,这样的造境能力,不是雅则又会是谁能拥有? 这事是君公子与正则兄全权筹划,他只负责将各大修仙家族头领在密定的时间暗中召集到李家的校练场上,至于这幻境究竟由谁来创造,他坚持用人不疑,从不过问。 如今被李树清一提,他这才细想起来,难道会是君公子身边的那位瞎眼仆从阿轩吗? 可阿轩除了与雅则同是眼盲外,不论长相还是身形,都与雅则相去甚远…… 雅则,你真的在附近吗? 白敬谨凝着一双期待的俊眼,屏息渴盼着心中那苦寻之人的出现。 而他身后的一众修仙大家代表,也纷纷屏息凝目,但他们的面色却全然不同于白敬谨,他们的脸上,有震惊、有心虚、有恐惧、有愧疚,更多的,却是隐在双眼之后那隐隐闪烁的贪婪。 “李大当家,你真是害得我这妖孽好苦。” 一声轻笑,一道紫色人影捧着一面半人高的华美镜子凌空悠悠落下,绛紫的衣裙无风自动,三千墨发漫天飞散,映衬玉般莹润白皙艳容,覆眼轻纱长带微扬,绣口一吐,便是天地倾倒、日月失色。 倾倒众生,莫过如此。 白敬谨的眼中瞬间燃起出前所未有的光明璀璨。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十九 狐媚去死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随后飞落的还有持剑而来、一身清俊的正则。 “雅则……”白敬谨看着眼前这悠悠落于校场中央的朝思暮想之人,喃喃出声。 云玄典闻声微滞,片刻又转头朝白敬谨的方向一笑:“白大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白敬谨一听云玄典这声称呼,便心如刀绞,云玄典那覆在眼上随风飘荡的轻纱、那疏离的神情,提醒着他——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姓云的狐媚,你竟还敢出现!”场中一道骄横的女声炸响,须臾,一个杏黄身影便上前将白敬谨没有持剑的左臂紧紧抱住。 正是当初拔出白敬谨的凌苍剑将云玄典一剑戳瞎的何氏,白敬谨那被家族众人祝福着的未婚妻何氏。 云玄典闻言轻蔑一笑,转回了脸,不再理会这已让他心灰意冷的无情之人。 白敬谨心中有千言万语急待倾吐,可云玄典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云玄典薄唇轻启,便是旧日那令修仙界莫不惧怕的魔修之势: “李大当家,当日你诬陷我在碧泉客栈中与虚空界勾结叛离凡界,更指认我将李二公子灭口,如今你在这一众修仙界前辈面前亲口承认了你与虚空界勾结一事,你还有何话好说?众位,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一席话,在场众人莫不面上讪讪——当日联合逼杀云玄典,他们各大修仙家族也都有一份。 如今去而复返的云玄典利用玄览镜造境,让在幻境之外的他们亲眼亲耳得知了李树清的阴谋,当众拆穿了曾被他们奉为模范头领的李树清的虚假面具,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怎能不叫他们顿觉羞怍懊恼? 何氏紧搂着白敬谨的胳膊,俏脸又红又白,一双杏眼死死盯着眼前认定了已流落死去、此时却泰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云玄典,心中惊惶不定。 白敬谨的凌苍剑能认自己为主,全赖她买通了白敬谨房中伺候的小厮,趁白敬谨酒醉之际,扎破他手指取血,又密偷凌苍剑出来与她溶血滴剑。 白敬谨从不承认她这个未婚妻,她心知肚明。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她年轻漂亮,只要让白敬谨习惯自己的存在、让所有与他相关的一切都习惯自己的存在就好了。 什么情呀爱的,不都是一个习惯?就像自己的娘亲,与父亲习惯着习惯着,便也能相携一生。 这个曾在白家众子弟中让她一眼倾心的无双之人,有她始终爱着就好了。 可发现云玄典的存在,却让她痛不欲生。 为什么他看向这姓云的狐媚的眼神永远蕴含着让她心惊肉跳的难名情愫? 云玄典待他,她一眼便能确定,那是与她一般无悔的坚定执着。 可幸好,他还不知道,或者说,他还不想知道、不敢知道他们之间只需一步踏进便能万劫不复的纠葛。 当日她借着众人讨伐云玄典之机,拔出凌苍剑划瞎云玄典双眼,要让他一身魔力再无施展凭借,要让他再也施展不了蛊惑人心的瞳惑术。 原以为会是一场拼上性命的恶斗,可她没有料到,抱着无上宝器玄览镜的云玄典却只是呆滞着双眼任由她持剑划去。 云玄典没有反抗,玄览镜也没有反抗。 所有人以为是云玄典当时来不及反应,可只有她知道,当凌苍剑逼近云玄典时,那玄览镜发出的呜鸣,是对主人气息的欢迎,而非抗敌的警告。 这狐媚竟让自己的法器玄览镜认白敬谨为主了么? 好,好的很! 真是天助她也! 当她握着凌苍剑狠狠划过云玄典那足可倾倒众生、令女子也愧然失色的双眼时,那眸中闪出的震惊与绝望让她一阵快意。 这双让她梦中都在忌惮的狐媚眼,这双蛊惑了自己心上人的妖邪之眼,终于瞎了。 而一身傲气的云玄典也果然不负她所望,没有一丝眷恋地决然离去,连几大家族掘地三尺、日夜搜寻都找不到他的一根头发丝。 好,真是太好了! 从此之后,白敬谨就只会是她何小媛一个人的! 可如今她本以为早已落魄而死的云玄典却回来了,依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牵动着白敬谨的每一寸目光、每一次心跳。 凭什么、凭什么! 何小媛看着身边之人那近乎狂热的喜悦又歉疚的目光,娇容几近扭曲。 云玄典听场上无一人应声,又是轻蔑一笑,悠悠道:“看来是没什么话说了。李大当家,如今你丑事败露,念及你往日尊荣,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让我亲手杀死你,要么你自裁,你选哪样?” 此话一出,方才还沉寂的众人又议论纷纷起来。 李树清亦牢牢攥紧手中之剑,警惕地看向身前云玄典,余光里不停扫视周围众人,随时准备着做困兽之斗。 四大家族之一的何家掌门人率先站了出来:“云三公子,当初是我等错怪了你,我们在此给你道歉。但李大、李树清,我们却不能让他就此自裁,还请云三公子息怒,将李树清交与我等,我们恩怨一笔勾销,以后见面还是修仙道友。” 这话真是听得一旁的灵均都一阵恶寒——当初逼杀云玄典的是你们,毁去云玄典双眼的是你何家的嫡孙女,如今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便要恩怨一笔勾销了?连手刃仇人的权力都不给他? 呵,真是好厚一张脸皮! 云玄典一声冷笑:“何掌门,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要与你们恩怨一笔勾销了?” 在场众人大惊。 “仅仅因为我修魔,便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于我,如今我侥幸存活,还要对我报仇一事指手画脚,你们这帮道貌岸然之士,有什么脸皮来与我说恩怨一笔勾销?”云玄典凉凉一笑,“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云玄典也不是滥杀之人,今日我不会取你们这些跟风乱吠的小人们之命。”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俱是心神一松。 虽然云玄典可恶,但修仙界之人皆知,这魔头也是一诺千金、极重承诺之人,他如今说不杀他们,便是真的不杀他们了。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云玄典轻轻一笑,美艳的薄唇却带给在场众人无尽恐惧,“何掌门,若我记得不错的话,当初划瞎我双眼的,可是您的宝贝孙女呢……” “你想干什么!”何掌门立刻警惕大喝。 抱着白敬谨胳臂的何小媛也是不由一震。 白敬谨瞥眼看来的淡漠眼神也让她心中瞬间冰冷惊恐。 “我能干什么?”云玄典不屑一笑,“她毁我一双眼,我便也毁她一双眼,不多不少,十分公平。今日你们谁都可以走,只有这李树清,必须留下一条命;这何小媛,必须留下一双眼睛!” 云玄典陡然冷冽了声音,周身散发出汹涌魔气,一时间,日月无光、天地震动。 在场深知云玄典实力的众人皆惊恐得提剑护卫身前。 灵均与正则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云玄典果然不简单。他并非没有灵力就不能护身之人,之所以之前他一路脆弱窘迫到随便一个修仙小卒都能欺辱于他,全是因为他一心求死、竟把全身魔力封印丹田! “白哥哥救我!”何小媛见状惊恐万分,摇晃着身旁白敬谨的胳膊便焦急求救。 白敬谨却始终用一双淡漠的眼看向她,他冷冷的声音无动于衷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欠的,始终要你自己来还。” 何小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呵,白大公子真不愧修仙楷模,未婚妻犯了错也能公平处置,这等绝情冷心,可敬可敬。”云玄典在一旁听声凉凉一笑。 白敬谨紧抿双唇不发一言,一瞬不瞬盯着云玄典的双眼写满痛苦挣扎。 “孙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何掌门瞪圆了双眼,冲沉默不言的白敬谨怒吼一声。 白敬谨却始终紧盯着眼前这紫衣轻笑之人,双眼不曾移开一瞬。 “云三公子,容老朽多言一句,何姑娘是我孙儿白敬谨未过门的妻子,女子目盲,于容貌有碍,何姑娘尚且年幼,还请云三公子手下留情。这李树清,我们拱手奉上,任云三公子处置。” 白家向来德高望众的白老爷子见自家孙儿并不护短,又唯恐白何两家联姻作罢,又怜悯何小媛年幼貌美,只得放下长辈架子,无奈出面恳求云玄典。 何小媛和何家众人一见白老爷子出面,顿时松了一口气。 何小媛再望向云玄典的眼神便满是得意。 白敬谨皱眉看着身边少女的作态,厌恶至极,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与何小媛拉开了距离。 何小媛也不把白敬谨的这番疏离放在心上——白敬谨,你纵然再讨厌我,你也逃不开家族的责任,我俩注定了要绑在一起一生一世,你如今再躲,最后也会不得不乖乖回到我何小媛的身边! 白老爷子原以为他看着云玄典长大,云玄典未成为修仙界叛逆之前,也一向与自家孙儿交好、与自己亲近,云玄典多少会卖自己一个面子、放了何小媛,谁知云玄典却面朝向云老爷子的方向轻柔一笑,似嗔似娇: “白爷爷,您心疼何姑娘的容貌,难道您就不心疼典儿的容貌吗?典儿难道不比何姑娘美吗?白爷爷您好偏心!哼!偏心偏心~”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上空大概是有无数乌鸦“嘎嘎”飞过。 灵均持剑压制着李树清的手也不禁狠狠一抖,正则清俊的眼角狠狠一抽。 白老爷子霎时被堵得一个语噎气闷,在场众人也纷纷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云玄典这话要他们怎么接?凡是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云玄典比何小媛美啊,还美得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啊! 何小媛登时就被气羞得面红耳赤,愤恨的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云玄典,你这狐媚去死!”何小媛猛然化出袖中仙剑,以出乎众人意料的速度向云玄典心口直直刺去。 “嗤——”一声利剑穿破皮肉的闷声响起,云玄典眼覆轻纱的绝色面容瞬间呆滞怔愣。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 人心险恶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你是……”云玄典愣愣地抚过身前紧紧护住自己之人的背部,不出所料地摸到了一柄已深没入身体的长剑和一手粘稠。 “白哥哥!”何小媛抽出长剑、凄厉的惊呼回答了云玄典的疑惑。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突发的变故。 “何氏!我忍你再三,今日是你逼我!” 云玄典一确认身前为自己挡剑之人是白敬谨,心神激荡,周身魔气倾刻出巢,动用自身魔识辨位,他手中紧握的玄览镜便要向何小媛的方向照去。 “雅则,不要伤她、是我……对不起你……” 一声断断续续地虚弱恳求在魔元尽出的云玄典耳边响起,只见他身前的白敬谨紧紧搂住他的腰身,死死按住他、不让他进一步动作。 雅则,以后你的伤痛都由我来替你承受,你的双手不能再染血腥,你要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人面前…… 但白敬谨的这一声恳求、一个制止,落在云玄典心里,却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嘲讽。 “你宁愿死……都要护着她?”云玄典心神剧荡,运起的魔气在四经八脉中上下乱窜,“好,好!是我云玄典自作多情了……白敬谨,你既然乐得牺牲,我又为何要管你死活!” 白敬谨见云玄典癫狂惨笑,勉力扬起头要对他解释劝说,却在看清云玄典身后那扬剑直刺而来之人时,目眦欲裂。 “嗤——”一声沉闷的刀剑穿肉之声后,云玄典口中迸出几点鲜血,白敬谨颤抖地摸上云玄典的左背,只见一手的鲜血,殷红刺目。 “孽障!你害人害己,我云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堕魔妖孽!” 云玄典身后那手握长剑、言之凿凿之人,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大哥,云家大公子云玄文。 “大哥,为什么……”云玄典艰难地想要回头,周身不受控制的魔气与胸口的剧痛,却让他的脸僵硬地只侧了半边,那本是魅艳无双的侧颜,如今惨白如纸。 “住口!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将玄览镜老实交出来,我留你全尸!”云玄文厉声呵斥。 云玄典凄凉一笑,果真如此…… 白敬谨胸口剧痛,眼见着怀中之人渐渐因失血而冰凉了身躯,曾经风华绝代的面容在绝望中破败枯萎,他茫然地抬头环顾四周之人,只见一双双恐惧又贪婪的眼在他周围密密环绕、狞笑逼视,他从未感到这些自己曾与之为伍的正义之士如此陌生丑陋。 原来,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要铲除邪佞、匡扶正道,为的只不过是一己私欲! 为什么!雅则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们一定要这样对待他! 这是我的雅则,你们绝不能! “谨儿,快念清心咒,不要让心魔入体!”白老爷子最了解自家孙儿与云玄典之间不能为人言说的秘事,见情形不对忙出声制止提醒。 可是已经晚了,白敬谨陡然猩红了双眼,周身澎湃汹涌的灵力顷刻尽出,直接将云玄典身后的云玄文震出三丈开外。 “我要你偿命!”白敬谨一声狂吼,鬓发全散,双眼猩红如降世妖魔,被灵力操控着的凌苍剑便直朝云玄文劈去。 “咔——”一声脆响,云玄文的头颅便圆睁着惊恐的双眼骨碌碌滚落在地,死不瞑目。 众人大骇。 “我要你们通通去死!” 杀红了眼的白敬谨此刻已经丧失了全部理智,叫嚣着就将凌于半空的凌苍剑化出无数分身,一列剑阵排开,呼啸着便要向在场众人飞砍而去! 白敬谨是千年不遇的修仙天才,天生便是身具冰系单灵根的九灵剑体,年仅二十岁便已能炼虚合道,在如今日渐衰落的修仙界中少有敌手。 白家因白敬谨的横空出世而陡然中兴,而但凡修仙之人,无人不知“白敬谨”三字,无人不敬畏白敬谨其人。 修仙之人对敬畏年纪轻轻的白敬谨,不是没有道理的,此刻白敬谨心魔入体后的表现,便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只见被白敬谨横空分出无数剑身的凌苍剑,此刻将场中众人四面死死逼集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白敬谨法诀一念,凌苍剑无数剑身便顷刻被冰雪覆盖,而地上众人脚边,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结上厚厚冰霜,冰雪就像自身有灵识一般,无视众人挣扎嚎叫,霸道地盘踞人身而上,李家广阔的校场上,顿时变成了一片寒气森然的寒冰地狱。 灵均二人立刻念动烈火咒驱赶不断向他们逼来的寒冰。 “谨儿,住手!你是要杀光所有人吗!住手!”白老爷子化出业火,一边勉力护住自己身后一众白家子弟,一边冲场中央抱着云玄典神智全失之人大吼。 “对,我就是要杀光你们所有人,这样你们就不会再来伤害我的雅则……你们,必须死!” 白敬谨柔柔摩挲着云玄典在寒气之中已惨白近紫色的昏迷面容,喃喃自语,片刻,又像想起了什么,骤然抬头,一声冷喝后,剑下攻势更甚。 一时之间,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白哥哥、白哥哥,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你要挖我眼睛便挖我眼睛,求你饶我一命吧!” 何小媛灵力中等,根本抵挡不了白敬谨的寒冰攻势,此时她的下半身已被冰雪牢牢封住,而那似有灵识的冰凌还在不断往上蔓延,眼看不出片刻便能将她全身封住,窒息冰冷而死。 场中已有灵力低微的修仙者全身被牢牢封在了贴身打造的冰雪囚牢中,面目扭曲、不知是死是活。 “当然要挖你的眼睛……不挖你的眼睛,雅则怎么会开心?”白敬谨喃喃说着,扬起手就要隔空向那一脸惊恐的少女双眼抓去。 “住手!”灵均用捆仙索将李树清绑在原地,动用仙力护住自身心脉,上前一把抓住白敬谨就要挥下的右手,“你再这样施用冰雪法术,是想让云玄典死吗?” 白敬谨闻言一惊,迷乱的神智稍稍恢复,看清怀中人因寒冷而惨白的面容,眼中立刻蕴满心疼愧疚。 他慌乱地解除冰雪诀,空中无数利剑瞬间重新合拢为一体,凌苍剑“当啷”一声坠地。 冰雪褪去,场中众人纷纷重获自由,瘫倒一片。可白敬谨已经心魔入体、神智大乱,无论他怎样念动法诀,都无法完全收回冰雪诀,他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刺骨寒气让怀中昏迷中的云玄典面色愈加惨白如纸。 灵均见白敬谨已陷入魔障心雾,喟叹一声,伸手向白敬谨道:“将他交给我吧,我能治好他。” 方才还勉强恢复了平静的白敬谨闻言双眼骤然又是猩红,凌苍剑凌空而起,无数剑身一字排开,直逼向面前灵均。 “兵兵兵——”正则飞身上前,挥剑格开了所有飞剑。 “将云玄典交给我们。”正则冷然道。 “他是我的!雅则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伤害他!”白敬谨暴躁地怒吼,双目猩红,鬓发散乱,已如癫狂猛兽。 灵均与正则对望一眼,复又转向白敬谨,叹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白敬谨,若是你早早就坚定心意,便不会有今日这样局面。 云玄典因你目盲身损,你为云玄典众叛亲离,如今你与云玄典二人,再无光明正大并立于世间的一日。 白敬谨已彻底陷入癫狂,不管不顾地又要驱动凌苍剑胡乱砍杀。 “冥顽不灵!”正则冷然一声,手中剑身一个反转,坚硬地剑把便隔空在白敬谨身上几处大穴一通狠砸,白敬谨怀抱着云玄典,双双颓然坠地。 灵均上前要抱出云玄典,却见白敬谨的一双长臂死死抱住云玄典身子,他竟不能撼动分毫。 灵均心中一涩,念动仙诀,这才将云玄典从白敬谨怀中捞出,他立刻点住云玄典身上几处大穴,为他暂时止住了血。 失去了怀中之人的白敬谨,昏迷中绝望迷茫得就像一个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白大掌门,白公子交给你们,这李树清,我们就带走了。” 灵均怀抱仍旧昏迷的云玄典,对白老爷子道。 白老爷子感激得朝灵均点点头,一挥手,白家弟子便站出几人,迅速上前抬起昏迷倒地的白敬谨退回白家队伍中。 一旁刚刚被白敬谨狠狠折磨了的各大家族之人眼见此景,也皆是敢怒不敢言。 白敬谨虽昏迷不醒,但白老爷子和白家子弟也不是好惹的。 灵均淡漠的双眼又一扫地上瘫坐着的何小媛,何小媛立刻惨白着脸,虚弱地连连后退。 灵均不屑一笑,抱起云玄典虚弱的身子便往向李树清走去。 何小媛立刻松了一口气。 “李树清,走吧。” 灵均一声喝令,正则正要去拎起被捆仙索牢牢绑缚在地的李树清,一道金色的身影快速略过,再定睛一看,眼前的李树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快的身手。”灵均凝眉道。 “虚空界人。”正则沉目说道。 虚空界……李树清说自己有一半魔族血统,难道是魔族人救走了他? 那道金色身影…… “兵——”一声刀剑相击声突然响起,灵均惊抬双目,便见一张妖艳邪魅的脸正对着自己盈盈浅笑。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一 梦魇魔障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小白脸,我们又见面啦。”被正则挥剑弹开数丈之远、媚着一双桃花眼朝灵均盈盈浅笑的,正是妖族王穹离。 “娘娘腔,小爷我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你!”灵均化出轩辕剑,便向穹离凌空袭去。 穹离挥刀挡开灵均进攻,口中啧啧不停:“小白脸,你这性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灵均大怒,剑下攻势便愈加凶狠。 正则在一旁沉静配合,穹离又渐渐落于下风。 本来他也就没占过上风。 “好了好了,不跟你们这对狗男男打,本王办正事要紧!”穹离见又要重蹈命运覆辙,一声嘟哝,便停刀只躲不攻。 灵均二人还没明白过来穹离口中正事到底为何,穹离便一个瞬步,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从怀抱着云玄典的灵均近前略过,待灵均回神,原先紧握在云玄典手中缩小了的玄览镜便被大剌剌拈在了穹离手中。 “小白脸,本王虽然打不过你,但论身法,四界之中却无一人能在我之上。”穹离挥舞着手中折射出粼粼铜光的玄览镜,得意道。 “你!”灵均一个气憋,想要飞身抢回玄览镜,却又碍于怀中昏迷无力的云玄典,只得作罢。 正则在一旁扬剑直指穹离,凛然道:“还回来。” 穹离嘻嘻一笑:“本王在边上看了这许久的戏,这镜子就权当一点慰劳吧,你们不要这么小气嘛。” 穹离说着,就要将玄览镜塞入怀中。 “你一直在旁边?!”灵均凌空扬剑,逼止了穹离动作,“女魃呢!” 穹离呵呵一笑:“这等小事,何须主子出手。” “无耻走狗!”灵均不屑一哼。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穹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下连正则都不禁抽了抽嘴角。 堂堂妖族之王,竟肯这样伏低做小,真是大开了眼界了。 “既然不还,那就只能两败俱伤了!”灵均双眸一暗,空中悬浮着的轩辕剑便直直向玄览镜镜面劈去。 “咔咔咔——”玄览镜镜面便瞬间蔓延无数裂痕。 还没等穹离反应过来,场中一小门派掌门人便飞剑直刺灵均: “黄毛小儿,竟敢毁掉玄览镜!” 那语气,真比死了老娘还悲愤。 灵均正要挥剑格挡,谁知一道银影闪过,逼到眼前的飞剑便被弹回,直接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掌门人肚子给戳了个对穿。 银色刀影快速退回,灵均顺着望去,正是穹离握在手上、饮足了血而绽放绯红桃花的桃落刀! “娘娘腔,你是不是脑子气傻了?”灵均惊道。 不巴不得他灵均快死就不错了,竟还飞刀来保护自己,娘娘腔穹离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穹离一顿,撇嘴道:“你以为我想救你?我要是不救你,我家主子就……” 穹离正要继续说,正则一个飞剑便向他直劈而去。 “我艹,我说你们这对狗男男能不能讲点礼貌?听我把话说完会死?”穹离把玄览镜往腰间一塞,就边挥刀边骂骂咧咧。 他不骂还好,一骂正则就劈他劈得更凶,直把他的扶柳小腰劈得快要折成两半。 “好好好,我走我走,你们夫夫俩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穹离眼见再打下去就要被劈死,忙转身一个瞬移便逃遁千里。 灵均与正则对望一眼,各自心中真是无语至极——这妖族王穹离,确定不是女魃的一个床前男宠?说好的王八之气呢? “冷……”怀中云玄典一声呢喃,灵均二人便不再滞留,抱着云玄典越来越冰冷的身子便向城外飞去。 校场中人见灵均两尊大神带着魔头终于离去,立刻轰然作鸟兽散。 灵均腾云看脚下那校场中渐渐缩小的蝼蚁般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声嗤笑—— 这些凡人,真是恶心。 再看怀中这昏迷中也是一脸凄楚绝望之人,心中顿时又感慨万千。 正则见灵均一个劲儿地盯着怀中的云玄典,冷然道:“我来扶他。” 灵均立刻警觉:“你为什么想要扶他?我来扶着他就好!” 这番话带着丝灵均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醋意,正则听后眼角不禁一弯。 灵均又是奇了:难不成正则也脑子坏掉了?被人拒绝还这么开心? 今天真是有毒,这一个两个脑子全都有坑。 幽暗却整洁的山洞中,一簇篝火熊熊燃烧,驱走洞中黑暗与寒冷。 云玄典此刻昏睡在干草铺就的厚厚席垫上,眉头紧锁,面色苍白,但气息却因灵均和正则的轮番输送仙力而比在李家校场中强了几分。 灵均从火上取下一锅烧开的开水,分装到一碗一盆中,先将碗中的水吹凉了缓缓喂云玄典喝了,这才又化出一方巾帕,将它浸入热水盆中,打湿拧干后,褪下云玄典的亵衣,细细为云玄典擦起了血污的身子。 灵均擦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一旁全程旁观的正则道:“阿晏,你转过头去。” 正则道:“我为什么要转过头?” 灵均挺身挡住了云玄典此刻春 色撩人的光 裸上身,挑眉坚持:“转过头去,没有为什么!” 正则盯着灵均的眼睛半晌,突然唇角一勾:“你怕我看他,吃醋?” 灵均登时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炸毛道:“对,我就是怕你看他,我吃醋,怎么着!” 正则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醋坛子,悠悠道:“你帮他擦身子,摸遍他全身,你就不怕我吃醋?”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他有想法!”灵均怒辩。 正则笑了:“那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对他有想法?” 灵均登时就语塞了——这要他怎么解释,这个云玄典和自己明显就是一个属性的,白敬谨和正则你明显就是另外一个属性的。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么深奥的道理,你要我怎么跟你解释清楚? 但正则逗弄了灵均一番后,显然心情大好,也不再废话,当即就转过了身子、独自打坐调息去了。 灵均见排除了一切危险,也便安心为云玄典擦起了身子。 突然,原本一直沉静昏睡着的云玄典像是陷入了梦魇迷障,不顾一切地大吼大叫起来: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 灵均刚想放下方巾去为他输送法力调节,云玄典却又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张惨白的脸写满认命与绝望: “这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我不过可有可无……祝你们……” 灵均稍稍松了口气,抓起方巾继续为云玄典擦身。 “不行、绝对不可以!你是我的!”云玄典又是一声怒吼,梦魇中无意识乱挥的手一把打落了灵均手中的方巾。 小爷暴脾气说上来就上来有没有? 灵均正想着要不要用捆仙索把这丫的双手双脚牢牢捆住,正则就从一旁转过身来,仔细查看了云玄典的脉搏,凝然道: “魔气侵入心脉,他心智乱了。” “要怎么办?”灵均问。 此时的云玄典全然溺在了他的梦魇之中,忽而拔高声线厉声呵斥,忽而低落声音凄凄自语,就像是一个身体里两个灵魂在痛苦争辩打斗,挣扎得他一张原本可魅惑众生的脸现今也枯败颓然起来,看得人不由的心中又是喟叹又是惋惜。 “输送仙力,净化魔气,调养经脉。”正则道。 灵均叹了口气:云玄典,你跟白敬谨俩人是真配,一个心魔入体,一个魔气扰心,爱到这个份上,怎么就不能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可灵均也知道,有时候心意是一回事,天意又是另一回事。 很多事,由不得你。 云玄典在李家校场上魔气失控,又被仙剑贯胸,之后更是遭受了白敬谨冰雪诀的殃及,再加之之前逃亡时受的大小旧伤,身体虚弱到接近崩溃边缘,饶是灵均二人轮番为他输送仙力调养,他也是发了两三回烧、足足昏睡了两天一夜才醒。 一醒来,他就睁着一双迷蒙的眼幽幽问身旁守着的灵均道: “仙人,请问今天是凡界几月几号?” “九月初五。怎么了?”灵均见云玄典清醒,还来不及问候几句,便被他这劈面而来的问题给弄疑惑了。 云玄典略一思索,旋即又惊道:“仙人,求您立刻带在下去白府!” 这下一旁的正则也上前道:“你重伤未愈,不要乱走。” 云玄典却异常坚持,双眼恳求地直盯灵均道:“仙人,求您带在下去白府,在下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非去不可!再晚就来不及了。” 灵均看看云玄典,又看看正则,再看看洞外秋风瑟瑟的天气,真是十分为难。 云玄典这小子,真是颇懂“柿子要捡软的捏”这一人生至理。 最后,灵均还是在正则极度不赞同的目光下,化出棉袍里三层外三层把云玄典裹了个结实,和正则一起带着云玄典一路腾云向建康府的白家宅院赶去。 一落地,灵均他们便明白了云玄典为何重伤未愈还要坚持立刻赶来白府的原因—— 今日是白家大办喜事的日子,白家嫡长孙白敬谨和何家嫡长孙女何小媛的婚礼。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二 玄览镜碎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今日是白家大办喜事的日子,白家嫡长孙白敬谨和何家嫡长孙女何小媛的婚礼。 此刻人潮汹涌,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正是新娘子落轿入府的时辰。 只见那身形袅娜的少女披着一身火红嫁衣,头罩红盖,羞羞答答地从轿中走出,被轿外的夫君白敬谨拉着喜绳的另一头牵引着,一步三摇地向着府中喜堂缓步而去。 府外围观之人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喝彩之声。 一身喜服、丰神俊朗的白敬谨充耳不闻,目光淡漠地牵着身后新娘直往里走,而新娘子却愈发娇羞了起来,迈出的步伐碎得简直能劈开光与线。 看来白家人已经帮白敬谨去除或者压制住了心魔,而清醒之后的白敬谨,仍然决定迎娶何家嫡长孙女何小媛。 人有时候真是疯点才可爱——灵均在拥挤的人潮中这样想道。 “仙人,是他吗?”云玄典轻轻问。 “嗯,是他……白敬谨和何家小姐何小媛。”灵均答道。 隐在人潮中的灵均二人此时几乎不忍去看一旁云玄典的神色。 但云玄典出乎意料地十分平静,只听他用一种淡然的口气缓缓道:“少时我曾答应要亲眼看他成亲、做他孩子的干爹,如今我能做到第一件,却怕是再也做不到第二件了……” 人潮中云玄典苍白的面色浮现出一丝追忆往事的愉悦: “我从小就知道他身为白家嫡长孙,肩负白家传承重任,不像我可有可无,他总会有成亲的一天。我喜欢逗他、闹他、烦他,可我从不敢多要,只想着能在他身边多伴一时是一时,可他……他并不会在乎我,或者说,从来没有在乎过……” “云玄典,其实白敬谨他在你……”灵均想把白敬谨为云玄典心魔入体一事说出来。 可云玄典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像是被久伤之下本能地选择逃避一般打断了灵均的话: “仙人,您不必多言,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如今尘埃落定,说什么都是枉然。我……也该走了。” 云玄典说着,便极快地闪出了人群。 灵均望望已经消失在白府前院的白敬谨和何小媛,又望望云玄典离去的方向,一咬牙,拉着正则便也追着云玄典出了人群。 “云玄典,你要去哪儿?”灵均三步并两步追上了湖边步伐踉跄的云玄典,一把将他拽住,急问道。 云玄典回过头来,依旧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疲惫:“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灵均瞪大了眼睛:“你还想求死?” 云玄典摇摇头,笑了:“在下不会去死。既然在下怎么死都死不了,在下便会好好活。” 灵均讪讪一摸鼻:云玄典口中的“怎么死都死不了”,说起来,还要有自己一份功劳。 “你说你不会求死,可你如今拖着这样一具身子到处乱跑,不是求死又是什么?”灵均说的是大实话。 云玄典如今重伤未愈,拖着这样病弱的身子乱跑,其实也跟求死没两样了。 云玄典浅浅一笑:“仙人,多谢您连日来的照顾,但您虽不说,在下却知道,您与正则兄有要事要办,在下不敢再因自己之事耽误二位仙人行程。” 灵均看着云玄典,身体羸弱、面色苍白,原本还算合身的绛紫衣袍如今简直就像随便罩在他身上一般宽大松垮,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此刻的云玄典,真是再合适不过。 皱了皱眉,灵均抬手覆在了云玄典额上,云玄典想挣脱,但感到身体里顷刻流入四经八脉的暖流,还是静立着任灵均施为: “云玄典,我知道你如今心灰意冷,但世事无常,你总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今日你说不要恢复双目,难保日后你不会后悔懊恼。我在你身体里留了一道封印,哪日你想通了,只需用意念驱动身体魔气便可将之破除,届时你便能双目复明、洗髓换骨,拥有修仙上佳灵根火系单灵根。” 又想了想,灵均掏出了葛仙翁回天庭前留给自己的疗伤仙药,塞入云玄典袖中: “这是调养身体的绝品伤药,每日一颗,可让你的伤半月即愈。记住,一定要每日一颗,不要懈怠,你的伤比你想象的严重。” 云玄典一怔,旋即又轻笑一谢:“多谢仙人。” 正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突然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往哪里走?” 云玄典偏头思索,微抿的薄唇在轻纱映衬之下有种别样风情:“随便走走吧,在下现在是真的无牵无挂了。” 正则点头:“小心。” 云玄典笑:“多谢仙人关心。” 灵均睨正则一眼。 “二位仙人,感谢你们多日来的照顾,在下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 云玄典说着,便拱手屈身,郑重而又严肃地对灵均二人深深一拜。 灵均见眼前这弱不胜风之人,知道以他孤傲的脾性,肯向他人折腰,已是最大的感激与敬意。 “不必言谢,你有仙缘。”灵均将云玄典扶起。 云玄典莞尔一笑:“那在下就期待与仙人们能有缘再会了。” 转身,便是紫衣墨发,轻纱飞扬,长风烈烈,吹散一世纠葛。 灵均心头一顿,一道灵光乍现心头——或许,如今的云玄典再也不会为白敬谨而徘徊驻足,他是真正的自由了。 爱到最后,便是两两相忘、如云聚散。 如果有一天,自己与正则二人也如这般两败俱伤,那他会不会也如云玄典这样决然离开? 像是牵动了深埋于前尘的魇梦,心口传来熟悉的绞痛,灵均不敢再往下细想。 湖边枫树之下,灵均望着云玄典那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紫色身影,喃喃问身边正则: “阿晏,你说他们还会重逢吗?” 正则不置可否:“凡人际运,自有定数。” 灵均默然,下意识地掏出袖中那面真的玄览镜,却发现,镜面早已支离破碎,凌乱了自己面目。 “这玄览镜是云玄典铸造,与他心意相通。他面上从容,心中却已是如此悲痛。”灵均伸手轻抚铜色镜面上那些刻入镜身的裂痕,一声轻叹。 “这镜子……莫非他是……”正则凝目而道,却被一声疾呼打断。 “雅则、雅则!你在哪里……说!你们把雅则藏到了哪里!” 远处,原本应该在白府中拜天地的白敬谨,此刻却冲出了白府,猩红着双眼,在白府一众护卫弟子的阻拦下边疯狂地扯下身上火红喜服,边恶狠狠地质问身边人,疯狂的模样与当日在李家校场上一般无二。 “原来白敬谨的心魔并未根除,方才神态正常,只是白府人对他施了傀术。”灵均望着人潮之外那捶胸顿足的白老爷子和一旁盖头坠地、哭花了美艳妆容的何小媛,凝眉道。 “走吧。”正则一揽灵均腰身,漠然道。 灵均点点头,一个瞬移,二人便无人察觉地消失在了这最后的终局中。 坐在徽州城一栋小茶楼的包厢内,灵均和正则此刻腻歪得简直目不能视。 “也不知云玄典现在走到哪里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灵均背靠在正则怀里,为正则倒上一杯热茶,抬手喂他喝着,语声幽幽,目光忧切。 正则抿过一口,便将茶杯接过放下,挑眉看怀中正为另一个男人目露忧色的小人: “怎么,你很担心他?” 灵均见势不妙,但多日相处下来,他早已拿捏住了正则这厮的虚实,当下虽心中有虚,但嘴上仍挺立不倒: “说我担心他,临别时你嘱咐的那句小心又要怎么说?你几时同人说过小心?” 正则果然有些讪讪,清咳一声道:“替你说的。” 而后又像是觉得解释的力度不够,他又添了一句:“见你很关心他,也不希望他出事。” 灵均见战火转移成功,狡黠一笑,想起云玄典和白敬谨二人,面上又是一黯,往身后人温暖的怀中又靠了靠,这才幽幽道: “阿晏,我不希望我们以后也闹成这样。” 正则闻言身子一僵,双臂复又紧紧将怀中人缠绕: “不会有那一天。” 灵均心中一暖,更多的,却是无边的愁苦不安。 “阿晏,这玄览镜碎了,咱们是就让它这么碎着,还是把它修好?迦南封印一定要宝物完好无损没?”灵均另起了一个话头,拨了一粒水煮花生,抬手送到正则嘴里。 正则张口吃下怀中佳人奉来的食物,颇有些挑逗意味地舔了舔佳人那拈过花生、还沾着汤汁的手指,俊目微眯,神情颇为享受。 灵均触电似的立刻缩回了手,低着头耳根微微泛红,心脏又开始扑通乱跳。 虽然这样那样的事已于正则做得“娴熟”,但面对着这张怎么看都看不烦的俊容,他灵均还是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少男一般羞涩惊惶。 正则低头看怀中人,那颀长秀美的颈线竟似有魔力般,勾引着他又在其上印下浅浅一吻,见小人儿双眸如小鹿羞涩惊惶,他这才轻笑道: “不必过忧,我已将此事上奏天庭,不日便可得到答复。” 灵均抬头看向环抱着自己之人,无双俊容上眼眸如水,此时面对着自己,清冷不再,漾出独属于自己的点点柔情,他不是女儿家,没有那么多旖旎心思,但此刻却也着实为这黑瞳中映出自己的倒影而感到欢欣雀跃。 这样想着,灵均就禁不住在这眼上印上一吻,在正则陡然深暗的注视下一笑: “若我猜的不错,这玄览镜最后还是会由太乙天尊来修复?” 正则点头,气息却有了些许紊乱:“太乙天尊熟知各类宝器,神力高强,天界唯他可修复此镜。” 灵均点头,察觉到怀抱着自己的手越发紧了些,心念一动,便故意又道:“我们现在来这凡界的徽州又是做什么?是这里有要收集的宝物吗?” 正则又点了点头,温热的唇却已经急不可耐地落下,灵均伸手抵住眼前人,不依不挠: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宝物。” 正则眼中却已经染上了深深墨色:“虚灵花。” 三字一说完,便是一番唇舌勾缠,喘气的间隙,灵均终于能开口说一句话了: “这里不行,回客栈。” 正则打横将灵均细长的身子一抱,猛地起身,便一个瞬移消失在了厢房之中。 “二位客官,你们点的枣泥酥馃来喽,刚做出来的,热乎呢……咦,人呢?”厢房外一声叩门,小二哥便推门而入,却见房中早已没了那两位风华无双之人的影子。 茶水尚温的矮桌上,一块碎银明晃晃放在中央,雕花窗被风吹开,飘落窗台几瓣秋菊。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三 人间仙境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在徽州的雾源县等虚灵花开的这些日子,或许是灵均有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将玄览镜送去了太乙天尊处修复,暂时放下了对女魃的恐惧,暂时放缓了收集宝物的步伐,灵均和正则在婺源县这一方小小的山水天地里,终于享受到了真正独属于二人的闲适时光。 “小安,起床了。”一声含着柔情的呼唤在耳边响起,灵均弯了弯唇角,长睫微颤,睁眼,便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的如玉面容。 “早啊,阿晏。”灵均勾下正则脖子,在他俊脸上狠狠啜下一吻,这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快速地穿衣洗漱。 正则在一旁及时地递上湿巾茶盅。 待灵均把自己收拾清爽了,一回头,果不其然,正则又散着一头墨发,静静地坐在竹窗前拿着一把玉梳等他上前。 灵均一笑,走到他身后,接过梳子便开始帮他顺发。 “大爷,您老每日这样使唤小的,是越发得心应手了嘛。”灵均将手中墨发轻轻往后一拉,轻笑调侃。 正则反手握住身后之人那调皮的手,亦柔声笑道:“夫人手艺高超,为夫自然不敢在夫人面前献丑。” 灵均将梳子往身前人肩膀上一拍,佯怒道:“谁是你夫人,叫相公!” 正则转过头来,俊目危险地眯了眯:“哦?你方才是想让我叫你什么?” 灵均秒怂,忙谄媚赔笑:“夫君、好夫君,劳您将贵头转转,妾身好为您梳头~” 正则大爷这才满意转身,任身后人在头上施为。 灵均无奈摇头,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若是能与这人在一起,什么称呼地位,他灵均全可以不计较,他要的,只是这一人,再无其他。 几个轻巧的挽花,一个简单的发髻便在正则脑后扎好,碧玉簪一插,便是一举世无双的出尘人物。 晨光下,灵均单手托腮,再一次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再一次由衷地佩服自己的眼光—— 怎么就被他这么幸运地找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呢? 当然,“媳妇儿”这一词,他是绝不能在正则面前说出来的。 自从被确定了“家庭地位”,他灵均就从来没能成功翻身过,“媳妇儿”什么的,只能偷偷放进心里意淫,咳,还是被压在下面、痛并快乐着时暗搓搓地意淫。 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是正则拉起了他的手,十指相扣、细细摩挲。 “做簪子时划的?”正则低头看着灵均的手,幽幽问道。 灵均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手指上那些细细的伤痕。 “嗨,一些小伤,过段时间就自己好了。”灵均不在意道。 正则握着他的手却不发一言,待灵均反应过来,才发现正则在用仙力为自己抚平伤口! “喂喂喂,知道你仙力充沛,也别这么乱用啊!才多大点儿伤!”灵均说着就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正则力气摆在那里,任他怎么挣动也是徒劳。 直到灵均手上那些原本就不明显的细小伤疤全部消去,正则这才停止运功,仔细瞧了瞧灵均的手,道: “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 灵均窥正则神色,忙拍着胸脯抗议道:“那怎么行!你既然跟了小爷我,总不能一样好东西都落不着吧!” 正则的腰间拧肉神功又重出江湖,直把灵均拧得咿呀乱叫。 “好相公、好相公,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跟了你、我跟了你!”灵均忙一叠声地求饶服软。 正则这才收了手,将眼前活蹦乱跳之人往怀里狠狠一搂。 听着正则胸膛里传来的明显比平常快速的心跳,灵均一笑:这厮口是心非的很,嘴上说着让自己不要再费神为他做礼物,其实心里巴巴地盼着呢。送他的东西,一个不落地日日带在身上,连不值钱的玉佩也舍不得扔,这小气劲儿! 这么想着,灵均的手又往正则腰上一摸,果不其然,那两块玉佩照旧一左一右如左右门神般牢牢系在他的腰间。灵均不由又是一笑。 正则的呼吸猛然一滞,只听他清冷的声音在灵均耳边悠悠响起: “若你不介意白天,我随时奉陪。” 醒悟到这人说的是什么,灵均立刻拿开了自己在他腰身上四处乱摸的手。 实在不能折腾了,他得呵护好自己的腰和菊花啊! 正则一笑,搂着灵均拿了披风就推门而出。 一出门,灵均就对着得了二人仙力滋养、逆时而生的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的花草狠狠吸了口气。 睁眼,映目便是无穷青绿,一水环绕山下,映照浩瀚青天。 灵均性喜热闹,原本是想着就在雾源县内租个干净的小院落脚就好,但正则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县郊走,左挑右选,终于选定了这个有山有水但绝对没有人的山头,待正则从袖中化出一精致的竹屋和一杉木小船时,灵均这才彻底明白了这厮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样一个山清水秀、人烟罕至的好地方,可不方便他正则大爷为所欲为、随心所欲么。 二人入住竹屋后的第一晚,正则就身体力行地帮灵均验证了心中猜想。 一个山头的妖怪精灵都被灵均彻夜不休的叫声给吵得心烦意乱、躁动不安,还是寒凉深秋,鸟蝶虫兽们竟也通通发起了情。 灵均对正则投去控诉的目光时,正则却一脸无辜道:“这里离虚灵花生长的地方最近。” 好吧,当灵均亲眼看到山涧中那含苞待放的虚灵花时,勉强认同了正则的说法。 虚灵花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又性喜幽静,因此整个凡界,也就只有这最是幽僻秀美的雾源县一带才有生长。 虚灵花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还可与死魂通灵,是十分珍贵的奇宝,但它绝非肉眼凡胎可见,只有身具法力或者享有机缘的人才能寻到。 正则动用仙识将雾源县里里外外探寻了个干净,这才终于在二人暂住的这座山的山涧中找到了这一朵虚灵花。 灵均现在就和正则照例来到了这株虚灵花面前,查看它的生长情况。 只见这虚灵花羞涩地倚在身旁参天巨木边,花株碧绿纤细,淡粉的花苞低垂,散射出柔柔粉光,足可让人想象出日后其怒放于山涧的惊世之姿。 “你我用仙力滋养这一片山林数日,它因此生长加快,想来这几日便能开花。”正则俯身仔细查看完虚灵花后,修长的手轻轻碰了碰虚灵花株上绿叶,那绿叶似有灵识,轻轻将正则的一根手指抱住。 “太乙天尊那边想来也快将玄览镜修复好了,我们再过几天便能出发继续收集宝物了。”灵均道。 “嗯。”正则直起身来,被绿叶轻拢住的手指便就势脱开,“但这几日,你我可安心在此畅游。” 灵均与正则相视一笑,牵手朝涧外的湖边走去。 虚灵花花株轻转,花苞朝着他二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回转。 湖中小船上,正则在化出的茶炉上悠悠烧水泡茶,灵均懒懒倚在船边,看湖水清清。 这雾源县的山水真是十分干净,这被青山环绕的小湖竟如透明的一般,清冽可直视湖底沙石游鱼,灵均二人行船于上,竟似凌空而行一般,远远看去,十分奇特有趣。 也许是因为景色太美,也许是因为船速缓慢,逢船必晕的灵均这回竟破天荒地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灵均心中更是欢喜非常。 见湖中小鱼小虾游得有趣,灵均正想脱衣入水与它们共游一番,对面正则清冷的声音便悠悠响起: “前几日我教你的剑招练得怎样了?” 灵均顿时就垮了脸,但又忙拍着胸脯道:“练得妥妥的,绝对没问题!” 本以为正则会点头放过,然而却听他又是轻飘飘一句:“那就耍来看看。” 灵均正要撅起一张委屈的脸讨价还价,一见正则不容商量的神色,他便只得化出轩辕剑,腾空施展起了新学的剑招。 灵均身材纤长优美,腰线流畅,双腿修长,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多余赘肉,再加上他长相妍美婉转,此时贴身的湖蓝色衣袍随着剑势甩开,衬得他纤腰愈发柔软窈窕,三千墨发凌空飞扬,竟将这原本十分刚劲狠辣的剑招也舞得惊尘绝艳、宛若九天长歌,看得人只觉的仿佛身处梦幻仙境、不知今夕何夕。 正则看着看着,喉头便是一紧。 一套剑法耍完,灵均便将轩辕剑随手一袖,凌空轻点纤足,便“噌”地一下落回船上原位,端起一杯正则泡出的第二道茶便仰脖一饮而尽,只见他面颊微红,妍丽面容因才练完剑而渗出点点细汗,碧绿的茶水顺着他修长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划过从松垮衣襟间微露出的精致锁骨,坠入那幽深之中消失不见,又是好一番撩 人秀色。 “好热!”灵均放下茶杯,便又一声高呼,脱下外袍便一头扎入湖水之中,一瞬间,清凉袭遍全身,灵均不由一声舒叹,展开手脚,便在清冽湖水中尽情遨游起来。 游了一会儿,灵均仍觉不痛快,索性脱了亵衣亵裤,就这么光 溜溜地在水中又戏游了起来,清凉干净的湖水划过肌肤,那贴身的凉爽让灵均心中也畅快欢愉了起来。 正在湖里游得开心,身后却传来了正则一声冷呼: “过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四 因为你在这里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过来。” 正则的一声冷呼,让正在兴头上的灵均不由回头一看,待看清正则眼里那幽深的眸色,灵均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厮面前到底干了什么。 这湖水清澈几近透明,自己这样光 溜溜地就在正则眼前玩了大半天的水,看在正则眼里,可不就等同于一 丝 不挂地在他面前色 诱了大半天么! 一念及此,灵均秀丽面容上便顷刻红如火烧,光 裸的身子在水下愈发蜷缩退避,可湖水透明,饶是他灵均再怎么遮掩也是徒劳。 这一幕落在正则眼里,更是一番别样的引 诱 挑 逗。 “过来。”正则又是一声冷呼,语音里有了些微颤动。 灵均后退着,羞得不能自已。 “啊!”一声惊呼,灵均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拉着破水而出,转眼便平躺在了小船之上。 方才还摆放在船中央的茶桌茶炉,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 正则温热的身躯顷刻便覆身而上。 “阿晏,咱们要不……回去?”灵均慌忙抵住身上蓄势待发之人,咽着唾沫小心建议。 “无妨。”正则说着便俯身而下。 “不行,会有人看到!”灵均又是一个大力格开。 这幕天席地的,真要被什么过路樵夫渔民给撞见,他灵均小爷的脸要还是不要? 正则反手便在二人周边支起一道厚厚结界,面积广延至四周数里开外,界外之人根本不知道界内世界的存在,界中人却能将界外景物看得一清二楚。 灵均这下没话说了。 身上人热吻倾下,舟身随水轻摇,天地便也随之起伏开来。 云收雨霁,偎在正则怀里的灵均面色简直红如滴血。 方才那一番举动,就像是赤 裸 裸 暴露在人前一样,他灵均虽然对此事向来开放,但也绝没开放到说干就干、不分场合、幕天席地的份儿上呀! 灵均忍不住又是把身后双眼微眯、一脸淡然之人给狠狠一瞪——这厮,简直、简直不知廉耻。 似乎是感应到了灵均的怨气,正则闭着眼将舟身一晃,灵均便立刻想起了自己方才在摇摆中热情似火的姿态,面上登时又是一阵红云缭绕。 咳,他还是得老实承认,这样玩儿,确实挺刺激的……但再刺激,也绝不能纵容这无耻之徒继续破碎节操! 灵均这厢正在心里拟定日后与正则这货持久的节操保卫大战计划,那厢正则就已经为二人清理起了“战后”残局、为各自穿好了衣裤外袍,末了,又将带来的披风化出,轻轻裹住了灵均身子。 “还是有些冷的,不要贪凉。”正则从身后抱住灵均,将头搁在他肩上,柔声道。 灵均心中便吹遍三月春风。 “阿晏,我真想一直在这里住下去。”灵均轻道。 正则贴着灵均的身子微滞,片刻又道:“好,待我们封印完女魃,便一同来此处定居。” 灵均点头,心下却一片黯然:阿晏,或许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像是感受到了怀中人突然的低落,正则将搭在灵均肩上的头轻轻摆了摆,咯得灵均一阵轻笑,末了,在灵均唇边落上轻轻一吻,便道: “起风了,回去吧。” 待二人收拾好回到竹屋时,便已是日落时分。 落日熔金,群鸟归巢,万物带着一天的餍足渐渐陷入沉寂,唯有竹屋中二人腹中响如雷动。 灵均狠狠将眼前这罪魁祸首用眼一剜——说好的出去散心结果就成了蓄意不轨,被这厮压着直从白日胡搞到傍晚才回,连午饭都没吃! 正则被灵均盯得讪讪,一双俊目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灵均,清冷的语音强撑气场: “咳,厨内还有食材,我来帮你,会快许多。” 结果,正则所谓的“快许多”真的就是快许多,月上三竿了,二人都还没能吃上一口热饭。 “呃,阿晏,我是让你把这土豆切成丝,不是切成丁啊,还有,你这丁确定是丁吗?怎么厚度不一、形状不一、大小还不一?” “嘶——阿晏,你刚刚递给我的是不是醋!” “阿晏,快添柴,火要熄了!” …… 等所有的饭菜全部做好端上桌时,灵均扒着碗里的饭,偷眼瞄着桌上一碟碟烧得焦黑辨不出原材料的“菜”和对面墨发微乱、鼻头颊边数点黑的正则,埋头憋笑憋得几乎要窒息。 “你可以笑,不要憋出内伤。”正则端庄地捧起了碗筷,有模有样地夹起了面前的“菜”,吃得面不改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得赦令,灵均便笑得地动山摇,几乎要摔落碗里的饭碗。 待灵均笑够,揉着酸痛的肚子趴在桌上缓气时,正则又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道: “以后你教我做菜,我会学好以后再做给你吃。” 灵均心中一暖,放下碗筷支起身子就为对面的正则轻轻擦去他脸上灰渍,柔声道: “你不必勉强自己去学,饭菜以后由我来做便好。” 这般如玉出尘之人,他不舍得让其为自己堕入红尘。一手持锅,一手掌勺,翻炒蒸腾?他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如寒梅般高傲清冷之人会如此作态。 谁知正则却摇头坚持:“说过要为你做饭,便一定会为你做饭。” 灵均看着眼前这目光坚定的人,也不由一笑:“好。那你可得做好准备,小爷我的调教可是很严厉的。” 正则不屑一笑。 嘿,这厮还敢鄙视自己? 灵均当即便开始琢磨着要不要用一道佛跳墙来作为眼前人的“启蒙教材”。 “别吃那些了,今晚咱们就吃个汤泡饭对付一下吧。”灵均从厨内端出一小盆热汤,放到了桌上,推开了桌上其他各色奇形怪状的菜肴。 “什么汤?”正则觑眼一望,问道。 灵均灿然一笑:“欠你的番茄鸡蛋汤。” 吃罢饭,灵均二人极有默契地没有施用仙术来清洗锅碗瓢盆,小小的厨房之内,便是二人不绝于耳、手洗厨具的“乒乒哐哐”之声。 “阿晏,你要把那个碗和锅分开来洗,锅上有灰,太脏。” “阿晏,你用这条干丝瓜去刷锅。” “阿晏,过来帮我把这些筷子去涮三遍清水。” …… 灵均本以为以正则的性子,断不会老实留在厨内听从自己差遣,但孰知正则却一直耐着性子陪着自己在厨房内清洗用具,那微微上扬的俊眉和眼角,无不显示出正则此刻愉悦的性情。 难道这厮还有什么自己没开发出来的属性?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家庭地位”能变上一变? 擦完最后一只碗,将它归拢入橱柜之后,灵均对正则笑道:“阿晏,你很喜欢庖厨之事?” 正则却盯着灵均,目光灼灼:“因为你在这里。” 烛光之下,一切都温柔得那么不真实。 因为你在这里——因为他在,所以便喜欢他呆过的每一个角落、他触碰过的每一件器物、他做过的每一件事。 因你在而喜悦、从容、感激。 这份深情,我能信赖吗? “夜深了,你先去房里等着,我烧好了水端去给你洗澡。”正则伸手将眼前人虚抱着便往厨房外送去。 灵均点点头,笑道:“那我等着,水烧好了我们一起洗。” “好,我们一起洗。”正则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 灵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可以指天发誓,他方才只是想着一起洗能快些上床休息,他真没多想别的! 夜深人静,万事皆休,竹床之上,灵均枕在正则身侧,望窗外明亮月光斜穿而入。 “怎么还不睡?”枕畔的正则一个翻身,便将灵均搂入了怀中。 灵均转过身与正则相对,只见他清俊的双目在皎白月光下愈发明亮: “正则,我真的想不到,有一日,你我能这样相拥在一起,共枕而眠。” 正则轻笑:“为何想不到?” 灵均眼中露出迷茫:“在天庭时,你总是那样清冷寡言,仿佛除了公务便对什么都不上心。我实在难以想象,有朝一日,我能得这样出尘绝世的你顾盼青睐。” 正则看着灵均的笑眼便沉了下来,没有多余表白,他只是将灵均紧紧搂入怀中:“你只需要记住,如今的我,非你不可,绝无二心。” 灵均看枕边这坚定之人,清浅一笑:“我知道。” 正则揉了揉灵均乌黑的发,又问:“那你呢,你对我又是如何?” 灵均见眼前人一脸笃定,便是秀眉一挑:“自然是同僚情深,再无其他。” “哦?仅仅是同僚情深?”眼前人双目危险一眯,灵均便感到腿间被一物暗暗相抵。 灵均秒怂:“怎么可能只有同僚情深呢?呵呵,我是爱你爱到无时无刻不想黏在你身上、跟着你天涯海角啊!” 此话一出,连灵均自己都被狠狠酸到了后槽牙。 但正则显然十分受用,只听他清冷的声音泛着一丝愉悦,悠悠道:“不必黏在我身上,时时跟牢我就好。” 灵均不由地朝着虚空就是一番白眼:选择性听顺心话,说的是不是就是正则这号人? 向眼前人的怀抱中又是一进,双手双脚将其牢牢箍住,灵均的头贴着正则的脖颈,吐息悠悠:“那我现在就好好跟牢你。” “啪——”灵均屁股上传来微微一痛,抬头便是正则含笑双眼: “放开。你这样睡是想我二人明早双双落枕?” “不放,这样睡挺好。”灵均嘟哝着又将手脚紧了紧。 正则无奈地揉了揉怀中人的头,阖眼沉沉睡去。 月光之中,灵均清亮的眼映照出幽幽清冷光辉。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五 虚灵花开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墨。”正则大爷一声令下,灵均小厮立刻捧上浓墨一砚。 正则目不斜视,提笔在墨中一沾,便又挥毫在宣上勾提。 几番转腕运笔,一行清俊雄健的行书便跃然纸上。 灵均凑眼看去,只见四个大字:清心寡欲。 什么叫表里不一,灵均此刻在眼前这道貌岸然之人身上算是彻底见识了。 敢情这几夜弄得一片山林都不得安宁的不是他正则大爷? 好吧,还有他灵均小爷的功劳。 但他还是要十分狗腿地惊赞一句:“阿晏,你功力又见长了。我看着这四个字真是觉得由内而外受到了洗涤与熏陶。” 正则放下笔,睨他一眼,幽幽道:“是吗?那就多看几遍。这字本就是送给你的。” 灵均疑惑看他。 正则负手而立,语声幽幽:“以后在我面前,忘了这四个字;在旁人面前,时时铭记。” 灵均登时觉得心很累——正则大爷,您这双标会不会太过严重? 然而灵均不能说出心声,他只能呵呵赔笑:“是是,小的以后一定好好遵从正则大爷的教训。” 正则满意地微微颔首。 灵均郁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不过就是对美人额外多照顾一些嘛,像云玄典一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小心眼的家伙还能记这么久? 但正则看过来的幽幽目光显然是在控诉:你确定你只对云玄典额外照顾过,而不是对所有遇见的没遇见的美人额外照顾? 灵均被这犀利的目光探照得心有戚戚。 正则见灵均不反驳,也不纠缠,施法将桌上四字吹干,便递给了灵均,灵均立刻双手接过,无比虔诚地看了又看,才将这字幅拢入袖中。 “去练剑,不要偷懒。”正则在竹榻上悠悠躺下,灵均正要屁颠屁颠凑上去给他捏腰捶背,谁知这厮却对灵均说出了这样一句无比残忍的话。 灵均提着轩辕剑,一步三回头地看榻上人翻书模样,然那人铁面无情,根本没有抬头看灵均一眼。 灵均只得恨恨到竹屋外运气练剑。 罢罢罢,在媳妇儿的督促下勤练剑术,将来打架时也能帮媳妇儿打打下手不是? 灵均这样想着,握剑的手就用上了三成仙力。 许是最近并不急于赶路且没什么危险阻隔的缘故,灵均此时心念合一,手上的轩辕剑挥舞起来竟比平日更要得心应手,剑刃所到之处,威力操控自如,就仿佛他本就与轩辕剑一体一般。 灵均惊喜于自己的这番进步,原本只是被正则督促着来练剑,练着练着,竟就变成了他自己不知疲倦、津津有味起来。 “砰——”灵均收势时最后一个剑击,远处一个小山峰竟被他隔空直接削了下去! 四周鸟兽纷纷惊逃,悲啼惊叫响彻云霄。 饶是灵均自己也被惊呆了。 他虽可以发挥出轩辕剑的些许剑力,但从未能发挥出如此剑力啊!更何况这次他根本就没有使尽全力,就那么随便一指而已…… 轩辕剑的威力原来是这么逆天的吗?还是说,这样的程度也只是冰山一角? “你削的?”正则不知何时已站到了灵均身后,望着远处那座被平齐削断的曾经山峰,目色幽暗难明。 灵均自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躲躲闪闪了半天才踌躇道:“是我拿剑削的……” 说着,握着轩辕剑的手就拼命往身后藏,心虚的模样活像个做错事的三岁娃娃。 正则将幽深的目光看向灵均,灵均愈发眼神闪烁起来,同时心中锤鼓不停: 不是吧,他不过就是一个手抖削去了一个小山头,正则这架势难道是要跟他拼命? 然而正则清冷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把轩辕剑给我。” “啊?”灵均始料未及。 “把轩辕剑给我。”正则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灵均不疑有他,将轩辕剑双手递上。 正则将轩辕剑拿起,只见它通体玄黑的剑身上此刻正隐隐闪出嗜血的暗红色光芒,正则俊眉微皱,便将轩辕剑收入袖中。 “阿晏,你怎么……”灵均见正则兀自将轩辕剑收起,并不还给自己,不由惊叫。 “从今以后,你用这把剑。”正则将自己平日里用的那把宝剑递给了灵均。 灵均接过宝剑,这把剑也非凡品、足可称四界少有,但他的双眼却始终不离正则袖入轩辕剑的那只衣袖:“那轩辕剑……” 轩辕剑是上古神帝轩辕氏的贴身佩剑,威力不可估量,灵均一直都十分喜爱这把剑。 方才灵均不过是心念稍稍合一,就能发挥出轩辕剑这样的威力,他心中对使用轩辕剑还是抱着诸多期望的。 没有一个男人不渴望绝对的力量,灵均当然也不会例外。 “以后由我保管。”正则道,没有多余解释。 灵均一愣,想起妓院那晚正则口中不停呼唤的那个“小美美”,心下一黯,也不再多言,默默将手中的宝剑袖入。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正则凝眉看灵均一眼,薄唇微启,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二人就这样在突然的沉寂中一前一后回了竹屋,正则却在灵均身后突然将他一把拉入怀抱,紧紧抱住,温热的龙涎香气再度袭卷全身。 “小安,我是为了你好,你要信我。”正则低沉的嗓音在灵均耳边悠悠响起,含着难明的情绪。 “嗯。”灵均背对着正则,在他的怀抱中点头。 他不敢多问,怕问了是更多的失望。 “哈,快到午时了。阿晏你随我来厨房,今日小爷我必好好调教调教你!”灵均偏头一望窗外日照,笑着就将身后正则一把拽入厨房。 正则一愣,旋即又宠溺一笑,任灵均拉着入了厨内。 添柴点火,洗米切菜,灵均和正则二人的配合已比数日前那场“惨绝人寰”的庖厨战况好上许多。 “阿晏,你这萝卜丝切得不错嘛!”灵均在锅中菜收汁的间隙,回头查看正则切好码在案板上的菜,不禁赞道。 正则轻笑,一张俊脸便略略低下,凑到灵均头边。 灵均一个白眼,但还是上前在那俊美颊边印上一吻。 正则刀下切菜速度更是飞快利落。 灵均不禁一个恶寒——这大爷最近也未免太腻歪了些,简直有些崩高冷形象有没有? 看着眼前这个腰系围布、手握菜刀,切菜有如削敌人一般严肃认真的正则,灵均心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这还是当初那个让他心心念念,宵想了百年之久的山间寒梅般清冷无双的如玉之人吗? 可这样的正则,他也很喜欢,喜欢到甚至觉得这朴实无华的情境十分不真实,像是稍微一个用力触碰,便会碎裂消失。 灵均一直很小心地维持着这种平静,哪怕其下已是暗流涌动、随时有喷薄的危险。 “哪,这个豆腐皮你要这样炒才不会粘锅。”灵均从正则身后抓着他的手,手把手地教身前人如何翻炒锅中食材。 正则凝神学的十分认真仔细。 灵均窥正则这样虚心受教的样子,心中有些小小得意。 其实若是放在几个月前,他也是对庖厨之事一无所知,但或许这就是天赋所在吧,自从那日在羲福客栈内被正则指使着做了一锅鸡汤后,他的手艺就以日进千里的速度飞速提升着,锻炼到如今,竟已能自如做出各式菜肴。 这个无意中发现的禀赋让灵均又是得意又是郁闷:为什么人正则的禀赋就是剑术,他灵均的禀赋就是做菜? 这难道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属性? 呸,去他爷爷腿的属性! 一念至此,灵均许久不曾燃烧过的“翻身做主人”的斗志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但一见身前正则那看似瘦削实则结实有力的宽阔肩膀便秒怂。 算了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屈居人下”吧。 “想什么?菜炒好了。”正则将锅中熟菜装盘,回头瞧着灵均目光飘忽的脸道。 灵均立刻回神,见灶边新鲜出炉的一碟色香味俱全的肉炒豆腐皮笑道:“这么快?阿晏,你手艺进步很快嘛!” 说着,他便在正则幽深的目光中端菜就三步作两步出了厨房。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冒死告诉这厮自己方才在想些什么,他是嫌自己仙生太漫长、迫切要建个青青坟头么? 一桌两人,有酒有菜,暖风飘飘,这样的小日子,真是十分逍遥。 “阿晏,你这蛋花炒老了。” 正则脸一沉。 “阿晏,你这青菜盐放多了。” 正则脸一青。 “阿晏,你这汤酱没放够啊。” 正则脸一黑。 “可是我喜欢吃。” 正则脸色雨转晴。 灵均叼着筷子乐呵呵想:其实正则这厮逗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嘛。 但接下来灵均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正则把桌上的各色菜都狠狠夹了一大把放到了灵均碗里: “喜欢吃,就多吃些。” 灵均看着碗里那堆成小山高的暗黑系菜肴,欲哭无泪。 “呀——呀——” 阵阵鸟鸣突然从远处传来,桌边二人齐齐向窗外望去。 只见群山深处,数道红光直破云霄,绚烂至极,山林无数鸟雀惊起,在红光迸裂的上空盘旋不去,嘶鸣不断。 “虚灵花开了。”正则放下碗筷,目光深沉。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六 便宜女儿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二人现在站在山谷中,着实很头痛。 “爹。”正则身旁,那个紧紧攥住正则手臂、粉雕玉琢的粉衣小女娃,正仰着一张可爱无比的小脸蛋,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脆生生地冲正则叫道。 “我不是你爹。”正则的表情十分精彩,恐怕灵均认识正则以来都没见过他这么多面部表情。灵均第一次意识到了正则脸上还是有面部肌肉的。 “爹。”小女娃不二话,坚持一个称呼不改口,小小的脸上神情严肃认真,不激动不耍赖,模样简直像正则的缩小版。 如果不是灵均亲眼看着这两三岁的小女娃是从虚灵花中化生而出,他简直就要怀疑这孩子是正则在外面跟哪个“小美美”、“小丽丽”暗结珠胎得来的了。 “小娃娃,你叫他爹,那你叫我什么?”灵均看着眼前这个和麟儿一样与正则长得一般无二的小女娃,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忍不住也想逗弄一番。 “灵均。”小女孩瞥一眼灵均,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后又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黏在正则身上。 灵均顿时吃瘪——不带这样搞特殊待遇的哈,连叫个爹都要看碟下菜吗? “变回去。”正则被这么可爱的小娃娃抓着,不为所动,冷冷命道。 灵均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正则是要这个小女娃变回她原来的人形面孔。 小女娃的眼里霎时升腾起汹涌泪水。 嗯,爱哭这一点也跟麟儿十成十的像。 许是见这女娃娃跟麟儿模样相仿,灵均动了些恻隐之心,思忖片刻,自以为抓住了小女娃变成正则模样的核心,于是俯身摸着她的头道: “小娃娃,要是你不喜欢你原本的模样,你也可以变成我的模样,我不介意。” 正则斜睨灵均一眼。 谁知这小女娃十分高冷,不动声色地从灵均手下把小脑袋挪开,瞥一眼灵均,又把头转向了正则,一个甜脆却残忍的字从那张樱桃小口中抛出: “丑。” 灵均顿时想一个巴掌把眼前这个小东西给拍粉碎了,或者一个远抛把这小家伙甩到四界开外去。 这个女孩子一点儿都不可爱! 正则睨灵均一眼,目中有揶揄的嫌疑。 灵均当即就把这女娃娃扯开,两手牢牢抱住正则眼眶胳膊: “你哪儿来回哪儿去,少在这里乱认爹!我男人是你能乱叫爹的吗?” 小女娃方才没下去的泪水又开始在汹涌。 正则好笑地瞥灵均一眼:“她哪儿来回哪儿去,迦南封印怎么办?” 灵均这才省起这小女娃的原身是虚灵花,讪讪道:“你乖乖跟着我们,但你不能叫他爹,你要叫我们主子或者哥哥。” 小女娃将一双恳求又凄切的眼转向灵均:“爹。” 灵均被这一声“爹”和这一双哀怨动人的眼给刺激得羞愧尴尬,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在虐待儿童。 “好吧,允许你叫我们爹,但你得记住了,只是叫我们爹,但你绝对不是我们的女儿!”灵均让步道。 他可不能在外面乱认女儿,不然麟儿那小家伙知道了又要哭得稀里哗啦,然后在心里念一万遍“爹爹们不要麟儿了”。 说到麟儿,还真有些想他了,要不过几日回龙宫看看小家伙? 小女娃一听灵均松口,方才还哀怨的神情立刻又归于严肃,走到正则的另一边胳膊旁,小小的手一抓,对着灵均就是一句: “灵均。” 灵均剎时气得想吐血——翻脸无情有没有、心思诡诈有没有! 接收到灵均愤怒的目光,小女娃不为所动。 正则眼角升起一丝笑意。 “你以后就叫忆君,跟在我们身边,不得随意离开,不得胡闹。”正则清冷的眼看向小女娃。 小女娃仰起玉雪可爱的脸,郑重地点下了小脑袋:“忆君听从阿爹命令。” 灵均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另一生物的威胁。 正则转过头,被灵均抱着的手臂反转过来将他轻轻一搂,温柔的话语便在耳边呢喃: “我心里从来只有你。” 灵均面上顿时泛起两抹可疑的红晕:“你表白个什么,我灵均小爷难道还会跟一个女娃娃吃醋?” 正则眼带笑意,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也就有那么一点点吃醋。 正则见怀中人如此别扭,微微摇头,便搂着他向山外走去。 “跟上来。”正则头也不回地命令忆君道。 忆君便化为了一枚墨黑色的琉璃耳扣扣在了正则的左耳上。 灵均看着正则白皙圆润的耳垂上那一粒小小的黑色耳扣,心内再一次感叹眼前人的好样貌,如此娘娘腔的配饰挂在他的耳上,非但没有折损他的男子气概,反而为这清俊样貌又添了别一样神秘风情。 “好看?”正则看回灵均道。 灵均捏了捏正则耳垂上那粒小小耳扣,触手生温、品相不凡: “你戴什么都好看。” 正则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搂着灵均腰身的手臂紧了紧: “那就不许再看别人。” 灵均失笑:这小心眼的家伙处处宣示主权,敢不敢管的再紧些? 然而能被媳妇儿这样管着,他这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又是怎么回事? 色令智昏哪色令智昏! 收回了竹屋小船,将二人在山中居住过的痕迹用仙法消除了之后,灵均二人便又腾云向徽州城内而去。 与太乙天尊约定好的返还玄览镜的时间,就在这几天了,二人为防有变,干脆就在徽州城内老实等着,太乙天尊一来信就立刻去天庭拿玄览镜。 望着脚下方才还春意盎然的山景在二人离去后立刻遍地枯黄,灵均一时有些黯然。 “舍不得?”正则抱了抱灵均。 灵均点点头:“住在这里很开心。” 正则紧了紧抱着灵均的手:“待此间事了,我二人再回这里定居。” 灵均回抱住身旁之人,难得有些感性地缓道:“在哪里不重要,有你在就行。” 正则的下颌轻轻抵住灵均的头,疾速飞往徽州城的云端之上,二人一时相拥无言。 入了徽州城,刚在一家客栈订好了房间,一道久违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灵均脚边: “小狐狸!” 灵均抱起脚边那白白胖胖的小猫身子,高兴地将这小肉 团揉了又揉。 小狐狸在灵均怀中发出惬意又讨好的猫叫。 再一转小猫脑袋,小狐狸和正则这一猫一人又不出所料地以眼神开始了沉默交战。 灵均忙用怀抱格开了二者对视。 “掌柜,再要一间上房,要与我二人的房间相邻。”正则转头对掌柜清冷道。 “客官,您另开这一间房莫不是要……”掌柜有些不敢置信地瞟了瞟灵均怀中的小狐狸。 正则点头,修长的手已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正是给这猫睡觉。” 掌柜咂咂嘴,收起银子便又给出了一个号牌,但他此刻的神色大概是在说: 这年头的人真是人傻钱多,连养的宠物猫都要另给开一个头等上房,啧啧啧啧,真真是蜡烛代薪、锦布作障。 但灵均怀中这独享了一间上房的宠物猫却不怎么领情,此刻正极力要从灵均怀里挣脱去狠狠给正则挠上几爪子。 正则全不在意,自顾自地在小二哥的引路下上了楼入了房,空留小狐狸在灵均怀中叫了又叫、跳了又跳。 “小狐狸,你老实些。正则到底怎么你了,你每次见面都要找他的不痛快?”灵均抚着小狐狸的毛,好声抚慰。 灵均不说还好,一说小狐狸在灵均怀里挣动得就更剧烈了,高亢的叫声恨不能把客栈的房顶都给掀翻。 灵均无可奈何地一笑,只得闭口不言,紧紧箍住小狐狸也走上楼去。 因灵均二人落脚的这间客栈在徽州城内名气不小,因此到了午饭时分,大堂中用餐的客人几乎要将座位坐满。 灵均便叫了小二将午饭送到房中来,摆开酒菜,与正则二人在房中对面而坐,且斟且饮,倒也幽静惬意。 灵均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看着美人,闲着的一只爪子就开始不老实起来,偷偷伸到桌下去捏正则的大腿。 孰料桌下还等着个狠角色,一爪子就拍掉了灵均作祟的手,顺便“喵呜”一声就朝正则的脚踝处张口咬去。 “砰——”一道粉色光线从正则左耳处倏地射去,那个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白胖小肉 团就“喵”的一声惨叫被击出了桌外、直甩在墙上贴着缓缓掉下。 “不准咬我爹。”那道粉红色的小身影在桌边一屁股坐下,就这么严肃认真地格在灵均二人中间,一字一句对墙边瘫着的小狐狸道。 小狐狸瞪大了小猫眼,无比震惊地看向灵均。 灵均立刻摇头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这娃娃是虚灵花化生出来的,一睁眼就黏着他叫爹。” 小狐狸这才收回了震惊的目光,转而对忆君瞪大愤怒敌视的小猫眼。 正则一双俊目几不可察地朝灵均投去危险的目光。 大概是被忆君那酷似正则的模样和神态给激怒了,一向对小孩子温柔无比的小狐狸此刻“噌”地炸开了小猫身子,喵呜着就要朝着忆君的小粉脸发动进攻。 “喵!”正则目不斜视地一挥手,一声凄厉的猫叫,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小狐狸转眼就被丢去了隔壁邻着的专属于它的“顶级上房”。 “回去。”正则命道。 “爹,那只猫对您有敌意。”忆君陈述道,严肃的表情与那张可爱粉嫩的小脸完全不相称。 “回去。”正则的语气不容拒绝。 忆君嘴角微垂,一道粉光闪现,正则的左耳处又扣回了那只墨黑耳扣。 灵均正在暗自感叹正则的严父作风,冷不丁便听到正则悠悠一句: “你方才说,不会给我生孩子?” 灵均登时就愣了——这不明摆着嘛,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连麟儿都是他正则还是凡人女身时生的好不好? 正则这小心眼的家伙连这个字眼都要抠? 但一看正则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幽深黑眸,那分明就是在说:我这就要你看看你能不能给我生孩子。 “那个,阿晏啊,你别冲动,吃饭要紧、吃饭要紧,菜要凉了……”灵均立刻手脚勤快地为正则添菜加饭,努力把话题扭开。 然而正则高大的身躯还是慢慢从他身后欺上,灵均正在不安又有那么点窃喜地等待着接下来的狂风骤雨时,一道密音及时传入了二人耳中: “司禄,镜子做好了,快滚过来拿。”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七 狐狸之恨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正则这时的脸色相当值得玩味。 这样敢直接叫正则“滚过来”的人,放眼整个天界,也就只有太乙天尊这位为老不尊的了。 “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正则留下这么一句话,脸色依旧十分值得玩味地瞬移而去。 灵均松了一口气,但一个人对着满桌的饭菜又吃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这才恍惚发觉:自入凡界以来,似乎每顿饭都有正则陪在身边一同用餐,不知不觉中,他早就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时刻面瘫着一张脸、挺直着身子、慢条斯理地享受他的夹菜添饭、容忍他天南地北地胡吹乱侃。 细细想来,一向讲究礼仪教养的正则,却从未在饭桌上对他横眉冷斥过:“食不言”。 相反,这厮简直就是在时刻诱哄着他“食要多言,寝要多语。” 寝要多语……咳咳,灵均的脸红了红。 这还是那个以风流倜傥闻名全天界的云中君吗?怎的越发像个娇羞别扭的小媳妇儿? 灵均又暗暗将这锅丢给了正则:这不声不响的家伙忒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人。 这样想着,灵均也不知不觉多扒拉了几口饭菜,待将桌上饭菜吃完,叫来小二哥收去残渣剩饭后,正则也就回来了。 “阿晏,饭菜早就凉了,叫店家新给你煲了汤。”灵均一指桌上被牢牢封住热气的汤盅道。 正则眼中闪现一抹笑意。 “玄览镜已修复好。”正则从袖中掏出一镜递给灵均,便迈步到桌边,慢条斯理地提勺喝起了那盅灵均特地吩咐店家熬制的泥鳅汤。 灵均将手中的玄览镜反复翻看,只见昏黄的镜面崭新如初,映照出自己的面容,完全不见修补的痕迹,甚至比原本的还要精致华美一些。 太乙天尊不愧为天界缝缝补补第一圣手,这镜子修复的,着实令人敬佩。 “这是什么?”正则用勺子捞起一皮开肉绽的黝黑长条物,古怪地看向灵均。 “泥鳅。你以前没吃过?”灵均收起镜子,反问道。 正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为何突然给我喝泥鳅汤?” 灵均想也不想:“壮阳补肾啊。你这成天胡搅蛮缠的,我这不是怕你……” 待灵均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出了怎样“大逆不道”的话,他早已在正则的逼视下冷冷打了个颤。 “呃,阿晏啊,你别误会,我并非是想说你欠缺了什么,不不不,你根本就没有欠缺什么,你多的都快要溢出来了,你其实很棒的,根本就不需要……” 灵均开始疯狂救场,奈何这场子越救越塌陷。 “你方才,怕我怎样?”正则放下勺子,便起身向坐在床上的灵均步步逼近。 “没没没,你有什么可让我担心的,我这不是想着泥鳅肉嫩,做汤正好嘛,你可千万别多想!” 灵均说着,就果断地决定逃离即将上演激烈“战斗”的战场,起身就要往桌边坐去。 奈何正则腿长手快,已经一把抱住灵均,二人双双滚在了雕花大床上。 热吻铺天盖地而下,灵均攥着正则衣领的手就渐渐脱了力,嘴里还在不停挣扎: “唔,阿晏,你放开我,不行……” 正则的气息亦渐渐粗乱:“如何不行?这便要你亲身确认一下……” 二人正推搡间,“砰”的一声,房门便被狠狠撞开。 二人从床上立刻坐起,定睛一看,正是冲着正则的方向炸毛弓身、龇牙咧嘴的小狐狸。 正则面上立刻不虞。 小狐狸尽管区区一精怪,却从来都不惧怕正则威势,此刻见正则面露轻蔑挑衅之色,亦一声厉叫便向正则脸上扑来,那身手简直不像灵均平日里认识的那只温顺乖巧的暖萌小白猫。 但正则何许人也,只见他大手懒懒一挥,便将扑面而来的小狐狸狠狠甩在了一旁的墙上,再一个勾指,方才还大敞着的房门便被猛然合上。 小狐狸一战告衰,便又要二战再来,还没等正则抬手,他左耳上便是红光一闪,一道玲珑可爱的粉红身影便挡在了小狐狸身前。 小狐狸“喵”的一声厉叫,威胁着忆君让开。 忆君不为所动,拈起手诀便准备随时迎战。 正则方才还要再出击的手便悠悠闲闲地抱臂而观了。 灵均不禁一个白眼:让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替自己打架,你正则大爷敢不敢再无耻一些? 心内腹诽着,灵均就冲小狐狸招了招手:“小狐狸,过来,莫与忆君争斗。” 灵均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回护小狐狸的。这忆君虽才降生不久,但他能看得出来,这小丫头身躯虽小,灵力却强大,足可以抵得上天界一等高手,尚不能化人形的小狐狸在她的手上,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毕竟是从一开始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宠物,灵均当然不希望小狐狸出事。 但小狐狸今日显然是铁了心要与正则、与正则的“小走狗”忆君背水一战了。 只见它尖利的小猫牙一露,便厉叫着直扑忆君而去。 忆君小小的脸上神色沉静,出手却也毫不留情,一时之间,一猫一童,竟也打出了一种天地倾倒、日月无光的阵势来,眼看着就要把这一屋的陈设装饰都给端平了。 “噗——”出乎意料的,忆君竟被小狐狸一掌狠狠拍到了墙上,粉嫩的小嘴中迸出一口鲜血。 正则的面色陡然沉下。 灵均脸上当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与忆君虽谈不上多亲密,但忆君毕竟是他亲眼看着降生到这个世上的,年纪尚小,又与正则相像,他心中对这小女娃还是有几分怜爱之情。 如今小狐狸虽未受伤,却出手如此狠辣,将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打得口吐鲜血,素来怜弱的灵均怎能不气? 灵均当下没有犹豫,出手便将还要上前进攻的小狐狸隔空一把抓到了手上,拎着它的脖子就劈口怒斥: “小狐狸,你是不是长本事了,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竟敢将忆君一个小娃娃打成这样!” 小狐狸的小猫眼中立刻闪现惊讶和委屈,小前爪一伸,粉嫩嫩的肉掌里便是一根深入甲缝的细针,显然是忆君方才在打斗时偷袭插入小狐狸爪上的。 灵均不由一愣:这忆君小小年纪,出手便如此阴毒么? 正则也看到了小狐狸爪中的细针,当下眼中便升起一阵阴霾,招手便让坐在墙角调息的忆君过来。 忆君老老实实地起身走来,脸上仍是一派肃杀之色。 “这银针,是你扎的?”正则问。 忆君一瞥小狐狸那委屈的眼神,当即眼中闪出一丝厌恶:“我没有用毒,已经仁至义尽。” 灵均心中一震:这小娃娃,出手时竟还想着用毒么? 一时间,灵均看着眼前这粉嫩可爱的小娃娃,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这看上去与麟儿年纪相仿,甚至比麟儿还要稚嫩些的小女娃,心智性情却全然没有麟儿那般年纪的小孩该有的单纯烂漫。 或许,他不该再将这个横空出世的“女儿”当作小孩子来看。 察觉到灵均的震惊,正则的面色也凝重阴沉: “山野精怪,难有良善。” 忆君眼中划过惊讶,抬起一双水灵灵却心思莫测的大眼,直直盯着正则。 “出去,面壁思过两个时辰。”正则冷声命令。 忆君嗫嚅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见正则不豫面色,还是垂头应了声“是”,便乖乖出了房门面壁去了。 小狐狸在灵均手下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但灵均也不会因为忆君的偷袭就放过它那狠辣一掌,帮小狐狸小心抽出了银针,灵均便怒目道: “小狐狸,你也去面壁思过两个时辰。你野性难驯,从今日起我必须好好管教你!” 小狐狸不可思议地盯着灵均。 灵均神情严肃认真。 小狐狸垂着一双小猫眼,委屈地盯着灵均。 灵均早就觉得小狐狸对正则太不客气。以往他和正则未确定关系,他尚可容忍它的小打小闹,如今他既已决定从此与正则携手永年,他就不能再任小狐狸由着心情胡来。 他都不舍得碰伤正则一下,它一个小小宠物又怎能对正则无法无天? 这样想着,灵均也就对小狐狸的撒娇卖萌视而不见,面上仍是不容撼动的坚持。 小狐狸见一招不成,又要伸出小肉爪再向灵均作揖讨好,正则却在一旁凉凉道: “出去思过,不得再来打扰我们。” 正则这句话成功地再度挑起了小狐狸的熊熊怒火,它登时便炸开了毛,磨着尖利的爪子就要再度扑上。 但灵均这次绝对不会再纵容它。 “咔——”灵均挥手将小狐狸双爪中伸出的长长指甲齐齐切断。 “若你还不听话,便再削断你两条后腿指甲。”灵均冷冷道。 小狐狸抬起两只白胖小前爪,愣愣地看着那被削去了保命武器、光秃秃的小肉爪。 但凡是长了指甲的动物,都会很珍惜自己的指甲,因为这是它们在遇到危险时能够保护自己的第一有力武器。 小狐狸虽是精怪,但尚未化形,仍保留着一定的动物习性,削断它的指甲,无异于就是剥夺了它自卫保命的倚仗,就像是凡人失去了手脚。 尽管这指甲还能再生,但这份打击对小狐狸来说不可谓不小。 灵均有些不忍看小狐狸眼中逐渐升起的泪水。 但他必须狠下心来给它立好规矩,这次心软,只能换来日后无穷无尽的烦恼。 “喵——”小狐狸猛地朝灵均二人一声厉叫,以平常绝不可能有的蛮力挣脱了灵均的手,飞速蹿出了房间。 楼梯间响起一阵小狐狸下楼时快速的踩踏声。 灵均知道,这次小狐狸怕是要出走很久了。 看着那散落了一地的被整齐削断的小猫指甲,灵均心里有些发涩。 “阿晏,我方才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小狐狸它……会不会恨我?”灵均愣愣地问。 正则闻言并不作答,只是搂过了灵均的肩,用有力的怀抱回答了灵均的疑问: 你没有做错。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八 天界大会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小狐狸果然从那日后再没回来过。 也罢,这小崽子愤然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不了这回就是比往常再多在外面野几天吧。 灵均如是想着,也就随着正则启程往杭州城码头而去——照着六尘祖师留下的线索,乘船出海,一路向东,寻找活佛山,求取下一个宝物邓林枝。 忆君自那日与小狐狸激战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化成琉璃耳扣呆在正则的左耳上,正则将其六识封住,不到紧急情况不会放她出来。 于是虽寻宝之事紧急,但灵均二人一路行来也腻腻歪歪地宛如蜜里调油。 一切都十分顺利,灵均甚至都开始计划着将女魃再度封印之后,该和正则在哪里定居、建什么样的房屋、养几只神兽。 正则虽一直温柔地听着灵均在他面前眉飞色舞地做计划,但不知为何,却从不轻易做承诺。 灵均只当他是急于封印女魃,也不在意。 但向来戏多的天庭可不会让他二人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寻他们的宝。 灵均二人刚抵达杭州城,才与船家商议好出海日期和船钱,灵均风雨宫里的大侍女玉尘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二人面前,慌慌张张冲灵均报道: “宫主,奴婢可算找着你了。玉帝刚刚传下旨来,宣天庭里所有未婚仙人速速赶往承合殿开会,不得延误。您赶快去吧。” 灵均心中纳罕:他这皇伯伯这次唱的又是哪出? 他如今封印女魃任务紧迫,难道也要去参加大会? 但听玉尘转述,这次大会确实是算上了他灵均的,但不知是有感于正则的清心寡欲,还是忌惮于正则的面瘫无情,这次大会竟没召正则这个未婚司禄星君前往。 这又是奇了。 “你去吧,我在客栈等你。”正则道。 灵均踌躇中看着正则如玉面容,不禁心荡神摇。 “阿晏,这次上天庭我便当面禀明玉帝皇伯我俩之事,先在月老处为我俩记个仙侣之名,以后这种未婚仙人的破会,咱俩就躲得远远的。”灵均凑近正则耳边笑道。 一旁的玉尘简直要被眼前这情形吓得背过气去。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与自家主子这才不过分别了近两日,怎么主子就与面瘫脸司禄星君这般耳鬓厮磨、你侬我侬起来了? 是她眼睛花了,还是尚在梦中? 委实惊悚! 灵均看玉尘变幻莫定的脸色,心里顿时对葛仙翁的仙品肃然起敬:说不八卦就不八卦,连玉尘都不知道他和正则之事,可见葛仙翁仙品之纯良、仙格之高尚。 但他哪里能想到,葛仙翁只不过是一回天上就被太乙天尊押去下棋两天两夜,没时间散播桃色绯闻罢了。 “好。”正则低沉的嗓音在灵均耳边响起,末了,灵均耳垂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啊!” 灵均捂住耳朵一个机灵弹开,涨红了脸,慌不择路地扯上玉尘就腾云而去。 正则你这个表里不一的色狼! 承合殿是玉帝平日里歇脚的一个偏殿,待灵均殿门口,便是一个目瞪口呆——偌大的偏殿中,此时已乌压压坐满了女仙。 为什么都是未婚女仙! 不是说“未婚仙人”? 怎么就他一个男仙! 灵均正待掉头就走,谁知就被殿门口早已伺立着的两个小天监眼疾手快地一左一右给架进了殿中,摁在殿首一个十分显眼的位子上给坐下了。 大殿之中瞬间有了那么一两秒的静寂,待看清这唯一的未婚男仙是云中君时,众女仙又立刻露出一番了然的神情,又叽叽喳喳地继续聊天去了。 呃……他灵均小爷虽然长得是艳丽了些,但这并不能影响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仙的事实好吧? 各位姐姐妹妹能不能不要这么自动自觉地把他归为同类? 灵均郁闷。 如果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数十个女人就是一场鸿篇巨制的传奇大戏。 在等候玉帝前来的这空档,嗑瓜子声、八卦声、嬉闹声,轰隆隆直能把承合殿的屋顶给掀了去。 灵均寻到了角落里落落寡欢坐着的江女,蹭了过去。 “江女,知道玉帝老儿这又是要闹哪样吗?”灵均低声问。 “我哪知道,总归不会把我们给卖了。”江女捧起桌上一杯果酒,仰头饮尽,“这酸酸甜甜的小孩玩意儿,喝着真没意思!” “听说呀,”一旁赤橙红绿青蓝紫七仙女中的绿儿带着手里不停忙碌着的编织活计中兴奋地凑了过来,“玉帝这是要给我们这些未婚女仙许婚事,增加天庭下一代新生儿出生率。” “要真是这样,我一定要求玉帝把我许给天庭里最帅的司禄星君!”七仙女中最小的那个紫儿手里编着络子,眼露爱心桃地憧憬道。 灵均一个眼刀杀过去,七仙女一派赤橙红绿青蓝紫的晃眼色彩便在他和江女二人面前立刻散了个干干净净。 江女噗嗤一乐。 灵均心里却更加郁闷了。 我说你玉帝皇伯闲得有时间操心天庭下一代人口,怎么多不操心操心你后宫子嗣? 除了一个小公主,灵均入天庭这么些年,就没再见玉帝后宫哪个嫔妃生出个一男半女来。 子嗣单薄,那可是皇家大忌。 千盼万盼着,灵均那玉帝皇伯终于踱着威严的小碎步,施施然跨进了殿。 也许是灵均错觉,他看见玉帝那千百年来不动声色的眼竟冲他抛来一个奸计将成的得意目光? “肃静——”玉帝身边的贴身天监一声尖喝,殿里嘈杂的声音终于落了一落,勉强可以听见玉帝训话了。 “咳咳,众爱卿,朕此次宣诸位前来,乃是为了商议抗击妖界入侵一事。”玉帝故作深沉地高声道。 抗击妖界,召他们这些未婚女仙做什么?呃,还包括了一个未婚男仙。 殿里一片窃窃私语。 灵均心中却是一沉。 在来天庭之前,他就从正则每日必看的天庭文书中隐约得知了妖界臣服女魃、企图入侵天界一事,他原以为以女魃目前的妖力,还不足以抗击天界,但原来形势竟已发展到这么紧迫的地步了么? “诸位知道,我天庭这些年来新生儿锐减,天兵年老体弱者甚多,战斗力已大不如前……” 玉帝一边叹息着,灵均一边捏紧了拳头,这老儿,要敢把正则乱配给其他人,他就拆了这老头的后宫三十六院! “所以这次抗敌事宜,我们天界必须要跟魔界强强联合,才有望获胜。至于魔界和我们联盟的条件嘛,”玉帝颇显为难地扫视了一圈殿中众女仙,沉痛道,“就是咱们天庭必须得派一位女仙去与魔界之王和亲。” “轰——”殿里的讨论声炸开了。 “魔界之王?那个翼遥?” “才一万多岁的小孩子,谁要跟他成亲!” “听说他长的可不输咱们天庭的司禄星君呢!” …… 灵均藏在袖子里的手咔咔作响——找女仙去魔界和亲,要他一个男仙来议事又是做什么? 在江女调侃的目光中,灵均直接把愤怒的小眼神钉向了殿上的玉帝,然而玉帝只勾唇一笑: “当然,魔王也特地言明,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未婚男仙,他更喜欢。” 殿中无数揶揄又嫉恨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向灵均射来。 灵均登时就不淡定了——魔王喜欢,他灵均小爷可不喜欢! 他都是有夫之夫了,怎能再去和亲! 但灵均向来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好上仙,不好当众拂他这玉帝皇伯的面子,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坐着,等着会议结束后跟玉帝好好说明他和正则二人的关系。 “肃静!肃静!”天监连声高呼,一颗肺都快要吼出来。 殿里的声音勉强低了低。 “可有卿家愿自愿和亲?”玉帝环视一圈众女仙,目光如炬。 众仙瞬间沉默,织毛衣的织毛衣,打络子的打络子,嗑瓜子的嗑瓜子,涂指甲油的涂指甲油。 虽说嫁给魔界之王不算委屈,甚至算高攀,但自古神魔不两立,仙魔结合,总归不那么合适。尤其是这些天庭里过惯了仙气飘飘日子的清高女仙们,要被丢进那个魔气污浊的魔界里灰扑扑地讨生活,大概也没几个愿意。 玉帝仿佛早就料到了这冷场,拍了拍手,一个巨大的立式大转盘就被侍卫抬了进来。 “为了公平公正,咱们不如用转盘的方式来抽签决定和亲人选。诸位爱卿,你们看可好?”玉帝笑得十分和蔼可亲。 没人敢说不好。 灵均看着转盘上那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的排满了女仙的名字,神仙目力极好,他看见了他的名字赫然挤在雷母和嫦娥之间。 灵均突然想打人。 玉帝老儿,你还真是物尽其用,不放过我一个男仙也就罢了,连刚死了丈夫的寡妇雷母都不放过? 灵均仰天扶额。 “转吧。”玉帝轻飘飘给出这么一句话,巨大的转盘就在侍卫的驱动下自行转了起来。 所有女仙都屏息凝视着这决定命运的时刻。 终于,这转盘在众仙一瞬不瞬紧盯着的视线中缓缓减慢了速度,鲜红的指针在灵均和嫦娥的名字中摇摆不定,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了灵均的名字上,不动了。 灵均听到嫦娥在一旁如释重负又带着那么点儿怅然的舒气声。 灵均此时只感到五内俱焚,恨不得扇起一股狂风就把这转盘给吹到海角天涯去。 “既然如此,云中君,你就回去准备准备,朕择日送你入魔界成婚去吧。”玉帝老儿一脸满意地笑看着灵均,悠悠道。 灵均正绞尽脑汁思索着怎么推了这婚事,众女仙“恭喜”的道贺声还只说到个“恭”字,殿门就哗地一下被重重推开,正则抱着麟儿款步而来。 灵均瞪直了眼。 以父皇母后不待见正则的样子,他是怎样单枪匹马去东海龙宫把麟儿给拐出来的? “爹爹!”麟儿一声甜甜的呼唤,瞬间激起了殿里的千层浪。 “皇大爷爷!”麟儿冲着玉帝那甜甜的又一声呼唤,直接就把滚滚天雷给砸进了承合殿。 灵均心虚地直想往地缝里钻,偏偏江女在一旁死死地拽住了他。 江女当初与灵均二人下凡时虽早早就回了天庭、没有见到麟儿,但以江女之聪慧,早已猜出了几分端倪。 “小婿正则叩见皇伯父。”正则放下麟儿,优雅地立于大殿之上。 灵均绝望地捂住了眼。 “司禄,你这是怎么说?”玉帝的脸色此时已经绿得比那翡翠还通透了。 “启禀皇伯父,小婿此次带犬子前来,乃是要告罪于皇伯,恕和亲之事,内子云中君不能从命。因我与云中君,早已互许终身,育有子嗣。若强行令云中君改嫁,恐辱天界魔界尊严。臣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正则挺身昂头直视玉帝,坚定从容地说道。 殿里一向爱八卦的众仙家,此刻竟全都默契地安静了,纷纷注视着殿中这一身傲骨的正则。 灵均心头一热,待反应过来,人也早已站到了正则身旁。 “皇伯伯,侄儿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与正则的前尘旧事,侄儿也已知晓,还望皇伯伯成全。”灵均俯身一拜,言辞肯切。 “你知晓个屁你就知晓了,你知不知道这老东西…” 玉帝一急,口里的脏话就像开了闸般要急泄而下,把一旁的天监给急得不住地劝: “陛下,威仪啊,威仪!” “咳咳!”意识到失态的玉帝赶忙闭了嘴,一摆手厌烦道,“孽缘、孽缘!罢了罢了,朕不管了!全都给朕退了!” 从承合殿里出来,无视着众仙家审视外加八卦的目光,正则抱着麟儿,笑盈盈地对灵均道:“小安,这下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灵均老脸一红,呵呵道:“也不知道咱们这算是新婚还是旧爱。” “新旧有什么关系,总归你我能一直在一处就是了。”正则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别扭的人。 “那麟儿呢?阿爹、爹爹,你们不要你们的亲生儿子了吗?”麟儿在正则的臂弯里急了,不服气地开始刷存在感。 灵均好笑地捏了捏麟儿的胖脸蛋儿,道:“放心,你爹我就算把你阿爹给卖了,也绝不抛弃你这个宝贝儿子!” 正则眼角一睨灵均,灵均秒怂,忙屁颠屁颠搂住了正则空着的另一只胳膊,泼皮耍赖地求原谅求亲亲。 正则冰凌凌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灵均心满意足地拥着这一大一小回了风雨宫。 天色已晚,就暂且在天上歇一晚吧。 凡界此时正值秋冬时节,本就不适合航海出行。 但明早下凡,刚好是春暖花开,海水倒灌之时,正可以一路向东航行。 那些个趴在柱子后滴溜溜看的小仙童们,你们爱看就看吧;那些个藏在云层里叽叽喳喳的小仙娥们,你们爱八卦就八卦去吧。 我灵均小爷有这全天界最风华绝代的相公和四界中顶顶可爱的儿子,不叫你们多看看多嫉妒嫉妒,岂不是小爷我亏了? 但此时这如此甜蜜的一家三口又岂会料到,今日之事,正是将来命运剧变的一道闸口? 从此再无风平浪静之时。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十九 洞房花烛夜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阿晏,你今日是怎样从我父皇母后那儿将麟儿带出的?” 夜深人静,灵均在司禄府的书房中,隔着桌上摇曳火烛笑问案头批阅公文的正则。 正则闻言一笑,放下手中朱笔道:“自有我的方法。” 灵均撇嘴——这显然是不肯详说了。 不过今日这事,正则干得委实不错。灵均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丝丝愉悦。 他二人凡间短短数月就从天宫里百年的路人变成了亲密无间之人,灵均对正则心意如何自是不必细说,但正则对灵均究竟是何种心境? 灵均却始终有那么些不确定。 但经昨日之事,灵均便知晓——正则待自己,至少是有几分真心的,否则也不会在大殿之上当着众仙家的面说明二人关系。 怪道凡人相亲定要三媒六聘结为婚姻、仙家结侣定要刻石结印,大家所求所证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真心。 世事无常,劫运相生,至少在说出这一份承诺时,承诺者总归是带着那么几分真情实意的。 灵均所求不多,待己如有自己付出的十分之几便可。 这样想着,灵均此时看向那沉坐于雾霭般朦胧烛影中的人,也第一次感到不再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 “爹爹,麟儿想睡觉了……”灵均正待再说些什么腻歪的话好好调节一下夫夫感情,却忘了卧房角落里还趴着一个一直在自娱自乐的小家伙。 老脸一红,灵均顿觉仙生卑鄙——把宝贝儿子抓来作了回戏,到头来倒把他给忘在一边、只顾自己调情了。 “好、好,你爹我这就给你洗白白,带你睡觉好不好?” 几月没见自家儿子,现在又见到麟儿那粉雕玉琢的可爱小脸,灵均心里也是迫不及待地要和宝贝儿子躺在一张大床上好好说说体己话。 岂料一旁的正则却抛来一个凌厉的眼刀,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知道我今晚想干什么,你还敢留儿子听壁角? 灵均怎敢?所以他的脸可耻地更红了。 “呃……麟儿还没见过江女阿姨吧?爹爹今晚带你去你江女阿姨处,和江女阿姨一起休息可好?你江女阿姨老念叨着你,咱们可不能冷落了人家。”灵均跟小孩子扯起谎来向来娴熟。 江女啊,实在是情势危急才把你拉出来作幌子,不然你哥们儿我可就要被屋里这位“家法伺候”了啊,你就姑且忍耐一晚可好? 麟儿这么乖,你们定能和谐相处的。 “爹爹,我想和你们在一起……”麟儿撒娇道,亮闪闪的大眼里又开始酝酿起了泪水攻势,让灵均好不为难。 正则又恢复了以往清冷冷的样子,仿佛刚才以眼神相迫、要做不可告人之事的那人根本不是他。 这可怎么办?麟儿这小子哭起来,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了。 “忆君,出来。”正则突然一声低呼,一个粉嫩嫩的小身影便在房中出现。 “爹。”依旧冷着一张小脸,忆君应道。 正要打开泪水闸门的麟儿先是被忆君的那声“爹”给震住了,待看清面前这个粉嫩嫩的小女娃,白嫩的脸上又可疑地泛起了一抹红晕。 因为忆君此时的面容不再模仿正则,而是换成了她自己的本来面目——螓首蛾眉,巧目流盼,五官虽因年岁尚显稚嫩,但足可窥见日后一二倾城风姿。 瞅着自家儿子那欲说还休、想勾搭又不敢勾搭的模样,灵均开始怀疑正则让忆君用自己面容现身的真实目的。 “你今夜随麟儿一同住在风雨宫,贴身保护。”正则不疾不徐道。 麟儿虽小,但“贴身保护”四个字还是听得懂的,星星眼里当即就闪出一星光芒,就差给他安个小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灵均扶额,自家儿子这性子,到底随了谁? “是。”忆君恭敬地答应了,转头瞥了瞥眼角仍挂着泪珠的麟儿,又轻蔑道,“男儿哭啼,依傍他人,足可羞耻。” 正则难得地没有出声训斥忆君,显然是默认了忆君对麟儿的教训。 灵均眯眼瞧着,正则怎么像是要把忆君这小丫头培养成自己专属传声筒、麟儿贴身教导嬷嬷的节奏? 麟儿一听忆君这话,立刻揩去眼角残泪,当下就对灵均道:“爹爹,我们走吧。” 于是灵均就这么被只到大腿根这么高的小麟儿扯着就出了司禄府,忆君小小的粉色身影便随后跟上。 灵均体恤宝贝儿子要与女同胞发展“纯洁情谊”的心思,故意步行,于是在去风雨宫的一路上,他就从旁亲眼见证了什么叫“我想勾搭你,你偏不理我;你越不理我,我越想勾搭你”的少男情怀—— “忆君小妹妹,你叫什么呀?” “……” “……” “忆君妹妹,你从哪里来啊?” “……” “……” 儿子,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问她“将往何处去”? “忆君妹妹,你真的是我阿爹的女儿吗?” “是。” “不是!乖麟儿,你永远都是我和你阿爹的唯一……” “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娶你做老婆了!” 儿子,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还有,你爹我什么时候准许你胡乱定亲了?最后,谁教你“娶老婆”这种话的?! “我不会嫁你。” “为什么?” “我是要嫁给爹的。” “……” “……” 就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灵均看向忆君的眼神开始深沉。 “忆君小妹妹……” “忆君妹妹……” “亲亲小忆君……” …… 灵均从不知自己一向看似软糯内向的乖儿子竟也能这么缠人,看来儿子以后的婚事是不用愁了,欣慰之余心底的这股子惆怅和醋意是怎么回事儿? 儿大不中留啊,娶了老婆忘了娘啊……呸!是忘了爹! “那是谁!”被麟儿纠缠得不耐厌烦的忆君,突然指着远处太极池边的一雪白倩影叫道。 灵均顺着忆君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女仙雪衣飘飘、临池顾盼,袅娜纤细的背影好若水中青莲不胜凉风的娇羞,灵均只觉得这柔弱令人怜惜的背影十分熟悉,恰巧那白衣女仙此时也闻声回头,四目遥遥相对,灵均顿时如遭雷劈,沉埋心底的悲痛怨恨刹那翻卷汹涌—— 是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 然而灵均再凝神望去,哪里还有那白衣女仙的身影? 可那含嗔带怨的双眸、那娉婷柔弱的身资,不是她又是谁?那个困了自己近百年的噩梦心魔…… “灵均,你怎么了?” 温暖的触感在手背上蔓延,灵均回神低头,正是忆君小小的手握住了自己紧攥到发白的拳头,小丫头一双清凌凌的大眼正担心又别扭地紧盯着灵均。 “爹爹,你不舒服吗?我们不去风雨宫了,我们去找葛爷爷给爹爹看病好不好?”麟儿也焦急地握住了灵均的另一只手。 灵均勉力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太极池里的鲲好像跳出来了,哎呀呀,这下子你们天后奶奶又得在蟠桃宴上哭晕了,啧啧啧——” 麟儿开始垂着小脑袋勉力思索怎样帮他皇大奶奶抓鱼,而忆君则是一副“你骗小孩儿呢”的不满表情对着灵均。 灵均呵呵一笑,一左一右拉起两个小娃娃就继续往风雨宫走。 小丫头片子,骗的就是你这个小孩儿! 行出数丈,灵均又回头望了望太极池畔,水雾凄凄,不见仙迹。但他十分肯定,方才他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她,看见了那个始终缠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心结…… 凡间数月,天上数日,风雨宫的牌匾仍旧如去时破败不堪,在昏黄的宫灯下摇摇欲坠。 灵均三人刚一跨进风雨宫的大门,抱着酒坛子瘫在宫门边的江女劈头就道: “哟,带着你这便宜儿子回娘家啦?” 于是灵均蹲下身教导麟儿: “麟儿,你看,酒不是个好东西,你江女阿姨这么漂亮个人儿一沾了酒就成了混不吝。你以后千万莫学她喝酒,知道了吗?” 麟儿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 忆君也颇为受教地点点头。 “哦?既然酒是这么不好的东西,不如就把你殿里藏着的那些个琼酿玉液全送我吧。我这人就好收集坏东西。”江女秀眉一挑,无赖道。 灵均的小心肝儿顿时好疼好疼。 把麟儿托给江女照看,灵均千叮咛万嘱咐,万一麟儿半夜吵着要见自己,务必要留住他,哪怕是施昏睡咒让小家伙留在风雨宫也在所不惜。 天知道麟儿半夜冲进司禄府会看见什么瞎眼的东西,咳,一念及此,灵均努力排除脑海中那正疯狂预演的“龙阳十八式”。 江女把灵均斜眼一看,讽道:“见色忘友还忘儿子,快做你的正经事去吧!保证不污了你宝贝儿子的仙根!” 灵均讪讪一笑,乐呵呵又回到了司禄府,谁知一进府,就被府内那满目耀眼的红给晃晕了眼。 只见他临去前还是一派肃杀庄重的司禄府,此刻已是满堂红纱、遍地红绸,大堂正中,赫然是一对龙凤红烛高燃在上书三清天尊、神帝扶桑大名的牌位前,堂前红红的灯笼映照得堂里堂外红艳似火,连府内唯一的老管家都穿上了一身暗红绸衣。 不小心踏入了这如梦境般温暖梦幻的火红,清柔的质感从脚底传来,灵均低头看去,那地上铺着的,竟是层层累叠的天玄红纱! 再抬头仔细一望,司禄府中那处处高挂着装点门堂的,不是寻常所用的红绸,竟是一整片、一整片的天玄红纱! 天玄红纱,由数万股坚韧如磐石的扶桑蚕丝密密织成,可数亿年不腐不朽,非玄铁利刃不能断。 因扶桑蚕丝极为罕见,扶桑大帝每年也就送天庭那么一两块儿,全供给了皇家,司禄府又是从哪里得来这么多? 灵均正怔愣间,如鲜奶融入清茶的温柔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 “这洞房花烛夜,你可满意?” 灵均回头,待看清身后之人,从不落泪的眼刹那间便蓄满了温热泪水。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 前尘往事·净心池中忆前世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正则,一身正红喜服立于灵均面前。 从来只衣青色的正则,一身耀眼火红立于灵均面前。 夜风拂过,扬起他三千墨发,在玉兰花香中浮动出迷醉弧度。 明明是最俗不可耐的正红色,穿在正则身上,却惊尘绝艳犹如界外游仙,冷傲孤清,不入四界、不勘生灭。 可这样绝尘之人此时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与那孤傲身姿格格不入的眷恋流连,在满堂红艳中,皎皎如月,似梦似幻。 灵均心中一黯,眼中的温热刹那缩回,回复以往清明—— 正则,我看见她了。 你,又何必再这样费心与我作戏呢? 如今我又能再骗自己几时呢? 但眼前这绝尘之人微微勾手,一身与其同等规制的天玄红纱喜服便整齐穿在了灵均身上。 流光溢彩、炫目夺神,是灵均从未见过的绝妙构思、精巧裁制。 尤其是那鲜艳如血的红,艳丽得举世无双。 “这红色,是我一滴心头血染成,天上地下,四界之中,独你拥有。” 正则的轻语在灵均耳畔柔柔响起,道不尽的深情缱绻。 灵均惊抬双目——心头血吗…… 但手下这浸染了正则心头血的天玄红纱那独有的轻柔触感,仍唤不起灵均心中半点柔情。 抬头对上正则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灵均又突然觉的:仙生漫漫,也不过一场大梦,于梦中沉醉,也未尝不可。 于是灵均便伸手拥住眼前之人,温热隔着衣物传入肌骨,驱不散他心中阴寒,但也足可慰藉悠长残生。 “小安,今夜我想娶你……你,可愿与我从此携手,阅尽四界风华、慰藉彼此余生?” 正则的话,如魔咒般在灵均耳边温柔响起。 会说不愿意吗?走入这局中,本就是他灵均心甘情愿。 灵均轻轻点头,抬头看向正则的眼中闪烁群星璀璨。 执手相拥,踏入那不可回旋之禁地,禀天起誓,从今往后,再无回头之路…… 良宵苦短。 次日清晨,灵均在正则的雕花床上醒来之时,正则已不在枕畔,空荡荡的床侧,依稀可见昨夜辗转的褶皱。 枕边安放着的一枚小小留声石传出正则清晨略带喑哑的低沉声音:“小安,数日不在天界,有许多公务要去与文昌帝君交代清楚,你且先起床梳洗,我去去便回。” 真稀奇,向来独行的司禄星君,如今也会留信交代去向了。 灵均将头深深埋入枕间,近乎虔诚地嗅着正则的味道,苦笑—— 他当真是无药可救了啊,那么多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却依然选择沉溺。 刚一起身,房外便迅速鱼入一行白衣侍女。 “你们……”灵均看着房中这些低目垂手、恭谨有加的侍女,被那阵阵雪白的影子晃得眼晕,目露疑惑。 正则的司禄府上除了那个老管家,向来是不用任何侍女奴仆。 “回主子的话,老爷交代,府中添了新主子,我等特被星君提拔入司禄府奉职,老爷与主子近来虽不常住司禄府,但奴婢等也要时时准备着伺候新主子。”侍女中一个修为相对高些的大侍女恭身向前道。 灵均俊脸一红——什么叫添了新主子,正则真是……但一注意到那个“新”字,方才还有几点红晕的俊脸上又是一片苍白。 有新便有旧,他既为新,谁又为旧? 昨晚太极池旁的那道纤弱雪白身影已如一道伤疤啃啮入骨,再看面前一众侍女们的雪白穿着,灵均便是一声冷笑: “从今往后,你们只准穿蓝色衣裙,谁若让本上仙看见一丁点白色衣饰,即刻逐出司禄府。” 侍女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恭身齐齐应了声“是”。 灵均揉额,什么时候,他一堂堂七尺男儿竟也变得如市井泼妇般斤斤计较了? 他开始恐惧这样的自己。 “天哪,这竟是天玄红纱做的衣服!” 一个修行尚浅的小侍女收拾着床铺,待看见床头衣服架子上撑着的那套火红嫁衣,惊叫出声。 灵均看着那小侍女没见过世面的艳羡模样,惨淡的心情难得有了些回暖。 罢了,正则如今待他也是极好的。从前种种,既然已辨认不清,又何不糊涂入梦、一世安稳? 正则昨晚情浓时那些绵绵情话便在脑海中浮现: “小安,我们现在有封印女魃的重任在身,我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待此间事了,我定会给你一个三界六道中最盛大的婚礼,让你再次身披这嫁衣,风风光光地与我结为永生仙侣……” 就此沉醉吧,他不愿再计较那些前尘过往了。 屏退了一众侍女,关起门来,灵均又小心穿上了这套样式繁复的天玄红纱嫁衣。 站在落地铜镜前,他依稀看见那镜中人红艳似火、姿容绝世,不禁想道:若是日后与正则光明正大成婚,正则又该是怎样风姿? “吱——”殿门突然开了一个小缝。 灵均瞥眼望去,竟是出走许久的小狐狸! 也不管小狐狸区区一精怪是怎样从下界进入天界的,灵均蹲身便对这恢复了原本形体、一身金毛的小狐狸招手呼唤: “小崽子,你舍得回来了?快来!” 小狐狸却一改往日亲昵,缓缓踱到灵均面前,在他三步开外停下,抬起它小小的狐狸脑袋,一双狐狸眼眯起,神色莫名地盯着眼前一身火红嫁衣之人。 “小狐狸,怎么了?我有什么奇怪的吗?”灵均凑近身子就要去抱它,谁知小狐狸却一个闪身躲开了。 正尴尬间,小狐狸却一口咬住灵均的衣摆就往外扯。 “喂,小崽子,你等我换身衣服再带你出去溜圈儿可好?”他灵均小爷可不想穿得这么招摇就出去溜达啊—— 这可是天玄红纱的嫁衣啊,他要这么出去,不得被天界众仙的八卦口水淹死? 搞不好,正则还要被安上一个掌权敛财、贪污腐败的罪名。 奈何,今日的小狐狸力气格外之大。 灵均只好跟着小狐狸,承受着天庭众仙们惊讶又嫉妒的注目礼,一路来到了天庭僻远处的净心池边。 净心池? 灵均望着面前这黑黝黝、还不停往外冒黑气的大池子,不由咽了口唾沫。 净心池,是去凡间历劫后了的仙家或者因罪被贬入凡的仙家,脱衣入池、化去前尘过往的地方。 想被忘记的记忆自然都不是好记忆,因此净心池边戾气颇重,向来少有人至。 小狐狸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话说它一个被自己从凡间带上天的小狐狸,怎么会知道天庭里这样的所在? 灵均向小狐狸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小狐狸却一抖金色的皮毛,眨眼间,一个秀美到不可方物的文弱少年郎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好生眼熟… 是小狐狸第一日住进他风雨宫里时,他梦中的那个少年!小狐狸,他…… “你胆子不小,连我魔界之王的求亲都敢拒绝!”少年一声冷哼,危险地看着尚未回神的灵均。 “翼遥?!” 灵均震惊之中,一声大叹:“上天入地只此一条的金狐狸,可不就是你魔界之王翼遥么?哎呦喂,瞧小爷我这猪脑子!” 翼遥却一声冷哼:“别装了,自我住进你风雨宫里的第二日,你便猜到了我的身份,如今这番作态又是要怎样?” 灵均讪讪——他这不是一想到过去觉得自己难得能圈养个魔界之王,一时兴奋就让他真的像只宠物一样替他叼鞋、捡飞盘、作揖打拱,觉得魔界大兵的刀枪斧戟已经离他的脑袋脖子身子不远了嘛。 “小狐狸哇,不,魔王翼遥陛下啊,我以前真不是故意让你帮我叼鞋的,我那时还以为你……”灵均开始面不改色歪曲事实。 事实就是,谁叫他翼遥大爷闲得要来给他当宠物?他偏要好好折辱折辱这小魔王,看这小屁孩儿能忍多久。 翼遥一张秀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嗯?他没听错吧?一介魔王心甘情愿来他小小云中君宫中做那叼鞋讨食的小小宠物? 翼遥羞恼地盯着灵均,灵均不敢再开口,躲闪着他直勾勾地逼视。 “灵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明明都已在龙泪珠营造的梦境中将前尘往事忆起大半,为何却要装傻至今?如今竟还、”翼遥说着,飞速地瞥一眼灵均身上的嫁衣,艰难道,“竟还要这样委屈自己,嫁给正则那阴险毒辣之人?” 灵均双眼一黯,默道:“他如今待我很好。” 翼遥气笑:“他花言巧语哄着要风风光光与你成婚,你就全不计较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灵均,你莫要自欺,你与正则从前的那些事,我可是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在梦中,你也见到过我的,不是吗?” 回应翼遥的,只有一片沉默。 “你昨晚在我殿外听墙脚?”半晌,灵均福至心灵,眉头一挑,抓住了翼遥话里重点。 难怪昨晚正紧要关头时,正则突然扬手在周围支了个厚厚的结界。 “咳咳咳——”翼遥尴尬地咳了又咳,一张秀美脸庞涨得通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知道!”灵均一声厉喝,逃也似的就要转身离开。 偏偏这讨人厌的小魔王不让他如愿,一个伸手就又牢牢将他扯住。 呵,原来这才是一个魔王该有的实力。以往在他灵均身边装个小小精怪,真是委屈了。 灵均斜睨了一眼眼前这明明还没长大、却偏要装老成的小魔王,方才对他若只是厌恶,那么现在就是有些怨恨了—— 他不过是想在这美梦中继续沉醉下去,最后扮演个圆满结局皆大欢喜,为何却连这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翼遥被灵均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但仍是坚持道: “灵均,你就算现在恨我,我也要让你彻底清醒,你不能一错再错,我看不得你再受一次伤害!” 不待灵均反应,翼遥就劈手扯下他颈上一直戴着的龙泪珠,猛地捏碎,一个掌风就把珠粉散入了净心池。 刹时间,净心池上骤起金刀斧鸣之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男人的怒吼汹涌袭来。 一个巨大的银光结界不断膨胀开来,灵均的脸、正则的脸、母后的脸,还有数不清的灵均见所未见的脸,它们都在其中扭曲地缠绕、碰撞,灵均本能地就往后退。 “不要怕,这些只是回忆。” 翼遥有力的手抵住灵均瑟缩着的后背,一个猛推,灵均便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向净心池中坠去。 “不、我不要!” 灵均徒劳地在空中挥舞着手臂,惊恐地预感到,这段回忆将会让他和正则之间的关系发生不可逆转的质变,他本能地恐惧这段回忆,他不要记起这段回忆! “小安!” 没入净心池前的最后一刻,灵均听到了正则一声疾呼。 “扑通——” 是正则跳进池来了吗? 来不及细想,灵均已无可挣脱地坠入了深深的梦魇之中。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一 前尘往事·都是晕船惹的劫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是东海龙宫最受宠爱的太子,今年,他快五万岁了。 还有十天就是他鲤跃龙门、成年为龙的大日子。 这几日龙后一直在灵均耳边念叨,让他在跃过龙门之时一定要选男身,和西海公主的亲已经定下了,东海的未来就全靠他了云云。 灵均不堪其扰,索性逃出了龙宫,浮在海面上晒太阳散心。 他一出生就是男身,难道是傻了不成才要去做女的? 活生生地从男的变成女的,莫说父皇和母后不同意,光那份钻心蚀骨的疼他就受不起。 不变不变,他灵均小爷要一辈子做他的龙宫太子、未来东海的龙皇。 灵均随波浪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暖和的阳光洒在他金色的鲤身上,映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金光。 金龙一族在尚未成年时都是金鲤之身,五万岁成年之日要跃过金龙族圣地龙门川方能初成金龙之身,成年后再历上仙劫和上神劫,分别又成金刚不坏之龙身和不死不灭金龙之身。 金龙族乃龙中血统最高贵的一族,但他们成长中要经历的劫难却比寻常仙神的劫要惨烈数倍,稍有不慎便有灰飞烟灭之危,因而金龙族虽身份高贵、承天之厚泽,却向来人丁稀薄,但凡能平安长大的金龙,都是仙神中的翘楚,不论仙力还是样貌都是世间少有。 灵均就是当今金龙族最年轻一代中的第一条即将成年的小金龙。 据说当年灵均降生时,神兽啸歌、仙鹤齐鸣,天边乍现五彩祥光,无数瑞云凝聚成一柄横贯天际的宝剑状貌,阴界厉鬼冤魂莫不噤声,虚空界妖魔精怪也隐遁不出。 太乙天尊为其相面,预言此儿将立不世之功,但劫运相生,此生有两次祸事足可送命,故而临近成年须严禁外出,不可遇一切外人。 因此有此吉兆伴随出生的灵均一降世就被封为东海太子,连远在九天之上的玉帝皇伯都纡尊降贵携一众天臣赶来祝贺,当年为一个女人和自己天帝兄长闹翻了脸的灵均父皇大为长脸,从此天帝龙皇冰释前嫌、携手共创四界美好未来…… 但也因了太乙天尊那一句判词,灵均自四万岁后便被龙皇龙后派人步步紧随,晨昏定省,日日不能落,小事不得外出,大事出宫必须禀报、必须有侍卫贴身保护,于是东海小太子灵均到哪儿都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包围着一众精壮侍卫,连勾搭几个仙女都像是隔着浩瀚银河,已然成为东海奇谈。 为了这事,灵均没少被那些个一出生就丢在野地里随便长的同辈小仙们揶揄嘲笑。 这几日将近成年,灵均更是被日日禁足在太子宫中,只等着五万岁生辰时直接出宫去往龙门川历劫。这让生性活泼好动的灵均苦闷不已。 暗搓搓筹划了许多日,灵均这才以一招声东击西侥幸逃出了太子宫侍卫的包围圈,得以一个人溜出宫来好好享受下独处时光。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熊孩子,他知道太乙天尊口中的“祸事”必不轻巧,因此也不敢溜出太远,只浮在东海海面上晒晒太阳、放松一下就行,遇到紧急情况,一道密音传声,就能立马从东海里唤出救援。 没有其他人拥簇的海水,真是新鲜美好啊!灵均贪婪地吞吐着碧蓝的海水,金色的小鱼鳃一鼓一鼓,在阳光照射下十分俏皮。 此时心情大好的他骄傲地接受着过路鱼子鱼孙们崇敬的注目礼,一心盘算着等他成年娶了西海公主之后,还该纳几房妃妾? 母后宫里那绿蕉不错,要不要跟母后提提? 灵均正在海上畅想未来,一个阴影就迎头砸下—— 他被渔人用网给捕了。 那用像看金子一样的眼神直把他看得无比尴尬的黝黑渔夫,灵均还没放在眼里。 本太子等会儿随便拈个诀就能瞬移回海里,只是我得等周围凡人注意不到时才能走——父皇交待过,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形迹。 “那边那个打渔的,快把你手里这条金鲤弄干净了下锅,做的好吃的话,王爷有赏。” 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灵均鲤身一抖。 “好嘞!谢公公抬举!”抓着灵均的那个渔人喜不自禁。 想吃本太子,做梦去吧。你们这帮无知的凡人! 灵均在水盆里一个扫尾,刚要施个瞬移咒离开,悲剧发生了,他晕船了—— 他堂堂一东海太子、金龙族后裔,从小就在海水里泡着长大的,竟然晕船?! 灵均无力地瘫在水盆里,再也施不了法术,连密音传声这样简单的小术法都不能用了。 待渔人抓起灵均时,他拼命扑腾着想要挣扎逃脱,可看着那越逼越近的刮鳞刀,灵均还是绝望地闭上了鱼眼。 “住手。” 一道好听的声音像天籁一样响起,灵均睁眼望去,便再也移不开双眼—— 那是一个俊美如天神般的华服男子。 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刀削般的深邃五官完美得连天地都为之失色。 只这一眼,地动山摇。 “王爷!”抓着灵均的渔夫慌忙跪拜,颤颤巍巍的手把灵均抠得阵阵生疼。 可灵均浑然不觉,一双眼只紧紧盯住这俊美得不像话的男子。 那被唤作王爷的男子朝灵均瞥来一眼,灵均浑身便如遭电击,脑海里只不停回旋着四个大字: 命中注定。 “把你手里这条鱼放走。”那王爷命道。 “王爷,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金鲤,放走可惜,不如养着玩儿吧。”王爷身旁的太监谄媚建议。 灵均拼命点头,对对对,养我吧,养我吧,就把我养在你房里、养在你床头边! 王爷淡淡地又瞥了灵均一眼,抛下了句“的确漂亮,可我不喜欢养鱼”,转身就进了舱里。 灵均昏昏沉沉地游回了龙宫,被父皇母后好一番捶打教育后,偷偷派出了心腹的小鱼小虾们去打听这日来东海游玩的富贵凡人有哪些,最后在林林总总的数十个凡人的信息中,他知道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男人究竟是谁—— 凡界大周朝摄政王季承晏。 季承晏尚未娶正妃,府里如今只有一位侧妃。 灵均没想到他会爱上一个凡人,这个凡人,还是个男人。 从那之后,灵均魂不守舍、茶饭不思。 梦里梦外,全是这个俊美无双的凡间摄政王季承晏。 龙后还以为灵均是为即将到来的成年仪式紧张,一个劲儿地安慰他,可她又怎知灵均心中的郁结究竟是什么呢?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走他想走的路。 十日之后的成年仪式很快到来,灵均在万众瞩目之下迎着龙门川的飞瀑逆流而上。 飞溅的水花看似轻柔,实则利如刀刃,片片切割着他脆弱的身体。 当灵均终于鲜血淋漓地游到了那金光闪闪的龙门底下时,虚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孩子,你是想继续做男的,还是要做女的?” “我要做女的!我要做四界中最美、最招人喜欢的女的!” 气息奄奄的灵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得声嘶力竭,几乎要把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给吼出来。 “你确定?”那个声音向灵均做最后一遍确认。 确定,非常确定! “那你要不要留下过去的记忆?” 要,当然要! 当灵均在痛入骨髓的变体中看到他的身体渐渐生长出女性才有的柔美时,他于剜心之痛中幸福地昏迷—— 季承晏,你等我。 灵均一身湖蓝色衣裙柔美地飘落于众人面前,龙后惊得晕了过去,龙皇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东海龙宫唯一的继承者太子灵均、不成器的太子灵均、甘心做个女人的太子灵均,从那之后就被赶出了东海,成了一个被封锁了法力的凡人女子薄烟。 让父皇母后失望,灵均虽为此感到难过,但已经变成女人的他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期盼、对季承晏的向往。 仙生数万年,一旦动了凡心,原来会是这样的甜蜜与热烈。 去往大周朝都城的一路上,路人们对灵均的频频回首让他明白了自己如今这具女儿身躯的惊世绝艳,兴奋之中,少年心性的他还是忍不住忐忑不安—— 季承晏,你会喜欢我的这副样貌吗? 但在凡界赶路的第五日清晨,灵均一声怒吼震彻九霄—— “去你大爷的!龙门川老头儿,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又变回了男人样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呀呀,小朋友,你不知道金龙族所谓的男女只是能不能生孩子的区别吗?金龙族只论雌雄,可生育的为雌,不可生育的为雄,与形貌无关。小朋友,我可是遵照承诺把你变成了女的了哦~” 虚空中那个苍老的声音贱兮兮地响起。 “……” 灵均欲哭无泪,父皇母后,你们以后能不能把生理知识给他普及好点儿,早知这所谓的变男变女不过是能不能生孩子的区别,他就算是强压了那季承晏,也绝计不会犯傻成这样没了女儿样貌又丢了太子之位啊! “那我如今怎么办?我已经被父皇赶出了龙宫,没了法力,还是个男的,我拿什么去泡季承晏啊!” 灵均瘫在地上简直绝望。 “诶,此言差矣~小朋友,你还会生孩子呀!”虚空中那个苍老声音好言劝慰。 “我去你大爷的!”一声暴喝,一块巨大石头就被灵均用蛮力狠狠砸向了碧碧青天。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二 前尘往事·土匪界扛把子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大周朝国都蒿京,灵均蹲守在一个小小客栈中,日日惆怅。 被赶出龙宫前母后偷偷塞给他的那些钱财宝物还剩下不少,足够他再支撑一段时间。 但如今封了法力、与凡人无异的他,该怎样在凡界生存?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没有任何身份,就是凡界里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他又该怎样接近季承晏,然后,呃,泡他? 灵均在客栈里踞留这数日不是白呆的,那些个青楼窑子也不是白逛的(他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逛窑子),三教九流盘踞的地方,消息当真是灵便,不出三日,灵均便把这大周朝国都内的形势给摸透了十之八九。 话说这大周朝的凡人王爷季承晏,真是个不凡人物。 大周朝太上皇膝下子息单薄,只有先皇季承骁和季承晏两个儿子。季承骁先天体弱,多病多灾,难当大任;季承晏文武双全,智谋过人,潜力无限。太上皇却出于嫡长子继承大统的考量而选了季承骁作太子。 从小就资质不凡的季承晏当然不服,但却在太上皇临终前被自己的父皇逼着立了重誓,要一生护兄长季承骁皇位稳固、大周江山无虞。 终于,太上皇这样憋屈人的做法连先皇季承骁都看不下去了,便私下里对季承晏许了诺,若是将来有一日自己驾崩、皇子又不堪大任的话,季承晏完全可以接替自己来做大周皇帝。 为了让季承晏没有顾虑,先皇甚至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了旨,钦定季承晏为自己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先皇久病,季承晏没有等多久就送走了先皇,宫里留下的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唯一皇子自然是无法履行皇帝职责的,大周朝群龙无首,朝中局势大乱。 按理说季承晏这样有能力又有抱负的人此时要是继任做皇帝,那简直就是大周朝救星,没一个人会说他半句不好。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季承晏却没有如众人希望的那样登基为皇,反而扶持着那尚不更事的小皇子做了皇帝,本本分分地做了个摄政王,和垂帘听政的太后共同匡扶小皇帝理政。 季承晏一出手,原本风雨飘摇的大周朝不出三年便又国富民强、实力跃居各国之首。 于是季承晏这十五岁就当上的摄政王,一当便当了十二年。 但所谓功高震主,随着小皇帝的长大,深得百姓爱戴、在朝中势力稳固的季承晏便成了小皇帝心头的一根刺,最近几年,羽翼渐丰的小皇帝拉拢以杜明邦为首的一众老臣、勉力扶持新臣,极力打压季承晏在朝中的势力。 大周朝的朝堂一时之间又有对分江山的趋势。 然而,季承晏就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突然又在安阳王府里闭门谢客、自动自觉地疏远了自己在朝中的一切依附者,甚而自请了个翰林院中编修古籍的闲职,每日里提着壶茶晃去翰林院中一坐就是一天,优哉游哉得连神仙见了都嫉妒。 上次在东海上遇见季承晏,也是因为他闲极无聊,常外出散心的缘故,把周边美景都赏遍了,便一个兴起就去了千里之外的东海乘船遨游。 灵均无比庆幸季承晏的那次无聊,若不是季承晏无聊时去游东海,他又怎能有机会与季承晏相遇?他又怎会一瞬间便决定为了一个凡人放弃所有? 可见命中注定这回事,实在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世人皆道季承晏此人激流勇退、心机深沉,在灵均看来,实在是这帮子人权斗久了烧坏了脑子,看谁都是图谋不轨——季承晏要是真想谋权篡位,当年太上皇死时、先皇死时,哪怕是先皇活着时,凭他的能力都是易如反掌的事,何苦要费心再培养出一个白眼狼小皇帝来给自己添堵? 人生没有对手太无聊,所以来创造个对手给自己玩儿? 灵均觉得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他虽只见过季承晏一面,但没来由的,他就是觉的季承晏这人绝不会像俗人们那样沉迷权力,季承晏就是那种光明磊落、云淡风轻的人。 大概情人眼里总是出西施的。 季承晏如今在情窦初开的灵均眼里,那就是不可亵渎的神、不可妄议的白月光。 可是,白月光虽美,总得捞到手里才实在,不然他灵均被赶出龙宫苦哈哈地从东海一路走到蒿京来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灵均把自己五万年来积攒的所有追求女仙的少男热情都一股脑地倾注在了季承晏身上,一个晚上就罗列出了条目详细、浩浩汤汤数十页纸的追夫大计。 季承晏为免皇帝猜疑,私下里从不与人结交,只与朝中同僚偶尔能说上几句话。灵均这样一个在凡人看来无名无姓、来历不明的人,凭自己一人自然是做不了官员的。 所以,他要威胁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让他给自己一个官做做,哪怕是负责在宫门外站岗的侍卫也好啊,他也有机会在季承晏下朝路过宫门时勾搭一下不是? 威胁谁呢? 灵均把目标最终锁定在了当朝权势最盛的杜明邦丞相身上。 丞相一开口,一个官职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于是灵均就开始着手他追夫计划的第一步——讨个官。 那是一个落日熔金的黄昏,灵均以银子为饵,纠集了村中“恶霸”一号、二号、三号、四五六七八号,抄着斧子榔头钉耙,屏息埋伏在了回蒿京城的官道上。 据那被灵均跺得头上都起了数个大包、才肯从地里爬出来的土地公上报的消息,丞相杜明邦礼佛,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出城去郊外的普渡寺食素斋戒、聆听佛法。 而这条人烟稀少的官道,便是杜明邦来回的必经之道。 “老大,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肚子好饿。”村霸一号扛着钉耙小声嘟哝。 “对呀,老大,我们可不可以先回家吃个饭再来打劫呀?”脚边放着斧头的村霸二号开始不满。 “我、我、我也饿了……”村霸三号结结巴巴地一旁附和。 村霸四五六七八号也开始集体抗议。 “安静、安静!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不就等的久了些,再忍忍,那人马上就来了。”灵均一边镇压手下喽啰们的起义,一边俊目不停往官道上瞄,空空荡荡,只偶尔有一两个农夫赶着骡子路过。 “老大,您讲点儿理好不啦,我们都跟着您从中午蹲到现在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那人不会根本就不回来了吧?”村霸五号负隅顽抗。 灵均心里也开始敲起了鼓——那杜丞相今日不会不回城了吧? 妈蛋,小爷等得肚子也好饿! 他还在长身体,他不要饿肚子,他要继续长高! 但一想到季承晏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灵均又立刻精神抖擞地继续蹲守——美人比吃饭重要、美人比长高个儿重要! 他灵均小爷可是土匪界扛把子,他不能被饥饿打败! 上天仿佛是听到了灵均内心的呼唤,没过多久,村霸六号便兴奋地小声嚷道: “老大、老大,您快看,那是不是咱们要打劫的人?” 灵均抬头望去,只见两辆豪华的马车并排从宽阔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仆从侍卫乌压压一片拥簇在前后左右,其中一辆马车挂在车门两旁的小灯笼上题着端端正正的“杜”字楷书。 另一辆马车的灯笼上题着的字他就不认识了——灵均自小习的是天界通用的上古篆书,这凡界的楷书行草他是一概不懂,就那个杜明邦的“杜”字还是他为强掳杜明邦提前做功课时,特意记下的。 眼下也不需要管另一辆马车上坐着的究竟是谁了,杜明邦来了那就行了。 当下也不再犹豫,灵均正要发出一声号令、群起而强掳之,岂料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却突然蹿出了数十名黑衣人,箭阵在前,刀剑在后,配合得天衣无缝,瞬间就把杜丞相带着的那些个侍卫仆从给扑杀了太半,杜丞相坐着的马车也快被射成了个刺猬。 灵均等人蹲在草丛里望着眼前这一切,目瞪口呆。 村霸们纷纷向灵均投去“老大,您竟然还找了其他帮手,您难道不信任我们吗”的委屈目光。 灵均面无表情,片刻,一声怒喝从他口中爆发: “艹,有龟儿子过来抢生意啊!兄弟们上啊!” 于是灵均抄着一把杀猪刀率领着村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号“咿呀呀”地嘶吼着冲入了战场,原本形势紧张的局面因灵均这帮又是榔头又是棒槌的莫名团伙的加入而瞬间变得,呃,有些搞笑? 只见村霸一号一个饿虎扑兔抱住了一名黑衣人的大腿,村霸二号一个巨龙咆哮咬住了另一名黑衣人的手腕,村霸三号一个大鹏展翅压住了又一名黑衣人的“娇躯”,村霸四五六七八号挥着斧头、抡着锤子,砍得砍、砸的砸,场面那叫一个以卵击石、激越悲壮。 杜丞相那辆马车的车帘立刻掀开了一个小角,一颗头发花白的脑袋颤巍巍伸了出来,冲着灵均的方向就大喊: “壮士,快来救我!” 另一辆也被射成了刺猬的马车不知怎的,车帘纹丝不动,灵均没来由的就对那车中之人有了些好奇,但眼下他的首要目标是杜明邦,因此他也不二话、舞着把杀猪刀就一路冲杀到了杜明邦车前,抓起杜明邦正要飞身离开,一支冷箭冲着杜明邦的心口就破空而来,灵均想也没想,一个扑跃就将杜明邦护在了自己身下。 “嗷——”灵均一声惨叫。 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射入了他的臀 缝之中、正中菊花! 还好那箭因射程较远而减了力道,只是浅浅扎入,若是按正常威力,他灵均岂不是要血溅三尺,成为史上第一个因射破菊花、血尽而亡的勇士? 万幸万幸。 “蹬蹬蹬——”一阵烈马踏地声由远及近,一队兵马赶来,将那些个垂死挣扎的黑衣人尽数斩杀,特意留下的几名活口当场吻颈自尽。 “爹!您没事儿吧!”一个身披铠甲、十七八岁的少年从骏马上跳下,三步作两步奔向了灵均和杜明邦的方向。 不好,这杜丞相的儿子来了可就不好下手了,得抓紧行动! 灵均忍着臀上剧痛、从地上挣扎着爬起,飞速扫一眼凌乱战场,见村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号全都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正要俯身再将那地上躺着的杜明邦抓来继续威胁,岂料那杜明邦杜丞相起身对他就是躬身一拜: “多谢少侠,敢问少侠名姓,家住何处,如今又是做什么营生?” 灵均屁股缝里痛到不行,只想着赶快抓了杜明邦了事,嘴上就噼里啪啦把预先想好的说辞通通倒了出来: “我无父无母,从小流浪,没有姓氏,叫我薄安就行。” “这位少侠,方才承蒙你出手搭救,老夫才能化险为夷。老夫乃当朝丞相杜明邦,见少侠你年少有为、英武不凡,若你不弃,老夫欲收你为义子、徐图报答救命之恩,不知少侠可愿意?” 杜相又是一拜。 灵均愣了,村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都愣了——说好的打劫掳人呢?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哈、哈哈、哈哈哈——”灵均忍不住就是一阵狂笑。 苍天助我啊有木有?原本只是想掳人来威逼利诱讨个官做,如今阴差阳错竟能做杜丞相的义子,那一官半职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不光官职解决了,连身份都能连带着解决了。 杜明邦杜丞相的义子啊,要是找季承晏说话,那季承晏再不愿意也得卖个面子吧? 季承晏啊,这是老天爷都要帮着我来泡你呀!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灵均疯狂点头,答应得太过干脆、太过兴奋,把原本还预备着再劝说一番的杜丞相都给唬住了。 “扑哧——”一旁赶来扶着杜明邦的那个少年突地笑了。 灵均抬眼瞥去,却是一个样貌十分风流俊俏的少年郎,这就是杜明邦的儿子? 想不到杜明邦这样枯皮朽木的样子,生的儿子倒是十分能看嘛。 “既然少侠不嫌弃,那老夫今日就让苍天作证,收你为膝下义子,你从此名唤杜薄安,可好?”杜明邦乐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少年,不错不错,样貌不凡、身手了得,又难得心思单纯,收入麾下又是一员得力大将! 灵均当然点头答应。杜薄安,这名字也挺好听的。 “小子,刚才多谢你替我爹挡箭了哈。我叫杜毓,看你模样比我小吧,以后就叫我毓哥。”杜明邦身旁的那个少年郎飒然一笑,对灵均亲热地说道。 灵均俊眉一挑,对眼前这个一股子嘚瑟劲的少年一阵腹诽——什么叫比你小,小爷我都五万岁了!你一介凡夫俗子,撑死了也就一百来岁! 当然,这话灵均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于是他只能憋屈地叫了杜毓这臭小子一声“毓哥”。 屁股上一阵刺痛,灵均扭头看去,竟是杜毓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后,伸手就握住了他臀 缝间插着的那柄箭。 “安弟,你这模样回城有些难看,为兄这就帮你把这箭身削短些,你行动也方便些。”杜毓神色如常,灵均的脸却微妙地泛起了些红。 这个姿势、这个位置、这个手势,咳,毓哥,你确定要这样当众替我削箭身吗? 灵均正犹豫着要不要让杜毓和自己去一个隐蔽的地方,那另一辆一直纹丝不动的马车里便传出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恭喜杜相又得一子。我安阳王府至今尚无世子,看来本王以后也要多随杜相礼佛参拜才是,说不定日后也能在路上碰上一个好儿子。” 车帘微启,一张俊美到天地失色的脸便呈现于众人眼前。 灵均傻傻地盯着车厢内那正襟端坐之人,心脏骤停、忘了呼吸。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三 前尘往事·海枯石烂绝不悔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那车中人缓缓踱出,傲立于车辕之上,青衫广袖,墨发轻拢,目光清冷仿佛天地也不能在其中逗留一瞬。 季,承,晏…… 这三个字,在灵均心里一字一字呼唤而出,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那双让他在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心荡神摇的眼,如今,又一次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众叛亲离,千里寻觅,只为这再一次相遇。 数月来的委屈与劳累让灵均恨不能此时此刻就把眼前这人拥入怀里大哭一场,但他还不能,季承晏还不认识他,还不知道有一个叫灵均的人为了他可以舍弃到什么程度,他要慢慢让季承晏喜欢他、爱上他。 他一步都不能走错。 因此灵均此时即使心内翻江倒海,面上却始终波平浪静,甚至还装出了一种乍见到陌生人时适宜的局促模样。 “安儿呀,这位就是我大周的安阳王,快快参见。”杜明邦见灵均发愣,便出声为他引见。 “小生杜薄安,参见王爷。”灵均尽可能模仿着凡人的礼节,就像每个深夜独自演习的那般,对着季承晏做出了最标准得体的参拜。 那一拜,虔诚又卑微,几乎让灵均热泪盈眶。 等了多久,他才能这样面对面地亲口对季承晏说上一句——“参见王爷”? 但世上总有那么几个猪队友,会让你羞愤得恨不能去撞墙而死。 “哎呀,安弟,你先莫乱动,我这还在帮你削着箭身哪!”身后传来杜毓一声嗔怪。 季承晏英眉一挑,清冷的目光便穿过灵均,看向了他身后那俯身动作着的人。 灵均僵硬地回头,只见杜毓正弯着身子,一张俊脸凑近灵均屁股正中,一手握箭柄,一手执刀簌簌削划,神情十分之认真,从季承晏的角度看去,像极了一人正拿着什么物件、从灵均身后往他屁股里暗搓搓地捅着…… 血液倒流,灵均仙生第一次有了杀人嗜血的欲望。 “啪嗒——”一大截箭身应声而落,杜毓划拉着手中匕首,直起身子就对灵均兴高采烈道: “安弟,为兄帮你把屁股处理好啦!等会儿你可要小心走动,千万别扯到伤口,回城之后还得请大夫来帮你拔掉箭头,你那里刚刚被插得还挺深的……” 末了,还“啪”地一拍灵均的翘臀,像是极为满意自己的“杰作”。 灵均可不可以“啪”地一下把这傻帽拍飞出四界之外? “多、谢、毓、哥、了、啊……”灵均这几个字说得简直是咬牙切齿。 杜毓浑然不觉,反而大手一摆豪爽道:“诶,客气什么!以后你这里要是再被什么插了,尽可以来找我。为兄在军中多年,处理这样的伤还是挺拿手的,包你爽快!” 灵均想拿手中的杀猪刀给这人来个对穿、再给自己来个对穿,可不可以? 他心虚地望向季承晏,只见季承晏清俊的脸上似笑非笑,看向他二人的目光意味深长。 灵均想哭啊,想抱着季承晏的大腿解释他与这叫杜毓的傻缺玩意儿绝无瓜葛啊,想搂着季承晏在地上滚了又滚地表白自己的拳拳爱意啊,想压着季承晏发誓他此生此世只爱他一个啊! 最后的最后,无数的激荡情绪尽化为灵均仰天而叹的一声长息——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今日这尴尬局面,将来总会有机会跟季承晏解释清楚的。 可灵均不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人的感觉和评价,其实大多来自第一印象。 在灵均看来是极其平常的一件小事,顶多就是有些尴尬,落在季承晏眼里,却是和杜淳的一见如故、亲热狎昵。 极自然的,季承晏便把灵均划为了杜相一派。 即使灵均的出场让他着实惊艳了一下,但惊艳归惊艳,这人并不会与自己亲近,也不能够为自己所用。 若是有朝一日这人成了大周千秋基业的一块绊脚石,他季承晏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 灵均没有想到季承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看待自己,日后种种付出,都不过是竹篮打水、空花幻梦。 季承晏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为自己的杀伐果决悔断一生,纵使千番补救,已是时过境迁。 如果一切能换一个开局,那么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 又或者,如果一切从最初就停止,那么结局会不会就能皆大欢喜? 可身处命运漩涡的中心,谁也不能预判未来,每个人都执迷不悟,每个人都向死而生,每个人都如蛾扑火。 每个人,都是一曲悲清挽歌。 自从跟着杜明邦回到丞相府里当了杜相义子杜薄安,灵均的生活简直就有了质的飞跃。 吃穿住行自不必说,单是见季承晏的机会和名头就从无到有、翻了数番。杜相见灵均资质不凡,还想要举荐其做一名黄门侍郎、贴身侍奉皇帝。 杜相心里算盘打得贼溜——小皇帝欲扳倒季承晏,现下正是用人之时,与其在皇帝身边放上几个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倒不如直接安插一个自己人来得称手。 且这小皇帝除了广纳妃嫔之外,在宫中还另养了些男宠。这杜薄安姿容妍丽、心思纯净,正是小皇帝最喜欢的那类男子,若是他入宫后有幸得皇帝宠幸,身为杜府出去的人,必要时还能暗中相帮自己一二…… 杜明邦越这么想,看着灵均这个白捡来的义子就越是顺眼,对灵均也越发呵护备至起来。 灵均不过是一个从小被保护的极好、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虽活了五万年,心性却如凡间少年一般单纯,见这杜明邦不过是被自己无意中救了一命,却在事后能这样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当下也是感动得稀里哗啦,心中暗暗决定,等将来成功泡到了季承晏,定要好好报答这位杜丞相。 他哪里又能想到,天底下从来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这杜明邦帮他,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 灵均打听清楚了这黄门侍郎一职是近身侍奉皇帝的贴身侍卫后,心下有些犹豫——他要是进了宫,虽说能时时见到季承晏了,但碍于宫规森严、自身护卫皇帝的职责,行动上岂不就处处受限、不能随心所欲地接触季承晏了? 因此灵均推辞自己还要再考虑考虑,便心无旁骛地开始了自己跟踪季承晏、记录未来夫人习性 爱好的追夫大业。 于是灵均每日在丞相府里的作息,比杜明邦、杜毓这两个正经当官的还要严苛准时。 每日鸡鸣即起,一番洗漱装扮后,灵均便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安阳王府外候着要去上早朝的季承晏出府,一路尾随着王府的马车直到宫外才停下,蹲在宫墙边上苦哈哈等上两三个时辰把季承晏给等出来,再跟着季承晏步行到城中一家早茶馆里用早餐喝茶听戏,一坐又是一两个时辰,然后又跟着王府接走季承晏的马车再回到安阳王府。 这还不算完,执着的灵均发誓要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把季承晏的每一天都给研究透彻,于是他会继续守在王府外的小食摊上随便啃几个包子当午饭,便又跟上午休过后、步行出府去翰林院修书的季承晏,在翰林院的院门外一等又是两三个时辰,才见季承晏慢悠悠晃出翰林院。 接着,灵均便能有幸目睹季承晏办公过后悠闲的个人时光——逛书铺、游集市、溜窑子…… 尤其是溜窑子这一项,灵均每回都要跟着进青楼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紧紧盯牢季承晏,但凡有一两个莺莺燕燕要凑近季承晏去献媚,灵均就会用武力或者钱财或者色相在暗处把季承晏这些烂桃花给挡下来,是以相貌堂堂的安阳王季承晏往青楼里一坐,竟是半个上来揽生意伺候的人都没有,堪称嫖 娼界一奇。 不过季承晏却并不在意,一个人守着个二楼雅间,听曲观舞、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 于是灵均在心中猜测,季承晏一定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大概是青楼的舞蹈太好看、歌曲太动听,对于艺术有着执着追求的季承晏才会隔三差五往青楼里跑。 季承晏啊季承晏,你要是跟了小爷我,龙宫里的那些个舞姬歌女还不是任你挑选献艺?当然,我现在是被龙宫赶出来了,如今这个特殊的身体让我以后可能也回不了龙宫了,可我也会剑舞、会吹洞箫,你要是跟了小爷,小爷天天在王府里给你表演吹箫舞剑都行。 然而,这些话,如今与季承晏尚无交集的灵均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跟踪季承晏的这些日子,灵均知道了这个看似清冷的人其实极度嗜辣,连早餐都要往粥汤里放上好几勺辣油,但偏偏肠胃不好,吃过辣以后又一定要饮几口清茶来清火;知道了季承晏爱穿青色衣物,每天看似一样的青衫,其实件件不同、做工考究;知道了季承晏爱搜罗古籍,每日空闲时都会亲自去书铺鬼市中去淘换古书;知道了季承晏善音律,每回听曲听到音律不对时都会轻轻皱眉,音律和谐时又会眉头一展、释然一笑…… 知道他爱剑,不上朝时都会在腰间别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知道他不喜女色,府中仅有的侧妃都未有几回侍寝;知道他不惯前呼后拥,出行从来是青衫便服、只带一名侍卫暗中保护;知道他在整理古时六国文字、知道他在完善科举制度、知道他最是看不起那些靠着身家背景就尸位素餐的门阀后代…… 这些知道,让灵均欢喜,让灵均感激,让灵均终于有那么一丝丝感到:季承晏也是个人,也是个会吃饭、会休息、会办公、会娱乐的人。 这些知道,让灵均无端倾慕着季承晏的那颗心,又生长出了缕缕亲切,直到有一日黎明,一身朝服的杜毓在丞相府后门处伸手拦住了又要出门的灵均: “安弟,这些日子你连父亲为你求的官都不去做,竟日日跟在那季承晏身后转悠,你对那季承晏到底是什么心思?” 灵均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个愁眉不展的英俊少年道:“自然是你以为的那种心思。” 他对季承晏如此明显的用心,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还需要多问吗? 杜毓却像狠狠吃了一惊般瞪大了双眼:“安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季承晏拥权自重、飞扬跋扈,你明知父亲与他……罢了,从今以后,你绝了这些念想,不要再与那季承晏有瓜葛,他不是你能相与的人!” 灵均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凝重的少年——他好歹也是龙宫里长大的,自小在父皇的教导下深暗权术之道,少年嘴里那些欲言又止的话,他当然明白。但他本就非凡界中人,来凡界也只是为了季承晏,入杜府为杜相义子更是为了季承晏,杜相和季承晏之间的恩怨纠葛,关他灵均什么事? 他不过是想借杜相之手讨个官职,方便自己日后勾搭季承晏而已呵! 摇摇头,灵均只当没听见杜毓杞人忧天的劝告,抬脚便出了门,继续兴奋憧憬地期待着看见今日的季承晏。 季承晏今天会穿什么样式的青衫呢?是那件袖口绣有流云暗纹的,还是那件领口滚着金丝黑边的? “安弟,季承晏并不像你看到的那般简单,他的心比我们任何人都黑、都冷、都残忍,你会后悔的!”杜毓焦急的声音不死心地在灵均身后响起。 灵均冷嗤一声——会后悔吗?从他决定要追求季承晏那天起,他就已在心中立下了誓,此生此世,他绝不后悔。 哪怕天崩地裂,哪怕海枯石烂。 他灵均,绝不后悔。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四 前尘往事·凡界的图画书教材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今天跟踪季承晏的过程似乎不怎么顺利。 先是一向慢悠悠驶去皇宫上朝的王府马车不知怎的,突然飞驰了起来,让没有法力傍身的灵均追得差点儿崴掉一双腿; 接着是季承晏不去常去的那家小茶馆用早餐,而是七拐八拐地去了早市上的一个面摊吃面,让以为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的灵均跟得几乎不知道怎么走道了; 再然后是季承晏今日竟不回王府午休了,而是在酒楼里用过午餐之后就一直拉着卖艺女弹琴唱歌,把又饿又累的灵均给气得虚火旺盛、里外焦黄,恨不能亲身化形成那个卖艺女去季承晏面前挑逗。 最后,让奔波了一天的灵均稍稍安慰的是,季承晏今日还是如往常一般去了书铺里淘书。 灵均隔着一道高高的栗木书架,脚下听声即动,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牢牢黏在季承晏身上,生怕眼前这今日不知怎的习性大改的季承晏一个高兴又不见了踪影。 只见季承晏修长的手指抚过架上一本又一本书册,最后停留在正对灵均面部竖放着的一册书上。 灵均赶紧把头低下,季承晏取下书籍,书架对面便只留下一片无人的空气。 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灵均捂住胸口暗想:好险好险,差点儿就被季承晏给发现了。 旋即又有些疑惑——季承晏来书铺里不是一向去那古书区转悠的吗?今日怎的又来这片传奇志怪区搜罗了? 却见此时的季承晏正捧着方才取出的那本《乡野艳情隐事大大观》读得津津有味。 灵均突然觉得季承晏高大的形象在自己的心里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崩塌—— 季承晏该不是被什么邪魔给附身了吧?习性与往常不大一样便罢了,怎的品味都如此南辕北辙了? 心中如是嘟哝着,灵均却深知眼前这季承晏既没被夺舍,也没被操控,只当这是季承晏偶尔换个口味吧。 隔着书架偷偷看季承晏那低垂着的专注俊容,灵均按下心中雀跃,知道季承晏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于是眼角也就随意扫过他这边摆着的那些书籍。 《龙阳十八式》? 这是什么古怪名字? 灵均想也没想,取下那本书便翻开了封页,这一翻,灵均只觉得气血上涌、五内如焚—— 这这这、这就是凡界男男版的生理教科书?! 灵均快成年时,龙后考虑到他不久就要娶妻纳妃,特命龟相将龙宫中珍藏的绝版行乐图通通丢给了灵均翻阅鉴赏,灵均少年血热,当时也还没遇见季承晏,因此一连数日、起早贪黑研习得十分认真仔细,还谨慎选好了自己和未来妃嫔们能共同“探讨”的姿势。 后来遇上了季承晏,灵均还为从今以后再不能试试那些姿势甚为惋惜,甚至都做好了以后就和季承晏在床上搂搂抱抱、亲亲摸摸的“精神恋爱”的准备。 然而眼前的这本《龙阳十八式》…… 原来男男之间也可以和男女那样玩儿的呀! 哦哦,竟还有这种姿势?哇偶,那个姿势难度好高啊!咦,这样不会很痛吗?下面那个一定很痛吧?嗯嗯,他一定要做上面那个,一定! 乖乖,三个人也行? 艹,这里还一帮人! 《分桃秘籍》?嗯嗯嗯…… 《袖断欲迷离》?啧啧啧…… 《夫夫秘史》?嘿嘿嘿…… 这本要,这本也要,嗯嗯,这本也要! …… 灵均翻着翻着,就已全然忘了自己跟踪季承晏的初衷,陷入到意淫自己和季承晏“性福”生活的畅想中浑然忘我,怀里抱着的书随着他步步深入书架深处越垒越高。 这一处书架还有没有?灵均将瓦亮的双眼再度扫向那已被他掏空的书架,确定“该买的书”已经一本不落地被自己拿完了之后,跃跃欲试地就要去下一个书架处转转。 “砰!” “哗啦啦——”灵均被冷不丁堵在书架出口处的一个颀长身影给撞出了三步开外,怀中抱着的书瞬间洒落满地。 正要大骂一声是何人走路如此不长眼,一抬头,灵均便看见了季承晏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灵均这才记起来自己是在跟踪季承晏来着,天哪,他怎么看着看着书就给忘了正事儿了! 书…… 灵均一扫地面上那些大剌剌晾在空气中的交缠小人儿,骑乘的、后入的、上下的……千变万化、驳杂神奇。 “轰”地一声面如火烧,灵均飞快地蹲下身子就要把那一堆四下散落的书划拉到自己身下,但季承晏显然比他眼疾手快。 “余桃断袖……杜公子,想来是此道中人?”季承晏骨节分明的手拈起其中一本,随意一翻,清凌凌的眼便又看向面红耳赤的灵均。 杜公子?季承晏竟然还记得自己?灵均顿时幸福得快要升天了,晕乎乎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现下的关注点似乎有些不对。 季承晏问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 我当然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的,我就只喜欢你这一个季承晏啊! 你季承晏要是个女的,我也喜欢啊! 说来说去,我喜欢你,就因为你是季承晏啊! 干我喜不喜欢男人什么事? 灵均悄悄抬眼看季承晏,只见他清俊的双眼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不出其中情绪。 在这种清冷目光的逼视下,灵均羞愧欲死,恨不能再回娘胎里重生一回。 是不是?他该不该说是? 说不是,他以后怎么追季承晏;说是,季承晏要没那方面的爱好,会怎么看待自己,会不会从此以后避自己如蛇蝎…… 脸上热烘烘的,脑袋里乌七八糟地胡思乱想,灵均嘴巴就不受自己控制地蹦出了这么一句: “王爷,那你是不是此道中人?”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灵均恨不得刮自己两耳刮子,但又突然觉着这么回应季承晏的问题也十分机智,遂又抬起一双期待的小鹿眼直勾勾地盯着季承晏。 面如彤云、心若鼓锤,灵均黏在季承晏两片薄唇上的眼恨不能凭着目光就将它们给撬开,立刻听到那藏在喉咙里的答案。 季承晏却面色一凝,周身清冷的气息大盛,但旋即脸上又挂上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抬手往灵均头上袭来,灵均下意识地一躲却是脑袋边的一层书架上被季承晏轻轻放下了他手中的那本书。 一股诱人的龙涎香气丝丝漫入灵均鼻中。 这是……季承晏的气味。 真好闻…… 龙族记人向来以气味为先,灵均这条小金龙也不例外,当下贪婪地嗅着那一缕很快就消散的香气,狠狠地将其印刻入自己的心底,牢牢记住了季承晏的气息。 季承晏的气味呢,我家阿晏的气味呢! 真香!不愧是他东海太子看中的人! 灵均此刻要是鲤形,大概能幸福地从嘴里冒出两个泡泡。 “杜公子年少,莫为旁门左道所迷。”季承晏清冷冷的一句话抛下,灵均再回过神来,那道俊逸的青色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王爷!”灵均一声惊唤,抬脚就要追出书店。 “哎哎哎,我说这位小公子,您看这些书……”书店里的小伙计却伸手将灵均一把拦住,指着地上那十数本“图画”书为难地看向灵均。 灵均面上一红,忙掏出几块碎银道:“小二哥,这些……你帮我全包起来吧。” 这些教材画面形象、解说生动,嗯,还是蛮有学习参考价值的。 “全、全要?”小二哥不可置信地向灵均确认。 “嗯……”灵均踌躇地点了点头,眼里隐隐闪出一星狼光。 “好、好嘞。”小二哥此刻惊讶的双眼里看向灵均的眼神大概是在说—— 看不出来啊,这么文弱的一个小哥,姿势面很广啊,撑的住? 其实灵均少年心性,买这么多纯粹是刚开启了新世界大门后太过兴奋激动所致,恨不能多多了解一些罢了。 此刻壮怀激烈、一心筹谋自己与季承晏未来“性福”生活的灵均又哪里会知道,今日他藏的这些个“教材”,日后会把他在床上坑得有多“惨”? 提着手里被包扎好的一摞书走出书店,果然,季承晏早就不见了踪影。 长街上人潮汹涌,却没有一个是他期待着的那个人。 灵均甩甩脑袋,抱上那摞书,兴奋地想道:季承晏在王府里呆着跑不了,他今夜得先好好把手里这些“教材”给钻研透了,龙宫里的夫子不是常常教导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对,知识就是力量! 待他掌握了广泛而丰富的知识,季承晏这小美人儿还不是手到擒来?哇咔咔咔—— 小太子啊,“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可不是这么用的啊!灵均龙宫里的夫子大概是要以头撞岸、以死谢罪了。 灵均手捧着越来越勾人的“图画书”、满脑子少儿不宜地正疾步往杜相府里回赶,一声厉叫便突然钻入了灵均的耳朵: “呀——” 神兽的直觉让灵均当即警觉抬头,却见一只金毛小狐狸正从人潮中惊慌失措地向他狼狈逃来,惊起街上行人尖叫无数。 而小狐狸身后紧追不放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山羊胡道士。 灵均眉头一皱,湖蓝色衣衫上那敞开的袖袍便将那只惊惶的小狐狸兜头罩入,这袖袍被母后施了法术,等同于一个乾坤袋,可以装入不少物件,母后给的那些个宝物和钱财平日里就被灵均装在这袖袍中、随身携带。 小狐狸进入袖袍后迅速缩成一个小丸球,外人看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只有紧紧拢住袖口的灵均才知道,小狐狸化为丸球后的阵阵战栗正透过他的衣料传来。 灵均手捧怀中书册,状似不经意地用手指轻抚那个在袖袍中微凸的小丸球,小丸球便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金毛小狐狸年岁尚浅,周身并无邪气缠绕,看来只是个寻常妖修、并无害人,这道士是何人,竟不分善恶、对着这小狐狸喊打喊杀? 灵均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捧着怀里的书,拢紧袖口便要提步离开。 “这位小公子,请问刚才是否见到一只金色皮毛的小狐狸经过?”那山羊胡道士逼上前来,伸手就将灵均拦下,精亮的绿豆眼就在灵均身上来回扫视。 灵均乃龙宫太子,何时被人这样放肆地打量过,当即便冷了脸色喝道:“放肆!你是哪里来的臭道士,也敢拦住本公子!让开!” 灵均不欲与这来意不善的道士啰嗦,绕开这人就要离开。 谁知那道士不依不饶,跟上前来又将灵均一把拦下,另一只手悠然抚着山羊胡,一派道貌岸然之相: “这位小公子,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吧?家住东海?” 灵均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一双俊眼将眼前这猥琐道人上下打量一圈,却并未发现他有何特异之处,当下也不露声色道: “道长这是何意?” 那道士却不慌不忙,一双绿豆眼只不住把目光逡巡在灵均身上,如蛇粘黏,让灵均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胃中酸水不停上涌。 山羊胡道士冲灵均缓缓抬起了一只手,灵均僵直身躯,捧着书册的手绷紧,随时准备着丢下书册、唤出手腕上的软剑迎击。 街上人来人往,灵均和这山羊胡道士看似只是平常的对面谈话,却只有他二人才知道彼此之间的剑拔弩张。 连灵均袖中的小狐狸也重新颤抖了起来。 “乒——”灵均腕上软剑出鞘,正要从宽大的袖袍中击出,一道爽朗的声音便伴着一阵清扬的马蹄声传来: “安弟,你抱着这么重的书在这街上傻站着和这道士说什么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五 前尘往事·你就是本尊的老婆了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正对峙着的灵均二人被这声音一惊,各自收起了手上即将出击的法器。 灵均抬头望去,那不远处高跨于骏马之上俯瞰过来的,正是他的义兄——杜毓。 “小公子,今日你捡走的东西,贫道改日再上门讨回。”那山羊胡道士见来人身份不俗,便低声对面前的灵均抛下了这么一句。 临走之前,道士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灵均袖中那个微凸的小丸球。 灵均心中一紧,将那藏着小狐狸的袖袍向怀中一缩。 道士几不可闻地一声冷笑,道了句“叨扰”,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杜毓骑着马驶近,见灵均手捧一摞书呆站原地,疑惑道:“安弟,方才与你说话的那道士是谁?” 灵均扬起一个无所谓的笑脸,道:“还能是谁?不过是一个推销什么十全大补丸的臭道士罢了!” 杜毓噗嗤一笑,道:“你也确实该吃些大补丸了,瞧瞧你这身板,还不如我十三四时壮实!” 灵均闻言便是一怒:“谁说我需要吃大补丸了?小爷我壮实着呢!” 说着,灵均就一挺他“壮实”的小胸脯,高抬起手来又要展示一下他“壮实”的小胳膊,不料手上一酸,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抱着这十来斤重的“教材”已经许久没有换过姿势了。 杜毓也不与他争辩,扬起手中长长马鞭将灵均怀中那摞书上包扎着的绳结一勾,一个弧线,那摞书便稳稳落在了他身后跟着的一个骑马士兵的怀中。 “仔细拿好了,丢了一本就三十军棍伺候!”杜毓冲身后手忙脚乱抱着书的跟班一声命令,长臂一伸,便将灵均拦腰抱上了马,稳稳落在了自己身前。 一双修长又浸着浓郁雄性气息的手臂便从灵均身后将他纤细又结实的腰肢牢牢圈住。 伴随着这双长臂袭来的,还有杜毓那拼命压抑着的狂乱心跳和粗重呼吸。 怀中这个妍丽无双的人,为什么不是女子? 杜毓这样矛盾的想着,手上的力道却是越箍越紧。 从来只在水里游的灵均第一次坐上了马,那种新鲜的触感和视角让他兴奋不已,拢了拢藏着小狐狸的袖口,确认小狐狸无恙后,灵均便兴奋地扭动着腰肢手指前方道: “快,毓哥,你跑一个给我看看!” 杜毓瞬间便无语了——安弟,你说话能不能多加一个对象,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是让我来驮着你跑一程? 不过,要是真让怀中这娇俏的小人儿骑在自己身上,想来也很不错……杜毓一瞥灵均那不停磨蹭着自己腿间的翘臀,赶紧挪开了些距离,压下了自己又跑偏了的思绪。 宠溺地一笑,杜毓低头凑近灵均耳边道:“安弟,当街纵马可是要被皇上怪罪的。” 灵均登时便有些失望地垂下嘴角。 杜毓见怀中小人如此好骗,又是一笑,转头便对身后随从道: “清空街道,今日我便带着义弟骑马回府!” 灵均眼中一亮,杜毓无奈一笑,望着行人摊贩被迅速腾空的街道,扬鞭一抽,一阵嘶鸣后,二人坐下烈马便腾身一跃而出,纵情奔跑在长街之上。 “哇、毓哥,快点儿、再快点儿!”感受着耳边疾驰而过的阵阵凉风,望着街边迅速后退的景物,灵均禁不住兴奋地大声催促。 原来骑东西这么好玩儿,怪不得太乙天尊、钟馗神君他们到哪儿都要牵个坐骑,等他追到了季承晏,也要搞个神兽来和他一道骑骑,不光会跑,还要会飞! 杜毓看着怀中人那雀跃激动的神情,心中也是一阵满足。 罢了,明日被朝臣们参一本就参一本吧,爹爹手掌大权,自己又是禁卫军副统领,安阳王一派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条罪项。 鲜衣怒马,飞扬少年,掀起惊艳无数。那样美好的面容,那样欢快的笑声,天地也仿佛在此刻为他二人定格,让道旁男女老少都不禁看得痴迷神往。 街边一隅,一道青色的身影在阴暗处清冷而立,望着灵均二人离去的深沉双目中辨不出情绪。 丞相府外一下马,灵均就兴奋地拉着杜毓道:“毓哥,改天你一定要教我骑马!我从没想到骑马原来这么好玩儿!” 杜毓有些窃喜地看着灵均拽着自己窄口衣袖的手,感受着那柔嫩的肌肤擦过手背时那若有若无的细腻触感,口中却疑惑问道: “安弟,你不会骑马吗?” 安弟剑术不错,一看就是从小被训练过的,杜毓一开始听他说是流浪长大,还以为他是谦虚,难道真如他所说,是从小孤苦伶仃长大、偷师学艺的么?不然怎的连最基本的骑术都没有学过? 灵均却不知杜毓心中在想什么,听杜毓如此问,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道:“从小没人教……” 他一个海水里泡大的龙太子,学剑术学仙法学仙史,没事儿学陆地上才能用的骑术做什么? 杜毓闻言心中却是一抽,果然是流浪儿、无人教导么?这样想着,他再看向灵均的眼里便又多了一丝从前没有的怜惜。 这个弟弟,他杜毓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保护,再不让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好,那明日起你可不能再去跟着季承晏了,来我军营里,为兄好好教教你骑马,把武艺练好了,为兄就向皇上给你求个小前锋当当。”杜毓爽快道,心中其实隐隐还存了些私心—— 那个冷冰冰的季承晏究竟有什么好,竟能把安弟迷成这样?安弟如今要学骑马,正可以拿这事来分散下安弟对季承晏的热情,自己还得顺道让安弟多学个刀枪棍棒什么的,让他每天累得连跟踪季承晏的力气都没有! 对,就这么办! 灵均一听没时间去跟踪季承晏了,当即就不乐意了,嘴一撇便抗议道:“那我不学骑马了,跟踪季承晏比跟你学骑马有意思。” 杜毓当下就被气得七窍生烟,正要继续游说,却被眼前突然捧上的一摞大红大绿、一看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书给堵住了话。 “少、少爷,这些书放哪里去?”那像是被什么戳瞎了眼、埋头嗫嚅着的,正是方才被杜毓命令抱好灵均的书跟随的那个随从。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我身旁跟着的人怎能是这种女儿作态!”向来爽快的杜毓最是见不得手下人欲言又止的怯懦模样,见这随从这般犹豫模样,当场便厉声喝骂。 灵均一看清这是自己的书,忙伸手就要把它们抱入怀中,边抢还边道:“我来拿就行、我来拿就行,你退下吧……” 原本也没在意的杜毓一见灵均这副心虚模样,当即便出手拦下了那摞书,抽出一本边翻边道: “安弟究竟买了什么书?怎的是这种封皮和名字,为兄看看……” “啊!不能看!”灵均一声大喝,但已经来不及了,低头翻书的杜毓脸上已经是一片涨红了。 “安弟,你、你竟然……”杜毓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灵均,俊脸通红得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灵均悲愤地捂眼,羞愤欲死有没有、有没有! 一旁的随从也向杜毓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少爷,小的不过是在府外等着你们时无聊翻了一本来看,看瞎人眼有木有、崩碎三观有木有!少爷,您这下能理解小的的心情了吧?少爷您究竟是找了个什么样的义弟啊?啊啊啊啊——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灵均默默地将那摞书抱回怀中,犹豫了一下,又伸手去一点一点小心地抽出杜毓手中的那本《兄友弟恭之不可言说秘事(图文版)》。 “等等!”就在灵均即将抽出整本书时,杜毓猛地一攥书角道,“安弟,这本……咳、借我看看。” 说完,飞速地将那本书揣入怀中,英明神武的杜毓小副统领竟像做贼一般埋头低首火速蹿回了房,就像生怕被人发现了要没收似的。 …… 随从三观尽碎了。 灵均沉默了。 凡界的事啊,真是玄而又玄,妙而又妙,看不懂啊看不懂! 灵均无所谓的一笑,捧着手中花花绿绿的一摞书便大踏步朝自己房间走去,只留下那随从独自一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他,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 回到房间,将四面窗户全部关上,又把房外仔细探了又探,灵均这才紧紧关上房门,将袖中小丸球往床上一丢。 “砰”的一道金光闪过,一个八九岁的肉娃娃便摔在了灵均柔软的雕花大床上。 那粉嘟嘟的小娃娃只穿着一个红艳艳的小肚兜,一头金色的松软短发在脑袋上扎起一个小髻,甚是可爱。 此时这小娃娃从灵均袖中飞出,扫一眼四周,再看一眼床前的灵均,确定自己安全了之后,便哭丧着一张脸开始咿咿呀呀地抱怨: “呜呜呜~小姐姐,你把小遥遥给摔疼了~呜呜呜~” 灵均闻言便冲这小娃娃恶狠狠一扬拳头:“臭小子,要是想再被那道士抓去,你大可以再多叫小爷我几声小姐姐!” 小娃娃圆睁起一双不可置信的大眼睛,疑惑的目光将面前这比女孩子还好看的小哥哥刮了又刮,确认眼前的小哥哥真的只是小哥哥以后,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状: “呜呜呜~小遥遥好难过呀,这么好看的人竟然是个小哥哥,可小遥遥不能讨小哥哥做老婆呀~呜呜呜~” 灵均汗——这是哪家教出来的熊孩子,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还能色胆包天、妄图染指? 赏了这熊孩子三个爆栗,外加一通“再哭就把你丢去给那道士烤狐狸肉吃”的威胁之后,小家伙总算是消停了,只有一双还泪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灵均不放,小胸脯在红肚兜之下一嗝一嗝,只把灵均看得觉得自己是在虐待幼儿。 揉了揉鬓角,灵均道:“你是哪家的小妖精?我送你回家。” 谁知不说还好,一说小家伙又开始闹腾了:“我不回家、我不回家!小遥遥不回家!家里有老虎,会吃了小遥遥的!” 灵均抓住了小家伙话里的重点,蹙眉问道:“你家里有老虎?是虎精?” 小家伙闻言眼睛骨碌一转,便又泪眼汪汪道:“嗯嗯嗯,好大好大一只老虎,把爹娘伯伯们全吃了,小遥遥好怕,逃出来了,又被臭道士追,呜呜呜~小遥遥好怕~” 灵均一见小家伙这泪汪汪的样子便心软了,想到自己也是被龙宫赶出来的废太子,孤零零一个人在凡界里游荡,有爹娘等于没爹娘,顿时就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坐上床搂过小家伙软糯糯的身子便开口哄道: “好、好,别哭了别哭了,乖啊~既然你全家都被灭门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虽然也没什么本事,但照顾你一个小妖精应是没问题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娃在灵均看不见的角落里扬起一个胜利的得意微笑,嘴上却仍旧哭哭啼啼道: “呜呜~小遥遥叫翼遥,羽翼的翼,遥远的遥,小哥哥以后不要丢下小遥遥不管好不好?” 软软的小奶音在灵均耳边一响,灵均就什么辙都没有了,立刻就把小翼遥抱得更紧了些,口中不停安慰: “小遥莫怕,小哥哥不会抛弃你的。以后只要有小哥哥一口肉吃,就不会少了你一口汤喝。” 小翼遥在灵均怀里嘴角一阵抽搐——他可不可以也吃肉?他不想只喝汤啊!他还要长高高啊! 心中这么抗议着,小翼遥的小爪子却把灵均抱得更紧了。小哥哥身上真好闻,人又长得漂亮,嗯,本尊以后的老婆就是他了! 这么想着,小翼遥就舞着小胳膊小腿攀上灵均的肩头,狠狠地在灵均白皙的脸颊上“吧嗒”印上了湿漉漉的一口。 灵均怔怔地看向面前这个粉嫩嫩的小家伙。这小鬼突然亲自己一口是闹哪样? 只见小翼遥眯着一双狐狸眼,得意地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哥哥以后就做小遥遥的老婆,小哥哥绝不能抛弃小遥遥的!” 灵均目瞪口呆——这贼心不死的小色鬼……他现在可不可以把那山羊胡道士叫来再抓他一回?狐狸肉免费大放送可不可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六 前尘往事·我一定会考个状元给你看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是这样对杜明邦、杜毓父子俩交代翼遥的身份的:走在路上无意中撞见了这个孤儿,见他生得可爱,便认了他作义弟。 杜明邦老脸一抖,杜毓俊眼一抽——说认义弟就认义弟,这,呃,的确很有杜门风范。 小翼遥换上凡界的孩童衣物走上堂来拜见杜丞相,杜明邦看得又是心头一喜:明眸皓齿,螓首琼鼻,将来长大了又是一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将杜薄安送进宫之后,皇帝玩儿几年玩儿烦了还有这小翼遥,好、好,我杜府长盛不衰啊! 看着眼前灵均和翼遥这一大一小两个风华无双的妙人儿,杜明邦干瘪的嘴唇就差没咧到天上去。 小翼遥在堂下拉了拉灵均的衣角,偷偷道:“小哥哥,我不喜欢这老头儿。” 灵均皱眉轻喝:“小遥不得无礼!这杜丞相是我的义父,便也是你的义父,今后见面要恭敬、心中更要恭敬,你可明白?” 小翼遥委屈地一瞥小嘴,半晌才哼哧一声:“嗯。” 灵均心中暗道:看来以后还得跟这小妖精多说些凡间礼法、莫要让他惹了麻烦才是。 杜毓见到小翼遥,却是十分欢喜,当下就不顾小翼遥挣扎,抱起他就拿脸边蹭边亲热道:“小家伙叫翼遥啊。我叫杜毓,你以后就跟着你薄安哥哥叫我一声毓哥吧!有事尽管放心跟哥说,以后这蒿京城里,有毓哥罩你!” 灵均额角一突:这杜毓小少爷怎么跟谁都是这样一副土匪头子认亲的架势? 这边小翼遥正在呵呵傻笑的杜毓怀里不停挣扎,那边堂外就躬身上来了一个手捧请帖的仆人: “老爷,这是安阳王府送来的请柬,邀您后日去安阳王府中做客青莲诗会、赏荷评诗。” 杜明邦接过仆人手中的请柬,看也不看便将其丢在一旁,怒道:“佯装隐世、狼子野心,也配赏荷论诗?不去!” 像是喝着鱼汤突然被刺卡了,原本还心情不错的杜相当即就黑了一张脸,拂袖而去。 杜毓尴尬地冲灵均笑笑,灵均却无所谓,只偷偷把那被杜明邦甩在桌上的请柬给拢进了袖中。 一旁见着灵均动作的杜毓眉头微皱,却不置一词。 灵均现在手里正拿着安阳王府的请帖,怀揣着一支长形礼盒,信心满满地站在安阳王府威严的大门之外。 礼盒中装着的,是一支用自己后颈处的一片龙鳞镶嵌其上的珊瑚手钏。 灵均的身后,跟着正提溜着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的小翼遥。 小翼遥今日被灵均特意换上了一身天蓝色的小长衫,与灵均一身飘逸的湖蓝色广袖大衫相得益彰。 将长发梳拢得整齐又不显刻意,一身湖蓝色外衫穿搭得随性又不失优雅,腰间轻别一支碧玉长萧,笑容温暖、行动洒脱,举手投足间天然一股高华气韵——灵均今日为了勾搭季承晏,可谓是用尽了心机、撑足了门面。 这都是银子啊……灵均一边享受着旁人惊艳的目光,一边在心中肉痛地嘀咕着。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往在龙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候,灵均也没觉得出银子的重要性,如今被赶到凡界半年不到,他才是真真体会到了有钱天下横着走,无钱寸步也难行的窘迫。 但一想到季承晏那张冠绝四界的脸,灵均捯饬起自己来又是十分舍得下血本。 正所谓想要人关注你的内在,必先要人喜爱你的外在,灵均深知外表的重要性,他当初毅然为季承晏放弃龙宫中的优渥生活,而自愿被贬入凡界,不也是因为在东海之上望着季承晏那天下无双的俊容一刹那的失神么? 颜即正义啊! 果然,当在花厅里被众人拥簇着互敬果酒的季承晏远远望见灵均仙气斐然地徐徐走入时,一向清冷的眼中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亮光。 虽然那亮光稍纵即逝,但灵均看见了。 只这一瞬的撼动,灵均也觉得自己这数日来的筹谋打算值了,当下心里便乐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不想今日竟是杜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请坐。”季承晏走出包围圈,缓缓行到灵均面前,伸手请道。 清冷的双目中,是与对待旁人一般无二的客气疏离。 灵均心里便有了些失落——季承晏,我今天为了你,可是连头发丝都用发油温养了数日呢。 罢了罢了,你还没有正式认识我,小爷我一步步来,不急不急。 再次坚定了决心,灵均再看向季承晏的眼里便又漾起了粼粼星光:“王爷,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权当在下初次拜访王府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季承晏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笑意却未达眼角,客气地接下道谢。 灵均仍不死心,强起话头又道:“王爷,今日有哪些花可供赏玩?” 他承认这话问的实在蠢,青莲诗会除了赏荷难道还能赏菊? 季承晏用行动证明了灵均的没话找话,只见季承晏用纤长的手指往那不远处开得纷纷袅袅的荷塘一指,淡淡道:“那些。” 说完,也不管灵均是何反应,拿着礼盒便重新走入花厅中央去招待其他客人。 灵均顿时一通泄气。 季承晏,小爷我还歹也跟你见过两次面、说过两句话了,第三次见面,你能不能稍微对小爷热情些? 哪怕是多说一问“近日可好”也行啊,你这样冷冰冰的,可是会把天聊死的你知道吗? 灵均气闷地一屁股坐下,端起矮几上的果酒便一饮而尽。 小翼遥扭着软糯糯的小身子凑上前来,小奶音萌萌地问道: “小哥哥,你喜欢那个面瘫脸?” 端起又一杯果酒正要再喝的灵均闻言便是一口酒水喷溅三尺。 厅中众人的目光便纷纷向灵均射来,灵均忙歉笑着点头赔礼,撞上季承晏看来的清冷目光,灵均顿时又有些恹恹,低了头便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果酒。 小翼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在一旁默默地啃起了几上的糕饼。 中间偶有几人评诗论道,天界中人并不精研凡界文论,因此灵均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比龙宫里的夫子成日里讲的那些道经还要让人头痛。 望一眼人群中央长身玉立的季承晏,只见他不论何人发言,都始终静静细听,清冷的声音偶尔针对其中的一两句话做一些反驳或者阐释,周身都像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雾,脱尘得不似红尘中人。 灵均看着看着便有些痴,同时又第一次感到了自己似乎与他们、与季承晏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他和季承晏,好像真的不在一个世界里。 灵均说不出心里这突然袭来的难过是怎么回事,只一杯又一杯往嘴里灌着果酒,反正这酒喝不醉,索性拿来解闷好了,也比听那些个“玄览”、“宗经”的玄妙文理有趣。 季承晏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角落里的灵均,灵均却是浑然不觉,只有他身旁乖乖陪坐着的小翼遥不时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恶狠狠”地回瞪季承晏。 没错,小翼遥在这个面瘫男人的身上深深地感受到了要被抢走老婆的威胁。 别问他一个奶娃娃从哪里来的这份感受,男人的直觉! 午饭时间很快便到,不一会儿,王府中的侍女们便捧出了一碟又一碟精致的菜肴,在厅中唾沫横飞了好半晌的众人便欣然落座、共享盛馔,季承晏高坐上首,举杯祝言,视线并没有落在角落里坐着的灵均身上。 兴冲冲赶来赴宴的灵均,此刻总算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有些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了。 来王府里赏荷的自然是朝中季承晏一派的人,至少是亲季承晏的官员,他一个与季承晏处于对立面的杜相义子,的确是来得有些不知所谓了。 灵均头一回觉得自己当初要借杜丞相之力接近季承晏的做法有些冲动。 他现在就去与那杜明邦断绝关系,来安阳王府里应聘个打杂小厮行不行?再不济,倒夜香的短工也行啊。 当然,这都只是灵均的意淫,世上没有后悔药,木已成舟,哪有说反悔就反悔的道理。 灵均蔫蔫地往几上布满的菜肴一眼扫去,竟是精细不输龙宫佳肴。 看来季承晏一介凡人也很会享受嘛。 灵均自来凡界后就没吃称心过,这次见季承晏这里食物合口,当下也敞开了肚皮,化悲愤为食欲,吃着喝着,渐渐都有些忘了自己来这安阳王府里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小哥哥,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面瘫脸啊。” 小翼遥看着灵均这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做派突然说道,软软的小奶音里多了一丝被抢走心爱玩具般的赌气和嫉妒。 灵均一瞥身旁气呼呼瞪着厅中季承晏的小翼遥,一个爆栗敲上去,好笑道:“小东西,毛都没长齐就会乱吃飞醋了。” 小翼遥登时便不乐意了,嘟起粉嫩嫩的嘴便抗议道:“小哥哥你别瞧不起人,我要不了一百年便能长得比你还高了,到时候我一定比那个面瘫脸还要好看!” 灵均摇摇头,只当小翼遥这是童言无忌。 小崽子一个就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连他自己如今都有些闹不明白究竟是喜欢季承晏这个人,还是喜欢季承晏那张脸了。 或者,兼而有之? “铿——” 还来不及细想,一声古琴调音便吸引了灵均的目光,抬眼望去,竟是一身清冷的季承晏正端坐于古琴之前,长指微抚,漾起如水琴音。 灵均也是懂音律之人,当下便听出了季承晏的琴艺已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但不知为何,有几个琴音总是有些微妙的偏差。 仔细望去,果然见季承晏右手拇指处渗出细小血丝。 受伤了? 不及多想,灵均解下腰间洞箫便与琴音相和起来。 季承晏向灵均瞥来淡淡一眼,见灵均薄唇吻上玉箫,又继续低头弹奏,一时间,琴箫和鸣,竟比原先的玉琴独奏更添了无双韵味。 琴的灵动,萧的深远,相辅相成,将一曲原本寻常的《青荷赞》演奏得妙音天成、闻之动容。 一曲完毕,场中竟是一片沉寂。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谁也不愿出声惊醒这片刻的沉醉。 季承晏凝视于琴上的目光抬起,向灵均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灵均不疑有他,忙趁着这个机会冲季承晏扬起了一个无比灿烂的如花笑靥。 阿晏他在看我嘿、在看我嘿!终于被小爷我的多才多艺给折服了吧?哇卡卡卡卡—— 不行,他得淡定、他得从容,得摆出一副献丑了的谦虚又矜持的高贵表情,这样季承晏才能对自己好感爆棚,然后激起无限的征服欲,然后对自己穷追猛打,然后与自己双宿双飞…… 用词隐隐有些不对?灵均好像是把前日刚买回的那些个“恋爱三十六计”的对象给代入错了…… 于是灵均立刻又换上了一副“雕虫小技,献丑卖弄了”的谦虚又矜持的高贵表情。 季承晏微微皱眉,却挥手叫来一旁侍女将玉琴端下。 “王爷,方才您与杜小公子一番合奏,真是天衣无缝、堪称天籁!”座下一个头戴笼冠、身穿玄色衣衫的微胖男人谄媚赞道。 灵均心情便立即有点爽——胖大叔,你这助攻小爷我给满分! 乐音无缝,接下来演奏之人之间是不是就该“无缝”了? 灵均迫切地希望接下来有哪位能再站出来说一句“王爷与杜小公子真是绝配”,然而季承晏却一挥手,清冷地道了一句: “散了吧。” 场中众人皆有些怔愣,但仿佛是早已习惯了季承晏这样的行事作风,很快便又彼此说笑着相携而去。 只剩下一个带着个鼓着小腮帮与盘中大鸡腿鏖战的小翼遥愣在原地的灵均抱着怀中玉箫呆望着季承晏离去的方向。 就这样? 没有表扬、没有赞许,只是一句“散了吧”? 拜托,他灵均小爷吹一曲萧,可是连太乙天尊都求不来的呢! “季承晏,你站住!”想到做到,灵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人已经追出厅外,对着季承晏俊逸的青影就是一阵怒喝了。 左右侍女识趣地退下,季承晏缓缓转身,清冷的双目望向眼前愤怒的灵均,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有事? 灵均霎时便被季承晏这浑不关己的清冷眼神给浇了个透心凉。 想了想,灵均还是坚持问出了心底疑惑: “我方才……吹的不好?” “很好。”季承晏道。 灵均闻言惊喜抬头,却只见季承晏眼中一片冰凉。 他原来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那你为何……”灵均欲言又止,期盼的双目却始终不离季承晏面容。 凝目看了灵均片刻,季承晏突然明白了灵均话外之音,一声冷嗤便道: “微末淫技,还不值得季某多言。” 灵均剎时便有些怒了:“什么叫微末淫技?小爷哪里用着微末淫技了!” 季承晏看向灵均羞愤红脸,冷冷道:“妄图靠着杜明邦上位的人,用的难道不是微末淫技?” 此话一出,莫说灵均,连季承晏都有些愣了——这样刻薄,不是他季承晏平日作风。 今日自己是怎么了? 灵均气笑:“那你告诉我,怎样我才算是不用微末淫技之人?” 季承晏回神,眼中重复清明,淡淡道:“你没有胆量参加科举,与他人公平竞争。” 灵均一愣,这才记起季承晏最近似乎一直在完善科举制度,力求让朝廷通过科举制度选拔寒门人才。 恍惚中忆起那些传闻,季承晏最是不喜靠门阀背景和他人势力入朝为官的人。 灵均再一次暗叹自己的笨——当初偏要维护什么金龙族尊严去当什么官!要是一开始就老老实实来安阳王府里当个倒夜香的小厮,指不定现在自己都爬了几回季承晏的床了! 然而,灵均会知道即使他当时老实进了安阳府做了倒夜香的小厮,有洁癖的季承晏会让他爬自己的床吗? 当然不会。 见灵均半晌无话,季承晏只当他是心虚无语了,冷笑一声,转过身便要抬步离去。 “啪——”一道绿影擦过季承晏颊边直直刺入他脚前石子小路。 是灵均方才用来与季承晏玉琴和鸣的那支洞箫。 “季承晏,我告诉你,我杜薄安一定会考个状元来给你看看!”响亮的声音在季承晏身后骤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昂扬自信。 季承晏回头,只见皎皎荷花旁映出那妍丽少年灿若群星的坚定目光。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七 前尘往事·五万岁的龙太子上学堂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痛恨他这张冲动的嘴——因为他现在正带着小翼遥、跟着一帮小屁孩儿一同坐在学堂、摇着脑袋傻乎乎念着“之乎者也”、“礼仪孝悌”,四书五经、三坟五典。 五万岁的龙太子跟着一帮十岁不到的小屁孩儿一同上学堂……这事儿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会不会把他一身的金鳞片都给拔光、恨不能把他打回娘胎里去回炉再造? 造成这种奇景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季承晏新设科举、增设学堂,广招寒门子弟入学读书以备科举选拔。 而杜丞相素来坚持察举制、反对季承晏的科举制,自然不会为灵均请老师单独授课来帮他去应试,而一直学习天界典籍的灵均对凡界的经书可谓是一窍不通,完全跟不上成人应试学堂的课程,万般无奈之下,灵均只好投入了少儿学堂的怀抱、从最基础的凡界启蒙典籍学起。 身为杜相义子的灵均的这番举动,在蒿京城的上流社会里也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有人佩服之,有人鄙视之,但大多数人对此的态度都是表面称颂赞扬、内心嘲讽不屑。 杜丞相对灵均此举的评价是:自甘堕落、有辱门楣。 杜毓对灵均此举的评价是:你丫脑袋是被门挤了吧? 灵均不为所动,斜挎着学堂发的专用小书包,冲他们扬起了骄傲的头颅: “我就是要去学堂里学习,将来在科举考试里和他人公平竞争、考个状元来给那个安阳王看看,我才不是那种靠别人荫蔽才能当官的人!” 但此刻灵均叼着毛笔、看着书上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凡界所谓的“楷字”,却是悲从心中来、泪自眼中流—— 莫说他不懂凡界的这些个四书五经了,光是凡界这通用的文字他就看不懂啊! 只会天界篆字的灵均现在很挫败有木有?很悲愤有木有? 他这根本就不是跟别人在同一起跑线,他这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起跑线好不好! 知了在学堂的窗外一声一声地叫着夏天,灵均捧着《论语》跟着夫子摇头晃脑读“子曰”,鬼知道他到底念了些什么,他的双眼只晶亮亮地飞速浏览着被课本套在里面的一本图画小人书。 这小人书正是他的同桌、八岁的小胖忍痛借给他看的《小金龙的泡沫之夏》连环画册第一册。 小胖是除了小翼遥以外唯一一个在牛高马大的灵均跨进学堂里没有嘲笑他的小孩儿,灵均因此带着小翼遥迅速与其结成了友爱的“革命同盟”,一起分享小零食、一起交流小人书品读心得、在个人睡觉或者开小差时互相提醒夫子巡堂。 因此在小胖和小翼遥这两个战友的掩护下,入学这几日来,灵均活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玩世不恭,中状元的目标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小安哥哥,你看书看累了吧?这是我刚刚溜出去买来给你喝的冰镇酸梅汁。”诵读声震天的学堂角落里,小翼遥贴心地为灵均捧上了一杯冰气十足的酸梅汁。 “嗯,翼遥有心了。”灵均严肃地放下了手中的《小金龙的泡沫之夏》最后一册,疲倦地接过翼遥手中的酸梅汁一饮而尽。 酸梅汁的甜和着酸,丝丝凉入心脾,灵均犹自沉浸在小金龙的悲伤结局里—— 为什么小金龙最后要为了救皇子变成泡沫呀?为什么明明当初救了皇子的是小金龙,最后却要被那个邻国公主抢了功劳、公主与皇子双宿双栖了呀? 呜呜呜,这《小金龙的泡沫之夏》的画家绝对是后妈有木有! “安哥,俺这里还有一套昨天俺娘刚给俺买的《小鲤鱼历险记》,你要看吗?俺借给你看!”小胖送上又一摞小人书,为灵均及时补充资源。 灵均双眼顿时又放起了光。 “啪啪啪!”几道鞭声砸下,面前不知何时到来的夫子正拿着教鞭、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地看着眼底下这三个在学堂里旁若无人“消暑度假”的纨绔,还是一大两小!大的那个都能娶媳妇儿生孩子了! 小翼遥抢过灵均手中酸梅汁火速往窗外一泼,小胖扒拉过桌上小山高的小人书火速往桌筒里一塞,灵均赶紧抓起桌上的三字经,三人亡羊补牢般地又开始摇头晃脑地念起了“人之初,性本善”。 “你、你们,你们成何体统!”饱读诗书、讲文明讲礼仪的夫子看着这三个脸皮厚得刀枪不入的弟子,气红着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夫子,俺娘可是拿最好的蝉翼纱给俺做的衫子,俺爹还是新上任的中书监,俺娘说了,整个蒿京城里就数俺家的体统最好!”小胖骄傲地直起了他胖乎乎的小身板,理直气壮道。 灵均佯装羞愧地低垂着头,心中却暗赞小胖他娘真是个人才,这平常教儿子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你、你们,你们大逆不道、你们……”夫子被气得七窍生烟、简直要当场羽化,嘴里终于蓄积起了如海词汇,正待开闸泄洪,却被一声高鸣生生给又给逼了回去—— “安阳王驾到——” 学堂中诵书声戛然而止,灵均方才还懒洋洋的身子登时就高挺了起来,夫子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最不服管教的老大难此刻正襟危坐得俨然如松下之钟。 灵均屏息注视着门口那道青色的俊逸身影缓缓踱入,那青色身影仿佛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微阖的俊目抬起,四目相对,心荡神摇,灵均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 季,承,晏…… 季承晏见到翘首凝望的灵均却是身形一滞,清冷的面容上英眉微皱,身后随从附耳轻语数声,他这才又恢复了往日清冷,平静得仿佛从未有过任何波澜。 灵均顿时便有些失望——第四次见面了,阿晏你就不能对我有点儿反应?你这样冷淡,本太子可是会很容易就没有动力的好伐。 此刻全身心陷入沮丧情绪中的灵均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坐起来都足有同窗们两人高的“庞然大物”在一片矮冬瓜里是多么的扎眼,例行查访的季承晏就是想不对他有反应都不行。 乍见灵均时的那一滞便是最好的说明,只不过季承晏这反应在旁人看来实在微不可察罢了。 “慧蒙学堂夫子参见王爷。”头发花白的夫子整顿仪容,已颤巍巍拜伏在了季承晏身前。 “免礼。”季承晏淡淡道。 “谢王爷。”夫子又颤巍巍起身,面色是读书人的不卑不亢。 季承晏赞许地扫过夫子一眼,又道: “本王蒙圣上恩典主持科举事宜,今日例行巡视学堂情况,夫子照常上课便是。” 说完,季承晏信步便行到了学堂后方一处空位上落座,与灵均的座位遥遥相对。 灵均身体顿时绷直,小心肝一通乱跳:阿晏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是不是冲着我来的?他为什么要坐在和我同一排的位置,他是不是想仔细看看我?哎呀,今天出门没系上那新做的宝石发带,失策失策,阿晏他现在一直在看我怎么办?好慌…… 事实上,灵均真的是想多了。事先根本就不知道灵均在慧蒙学堂读书的季承晏,此刻在随便选的座位上落座,停留在灵均身上的目光也和学堂中其他人不差分毫——灵均真的,呃,只是季承晏扫视范围中的一员而已。 “咳咳,那我们就继续上课。”夫子也是经过场面的人,见季承晏行事随意,当下便整换好心情,肃容又开始上起了课。 灵均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地竖起耳朵开始听课,眼角却时不时向不远处的季承晏瞄去。 只见季承晏稳坐如钟、目不斜视,一副清冷模样超然物外,哪怕是这方再寻常不过的学堂之中,也难掩其无双清华。 真不愧是本太子看中的人,真他娘好看! 灵均心里乐呵呵地这么想着,越想越歪,心思早就从夫子的授课中全部扑到了季承晏身上。 小翼遥在一旁不乐意地高高翘起了嘴,却明白这面瘫脸一出现,他的小安哥哥眼里心里就只装的下这一个人了,越是明白,小小的心里就越是郁闷。 眼睁睁看着自家媳妇儿红杏出墙,这滋味儿真是不好受啊! 小翼遥在心内深沉地如是感叹道。 小胖却一反常态地也绷紧了身子,往日里见谁都笑眯眯的眼里此刻看向季承晏的眼里却满是戒备。 灵均奇道:“小胖,你怎么这样看王爷?” 在灵均心里,任何人看他家天下无双的阿晏都该是或倾慕、或欣赏、或尊敬的目光,再不济,也不会是小胖这样满是敌意的目光。 小胖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承晏道:“俺娘说了,朝廷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官儿总是给俺爹小鞋穿,让俺以后中举做官也多给他穿小鞋、给俺爹撑腰。” 灵均汗——小胖他娘,您这样教育孩子真的好吗? 这么一感叹,灵均对小胖这奇葩娘又不禁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给儿子买《小金龙的泡沫之夏》这样的艳情小人书、才会教儿子长大后当官给相公报仇撑腰? 灵均正在这里神游万里,冷不丁就听得堂上夫子一声呼喊: “杜薄安,你来解释解释‘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这句话。” 灵均如遭雷劈,见众人纷纷回首,连季承晏也向他这边投来清冷的目光,心知推脱不过,只得慢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小胖贴心地为他指了指书上那句话的位置。 灵均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小胖,小胖一耸小肥肩,眼神分明是在说:这是夫子昨日布置的小组任务,俺也没预习。 灵均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另一侧的小翼遥,也不用求助了,小翼遥认得的凡界字词还没他多。 咬咬牙,灵均刹那间生出了一股慷慨就义的悲壮感,循着夫子刚才所说的那些个音节,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朗声就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一只看门狗它看见有人进了家门却不叫,是因为那个人也姓乃迁,是它家主人的亲戚。狗看见了另一个人却叫了起来,因为那个姓知道,不是自家人。那个被狗叫了的人怕得跪在地上,抓起地上的砖头去打狗。” 学堂里瞬间一片死寂。 灵均却毫无察觉地反松了一口气,这一番“合情合理”、“逻辑完整”的解释真是连灵均他自己都信了个七八分。 嗯,我果然是个天才,看不懂字都能知道意思!灵均如是骄傲地想道。 将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向季承晏得意地一扫,却看见那素来清冷的人看向自己的眼里竟染上了几分破天荒的惊诧。 “噗!”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学堂里顿时三三两两地漏出了几声憋闷许久的嗤笑,接着,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到最后已变成了一片笑声的惊涛骇浪,原本坐得端端正正的众学子笑得东倒西歪,有几个甚至已经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了滚。 灵均和小翼遥莫名其妙地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小胖则在一旁张牙舞爪地为灵均大声申辩:“笑什么、笑什么!俺安哥说的不对吗啊?俺安哥说的不对吗?!” “纨绔、纨绔!不学无术、信口雌黄,你们这几个纨绔!”夫子老儿已经在堂上舞着教鞭、气得又骂又跳,平常连路都走不稳当的身板儿此刻却能在台上一蹦尺余、连蹦数蹦。 “肃静!”季承晏身边的一个侍从一声大喝,满堂哄笑又骤然消落。 季承晏看也不看怔愣站着的灵均,语气不善地对夫子缓缓开口道: “看来夫子教的不错,竟有学生能说出这等真知灼见。” 话听上去是好话,可灵均就是狠狠打了冷战,他好像隐隐感到自己做错事了…… 夫子闻言立刻就俯身辩解,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王爷息怒。小老儿这学堂中人才济济,只有这杜薄安三人不思进取,实在是、实在是拉低了我们慧蒙学堂的平均水平!” 灵均一听就炸了。 嘿,小老头,本太子虽然性子是懒散了点儿,但当年在龙宫里那也是过目成诵、早有神童之名,哪一个教过本太子的夫子不抢着夸本太子聪明,你这小老儿如今竟敢嫌弃本太子拉低你们学堂的平均水平? 你这一帮小萝卜头的学堂有水平可言嘛! 然而灵均这里尚腹诽个不停,一道青色的身影伴着逼人的清冷气息却已在他面前停下,清冷的目光逼视而下,只把矮了半个头的灵均看得又惊又惧——是季承晏。 阿、阿、阿晏他主动走这么近,离得这么近地,在、在看我?! 还没等灵均欢快地问候一声,季承晏清冷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便已劈头砸下: “从明天起,每日辰时三刻去翰林院,本王亲自给你授课。”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八 前尘往事·学霸王爷求放过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安弟,你真的要去找那季承晏?” 英武的少年一身劲装,将牵着小翼遥、挎着书包就要往外走的灵均牢牢挡在了丞相府的门里。 灵均眯起眼看杜毓,这一幕何其熟悉,来凡界半年不到,他已被这个少年拦了两回,两回都是为了季承晏。 这杜毓莫不是他追夫道路上的一个克星? “毓哥,劳您让开,我要按时去上课。另外,安阳王毕竟是皇室子弟,他的名讳怕不是你能直呼的。”灵均语气冰冷。 杜毓震惊地看向灵均,完全没有料到他看似单纯的安弟竟也会有这样不客气的时候。 踌躇片刻,杜毓还是扬起一双黑亮的眼睛,不死心道:“安弟,你是我丞相府里的人,爹一向与安阳王不睦,你如今又与安阳王交好,究竟是倚靠哪边?” 灵均皱眉看杜毓期盼神色,沉默稍许,一把推开了杜毓,牵着小翼遥就跨出了门。 “我谁也不靠,我只靠我自己!” 倔强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徘徊不散,杜毓心中一紧,怔怔望着灵均离去的方向出神。 “小安哥哥,你今天很烦?”走在去往翰林院的路上,小翼遥怯怯地问灵均道。 灵均瞥一眼小翼遥粉雕玉琢的小脸,心里被杜毓挑起的火就泄了大半: “没有。只是后悔自己当初太冲动,没有考虑周全。” 要不是自己当初急于要个凡人身份去接近季承晏、没有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好形势,怎么会去认杜明邦作义父,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推到了季承晏的对立面? 自己如今这身份,真是爱又爱不得,舍又舍不了,委实尴尬。 要不干脆和杜明邦断绝关系、与杜丞相一派划清界限? 嗯,这事可以在他中举封官后慢慢筹划…… 这样想着,灵均已经不觉走到了翰林院的大门外。 通报过名姓,许是有季承晏早作交代,灵均带着小翼遥毫无障碍地就跨进了翰林院,在小吏的带领下一路向季承晏单独办公的云水阁行去。 一路上绿荫蔽路、花草蓊郁,夏蝉切切,阁外荷塘中不时飘来几缕青荷的幽香,倒是好个幽静所在。 从前跟踪季承晏,灵均早就对翰林院这个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直击季承晏日常处理公务,灵均这还是第一次,当下就兴奋难名。 只见空间不大的云水阁内,数名翰林官员或坐或立,如众星拱月般围簇在季承晏身旁,神情严肃地互相争辩讨论着什么。 季承晏斜倚在竹榻上,依旧一身青色长衫,夏日单薄的衣料服帖地穿在他身上,劲窄的腰身在绸缎下若隐如现,单手撑头,清冷的双目半开半闭,似是在仔细听取各家意见,又似是超然物外、全不关己,微仰的瘦削下颌下,是一段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脖颈。 威名响彻大周内外的安阳王季承晏其实从小便有神童之名,三岁能诵,七岁能文,文学造诣令当世大儒也深为拜服。 此刻年轻俊逸的他坐在这一众老脸如枯树皮、用年岁熬出一身好学识的翰林学士之中,不亚于星空皓月、鸡群孤鹤。 灵均在珠帘高挂的阁外望着里面这一幕动人美景,素来清凉无汗的神仙之体一阵燥热难耐。 小翼遥不满地扯了扯灵均的手,却没能换来灵均一个垂青。 “哼,淫魔!”小翼遥小声嘟哝道。 “王爷,杜府小公子来了。”那引路小吏在阁外恭身通报道。 阁中立刻噤声,一道道犀利的视线向灵均射来,灵均不自在地承接着这些目光中的揶揄或轻蔑。 季承晏微阖的双目也渐渐睁了开来:“各位大人先请散去,今日所议容本王再考虑一二。” 阁中众人遂纷纷告辞而去,那引路小吏也矮身退下了。 云水阁内外,一瞬间便只剩下了牵着小翼遥的灵均和季承晏这三人。 难得能与季承晏在这样少人的环境里相处,灵均莫名有些紧张,一双清亮的眸子只傻傻盯着榻上那如玉之人说不出只言片语。 季承晏扫一眼灵均身后的小翼遥,复又将清冷的目光投回灵均身上,悠悠道:“你进来。” 言下之意是,你带来的这小屁孩儿哪儿凉快哪儿玩去,不得入内。 灵均估摸着季承晏是不喜欢小孩子吵闹,想到自己难得能与季承晏单独相处,便只好将为难的目光落在小翼遥身上。 小翼遥一口小银牙差点咬碎在嘴里:好你个面瘫脸,你等着!等本尊长大了,有你好看的! 小家伙这么愤愤地想着,便扭着小身子一步三挪地向着不远处的荷塘边踱去,蹲在塘边大树荫下一边凉快地自己呆着,一边恨恨地望着阁外他那漂亮的小安哥哥欢天喜地地飞进了阁内。 魔气不受控制地丝丝外泄,摄得荷塘中的游曳的鲤鱼也深深潜入了塘底不敢冒头。 “你去那里坐着。”季承晏见灵均入内,便起身指着一处道。 灵均顺着季承晏纤长的手指看去,是一处安放在窗下的桌椅。 只见这梨花木的桌上文房四宝俱全,几册书籍整齐地码放一旁,一本半开的书躺在其上,书旁青玉笔搁上还架着支墨迹未干的毛笔,桌前放着青玉垫的木椅微侧,一看便是季承晏自己日常办公之处。 灵均在那桌旁落座,恍惚感到那沁凉的青玉座垫上还带着季承晏的体温,白皙的耳根处悄悄泛上几丝绯红。 抬目一望,正见桌前那半开的轩窗对着阁外袅袅荷塘,一片清新粉白映入眼帘,让灵均不由地胸怀大敞。 我家阿晏品味不俗。 灵均在心中又给季承晏加了一分。 伸手去合那桌上的书,待看清那书上文字,灵均却惊叫一声:“咦?” 季承晏走来,在灵均身旁站定,龙涎香气便伴着清新的荷香袭来。 灵均神思不由又是一恍。 “这书有何不妥?”季承晏清冷的声音幽幽落下。 灵均白皙的脸上一阵轻红,压下雀跃心跳道:“这书上的字……我认识。” 这书上被季承晏用朱笔圈了一个又一个、用小楷批注详细的那些个大字,不正是他们天界通用的上古篆字嘛! “哦?”季承晏微扬的尾音流露出他对灵均之语的怀疑。 仿佛是他乡遇故友、久旱逢甘霖,在凡界里被楷字折磨得蔫头耷脑的灵均当下便自信心爆棚,纤白的手指指着书上那些字便唾沫横飞地一个一个辨认了起来: “这是奉。” “这是交。” “这个、这个,这个是龚!” …… “哎呀呀,这不是最常见的农字吗?王爷,这到底是什么书,怎的竟列出这些个常见的字,彼此之间却没有任何联系?这是要猜谜吗?” 一个字一个字辨认到最后,灵均也兴致寥寥起来,这些字实在是凑不出任何实际的意义,像极了一本只供识记的篆字启蒙书,阿晏一个王爷,怎么会看这么低级的书? 但灵均不知道的是,正如他看不懂凡界的楷字一样,经历了数百年变迁的凡界中人如季承晏者,也是没几个能看懂这种上古篆书的。 季承晏这两年来在翰林院的主要工作除了完善科举制度外,便是每日雷打不动地同其他翰林学士们共同辨认、整理这些散见于各地出土青铜器上的铭文篆字。 季承晏听着眼前这人眉飞色舞地指认着当世难解的深奥古字,眉头愈发深凝,长手一伸,便抽去了灵均手上的书。 “写来。”浅黄的宣纸铺开,一支沾了墨的毛笔便伴着季承晏简洁的话语递上。 灵均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季承晏这是要自己把方才指认出的那些字一一默写出来。 疑惑地接过笔,灵均信手便在纸上书写开来。 古拙的篆字渐渐填满空白的宣纸,季承晏清冷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幽光。 待纸上还留有小半页空白时,季承晏突然道: “再用楷字写‘苟不教,性乃迁’这一句。” 灵均方才还肆意书写的手一顿,心中哀嚎乍起:好不容易能在阿晏面前露一手,怎么就还是跟“狗不叫”过不去了呢? 季承晏见灵均抓耳挠腮半晌就是不动笔书写,便问:“为何不写?” “不会。”灵均搁下笔,抬起一双委屈的眼,老老实实答道。 季承晏心中便有了些确定,又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册卷轴,展开来找到一处,指着帛书上一段篆书写就的文字便对灵均道: “读来听听。” 灵均不疑有他,接过卷轴一看文字简单,便朗声读道: “东海有金龙,为龙族之首,其麟可铸通天神剑,其须可比人参功效,其肉可治百病,其心可愈顽疾……” 灵均一读完,季承晏清冷的眼中便亮起了一星光芒,点头道: “果然。” 灵均一张俊脸却瞬间煞白,翻过卷轴背面一看,只见卷头处上书“四海异兽大观”六字篆书。 “王爷,请问这卷轴您是从何处得来?”灵均尽量平静道。 季承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灵均手中拿过卷轴,重新捆好放回书架上后,这才转过身来盯着灵均悠悠道: “一名道人所赠。” 灵均脑海中突地就迸出了那个下巴上一撇山羊胡的阴狠道人,心头随即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 见灵均面色不佳,季承晏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直接把一摞小山样高的书籍甩在了灵均面前。 “从今日起,我便教你认字。”季承晏修长的指节轻扣桌面,盯着灵均的清冷俊目似一潭深泓,片刻,又补充两个字道,“楷字。” 灵均颤抖地翻开最上面的那本书,密密麻麻的楷字便铺天盖地而来。 “王爷,我可不可以……”灵均试图抗争一二。 “不可以。”季承晏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啊——吾命休矣!”灵均一声哀嚎,匍匐在桌。 学霸王爷,求放过啊! 季承晏冷清的俊目中划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十九 前尘往事·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从辰时三刻准时踏进云水阁后,灵均便一直在书桌前与凡界的“一”、“二”、“人”、“大”这些基础楷字作斗争。 幸好凡界的楷字本就是由篆字演化而来,灵均掌握了规律后,动用神识快速浏览所有书籍,竟是不到三个时辰便已认完了所有基础楷字,阅读凡界书籍已经毫无压力。 桌侧坐着的季承晏看着灵均的清冷双目中便有了一丝难得的惊讶。 灵均袖手往椅背上一靠,心中不无得意地想道:颤抖吧凡人,本太子的神童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然而灵均忘了,若排除掉他可一息万字、过目成诵的神识之能外,单凭凡人之智便能博览群书、倒背如流,甚至都能无师自通地辨认古篆字的季承晏其实更高一筹。 但灵均会承认吗?他显然不会承认。 在未来媳妇儿面前,他一堂堂金龙族的汉子也是要面子的好伐? 隐去眼中的惊讶赞许,季承晏起身将书籍全部收归入书架,一双俊目便看着灵均道: “明日再来。” 灵均看着眼前这清俊无双之人,突然就后悔自己逞什么能、学那么快作甚。来了这云水阁小半日,他可是连媳妇儿的一只小手指都没摸到一下呢。 扭头看看阁外小翼遥蹲着的方向,早已空空荡荡。 看来是受不了无聊,自己化了形溜出去玩儿了。 嗯,很好。这样他勾搭阿晏时就没有污染幼儿这一项顾虑了。 天时地利人一合,灵均立刻就涎着一张脸冲季承晏问道:“王爷您不回府吗?” 意思再明白不过:王爷你要是回府的话,捎我一程呗。 空间狭小的马车诶,晃来晃去很刺激的诶,灵均少儿不宜的脑袋里就开始解锁那些“图画”教材上的姿势。 季承晏目不斜视地又摊开一个册子道:“近来公务较多,中午不回府。” 灵均鼓气再战:“都过了午时了,王爷您不饿?” 话外音再明显不过:王爷你别这么小气,留我吃一顿午饭嘛。 “不饿。”季承晏刚高冷地一口否决,肚子便适时地“咕叽”叫了一声。 灵均和季承晏二人面面相觑。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灵均微颤的双肩出卖了主人此时拼命隐忍住的爆笑。 “来人。”季承晏向来清冷的脸上裂开一丝痕,仰头冲阁外便是一声高呼。 “王爷有何吩咐?”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小杂役蹬蹬蹬跑至阁外,恭身问道。 “传午膳。”季承晏面色略黑道,望一眼灵均湿漉漉的哀求眼神,便又补充了一句,“两人份。” 灵均一双小鹿眼瞬间便又弯成了两道月牙,如星般璀璨的欢快笑意闪得季承晏眼前不由一花。 微眯起双眼,季承晏开始在心内无声反思总结: 先是主动去接近身为杜明邦一派的他、让他入云水阁单独上课;接着就是让他坐自己的椅子、用自己的纸笔书籍;现在又允许他和不习惯与人同桌饮食的自己共进午餐…… 埋首翻阅册子,季承晏决定不再去看眼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破例的小混蛋。 灵均见季承晏不理自己,便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前一靠,涎着一张脸凑近季承晏就讨好道: “王爷,您这是在看什么?” 清新的体香袭来,季承晏心湖一漾,复又归于平静。 不动声色地与身边这个快要黏在自己身上的妍丽少年拉开些距离,季承晏依旧冷着一把嗓音道: “各地贡院选送来的试场门联。” 说完,季承晏又在心中无声反思总结:又破例向旁人解释自己行径了。 灵均见季承晏回应自己,当即便又笑逐颜开地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季承晏处又拽了拽,脑袋往册页前一伸,半截身子就直接隔着单薄的衣料擦过季承晏胸膛,清香温热,是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朝气。 季承晏的下腹处便莫名升起一股燥热。 向后靠了靠,季承晏略显僵硬地与灵均保持着一小截恰到好处的距离。 兴奋的灵均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季承晏的不自在,纤白的手指指住册上一处便道: “这副写得好!” 季承晏看去,正是杭州贡院选送来审核的门联: “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出门一笑,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季承晏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副门联切合考生心理、心境开阔,确实不错,但他嘴上还是那副冰冷冷的语调: “尚可。” 灵均毫不介意季承晏的冷淡,扬起一双星星眼便盯着季承晏笑呵呵问道: “王爷,这西湖是在哪里呀?” 灵均虽为龙族太子、水族权贵,但在龙宫里一向被母后娇宠惯了,历代龙族都要熟记的水族辖地分布也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作罢,虽有听说这西湖风景不错,但他还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 季承晏看向灵均的眼神便又有了些看白痴的意味,但他修养良好,也只是淡淡回道: “杭州。” “杭州啊!是不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那个杭州?”灵均闻言双眼便又是一亮,直把季承晏恍得有些怔忪。 “嗯。”季承晏吭了一声算是回答。 “王爷,那里是不是有桂花糕,是不是有油酥饼,是不是有棒棒鸡?”灵均亮着一双星星眼一连串地发问,口水已经控制不住地漫出了嫣红的唇,“滴答”一声,一粒小小银色涎珠敲在了季承晏洁白不染一丝尘垢的手背上。 灵均的星星眼对上季承晏微眯起的危险俊目就是一愣。 “你想吃?”季承晏一字一字吐出来的话带着不明意味的情绪。 “呵呵、呵呵,我就是太饿了,一时忘情、一时忘情……”灵均忙掏出锦帕捧起季承晏沾了自己口水的右手就是一通擦拭,细腻的触感一贴指腹,灵均初时还动机单纯地揩手便变成了居心叵测的揩油。 嗯,媳妇儿的手好滑、好嫩~ 阿晏不是练剑的吗,怎的手也能这么滑?不知道他身上其他地方滑不滑?好想现在就摸摸~~ 灵均细细抚摸着季承晏的手,笑得像个老色鬼。 少年温热的体温透过柔软的指腹传来,季承晏猛地从那柔滑纤手中抽出右手往身后一藏,对上少年不甘的委屈眼神,张张嘴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素来古井无波的自己早已气息紊乱得说不出确切话语。 “王爷,午膳到了。”阁外送饭的杂役适时出现,拯救了此刻心潮难平的季承晏。 “吃饭!”季承晏合上册子,将其往桌上一甩,“哗”地一起身,便将原先半个人都撑在自己身上的灵均格了开去。 在坐床一侧坐下,灵均便又乐呵呵地飞来在另一侧坐下,床上摆了午膳的矮几刚好将两人隔开。 灵均笑眯眯的眼一扫几上饭菜便霎时耷拉了: “王爷,您很爱吃辣吗?” 水煮肉片、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香辣虾……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家看上去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媳妇儿这么重口? 一向口味清淡的自己究竟要不要、要不要舍命陪媳妇儿? 季承晏一挑眉,瞥一眼面色为难的灵均,扭头便对阁外守着的杂役吩咐道: “再做两道清淡的菜来。” 一道糖醋排骨、一道冬瓜汤便很快摆上几来。 季承晏掏出怀中方帕,仔仔细细地把自己面前的银筷揩拭干净,又取过灵均面前银筷揩拭一遍。 一气呵成的动作连季承晏自己都不由微微一愣——自己什么时候,也会主动帮人擦筷子了? 默默地在心中反思总结一次。 灵均却是喜笑颜开,越看自家这宝贝媳妇儿越是喜欢——好体贴、好温柔、好贤惠,真不愧是他选中的人! 端着饭碗的季承晏被灵均盯得不自在,手中银筷一敲几上菜碗,道: “专心吃饭。” 灵均立刻听话地大口大口地开始扒饭,呜呜呜,跟媳妇儿一起吃的饭怎么这么香?好香好香好好吃! 季承晏见眼前少年狼吞虎咽的吃相,浅浅一笑,自己也不由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 “好吃?”季承晏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饭菜,悠悠问眼前在桌上运筷如飞的艳美少年。 问完,季承晏心里立刻就又一次咬牙切齿地反思总结:食不言……这是他第六次为这小子破例。 真是个……小混蛋。 “好吃好吃!跟王爷一起吃饭,吃什么都好吃!”灵均傻乎乎地连连点头,喝着汤的嘴开合不停,险些把自己给呛着。 季承晏面上岿然不动,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愉悦,这丝莫名的愉悦在心里这么一转悠,他接下来说的话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你若这么喜欢吃,待你中举后便随我去杭州小游。” 一语既出,灵均和季承晏自己都愣了一愣。 片刻,大大的笑容在灵均艳丽无双的面容上缓缓绽放。 季承晏则在心底再一次痛定思痛地反思总结:自己今日这到底是第几次为这小混蛋破例了?真是…… 然而对上灵均那笑意遮都遮不住的弯弯眼,季承晏突然又觉得,自己这么破例似乎也不错。 他今日的脑子或许是有点儿不对劲。 “王爷,那你可要说话算话!等我考了状元,你就要带我去杭州逛西湖、吃好吃的!”灵均放下碗筷,昂头道,语气里带着丝显而易见的撒娇亲热。 “一言为定。”季承晏看着眼前少年那灵动双眼中闪耀着银河般璀璨光芒,眼角也不觉染上一点笑意。 和这小混蛋一起看那西湖月满、东浙潮来,想来也会很有趣。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 前尘往事·情敌二号猝不及防地来了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阴凉的云水阁中,灵均捧着本书,正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高声诵读着。 季承晏则在一旁竹榻上假寐,修长的手中堪堪握着一本尚未读完的书。 灵均偷偷瞥去一眼,见季承晏似乎睡得深沉,便一边流利地背诵着书中内容,一边拿目光光明正大地去欣赏这一副难得一见的美人午睡图。 云水阁中跟着季承晏这位便宜师父学习半月有余,灵均在头三日就已将那些考试必背的经籍书文倒背如流,却一直对季承晏隐瞒进度。除了怕季承晏怀疑自己是异类外,更大的原因却是他存了一份要跟季承晏再尽可能多相处一些时日的小心思。 因此灵均参考了凡人小胖的智力,“循序渐进”地学习着各类知识,将自己每日学习的成果以一种“合理”的进度恰到好处地展示给季承晏看,成功地骗过了慧眼如炬的季承晏。 季承晏已经在心中默默给灵均的资质评了个级:中下之智。 不知灵均要是知道了他参考小胖智力呈现出来的学习状态落在季承晏眼里竟是这样的评价,又该怎样欲哭无泪? 然而此时的灵均却是分外愉悦地来回扫视着熟睡中的季承晏,炙热的目光如火舌般舔在他的身上。 季承晏浑然不觉,翻了个身,背朝着灵均继续睡着。 灵均火热的目光又开始舔舐季承晏劲瘦流畅的腰身,还有那隐在青纱下似有若无的臀部曲线,嘴中的诵读声却越发流利嘹亮: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诚,意诚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齐,家齐而後国治,国治而後天下平……” 阿晏的肩真宽,该比我还要宽上一些吧?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 哇偶,阿晏的腰怎么这么好看?常年练剑之人,腰身一定很有力吧?好想捏一捏……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媳妇儿的翘臀……吸溜~不能流口水,仪态、仪态! 可是阿晏的身材真的好好啊……吸溜吸溜~~~ “大色魔。” 阁外被季承晏禁止入内的小翼遥愤愤地望着灵均边假意背书边在季承晏身上以目光意淫的可耻行径,心中恨恨骂道。 但奈何他小安哥哥是顶着个拜师学习的正经名头跟季承晏独处一室,小翼遥再闹腾也说不出什么不好,虽心知小安哥哥志绝不在读书上,却也只能干瞪眼无计可施。 再看看自己这一副孩童身躯,小翼遥如往常一般又狠狠咬了回牙,这才慢吞吞自去玩耍了。 听得阁外脚步声走远,季承晏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故意伸了个懒腰,季承晏从竹榻上坐起转身看向灵均。 灵均早已将脑袋转回书上,全神贯注地读着书上字句。 季承晏几不可察地一笑,便起身踱到灵均身旁问道: “背的如何了?” 诱人的龙涎香气丝丝入鼻,灵均慌忙稳了稳心神,这才故意怯怯道:“还、还不太熟……” 其实他连那些历代大儒们写的笔记都给背的八九不离十了。 “哦?”季承晏清冷的嗓音拉长,“方才本王听你背得甚是流利,怎么现在又不太熟练了?” 灵均一听,就知道自己刚刚趁他熟睡偷窥的事被发现了,脑袋顿时埋进书里,大眼睛滴溜溜转开始思索如何应对。 阿晏啊,你是睡觉还开了天眼吗?怎的连我看你几眼都能知道啊? 其实这真不能怪季承晏,如季承晏这样的习武之人,睡觉时还保留着警惕感应四周动静本就是常态,更何况像灵均那样火辣辣毫不掩饰的视线,哪怕是个不懂武功的平凡人也能被生生盯醒好吗? “给你个机会,好好背来。”季承晏抽出灵均手中书籍,重新躺回竹榻上,也不翻书,就这么用一双清冷的俊眼盯着桌前的灵均。 灵均叹出一口老气,起身站到季承晏面前,看一眼季承晏等待的目光,便开始一一背诵了起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静……”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季承晏清冷的双眼越来越专注地盯在灵均身上,这目光让灵均贪恋不已,不管不顾地就把原计划要几日后才背出来的文章一口气全给抖了出来: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公孙丑曰:‘《诗》曰:‘不素餐兮。’①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 越往下背季承晏看灵均的眼神就专注,季承晏越专注,灵均就越兴奋,不知不觉越背越快,越背越流利,只希望那一道清亮的目光能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师父师父,快夸我吧! “好了。”季承晏突然的一声叫停让灵均预备再把《论语》给背出来的兴奋劲儿戛然而止。 “本王倒是小看了你。”季承晏微眯起双眼打量着灵均,幽幽道。 灵均这才惊觉自己把老底抖落得太畅快了。 季承晏看自己的眼神那根本不叫欣赏,那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怀疑! 暗骂自己一声猪脑子,灵均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该怎样向季承晏解释自己的“突然开窍”,谁知季承晏却淡淡一句话就将此事揭过: “明日来学作策论。” 说完,季承晏不再看他,转身去书架上取下一册简帛便摊开看了起来。 灵均见季承晏有逐人之意,也只好心有忐忑地小心告辞着退了。 待灵均唤上小翼遥走远后,云水阁中状似流连书册的青衫之人微微抬起了头,望向二人离去方向的清俊双眼中划过一抹厉光。 第二日来云水阁,季承晏却是丢给了灵均一本字帖,让他先好好练习楷字,说是写得一笔好字才算是打开了中举的大门。 灵均随手一翻那字帖,只见笔力雄浑、行笔沉稳老练,却不是他喜欢的笔意,便问季承晏: “这是谁的书法?” 季承晏抬头见灵均兴趣缺缺,便挑眉反问:“王曦所书,不满意?” 灵均诚实地点点头。 季承晏扫去的目光里便有了些揶揄,但旋即又捧上了一小摞字帖任灵均挑选。 灵均左挑右捡,不是嫌这家太粗壮,就是嫌那家太孱弱,竟是没有一家书法得其垂青。 季承晏在一旁负手观望,清冷的眼里便有了些冷凝,灵均浑然不觉,待瞥见一本小册上的几笔清俊字迹,立刻双眼放光,捧着那本小册就凑到季承晏面前道: “王爷,我要练这个人的字!” 季承晏一扫那小册,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却有了片刻的滞涩。 灵均疑惑翻那小册的封页来看,却是季承晏自己写的一本读书小记,许是许久不曾翻阅,便被无意中夹到了这一堆字帖中。 阿晏的字……灵均看向季承晏的炯炯目光中写满期待。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季承晏眼中划过一丝冷漠的笑意。 灵均还来不及捕捉这隐晦的笑意,便见面前递上另一本薄册。 “既要习本王的字,从今天起便不准有半点懈怠。”季承晏刚一说完,灵均就一声欢呼,抢过薄册摊在桌上,抓过纸笔就开始有模有样地临摹起来。 不出片刻,原本空白的宣纸上便已快被一个个大字挤满。 季承晏上前一看,真是……说狗 爬都算是抬举这字了。 “你有篆书功底在,当需借鉴。”季承晏一声轻叹,握住灵均执笔的右手便开始一笔一画地教授起来。 “此处应是欲下先上,而这一处应是欲提先顿。” “楷字与篆书不同,不求圆满,但求筋骨。你这里还应刚劲一些。” “横细竖粗,记住了。” …… 季承晏说了些什么,灵均是没怎么听清,因为灵均此时全部的身心都已扑在了身后那结实的胸膛传来的温热与那快要溺死人的龙涎香气中,手背上的炙热更像是一簇小火苗,快要将他的理智一点一点焚烧殆尽。 这么近,阿晏离我这么近…… 灵均突然很想看看身后之人是否真的如他的声音般冷静,微一侧头,他的唇便擦过季承晏的唇角,柔软的触感传来,二人俱是一愣。 季承晏深邃的眼中倒映出灵均的迷蒙双眸,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二人相间咫尺的面容上,融融阳光下,甚至能看清彼此面颊上那随着吐息微漾的细绒。 手中仍拿着笔,灵均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仰头,伸出粉红小舌,一点一点试探着去描摹眼前人那美好的唇形。 季承晏没有推开他,而是用一双依旧清冷不泛一丝涟漪的眼紧盯着眼前之人,看他紧闭的双眼上那微颤的长睫,看他妍丽面颊上动情的绯红,看他那压抑在面目之下虔诚的爱慕。 季承晏的眼中,或许有亮光划过,但光芒瞬息,依旧清冷。 灵均睁眼,看到的便是这深泓中一如往常的清冷。 心中一滞,灵均几乎是恶狠狠地将唇贴上这冷情之人的两片薄唇,狠了心用舌尖一顶,却是轻易启开了那看似牢固的牙关。 灵均眼中漫出一点诧异,小舌却是长驱直入,调皮地扫过这人口中每一粒牙齿,正兴起时,却突然被眼前这人一扣脑后,湿热的舌便迎上那顽劣的小东西,不顾灵均震惊便勾缠挑弄、侵城掠地起来,渐渐粗重的呼吸在耳畔响起,灵均快要溺死在这铺天盖地的龙涎香气中。 身上某处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抬头,灵均的手不老实地伸进眼前人那微敞的衣领之中。 “啪。”如蛇般游走的手被猛地攥住,唇舌分离,季承晏清冷依旧的眸子冷冷盯住眼前这红云满面之人。 灵均却不管不顾地回身搂住了季承晏劲窄的腰身,滚烫的脸贴上他宽阔的胸膛。 “季承晏,我喜欢你。”寂静中,是一声缠绵悱恻的低喃。 季承晏,我喜欢你。 东海之上第一眼,我便喜欢你。 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你。 我知道你一直都明白我喜欢你。 那你……喜不喜欢我? 季承晏紧抿的薄唇不启一语,只静静地任身前这人紧紧抱住自己,低垂的眼中似有巨浪翻涌,瞬息,复归平静。 窗外荷花婷婷,映照阁内搂抱双人如玉清姿,那端着午膳快步前来的丫鬟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天造地设的璧人亲热之景。 一抹狠厉从丫鬟那妩媚的眼中划过,一声清脆的呼唤便在阁外响起: “王爷,午膳到了。” 阁中二人一滞,季承晏不动声色地脱开了灵均的怀抱。 感受到怀中那温暖的触感离去,灵均心中怅然若失。 “你为何来此?”季承晏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柔媚丫鬟,淡淡问道。 那丫鬟也不畏缩,自顾自地就端着托盘走进阁来,待将那一人份的饭食在几上一一布好后,便转过身来,一双妩媚多情的眼便在季承晏身上流转开来: “王爷,您最近早出晚归,府中人见您一面都难,姐姐也十分为您挂心,臣妾便只能亲自为您做一顿饭、送来聊表心意了。” 一席话说完,灵均便是身形一滞,一旁的季承晏也轻皱了眉头。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一 前尘往事·玉兰花下意乱情迷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这“臣妾”二字一出,灵均便迅速明白了眼前这人是谁——安阳王季承晏府中唯一的妃嫔,侧妃叶蓁蓁。 在这女子锐利的注视下,灵均仔细地打量她轻柔的柳叶眉,妩媚的凤眼,秀挺的鼻和她那精巧的小嘴,他的血液凝固了,名为羞耻的感受头一回啃啮上他的心头。 这个人,才是季承晏名副其实的妻妾。 与季承晏重逢之后,一直被灵均刻意回避的事实如今就被这样明晃晃地展开在了日光之下,逼得灵均不得不去思考—— 如今已被东海龙宫放逐的他,已给不了任何承诺的他,究竟该以怎样的身份与季承晏一直走下去? 季承晏的相公吗?还是安阳王的男宠? …… 眼前这个年少得势、翻覆朝堂的男人不会为他一区区杜薄安放弃一切。 活了五万年的龙宫小太子第一次嫉妒一个人,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凡界女人。 季承晏看她的眼里没有情,季承晏看谁的眼里都没有情,但她却能以女子身份名正言顺地留在季承晏身边。 这怕是灵均毕生不可得。 叶蓁蓁如明烛般洞亮的目光将灵均上下扫视一遍,嫣红的唇一勾,一双妩媚的眼便已经牢牢钉在了季承晏的身上: “王爷,您每日公务繁忙,这翰林院里的粗陋饭食难免伤身。这是臣妾一大早就起来为您准备的午膳,有您最爱吃的宫保鸡丁,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灵均一扫几上饭食,五荤三素一汤,样样看上去精致可口,心中恨恨嘀咕一声: 奢侈!一个午饭都要准备这么多,你这女人不知道阿晏其实午饭不会用很多吗?你这女人是想要阿晏积食吗? 但季承晏已经“嗯”了一声,拿起几上碗筷擦拭一遍后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上了。 …… “这位公子,本妃没有想到你在这里,还以为王爷是和往常一样独自在云水阁里处理公务,这午膳就只……”叶蓁蓁不无为难地说道。 故意的、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自从开始追求季承晏后,灵均早已是千穿万穿脸皮不穿,但此时还是不由红透了面庞,局促地站在阁中,越停留越觉得自己庞大多余、怎么藏都藏不住。 “下次不要再如此行事。”季承晏突然抬头道。 叶蓁蓁和灵均二人一愣过后,才明白季承晏是指叶蓁蓁乔装成丫鬟来翰林院送饭一事。 叶蓁蓁立刻弯了一双媚眼,娇嗔道:“王爷,臣妾这不是担心您嘛,不来瞧瞧的话,姐姐也要怪臣妾了~~王爷,明日端午,臣妾向宫里御厨新学了些手艺,您留在王府里过节,臣妾做给您吃好不好嘛?” 季承晏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灵均只觉得自己要被这叶蓁蓁的造作媚态刺瞎双眼——他龙宫里的那些个宫女都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正腹诽间,阁中季承晏和叶蓁蓁二人的视线不知何时就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你明日去王府上课。”季承晏扫过灵均一眼,说完便垂眸继续用膳。 叶蓁蓁怨毒地暗暗一瞥灵均,灵均惊讶过后,唇角禁不住越弯越大—— 阿晏这是……主动邀我去他家里做客吗? 当下也不尴尬不委屈了,灵均喜滋滋地就大声答应道: “王爷,我明日辰时三刻一定准时到!” 一声嘹亮又愉快的回话,让季承晏也不由地抬头将他兴奋的脸扫了一眼。 灵均最后差不多是飘着出去的,但快要走出翰林院时又突然脸一黑,像是被人欠了一个世界,让等候在翰林院门口的小翼遥也看得不由一抖。 “小安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那个坏女人惹你生气啦?”小翼遥小心翼翼地措辞问道。 今天季承晏的那个小老婆来翰林院,他当然是知道的,为什么不暗地里使坏帮小安哥哥拦住她?嗯,他会帮别人去抢自己的老婆吗?那必然是不会的。 可现在一看小安哥哥这难过的模样,他又有些后悔了——刚才他是不是该在那女人一进门时就把她打出去啊?他是不是太自私了、太不顾及小安哥哥的感受了啊…… “哼!你会做菜了不起啊!本太子吃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多,学个做菜还不是眨眨眼的事!哼!季承晏,你竟然敢吃得那么开心!真是气死我了!” 回杜府的路上,一片压抑的沉默气氛中,灵均突然一声暴喝,吓得身后跟着的小翼遥险些三魂去了六魄。 好吧,算他瞎担心,小安哥哥关注的点根本就和他不在一个地方! 小翼遥郁闷地如是想道。 “小翼遥,走,咱们回府就去找张大妈学做菜去!”灵均想到做到,拉起小翼遥的手就往杜府飞奔。 “小安哥哥,你、你不练字了吗?”小翼遥一路被扯得上气不接下气,苦着一张小脸道。 “练字哪有阿晏重要,本太子再不发威,媳妇儿都要被抢走了!”灵均咬牙切齿。 小翼遥仰天翻一个小白眼:你就是不发威,季承晏也不会做你媳妇儿,要做也是你做…… 一个夜晚在灵均千盼万盼中终于过去,第二日清晨刚洒下第一缕阳光,灵均就开始在杜府的厨房里忙活了,鼓捣了大半天直到日上三竿,这才又赶忙回房为自己梳洗修饰,一出房门,便是一副举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模样。 “安弟你……”杜毓在灵均房门外欲言又止。 灵均心情大好,不想与他纠缠,随便交代一句“我今日去安阳王府上课”便提上东西出了府,直向安阳王府飞奔而去,独留杜毓一人身影在浓荫下凄清而立。 一声叹息消逝于汹涌骤起的嘈杂蝉鸣中。 第二次来安阳王府,不同于第一次的兴奋紧张,灵均在小厮的带路下,倒是有了几分欣赏王府内景的闲情逸致。 只见一路曲水环绕,荷叶亭亭,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繁华相映其间,行到绿荫蔽日的一处,分花而入,便见错春而开的皎白玉兰花下,一青衫俊影长身而立,手握长毫在身前宣纸上信笔游走,如墨长发倾泻而下,隐约着清逸侧颜,偶有微风拂过,便是簌簌花落,沾染红尘,炉中香烟袅袅,缠绵得此情此景如梦似幻。 这是一个被树荫花丛层层笼罩下的与世隔绝之处,静美恍若幻境。 季承晏,就是这幻境中最不可紧握之人。 呼吸一滞,挥手请退将要通报的小厮,灵均却步不前,生怕自己惊走了眼前如梦佳人。 清风拂过,玉兰花香萦绕,一瞬间沉淀了无数喧嚣。 真想就这样静静看这人一辈子,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灵均贪心地想着,心上便弥漫起一股酸胀,有些苦涩,又很甜蜜。 “怎么不过来?”那人不知何时已放下了笔,直起身来,清清冷冷的视线便看了过来。 皎皎玉兰,无双佳人。 灵均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所提之物藏至身后便上前见礼道: “王爷千安。” 季承晏点点头,修长的手伸出,灵均一躲,却是被轻轻拂去了发间坠上的玉兰花瓣。 温热的龙涎香气在鼻间漫开,红云在灵均面上无可抑制地蔓延。 季承晏看一眼眼前始终垂眸之人,转身又重新回到了桌前,清淡道: “过来,今日继续教你书法。” 灵均慌忙收拾好喧闹的心情,将手中之物悄悄放在桌下后,便乖乖走到了季承晏身边。 右手上传来熟悉的温热触感,心神一凝,灵均便在季承晏的带领下认真地学习着一笔一画。 花香袭人,绿荫下二人相偎,四周寂静一时只剩蝉鸣风声。 天荒地老——停顿间隙,灵均突然想到不久前自己翻看时兴小说时看到的这个词。无言的满足便在心中蔓延开来。 “不错。你已学会这一笔,自己写来。”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上的温度撤去,灵均心中一阵失落。 “嗯。”灵均点点头,便凝目提笔,在那薄宣上信笔开来。 片刻,一个个酷似季承晏字迹的方块字便跃然纸上。 真是十分相像啊,灵均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刚要回身去请季承晏来点评,却不料季承晏就一直站在方才教自己笔画时的位置没有后退,这没有控制力道的一转身,便冷不丁地就将身后的季承晏狠狠撞倒在地。 “砰——”随着季承晏一同倒下的,还有趴在他身上惊慌失措的灵均。 一时间,花飞叶绽,二人一上一下,四周寂静得只剩二人彼此呼吸之声。 季承晏清冷的眼中有了一瞬间的迷茫。 热切的唇落下,灵均闭上眼尽情向身下之人索求,一向压抑的手急不可待地抚上那人的发,五指与那柔发纠缠嬉戏,热吻没有章法又倾尽虔诚地碾过那人修长的颈、那人诱人的锁骨、那人白皙的胸膛,另一只手摸索着向那人身下抚去,一声低吟,灵均的心中便只剩下了无尽的狂乱。 “唔——”唇瓣一痛,灵均从迷梦中醒来,只见身下人清冷中带着些凌乱的眼神正直直盯着自己。 “幕天席地,杜公子好雅兴。”凌凌的嗓音在灵均耳边幽幽响起。 腰上一痛,季承晏捏着灵均腰间软 肉的手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纵容宠溺。 “哎哟~”灵均吃痛一声,偷眼看季承晏并没有发怒的征兆,心中便登时安定了几分,忙涎起脸讪讪赔笑,“王爷太过诱人,小的一时意乱情迷、意乱情迷……” 季承晏冷哼一声,唇角勾起的一弯也不知是笑是怒。 灵均见季承晏不语,长发微乱、目带水光,心中一动,往地上大字仰天一躺,抓过季承晏的手就往自己身上一搭: “王爷若是觉得方才丢了面子,来吧,小的这就老老实实躺着让您讨回来!” 灵均说着,抓着季承晏的手就开始在自己身上左摸右摸,那模样分明是享受非常,哪里有半点屈辱不甘? “哎哟~”灵均捂着又被狠狠一掐的腰一声惨呼。 “亵渎师长,再有下次,定打不饶。”季承晏已经抽回了手,缓缓起身,整理完仪容后,负手居高临下地冷视着地上之人。 灵均一听不惧反乐,当即翻过身,高高翘起屁股就冲着季承晏摇来晃去: “师父师父,您打我吧、打我吧!徒弟最近耽迷美色、不思进取,您快打我几下,就照着徒弟的屁股狠狠打,徒弟一定谨听师训,快嘛快嘛……” 一地洁白玉兰落花,那明艳的湖蓝色小人在其上扭来扭去、哼哼唧唧,乌黑的长发四下散落,妍丽的欢笑面容不时扬起落下,高翘的屁股在衣袍下不知危险地一耸一耸、卖弄着诱人曲线…… 白与蓝,花与美人,寂静与灵动,与世隔绝的绿荫环绕之中,季承晏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深吸一口气,季承晏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二 前尘往事·带不带榜眼去西湖?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深吸一口气,季承晏一步一步,缓缓走近,抬脚,狠狠踹上了那兀自在地上扭得欢快的湖蓝色小屁股。 “啊!”灵均猝不及防,一个饿虎扑兔式,直接面朝黄土地摔了个狗啃泥。 “呸!”一口吐掉嘴里的落花树叶,灵均面似残花,委委屈屈地看向季承晏,小模样好不可怜。 “王爷,您怎么能这样对我?”一声问出,灵均就差从眼里挤出几滴泪来。 季承晏不为所动,拍了拍袍角,走到桌边拿起笔道:“擦干净了就滚过来继续练字。” 灵均咧嘴一笑,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利索地擦净脸上和身上的泥,又蹦蹦跳跳地飞到了季承晏身边,也拿起一支笔,开始照着季承晏写下的字高高兴兴地临摹起来。 皮实、心大,也就这点好了。 季承晏瞥眼一看身边人认真的模样,微不可见地一笑。 习好今日所要求的楷字,季承晏便开始检查灵均的功课,灵均一一背来,对季承晏的提问也对答如流,季承晏一声“尚可”,灵均便知道自己的表现是教他满意了。 “明年春闱,你便挂名京师学堂参加进士科考试。”季承晏在最后对灵均如是交代道。 “听说进士科是主考诗赋?”灵均问道。 季承晏将毛笔丢入笔洗,一边慢悠悠地卷那被写满了字的宣纸,一边淡淡反问: “怎么,你怕?” 灵均撇撇嘴,道:“并不是怕。我只是觉得一个国家选举人才为何不考点儿实际的安邦治国之策,反而要去考那些歌功颂德的诗赋?” 季承晏闻言一顿,转过头来,冷清的眼深深望入灵均眼中。 灵均一滞:完了,听说明年完善后的第一次科举考试是阿晏主持的,我这一番话怕不是要得罪他吧。 谁知季承晏凝视灵均片刻后却是浅浅一笑,不顾灵均被晃晕眼的呆傻模样,转过头重新收拾起桌上笔墨又道:“明年的科举与以往不同,主考策论。” “咦?”灵均目露惊诧。 季承晏将桌上清洗好的毛笔拭干,挂上笔架后,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着灵均一字一句道: “因此从明天开始,我便教你策论。” 那前所未有的专注眼神,看得灵均心头一热,当即就发下豪言壮志道: “王爷,我一定好好学,明年春闱绝不给您丢脸!” 季承晏看着信誓旦旦的灵均不予应答,反而将目光扫向桌下,漫不经心地问道: “带了什么进王府?” 灵均这才反应过来季承晏是说他一路从杜府拎进王府的那样东西。 看一看日头,也差不多到午时了,灵均便麻溜地俯身从桌下拎出了那样东西,却是一个被铝皮牢牢包裹住的圆柱形小食盒。 季承晏挑挑眉,正欲说话,却见灵均已经利索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摆在已经收拾干净的栗木桌上。 “蒜蓉丝瓜。” “酸辣土豆丝。” “麻婆豆腐。” “醋溜白菜。” “凉拌藕片。” “黄金酥香虾。” “苦瓜排骨汤。” 一溜适合夏天吃的菜的菜名报下来,有荤有素,有热菜有凉菜,有油辣有清淡,末了还被灵均从食盒最底层捧出了两小碗被小心冷藏好的凉粥,一眼看去就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六菜一汤,是不是比那叶蓁蓁的五菜一汤更高级、更有爱意? 王爷,你有没有感受到我的小心心啊?哇咔咔咔~~ “你做的?”季承晏挑眉问道。 “……那自然是我做的!”灵均心虚地一挺胸脯放出豪言,心道让厨娘张大妈守在一旁指点火候用料应该也不算作弊吧?嗯,他以后一定会学好厨艺,争取全靠自己做菜的! 季承晏扫他一眼,也不多话,擦干净了筷子就一道道菜尝了过去: “蒜蓉放的太多。” “土豆丝不够脆。” “豆腐没有入味。” “白菜没熟。” “藕片太老。” “虾炸得过了。”“苦瓜没有去掉苦味。” “这粥……” 灵均扬起了期盼的小目光——季大爷呀,您好歹夸我一道菜吧? 季承晏端着粥碗勺了一小口缓缓放入口中,片刻,瞥一眼灵均模样,终于淡淡道: “尚可。” 灵均长舒了一口气,“尚可”就是好不错,还好还好,不算是全军覆没。 季承晏挑刺归挑刺,但还是把灵均做的菜给吃了个七七八八,灵均在一旁小心陪吃,见状也很是开心,由此又总结出了他家阿晏的一条优点: 勤俭节约,绝不浪费。 真不愧是当了摄政王、管着小皇帝这么多年的人,这操行、这品质,啧啧啧,没得挑! 不知灵均见到安阳府里每日光是被季承晏挑嘴倒掉的饭菜就有满满两潲桶又该作何感想…… 崇敬归崇敬,灵均以后却是再也不敢无所畏惧地做菜给季承晏吃了。 再节约的王爷那也是有味觉的不是?更何况是季承晏这样一看就讲究又挑剔的人。 他一个从小在龙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的娇贵太子,做饭这事还是交给像叶蓁蓁这样的专业人士去做吧,他还是站在精神的至高点去鉴赏她的手艺好了。 灵均吃着喝着,心里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季承晏学功课好了,争取早日入朝为官、名正言顺地去抱季承晏的大腿好了。 于是第二日再去翰林院的云水阁上课时,灵均清清爽爽地挎着一个书包就去见季承晏了。 到了晌午,原定的两人份午饭却迟迟未送来,最后还是灵均饿得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地问一旁犹自翻阅着古籍的季承晏道: “王爷,您饿不饿?午膳好像还没到诶……” 谁知季承晏去一挑眉反问:“怎么,你没带来?” 灵均这才明白过来,季承晏大概是觉得今日晌午要吃他做的午饭,便提前吩咐了杂役们不要再另备二人饭食。 明白了季承晏的想法,灵均半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阿晏这是……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吗? 季承晏似乎是看出了灵均今日没有准备午饭,英眉轻皱,扬声吩咐阁外杂役速去端来午膳后,便又对灵均淡淡道: “明日记得做来。” 灵均心里可耻地升起了一股子人妻的娇羞。 我家阿晏让我给他做菜……给他做菜……做菜呢~~ 从那日之后,灵均和季承晏二人之间便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灵均每日辰时三刻带着自己一大早就做好的二人份午饭准时来云水阁或偶尔去安阳王府中上课,到了午饭时间季承晏就和灵均一起吃他做的饭菜,吃完之后,若是时辰尚早,季承晏就再为灵均讲解几篇策论,若是时辰略晚,季承晏就让灵均在一旁自学,待他午睡过后再继续授课。 灵均的厨艺在这样日复一日的锤炼中日近千里,从最初连葱和蒜都分不清的厨房白痴到之后随便一道菜就能碾压宫中御厨的厨神,连季承晏都感叹一开始就该把他往御膳房第一掌勺的路子上去培养,而不是埋没人才地让他在这里苦学诗文策论。 灵均听了真是又苦涩又喜悦:阿晏称赞他的厨艺他是很开心啦,但阿晏能不能别这么鄙视他的智力啊,他也是块读书料子好伐。 好吧,虽然与做菜天赋比起来,他在读书上的那点天赋确实不值一提。 习字作文、共用午膳、偶尔调戏与反调戏,二人之间渐渐有了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不同于旁人的亲昵热络。 只是一个还觉得自己离成功钓到心上人的终极目标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还心有怀疑、屡屡试探对方真实用意。 如有迷障,局中之人不自知。 “王妃,您为何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来勾引王爷的臭小子?” 安阳王府的后花园中,一个眼神阴狠的红衣丫鬟跟在一个身穿繁复衣裙的妩媚女子身后,冷冷提议道。 叶蓁蓁抬眼望向那花亭中共翻着书本言笑晏晏的二人,此时已是深秋,大片大片的金菊盛开在二人四周,凉风拂过,花摇叶摆,映照得亭中一对璧人愈发耀眼刺目。一声似嫉恨似不屑的轻笑,叶蓁蓁轻启朱唇,悠悠道: “红莲,你以为姐姐在王爷心中地位如何?” “……那自然是第一等重要的。王妃,您的意思是……” “一个人爬得越高,跌的也就越重。”叶蓁蓁被红莲这诚实的回答蓦地刺痛了一下,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声音又恢复了往日妩媚轻佻,“他杜薄安现在越是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等他发现真相时就越是痛苦绝望,就像我当初一般……我何必要为了他而脏了自己的手?就这么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不也挺有趣的吗?” 红莲在一旁听着叶蓁蓁瘆人的轻笑,若有所思地又将目光望向了远处那双浑然不觉周遭暗流涌动的璧人。 寒来暑往,不觉大半年过去,待灵均发觉时,已是春闱在即。 灵均是由京城中选拔出来的考生,因此可直接参加春闱即会试,而不必像京城外其他考生那样先参加乡试。 春闱,顾名思义就是在春天举行的考试,由礼部主持,因而又称礼闱,考试的地点就在位于蒿京城的礼部贡院内。这场会试共分三场,每场连考三天,开始时间分别为二月初九、十二日、十五日,也就是说,第一场考试一开始,就要连考九天。 在这九天内,考生的吃穿住行一律在贡院内单独为其指定的单间内进行,不得踏出一步,否则就为主动弃考。 说是单间,其实就是用薄木板简单隔开的一个个狭窄的小房间,内设草席几案尿壶等一应基本生活和考试用具,除了考生自己和身上必要衣物外,多余的东西一样都不准带,连笔墨纸砚、枕头被褥都是贡院内为其统一准备好的。 当然,单间内这些基本的生活用具也真的只是能维持一个人基本的生理需求而已,别说享受,估计连正常的生活水平都达不到。 蒿京城的春天比别地要闷热潮湿一些,在这样条件简陋又逼仄的小隔间内连续答题九天,不仅是对智力的考验,更是对体力的考验,体质稍微孱弱些的,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当然,贡院监考的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考场内全天备有大夫和药品,实在受不住的,一拉桌案旁的拉绳、扯动门外铃铛,监考人员就会立刻过来将房内的人接出去医治,只是这考试嘛,就只能算作主动弃考、前功尽弃了。 灵均一看完季承晏拿来的考试流程说明,当即就撇嘴道:“这哪是选拔人才,这分明就是选拔壮汉。那些能活着考完三场的,估计都不用筛选了,光是那可怜的人数都凑不够预定的进士名额。” 季承晏听完却是一瞥灵均道:“朝廷不需要那些活不长的病秧子。” 言下之意就是,身子骨壮实的官员才能皇家确保长久使用、随便折腾。 灵均闻言一阵恶寒——万恶又冷血的肉食者们啊! 说归这么说,灵均在收拾行李准备入考场的前一晚,季承晏还是派人送来了一块儿温润清凉的碧玉。 灵均接过一看,便知这是一块儿能驱虫辟邪、清凉解暑的绝品好玉。 随之送来的还有一个小纸卷,展开一看,清逸脱俗的两行小楷便跃然眼前: “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 出门一笑,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说不出的温暖在心间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他的阿晏,还是心疼他的。 灵均小心地将那美玉系在腰间,考场外负责搜身的人员一见玉上那安阳王府的徽记,自然不敢没收。于是灵均便得以带着这块有些作弊嫌疑的保命美玉进了考场。 一晃九天过去,再出来时,已是寥寥黄昏,耳边有欢笑、有号哭、有嗟叹、有愤懑,人潮散去,阑珊灯火处,那一身青衫的高贵身影便静静立在不远处向他沉沉望来。 “状元可有?”那人浅笑而问。 “哎呀,有一题没写,当不成状元,榜眼是跑不了的。”灵均故作苦闷地摇摇头,第一次在人前没了分寸地上前将那人的胳膊一把搂住,“王爷,不知您还愿不愿意带个榜眼去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那人轻笑,璀璨灯火下,清冷的眼中也仿佛沾染上了烛火的丝丝暖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三 前尘往事·琼林宴上好大一朵白莲花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十数日之后放榜,灵均果然是榜眼。 灵均不意外,季承宴知道后倒是特地叫来灵均询问:“为何不当状元?” 季承宴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当状元,而不是为什么没考上状元,言外之意就是相当肯定灵均的实力了。 灵均闻言哈哈一笑:“月满则缺、过犹不及,考个第二也好留个余地给我进步嘛。“ 季承晏瞥他一眼,显然是不信灵均这套说辞。 这套老庄风范的理论,放在谁身上都有可能被践行,但唯独这小混蛋,绝不可能。 这小混蛋,可是个能出的风头必须出、能得的好处绝不落下的主。 灵均难得装一回深沉,奈何季承晏这厮却不买账,没办法,他只好讪讪一笑老实解释道: ”王爷,我这不是怕我当了状元,朝堂里那些所谓清流会给您再加一条结党营私的罪状嘛。” 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意,不由得人不信。 季承宴挑挑眉,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但再看向他的眼里就多了一层深沉。 灵均佯装不觉,心里却是透亮——他虽心思纯净,但也并非就等于无脑单纯。 在龙宫里被当作皇位第一顺序继承人培养着长大,灵均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权谋之术,这也是为何他初学凡界文化就能考到榜眼的原因。 所谓治国安邦的策论,说到底就是达成权力制衡以维持国泰民安罢了。 考场里灵均本可顺利答完所有题目、一举夺魁,但最后关头他还是估了估连日来能得到的总分,选了一题不怎么重要也不怎么占分的小题,卖了个巧妙的错漏,不着痕迹地让自己的最后分数不偏不倚地就卡在第一名和第三名之间。 旁人考试都是恨不能把知道的全糊到考卷上去,纵有真才实学,考完之后也未免患得患失,像灵均这样能纵览全局、准确判断得失分点并加以利用的,实在又不知高明了许多。 灵均的高明,他自己知道,将他一手带出来的季承晏更是再明白不过。 正是因为彼此间心知肚明,这事便更不能与外人道。 这个二人间的小秘密,让灵均恍惚觉得自己和季承晏之间的联系又拉近了一些,这让灵均窃喜不已。 按理说灵均如愿考中了科举,也就没什么借口再往安阳王府里跑了,但灵均何许人也?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最近他听说新科进士们都要去参加宫里特设的琼林宴,灵均便又以不懂宫中规矩为借口,隔三差五地继续往季承晏眼前凑。 杜毓对此依旧是满不赞同,杜明邦倒是难得地眉开眼笑了一回。 放榜后没几天,杜明邦就将灵均叫到跟前低声说了他琼林宴当日私下里安排皇帝单独召见灵均一事,并细细嘱咐了他一遍面见皇帝时的礼仪和对话,末了,还给了他一个“你若是抓住了这次机会、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就一定能飞黄腾达”的暧昧眼神。 灵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听过就忘——他想勾搭的从始至终就一个季承晏而已,当什么样的官、有什么样的前程那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是想有个方便的身份时时见到季承晏罢了。 琼林宴当日,灵均因是杜丞相名义上的儿子,只能在杜毓的陪同下穿戴得华美无匹地走进了宫,甫一出现,便引得场中新老臣子纷纷注目,更有一干偷偷躲在场外窥探场中才俊的公主婢女惊叹连连。 灵均对这一切浑不在意,一入场就急着满世界搜寻季承晏的身影,待一看清那道青色身影,便对杜毓随便交代一句去处便向着那爱与恋的所在飞扑而去。 兴冲冲带着灵均赴宴的杜毓只能在角落里一杯又一杯地灌着自己苦酒,望着远处那说个不停的一蓝一青两道身影黯然神伤。 当然,全程都是他的安弟在说,季承晏在听,观那安阳王的神情,也不见得就有多专注地在听,可安弟偏偏就是在旁人面前从未有过的说个不停、笑个不停。 那仿佛是得了莫大恩赐的兴高采烈之样,在一派春花烂漫中真是刺眼啊。 真是……相当刺眼。 灵均这里正和季承晏兴奋地掰扯着这几日读书的新见解,见季承晏没有不耐,正越说越高兴,冷不丁便传来了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子声音: “安阳王,别来无恙?” 灵均闻声看去,却不由一怔: 不远处一个一身华贵宫装的女子,桃李年华,美丽而柔弱,宛如江南的烟雨。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身艳丽礼服、手捧一托盘的叶蓁蓁,正似笑非笑地遥遥望着灵均。 此时这女子正带着叶蓁蓁散开了重重人障,娉婷袅娜地走到了灵均二人面前,噙着泪般的如水双眸淡淡扫过灵均,又轻笑着举起酒杯,对季承晏敬道: “安阳王,这次多亏你主持科考一事,让皇帝得以广招贤才,这一杯,哀家敬你。” 说完,这自称“哀家”的女子便将杯中酒浅浅一啄,再抬眼看向季承晏时,便多了丝被酒气熏染的难明情愫。 灵均这才想起,许久之前,杜毓为他介绍朝堂形势时曾说过,当朝太后姓叶,是季承晏侧妃叶蓁蓁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素来清冷的季承晏竟笑了,衣袂一动,便也是一杯清酒回敬。 “太后凤体欠安,还是少饮酒为好。” 衣袂再是一动,那女子手中的酒杯便已被季承晏自然地拿走。 “晏弟,你还是这么自作主张。”叶太后一声嗔怪,笑却如涟漪般层层漾开。 灵均愣愣地看着眼前举止似恭敬疏离,又似亲密要好的二人。 这被季承晏称为太后的女子不经意扫过灵均的目光,让他没来由地觉得一阵烦躁。 这感觉,就好像是他无端闯入了什么本该甜甜蜜蜜的私密空间。 “这位就是本届的榜眼吧?可是叫杜薄安?当真是不凡,天佑大周,皇帝又得一贤臣。”叶太后的眼终于肯落在灵均身上,真心诚意地赞道。 一向能言善辩的灵均此时却茫然地点点头,只觉得这叶太后的目光和称赞把自己的脸颊烧得火辣辣的疼。 “哀家今日十分高兴,来,杜大人,哀家敬你一杯。”叶太后又从身后叶蓁蓁托着的盘中重新端起一杯酒,客气地敬。 季承晏对叶太后投去不赞同的一眼,复又将禁止的眼色使向灵均。 灵均此时脑子却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情绪突然这么乱,满殿的人声乐声让他没来由地烦,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叶太后已是将一杯酒饮尽,银杯“哐当”坠地,人便捧着心倒在了身后叶蓁蓁的怀中。 一殿的人如滩上被惊起的野鸭,慌慌张张地围了上来。 扶着叶太后的那位叶蓁蓁,狠绝了一张丽容,冲灵均张口就喝道: “杜薄安你好大的脸面,明知太后有心疾,竟还敢受太后敬酒!” 灵均看着叶蓁蓁偷眼瞥去的方向,季承晏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这样的季承晏,让他不安。 电光火石间,灵均突然明白了什么,在叶蓁蓁刻意扬高了的声音里冷笑。 “你先退下。”季承晏在一旁冷冷出声。 灵均怔愣片刻,才明白过来季承晏这是在对自己说话。 像是不可置信般地瞪大了双眼,又像是猛地看清楚了什么,灵均自嘲地一笑,答了声“是”便在众人的逼视中麻木地离开了大殿。 在殿外站定,灵均望着沉沉的夜色深吸一口气,便听到殿中横抱着叶太后就往内殿冲的季承晏一叠声的高呼: “太医!太医何在!” 灵均忍不住回头又往殿中望了望。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季承晏眼中流露出那样的目光。 那该是一个男人真正喜欢一个人时才有的目光。 而他,似乎从未在季承晏的面前得到过这样的目光。 “蓁儿,莫要胡说,是哀家任性喝了酒,你不要迁怒杜大人……” 灵均听见叶太后的声音从远处柔柔传来。 一殿的人又呼啦啦跟上前去,舞乐却还在继续。 灵均独自站在原地,怔愣呆滞。 宫中舞乐喧闹不输龙宫,他却在一门槛之外的天地里感到了寒彻心扉的孤独落寞。 叶蓁蓁款款行到殿外来,浅浅柔笑: “杜薄安,这下你可看清楚了?” 是啊,他看到了,已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可心底里那股还不肯放弃、还不肯离去的执拗又为什么还在鼓噪? 他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游魂似的往宫门走去,走到一半时,却突然被一个总管模样的大太监拦下,灵均听到那太监客客气气地邀请道: “杜大人,皇上有请,还劳您跟咱家走一趟。” 哦,是了,义父嘱咐过,是有今晚琼林宴皇帝要私下召见他这么一回事。 啊,原来他在这凡界也不是无人在乎的,这不,这个小皇帝这会子还要巴巴地召见他这个未来栋梁呢。 点了点头,灵均便跟着那太监一路走入了一座华丽的宫殿。 香烟袅袅,重重的幔帐之后,一张艳丽又稚嫩的面庞出现在了灵均眼前。 小皇帝年纪不大,盯着灵均的目光却像蛇一般滑腻膻腥。 “臣,拜见陛下……” 照着杜丞相交代的话,有模有样地开口,一声未完,灵均身形便晃了一晃,许是今晚喝了太多的酒,他怎么觉得身上有些热烘烘的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四 前尘往事·“吾羞,不忍为之下”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的身体在发热,这种热,他很熟悉,是他每次面对季承晏时都会不由自主升起的热。 只是这一次的热,不同于以往,汹涌澎湃,大有要将他焚烧殆尽的趋势。 更何况,这一次发热,并不是在季承晏面前。 那他为何会全身燥热难耐? 灵均看着那小皇帝拨开如雾纱幕、笑着朝自己的方向缓缓踱来,那不疾不徐的步调,就像是在悠闲地品鉴一只已被摆案上桌的喷香羔羊。 小皇帝十二三岁,那双与叶太后相似的凤眼里,露出兽般满意又兴奋的目光。 尽量放平呼吸,灵均不动声色地警惕着这小皇帝的进一步动作。 灵均此刻已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但他还远没有往那龌龊阴暗的角落里去想。 他此时心里还在猜测,是不是这宫里的酒比外面的要烈些,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在一个龙后就是整个后宫的东海龙宫里长大,刚刚成年的灵均果然还是看少了这种宫闱中的腌臜事。 “你就是杜薄安?”那小皇帝走近来,伸手撩起灵均襟前一缕墨发,悠悠缠绕,滑腻的目光舔过他的脸和身体,饶有兴味道,“不错。” 灵均直觉这句“不错”并不是指他文才人品上的不错。 他往后稍退一步,与这小皇帝重新拉开了距离。 看着手中那缕带着清香的发流逝而去,小皇帝方才捻着那柔顺发丝的拇指和食指意犹未尽地搓了搓。 “爱卿为何与朕如此生分?你我君臣,原当亲密无间、同心同意才是。” 小皇帝说笑间,便已用一双尚显青涩却十分有力的手牢牢锁住了灵均的腰。 两道清凉从腰的两侧袭来,奇异地驱散了些身上的燥热,让灵均舒爽了些许。 但他不喜欢这种只能发生在他和季承晏之间的触碰。 难耐的恶心让他想挣开小皇帝的桎梏,但甫一挣动,却发现身上的劲力不知怎的竟全部消失了。 灵均这才有些明白过来——或许不是酒的问题。 但意识已经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灵均死死咬唇,可惜疼痛也没能让他清醒多少。 小皇帝的湿黏呼吸酷刑般缓缓喷在了他的脸上、颈上。 恍惚中,灵均觉得自己的衣带好像被倏地解开,下袍撩起,有一只手隔着亵裤缓缓抚上。 殿中的空气变得阴晦又暧昧。 “唔——”挣扎间,一个裹着龙涎香气的怀抱猛地将灵均搂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耳边乍响: “皇上,杜大人醉了,恐冲撞圣仪,臣送他回府。” 季,承,晏…… 灵均努力睁开半阖的眼,那张连梦中都缠绕不去的清俊面容便在咫尺之间晃动。 “阿晏,你怎么来了?”灵均迷糊中脱口就道,却连他自己都发现,他竟喊出了自己心中对季承晏的昵称。 季承晏怀抱一紧,并没有回话,一双眼将二人跟前的小皇帝冷冷盯住,有力的右手却紧紧握住了灵均的手。 感觉到手上那熟悉的温暖触感,灵均终于完全放下一颗心来,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便忽地闭眼睡去。 季承晏看着怀中人那毫不设防的小模样宠溺一笑。 小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二人,忽而灿然一笑,道:“原来这是皇叔瞧上的宠物,那朕就不跟皇叔抢了。” 季承晏皱眉,冷冷道:“并非如此。” 小皇帝笑得更开心了:“好、好,皇叔向来爱口是心非,朕不说就是。” 季承晏面筋一紧,觑眼看向皇帝,道:“皇上该把心思多放在朝政之上。” 小皇帝立刻微躬了身子、状似受教道:“谨听皇叔教诲,恭送皇叔——” 季承晏点点头,打横抱起灵均,直走出了皇帝寝宫。 小皇帝在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无边夜色中之后,这才慢悠悠直起了身子,目光明灭不定。 “皇上,就这么放那杜小公子走了?” 那方才将灵均引来寝宫的大太监从角落里恭身走出,悄声问道。 小皇帝勾唇一笑,望向殿外的双眼浮现精光:“季承晏碰过的人,朕不稀罕。但,也没有能好端端就能从朕宫里逃出去的宠物。” “竟送来这么个麻烦宠物,这杜明邦真是扫兴……朕原还想着饶他一命,现在看来,这老东西已经没了留下的必要了……” 夜,还深…… 季承晏原想将灵均送回杜府,但看一眼怀中人那紧蹙着眉的昏睡模样,还是吩咐车夫将王府马车直接赶回安阳王府。 于是灵均悠悠醒转来时,首先看到的便是一架完全陌生的床,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季承晏那冷冷淡淡的俊容。 季承晏这副无欲则刚的模样,将灵均用昏睡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子邪火火又给蹭的勾了起来,噼里啪啦烧得比在宫中还旺。 “王爷,我……”灵均动动嘴,想说点什么驱散一下这燥热,却发现嘴唇早已干得快说不出话来。 “这是本王的王府,你睡在本王的床上。” 说完,季承晏微微皱眉,瞥一眼灵均干裂双唇,起身便去为他倒来一杯水。 灵均撑起身子伸手想接过,却被季承晏一个满怀搂入,瓷杯冰凉的边沿便触到了灵均的下唇。 这还是季承晏第一次主动搂住灵均。 不,仔细回忆一下,其实刚刚在皇宫里,季承晏已经这么用力地搂过他了。 闻着满满的龙涎香气,灵均的脸微微红了,下腹处的火越烧越旺。 “不渴?”冷淡的声音在耳边问。 灵均赶紧张开了嘴将那瓷杯杯沿一口含住,季承晏就势将瓷杯一倾,清冽的茶水便缓缓流入灵均口中,缓解了口中的干燥。 一喝完水,灵均就立马将季承晏推开,撑着身子腾地缩到了床里侧,一双小鹿眼水汪汪地看着床边坐着的季承晏。 想着这是季承晏的床,又忍不住拿手悄悄摸了摸身下松软柔滑的被褥,嘴角泛起一丝微妙的痴汉笑,又猛地绷回了脸色。 这一切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季承晏的双眼。 季承晏皱了皱眉,小混蛋这模样,真是……嗯,有些…… 但…… 灵均却不知道季承晏在想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起宫宴上季承晏对那叶太后的亲热紧张,一下子便不知道该怎样再面对季承晏,他现在心里很乱,既有愤怒,又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挥之不去的失望和难过。 从小到大,他灵均龙太子要什么有什么,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去接受他人的示好,怎么他平生第一次这样热切地主动去求一样东西,却是怎么求都求不来呢? 说不难过,那根本就是放屁。 而且,他现在的身体很奇怪,更不能靠近季承晏。 他不能让季承晏觉得自己是神志不清了才去抱他。 咬咬牙,灵均拼命按住身体里就要喷薄而出的欲望。 “你现在可好些?” 季承晏身子倾来,抬手便探上了灵均的额头,清凉熨帖而上,视线尽头,是季承晏露出袖外的一小截白皙,腕骨分明,线条优美。 灵均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见灵均不答话,面颊却越来越红,季承晏直觉不妥,那只作怪的手便又搭上了灵均的脉搏。 清凉之感激得灵均微微一颤。 “身体难过?热的厉害?” 春天温暖,但春夜寒凉,这小混蛋灌了酒后,在宫里被执儿那孩子下了那样的热身之药,出来后又被冷风一吹,一冷一热,的确很容易发热生病。 灵均一边扭扭捏捏地闪躲,一边用余光死死咬住季承晏的那只手手不放。 面上沉默不应,内心火山喷焰—— 季承晏,我再饶你一次。你别再过来,再过来、再过来,本太子可就…… 季承晏见灵均举动,又一皱眉,探着灵均脉搏的那只手便将手下之人的腕子一紧。 灵均瞳孔一缩,下一瞬,便是一个翻身猛扑,手按手,腿压腿,将季承晏狠狠压住! 去他的怕误会,他灵均现在清醒得很、目标明确得很,要这个人、弄哭这个人,让这个人再也忘不了自己、再也看不到别的男人女人! 季承晏眼中一瞬惊讶,复又冷冷清清地盯着身上人。 灵均却丝毫不为这目光挫败,脑袋一低,急切的吻便如烈火般在季承晏身上蔓延开来,“嘶啦”一声,衣衫尽碎。 灵均把那些“图画书教材”上的手段一一使来,待确定身下人不会乱动弹了,便直起身来,将自己本就松垮的衣服一脱而尽。 满意地看到身下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灵均便蓄势待发。 “你敢?”季承晏的声音从身下冷冷传来。 灵均的手停在半空,抬起头来疑惑地迎上季承晏那快要杀人的目光。 偏偏头,电光火石、福至心灵,灵均邪魅一笑,那停在半空的手,拐了个弯便伸向了自己。 季承晏微睁双目。 灵均咬牙抱住身下之人。 还是到了最后一步。 “王爷,这下你可是想赖都赖不掉了——”清冽的少年嗓音在耳边蛊惑似的低低升起,季承晏眸色一沉。 季承晏,你恨我也好、厌恶我也罢,我只争这一次了,我只争一个你。 求你,爱我。 在季承晏看不见的角度,一行浅泪蜿蜒而下——母后骗人,原来龙伤心了,也是会流泪的。 一夜芙蓉帐暖,只叹春宵苦短。 第二日午时才起身的二人,看向彼此的目光便多了一份欲说还休的暧昧。 “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本王。”季承晏穿好衣服,回身对床上那还捂在锦被中的人冷冷道。 灵均一声冷笑,懒洋洋地支起身子冲季承晏斜眼道: “怎么,堂堂安阳王吃完就走、翻脸无情啊?” 季承晏垂目看床上人那将露未露的慵懒模样,喉结微动,出口更是冷声无情: “穿好衣服就速速离开。” 灵均又是一声冷笑,也不管季承晏就在眼前,掀开被子腾地起身下床,身后剧痛也满不在意,拾起散在地上的衣物,当着季承晏的面就一件一件缓缓穿了起来。 亵衣、亵裤,外衫、玉佩,青青紫紫的痕迹终于被勉强遮完,但这一始终沉默的过程对二人都是一场拉锯似的漫长折磨。 一番穿戴,对着房中的穿衣镜仔细理好头发,灵均就向房外走去,正要一脚跨出门槛,又忽地转过头来,清亮的眼盯着季承晏就狠狠道: “季承晏,小爷告诉你,上了你,你就是小爷的人,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你都是小爷的人,你别想逃!” 说完,灵均便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去。 季承晏望着灵均那在繁花中渐渐隐去的身影,眸中一片阴沉,落花飘入,擦过鬓边,坠落之际,掩去那清冷唇角间几不可察的一抹柔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五 前尘往事·王爷的狗腿小跟班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上一章略有修改,追文的亲亲请从上一章看起) 自从那日琼林宴后,灵均待杜家的心就凉了许多,原本也没有多大热忱,不过是他感念着杜家的一份知遇之恩。 但最后他才发现,杜家的所谓“知遇”,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在金銮殿上涎着脸向小皇帝主动请缨、入翰林院编修篆书后,在离季承晏安阳王府不远的一条街上赁了个简单的小院,也没题门匾,简单命了个“寄心居”之名,灵均就带着小翼遥直接搬离了杜府。 杜毓几次三番来寄心居劝灵均搬回杜府,灵均看看杜毓那毫不知情的诚恳模样,张张嘴,又低头去摆弄院中的梅树,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安弟,你实话告诉我——你执意搬出杜府住到这里,是不是为了方便私会季承晏?” 杜毓苦劝无果,最后的这一句话可以说十分刻薄。 他的安弟和那季承晏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他其实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看得清楚,他才会更加愤懑伤心。 那日琼林宴结束后,他听闻安弟被皇帝单独召见,便在宫门外等着安弟出来后好一同回府。 他一直守着,却始终不见安弟出现,倒是安阳王府的马车驶了出来。 安阳王季承晏有特权,可以乘坐马车在宫中出入,近几年来已不怎么见季承晏使用这一特权了,但杜毓见此虽疑惑,也只当是季承晏故态复萌,当下就吩咐家奴将自家马车退后几尺相让。 杜丞相与安阳王素来不和,他自然是与自家爹同进退,见面时的礼数虽不能废,但旁的寒暄问候就恕不相奉了。 在宫门外守了一夜,担心了一夜,知道小皇帝素好男风,他甚至想过要直接闯进去把安弟带出来,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再等等吧,不能胡来。安弟或许只是与皇上谈得太兴起、忘了时辰了——杜毓虽年少,但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年,该有的冷静持重,他也不会因年纪轻就没有。 谁知他在宫门外守了一夜,第二日不得已回府时,却得知安弟昨夜是在安阳王府度过的。 那辆从他面前驶过的安阳王府的马车上,正载着他苦等了一夜的人。 杜毓急冲冲地跑去安弟房中看他,一推开门,见到安弟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 安弟已经和季承晏好了,而且,安弟是伏低做小的那个。 这个认知让杜毓瞬间血液倒流、几乎要愤怒地对眼前人吼叫喝骂,质问他为何抛弃尊严、质问他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那个冷冰冰的季承晏,但看到安弟的神色,他怔住了。 安弟对季承晏的欲望从不掩饰,如今既已了了心愿,为何他竟一点也不觉得安弟开心? 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靠在床头盯着床顶发呆的人,是他从未见过的寥落神色,那一瞬间,他慌了、心疼了,什么话都骂不出来了。 再然后,就是安弟突然请入翰林院、突然搬离杜府。 见过安弟那样凄冷的表情,他怎么能够放心让安弟一个人在府外生活? 多日来坚持不懈地来寄心居劝安弟搬回杜府,一半是真的担心安弟在外面过的不好,一半则是出于自己不想让安弟和季承晏更进一步发展的私心。 但此刻话一出口,杜毓就后悔了——这话不仅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更是将安弟所剩无几的自尊也伤得体无完肤。安弟待季承晏如何,能为季承晏做到什么地步,他心知肚明。 杜薄安爱季承晏,爱到可以甘愿雌伏人下,爱到可以抛弃男性尊严,爱到——可以与全世界决裂、也要奋不顾身地去追逐那个人的身影,而那个人,却从不肯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瞬目光。 杜毓恨,恨自己珍爱的人为什么在那季承晏眼里就这样一文不值、可以随意玩弄,恨自己为什么没本事将安弟的人和心都夺过来。 正是这恨,让杜毓口不择言。 果然,灵均闻言一怔,手里修剪梅枝的动作停下。 杜毓慌忙道歉:“安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样说的,我是……” 灵均反而笑了:“为何道歉?毓哥,你说的没错,我住在这个只需几步路就能到安阳王府的小院里,就是为了私会季承晏。况且,你不也猜到了吗——我早已与安阳王成了好事,这样一个幽静少人的院落,正可任我和安阳王折腾,真是甚合我意……” 杜毓一张俊脸瞬间惨白。 自己猜到的和亲耳听到的,果然是这样的不同。 灵均看着杜毓刷白的面色,心中生起一种凌虐的快感——我爱的,求而不得;我不爱的,视我如宝。 既然如此,那就互相伤害吧,看谁能撑到最后。 但灵均还是有不忍:这个向来飞扬灿烂的少年,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不该卷入自己和季承晏之间这样黑暗又无望的爱恋。 “杜毓,我还是叫你杜毓吧。”灵均低头,微微一叹,“你该知道的,我从没给过你希望,而且,以后也绝不会有这种希望。” 杜毓身形微微一晃。 灵均看一眼眼前少年强撑着的苍白面容,转身就向房中走去: “杜毓,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寄心居。我,并不期待你的到来。”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杜毓的所有伪装,平静如碎片般剥落,杜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府的。 只知道自己一回府就倒在了床上昏睡过去,梦里全是那个纤细灵动的身影,那卷起自己无限旖思的明媚湖蓝,那在骏马上朗声欢笑着的妍丽面容。 自幼习武、从不生病的杜小统领杜毓病了,高烧三日不退,在床上翻来覆去叫着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杜薄安,安弟,安儿。 杜丞相派人去请自己的义子杜薄安来杜府见一见杜毓,杜薄安始终没有来看杜毓一眼。 杜丞相从此知道了,在自己这个义子的心中,是再没有杜家的位置了。 不过一枚弃子,丢了就丢了,只是他的宝贝儿子…… 后来杜毓病好了,却更加沉迷武艺,常在军营一呆就是数月,不问嫁娶,不问旁事,手段利落狠绝地处理了诸多沉珂旧务。 渐渐地,蒿京城里杜毓杜小统领的威名无人不知。 日子还是要照样过,媳妇儿还是要照样追,灵均这个新晋翰林院学士彻头彻尾地成了安阳王季承晏的狗腿小跟班。 “阿晏,你来啦?快尝尝我今天做的菜,有你最爱吃的辣子鸡!” 季承晏一踏进云水阁,坐榻前那个湖蓝色的纤长人影就献宝似的端上一盘香喷喷的辣子鸡凑到眼前。 挑眉看去,只见那捧着菜的小人眉眼弯弯、清亮的眼中盛满期待。 没有犹豫的,季承晏转身就要走出云水阁。 “阿晏!等等、等等!你尝尝我做的菜好不好?就尝一口、一口就好了!光是买这炒菜的辣椒,我就跑了三个集市呢!” 灵均猛地拦在季承晏面前,又将那菜锲而不舍地呈到季承晏面前,大大的眼里闪闪发亮。 季承晏扭头不去看这灼人的目光:“杜薄安,可还记得琼林宴第二日本王对你说过什么?” “记得呀!”灵均就像以前来云水阁上课时回答季承晏提问那样开开心心地答道,“阿晏你说让我不要再去找你嘛!” 季承晏转头看向灵均。 “我听话了呀!所以你看,我没有去找你,我在等你呀!”灵均嘻嘻哈哈道,那神态颇为无赖,却掩不住眼里的那股子执拗。 季承晏周身一震。 我没有去找你,我在等你——这个少年为何如此执着? 带着难明情绪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扫视,清澈的少年大方地任季承晏审视,只是那亮晶晶的眼中始终蓄满灼人的爱慕眼光,烧得季承晏渐渐不安。 这双眼,让他想起了那晚它的主人在自己身下时的娇 吟婉转,想起了那些交缠的温热吐息,想起了它的主人情到浓时倾泻而出的缠绵情话……一样一样,都让他平静了二十七年的心湖搅起波澜。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杜薄安,不要找本王,也不要等本王,本王不喜男风!”季承晏推开眼前拦路的少年,又要往外走。 “我也不喜男风,我只喜欢你!”灵均不依不饶,端着那盘辣子鸡又拦在了季承晏面前道。 季承晏闻言不由怔住了。 灵均见季承晏动摇,笑嘻嘻地就将手上菜肴端到他面前讨好道:“所以,亲亲阿晏,你能不能卖小的一个面子,尝尝我做的菜再走啊。” 眼神亮亮,红唇嘟起,模样颇为诚恳凄切。 “啪——”季承晏挥手一推,眼前人就被一个大力隔开,湖蓝色的身影一个不稳,手中端着的菜盘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瓷盘碎成凌乱小片,盘中的鸡丁滚落一地、汁水四溅。 阁中二人俱是一愣。 灵均呆呆地盯着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菜,然后,默默地蹲下身去,小心地用手将那些碎片和肉块聚拢。 季承晏眼中一片阴沉,踌躇着,到底还是开了口:“你……” “没关系!”地上蹲着的少年却猛地一仰头抢过了话头,妍丽的面容依旧笑得暖意融融,“没关系啦!阿晏你不喜欢这道菜,下次我再给你做一道更好吃的!” 季承晏喉头一窒,半晌,冷冷开口:“不需要。这些东西让杂役们收拾,你以后不要再来。” 说完,也不管地上人什么反应,转身就大步走出了云水阁。 行出数步,季承晏忍不住回头一望,只见阁中那湖蓝色小人还在蹲着身子,低头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残渣。 心头莫名一阵烦躁,随手点了两个杂役去云水阁中帮忙,季承晏便又转身离去。 这次,季承晏没有再回头,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彻底离去后,那个阁中的小人是怎样挥退了前来帮忙的杂役,一个人抱着胳膊埋着头,蹲在地上,哭得无声而又剧烈。 母后,以后见到你,我一定要告诉你,金龙一族其实是很爱哭的,你看,我又哭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六 前尘往事·我凑够了一万两就娶你!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哎哟~我觉得今天这一章阿晏和灵均两人的小日常要把洒家萌死了怎么办,全程羞羞痴汉笑,全世界都是小心心嘤,阿晏这家伙只是嘴巴硬啊~~~≧▽≦╰( ̄▽ ̄)╭ ~~~ 季承晏今天一大早起床后,额头就突突地跳,因此他乘王府马车去上早朝时,特地嘱咐车夫从王府后门出去。 马车“隆隆”地行驶在曙光熹微的青石道上,街道两旁是一些早早就起床开门打扫、准备迎客的勤奋商贩,见到安阳王府的马车路过,虽然惊讶于安阳王的突然经过,但也纷纷恭敬地退让到门后,低头垂手,待马车走远了才又开始整理店铺。 季承晏挑起车帘看着街上这一派国泰民安的和谐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立刻就有人打破了这和谐—— “什么人!” “咚!” “哗啦!” “哐!” “阿晏,你果然是从这里去皇宫啊,我可算等着你了,我们真有缘诶!” 那个湖蓝色的明媚身影身形飞快地躲过马车四周护卫们的牢牢守护、一蹿进马车里,屁股刚在季承晏坐着的长塌上坐稳,就叽叽喳喳、兴奋地说个不停。 季承晏那才消停下去的额头又开始“突突”地跳。 原来是为了这小混蛋才跳成这样——季承晏在心里默默地这样想道。 “杜薄安,你打探本王行踪?”季承晏掀开眼皮,冷冷地睨他道。 灵均无辜地摇摇头,掀开车帘指着马车后一处就道:“我没有啊!我家就在这条街上啊,不是阿晏你自己路过我的寄心居么?嘿嘿,阿晏,你要去上朝,我也要去上朝,咱们同僚之间,你就捎我一程呗~~” 季承晏顺着灵均所指的方向微微探身看去,果见街道角落里一个老旧的木质院门上贴着上书“寄心居”三个大字的黄纸。 那黄纸上的字迹与他的字迹一般无二,小院的主人仿佛嫌这张黄纸还不够醒目,又在左右门扉上各贴一张“寄心居”黄纸,门两边该挂门联的地方又是两张拉长版的“寄心居”黄纸,远远看去,就像是被和尚道士们下了死力封印了什么妖魔鬼怪的一座凶宅。 …… “杜薄安,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门匾?”季承晏忍无可忍道。 灵均哈哈一笑,搂过季承晏的胳膊就亲亲热热道:“阿晏,我这不是怕你找不到我住的地方嘛~~” 季承晏这才想起,数日之前杜薄安的确是亲自送来一份请柬,请自己去他新辟的府邸赴乔迁喜宴,季承晏没理会,将门房转交的请柬随手就往书房里专收废纸的篓子里一丢,再也没翻看过,当然,季承晏也没有去赴宴。 原来这小混蛋新买的宅子就在自己王府后门的街道上,如此看来,倒是自己大意了。 季承晏瞥一眼笑得灿烂的灵均,不再吭声。 “王爷?”马车外传来护卫们的小心询问。 “罚俸半月。”季承晏面无表情道。 护卫们顿时哭丧了脸。 灵均讪讪一笑,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人家扣工钱,看向车外护卫们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歉疚,但很快,这歉疚就被另一种兴奋给取代: “阿晏,你一大早就去上朝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熬了小米粥,很香的哟,我喂你吃好不好?” 灵均说着,就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食盒,打开第一层,便是一个被牢牢封好了口的汤盅,揭开一看,米粥的香气扑面而来。 灵均笑眯眯地将这粥盅捧到季承晏面前。 “本王不饿。”季承晏刚冷冷说完,肚子里就适时传出悠长的“咕叽”一声。 灵均的眉眼刹那间弯得有些揶揄。季承晏面上便是一黑。 “阿晏,你看你,忧心国事也不要虐待身体嘛,我来喂你喝粥粥好不好?”灵均说着,就又变出一把银勺来,舀起一勺尝了尝温度就肉麻兮兮地往季承晏嘴边送来。 季承晏死死盯着眼前人那还浸着粥水光泽的莹润红唇,待反应过来,已是一勺小米粥下肚,粥米香浓,唇齿留香。 季承晏的脸色此时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本王自己吃!”季承晏一把抢过灵均手中的勺和粥盅,舀上一大勺就往嘴里恨恨一送,模样竟是难得一见的幼稚赌气。 灵均也不恼,抱着手在一旁笑眯眯地看季承晏一勺一勺地吃着怀中的粥。 这素来清冷的人此时板板正正地穿着一身威严朝服却神情无比专注地抱着粥盅舀一口、吃一口的模样,咳,怎么有些萌?? 心里邪火一烧,灵均赶紧低头去揭开食盒第二层。 季承晏忍不住偷眼一瞥——是一个个被精心捏成小兔子、小老虎、小狐狸模样的玉面馒头。 季承晏于是默默放缓了手中舀粥的速度,盘算着自己现在的肚子还能再塞几个这馒头。 但灵均却捧着食盒一把拉开车帘,笑着招呼车外车夫和一众护卫就道: “各位大哥,你们起的早还没吃早点吧?我这里做了馒头,你们先吃一两个垫垫肚子好不好?” 车外众人都是卖力气的,哪个胃口不大?但无奈每天王爷早朝催得紧,想多睡会儿就只能饿着肚子、送完了王爷再去吃早点,现在送着王爷就能吃上一口热乎食物,又不要钱,看上去又那么可爱好吃,谁不乐意? 当下一人一个就把食盒里的馒头给分了七七八八。 灵均见每个人都拿上了一个馒头边啃边走,这才放了车帘又坐回了原位。 季承晏瞥一眼食盒里,只剩下一个小盘蛇模样的馒头孤零零地缩在角落。 季承晏登时就不知道打来的一股闷气。 “这么好心,竟还做了本王下属们的早餐?”话一出口,语气里带着季承晏自己都没察觉的一股子酸气。 灵均嘻嘻一笑,贴近季承晏就腻乎道:“我这不是顺便讨好一下阿晏你身边的人嘛,不然以后想再上马车见你,他们都不放我进来了——” 就你那身手和脸皮,他们就算是想拦你都拦不住! 季承晏心里骂是这么骂,面色却和缓了许多。 灵均见季承晏面色好转,便又把那个盘蛇样的小馒头献到季承晏眼前: “阿晏,这可是我特地给你留的馒头,一盒里就这一个样式独特,你要不要尝尝?我还在里面加了惊喜馅料哦。” 加了馅的馒头还叫馒头吗,那叫包子! 季承晏心里一个白眼翻过去,修长的手就要矜持地去拈起那个馒头,但嘴里还是不屑道: “又是粥又是馒头,杜薄安你是想要把本王撑死吗?” 偏偏这时车外传来一声不怕死的询问: “杜大人,你那里还有没有剩下的馒头啊?呵呵,小的们还没吃饱……” 灵均见季承晏不是很想吃的样子,觉着放着也可惜了,刚起身想把食盒里递出去,就被季承晏一个大力按下。 “季甲,没吃饱的话,王府里还有三十大棍等着。” 季承晏悠悠一句话,车外众人立刻噤声,赶车的赶车,挎剑护卫的挎剑护卫。 方才大着胆子向灵均讨吃的的那个季甲护卫是这一众护卫的头头,此时一双英武的眼简直要哭出来—— 不就是馒头嘛,王爷性子虽冷,但也一向体恤下属、秉公断事,怎的今天竟为几个馒头就要打人三十棍子了啊,王爷变了,王爷不爱我们了有没有,呜呜呜~~~可是杜大人做的馒头真的好好吃,要不自己回头替弟兄们私下跟杜大人讨讨看?杜大人看上去可比王爷好说话多了,应该会答应吧? 于是,“不能当着王爷的面问杜大人要吃的”这一条,在季甲的“忠仆百训”里光荣上列。 车厢里,季承晏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手里的盘蛇小馒头,灵均笑眯眯地递上清水和方帕让季承晏净手。 “馒头不错,但这小蛇捏的奇怪了些。”吃饱喝足后的季承晏心情颇好地恩赐了灵均这么句话。 灵均一汗,嗫嚅着道:“阿晏,其实我捏的是一条小金龙……” 这小金龙就象征着我啊! 阿晏啊,你知不知道刚刚你一口口把小金龙“吃”掉的时候,我小腹里的火真的憋得好难受哦,我也好想被你再吃一回嘤~~ “金龙……”季承晏一听灵均所言,方才还餍足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灵均直觉不妙,忙哈哈一笑岔开话题: “阿晏,以后我可不可以一直搭你的马车去上朝啊?你知道嘛,我刚封了官,没什么钱,买不起马车,穿着一身朝服,就靠着两条腿走去上朝真的好心塞好心塞的……” “但阿晏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我想好了,马太贵了,我也不会骑,所以我考虑来考虑去,准备买一头驴,你看啊,驴吃东西不挑,身子低又方便我骑上去……” 堂堂从四品朝廷命官,每日穿着朝服骑头驴去上朝,季承晏光脑补一下这画面就觉得嘴角一抽,但身边的小人仍旧说得兴起: “其实我算了算啊,我现在还只是个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俸禄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四斛米,扣掉房租、伙食费,我省吃俭用一下一个月应该能省出一两银子……” “……一头驴大概是二两银子,我得挑长得好看、壮实一点儿的,估计得要三两银子,那我每月留个半两,就得存六个月才能买得起一头驴,为什么不是每个月存一两?你知道的嘛,我还得存点儿钱讨老婆的……” 一直沉着脸色听灵均絮叨的季承晏猛地抓住了话里的重点,眉毛狠狠一挑,看向灵均的眼神就有如凌凌寒刃: “讨老婆?” 这小混蛋,年纪轻轻的就敢想着讨老婆! 毛都没长齐就想着讨老婆!脑海里闪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嗯,小混蛋的确是没毛,但那物也确实不小……不小也不能讨老婆! 是哪家的放荡女子,竟敢不要脸地勾搭朝廷命官?! 灵均闻言一抖,涎着脸就贴上去讨好道:“阿晏亲亲,我知道,我没你有钱,但你放心,我手上还有些积蓄,你再耐心等我两三年,我一定凑够一万两聘礼去你王府里提亲,我保证一定会娶你为妻的!哎哟——” 一声惨叫,马车一个巨震,灵均已经被狠狠地甩翻下了座位。 车外众人纷纷噤声,一双双晶亮的眼里闪耀炯炯八卦之光——王爷威武!一个多月前琼林宴那晚,坐着马车、抱着杜大人进了王府,第二天午时才让王府马车送杜大人回府,杜大人那时可是走路都在打颤哪~现在这大早上的就这么激烈…… 王爷威武! 马车里,季承晏拍拍手,不去看脚下那个被自己一把掀翻在地,正揉着屁股蛋 子冲自己龇牙咧嘴的湖蓝小人儿。 娶他?这小混蛋还真敢说!他堂堂安阳王就只值一万两银子? 再说,要娶也是他安阳王来娶,哪里轮得到这个小混蛋嚣张! 某位季小王爷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思路歪了…… 无视脚跟边那抱着自己大腿又在哼哼唧唧的小人儿,隐蔽的角度里,季承晏清冷的俊容上浮现出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七 前尘往事·天下真有长相相似的人!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新人物出场,搅起一池波澜嘤~~口是心非的傲娇阿晏与恬不知耻的顽劣小灵均的日常继续嘤~~(= ̄ω ̄=) 小灵均:王爷,你为什么老不尼我?呜呜呜~~~ 季承晏:蠢货,本王不理你,你不知道过来理本王?(傲娇脸) ( ̄ε(# ̄) ╮(╯▽╰)╭(# ̄▽ ̄#) “王爷,到了。” 二人一路上吃着说着,很快,马车就已经稳稳停在了宫门口,季甲一声通报,季承晏便斜睨了眼灵均,催他下车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谁知灵均却连连叫着“等等、等等”,麻溜地从身后又抽出个包袱来,然后当着季承晏的面就开始飞快地脱自己的外衫。 “杜薄安,你想干什么!”季承晏一声冷喝。 这小混蛋简直不知廉耻,竟、竟、竟敢白日宣 淫! 季承晏现在的心情不知到底是恼怒还是期待。 灵均却边飞速地脱换着外衣边絮絮道:“阿晏,我一朝廷命官,大早上的穿着朝服提着食盒等在路边很丢脸的啊,所以我就穿常服等你,到了皇宫门口再换朝服上朝嘛。我这可都是为了维护我们大周威仪啊!” 季承晏一看灵均从包袱里拿出来抖开的衣服,果然是他的从四品翰林学士的朝服。 小混蛋,这会儿知道维护大周威仪了?你计划着骑驴子去上朝就不觉得丢脸了? “怎的如此旧?”季承晏皱眉道。 灵均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季承晏是在问他的朝服:“嘿嘿,这朝服不是要自己掏钱买嘛,我就去织造府里选了这件半新的,少了一半的钱呢!” “……织造府里人说这衣服的前任主人刚做好这套衣服就穿了几个月就逛窑子时醉死了,他家里人就拿这套衣服来织造府里贱卖,我还捡了个大便宜呢!” 季承晏在一旁直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这小混蛋的寒酸样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阿晏,我穿好啦,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别人看见我们共乘一辆马车来上朝,那我就先下车进去啦,我在里面等你!我东西就先放你车里,等会儿下朝时你等等我哈。” 不知何时,灵均已经换好了衣服,还没待季承晏看一眼眼前人穿的是否妥当,灵均就突然俯身过来在他脸上飞快地啄了一口,然后像个偷腥的猫一样笑着就蹿下了车。 季承晏愣在了车中。 小混蛋! 修长的手抚上那方才被吻过的地方,还残留着那人温热的清甜气息。 淡淡一笑,却旋即又被一股凝重掩去那刹那的柔情。 百官激烈争论的大殿上,小皇帝懒懒地高坐在龙椅上,散漫的眼闲闲略过殿下众官,一道不停向前探头的纤长身影勾起了他的兴趣。 “杜爱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小皇帝突然扬声,众官僚立刻噤声,纷纷将视线射向那被点名问话的某人。 “啊……啊?”灵均恍恍惚惚地收回那不停向前排探寻季承晏身影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小皇帝提问了。 呃……刚才大家都在争什么来着?好像是有“北戎”两字……北戎什么? 灵均迷茫地扫过殿上众人,却见方才还唾沫横飞的众人纷纷闭口不言,一副副等着看他好戏的表情。 “咳、臣赞同去北戎买战马。”总得说点什么吧,灵均想起原先在各国志上看见的“北戎产良马,名于当世”,便信口道。 能让众人对北戎有争议的,也就这件事了吧?大概……吧。 空气一下安静的有些诡异。 呃,难道不是在说这件事? 灵均偷眼去看殿上高坐的小皇帝,只见那艳丽的稚嫩脸庞上写满玩味。 “杜大人莫非是要主和?”一道清冷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沉寂中突然响起,是季承晏。 啊,原来是在讨论对北戎到底是战是和。 北戎与大周的关系原来已经这么紧张了么? 灵均点了点头,出列对皇帝郑重一拜道: “陛下,微臣认为,如今我大周东南各地蝗灾严重,应尽举国之力共同抗灾,而不是耗费国力与北戎作战。攘外必先安内,国内安定,届时北戎区区一小国,不足惧尔。” 此话一出,殿上众臣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许久未有来往的杜明邦竟然隔着几排人头朝灵均投来了一个赞赏的笑,季承晏则是站在杜明邦的对面紧抿着唇凝眉不语。 而那龙椅上懒懒坐着的小皇帝却立刻直起了身子,饶有兴趣地上下审视着灵均。 灵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无意中帮了主和的杜明邦,而站到了季承晏的对立面。 该死! 灵均此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把刚才口快说去的话全都吞回去。 偷看一眼季承晏脸色,是一片阴郁。 阿晏亲亲啊,我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的呀——都怪我刚刚开小差去看你,回过神来竟然就把你给坑了!呜呜呜~~ 灵均觉得他的追妻路又猛地拉长了数倍,漫长得快要看不到尽头。 “陛下,微臣其实认为还是要……”咬咬牙,灵均还是决定推翻自己说过的话,坚定地支持自家媳妇儿。 “陛下,臣以为杜大人所言极是,当下的确应以赈灾为要务,出战北戎一事,可容后再议。”季承晏突然又出声打断了灵均的话。 百官议论顿时炸裂,看向季承晏和灵均二人间的眼神便多了些古怪。 灵均一席话刚吐了个头就又被生生推了回去,心中不禁有惊有疑——阿晏的政见原来这么反复的吗?还是说……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灵均唇角禁不住就弯起了一个灿烂的弧度。 这灿烂的弧度,让灵均对面隐于队列中的杜毓觉得分外刺目。 季承晏,你果然…… “陛下,北戎质子三皇子拓跋止于三日前就已来到蒿京,一直在京中驿馆等待陛下召见,今日清晨又早早就恭候在了宫门外。” 杜明邦出列,适时推动和谈进程。 “宣。” 小皇帝一声懒洋洋的命令,在殿中众人好奇的注视下,不出片刻,一道墨蓝的纤长身影便从殿外大步流星而入。 “北戎国国主第三子拓跋止,参见大周天主,天主万安、长乐无极!”铿锵有力的声音郎朗传来,是十分浑厚低沉、充满男子气概的悦耳声音,殿中众人却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灵均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像,太像了!妍丽的眉眼,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纤长的身段,连衣着颜色都是与自己钟爱的湖蓝色相近的墨蓝色……为什么四界中会有与自己这般相像的人! 若不是眼前人脚步沉重、吐息间凡人的浊气浓烈,灵均简直就要怀疑这是哪个借了自己皮相来冒认北戎三皇子身份的妖魔精怪! 方才还心灰意懒的小皇帝登时就探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殿下那恭敬半跪着的拓跋止,慵懒的凤眼中又迸射出那种灵均熟悉的蛇般的湿黏目光。 杜毓眼中闪过一丝阴暗,杜明邦脸上却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季承晏眼中划过淡淡惊讶,很快又归于一片清冷。 灵均由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不过是一个与自己长得很相似的人而已,细看来二人其实还有很多不同。 来凡界一趟,还真是长了不少见识:原来天底下还真的有长得相似的人呀! 得到了如此认知,灵均也就把这拓跋止与自己模样相似的事当成一件趣事来看待,兴致过了就立刻丢到一边浑不在意了。 倒是殿上那小皇帝不依不饶,只听他别有深意的声音在殿中悠悠响起: “北戎三皇子好相貌,倒是与我大周翰林院的杜学士长得相仿呢。杜爱卿,不如你出列与三皇子瞧瞧?” 灵均在心里简直把这小皇帝骂了个狗血喷头:瞧瞧瞧,瞧你爷爷个腿!你这熊玩意儿当本太子是什么珍奇异兽、逮个人就要牵出来参观参观么! 心里骂归这么骂,但食人俸禄、做人牛马,灵均还是老老实实、诚惶诚恐地站了出来,隔着数步之遥就对那拓跋止拜了一拜,缓缓抬起了头。 拓跋止也是一愣。 但很快,那张与自己相似的妍丽面容上就浮出了爽朗的笑容: “果然相像,若不是知道杜大人是大周国人,连微臣都要以为母妃又给微臣生了个弟弟了。微臣与杜大人着实有缘。” 一席真诚又不失幽默的话,让灵均对眼前这个北戎皇子陡生好感。 被人拿相貌来说事,又是与一个身份不如自己的别国小臣作比较,这事对一个皇子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冒犯,但这拓跋止非但不计较,而且还用自己的幽默化解了自己和灵均双方的尴尬,心胸着实宽广。 灵均看着眼前这个笑得豪爽的男子,顿时就起了些结交之意。 “三皇子既与杜爱卿投缘,以后便要多多来往才是,正可彰显我大周北戎两国和睦同心。”小皇帝悠悠笑道,看着拓跋止的目光却越来越膻腥。 拓跋止爽朗一笑道:“那是自然,微臣与杜小弟一见如故,以后定会多多向杜小弟讨教。” 一声“杜小弟”,一个和煦的笑容,让灵均心里莫名有些温暖。 小皇帝意味深长地又是一笑道:“如此甚好——三皇子可也要多来宫中坐坐,朕对北戎风光素来神往,正想听三皇子好好说来,也可趁此机会谈谈两国通商之事。” 拓跋止此次前来大周作质子,原本就抱着文火慢烹的心态想着要来促成北戎大周两国休战通商一事,如今初次拜见大周皇帝就能有如此进展,当下哪有不应之理,立刻就连连叩谢皇恩,豪爽笑言定会与天主好好介绍北戎风物。 这次朝会就在一派和乐的氛围中解散了。 众官纷纷散去,人潮之中,向来清冷端正的安阳王却不同往日的步履匆匆、躲躲闪闪了起来,原本一下朝就恨不得人群退散、唯我独存的季承晏,今日却破天荒地一个劲儿地往人群里挤,让众官员好不惊奇。 原因无他,全因那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在那里大呼小叫的某个纤长小人: “安阳王、安阳王,您在哪儿呢?” “王爷、王爷——” “王爷,您在这儿呀!您等等我、等等我!我东西还落在您那儿呢!” 此话一出,季承晏挨着走的那些官员看向他们安阳王的眼神就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小混蛋,一双招子比鹰还毒! 臭小子,你敢不敢喊得再大声点儿,让整个大周朝都知道咱俩断袖? 呸,本王才不会跟你这小混蛋断袖! 季承晏心中恨恨一骂,脚步生飞地就三两下拐出了人群,在灵均面前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灵均在人群里左冲右撞,“咦?”“咦?”“咦?”地翻找个不停。 好容易逃开了灵均的“搜捕”、坐上了自家的马车,车外季甲一声“王爷,回府吗?”,季承晏看着车中角落里摊着的那个包袱,明媚的湖蓝色晃得人有些晕,鬼使神差地,季承晏就吩咐了句: “再等等。” 小混蛋,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当本王不知道,先借口拿东西,再接着蹬鼻子上脸蹭进本王的马车里、让本王顺便送你回家,然后一路上对本王死缠烂打、勾引撩…… 咳咳,本王才不是刻意在等你,本王只是不想第二天被你这小混蛋追着骂“卷衣服私逃”! 这样想着,季承晏修长的手就不自觉地缓缓抚上那质地上佳的湖蓝衣衫,柔滑清凉,就像那小混蛋的肌肤…… 四下一觑,反正左右无人,季承晏摸着那衣衫的手就越来越缱绻——这衣服上,好像还有小混蛋身上那好闻的清香…… 这小混蛋,就喜欢这种明晃晃的鲜艳颜色,也喜欢那些闪闪的东西,平日里玉佩宝带戴个没完,偏偏买套朝服还要抠门…… 想起灵均身上的那套半旧不旧的从四品朝服,季承晏的眉头又是一皱。 看来得好好管管他才行,太不成体统…… 不不不,他现在和本王又有什么关系?他又是那杜明邦的义子…… 唉,见面时提点两句总是可以的…… …… “季甲!去看看杜大人怎么还不来!”季承晏一声暴喝,终于忍无可忍。 小混蛋,这都几盏茶功夫了,竟还不出来!竟敢让他堂堂一个王爷在宫门外傻傻地等上这老半天!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真是、真是……欠调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八 前尘往事·你是不是吃醋啦?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有一种人,表面上永远明媚开朗,好像天底下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让他难过伤心的事,只要他不说,别人就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痛苦挣扎。小灵均的所有不安和失落,其实都被他自己尽数隐藏在了他看似百毒不侵的执拗外表下……阿晏啊,你啥时候才能看穿这小家伙的伪装啊? Orz (>﹏<) (╯-_-)╯╧╧ 护卫季甲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凝重着一张脸回来了,看着季承晏欲言又止: “王爷,杜大人他……” 季承晏一见季甲神情,顿觉不妙,英眉轻皱道:“可是皇上又召见他了?” 还不待季甲回话,季承晏就已经几步跨下了马车,直奔宫中而去。 “王爷、王爷!”季甲只好追在季承晏身后。 待二人在宫门不远处发现灵均时,只见灵均正与那北戎国的三皇子拓跋止哥俩好地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杜小弟,你的脾气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待我的宅子批下来,你可一定要去我的宅子做客!” “一定一定!拓拔大哥,听你方才说,想尝尝大周的糕点,这个我拿手,到时候我一定做上几大盒给你带去!” …… 杜小弟?拓拔大哥? 做客?带糕点? 季承晏把阴沉的眼扫向身后的季甲。 季甲怂怂地一缩身子,那眼神再明显不过:王爷,您讲讲道理呀,我一找到杜大人,他就已经和这三皇子聊得正欢了,我也想把杜大人叫回来的,可那三皇子好歹身份在那儿不是?您总不能让小的去抢人吧…… 小混蛋,本王真是小瞧了你,才一会儿功夫不见,你就能去勾搭个大哥回来,你到底有几个大哥! 真是岂有此理! “拓拔大哥,你这几日在蒿京城中住的可还习惯?要不要……” “拓跋皇子是我大周贵客,驿馆人等自会好好招待,朝廷不日也会特为拓跋皇子辟出宅院,杜大人不必过忧。”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灵均的问话,灵均还不待扭头看是谁,就被一个大力扯离了拓跋止身前。 “砰!”一个猝不及防,灵均的鼻子撞上了季承晏的下巴。 “哎呦!”灵均吃痛一声,正要开口责问是谁这么过分,一抬头对上那双隐隐含着些怒火的清俊双眼,刹那间便笑逐颜开,“王爷,你怎么来啦?” 季承晏瞪着灵均的眼中明灭难明:小混蛋,本王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准备把这拓跋止迎进你家里住着去了? “敢问阁下是……”拓跋止在一旁看着眼前突然闯入的清俊男子,怔愣过后便立即恭声询问道。 “大周安阳王季承晏,拓跋皇子有礼。”季承晏拱手一礼,不咸不淡道,同时箍着灵均的手悄悄使着暗力,不让这小混蛋再往那拓跋皇子面前靠近一步。 然而灵均根本就没想挣扎,被季承晏攥着贴在身边正是求之不得,当下非但不挣脱,还更往季承晏身上又贴近了几分,藏在袖中的手还悄摸摸地捏了一把季承晏的翘臀,被季承晏隐在身后的手一个“噼啪”拍了下去。 阿晏的手劲儿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灵均拼命忍住痛苦之色,对拓跋止笑呵呵道:“拓拔大哥,这位正是大周的安阳王,当今圣上的亲叔父。” 拓跋止双目有惊有敬,立刻躬身一礼道:“是微臣造次,竟不知安阳王驾到,还望安阳王恕罪。” “拓跋皇子不必过谦,你乃一国皇子,又暂入我朝为官,以平辈相称即可。”季承晏淡淡道。 拓跋止一愣,旋即又朗笑道:“如此,那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承晏。” 这下轮到灵均和季承晏二人愣住了。 “哈哈,拓拔大哥,在我大周朝,平辈之间也是不能直呼名讳的。”灵均忍俊不禁道。 “你还叫本王王爷吧。”季承晏黑着脸道。 “哦,是这样吗?是我又造次了,王爷恕罪——”拓跋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模样颇有些可爱。 灵均看着拓跋止这与自己相似的脸上做出这样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面上笑容不禁又加深了几分。 季承晏却在一旁突然将他一扯,对着拓跋止就道:“拓跋皇子,若无要事,本王便带杜大人先行一步。” 说完,也不管灵均叫嚷着要和拓跋止道别,三步作两步就把灵均扯出了皇宫,“砰”的一声将那纤长的小人往马车坐榻上就是一丢。 一声冷冷的“回府”令下,安阳王府的马车终于从宫门口缓缓驶离。 被直接摔入车厢的灵均正要哀嚎几声“痛”,一道劲瘦的身影裹挟着危险的气息就压了上来。 “方才与那拓跋皇子聊得很开心?都敢让本王在宫门外等着你?还要做吃的送他?”季承晏那近在咫尺的清俊双眼里带着灼人的莫名光芒。 灵均本能地觉得危险,身子不禁往后缩了又缩,奈何季承晏是铁了心要逼问什么,那劲瘦的身子越压越紧,到最后竟是与灵均眼对眼、鼻贴鼻。 “我、我,我就是觉得拓拔大哥人挺爽快,散朝后他又主动找我说话,就聊得久了些,我不是有意……”灵均期期艾艾地解释,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关键信息,又是一声惊叫道,“阿晏,你方才说,你在宫门外等我?” 季承晏立刻尴尬地直起了身子,不料却被灵均双手一个蛮力就又扯了回来,一双带着清香的长臂勾上了他的脖颈,季承晏身躯一僵。 “阿晏,你老实告诉我,你方才……是不是吃醋了?” 灵均那灵动的双眼紧紧盯着季承晏明灭不定的双眼,那明亮如星的眸中正倒映出自己那笑得得意又明媚的妍丽面容,清越的少年嗓音在季承晏耳边缓缓撩拨,像是最惑人的咒语。 季承晏抿唇不语,但那悄然蔓上白皙面颊的微红已经出卖了这嘴硬之人的心思。 一声轻笑,灵均的话里便带上了丝丝挥不去的窃喜:“我就知道,我的阿晏最是嘴硬,明明是很喜欢、很喜欢我的……” 一语未完,一个热切的吻便已经袭上了季承晏紧咬着的双唇,那小舌轻易地撬开了他紧锁的牙关,轻车熟路地长驱直入,搅起他口中所有情动的敏感。 季承晏就像被人打中了七寸的小蛇,在灵均的指掌中再也挣脱不得。 不知是何时,季承晏扣住灵均腰身,一个翻转,便将这身下人牢牢束坐在了腿上,扣住这小人的后脑,一个反击,便将这个吻加深,让身上那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小人在激烈的攻势之下气喘连连,车厢中气温逐渐升高,季承晏的手不自觉地下移,缓慢而又大力地挑开身上人的衣襟,而那身上小人一双不安分的手也开始迫不及待地撕扯季承晏的衣衫…… “王爷,杜大人的府邸到了。”车外季甲突然一声通报。 还没待季承晏反应过来,那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人便飞速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抄起坐上的包袱食盒就如游鱼般滑下了季承晏的双腿,抛下一句“阿晏,我明早还在家门口等你!”后,就挑起车帘、“蹭”地跳下了马车,整串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待季承晏反应过来,挑起车帘往外看时,那一丝不苟穿着朝服的小人已经拎着食盒、挎着包袱,远远地站在车外笑眯眯地向他挥手告别。 一记眼刀射向季甲,季承晏阴沉着脸就将车帘狠狠一放,又坐回了原位。 “回府!” 车夫和众护卫立刻加速。 季甲却不由抖了一抖:他怎么觉得,王爷方才看自己那一眼,好像是要把自己抽筋活剥了一般?天地良心,他今天除了逾礼向杜大人讨了回吃的外,他可真没干别的坏事了呀! “咚!”一拳砸上坐榻,车厢里独坐着的季承晏几乎咬牙切齿—— 小混球!把人撩起火来自己倒走得干净! 季承晏暗恨自己一声没定力,便又抱手闭眼靠在车壁上养起神来。 孰知神倒是没养起来,身子里那股子邪火倒是越养越旺,琼林宴那夜幔帐中那雪白柔滑的身子不断在脑海里飘来荡去,那些悸动的蛊人迷音,那攀在自己身上的温热缠绵、极致的快慰…… “咚!”又是一拳砸在榻上,明天绝不能再让这小混蛋上车! 季承晏这么坚定了决心,因此第二日车夫赶着王府马车想当然要从王府后门出去时,季承晏便冷冷地一挑眉道: “怎么,本王何时说过今日要从后门走了?” 一句话,把车外众人吓得屁滚尿流,一个长吁,车夫调转马头就往大门方向驶去。 马车慢悠悠行驶在往日走熟的大道上,季承晏在车中闭目养神,嘴角噙着一丝惬意。 车外日光逐渐大盛,街上人声逐渐嘈杂,眼看着已过了半程,挎剑随护在车外的季甲不由抚了抚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 肚子啊肚子,你且乖点儿吧,最近王爷不大正常,可不能再作妖了啊,等爷送完了王爷就好好犒劳你哈! 季甲正在车外随着大部队漫不经心地安慰着自家肚皮,突然车帘一挑,只听那道清冷的声音便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冷冷命道: “回去,去寄心居。” 车帘落下,车外众人面面相觑——王爷这又是在唱哪出? “快。”那道清冷的声音又从车中冷冷飘出。 “嘶——”几声骏马怒吼,马车便在车夫的使劲驱赶下风暴般疾驰返去,车外众护卫纷纷运起轻功紧随左右。 不出半刻,马车已稳稳落在了距寄心居不远的街道上。 众人皆是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看向彼此的眼中除了惆怅就是惆怅——跟着王爷混,人生永无极限有木有? 季承晏挑开车窗帘向不远处的寄心居门口一扫,只见那湖蓝色的纤长小人正左手挎着包袱,右手提着一个比昨日还大上几分的食盒,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的街道边,空洞的双眼不知望向何方,面上神情是季承晏从未见过的落寞和自嘲,初夏清晨的风刮过,卷起那人宽大的衣袂袍角,显得那纤长的身形越发单薄。 渐渐穿梭起人影的街道上,那个孤单的湖蓝色小人可怜得就像一只无人认领的小狗。 远远望着这一幕,季承晏的心不知怎的就是一下抽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九 前尘往事·去把那小混蛋给本王叫来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人啊,总是要到快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阿晏,这下你算是终于憋不住了吧?你家小混蛋还是很招人喜欢滴~~~(/≧▽≦/) 季承晏:你个小混蛋,动不动就给本王招惹一堆烂桃花!(→_→) 小灵均:阿晏亲亲,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始终抱定凑够一万两银子就娶你的小目标不放手,心无旁骛一心只跟着亲亲阿晏你走,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忠诚和钟爱呀!我的贞操始终为你而留,呜呜呜……(>﹏<) 季承晏:滚!o(# ̄▽ ̄)==O)) ̄▽ ̄")o 金钢飞拳~!! ——————————————我是萌萌的分割线——————————————————————————————————-— “杜薄安,还不快滚过来!” 本可让季甲去叫那人过来,但不知为何,季承晏自己就扬起声音冲那道湖蓝身影一声呼喝。 是了,他怕了—— 这样的杜薄安,这样没有生色的杜薄安,他怕了,心疼了。 他迫切地想要看见那张妍丽的脸上能重新生出为自己所动的光芒,哪怕是一丝也好,所以他生平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就不顾威仪地大喝,想要看见那小人脸上再扬起明媚的笑;想要那小人傻笑着跑过来黏在自己身上,说,“阿晏,我们好有缘哦”。 而且,这样当众呼喝了之后的季承晏,并不感到后悔。 果然,那小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现是安阳王府的马车,瞬间就迸开了灿烂的笑容,远远地就提着包袱食盒飞扑而来: “阿晏、阿晏,你今天是赖床了吗?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季承晏在车中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笑得一脸荡漾的小人儿正哼哧哼哧地爬上马车,边爬还边叽叽喳喳地冲车里的自己问个不停。 有功夫不用,偏当着本王的面装可怜爬马车,昨天闯王府座驾时的那股子敏捷呢? 不过,还是这副蠢模样顺眼——季承晏在心里默默想道。 但真是……吵死了。 “杜大人,小的帮您提这食盒吧。”季甲颇为贴心地为艰难上爬的杜薄安拎过食盒。 “那就有劳季护卫了。” 季承晏佯装没看见灵均偷偷从那大食盒里分出去一个小食盒、递给了季甲,然后季甲边瞄自己神色边悄悄地把那小食盒接下…… “阿晏,你今天让我等了好久~~不过还好你来了,我真的很开心!”那小人终于爬上了马车,老实地坐到了自己身边,胳膊上传来熟悉的重量,那小人眉飞色舞道。 季承晏想起方才灵均独自一人时的那副模样,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只是搂在胳膊上的那只手暗暗用力往怀里拉了拉。 灵均见季承晏不抵触自己,笑得更是开心非常,又扭身去把带来的食盒捧到季承晏面前,兴奋道: “阿晏,猜猜看,今天我给你做了什么?” 季承晏一声冷哼算作回应。 灵均毫不气馁,自己一个人也能演完全套,只见他装模作样、故弄玄虚地缓缓、缓缓拉开了食盒的封盖。 季承晏面上冷淡,眼角却忍不住随着那启封的食盒盖缓缓移动、移动,终于,封盖大开,只见那稳稳堆在白瓷盘中的正是……数根金灿灿、香喷喷的大油条! 季承晏就知道不能对这人有什么期望。 灵均却兴高采烈地介绍道:“阿晏,你肯定没吃过这个吧?我告诉你哦,这个叫油条,前天我和小翼遥逛街时无意间发现路边在卖这个,我就买了一根和小翼遥分着吃,好好吃诶,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凡界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季承晏听着却拧了拧眉:凡界?这样称呼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狐疑的目光扫过面前兴奋的小人,却见那小人已经掰了一小段,用干净手帕包着那一小截油条的尾端,满眼期待地将它送到了季承晏眼前: “亲亲阿晏,你尝一口好不好?我做的油条肯定比那些街上卖的好吃!” “本王从不吃这些下里巴人之物。”季承晏冷冷道。 季承晏没说错,安阳王府饮食从来金贵精致,像这种市井玩意儿,根本就没资格被端上他的饭桌。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季承晏的嘴里就被巧妙地塞进了那截油条的一小段。 入口香脆,明明是油炸之物,细嚼之后,又别有一番面筋的香糯清爽…… 不知不觉的,季承晏就已经把灵均递过来的那一小截油条给吃光了,待灵均又笑眯眯地拿起剩下的半根送到他嘴边,季承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小混蛋给摆了一道。 然而美食就在嘴边,已经尝到了好滋味的季承晏,对着那张期待的俊脸,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开口拒绝的了。 咬咬牙,季承晏就着灵均喂食的姿势,又把那半根油条给吃完了。 刚一吃完,灵均又从食盒底层掏出一个密密封好的汤盅,打开来一看,是一盅新磨的香浓豆浆。 季承晏就算不事农耕、不入庖厨,也多多少少知道磨个豆浆有多麻烦,泡豆子、烹煮、磨汁,往日里自己在王府要是点明早餐要喝个豆浆,都得等到第二天早晨才能喝到…… 看着眼前这盅四散着浓郁香气的豆浆,季承晏不知此时该是何种心情—— 这个人,待自己竟能如此么? 季承晏默默地又被眼前的小人喂着喝完了豆浆,明明撑的是胃,但不知为何,心也撑得慌。 照例是针锋相对、鸡飞狗跳的一个早朝。 散朝之后,季承晏默默地放缓了步伐,特意扎眼地走在人群之外,不出所料,那个纤长的小人就一把飞扑了过来,亲亲热热地和季承晏肩并肩走着就可怜兮兮地求道: “王爷,等会儿您稍我一程好不好?我一个人提着食盒、穿着朝服走回去,很累很丢朝廷的脸的!” 在外人面前,灵均是从不会逾矩叫季承晏阿晏、对季承晏动手动脚的,季承晏毕竟是亲王,一举一动都要讲究皇家威仪,这点分寸,灵均还是有的。 季承晏冷哼一声,没有理睬。 于是灵均就当季承晏默许了,欢欢喜喜地又往季承晏身上贴紧了几分,高高兴兴地随着季承晏就往宫外走。 一个不停逗趣、一个不断泼冷水的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某个角落里,一道阴冷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二人的身影远去。 “毓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心思也该断了。” 杜明邦的声音幽幽传来,那道阴冷的视线终于从杜毓眼中收回,换上了冷寂呃漠然。 “爹,孩儿明白。”杜毓低垂着头应道,看不清表情。 杜明邦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真明白了什么。 回程的马车上,灵均仍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季承晏始终皱着眉,但仔细看去,那眉梢眼角间却是掩不住的温柔。 “阿晏,你今天下午会去翰林院的吧?”絮叨间,灵均突然亮起了一双小鹿眼,满含期待地盯着季承晏问道。 “嗯。”季承晏冷吭一声。 “那你是不是还会坐马车去呀?”灵均又继续问。 “嗯。” “那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 灵均立刻垮了一张俊脸。 阿晏亲亲啊,你这马车这么宽,多我一个又不占地方,你何必这么小气呢? 忧愁地从车窗内望望外面的骄阳,想着自己午时过后就要顶着这充满恶意的大太阳一步步走去翰林院上差,灵均真是黯然销魂又销魂。 季承晏见眼前人那憋屈的苦闷模样,轻笑一下,像是小男孩捉弄了喜欢的人一般有些得意、有些幼稚,但很快,这轻笑便又消融在了一片寒色之中。 果然,今天午后季承晏没有乘马车再从灵均的寄心居前经过。 灵均只能抱着一个装满了冰块、冷藏着鲜果汁的木质小冰鉴,穿着快要及地的厚重朝服,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踩到了翰林院的门口。 一跨进翰林院的大门,灵均就觉得自己快要去掉半条命了。 灵均是神仙之体,即使被封了法力也是神仙之体,自然不会像凡人那样一热就狂出汗,此时从寄心居顶着似火骄阳一路走来,也不过是额角微微出了些汗。 但生长在水中的金龙性喜阴凉,陆地生活对他们来说本就干燥难耐,更何况是这样炎热的夏天。 有法力护身的金龙都会觉得有些不适,更遑论这被封了法力、刚刚成年的灵均了。 不成了、不成了,我今晚一定要拉着小翼遥去找一处清泉好好泡个一晚上,不然本太子就要被热成龙肉干了! 灵均这样在心内狂喊了几句后,就抹去额角的细汗,牢牢抱住怀里的冰鉴就又往云水阁走去。 快走到云水阁,灵均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样闯进去,阿晏肯定又得和平常那样不理自己,说不定还会像那天一样摔了自己做的东西。 一般的菜肴盘子摔了也就摔了,今天这个冰鉴可是灵均为了让季承晏喝上一口冰的特地咬牙买来的,整整十两银子哪,还不算买冰块儿的钱! 不行不行,今天这个冰鉴绝对不能被摔坏。 于是灵均决定以静制动,先去自己平常办公的地方做着手上编修文集的活先,边干活边等阿晏来前院这里交换文稿。 他观察得清楚,阿晏每天快近黄昏时,就会来前院这里找老翰林们交换彼此刚整理完的篆字,顺便交流一番心得体会。 以前阿晏总是装作看不见他,他也不好当着人的面就去缠阿晏,灵均自己也有任务在身,所以每当他做完了手上的活再想着去找阿晏时,就只能刚好看见阿晏坐上马车离去后的一个车影。 但今天不同了。 最近这两天自己改成了在早上去拦阿晏、送早餐,阿晏看上去有些动摇,起码允许自己缠着他了。 今天下午他又特地为阿晏榨了鲜果汁、还加了鲜奶调味,用冰镇着,阿晏说不定看在这饮料的份上,就能允许自己跟他在翰林院里多说几句话呀! 一想到能跟阿晏在翰林院里说上话,灵均就是一阵傻乐,看看那被自己用铝皮在盒身外还额外包了两层的冰鉴,嗯,这果汁到了傍晚,应该还是冰冰凉凉的吧? 这样想着,灵均便先投入到了整理当代文人文集的工作中去,不知不觉,就从午后到了寅时三刻。 “杜大人,你看这一篇文章该归入哪一类?” 灵均正在埋头整理着文稿,一个也是今科进士出身的翰林学士捧着一篇文章就突然来请教他。 这人名叫陈文,为人谦和老实,少年英才,在这届科举中考了个第十名。 或许是同为今科进士出身的缘故,陈文与灵均在这翰林院中格外投缘些,灵均一见是他来请教,当下也就放下自己手上的工作,迎上前去接那文稿。 “陈兄,这一篇文章其实是篇墓志铭,该归入墓志诔铭一类。”灵均仔细将那文章看了一遍道。 “哦?竟是墓志铭?我还以为只是一篇祭文。”陈文有些惊讶。 灵均向来是有些恃才傲物的,见陈文不解,当即也就犯起了好为人师的毛病,扬起那张文稿兴冲冲就凑到陈文身边讲解了起来: “这篇文章其实并没有遵从一般的墓志铭写法,而是在开头省略了必要的死者生卒年月、身份地位的介绍,但其实这些在文章中都有提及,陈兄你看啊,这里……” 陈文生性谦和,也并不介意灵均这副兴奋模样,反而十分感激灵均肯提点解惑,当即也就凑近灵均,仔仔细细听他分析了起来。 于是季承晏跨入前院大门后,隔着小院看到的就是灵均与一个年岁相仿的少年脑袋并着脑袋、共捧一份文稿有说有笑的亲热情景。 季承晏才迈进前院的那只脚立刻就提了出来,眼神一暗,转身就又往回走,快走到云水阁时,突然顿住步子,头也不回地就对身后跟着的季甲道: “季甲,去把那小混蛋给本王叫来!” 说完,季承晏就大踏步进了云水阁中,门口的珠帘狠狠一放,那些水晶小饰撞得噼里啪啦、一通乱响。 季甲直觉主子这是又生气了。 主子这又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主子最近为什么总是在生气? 唉…… 对了,小混蛋是谁? 结合近几日王爷发怒时的种种场景,季甲飞快地把这“小混蛋”的称号光荣定位在了灵均身上。 杜大人很好啊,这两天早上都送好吃的给自己和兄弟们,王爷为什么要叫杜大人小混蛋? 季甲决定不去想这些很复杂的事情,快步就往前院走去。 云水阁里,季承晏一把丢掉手中的书,盯着窗外初开的荷花,面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沉,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 前尘往事·你必须跟本王一组!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其实伦家一直坚定的认为,有些话再酸也是要说出口哒,不说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吧?阿晏啊,你这性格叫伦家说你点啥好呢?╮(╯▽╰)╭ 小灵均:阿晏,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喜欢我?(ノへ ̄、) 季承晏(抱住,亲亲,眼睛瞟向床):难道本王每天表现得还不够? 小灵均:咦?你有表现吗?Σ(⊙▽⊙"a 季承晏(怒):既然你觉得不够,那本王再多努力努力!(抱起某小龙就往床边走去)╭∩╮ 呃……季小同学,你确定你这是正确的恋爱打开方式吗?而不是X友养成大法?〒▽〒 ——————————我是羞羞的分割线———————————————— 刚给陈文讲解完了那篇墓志铭的灵均突然从季甲口里接到季承晏的传唤,当即就笑开了眉眼,那明艳的模样看得一旁的陈文也不由一愣。 季甲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等会儿的命运毫不知情的妍丽少年。 灵均才不管季甲是什么表情,从小食盒里偷偷捧出一小杯冰镇果汁递给季甲就道: “季护卫,这是我新做的果汁,你喝完再过来,我去找王爷啦。” 季甲接过灵均递来的那一小杯冰冰凉凉的青绿果汁,浅浅一尝,是猕猴桃汁,配着少量鲜奶,正是酸甜适中、冰凉可口。 季甲捧着那一小杯果汁就爱不释手,对灵均道过谢后,躲到角落里慢慢享用起来。 兄弟们对不起啦,先到先得,知你们在暗中护卫王爷辛苦,但作为头领的我更辛苦,这一杯果然我就承让啦~~ 季甲在角落里迷醉地一小口一小口舔着这一杯冰饮,仿佛初夏的炎热都已经远离他的身边。 杜大人真是个贴心的好人啊,长得又俊,手又巧,心又好,自家王爷眼光是有多差才会把杜大人叫成小混蛋啊? 季甲丝毫没有察觉到,时刻以忠仆百训要求自己的某季大护卫已经成功地被灵均用吃的给收买了个彻底,现在已经开启了每日必怼自家王爷的疯狂模式。 这边灵均稳稳抱着那个小冰鉴,向云水阁走去的一路笑得痴痴傻傻,内心无比雀跃: 阿晏这是第一次主动传唤我诶,阿晏主动要见我诶!平常我一靠近阿晏,他就皱眉黑脸不高兴,今天突然就说要见我了诶! 灵均一路想着笑着,脚下步履不停,几乎是飞一般地就来到了云水阁外。 云水阁四周藏身着的那些暗卫们知道是王爷主动叫这杜薄安来,自然也不会像平时那样拦着他不让进。 自从琼林宴那晚过后,灵均这还是第一次毫无阻碍地就能进这云水阁中,当下兴奋恍惚地只觉是梦。 深吸一口气,灵均抱着冰鉴,小心翼翼地猫着身子就一步一步蹭进了云水阁中。 灵均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猫着身子进来,大概是被季承晏丢出去丢习惯了,老觉得自己就该躲躲藏藏地进入季承晏的领地。 可是入内一看,阁中却空无一人。 “咦?”灵均将怀中冰鉴稳稳放在了那个坐榻正中的几案上,然后就开始在云水阁中四处寻找呼唤起季承晏来,顺便东摸摸西看看,一双灵动的大眼弯得差点就剩两条缝了。 云水阁啊,自己有好一阵子没来了,这里可满满都是他和阿晏俩的回忆啊。 深吸一口气,连空气里都是阿晏留下的龙涎香气。 “王爷?王爷?”灵均呼叫了一两声,没发现季承晏身影,猜想阿晏大概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见那木窗前的桌上还放着一本没来得及合上的书,灵均便信步上前,站着就翻看了起来。 还是古篆书啊——这些字对他天界的龙太子来说不过是吃饭喝水一样再正常不过的玩意儿,也值得阿晏这样每日殚精竭虑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拿来问自己不就好了?非得每天把自己关在云水阁里琢磨不可?害得自己想见一会儿他都要掐着时间、跟撞大运似的。 灵均翻着翻着,看着书上那密密麻麻的标记着的蝇头小楷,是阿晏那熟悉的清逸字迹,灵均翻着看着,就不由地跟这古篆书吃了醋来—— 阿晏天分非常,但也是从头学习这篆书,又无人领路,一看这笔记就知道在他这上面花了不少时间!哼!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突然腰上一紧,灵均被从身后一个大力的一翻转、一提、一放,人就已经两腿岔开、背对着木窗坐在了桌上。 “阿晏?!”看着面前那眼中盛满怒火的季承晏,灵均惊讶出声。 这什么情况? 阿、阿晏主动抱自己,还、还让自己摆出这种姿势,这是要干嘛? “小混蛋!” 季承晏一声怒喝,还没等灵均再问,气冲冲的热吻便裹挟着季承晏独有的龙涎香气铺天盖地而下,直把灵均攻袭得快要窒息,大脑一片空白。 身下一凉,熟悉的触碰便激得灵均一个颤栗。 但那方才还狂暴的动作突然变得温柔仔细了起来,让灵均忍不住就开始舒爽得低吟。 季承晏清眸一黯,扶着桌上的人便进入了正题。 连番的动作让灵均受不住直往窗外倒去,却每到快要掉出去的那一瞬就被季承晏恰好地又扯了回来,这介于危险与安全之间的快慰,这来自心上人的主动环抱,让灵均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满足。 婉转的声音在压抑中低低响起,莹白的半截身子倒出窗外,反射出午后阳光的金黄色泽,季承晏俊眉一皱,被扯落一旁的衣物便牢牢盖住了这漏出窗外的诱人景色…… 云收雨霁,灵均已被季承晏抱到了阁中坐榻上放下。 灵均心中幸福地都快溢出来了:苍天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您老终于肯开眼让季承晏这丫的铁树开一回花啦! 圈着身边人劲窄的腰身,回忆着刚才那番水乳交融的美妙滋味,一些奢侈的想法就开始在灵均脑海中虚假繁荣。 于是,灵均扬起头就在季承晏耳垂上轻轻一吻: “阿晏,我喜欢你,不,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因情事而略带喑哑的嗓音在季承晏耳边如琴丝撩拨,让季承晏才平复下去的呼吸又有了些凌乱。 虽然不明白季承晏为什么突然就会抱自己,虽然明白季承晏对自己还远不到喜欢和爱的地步,但灵均还是扬起一双星星眼,充满期待地盯着季承晏清俊的眼。 阿晏,你就说一句喜欢我吧,哪怕是一时兴起也好,哪怕是骗我也好。 但眼前人只是抿紧了薄唇,清冷的眼中不辨情绪,自始至终,灵均没有听到那句他一直想听到的话。 眼眸一黯,但很快又被明媚所掩盖,灵均笑嘻嘻地起身就去摆弄几案上那个冰鉴。 “把衣服穿上。”季承晏偏过头,声音清冷,只有微动的喉结出卖他此时的不平静。 灵均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上身,呃,或者说是全身,眼珠一转,便颇有些了然地笑道: “好,我这就穿衣服。” 于是暂时不去揭开那冰鉴的封盖,灵均下榻便去桌前捡那散落在桌上地下的里衣外衫。 俯身、起身,抬腿、展臂,白皙的如玉肌肤迎上窗外昏黄的光,在地上投下一段曲线美好的剪影。 整个过程被某人刻意地拉长,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刻意展示自己身材上的优点。 季承晏双眼微眯,在榻上翻过身,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个小混蛋故意展现的旖旎风光。 灵均得意地翘起嘴角,穿戴好后,便悠悠地重新坐上了榻,季承晏不知何时也已经穿戴完毕。 两个人终于又能“平静”地共处一室了。 “阿晏,尝尝,我新做的猕猴桃果汁,还加了些鲜奶,很好喝的哟~~底下还冰着我新做的水晶糕,配着吃正好。”不正经的事干完,灵均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开始张罗着让季承晏吃这吃那。 季承晏就一言不发地任灵均喂着,嗅着这小人身上好闻的清甜气息,清俊的双眼里时暗时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完喝完,暑气消解,季承晏突然开口道: “明天起,你来云水阁,与本王同修篆字古籍。” “为什么?”灵均讶道。 其实灵均巴不得能来云水阁和季承晏单独相处,然后擦枪走火,但这事由向来恨不能把自己推得越远越好的季承晏提出来,就不由地让灵均十分震惊,所以不假思索的,灵均就问了句“为什么”。 但这个“为什么”听在季承晏耳里,就是舍不得那个前院的小年轻,就是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季承晏俊眉一挑:“怎么,你不愿意?” 灵均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我在前院已经被分配了和陈文一组,共修时文辑录,若是我突然来云水阁这里,陈文怎么办?” “陈文……就是那个一脸老成的少年进士?”季承晏幽幽问道,脑海里又浮现出方才那幕小混蛋与那少年脑袋并着脑袋、共捧一篇文章有说有笑的亲热场景。 季承晏绝不承认,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个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被还是少年的小混蛋深深排除在年轻人交际圈外的压迫感。 “咦,阿晏,你怎么知道陈文的?”灵均立刻警觉了起来。 这陈文虽说没自己好看,但也是相貌清秀、一表人才,阿晏这样的,说不定就喜欢这种稳重踏实的人…… 季承晏佯怒:“不得废话,你必须跟本王一组!” 灵均于是老实了,憋屈地把一箩筐的审问和试探又给塞回了肚子里——防火防盗防同僚,陈文,看来本太子以后还得把你小子给严密监视起来! 季承晏见灵均默许,放下的一颗心里又开始发虚: 他才不会告诉这小混蛋,方才自己是在云水阁里等了半天还不见他来,这才去了前院想看看这小混蛋是不是偷懒翘班了,结果刚踏进前院,就看见了这小混蛋和另一个少年卿卿我我的亲密模样,当下连招呼都不和这小混蛋打一个,转身就回了云水阁。 当时心里那股子莫名升起的气,现在想来,真是……太丢脸了。 不过,生生气也是好的,至少结果还是不错嘛——这小混蛋的味道,嗯,比他做的食物还要可口。 这样想着,季承晏搂着怀中人的手就又紧了紧,果不其然,感应到自己动作,怀中的小人又抬起了头,重重地在自己脸上压上一个甜蜜的吻。 …… 夕阳西下,安阳王府的马车将灵均放在了寄心居门口。 “阿晏……你,要不要来我宅中坐坐?”灵均小心试探道。 季承晏瞥一眼那终于换上了正常门匾的老旧宅子,想起今日答应了那叶蓁蓁回府用餐,便道: “不必了。” 灵均的眼里便有了些失落。 “明早……本王会早些来接你。”季承晏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灵均的眼里便迸放出耀人的光彩,脑袋一点,便是一叠声兴奋的保证:“嗯!那我明天一定早早就在门口等你,给你带更好吃的早点!” 季承晏几不可察的一笑:小混蛋,你做的东西已经够好吃了,你还要做出多好吃的?就不怕本王把你拐回王府,让你天天给本王做一日三餐? 这个想法一冒头,连季承晏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当下心中一乱,也不管灵均是何反应,扭头对车夫就冷冷吩咐道: “回府!” 马车再次启动,季承晏挑起车窗帘悄悄向后望去,只见那纤长的小人还呆呆立在原地,静静地目送着自己远去。 帘子放下,季承晏一声轻笑:小混蛋,本王就且宠你一宠,你可千万别恃宠而骄。 季承晏,你若是只喜欢我这身体,便只喜欢我这身体吧,至少你还是喜欢了我一部分的。我只要能呆在你的身边,就好…… ——一声苦笑,一声叹息,目送着那精致奢华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寻不见踪影,灵均凄清的俊容上终于蔓延起苦涩,自嘲一笑,转身,跨入那永远在等待着一道青衫身影的宅门。 一个回府,一个进院,背道而行,南辕北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一 前尘往事·阿晏,我要给你生孩子!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小灵均跃龙门川时稀里糊涂得到的那个生孩子的技能终于快要上线了,伦家欣喜中总有那么些尴尬是肿么回事?( ̄▽ ̄)" 小灵均:阿晏,我要给你生猴子!╰( ̄▽ ̄)╭ 季承晏:说什么混账话!你是女的吗?(掐腰)啊?你是女的吗?(掐腰) 小灵均(抱腰躲):我真的能生孩子的,阿晏你要相信我呀,呜呜呜~~~ 季承晏:你可以原地爆炸了。 小灵均:阿晏,你要尊重事实……( ̄ε(# ̄) ——————————————我是愉快的分割线————————————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中带着甜蜜。 仍旧是灵均每日抱着各色小食饭菜爬上季承晏的马车、钻进季承晏的云水阁;仍旧是季承晏每日故作冷漠地推拒着灵均带来的各式吃食,最后还是无一例外地通通吃入了肚中。 仍旧是灵均每日咋咋呼呼地在围着季承晏一口一个“我喜欢你”;仍旧是季承晏从始至终的不予回应和突然的搂抱抚 爱。 仍旧是灵均每日借口着编修篆字不停地在云水阁中搅扰季承晏的清净;仍旧是季承晏每次都佯装不耐、实际从未发火无视。 仍旧是灵均时时刻刻转动着小心思拉着季承晏躲桃花、避流莺;仍旧是季承晏不动声色地解决掉灵均周围一切或显露或隐藏或可能处于萌芽之中的“不稳定因素”。 …… 仍旧是一个始终认为自己不过是在扮演着一场华丽又迷幻的独角戏,戏完了就各归各路,所以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只盼着这戏这梦再久一些; 仍旧是一个自负地认为这便是自己爱人的方式,允许他的触碰和纠缠,纵容他的顽劣和吵闹,付出自己的陪伴和抚 爱,如此,便已足够。 ——总有那么多话从不问出口,总有那么多误会随着光阴逝去愈发不忍拆穿。 万幸的是,两个人彼此间都觉得,这样便很好。 悲哀的是,两个人彼此间竟都觉得,这样便很好。 “小安哥哥,你觉得那冰块脸真的喜欢你吗?” 收拾得井然有序的厨房内,近来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小翼遥趴在灶台边,两只小胳膊枕着圆乎乎的小脑袋,一双闪闪的大眼睛紧盯着面前这个正哼着小曲准备给心上人做顿午饭的湖蓝色人影问。 灵均一愣,嘴中的小曲又快速从断裂处接起,边哼着歌翻搅着锅里那正在收汁的酸菜鱼,边从嘴中漏出一两句话应付那趴在一旁不肯离去的小狐狸: “你一个小妖精懂什么情爱,你哥哥我可比你多活了三万年,难道看不明白真假么?去去去,一边带着去,准备洗手吃饭!” 小翼遥立刻反驳道:“小安哥哥你少来了,那冰块脸要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咱们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他从来都不来这里看你?为什么每天都是你在给他做吃的喝的,他从来都没送过你东西?他根本就不关心你!” 像是被击中了长久以来心中最脆弱动摇的隐秘一处,酸胀得发疼,灵均面色瞬间浮现苍白。 强撑着,灵均一掀下袍,神情夸张地炫耀道:“谁说阿晏没送我东西了?小狐狸你瞧好了,这可是极品辟邪玉,阿晏当时怕我受伤,科考前特地托人送来给我的!” 小翼遥不屑地瞄那刻纹都快被主人抚平、温养得莹润通透的美玉: “一块辟邪玉而已,本尊家里要多少有……咳咳,那冰块脸一个王爷,送这样一块玉简直就不值一提!” 灵均像被人狠狠揭了老底似的当即就垮了脸,抬手就给了这还要叽喳个没完的小东西一个当头爆栗: “滚滚滚、别在这里妨碍我做菜!” 小翼遥“哎哟”一声抱住额头,不服气地一撇嘴角,闷闷地就朝饭厅走去: 倚老卖老——臭哥哥、傻哥哥,是个人都看的出来那季承晏根本就是在耍你玩儿,就你放着本尊夫人的宝位不做、非得巴巴地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哼!我一定要抓紧修炼,一定要早日长成成年人形! 这边灵均瞥一眼小翼遥离去的背影,无奈一笑,旋即,一抹寥落又爬上面庞: 连小翼遥这样的小孩子都能看穿的事,自己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 他不知旁的人是怎样谈爱,但于他,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一件幸福又痛苦的事。 灵均突然想起来凡界后他学会的一个凡人词汇——犯贱。 对,犯贱,他现在这种种行为可不就是犯贱么? 但为季承晏而犯贱,他又实在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云水阁内,紧张的古篆字整理工作告一段落,灵均立刻捧出了食盒打开来,将今日的午餐讨好地推到了季承晏面前的案上。 季承晏一扫菜色,点了点头,灵均便像得了莫大的殊荣般,笑眯眯地取出碗筷就开始为季承晏盛饭布菜。 季承晏盯着眼前人动作,眼角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接过灵均递来的筷子,掏出怀中方帕仔细擦了擦,又取过灵均面前的筷子仔细擦净递回,待两人都各自拿好了筷子、捧起了饭碗,季承晏夹起第一筷菜肴,这顿午饭才算正式开始。 一顿饭,照旧在灵均的絮絮叨叨和季承晏的偶尔吭声中结束。 收拾好几上残羹,又给二人捧来香茶小盆漱了口、净了手,灵均便“蹭”的一下就蹿到了季承晏身边的榻上,搂住季承晏的脖子就开始腻乎: “阿晏,你累不累?不累的话,我们就……可好?” 亲亲阿晏身上的气味真好闻哪,怎么闻都闻不烦? 吸吸吸,灵均贪婪地汲取着季承晏身上的龙涎香气,妍丽的面容上尽是餍足。 季承晏也不轻松,闻着怀中人身上好闻的清香,感受着身上贴着的小人那夏日也清凉无比的体温,季承晏只觉的身上某处在不停膨胀。 一把推开身上黏着的人,季承晏在隐蔽的角度里迅速平复了几下紊乱的呼吸。 那小人却根本不理会季承晏的难受,又再接再厉地紧贴过来,摆来扭去,大有今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终于,季承晏一个猛扑,就将那不停在身上作怪的小人死死压在了榻上。 带了一分力的右手在小人腰间的软 肉上一掐,便如愿听见身下小人“哎哟”一声,灵动的大眼里瞬间覆上一层薄泪。 季承晏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因为身下那处已经硬得开始在战栗。 但一想起那日在云水阁中强要这小混蛋后,回府时那些暗卫们躲闪着看向自己的暧昧眼神,季承晏决定这次拼上身体爆炸的风险也要忍住—— 且不论那些护卫们究竟看没看到某些不该看的风光,光是想到他们听到了小混蛋那好听婉转的声音,他心里就愤怒得不行。 他的小混蛋,不论是身子还是声音,从外到内,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一个带着几分炙热气息的吻狠狠在身下人的额头上落下,季承晏出口的低沉声音里便带上了几分缱绻厮磨: “小混蛋!” 一声骂完,自己倒先笑了。 灵均愣愣地看着身上这个嘴里骂着“小混蛋”,眼里却止不住笑意的人,长睫眨眨,“蹭”地,面上一红,鼻中便蜿蜒流出了两行温热。 季承晏皱眉,撑起身子,将那还躺在榻上的人捞入怀中,掏出方帕便开始为这小人仔细地擦起鼻血来: “不舒服?怎的突然这样了?” 龙涎香气混着血腥味席卷鼻腔,灵均这才发觉方才美色当前,自己是出了一个怎样的大洋相。 “唔、我自己来擦就好!”知道季承晏喜洁,灵均不愿季承晏看到自己这副邋遢模样,忙要夺过方帕自己揩拭。 谁知季承晏充分运用自己当世无双的手劲,硬是没让灵均撼动那方帕一丝一角,沉默又坚持地帮灵均细细擦干净了鼻下血迹,末了,又吩咐阁外杂役取来棉花,亲自搓成两个小棉条,一边一个帮灵均塞进了鼻孔。 灵均的一张俊脸已经快红成红糖水里煮着的鸡蛋。 “你这模样,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因为本王的秀色太过可餐?” 揶揄一句,季承晏修长的手便将那红扑扑的细嫩脸蛋轻轻一捏。 这一捏里,便是数不尽的柔情宠溺。 灵均又惊又喜,脑袋里“轰”地一声,异彩纷呈。 阿晏他在对我开玩笑? 阿晏他……在对我笑? 阿晏在对我笑! “阿晏!呜——阿晏啊,你终于对我好了!” 灵均一把扑向身前人,干嚎着抱住人的腰就死不撒手。 季承晏闻言面上就是一黑:什么叫“你终于对我好了!”,难道一直以来他对这小混蛋不好? 但这郁闷还没有继续深究下去,怀里的小人就已经用一个吻狠狠地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阿晏,我要给你生孩子!生一窝孩子!头顶上一个,手里两个,腿上两个,脚跟边一堆!”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 季承晏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亟待喷发的火山,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不停上升、上升…… 而眼前这个小人还兀不自知地笑得明媚又纯真…… “胡言乱语!” 手起手落,季承晏便狠狠赏了灵均一个“掐腰第八式”。 “哎哟!” 腰上一下剧痛,灵均捂着“重伤”的腰就倒在榻上“哎哟”“哎哟”惨叫个不停,见季承晏面上有些内疚不安,又立刻“哎哟”“哎哟”着把毛茸茸的脑袋就直往季承晏腿上蹭,蹭着蹭着,那脑袋就已经稳稳枕在了季承晏的大腿上,翻来翻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故意去蹭季承晏腿间那处。 “砰!” 季承晏双臂一个掀翻,那作怪的小混蛋就又被狠狠摔到了榻上。 撞上榻边的墙壁,背上一痛,灵均却笑得一脸荡漾。 季承晏决定不再去看这个让人恨得磨牙的小混蛋。 日光冥冥,人潮渐渐散去的悠长街道上,安阳王府依旧停在了寄心居前。 “阿晏!你……进来坐坐?” 抬头看着季承晏即将放下的车窗帘,灵均最后还是忍不住喊出了这句邀请。 灵均不想承认,但小翼遥的那番话,已成了他的心病。 季承晏一愣,望望不远处寄心居的大门,再看看眼前一脸期待的小人,还是淡淡道: “不了。你早些休息。” 马车隆隆,灵均仍旧如以前那样目送着那华丽的车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白日里深藏的苦涩又尽数袭上心间,如蚁啃啮。 “小安哥哥,我们今晚还去不去月兮泉?” 身后寄心居的大门突然开了一个小口,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门缝中伸出,一双狐狸眼望着街边那长身玉立之人问道。 灵均闻声回头,笑容再次明媚: “去,当然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二 前尘往事·小教材被发现肿么破?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伦家对这一章的小灵均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没眼看〒▽〒~~~ 季承晏:我当你要么饱经调教,要么天赋异禀,原来你竟是这样“勤能补拙”的小混蛋?嗯?(→_→) 小灵均(心虚脸):呵呵、呵呵,这不是实践也必须建立在占有大量材料的基础上么?呵呵、呵呵……(# ̄▽ ̄#) 季承晏:哦?那本王岂不是要好好考校考校你的“功课”才行喽?(拉开衣襟,步步逼近)(?◣ω◢)? 小灵均:嗯……哈? ——————————我是羞耻的分割线————————————-———— 泡在月兮泉的暖热适中的温泉水里,吹着林间凉爽的夜风,沐浴着皎洁的月光,灵均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前些日子酷暑难当,灵均喜阴的金龙之身几乎要因为受不住凡界暑气而显露真身。 在一次夜间睡梦中无意化出了金龙身后,灵均就带着小翼遥,借着小翼遥的微薄法术在夜间腾云穿行,最后终于找到了这处仙气旺盛的温泉,这才得以暂缓身体的不适。 这处位于大荒迷林中的温泉,距离蒿京城大概数十里,并不算很远,不知为何,坐落于凡界却又莫名拥有十分旺盛的仙气,很好地滋养了灵均因法力被封而消耗巨大的仙体,因此灵均十分喜爱这处温泉,近来日日趁夜来此。 因为此温泉上空无枝叶遮蔽,常可见浩瀚夜空中皎皎明月,灵均便给此处命名为月兮泉。 月兮泉,是灵均在凡界为数不多的一处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事的地方,然而或许是泉水太过舒服,又或许是林间的风太过凉爽,灵均此时实际上什么都没想。 小翼遥像一切走兽那样不喜沾水,在月兮泉里泡了一会儿后就上岸自个儿在一旁玩耍去了,时而人形、时而金黄狐狸身,蹦蹦跳跳、欢笑空灵,若是被哪个凡人撞见,只怕要惊呼是狐媚作祟、妖邪乱世。 灵均双臂枕头,懒洋洋地趴在泉边看岸上的小翼遥自己画田字、丢石头跳得欢快,水雾缭绕的泉中隐约现出他一段莹白光滑的优美背脊。 “小翼遥,看来你最近修为又有长进了?” 灵均看着那萦绕在小狐狸脚边的浅黑魔气,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翼遥闻言一滞,方才还欢快的步子立即就停了下来,一颗小脑袋转向灵均就怯生生道: “好、好像是吧……” 小安哥哥不会是知道了本尊的真实身份了吧? 灵均笑笑,身子向后一倒,一条金光灿灿的小金龙便在月兮泉中翻滚游骋了起来: “好好修炼,不可骄傲。” 小翼遥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小安哥哥没发现本尊的秘密…… “嗯,我一定好好修炼,以后也要长得像小安哥哥一样高!小安哥哥,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成年了,到时我的皮毛可比现在好看万倍不止呢!” 脆脆的童音豪迈一应,灵均便沉入了月兮泉中不再说话。 等灵均和小翼遥泡完了温泉腾云飞回寄心居时,刚在寄心居院中落定,小翼遥便竖起了一双小耳朵警觉道: “小安哥哥,门口有人。” 灵均闻言心中也是一紧:已是夜半,如此深夜,谁还会在他府外徘徊不去? 没来由的,灵均就想起去年初入凡界时,那个让他很不舒服的猥琐道士。 这些日子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灵均却越来越频繁地做起了噩梦,梦中全是那个猥琐道士狞笑着来砍杀收服自己,而他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绝望地任人宰割…… “小翼遥,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过来!”灵均小心嘱咐一声,便撇下小翼遥小心向那大门处靠近。 待贴到大门上听门外动静,身后的袍角却被轻轻一拉,灵均本能地回手一击,却是堪堪避过自己突袭的小翼遥。 “小安哥哥,我有法力,可以保护你的!”小翼遥拽着灵均的袍角,小小声的话语里已经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灵均回首看身边小人在月光下清亮亮的笃定眼神,心上一暖,遂无奈道: “那你等会儿小心。” 小翼遥点点头,于是一大一小便各占了大门一边,附耳其上,仔细听起了门外动静。 只听得那门外的脚步声去而又返,来来回回多次,像是在犹豫什么,最后像是那脚步声的主人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停顿在了门边,门上一声扣响,却又像碰上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迅速撤回,一阵寂静,那脚步声又“蹭蹭蹭”地要疾速离去。 莫不是碰上了什么半夜三更出来闯空宅的阴魂厉鬼? 门内灵均和小翼遥对视一眼,“哗”的一声,那方才还紧闭的寄心居大门便豁地打开,灵均拔出腰间短剑便蹿身而出。 “什么人!”灵均一声大喝,同时剑逼那人脖颈,从身后狠狠挟制住了那正要离去之人。 那人身形一顿,在短剑的逼迫下缓缓回转头来,与灵均视线一对,灵均便惊叫出声: “阿晏?!” 紧随而出的小翼遥也瞬间停下了挥舞的小狐狸爪,呆呆地看着那月光下清俊无匹的脸脱口叫道: “冰块脸?!” 季承晏面色阴沉,目光晦明难辨地盯着灵均架在自己脖边的短剑道: “本王真是没想到,夜半三更、万家安寝之时,杜大人竟还是衣着整齐、随身佩戴武器?” “我小安哥哥佩戴武器怎么了?你一个王爷还在万家安寝时出来敲人家门呢!”小翼遥不服气道。 季承晏面上一讪:他会说自己是在王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这小混蛋的影子,撑不住才自己从王府后门出府,一路扭扭捏捏地来这寄心居找小混蛋么?他当然不会说。 灵均见季承晏面色不虞,也是讪讪一笑,收起短剑就圆场道: “阿晏你别见怪啊,夏夜酷热,难以成眠,我方才是和小翼遥出去散步了,为了防身才带了短剑。” 此话一出,灵均便有些心虚——他的确是睡不着出府了,也的确是散步去了,只是这散步的地点嘛,是数十里之外的月兮泉。 他说了真话,虽然只有一半,应该不算欺骗阿晏吧?不算吧…… 季承晏瞥一眼灵均,没有吭声。 灵均便立刻上前一把搂住季承晏的胳膊讨好道:“阿晏亲亲,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呀?” 一句话尾音高高扬起,腻乎得快要齁死人,小翼遥小狐狸身一抖,迅速闪入寄心居不见了踪影。 眼见那碍眼的小家伙终于识趣走开,季承晏这才挑眉道: “怎么,你不欢迎?” 灵均被季承晏问得一愣,旋即便绽开了明媚的笑: “当然欢迎,亲亲你不知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日日盼着你来呢!” 一句话说得季承晏心内愉悦不少。 灵均见季承晏面有和色,便将季承晏一个大力扯进寄心居,“砰”的一声将寄心居的大门就是一关。 二人便相对着站在了门内。 “你……”季承晏见眼前人那月光下笑得越发淫邪的俊脸,欲言又止。 “啪——”灵均一臂伸出,猛地扣在了季承晏的脑边,将季承晏牢牢抵在了门上: “小宝贝儿,今晚来了,你可就别想跑了~~~” 说完,灵均小舌一伸,绕着红唇挑逗地一舔,清澈的眼里蕴满暧昧。 因为灵均身量只到季承晏鼻边,为了维持这个霸气的姿势,灵均上半身强撑着不动,下半身默默调整了一下因为匆忙而十分别扭的站姿。 季承晏好笑地看着眼前小人这副明明生涩还要硬装风流的造作模样,双眼一眯,便是反客为主,伸手将灵均就是一个拦腰抱起! “啊!阿晏!”灵均一个惊呼,对于自己突然的地位颠倒还有些不明所以。 腰上一痛,一声低哑的轻语便在灵均耳边响起: “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小混蛋今晚要使什么手段把本王留住……” 月光很好,气氛很美,夜还很长。 …… 第二天,小翼遥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卷好包袱回老家清修去? 小安哥哥和那冰块脸简直就是在荼毒未成年小妖魔好不好! 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对爱情的所以幻想还只停留在勾勾小手、亲亲小脸的纯洁阶段啊! 该死的小安哥哥、该死的冰块脸,这一对无耻的夫夫,一个晚上就将他揠苗助长、差点儿旱死房中! 小安哥哥,你再也不是本尊心中那个纯洁无暇的男神了! 这边刚是一夜春风的灵均和季承晏二人才不管一个院中的小翼遥怎么想,都日上三竿了还腻歪在房中耳鬓厮磨、叽叽歪歪,床边就放着水和点心,战战歇歇,随时补充能量,反正二人今日沐休,正好在房内玩儿个胡天黑地、好不快活。 这时二人又经历一番“激战”,灵均尚懒懒地趴在床上不想动弹,季承晏倒先觉得再这样放纵下去不妥,起身披衣便在灵均房中逛了起来。 昨夜急色,又是夜深,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小混蛋住的地方。 这一眼瞧去,房内摆设倒是清雅别致,不见一处媚俗陈列,与小混蛋那张扬明媚的性子真是有些不符。 再仔细赏来,便见墙上一副副工笔彩画尽数挂来,笔触细腻、构图奇巧,画上百物莫不活灵活现,凑近一看,竟是幅幅下方都印着一方款:“寄心居,灵均”。 “你善画?”季承晏语声微讶。 灵均趴在床上,抬起头懒懒一笑:“阿晏宝贝儿,我会的还多着呢,跟了我,你会越来越舍不得我的哦~~” 一席话真是说的得意又欠揍,季承晏浅笑摇头,决定不去捧这小混蛋的场。 手指无意中压上书柜上一处凸起,“哐”的一声,一个容积不小的暗格便突然弹出。 季承晏隔着房内珠帘看床上那隐约在床上的趴伏之人,俊眉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悄悄取出了暗格中的那些文件。 杜薄安,你最好不要让本王失望,否则…… 季承晏强压下心中那介于被背叛的愤怒和误堕情网的悲伤之间的翻涌情绪,小心地翻开了那些被灵均小心藏好的“机密文件”…… 先是映入眼帘的“风流书生俏王爷”七个大字,通篇的“欲仙欲死”、“酣畅淋漓”、“吞吐拂止”的图文结合版生动文字。 接着是一个个用朱笔细细标注出的“姿势一”、“姿势二”、“姿势三”、“必修姿势一”,密密麻麻、排列整齐,足见批注者认真钻研的态度之诚恳、钻研研习的时间之长久,特别是那字迹还与季承晏自己的一般无二的。 然后就是一卷卷被细细捆好的画轴,摊开一看,竟是以灵均和季承晏二人为主角的一副副姿势各异的“激情”图画,上注“我与阿晏必试姿势一”、“我与阿晏必试姿势二”、“我与阿晏绝对要试的姿势三”…… 你以为这就是终结了吗? 不。 最后,季承晏还抽出了一本封皮十分朴素的小册,季承晏到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小混蛋还不算是全然无救,看这素雅的封皮,定是平素创作的诗集文章无疑了。 翻开来一看,竟又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丙申年三月初十,我与阿晏初尝云雨、好事终成,心甚慰,然阿晏力蛮,余痛,不悦甚”、“五月初二,云水阁一聚,滋味甚美,然终不能反居上位,不悦甚”…… ……浏览量真是十分之大,姿势面真是十分之广,性情真是十分之奔放。 而这一切“杰作”的始作俑者此刻还老神在在地趴在床上“养伤”哼曲,一心尚处余韵之中回味咀嚼,已身处危险之中而不自知。 “杜、薄、安!” 一声暴喝,惊天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三 前尘往事·阿晏小心!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走剧情走剧情,小灵均和季承晏二人的生活需要激情! 小灵均&季承晏(夫夫合力敲头):激情、激情,你爷爷个腿的激情,我俩命都差点丢了还激情个头!你个后妈! 作者:造反啦,娃儿们不孝啊~〒▽〒 ——————————————-我是快乐的分割线——————————————————————————————— 小教材被发现了肿么破? 当然是被季承晏狠狠“收拾”了一轮又一轮,然而这“收拾”突然比以往多了许多花样。 被“收拾”完后的灵均像一条已经被翻烂的煎鱼般瘫在床上,然而贼性不改,依旧敢用已经喊哑的嗓子悠悠问季承晏: “阿晏,你老实跟我说——你在我之前,是不是从没碰过女人,或者男人?” 重新穿好衣服、坐在床边一脸餍足的季承晏默默地背过了身。 灵均了然一笑。因为他这才突然发现:季承晏之前主动抱他时,都是一个花样用到底,这回翻看了自己的小教材后突然就像转性了般“千变万化”。 没有比较就没有质疑,事实都如此明显了,灵均要是还察觉不到,他就是脑袋被东海的水泡坏了。 以前他还觉得阿晏是清冷正经惯了,不喜情趣,害得他几回勾搭都小心翼翼,唯恐表现得孟浪让阿晏厌弃,现在看来,阿晏也是蛮知情识趣的嘛…… 季承晏被灵均那像要把人扒光的视线看得头皮有些发麻。 灵均见季承晏强装着镇定,也不再继续逼问,而是用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老神在在地又重新趴回了床上。 季承晏一看灵均这神情,登时就怒火中烧:这小混蛋又懂了什么?怎的用这副了然又、又同情的眼神看自己? 事实证明,灵均不仅懂季承晏的“苦闷”,而且还是非常懂。 在季承晏接下来差不多每隔一天就来寄心居找一回灵均的时候,灵均就会用这样一副了然的神情打量季承晏,那眼神仿佛是在说: 二十七年的处男生涯啊,啧啧,也的确是该好好发泄发泄了。 于是季承晏在灵均这副不知死活的表情下越发往狠里折腾这小混蛋,每回都一定要这小混蛋哭着喊着求饶才肯罢休。 灵均就这样和季承晏默契地在寄心居里开始了类似凡界人“姘居”的生活,白日同进同出,夜晚同床共枕,闲暇时琴箫合奏、练剑品画,倒也难得的有了一段十分惬意甜蜜的时光。 同住一院的小翼遥被二人恩恩爱爱的模样逼得日日牙痒,但奈何妖小话微,只能尽量往外面躲,发了狠地修炼,誓要早日成年、把媳妇儿给抢回来。 灵均和季承晏二人虽低调,但也没刻意遮掩彼此间的关系,因此很快,向来没八卦也要掘地三尺挖出八卦来嚼吧嚼吧的蒿京城里,就传遍了当朝安阳王季承晏与新科榜眼杜薄安断袖分桃的惊天秘闻,成了每人茶余饭后都要“遮遮掩掩”着探讨取笑一番的谈资。 连那叶蓁蓁叶侧妃也借故在灵均的寄心居门前晃悠了好几回,没当面撞见季承晏,便又悻悻而回,临走时看灵均的眼神很有些怨怪愤恨。 灵均看这叶蓁蓁就想起她那当太后的姐姐叶萋萋,心里十分膈应——他对季承晏和叶萋萋之间的那些事,还是非常介意的,他只是把这份介意藏得很深,从不在季承晏面前提起。 季承晏对这些流言蜚语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每日照旧把灵均绑在身边,吃灵均做的饭、顺便“吃”灵均。 灵均对此却颇有些忧心,偶尔也会试探一下季承晏的意思: “阿晏,对京城里近日传的我俩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季承晏总是不甚在意道:“无需介怀。既是事实,又无伤他人,便不必理会旁人论说。” 灵均每听到季承晏这话总是喜忧参半,释然里免不了夹上些失望。 阿晏从不要求他遮掩彼此关系,他该满足的。 但灵均内心深处总是盼望着能与季承晏有一个真正确定又稳定的名分来系住彼此,只有这样,季承晏这个人才会完完全全地属于他灵均,而不是任何旁的人。 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又是名满天下的王爷,难道真能做出那等纳娶男宠的龌龊事? 更何况,季承晏就算真肯把灵均收作男宠,灵均会答应吗? 灵均觉得他还没有爱季承晏爱到可以这样委屈折节的地步。 要他堂堂东海太子像个女人一样在后院里成日去争宠吗? 就算他答应,父皇母后知道了,也决计会被气得直接寂灭。 爱一个人,还是需要留有一些自己的尊严的。 若是连这点尊严都没有了,他灵均也就不能成其灵均了。 更何况最近朝中杜明邦的势力愈发嚣张,小皇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每当杜明邦和季承晏两派争锋时,总会偏帮杜明邦一派些。 小皇帝最近不知发了什么疯,连朝都不上了,终日在后宫里窝着不见人,将朝政一股脑丢给了杜明邦这个丞相去打理,更是助长了杜明邦一派的嚣张气焰,明里暗里给季承晏派系的人下了不少绊子。 这些绊子,有忠于朝事的正常分歧,但更多的,却是超出了正常范围、近乎人身攻击的弹劾打压。 季承晏不知是担心朝政还是忧心自己,清冷的面容下总隐隐带着些愁闷之色,有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些不能猜透的阴霾。 灵均因此更不愿拿自己的这些小心思去烦扰阿晏了。 拖着吧,如今这样无名无分,也挺自由。 这样自由着自由着,灵均和季承晏二人便和和谐谐地走过了在一起的第一个夏天,迎来了凉爽宜人的清秋。 灵均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活了五万年,对时间流逝没有那么敏感,但季承晏入秋后倒是隐隐有些兴奋。 直到有一天清晨,季承晏在寄心居里喝着灵均新做的南瓜粥时,突然抬头对灵均开口道: “今日你随我一同去城外秋猎。” 灵均讶道:“为何要带我去秋猎?我并不会骑马。” 季承晏瞥一眼灵均道:“随我去便是。” 灵均便不做声了:他家这位大爷,向来说一不二,这次他龙太子便舍命陪媳妇儿吧。 用完早餐驾车出了城,当季承晏披着玄色斗篷、内穿青色锦袍,骑着匹通体赤红的骏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灵均面前时,灵均这才撇撇嘴明白了季承晏非得带他来秋猎不可的真正用意: 敢情他家这位季大爷是想在自己面前抖抖威风、嘚瑟一回了。 灵均虽不屑某位季王爷这时刻要在情人面前孔雀开屏似的显摆行为,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家阿晏这副打扮真是英气逼人、好看得紧,浑然不似以往那副清清冷冷的谪仙模样,很有些,嗯,怎么说呢,王霸之气? 这毕竟也曾是一个举国期待着登临至尊之位、伸伸手就可以颠覆天下的英雄人物啊。 季承晏此时端坐于骏马之上,微微俯身,冷傲地冲地上的灵均伸出了修长手臂,清冷道: “上来。” 灵均瞥一眼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环绕着的护卫,内心极度不满: 这厮莫不是想要他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呼哧呼哧地爬上马吧? 他一个自诩英明神武的大男人,竟要呼哧呼哧地被人拉着爬上马? 于是灵均扭头,以沉默拒绝某位王爷的威压,并且在心中已暗暗把此孽畜扒了个精光、绑在床上用马鞭狠狠鞭打了数十下。 马鞭诶……要不要配个蜡油? 灵均的思路开始不知不觉地歪向了不可描述的境地。 “呼”的一声,还没等灵均叫出声,他人就已被季承晏囫囵个地捞上了马、稳稳落在了一个溢满龙涎香气的温暖怀抱,紧接着腰上软 肉便是一痛。 “又在闹什么别扭?连本王的话都敢不听了?” 低沉的嗓音在灵均耳边响起,听着是在责怪,其实是在挑逗。 灵均严肃道:“安阳王,你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强拉本官上马,是很伤本官面子的行为,你知道吗?” 季承晏反倒有些愠怒了:“怎么,那杜毓当街拉杜学士上马,杜学士就愿意;本王请杜学士上马,杜学士就要区别对待了吗?” “我什么时候愿意被杜毓拉上马了?你……啊!你慢点儿骑!” 灵均刚要喊个冤枉,季承晏就猛地一夹马肚,带着灵均刹那间就疾奔而去,让灵均的一箩筐话全被疾风给塞回了肚里。 等适应了马的速度,靠在季承晏怀里,感受着那熟悉的风和快感,灵均这才想起,一年前刚入蒿京城那会儿,他的确是被那杜毓杜小统领给一把抓上了马、当街疾驰过的。 当年一切尚未明朗,他还与杜毓兄弟相称,纵马飞驰,恰是少年豪爽,如今一个坚守在爱人阵营,一个追随父亲脚步,却是再也不能有当日的相对坦然了…… 灵均忆及此处便不免有些感伤,抬起头来正对上季承晏那双被风刮得微眯的坚毅双眼,心中又是一阵失笑: 他定是当日也在场见到了这一幕,也真是难为这醋坛子能记这么久…… “在想什么?”季承晏驱马间隙,撇过头来问灵均。 灵均一笑:“我在想,‘嫁鸡随鸡’,王爷如今叫本官上马,本官哪有不上的道理?” 季承晏气笑,低下头来在灵均耳边恨恨一骂:“小混蛋!” 一声骂,包含了数不清的疼溺喜爱。 灵均在季承晏面前早放肆惯了,也不收敛,拍着季承晏的手就道:“阿晏,今天你可要教我骑马。” 季承晏瞥一眼灵均,语气里便有了些看白痴的意味:“自然是要来教你骑马!以后也只能由本王来教你骑马。” 灵均一个摇头苦笑:这位季王爷,最近怎的醋劲越来越大了呢? 想起前几日被季承晏上奏推荐、升了职去了礼部的陈文,灵均就又是一个郁闷: 他和陈文同年入翰林院学士,二人资历和能力相当,他甚至还有些小胜陈文,怎的就被那陈文抢先一步升了官?这难道不是朝廷对他堂堂龙太子龙格上的侮辱? 之后灵均心有些塞地去跟季承晏诉苦,季承晏却淡淡道:论理说,这陈文不该升职得这样快,但他已经影响到本王的心情了。 灵均琢磨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厮是计较着自己曾与陈文一组编修时文的事。 这醋吃的也……真是久。假公济私!灵均一想通,心里反而还有些窃喜。 有占有欲就说明有在乎,嗯,进展不错!看来自己追夫大计的达成之日指日可待! 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灵均在季承晏舒服地窝了几个来回后,就被季承晏扒拉了出来,被塞入了缰绳的双手被季承晏紧握着从头学起了骑马。 毕竟是金龙一族,又有功夫底子,灵均很快就能自己抓着缰绳随意驱驰了。 季承晏换乘了另一匹通体玄黑的马,在一旁看向灵均的眼神里颇有些“孺子可教”的意味。 灵均得了季承晏肯定,骑马便骑得更是大胆起来,季承晏一见灵均兴奋模样,便提议二人骑马去林中射猎,灵均正是兴头上,哪有不应之理? 于是二人骑着马张着弓入林,一路跑、一路射,开始还只是随意耍耍,到了后面就变成了两个人不动声色的暗暗较量。 两人毕竟是男子,再亲密,相处时的好胜心总是难以完全消泯的,但这也不妨成了灵均和季承晏二人相处时的一些小情趣。 “阿晏,我可又得了一只兔子。”灵均策马跑在前头,拉弓一箭后,便回身对季承晏得意洋洋道。 季承晏默默地伸手一指,灵均顺着望去,草丛中便赫然是一头刚中箭倒地、挣扎抽搐的鹿。 灵均又气呼呼地开始张弓搭箭,更加仔细地在林中搜寻起猎物来。 阿晏这厮,让自己多得意一会儿难道会死吗? 找着找着,灵均便听到了不远处的树林中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仙家五觉敏锐远胜凡人,灵均确定这动静不是林中动物弄出,而是人。 回头看一眼季承晏的方向,季承晏还在悠闲地拉开弓,一个射出,便又是一匹老狼。 季承晏打马上前,确定已射中后,便连看都不再看一眼,牵着缰绳又悠悠闲闲地离去寻找下一个目标,那模样还颇有些意兴阑珊。 一众护卫们大概是得了季承晏吩咐,全都守在了林外,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一看这安排便知道是季承晏这厮又想在二人猎完后,与灵均在这林中干些别的事。 灵均嘴角一阵抽搐:他在这里挖空心思地打猎物要赢过季承晏,季承晏这厮敢不敢再悠闲、再分心想别的事一些? 怕惊动林中潜伏者,灵均不动声色地驱马上前,与季承晏并排前行了起来。 季承晏微讶道:“怎么,你这小混蛋不急着抢猎物了?” 灵均心里一个白眼翻过去,嘴上却低声着嘻嘻哈哈道:“阿晏,我累了,咱们出去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再来如何?” 季承晏双目一凝,看着灵均的神色便立刻明白了周围有异,刚要策马与灵均一同离去,数道利箭便破空而来,直向季承晏心口射去! “咔咔咔!”几个格挡,季承晏轻松地用剑将其挥落地面。 “嗖嗖嗖——”更密集的箭阵顷刻间如风暴般射来。 灵均扬剑与季承晏一同抵挡这如雨箭簇,同时大声呼唤林外护卫支援。 似是被这求援惊动,林中又刹那间蹿出了十数名蒙面持刀的黑衣人,朝着灵均和季承晏二人便凶狠砍来。 “小混蛋,你先走!”眼看着这攻势越来越猛,季承晏格击间隙扭头就对灵均一声喝。 灵均劈剑又解决了一个黑衣人,鲜血溅上了他白皙面颊:“走什么走,你想让我守寡?” 季承晏一笑,扬剑劈倒一个黑衣人便道:“既然不走,那咱们两个就一块儿死吧!” 灵均气笑:“死什么死,你堂堂一个王爷也太没志气!我他娘地到底跟了个什么人!” 似乎是被灵均二人间这不分场合的打情骂俏刺激到,那些黑衣人伴着箭阵攻得更加猛了,原先还只是取命,现在简直就是拼命。 灵均二人知道情势紧急,当下也不再说笑,以背抵背,互相掩护、共力拼杀了起来。 终于,林外护卫们鱼贯而入,合力杀敌,没多久便将这些黑衣人连同林中潜伏着的弓箭手给斩杀了个透彻。 一场凶险终于过去,季承晏擦了擦沾满鲜血的剑,便向着灵均微笑走来。 灵均看着季承晏走近,也回报了一个放松的笑。 “嗖——” 一道冷箭竟不知从何处直向季承晏心口射去! “阿晏小心!”想也不想,灵均扑身而上。 “小安!” 箭入胸间的那一瞬,灵均剧痛中还有闲工夫在心里骂道: 去他大爷的,他灵均小爷自入凡界后还真是跟箭有缘,先是被插菊花,现在直接就是贯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四前尘往事·小混蛋,我们一起去西湖吧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心结排除加一,小灵均和季承晏这对冤家总算能正常谈一段时间的恋爱了,撒花撒花~~~ []~( ̄▽ ̄)~* 小灵均(养伤中):阿晏亲亲,我想喝你做的番茄鸡蛋汤~~o(*////▽////*)q 季承晏(撸衣袖):好嘞,宝贝儿你等着,本王这就去给你做!( ̄(エ) ̄) 厨房(咬手绢、挥白旗):王爷大大,求放过!〒▽〒 ————————————我是幸福的分割线———————————— 昏昏沉沉数日,中间似乎有过高烧、还有过发冷,灵均终于从一阵不是很舒服的晕眩感中幽幽转醒。 一睁眼,便是季承晏靠在床头一双将阖未阖、困倦的眼。 再将四周一看,熟悉的摆设和装饰,正是灵均自己在寄心居的卧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中间混杂着些微血腥味。 脑子绕了几圈,灵均这才想起,他好像是中了箭昏过去了,那这是过去了多久了?他直觉自己应该睡了不少日子。 难得看见季承晏这样胡子拉渣、形容憔悴的邋遢模样,灵均想要去拍拍他的脸嘲笑几句,但伸手时胸口处被扯动着的剧痛,却让他不由地小声惊呼了下。 这一声呼,就将床边的季承晏给完全惊醒了。 “小安,有没有觉的哪里不舒服?”季承晏立刻握住灵均伸出的手问道,语气里带着些从未有过的焦急。 灵均将眼珠子往胸那里一挤道:“胸疼。” 季承晏一听就神色有些凝重:“小安莫怕,这伤已请众太医看过,现已无碍。接下来几月你要安心在床上养伤,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告诉本王,本王一定为你办到。” 灵均狡黠一笑:“那好,你等会儿就去帮我做一锅乌鸡汤,我想喝汤了。” 季承晏神色立刻有些错愕,但多年来身处高位的修养让他很快镇定下来,试探着问: “番茄鸡蛋汤行不行?” 那样清清冷冷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小孩子耍无赖似的在讨价还价。 灵均立刻就乐了,道:“逗你呢,哪能指望你会煲汤,我刚受了外伤,吃不了热气的东西,你差人去酒楼里买些清粥来就好。” 季承晏即道:“那本王吩咐王府里人做来。” 说完,一扭头就叫人到了跟前,细细说了熬粥时要注意的食材禁忌和味道要求,这才又打发了人去。 灵均自始至终都懒懒地躺在床上,幽幽地盯着季承晏不说话。 季承晏交代完事,转过头来才发现灵均一瞬不瞬的目光。 “怎的这样看本王?”季承晏问。 灵均眉眼一弯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媳妇儿总算开始宠我了。” 季承晏当即就要伸出手往灵均腰上掐,但手快捏上时,又立刻折了回来,变成了一个拳头闷闷敲在床沿: “本王一直都在宠你,但这媳妇儿不许再叫!” 灵均撇撇嘴,不跟季承晏纠缠这称呼的问题,而是在心里又默默地叫了季承晏数声:媳妇儿、小媳妇儿、小甜甜、小乖乖、宝贝亲亲…… 季承晏观灵均神色,便知这小混蛋又在阳奉阴违,但也并不计较:称呼就随这小混蛋乱叫好了,总归在床上自己会用事实让这小混蛋明白“家庭地位”。 “这次刺杀,或许是杜明邦所为。”季承晏突然又道,看向灵均的眼色中似有审视。 灵均却大大落落地任季承晏看,半晌,哈哈笑道: “阿晏,这下你可该信我了吧?” 季承晏周身一震,仿佛被戳中了长久以来最隐秘的心思,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笑得明媚的小人。 阿晏,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原来,这看似没心没肺的小人,一直都知道,知道自己心中那份始终不肯散去的多疑和试探。 灵均见季承晏不说话,突然又长长一声叹息: “最初,你屡屡拒绝我的示好;接受了我之后,忍不住翻我房中的暗格;朝堂上与杜明邦相争,私下里又多次对着我欲言又止——阿晏,你到底不信我,不信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 “这次刺杀,时间地点都是你临时告知于我,一路上我时刻不离你视线之外,到猎场后也是与你一同活动,刺杀和中箭都非我所料……阿晏,那这回,你可信我?” 一席话,将所有怀疑猜测悉数曝晒于日光之下,让所有摇摆再也无可作乱。 季承晏看回眼前人的逼视,唯见那清澈眼眸中是避无可避的灼人爱意,还有,一丝难以排遣的忧愁疲惫。 季承晏的心蓦地疼了——这小混蛋,心里藏着这么多事,还要不停向自己扑来,他的心里又该多疼? 这小混蛋此刻在问:阿晏,那这回你可信我? 这小混蛋为了自己已经连命都可以不要…… 小心搂过灵均枕在床上的头,感受着怀中人特有的清香,一声道歉从季承晏口中低低传出: “对不起。” 对不起,小安,以后本王再也不会疑你、伤你,本王一定会护你一世周全、平安喜乐。 灵均将头轻轻枕在季承晏膝上,默默不言。 阿晏,我不怪你,换我处在你的位置,我也会瞻前顾后、诸多忧虑。 今日既已把话说开,那日后你待我可能有一份真心? 我所求不多,不过一个你而已。 “小混蛋,我们一起去西湖吧。”良久,季承晏低沉的声音又在房中幽幽响起。 呵,去年就答应过我中了科举就一起去西湖游玩,现在才想起来兑现! 现在都是秋天了,不又得等一个冬天才能去! 灵均不由心中忿忿。 “好。”灵均一笑,“不过,阿晏,在这之前你得了清欠我的一些账目。” 季承晏奇道:“本王何时欠过你的账?” 灵均抬起脑袋将季承晏上下一打量,突地明媚一笑道:“安阳王,您老什么时候把来我寄心居吃饭的饭钱全给结了吧。” 季承晏:“……” 之后,季承晏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王爷不差钱”。 先是带着一班工匠把寄心居的厨房按照王府厨房的规格给好好改造了一番,据去厨房偷吃的小翼遥报告,那厨房的豪华程度差点让他以为是不小心走进了哪个王府的正室厢房。 灵均曾在伤好的差不多时,在小翼遥的搀扶下偷偷去那厨房瞧过,待瞧见那就差给灶台也贴个金的金碧辉煌的神级厨房时,灵均差点儿当场咬碎一口银牙—— 季承晏这败家老爷们儿,有这闲钱翻修厨房,怎么不想着先把他卧房里的那张二手木床给换换,以前被季承晏这厮闹腾的时候,害得他在兴致最高时都要忍不住分个心祈祷这“咯吱咯吱”摇的床千万别塌。 但摸着那一排排做工精良的锅盆道具,灵均又开始忍不住傻笑:这么多好家伙哪,他以后又能给自家阿晏再做多少好东西啊…… 接着季承晏又将每日为他王府运瓜果鲜蔬、肉奶蛋鱼的农户们直接划了一半每日为灵均的寄心居供货,让灵均和小翼遥二人每日吃得那叫一个油光水滑,咳,面色红润、面色红润。 最后就是季承晏派来寄心居厨房帮忙的厨娘伙夫,虽人数不多,但个个的手艺拿出去都能开一家酒楼不在话下。 自来凡界后日日扣扣减减过日子的灵均,养伤这段日子终于又找到了一些自己在东海龙宫时养尊处优的太子爷的感觉。 除了季承晏为了让他伤势痊愈,每夜哪怕睡在他枕边也绝不理会他的挑逗勾引,以及翰林院里积压的那些篆字整理工作外,现在生活中的一切都很令灵均满意。 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杜毓来寄心居看过灵均一次。 灵均对杜毓依旧是淡淡,杜毓看着灵均的眼神却不似以往坦然。 “安弟,你的伤可好些?”暖日融融的庭前,杜毓垂手立在一旁,低头问身前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灵均。 落木窸窣,灵均闻声微微睁眼,仰头看那一脸忧心之人,轻笑道: “我身上的伤势如何,杜小统领不该最清楚吗?” 杜毓面色刷白:“安弟,我……” 灵均摆手道:“杜小统领,那日林中秋猎,我大周朝中谁能以那样刁钻的角度射出那样力道狠辣的一箭,你我心知肚明。” “立场不同,我不怪你,但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做出任何伤害安阳王安康的事,否则我薄安哪怕拼上这一条性命也会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杜毓的面色在灵均毫不留情的话中越来越惨白。 嗫嚅两声,杜毓到底还是将那许多即将倾吐的话尽数咽回,末了,只剩下一句话: “安弟,与那季承晏交好,你会后悔的。” 灵均觑他一眼,嘲讽一笑:“好,那我便等着后悔的那一日。” 说完,灵均不愿再多言,又闭眼在榻上背过了身去安眠。 杜毓隐在袍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看着那榻上曲线优美的一段身影,按下心中奔腾的无数漪思,抬脚便跨出了寄心居。 听得那脚步声最终离去,重新在榻上平躺好,一抹苦笑,灵均便又坠入了清秋的凉梦中。 一叶飞花飘落,恰坠于灵均眉心,妍丽的如玉面容上竟凭空多了几分轻盈的魅惑,愈发显得绝美不似人间所有。 非雌非雄、亦雌亦雄,大概人美到绝境便是如此—— 端着一个小托盘来到灵均身边的季承晏,眼见这样美景,便是如此作想。 轻轻放下托盘,在榻边的竹椅上轻轻坐下,季承晏就这么静静看着熟睡中的灵均,不去拂那额上落花,不去吻那诱人的红唇,生怕搅扰了这样安谧美丽的旖旎景色。 不知过了多久,灵均悠悠转醒,见榻边坐着的季承晏,便喑哑着问道: “你来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季承晏轻轻为他拂平睡梦中些许凌乱的墨发,笑道:“没多久。见你这小混蛋睡得香,就让你多睡会儿。” 灵均笑道:“竟让堂堂安阳王为小的程门立雪,真是赚了个大面子了。” 季承晏气笑,修长的手指点上灵均额头道:“你这小混蛋,真是半点亏也不吃。” 灵均趁势拉住季承晏手指,就将自己的脸蹭上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哈哈道:“我不吃亏,我吃你!” 季承晏登时就是一个气息不稳:这小混蛋,又来勾引自己了,也不怕伤势加剧!真是……欠打! 心中骂归骂,季承晏还是没将那手抽回,反而又用那手有意缓缓地回蹭了蹭灵均肤质细腻的面颊,形势一下子逆转,倒变成了季承晏调戏灵均。 灵均面颊微红,甩开季承晏的手,直起身子,眼光扫过榻边托盘里的那碗红黄相间的汤,眼睛一亮,扬头就问季承晏道: “番茄鸡蛋汤?阿晏你做的?” 季承晏不自在地偏过头道:“本王不喜欢欠人东西。” 默了默,又像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立刻补充道:“不过这汤早已凉了,不宜再喝,你若是想喝,咳,日后本王再……” 还未说完,那边灵均早就捧着那汤碗,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就给喝了精光,末了,意犹未尽地一舔嘴巴,道: “嗯,阿晏的手艺不错,就是咸了点,下次少放些盐。” 季承晏惯来清冷的眼中便有了丝喜色,正要说一句“你若喜欢喝,本王以后天天给你做”,一脸郁闷的小翼遥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小安哥哥,刚刚是有谁在厨房里打了一架、顺便轰了一炮吗?好好一个厨房突然就毁了哇!” 闻言,灵均和季承晏二人俱是一怔。 而后,灵均将揶揄的目光默默地瞥向一旁面色铁青的季承晏,肩膀一耸一耸,努力憋着笑。 季承晏当即决定:君子远庖厨——他堂堂安阳王,岂能终日如妇人般洗手做羹汤? 嗯,他是为了君子的尊严才不再下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五 前尘往事·傲雪染红梅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饭要一起吃,节要一起过,这样才算是过日子嘛,否则就是偷情啦~~ \(//?//)\ 小灵均(掰手指):阿晏,咱们以后得一起过元宵节、七夕节、中秋节、重阳节、鬼节…… 季承晏:桥豆麻袋,我们为什么还要过鬼节? 小灵均:咱俩以后就算是死了魂也要在一处,所以这鬼节就提前过呗~~~ o(*////▽////*)q 季承晏:……小混蛋,本王发现你执念很重啊……( ̄. ̄) ——————————————我是黏人的分割线———————————— 凉爽的秋天倏忽而过,转眼便又是一年寒冬。 被季承晏派人修了地暖又添了暖炉、裘帘的寄心居卧房里,灵均正和季承晏各捧着一只手炉在榻上隔几对坐,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棋。 “噼啪”,炉中烧着银炭一声脆响,那缩在裘蓬中的妍丽小人终于失去了耐性,把手里的棋子冲棋盘上“哗啦啦”一丢,冲对面的季承晏就嚷道: “不玩了、不玩了,阿晏你也太较真,十来回都不说让我赢一回!” “战场无父子。”季承晏一笑,边收拾残局边幽幽道。 灵均嘻嘻一笑,伸过一只如玉长手抓住季承晏的大手就道: “战场是无父子,但房中有媳妇儿!” 说着,灵均还用小拇指搔搔季承晏的细腻手背。 “啪!”季承晏反手给那只不正经的手就是一巴掌。 “本王看你是伤好的差不多了,特别想再被本王强调一下‘上下尊卑’?”季承晏危险地一眯双眼,话语颇有“深意”。 灵均当即就乐呵呵地往榻上四仰八叉一躺,目露春 情地嘟唇邀请道: “来啊,王爷,快来对我强调一下‘上下尊卑’嘛,奴儿可等不及了呢~” 季承晏额头青筋暴起,几乎要把手中玉做的棋子给捏碎: “起来!” 灵均正扮那些倌馆小侍扮得来劲,哪会轻易收手,仗着房中温暖如春,撩起下袍露出一段被亵裤裹着的劲瘦长腿,对着季承晏就又开始来来回回地晃悠勾搭: “王爷,奴儿后面好痒啊,您拿棍子帮奴儿捅捅嘛~嗯啊~王爷~” 听得这小混蛋越说越不成器,季承晏撒了手中棋子,起身踱到灵均座前欺身压上,捂住小人的嘴就狠狠道: “再闹,本王可就不管你伤好还是伤重了!” 一道湿热快速地在季承晏捂着灵均嘴的那只手心上舔过,季承晏一个激灵,灵均冲他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季承晏捏住小人的嘴,薄唇一贴就用舌去抓那只作怪的小舌。 灵均伸手勾住季承晏修长脖颈,默默地加深了这个缠绵悠长的吻,房中如春温度渐渐升至初夏燥热。 “噼啪!”房中又是一声炉炭爆火声。 “不成,你的伤还没好,再等等。” 也不知季承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都这样热血沸腾了,还能将纠缠中的灵均一把推开。 灵均吊着一双吐丝媚眼不满道:“都三个多月了,我的伤早好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怨怪嗔怒的含春模样真真似个欲求不满的深闺怨妇。 季承晏扭头不去看这小混蛋不知死活的挑逗模样—— 一连数月,他自己也忍得难受,但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小混蛋的箭伤如此凶险,太医再三嘱咐要静养,他绝不能因急色就伤了小混蛋的身子。 瞥一眼灵均那委屈的模样,季承晏还是按着身上躁动摸摸他的脸安抚道: “乖,再等等,等你伤彻底好了再说。” 灵均老气横秋地叹出一口气,抓起季承晏那只停在自己脸上的手就深沉道: “罢了,媳妇儿忧心为夫的身体,为夫便勉为其难地饶恕媳妇儿一回吧……哎哟!” 又是一个大手掐腰,季承晏瞧着身前扭腰呼痛的小人气笑道: “再不长记性,下次便是屁股!” “要是真被你打屁股,小爷我还开心呢!” 灵均捂着腰扭来摆去、哼哼唧唧,季承晏见灵均动作太大,又急忙伸手将他按住、不让他乱动。 灵均就势往季承晏怀里一蹿,“吧嗒”一声,一个热乎乎的吻就在季承晏颊上落下:“今年除夕夜在哪儿过?留在我寄心居好不好?” 双手搂着季承晏的脖子,灵均闪着一双充满期待光芒的眼邀请着。 季承晏看着怀中人期盼的灼灼目光,眼中划过一丝犹豫,默了片刻,还是吐出了那句灵均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本王那日会在王府中过节。” 谁知灵均无所谓地一笑:“我知道,但我等你。” 以往和季承晏关系尚不亲密,他自然不好强要人与他一同过除夕。 但现在不同了,灵均想奢望一回,与季承晏一起过除夕、守余岁。 灵均知道,除夕是凡界大周朝人一年中最重视的节日,是阖家团聚相守、共盼来年喜乐的大日子。 他今年想与季承晏像真正的爱人、伴侣、家人那样,好好地过一个除夕、拥一炉暖火、守一方静夜、候一缕晨光。 季承晏眉轻皱,目有不赞同之色,便进一步解释: “历年除夕本王都会留在王府中主持家宴、犒劳安抚一干侍卫仆从,你有伤在身,不要等本王,早些休息。” “不。”灵均摇摇头,“我等你,一直等你。” 清澈的目光里尽是执拗。 季承晏张张嘴,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劝他,只摸了摸灵均如漆的鬓角含糊道: “再说吧。” 灵均也不再纠缠,扭身推开了榻边的小窗,手撑下颌趴在窗边向外望道: “这院中的梅树也不知何时能开花……” 季承晏打眼一望,只见一院梅枝欹斜,独不见红梅点枝欺霜。 当然,视线里还少不了一个让他一直不是很待见的小翼遥,只见这小家伙此刻像个二傻子似的绕着那一株株梅树来回跑,笑得就像出生时他娘忘了顺便给他一个脑子。 季承晏遥遥一个阴笑,院里那个小家伙就像被人点了穴般缓缓回头,待看见屋里正冷冷盯着自己的季承晏,立刻“哇”地一声退散。 季承晏满意一笑。 知道小混蛋宝贝这些梅树,季承晏便又哄道: “或许很快就能开了。” 灵均被手撑着的脑袋认真地点了点,赞同道:“我也觉得它们很快就能开花了,它们一定会开花……” 季承晏轻笑一声,欺身上榻,伸手搂过那窗边小人,也与他一起看那窗外梅枝曲折、轻燕南飞。 季承晏来寄心居过除夕这事也就被这样搁下了,之后灵均和季承晏二人谁也没再提起过。 一晃便又是月余,不觉已到腊月隆冬。 将近年关,里外积压的事务便如山倾来,灵均养伤在家终日悠闲度日,倒是逍遥自在、身体恢复速度一日千里,早已痊愈如初。 季承晏却是进有邦交岁贡、朝堂事务年末交接,退有王府年账清算点查、宴饮统筹,终日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一人分成几人来用,竟渐渐的将灵均邀他共度除夕的事给忘了个干净。 直到那夜除夕饮完王府家宴、推拒了叶蓁蓁的盛情邀宠后,季承晏伴着微醺踱步回房就寝,偶见落雪中庭院红梅点点,他这才想起,那寄心居中或许还等着一个比谁都执拗的小人。 不确定灵均是否如他自己当日所说的那样一直等着自己,季承晏还是披了斗篷、撑了伞,悄悄从王府后门出去,独自一人在那早已走熟了的街道上疾速向寄心居奔去。 一路顶风冒雪,等季承晏敲开寄心居的大门时,看见一身浅蓝斗篷的灵均强撑着一双泛了乌青的眼为他开门的那一瞬间,跨入房中后看见那些明显是不久前被回锅热过的饭菜的那一瞬间,季承晏的心就开始往外汩汩冒暖流,冲刷得人又疼又热的暖流。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暖融融的房内,灵均为季承晏换上他留在寄心居的干净衣物,笑得没心没肺。 季承晏将身前人一把抱住,还带着些寒气的脸压在那清香的肩上幽幽地问: “本王今夜要是忘了这事,你难道还要等一夜吗?” 怀中那纤长小人回抱住他劲瘦的腰,清越的嗓音似笑似叹: “我知道,你不会忘的,所以我会一直等。” 还是这副蠢模样…… 今夜本王可真的差点就忘了啊…… 在满桌佳肴前落座,往房中一扫,除他二人再无他人,季承晏不禁问道: “那个小家伙呢?” 灵均为二人倒酒的手一顿,片刻又笑道: “早睡了。小孩子哪熬得住。” 季承晏点点头,又在烛火摇曳中专心看灵均那愈发妍丽无双的面容。 灵均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小翼遥,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选在除夕夜这样绝难找借口回避的日子里突破境界,还好他提前就给这小家伙选好了闭关场所,不然今夜岂不要被季承晏抓个现行? 季承晏来之前已在王府里用过晚膳,因此这时也就随便选了一些菜吃了,灵均怕他积食,也不劝他饮酒吃菜,自己用完了饭后,便招呼着季承晏一起收拾了桌上残肴。 待洗漱沐浴过后,仅着亵衣的二人便如往常般共裹了一床棉被拥坐在榻上腻乎说笑。 正谈笑间,灵均突地将榻边小窗开了一个角,借着房内烛火向外望去,忽地惊喜道: “开了!阿晏,梅花开了!” 还不待季承晏说话,灵均就猛地从季承晏怀中蹿出,匆匆给二人披上外袍斗篷,便拉着季承晏双双开门扑进了院中。 等季承晏站定,抬眼一看,便见一院红梅竞相怒放、欺霜傲雪,映目尽是嫣红,冷香混着雪的冰气,猛烈地蹿入鼻中。 饶是见惯了名花奇草的季承晏,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一院的红梅,是他从未见过的清艳灼人。 “喜欢吗?”灵均扬起了一双星星眼,也不管自己素来怕冷的身体了,拉着季承晏的手就欢叫道,“阿晏,你喜欢吗?这可是我特地为你种的!” 这些梅树,这些让这小混蛋心心念念照顾了大半年、让他多次忍不住都要吃醋的梅树,竟都是为他而栽种吗? 低头看身前之人,仍是那副少年身量,纤瘦妍丽,眉眼却弯弯,像蕴含着怎样都磨不掉的生机美好,而这美好,此刻正为自己倾数绽放。 他季承晏,何德何能啊…… 用力搂过身前的人,那欢快的声音便在耳边咫尺继续: “阿晏,你知道我为何要为你种梅吗?因为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清雅得不像凡间所有,就好像那山间的红梅,冷傲孤清,偏偏又总是让我忍不住去靠近、去喜欢……” “阿晏,有一件事我骗了你,那时候租这院子我是故意的,因为我想离你更近一些……” “……最开始早上等到你乘马车去皇宫也不是偶然,我是在王府正门一直等不着你出来,然后拎着食盒、用了轻功,从后门一路跟着你的马车跑到了我寄心居的门口,再装成恰巧等着了你……” “还有,我给这院子取名叫寄心居,其实也是想说,阿晏,我把我的心寄放在这里了,只要你来,我的心就一直为你敞开,阿晏,你愿意要我这颗心吗?” “阿晏……唔!” 热吻狠狠堵住了怀中小人那喋喋不休的嘴,怀中人一怔,旋即便用加倍的热情去更加主动地纠缠那霸道的舌。 这少年,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总是这样倾尽所有、全不计较…… 厚实的斗篷中突然蹿入一阵冰凉,熟悉的触碰便袭上灵均身下,挑起灵均声声低呼吟唱,随后便听见季承晏那压抑到爆发界点的粗重询问: “小混蛋,你的伤……好了没?” “你说呢?”灵均这时反倒不慌不忙了,勾住季承晏的脖子便调笑着悠悠反问。 季承晏双眼一眯,旋即,二人便俱是一阵闷哼。 正要奋战,季承晏肩上却被狠狠一拍,冲动中的人难得扯回一丝清明,不解地看向那怀中皱眉不满的小人。 “季承晏,这冰天雪地的,你不怕冷的吗?” 灵均嗔怪着便要分离,谁知下一瞬便被季承晏一个提臀抱起、两条半褪着亵裤的长腿被季承晏以臂分夹两侧,竟就着这样的姿势向那房中颠簸而去。 “喂,季承晏,你疯了吗?先放我下来!”灵均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挣扎着就要下地。 季承晏反而更加箍紧了怀中之人,仗着无人可匹的力气就强横道: “你既常说你那处痒得很,本王今夜就得好好帮你止止痒,一刻都不能松懈!” “砰”的一声,房门砸上,便又是一番缠绵缱绻。 飞雪簌簌,院外清梅羞红如血,唯留雪地上一串凌乱脚印直通灯火通明的紧闭主房。 一夜,傲雪染红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六 前尘往事·西湖西湖有妖气!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论到哪儿都有电灯泡的灵均、阿晏一对苦命小鸳鸯的日常…… 小灵均(责任脸):阿晏,有妖气,我要去看看! 季承晏(伸手、牢牢勾住某龙太子后衣领):看什么看,本王难道还不够你看!回来!(︶︿︶) ——————————我是欢脱的分割线啦啦啦————————————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那欢快的脚步已经快把大周朝天南地北的土地都给踏个稀巴烂了。 左缝缝右补补,春天将尽时,灵均和季承晏二人总算能借着去江南一带视察罕见雪灾情况的机会,去早就约定好的杭州西湖游玩一番。 灾情在季承晏二人去之前就已经被地方官们控制好了,各方面的赈灾措施也早已施行,并不需季承晏二人再做多余工作。 季承晏和灵均二人此去江南,无非就是代表朝廷去灾区给灾民们送送温暖、给劳苦功高的地方官们打打气加加油,因此一路行来十分轻松。 到了风景如画的杭州,二人干脆也就不装了,肩并着肩,旁若无人地就四处闲逛起来,连在杭州府衙都只是匆匆一坐、寒暄一番便走,让早就准备了一通说辞和接待礼的杭州知州给好生郁闷了一把。 但安阳王行事,又岂是他一区区知州能评判的? 杭州知州不愧是官场老人,十分上道,见季承晏二人无心过问政务,也乐得省事,当即就派了一个得力手下一路领着季承晏他们在杭州城内好生逛逛吃吃了起来。 “阿晏,你瞧瞧这点心,模样好生有趣。” 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灵均凑近一个小食摊,指着一碟碟如梯田指天的下圆上尖的精致小点心,笑着对紧随身后的季承晏道。 “大人,这可是咱们杭州城有名的十大小吃之一——酥油饼。您要是喜欢,不如品尝品尝?” 一旁做向导的那个衙役忙笑着对灵均二人解释道。 灵均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还不待那衙役掏钱,灵均身后的季承晏便已经上前一步付了钱,一双修长的手便捧着一个敞口油纸袋递了过来,纸袋内不多不少,恰是够两人尝鲜的三个小酥油饼。 灵均笑看季承晏一眼,掏出帕子来从袋内捏了一个饼,仔细吹了吹热气,便送到了季承晏嘴边,季承晏咬下一小口,俊眉微皱道: “太甜。” “是吗?” 灵均不相信地瞥季承晏一眼,就着季承晏刚咬过的那一个地方,便将剩下的饼一口吃下,嚼了嚼,眼里闪出了惊喜的光: “不会啊,我倒觉得挺好吃的。” “就你还是个小孩儿口味改不过来。”季承晏一点灵均额头,一句话也不知是骂是宠。 灵均不服气道:“像你大油大辣吃个没完?小心胃疼难受、中年发福!” 季承晏便是直接赏了灵均一个“素手掐腰肉”。 一旁的衙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两位旁若无人调着情的大人——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还是京城里来的大人都比较时髦,他已经跟不上时代风气、看不懂现在大人们的举止了? 更离谱的还在后头,只见其中那位长得一瞧就是正经人的清俊大人,竟然、竟然当众搂了另一位大人的腰,还、还暗暗拍了一下那位大人的屁股! 那位被搂着的大人身量是略低些、长得是比女人还漂亮百倍,可、可这也架不住他仍是个男人的事实啊! 娘啊,您可不可以把我塞回肚子里再生一回,眼要瞎了啊! 好容易得了季承晏二人的放行,那衙役便跌跌撞撞地回衙门而去——今日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大人们,求别灭口哇! “你这王爷出了蒿京城倒是潇洒,也不避人了,当着小官吏们的面就动手动脚,你说你怎么赔我的名声?” 灵均见那衙役失魂落魄的模样,莞儿一笑,回头对搂着自己的季承晏就佯怒道。 季承晏俊眉一挑,便是不阴不阳的一句:“本王何时避过人?既然杜学士计较本王污你名声,不若就把本王自己赔给你可好?” 灵均缩缩脖子,不吭声了,任季承晏搂着自己一路赏花看景:他还想明天好好走道、继续逛杭州哪,保重菊花、保重菊花! “等等。”季承晏突然松了灵均,快步走向不远处一个小贩那儿,不一会儿,他便又捏着一支串了一颗又一颗饱满红圆球的东西回到了灵均面前。 “糖葫芦,尝尝看。”季承晏将那串红艳艳的东西送到了灵均眼前。 灵均犹豫着不敢接过。 “这里面是果子,外面裹着的是糖浆,本王小时候喜欢吃。”季承晏又道。 一听是季承晏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灵均便立刻接了过来,也不管这东西奇不奇怪了,张口就是一咬,一股香甜便立刻袭入口中。 “好吃!”灵均惊喜道。 季承晏的眼里便有了几分笑意。 “阿晏,你再重温重温儿时旧梦?”灵均嬉笑着将手里的糖葫芦又递到了季承晏眼前。 季承晏对着灵均刚咬过的那个地方便是一口,薄唇沾上微溶的糖浆,勾连出一道诱人的绯红薄丝。 “扑哧!”灵均忍不住就是一笑。 “为何发笑?”季承晏问。 灵均用帕子去揩季承晏嘴上的糖丝,眉眼弯弯道:“我在想,小时候爱吃甜食的安阳王怎的大了却不爱吃甜了?小小一个的季承晏吃起糖葫芦来又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大概是严肃着小小一张清俊的脸,捧着一串比自己短不了多少的糖葫芦,无比严肃地一舔、一舔,然后又是张嘴一咬…… “父皇母妃与本王并不亲近,本王幼时吃着甜的,便觉得心情舒畅,但渐渐长大后才明白,人需自强,依赖甜物麻醉自己,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懦弱可欺……” 季承晏默然道,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些许追忆往事时的寂寥。 灵均安静了,默默凝视着这个难得流露出脆弱一面的人——眼前这个一向坚毅强大的王爷,原来也有过要靠甜食排遣孤独的时候。 想起自己小时候母后对自己的宠溺纵容,还有虽然严厉但也十分重视疼爱自己的父皇,灵均忽然很想他们。 灵均也很想带眼前这个他爱的人一起去见见他们,告诉他们,他爱的这个人真的很好很好,有一颗拨开外壳后其实很柔软的心,值得他曾所放弃的一切,然后和这个人一起请求父皇和母后的原谅…… 这一天,或许不远了吧…… 季承晏的手背上传来一阵温暖,是灵均轻而有力覆在他手上的那只纤白长手,坚定地抚平了他心中片刻的情绪浮动。 清浅一笑,唇便已在那张忧心注视着自己的妍丽面颊上印下柔柔一吻。 “嘶——” 四周传来几声围观少女们的倒吸凉气声。 像灵均和季承晏这样长相出众的年轻男子,想不让她们注意到都不行啊; 像灵均和季承晏这样长相出众却还要当街断袖、不肯给广大妇女同胞们一点儿机会的年轻男子,想不让她们倒吸凉气都不行啊! “想不想坐船?” 不理会那些围观的少女或妇女们,行到举国闻名的西湖边时,季承晏突然停住了脚步,对着怀里的灵均就问道。 灵均当即就乐呵呵应道:“好啊!我以前看杭州的游记时就一直想乘船游一回西湖了!” 于是…… “呕。” “呕、” “呕——” 岸上还风姿无双的灵均小爷正四仰八叉地歪倒在船舷边,过一会儿对着湖面便是一吐,过一会儿对着湖面便是一吐,一张俊脸已经吐得白中泛青。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本王你晕船?我们现在就回岸上去!” 季承晏在一旁又是递水又是递帕子,抚着灵均的背帮他顺着气就道。 灵均摆摆手,青白着一张脸坚持道: “继续、继续,我还没看够呢!呕——” 季承晏万分质疑眼前这呕吐不止的小人到底还有什么旁的注意力能去看风景。 “听话,我们回岸上去。你如此晕船,怎可继续?”季承晏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灵均急忙摇头否认:“不是晕船、不是晕船!呕——” 季承晏皱眉疑道:“不是晕船又是为何?” “呕——”灵均好不容易吐完,白着一张俊脸看向季承晏,苍白的面色上突然就泛出一丝绯红,羞羞答答、欲说还休道,“大概、大概是怀了吧……” “哎哟!” 一声惨叫,灵均捂着被狠狠掐了的腰,噙着两泡泪的委屈大眼扑闪扑闪地盯着季承晏直看。 季承晏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袖里握着的拳紧了又松——他就知道,就不能指望这小混蛋嘴里吐出什么正经话来! “咳、咳——”船头撑船的艄公咳了一咳,撇开一张老脸看天看湖就是不看船中这羞耻的一幕。 唉,年纪大了,也是能活久见的啊! “西湖好、西湖好,欲把西湖比西子,又恐艳词折羞煞诶……” 一道空灵的歌声隔着一湖碧水袅袅传来,随着这歌声传扬,万里晴空霎时间阴云笼罩、乌雷滚滚,原本还浮光跃金的湖面也涌起层层浩渺水雾,渐渐将四周景物隔开,只觉堕入一片朦胧幻境。 彼时还赖在船上和季承晏拉锯的灵均瞬间警觉地绷直了身子,苍白的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穆神色,当下也不管身边的季承晏是何表情,站起身来就向着那歌声的源头极目望去。 只见渺渺雾霭中,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各撑着一把油纸伞,袅袅行上远处的那一弯朦胧断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七 前尘往事·和尚蛇妖书生小金龙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新cp惊艳登场,感觉萌萌哒!剧情越来越有趣了哈哈! ————————————我是精分的分割线—————————————— 灵均唤那撑船的艄公向那断桥处划去,季承晏虽有疑问,但见灵均着急模样,也选择静观其变。 等灵均二人的船只距那断桥桥底只剩十数步距离时,灵均却突然叫停了船只,令艄公就驻着船留在原地不动。 季承晏疑惑看向灵均。 灵均却神神秘秘地以手堵唇、示意船上所有人噤声,然后借着湖面上欲遮未遮的水雾、一脸严肃地躲在船舱后仰头使劲往那桥上方望。 季承晏还是第一次瞧见灵均如此谨慎严肃的模样,当下也抬眸向那断桥之上望去。 只见那桥上一白一青两道年轻女子的身影在近桥心时突然站定,堪堪凭着桥身拱起的弧度挡住了桥对岸的视线。 只听那青衣女子对那白衣女子悄声道:“江女,你可是算准了那许仙今日会经过这断桥?” 低沉得有些辨不清男女的声音从桥上隐约飘来,青衣女子声音不大,但灵均这样的仙人和武艺精湛的季承晏却足已听清。 “错不了,这许仙初还乡,今日去城外拜祭父母,归城时定会经过这断桥。小青,你且耐心等等。” 淑娴柔美的声音接着传来,正是那被青衣女子唤作江女的白衣女子徐徐开口。 于是青衣女子不再说话,与那江女一同撑着伞静静候在断桥的一边。 原来是在等人,只不知被这青白两蛇等着的那唤作“许仙”的又是何方神圣? 这青白二蛇又是为寻仇还是为别的? ——灵均在船舱门边默默听着桥上二女的对话,心中如是揣度着。 龙蛇同源,因此本就是高等龙族的灵均远在数十步开外就感应到了这两只蛇妖的妖气,但此时靠近这两只蛇妖,灵均却不想被她们发现—— 他直觉这两只蛇妖是要干一些不合天庭法度的事,因此他选择在一旁隐匿行迹、适时出手。 灵均身旁站着的季承晏却不时向他投来深沉的目光,但专心“降妖”的灵均对此浑然不觉。 “这雨怎么还不来?” 又闻那叫小青的青衣女子一声抱怨,只见她一伸手,手中化出一个看不清何物的宝器,对着那阴云密布的天空就是一划,瞬间狂风大作,乌云从四面八方迅速向这里团聚而来。 而那江女又纤手微抬,如城的乌云便顷刻凝聚欲堕,雨滴开始三三两两地斜落而下。 季承晏在桥下暗暗观得这一切,不禁心中大骇,面上却纹丝不动。 对季承晏的心思浑然不觉的灵均却在一旁更加疑惑了—— 竟是两个即将成仙的仙修! 既是仙修,又为何要来这凡界兴风作浪? 正在思索间,天边一道惊雷乍响,瞬间,大雨倾盆而落,方才还悠闲散步的路上行人纷纷尖叫着抱头躲避。 一片惊呼嘈杂中,一个身量纤长的白衣书生抱着头快步跑上断桥,正要越过桥另一边站着的江女二人时,江女却突然伸手拉住了那书生,手中撑着的油纸伞将二人身影轻轻笼住,温柔的声音便在大雨中娴娴响起: “这位公子,大雨骤至、行路艰难,若您不弃,小女便将这伞借您一用可好?” 那白衣书生闻声抬头,与眼前女子四目一对,清秀的面容一滞—— 一眼万年。 说不清是否见过眼前这女子,但女子那静美的面容、盈盈的笑颜,却让他顿生宿世牵绊、缠绵不断之感,从此如堕旖旎沼泽不自拔,不能挣脱,也不想挣脱。 “既、既然如此,那便多谢这位娘子……” 烟雨江南,一对璧人,兜转千年,天造地设。 “哼。”江女身后的小青一声轻哼,默默朝着湖面别过身,却低头一眼便瞧见了桥底躲在船舱门里的灵均。 两两相望,二人俱是一惊。 这唤作小青的青衣女子原身竟是一条雄性青蛇! 灵均仗着天生的仙体法眼一眼便勘破了那小青的真身,心中暗暗讶道。 难怪听声音就觉得奇怪,而这小青的长相对女子来说又未免太凌厉了些。 而桥上那望着灵均的小青显然也已经猜到了灵均的真实身份,下等仙修对仙家威压的本能恐惧让她几乎想拔脚就逃走,但一见灵均身旁的凡人季承晏,又不由的有些好奇。 待细瞧一眼季承晏,小青上挑的细长媚眼里又闪过一丝惊讶和玩味。 季承晏亦回望向那桥上满眼兴味的小青。 灵均皱眉,那小青便立刻调转了身子,又去看身前那江女和书生郎情妾意的戏码。 只听得桥上的江女和书生二人已经借着借伞、还伞的名头,进行到了互通名姓、各报家门的地步了。 听那书生自称,灵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江女和小青如此一番造作等着的那个许仙,就是这名白衣书生。 倒是一副斯文俊秀的好相貌。 观那江女羞羞怯怯、含情脉脉的神色,灵均这才后知后觉地又明白过来:原来这白蛇是想泡这许仙。 既是勾搭情郎,又是仙修,那必定是有一番施恩报恩或者其他乌七八糟的前缘了。 仙家讲究尘缘俱断、脱俗致虚,这江女即将成仙,定是想要趁此了结了这番尘缘好早日飞升了。 了解了这二蛇并无恶意,灵均便决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睁眼。 他自己还从龙宫里跑出来泡凡界的王爷呢,是万不能理直气壮地去管别人家的闲事的。 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吧。 听够了小情人腻歪,又见一旁的季承晏目中之色愈加怀疑,灵均便决定赶紧带着自家情郎远离这是非之地。 就在灵均催着那艄公速速划船靠岸时,天边一道闪电“哗啦”劈下,直断桥边一株垂柳,桥上桥下,许仙、季承晏、艄公三人瞬间昏迷倒地。 四周突然沉寂,雨声雷声如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在他们之外喧嚣。 “阿晏!”灵均一声惊呼,正扑身而上要查看季承晏状况,一阵低低念诵声便由远及近、如海倾来。 “啊——” 那桥上的青白二蛇闻声凄叫,口中两边獠牙乍现,腿尾变换不定,妖形亟待显露。 灵均倒是稳如磐石、丝毫不受影响。 “大胆妖孽!既已得飞升仙缘,缘何还要贪恋人间繁华、祸乱凡界!” 一道威严的声音凌空而来,声断雾散,便是一个光头裟衣、手持金钵的冷俊和尚凛然立于桥沿之上,光电流转盘旋顶端的法杖在和尚的另一只手中四射出逼人金光,直把那近前的青白二蛇刺得瘫软在地、哀叫声声。 这和尚道行不浅。 灵均心中一认识到这一点,当即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之心。 但这和尚此时的注意力似乎全在这青白二蛇身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桥下船中的灵均一眼。 “你是哪里来的臭和尚,竟敢坏我们好事!” 修为略逊于白蛇江女的小青即使被这和尚逼摄得动弹不得、痛苦万分,嘴上却是半分饶也不讨。 “妖性难驯,洒家看你也莫去作那神仙,乖乖被洒家收了便罢!” 和尚金刚怒目,扬起手中金钵便对着那地上的小青就要诵诀收服。 “大师饶命!” 那在一旁苦苦支撑的白蛇江女立刻扑身挡在了小青面前,哀着一张丽容便对那和尚求道: “小妖江女,因灵识初开、冬困气绝时,受了这凡人许仙前世的一饭之恩,故修仙化形后特来凡间寻恩人转世报恩,以求了断尘缘情思、无欲飞升,青蛇来凡界只为助我报恩,与此事并无瓜葛,还望大师开恩,饶了我等,让小妖能早日还清恩情、得道飞升。” 果然是为了报恩这等事而来。 灵均在一旁了然地点点头,一想到自己来到凡界勾搭季承晏时打着的旗号也是报恩,不禁又是一阵自嘲: 这白蛇江女为了断尘缘而报恩,那他灵均龙太子又是为了什么而报恩? 无论是为了什么,灵均心中比谁都清楚,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对季承晏都是心爱不渝,从不为旁的目的。 但那和尚却是没有这么好糊弄的,听江女说完便是一声冷喝: “仙修断尘,报恩的方式不知凡几,你又为何定要与这许仙情爱欢好?难道你不知你这样做是乱了凡人命数、坏了凡人精气元阳?洒家看你这小妖根本就是贪图这许仙的阳气、欲采而助补!” “呵,这许仙倒是好大的能耐!他这点儿凡人阳气,给我们这两个千年仙修塞牙缝的份儿都不够,我们倒是好一番闲情逸致布了这么大一盘局来夺他的阳气!” 被江女挡在身后的小青一声冷笑,出口便是利如寒兵。 那和尚便举钵对着这青白二蛇又是要一收。 “大师!大师手下留情!”江女慌忙开口,飞速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碧绿的仙草递到那和尚面前就道,“大师,这是小妖为与许仙共同生活特寻来的化邪草,此草离土后可葆百年不衰,凡人闻其香气便能驱邪固元、延年益寿。” “小妖欲将此草日夜佩戴于身,但求不伤恩人分毫!望大师明辨,让小妖得偿所愿……” 那和尚听白蛇如此说,将手中金钵换到持着法杖的那只手上拿着,空出来的手凌空抓过白蛇手中的那把化邪草就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半晌方道: “倒真是化邪草……”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我们堂堂仙修,才不做那些低等妖物才为的采阳补气之事!” 地上瘫着的小青见和尚犹疑神色,不由又是忿忿一声。 和尚方才还松缓了些的脸色立刻又绷了起来,丢还了化邪草,举着钵对准小青就是一声怒喝: “大胆青蛇,不男不女、非雌非雄,出言不逊,罔顾天理,洒家今日便要收了你、替民除害,白蛇让开!” 地上的小青闻言就炸了:“谁不男不女了,谁非雌非雄了!臭和尚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从里到外都是个公的!要不是为了帮江女,老子才不会化这恶心巴拉的女形!你个臭和尚,白长了双天眼,被狗吃了还是被鹰叼了!” “小妖大胆!洒家今日就收了你!” “来呀来呀!臭和尚你今天要是不收了我,你就是我孙子!” “小青不要胡闹!大师息怒啊……” “求这臭和尚作甚!你就看他敢不敢收了我!” “青蛇放肆,洒家现在就要收了你!” …… 本来还是一场佛妖对峙的紧张场面,到此就突地演变成了一个和尚举着钵要收不收、一只小妖挺着身子要被收服不被收服的可笑闹剧。 灵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和尚能不能早点做个决断?他的亲亲阿晏还被这和尚的迷魂咒困着没醒哪! “咳咳!” 一声清咳,灵均运起轻功翩然飞落双方之间。 “请问你是……”一直专注于桥上情况的江女见灵均这个陌生人突然降临,不由惊问出声。 灵均“哗”地一下转过身子,对着江女就挤眉弄眼道:“还不带着你的小情郎和小跟班快走!” 江女恍然大悟,扯上地上的许仙、搀起一旁的小青,一溜烟就跑不见了踪影。 和尚原地举着钵,在原地尴尬地看着眼前一方空地不知所措。 “这位大师,您就别装了吧,又不是真心要收他们……” 灵均负着双手,一副“我已看透了你”的神情对着和尚就是老气横秋地一叹。 和尚俊脸一红,这才讪讪收了手,颇为郁闷地嘟哝道:“不过就是例行公事过问一下,一个两个不拿豆包当干粮、不拿和尚当回事……” 灵均不由就是一笑:“大师尊号?” “六尘。”和尚将金钵往袈裟里一收,又恢复了冷俊神色,打量着眼前的灵均回道。 灵均点头,亦自报名姓道:“在下杜薄安。” 谁知和尚却冷笑一声道:“仙家何苦诓骗洒家?金龙之身,洒家的天眼还是看的出来的。” 灵均闻言不由讪讪。 和尚将灵均上下一扫,又忽地凝重了脸色道:“仙家这番执意牵尘,只怕要惹上不该惹的孽缘、摊上是祸不是福的孽报,开弓便无回头箭,四界危矣、四界危矣!” 灵均正要追问这六尘和尚所谓的孽缘孽报,却听得一个少年声音缘桥而上: “师父、师父!” 打眼一看,便是一个灰袍光头的小和尚呼哧呼哧地爬上了桥、一路小跑到了灵均二人面前。 灵均第一眼就看这妖妖邪邪的小和尚十分不顺眼。 “法海,为师现在就要远行去办一些事,你与我好生看着那青白二蛇,切不可让他们做出为害凡界的事来。尤其是那条不阴不阳的青蛇,要给为师仔细看牢了,为师回来后定要好好收拾那青蛇一番!” 六尘扭头对着这小和尚一声吩咐,“哗”的一声,金光一闪,人便已不见了踪影。 结界消失,云消雨散,西湖之上又是一派春和景明、万物繁华之象,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谈笑如初,仿佛从未有过蛇妖和尚书生之事。 灵均仍垂眸在为那句“孽缘孽报”不安,桥下舟船之中便悠悠传来清冷一声: “小混蛋,还不快给本王滚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八 前尘往事·阿晏,不要丢下我!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作者有话:事实证明——人睡得迷迷糊糊或者生病昏沉的时候,是真的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犹记得作者有一次睡得死沉,手机闹铃震动时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在拿电棒电我……囧 小灵均:阿晏阿晏,我昨夜发烧时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Σ( °△°|||)︴ 季承晏:哦?你有说过什么话吗?另外,你有发过烧吗?( ̄o ̄) . z Z 小灵均:……( ̄. ̄) ————————————我是开心的分割线—————————————— 断桥上蛇妖一事告一段落,再游完西湖,便是已近黄昏。 灵均和季承晏二人不急着回驿站休息,便又相携上了杭州城里有名的听风茶楼,听曲品茶、俯瞰夜景,顺便吃些小点心解饥。 “方才,本王似乎睡了片刻。” 独坐二人的雅间内,季承晏亲自烧水泡茶,倒去第一道茶水,待泡好第二壶,这才为自己和灵均各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壶,漫不经心地问道,目光却始终留在杯上。 灵均一滞,少顷又恢复了嬉笑:“哦?我在船上吐得昏天暗地,阿晏你倒是能安心睡着?真真是狠心。” 季承晏瞥灵均一眼,没有接话,而是状似不经意又道: “本王睡着的时候,似乎还听到了一些声音?” 一句话非是询问灵均,而是肯定灵均必定知道什么。 灵均心中一顿,情知这次怕是瞒不过,但仍要绞尽脑汁想些由头来搪塞,因此半晌不答话,只把一双犹豫的眼将季承晏扫了又扫,一与季承晏双眼对上,又立刻避闪而去。 不是他不想跟季承晏坦白交代自己东海龙太子的身份,而是对季承晏这样一个从小就深受儒家正统思想观念洗礼的凡人而言,仙妖鬼怪这类的怪力乱神之事实在太过离奇,要他如何对季承晏言明? 难道要他直接去对季承晏说:嘿,阿晏,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可是东海龙宫里的龙太子? 恐怕他一化出金龙真身,季承晏就要立刻找来和尚道士把他给千刀万剐了。 非是灵均不相信季承晏,而是但凡正常人都会本能地排斥异类、憎恶或者害怕并不了解而又无法掌控的异类。 因为未知,所以下手才往往又毒又狠。 而季承晏,似乎一直在通过破译古篆字来暗中寻找着金龙。 为何寻找金龙?灵均直觉这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与季承晏能在一起实属不易,他禁不起任何一点波折,他只想好好地陪着季承晏走完他这安阳王的一生。 季承晏变老,他便也自散法力变老;季承晏死去,他便去寻找季承晏转生后的生生世世—— 季承晏不说与他断绝,他灵均就绝不放手。 灵均有时候想想,神仙也就这点好了:寿命长,知天命,算得出因果,亦等得着情人。 永永远远地等季承晏、寻季承晏,一次又一次地去重逢、去追逐、去相守、再死别,灵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总会等得着他的阿晏的。 此刻茶楼中,灵均心中的话车轱辘来回几圈,终于想好一个理由来应付,季承晏却在对座又另开了一个话头: “你那小跟屁虫独自留在蒿京城可妥当?本王欲修书一封差人去你府上把那小家伙照顾一二。” 阿晏何时对小翼遥这么上心了? 想起小翼遥此时正在蒿京城外数十里之遥的大荒迷林中闭关突破,灵均便立刻摇头笑道: “那小家伙跟我一样都是孤儿,从小一个人生活惯了,并不需要人照顾的。你派人去照顾他,他反倒要烦的。” 季承晏看着灵均的清眸一滞,再开口,便少了一分开始时的凌厉: “你的父母……是怎样去世的?” 话语轻轻,季承晏看过来的眸中夹杂着些许来不及掩起的疼惜眷顾。 灵均被这目光洗得一暖,忆及此时远在东海龙宫里不知是否安好的父皇母后,神情一黯,寥落道: “或许没有去世吧……他们不要我了而已。” 是啊,我的父皇母后还健在,只是,他们不再要我这个不男不女的不肖儿子罢了。 季承晏闻言双眼一滞,修长的手便轻轻覆上了灵均虚放在案上的那只手,暖意融融,素来清冷的嗓音也染上了数缕柔情: “本王要你。” 实在难以想象,他的小混蛋这么好,天下竟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忍心舍弃? 小混蛋父母的那两双招子大概是被狗给吃了。 灵均“扑哧”一乐,方才还惆怅的眼立刻又闪出盈盈促狭光芒: “季王爷,您说这句话,下官可不可以认为王爷是寂寞了?可要下官今夜为您铺榻暖床?” 季承晏握着灵均手的那只手便一个反转,狠狠给了这口无遮拦的小混蛋一个爪掐。 灵均抱着被残忍“凌虐”的那只手,一边哼哼得凄凄切切,一边眉眼弯弯地瞧着对座那一脸“浪费本王同情心”表情的某位季小王爷。 或许灵均是白日里晕船晕得太厉害,到了夜里脸色一直不见好些,季承晏也不再闹他,一起洗漱沐浴了过后便相拥着上床睡了,倒也平静无事。 但到了半夜时分,季承晏却被一阵刺眼的金光给晃醒,一睁眼,身侧的一幕便让他心神俱震: 只见枕边躺着的小混蛋此时在床上不住翻覆挣动,周身不断向外迸射出刺目金光,而他却始终紧闭着双眼,红唇紧抿,不时从中漏出“热”、“难受”、“母后”的字眼,妍丽的面容上一片惨白之色。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小混蛋的头上竟随着他越来越高的体温而渐渐蹿出两只金光闪闪的龙角状犄角,同时他穿着亵裤的纤长双腿竟也渐渐合拢成了一条遍体金鳞的龙尾! 季承晏瞬间翻身下床,床边宝剑出鞘,转眼间季承晏便提着随身的佩剑步步逼近床上之人,手中宝剑寒光泠泠。 “阿晏,别丢下我!” 灵均在昏迷中突然一声大叫,季承晏提着剑逼近的身形便是一滞。 “阿晏,求你别丢下我……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我会乖乖守在你身边,绝不会再打扰你……求你别丢下我……” 床上的灵均不知是陷入了怎样的梦魇,向来嬉笑的妍丽面容此刻已皱成了一团,哀求的语气就像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稚儿,委屈又卑微。 季承晏提着剑的手便再也无法挥出。 手中的剑放至一边,季承晏重新上榻,抱过灵均那难受得不断在枕上扭动的头,将其半个身子都小心搂进了怀里、在腿上放平,轻轻拍打安抚着怀中人,低柔的嗓音便似诱哄般幽幽响起: “本王在,本王不丢下你……乖,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昏迷中的灵均似是寻到了安全的港湾,方才还挣动不安的身子瞬间就在季承晏的怀里安定了下来,长臂将季承晏的腰身一搂,脑袋一拱,耸动的鼻子便像小狗似的贪婪地在季承晏身上嗅个不停。 季承晏好笑地看着这个头上两只小犄角、腿部时龙尾时人腿变换莫定的小混蛋,又耐着性子哄劝道: “乖,告诉阿晏,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阿晏”二字,怀里的人似乎惊动了一下,嗫嚅着就道: “我叫灵……”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这刚要顺势说下去的小人又突然惊叫道: “不能说、不能说,不能告诉阿晏……我叫薄安,我叫杜薄安!” 边叫,怀里的小人还边挣动个不停,像是在抗拒着某种巨大的危险。 季承晏忙又安抚好怀中的灵均,想了片刻,又开口另问道: “乖,告诉阿晏,你喜不喜欢阿晏?” 昏迷中的灵均立刻狠狠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不停地叫: “喜欢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阿晏!阿晏最好了……” 季承晏一笑,又继续问:“既然喜欢阿晏,为什么不能告诉阿晏你叫什么?你欺骗阿晏,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他?” 怀中的小人立刻委屈地把头摇了又摇,紧闭的眼快要皱出泪来: “不是的、不是的,我喜欢阿晏,我最喜欢阿晏……” “那你为什么要骗他?我看你根本就不喜欢阿晏,我要告诉阿晏让他丢下你!” 谁知季承晏此话一出,还扒在他怀里的灵均登时就“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哇——阿晏,你不要丢下我!我只有你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因为、因为我是……” 季承晏狠狠心,继续冷着口气问:“因为你是什么?你若不说,我这便去告诉阿晏!” “不要、不要告诉阿晏!”怀里的人猛地紧紧攥住季承晏的腰不让他挪动分毫,抽泣着就道断断续续道,“不、不要告诉阿晏……我、我是、我是……” 季承晏竖起耳朵凑到了灵均嘴边。 “我是东海的龙太子,我是小金龙,我会被阿晏派道士和尚收了的,我会被做成龙肉干的……呜哇——我不要死啊,我还要陪着阿晏的啊,我还要给阿晏生孩子的啊,呜哇——” 灵均一口气把老底全抖了出来,抖完后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天地动容,若说是能六月飞霜、神鬼同泣也不为过。 房外守夜的侍卫们已经开始准备着要破门而入了。 季承晏怎么哄这小混蛋都哄不住,一急之下,薄唇往那嚎啕的嘴上狠狠一按,怀里的小人立刻消停了。 小舌熟练地吐出,勾住季承晏的舌便开始急不可耐地攻城略地,又啃又咬地还低声含混道: “唔,偶尿给阿晏星孩几的……” 小混蛋! 季承晏吻着听着,感受着怀中人的不安与热情,心里忍不住又是恨恨一骂。 陪亲陪摸陪抱,出卖色相加种种哄劝,季承晏总算是把怀里这个祖宗给哄安分了些。 摸了摸小混蛋的额头,粗探一下小混蛋的脉搏,果然发烧了。 但小混蛋这模样定是不能让他人瞧见的, 于是季承晏抱着灵均就对房外侍卫扬声命道: “端一盆凉水来,再拿三块巾帕、两壶烈酒,都放在门口,不得入内!” 取了凉水,沾了帕子,拧干后贴在灵均额头上反复十数回,褪去灵均的亵衣裤,用帕子沾着酒又在光 裸的身上来回擦拭十数遍,将近黎明时,灵均这烧才总算是退了下去。 看着床上人那渐渐缩回去的小龙角和又恢复如初的双腿,坐靠在床边的季承晏这才有了些空暇思考: 自己以后究竟该怎样看待小混蛋这东海龙太子的身份? 小混蛋的真身竟是金龙,但…… 季承晏的眼眸渐渐暗了下去。 “阿晏……”迷糊中的灵均翻了个身,顺利摸到了身旁季承晏的腰,一把搂住,舒服地抬头蹭了蹭,颇有些满足又有些幽怨地嗫嚅道,“你不要去理那个叶太后,我、我也能生养的!我一胎能生好多的……” 季承晏失笑——这又扯上叶萋萋是怎么回事?这小混蛋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明明是个男儿身,就算是金龙怕也是条雄龙,怎么就天天记着给自己生孩子? 不过一想到这小混蛋挺着个大肚子在自己面前晃的样子,季承晏又突然恶趣味地很想亲眼瞧瞧了。 嗯,既然小混蛋都这么哭着喊着要替他生孩子了,暂不论真假,本王姑且努力一下? 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季承晏又不禁摸了摸怀里那个还在用头拼命拱着自己的小混蛋。 小混蛋又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这模样,真是……十足一条小哈巴狗! 至于这金龙之身的事……罢,本王的人,本王总能保护周全的。 晨光熹微,遥遥传来几声鸡鸣,床上二人彼此相拥,仿佛周遭的世界全不与他们相关,从头至尾,只有彼此。 但,紧随着这晨光而至的,似乎是阴云笼罩的凄凄雨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十九 前尘往事·不问轮回,但求今朝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清晨,阴雨,厢房,恬静。 烧了一夜的灵均醒来时,看到的便是搂着自己靠坐在床头闭眼养神的季承晏。 一室的酒味让灵均迷惑不解。 阿晏昨晚喝酒了? 灵均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晚自己发烧一事,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更是不记得,因此当他低头再看自己清清爽爽与睡前无二的衣着时,内心更加疑惑了。 察觉到怀中人醒来,季承晏也慢慢睁开了眼,清辉般的眸中带着几点血丝,眼底泛着浅青。 “阿晏,我昨晚怎么了?” 灵均挣扎着起身,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又酸又软,身上肌肤都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味。 季承晏冷辉般的眸子扫向灵均,淡淡问:“你不记得了?” 灵均摇摇头,他确实不记得了。 只依稀记得自己昨晚似乎是热的有些难受,但后来就不知怎的不热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季承晏眼中微光轮闪数回,最终还是徐徐说道:“昨晚你夜半突然发烧,本王在一旁看顾着。” 灵均闻言立刻警觉道:“那我昨晚有没有说什么话?” 季承晏俊眼一扫道:“怎么,难道你有什么话不能让本王知道?” 灵均立刻摇头,哈哈笑掩着:“怎么会,我有什么是不能让阿晏你知道的?” 季承晏眼眸便是微微一黯。 二人当下便也无话了。 还是灵均觉得这样沉默不好,又开口谢道:“阿晏,昨晚谢谢你照顾我。” 季承晏低头看向怀中那又黏向自己的小人,眉眼弯弯、目光清清,若不是昨晚无意中撞见他真身,他这堂堂安阳王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他就这么不信任自己么? 这小混蛋,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不必道谢,你既已是本王的人,照顾你也本是本王应做。” 季承晏幽幽道,语气里带着些疏离。 灵均见季承晏突然又冷下去的态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不好开口追问,便起身去窗边推窗佯作观景,却不由讶道: “竟下雨了?” 季承晏顺着灵均望去的方向向外一扫,只见窗外靡雨霏霏,江南亭台楼阁尽掩在漫天雨雾中。 “又玩儿不成了。”灵均索性将窗户大开着,想要散散房里浓郁的酒气,语气中不免悻悻。 季承晏下床,整理了下衣服后便道:“本王叫人送吃的来。” 灵均点点头,看着季承晏推门出去对房外的侍卫们低声吩咐。 他怎么隐隐觉得,一夜过后,阿晏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同了呢? 灵均心里暗暗升起一股不安。 二人在房中用完了早餐后,窗外的雨便也停了,温暖的阳光渐渐穿过云层,洒下缕缕金光。 灵均慢吞吞地用着季承晏新泡的茶,心中思索着接下来该拉着季承晏去哪里培养感情。 阿晏定是生气了,可他究竟为了什么在生气呢? 猜不透。 自己最近似乎没做什么惹阿晏生气的事,昨天游湖时阿晏也跟自己腻乎的很,怎的一夜之间说变就变? 还是他嫌自己昨夜生病、身体孱弱? 天地良心,他灵均从小到大结实的很,就昨晚那一次生病,就刚好被阿晏给撞见了! 都说姑娘家一个月会有那么几天心情莫名郁躁,怎的阿晏也这样心情捉摸不定? 季承晏却始终低头摆弄着面前案上的茶具,灵均无法看清他面上表情。 自灵均和季承晏在一起后,二人之间还从未有过这样长久的沉默。 终于,季承晏放下了手中茶壶,“咚”的一声闷响后,清冷的声音便在房中徐徐响起: “杜薄安,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本王说的?” 灵均心中暗叫一声不妙:难道是阿晏发现了什么端倪?昨晚自己该死地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有什么话要说的吗?”灵均心虚地支吾道。 季承晏扫了一眼灵均,目光淡淡。 灵均却被这一眼剐得心裂肝痛——阿晏从未这样冷淡地看过自己,即使是在阿晏最不耐烦自己纠缠的时候也没有。 “既然没什么要说的,就没什么了。”季承晏起身便要推门而出。 灵均慌忙放下手中茶盅,也不管自己被茶水溅了满手,跌跌撞撞地就拦在季承晏身前道: “阿晏,你想听我说什么、我都告诉你!” 灵均直觉感到,今天他若是不跟阿晏把一些话说清楚,他和阿晏之间就真的是再难恢复如初了! 季承晏却淡淡扫一眼身前灵均,轻道一声: “不必。” 灵均闻言一滞,正在犹豫要不要大着胆子向阿晏说明自己东海龙太子的身份,门外一名侍卫却推门而入: “王爷,您要的伞。” 一柄做工精良的油纸伞便递到了二人面前。 “阿晏,你要出去?”灵均问道。 季承晏俊眉一挑,道:“怎么,你不想去金山寺瞧瞧了?” 灵均心里顿时便有些暖暖的:还好还好,阿晏没生自己的气,阿晏还愿意带自己出去游玩。 往窗外一望,只见雨后初晴,阳光融融,暗忖着阿晏带伞或许是要预防下雨,灵均便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季承晏身后,兴高采烈地出了驿站。 谁知一出驿站大门,季承晏便撑开了伞,在阳光下把身旁的灵均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灵均不由疑惑道:“阿晏,现在无雨,为何要撑伞?” 季承晏却吐出一个字:“晒。” 灵均暗流一滴汗:这春天的太阳最是温和,哪里晒了? 不过少晒一些,对现在没有法力护体的自己的确是一件好事。 灵均当下也没有拒绝,任由季承晏为自己撑着伞一路游玩而去,收获路上行人惊讶目光无数。 女儿家晴日打伞还可以说是爱惜容貌、不想晒黑,男儿家好端端撑个伞又是为哪般? 灵均心里虽郁闷,但一路还是乖乖听季承晏安排,还如往常那般与季承晏逗笑不停。 季承晏渐渐地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冷着脸,而是又像往常那般任灵均在身旁闹腾。 或许只是起床气——灵均如此想道。 想不到阿晏还有起床气……啧啧,看来以后起床时自己得小心些,可千万别触了这位大爷的逆鳞。 一路吃吃逛逛,灵均二人还是凭着两双腿走到了城郊不远处的金山寺下,看看日头,已是黄昏时分。 暮钟沉沉,庄严肃穆的金山寺山下,灵均仰头望去,残照拂林,归鸟群飞,天地一派苍茫,竟顿生遗世之感,几欲乘风归去。 摇摇头,灵均暗笑一声:真是昏了头了。这凡界人臆造出的一个佛教也能让自己这正经仙家心生顿悟,传出去真是要被各路仙友们嘲笑死了。 灵均正要拾级而上,谁知季承晏却将他一把向山后拉去。 “山后的一处佛庵,听说风景更好。”季承晏如此解释。 佛庵就佛庵吧,横竖都只是来瞧个新鲜,逛哪里不是逛? 于是灵均也就任季承晏拉着走,直到登上了山后的那座小庵山,这才惊大了双眼—— 只见起伏连绵的山丘之上,大片大片如雪洁白的杏花林层层叠叠、一望无际的杏花林,如梦似幻。 长长的祈愿信条挂满枝丫,春风一起,纷落的雪白花瓣环舞火红长条,信男信女们的殷殷祈盼便漫山飞扬,漾出一道道缠绵多情的婉转弧线。 “这里是……” 灵均喃喃出声。 季承晏不语,冷月般的俊目中难得闪过一丝羞赧。 但二人身后的几名游人已经替季承晏给出了答案——“徐姐姐,你怎的也来了?” “原来是刘妹妹。这处佛庵据说求姻缘最是灵验,我便也想来瞧瞧。” “姐姐原来也是这般心急,可是有如意郎君了?” “刘妹妹休要胡说,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 望着那几名簇拥着从身后向前方离去的少女身影,灵均看向季承晏的眼里便很有了几分揶揄。 还以为某位季小王爷是真的想带自己来拜拜佛、洗涤洗涤心灵污垢,却想不到竟还存了这样的小心思…… 季承晏被灵均看得不自在,撇过头提步便向前走去: “咳,你这小混蛋莫要误会,本王不过是觉得该把你这免费的伙夫和暖床绑得再紧些罢了。” 灵均眉眼弯弯,就差把眼睛给笑没了。 焚了香,拜了佛,捐了钱,取了信条,双双执笔在条上端正书下各自名姓,再要写一两句祈愿祝福,竟是千言万语也不知该从何求起。 “不必写。”季承晏拿起那方火红信条,轻轻吹干其上墨迹,便是“季承晏杜薄安”两个名字整齐排列其上,字迹几近相同,只些微差别,“你我二人,不问轮回,但求今朝。” 灵均心中一震。 不问轮回,但求今朝。 须臾,盈盈欢笑便渐渐浮现灵均面上。 好,季承晏,我便与你不问轮回、但求今朝。 火红的信条长长飘起于雪白杏花之中,杏花烟雨中,无人的偏僻角落,季承晏将灵均轻轻抵于一株可二人合抱的杏树之前。 “杜薄安,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你要信本王。”季承晏以额抵额,清眸中目光灼灼,语声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温柔。 这一瞬,灵均便明白了——季承晏知道了,这个被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全都知道了,自己是东海龙太子的事,自己是金龙之身的事,自己叫灵均的事。 可奇怪的是,被揭露秘密的灵均此时却没有一丝慌乱和惊惧,只因季承晏这句: 杜薄安,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你要信本王。 “好,阿晏,我信你,我会一直信你。”修长双臂将眼前清俊之人脖颈勾住,一个虔诚而不含任何欲念的吻便被灵均轻轻印在了季承晏微抿的薄唇之上。 唇舌交缠,辗转厮磨,这只是漫天花雨中一场安静的救赎,剥去各自厚重盔甲,灵与灵之间全无保留地坦诚相对。 “呀!”一声低呼,打断了灵均二人的热吻。 二人同时向那个突兀闯进了二人小天地的人投去了怨恨一瞥,但三目相对,三人都是一愣—— 竟是昨日断桥上的那个小青。 只见这小青面若桃李、目若秋水,碧衣飘飘,一段纤长身姿端的是风流无匹,近看之下,竟是比昨日断桥上还妩媚诱惑了几分。 长成这样,活该你这青蛇被那六尘和尚骂不男不女——灵均暗搓搓地在心里骂,全没想到自己也是妍丽比女儿更甚。 “二位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啊……”那个小青说着,细长的一双吐丝媚眼就不停往身后瞄,纤长的身子作势就要掉转离去。 “等等!”灵均一喝。 小青乖乖停下了脚步,面对着灵均俯首低耳地老实站好。 “小青蛇,你一个小妖精,好好地跑来这佛门净地瞎逛什么?”灵均闲闲问道。 季承晏站在灵均一旁,对灵均的这番问话丝毫不觉惊讶。 灵均心中便有些无语:这季承晏真是藏得深,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事的? 小青被灵均这样逼问,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个全话来。 但杏林不远处那两道亲亲热热的声音便已经把小青给出卖了: “许相公,你可要记得后日来奴家府上提亲。” “白娘子放心,小生定不负娘子一片真心!”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 前尘往事·我的金龙之身可是很霸气的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一个晃眼,两道白得快要闪瞎人眼的身影便已搂搂抱抱着走到了灵均等人跟前。 正是那白蛇江女和许仙。 江女见到灵均,也是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淑雅娴静的仪态。 灵均好笑地瞥小青一眼,小青回以灵均一个“你懂的,我就不多说了”的郁闷眼神。 再瞥一眼几尺之遥的那对你侬我侬的白衣璧人,灵均抱着双臂懒懒靠在季承晏怀里,好整以暇地闲闲打量着这对小鸳鸯。 那江女面上终于挂不住,便对着许仙微微一福道: “许相公,烦你在此处稍等,这两位公子是奴家远方表兄,今日庵前相逢,奴家想与两位表兄小叙一番。” 那许仙便很体贴地放了江女走向灵均几人,在江女看不见的角度里,还狠狠瞪了灵均一眼,目光里颇有几分宣示主权的霸道意味。 灵均不由失笑:凡人,你现在被这白蛇的人形迷得五迷三道,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是潜在情敌,等你知道了眼前这温温柔柔的美人竟是条修行几千年的大白蛇后,指不定要怎样喊打喊杀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的阿晏这样全不计较的。 一念及此,灵均对季承晏的宽容便又是一阵感动与感激,对眼前走近站定的江女又不免一阵同情。 “这位仙家,昨日多谢您搭救,江女无以为报,他日有缘,必定相报。”江女对灵均盈盈一拜道。 灵均摆摆手,浑不在意道:“不必谢我,昨日那和尚也没有真的想要把你们如何。” 见江女对着自己身旁的季承晏面露犹疑,灵均便暗暗捏了捏季承晏的手,转身招呼着她道: “你随我来。” 江女便迈着款款莲步袅袅随上。 许仙在二人身后望眼欲穿。 在一处恰好能遮挡住远处几人视线的空地站定,灵均便皱着眉头问眼前的江女道: “江女,你老实告诉本仙,与这凡人许仙约定婚姻,只是为报恩?” 谁知眼前的白蛇却抬起一双秋水眼眸,反问灵均道: “仙人与那位凡人又是为何?” 灵均没想到这白蛇精胆子这么肥,还敢反扒仙人的八卦,咳了两声便道:“自然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并不为了什么。” 江女笑了,娴雅的丽容上漾起一丝狡黠:“那江女对许相公便也是如此了。” 灵均哑然。 这白蛇果然是对那许仙动了凡心了。 所谓报恩断尘,只不过是一个能让一切顺理成章的幌子。 “你即将成仙,可知被这凡人乱了道心的后果是什么?” 灵均知道妖精修仙比之凡人不易十数倍,能到达江女这个境地的更是凤毛麟角,作为天生仙胎的正经仙家,碰上了这样的好苗子便忍不住要劝上一劝。 哪知江女却又是一个反问:“仙家贵为天界皇族,又为何甘愿放弃荣华清净,来这碌碌俗世与那凡人相伴纠缠?” 灵均不高兴了:这白蛇怎么这么爱问问题?什么毛病! 见灵均不悦,江女也不兜圈子了,长叹了一口幽幽道: “我自是清楚的,不过是修为尽散、永无超脱。” 不过是修为尽散、永无超脱——说得这么轻巧,你这白蛇精是真没体会过天道际命的厉害么! 灵均想“啪啪啪”一通乱扇耳光把眼前这个一叶障目的痴女给扇醒。 但江女旋即又用一双坚定的眸子望定灵均道:“仙人,江女并不害怕,也不会逃避。江女数千年来苦心修炼,不为成仙,只为许仙。有此一世,足矣。江女不悔。” 灵均突然什么警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观局容易,入局难为。 他灵均评判江女行事容易,若是反观自身呢? 怕也比江女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切不过盖因为——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但灵均还是忍不住又劝道:“若你想与许仙好好在一起,本仙劝你还是早日与许仙坦白你和小青的身份。” 灵均也是今日才明白:相爱的人在一起,最应做到的便是坦诚。 虽然季承晏从未埋怨过自己隐瞒身份的做法,但灵均察觉的到,季承晏在内心深处,很介意自己这样的做法。 隐瞒,就等同于不信任。 因不信任而给自己留出一条后路,一面说着爱你,一面在感情中时时预备全身而退,这样的姿态,也难怪被隐瞒的一方总是难以释怀。 若不是季承晏宽容,灵均与季承晏怕是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所以此刻明白过来的灵均,觉得自己就像劫后余生般庆幸。 但江女却蓦地睁大了清亮的双眸,不可置信地问道: “仙人,难道您已经将您的真实身份告诉那个凡人了吗?” 灵均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嗯……嗯。” 他原先也差点儿就对阿晏和盘托出了呢,都怪他家亲亲阿晏太聪明,一猜就中,他被动地承认,呃,也算是据实告知了……吧? 江女惊讶的面色瞬间化为深沉的凝重。 灵均被江女这沉郁的面色给吓住,连带着自己心里也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怎么?有何不妥?” 江女却嫣然一笑道:“也并无不妥,只望仙人日后多加小心,时时注意保护自己。” 江女这番话,明显是话中有话,灵均紧皱了眉:“难道你是打算就这么一直瞒着那许仙?” 江女点了点头,神色是一片肃穆: “仙人,江女观您举止,该是在这之前从未入凡界历练过的吧?” 灵均颔首。 江女见灵均一派纯真模样,不由悠悠叹出一口气,深邃的目光穿过灵均,清凌凌地不知投向了哪个远方: “我从一条懵懂无知的小白蛇一路修炼至今,漫长三千年,见多了人的善,更见惯了人的恶。” “人的恶远不同于兽的恶。飞禽走兽为生存和繁衍而争斗,无所谓善恶,但胜在纯粹简单、一眼便懂;人有善恶之分,却又时时混淆善恶。” “明明是扬名万里的大善人,背地里也会行不仁不义之事;明明是臭名昭著的大恶人,偶尔也会行仁义磊落之事。” “到底该怎样区分人的善、人的恶,我入凡界历练了这数千年,也自问仍是不甚明了的。” “我虽爱许仙,但也更明白凡人的狠绝。凡人太脆弱了,一场雨、一阵风、一场霍乱就能轻易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比任何种族都要爱惜性命。也因此,他们对任何未知的事物都抱有本能的恐惧。 “而我们这些仙怪妖魔就是他们眼中的异类,是绝对无法凭借自身力量战胜的异类。对待我们这样强大的异类,除了不择手段以除之,难道还会放任我们脱离他们的掌控逍遥自在吗?” “我爱许仙,便不会害他。但我也要小心藏好自己为妖的事实,毕竟,人妖殊途,真相永远都是我和他之间不能挑战的底线。” 江女一席话说完,便静静地看向灵均,等着他开口。 灵均默了片刻后,却摇了摇头,双眸抬起,便是一泓可见其底的清澈: “江女,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也不会因此而对季承晏隐瞒。如果是真的喜欢,便要真诚以待,费心隐瞒,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季承晏不会伤我,我相信他。” 江女知道灵均口中的“季承晏”便是他身边的那个俊美无匹的凡人,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化为了最后的一句: “如此,江女便真心祝愿仙人能够得偿所愿。” 小仙人,你法力被封,法眼有碍、难窥真相——你的那位情郎,可不是普通凡人呢。 告别了江女和小青等人,挨了小青那揶揄的一眼,灵均才和季承晏悠悠相携着下了山。 临别时,小青暂离了江女和许仙身边,凑上前来不无调侃地道: “别的仙家下凡牵尘,都是仙姑配俊男、仙人配娇娘,可依小妖看来,就只有仙家您才独独是个兴趣别致的了。” 末了,还将那吐丝媚眼往灵均和季承晏暗中相执的手上暧昧一扫。 灵均哈哈道:“本仙自是不走寻常路的,小青蛇,你其实也很有潜力与众不同的啊——本仙瞧着你和那六尘和尚倒是挺有点儿意思的嘛。” 一个反将,直把小青的一双细长眼给气成了怒睁圆眼,季承晏在一旁也是勾唇浅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灵均与季承晏并肩行走在路人渐渐稀少的长街上,突然轻笑出声。 季承晏便问道:“何事发笑?” 灵均便弯起一双眼乐呵呵对季承晏道来: “我方才在想,江女临别时邀我二人去参加她日后的婚礼,但一人一蛇成婚,你说江女会不会喝合衾酒时不胜酒力,现了原形,把那许仙给吓个半死?还有还有,你说这蛇和人结合,是不是总有那么些别扭?” 季承晏像看白痴一样扫了灵均一眼,悠悠道:“你自己不也是一条龙?你又是怎样和本王在一起的?你就不怕本王觉得别扭?” 此话一出,灵均便微微红了脸,但旋即又急急辩解道: “我和那江女可不一样——我可是天界最高贵的金龙一族,我的金龙之身可是很霸气的!阿晏,你能跟我在一起,那是你的福气你知道吗?你不能觉得别扭!” 灵均霸道地把两只爪子狠狠攥住季承晏,威武地宣誓着主权。 “哦?你的身体很霸气吗?不如现在就回去脱给本王看看?” 季承晏一个反手,便将灵均牢牢钳进了怀里,低低调笑便伴着龙涎香气在灵均耳边幽幽响起,挠得人心痒难止。 灵均彻底乖了。 夜还很长,没完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一 前尘往事·阿晏你试试,包你满意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在杭州城没呆多久,也没来得及参加江女的婚礼,灵均和季承晏便接到了朝里小皇帝送来的密信。 小皇帝密信的内容无非就是“皇叔在外太久,朝中事务真是离不开皇叔”、“杜爱卿久病初愈就在外奔波,朕于心不忍”云云,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你们丫的快麻溜地滚回来给朕做牛做马,真把视察灾情当成蜜月旅行了还是怎的! 灵均也是从小皇帝的密信中得知:这次南下视察灾情,是季承晏亲自向小皇帝请的旨意,还特地指名要自己陪同。 一得知这段隐事,灵均的眉眼不禁又是弯弯。 “朝廷里左右都不过是那些事,你我二人不必着急赶路。” 季承晏看罢信后,将那信纸折了在烛火上引燃,悠悠道。 床上的灵均放下手中的书,对着那桌前披衣之人笑道: “下官可不可以把王爷的这番举动理解为想与下官风花雪月再久一些?” 季承晏将手中快燃尽的信丢进桌旁痰盂,起身便踱到床前将那嬉笑之人压倒,清冷的嗓音带上了一丝调笑: “本王倒不知,杜学士是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手段,不如今晚尽数使来,让本王仔细鉴赏鉴赏?” …… 灵均晕船,因此二人回京时也坐马车。 季承晏担心灵均会晕车,又特地嘱咐了车夫务必慢慢赶车,力求平稳。 回程的马车果然如季承晏吩咐的那样,慢慢悠悠地往京城方向晃去。 灵均简直要被这龟速气笑,看烦了车外山还是山的景色,放下帘子就对车中端坐阅书的季承晏道: “阿晏,虽说我们不急着赶回京城,但这等速度,被皇上知道了怕也要说我们轻慢了吧。” 季承晏眼不离书本,长臂将一旁的灵均往怀里一带,便扶着怀中小人的柔顺乌发悠悠道: “那便让皇上说去。执儿那孩子,也就会说说了。” 灵均:“……” 敢在背后这样妄议圣上,阿晏,你不愧是皇上他亲叔。 何止背后,就算是当面妄议,季承晏怕也是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吧? 想起琼林宴那夜,季承晏为了自己闯入皇帝寝宫、在皇帝手里夺人的情景,灵均又不免舒心一笑。 搂着季承晏劲瘦的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气,灵均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季承晏低头看看靠在自己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小混蛋,抿唇一笑,扯过一旁的一块毛毯,轻轻盖在了小混蛋的身上。 “唔……阿晏我们到哪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灵均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喑哑着嗓音问搂着自己的人。 “大荒迷林。” 季承晏眼瞧着手中书本答道,说完,抬起手又翻了一页继续看。 “大荒?”灵均一下子从季承晏怀里弹起来,对着外面的车夫就道,“师傅,劳烦停车!” 季承晏不解看他。 灵均理了理衣服,拉起季承晏的手就神秘兮兮道: “阿晏,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事实证明,灵均说的好地方,还真是个好地方。 月兮泉边,只见温泉之上水雾弥漫如梦似幻,四周绿林环抱,莺鸣燕啼,彩蝶飞舞,如世外桃源般不染尘埃。 而那个此刻脱光了衣服,在温泉水里旁若无人地撒着欢的小混蛋,更是如梦如幻。 季承晏负手长立于泉边,向下看着水中那一段若隐如现的洁白背脊,双眸越来越暗。 正要解衣入泉,与这小混蛋一同“享受”泉水泡浴,突然,泉水中金光一闪,一条十数尺长的小金龙便悠悠游曳于泉水之中。 只见这小金龙通体金黄、散发着柔柔金光,头上尚未成形的珊瑚色犄角圆滚滚,黑如耀石的两只圆眼睛滴溜溜转,小巧的龙嘴中露出两颗小小的银白色尖牙,明明是最威武霸气的金龙,但模样却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岸边观看了灵均变身全过程的季承晏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便又归复于平静。 “我的金龙之身可是很霸气的!” 想起数日前这小混蛋在自己耳边的信誓旦旦,季承晏又不觉好笑: 这样的金龙之身,的确是够威武、够霸气,霸气得自己想把这小龙抓过来好好“凌虐”一番是怎么回事? 季承晏当然没有禽兽到连一条龙都不放过,他只是褪去了衣物,慢悠悠地坐进了温泉中。 温泉水中央较深,近岸的地方倒是一个靠坐着泡浴的好地方。 坐定后,季承晏俊眼一勾,水中央那条还兀自翻滚得欢快的小金龙果然立刻屁颠屁颠地游了过来,用冰凉又柔软的龙身将季承晏给上上下下缠了个结实,龙嘴微张,软软的龙舌像舔糖葫芦般一下又一下地舔着季承晏的脸和脖子。 没有水生动物特有的水腥味,只有小混蛋身上那一如既往的幽幽清香。 “阿晏,我这金龙之身够霸气的吧?” 身上这条小金龙龙嘴一张一合,季承晏却是在心里听到了小混蛋的声音。 这该是他们神仙特有的传音秘术了——季承晏这样想着,也就不再觉的奇怪。 真不知他们东海龙宫可有镜子?这小混蛋怕是从未照过?这副软软的可爱样子…… 轻轻一笑,轻拍一拍身上作祟的小混蛋,季承晏却道:“松点儿。你这小混蛋是想把本王绞死了好下饭吗?” 灵均便乖乖地放松了些对季承晏的桎梏,但两只龙爪还是紧紧扒着季承晏的肩膀不放,冰冰的爪勾偶尔划过季承晏光 裸的肌肤,激起季承晏身上一种别样的冲动。 缓了缓心绪,季承晏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摸起了灵均的龙身,龙鳞坚硬却冰凉,季承晏发现这手感非常好,手上抚摸的动作便频繁了起来。 灵均龙头趴在季承晏肩上一侧,亲密地蹭着季承晏的脖颈,缠在季承晏身上的龙身不知怎的,也是一颤一颤。 季承晏摸着摸着,便由外侧摸进了里侧,正是柔软非常的龙腹,季承晏新奇地又往更低处揉了揉,身上的小龙却突然一个剧抖。 “怎么了?”季承晏立刻问道,忧心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摸到了小混蛋身上不能摸的地方。 身上的小龙却突然把脑袋往季承晏脖颈处埋得更低了,小混蛋清越的嗓音便在季承晏心底羞羞答答地响起: “阿晏,你、你刚才蹭到我那个地方了……” 季承晏一愣,旋即,清俊的脸上便闪过一丝揶揄。 手上动作不停,却是一路向下,直到摸到那高高翘起的一处。 季承晏垂眼一看,语声微讶:“龙的这处竟是成双的吗?” 身上的小龙不知怎的就突然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那是!我们龙族可是天生的能力强!所以说,阿晏你要是愿意试一回,我包管你以后再也不想换回来了!” 说着,小龙尾在水里一拍一拍,激起朵朵小水花,那模样真是要多得意就多得意。 季承晏双眼危险一眯,双手就将那一对一握,果不其然,身上那方才还洋洋得意的小混蛋一个激灵,立刻不动了。 “唔、阿晏……你耍赖!这不算!唔……” 眼前一个炸裂、群星乱晃,灵均的小龙头便软软地瘫在了季承晏肩上,方才还缠得紧的龙身也松垮垮地吊在了季承晏身上。 “小混蛋,快变回来,让本王好好宠你……”诱惑的声音在灵均耳边幽幽响起。 脑子一片空白的灵均听话地化回了人身,肌肤白皙柔滑,身段纤长优美。 还是这个样子摸着更舒服——季承晏像个老色鬼般在心中如是想道。 灵均做好了被季承晏这厮再狠狠“折磨”一回的必死觉悟,向四周虚扫一眼,冷不丁却瞥见了泉边趴着的一双幽幽狐狸眼。 “小翼遥!” 灵均一声惊叫,登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慌忙从季承晏身上跳了下来,又惊又窘地看着泉边那只一脸义愤填膺状的小金狐狸。 季承晏面色不虞地看向那只坏了自己好事的小狐狸—— 果然,这一开始就不顺眼的小家伙也不是凡人,看样子,是个狐妖?或者,狐仙? 但其实季承晏猜错了,小翼遥这两者都不是。当然,这是后话。 灵均把身子淹进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面对着小翼遥,一张脸不知是被羞红的还是被温泉给热红的。 季承晏倒是将双臂闲闲展于背后石岸上,大大方方地展示出精壮的胸脯,水面之下,长腿伸出,脚趾一下一下地轻轻点着身前灵均光滑的身子,偶尔又缓缓一磨,激起灵均一阵颤栗。 灵均在隐蔽的角度狠狠给了季承晏一个眼刀。 季承晏闭眼不语,唇角处一弯浅笑得意又餍足。 灵均暗恨自己这猪脑子:怎么光记着玩水,倒吧小翼遥闭关在此处的事给忘了个干净? 观季承晏神色,怕是也知道了眼前这只金黄小狐狸就是小翼遥。 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灵均对着那还趴在岸边的小狐狸就问道: “小翼遥,你的境界突破了?” 小狐狸点点小脑袋,不声不语,眼里依旧闪着愤愤的光。 “咳。”灵均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小翼遥,你暂且回避一下。” 虽说和小翼遥这孩子在寄心居里也一起洗过很多回澡,但那都只是纯粹的兄长与幼弟般的相亲,自己面对季承晏才会有的变化,小翼遥可是从来都没有瞧见过的。 他灵均总不能让自己现在这副尴尬的模样被一个小孩子给瞧了去吧。 被季承晏这厮又挑逗得起了变化,偏偏罪魁祸首还在水底下不嫌事大地用脚丫子继续在自己身上惹事。 灵均头一回这么想把季承晏那双让自己爱不释手的长腿给卸了,可一想到那双修长合宜的腿,又真是很舍不得…… “我送你回京。” 带着变声期特有嘶哑的少年音响起,岸上的小狐狸摇身一变,一个秀丽无双的翩翩小少年便出现了在灵均和季承晏的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二 前尘往事·山雨欲来风满楼(1)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小翼遥境界突破,人形也已经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成长为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模样。 灵均对小翼遥这突然的变化还有些不适应,倒是小翼遥在施法凌空运送二人马车回蒿京城的路上(当然,这肯定要在使车夫和一干侍卫昏迷的前提下进行),对灵均郑重道: “小安哥哥,你再等我两年,两年之后,我就能成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翼遥长大了些的缘故,说这话时,小少年秀丽的面容上带上了一丝坚毅,再难寻见当初稚嫩,让人不能再把这话当作孩童的玩笑。 小安哥哥,我本可以慢慢长大,但为了你,我已经用尽所有能用的方法让自己提前成长,所以,你一定要等我,等我真正能与你比肩而立。 灵均却根本不知道小翼遥的这番认真心思,虽然惊讶于小翼遥说话时的郑重,但仍旧只把这当作小孩子的一时兴起,笑道: “好,那我等你两年,等你长大了,哥哥我就好好帮你找个媳妇儿。” 小翼遥看一眼灵均,把到嘴边的许多话又咽了回去。 季承晏在马车另一端对小翼遥嘲讽一笑。 有了小翼遥的帮助,一行人原本需要十数天才能行完的路程,不出一天就赶完了。 月兮泉据蒿京城数十里之遥,若不是事后小翼遥又周到地用法术改变了车夫和侍卫们的记忆,只怕众人一回京就要到处说路上撞邪了。 “这神仙术法倒是十分方便,小混蛋,为何本王平常不见你施用?” 寄心居卧房中,看着在一旁兴奋分类着从杭州带回的分送他人的礼物的灵均,季承晏品了一口茶,悠悠问道。 自从知道灵均的真实身份和真实姓名后,季承晏还是像以前一样“小混蛋”、“杜薄安”地称呼灵均,但态度却比以往又亲昵了不少,因此许多话也是想问便问了。 灵均收拾着行李的身形一滞,人未转身,语声里却是止不住的落寞: “我被赶出东海龙宫后,便被封了周身法力。除了化出金龙身和维持仙体不损外,与一般凡人无异。” 季承晏捧着茶盅的手一顿,半晌,茶杯放于桌上,温暖的怀抱已经从后将眼前那纤长的身子用力抱住: “对不起。本王不知你还有这些苦衷。” 小混蛋,你竟是被家人赶出来的吗?真是好狠心的父母。 但,从今往后,本王会对你好,把你的遗憾通通弥补。 本王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周全。 灵均在季承晏怀中一笑,无所谓道: “我父皇母后被我这不肖儿子祸害了五万年,早累得不行了,趁此机会,也正好给他二老放个假。左右我不还可以祸害阿晏你嘛,对吧?” 一语笑完,回头看向季承晏,眼里是没心没肺的盈盈笑意。 季承晏心中皱疼,温柔的吻便在那精致的红唇上落下。 小混蛋,怎么你就总能勾起本王这么多情绪呢?真是……惹是生非的小混蛋。 知道拓跋止大哥一直想多尝尝大周的糕点,而拓跋大哥开府后自己还一直未去拜访过他,趁这次从杭州带回了特色糕点的机会,灵均便给拓跋止的皇子府投了拜帖,想要与拓跋大哥见面一叙、共品江南小食。 季承晏知道了灵均的打算后,醋坛子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打翻一地,反而凝重着脸色嘱咐道: “拓跋皇子久病在床,你去去便回罢,不要久留。” 灵均听完就奇了: “拓拔大哥久病?我上次在朝上看他似乎是习武之人,身材虽纤长却并不孱弱,为何这才不过一年便久病在床了?怎么我以前没有听说过?” 季承晏意味不明地深深看了灵均一眼,欲言又止。 灵均按下心中疑惑,决定到时见到拓跋大哥再亲自问问情况。 但等灵均在皇子府里亲眼再见到拓跋止时,便震惊了: 深深凹陷下去的浮肿双眼,苍白憔悴的脸色,说一句话便要虚喘停顿许久的声气,瘦可见骨的孱弱身体…… 若不是那张还依稀可见与自己五官相仿的脸,灵均几乎要怀疑眼前的拓跋大哥早已被人冒名顶替。 此时拓跋止被灵均搀扶着虚靠在床头坐起,一张俊脸面无血色,直起的半截身子摇摇欲坠。 灵均赶紧从床上扯过数只软枕重重叠放在拓跋止腰后,勉强为他支撑着。 看着拓跋止惨白到泛青的干裂双唇,那放在一旁桌上的江南糕点,灵均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邀他一同品尝了: “拓跋大哥,你可想喝口水?” 拓跋止缓缓地摇了摇头,因消瘦而几乎要凸出眼眶的骇人大眼扫一眼桌上糕点,吃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尚能分辨的笑: “安弟可是带了糕点来?可能、咳咳——可能请为兄一尝?” 灵均担忧地看一眼拓跋止憔悴病容,犹豫不前。 拓跋止却又笑了,惨白的面容上泛出零星光芒: “安弟早就答应过为兄要请吃大周糕点,怎么一年才过,就全不作数了么?” 灵均看着拓跋止眼中希冀,抿抿唇,还是起身为拓跋止拿来了那桌上的糕点。 包裹着糕点的油纸一打开,便是整齐排列着的四块精致桂花糕,清香四溢。 “这是杭州有名的糕点老店老杭帮做的。拓拔大哥,你尝尝看。” 揩净手,灵均边为拓跋止介绍着,边拈起其中一块桂花糕,掰下一小块递到拓跋止嘴边,怕拓跋止吞咽艰难,又忙从桌上倒了一杯热茶端来,放在一旁小心预备着。 拓跋止手上早已没什么力气,便也不客气地就着灵均递来的手势,张开嘴将那一小块糕点吃下,吃力却又仔仔细细地嚼着,干裂的嘴唇随着拓跋止咀嚼的动作夸张的上下起伏。 灵均立刻低下头不去看这一幕,嘴上却佯装轻松地笑道: “怎样,拓拔大哥,好吃吧?这桂花糕,是将秋时采摘晒干的桂花碾碎成粉,再将其掺入面粉中烘制而成,清甜可口,入口即化,连杭州本地人都会日日排老长的队等着买他家糕点。” 拓跋止终于吞下了口中糕点,点头轻笑: “好吃。” 灵均便努力弯了眉眼笑道:“拓拔大哥,我大周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我都找来给你吃,找不到的,我就做来。以后我就天天……” 一说到“以后”这两个字眼,灵均突然又顿住不往下说了。 拓跋止浅浅一笑,惨白的面容上流出宽容的神色: “安弟,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灵均眼眶一热,面色一垮,再也装不下去了: “拓跋大哥,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一语未完,灵均又顿住不说了——他说不下去了。 冥冥之中,灵均预感到,拓跋大哥是再也不会好了,再也不会好的人,还会有以后吗? 拓跋止却又是轻轻一笑,反而安慰灵均道: “安弟不必过忧,咳咳……为兄只是水土不服,过些日子便能好了。” 灵均抬头看拓跋止惨白面色,将眼中的泪硬生生又憋了回去,佯装被说服地点了点头。 拓跋止便放松了面色又道:“安弟,为兄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实在难看,咳咳……为兄并不想让安弟瞧了笑话,安弟不如等为兄病好了以后再来与为兄一聚,可好?” 灵均见拓跋止眼中坚定神色,知道拓跋大哥这是为了不让自己跟着难过伤心,犹豫着,最后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拓跋止面色一松,孱弱的身子便撑不住地往一旁滑去,灵均忙扶着拓跋止在床上平躺好。 在为拓跋止盖上被子时,入睡前的拓跋止还闭着深凹的双眼,起伏着干瘪的胸脯艰难念道: “安弟……等为兄好了,你可要日日做吃的来请为兄品尝,咳——一天都不能落,知道吗?咳咳咳——” 灵均看着拓跋止颧骨高突的惨白面容,哽咽一声,郑重点下了头: “好,小弟到时一定天天给大哥做好吃的……大哥一定要早些好起来。” “如此真好。” 得了灵均承诺,拓跋止便像这许诺真能成真般满足一笑,颤动的眼皮一松,便沉沉睡了过去…… 出了皇子府,灵均心中空空荡荡,也不知是怎样走回了自己的寄心居。 一推开自己的卧房门,便见季承晏那清俊的青色身影正端坐在桌边展着一封书信细读。 “回来了?” 季承晏见灵均回来,将手中书信一折,放回信封,走近的灵均便只看见信上隐约的“杜”、“戎”二字。 灵均点点头,也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管这茶水冰冷,一口灌下,末了,才幽幽道: “拓拔大哥不行了……是真的不行了……” 季承晏的神色也默了一默。 突然,灵均抬起头来,双眼焦灼地盯着季承晏问道: “拓跋大哥为什么会重病?阿晏,你知道的,对不对?” 听着是问句,其实是肯定季承晏知道些什么。 但季承晏却只是眸色难明地看了灵均一眼,摇头道: “本王也不知。太医诊断说是水土不服……拓跋止毕竟是从千里之外的北戎而来,身体上有不适也是有可能的。” 说完,季承晏又起身向门外走去,只回头留给了灵均一句: “小安,今夜本王有些事要处理,便不过来了。你早些休息。” 灵均见季承晏不欲详说,只能点了点头,目送着季承晏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落尽头。 他知道,朝中杜明邦一派一直在明里暗里与阿晏作对,自江南回来后,杜明邦的动作似乎越来越大,朝中安阳王和杜相两派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阿晏这些日子以来,似乎就一直在为这事劳神。 左右都不干自己的事,自己只要和阿晏好好呆在一起就行了,必要时,自己便出手相帮阿晏一二就好—— 摇摇头,灵均决定不再拿自己的这些疑惑去烦扰阿晏…… 春去秋来,不觉又是半年过去。 灵均白日上朝、去翰林院整理篆字,夜间与季承晏在寄心居缠绵恩爱,闲暇时再检验检验小翼遥的进境,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闲适。 直到一个落叶纷纷的寒凉秋日,灵均正攥着支长扫把在寄心居的院中清扫落叶,预备和小翼遥一起学凡人用落叶生火烤个红薯来尝尝鲜,门扉突然被急急敲开,报信人焦急的声音便在门外高声传来: “杜大人,您快去瞧瞧拓跋皇子吧——拓跋皇子怕是要不中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三 前尘往事·山雨欲来风满楼(2)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等灵均匆匆赶到皇子府时,见到的便是已经完全瘦脱了形的拓跋止趴伏在床沿,大口大口地从嘴里呕出黏腥乌血的骇人场面。 “拓拔大哥!” 灵均一声惊叫,三两步便扑到床前,扶着拓跋止的身子就焦急问道: “拓拔大哥,怎么会、你怎么会病得这么重!你不是说会好吗!” 手下硌得人生疼的骨头提醒着灵均一个不能不承认的事实:拓拔大哥比之半年前更加病重了。 若说半年前拓跋止还尚存一线生机,那么现在的拓跋止就是一线生机业务,彻彻底底地没救了。 可人就在眼前,明明还睁着眼睛、吐着呼吸,手下还能触到他微弱的体温,又要灵均如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安、安弟,你来了……我还以为、以为来不及再见你一面了……” 拓跋止吐完胸中淤血,神色稍微和缓了些,便抓住灵均扶着自己的双臂艰难笑道。 惨白的面色难藏拓跋止那掩不住的枯败之相。 泪水蒸腾在眼中,却被灵均拼命压下——他还不能哭,还要想办法救拓跋大哥,能起死回生的仙草灵药有哪些?有哪些…… 到底有哪些! 灵均入凡界以来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法力被封! 似是看出了灵均还想要徒劳尝试的心思,拓跋止拽了拽灵均袖摆让他回神,颤颤巍巍,开口也比方才更加艰难: “安弟,不要再费工夫——我知道我是真的、咳、真的不行了……” 亲耳听到人在面前这样说,灵均只觉得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向自己铺天盖地而来,快要将他淹没。 “拓拔大哥,你不要这样说,你会好的、会好的……” 灵均扶着拓跋止几乎一抓就能碾碎的身子,只能不断重复着这自己都难以被说服的无用话语。 拓跋止惨淡一笑:“安弟,不要再骗我了。咳咳,时候到了,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为兄临死之前,咳,必须要亲自嘱咐你一句话,方能安心。” 灵均以为拓跋止要交代什么遗言,便忍着泪点头道:“大哥放心说吧,小弟听着的。” 岂料拓跋止却猛地用力将灵均往自己身上一拉,惨白的唇凑近灵均耳边便是一字一句、用尽全力的话: “走!安弟,快走,越远越好!这蒿京城不是你能长留之处!季、皇、咳、咳咳、咳咳咳——” 灵均被拓跋止未竟的话惊住,正要详问,但拓跋止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长咳,痛呼惨叫着又陷入了混乱的梦魇之中: “母妃、母妃……” “儿臣定能促成通商一事,换得大周北戎两国百世和平!” “父皇,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救儿臣……” “走开、不要过来!走开!啊——” 拓跋止在迷乱低吟中突然惊恐地一声大叫,腾地从床上坐起,双目圆睁,两手在虚空中拼命抵挡拍打,似乎是要拼命赶走什么恐惧的东西。 也就是在这时,灵均嗅到了房内空气中一丝被厚重血腥味掩住的可疑气味。 这是…… “哗——” 灵均猛地掀开遮盖住拓跋止下身的湿黏锦被,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目眦欲裂—— 只见浅蓝色的被单之上,乌血大片大片浸染开去,结成一团团似干未干的暗褐污迹,而在这染满血迹的被单之上,赫然便是拓跋止那血肉模糊的赤裸双腿! 那一道道狰狞的鞭痕,那被凌虐得不辨形貌的男子紧要之处,那还在不断往外流出团团乌血的后方私 处,无一不证明着,在拓跋止身上,究竟发生过怎样令人作呕的可怕之事! “嘶——” 灵均将拓跋止的衣襟大力一撕,映目便是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或青或黑的暧昧瘀痕,散布于条条纵横交错的鞭痕之间,这些伤,有旧的,但更多的却是新伤。 灵均倒吸一口凉气。 “拓跋大哥,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告诉我,这是谁干的!”灵均按住拓跋止在梦魇中尚不停挣动的身子,狂怒地吼。 但那双曾顾盼生辉的眼,此时只是空洞无神地圆睁着,听到灵均问话,拓跋止也只是于迷乱中稍一顿,怔怔一声重复: “对啊,谁干的?谁干的呢?” 突地,那双空洞的双眼又迸发出勃勃生机,长空下的鹰啸、草原上的奔马、烈风中的朗笑通通回来了,在那双眼中旋舞喧闹: “故国、故国,我回来了!故国,我回来了!母妃——” 一声长呼,拓跋止便骤然僵直了身子,直挺挺地砸在了冰冷的床榻之上。 “咚——”,沉重的一声闷响。 那双一瞬间迸发出无限生机的眼中,光芒尽数熄灭,只余永无可唤回的空旷虚无。 死不瞑目。 灵均怔住了—— 他还太小,他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小仙,他的一生还只在温暖的龙宫和喧嚣的凡界停留过,他还没有见惯生离死别,他还远不能做到熟视无睹…… 可是,拓跋止死了,那个初见就拉着自己说想吃大周糕点的拓拔大哥死了。 凡人是有轮回的吧,可是,这个名为“拓跋止”的魂,再也回不来了。 灵均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不去看床上那渐渐僵硬之人,似乎不看,这人就未死。 紧闭着的房门被猛地撞开,紧接着便是一个瘦小的身影飞扑到床边,一声凄厉的号哭,是那被拓跋止从北戎带来的随身小侍。 灵均的眼泪终于被这一声号哭引了出来,簌簌而落。 突然,那跪趴在床沿的小侍一扭身,便将一旁的灵均双腿牢牢抱住: “是皇帝!是大周皇帝!杜大人,是皇帝害死了我家——” “噗——” 剑光一闪,那小侍的脖上迸射出如泉鲜血,“扑”地一声倒地,含着愤恨的猩红泪眼便在灵均眼眸的倒映中渐渐失去光彩。 灵均茫然转身,季承晏身边那许久不见的近侍季甲正面无表情地将那染了血的长剑收鞘。 “杜大人,主子有吩咐,请您速速离开。” 季甲对灵均拱拳一礼,俯身恭敬道。 灵均置若罔闻。 “哗啦啦——” 数名提刀掩面的劲装暗卫蜂拥而入,迅速地抬走地上尸体、擦净砖上血污。 瞬间干净如初的地面,让灵均觉得方才那小侍被斩杀于眼前一事,似乎不过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惊梦。 直到这群暗卫们开始去搬弄床上拓跋止的尸体,灵均这才从迷茫中惊醒,飞扑着上前,死死抱住拓跋止的尸体怒吼道: “住手!你们想要把拓跋皇子的尸体怎样!谁都不能动!” 似乎是知道眼前这妍丽男子与自家主子的关系,暗卫们只安分地守在一旁,静静地与床前那怀抱着皇子尸体的灵均对峙。 冰凉的血,从拓跋止僵硬的嘴角缓缓流出,滴落在灵均手背之上。 “小安,放开拓跋止,随本王回去!” 季承晏的声音从房外传来,片刻,一道青色的熟悉身影便跨门而入,却带来了让灵均心寒不止的残忍话语。 “小安,放下。你是仙人,便该知道——这拓跋止的尸体,现在便只是一具尸体。”俯身凑近灵均耳边,季承晏轻声低语,修长的手便要将他拉开。 灵均法眼一看,果见房中隐匿身形的地府勾魂正扯着拓跋止昏昏沉沉的魂魄向外飘去。 灵均想伸手阻拦,却还是放下了手——生死有命,他既是明白天道的仙人,便更加干预不得。 但灵均却将怀中剩下的那副躯壳更加用力地一抱,扬起一双眼逼视着季承晏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至少,至少让他把拓跋止的尸体好好送回北戎吧。 季承晏神色一黯,眼中却是不容灵均拒绝的威严: “小安,这事不是你该管的。” “为什么!”灵均怒吼,“你们为什么——” “啪!” 肩脖处一声闷痛,灵均便坠入了不容推拒的黑暗之中。 …… 等灵均再醒来,便见床前季承晏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他。 这里是季承晏的安阳王府。 灵均转过身,背对季承晏。 季承晏心头一滞,却还是坚持着将床上之人的身子掰过来、面对着自己。 “小安,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季承晏的声音在说着无意义的话。 人死不能复生,但你却还想要利用一具尸体做文章——灵均在心中嘲讽地想。 隐隐地,灵均直觉季承晏扣押拓跋止尸体秘不发丧的那个原因,是自己。 灵均闭眼,不去看面前的季承晏,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心中那个完美无瑕的无双人物就要蒙尘陷污。 季承晏想要对灵均继续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季甲低低一声禀告: “王爷,刘大人求见。” 季承晏便只来得及对灵均嘱咐一句:“小安,你先睡一会儿,本王晚些再来看你。” 灵均不应。 季承晏沉默地看一眼床上那面对着自己、却紧阖了双眼之人,起身推门而出。 季承晏带着季甲走远的脚步声一消失,灵均便倏地睁开了眼,起身整衣,亦推门朝着季承晏离去的方向而去。 来求见的刘大人是朝中元老兵部侍郎刘武机,而刘武机,明面上一直是杜明邦一派的人。 门外守着的侍卫们大概是得了季承晏吩咐,并不阻拦灵均自由行动,只是与灵均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保护在后。 灵均不在意这些侍卫的跟随,他若真想甩掉这些侍卫,其实易如反掌。 不需要走近那扇被季承晏紧闭的房门,灵均凭着仙家的五觉,只需站在距房门不远处的院中便可听清房中季承晏和刘武机二人的对话: “王爷,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杜明邦并无怀疑。” “嗯。” “王爷,容下臣多言一句——那杜薄安小公子,王爷准备何时下手?虽说王爷是想借着杜薄安探听杜明邦那边的动静,但杜明邦一派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倾覆只在一时。杜薄安是杜明邦义子,关系匪浅,王爷若不早作决断,只怕到时要受这杜薄安牵连……” “此事本王自有决断,刘大人不必挂心。” …… 灵均走回房间的脚步虚飘如踩软棉。 推门关门,上床躺下,盖好被子,灵均闭着眼,一时想着要相信季承晏,一时想着要早早与季承晏决裂全身而退……思来想去,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眼角却蜿蜒滑下一行清泪。 季承晏再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灵均这样一副眉头紧锁、双眼紧闭的犹豫痛苦模样。 床上被褥一沉,是季承晏坐上了床沿。 熟悉的触感温柔地抚过灵均的发,灵均仍旧闭着眼,只有微动的眼皮出卖了他清醒着的事实。 良久,那床边之人叹了一口气,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清冷的声音便在灵均耳边深沉响起: “小安,一个月后,你娶了嘉清公主吧。” 方才还在装睡着的灵均,猛地睁开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四 前尘往事·聘礼已备,可愿婚配?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小安,一个月以后,你娶了嘉清公主。” 季承晏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灵均如被制住七寸的蛇,呆呆地从床上起身,盯着季承晏,满眼不可置信: “季承晏,你给我一个必须娶嘉清公主的理由。” 季承晏沉默地看着灵均片刻,良久才道: “原定与嘉清公主和亲的拓跋止意外病死,你要顶替他迎娶嘉清公主。” “你很清楚,拓拔大哥的死并不是意外。” 想起拓跋止死前身上的累累伤痕,灵均心中便又痛又怒,而害死拓跋止的罪魁祸首却是眼前人的亲侄儿,一想到这一点,灵均出口的话便带上了几分迁怒和嘲讽。 季承晏垂眸:“执儿是大周皇帝,本王不可能为了区区一外邦皇子而降罪于我朝圣上。” 灵均道:“但你本可以阻止。” 季承晏摇头:“本王知道时,拓跋皇子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灵均怒极反笑:“既是来不及阻止,为何还要纵容你那好侄儿在拓跋大哥垂死前都要去羞辱于他?是你们不知道这有多残忍,还是说你们大周皇家都是这样令人作呕的秉性?” 季承晏猛地抬起了眼,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灵均一眼不发。 灵均最后的这句话实在是迁怒得很没道理,但此刻无畏回看着季承晏的灵均却只觉得不吐不快,他太需要发泄心中的痛苦。 灵均不是一派天真的小孩子,他当然知道季承晏处于现在的位置到底有哪些为难,但正是因为知道季承晏的这些为难、知道季承晏解决问题时必须要有的冷漠和雷霆手段,灵均才会愈发心寒——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承晏在自己眼前去做那些大周安阳王该做的事。 想起那个扑在自己脚前为主鸣冤的瘦小侍从,想起那个侍从死前愤恨难消的眼和那溅出殷红鲜血的稚嫩脖颈,灵均心中又是一痛: 为何要告知他真相? 难道他灵均一区区翰林院学士就能为他家皇子报仇雪恨吗? 莫忘了,他灵均现在也是大周的臣子,而他日夜厮守的人,更是他家皇子仇人的亲叔叔。 他灵均说到底还该算是皇帝这一阵营的人。 灵均痛恨自己法力被封后的怯懦,痛恨自己遵循天道后的束手束脚。 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帮凶和懦夫。 季承晏这边紧盯着灵均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叹出一口气,徐徐道: “小安,无论你现在如何不齿本王行径,你都必须顶替拓跋止的身份迎娶嘉清公主,只有你无论相貌还是身材都与拓跋止相近。大周要与北戎修好,便不能出现北戎皇子客死于大周国土内的异数。” 灵均心中冷笑:既怕北戎报复,当初你倒是看着你那好侄儿别把人玩儿死啊! 灵均平静问道:“那杜薄安呢?我顶替了拓跋止,从今以后杜薄安又该存在于何处?” 季承晏,“杜薄安”是我为你费心挣来的凡人身份。 不要斩断你我之间的联系,不要让我和你以后彻底的再无可能。 求你。 季承晏看灵均那直直盯着自己的清亮双眼,缓缓道: “骑马堕崖,意外身亡。” 灵均闭上眼,仰头不语。 片刻,灵均重新睁开眼,盯着季承晏一字一句道: “季承晏,如果我说,我不答应呢?” 季承晏也坚定着一双眼道:“你必须如此。” 灵均冷笑一声,却径自从床上起身,一言不发地整衣绾发,而后便猛地推门,大步而去。 季承晏也立刻起身跟上。 两人坐着王府马车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寄心居门前停下。 一下马车,灵均看也不看季承晏,推开寄心居的大门就直直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季承晏也紧随其后。 两人一跨进卧房,灵均就径直走向那个早前被季承晏发现藏了小教材的书柜暗格前,触动机关,弹出暗格,在暗格的壁上一番摸索,“腾”的一声,另一个机关被触动,横在二人面前的与人等高的书柜便缓缓向两边分裂出一个宽敞可容十数人的密室。 季承晏不由微惊了双眸,眼色深沉地又望向身旁灵均。 灵均却目不斜视,不遮不掩地抬步就跨进了密室,季承晏也随之而入。 一进密室,灵均就左搬右抬了起来,季承晏在一旁负手而立,虽面有疑惑,但却始终没有开口询问。 一番搬搬抬抬后,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木匣便在季承晏面前的大木桌上整齐排满。 灵均冲着季承晏看来的方向一个一个打开了那些木匣。 随着桌上木匣的逐一开启,季承晏眼中的神色,由惊讶,到深沉,最后落为一片凝重。 那些木匣中存放着的奇珍异宝,熠熠生光、璀璨夺目,皆非凡界所有,其中任意一件珍宝流出去,都足可引起凡间一阵喧嚣争夺。 而打开这些木匣的那个纤长之人,此时又从最后一个小木匣中取出一摞厚厚的银票,默默递到了季承晏眼前。 季承晏接过,长指略略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 一万两…… 曾经在马车中,刚刚当了官、还计划着买头驴当坐骑上朝的这个小混蛋就对他眉眼弯弯地承诺过: “阿晏,等我攒够了一万两银子,我一定娶你!” …… 季承晏此时的心像被人拿着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王爷,而我是男子,又是朝臣,我们之间绝无有正式名分的可能。” 那递来银票的小人终于开口,幽幽语声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哽咽。 季承晏抬头,只见那小人素来清亮的眸中此时早已蒙上一层薄薄水雾,隐隐困着些红丝。 他这才恍觉,小混蛋从未在他眼前露出过这样悲伤的眼神。留给他的记忆里,永远都是没心没肺的笑。 而此刻这眼中盈 满哀伤的小混蛋又用一种极力压抑着的声音慢慢对他道: “我虽明白我们之间没有能坦然于世的可能,但也一直在存着钱。” “我挑了一些贵重但寻常的龙宫宝物去典当,典当得来的钱,加上我偷偷注资一些店铺得的利钱和这两年攒的俸禄,刚好凑齐了一万两银子。” “阿晏,你手里的,便是这一万两银子。” 这样说着,灵均哀伤的眼突然猛地抬起,闪着一些耀眼的光,小心翼翼地问: “阿晏,现在聘礼已备,你……可愿婚配?” 目光灼灼,语声轻颤,姿态几近乞求,仿佛一个拒绝便会骤然崩碎。 对面的季承晏暗暗攥紧了手中的银票。 这个小混蛋,把这看似笑谈的承诺当了真,孤身一人,执拗地攒够了这些钱。 这个小混蛋,拒绝被束缚在另一段违心的婚姻中,坚持要为他二人留一个名分。这个小混蛋现在在问他:阿晏,聘礼已备,可愿婚配? 沉默许久,浓重的悲伤和绝望在空气中静静流转,千言万语,最后,季承晏只是攥紧了那摞银票,垂眸一字一句道: “小安,你该迎娶嘉清公主。” “好。”灵均竟然痛快地答应了。 季承晏抬起眼,却见眼前之人无所谓地笑。 “既然是为了大周,我就顶替拓跋大哥娶那嘉清公主。”灵均如常笑着,仿佛刚才的哀伤乞求只是幻觉。 季承晏皱眉。 灵均却推着季承晏出了密室、出了房门。 房内房外,一槛之隔,灵均堵着房门对季承晏又笑道: “季承晏,我知道你想对付杜明邦,琼林宴那晚过后,我对杜家早无半点牵挂,所以我不在乎你要怎样收拾杜明邦和他的爪牙。” “但我没想到的是,你我之间经历种种,最后你还是对我心存怀疑。睡着我这个人,却还日夜想着怎样才能把我除掉、不受我牵连。说到底,都是我一开始不该答应杜明邦做他的义子,更不该招惹你——” “你原是想直接把我处死的吧?不巧你那宝贝侄儿把你计划中最关键的拓跋止给玩死了,我这将死之人正可以废物利用一下,顶替了拓跋皇子,让你的计划继续。” “现在,我是不是又该感谢拓拔大哥死得及时,感谢你的机智神武,正可以在你连根除掉杜明邦一派之前,保得我一条性命?” 季承晏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漠然的妍丽之人,张开口,刚想辩解,那房中的人却又抢白道: “季承晏,我什么都告诉你了,现在我也不妨再告诉你——我法力被封,为东海龙宫所弃,只有一些还算上乘的拳脚功夫,如果没有小翼遥的帮助,在你面前,在整个大周朝中,我不过等同于一个渺小的凡人,你们随便怎样拿捏我,我都逃脱不了。” 听到“小翼遥”三字,季承晏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慌乱,灵均见此又嘲讽一笑: “但你放心,我不想逃,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但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我的寄心居,也不要来找我——我为驸马,你为王爷,你我之间,再无话可说。” 你我之间,再无话可说。 季承晏的心像突然被生生扯裂成两半,疼得难以呼吸。 看着门内那个眼中只有冷漠的人,季承晏慌了,他没想到,这小混蛋对迎娶公主一事如此抗拒,抗拒到不惜与他决裂。 “小安……” “啪!” 房门紧紧砸上,隔开了两个世界。 “安阳王,请回吧。下官累了,恕不奉陪。” 门内传来闷闷的逐客声。 季承晏抬起手想要敲敲门,但还是放下了。 罢,小混蛋只是一时尚未想通,待小混蛋冷静下来,自己再来与他解释。 想到此处,季承晏便拂袖离去。 季承晏心中皆是过往灵均对他的痴恋信赖,满以为这次不过是灵均在闹一回很大的脾气,觉得待心上人气消了,他二人便又能和美如初。 但季承晏太自负,他不知道,有些事,超越了底线,便是无可救赎;有些情,磨光了耐心,便是无可挽回。 “噗——” 听得房外脚步声远去,灵均终于支撑不住,口中鲜血陡然迸出,紧靠着房门的身体缓缓跌落在地。 惨淡一笑,清泪两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五 前尘往事·往事不可追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半个月后,翰林院从四品大学士、丞相杜明邦义子杜薄安,秋猎时纵马围猎,不慎堕崖身死,粉身碎骨。 几天之后,当今圣上赐婚北戎皇子拓跋止与大周嘉清公主,半月后完婚。 朝臣们不是傻子,谁都知道此拓跋皇子已非彼拓跋皇子,但季承晏的威压不是说笑的,谁也犯不着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连与季承晏斗得最是水火不容的杜明邦都没有拿这件偷天换日之事来触季承晏的霉头。 杜薄安的墓落成后,灵均顶着北戎皇子拓跋止的身份、带着自己亲自做的糕点前去拜祭,身后,是一列季承晏特派来“保护皇子”的侍卫。 如今灵均身为北戎皇子,为免他人怀疑,身边自然不能再有小翼遥时刻跟随。 而得知灵均即将迎娶公主的小翼遥,在再三的逼问无果后,愤而离去,入千里之外的虚妄山闭关修行。 走了也好,小翼遥至少还有地方可去。 而他灵均除了季承晏所在的这个蒿京城,又能去哪里呢? 他哪里也不能去,也不想去,却也不能再在这里好好活。 青山悠悠,白云飘飘,坟上新垒的土石中冒出小小草芽。 “杜薄安”三个大字连着一串刻文静静书于朴实无华的墓碑之上,而那墓中,是名为“拓跋止”的异乡之人。 这墓中葬的,不止是拓跋止,还有杜薄安。 灵均穿着一身华贵逼人的墨蓝色锦服,蹲身默默在坟前一碟碟排好精致诱人的各色糕点,燃起三支香,起身,执香郑重一拜: “拓跋大哥,小弟无能,不能护你尸身回乡。如今种种,皆非小弟所愿,若日后小弟能重列仙班,必护你世世安稳。” 手中焚香捻插于碑前泥土,纸钱在元宝盆中燃作缕缕青烟,灵均仰头沉默望天。 天之苍苍,不见彼端。 半月之后,大周嘉清公主与北戎皇子拓跋止大婚,十里红妆,举国同庆,天下称颂。 北戎皇子正式入大周朝为礼部尚书,从一品。 大周与北戎缔结和约,世代修好。 百官齐贺的公主府喜宴上,一身大红新郎喜服的灵均一杯又一杯地敬着酒,一桌敬完了,又立刻奔去下一桌,口中调笑得意,脸上尽是酡红醉色,衬得如玉的俊容更是妍丽无双,艳煞旁人。 待敬到一道青色身影前时,摇晃中端着酒杯的灵均身形一滞,瞬间又是豪爽口吻: “安阳王?哈哈,是安阳王!一时不察,下官失礼了,容下官敬这一杯薄酒,赔罪来——” “你醉了。”修长的手拦住酒杯,一把抢过,仰脖一饮,那清冷之人便将杯中酒饮尽。 “哈哈,安阳王好酒量!来,下官再敬您一杯!”灵均嬉笑着又拿起桌上酒壶作势要倒。 “拓跋皇子,你醉了!莫要再喝。”又一条修长手臂伸来,拦下灵均动作。 一抬头,却是杜毓。 “哈哈,杜小统领!本驸马今日大喜,甚是欢喜,来来来,听说你最是能喝,快陪本驸马痛快一饮!” 灵均蛮不在意地摆摆手,又要去倒酒。 季承晏皱眉。 “够了!” 青色的身影在面前一拦,手中酒杯酒壶被打落在地,满座惊诧中,灵均人已被季承晏连拖带拽地向公主府后园走去。 “砰!” 灵均的身子被狠狠砸上花园后墙,熟悉的龙涎香气压迫而来。 “杜薄安,你做这副样子是要给谁看!”季承晏暴喝一声,眼中是难得的愠怒之色。 灵均满不在乎地在季承晏的禁锢中调整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大着酒醉的舌头就哈哈嬉笑: “杜薄安?杜大学士?安阳王莫不是忘啦,他可早就死啦。本驸马叫拓跋止,安阳王可莫要再叫错了……唔!” 灵均瘦削的下颌被季承晏狠狠捏住。 “再用这种口气跟本王说话,本王绝不饶你!”季承晏恶声道。 说完,季承晏又将灵均的脸恨恨一甩。 灵均揉了揉疼痛的下巴,扯起一个笑,被红红的两颊衬着很是滑稽: “安阳王,本驸马可是北戎皇子拓跋止,娶的可是大周的嘉清公主,这里可是本驸马和嘉清公主共住的公主府,安阳王堂堂亲王还是莫要随便进出的好,请回吧。” 季承晏才平息了些的怒火又腾地燃烧于深沉的眼中,劲瘦有力的身子将眼前的灵均往墙上狠狠一顶,便是压抑着愤怒的幽幽质问: “哦?听驸马这意思,是从今往后要与本王划清界限了?” 灵均方才还嬉笑的脸色闻言沉静下来,迷蒙的眼中重现清明,清越的声音便在季承晏耳边一字一句道: “季承晏,当初把我推开的人是你,现在,你就不要再来指责我与你划清界限。” “往事不可追——季承晏,我们之间已无瓜葛。今晚是我和嘉清公主的洞房花烛夜,良辰苦短,王爷请回,莫叫我看不起你。” 我们之间已无瓜葛。 今夜是我和嘉清公主的洞房花烛夜。 如针穿刺,痛彻心扉。 季承晏听得这“洞房花烛夜”五字,又见面前人竟还隐隐有期待之色,一想到这个曾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之人今晚竟要去怀抱一个女子甜言蜜语,疯狂的嫉妒便如烈火熊熊燃起,将脑中的理智尽数烧尽,唇角一勾,威胁的话语便冷冷出口: “你和嘉清公主的洞房花烛夜?本王便叫你瞧清楚,今晚是谁和你的洞房花烛夜!” 此话一出,修长的手便将灵均大力一扯,不由分说地便拖拽着这奋力挣扎的纤长之人向府中喜房的方向步步走去。 意识到面前的人要做什么,灵均使劲所有功夫和手段挣扎: “季承晏,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季承晏沉默忍受着身后人的拳打脚踢,不动声色地一一化解那些凶狠袭来的招式,拽着灵均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向着喜房走去的步伐步步坚定。 “砰!” 喜房的大门被季承晏一脚踹开,房中一干喜婆侍女皆惊讶地看着门前这一脸暴怒之色的不速之客,再往后望去,是一身狼狈被狠狠拽着的驸马爷。 众人面面相觑,皆疑惑于眼前的状况。 “驸马?是你吗?” 死寂中,床上那端坐着的盖头遮面的嘉清公主试探问道。 声音温柔甜美,是一把每一个男人听了都会舒心不已的好嗓子。 季承晏眯眼望向床前自己这个以善歌闻名大周的皇侄女。 这样的曼妙身姿,这样的声音……本王决不允许。 灵均想要出声安慰一下自己的这位正经媳妇儿,却被季承晏一声冷喝抢了先: “全部退下!” 房中众人面面相觑。 床前的嘉清公主一听皇叔声音,也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又小心探问道:“皇叔?是您吗?” 季承晏却不答嘉清问话,而是冷声重复道: “全部都给本王退下!没有本王允许,今夜你们谁都不准进来!” 众人在季承晏、驸马爷和公主三人之间来回扫视了几眼,纷纷退散出房。 只留了三人的明亮喜房中,灵均暗暗用劲想要挣脱季承晏束缚,箍着他的手却纹丝不动。 男人的尊严不容他在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面前向季承晏开口讨饶,因此他一句话都不说,只默默地用着全部气力与季承晏对抗。 季承晏拽着灵均,步步逼近床前那端坐着的新娘。 灵均惊恐地奋力挣扎,却是毫无用处。 “刷——” 那罩住了新娘面容的大红盖头被季承晏一把扯下,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靓妆面容。 灵均瞧着公主那惊慌的盈盈水眸,不由自嘲: 这样的美人,嫁给自己,牵扯进这样荒唐的关系,真是糟蹋了。 “皇、皇叔……”嘉清显然对眼前这皇叔突闯自己喜房的情况震惊不已,自小严格训练出来的皇家风仪也禁不住有了片刻瓦解,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皇叔夜来此处,可是对侄女有什么教诲?” 一番问话,不卑不亢,三语两语间既强调了自己主人的身份,又给了季承晏适时往下走的台阶,让一旁的灵均不由心中暗赞。 但今晚的季承晏显然并不稀罕公主给的这个台阶: “嘉清,你也退下,本王今夜与驸马有事要谈。” 此话一出,竟是比嘉清和灵均这两个正经的公主府主子还像主子。 嘉清狐疑的目光在季承晏和灵均二人间来回扫视,待看见季承晏死死攥着灵均手腕的手时,一怔过后便是脸色刷白。 灵均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身体渐渐僵硬。 “皇叔……拓跋皇子,是侄女的夫君……”嘉清声音颤抖,无力地抗争着。 “退下。不要多言。”季承晏不容置喙。 嘉清目中升腾起泪水,期盼地看向季承晏身后的灵均,期待着自己的夫君能说些什么。 但夫君脸上的绝望认命之色,却让她秀美的面容更加惨白。 终于,嘉清踌躇着,起身向门外走去。 行到门口时,嘉清又突然转身,冲季承晏盈盈一拜道: “皇叔,您有要事与侄女夫君相商,侄女告退。但望您能尊重侄女夫君。” 季承晏勾唇一笑,危险地扫一眼身后灵均道: “放心,本王今晚必会好好‘尊重’你的夫君。” 灵均扭头避开了季承晏火辣的视线。 嘉清担忧地看一眼灵均,只得关门退出。 眼前被一片艳红遮盖,灵均便被季承晏猛地推倒在红被铺展的松软喜床上。 还不容灵均反抗,季承晏已经飞速地解了灵均腰间束带,抬高灵均双臂,紧紧反绑于床头栏杆上。 灵均这才反应过来,季承晏罩在自己头上的,竟是嘉清方才戴过的红盖头! 拼命地摇头要甩开头上盖头,却怎么也逃不出那厚重又宽大的盖头的遮盖。 “季承晏!你疯了吗!把这盖头拿走!放开我!” 灵均狂怒大吼,同时听音辨位,未被绑着的双腿用力向季承晏站着的方向袭去,却被季承晏大手一抓,牢牢桎梏,半截身子便悬空而起。 灵均拼命挣动,又被季承晏狠狠在屁股上一拍。 “真是不乖!本王本不想束缚你太甚,唯今看来,还是让你老实些好。” 季承晏说着,便又撕下床上纱幔数条,将灵均两条腿分开吊缚于床顶帐处的两边横杆上,灵均于是便被摆成了上身贴于床面,双腿分开凌空吊起三尺的怪异姿势。 灵均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眼下这姿势有多羞耻,也因此口中叫骂得越来越厉害: “季承晏,你个牲口!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今晚这样上了我,我一定废掉你的子孙根!” 季承晏却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这番杰作,慢悠悠地褪光了身上衣物,又将床上之人的衣物一一撕开,赤诚相对,便在灵均耳边暧昧笑道: “废了本王的子孙根,只怕最后吃亏的是你呢!” 灵均盖头遮掩下的俊脸刷的一红,羞怒中正要再次大骂,盖头被掀起一个刚好露出嘴部的小角,才露出的嘴被身上之人一把捏开,口中随后被酒壶嘴徐徐灌入清冽美酒。 “洞房怎可少了合衾酒,宝贝儿,这酒不如由你来喂?”耳边是季承晏的悠悠调笑之声。 “唔!” 酒壶嘴撤去,不容灵均吐出口中积蓄之物,便被季承晏狠狠吻住了唇,甜美的酒液一口相渡,因目不能视而被放大了其他感觉的灵均一时分不清,这惹人醉的究竟是酒还是口中那攻城略地的舌。 “嘶!” 灵均寻到空隙,狠狠咬了一口那在自己口中作怪的舌,引得身上人停下动作,一声低呼。 灵均如蒙大赦。 身上人却轻笑一声,提着酒壶就在灵均身上淅淅沥沥地倾倒而下。 冰凉的酒水激得灵均一颤。 “啪!” 青瓷碎地声一响,光 裸的身上肌肤便迎来又一轮温柔折磨,激起灵均阵阵止不住的低呼。 他们彼此间太熟悉,无论理智怎样约束都无法阻断这种愉悦。 久违的侍弄在身下袭开,灵均惊醒道: “季承晏,住手!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季承晏眼眸一黯,嘴中却是一声满不在乎的轻笑: “晚了。杜薄安,本王今夜就告诉你,能与你洞房花烛的,只能是本王。你杜薄安,从始至终,只能属于本王!” …… 一夜迷乱,此情无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六 前尘往事·莫把他乡作故乡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半阖的雕花木窗,柔柔流入房中,照亮了来不及掩藏的一夜情乱,撬开了床上那紧闭着不肯睁开的眼。 灵均在晨光中缓缓睁开双眼,沉默地望着头上鲜红的喜帐,好一阵迷怔,才被身下的酸痛提醒了昨晚的荒唐。 心中苦涩,灵均想要闭上眼去逃避,覆在身上的长臂却将他一搂,熟悉的晨醒时的喑哑嗓音在耳边悠悠响起: “小混蛋,早。” 灵均闭上眼,奋力在季承晏的禁锢中翻过身去,以背相对。 背后的人却不依不饶,修长的手在灵均赤 裸的腰间臀上来回摩挲,低沉的嗓音伴着温热的吐息在灵均耳边颊上密密缠绕: “杜薄安,其实你昨晚很舒服吧——你我做了这么多次,昨晚最舒服,对不对?” 灵均一颤,想起昨晚季承晏那些刻意的讨好侍弄,想起那些激动又羞耻的画面,想起后半夜自己即使被松开手脚也没有停止的恬不知耻,心中羞怒交加,银牙一咬,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将季承晏往床下狠狠一踢。 这回终于得偿所愿,顺利将这个恶魔完全踢下床去。 也不去看这个给他带来了无上欢愉与无尽侮辱的人,灵均扯过身上被子就将自己连头带身子给盖了个严实。 季承晏光着身子满不在意地从地上爬起,一边悠悠捡拾着散在地上的衣服给自己穿上,一边道: “小混蛋,本王让你娶嘉清公主,并不意味着真就放你娶妻生子去了。你最好不要在外面给本王拈花惹草,否则本王自有一千种方法收拾你。” 被中的灵均身形一顿,半晌,闷闷的声音从传出: “季承晏,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我虽不能取你性命,但我却仍有资格了断我自己。” 这个人,现在竟厌恶自己到不惜以命相逼么? 季承晏愣住了,巨大的恐慌和不安席卷而来,他停下手中穿衣的动作便要上前将那被中人捞起一问究竟,却被床上人狠狠掷来床前木柜上的一个青花瓷瓶。 “啪!” 碎瓷伴着残花在季承晏脚边炸开,若不是季承晏闪避及时,这个瓷瓶就会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滚——” 灵均从床上挣起,墨发四散,俊目圆睁,冲着床前的季承晏歇斯底里地吼道。 季承晏想要上前将这个小人抱进怀里好好哄劝,好好跟他解释,但门外侍女仆从们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让他止了步—— 昨晚不计后果地强要了小混蛋,今早便不能再让小混蛋声名受损。 一想到这点,季承晏只得迅速穿好衣服推门离去。 灵均“砰”地把自己砸回床上,被褥松软,湿腻点点,事后的特殊味道混着那人身上的龙涎香气,不断冲击着他的鼻腔。 光 裸的右臂挡住酸痛的眼,灵均将就要溢出的泪水逼回。 但悲怒攻心,嘴中一口腥甜涌出,竟是鲜血刺目。 不在意地用手将嘴角鲜血一把揩净,门外侍女便敲门担忧问道: “驸马爷,您没事吧?要不要奴婢们进来伺候?” “不必。”灵均冷漠答话,挣扎着从床上起身,一站直身子,黏 腻便从身后淅淅沥沥而下。 恶心。 耻辱。 灵均这样皱眉想着,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取了房中备着的干净衣物给自己装束妥当,末了,又隔着门对侍女们命道: “告诉公主一声,我与她今早一同用膳。” “是。”众侍女仆从领命而去。 推门去府中的人造温泉中将自己里里外外狠狠洗了个干净,灵均这才穿戴整齐地进了小花厅,圆桌对面,早已端坐着衣装华贵、姿态得体的嘉清公主。 “夫君万福。”嘉清起身问候行礼,美丽的眼不着痕迹地将灵均一扫,待看见灵均脖颈处,黯淡在眸中一划而过。 灵均默默把衣领竖起,遮住脖上那人留下的痕迹,便拱手礼道: “公主金安,你我夫妻,不必多礼,请坐。” 二人一时问候完毕,便对坐着用起了早膳。 早膳各色饮食一应俱全,虽不奢侈,但也足以体现皇家风采。 灵均淡然选用着桌上餐点,嘉清在一旁十分周到地为他布菜添粥,二人绝口不提昨晚季承晏夜宿公主府喜房一事,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些无关的府内琐事来说,和睦得就像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妻般在共同恩爱用餐。 吃罢早餐,撤去碗筷残肴,花厅中便只剩了灵均和嘉清二人,两名公主的随身侍女静立一旁。 灵均默默用着茶,嘉清却将厅中二侍女挥退,还不待灵均询问,嘉清便在灵均面前倏地跪下。 “嘉清,你这是为何?”灵均惊问道。 “嘉清乞求夫君原谅。”嘉清跪着身子,抬起头,泪眼朦胧道,“嘉清在嫁与夫君之前,曾与一人纠缠不休,虽不曾违背礼数,但于夫君而言,也是心志不坚,有违妇德。” 灵均放下茶盅,沉默半晌,忽地叹出一口气,幽幽道: “嘉清,你起来吧。我已与安阳王说清,今后不再有任何瓜葛。” 嘉清却仍跪道:“身已两清,心可能回?” 灵均定定地俯看着眼前女子,良久,点了头。 嘉清却是一声苦笑:“夫君莫要自欺欺人。杜学士与安阳王情深似海,蒿京城中早已是人尽皆知。三言两语便能了断的,除非当初不曾有情。” 灵均沉默不应。 “夫君。”嘉清笑望灵均道,口中说着的是“杜薄安”,眼神却是落在了眼前的“拓跋皇子”身上,“当日杜薄安杜学士琼林宴上少年中举、风采无双,宫中女眷久居深宫,难免好奇,嘉清亦随众姐妹避于屏风后一探究竟,岂知便是一眼钟情,再难相忘……” “嘉清在宫中为杜学士寝食难安,不料却听闻杜学士与皇叔安阳王情投意合、无心俗世嫁娶,嘉清本以为此生再无缘能与杜学士举案齐眉,谁知两年后却得知杜学士坠崖身亡的消息,嘉清心死,随意答应了与夫君您和亲一事,岂料却在昨夜喜房中见到夫君后……” 说到此处,嘉清的眼中映出灼灼亮光,不用她再继续说了,灵均已明白了她未竟的话。 但嘉清眼中的光不过一瞬,转眼熄灭:“嘉清本以为这是上天垂怜,能让嘉清一偿夙愿,但见了昨夜皇叔与夫君相处后,嘉清便明白了,嘉清此生再也无望。” 灵均垂眸不语,低藏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夫君,嘉清自知此生与夫君无缘,但求夫君一事。”嘉清平复了情绪,又道。 “什么请求,但说无妨。我能做到的,定会应允。”灵均看向身前女子,歉疚道。 这个被当做政治筹码硬塞给了自己的少女,说到底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自己、季承晏、皇帝、整个大周都对她有愧。 嘉清一笑:“嘉清不是死缠烂打之人,知道夫君心不在嘉清处,嘉清不会强求。嘉清只求夫君能允诺嘉清日后有喜欢他人的自由。” 灵均深深望进嘉清如水美眸中,突然也笑了: “好。我答应你。” 如此奇女子,困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确可惜了。 灵均作为拓跋止的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 新任礼部尚书,灵均有许多事务要处理,朝中众人对灵均的过往身份皆心知肚明,迫于季承晏的威压,都尽量配合灵均公干。 灵均明白众人心中所想,也只佯装不知,每日埋头自己分内之事,闲了便在公主府中与嘉清对棋吟诗,除了季承晏有意无意地在他眼前出现以及那些被季承晏安插在公主府内的暗卫,灵均倒真是越来越像个够格的驸马和皇子。 翰林院的篆字编修工作如何举步维艰,朝堂上季承晏与杜明邦如何斗得死去活来,大周与北戎之间如何面和心不和,西狄最近又如何有了异动…… 这些都已经离灵均很远了。 灵均没有再回过他的寄心居。 神仙的寿命是很长很长的,灵均不能否认,他现在心中还留着些对那人的牵挂,有时他在裁剪公主府内新栽梅树的间隙也会不无唏嘘地想: 等这个人死后,还要不要再去寻找他的转世? 他曾以为,季承晏这个人、这个魂便是他灵均最后的故乡,但至今才明白了凡人的一句诗——莫把他乡作故乡。 灵均如今是有些怕了。 但心里某个角落总还是不死心,不死心地期盼着也许下一世,开局和结局都会如意。 神仙做到这个份上,也足可以羞耻了——竟奢望着拿自己绵长的寿命去磨一份感情。 就这样静静地在公主府内等完季承晏的这一世吧,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计较。 拓跋止的死,季承晏究竟冷心还是有情,自己究竟该原谅还是记恨……他都不计较了。 嘉清是个很好的女子,在与自己成婚后的数月中,二人虽夜夜同宿一房,但没有半点纠缠,只是尽着名义上妻子的义务,耐心侍候自己的起居坐卧,用心打理府中事务。 两相清白,如友如故。 这期间,杜毓也多次来公主府找过灵均,灵均皆寻了借口避而不见,倒是嘉清看不过去,以府内女主人的身份接待过一两次,不至于让杜毓面上太难看,这让灵均十分感激嘉清的体贴。 其实女子也有女子的好处,细心、温柔、恭顺。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在东海之上遇见季承晏,他灵均会不会也娶了那西海公主,生两三个顽皮却可爱的龙子龙女,然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地享受着神仙的逍遥生活。 灵均不敢往下细想,越想只会越恼恨自己的摇摆和怯懦。 如此平淡度日着,直到有一天,朝堂上突然传来杜明邦一派勾结西狄皇室意图谋反、满门入狱留待秋后处斩的消息,而那与自己名义上是夫妻的嘉清公主慌慌张张地跑来跪在自己面前哭求道: “夫君,求您救一救杜毓杜小统领,我腹中已怀了他的骨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七 前尘往事·本王想试试偷情的滋味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大婚后数月,公主府中传出喜讯——嘉清公主有喜,腹中胎儿一月有余。 灵均在携着嘉清从众人道贺、喜气洋洋的宫中乘车回府的路上,想起临别前叶太后叶萋萋避开他人对自己单独说的那番话: “杜大人,这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不过如雨打的浮萍、一拍就散。哀家与安阳王从小相伴长大,最是清楚他的脾性,你不过一区区玩物——从前哀家未把你放在眼里,如今你与嘉清有了孩子,你便更不会再入哀家的眼。好自为之。” 轻轻摇晃的马车中,灵均闭目养神,唇边勾起一弯冷笑—— 玩物? 养只狗养个十来天都能有些舍不得,自己与季承晏厮磨这两年,如今恐怕连只宠物狗都不如吧…… 不过是精 虫上脑、一时新鲜罢了。 他灵均一直都有自知之明。 可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总是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又是另一回事。 “夫、拓跋皇子,谢谢您。” 许是自知瞒着灵均与杜毓苟合有些对不住他,嘉清终于不再以“夫君”称呼灵均了,而是换了个妥当的称呼来对灵均表达感谢。 灵均睁眼,看向一旁那面有戚色的美貌女子,笑道: “不必道谢,原是我耽误了你。杜毓那边,我会设法周旋。” 嘉清便又向灵均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灵均笑着受了这感激,而后便撩起车帘,看着车外街景,任思绪飘远…… 这嘉清公主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杜毓相好,自己近来倒真是不问世事的可以。 但杜毓能与嘉清走到一起,自己也算是安心了不少。 杜毓不像他爹杜明邦那样老谋深算、野心勃勃,救他,灵均也是愿意的。 但搜罗杜相一帮谋反罪状、扳倒杜明邦一派的是季承晏,若要救杜毓,少不得还要再去求季承晏。 求季承晏啊…… 灵均心内不免自嘲一笑:当时决裂说得豪迈激扬,到头来却是自己要主动去请求见面了。 无论如何逃,还是逃不掉啊…… “嘉清,回府后你以公主府的名义,替我向安阳王府投一份明日的拜帖。” 灵均从思绪中抽回,淡声嘱咐一旁的嘉清道。 “皇子,您……”嘉清一听灵均要见季承晏,目中露出隐忧。 灵均一笑,安抚道:“只是侄婿对叔父的正常问候,无妨。” 嘉清点了点头,探身出车外吩咐随行侍女仆从们去了。 而灵均则握紧了手中的一份密信——那是他临出宫时,一个宫女偷偷塞到他手中的,上面是杜明邦请他去牢中一叙的邀约…… “安儿,你来了。”湿臭黑暗的天牢中,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杜明邦靠在坚硬的牢壁上,勉力对着灵均一笑道。 灵均此番是趁夜潜入,避开了季承晏和皇帝的所有眼线,手法飞快地点了牢中守卫们的睡穴,挣来了能与杜明邦密谈的一个时辰。 “何事?”灵均并不想与杜明邦寒暄。 眼前这个苟延残喘的凡人,曾为了自己的仕途而不惜把他这个义子送给小皇帝作玩物。 若不是那夜季承晏及时出现…… 但也是因为那一夜季承晏及时出现,所有的事情都不同了…… 杜明邦勉力睁开被血污覆住的双眼,仔细盯了牢外那人许久,良久,才苦笑道: “安儿,知你一直记恨于老夫,也是老夫自作自受。此番我杜府被季承晏构陷,毓儿却是无辜。看在毓儿与你曾为兄弟的份上,老夫在此恳求你,救毓儿一命。” 灵均却挑眉冷笑道:“构陷?杜明邦,你敢说你从未勾结西狄、行谋反之事?” 杜明邦却直视着灵均的双眼道:“老夫虽有野心,但也知自己斤两,除了扳倒季承晏、独占朝堂外,怎会不知好歹地要去颠覆大周?老夫没有做皇帝的能耐。” 灵均冷笑一声,盯着杜明邦的眼看了一会儿,不发一言,掉头离去。 “杜薄安,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该念在毓儿昔日照顾你的情分上救他出去!” 灵均身后,传来杜明邦的大声呼喝。 灵均却始终没有回头。 行至一处牢门前时,一声急喝拦住了灵均: “安弟,你若为我去求那季承晏,我现在就撞死在牢中!” 是被关押在另一处的杜毓。 灵均看也不看那牢中之人,只一声冷笑道: “放心,你杜毓还不值得我薄安为你去求季承晏。” 杜毓震惊地看向牢外那漠然之人。 不再久留,灵均飞快潜出了天牢。 等灵均一身华贵的墨蓝锦衣站在安阳王府威严壮丽的朱红大门外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上一次来安阳王府,还是季承晏让他过府过端午节,玉兰花下习字论书、意乱情迷。 而后见面,便只在翰林院的云水阁和自己的寄心居中,这安阳王府里有一个季承晏名义上的妾,曾经的自己多么幼稚地想要以这种回避的方式来宣示自己对季承晏的所有权。 可惜,季承晏不属于任何人,他从来都只属于他自己。 “驸马爷,王爷在后花园里等着您。”王府的管事迎上前来恭敬请道,灵均点头,跟着管事向季承晏所在之处缓步而去。 绕过曲水楼阁,一路分花拂叶,兜兜转转,最后果然又来到了那一个被树荫花丛层层笼罩下的与世隔绝之处,而那个青衫俊影,一如过去般静立于玉兰花树下,寒星傲雪的眸子隔着凉薄空气向灵均沉静望来。 长桌、笔墨、书卷、香炉,连这里的摆设都一如过去。 只是时值晚夏,那曾经皎白满树的玉兰花早已凋零殆尽,不复旧日繁华。 引路的管事带着一众下人悄然退出。 “侄婿见过安阳王。”灵均一笑,上前对季承晏俯身一拜。 季承晏冷眸一凝,不动声色道:“免礼。” 于是灵均听话地直起了身子,目光坦然地看向季承晏。 一番寂静,最终还是季承晏败下阵来:“小安,你以后真的都要与本王这样说话么?让你迎娶嘉清一事,本王可以解释……” “王爷,多说无用,我明白。”灵均出声打断了季承晏的话,眼中笑意盈盈,“可如今木已成舟,您又要我怎样与您说话呢?” 季承晏语塞,深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这似乎熟悉又十分陌生的人。 “季承晏,如今你为王爷,我为驸马,若还要像以前那样相处……你可知,这世间有一个词,叫偷情?” 灵均看着沉默的季承晏,突又叹出一口气,幽幽道。 季承晏被这话刺得心中一痛,脑中还没有想清楚,手便已将身前之人牢牢圈入怀中,超脱理智的话便从口中迸出: “世俗之语,本王并不在乎。小安,本王只问你一句,如今你可还愿继续?” 灵均却在季承晏怀中一声浅笑:“王爷说这话,便是定要与我坐实这‘偷情’之名了?” 季承晏看着怀中之人这似笑非笑的眼,突然发现自己再也看不懂这双眼中的情绪。 小混蛋并不想再与自己继续纠缠下去。 小混蛋不愿再为自己受这俗世诟病。 季承晏心中闪过慌乱,抱着灵均的手一紧,威胁的话正要出口,唇上却被猛地吻住—— “安阳王若肯纡尊降贵与我偷情,我薄安又岂有不应之理?”缠绵一吻,灵均在季承晏怀中微仰俊容,笑得无谓。 季承晏,既然逃不掉,我就与你一同堕入这无尽深渊好了,名分、流言,我全不在乎了,我想再信你一次、再试一次…… “轰——” 狂喜将心中的所有不安与慌乱全部推倒,两手掐腰将怀中人狠狠一个抱起,季承晏便将灵均重重抵在了玉兰花树粗壮的树干上。 急切的吻如雨落下,烦躁地扯开二人间的所有束缚,季承晏简单几下拓展,便要直奔主题,却不意引来怀中人一声揶揄: “季承晏,你猴急个什么?” 季承晏却将唇凑近灵均耳边,喑哑道:“本王还从未试过偷情的滋味,驸马不想试试?” “唔!” …… 玉兰花残瓣幽幽坠落,流散几丝若有似无的香气,仿佛垂死前的最后一丝绽放…… 云收雨霁,重新理好了衣装的灵均二人相拥着靠坐于玉兰花树下,看这方绿意盎然的隐蔽天地中,日光下徹,树影斑驳。 灵均拾起脚边一叶落花,静静看着那残花在自己手指中碾碎道,而后像是下了决心般,在季承晏怀中抬起了头,直视着季承晏幽幽道: “阿晏,我要求你一件事。” 被喂饱了的季承晏此时心情颇好,不疑有他地痛快答道: “何事?” 看着眼前一脸餍足的季承晏,灵均咬咬牙,还是说出了那个难以启齿的请求: “杜府谋反一事,饶过杜毓性命。” 搂着灵均的手猛然一震,一道饱含深意的目光便幽幽落在了灵均面上: “你再说一遍。” 灵均看着季承晏那积蓄着无穷风暴的眼,一狠心,还是坚持着重复道: “杜明邦勾结西狄谋反一事,与杜毓无关,阿晏,请你留下杜毓性命,其余随你处置。” “砰!” 季承晏将怀中的灵均狠狠向一旁一甩,腾地起身踱出数尺之外,背对着灵均负手而立。 灵均默默起身,将身上沾染的草屑落叶拍净。 季承晏却又猛地转回了身,右手扼住灵均修长脖颈便恨声道: “杜薄安,好、你很好!本王还以为你今日主动求见,是终于想通、要与本王重修旧好,岂知你对本王百般逢迎,竟只是为了救你那杜毓小情郎!” “与那杜毓情深意重,却为了谋反大计不得不委身本王,如今好容易当了驸马,嘉清有孕,正是夫妻和乐、万般顺遂,却还不得不为了旧情人来对本王俯首低耳——” “杜薄安,现在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崇高、很无私?” 季承晏边说,扼着灵均脖颈的手便越来越紧,灵均在这令人窒息的桎梏中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副扭曲愤恨的面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八 前尘往事·月是故乡明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嫉恨扭曲了面目的人,在逼人的窒息中渐渐眩晕,最后,又突然自暴自弃般地释然一笑。 季承晏,你今日这样把我掐死了也好,我便可以得到解脱—— 死在你手上,我总是愿意的。 “贱人!” 脖上力道一松,灵均猛地被季承晏狠狠甩向地面,草地柔软,灵均却还是被季承晏的力道摔得闷声一哼。 周身剧痛中,灵均腹中突然传来一丝怪异的绞痛。 这是—— 察觉到这绞痛发生的那个可能,灵均面上快速地闪过一丝惊喜。 而这一切,都被季承晏尽收眼底,狠厉在季承晏阴沉的眸中快速划过。 “杜薄安,你若想留着命与你那杜毓情郎双宿双飞,也不是不可以,拿出诚意,让本王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抛下这一番话,季承晏便拂袖而去。 凌乱的草地上,灵均轻扶着腹部,一声苦笑…… “轰隆隆——” 已是夏末,蒿京城该来的雨还是不会少落半分。 大雨如注,安阳王府空旷的后院中,一道纤长的墨蓝身影却倔强地在雨中跪立,纹丝不动。 暴雨将灵均身上单薄的衣物湿透,显出他瘦削却姣好的身形;闪电在灵均头上劈开,将灵均被雨水与冷汗混合着模糊了表情的面容照亮。 雨水在膝边砸出一个又一个泥坑,砸得灵均消瘦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双膝跪得麻木,全身渐渐冰冷僵硬,腹中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但灵均还是在季承晏的书房前坚持跪着,没有让头颅低下半分。 叶蓁蓁在一旁的回廊中安坐,身后守着一众侍女仆从,神情悠然地嗑着瓜子,看院中灵均凄惨模样。 “王妃,要不要奴婢再去给这小子添些料?” 叶蓁蓁身后,那个一脸阴狠的侍女红莲雀跃着建议道。 叶蓁蓁却斜睨红莲一眼,悠悠吐出一片瓜子壳,美目微眯道: “急什么?没看见王爷已经不信这杜薄安了么,否则怎会舍得让他受这样苦?你我只需在一旁好好看戏就成,犯不着出手空惹王爷厌烦。” 那红莲称一声是,便又负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伺候着叶蓁蓁喝茶吃点心。 只是她们都没有发现,书房朝着院子的一处隐蔽窗户,悄悄开了一个小角,一双晦暗难明的眼正透过这小角,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暴雨中那个执拗得绝不肯开口求一句饶的纤长之人。 就这样跪着,一直跪到暴雨渐歇、天空又晴,跪到灵均觉得自己怕是再也支撑不住、就要死在这安阳王府,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灵均勉力抬起沉重的头颅,望向阶上。 只见那道青色俊影从房中缓缓踱出,薄唇微启,话语依旧冰凉: “滚回去。本王答应你。” “多谢王爷。” 灵均扯起一个感谢的笑,挣扎起身,摇摇晃晃地便要转身离去。 “王爷——”叶蓁蓁甜腻的声音适时响起,灵均转头又看向季承晏的方向,便见叶蓁蓁如一只花蝴蝶般飞扑到了季承晏身上。 “王爷,您看您,驸马爷都这样难受了,也不说派人扶一扶驸马爷。来人啊,还不赶快去扶着驸马爷!”叶蓁蓁摇晃着季承晏的胳膊,又是嗔怪季承晏,又是转身命令身后一众仆从。 “他自己能走。”季承晏冷冷道。 叶蓁蓁便得意地冲灵均一笑。 灵均惨白着一张脸,面上却是一阵嘲讽,对叶蓁蓁道一声“多谢王妃”,便转身离去。 身后又传来叶蓁蓁柔媚的声音: “王爷,今夜还去臣妾房里歇息可好?” 灵均背对着二人,不由自主地凝神静听。 “好。”季承晏痛快答应。 灵均身形一滞,手中拳头一握,再也不肯露出一丝一毫虚弱,笔直着身子就大步流星而去。 待见那墨蓝身影彻底消失在院落尽头,季承晏嫌恶地将身边人一甩,冷声道: “滚!再有下次,逐出王府!” 叶蓁蓁倒也无所谓得很,装着委委屈屈地认了声错,便带着侍女仆从们摇摆而去。 季承晏,杜薄安,你们且等着吧,好戏还只开了个头呢! 叶蓁蓁妩媚的面容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灵均支撑着走出王府,还未行到公主府候着的马车前,便一头向前栽倒。 万幸迎上来的小厮及时扶住了灵均,才避免了灵均再受一次伤。 “驸马爷,您这是怎么了?”搀住灵均的小厮焦急的问。 这好好的人走进王府,怎么出来就是一身狼狈、面上全无血色? 知道自己怕是难以继续支撑,灵均在最后一丝清明消失之前,抓着那小厮就命道: “快,送我去城里的仁德医馆看诊!除你之外,任何人不得旁观大夫为本驸马诊病,违者杖毙!快!” 说完,灵均便昏了过去。 似是好一阵颠簸摆弄,腹中疼痛渐渐退去,几番沉浮,灵均终于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一睁眼,见到的便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捏着自己的脉搏左右为难的神情。 灵均环顾四周,满意地看见这房中除了他、大夫和那名小厮之外,再无旁人。 “小乙,你先出去,记住,今日我昏迷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灵均嘶哑着嗓子对一旁守着的那小厮命道。 小乙担忧地扫一眼床上灵均,踌躇一下,还是领命而去。 见闲杂人等退了个干净,房门紧闭,灵均这才转头对着床前老者轻笑道: “大夫,我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您但说无妨。” “这……”大夫仍捏着灵均的脉搏,似是做最后的确认,犹疑道,“依草民看来,您、您这像是……” “是什么?”灵均的心不由一提。 “是喜脉!已经有三个月了!”大夫看了眼灵均,末了还是一狠心,秉着医者的求实之道咬牙就道。 “三个月了啊……”灵均吊着的一颗心倏然落下,卷起滔天喜悦,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喃喃地把大夫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三个月……算来正好是季承晏留宿公主府喜房那夜。 那样荒唐的夜晚,竟能结出一个小娃娃,真是…… 大夫观灵均冷凝神色,一瞬间简直如魂飞魄散,放了灵均的手腕就扑通一声跪地直磕头道: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草民医术不精,妄议大人,大人恕罪!” 那边大夫把头磕得山响,这边灵均却是眉头一舒,难掩的喜色蔓上俊容,笑道: “大夫您何罪之有?快快请起。今日您诊得甚好,我本该赏您才是,何来怪罪一说。” 差点把头给磕破的大夫一下子愣住了——一个大男人被诊出怀孕三月,不喊着骂着把大夫给打个半死就不错了,竟还要奖赏大夫?! 自己是不是太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老大夫颤巍巍、呆愣愣地看着床上那欢喜非常的俊俏郎君,心中又惊又疑地如是想道。 吩咐小乙赏了那大夫纹银五十两,又嘱咐了大夫万务与旁人说起今日之事,灵均这才坐着公主府的马车回了府。 灵均前脚刚走,大夫后脚就收拾了包袱细软,把仁德医馆的大门一关,就马不停蹄地回了数十里之外的老家—— 这公主府的徽记,蒿京城中谁人不识?这样俊俏的郎君,加上这样的风姿作态,大夫几乎是第一眼就猜出了灵均的真实身份。 放着公主府随时可召来的太医不用,偏跑来他这个偏僻的小医馆问诊,他要是还猜不出其中的机巧,他才真是白活了这几十年。 权贵们的事,他一介草民还是莫牵扯的好! 因此大夫送灵均走送得轻松,收拾行李跑路却跑得甚是胆战心惊。 所幸灵均没有派人追杀他,大夫顺顺利利地回了老家,拿着灵均赏的银子又开了个小商铺,把老本行丢得干干净净,从此再不对人提起自己善医一事。 当然,以灵均的聪颖和秉性,他也万不可能做出那等枉害人命的事,银子送到,意思点明,这知晓了自己秘密的大夫见好就收、远走高飞了就行。 这边灵均坐着马车悠悠回了公主府,泡了温泉,换了干净衣服,喝了碗驱寒的姜汤,便借着关心嘉清公主身体的由头,命人将那嘉清公主的安胎药取一剂过来,让太医当着面说明了此药任何人都可适用、绝无危害后,灵均这才挥退了众人,暗暗将那药留下,又命小乙秘密出府,按着这药再去多配几副回来。 小乙隐隐猜到了灵均这般作为是为了什么,但男子有孕对他一届凡人而言还是太过离奇。 因此小乙按捺下心中惊疑,只安慰着自己“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便配合着灵均将药炉药材全都偷偷运进了灵均独自居住的院落。 自嘉清公主有孕后,灵均便以安胎为由,顺势搬出了二人共住的主院,要了个安静的偏院住着。 也多亏了灵均与嘉清分院而住,灵均这样夜半熬药、喝药的秘事才能将公主府上上下下瞒得密不透风。 至于季承晏安插的那些个隐藏在暗处的护卫是否察觉到了灵均的异样,这不在灵均的考量范围之内。 隐隐的,灵均甚至还希望这些暗卫能把自己的异样如实告诉季承晏。 毕竟这孩子,是他曾承诺过季承晏的…… 季承晏知道了,会不会高兴呢? 季承晏会不会还怀疑自己和杜毓有私? 季承晏会让这孩子留下吗? …… 灵均喜忧参半,因此更不敢草率告知季承晏实情。 他和季承晏之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月明星稀,夜风拂拂。 灵均喝下新熬好的温热补药,便让小乙端了药碗去清理,自己独坐在院落之中,抬头望那天上一轮弯月,手轻抚着微微有些凸起的腹部,感受着那里面还不能轻易感受到的生命跳动。 月牙弯弯,让灵均不由想起,数年前,还在东海龙宫时,他也曾偷偷浮于海面之下,抬头望这一弯明月。 当时年幼,心里还惦记着何时能上天宫去把这月亮里的嫦娥仙子给好好瞧瞧。 如今望月,想的却是凡人那句“月是故乡明”。 是的,入凡界这几年,灵均是第一次这样地思念东海、思念龙宫。 父皇,母后,孩儿不孝,化成雌身让您二老蒙羞。 但如今孩儿腹中有了你们的小外孙,也许又是一条漂亮的小金龙…… 你们会喜欢这个小外孙吗? 你们,会不会看在这孩子的面上,原谅孩儿当年的任性呢? 你们,又会不会认可我与这凡人季承晏? …… 这样胡思乱想着,一道严肃的声音却在灵均身后响起: “驸马,王爷有请。” 灵均回头一看,是季承晏身边的贴身护卫季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零九 前尘往事·满门抄斩青坟起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带上小乙,灵均便随季甲从公主府的后门出去。 灵均顾念着腹中胎儿,吩咐前来接自己的王府马车务必平稳行驶,因此等季甲带着灵均来到季承晏所在的主卧房时,已是三更时分。 刚推门进房,还没等灵均脱去斗篷,季承晏就将灵均一把抱进了怀里,季甲和小乙皆识趣地退下,并为二人轻轻关上了门。 “王爷半夜三更不去搂您的美妾恩爱,叫来我这个驸马又是要做什么?” 灵均从季承晏怀中挣脱,整了整衣冠,幽幽的目光盯着季承晏,冷笑一声。 季承晏眼神一黯,旋即又升起几点怒火: “本王与那叶萋萋逢场作戏,你难道不懂?” 灵均闻言心中舒服了些,但面上还是一派冷漠:“王爷不说,我又怎么会明白,我又不是您肚里的蛔虫。” 季承晏抬起手就想给眼前这胡搅蛮缠的小混蛋一个腰间爆栗,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 “小安,别去说这些无关的事,你的身体可好些?”季承晏压了压怒气,担忧地柔声问灵均道。 灵均一怔:是了,必是公主府中那些暗中看守自己的护卫们,将自己从王府回去后就一直在服药的事情告知了季承晏。 但这些个暗卫啊,工作能不能尽职些?光知道他在喝药,就不能顺便去翻翻药渣、了解一下他在喝什么药? 难道非得让他一个大男人在这种情势之下亲口对季承晏说一句“嘿,季承晏,我怀孕了,是你的种”? 灵均想到这儿就禁不住摇头苦笑——季承晏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自己还不能确定。 且先这么拖着吧,待显怀时找个借口去月兮泉边住上几个月,把这孩子生下来,到时木已成舟,也不怕季承晏不认。 这么在心中做了决定,灵均嘴上也就顺着季承晏的话答了: “不劳王爷费心,我的身体已无碍。” 季承晏却是不信:“身体无碍何须日日服药,本王看看。” 说着,季承晏就要伸手去探灵均的脉搏。 想起季承晏粗通药理医术,探出个喜脉不成问题,灵均慌忙躲开了季承晏的触碰。 季承晏眼中升起一股风暴:这人如今连被自己碰一下都不愿意了么? 但身在局中之人难免一叶障目——若是灵均有心回避他,又怎会一个邀约就立刻赶来相见? 只不过二人现在俱是对对方猜疑不断,如从前那般彼此信任怕是难如登天。 “本王明日就送些补身之物去公主府,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季承晏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幽幽道。 灵均一笑:“我自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只求王爷今后莫再动怒就好。” 一语玩笑又刻薄,季承晏心中一沉,旋即又浮上一层深深的无力感: “小混蛋,你现在非得要这样和我说话不可么?” 季承晏叹气,连“本王”的自称都不想再用了。 灵均方才还讥笑着的脸有了一瞬的怔忪,下一瞬,就被搂入了一个充满龙涎香气的温暖怀抱。 灵均奋力挣扎,他怕季承晏近身察觉出来自己有孕一事。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季承晏出声制止,灵均却还是挣扎不停。 “行刑那日,我会让一名死囚易容成杜毓模样,将杜毓换出放走。”季承晏又道。 灵均一下子不挣扎了:季承晏竟然真的肯为自己放走杜毓? 季承晏却不由苦笑:自己要抱抱他,他就不情不愿,为了杜毓,倒是听话的很。 一想到能让这个小混蛋乖乖听话的竟是另一个男人,季承晏心中又猛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但,死罪能逃,活罪难免。杜毓帮助杜明邦勾结西狄谋反,罪无可赦,必须要挖掉双眼、废去武功,才能离开。” 谁知灵均却在季承晏怀中微抬起头,与季承晏平视道: “杜毓不会谋反。季承晏,你要扳倒杜明邦,我不会反对,罪名是怎样都无所谓。但你要拿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来让杜毓坐实,我便不能答应。” 季承晏面色阴沉地问道:“你怎知杜毓不会谋反?” 灵均目露坚定:“杜毓不是那样的人。” 曾经那样纵马飞驰、神采飞扬的少年,那样在自己面前诉说着报国壮志的豪爽男儿,要他灵均突然间去相信这竟是一个狼子野心之人,灵均是万万做不到的。 季承晏紧紧盯着灵均的脸,发现这人的脸上竟没有一瞬的犹疑,就这样毫不动摇地坚信着另一个男人。 小混蛋,你知不知道,你相信的这个男人,他确确实实参与了此次谋反,并且,他是主谋,甚至杜明邦都是被他牵连的。 既然你能这样相信那个杜毓,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相信一回本王,相信本王一直以来都是想保护你、疼爱你? 季承晏心中酸疼,却只是抱紧了怀中人,将头疲惫地枕在这人的肩上,轻声道: “人是会变的。” “就像你我这样?”灵均嘲讽一笑。 季承晏不再说话了。 随你这小混蛋怎么想吧,总归你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就对了。 哪怕是绑,本王也要绑你在身边一辈子。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往年要早上许多,十月刚过,便已是寒风刺骨。 今日是杜府满门执行死刑的日子,男眷斩首,女眷服毒,行刑的宣武门前号哭求饶声乌泱一片,漫天飞雪。 谁能想到昔日权势滔天、不可一世的杜氏一门,竟会落到今日满门抄斩的境地? 富贵还是穷困,生存还是死亡,不过是那高坐于龙椅上的人一句话而已。 侧首的高台上,灵均安然坐在季承晏身旁,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等待着那高台之上的小皇帝发出行刑的最后通令。 杜毓已经逃出生天,那么这些与他无干的杜府中人,又怎能牵动他的心绪? 凡人有生便有死,不过轮回中再走一遭,无妨。 抬眼望去,灵均甚至都有心思借着身形动作去揣测那一个个被黑布袋蒙着头、跪于刑台之人是杜府的那个管家,还是除草剪枝的小丁。 冬日里臃肿的装束给了灵均便利,宽大的斗篷完美地遮掩了灵均已经显怀的腹部,许是男子怀孕且灵均本身就纤瘦的缘故,只要遮去腹部,灵均看起来就与平常无异。 也因此,灵均才能拖着这怀揣着惊天秘密的身子,跟着季承晏来到刑场观看行刑。 嘉清已经怀孕四个月,腹部微隆,也跟着灵均坐在侧首高台之上,紧张地望向刑场。 她和灵均一样,都是为了来做最后的确认,确认季承晏和皇帝真的放走了杜毓。 “行刑吧。” 正首的高台上,小皇帝轻飘飘一句话,正中的刑场上,一字排开的刽子手们便纷纷揭去了蒙在受刑人头上的黑布袋。 揭到最后一人时,露出一张与杜毓一般无二的脸。 灵均和嘉清登时俱从座椅上弹起,但灵均很快便反应过来,又按着嘉清一同坐下。 “莫慌,此人是经过了易容的,不是杜毓。”灵均附在嘉清耳边小声道。 杜毓自幼习武,即使受刑被囚,身形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月间就如此消瘦孱弱。 嘉清点了点头,却还是惊疑不定地死死盯着刑场上的那个替罪羊。 季承晏看着身边二人亲密模样,藏在袖中的手隐蔽地捏了捏灵均的手。 察觉到手心中传来的温度,灵均知道季承晏这又是吃醋不高兴了。 但此刻的灵均没有兴致与季承晏打情骂俏,他不动声色地从季承晏的手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季承晏皱眉看向身旁之人,唯见一派淡然。 季承晏眼眸一黯,遂又转头望向了刑场之上。 先斩男眷,后赐死女眷。 寒光凛凛的大刀一把接一把地挥下,人头一个接一个地滚落在地,鲜血迸溅,在雪地上泅成一汪又一汪血污红海,那未竟的求饶声被尽数砍截在了惨叫呼号之中。 浓重的血腥味在场地中弥漫开来,有些撑不住的已经在一旁呕吐起来。 灵均面色发白,但仍坚持着看完行刑,感受到身旁嘉清的颤抖,灵均转头,伸过手盖住她的眼睛,轻声道: “别看了。” 嘉清点点头,长睫在灵均的掌心中轻扫,带出零星湿热。 也就是在灵均又转回头望向那场中最后一名人犯“杜毓”时,“杜毓”从开始就沉默空洞的眼忽地对灵均遥遥一弯,唇边扬起一个俊朗恣意的笑。 “停下!” 灵均一声大喝,顾不得其他,飞奔向那高台之上的“杜毓”。 在那“杜毓”面前站定,灵均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眼前那手脚被紧缚着跌跪于血地上之人—— 身形孱弱瘦削,脊骨嶙峋,面颊惨白污秽,这不是以善武闻名大周朝的杜毓小统领该有的身材,但那双始终飞扬的眼却明明白白地告诉灵均,眼前这最不像杜毓的人,正是那个本该远走高飞的杜毓。 “安弟,你来啦。”嘶哑的嗓音在灵均耳边缓缓响起,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口吻,熟悉的姿态。 灵均向后一个踉跄,只觉得周身血液顷刻倒流,勉强站直了身子,回头,不可思议地望向紧随而来的季承晏。 “不可能,不是他……”随后赶来的嘉清听得杜毓开口,瞬间瘫倒在雪地之中,瑟瑟发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 前尘往事·一朝风云定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静静看着眼前这个青袍白裘之人,玉带墨发,清眉俊眼。 那么熟悉,这么陌生。 季承晏清冷的眼绕过灵均看向他身后扬起了脸的杜毓,目光倏然一紧,突然转头望向那高台之上坐着的小皇帝。 只见小皇帝似笑非笑地远远望来,饶有兴味的表情显示出他对场中好戏的浓厚兴趣。 灵均却不容季承晏闪避:“季承晏,你给我一个解释。” 一句话,说是想要解释,但其实心已笃定。 季承晏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却也无话可说。 还能再解释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今日杜毓只能去死,已是毫无旋转余地。 “杜毓罪无可恕,死不足惜。”季承晏垂眸,承认了小皇帝要让他承认的这个事实。 灵均冷笑。 “杜毓!”嘉清却再也顾不上旁人,跌跌撞撞地飞扑上前,抱住杜毓就哀哀哭泣。 杜毓终于从灵均身上撕开视线,分下一点怜惜给这个拥抱着自己的痴情女子: “嘉清,好好活着,为了孩子。” 曾经飞扬无匹的目光如今只剩寂寥,温柔抚上嘉清的腹,缱绻着最后的眷恋。 嘉清拼命摇头,泪水扑簌而下:“我不、我不要一个人独活,杜毓,我……” “听话,为我,不值得。”杜毓打断了嘉清的话。 嘉清却敛了哭声,凄着眼对杜毓幽幽道: “杜毓,我知道你爱的始终只有一个杜学士。” 杜毓微惊双眼。 嘉清凄然一笑:“但我想告诉你,这短短数月是嘉清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你能为杜学士做到的,我也可以。杜毓,这世上不光有你爱的人,还有爱你的人。” 杜毓深沉的眼静静盯着面前这个即使哭泣也难掩姿容的女子,半晌,突然勾唇一笑: “想好了?真要与我不离不弃?” 嘉清一愣,待看清杜毓神情,便也是释然一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双手被缚的杜毓以额抵上嘉清的额,血迹染花嘉清洁白的额,嘉清紧紧拥住杜毓瘦削却宽阔的身躯,两人相视一笑。 灵均不忍再看,转过眼来,定定望住季承晏,一字一句问道: “季承晏,今日你真要以谋反之罪斩了杜毓?你明知他是无辜。” 季承晏眼中闪过愠怒:“你就这样相信杜毓?本王告诉你,杜毓恰是此次谋反的主谋,正是如何推都推不掉的斩首之罪!” 灵均冷笑,却转过身来,蹲身在杜毓身前,目光拂过杜毓的面容,短短数年,已是少年不再、寂寥已染。 杜毓对灵均轻轻一笑。 灵均心头一酸:何时,这个从不肯服输的少年竟也学会了这样认命的笑了? “杜毓,我最后问你一句,只要你说,我便信你——你可有谋反?”灵均盯着杜毓深邃的眼,想要从中找出一个抚平自己心乱的答案。 杜毓却扫了一眼灵均身后的季承晏,果见季承晏凝眉神色,而后,便将坦荡的目光看回灵均,嘴角一弯,干裂的唇轻启,便是清楚两个字: “没、有。” 轻轻两个字,已经给活着的人判了永不可推翻的死刑。 灵均紧紧闭上了双眼。 季承晏深沉望向笑得坦然的杜毓。 “行刑吧。”灵均冷冷抛出这句话,起身向刑场外走去,不再看场中任何人。 “咔嚓!”身后一声刀刃破骨之声,便是头颅滚地的沉闷声响。 “不——”嘉清一声凄啸。 “刺——”利剑出鞘,剑锋划颈,玉身坠地。 “公主!来人哪、快来人哪!” 灵均最后回头看见的,便是气绝的嘉清与没了头颅的杜毓尸身十指交缠的浴血画面,任谁都不能将她拉开。 深吸一口气,满鼻血腥。 抬头望天,无止无尽,灰暗不见一丝光明。 灵均不再回头,直直向皇城外走去,将剩余女眷们受刑前此起彼伏的凄厉哭号声尽数抛在了身后。 雪花纷扬而落,渐渐汇成冰雪风暴,触目所及,一片纯白。 好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回到公主府后,灵均便开始发热,高烧数日不退。 梦里梦外,全是血,望不到尽头,缠得人脚步踉跄的血。 粘稠。 绝望。 灵均在梦魇中翻覆起伏,临近深渊时,总会有一双手及时地将他拉住,那双手,带着让他心安又恐惧的气息。 他听见那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呼唤安慰,听见那个声音在反复解释、忏悔。 可他只觉得好累。 他不想再往回走。 他想坠入那无尽深渊、永不回头。 “小安,快醒来。为了孩子,求你醒来……” 厮守这数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人会这样向自己哀哀乞求。 孩子,什么孩子? 谁的孩子? 嘉清好像有个孩子,是她和杜毓的。 可那个孩子早已跟着他的爹娘一同走了。 但好像还有一个孩子…… 似乎是自己的孩子,季承晏的孩子…… 孩子! 灵均从迷梦中惊醒,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季承晏强撑着盯着自己不放的通红双眼。 脑中几个晕转,灵均这才回过神,这是自己的寄心居。 杜毓死了。 嘉清死了。 所有阻拦季承晏步伐、威胁大周政权的人都死了。 一朝风云已定。 他本该替季承晏开心,可为何他心里却始终空空荡荡? 眼前的这个人做到了他身为摄政王该做的一切,以将灵均投入无边地狱的方式。 “小安,你终于醒了。”床前的人轻轻搂住了灵均的头,一声长叹,无限庆幸。 灵均不着痕迹地从季承晏怀中滑出,问:“我睡了几天?” 季承晏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掩起心中苦闷,轻笑道: “三日。你一直在发烧。” 说着,小心扶起灵均靠坐在床头,递来一杯清水。 灵均接过饮下,淡淡一笑:“三日——倒也还清了杜毓当年受的罪。” 季承晏依稀记起,三年前,杜毓的确也曾高烧三日不退,其父杜明邦甚至为他进了宫求皇帝让太医为他诊病。 杜毓后来挺了过来,但也就是从那以后,杜毓再也不是当初的杜毓。 难道三年前小安与杜毓之间还发生过什么? 季承晏的眉头微皱。 灵均撇开眼,不想再去看季承晏这副永远在怀疑、永远要质问的表情。 但季承晏今日却出乎意料,不出片刻便将这份怀疑全部收起,反而握着灵均的手柔声问: “小安,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子去做。” 连王爷的架子也不摆了。 灵均转回眼,直视着季承晏问道:“季承晏,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怀孕一事?” 季承晏微愣,瞬息便又笑:“嗯。小安,都已经五个月了,为何不告诉我?以前你吵着说自己能生孩子,我还不信,却不知原来神仙们都是这样令人意外……” 灵均见季承晏神情,眼神一凛: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永远都觉得世界该围绕着他转,永远都觉得所有事物该为他而生,永远这么确信自己就该死乞白赖地缠着他永生永世、身上从内到外都该只是他的。 恶由胆边生,灵均一声冷笑,嘲讽看着季承晏道: “安阳王,你这人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孩子生父以外的人?” 季承晏眼中的欣喜瞬间冰冻,但旋即,又是更悠长的一声叹息。 腰上被一双温暖的长臂稳稳圈住,讨好的轻语便带着丝无奈在灵均耳边幽幽响起: “小安,莫要再气我,以前是我不对。我知道的,你从来只和我在一起过。哪怕这孩子不是我的,我也认了,你能好好地活着,我就已经很知足。” 灵均低眸:“季承晏,你现在才说这些又有何用?”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即使知道自己还是很爱你,知道你也有那么一些喜欢我,但我是真的没力气了。 没力气再去争,没力气再去讨好你,更没有力气再去与你相守。 腰上的力道一紧,沉闷的声音便又低低传来: “有用的——今后我会对你好,用我一生来对你好。小安,我只求你能好好留在我身边,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开始好不好?” 灵均冷笑。 他想告诉季承晏他们永远不能名正言顺在一起。 他想对季承晏说他们不可能只有一家三口,安阳王府里还有个叶侧妃,皇宫里头还有个叶太后,而他自己,还有个死去的妻子嘉清公主。 他想咆哮着质问季承晏:重新开始?如何开始?你做了这许多事,一次又一次往我心口上捅刀,叫我如何与你重新开始? 可灵均看看季承晏期待神色,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把眼投向了一旁无尽的虚空。 接下来的日子,季承晏果然如他承诺的那般,比以往千倍百倍地对灵均好: 白日里寸步不离地端茶递水、揉肩捏背,入夜后不离床侧的守夜侍候。 安胎的药,提胃口的酸梅,止孕吐的药膳,暖手的小炉,烧来不让人呛咳的银骨炭…… 灵均还从来不知道,自生下来就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安阳王季承晏,原来伺候起人来也能这样体贴周到,甚至远比自己当初用心对待季承晏时还要仔细贴心。 隆冬腊月,不觉又是一年除夕。 这一日之前,灵均遮掩着腹部,送走了嘉清的棺柩,在季承晏的远远守候下,独自为她和杜毓二人在城郊的合葬墓前敬上一杯水酒。 这一日之前,灵均亲眼在城门外望着装着拓跋止尸身的棺椁秘密地从蒿京城送回北戎。 而这一日深夜守岁,灵均往炭盆里投下一小块银炭,抬头望着又抱了一篓小零嘴进房来给灵均解闷的季承晏,盈盈笑道: “季承晏,放我去月兮泉吧,让我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百一十一 前尘往事·世上再无杜薄安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季承晏怔住,脚步就那样一半在门内、一半在门外定格。 清冷的眼带着孩童般受伤的目光。 但很快,他便把这种情绪收起,又成了那个清冷淡然的季承晏。 抬脚进门,在灵均对面坐下后,季承晏将手中的小篓子递到灵均面前,笑: “小安,翻翻看,有你前些日子想吃的梅干。” 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小篓子随着主人的手轻颤。 可灵均却不是孩子,以前一门心思只知道爱季承晏的时候或许是,但现在却一定不是: “季承晏,让我去月兮泉——放我走吧。” 一句话,笑着说,只有说和听的人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被掩埋的泪和痛。 但此刻面对面的二人却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只在讨论今晚是该吃白斩鸡,还是醋血鸭。 “小安——”季承晏轻叹,以前的他似乎从未这样挫败地叹气,“你为何一定要离开我?” 清冷的眸盯着面前即使怀孕也依旧消瘦苍白的人,像要把这个人分解参透。 灵均惨着一张脸笑:“季承晏,那你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季承晏张张嘴,想说“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想说“你没有法力,在外面会很危险”,想说“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想说“我爱你”,但看着灵均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无波眼眸,他将这些话锁在了喉头。 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杜薄安了。”灵均又悠悠叹。 于是季承晏便再也无法开口发出一个音节—— 再没有让这个人留下来的理由,只因为这个人不再爱他。 但他不甘心——凭什么? 凭什么你说来就来,如今想走就走? 凭什么你苏醒了我的所有情绪,如今却要让它们湮灭? 凭什么你能说不爱就不爱? 明明我还会痛、还会喜悦、还会不安。 明明我还留在这里…… 为什么你不能留? 将手中的篓子强硬地塞入灵均怀中,季承晏起身便往外走,临到门前时,头也未回地抛下这么句话: “你要什么本王都会给你,只有离开本王这一件,永远不可能。” 杜薄安,你不许走,即使要恨我,也要留在我身边恨我。 门被狠狠拉开,又被重重砸上,几点飞雪趁着开合一瞬的缝隙漏进温暖的卧房。 被独自留在房内的灵均捧着那个被强加的竹篓沉默,半晌,从中拣出了季承晏说的那袋子梅干,打开来,拈出被细细切过的梅干,一下一下地嚼。 还是止不住干呕,将才入喉的果肉又涌出喉。 腹中的那个小家伙动得厉害。 你这小娃娃倒是每日无忧无虑——灵均摸摸突兀的腹,里面的小家伙像是感应到了父亲的手,隔着薄薄肚皮与灵均的手一下一下地碰撞。 微弱的撞击让灵均心中蓦地柔软,唇边却蔓上一层苦笑。 季承晏半夜还是回了卧房,灵均早已经在床上睡熟。 褪了外袍外裤,仔细查看了窗边的小小通风口,又在床前静静站了一会儿,直到屋中炭火将身子蒸得暖热,季承晏这才小心爬上床,轻轻地掀起被子,把自己慢慢塞了进去,躺好。 温暖的身体一进入被窝,床上还熟睡着的人就在无意识中将自己准确地塞入了那个敞开的怀抱。 季承晏轻笑,搂着怀中人轻轻摩挲安抚,注意着不磕到那凸起的肚子,小腿肚上感到一阵冰凉,眉头一皱,便又将怀中人那双冰冷的脚轻轻夹入腿间。 灵均在一片温暖中睡得安稳畅快,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小生长的东海。 温热的海水包裹着自己,自己还是那条轻松惬意的小金鲤。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世上有季承晏,还不知道跃上龙门川塑金龙身会有多痛,也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除了幸福还会有疼痛…… 要是自己能一直是这条无忧无虑的小金鲤就好了。 可是总觉的自己马上又要变回去了,变回那个被困在凡界的落魄废太子…… 灵均的身体开始在季承晏的怀抱里不安的扭动,金色的光芒从他白皙的肌肤中越漏越多,痛苦的呢喃不断溢出,最后,竟化回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小龙在季承晏怀里不断挣动。 “主子,杜主子……”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前,隔着朦胧的纱帐恭敬地请示——是季甲。 自灵均被季承晏接回寄心居养胎以来,季甲便一直奉命在暗中护卫灵均。 “季甲,本王后日要出远门一趟,你要好好保护他。”季承晏坚定地安抚着怀中的小龙,那紧紧缠绕着季承晏的小金龙在季承晏的安慰下渐渐放松了下来,痛苦的龙啸还是不时漏出。 “主子,您难道要听那老道清尘子的话去找……”季甲惊道,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抱拳请命,“梵无岛传说凶险万分,请主子务必带上属下!” “不必。本王会在小安生产前赶回,你要日夜护在他身边,不得有任何闪失。” 季承晏轻轻抚着怀中又变回了人身的灵均,感受着怀中人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话语不容置喙。 灵均第二日醒来,不见季承晏睡在身侧,神思回笼,他这才想起昨日除夕夜上季承晏夺门而去的画面。 自己起身穿衣,房内适时出现温度刚好的洗脸水和早餐,洗漱完毕,用完早膳,灵均便推门而出。 大年初一,原本该是有季承晏带着一众下属仆从在院里院外转来晃去、忙里忙外的寄心居,今日格外冷清。 一院的梅花在霜雪中红得刺目,愈发清冷。 “季甲。”灵均朝虚空一声呼唤,一个黑影便闪到了灵均面前,低低应了声“在”。 “今日可是有什么要事?”灵均问。 季甲明白他其实是想问王爷,便拱拳恭敬回道: “王爷明日要外出一段时间,今日回王府去准备行李人马。” 灵均皱眉不再问。 季甲抬头看眼前这深陷在自己情绪中的人,白裘蓝袍,纤长妍丽,就像他的身份般仙气飘飘。 季甲很想对这位杜主子说“王爷是为你去梵无岛上寻菩提叶去了”,说“王爷一介凡人,此去便是拿命在为你顺利生产而搏”,说“王爷对你这般好,你却从头到尾都在误会王爷”,但想起王爷对自己“不可说任何多余话”的再三命令,季甲还是把这些话全咽进了肚。 王爷和这杜主子——看得人脑瓜子疼! 季甲这么想着,见灵均没有别的吩咐,便又闪身隐去。 深夜灵均正靠坐在床头对着床前摇曳的烛火下发呆,季承晏出乎意料地推门而入。 “怎么还不睡?”季承晏关紧门,边脱斗篷外袍边问。 灵均皱眉:“你要在这里睡?”季承晏笑,脱得只剩了里衣亵裤的身子便向床上的灵均靠来: “你明明就是在等本王来,为何还要这样问?” 灵均眉头皱得更紧,以手推拒:“季承晏,你不要再与我说这些荤话。” 季承晏却不依不饶:“我为什么不能说?你明明喜欢听。” 说着,人已经蹬上了床,被子一掀,身子一挤,便将床上那别扭的小人抱了个满怀。 灵均简直要被这人气笑——他真是走了眼,以前怎么没发现季承晏这人能这么厚脸皮? 手坚持抵住不断向自己欺下的季承晏,灵均坚拒:“季承晏,你要睡便好好睡,不要碰我。” 季承晏眼神一黯,长手却准确地寻到了灵均身下那处,一揉一握,便让灵均瞬间僵硬了身子。 季承晏满意地看着怀中人的反应,笑得挑逗:“你不想让我碰,小小安可想得很呢。” 灵均羞恼,耳根处泛上一层薄红,刚要挣扎,却被季承晏用力又小心地放平了身子,被子一掀,那个方才还舌灿莲花的人便埋着头,逡巡着一路向下。 身下一热,比房中温暖更甚。 灵均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在自己腿间起伏的脑袋——季承晏,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季承晏,今天这是疯了么! 季承晏却从百忙中抬头冲灵均一笑:“乖乖躺着闭眼享受就行,素了这大半年,你不憋屈,它可要憋屈坏了。” 说完,这人又“埋头苦干”了起来。 灵均又羞又恨,偏偏那处被人拿捏着不能随意挣扎,只得以臂遮眼,自暴自弃般,在一室明烛中随着那人的动作隐忍低吟。 终于结束后,季承晏揩净嘴角,漱了口,又取了湿帕擦净手,回身上床,正准备搂着灵均一同入睡时,拿开灵均挡住大半张脸的纤长雪臂,却见这妍丽小人一脸潮红,一双大眼水光潋滟地怔怔看着季承晏,出口便是一叠声的: “季承晏。” “阿晏。” “宝贝儿阿晏~” …… “龙性本淫”——这四个从篆书上看来的字此时无比清晰地映现在了季承晏的脑海中。 这小人怀了孩子后身形不稳,身子倒是越发敏感了,这点触碰都能让他失了心智、只求享乐。 “你想?”季承晏故意抵开那不断朝自己凑来的小人,眼神调笑。 灵均不满地在季承晏的格挡下张牙舞爪: “别闹,快,我要忍不住了——阿晏,亲亲相公,快帮帮我、帮帮我嘛~~” 这让季承晏肖想了好久的“相公”二字轰地一声击垮了季承晏所有本就不牢固的防线。 看着这让自己硬生生忍了大半年的人此刻又主动又恳求,季承晏也忍不住了,当即收起逗弄的心思,粗声指挥灵均道: “小混蛋,转过去,趴好。” 灵均迷乱中乖乖照做,甚至还故意抬高了下身。 季承晏气得牙痒:不需要他时就嚷嚷着“滚开”、“别碰我”,需要他时就是“宝贝儿阿晏”“亲亲相公”,委实可恨! 这样想着,季承晏就在灵均滑溜溜的翘臀上狠狠捏了一把。 “唔~” 灵均仍旧乖乖趴着,转过头来,一双水眸委委屈屈地看季承晏。 这哪里还忍得住! 季承晏呼吸猛地一滞,便是纵身而上…… 一夜迷乱,正是交颈而戏、恩爱无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 前尘往事·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滚——” 一大清早,小小的寄心居里就响起了灵均暴怒的吼声,震得院内的梅花也抖了三抖。 季甲捧着碗豆浆蹲在院门口喝,差点儿被这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暴喝给呛得鼻孔进豆浆。 季承晏靠在床头,搂着不停挣扎的灵均懒懒笑,修长的腿裸着肌肤,不老实地在灵均同样光 裸的小腿肚上悠悠蹭: “这会儿叫本王滚了?昨晚还抱着本王不撒手,你这小混蛋真是狠心……” 灵均不由想起昨晚那混乱的场景,俊脸一红,扭头看,抱着自己的人仍旧笑得挑逗诱惑,精壮的胸膛拼命冲自己散发出浓郁磨人的龙涎香香气—— 自己还怀着孩子,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就算是他自己要求的,他难道不会把自己推开或者打晕?就这么当着孩子的面? 无耻! 淫徒! 坐在床里侧的灵均也不管自己现在身怀六甲,是个标准的“孕夫”,长手长脚一齐用力,就要把季承晏推下床,顺便还在季承晏死扒着床沿不下去时狠狠补了一脚,终于,光 溜溜的堂堂安阳王就这么被“媳妇儿”给骨碌碌、光荣地踹下了床。 季承晏也不恼,大剌剌起身扯过床边衣架上的衣服就开始慢悠悠地穿。 灵均慌忙别过了头。 季承晏穿好衣服,又坐上床,拉过灵均,隔着被子抱住这不听话的小人就笑: “昨晚你可是大方的很,怎的才过了一夜,就这等娇羞似小娘子了?” 灵均怒:“谁像小娘子了?你睁大狗眼看清楚,小爷可是个实打实的汉子!” 季承晏却隔着被子摸一把灵均的肚子笑:“怀着孩子的汉子?” 灵均被堵得一噎,“哼”了一声,干脆扭过头去不看这让他快要抓狂的罪魁祸首。 季承晏却一把拉开裹着灵均的被子,赤 裸的白嫩身子刚暴露在被炭火熏热的空气中,灵均还没来得及呵斥,季承晏就把耳朵紧紧贴在了灵均那凸起的裸 露肚皮上。 “乖,小家伙,叫声爹来听听。”季承晏侧着头贴在灵均肚皮上笑着逗,原本清俊的眉目被万种柔情晕染得愈发动人。 “还在肚子里的娃娃能叫什么爹!” 灵均想这么呛季承晏一句,但一看季承晏认真的温柔神色,到底还是咬咬牙,不言不语,别开眼,任这人在自己面前胡闹。 但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真听懂了季承晏的话,虽不叫爹,但小小的拳头一挥,肚皮上一个小突起便弹了弹季承晏紧贴着的脸。 这下不光季承晏愣住了,连灵均自己都惊呆了。 “刚、刚刚是这小家伙打了我吗?”季承晏抬起头问灵均,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怔愣神情,呆呆的,傻傻的,与平素那精明睿智的王爷形象完全相反,那清俊的无官配上这般呆傻的神情,颇有几分反差的萌感。 灵均瞅着季承晏的这副蠢模样不吭声,心中却颇感吃味—— 这小兔崽子,平时自己千哄万哄,都不见他反应则个,自己玩自己的,拽得万八千儿,现在这祸害爹一唤就立刻屁颠屁颠地抱大腿,到底谁才是怀着他、要生他的人! 季承晏也不管灵均怎么想,当即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对着灵均那凸起的肚子就诱道: “乖,宝贝,再动动给爹看?” 那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听就来劲了,又是扭又是摆,灵均薄薄的肚皮上立刻是一串跟打鼓似的此起彼伏地小小凸起。除了肚皮有些被撑起的感觉外,灵均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季承晏笑:“小家伙这还动得挺有节奏。” 灵均心中吃味更甚,对着自己的肚子就一声低吼: “消停些,不然就打你屁股!” 肚子里的小娃娃立刻消停了。 灵均满意一笑:算你这小崽子识相! 季承晏暗笑一声:幼稚。 但真正论起来,也不知道他让一个还未出世的小娃娃回应自己和灵均这着比起来,哪个更幼稚。 肚里的小崽子消停下来,灵均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可是一丝不挂地“横陈”在季承晏面前呢。 一声惊叫,灵均扯过被子就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季承晏也不计较灵均的“见外”,又问:“可有想过给孩子取个什么名?” 目光幽幽,显然是想听灵均亲口决定孩子的姓氏。 孩子的姓氏到底随谁,若是让季承晏拿这问题去问以前的灵均,灵均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姓季”,但现在问起,季承晏却不确定了。 愿意让这孩子跟他姓“季”,就意味着这小混蛋心里还有自己,若不愿意…… 因此季承晏虽表面平静,手心却早已攥得就差把皮抠破。 灵均也是一愣:孩子叫什么这个问题,他还真没仔细想过。 毕竟自己当时是毫无准备地就发现有了这个孩子,还是在那样与季承晏不复当初的情况下发现的,为各种事情忧虑着,使得他真的能好好养胎时,孩子就已经有七个月了。 肚子又大又沉,每日每夜灵均都要被这娃娃折腾得筋疲力尽,不能随意走动、不能随便吃东西,连睡觉翻个身都要小心翼翼,还要日日呆在这寄心居中哪里都不能去,生怕被外人知道自己男子有孕这样的惊天怪闻。 因此从开始小心伺候肚里这小祖宗开始,灵均就在妊娠反应的身体折磨和“大男人竟然像女人一样怀孩子”的心理折磨下,每天“小崽子”、“小崽子”地叫着肚里这小祖宗泄愤,这叫着叫着,就不免叫出季承晏最初叫自己“小混蛋”时这样又爱又恨的亲昵之感来,就更别提认真帮这小祖宗想个名字了…… 总不能告诉季承晏,这孩子一直被自己叫成“小崽子”吧? 这小祖宗是小崽子的话,那自己是什么?崽子他爹、大崽子? 灵均一想到这儿就赶紧甩甩头,敷衍道:“还没想好,反正姓杜是跑不了的。” 季承晏星眸一黯。 灵均看清季承晏神色后,才觉出自己这话背后的含义来,但如今他和季承晏之间是这般情形,就算这孩子真随了他季承晏的姓又能如何呢? 百年之后,他季承晏一区区凡人定是已入土为安,他灵均虽不能回龙宫,但这小娃娃既是金龙族之后,就定是要被送回东海的。 灵均早就想好,待季承晏百年之后,就把这孩子送回龙宫给父皇母后作为继承人培养以作补偿,自己就再入红尘追随季承晏轮回后的生生世世。 因而这小娃娃到底姓杜还是姓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注定了是要代替自己去继承东海大统的,事实上不属于季承晏和自己中的任何一个。 但眼下自己和季承晏这般情形,他灵均并不想与季承晏解释这么多。 对这一世的季承晏,灵均的确已是失望已极,无论如何都是弥补不来的了。 “那这段时间你再好好想想孩子的名字,毕竟小家伙还有三个月就要出生了。” 季承晏迅速收起了脸上的失落神色,起身便去拿挂在床头边的腰带束身,背身不再看灵均。 灵均看着季承晏挺直的背影,张张嘴想说些话,但最后还是闭了嘴,低下头闷声不语。 片刻,季承晏又开口了,却仍旧是背对着灵均: “我要远行一段时间,或许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灵均想问季承晏这大冬天的要去哪儿、去做什么,怎么不能等到孩子出生再走,但话到嘴边,还是又吞了回去。 不能问——既然决定了以后不能与这人有瓜葛,就不能再关心他的一丝一毫。 反倒是季承晏又解释道:“我去找一样东西。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挺直的身子转回,面向着灵均,一双清俊的眼隐着期待的光,定定看着灵均。 灵均撇过头,冷冷道:“你走便走,我没有什么话对你说。” 季承晏一笑,掩去眼中落寞,隔着锦被,俯身用力抱了抱床上这背对自己的人,轻道一声: “季甲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你,有事便让他联系我。我一定赶在小家伙出生前回来,等我。” 末了,热热的一吻温柔地落在灵均唇角。 灵均耳根微红,但没有回应他任何话。 “吱呀——” 门开了又关上,那道颀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房中。 身上,那人留下的温度在渐渐消失。 走便走,小爷正好乐得清净! 灵均一把扯起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但躺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赌气似的从床上猛地起身,沉甸甸的肚子却扯得灵均一痛。 “连你这小崽子也来跟小爷作对!”灵均恨恨一骂,手却小心扶着肚子一点点挪下了床,穿衣洗漱,一套工序下来,没有季承晏在旁边帮衬着,灵均已是气喘吁吁。 把自己裹得严实,灵均推门而出。 院内雪花飘飘,点点梅花傲雪竞放,大年初二,还能依稀听到远处的鞭炮闹年声。 冷清院落中,灵均被这一派热闹景象衬得愈发形单影只。 深吸一口气,灵均刚要不管不顾地喊出季甲陪自己外出走走,大门处便传来一阵“扣扣”声。 大年初二,谁会来他这个已故杜学士的府上拜年? 灵均疑惑走近,隔着门开口问: “敢问门外是哪位?” 扣门声顿停,好一阵寂静后,便是一道哽咽的声音从门外断断续续传来: “均儿,是你吗?” 灵均心中凛然一惊,慌忙打开门,而那门外端庄站着的,正是那个让自己在每个午夜梦回后一想起便思念交加的熟悉妇人。 一身素袍,淡妆轻扫,发式简单,不是熟悉的雍容华贵之态,却是熟悉的倾世面容和宠溺目光。 “母后!” 灵均一声惊呼。 “我的儿,你怎么瘦了这许多?” 龙后站在门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时刻思念着的龙儿,泪眼婆娑地问。 灵均一声哽咽,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默默地上前拉了龙后的手。 待二人在院内站定,大门一关,龙后这才看清灵均那完美藏在了斗篷下的突兀腹部。 “均儿,你莫不是……”龙后惊讶出声。 灵均心中又愧又羞,对龙后默默点了头。 龙后刹那间面如死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 前尘往事·那个猥琐道人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寄心居狭小,除了基本的卧房两间、厨房一间和茅房一间、小场院一个外,便再无多余房间,因此灵均直接就将自己母后带进了自己的卧房。 龙后随着灵均一路踏过积雪残枝,满目尽是简陋寥落,待到随了灵均进房来,美丽的目中已是饱含泪水。 灵均见母后红红的眼睛,便知母后这是心疼自己在凡界受苦了—— 季承晏再怎样努力修整寄心居,到底是比不过奢华舒适的东海龙宫的。 但龙后并未说出自己的这番伤心,只是默默接过了灵均亲手泡的茶,小尝一口,大概是觉得这茶叶不如龙宫仙茶甘口,停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品了起来。 知道母后这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灵均在龙后对面艰难坐下,看了看龙后的脸,又低下了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好的母后啊,自己这个不孝儿子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失望。 “是、那个凡人的孩子?”龙后飞快地扫了眼灵均突出的肚子,目光似碰上了什么不想见到的真相,又快速地撇开,顿了顿,试探地问,像是要再度确认。 灵均点点头:“嗯。季承晏的孩子。” 龙后手中的茶杯差点儿坠落于地。 又瞥一眼床上凌乱被褥,龙族嗅觉敏锐,空气中残留的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息,让龙后不相信也得相信。 “那他呢?”龙后问。 美丽的眸中是隐隐的愤怒。 灵均摇摇头:“不在这里,他出远门了,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龙后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狠狠一砸: “本宫听说他是个王爷?不让你吃住得好些便罢了,如今你这副模样,他竟还敢往外跑?” 灵均看着母后眼中越来越盛的怒火,心中又暖又疼: 母后一直都是这样疼爱自己、理解自己,若是父皇见到自己这副模样,怕是要不管不顾地狠狠鞭打自己数十鞭才能罢休,也只有母后能这样全没原则地一心一意只站在他这不孝儿的立场来为他担忧了。 母后心中的痛苦失望绝不会少于父皇,但母后更心疼自己的儿子。 灵均安抚着龙后道:“是儿臣自己要住在这里的。至于他远行,也是有推脱不掉的公事。” 灵均不知道季承晏此番远行到底是要去找什么,也不知道季承晏是否是为了公事,但似乎是习惯使然,他已习惯于为季承晏找借口,为旁人,也为自己。 龙后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但嘴中还是埋怨: “再有公事也不该这样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也太不心疼你……” 灵均笑:“他把贴身侍卫留给了儿臣,院周围也都是保护儿臣的人。” 龙后仔细看灵均神色,片刻,眼中又蹭地升起怒火: “他竟还敢软禁你?!” 灵均一愣,没有料到自己的母后竟是这般心思敏锐。 龙后见灵均不语,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想,当即起身拉起灵均的手就要往屋外走: “走,跟母后回宫,你父皇要是敢打你,就让他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本宫什么都不管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在外受苦!” 灵均见龙后情绪从未有过的激动,着实吃了一惊,但平静下来又立刻将龙后从身后抱住: “母后,求您别带儿臣走!儿臣、儿臣还想留在这里陪他过完这一世!” 一语既出,灵均和龙后二人俱是一愣。 灵均愣,是因为他万没料到,日夜想着回龙宫的自己,在真有机会能回龙宫时,第一想法却是抗拒,是脱口而出的“我要陪着他”。 龙后愣,是因为她万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宝贝儿子,竟会如此痴恋一个凡人,甘愿变成雌身不算,如今连囚禁和尊严都不要了,竟还想着陪这凡人一生一世。 “我的乖乖均儿,你为什么这么傻……” 龙后再也克制不住,回身抱住灵均,泪如雨下。 灵均生性活泼开朗,还在龙宫时就最黏龙后,整日里对着龙后搂抱撒娇是常有的事,又因是龙皇龙后的独子,即使屡被龙皇呵斥“女儿作态”,也能被龙后始终溺爱保护,及至在离宫前也与龙后的感情最好。 现在已经长大成年的灵均将他那已高出龙后许多的脑袋搭在龙后的肩上,无声地流泪。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发觉母后竟是这般瘦弱。 他也是第一次发觉,一直被他认为强大足以保护自己的母后,不知不觉已经比他矮了,已经需要他来保护了。 可他却在凡界与一个叫季承晏的凡人纠缠不休,甚至为了这个凡人甘心放弃了东海太子之位,做一个不男不女、不雌不雄的怪物,让父皇母后蒙羞…… 把自己赶出龙宫的父皇,其实应该也很伤心、很为自己担心吧?否则以母后远逊于父皇的修为,又怎能溜出龙宫偷偷来凡界看望自己? 当初一旨诏令将自己废出龙宫、宣布“父子情断,永不再见”的父皇,若是真不想让母后找到自己,必有无数种方法可让他与母后再难相见。 遇上季承晏,爱上季承晏,是他灵均的劫,又何尝不是父皇母后的劫? 酸胀苦涩,刺得灵均的眼睛发疼,泪从眼中不住外涌,越来越凶。 他知道母后并不是再责怪他,只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最本能的疼惜。 母后,孩儿离家这许久,您也受苦了。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孩儿竟什么也弥补不了。 不想再克制,灵均将入凡界以来的所有委屈尽化为泪水,沉默地浸湿了龙后素白的衣。 金龙族承天地厚泽,生平非遇极痛极悲之事,绝不落泪。 而龙后此刻却惊讶地看见自己这身为金龙的儿子竟流出了汹涌泪水,待明白过来这泪水背后意味着的苦痛,龙后哭泣更甚…… 相拥着哭诉了一番后,灵均和龙后这母子俩才终于止了泪。 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叶,龙后小心将其安放在了灵均手心中: “均儿,你如今法力全封,金龙族怀胎又向来凶险,本宫实在放心不下你。这金叶中存了本宫些许法力,本宫现在将它送给你。此物虽不抵你从前仙力,但遇上寻常危机、解决些小问题,还是大有用处的。” 灵均接过金叶,动用仙识一扫,惊讶看向龙后—— 这金叶岂止是存了母后些许法力,几乎就是母后仙力的一半! 母后真身乃一条银龙,血统虽高贵,但仙力在龙族中只能险险够上上等级别。 如今母后将这仙力拨出了将近一半给自己,恢复原有仙力至少要两百年,这两百年中,母后又用什么来御敌防身? 即使母后是在东海龙宫中养尊处优,无需亲自对敌,但在以仙力论仙资的天界,这无疑也是一种不小的屈辱! “叫你拿着就拿着,休要推辞!你若不收好取用,本宫这就将此物连同内存仙力一并销毁!” 龙后第一次对灵均严肃了脸色。 灵均只好将金叶小心收好,跪地对龙后叩头一拜。 沉重的肚子令灵均的动作有些艰难,但灵均咬牙坚持完成了。 龙后也仿佛是为了让灵均安心,没有扶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受了儿子这一拜,目露深忧。 灵均重新起身,用力地抱了抱龙后,心情从没有一次如这次般重如千钧。 母后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他这个不孝儿子…… “舐犊情深”——灵均现在才真正理解了凡人的这个词。 怀中这个伟大的女人,生养了他,成就了他,亦救赎了他。 对于腹中这个小家伙,灵均从没有如此刻般感到责任之重。 原先要让这个孩子与季承晏一刀两断的想法,此时竟有些模糊了,肚里这个小家伙,有权力得到完整的亲情。 待季承晏回来后,自己再与他好好谈谈吧,毕竟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有着他一半的骨血…… 母子俩又说了好一番体己话后,龙后在灵均的陪同下,将这小小寄心居里里外外全给巡视了个遍: “这院子实在太小,将来怎么够孩子跑?怕是要挖地道才够孩子钻?” “茅房怎么不点个熏香?你们是要闻着臭好酝酿便意?” “啧啧啧,这厨房也太寒酸了,贴这么多金片也掩盖不了它的寒酸,简直就是麻脸糊粉、遮都遮不住的寒酸!” “什么?那个凡人竟敢使唤你做饭?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请不起老妈子做饭?!本宫要去把这畜牲打回他老娘肚里再生一回!” …… 灵均在一旁陪着龙后转悠,一脸黑线——差点忘了,自家娘看着端庄贤淑,却是个实打实的毒舌,可谓毒遍东海无敌手。 别看父皇平时在外人面前威严不可直视,在母后面前那叫一个俯首帖耳,一日不被母后毒舌几回,都要怀疑母后是不爱他了,上赶着找骂,被母后这张利嘴狠狠说道几回才算舒坦,可谓贱兮兮。 要不是仗着自家娘这本事,灵均哪敢在父皇面前胡吃海玩这许多年还有恃无恐? 堂堂东海龙皇其实是个十足十的妻管严。 季甲躲在暗处跟着二人一起转悠,一路听着龙后的犀利点评,心内可谓翻江倒海,眼中可谓悲天悯人—— 王爷啊,主子啊,您这未来丈母娘怕是不好相与呀! 如此“悍妇”,竟能教养出杜主子这样知心可人的儿子,实在神奇。 但其实这纯粹是季甲笨,想不通——所谓负负得正,龙皇寡言,龙后毒舌,两相一中和,生的儿子灵均自然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然这一家子要怎么过日子对吧? 灵均和龙后这母子俩难得见面,各自心里都佯装不知时间的流逝,只一个劲地说话转悠。 期间灵均还大着肚子亲自给龙后下了厨、做了午饭。 龙后吃了灵均做的饭,第一口咽下,说“好吃”;再吃第二口,又是潸然泪下。 灵均黯然——从前在龙宫,备受宠爱的他可是连葱和蒜苗都分不清,如今却能游刃有余地炒出一桌色味俱全的菜肴,换了任何一个宠爱儿子的母亲,吃着这样的一顿饭,都会是既感动又难过。 天色还是渐渐暗了。 再不想分离,还是要分离。 龙后该回去了。 放母后出海私见他这已被放逐之人,已是父皇对他最大的恩典。 “均儿,你不要怪你父皇,我们都是不得已的,你命里……唉,不说也罢……”临别前,龙后拉着灵均看了又看,几次开口,却又是欲言又止,“均儿,记住,小心凡人,任何时候,都要小心凡人,连你的那个王爷也要小心。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灵均想多说些让母后安心的话,可眼睛一酸,话全哽在了喉咙里。 “母后,您多保重,不要记挂儿臣,儿臣在这里很好……”最后的最后,灵均只来得及说这样一句话。 天边一声凡人无法听闻的长啸,一只凡人无法看见的五彩凤凰翩跹而落,负起龙后,展翅而去,向着东海的方向。 凤凰载着龙后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灵均却始终伫立在寄心居大门前痴痴眺望,眼中泪水蒸腾,始终未落。 这凤凰带去了他的温暖,如今在这凡界,除了肚里这孩子,还有什么能让他重新将心焐热? 季承晏啊,季承晏…… 泪眼朦胧中,一张似笑非笑的倒三角脸出现在灵均的余光里,灵均不由一惊—— 当初追杀小翼遥的那个猥琐道人! 待灵均擦干泪水、再一看,那道人却不见了,只留一个空空荡荡的街角。 灵均锁紧了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 前尘往事·季承晏,你不要逼我恨你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正月十五过后,闲人逛街,商贾开业,街上渐渐恢复了以往生气,百姓们在新的一年里充满希望。 这是灵均从院墙外那一日比一日喧闹的叫卖声、说笑声中得知的结论。 他仍然不能出寄心居一步,终日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们严密“保护”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近日来,灵均临近生产,身子愈发沉重难受。 季承晏也没有来信,灵均偶尔能从季甲的口中得知一些季承晏的近况。 但季甲说的也总是含糊,似乎是有意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对灵均说,诸如“王爷最近说想吃杜主子您做的叫花鸡了”、“王爷今日在驿站中休息了一日”、“王爷买了一个小肚兜,说是回来后亲自给小主子穿上”之类。 至于季承晏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经历什么,季甲从来都是守口如瓶。 灵均对此无所谓的很——从认识季承晏的那天起,季承晏就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警惕,万事习惯成自然,如今他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灵均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不介意。 他如今只盼着肚里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世,健健康康地长大。 但那日与母后分别时无意中瞥见的猥琐道人,让灵均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灵均有一种预感:这猥琐道人此番出现,并不是冲着小翼遥,而是冲自己而来。 灵均直觉这道人找上自己绝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生产在即,他容不得半点未知的隐患来伤害他的孩子。 但自己现在被软禁在寄心居内,神鬼之事难以对凡人尽述,不想暴露自己的目的,也就无法指挥季甲等暗卫去查探那道人行踪。 握紧了母后临走前送给自己的那枚金叶子,灵均决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出寄心居去打探一下情况。 午饭照例是季甲亲自端入卧房,灵均想着肚里的小崽子,忍着恶心恶狠狠吃了大半。 吃完午饭,仰着头使劲压下呕吐的感觉,待恶心感退了些,才敢平视前方。 季甲端着餐盘出房时,灵均语气如常地吩咐季甲: “我今日累得很,想多睡会儿。你们就在外面守着,没事不要进来打扰我,有事也不行。” 季甲知道灵均自显怀来,晚上就一直少眠,闻言也不疑有他,对灵均恭敬应了声“是”。 灵均于是扯过床上被子就把自己盖了了个严严实实,脑袋一歪,睡了。 季甲见状,轻手轻脚退出了房,小心掩上了房门。 听得房外脚步声远去,灵均睁开眼,从枕下抽出那枚金叶子,就那么躺着以仙识驱动叶中法力,片刻后便魂魄离体,给床上自己的肉身盖好被子,又抚了抚那肚子里不安扭动的小家伙,灵均穿门而出。 不过是一个得道者常用的小法术,但肉眼凡胎的暗卫们无一人发现灵均的魂魄早已正大光明地走出了寄心居。 一走上街,灵均就又借金叶子中的法力施了个障眼法,让街上行人可以看见他这个人,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记不住他的脸。 只要不遇上有修为在身的凡人或者其他仙魔鬼怪,灵均就可以一直在蒿京城内外任意来去、无人注意。 真好不容易出了寄心居,灵均游玩的心思反而淡了,知道那道人自会来寻事,灵均便进了城中心客流量最大的一家酒楼,选了处最招人眼的靠窗位子,点了壶茶,悠悠地喝,好整以暇地待那道人寻来。 是敌是友,今日便可见分晓。 没了肉身的束缚,灵均此刻的魂体也就恢复了孕前的身材。 又因是仙魂的缘故,灵均此刻的衣着装扮也就自然恢复成了为仙时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见此时的灵均一身不合时令的湖蓝色鹤氅,墨发以同色发带高扎垂于脑后,面如冠玉,眼如灿星,玉石高腰束带掐起一段纤长窄腰,乌黑长发伴着轻盈衣袂无风自动,独自跪坐窗边饮茶,姿态随意,却透出一股子难掩风流,端的是仙气飘飘、令人心驰。 灵均这番模样自然就吸引了楼上楼下无数惊艳目光,可令人费解的是,众人虽心知这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无论如何努力睁眼看,都看不清他的面容,仿佛就像隔了层雾似的,朦朦胧胧地总是让人看不真切、记不清楚。 灵均对周遭气氛视若无睹,只自顾自地倒茶品茶,偶尔吃一两块小点心,心里暗暗憋着一口气等那道人现身。 可眼见着日头渐渐落下,那道人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那日是自己看错了?那道人根本就没有再来蒿京城? 灵均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好笑自己的草木皆兵,正想起身下楼结账,不期耳边却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音: “这位小哥哥,买朵花吧,我给你算便宜点哦。” 灵均扭头一看,是个衣着寒酸的小女娃,正挎着一篮子五彩缤纷、异香扑鼻的鲜花,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浓眉大眼的,模样倒也十分可爱。 或许是做“孕夫”以来有了些“母性”,灵均看着女娃这可爱模样心肠便是一柔,侧过身子来,纤指一伸,颇为认真地就挑拣起了女娃篮中的花。 那女娃见灵均感兴趣,立刻脆着一把清甜嗓音就开始兴奋地为灵均作介绍: “小哥哥,这梅花是我姐姐今天刚剪的,还带着霜呢。” “小哥哥,你看这桃花,别的地方冷,都没开花,我家可是有独门绝技,早早就把这桃花催了出来,你看看,花瓣是不是特别饱满、特别好看?” “小哥哥、小哥哥,你再看看这梨花,也是我们家才能在这样的冷天催出来,好看吧?” …… 小女娃年纪小小,口齿倒是十分伶俐,灵均听得耳膜生疼,但念着这女娃娃也是想多卖几朵花养家,便也一直笑着听这女娃娃介绍,时不时询问打趣几句。 小女娃见灵均态度温和,胆子壮了许多,更加滔滔不绝。 女娃篮中的花其实没什么稀奇的,翻着翻着,见惯了奇花异草的灵均也就没什么兴致了,正想随便买几枝花权当是接济一下女娃,不意却在层层鲜花下发现了一朵十分饱满鲜艳的木槿花。 将那木槿花小心挑出,只见那花瓣层叠竟达十数层之多,花瓣粉白几近透明,盈着淡淡光泽,真是十分空灵美丽,偏有一股异香汹涌而来。 方才女娃一出现、灵均闻到的那股子异香,就是这朵木槿散发出来的。 灵均捏着这朵花仔细端详,正要开口问女娃这花是如何护养得如此娇艳独特的,却突然听那小女娃在耳畔赞道: “小哥哥人长得比女的还漂亮,这花配小哥哥真是好看。” 灵均骤惊——这小女娃有问题! 凡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容貌,这小女娃是如何知道自己长得比女的还漂亮的? 而且,木槿开在夏季,这样寒冷的初春,无论凡人怎样养护催发,都绝催不出夏季的花来! 并且,不知何时,他已经身处在了一个只有他和这女娃二人的严实结界中! 将手中木槿朝那女娃一把掷出,身形一跃,灵均抽出袖中金叶便指着那女娃喝道: “说!你究竟是谁!” 但那被灵均方才的木槿花不知为何,竟又凌空自行折返了回来,飘在空中,还没待灵均反应过来,无数白丝便从那木槿花中射出,将灵均抓着金叶子的手臂紧紧缠住,竟让灵均一时无法动弹。 仔细一看臂上白丝,竟是道士们常爱随身携带的拂尘的兽毛白穗! “贫道道号清尘子,不足挂齿。不过你这小金龙终于发现了,倒是让贫道心里欣慰不已呀,贫道还以为你到死都明白不过来呢?” 一道尖刻的男子声乍响,灵均面前的那个水灵灵的小女娃,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形态佝偻猥琐的山羊胡道士。 正是灵均今日一直在等的那个猥琐道人! 清尘子……真是与这副猥琐外貌十分不相称的道号。 “果然是你!你在我住宅附近窥伺徘徊,究竟意欲何为!”灵均冷喝,手中金叶作势便要挥出。 但一扬手,灵均便发现了,他根本用不上劲! 清尘子见灵均俊眉微皱,便郎朗笑道: “怎样,小金龙,是不是觉得用不上力气了?知道了是方才那花香有问题了吧?唉,为了做这么一瓶能对付你们这些仙魔鬼怪的诛仙香,贫道可是一连舍了三片菩提叶,心疼哟心疼哟。” 灵均一惊:菩提叶?传说中对金龙一族有特殊的镇静作用的仙族圣物,只生长在凶兽集聚的梵无岛,连法力高强的仙人前去都要去掉半条命才能脱身,这尚带着凡身修行的老道又是怎样得到三片菩提叶的? 清尘子却不想再跟灵均废话,隔空操纵着已有木槿花变回原形的拂尘法器,便要将灵均连手带人扯过去。 灵均唇角一勾,调侃的声音便幽幽响起: “菩提叶做的诛仙香又怎样,你这老道还真以为本仙会怕了你?” 清尘子惊眸,还不待明白过来灵均所言何意,便见灵均那被拂尘尾端缚住的手上金光一闪,将拂尘白穗齐齐斩断,仙力迸发,竟是震得清尘子向后也退了数步、口中当即迸出一口鲜血! “怎么会?你明明被封住了仙力……” “大胆道士,真以为我龙族是吃素的?竟胆敢触犯仙威,就不怕遭天道反噬?”灵均收手而立,看着面前清尘子凛然道。 谁知清尘子却一把抹去嘴角鲜血,咧嘴一笑,沾着血的森森白牙便对着灵均露出: “竖子猖狂!你不过一被逐小仙,我又有何惧?你当身边只有我一人要对你不利?” “觊觎你这食之可不老不死的金龙仙身的人多了去了,你那相好的季承晏王爷最近不也急着去梵无岛找那菩提叶了?找菩提叶,你觉得他是想做什么呢……” “呵,早晚都是一死,又何不死在贫道手上,还能助我升仙、成一件功德。” …… 灵均如遭雷劈。 “满口胡言,找死!”出手如电,灵均对清尘子再不留情。 清尘子却又挥出一把宝剑,暂时挡住了灵均的攻击,嘴里却又是一句: “小子,贫道胡言还是确语,你回去一查便知,季承晏爱看古篆,你当他真是醉心学术?呵呵——” 灵均又惊又怒又痛,一时间心乱如麻,出手时一个疏忽,清尘子便从一旁窗户纵身跃出,转眼消失无踪。 周围的结界也随着清尘子的离去而倏然褪去,人声鼎沸,又是那个热闹非常的酒座茶楼。 人来人往中,灵均呆呆立在原地,看着清尘子离去的方向目光迷茫。 天边黑云垂地,夜幕渐渐拉开,寒凉悄悄漫上心间。 季承晏,你此去,可是真的要找那菩提叶来杀我? 你不要逼我恨你。 你千万不要逼我恨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 前尘往事·水渐落,石渐出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等寄心居主卧中的灵均从午睡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冷声唤出了暗中护卫的季甲。 “季甲,王爷这次外出,是不是去梵无岛寻菩提叶去了?” 灵均冷眼看面前一身黑衣的季甲,问。 季甲一惊,旋凝眉沉默。 灵均冷笑一声,瞬间厉了脸色:“说!” 毕竟是作为太子爷在东海长大的,上位者的这些个威压,不需特地去学,灵均便能自如释放。 季甲面色犹疑地盯着灵均,似是在心中天人交战着什么。 灵均面上纹丝不动,一双凤眼冷厉无波,隐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握成拳。 细看之下,他那掩在宽大衣袍下的瘦削肩膀,在微微颤动。 像是最后决定了,季甲咬咬牙,对着灵均重重点了点头—— 王爷,我可没把你的事说出去哦,这可是杜主子自己猜到的哦。 一想到杜主子既然知道了王爷此行所求何物,那就一定已知道了王爷之所以求菩提叶全是为了护他生产时安全,季甲便隐隐有些高兴。 杜主子终于明白王爷的一番苦心了。 那他们很快便能重修旧好了吧。 可床上半撑着坐起的灵均却剎时面如死灰,单薄的身子一歪,险些栽下床去。 季甲被灵均这意料之外的反应给吓住,一转念间便自以为明白了灵均这番痛苦神色的原因,忙上前搀扶灵均劝慰道: “杜主子,您莫担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灵均听季甲这话说的奇怪,不由冷笑一声: “他当然吉人自有天相,又何需我为他操心?你退下!” 说完,灵均推开季甲,不再看他,撇过脸去靠着床头假寐。 季甲直觉灵均这态度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秉着“多说多错”的信念,季甲告了声退便掩门离开了。 门一关,灵均便“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眼帘微启,里面有无尽悲凉…… 这日晚饭后,借着身体乏累、要早些入睡作幌子,灵均挥退了季甲后,便又拿出金叶来,让自己魂魄离体。 又从锦囊里掏出颗母后留下的龙宫至宝留魂珠,塞进自己肉身的嘴里仔细含着,灵均的魂魄这才从寄心居中穿墙而出。 昨日魂魄离体后,肚里的小家伙似乎有些恹恹,生怕孩子受这法术影响,灵均这次离魂,便用了有镇魂聚神作用的留魂珠来护养着自己肉身中的孩儿。 出得寄心居,只见夜幕低垂,灯火将尽。 灵均御风而行,不出片刻便来到了翰林院的大门外。 只见门扉紧闭,两三个侍卫漫不经心地靠在柱上,打着哈欠巡着逻。 翰林院向来有戌时即闭的传统。 旧地重游,灵均顾不上感慨,隐了身形,便一路穿墙破门而入,直来到翰林院专门收藏着古篆字资料的小楼阁前。 刚在阁前站定,便见点点烛光透过楼阁小窗流泻而出。 这么晚了,谁还会留在这里? 灵均屏气凝神,匿起身形气息,穿墙而入,却不期在阁中见到了一个绝没有料到的人—— 陈文。 他不是早在前年就调去了礼部任职了吗,怎的又会出现在翰林院中? 灵均心中不禁讶异,便停在角落里看这陈文要做何。 但陈文却是在认认真真地誊录整理那浩如烟海的篆字。 只见一身朝服的陈文此刻正端坐于案前,执笔沾墨,低头仔仔细细地抄录着小札片上略显凌乱的篆字破译初稿,侧颜温润,偶尔遇到难解篆字便抬头思索片刻,想明白了,又释然一笑,继续埋头誊抄。 偶尔攥拳往后腰上捶捶,待身子舒服了些,他便又继续抄写工作。 显然是从白天一直整理到现在这寂寂深夜。灵均鬼使神差地在陈文不远处的一处座椅上坐下,静静看陈文办公。 烛火轻摇,难得的安谧闲适。 恍惚间,灵均像是回到了当初和季承晏在这翰林院中编修古篆字的时光。 那时,自己也是如陈文这般认真仔细,却是为了讨季承晏欢心,想着把那些个古籍翻译得越多越好,常常一开始翻译就忘了时辰,总是到了月上柳梢时,季承晏寻来,自己才知道已经入夜了。 那时,自己和季承晏正如世上一切热恋中的小情侣般甜甜蜜蜜,常常为了自己这“醉心学术、夜不归宿”的臭毛病斗嘴调情,总是说着说着,自己就被季承晏给“就地正法”,完事之后二人又偷偷地取来抹布清水、消灭“作案现场”。 那时的自己和季承晏,恩爱得就好像再也看不见世间四季交替、万物枯荣,仿佛彼此的眼中只剩下了对方…… 当初有多恩爱,如今就有多寥落。 想起当初和季承晏一同爬上杭州的那处小佛庵时,自己无意中听来的一句偈语,道是“欲海轮回,沉迷万劫。眼底荣华,空花易灭”。 当时自己还笑佛家矫情,但如今真是看尽人心凉薄才能明白此语的玄妙贴切。 这边灵均追忆得恍恍惚惚,那边陈文却已经停了笔,吹干纸上墨迹,小心合上誊本后,懒懒地伸了个腰,打了个呵欠。 这样一番动作将灵均从自己的遐思中抽回。 灵均抬眼去看陈文,却见他已经起身踱去了书柜前,抽出一个小屉,小心从中捧出了一本书册。 灵均抻长脖子好奇看了看,却是他以前还是杜薄安时,在翰林院负责编修的那一卷时文集子。 当时被季承晏抓壮丁抓得突然,灵均还来不及修完最后一目,如今这书册出现在自己面前,灵均未免有些悻悻——说到底,自己这事还是做得有始无终了。 陈文捧着那册书又坐回了案前,边翻边轻笑,看得一旁隐着身形的灵均讶异不已: 他可是记得自己当初负责的是当朝士人策论一块,那些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写的“治国”、“守礼”、“民用”之类的东西,可是绝不能让陈文露出这样轻松愉快的笑容的。 况且在灵均的印象里,陈文不是这么爱笑的人,一张脸虽清秀,但极爱板着脸色,最是板正的季承晏也没少在自己面前揶揄过陈文这人的老成相。 忽而,陈文合了书,长长的手指缱绻抚过书面,像是在缅怀什么,又笑又叹。 灵均耐着性子在一旁等,这陈文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所以说男人还是讨个老婆才好,这样孤独寂寞得只能在工作岗位上发泄自己过盛的精力,是会猝死的好伐! 不耐烦地皱皱眉,灵均一声清咳就在阁中现了身形。 “啊!”陈文一声低呼,但好歹是受过礼教熏陶的人,雅正无匹,纵使突见灵均现身,也只是低低一声惊呼,并没有惊动院中偶尔巡逻路过的侍卫。 灵均讪讪一摸鼻——他原本是打算直接施个昏睡咒、直接把陈文给迷晕过去,但想着自己多年未回翰林院,有些典籍少不得会换了存放位置,未了少些麻烦,他决定先拎着陈文问问情况,待自己查探清楚了,再给他施个遗忘咒也不迟。 于是此时阁中便出现了这样尴尬的一幕: “杜、杜兄,是你吗?”陈文压抑着激动迎上前来,又停在一步之距上颤声问。 灵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吓这昔日同僚较好,刚打算说自己是拓跋止,却听得陈文舒心一笑: “我是又做梦了。” 灵均皱眉:做梦?陈文这小子做梦为什么要梦到早就“死去”的自己? 还是“又”? 仔细想想,灵均确定自己在“临死”前就已经把当初欠这小子的那二两三钱银子都给还清了。 灵均这厢在疑惑,陈文那厢又吃吃笑开了: “做梦也好,至少还能见到你……” 声音极低,纵使灵均五觉灵敏,也没有听清。 “什么‘好’?”灵均问。 陈文听灵均说话,笑容更明朗,似是踌躇了一下,便跨过了那一步距离,拉起灵均的手就问: “杜兄深夜入梦,可是有要事相托?尽管说来,弟虽不才,也定会竭力而为。” 手拉着手,是灵均还是杜薄安时与陈文从未有过的亲密举动。 灵均心中暗笑:好嘛,想不到这陈文在梦中还是个这样热情豪爽的人。 “没要事、没要事,就是想劳你把翰林院里编的那些个古篆资料都拿来给我瞧瞧。” 有便宜占白不占,灵均这样想着,就“借梦”理直气壮地指使起陈文来。 陈文一愣,道了句“杜兄原来是还记着生前未完之事。杜兄不必牵挂,篆书早已编修完毕,如今已在做最后的誊录”后,倒真的屁颠屁颠去帮灵均认真翻找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一摞厚厚的篆书材料已经整齐垒放于灵均面前的几案上。 陈文还细心地帮灵均分出了“完稿”和“初稿”两大类,楚汉分界似的各占了桌上东西两边。 灵均道了声谢便落座翻阅了起来,陈文就在他对面坐下静静盯着他看。 仔细翻了翻完稿类的前几册集子,都是些上古传说神话之类,没什么异常之处。 灵均不死心,又从下面抽出最后几册来翻,仍是一些记载上古民俗风物的寻常文集。 或许……他真的是错怪季承晏了? 那清尘子只是在挑拨二人关系? 灵均心底又浮出些许光亮来。 “杜兄,这篆书都已编修完毕,你又为何这般闷闷不乐?”对座的陈文问。 灵均摇摇头,一边翻着书,一边随口找了话与陈文聊: “陈兄,你不是被调去礼部任职了吗?怎么又回翰林院办差了?” 陈文一笑:“当初你被安阳王调去入组编修古篆,我便落了单,前院中尽是老迈前辈,与我也不甚相投。正没趣的很,幸得王爷赏识,我升入了礼部任职。后来听闻你……堕崖之事,翰林院中缺人整理古篆,我便自请回了翰林院。” 灵均笑:“杜兄倒是醉心学问。” 陈文抬眼深深看灵均一眼,又低了头轻轻道: “你去了之后,这翰林院也没意思的很,原先的那些整理篆字的小组统统被王爷解散拨入了前院,剩下的工作都是王爷一人完成,不知为何,王爷倒是愿意让我跟在身边一同整理。” 灵均眉毛一挑:“哦?剩下的全是季承晏一个人破解的?在哪里呢,我看看。” 陈文虽然惊讶于灵均直呼安阳王名讳的大不敬之举,但还是指了指灵均面前的另一堆册子道: “全在这堆初稿中,我现在就是在誊写排版。” 灵均点点头,便抽了几册来看,只见每册书封上都用朱笔题了工整的“一”、“贰”、“叁”这样的编号,一直到“拾”才完,代表着翻译古篆的十个小组的编号。 哪个小组的编号写在哪本书册上,就代表着哪本书册是这个小组分到的翻译任务。 当初灵均没少对季承晏抱怨,常嚷嚷着他二人就可以把这些个册子给翻译完,为何还要分摊给十个小组来翻译。 翻译得慢不说,因为水平较低的问题,还常有错漏,季承晏常要做第二遍校对,灵均要帮忙,季承晏还不允,说是怕累着他。 灵均这时翻翻其他组翻译的那些个册子,撇撇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不过也是些风景神话的传说罢了,不仅文辞不通外,而且还缺漏甚多,真不懂这样的古籍有什么翻译整理的必要,还搞得那般复杂神秘…… 可翻着翻着,比对着比对着,灵均的眉便渐锁渐深,眼中惊惧愈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 前尘往事·追杀!你原来这般爱她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季承晏主持的古篆字翻译编修工作,从一开始就是将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篆字资料分配给了十个小组来做。 十小组中,季承晏一人成组,其余的都是两名翰林院学士成组。 就算是后来通晓所有古篆的灵均加入,季承晏也只是把他纳入了自己的那个一人组,做着他那一组的篆字编修工作。 而其他小组的篆字材料以及编修结果,季承晏都是自己观看,从未让灵均过目。 不知是不是将材料割裂着分配给了十个小组的缘故,灵均从和季承晏合作之后,到手的古篆材料都是语句支离破碎、篇目残缺不齐的。 一开始灵均还觉得或许是年代久远,这种纸质文物本就易流失残缺,季承晏给他什么材料,他就好好翻译什么材料。 但现在灵均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将面前的那摞完稿抱走,再将剩下的那堆初稿在桌上一一摊开,按着小组从“一”到“拾”的编号顺序排列,翻开每组册上语句最混乱的那一页,灵均小心将它们比对穿插。 陈文心有疑惑,但也只一直在一旁安静看着灵均动作。 猛地,灵均抬起头来,面色苍白如纸,语声颤抖着问陈文: “陈兄,当朝叶太后可是一直有心疾?” 陈文闻言微愣,旋点头道:“是。听闻太后从小便患有心疾,这心疾随着年岁增长而日益加重。六年前先帝驾崩,太后悲伤过度,心疾发作,几乎丧命,后幸得安阳王寻来化外方士清尘子施法相救,这才回转过来。从那之后,太后一直小心护养,又有安阳王每年为其搜罗仙药奇丹,这些年来便没有再听说过太后心疾发作。” 灵均嘴唇颤动道:“你方才说……六年前,安阳王寻来了清尘子?” 陈文点头:“听说那清尘子为太后治完了病后便杳然无踪了……啊,近来似乎听朝中老臣们说,叶太后的心疾又发作了,病情十分凶险,宫中正在民间为太后广求名医,也不知那清尘子可来了。” “他来了,来挖我的心、来要我的命了……”灵均喃喃道,面色愈发惨白。 “杜兄,你在说什么?”陈文听不清灵均说话,凑上前去追问。 灵均一个手刀劈下。 “扑通”一声,陈文直直倒地。 将陈文在阁内的软塌上放好,对其施了遗忘咒,又将阁中文件悉数复原,灵均便穿墙而出。 独自走在月光惨白的青石甬道上,灵均这才觉出一些悲切来。 这悲切愈来愈浓重,使他的脚步止不住的踉跄虚浮。 “金龙生东海,龙心至刚至强,不死不灭,食之可愈先天心疾。” “金龙好战,非菩提叶不能降服。” “金龙属阴,菩提叶性凉,可使金龙镇定,量多可致昏厥,非三日不能醒。” …… 方才那古籍文献上的篆书,一字一句,如无数利刃,凌迟着灵均。 季承晏,你说要我一直呆在你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你说你要我。 却原来,你一直想要的,是我的命、我的金龙之心。 却原来,你说的爱,从头至尾,都只是爱她。 爱她,所以你可以娶与她相像的叶蓁蓁做侧妃。 爱她,所以你可以赐我一个美梦,让我甘愿为你剖心丧命。 原来你这般爱她,爱那个女人——叶萋萋。 这个女人,在她还不是叶太后、叶皇后、叶太子妃、先皇的女人的时候,季承晏曾为了她,放弃了夺嫡为皇的多年筹谋,只因彼时早与太子奉旨成婚的叶萋萋哭泣着来求他: “不要夺了我夫君的太子之位,不要伤了我夫君的性命,我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 这个女人,在先皇驾崩后,令季承晏力排众议、扶持着她年幼的儿子坐稳了皇位,令季承晏朝里朝外、鞍前马后地为她母子二人争权夺势、开疆扩土,只因她曾在先皇的灵前彷徨着泪眼问他: “赵郎,以后我母子二人还可以倚靠谁?” 叶萋萋之于季承晏,正如季承晏之于灵均。 季承晏对待叶萋萋,正如灵均对待季承晏—— 一模一样的卑微和虔诚。 可惜这次灵均是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季承晏去找菩提叶,季承晏想杀他,季承晏想要夺自己的金龙心去救叶萋萋。 叶萋萋这道扎在灵均心头上的刺,从来都不曾消失过,如今已变成匕首,一下一下,雕成一朵让她赏心悦目、能好好享用的血花…… 等灵均的魂魄回到寄心居、与肉身再度融合后,灵均仍如往常般一觉睡到第二日天明。 起床后,灵均仍如往常般洗漱用膳,饭后就在寄心居里胡乱走着散步消食。 往日不曾留心,现在细看之下,房中乃至院中其实皆有道人布阵的痕迹。 阵法奇怪,但布阵之人显然有些修为。 有修为的道人,又能被安阳王季承晏驱使的,只能是清尘子。 就算不是清尘子,也是季承晏没有让灵均知道的人。 寒冬已过,初春的风仍很冷。 这样过了两三天,灵均一切如常。 如往常般被季承晏特招的太医诊脉,如往常般喝药吃饭沐浴睡觉。 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房里一直摆着的那盆兰草枯了,床底下多了个不起眼的包袱。 “主子早睡,小的在外面守着。”这夜,季甲如往常般对灵均拱拳一礼,待看到灵均点头,方掩门而出。 门外脚步声一消失,灵均便从床下抱出了那个小包袱,又拿出金叶子,默念穿墙术咒语。 金光微闪,灵均便隐着身形、御风疾驰在了寂寥夜空之下。 灵均刚驱风消失在寄心居的上空,寄心居的院落中,隐藏着的那些阵法便陡然迸射出阵阵刺目紫光…… 不比魂魄单独行动,如今带着这沉重的身子,灵均要始终提着一口气才能坚持御风,速度比之正常御风要慢上大半。 即使万分小心,灵均的腹中也隐隐传来一些抽痛。 灵均自知凭自己的法力是绝难顺利逃脱清尘子的追捕的,现在他之所以能顺利逃离寄心居,不过是仗着他一直以来给侍卫们留下的安分印象和母后留下的这枚金叶。 生产在即,而早先为了护养腹中的孩子,灵均已将金叶中的法力用得没剩下多少,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帮手来护送自己去月兮泉里疗养。 而这个帮手,便只有小翼遥。 靠密法结音传去的话能否顺利传至虚无山,小翼遥现在是否已经出关? 脚下的风因支撑的法力渐弱而越行越低,灵均的心随之越来越慌。 “好小子,差点儿就被你骗过!”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法力浑厚的冷喝,震得灵均身形一晃,脚下乘着的风立时一抖,灵均手中金叶不停化出法咒符号,勉力稳住了风,加速向月兮泉飞去。 清尘子拂尘一扬,月下一道紫光射出,直击灵均后心。 “噗——” 灵均被这光束打得吐出一口血,脚下御着的风仍稳稳向月兮泉飞去。他要更快,只有比清尘子更快才能有逃离的希望。 他也必须去月兮泉,只有月兮泉的泉水才能恢复他这已被清尘子重创的仙身,届时他才能用元神驱动手中金叶支起结界来阻挡清尘子的进攻。 在空中左闪右避,灵均在前面疾奔,清尘子在后面紧追,呼啸的风伴着凌厉的攻击光束,如一场生死追逐。 突然,一片漆黑的大地之上,隐隐现出一点耀眼白光——是月兮泉。 快到月兮泉了! 灵均咬牙再挥手中金叶,不管不顾地冲那粼粼白光之处一头扎去。 一路破林劈叶,被锋利的枝丫划破衣物、肌肤也不曾停留,灵均只一味朝着那林中泉水冲去,温润的仙泽远远地就将灵均的仙身包裹住,让灵均一下子恢复了不少气力。 就差一步,还差一步,他便能得到月兮泉的保护! “障!”身后一声大喝,一道在月兮泉与灵均之间突起的无形屏障便将他狠狠弹出了十丈开外! 来不及愤怒,灵均挥出金叶便又向那月兮泉边砍边冲去。 “锁!”清尘子又一声急喝,灵均脚下顿起无数紫光锁链,将他双手双脚牢牢缚住,竟是半点也挣动不得! 而那紧紧绑在灵均手上的光链,像火一般蔓延,不停舔舐 着灵均的肌肤,衣衫被这紫火烧得破烂不堪,露出大片大片被烧得翻卷开来的红黑皮肉。 “哎呀呀,你这妖孽,大着肚子还能跑这么快,害贫道一通好追。” 清尘子悠悠闲闲的声音飘来,一道身形佝偻的灰色身影便现于灵均眼前,熟悉的山羊胡上是一抹阴冷的笑,倒三角眼中亮着渗人的光。 “臭道士,我乃当今天帝之侄、东海龙皇之子!你今日若敢杀我,我东海龙宫定不饶你,天界定不饶你!” 灵均最后想要用身份震慑住眼前渐渐逼近的清尘子。 岂料清尘子却满不在乎地一笑: “贫道既然敢用你炼化仙药飞升,自然就不会怕这天庭震怒、四界追杀。千年凄苦修行,纵使只得一瞬仙人超脱,也值了。” 灵均被清尘子扭曲的脸和阴阴的笑给惊住——众生畏死,众生便有顾虑敬畏。一个连死都不怕了的人,哪里还会有敬畏。 今日注定命休于此! “你、你简直疯了!”灵均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身上的紫火越烧越烈,烧得皮肤噼啪乱响,散出令人心悸的焦味,更令人绝望的是,腹中阵痛突起,一阵比一阵剧烈,身下突然有一处肌肤像是裂开,一股股热流从一个陌生的通道中直泄而下。 难道……要生了?! 灵均勉力吸气吐气,平复心绪,希望能延缓这个过程。 不行,现在你我还被困在这样凶狠的阵中,小崽子,你给老子放老实些,再在你爹肚子里多呆一会儿! 清尘子似是看出了灵均异样,抚着胡须就像在看一场笑话: “小妖孽要出世了?好得很,省得贫道再费力去挖他出来炼丹。” “你敢!”灵均怒吼,血目圆睁,手上青筋一起,竟凭着蛮力就生生将那缚着身体的光链挣断一根! 清尘子大惊,手中拂尘一扬,那断了的光链又立刻连起,重新紧紧绑在了灵均臂上。 “清尘子,你的话也未免太多,还不速取了那妖孽的龙心来献于哀家?” 柔柔一道声音响起,一个柔弱娉婷的宫装身影便袅袅现于灵均眼前。 而那身影之后静静跟着走来的那人,几乎让灵均一眼就血液凝固、心脏骤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 前尘往事·月兮泉边剖心祸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那沉默跟在叶萋萋身后缓缓走来的,不是那个最令灵均熟悉的季承晏,又是谁? 只见这熟悉至极的人此时仍是一身青袍,沉默而来,在灵均身前十步之外,与那叶萋萋并肩而立,男子清俊,女子柔媚,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般配。 灵均勉强睁开那被火焰灼得剧痛的眼,只盼眼前这人不是季承晏,可那明明白白的身形和样貌在告诉他,这就是季承晏,是那个他最不愿在此时此地见到的季承晏。 紧盯着季承晏平静的眼,灵均嘶哑恳求: “咳、季承晏,救孩子!” 生怕季承晏听不见,灵均用力,在光链的紧缚下颤抖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点点鲜血混着金光顺着血肉模糊的手臂蜿蜒流下,被那紫火一烫,“呲”的一声,瞬间化为青烟。 紫火凶猛,已快要把灵均施法护在腹前的光罩烧裂。 沉默,季承晏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灵均顿时如入无底冰渊。 可他还不能放弃,他还存留着一丝对季承晏的期待: “季承晏,你要我的心,我给你,咳、你放过孩子,他也是你的。” “季承晏、阿晏,你救救孩子!” “阿晏、阿晏,你救救他,他是你的孩子!” “阿晏,阿晏,阿晏——” …… 沉默,季承晏仍是沉默,一双曾令灵均目眩神迷的俊眼,此刻透出的冷漠比极渊玄冰还要令人心寒彻骨。 叶萋萋在一旁掩唇一笑: “杜薄安,晏哥哥若是在乎你腹中的这个孩子,今日又怎会派清尘子来追你?” 原本清丽的面容因这娇俏的笑平添了几分妩媚,显得迷人非常。 灵均不应,只直直盯着不远处的季承晏。 他只想听季承晏亲口对他说,旁人所言,他一句也不要相信。 此时此刻,只要季承晏说,他便会信,他必须得信,不然他便要窒息死去! 惨白的月光下,季承晏却舒袖抬手,一片泛着轻盈青光的叶子便被递到了清尘子手中。 “哦?王爷凡人之身,竟能从梵无岛上夺来菩提叶,贫道佩服、佩服。” 菩提叶?! 那些古篆书上记载的能使金龙昏厥、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菩提叶! 季承晏,你去寻这菩提叶真的是为了对付我! “季承晏,你不能这么对我!” 灵均惊惧大叫,却只能手脚被缚、眼睁睁地看着那清尘子将手中菩提叶往阵中轻轻一丢。 那菩提叶甫一脱手,便奔着灵均而去,青光一闪,菩提叶便已蹿入灵均眉心,再无拔出的可能。 几乎是同一瞬,灵均放才还能勉力挣动的身体便松软了下来。 脱力虚弱,全身仿佛一瞬间失去了骨头。 脑中混沌一片,若不是灵均咬破唇瓣拼命维持着一丝清明,他怕是即刻便要昏睡过去。 “哦?受了这菩提叶竟还能保持清醒?贫道倒还真是小瞧了你这条小金龙了。” 清尘子在一旁笑,语气轻松,显然也不认为灵均维持着清醒就能有什么不同的结局。 而不远处的季承晏,已经慢慢扬起了手中的剑。 这把剑,通体乌黑,剑刃处红丝攀援而上,寒光泠泠。 这把剑,曾与灵均的佩剑一起切磋于院前,曾与灵均一起斩杀过敌人,曾与灵均一起历过生死、看过春华秋实。 如今,这把剑却在季承晏的手中,直直指向了自己,剑刃处缠绕的红丝发出嗜血的光。 灵均看不清季承晏面上的表情,只看见那一双熟悉的眼中露出陌生的幽冷寒芒。 季承晏在一步步逼近。 轻轻一迈,便已是凛然立于灵均半步之外。 缚着灵均的阵法只对仙家有用,于凡人而言,入阵却是如履平地。 “季承晏,你给我一个解释。” 灵均定定地看着面前那在阵外停住的青袍之人,玉带墨发,清冷如仙,面上无喜无忧、无爱无恨。 这张脸,面对着灵均的逼视,始终没有变换过一丝表情,连一丝犹疑都不曾有,只有目中势在必得的狠厉鞭击人心。 原来这才是季承晏面对着我时原本的表情—— 烈火灼烧的剧痛中,灵均这般模糊地想。 “小混蛋,我只要你一个,给我。” “小安,你要信我,要一直信我。” “小安,你肚里这孩子是我的,快说是我的!” “你这爹当得也太不用心,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想好孩子的名字!快去想个名字!” “小安,这孩子,我要;你,我也要!你别想离开我,一步都不可以!” “小安,我一定会在你生产之前赶回来,等我。” “小安,我爱你。你,也必须爱我,永永远远……” …… 季承晏,你说的话,我都乖乖照做了。 可为什么我只请求你这一次,你却要这样绝情…… 或许,你对我,从来都不曾有情? 叶萋萋秋水般的眸在阵外远远盯着灵均笑,那眸中有同情有悲悯有奚落。 好,很好! 不过一场错爱! 对着眼前这始终沉默着的季承晏咧嘴一笑,灵均拈诀一念,袖中留魂珠飞出,凌空漂浮于眼前。 灵均以指牵引,一缕金光从灵均腹中幽幽飘出,快速藏入了留魂珠中。 又是一阵金光迸射,留魂珠便又安安静静地落在了灵均掌心。 还不待清尘子扬手制止,阵中金龙之身便吟啸而出,刹那间风沙骤起,电闪雷鸣。 “乒——” 伴随着声声巨响,灵均全力冲破了清尘子的锁仙巨阵,金光四射,灵均竟是驱动了自己的元神、不惜以肉身毁损为代价破阵而出! 金叶一挥,灵均正要腾云而去,身下龙爪却被一物猛地一缚,旋即,灵均便被重重甩落在地、化回人形。 湖蓝的衣衫上,尽是方才冲破结界时留下的斑驳血污,身下,是不断从腿间流出的触目乌血。 孩子,没了…… 灵均闭上双眼,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点希望。 “妖孽,就你这点儿道行,休想掏出贫道的手掌心!”清尘子猖狂地笑。 灵均在钻心蚀骨的疼痛中,看着提剑的季承晏步步逼近。 “季承晏,若你还有一点良心,便放我走。” 灵均用尽气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乞求。 季承晏,若你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我,便放我离开。 我爱上你,却不曾欠过你什么,你不该这样对我。 但季承晏还是置若罔闻地在灵均半步之内站定,扬手,将剑冷静刺向灵均心口。 灵均最后的一点盼望悉数粉碎,闭上双眼,仰脖以待,同时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留魂珠…… “住手!” 远处一声急喝,一道玄黑身影便飞扑而来,银光一闪,提着剑的季承晏便被震出三步开外。 “小安哥哥!” 熟悉的声音,带着些不同从前的少年青涩——小翼遥境界又升了。 “好哇,当年不杀你,你今日倒送上门来了!妖孽,拿命来!” 清尘子从旁一声冷喝,拂尘一甩,小翼遥便与那清尘子在一旁缠斗开来。 小翼遥境界初升,还不及稳固便循着灵均的气息匆匆赶来,因此虽实力胜过清尘子,但打斗中却是落了下乘,一时间竟被清尘子缠得脱不开身来解救倒地不起的灵均。 季承晏不知何时,又再度提剑来到了灵均面前。 灵均惊恐地看着季承晏就要刺下的剑,拼命地向后倒爬,钻心的疼痛和着粘稠的血液,让他只觉得绝望与无力。 “小翼遥,救我、快救我!”灵均声嘶力竭地呼号,拼命攥紧手中的留魂珠躲避,可已经濒于崩溃的身体早已经不起灵均半点折腾。 不过几个简单的闪避动作,灵均便已“哇”地呕出大团鲜血来,双手勉强撑坐在地上,虚弱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向后坠去。 他还不能倒下,为了孩儿,他绝不能倒下! 可连起身都已做不到的身体,此时形神俱损,早已是无计可施。 父皇、母后! 四界神尊妖魔,八方灵怪精鬼,随便来个什么谁吧,快点来个什么谁吧—— 救救我的孩子! “嘶——” 利剑猛地扎破皮肉,灵均呆呆地看着那直入胸膛的利刃,在季承晏精巧的腕力下,剜了一个圈,又剜了一个圈,一颗还扑通扑通跳动着的金色心脏便从自己的胸膛里滚落在了地上。 灵均倒落在地。 “小安哥哥!” 小翼遥终于一剑刺破了清尘子的喉咙,回头的那一瞬,却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心碎一幕! 飞扑到灵均身前,将灵均一把抱起,哭着嗓子就冲灵均吼: “小安哥哥,你不要睡!睁开、快睁开眼睛!” 季承晏在一旁缓缓将剑回鞘,俯身,隔着锦帕捡起地上那颗金色心脏,灼人的金光在季承晏手中慢慢黯淡。 “还回来!” 小翼遥扭头凄厉一吼,起身便要去夺那心脏,却被灵均紧紧握住了手: “小魔王……我知道你是虚界的小魔王……求你、快带我去……东海……” 风驰电掣。 混沌中,灵均看见地上的季承晏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溶于这幽深不见尽头的无边夜色。 灵均拼命守住不断散去的仙元,孩子,求你撑住,就快回家了,就快回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 前尘往事·前尘尽忘应无悔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我原是男仙灵均,却为了个凡间男人做了凡人薄安。 我原是东海龙宫嫡出的皇位第一继承者,却摇身一变妆成了人间摄政王的一个小小娈宠。 我原以为我执着地去凡间报恩,最多不过是赔进我千万年生命中的区区数十年光阴,哪知到头来赔进去的是我整条仙命,还落得个灰飞烟灭、故海难回的凄凉下场。 当母后一身金光瑞气地从东海深处分水破浪匆匆赶来见我时,我已在东海海岸的滩涂上快被烈日晒去了三魂六魄。 母后嚎啕着对我又哭又骂,最后终于在我弥留之际哽咽着问我可还有什么遗愿。 我从怀里颤悠悠地掏出了那颗小小的留魂珠,对母后气息奄奄道: “母后,这是我的孩子,望您护他平安出世,孩儿也就无憾了……求您不要去寻那个凡人的仇,说到底都是孩儿自作多情,孩儿谁也不怨……孩儿不孝……” 母后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仙识飘散之际,一滴泪从我眼眶里凉凉滑落,我只笑这龙的眼泪落得太轻巧廉价。 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去看看这最后的泪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我只感到母后温暖的手颤抖着抚过我渐渐冰冷的脸,一声声痛呼在我的耳边响起: “孽缘、孽缘呀!我的儿呀,你这是何苦呀——” 的确,何苦? 我和那摄政王之间可不是孽缘么? 我这种种作为又是何必? 都说欲海轮回无数,凡人沉迷万劫而难自拔,我一个仙不也是难以勘破超脱么? 想不到这形神俱灭竟会是我灵均的终局,到底是眼底荣华,如空花易灭。 可怜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儿,我再也没有机会能等到他出世的那一天了…… 灵均仙骨尽灭,仙元不断四散,却又在龙门川之顶凝聚。 混沌的仙识中,那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又在灵均耳边响起: “怪哉、怪哉,经此浩劫,你竟还能聚元化形。恭喜你啊,小子,你飞升上仙了。” 原来这一场兵荒马乱,须臾数年,不过是他漫长数亿年仙生中的一场小小情劫。 “小子,你二跃龙门,已成金刚不坏金龙之身。只是你仙元耗损太多,魂魄残缺不齐,恐怕要修补个百来年才能恢复啊。” 他竟已成金刚不坏之身…… 可他的心,怎么已如死灰般冷寂空荡? 度过了金龙第二等惨烈的上仙之劫,他不高兴吗? “小子,这次你是要变男身,还是女身?还要不要保留记忆?” 灵均在月兮泉边醒来,身体却是个七八岁的小男童。 小魔王翼遥秀美的眼中迸出惊喜。 “小安哥哥,你竟还活着!太好了!” 翼遥一把抱住了灵均小小的身躯,不停欢呼。 灵均抬眼望向四周,水仍是水,树仍是树,一派平静。 “别找啦,”翼遥悻悻放开了灵均,撇嘴道,“我已把这月兮泉用结界封印了起来,凡人再也不可能在大荒迷林中找到这儿了。” 原来是这样。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也累了。 找不到,便找不到了吧。 他如今也不找了。 不再求,便可不再找。 “谢谢你。这份恩情,将来我一定会偿还。” 灵均郑重地向翼遥道谢。 “你要真想偿还,不如……”翼遥瞅了瞅灵均平静无波的脸,脸一红,又一白,摸了摸鼻子,道,“算了算了,你就先记着吧。将来等你长大了,我再来要你还我。” 灵均一笑,身体突然开始消散。 “别怕,我只是仙元不稳,可能要四处逛一段时间了。” 灵均刚对翼遥说完,身体已化为齑粉散入空中,随风而去。 飞出迷林时,灵均看见领着一队人马在林中四处搜索的季承晏。 季承晏似乎苍老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隐隐现出下世之态。 灵均听见他伴着巨咳的声音在嘶哑地怒吼: “给本王找!找不到月兮泉,你们通通给本王去死!” 灵均看见季承晏那曾让自己痴迷不已的无双俊容已染上了深深的沧桑寂寥。 挖走了他的心,治好了叶萋萋,难道此时的季承晏不该意气风发、喜不自胜吗? 为何还会如此失魂落魄? 还这样执着地找月兮泉,难道是还需要他的龙角、龙肉、龙骨? 心,除了习惯性地会为这人刺痛一下,但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悸动狂跃。 灵均化作了一缕清风,在仙凡交界之处日日游荡。 他的仙元尚不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总是在一处呆不长久,随时可能又化为一阵风飘到另一处去。 这一百年来,他行遍了凡间山川大河。 塞北漫天的冰雪,江南如墨的烟雨,西地爽烈的美酒,东方温暖的池林,灵均看遍了世间人情百态、聚散离合,尝遍了人间美味珍馐、酸甜苦辣—— 却再也没有遇见那个曾让他心跳不已的人。 可是,灵均如今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 那只金毛的小狐狸翼遥总是傻傻地在大荒迷林的月兮泉边等他。 灵均如果有一天又落到了那里,就会去寻他。 翼遥总会守在灵均搭在泉边的一座小木屋里,见他来了,就很欢喜地上来抱住灵均,叫一声: “小安哥哥”。 夜晚,他们总爱在吃过晚饭后,躺在木屋前的吊床上看星星。 灵均同翼遥讲他游历凡界的有趣遭遇,翼遥也同灵均讲他的母妃又逼着他回魔界继位为王的苦闷。 翼遥有时候会抱怨: “小安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你再不长大,我就要变老了。” 灵均就笑着揶揄他: “那你还不赶快听了你母妃的话,速速把那妖界的流萤公主娶来!” 翼遥这时总会讪讪一笑,微红了脸看看灵均,赶紧又道: “我还小、我还小,不急、不急……” 灵均的离开常常是很突然的。 有时会是和翼遥一起在河边捕鱼,翼遥一个转身,灵均就不见了; 有时会是在吃饭的时候,灵均刚夹给翼遥一个鸡腿,便化作了一缕风流散而去; 有时明明答应了翼遥第二天起床就陪他去散步,可清晨时灵均的床上就会空空如也…… 翼遥总是很好,他从不埋怨灵均。 翼遥总是日复一日地守在那里,等着灵均再度来到迷林,来到这个小木屋。 慢慢的,灵均游历四海的时候就会有了一些牵挂,偶尔也会想起: 那个小魔王翼遥,还等在那个小木屋里吗? 与龙后重逢的那天来的很突然。 那日灵均又坠落在东海之滨,望着那一片汪洋,心中只觉落寞。 正要转身离去,龙后的声音在灵均身后响起: “这次又要逃走吗?” 灵均惊疑转身,正看见龙后怀抱着一个婴儿,神色疲惫地站在凉凉海风之中。 灵均缓步上前,扒开那宫绸制成的襁褓,只见一张雪白可爱的团团脸,正睁着一双亮亮的圆眼睛冲他呵呵地笑。 泪如雨下。 “孩子……叫什么?” 灵均朦胧着泪眼,问。 “思麟。思念的思,金鳞的麟,是你灵字的谐音” “母后,是我不好……” “历了回劫,倒变得爱哭了。你这样多愁善感,也做不了我东海的龙皇。去你皇伯伯那处散散心吧。等过个千把年,麟儿长大了,你好些了,再回来吧。” 龙后叹息道,眼里盛满灵均年少时常见的纵容。 “那个人……还好吗?” 踌躇再三,灵均还是问出了口。 龙后神色微变,淡漠道:“早已入了轮回,再世为人去了。” 说完,龙后看了眼灵均,又补充道: “放心,东海没有去寻他的仇,都是劫数,怨不得谁。” 是啊,都是劫数,怨不得谁。 “母后,儿臣求您一件事——”分别之前,灵均最后一次请求母后: “再见到我时,不要再跟我提起那个人,一个字也不要提。” 灵均又去了月兮泉边的小木屋。 翼遥见灵均来了,放下手中的剑,欢喜地叫他一声“小安哥哥!”,便要上来抱灵均。 灵均轻轻推开了他。 “翼遥,我要走了。你以后……也别再等我了吧。” 灵均看着少年秀美的脸,少年那清澈的眼中映出他纤长的身姿。 有些话,再难说出口,最后还是要说的。 匆匆数百年,小魔王翼遥长大了,他的仙元与魂魄也补全了。 “走?” 翼遥疑惑地看灵均。 “对,永远不回来了。以后若是再见到我,你就拿这个给我看,我会竭尽全力还你的恩情。” 灵均递给翼遥一块玉佩,那是他还为东海太子时的令佩。 身体又开始消散。 “你要去哪儿!”翼遥急吼。 “翼遥,回魔界去做你的王吧,娶那位流萤公主为后。我们总会再见的。” 散入风中之前,灵均对翼遥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 “我才不要做王,我才不要娶那个流萤!我等你,我会一直一直在这里、在月兮泉边、在我们的小木屋里等你!” 翼遥惊惶地大吼,迈开了步伐在地上拼命地追,又化成了金毛小狐狸努力地追、努力地追,可灵均还是渐渐消失成了一个小圆点,终归于无。 灵均的身下只剩下了星罗棋布的山川大河。 “小子,这次你是要变男身还是女身?还要不要保留记忆?” 那个苍老的声音如约响起。 “还是变回男身吧。只是这次,那些前尘过往,我要忘得干干净净。” 从此天庭里就多了一个一出生就是仙胎,一飞升就是上仙的,女仙们恐惧、男仙们垂涎的天界第一美男子——云中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 净心断情(终于开启新剧情啦啦!)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小安、小安……” 灵均在正则的呼唤中悠悠转醒。 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正则,这张俊美无双的脸与净心池中那季承晏的脸渐渐重合,终于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人,一段完整的前世今生。 而灵均,无悲无喜,无嗔无怨。 正则方才还欣喜的眼黯淡了。 “司禄星君,请放开我。” 灵均脱开了正则的怀抱,神情冷淡,真正已是简单的仙友、同僚。 “小安哥哥,你记起来了?” 翼遥冲上前来抄手就扶着灵均兴奋地问。 “嗯。” 灵均点头,转身便向风雨宫的方向走去。 正则的面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小安哥哥,你等等我!” 翼遥跟上来,一身玄衣在风中舞出飞扬的弧度。 匆匆两百载光阴,当初的狐狸少年又长大了些,只是那张秀丽的脸还是难掩青涩。 “小安!”正则在灵均身后急呼,“你若愿意,便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司禄星君!”灵均漠然打断道,“在下的风雨宫,还请您日后不要再随意前来。这天玄红纱的嫁衣,就当昨晚在下陪你一夜的谢礼吧!” 绝然说完,灵动念动仙诀,身上重重叠叠的嫁衣离身而去,几道金光划过,嫁衣剎时碎成无数裂片。 纷纷扬扬,如血啼泣。 大步朝前走去,灵均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净心池之上,漫天的红纱碎片飞舞飘零,坠入清池,消匿无迹。 灵均呆坐在寝殿宽大的云床之上,盯着流云织就的帐顶不言不语。 床榻之上,还残留着昨夜那人留下的龙涎香气。 怎么一夜之间,天地就陡转,所有熟悉的人和事便面目全非? 江女不止是江女,更是那个与他早就在凡界的杭州相遇的白蛇素贞。 翼遥不止是翼遥,更是那个与他曾同在凡界的蒿京城相依为命的金毛小狐狸。 正则更不止是正则,更是那个与他曾在凡界的寄心居中共度了数年春秋的安阳王季承晏…… 很乱,但只是被突然硬塞入了这许多不想忆起的回忆的乱,而非心乱。 灵均的心早就不会再乱了。 至少不会再为季承晏这个人再乱。 形神俱散,孤魂般四界游荡了这许久,很多事自然也就能淡了。 翼遥小心翼翼地蹭进来,在灵均面前站定。 灵均思绪稍稍回笼,沉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杏眼尖脸,唇红齿白,偏那周身的玄色与背负的巨剑又硬是给这番秀美之色揉入了几分阳刚。 就像一个拼命在成人面前装老成的小娃娃。 而眼前这个小娃娃,亲手把自己从曾经的迷梦中无情拽出,留给他一地鸡毛、一堆乱绪。 眼前这个小娃娃,头一次让灵均认真打量了起来,惊觉这小娃娃竟也是有自己的想法情绪、自己的打算决定的。 对这小娃娃,灵均说不上是该感激他让自己醍醐灌顶,还是该怨恨他多管闲事。 其实照灵均自己的想法,身在梦中远比离至梦外要愉悦,要是有可能,他倒真想一辈子懵懵懂懂、糊涂到底。 可如今清醒了,他便再也装不得糊涂了…… 翼遥一双清瞳直直盯着灵均,犹豫了许久,方才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灵均眼前问: “小安哥哥,如今,这玉佩还作不作数?” 正是两百年前,灵均临别时交给翼遥的那块太子令牌。 灵均点点头。 “那…我只有一个愿望…”翼遥小心地看了看灵均的脸色,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道: “小安哥哥,你嫁给我吧!做我的王后!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灵均眼帘微睁,但对此也没有太多惊讶。 翼遥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思,灵均心里其实多多少少都明白些。 其实天界里神仙寿命都长的漫无边际,有这样绵长的生命,便连活着都会近于无聊,自然也就不在乎什么子嗣绵延、世俗名分。 如何能在这冗长的生命中寻到一些乐趣才是要紧,能有乐趣的事便是值得去做的事。 因此若两方彼此爱慕、真心愿意,男男相亲,其实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指责。顶多是有些刚由下界飞升来的小仙看不习惯罢了。 但此后还有无止无尽的寿元能帮他们看习惯任何事。 因此此时灵均听魔王翼遥扬言要娶自己,只是冷笑一声,反问道: “翼遥,你喜欢我什么?” 翼遥低头略想了想,抬眼专注地盯着灵均道: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看你很舒服;和你相处时,也是十分舒服。” 原来只是因为舒服。 翼遥见灵均不言语,又道: “我母后和我那死了的父王吵了一辈子,也打了一辈子,实在很让我厌烦。所以我常想着,将来我要是娶亲,就要娶个不吵不闹,能和我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娘子。” 灵均回望翼遥那清澈无尘的眼。 这双眼里,还没有爱火焚烧过后留下的繁重灰烬。 这双眼里,还没有情伤褪去后结下的狰狞伤疤。 这双眼,让灵均嫉妒又怜惜。 曾经,他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却被他亲手埋葬在了与季承晏的那一场情殇之中。 “翼遥,我不和你吵闹,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不爱你便不在乎你,既然不在乎,那么你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让我计较烦恼。” 灵均狠毒地伤害着这个纯净的少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着: “你还小,还没怎么和女子接触过,所以一碰到我,和我相处地还不错,便自以为就是爱上了我。” “其实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只是被陪伴的感觉。” “至于你为什么会觉得和我相处着舒服,那是因为我原本就是个男的。” “试问同性之间相处,若无大仇大恨,又有几个是不舒服的?你跟你宫里贴身的侍卫相处的舒服吗?恐怕比跟我相处还要舒服吧?” “那不一样!”翼遥急道,涨红了脸。 “怎么不一样?”灵均挑眉反问,旋即又黯淡了眼神,“翼遥,我对你和对季承晏是完全不一样——”“见到你,我可以平平常常地说话聊天;而见到季承晏,我会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这才是不一样。翼遥,你见到我时也会紧张吗?也会心跳加速吗?也会做什么都很拘束吗?” “这……没有。”翼遥憋了半天,复又颓然。 “你没有,那是因为你也不爱我。”灵均笑了,“真要是相爱的人,相处起来,总会有那么些不舒服的……” 说到此处,灵均想起了在凡间做季承晏侧妃时的那些过往点滴—— 那细碎温馨中夹杂着的紧张忐忑、诚惶诚恐; 那浓烈的爱中裹挟着的深切的恨,不舒服却又让人舍不得放弃…… 的确,真心相爱的人,相处时总会有那么些不舒服的。 因为彼此间太过在乎对方,才会患得患失,才会互相计较、苛责。 曾经,这份不舒服是灵均用来确认季承晏爱自己的凭证。 可现在,他只想把这份不舒服抛得越远越好。 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 翼遥冷静了下,用那双秀美的眼坚定地望着灵均道: “灵均,或许对你来说,爱就是不舒服。可对我来说,爱就是两个人能开开心心、和和美美地相伴到老。你不爱我,没关系,你肯让我一直爱你就好了。” 灵均心内猛然一动—— “只要我活着,我就守我俩的情一日,至于你回不回头,你坚不坚持,与我无关”。 某个照旧以背相对的凡界深夜里,曾经也有这么个人,对灵均说了句差不离的话,可这人最后是怎么做的呢? 灵均看着翼遥这张年轻稚嫩的脸,嗤笑一声。 翼遥委屈得涨红了脸: “灵均,你不要因为被季承晏伤害过一次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会不忠背叛。我不是他,也不可能和他一样。如今上古魔神旱神女魃冲破封印,率领虚界妖、怪两族攻打天界,天界若没我魔界相助,必败无疑。” 灵均拧眉:“你这是在威胁我?” 翼遥看着灵均,那眼里的卑微和虔诚让灵均别开了眼: “灵均,我只想娶你,只想一心一意待你好,我也会好好待麟儿。你若不信,大可以嫁给我试试。” “你真要和我谈婚论嫁才肯出兵?拜个把子做兄弟不行?”灵均突然又问。 翼遥认真地点点头:“你我之间,只有成亲这一条路。” 灵均抱手一笑:“若我说,本太子不想嫁人,只想娶人呢?” 翼遥一张俊脸上的神色登时便有些精彩,秀气的眉紧紧凝成川字,似乎正在心中做一个十分痛苦的斗争。 灵均又一声嗤笑,刚想说一句“你若不想嫁,便不要勉强,天界的事我们天界会自己处理”,却不意被翼遥猛地开口抢白道: “好,我嫁你!你不许反悔!” 这下轮到灵均有些吃惊了——这孩子心高气傲,又是魔族新王,原来也能这么伏低做小么? “好啊,那我就娶你试试。反正你一个清白人嫁了我这个二婚的,还能帮我带儿子,我也不吃亏。” 灵均挑眉轻笑,一双眼直望向眼前少年,却见少年眼中一派郑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 尘埃落定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最近天庭里的戏唱得有些多—— 千年前因一场大病而一直闭关的东海太子灵均近日出关了,但身体还未大好,偶尔才露面; 原来东海龙宫里那个白白嫩嫩的小龙孙思麟是灵均千年前历劫时在凡界与一名女子邂逅所生,而后那凡人女子百年归尘,太子灵均便独自抚养着二人的儿子。 东海的太子爷灵均半个月后就要迎娶魔族新王翼遥,没听错,是迎娶——天界魔族从此以后正式联盟,共同抗击女魃大军。 云中君和司禄星君在天庭里行断袖淫 乱之事,云中君更是身着嫁衣在天庭招摇过市、败坏天庭法度纲纪。天帝有令,革去云中君和司禄星君二人仙职,一贬至天之南、一贬至天之北,此生永不得相见…… ……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灵均满斟了一杯酒,敬对坐的江女。 江女回敬一杯,叹道: “看你做事,就跟过家家一般。前几日还和那正则天雷动地火,今日就立马要回东海准备迎娶魔王翼遥。你这戏唱得欢脱,我们旁人看得辛苦。” 灵均找回记忆之后,便与江女在第一时间把话说开了,二人了解了彼此在凡界的一番经历,也是各自唏嘘不已。 江女叹灵均痴情被负; 灵均惜江女佳偶成怨。 彼此间倒是比往日更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这几日灵均就要离开天庭、回归东海,江女对外不能声张灵均真实身份,却少不得要多在风雨宫中摆摆酒席、邀灵均共饮话别了。 此时灵均听得江女所言,展眉一笑,妍丽的面容如一副浓墨工笔般艳美动人,偏眉眼中一番历经世事的沧桑沉淀其中,更添风韵几许: “做神仙嘛,就是要无拘无束。别回头看,只管往前走,自在任性一些,我觉得如今这样也挺好。” “唉,只可惜了翼遥这棵小嫩草,就这么折在了你这头老牛嘴里。”江女扼腕叹息。 “喂喂喂,当时可是那翼遥哭着喊着要我娶了他的,可不干我什么事。”灵均不满,手中银制酒杯敲着石桌桌面就对江女抗议。 “听说正则明日就要被贬去天北炼火山,受业火焚身之刑五百年。”江女突然正色。 “他受那业火焚身之刑,又与我何干?”灵均仰头就是一杯酒。 “你就不听听他怎么解释?你确定你不会后悔?”江女问。 “还要怎么解释?”灵均冷笑一声,“道士是他亲自找的,我的心是他亲手挖的,这些难道还能作假?我已经死在他手里一次了,可不想再死第二次。” “你别后悔就好。”江女抿着酒杯,目光幽幽,“翼遥那个小娃娃,看上去比正则还不靠谱,只怕你又要再折一回。” “不会的。”灵均低头抚弄着酒杯,低声道,“翼遥他……不会那样对我。我相信他。” “唉,你可算是逍遥自在了,回东海去做你的太子爷,我呀,唉……”江女一声喟叹: “新来的那个叫杨花落的云中君,听说是个还不到一万岁的小娃娃,可怜我这老家伙,又要一把屎一尿地照顾她。” “你别一把屎一把尿地让人小姑娘帮你打理就不错了,还照顾人小姑娘……”灵均嗤笑一声。 他灵均从住进风雨宫直到现在,哪天不得伺候这江女的吃穿住行? 这个一天到晚只管喝醉的破落户,能指望她自己把衣服给穿好就已经不错了。 二人说到此处,就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了闷酒,一时无话。 天界的圆月还是当初他二人把酒言欢时的明亮皎洁。 银河的亿万繁星还如当时闪耀绚烂,垂练般从未知的天际一路飘洒向未知的远方。 夜风习习,吹来离别的惆怅。 “江女,有空来我龙宫玩儿啊——我们龙宫别的没有,多得是夜明珠和珍珠,你要是高兴,送你几大筐带回来糊墙都行。” 灵均此时的话已俨然一副土财主的口气,满心满腔只剩这样一个念头—— 做皇家的子孙就是幸福啊,连说话都能这样充满刺鼻恶心的铜臭味。 “谁要你的珍珠夜明珠,留着给你那大儿子翼遥、二儿子思麟做弹珠玩儿去吧。”江女不屑。 “噗——”灵均一口水酒喷出来,“喂喂喂,江女,你说话可厚道点儿啊,小心魔族的大兵们立马拿刀来劈了你!” …… 醉醺醺嚷嚷着要去药仙庐找那药仙老儿讨几个药丸子,带回去给自家爹娘保健养身,灵均便丢下了江女,踉踉跄跄着出了风雨宫。 才行不到百步,方才还熏熏然的灵均便瞬间恢复了清明,一路脚步沉稳地步进了天帝处理公务的承德殿。 天帝身边的侍卫们一直都知道灵均的真实身份,灵均走得又急,守门的侍卫们还来不及通报,灵均便一脚跨进了承德殿的大门。 内殿中闻声一阵窸窣,待灵均撩开那层层珠帘直行到御桌前时,便见天帝老儿拢袖昂头,气定神闲、老神在在地高距于龙座之上闭目养神。 “侄儿拜见皇伯。”灵均恭敬一礼。 “嗯。”天帝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权作回应。 灵均也不在意,扯过一旁脚凳,一个潇洒地撩袍,便稳稳坐在了天帝面前。 “你、你……”天帝睁开圆鼓鼓的眼,死盯着正下方自家这败家侄子“你你你”地“你”个没完。 灵均摆摆手,满不在意道:“皇伯伯,侄儿难得来您这宫里坐坐,一把凳子而已,皇伯伯不会介意的,对吧?” 天帝又“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灵均见状便又是一笑,继而正色道: “皇伯,侄儿此番前来,乃是想求您一件事。” “哦?”天帝一听自家那傲娇弟弟的宝贝儿子如今竟低声下气地来求自己,立刻来了兴致,一双老眼贼亮贼亮。 灵均神色恳切道:“天帝皇伯,望您这次放司禄星君正则一马,发配天北便好,那业火焚身之刑便免了吧。” 天帝没料到灵均会有此请求,愣了愣,旋即又“哼”的一声高昂了头,那傲娇的神情仿佛在说: “来啊,小崽子,跪下来求朕啊!跪下来求朕、朕就答应你。” 灵均见此莞儿一笑,召来一旁的天宦就吩咐道:“现在就去传口谕给天牢守卫,就说天帝已免了前司禄星君正则的业火焚身之刑。去吧。” 说完,灵均一脚便将那天宦踹出了承德殿。 “你、你、你——”这下天帝的龙须已被气得空中乱舞了,指着灵均“你”得越来越“娇 喘”不休。 灵均哥俩好地笑道:“诶,皇伯伯,咱们东海和天界谁跟谁啊,一家人,就不要那么多客套了对吧?我父皇可是从小就教导我,到了天庭,千万不要拘束,就要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适性,您说对吧?” “哼!鄙父多孽子,慈母多败儿!”天帝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这个小孽障,憋了这许久,终于骂出了这么一句,龙须微微落下。 灵均笑了:“我父皇是鄙父,皇伯伯您可是他亲哥,您又该是什么呢?” “你、你、你——”天帝的须须又开始乱飞了。 灵均也不久留,对着天帝一拜,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均儿,你就不记恨那个凡人?” 临走出承德殿时,天帝突然叫住灵均问道。 灵均脚步一滞,背对着天帝就幽幽道: “劫数而已,没什么记恨不记恨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殿而去。 天帝身后的琉璃帐中,缓缓走出一个清俊身影…… 灵均从天帝那儿出来后,便一路匆匆赶回风雨宫—— 收拾行李回东海、交接东海政事、下凡继续搜集宝物铸印,样样都很急迫,样样都很费心力。 正在一边走一边埋头想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路过时天庭的芳华园时,冷不防,灵均就被一个大力扯入了园中。 眼前一晃,后背上一阵撞痛,灵均便被人用力压在园墙上,狠狠吻住了唇。 曾经熟悉的龙涎香气,不用问,便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唔!”正则吃痛一声,口中渗出几点鲜血,这才肯放开灵均。 灵均用力把嘴抹了又抹,只恨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口水来漱漱口。正则看着灵均动作,眼一冷,又要欺上来强吻。 灵均直接一脚踢上正则身下,给了他一个痛快。 正则脸一白,本能地一个痉挛躬身,弹开数步,终于没闲工夫去压灵均了。 灵均一句废话都不想跟这人废话,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恶心。 灵均这才知道了,爱的反面原来不是恨,而是恶心,一见面就厌烦的恶心。 抬起脚就要走,冷不丁又被那人扯住了手腕。 灵均皱眉回头,只见正则惨白着脸还要攥着自己的腕,不肯松开。 “小安,你方才为我求情,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你听我解释,当初那人不是……”正则背微弓,忍着身下那处的疼开口。 灵均一愣,旋又抢白道:“季承晏,我为你求情,那是因为感念你陪我历劫一场、回报罢了。现在你又想解释什么?当年将我剖心害命之人明明白白就是你季承晏,你是当本太子傻还是瞎?放开!” 正则不放。 灵均用力挣动,奈何正则这厮的力气,做凡人时比他灵均的大,成仙了还是比他灵均的大—— 凭什么这厮总能处处压自己一头! 灵均索性不挣扎了,就任正则这么抓着自己,冷眸道: “季承晏,你一由凡人飞升的区区小仙,该知道这样骚扰本太子是个什么下场。” 当年在凡界,季承晏常端着个王爷架子来威慑灵均,天道好轮回,如今换成灵均来用东海太子爷的身份来威胁季承晏了。 正则脸一白,抓着灵均的手却更紧: “你告诉我,你不是真的要跟那翼遥成亲。” 灵均一声冷笑:“本太子为什么不能跟那翼遥成亲?魔王翼遥人美性格好,还是真心喜欢本太子、肯委屈自己嫁给本太子,这样的佳人,本太子为什么要拒绝?” 正则那处好些了,便也直起了身子,仍旧攥着灵均的手不让他走,一双俊眼冷厉地盯着灵均一字一句道: “我、不、准。” 灵均好笑:“你有什么资格不准?” 正则丝毫不退步:“你已为我生了麟儿,便绝不能与他人有染。” “刷——” 银光一闪,灵均的随身佩剑便已横亘于正则脖上。 剑锋凌厉,下一瞬便能削皮断骨。 “季承晏,本太子不准你再提此事!”灵均怒吼。 成为雌身、孕育胎儿,对一个实打实的男子来说有多屈辱,灵均如今不爱眼前人之后才彻底明白。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父皇母后心中永远的痛,是东海龙宫永远的耻辱! 正则微愣,半晌才艰难问道: “你如今,连生养麟儿都觉得后悔了吗?” 灵均一愣,意识到自己失态,唤回佩剑,被正则无意中松开的手腕甩了甩,便道: “我从不后悔生养麟儿,但我后悔是为了你生养麟儿。” 正则身形一晃,脸色煞白。 “小安哥哥!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在这里?你……季承晏?!” 翼遥适时出现,正要拉着灵均说话,一见到一旁的正则,立刻冷了一张笑脸。 “季承晏,你还要对我小安哥哥做什么!本王告诉你……”翼遥一个箭步挡在灵均身前,冲着季承晏就要张牙舞爪。 “走吧,别跟他废话,不值当。”灵均倦极,抓起翼遥的手就往芳华园外走。 十指相扣,翼遥俊脸立即一红,一旁的正则脸上又是一白。 “好,我们走,我们的婚礼还有好多事要准备,才没有闲工夫跟多余的人说话!”翼遥从善如流道。 “就你话多!” 灵均一敲翼遥脑袋,翼遥就夸张地委屈了双眼,叫着嚷着冲灵均要亲亲安慰。 二人就这么吵着闹着一路出了芳华园,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理会过正则。 嬉闹声远去,唯留芳华园中落英凄凄,坠落漫天清华。 “唔——” 一口血从正则喉头涌起,又被正则用力咽下—— 这本该只有自己的清凉双眼中,如今真的已换了他人身影,再也容不下他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 太子归来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一直悬空的脚如今终于落到了实地—— 原来他真的是东海太子灵均。 原来他真的曾为了一个凡人甘愿变为了雌身。 原来麟儿是他和那凡人生下的孩子。 原来正则真的是辜负了他…… 可现在再去追究,不过一场情劫。 仙家渡劫,所历万物万事便皆是应劫而生。 喜也好,悲也好,都是劫数,怨不得谁。 一个“劫”字,原来便能轻飘飘掩去这经年爱恨、痴怨惆伤—— 妙极。 灵均在翼遥的陪同下,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东海龙宫,龙皇和龙后早早就带着思麟,身后排列着一众宫女侍卫们,站在东海入口处等着他们。 再见龙皇龙后,此情此感已不同往日。 “父皇……母后……孩儿这回是真的回来了。” 灵均哽咽着,就要跪下,龙后扶住了他: “孩子,什么都不要说了,回来就好。” “你乃东海太子,不要一副女儿作态!” 龙皇在一旁威严训斥,脸却别向一旁,隐见动容。 灵均抬头细看之下,记忆中父皇那一直乌青的双鬓如今也有了缕缕银丝。 这匆匆千年,灵均在他的浩劫中溃不成军,生他肉身、育他魂魄的龙皇龙后又何尝不在日夜忍受痛苦煎熬? “父皇,母后,孩儿今后定会再做好东海太子,为你们分忧。” “哼!你如今这种不阴不阳的爱哭性子,朕以后都不知该叫你儿子还是女儿!” 龙皇不屑一吭,转身向前走去,意思却是要灵均快跟上。 灵均抱起麟儿,和母后相视一笑。 安顿好了翼遥,又与龙皇龙后絮叨了许久,灵均这才在宫婢的引领下回自己的太子殿。 一入太子殿,殿中还是他昔日在龙宫做太子时的布置装饰。 殿中陈设纤尘不染,连他那些挂在墙上的昔日画作也光鲜如昔。 灵均将这些旧画一一看过,有他为熟睡着的母后作的画像,有他为气急败坏的父皇作的画像,有他宫中宴乐时为美人乐姬作的行乐图,有龙宫的珊瑚树,有东海的海岭深沟,有纵情遨游的鱼群虾蟹…… 一幅一幅,一笔一笔,都是他曾丢失的回忆。 而今,这些记忆又都重新融入了他的魂魄,浑然一体。 他不再是天界里漂泊的浮萍,他找回了他的根。 可如今的心境,竟是如此苍凉。 灵均从行李里抽出那卷画,展开,那个清雅出尘的人便一身墨绿衣袍,怀抱着麟儿,在海日的暖光下,冲他淡淡地笑。 那是灵均和正则二人带着麟儿初入凡界,在杭州的码头上闲逛时所作。 灵均这些年与正则在凡界走南闯北,一路丢了不少东西,这幅画却被灵均一直小心保留着。 灵均将这画往墙上空白的地方几番比划,半晌,又突然自嘲一笑,觉得自己这般甚是可笑—— 现实里人都回不去当初时光了,还要这画里恩爱敷衍什么? 随手把这画卷好,往箱里一丢,箱子便连同一般杂物被齐齐扔进了一处专放闲置物品的暗格,落锁封盖,这一切过往记忆便随这格中黑暗一齐消失于尘中。 想新挂一副麟儿的画像,改日重为麟儿作一副便可,何必非得挂这一副不可? 正苦笑间,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灵均身后响起: “太子殿下?” 灵均回头,只见身后静静立着一娉婷袅娜的美貌女子。 思索片刻,灵均依稀记起这是当日麟儿千岁生辰领他入母后内殿的那名杏衣宫女。 “你……”灵均疑惑开口。 这女子只浅笑着看他,并不说话。 眼前这双如弯月般迷人的翦水秋瞳,让灵均猛然记起了千年前那曾有过的片刻心动。 “绿蕉?!”灵均又惊又喜。 “太子殿下,您竟还记得奴婢,奴婢心中十分感激。” 绿蕉盈盈笑着,对他俯身一礼。 灵均将绿蕉扶起,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察觉到绿蕉打量的目光,灵均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曾做过雌身的身躯,苦笑道: “绿蕉,你如今怕是要看不起我这太子殿下了吧?” 绿蕉却轻摇螓首: “奴婢爱慕的,是太子殿下您这个人,而非一具身躯、一副皮相。” 灵均心中震动。 绿蕉自嘲一笑: “太子殿下怕是觉得绿蕉如此说话,轻浮孟浪了吧?” 灵均摇了摇头,道: “本宫只是吃惊你会这样直白……你不太像我记忆中的那个绿蕉。” 绿蕉笑了。 看着这张微笑着的美丽面容,灵均的思绪有些飘忽—— 绿蕉从灵均记事起便一直侍奉在龙后身边了。 作为龙后的传话宫女,绿蕉也就常常出入太子殿,为灵均带来那来自龙后的宠爱问候、担忧劝告和珍奇宝物。 灵均很小便知道,绿蕉出现,便意味着甜蜜快乐。 记忆中,绿蕉常隐在众美婢之后淡笑着看他,从不与他调笑,从不与他嬉闹。 宫里的美人,只要灵均勾勾手指,就会欢天喜地来讨好献媚,绿蕉却不会。 她从来都是神色严肃地在龙后的传话之外再补充一句: “太子殿下,您再这样胡闹,奴婢可真就要禀告娘娘去了。” 灵均身边的美人们都暗骂绿蕉古板严苛,可却偏偏是这样古板严苛的绿蕉,悄悄地在他年少的心中不可磨灭地占有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因为灵均明白,这一众美婢中,只有绿蕉一个,是真心为了他好。 少年的心稚嫩又多情,轻易便可怜惜这样一份真挚。 若不是他后来遇见了季承晏,今日他和绿蕉之间,又会是以怎样的情境相处? 可世上的事,从来都说不清楚、猜不准确。 “太子殿下一去千年,绿蕉也等了千年,如今重逢,绿蕉便不愿再等。” 绿蕉袅袅走近,仰头一迎,一个轻柔的吻便印在了灵均的唇上。 灵均没有动静。 绿蕉却没有移开她的唇。 她散着芳香的小舌怯怯地撬开灵均的牙关,一点一点,小心地探入他的口中,生涩地拂过他口中每一寸。 灵均看着她动情的面容,感到她柔软的小手探入他的衣襟,可他再也感觉不到年少时曾有的那份悸动。 感受到灵均的冷淡,绿蕉终于离开了他的唇,眼中含泪: “太子殿下,如今,您连与绿蕉逢场作戏一场都不愿了么?” 灵均拢好绿蕉的衣襟,温声道: “绿蕉,我真正爱了一个人之后才知道,原来与旁人逢场作戏也是很难的。你是个好女孩,不应该为了我伤害自己。” 绿蕉的眼里滚落滴滴泪珠。 灵均轻轻为她拭去眼泪。 绿蕉伏在灵均肩上,痛哭出声: “绿蕉好恨、真的好恨!为什么您会遇见那个凡人?为什么不是绿蕉先和您在一起?那个凡人那样伤害您,而绿蕉,却会一直一直对您好,比对绿蕉自己还要好,那个凡人凭什么……” 是呀,为什么他会遇见季承晏呢? 如果他当初没有遇见季承晏,如今他还是他的东海太子,或许早已娶了那西海公主。 而绿蕉,说不定也早成为他最宠爱的嫔妃。 他可能会有一大堆吵吵闹闹却舍不得打屁股的小崽子。 他可能会每天挣扎在朝事与后妃争宠的鸡毛琐屑中。 他可能会时不时被父皇拎过去臭骂一顿。 他可能会…… 可从来没有如果。 “如果……就……”这样的句式,不过一句自我安慰,做不得数的。 既已发生,唯有接受。然后,不再回头。 回到龙宫后的第三日,翼遥正缠着灵均商讨大婚的准备事宜,绿蕉就在太子殿管事的带领下盈盈拜在了灵均面前。 “绿蕉,你……”灵均疑惑。 “殿下,皇后娘娘已将奴婢赐入太子宫。从今以后,奴婢便是殿下的贴身宫女。” 绿蕉浅笑着,看向灵均的眼里深情不减。 灵均叹了口气: “绿蕉,你本是母后身边的大宫女,原不必为本宫如此。” “这一切,都是奴婢心甘情愿的。”绿蕉眼里透着坚持。 “哼,看来你身边对你心甘情愿的人不少嘛!”翼遥在一旁酸溜溜道。 “这只能说明本太子魅力无敌。”灵均呛他一句。 小娃娃最近真是越发嚣张,不过一个假成婚,倒真吃起娘子该吃的醋了。 绿蕉笑着,转身便去一旁为灵均和翼遥沏茶。 灵均随意扫了眼翼遥拿来魔族给出的嫁妆清单,提笔就又在单上加上青元玉璧数枚和玄铁灵石若干。 “喂喂喂,灵均太子爷,你能不能别这么贪心?我魔族最近穷了,你要的多了,我母后可是会念叨的。”翼遥大声抗议。 “你母后爱念叨就念叨去吧,你要不愿给就别嫁。” 灵均剥了一颗杏仁,丢进嘴里。 “你这个狠心相公!”翼遥愤愤。 “怎么,后悔了?后悔了的话,我这就叫父皇把婚书退回去。反正女魃如今还不成气候,应该还有时间铸炼迦南封印……” “谁后悔了、谁后悔了!我看这我嫁妆你就要得挺好,我这就回去拿给我母后看去,你等我晚上再来找你啊!” 翼遥一把抱起桌上的各式单子,拔腿就出了太子殿,生怕灵均下一刻就反悔,真去找龙皇退婚书去。 灵均看着翼遥一溜烟不见了踪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小安,待此间事了,我一定给你一个三界六道中最盛大的婚礼,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与我作我的妻。” 一个温柔的声音不期然从心底飘出。 灵均旋即又落寞了。 绿蕉捧来一盅茶,柔声道: “太子殿下,您近来忙着准备大婚,有好些日子没有去看小皇孙了。听说小殿下十分想念您,不如趁今日空闲,去看看小殿下?” 灵均点点头,信步向麟儿的寝殿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 何种信仰?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等灵均来到思麟的寝宫时,思麟正趴在大书桌上埋头苦思地拼着木拼板,忆君则严肃着一张小脸在一旁静静擦剑。 这副男儿玩木板、女孩擦佩剑的奇妙图景让灵均嘴角不禁抽了一抽。 见灵均来了,麟儿扬起小脸喊了声“爹爹”,便又低头奋战去了。 忆君则是向灵均这里瞥来一眼,没见到想见的那个人,便又继续低头擦剑去了。 灵均应了声麟儿,却站在殿门口,静静看殿中央的儿子—— 这个孩子,有他的眉眼、那个人的轮廓,当初却差点连魂魄都留不住。 这个孩子,是他拼却了所有保下来的。 这个孩子,也是他因为种种原因冷落了数百年的小可怜。 这个孩子,其实早就学会了自己跟自己玩儿,就像现在这般,安安静静便可以坐上一天,但见了阿爹、爹爹仍然会缠着撒娇不休。 这个孩子,他实在亏欠良多。 净心池里倏忽一场旧梦,醒来已不觉数百年光阴,变了模样。 “爹爹,你怎么不进来呀?” 麟儿见灵均在门口发呆,“哗啦啦”丢下了手中木板,从木椅上一个跳下,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就朝灵均奔来。 等灵均手心里传来麟儿小手那温温软软的触感,他这才回过神来,任麟儿拉着自己到了桌前。 忆君一直是不大待见灵均的,见他来了,小身子一挪,就自动与他拉开了数尺距离。 灵均看着忆君那张与正则一般无二的脸,恍惚过后便定了心神: 总不能见到一两个与那人相像的人就失神,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之类的,实在不适合他。 灵均低头,饶有兴致地开始琢磨桌上的拼板。 见麟儿手里又抓起拼板,再仔细一看,正是当初在凡界时正则买给麟儿的那套,灵均心内微动,复又平静,笑着也坐到了麟儿身旁,拿起了另外散在桌上的拼板: “爹爹也来帮忙。” “唉,要是阿爹在就好了,这些木板阿爹马上就能拼好了。” 麟儿下意识地嘟哝道,话一出口,又赶紧吐了吐舌头,偷眼看灵均的神色。 忆君在一旁擦剑的动作一滞,轻皱了眉头。 灵均笑着摸了摸麟儿的小脑袋,道: “麟儿不必因为害怕爹爹不高兴,就不敢在爹爹面前提你阿爹。你阿爹……始终是你阿爹,你要好好待他。至于我和你阿爹……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也无需担忧,明白吗?” 麟儿点了点头,复又道: “可皇爷爷和皇奶奶都说我阿爹是坏人,差点害死爹爹,让我不要再理阿爹,我也觉得我不应该再理阿爹了。” 呃,父皇母后呀,您二老一天到晚都在给麟儿灌输些什么思想呀? “那麟儿告诉爹爹,你喜不喜欢阿爹?说实话。” 麟儿看了看灵均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 “既然麟儿你喜欢阿爹,就不要去管你皇爷爷皇奶奶说什么,你好好待你阿爹便可。你皇爷爷皇奶奶只是心疼爹爹才这么说,你不要全信。人伦大德,乃是天道,不得抛弃,你可明白?” 麟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追问: “那爹爹……阿爹真的差点害死你吗?你们真的要分开吗?” 忆君也转过头来看灵均,眼中的神色凝重深沉。 灵均看着麟儿那急于求解的清澈双眼,心中一绞—— 何止差点儿害死我,也差点儿害死了你。 若不是那场浩劫,你本也可以是个健健康康的壮实孩子,不像如今…… 可他不想教会麟儿仇恨。 麟儿该有一个纯洁又美好的无忧童年。 灵均放下手中的拼板,搂过麟儿的小身子,直视着麟儿清澈的双眼,认真道: “麟儿,你听爹爹说,我与你阿爹之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爹爹如今不讨厌你阿爹,可爹爹也不喜欢他了,不喜欢,所以爹爹也就不能再和你阿爹在一起了。因为我们不合适,在一起只会让大家都不开心……” “但麟儿你要相信,爹爹和你阿爹仍然非常非常爱你,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宝贝儿子。你的魔王父亲,也非常非常爱你,今后会跟爹爹一起待你好。麟儿你看,你一下子又多了一个父亲对你好,是不是很划算?别的小孩子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麟儿大眼睛一转,点了点头,开心地笑了。 忆君“刷”地一声猛然收剑入鞘,起身就走出了殿。 灵均满意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在心里就把自己讴歌赞颂—— 真是会教孩子的好爹爹! 今日天气很好,海上无风无浪。 大婚前难得有这么一天空闲,翼遥在和龙皇龙后紧锣密鼓地商量着婚礼的筹备,灵均正好乐得与麟儿外出游玩,享受享受难得的父子相处时光。 自从拾回了那段做凡人杜薄安时的记忆,灵均再看麟儿,就总是愧疚与怜惜参半,总想着能多和儿子相处会儿,似乎这样就能追回那些父子分离的数百年时光。 天朗气清,灵均牵着麟儿,忆君跟随,子归带着几个龙宫里仆人的小家人,一行人化了装束去海岸边玩耍散心。 融融阳光之下,麟儿和那几个同龄的孩子在海岸上追逐嬉戏,都是长相极好的孩子,又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一些也来海边玩耍的凡人观看。 忆君则始终臭着一张脸在一旁抱剑望着麟儿他们,偶尔也回头看看灵均。 他骄傲地看着阳光下自己那最出众的宝贝儿子,白白嫩嫩的就像个奔跑着的小棉花糖,再一次感叹自己良好的基因。 微笑着坐在不远处,化出笔墨纸砚,灵均开始一笔一笔地描画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当然,中线位置必须得是他的麟儿小宝贝。 一旁无聊呆着的忆君也凑上来看灵均作画,漂亮的小脸依旧一脸严肃,只有清亮的大眼闪着灼灼光芒。 微风拂过,送来令人舒爽的清凉。 “来抓我呀,来抓我呀……哈哈,你抓不到我!哎哟——” 正和朋友们嬉闹奔跑着的麟儿脚步一个不稳,突然摔倒在了沙地上,子归要上前去扶,灵均拦住了他。 这么柔软的沙地,麟儿并不会受伤,让这孩子多摔打摔打也未为不可。 果然,麟儿小朋友不负众望,摔倒后立马就从沙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子,又要嘻嘻哈哈地冲进孩子圈里疯。 “你看,本太子的儿子就是皮实是不是?”灵均骄傲道。 侍卫子归在一旁汗——这究竟有什么好得意的? 灵均却面上一怔:很久以前,凡间的某个人也曾笑着对自己说,“你这人就剩皮实、心大这点好了”。 苦笑一下,灵均拂去了心头的这缕乱绪——再皮实、再心大的人,被你这样伤害,也是会疼、会怕、会拒绝的…… “小娃娃,摔疼了没?” 一位凡人阿婆拉住了麟儿,关心地问,方才这阿婆一直在一旁看着麟儿他们玩耍,是以麟儿摔倒的过程全被她看见了。 麟儿巧妙地挣开了那婆婆怀抱,站出了一定距离后方才对那婆婆拱拳俯身一拜道: “多谢这位老婆婆关心,我不疼。” 灵均远远望着这一幕,双眼不禁微眯。 那阿婆显然十分吃惊,笑开了一张嘴直说: “哎哟,这么小一个娃娃就这么懂事有礼貌,可真招人疼。来来来,阿婆这里有个煎饼,孩子你玩儿饿了吧,快来吃两口。” 麟儿看着那阿婆递上的香喷喷的煎饼,却又是拱拳俯身一礼: “多谢老婆婆,我不饿。我的朋友们还在等着我,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略向那阿婆顿了顿头,便飞身又加入了孩子们的游戏。 那阿婆讪讪收了煎饼,仍旧在一旁坐着饶有兴致地看他们玩耍。 “小皇孙小小年纪就这么知礼数,真是不辱皇家风范。” 子归在一旁忍不住赞叹。 灵均面上却有隐忧。 忆君也垂了一双眼,在一旁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爹爹,你画好了吗?” 玩累了的麟儿终于暂时离开了孩子们的团队,气喘吁吁地跑来灵均身边坐下,凑上小脑袋来看灵均笔下的画。 “好了!麟儿你看看,爹画得好不好?不过,你的小脏手可不能乱碰。” 灵均一边攥着帕子伸进麟儿领口去帮小家伙擦背上的汗,一边把嘴往那画上一努,示意麟儿去看。 “哇,真好看!可是爹爹,花花她本人没有这么好看,你为什么还要把她画得这么好看呢?你这不是在骗人吗?” 花花是龙宫里一个嬷嬷的小孙女,跟麟儿一块儿长大,二人是十分要好的玩伴,当然,自从忆君出现后,麟儿的玩伴第一号就易主了—— 唉,小孩子的世界真乱,大人看不懂! “呃,麟儿呀,花花是个女孩子,女孩子都爱漂亮,可你又长得比人家好看,咱们是不是得照顾一下女孩子的感受呀?娘这不叫骗人,娘这叫善意的谎言。” 灵均谆谆教导。 麟儿十分受教地点了点头,认真总结: “哦——麟儿明白了。原来有时候为了让女孩子开心,说一说善意的谎言也是可以的。” 灵均满意地点头。 子归在一旁看得无语望天。 忆君的嘴角抽了抽。 替麟儿擦完了汗,净过了手,灵均搂过麟儿的小身子,开口道: “麟儿,你觉得刚才扶你那位阿婆对你好不好?” 麟儿不假思索道: “老婆婆对我很好。” “那为什么麟儿要故意避开她,不吃她给的煎饼呢?” 刚才麟儿那番彬彬有礼的表现之下,灵均看出的,其实是小家伙对陌生人下意识地拉开距离和警惕。 麟儿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方看着我的眼睛道: “爹爹,皇祖母告诉我,凡人很坏,阿爹以前做凡人时还差点害死了您和我,所以麟儿要提防凡人。” 灵均心下大骇。 原来这场情劫,不光是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痛,竟还以口口相传的方式波及到了之后才出生的麟儿,让小家伙形成了这样看人看事的态度。 面对眼前这个未来总要继承东海大统的小皇孙,灵均突然不知道该教会他何种信仰,仿佛说什么都是不完全、不正确的。 毕竟,麟儿说的是事实,正因为是事实,灵均才无法反驳。 灵均突然感到十分无力:该怎样对小小的麟儿说,要真诚、要乐观、要敢去爱,在他的爹爹曾差点为这份信仰形神俱灭的前提下? 一旁始终沉默看着灵均和麟儿的忆君,面色有些苍白。 “麟儿,防人之心的确不可无。但你也要记住,对你认定了是好人的人,就要相信他们、真诚地对待他们,否则谁也不会回报你真心。我说的可明白?” 最后,灵均只能这样妥协。 麟儿点点头,看着灵均的眼里若有所思。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直天真无忧下去? 可为人父母,教会孩子生存,也是必修功课。 灵均沉默地看着不远处那些仍在嬉戏的孩童,一时间心绪起伏。 “啊——” 一声尖叫突然划破长空,灵均循声望去,不由心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 你可以死心了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孩子们身后,竟赫然出现了从海里窜出、张牙舞爪的妖神女魃! “哈!今日运气不错,竟能碰见这么多仙童,正好让本尊打打牙祭!” 女魃狂笑着,挥舞着丑陋的巨形触手就要向那群孩子袭去。 孩子们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海岸上的凡人们纷纷尖叫着四散逃走。 “子归,护好麟儿!” 灵均抛下这句话,拔出佩剑,飞身就迎上女魃的攻击。 “又是你?正好,今天把你也一并拿下!” 女魃见来人是旧相识,立刻狂躁起来,挥舞着的触手比之前更凶狠数倍,招招攻向灵均的要害。 灵均挥着轩辕剑勉力抵挡,饶是灵均仙力不俗,也渐渐落于下风!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灵均转身抱起最近的那两个孩子,全力飞出,同时对剩下的那两个小孩一声大吼: “还不快跑!” 方才还楞在原地的那两个小孩回过神来,立刻向子归的方向跑去。 “啪——” 背上被触手狠狠一甩,一阵剧痛,灵均嘴角溢出鲜血。 灵均强撑着把怀里的那两个小孩送到子归面前,正要让他带着孩子们快回龙宫,岂料两只巨大的触手就飞快地掳去了子归怀里的麟儿和一个他刚刚放下的小男孩。 “哈——这小娃娃竟还是条小金龙,不错不错,正好给本尊修补元神!吃你一个就够了!” 那女魃凌空卷起麟儿,大笑着就要把麟儿丢进巨大的口器中,同时那一只触手就把另一个小男孩狠狠抛出。 那小男孩被抛出的方向,正是坚硬的崖壁,即使是仙童,被以这样的力度砸向那儿,也必死无疑! 灵均一时间血液凝固,脑中竟有瞬间空白。 “爹爹救我!” 麟儿惊恐大喊,灵均一咬牙,向那小男孩挥出一个防护罩,同时飞速向麟儿的方向赶去。 “啊——” 女魃抓着麟儿的触手挨了灵均狠狠一剑,惨叫着松开了麟儿,灵均忙飞身接住了坠落的儿子。 抱着麟儿软软的小身子,灵均心里这才有了些安定。 “爹爹,我以为你会去救小竹,我以为你会不要我……” 麟儿在灵均怀里心有余悸地颤抖,糯糯的声音哭道。 “乖,你爹我怎么会不要你?无论何时我都会第一时间保护麟儿。” 灵均哄着怀里啼哭不止的麟儿,同时心里一阵内疚—— 说是出于对麟儿的愧疚也好、怜惜也好,生死关头,他到底还是护短地选择了先救儿子。 向方才那小男孩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墨青长袍的仙人正手持赤槿剑,怀抱着那小男孩缓缓落地。 是正则。 灵均再往忆君方才站着的方向望去,小女娃早已不见了身影。 果然…… “阿爹——” 灵均怀里的麟儿一声欢叫,像是终于盼来了救星。 正则冲麟儿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灵均。 灵均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正则放下小男孩,对那仍狂叫不止的女魃喝道: “女魃,你太过猖狂!” 女魃却厉声一笑,巨大的口器散发出阵阵浊臭: “数亿年不见,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像轩辕!” 数亿年?又是数亿年—— 想起妓院中用迷香迷昏正则那次,正则也是拉着自己说什么“数亿年苦等”,灵均双眼微眯,若有所思。“女魃,你现在的模样,不配再提轩辕。” 正则单手持剑,皱眉冷道。 女魃那张丑陋的怪物脸骤然扭曲,狂吼在众人耳边炸响: “我不配?我不配?!我如今这副非妖非魔、非神非鬼的模样,是拜谁所赐!我今日就要你灰飞烟灭!” “噗!” 妖触与剑光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动,两相交错,碰撞出刺目红光,待红光退去,灵均便见正则以剑撑身,单膝跪立在距女魃十尺之远的沙地上,迸出一口鲜血来,面色却未见苍白痛楚。 而女魃的一只触手已经被从触手根部一剑斩断!弥漫着浓厚妖气的绿色血液粘稠地从伤口处大股大股地流出,似乎就要这样源源不断地将体中血液流干。 从二者伤势来看,女魃无疑是处于绝对的下风。 正则的神色却丝毫不见轻松。 女魃又是凉凉一笑:“数亿年下来,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很舒服吧,竟能让你的神力倒退这么多?” 灵均在一旁搂着麟儿的手越来越紧——这个人、这个人,到底还瞒着自己多少! 正则不为所动,揩去嘴角鲜血,起身道:“如今这样,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女魃一声暴喝,剩下的巨大触手齐齐射出,直指正则周身要害! “砰!” 红光一闪,不待众人看清,女魃如巨形肉瘤般的庞大身躯已经在沙地上狂暴地扭动,四处冲撞着,凄厉的嚎叫几乎要将众人耳膜刺穿。 而女魃绿血淋漓的身躯之旁,是七只齐根斩断、还在扭动着的巨大触手! “你竟敢这样对我!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 女魃狂吼着,带着滔天的恨意,试图对正则作最后的攻击,却又像十分忌惮他手里的赤槿剑,屡屡不得近身,最后竟一个瞬移,逃走了。 “阿爹——” 麟儿从灵均怀里挣脱,径直向正则跑去。 正则微笑着,蹲下身来一把抱住麟儿扑上去的小身子。 “阿爹,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来看麟儿?”麟儿在正则怀里哭着撒娇。 “男儿莫哭——阿爹这不是来了么?” 正则摸了摸麟儿的小脑袋,柔声安慰。 灵均见正则抚上麟儿脑袋的手上鲜血缕缕,眉头轻皱。 “正则仙友,这回多谢您出手相助,救下了我们。改日我东海龙宫必会回报您此次大恩。” 灵均这样客气地说着,手却已经化出纱布药水,自然地拉过正则的手就开始一圈一圈小心地包扎。 正则全程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灵均的脸,灵均只佯装不知,埋头包扎。 正则双眼黯了黯,药水洒过伤口,他咬了下苍白的唇,幽幽道: “不必回报——麟儿也是我的孩子,我救他原是应该。” 灵均不置可否。 “咦?忆君妹妹呢?”麟儿抱着正则的大腿,小脑袋却在不停地四下环顾,危险一过,小家伙就开始想姑娘了。 正则面上一红。 灵均心里一个白眼翻过:傻儿子,你这爹在你身边装成忆君模样这么久,你竟然都没发现! 看来年轻人的爱真是经不起推敲——冒牌货就在自己身边日日夜夜呆着,竟然都没发现! “麟儿要是想忆君了,等会儿我便将她唤出来。”正则低头对麟儿一笑。 麟儿便不叫嚷了,默默地抱着正则的大腿一动不动。 一时间寂静无声。 海水拍打海边峭壁,传来“啪啪”声响,风从海上吹来,带来湿润咸腥。 倒是一家三口难得的安静时光。 但这时光注定不会长久—— “相公,你和麟儿没事吧!” 魔王翼遥这声千娇百媚的“相公”喊得灵均虎躯一震,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已经在海风中瑟瑟发抖。 这货绝对是见着正则在场,故意的! 至于么! 抬头看一眼正则神色,这位果然已经脸黑如炭。 灵均仰天就是好长一声叹——今日这出大戏是非唱不可了呀! 刚扬起一个宠溺的笑,灵均正要转身去对着翼遥假凤虚凰,就被匆匆赶来的翼遥一个大力扯过,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瞧了又瞧。 见灵均只是背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翼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就碰上女魃了?这女魔头,真是一天到晚阴魂不散,被我逮到我非得……” “魔王爹爹!” 翼遥碎碎念着,听到麟儿的呼唤,一偏头,待看到抱着麟儿的正则,立马沉了脸色。 “你怎么来了?”灵均问,同时看向正则,只见他脸色更黑,正是为了麟儿的那句“魔王爹爹。” “我一听巡海的守卫回龙宫里禀报你们有难,这不就立刻从家里赶来了么?” 翼遥唤东海龙宫的这一声“家”,硬生生就让正则的面色白了几分。 “来得这样晚,还有脸说!”灵均一声抱怨,似怨似嗔。 灵均当然明白翼遥肚里心思,却还是乐得推波助澜一把。 心既然早晚要死,不如让它一次死个彻底。 “魔王爹爹,是阿爹救了我和爹爹,还有我的朋友们。”麟儿开口叫道,似邀功、又似炫耀。 正则却在麟儿一口一个“魔王爹爹”中越来越白了脸色。 翼遥把求证的目光看向灵均。 灵均点了点头。 “哦,正则兄,这回真是多谢你了。你救了我相公和儿子,他日我魔宫定当涌泉相报。” 翼遥客客气气一番话,却已将正则直接撇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正则在翼遥这一番话里惨白了脸,面上神色不定,一双眼只看向灵均,似乎只要灵均一句话,他就能当场反驳、争夺、疯狂。 可灵均没有,他自翼遥出现,便已将一双眼黏在翼遥身上没有再离开分毫。 这双眼,曾经那样含情脉脉地看过正则。 正则身形一晃,拳头又一握,站直了身子: “魔王不必客气,再会。” 一向不吃亏的正则竟掰开了麟儿缠绕的小手,就要夺路而去。 “阿爹,你要走了吗?”麟儿拉住正则的衣摆,不舍追问。 “麟儿乖,阿爹以后得空了定会去东海看你。” 正则蹲下身,一安慰完麟儿,便起身匆匆离去。 他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再多呆一刻,他便会忍不住! “哼,算他知趣!”翼遥冷冷一哼,转头又对灵均急道: “相公,你以后可不能离开我视线半步,遇到危险你可要你一时间叫我……” 灵均听着翼遥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望着正则离去的方向凝眉不语—— 季承晏,这几日你化作忆君守在我和麟儿身边,如今,你也可以死心了吧。 峭壁一侧,灵均等人看不见的角度,正则扶着崖壁,呕出一口鲜血。 修长的手不小心接住鲜血几缕,正则的白皙掌心中,殷红刺目—— 没有多少时间了啊…… 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 假凤虚凰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与翼遥的大婚之日就在明天。 婚礼由翼遥和龙皇龙后三人成天殚精竭虑地筹划着,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灵均这正经的新郎官成日最是无所事事,龙宫上下开始盛赞未来的当家主母即魔王翼遥蕙质兰心、温婉贤淑,听得灵均那叫一个恶寒。 翼遥对这赞誉倒是十分受用,每到人前,明明已出了十分力,还偏要再多出三四分力,生怕自己会辱没了“东海未来太子妃”的名声似的。 罢了罢了,不过假凤虚凰一场。 灵均干脆躲进麟儿的寝宫里,终日与麟儿玩闹,乐得耳根清净。 但总是躲不过的。 明天就是他和翼遥成亲的大日子了,举凡天界和魔族中人,无不要来东海将这意义非凡的婚礼瞻仰一回。 婚礼前夜,灵均却在太子殿的龙床上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他实在是睡不着。 在龙宫里就这么呆着实在无聊的很,灵均便索性披衣下床,趁着龙宫守卫换班的空档,溜出了龙宫。 腾云逛着逛着,不知怎么的,灵均就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凡间大荒迷林中的那处月兮泉。 月兮泉还是他记忆中那样,始终安静地卧在深林之中。 本想抬步就走,可看着那蒸腾着热气的泉面上倒映出的一轮皎洁明月,灵均还是停驻了脚步。 他当初还是一缕四处吸取天地灵气、修补元神的游魂时,给翼遥变的那个小木屋,如今以一座石屋的模样安安稳稳地砌在泉边。 数百年前,心灰意冷的他为了这小狐狸建木屋;数百年后,丧失了记忆的他又以云中君的身份无意中为他重砌这小石屋。 他和翼遥之间,也的确是有些缘分。 但这缘分,终是不够…… 信步上前,灵均推开门,却是一个没有料到的人坐在里面。 “小安,你来了。” 正则翩然起身,迎向我的目光惊喜炙热,俊逸的身姿在月光之下显得越发清华无双。 一时间,恍惚又是那个曾在凡界的安阳王府中等着自己踏月而来的季承晏。 灵均想要回身避走,已是来不及,只能客客气气地请道: “正则仙友有礼。这屋子的主人并不是你,还请你移驾别处去赏景。” 正则平静的脸剎时有了缝隙,裂出悲伤的纹路。 沉默了半晌,正则抬步出屋。 正则走到门边时,灵均侧身一让,正则却突然停了,熟悉的龙涎香味袭来。 只见正则偏过他那张仍旧俊美非凡的脸,缓缓向灵均迫近,缓缓用他那磁性的嗓音在灵均耳边撩拨、温柔的邀请: “东海太子,可肯赏脸与小仙一叙?” 灵均便与正则在月兮泉边一叙了。 “咚——” 灵均向泉里抛入一颗小石子,泉面击起一阵涟漪,复又归于平静。 “那日偷袭你和麟儿的女魃,并不是真正的女魃,而只是她的一个分身。”正则幽幽道。 灵均仍旧面朝着泉水,有一搭没一搭地丢着石子,“唔”了一声。 “你早知道?”正则问。 灵均没好气道:“女魃好歹是个被轩辕帝神力孕养了数亿年的妖神,这么三两下就能被你这个小喽啰砍成那样,名声岂不是白吹的?” 正则好气又好笑,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那日击杀女魃,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内丹,她的妖气十分虚浮,像是一个只带着女魃气息的容器。” “你可知道女魃这样做的目的?”灵均扭头问了一声。 正则诚实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想到。” 灵均“唔”了一声,转回头,又向泉里丢了一颗小石子,“扑通”一声,石子又沉入了幽不见底的深潭。 一时间周遭的空气安静得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我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答应与翼遥成亲。” 正则在灵均身后突然又起了个话头,语声幽幽,让人听不出他语气里到底是什么情绪。 灵均转过身,看着那人深情又痛苦的脸,嘲讽一笑: “不成亲,难道还要为你守贞不成?翼遥是魔界之王,跟我这东海太子正是门当户对。” 正则眼中倏然划过一丝光: “若……我也是与你门当户对呢?” 灵均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心中平静无波。 这双曾让灵均目痴神迷的俊美眼睛,奇怪的是,如今再也没有了当初那样摧天坼地的魔力。 “小安,我知道你在怪我,但我当时并没有……” “正则,你知道这树上的木结为什么这么硬吗?” 灵均突然一声叹息,打断了正则急切的解释,抚摸着泉边那棵又拔高了几尺的榕树上坚硬的木结,幽幽而问。 正则不再说话,等灵均继续说下去。 “那是因为它这里受过伤,伤好之后,结了疤,受过伤的地方往往就变成了它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 灵均说着,缓缓转过身,面向正则,指着自己心的位置,对正则一字一句道: “我这里,也受过伤,很痛,痛得让我曾想过要放弃生命。可它还是好了,好了之后,它就变得很硬很硬了,成了我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 正则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煞白,他消瘦了许多的身体在夜风之中摇摇欲坠。 “我和魔王翼遥,只是为了对抗女魃敌军而联姻。” “但我也确实想过,待这仗一打完,若我到时和翼遥相处着还愉快,我就带了麟儿和他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 “折腾了这么些年,难得翼遥还肯留在我身边,而我需要一个婚姻来匡扶皇伯大业,麟儿也需要一个爹爹来对他好……” 灵均看着正则越来越惨白的脸,面容依旧平静: “至于我和你,就了结了吧。你我本就只是一场劫数、一份孽缘。谢谢你曾陪我数年,也谢谢你成全了我的上仙尊位。如今缘分尽了,就该散了,我们——各过各的去吧。” “但麟儿……” 正则紧抿的青白薄唇中终于迸出了这最后的筹码。 我冷笑: “正则仙友,咱们神仙的日子永永远远数不到头,你想要儿子女儿,大可以娶数十房美妻艳妾生个够去。麟儿却只能是我的。当初你狠心舍弃了麟儿,是我拼死护下了他,你可以来东海看他,但如今你觉得,你还有立场来跟我抢麟儿吗?” 正则后退一步,几欲坠倒。 “正则,你之前肯为我舍命封印女魃,我十分感激。我会继续收集剩下的宝物,争取早日铸成迦南封印来弥补我闯的祸。但我和你,今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灵均说完,轻轻一叹,不再看正则,腾云向东海而去。 眼里突然流出了什么东西,灵均摸一把脸,是满手的泪水,顷刻又化为颗颗小小的明珠,滚落幽黑天幕,缀成一条银白长练。 “灵均……” 翼遥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追上了灵均,在灵均身旁腾着云,欲言又止。 “可看清、可听清了?”灵均凉凉一笑。 “嗯。” “可放心了?”灵均勾唇一笑。 “灵均,你相信我,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绝不会伤害你。” 翼遥握紧灵均的手,郑重了一双秀丽的眼。 灵均沉默望天。 月明星稀,今夜是个好天气。 灵均和翼遥的大婚十分热闹,连灵均那玉帝皇伯都屈尊下了九重天,带着他那唯一的小女儿乐绥公主来道贺。 灵均一看这和他相差了两万岁,在席间盯着俊男美女双目炯炯的乐绥小堂妹,就觉得与她十分投缘。“恭喜灵均哥哥,恭喜魔王哥哥,祝你们夫夫和美,顺遂昌乐。” 例行公事地恭祝一番后,乐绥一双灵动的大眼便直勾勾地把灵均身旁的“夫君”翼遥打量了个遍,末了,凑近灵均耳边道: “灵均哥哥,你这回真是捡到大便宜了。这个魔王虽不比那个司禄星君皮相好,但这无邪气质可比那一众腌臜男仙有韵味多了。” 灵均尴尬一咳,心中暗想:莫不是他这乐绥小堂妹当初成年时也是从男身变作了女身? 但看她在自己爹面前那副端庄矜贵到天下无双的公主模样,灵均便知道,这小丫头怕是整个天庭里最最让人头疼的混世魔王,还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知道隐藏实力的聪明主儿。 灵均下意识地就把麟儿往她的方向拉远了些。 婚礼进行的十分顺利。 一套完整又隆重的婚嫁仪式从早进行到晚方才结束,没有抢亲闹堂的,没有砸场子耍泼的。 龙皇、龙后、翼遥,连同着一堂宾客都长长舒了口老气。 入夜,宾客们都走了。 灵均在红艳艳一片的喜房里褪了华丽喜服,在一众婢女的伺候下沐浴完毕,便上床躺下了。 绿蕉服侍在一旁,看着灵均神色难明。 灵均叹了口气,抬手也挥退了她。 情之一字,皆是随缘。 错过了,便就错过了。 翼遥手里拽着红盖头,气呼呼地走进来,见灵均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入睡,便散着一身的戾气、十分不满。 “灵均,虽说我俩是假成亲,可你好歹也过来把盖头给我掀一掀呀。” “有什么新奇的,不过是做做样子,哪就真能吉祥如意了。” 灵均躺在床上看翼遥气嘟着嘴。 “你成过一次亲,当然不觉得新奇。可我是第一次,很期待的呀!” 翼遥气呼呼地脱着喜服,谁知那衣服样式十分繁复,他越扯越脱不下来,灵均便下床帮他解。 “你要真这么期待,大可以以后真正成亲时好好做一遍。” 灵均说着,帮翼遥脱下了喜服。 “可我就想成这一回亲。灵均,能不能答应我——做我一辈子的夫君?” 翼遥突然握住了灵均的手,秀美双眼中迸射出灼人的光,散着他独有荷香的唇越逼越近。 “啪——” 灵均伸手,一巴掌拍开了翼遥的嘴,不客气地把他往早就准备好了热水的浴桶里一丢: “不早了,你赶紧洗洗睡吧。” “哗啦啦”一片水声过后,翼遥从浴桶里探出湿漉漉的脑袋冲灵均抗议: “灵均,你不能这么粗暴地对待你的娘子!” 灵均听到“娘子”二字便一阵恶寒。 “你都能做我儿子了,快拉倒吧。” 灵均不屑地笑笑,又上了床披被躺下。 “你少看不起人!你们金龙族五万岁成年,我们金狐族一万岁成年,我俩都刚成年不久,我们在精神上是平等的!” “平等平等……这位与我精神上平等的魔王大人,能否快点儿洗完澡睡觉了?你在那儿动来动去,吵死了。” “嘿嘿,灵均亲亲,我就知道,你等不及了。” 翼遥在浴桶里突然传出淫邪的笑声。 待翼遥麻溜地从浴桶里跳出来,飞快地擦着一头秀发,急吼吼地赶到床边时,便看见灵均和麟儿一大一小两张笑脸甜甜地看着他。 “魔王爹爹好,爹爹说今日是我们一家的大喜日子,特地让我过来阖家团圆一睡。” 麟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天真无邪道。 翼遥绿了脸。 “快睡吧。明早起床后还要去给父皇母后敬酒,这会儿不抓紧睡,我明个儿可就真起不来了。” 灵均一声呵欠,笑着闭上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 奇怪的战争,奇怪的神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第二日清晨,灵均一推开太子殿的殿门,一个新来的小宫女便呈上来一份贺礼。 “太子殿下,这是今晨一位男仙人送来的贺礼,特地嘱咐我等亲自交到太子殿下手上。” 那小宫女捧上一只锦盒。 灵均接过,打开一看,是半块小小的心形石头,红如滴血。 灵均疑惑地看着这贺礼,问道: “那仙人仙号是何?” “那仙人没说,但他生得十分好看——奴婢长了这么大,也没见过那么俊逸出尘的仙人。” 灵均心中已有了几分确定。 “那仙人临走时还再三嘱咐奴婢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 “这……”小宫女为难地看灵均。 “但说无妨。” “你若执意计较当初夺心害命,如今我便剖心还情,这般才算了结。” 宫女一口气说完,小心地看灵均脸色。 灵均心内一颤,拿着这颗石头的手似有千斤之重,复又冷笑: 好你个正则,演这么出苦情戏。你既然想还,那你就还好了。 “把这石头拿下去串个链子再送来给本宫。” 灵均浑不在意地把那石头往盒子里一丢,命道。 灵均刚走到外殿准备和麟儿、翼遥一起用早饭,预备着等会儿便去主殿向龙皇龙后请安,殿外一个小兵就急吼吼闯进来高声报道: “太子殿下、魔王陛下,不好啦,女魃逆军打来啦!” 灵均和翼遥各披着一件玄黑的斗篷站在高 岗之上,望远处三三两两各自成堆的奇形怪状的妖界大军。 “女魃就指望用这点儿兵力来覆灭天界?” 灵均运目向那远处战场一望,诧异地问身后愁眉苦脸的十天灵官其鸣。 活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奇怪的作战方式。 “太子殿下,您把眼往那队伍后头瞅瞅看。” 其鸣把耷拉着的嘴一努,灵均便顺着他嘴指的方向望去,赫然便是那曾在凡间重伤了正则、新近又差点儿吞吃了麟儿的妖神女魃。 此刻这怪物显然已经恢复,八只触手在半空中舞得虎虎生威,身形比当时还长大了数倍。 女魃张牙舞爪地在她的军队最后方冲灵均他们示威挑衅,所过之处土地干涸,寸草不生。 “这位尊神要是多来咱们东海几次,咱们东海可就全剩烤鱼烤虾了。” 水府灵官于飞在另一旁心有戚戚。 “那倒不至于,龙宫里不还有父皇神元所化的泉眼守着呢吗,旱不死咱们。” 灵均淡淡答着,心里却在飞快思索: 这样蠢笨的姿态,无疑又是女魃的一个分身,但这分身却比前几日岸边那个强了不知数倍。 一个分身便能有如此威力—— 迦南封印如今是否真能封印住这上古十大魔神之首的旱神女魃? “当年神帝轩辕氏倾尽所有神力、形神俱灭才把这女魃给封印了起来,如今神帝寂灭,放眼三界六道,估计也只有扶桑大帝能把这妖神再度降服了。” 翼遥神色凝重地望着远处那耀武扬威的女魃,深沉道。 “你说你当初要是能把那妖族的流萤公主给娶了,哪还有今天这场仗来打?”灵均揶揄。 这次女魃纠集的叛军中,妖族大军是绝对的主力,虽然对战场形势并没有什么用。 “旱神女魃是妖魔两族的始祖,她一发话,妖魔两族没谁敢不听号令,也就我能扛着这巨大的精神压力来支持你了。我当初要是把那流萤给娶了……”翼遥好笑又好气地看着灵均: “恐怕今日这妖界大军里还得有我魔族几队兵马。” 灵均略有些后怕。 “要是真能请到碧海城里那位出山相助,咱们那迦南封印或许都不需要再费心铸炼了……” 水府灵官于飞刚一开口,就被一旁的十天灵官其鸣给打断了: “碧海城里那位早就退隐数亿载,连天帝陛下都请不动他,咱们天界就算是被这女魃大军给灭了个囫囵干净,估计那位爷也不会掀一下眼皮。” “碧海城?那位传说中的扶桑大帝?”灵均问。 其鸣和于飞双双点头。 灵均不禁低头沉思—— 说起碧海城里的这位扶桑大帝,那可是比他爷爷的爷爷还要老上数十倍不止的始祖级人物。 传说当年人神魔妖混战的远古年代里,这位扶桑大帝曾是神帝轩辕氏最有力的联盟者,和神帝轩辕氏一同击溃数十万妖魔大军,划分四界六道,敲定天地纲常。 神帝寂灭之后,扶桑大帝就是四界六道中最为尊贵也最为强大的神,但不知为何,这位扶桑大帝早早就释权隐退了。 天地沧桑剧变数亿载,四界六道各自易主数百轮,他都从未踏出过碧海城一步。 要不是每年他都会命人从扶桑之地送给天庭几匹天玄红纱,恐怕四界六道早以为他也寂灭了。 灵均当年跟着龙宫里的师父学习这位传奇古神的事迹时,曾不无阴暗地揣测过,或许那每年都送去天庭的天玄红纱就是扶桑大帝对当今执政者的一个敲打: 小心点儿折腾,你上头还有人看着哪。 至于这扶桑大帝为什么明明心系四界苍生,还要隐退不出,便不是外人能知的了。 这如今四界中最古老、最尊贵的神,是一个奇怪的神。 “我如今既然接过了天界军队的帅玺,无论如何都是要勉力一试的。于飞,你收拾收拾,我们今日就出发前去碧海城请这位扶桑大帝。” 当今天帝无男嗣,此次抗击妖界入侵,放眼整个皇族,就只有灵均这个皇族直系亲属东海太子最适合统领天界全军。 灵均内心其实很兴奋——从小就钦羡神帝轩辕、大帝扶桑当年诛杀群魔、改天换地的丰功伟绩,如今自己也能有幸与一个亿年前的残留妖神作对手(尽管人家女魃可能根本就没把他当对手),如何不渴望着能大显身手、一展抱负? 凡人一句诗说的极好——“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如今他可是要匡救四界苍生啊! 某太子显然忘了当初是谁将女魃这祸害给提前放出来了的了…… “这妖神女魃看来尚未完全修复元神,暂时还不能兴风作浪。我们可速去速回,趁早降服女魃、击溃妖军。” 翼遥也吩咐完随身的侍卫,转头对灵均道。 “若我猜的不错,三个月后有一次黑云蔽日,届时阴气大盛,阳气全无,女魃或许是想趁那时凝聚妖力修复元神。” 灵均望着远处那打了一会儿又退,休息了一下又挥着棒子大刀,吆喝声震天响,却不落一个实招的妖界小喽啰们,又笑道: “这妖族真有意思,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打仗的。” “自万年前天、虚两界签订了休战合约,妖族与天界就一直相安无事,妖族子民每天只管吃吃睡睡,快活得不得了,又有几个是真心想帮着女魃挑衅天魔一方的?” 翼遥嗤笑一声,望着远处那怒极的旱神女魃随手抓起身边的几个小妖精一口吞入嘴里。 灵均赞同点头—— 德政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没准儿还没等他们把那扶桑大帝给请出山,这女魃就能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灵均和翼遥二人一路腾云来到了扶桑国上空。 远望着那仙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碧海城,只觉一股迫人的仙气扑面而来。 “不愧是扶桑大帝,竟有这等神力。”翼遥惊赞。 灵均拧眉不语,只觉得这股气息似曾相识。 待他们落到碧海城前,一个极其美貌的蓝衣侍女竟早已打开了高大的城门,领着两列白衣侍女在门前恭候着他二人的到来。 “太子殿下,魔王陛下,我家尊主命我等迎二位入城一叙。” 那蓝衣侍女屈膝一福,温婉有礼,不卑不亢。 灵均一见这侍女的派头气度,便知这位扶桑大帝不简单。 心中也只是微微一赞,灵均和翼遥便随着这帮侍女缓缓入内。 一路上只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花鸟虫鱼喧闹繁华,雕梁画栋,珠光宝气,尤其是那用无数世间罕见的夜明珠满满当当铺成的主道,上覆着天界仙人得到一小块儿都觉得无上光荣的绵延无际的厚厚的天玄红纱,竟比灵均那天帝皇伯的皇宫还要气派雍容。 再看一路上不断出入、端盘提水的美貌侍女,怪道扶桑大帝能一直避世不出,换灵均在这等仙界至境,也乐意老死其中。 “二位贵客,到了,我家尊主就在里面恭候二位。” 行到一处气派恢弘的大殿前,那蓝衣侍女停了,低头恭敬道。 灵均捏着折扇翘起了这侍女美艳绝伦的脸,挑逗一笑: “多谢这位姐姐。不知美人姐姐怎么称呼?” 蓝衣侍女面色无波,淡然回应: “殿下抬举了。婢女思君。” 灵均点点头,伴着翼遥微怒的目光,坦然跨进了大殿。 殿内熏着浓郁的麝香,隐隐还混杂着别的香味。 “不知二位到本帝这碧海城来,有何贵干?” 重重珠帘后,一道嘶哑的声音幽幽传出。 灵均凝目望去,看不清帘后之人的身姿面容。 “不知扶桑大帝可否现身一见?”灵均反问。 “呵——”扶桑大帝在帘后一声冷笑: “本帝的尊容岂是尔等小辈想见就能见的?” 灵均了然颔首,侧头对身旁的翼遥小声道: “看来真是老得脸都成枯树皮了。大帝龙钟潦倒,咱们这些小辈是该多体谅体谅。” “哗啦啦”几声珠帘响动,一身墨青华袍的扶桑大帝便身姿挺拔地出现在了灵均和翼遥面前。 只见这名动四方的扶桑大帝长身玉立,墨发如倾,肌肤白皙莹润,虽不言语,但也丝毫不减迫人威压,这副生命力旺盛的模样,没有半点一个活了数亿年之久的老神该有的佝偻颤栗、朽败枯老的标准模样。 灵均觑眼看眼前这用玄青色面罩遮住了整张脸的扶桑大帝,笑而不语。 “咳——你们说的事,本帝是不会答应的。”扶桑大帝似乎是被我灵均看的不自在了,咳了一声,嗓子嘶哑道,又背了手,转身深沉地望向窗外苍茫的一片碧天: “本帝自神帝轩辕氏寂灭之后,就决意再不问世事,四界六道随你们怎么折腾,本帝是绝不会踏出碧海城一步的。” “扶桑大帝,如今旱神女魃重回世间,若您再不出手,四界六道恐有灭顶之灾。” 翼遥急劝。 “与本帝何干?” 玄青色的面罩里,传出扶桑大帝一声不屑冷笑。 一个是神,一个是魔,魔却比神更有神的样子—— 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妙了…… “你……”翼遥气极,正欲上前理论,灵均伸手拦住了他,手敲着折扇悠悠道: “扶桑大帝,这旱神女魃的事我们容后再议。这眼看着到了饭点了,晚辈们远道而来,您老怎么着都得招呼我们一顿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 元阳君的条件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碧海城的侍女们手脚相当麻利,不出半个时辰,一顿十分丰盛的午宴便在宴厅里摆开了。 灵均三人相对无言地入座,扶桑大帝居上座,灵均和翼遥两人分坐左右。 吃着喝着,一列衣着清凉的舞女便跳跃着步子鱼跃而入,在宴厅中央翩翩起舞。 灵均看着扶桑大帝桌上一色摆开的剁椒鱼头、麻辣小龙虾、干煸四季豆,挑了挑眉,撒开折扇悠悠道: “看来大帝您老人家十分爱吃辣,晚辈东海龙宫里有一位擅做川菜的师傅,他做的川菜可是天地间少有的美味,不知您老人家可肯屈尊来我东海一品佳肴?” “咳——”扶桑大帝猛咳了咳嗓子,扬首就冲身边伺候着的思君道: “思君,本帝跟你说过许多次,本帝口味清淡,那厨房里只会做辣菜的厨娘快快换了,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伤胃伤身的菜。” 那思君侍女愣了一愣,大概是从没被扶桑大帝责备过,眼里蕴起了委委屈屈的泪水,但还是又赶紧恭恭敬敬应道: “是,思君记住了,马上就去换。” 灵均扬手冲那就要疾步离去的思君侍女道: “既然扶桑大帝口味清淡,不如索性连厨房里的那些个辣酱酸菜通通都给丢了,省得新来的厨娘见到了技痒,又要再做些酸辣油腥的菜来祸害大帝贵体。大帝,您说是吗?” 扶桑大帝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抖,勉强道: “咳,也没那么严重……留一坛两坛还是可以的……思君,本帝记得你很爱吃辣的,对吧?” “尊主,我没……” 思君急忙要辩解,扶桑大帝忙咳了又咳,语气近乎威胁: “思君,你、喜、欢、吃的,对吧?” “是,奴婢喜欢吃辣,十分喜欢……” 思君委委屈屈地应了。 扶桑大帝的语气立刻温柔了,冲灵均朗声笑: “你看,本帝身边的这些个小侍女们,就爱吃些酸的辣的。本帝是极体恤下属的,留个一坛两坛的辣酱给她们偶尔解解馋,也是无妨的。” 灵均但笑不语,微眯了眼看扶桑大帝兴致勃勃地夹了一筷子辣椒,最后又不情不愿地放回盘中。 翼遥则在另一侧皱了眉。 入夜,灵均和翼遥理所当然地赖在了碧海城里不走。 扶桑大帝于是把灵均安排在了距他寝殿最近的回雪殿,把翼遥扔去了距灵均的回雪殿最远的游龙殿。 “扶桑大帝,晚辈与东海太子其实已成亲,新婚燕尔,本应住在一个殿中,还望大帝成全。” 翼遥见大帝如此安排,忙请求道。 “本帝不准!”扶桑大帝面罩里传出来的声音情绪不明,“本帝最不喜外人在碧海城中卿卿我我,更何况是你们男男相亲,伤风败俗,不准!” 一通厉声说教,把扶桑大帝身旁的思君小侍女都给吓了一跳。 在场众人脸色异彩纷呈——大帝老人家这意思,咳,怎么有点儿像“本帝还是只单身狗,就不准你们这些小崽子撒狗粮”? 翼遥只好讪讪地退了,自去他的游龙殿安歇。 灵均敲着折扇,悠哉道: “多谢扶桑大帝美意。晚辈初来乍到,一个人在殿里睡着十分冷清,看您身旁的这位思君小侍女十分伶俐,大帝慷慨,能否将思君姑娘拨来服侍晚辈几夜?晚辈日后定会携思君姑娘同回东海龙宫,纳思君姑娘为妃,好生对待。” 扶桑大帝身后垂手站着的思君几乎是话音刚落就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灵均,煞白了一张脸。 “哼,你若是怕冷清,不如睡到本帝殿中来,我俩做个伴,就十分不冷清了。” 扶桑大帝突然逼近了灵均,口气颇为恨恨,那玄青面罩后的气息十分危险。 思君小侍女的脸更白了。 “呵呵,晚辈说笑呢、说笑呢,大帝您老人家莫要当真……”灵均忙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摸了摸鼻子,讪讪赔笑: “晚辈从小睡觉就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哈——天色竟这么晚了!晚辈睡去啦,告退、告退……” 灵均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他的回雪殿走去,慌忙抛下了身后抱臂而立、直直望着他的扶桑大帝。 灵均向来没有择床的毛病,但在这碧海城的第一晚,他却失眠了。 望着窗外那供城中侍女们居住的灯火通明的幢幢高楼,女子柔媚的说笑嬉闹声随着夜风缕缕飘入他的双耳。 灵均眉头一跳,又是一跳——这老男人,倒是挺会享受嘛…… “这扶桑大帝,倒是会享受,这么金碧辉煌的一个碧海城,还有这么多美貌绝伦又能歌善舞的侍女,入城这一路上,我就没见除了他以外任何一个男的!” 仿佛是灵均心里的应声虫,翼遥从窗外利落地跳了进来,大剌剌地往我床上一坐,不屑道。 “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不得给自己找些乐子么。”灵均冷嗤一声。 “均均,你就没觉得这扶桑大帝很像一个人?” 翼遥脱着鞋的手一停,抬头用那黑黝黝的双眼望着灵均道。 灵均对上翼遥那黑亮亮的双眼,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几日,扶桑大帝再也没有听见灵均和翼遥说要请他出山降服女魃的事。 每日每日只看见灵均和翼遥二人在碧海城里吃了睡、睡了吃,看看乐舞,调戏调戏思君,溜达溜达园子。 扶桑大帝于是特地吩咐了思君等侍女今后看见灵均要绕着走,决不能跟灵均多说一句话、多行一个眼色。 连厨房里新换的老妈子都没漏听了大帝老人家的嘱咐。 真是力求一切异性生物乃至同性生物都要远离灵均。 扶桑大帝这几日的筵席摆的十分清淡,自然,大帝自己桌上的菜肴也摆的十分清淡。 灵均和翼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对大帝这十分养生的饮食方式赞不绝口。 偶尔见思君小侍女捧着一碟两碟麻辣虾仁花生什么的要进大帝的寝殿,灵均和翼遥还不无责怪地说思君不为大帝的身体着想,怎么能送这样的东西给大帝他老人家当宵夜点心呢,顺手又把这些咸辣油腥的零嘴给顺回了各自的寝殿。 不出几日,翼遥便来报碧海宫的厨房里近日多了只耗子。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那耗子就出来翻箱倒柜寻东西吃。 灵均优哉游哉道: “既然咱们来这大帝府上住着,大帝他老人家好吃好喝招待着咱们,咱们总得投桃报李不是?走,今晚就帮大帝他老人家捉耗子去。” 夜晚的风有些凉,灵均和翼遥蹲在厨房门前不远处的假山后,借着月光看守着此时已紧闭的厨房大门。 “吱呀——” 厨房的门悄悄地开了,在死寂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音,紧接着,一团黑影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 “吱——”厨房的门又被轻轻地小心地关上了。 翼遥一张秀脸憋笑憋得几乎要成猪肝色。 灵均狠瞥一眼身旁全身狂颤的翼遥,做了个手势,二人悄悄挨近了厨房。 “哗——”“吱——”“啪——”“噜噜噜——” 好一阵翻腾后,像是撞倒了什么,又赶紧扶起了什么,那耗子终于消停了下来,从门后传出了“嘎吱嘎吱”畅快无比的咀嚼声。 看来这耗子已经得手了。 “砰!” 灵均一脚踹开厨房大门,亮起火把,手指着厨房里的那团黑影就正气凛然地高声吼道: “嘚,大胆鼠妖,竟敢来扶桑大帝的碧海宫里偷吃的,我东海太子灵均今日就替大帝他老人家拿你正法!” 全世界都寂静了—— 司禄星君正则,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扶桑大帝元阳君,此刻正穿着一身华贵的玄色丝质睡袍,披头散发,蹲在灰扑扑的锅灶旁边。 只见,他左手抱着个小坛子,右手捏着根酸辣椒,那俊美无双的脸上,嘴角处还留着一粒渣,目瞪口呆地望着破门而入的灵均和翼遥二人。 “哈哈哈哈——” 翼遥再也忍不住,在灵均身后毫不客气地仰天大笑出门去——他必须得去笑个够,不然就要被生生憋死! “咦?司禄星君,哦不,扶桑大帝,好久不见啊~~” 灵均唇边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扶桑大帝瞬间黑了一张俊脸。 “鼠妖?哪儿来的鼠妖?在哪儿?” 远处传来一众侍女们的尖叫,还有那即将赶到的嘈杂脚步声。 只见扶桑大帝面色一换,又成了那副从从容容的冷清模样,慢悠悠地把手里的辣椒往怀中的小坛坛里一丢,优雅地起身。转身,放好小坛坛,拍了拍手。 再一转身,一双杀人的眼就要把眼前的灵均给扎穿。 灵均不禁瑟缩了一下——呃,他现在是不是该逃? 扶桑大帝那带着龙涎香的挺拔身子却骤然逼近,他垂在胸前的几缕乌发几乎就要落在灵均的肩头。 灵均刚要开口打个哈哈,一声风啸,人就已被扶桑夹在胳肢窝里丢进了大帝的流风殿。 翼遥本在厨房外笑得正欢,见厨房内白光一闪,忙敛笑跟上,“扑通”一声,也掉在了流风殿坚硬的地板上。 灵均施施然起了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开口讽道: “扶桑大帝,晚辈想不到您老人家竟这般喜爱角色扮演?千年前是凡间的季承晏,前几日是天界的司禄星君正则,今日又成了碧海宫里的扶桑大帝,晚辈实在不知,明日,您又该是何方神圣?” 扶桑大帝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半晌,叹了口气,疲倦地对灵均道: “小安,你不要这么对我说话。你……还是叫我元阳君吧。” “元阳君,我们其实无意冒犯,只是想请你出山去东海降服女魃,还望你能屈尊……” 翼遥站起身来,急忙打圆场。 “无耻小儿,谁准你叫我元阳君的!” 元阳君一声厉斥,翼遥忙缩回了小身板,哀怨地看灵均。 翼遥为什么从元阳君还是凡人季承晏时就怕元阳君,不是没原因的—— 因为这个老男人可是个实打实活了亿年之久、神力深不可测的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啊! 灵均清了清嗓子,俯身恭敬拜道: “元阳君,封印女魃一事刻不容缓,您老究竟怎样才肯出手?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晚辈们一定竭力做到。” “你真能做到?”元阳君眯起了一双凤目,绽开了月华般清朗的笑容: “那就陪我十天——十日之后,我随你们去东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 元阳君的暖床小厮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事实证明,“陪元阳君十天”这个任务真不是好完成的。 因为陪元阳君的第一天晚上,元阳君就令灵均为他暖床。 暖床…… “你这碧海城四季如春,连海水都是暖的,要本太子暖床个鬼啊!” 元阳君金碧辉煌的流风殿中,灵均叉着手,恶狠狠觑向某位尊神的眼珠子快要蹦出眼眶。 元阳君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本帝体寒,畏冷。” 灵均听这话,简直想眼前把这无赖给直接揍趴下叫爹——以前不论做仙还是做凡人,一年到头,这货的身子都热得跟个小火炉似的,到了夏天更是成天四肢并用地缠着生来体凉的自己来消暑降温,恨不能长在自己身上。 现在这厮却跑来跟自己说他体寒? 那当初一到夏天就手脚并用缠着自己的不放的人是谁?! 缠着自己……一念及此,灵均脑袋里飞速闪过的那些由“纠缠”而擦枪走火的“有色画面”就让灵均的耳根微红。 果断转身,灵均不跟这无赖啰嗦,解开外袍,麻溜地往华丽的床上一躺,扯过薄薄的锦被就把自己给裹了个严实。 但床上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元阳君的气息和这暧昧的空间快要把灵均一颗心给撞得跳出胸腔—— 无数凡间和寻宝途中二人燕好亲昵的画面闪现脑海,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挡都挡不住。 灵均才找回凡界的记忆不久,而这些凡界的记忆就像是被冷落了许久的娃娃,终于有人理了之后,简直不能再活跃,成天变着法、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往灵均脑袋里蹿,像是要补回过往数百年的孤独似的,常让灵均措手不及。 灵均现在躺在元阳君的床上,裹着元阳君的被子,想着元阳君和自己曾经的不良画面,只恨不得自己从没出生过。 用被子把羞得无地自容的自己越裹越紧时,灵均猛地感到一只温暖的手穿过被子的缝隙抚上了自己的背,摩挲徘徊。 灵均僵直了身子,冰冷的话从被中闷闷传出: “把手拿开——你要是再对本太子动手动脚,本太子宁愿拼了这条命去把那女魃给灭了,也不会再来求你。” 背上动作的手一滞,很快,退了出去。 灵均心下一松——这厮要是再摸下去,自己身下那物可就要控制不住了。 都被这厮祸害到这地步了还能对他起反应——犯贱! 灵均恼怒地想,感到身上的被子已被焐热,正要起身下床,便被一个有力的怀抱隔着锦被给牢牢箍在了原位。 “季承晏你疯啦!放开!”灵均气得挣扎不停,同时手肘用力,狠狠地击向身后人的胸膛。 “唔。”身后传来元阳君一声闷哼,抱着灵均的手却丝毫未松。 灵均越挣扎越来气,出手更是越来越狠,无奈隔着被子,虽是力度狠毒,但始终没有直接击打的效果来得立竿见影。 因此元阳君虽抱得艰辛,但箍着灵均的双臂反而越来越紧。 灵均乱扭乱打了半晌,见实在挣脱不过,索性放弃了挣扎,瘫在元阳君怀里像条死鱼般不声不响了。 这人的力气向来大,做凡人时如此,做仙人时如此,变回了神时仍是如此——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中用?无论有无法力,是否为东海太子,都永远逃不出这人的禁锢…… 灵均默了双眼,心中开始暗恨自己无能。 元阳君却丝毫未觉灵均异样,反而以为怀里人是默许自己抱他了,面上一喜,低沉的嗓音便凑近灵均耳边可怜兮兮道: “小安,今晚你睡在我殿里,让我抱一晚,好不好?我一个人睡不着……” 语气可怜又挠人,是这人从未在灵均面前展露过的示弱姿态。 灵均不吭声。 元阳君便像得了赦令般,一双大手穿过层层缝隙就要去搂灵均的细腰。 自净心池畔这小家伙吵着要断情绝爱之后,这手感颇佳的小蛮腰他真是好久没摸上一把了啊,真的好想念啊…… 元阳君此时内心十足一个老色鬼,面上却始终是一本正经的清冷。 “你他娘地给本太子放尊重些!” 一声暴吼,灵均一个弹身,掀起一脚就冲元阳君的心窝处狠狠踹去。 “唔!”一声闷哼,一个高高的抛物线,元阳君连人带被子重重摔在了墙角。 灵均起身下床,抓过屏风上的外袍就飞速穿上,捅上鞋子、戴好发冠,灵均拉开殿门就往外走,甩都不甩地上那人一眼。 “别走。”元阳君拉住灵均衣袍一角不放,目光恳求。 灵均冷淡扫去一眼,知道自己扯不过他,干脆挥手就是一个气剑,割断了袍角,推门就大步而去。 元阳君怔怔盯着手里那一小块边角利落断裂的碎锦,心中一痛,良久,才抬手擦去了唇角的那抹刺目鲜血。 这小混蛋,什么解释、什么余地都不要,真是断得干脆啊—— 自己刚刚都有故意把流血的那边嘴角面向他…… 如今,他真是半点都不在乎自己了啊…… 也好,这样的话,将来小混蛋就不会太伤心…… 让小混蛋伤心的事,他做一次就够了,绝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灵均冲出了流风殿,趁着夜色一路劈花斩叶,只把路上遇见的碧海宫里的每朵花、每棵树都当做了它们那该千刀万剐的主人,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于是灵均一路走,一路劈,所到之处,花残柳败,好不凄惨。 但这样杀伤力强大的发泄却丝毫没有减轻灵均心头的燥郁。 没错,他为临出殿时那人嘴角的那抹鲜血燥郁了——神力强大到元阳君那个份上的神,怎么会因为自己这小小仙人丝毫没有用上仙力的拳脚就吐出血来? 灵均可不认为这是因为自己仙力强大。 明白自己竟然还会为那人受伤而燥郁,灵均就更燥郁了。 燥郁中的灵均一路劈劈砍砍,碧海宫里的宫女们领了自家主人的命,全都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不敢上前劝阻,唯恐自己与这东海走得近了要被自家主子叫去喝茶。 因此灵均在一众宫女的注目之下劈着劈着,便觉得自己很有些二世祖的嚣张跋扈,老脸一红,停下手来。 深吸一口气,灵均扯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宫女劈头就问: “说,你家主子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心里头火大,一方面为自己的犯贱,一方面为元阳君的身体,灵均此时声色俱厉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怕。 那被灵均抓着逼问的小宫女从未见过向来温温柔柔的东海太子这副凌人模样,当即就是“哇”地一声哭嚎,晕了过去。 ……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灵均把怀里晕过去的小宫女递给其他宫女接好,面上讪讪。 “太子爷若真的担心尊主的身体,可以去问问思君姐姐,我们这些三等宫女是不能近身侍奉尊主的。” 一个领头人模样的宫女恭身建议道。 这东海太子和尊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碧海宫里上上下下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自家尊主独身一人苦等了那人数亿年,如今能有人代替这人让尊主倾心,即使二人如今有些误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能让自家尊主多得些照顾,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总是开心的。 因此这宫女便大着胆子对灵均开口建议了这么一句。 谁知这东海太子却根本不领情,斜眼把她一看,便冷哼道:“谁操心那老男人的身体,便是死了也不干本太子的事!” 说完,湖蓝色的衣袂一甩,走了。 一众宫女留在原地目瞪口呆——莫非,是她们猜错了?这东海太子和自家尊主之间并非郎情妾意,而是血海深仇? “他真是这么说的?” 空荡的流风殿中,元阳君倚身榻上,单手撑头,幽幽问道。 背对着前来禀报的思君,看不出他的喜怒。 “回禀尊主,太子爷确实是这么说的。”思君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心里却有些涩涩—— 自家主子对那东海太子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明眼人其实都看得出来,但观那太子模样……只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吧。 思君在元阳君身后静静立着,一双美目仰慕又同情地望着榻上这个尊贵至极却又孤独至极的神,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来承受尊主的怒气,即使尊主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但榻上那个人却始终不改悠闲姿态,只是淡淡地一摆手道: “他说的对……你下去吧。” 思君惊讶于尊主的平静,却明白自己奴婢的本分,虽心有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告了声退,快速又安静地退出了寝殿。 殿门轻轻阖上,元阳君闭着的双目骤然睁开,沉默盯着手中那块湖蓝色衣料,清俊的双眼中满是苦涩隐忍。 良久,手中红光一闪,那块衣料便化为了灰烬,消弭于尘…… 这边灵均人前说得绝然,人后却通宵查阅了碧海宫里所能找到的所有有关神仙的医药典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这么在乎,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犯贱地在乎那人的身体,动作就已经比脑子还快,一本本可能记载有元阳君这种自愈体质还轻易吐血现象的典籍便已经摊开在了他面前。 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连有关元阳君这种自愈仙体的记载也没有。 动用仙识去询问远在天庭的葛仙翁,葛仙翁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或许只是这厮的又一场苦肉计。 黎明将近时,灵均这样想道。 这厮不是惯会欺骗自己、骗取同情么? 对,定然只是一场苦肉计! 想到了这一种可能,灵均便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种揣测,也不知是否真能化解掉他心头那挥之不去的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 就想吃一口你做的菜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灵均一个通宵都泡在了碧海宫的藏书阁里,第二日自然就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去流风殿里见元阳君。 事实上,如果不是元阳君派人来叫他,他真想直接就睡到晚上,把这第二天也给睡过去—— 谁知道这老色鬼今天又想对他做什么? 偏偏自己身体还特别犯贱地对他有反应。 但灵均跨进流风殿后,元阳君今日令他做的事,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什么?!你让本太子去给你做菜?!” 灵均怒吼一声,简直要把流风殿的宫顶都给掀起来。 君子远庖厨,更何况他还是堂堂东海太子,现在竟然要像女子一般去厨内洗手作羹汤? 灵均到嘴的一万条不能下厨的理由却被元阳君轻飘飘一句话给堵了个彻底—— “你从前难道没有为本帝做过菜?本帝记得你不光做过,手艺还非常好?” 元阳君懒懒倚在榻上,看过来的一双俊眼似揶揄似调笑。 灵均嘴一抿,没话了。 是,他不光为这厮做过菜,还甚至利用做菜追过这厮!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真想把当初那个拎着食盒每天屁颠屁颠跟在季承晏身后跑的自己给一巴掌扇死! 元阳君见灵均眉头紧皱,知道他这又是想起了二人在凡界时的事,也不想把他逗弄得狠了、惹他厌烦,便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为我再做一次菜可好?我就想再吃一口你亲手为我做的菜。” 灵均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依旧懒卧在榻上的神,依旧是那番眉目、那种气息,但面色却难掩苍白憔悴。 从前的他不会放任自己这样白日懒散卧榻,从前的他也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就为吃一口自己做的菜…… “元阳,你身体最近是不是有不适?”灵均凝眉问,双眼紧盯榻上之人,试图在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可这张脸依旧清冷平静,眼中划过一丝犹疑,快到让灵均抓不住。 “本帝当然不适,最近又没有暖床小厮来一解本帝寂寞,本帝如何能好?” 元阳君一声笑,盯着灵均的一双清俊眼里尽是暧昧。 灵均咬牙撇过头——对这人,真是不能心软,蹬鼻子上脸! “做菜便做菜,但你可不要后悔!”抛下这么句话,灵均便拂袖而去。 “本帝怎么会后悔?”元阳君一看灵均要走,忙又开口报菜名,“本帝要吃水煮鱼、麻辣豆腐、香辣虾、酱爆肉、辣子鸡……辣子鸡一定要多放辣啊!” “吃、吃、吃——吃不死你!”灵均在殿外怒发冲冠、凭栏一吼。 元阳君浅浅一笑——小混蛋,就知道你还放不下本帝。 许是时日将近,元阳君这个活了数亿年的老神最近颇有些孩童的耍赖黏人意味,或许这就是凡人常说的“老小”“老小”? 咳,元阳君那吹弹可破的滑 嫩肌肤和绸缎般的黑发可真当不起这一个“老”字…… 但千万不要质疑东海太子说的话,因为他向来说到做到,元阳君现在就有些被狠狠打脸的感觉—— 不放盐的鸡蛋羹、不加肉的瘦肉粥、不放油的清水煮鱼、不放辣的辣子鸡…… 满满一桌子菜,除了寡淡,还是寡淡。元阳君抓着筷子,愣愣盯着桌对面垂手恭立着的灵均,那眼神分明是在说: 本帝筷子都擦干净了,你就给本帝吃这个? 灵均却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主动为元阳君盛汤布菜起来: “元阳君,吃这个鸡蛋羹好不好?啊,这个蛋花汤要不也来些?” 元阳君任灵均为自己夹菜舀粥,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故意的。” 灵均笑得纯良:“我当然是故意的啊,故意把菜做得这么‘好吃’——怎么,元阳君不喜欢?不喜欢那晚辈以后就不敢献丑了。” 说着,灵均就要招呼人撤下桌上菜肴。 元阳君立刻把俯身把面前的菜护得牢牢:“本帝何时说过不喜欢?本帝甚悦,本帝以后的膳食就全交给你来做了!” 面上清冷威严,手下双臂警惕护卫的动作却如一只护食的兽。 灵均暗笑,脸上却依旧严肃:“元阳君既然喜欢,那可要多吃些,千万不要辜负了晚辈的一番心意。” 元阳君只能含泪吃完了桌上这桌堪比酷刑的寡淡菜肴,吃一口,看一眼灵均,委屈又故作冷静的小模样好不凄楚。 灵均心下得意:还有什么惩罚比让一个吃惯了重油重辣的人顿顿吃水煮白菜、清蒸鲈鱼更折磨人的呢? 心里愉悦,灵均手下布菜盛饭的速度就快出天际,直到元阳君轻声打了个嗝,灵均这才住了手,问: “元阳君吃饱了?可还满意?” 元阳君目光幽幽,违心地点了点头。 灵均才不管这厮违心还是真心,面上十分兴奋地道:“既然这样,那晚辈以后就顿顿按这个样子来做,包大帝您老人家吃得满意爽快!” 说完,也不管元阳君什么反应,招呼着宫女们一起端着盘子、提着食盒就离殿退下了。 元阳君一个人在殿中留着,欲哭无泪——他现在后悔了行不行,这顿饭他吃得不满意,一点儿都不满意! 他要吃朝天椒,他要吃油炸肉丸,他要吃腌萝卜! 于是刚入夜,元阳君破天荒地就要赶灵均早回回雪殿休息。 灵均不依不饶:“咦?晚辈还没帮您暖床呢,不行,晚辈向来说到做到,晚辈一定要帮您老人家暖了床、伺候着您入睡了再走。” 元阳君见灵均如此,简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躁得不行:“不必不必——本帝向来疼惜小辈,你伺候了一天,累了,快退下休息去吧。” 灵均还是坚持原则:“这怎么行!晚辈再累能累得过大帝您老人家为四界苍生日夜操劳么?大帝老当益壮,晚辈更不该少不努力!晚辈今日说什么也要伺候您睡得安稳了才走!” 元阳君嘴角一抽——“老当益壮”…… 这小混蛋怎么不干脆指着鼻子怼自己一句“风烛残年”算了? 真是不收拾收拾不知道什么叫老而弥坚。 呸,谁老了! 元阳君危险一瞥身前老神在在的小人,身上最能代表身体健壮的一处已开始蓄势待发…… 灵均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怎么觉得,这殿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深吸一口气,元阳君按下身上燥热:现在还不是时候,今晚要紧的是先解决上面的欲望!不然怎么挨得过接下来八天的折磨! 元阳君好说歹说,最后甚至搬出了数亿年尊贵老神的威压来,这“较真”的小混蛋才终于被元阳君轰出了流风殿。 灵均前脚刚走出流风殿,元阳君后脚就把流风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关得密不透风。 灵均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不受人待见,但…… 一抹了然的笑浮于唇角。 月黑风高夜,为非作歹天。 “吱呀——” 流风殿的殿门一声轻启,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快蹿入。 “带来了吗?” 黑暗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带来了,奴一路小心避着人,不曾被发现。” 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恭谨回答,语气中满是紧张。 “嗯,你做的很好。若是这次成功,重重有赏。”那道低沉声音又道,有些放下心来的轻松。 “谢主子。”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 “砰!” “三更半夜,是哪来的宵小,竟敢擅闯流风殿!” 流风殿的殿门被猛地砸开,灯火瞬间通明! 灵均带着翼遥,身后还跟着不少宫女。 此时众人齐齐站在殿外,气势汹汹地朝着殿里质问不停。 然而当众人顺着灵均的视线朝殿里看去时,却不由怔住了,骂到一半的话哽在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只见偌大的流风殿中央,她们无比尊贵的扶桑大帝,此刻正舒展着他那双抡惯了长剑、拔惯了山河的长臂,小媳妇儿似的抱着一个小小的泡菜坛子,那只如玉的修长右手,正拈着一根刚从坛子里捞出来、汁水还未褪尽的酸辣萝卜,目瞪口呆地望着殿外一众小辈宫女。 元阳君的脸上,还犹带着一丝来不及敛去的惬意满足。 而一旁的思君小宫女,还双手捧着一碟芳香四溢的炒蚕豆,恭恭敬敬地半跪在一旁。 今晚,注定是一个尊神跌落神坛、人设全面崩塌的不眠之夜。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跟在灵均身后的魔王翼遥,终于笑出了众人之所想笑,仰天大笑,对地狂笑,不能自拔。 元阳君异彩纷呈的脸色瞬间归为一派清淡,挥手化去手中泡菜坛子,思君非常懂眼色地退到了一边,顺手把手中的炒蚕豆悄无声息地丢出了殿外。 元阳君又一个眼刀杀出去,殿外众宫女纷纷作鸟兽散。 只有魔王翼遥还浑然不觉地钉在原地,坐等情敌尬聊。 “guin——”嘴里的萝卜没来的及嚼干净,元阳君一个“滚”字念得颇为娇嗔。 灵均眼尾好笑地一挑。 “噗——”好不容易止了笑的翼遥正要再度开笑,元阳君忍无可忍,一个挥手,小魔王就连人带剑被利落地丢去了不知几万里之外的异处。 灵均嘴角一抽,暗道这下可把这厮给惹恼了,出手竟这么不留情面…… 正暗搓搓地想着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圆润地滚走,灵均就被一道迫人的威压给狠狠钳制在了墙壁之上。 “小混蛋,你这样落本帝的面子,是不是该付出些什么代价啊?”元阳君清冷的声音在灵均耳边闲闲响起,带着丝撩人心魄的挑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 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 ,最快更新元阳君总是想撩我最新章节! “我……为什么要付出代价?” 灵均被元阳君牢牢禁锢在怀抱中,元阳君身上那熟悉的龙涎香气刺激得灵均喉头发涩,说话也止不住地结结巴巴。 更可耻的是,灵均现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这具犯贱的身体——有时两人之间太过熟悉、太过亲密,哪怕是曾经沧海,也真不是一句“难为水”就能一笔勾销的。 灵均在元阳君的禁锢中小心避开所有能触发不可挽回结局的敏感点。 元阳君好整以暇地看着怀中人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面上勾魂一笑: “嗯,其实应该是本帝付出些代价才对——你昨夜为本帝翻了一宿医书,今天又逼着本帝吃滋补清淡的菜,你这样关心本帝,本帝须得好好报答才是……” 说着,元阳君那张天妒人怨的俊脸就以不可阻挡的威势向灵均逼来。 灵均可以对元阳君的一切都有免疫力,唯独这张脸——真是招架不住啊。 因此灵均毫无悬念地怂了,在迫近的元阳君面前几乎语无伦次: “我不需要你报答、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呢?”元阳君诱惑的声音在灵均耳边挑逗,“这等大恩,自然是要——” “要……什么?”灵均看着元阳君那双近在咫尺的如星眼眸,怔怔问,快要被其中灿若繁星的光芒溺毙。 “以身相许。” 四字一落,灵均人便已被眼前人拦腰抱起、甩落柔软云床,待灵均从晕眩中回神,他人已被元阳君重重欺上。 感受到身下那处袭来的熟悉抚弄,察觉到身上那熟悉的禁锢,灵均几乎是在要沉沦的第一时间就挥手扬起气剑、朝着身上元阳君的脖颈狠狠划去,利落狠辣,毫不留情。 元阳君当然避过开了灵均的突袭,但一双刚才还沉在情欲里的俊眼剎时间便有了裂痕。 元阳君看向灵均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心痛—— 若自己方才再沉溺些许,便会被这小混蛋直接划破喉管、气绝而亡。 这小混蛋,竟恨自己至此了么? 元阳君的心里突然很有些寂寞寥落: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停告诫自己,无需为此伤心,但事到临头,看着小混蛋眼里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痛恨,自己倒真是…… 有些难过啊。 “季承晏,你对我做过一次的事,就休想再做第二次!” 灵均恨极,口中对元阳君的称呼就变成了元阳君还是一届凡人时的“季承晏”。 元阳君知道灵均是在指二人在凡界时,自己在他与嘉清公主新婚之夜强迫他的事。 小混蛋,我以为那一晚你很快乐……你明明很快乐,但你其实一直都是这么地厌恶和痛恨吗? 我还真是……从未懂过你。 正好,你也从未懂过我。 扯平了…… 灵均见被逼到床角的元阳君不吭声,以为这厮还在酝酿什么大招,又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正要严阵以待,岂料元阳君却哀哀一声道: “回去休息吧……你若不愿,本帝不会再勉强你。” 说完,元阳君便起身下了床,快步到殿中书桌前坐下,低头认真翻阅起了文集,不再言语。 这副姿态显然是在送客了。 灵均抓着匕首,楞在了床上——就这样轻易放过自己了? “还不走?”元阳君问。 冰冷的语气竟像是在责怪灵均的逗留。 灵均登时心头火气,收起匕首就冲元阳君道: “本太子当然要走!你这流风殿,本太子多呆一刻都觉的恶心。” 元阳君却笑了,突然又道:“匕首不错,随身带着?” “嗯。”灵均下床整理衣物,没好气地吭了一声。 “防我的?”元阳君又问,语音隐有不安。 “嗯。”灵均吭了一声。其实他此刻全副身心都沉在元阳君这次竟轻易放过了他这件事上,根本就没听清元阳君问了什么。 元阳君却面色一片灰白。 收拾好了的灵均出殿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案前之人,却意外地看见了那人惨淡的脸色。 咬了咬牙,灵均到底把那句探问的话给憋了回去,抬腿就出了殿,关上殿门的前一瞬,元阳君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灵均听到这话本该是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心却疼得慌,像是被一把钝刀在心口来回拉锯,绵延不绝。 “这样最好!本太子真是一刻也不想与你多纠缠!”扔下这句话,灵均把殿门“砰”地一砸,回寝殿的步伐竟有些慌不择路。 重新归于寂寥的流风殿中,元阳君一身华丽青袍孤坐桌前,墨发伴着衣绸倾泻而下,垂落一地,烛火摇曳下,侧颜清俊,紧抿的青白唇角不可遏制地渗出一缕鲜血…… 灵均回到回雪殿,闷闷不乐。 从千里之外哼哧哼哧爬了回来的翼遥也候在回雪殿里,闷闷不乐。 “均均,那老男人不会把你……”翼遥见灵均异样,欲言又止。 灵均摇了摇头:“没有。他……让我回来了。” 翼遥眼中闪出光:“让你回来就好啊!你怎么还不开心?” 灵均幽怨地望一眼面前傻乎乎的小处男,不想理他—— 小娃娃真是太天真! 那种情况下还能忍着把人给放走,不是他灵均魅力下降了,就是元阳君那厮不举了。 但元阳君,咳,就自己以往的经验来看,咳,实在跟不举沾不上边。 除非是那厮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想让自己察觉…… 可元阳君那种逆天的自愈体质的身体,上天入地,有什么伤是能让他都过不去的? “均均,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还喜欢那老男人?”翼遥突然凑到了灵均面前,郑重问。 “哈?”沉思中的灵均被翼遥这番问话吓到了。 翼遥见灵均呆愣的模样,生怕灵均不懂,又颇为耐心地解释道:“你看啊,你几次三番地阻止元阳君吃辣,其实是觉得吃太多辣不好、为他身体着想;你不过是见元阳君吐了一口血,就去为他翻了一夜的医书;这回元阳君不过是意外地放过你,你就不高兴了,其实你心里特渴望继续留着的吧……” 翼遥越说越酸,越说越委屈,那小模样颇像个被渣男抛弃的深闺怨妇。 灵均盯着翼遥那张哀哀戚戚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翼遥见灵均沉默,更来劲了: “你看、你看,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我才是你媳妇儿啊!你却一天到晚只记着元阳君那个老男人!我就知道,说什么一刀两断,其实是藕断丝连;说什么割袍断情,其实是破镜重圆;说什么……” “承认你爷爷个腿!”灵均一声暴喝,冲翼遥劈头就是一个爆栗,“你再给本太子在这里蹦对偶,本太子连你一起收拾!睡觉!” 翼遥老实了。 灵均无语地撇过头,不想理这仍旧一副小弃妇模样的小魔王,来到床前,倒头就睡。 翼遥也蹭了上来,被灵均一个飞踹踹去了床边的榻上歇着。 夜很寂静,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但人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了了。 元阳君不知憋着什么坏,这几日只管叫灵均每日自他晨起后就随身伺候。 其实无非就是些端茶倒水、捏肩揉腿的小差事。 伺候完了之后,元阳君每晚又准时放灵均回回雪殿睡觉。 “灵均,你……还好吧?” 夜里,翻窗进来的翼遥嗫嚅着问灵均,犹豫的目光畏畏缩缩地看向灵均身后。 灵均明白过来,对他当头就是一记爆栗: “小娃娃,思想给本太子放纯洁点儿!” 翼遥委委屈屈地揉着脑袋,片刻后,又目光炯炯地抬头道: “灵均,你没蹂躏大帝他老人家吧?” 灵均看着翼遥那迫切求知的脸,闭眼就是一拳头。 翼遥揉着肿肿的脸,侧躺在灵均床上,委委屈屈地念叨: “你和元阳君那老男人,成天腻在一起,我就是心再宽,也不能不多想呀……” 灵均好笑道:“我和元阳君他腻在一起,要怕你多想什么?” 翼遥涎着脸挨了上来,搂着灵均道:“你忘啦,我可是你的太子妃。” 灵均劈手就是一巴掌: “魔王陛下,还劳您放尊重些,本太子可不是正经娶你做太子妃的!” 翼遥气呼呼地往床上一瘫,恨道: “每次你都这样!我早晚要把你给办了,再看你怎么跟我装傻充楞!” “再说你就给我滚回你殿里睡觉去。”灵均面无表情地脱着衣服。 翼遥立马身子缠着被子滚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自己包成了个春卷,才冲灵均狗腿道: “不说了、不说了,灵均,你快些上来睡吧。” 灵均扯着被子边就是用力一抖。 翼遥小魔王就华丽丽地摔进了床里侧,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 “灵均,你对我总是这么坏!” 灵均唇角一勾,挤身进了被中。 翼遥立马腻了上来,软软的手在灵均的胸 膛上下揩油。 “别摸了,和你的一样。” 灵均攥着翼遥的手往旁边狠狠一甩,闭了眼转身欲睡。 “只要是你的我就喜欢。” 翼遥从灵均背后又抱了上来,清淡的荷香丝丝入鼻。 灵均叹了口气。 日子不知不觉就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灵均和元阳君约好的最后一天。 这日灵均照例清晨去敲元阳君的门,不想他却一早就出去了。 问宫女们元阳君去了哪儿,宫女们却是面色一变,尔后又神秘道: “碧海之畔,高岭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