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HE[穿书]》 1.第 1 章 “盖说夫夫之缘,恩义深重,然相处数载,反生间隙,弥时愈久,嫌怨越深莫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恐后无凭,立此书约为照。” 正是晌午,屋外日头正盛,屋内却被黑色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且空调温度调得极低,处处都沁着凉意。 黑色的大床上隆起的黑色鹅绒被下突然伸出了一只苍白得渗人的手,依稀可见上面覆盖的青色血管,透着一股诡异的美感,然而这种美感下一秒就被拱出的毛躁躁的脑袋给破坏了。 华采把手机扔在一旁,按亮了床头灯,抽出纸来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和鼻涕。 他,华采,一个只吃小甜饼的读者,又再再再再再一次踩到了雷,为什么有这么多再字,因为这一段时间他陷入了一个怪圈。 连着一个月,凡是他追更的文,不管是自带甜文标签,还是一向只写甜文的太太产的粮,全部都开始喂!刀!子!虐恋情深的套路一个比一个玩得溜,前一章还撒糖下一章就突然相杀的骚操作也是一个比一个秀,就像他刚才看的这一篇文,文名叫夫夫互宠日常,一听就是篇攻受互宠的甜饼。 事实上作者之前也一直在洒糖,甜得能齁死单身狗。 可是华采眯眼再次打量了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气得直哼哼,这又是一个骚操作秀得让人猝不及防的作者,眼看这篇文就要完结了,居然一言不合受就给了攻一纸休书,迷之走向,让他想起了昨天才完结的那一篇文,洞房花烛夜,小攻转身去拿合卺酒,然后就被小受捅了个透心凉作者是心飞扬了,而他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读者的心直接被捅了个稀巴烂。 回忆到此为止,华采在想他们这些潜水的佛系读者是不是存在感太低了些,作者以为沉默的大多数就不寄刀片了?呵呵。 但是在提大刀之前,华采还是想给那些曾经可爱过的大大们一个机会的。于是华采翻身下了床,径直走向不远的电脑桌,登录晋江以后,开始挨着在最近喂刀子的文文下面留评。 “大大,大大,怎么突然就开始虐啦,好害怕,想弃文(t_t)” “不不不会是be吧,嘤嘤嘤,不要啊。” “大大,三分钟,我要看到他们继续甜甜甜╭(╯╰)╮” 华采为了避免周围拉郎,在现实生活中给自己定的人设是高岭之花,日常就是各种高冷,但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呢,他一大小伙子在二次元各种卖萌颜表情手到擒来也算正常对不(人艰不拆→_→)。 陆陆续续有作者回复了,大概意思就是:亲,弃文吧,大纲设定就是这样呢,这篇文现在开始不但要一直喂刀子,还会be哦(微笑脸)。 哦。华采面无表情,活动活动了手腕,不提前在文案避雷是吧,月石套餐大大们了解一下?直到账户里的10086颗月石都消耗干净了,华采才停了手。 华采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不知不觉间竟是晚上十点,他站起身来,抻了抻腰,走到窗边,手指勾起一条帘缝,向外看了看,确认窗外确实已是如墨夜色后,他刷拉一下拉开了两边的窗帘,心满意足的去洗漱休息了。 月色如水,倾泻满室,此时已是半夜,角落里有稀疏暗影聚集,慢慢的堆成了人形。 床上的华采眼睫微动,紧蹙着眉,睡梦中也觉着不安。 华采打了个激灵,再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拿着喜称去挑盖头,他手抖了抖,立马收回了喜称,往四下一扫眼,入目满是红色,又见双喜字贴了满屋,这这这他不光手抖,就连腿也软了。 作为一个天然弯,他竟会梦到自己成亲,这比见鬼还让人害怕好吗! 华采用力掐着大腿,疼得眼角都沁出了一滴生理性眼泪,结果发现周围场景还是没有变化,正当他丧得不行的时候,却听盖着红盖头的那人说话了。 “华公子,你要站到何时?”声音低低沉沉的,听不出喜怒。 嗯,这男的声音还苏的,呃男的?华采瞳孔瞬间放大,什么鬼?母胎单身久了,自己竟饥渴到梦见和男人结婚吗,还有这古代风格,竟还是角色扮演 华采不断腹诽着,突然太阳穴一疼,视线内有白光闪过,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本书,书名正是他晌午时候看的那本,叫夫夫互宠日常,他伸手去碰,却见那书名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个朱红的大字:一纸休书。 华采愣了愣,取下书翻开,却见里面全是空白,只最后一页结尾处留有一行小字:亲,请往死里虐攻或自虐,达成结局一纸休书,看好你哦,么么哒。 “华公子?”那人又不紧不慢的唤了一声。 华采回过神来,那本书却是消失了,他只当自己眼花,脑海里又立马有人冷哼道:欢迎来到书中世界,虐文宝典为您服务,想要回到原来世界,就请努力走剧情哦,好了,我到下班的点了,请您自觉。还有别搞我,没结果╭(╯╰)╮洞房愉快,拜拜。 所以自己这是穿书了?华采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喜称,又换了换手,在衣袍上蹭了蹭汗,才壮着胆子上前挑开了盖头。 却是面若冠玉,乍眼风流。 只见那人挑眉看向华采,猛得站起身来,竟是比华采高出了大半个头,他轻笑道:“华公子,我可算等到你了。”声调渐低,尾音透着说不出的旖旎缠绵,偏生眼眸里情绪依旧冷静,一片暗沉看得人心里直发怵。 “你先歇下罢,我有事须得去书房。”华采一张口,原本的白话就自动变得文绉绉了,他慌忙转身便要向外走,耳尖却是绯红一片,这人长得太太太符合他口味了,简直能代入他所有喜欢的耽美文的男主,那些苏断腿的纸片人从此都有了明确的面容,他再待在这里,根本不能控制自己会不会做出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华家书香门第,自恃清高,子孙不与人为男妻,我们舒家可以理解,我舒月白名义上为妻亦可。只是华公子,你怕是忘了,我家真金白银买的可不是一场名义上的亲事,规矩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为夫来你为妻,洞不洞房是由我说了算,不是你啊。” 华采整个人僵住,还有一步便能跨出门槛,眼下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说是吧,小采儿。” 声音渐渐近了,华采听到背后的细微脚步声,知道舒月白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华采略垂了眼帘,抬手捂在心脏的位置,能感受到皮下那物正疯狂跳动着,嗯,高冷人设不能崩,不能崩,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稍后便回来,你” 话尚未说完,腰却是被人从身后揽住,腰带也被人轻轻抽了,外袍随之落在地上,有冰凉的手从衣襟口探入,他在华采耳边轻轻呵气:“小郎君,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这人怎浑身都这般冷,简直像个大冰块,被强行抱了个满怀的华采第一反应却是如此想到。 下一刻,来不及做更多思考的他便被拦腰抱起。 窗外一阵大风袭来,满屋的龙凤烛陡然熄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迷迷糊糊间华采感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脖子,又慢慢的扼紧,他喘不过气,于是拼命地挣扎着,却像是整个人都被缚住了,丝毫动弹不得。他模糊间察觉到这不正常,但是又反抗不了,绝望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声清脆的打卡声。 “早上好,虐文宝典已上班,为您报时,上午九点整,请您尽快起床补充剧情!请您尽快起床补充剧情!请您尽快起床补充剧情!第一次警告,滴滴滴——“ 突如其来的电流把让华采浑身一颤,不过也将他从那四下无着的魇境中救了出来,他猛得睁开眼,被电得酥麻的指尖微动,嘶哑道:“刚才屋里有人吗?” “没有哦,再次强调,请您尽快起床!第二次警告,滴滴滴——“ 华采:“”又来?根本反应不过来好吗。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华采适才积蓄的一点力气又耗了个干净。 “第三次——”原本一直冷静平稳的声音竟带着莫名的欢快意味,但是这次它总算被打断了。 “停,再再来一次就可以达成结局一纸奠文了。”华采抬腰,使了巧劲儿,翻过身趴着,有气无力的哼哼道。 “好的,那您自觉。”如果它有实体,面上该是满满的遗憾,“啧,您这个状态可跟那电流没什么关系╭(╯╰)╮,虐文宝典一向秉持适当虐身重点虐心的人道主义精神,所有提醒措施都在安全可控的范围内年轻人,你这明显是贪图享受,太折腾之后的后遗症。就算是洞房,也得克制点嘛。“ 华采咬牙道:“聒噪。” “公公子,小的还没说话呢。”屋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个小厮,约莫十七八,面相讨喜,他端着铜盆站在离榻五步外的地方,挠挠头,疑惑地看着趴伏着在榻上的华采。 华采一愣,费力的扭头,在看见那小厮的刹那间,眼前出现一行字:乐宛,随你一同长大的贴身小侍,忠奸不明。 还未待华采开口,只见那乐宛熟练的将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挽了袖子开始拎帕,“公子,快起身,舒爷在前堂等着你一起用膳。休沐也结束了,你用过膳还得赶去庭山书院呢,侯夫子可不管你是不是昨日才成亲” 乐宛絮叨个没完,也不停下来等华采也说句话,像是平日里就习惯了华采少言寡语。他拎干了帕子,回身走到华采跟前,“公子,擦擦脸。” 华采挣扎半晌,总算起身靠在了榻上,他伸手接过帕子,微仰头擦拭。 “公公子,这是怎怎么回事?”乐宛被华采脖子上的青紫掐痕吓得睁大了眼睛,指着华采脖子,结结巴巴地道。 华采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门外却由远及近的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他抬眸望去。 最先出现的是一把翡翠算盘,珠子水头极好,但是握着算盘的那只手肤白如玉,在晨曦下却显得更为剔透,下一刻舒月白整个人都进了屋里,他面色苍白,丝毫血色也无,看着就觉得无甚生气,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但他行动迅速,仿若没几步就走到了华采跟前。 “发生什么事了?”舒月白微笑道,笑得含蓄且克制,完全看不出昨夜往死里折腾华采的禽兽样儿。 华采闻言却是一瑟缩,脸涨得通红,立马端坐,连连摆手道:“没什么,也无甚要紧的。”换了个姿势坐着,现在完全是臀部在受力,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可是还得硬撑,不然也太丢脸了。 “舒爷,公子他脖子上有掐痕,好吓人。”一旁的乐宛急道,“莫不是”他猛得住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地看着舒月白。 屋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仿佛流动的晨雾也停滞了下来,有几丝凉风从大开着的窗外吹入,华采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舒月白突然轻笑了一声,他走到榻边坐下,伸出手轻拂了拂华采的脖子,柔声道:“阿采,你昨夜好像睡得不□□生,连连噩梦,总是掐自己脖子,待到天明时分才安静下来,要不今日便不去书院了,我陪你去泰安寺上上香。” 旁边的乐宛送了一口气,见气氛突然旖旎起来,便收拾收拾退出了屋,随便还带上了门。 华采感觉被这人接触到的地方都带了点点湿意,控制不住的起了鸡皮疙瘩,他对上眼前这人柔得像一汪水的眼神,觉得甚是别扭。于是他用意念跟那劳什子虐文宝典沟通道:“这个舒月白到底什么来头,我总感觉他怪怪的。” “他很正常哦,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您过于敏感了呢╭(╯╰)╮。” “我穿进的难道不是我追更的那一篇文吗,为什么剧情完全不一样了,印象中完全没有这些情节。”华采微蹙眉。 “嗯——是这样的,鉴于您对作者前文疯狂洒糖后面转头就开虐的情节设置不满,所以当您穿到这本书里的之后,除了书中的世界背景还有人物关系之外,接下来的所有剧情走向都是由您个人意志决定哦。“ 华采冷哼一声:“你不是说你是虐文宝典吗,我明明是甜文读者。” “确实是您内心呈现呢,说不定只是您没发现真实的自己╭(╯╰)╮,比如某字母啥的,爱好小众没什么哒,本宝典不会歧视您呢,嘻嘻。” 华采:“” 意念对话这么久,在外界看来也只是华采愣了一瞬,他很快回过神来,面容微微下沉,朝着舒月白冷声道:“没有其他人在了,不必再装模作样。” 舒月白的手从华采脖子上滑落至胸前时,小指微微勾了一缕头发,他微笑道:“小采儿,你知道结发是何意吗?我们已是夫夫。”其他另一只手顺势揽过华采的腰身,五指在其后微微按揉着。 华采涨红了脸,却被按着挣脱不得,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外面传来的急切脚步声打断了。 门被猛得推开,是乐宛去而复回,他面上的惊恐比方才更甚,进屋便大声叫道: “公子,小黑被放干了血,扔在了厨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华采也骇得眉毛一颤,强撑着要从榻上坐起,“死人了?那快去报官啊。”此话方一出口,他便察觉舒月白在自己胸前把玩着头发的手顿了一顿,抬首,正巧又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双眸。 “公公子,小黑是你养大的狗啊,什么人不人的?”乐宛一脸震惊道,随之又开始哭哭啼啼,“太吓人了,府里肯定是有了脏东西,公子你都开始说胡话了,要不我们收拾收拾去老爷夫人那儿去住罢“ 完了,露破绽了,华采低下头避开那人的目光,眼神闪躲,强扯道:“我同小黑感情深厚,情同手足,在我心里,它就是我兄弟,岂可当作一般畜生。”说道畜生二字时,他加重了音,下意识的侧眸偷觑舒月白,又被逮了个正着。 舒月白没忍住,伸出手去捏华采的脸,宠溺道:“阿采说得极是。” 什么说得极是,自然是像兄弟这句说得极是。 华采背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被气笑了,干脆道:“那现在跟我去看看你小叔子去。” 华采本想潇洒利落的下榻,可左腿方才伸出去,全身上下每一块骨肉都开始抗议,痛得他一趔趄,差点滚下榻。 这差点就差点在舒月白身上,他伸出双臂,华采就稳稳的滚进了他怀里,于是他索性打横抱着怀中人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好啊,去看看。” 华采脸臊得通红,偏着头准备尽量离舒月白胸膛远一点,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掂了一下,他反射性躬身,双手不由得搂住了舒月白脖子保持平衡,顺带着还亲上了舒月白的耳朵。 头顶一声轻笑,华采尴尬得连脚趾都不自觉地瑟缩。 “哟,您方才春心动了。” 脑海中又响起熟悉的声音,华采本想装没听见,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道:“闭嘴,八卦宝典。” “您恼羞成怒了,嘻嘻。其实这正好啊,没爱怎么能虐恋情深嘛。” 华采不想接话,那书还越说越起劲儿了。 “你爱他他不爱你,或是他爱你你不爱他,就随时都能上演经典渣贱好戏嘛。当然,相爱就更好了,确定心意后来不及互诉衷肠就阴阳相隔什么的也很带感呢,还有” 那声音越来越兴奋,搅得华采头昏脑涨。 “宝典,你变了,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多么高贵冷艳,多么——”华采揉揉太阳穴,落寞得叹了一口气。 “虐文宝典力求为您提供更优质的服务,以上方案都是经过前人不断测试的优质方案,请不要质疑本宝典的专业性。” 脑海里的声音瞬间变得正常多了,华采偷偷松了一口气,“不是质疑你的专业性,只是这些套路都太老套了,现在的读者都不爱看了,作为虐文宝典,给出的方案起码要虐出新风格高水平嘛。“ “是c是这样吗,怪不得甜文宝典那么受欢迎,原来是我老套了“ 那声音不似华采方才装得那般,却是真的落寞,还未待到华采出口安慰,它不像昨日那般还打个招呼,就直接从华采的脑海里下线了。 “公子,舒爷,你c你们看,小黑的血是c是不是被放干了?”乐宛把人带到厨房,抖声指着地下说道。 华采正要看,却被舒月白蒙了眼睛,那人淡淡道:“没什么可看的,你那兄弟死得确实挺惨,就剩层皮肉包着骨头了。” 华采气得咬牙,恨不得掰下那手狠狠咬上一口,只是一来那样也太娘气了,二来这人力气大得吓人根本掰不动,于是转念间又作罢。 陡然一阵凉风袭来,乐宛打了个寒颤,上牙不停磕着下牙道:“要不去请大师来掌掌眼,这也太邪门了,小黑若是被普通人杀得,怎可能我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且血还被放得这么干净,怕是有鬼祟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身正,怕甚鬼祟。“舒月白敛眸,平静的注视着小黑的尸身。 那条狗的躯体早已僵硬,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生气还固执的不肯完全合上,半耷拉着,正巧对着华采所在的方向。 突然间,有眼泪从那双半耷拉着的眸子里流出 舒月白背过身将华采放在了一旁的灶台上,还未待华采反应过来,就迅速地脱了外袍盖在了小黑身上,包得严严实实的方才将其提起,又对呆愣在一旁的月宛道,“还不快去搀着你家公子。” 华采从灶台上下来,脚尖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被近身的乐宛稳稳扶住了,但是他总有种错觉是在他将要软倒在地的时候,膝盖处有股力量托了他一把,这样一想,瞬间鸡皮疙瘩就全起来了,这府里真是有点邪。 ”舒爷,小黑要怎么处理啊。“乐宛紧紧的搂住华采的胳膊,不停的左右张望,小声道。 华采随口胡诌:“小黑不若就埋在我们屋外罢,保不齐它还能护护你这个嫂嫂。”他过了嘴瘾,腹内郁结之气都消散了不少,也不觉得舒月白会真这么安排,毕竟看乐宛被吓成那样,说明小黑死得确实邪性。 不曾想舒月白一本正经道:“阿采竟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曾偶然于书中见得一则野闻,古槐能聚魂,恰巧我们院里就有一株千年古槐,把小黑葬于其下,说不定千百年后,小黑能修成大道呢。“ 华采:“” 一阵沉默后,他们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古槐下,华采有气无力地靠着古槐,又摸了摸开始作响肚子,佯作平常道:“乐宛,我方才才想起来竟还未用早膳,厨房这几日就先别用了,你去街上给我买点糕点回来罢。” “好的,公子。”乐宛急匆匆地退下了。 这人真是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就连挖土刨坑什么的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优雅,华采靠着树,一边瞧着舒月白,一边不住地胡思乱想。 跟他谈一场恋爱倒也不亏,甚至还是自己捡着了,可是一想到这场恋爱必须是以be结尾,华采整个人就痿了,虽然这里只是书中世界,但欺骗感情就是欺骗感情,他不想做渣男啊。 “你相信这古槐能聚魂吗。”舒月白突然轻声道。 华采微微一愣:“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是我觉得,聚魂又有何用,即使千百年后能再复生,亦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舒月白抬头,面上挂着一丝及其浅淡的笑意,却远远比他之前的任何表情都来得真实得多,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挠在了华采心上。 他又向华采道:“那则野闻其实是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亲手杀死了他的夫君,但是终其一生又在寻求让其复生之法。小采儿,你说这个人,到底是想他夫君死还是活?到底是痴情不渝还是虚情假意呢?” 舒月白温柔的目光始终流转在华采的面上,他伸出手,隔空轻轻描画着眼前人的眉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一时间气氛太过于暧昧,华采尴尬的偏过头去看面前的古槐,视线游移,扯开话题道:“喂,编故事还编出真情实感了?接下来你该不会说,那故事里的人最后找到的就是这棵古槐罢。” “谁知道呢。”舒月白收回手,神色淡淡地说,“也是,不过是个野闻,还是阿采看得明白透彻。这等无聊事确实不必太过当真。” 明明金乌初露,华采却觉得有一团寒气瞬间包裹了自己,简直就像回到了夜半时分,冻的人浑身汗毛的竖起来了,回头看舒月白,只觉得那人面色微有不虞。 “你生气了。”华采小心翼翼的探问道,心里苦逼的直叹气,没想到这人气场这样强,还自带制冷效果。他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小步,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舒月白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开始漫长等待的以前,这个人也曾经用同样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只是曾经是为情,如今只剩疑。 片刻失神后,舒月白恢复自然道:“我从不随意置气,只记仇,一笔一笔记了,想讨回来的时候就讨回来。” 说道此处,舒月白的视线也一点一点地扫过华采全身,对上华采双眸时,他露出了招牌式的浅淡笑容,只是眸里分明的恶意却让华采一愣。 慌忙低下头,华采踢了踢树下的小石子,“哦,这样挺好的,有仇必报,了结个干净,免得又多生出些孽债来。” “什么孽债?”舒月白又弯下腰去继续忙活,直至掩了最后一铲土。 华采弯眼笑道:“我看网络小往年间那些卖得好的话本子上都是这么说的,原本有血海深仇的陌生人在不断纠缠中情根深种,痛苦纠结后相爱相杀什么的。“ “之前一直听人说你好学,不曾想”舒月白摇摇头,“亏你还是侯夫子的得意门生,果然世人多眼瞎。“ 华采摸摸鼻子,恼羞成怒道:”呸,就你眼神好。“ “我眼神亦不大好,不然怎么聘了你。”舒月白站起身来,长臂一伸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本想着还是把人打横抱起,没想到这次华采有了准备之后硬是抱着槐树不撒手,便嘴角微翘道:“也罢,反正也到了院里,你自己走罢。” “大老爷们儿的,光天化日之下对别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斯文。”华采闻言,松了手,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妻。”舒月白微微皱眉道。 “咳。”华采轻咳一声,抬手捂住了自己羞红的耳朵,又唾道:“呸,不知羞耻。” 舒月白被那小动作逗得瞬间愉悦,他仿佛看透了华采的软肋,轻笑道:“这句倒是对了,我不知羞,只知你。” 被这人的厚脸皮惊呆了,华采干脆放下手来,只当没听到,只是一瘸一拐的走得更快了,直奔书房便把门栓一插,就他们两个人,是躲着谁自然不言而喻。 舒月白倒是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百十步的距离硬是走了一炷香,待华采进了书房半晌后,他方才走到廊下,不动声色的回过身,看向远处的古槐,目光悠远又寂寥。 有风声呜咽,像是谁人在质问哭诉。 “公子,公子!快开门,小的回来了,带了你最爱的莲子酥。”乐宛在书房外不停地扣门。 不知何时伏在案上就睡着了的华采摸了摸已被饿瘪的肚子,强撑着眼皮儿去开门,又睡了一觉,他精神好多了,走起路来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之前的腰背酸痛仿佛都是错觉。 “公子饿坏了罢,我在街上被下学后的你的同窗们认出来了,他们都问今日你怎不去书院,又说侯夫子发了老大脾气,我为了多探听些情况,耽搁了不少功夫。”乐宛进了屋,一边拆着纸包一边唠唠叨叨。 华采饿得有气无力,趴在书案上,伸长了手从方才开出一条缝儿的纸包中拈了一点点心碎渣子吃,“乐宛,别叨叨了,你家公子都快饿死了。” 乐宛立马不说话了,加快了动作,只是这糕点也包得太严实了些,他费力的拆了一层又还有一层,一层叠着一层,竟一直拆个没完。 “怎包得这般严实?”华采饿得胃里直泛酸水,偏又眼睁睁的看着吃不着,急得眼前一黑。 乐宛不停地重复着拆纸包的动作,突然嘿嘿笑道:“天都黑了,是要包得严实点,露出味来让那些闻到就不好了。” 此时饿得头晕眼花的华采,压根没听见面前人在说些什么,只眼也不眨的一刻不停地盯着面前的纸包,在他的期待下,总算是打开了。 看着那么一大包,拆开层层包裹之后,摊开来却只有五六块,且每块只有小指长两指宽,实在是过于袖珍了些。那糕点又为淡粉色,异香扑鼻。 华采被那香气引诱的直咽口水,拿过一块就立马整个塞进了嘴里,或许是一整天都水米未进,他费力的咽了半晌还是咽不下去,虽未咽下去整个人却突然生出了些气力来,神智清醒了不少。 只是隐约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华采反射性地开始干呕,方才塞进他口里的那块糕点又被他整个吐了出来,他嘴里也突兀的出现了一股铁锈味儿。 “公子,天黑啦,你快吃,吃过才好休息呢。”乐宛面上依旧挂着笑,也不看地上一眼,又拈了一块糕点朝华采嘴边送去。 天竟然黑了?自己入睡前不是还未到晌午吗,华采茫然转头看向窗棂,上面糊着的米色细绸却是一点光亮都未透进来,书房内也不知何时都点起了蜡烛,白色的蜡烛一排排的整齐摆列着,他脑袋此时就像装满了浆糊,想事情都慢吞吞的,只晓得好似有点不对劲儿,却一直反应不过是哪里有异常。 “公子,你怎么还不张嘴啊,快吃罢,快吃罢。” 乐宛拈着糕点一直在试图塞进华采嘴里,也是怪了,华采明明方才还饿得很,此时就是不想张嘴,他固执的偏头,无意间视线瞥到地上,一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 只见方才他吐出的那块儿糕点所在之处,有一粉色肉团在轻轻蠕动着,围绕在它周围的却是零星斑驳的血迹。 华采再定眼一瞧,乐宛手里拿着的正往他嘴里塞的也不是糕点,却正是同地上那物一模一样。慌忙中华采用尽全身气力推开了乐宛,转身吐了个昏天黑地。 “公子,你真的很不听话呢。”身后的乐宛轻声喃喃。 “我是为你好啊,我是为你好啊,我是为”他不停的机械说道,却是再没有靠近华采半步。 “啊——”华采尖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他的里衣全被冷汗给浸湿了。 待稳住心神,华采开始四下打量,他面前依旧是书案,但此方天地只有他一人,日光从窗纱透入,屋内大亮,却是白天,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那口气尚未完全呼出—— “咚咚咚。”外面再次响起了叩门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华采犹豫了一下,没有立马去开门,而是提高了声量问道:“谁啊。” “是我,乐宛,叩门叩得手疼。”乐宛在门外委屈道,语气里也有一丝担忧,“公子你快开门啊,我之前大声唤你没反应,便猜你可能是睡着了,可方才我听见你尖叫一声,是做噩梦了?” 华采将乐宛说的话逐字逐句听得仔细,感觉确实无甚异常之处,他抬起袖子拂去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又僵硬地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这是什么”华采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乐宛提着的纸包上面,他心跳漏了一拍,又想起了梦里的腥臭可怖的玩意儿,隐隐作呕。 乐宛闻言立即抬手把提着的纸包在华采鼻下提溜了一圈,笑道:“公子闻出味了,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糕点,就是耽搁了时候,可能没那么香甜了了。” 华采什么味儿都没闻到,只是听到是自己最爱吃的糕点时,他眼睫不自觉地颤了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道,犹豫问道:“莲子酥?” “公子你不是最讨厌莲子酥了吗,这是玫瑰糕呢。”乐宛疑惑道。 “先进来罢,我可真是饿狠了。”华采松了一口气,并未回答乐宛的问题,转身进了屋,乐宛紧跟在其后。 待到坐下,华采自己拆了纸包,此时的他饿归饿,却是丁点儿胃口也无,只随便拈了两三块敷衍地吃着,“乐宛,你等会儿再出府一趟,去多买点黑色细纱回来,把这书房的窗都给糊上吧,这晌午日光太甚,我觉得眼睛疼。” “公子跟舒爷怎都这样怪怪的,一个两个都让我采买黑纱回来糊窗子,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咋突然就看不习惯了。”乐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悻悻道:“听着就怪渗人的,还不知道布置出来是何效果,幸好这府里就我们几个人,否则不知会被传得怎样邪门儿。” 华采轻瞥了他一眼,突然懒洋洋地后仰靠在椅背上,“你这是在跟你家公子说话还是在跟我说话?”眉梢轻挑,嘴角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容。 就像是瞬间换了一个人。 “公c公子你别c别吓我。”乐宛被吓得手脚发软,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嗯,确定了,胆子这般小的肯定是乐宛本人无误了,华采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起来,“嗯,不吓你了。”他耸耸肩,看向乐宛的目光满是调侃。 “我本来胆子没这么小的,小黑那事儿本来就邪门儿,再加上我回来的时候也遇上怪事了,来来回回就在隔壁街上的巷子里打转,总也走不出去,后来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走出来了,差点没把我当场吓疯。” 乐宛哭丧着脸道,原本公子不逗他,他是不准备把这事儿拿出来说的,毕竟他后来走出去后就找人问了时辰,离他出府也没过多久,前面发生的怪事儿就像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 华采不禁心一沉,暗道不好,此时他想起宝典来,有意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脑海里搜寻许久也没找到对方的踪迹,才恍然想到对方心情不好下线,也不知道何时才上线。 只是当华采正准备做罢时,他脑海里又突然出现了清晰的电子音。 “午好,虐文宝典已上班,为您报时,下午一点整——” 下午一点,怎么回事,才过去四个小时吗?华采有点疑惑,便道:“还以为你今天不会上线了。“ “昨天旷工就被领导罚了t一t,今天再不工作,我会被炒的t一t,到时候甜文宝典又会说我吃软饭╭(╯╰)╮”看样子它昨天休息得不错,语气明显欢快了不少,书的封皮都光洁如新,一扫之前灰扑扑的状态。 “等等,你说你是昨天下线的?”华采睁大了眼睛,有点不可置信,”那我睡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 “是的呢,上午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而十二点到一点是我午休时间,我就下线了,方才我上线以为你还睡着呢╭(╯╰)╮“说道这儿,它又嘿嘿一笑道:”年轻人,莫非昨晚又很激烈,这样很不好呢,嘻嘻,记得提醒你家那位注意保养。“ “屁,我就压根没出过书房。”华采急得爆粗口。 “噫——还书房py呢,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怪不得嫌我套路老呢。” 仿佛能看到它疯狂翻页表示激动的猥琐,华采一脸黑线道:“这个世界好像出问题了,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但是除了我,他们都没有感到时间的流逝。” “呃这是很正常的,只要你没有走剧情,他们的时间会永远停在当下,毕竟这只是书中的世界。” “不,我是真的觉得很奇怪,我怎么会好端端的睡这么久,连你也叫不醒我,你真的确定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哦,只要你尽快补充剧情,这个世界的人就会真实的存在于异度时空换言之,你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救世主呢,嘻嘻,此处应有掌声。” “但是前提是去欺骗舒月白的感情,不是吗?”华采突然觉得很烦躁。 “公子,公子?你在想什么呢,舒爷来了。”乐宛不停地在他眼前挥手以求注意。 华采回过神,正对上舒月白的双眸,不同于昨日面带笑意,今日的舒月白就像是懒得伪装了,整个人冷得像块冰,看得他心里直发寒。 偏生乐宛竟像是一无所觉,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劲儿地说:“公子,舒爷听我说在街上遇到了你的同窗后得知侯夫子发了老大脾气,便说要亲自送你去庭山书院呢。” 舒月白微一颔首,“侯夫子与我有旧,若知你我新婚,应当不至于太过为难你。”说道新婚二字时,他终于露出了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看到那个笑容后,华采方才缠绕在心头的那股烦躁好似瞬间就平复了,“好。” “那走罢。”舒月白自然地牵过了他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华采瞥了舒月白一眼,没有挣脱。 跟在他们身后的乐宛挠挠头,不知从哪里突然变出把油纸伞来,“公子,带上伞罢。” 华采心道这青天白日的,又没下雨,撑着伞瞧着着实奇怪了些,他有点疑惑便扭身回看。 “看着点儿路。”身旁的舒月白手一伸,自然地掰正了他的下巴,后又从身后接过乐宛手里的伞,随意地撑开了。 一瞬间黑色的阴影盖住了华采他们二人,那是把外面看着平平无奇,但里面另有乾坤的油纸伞,伞内用黑色细稠严实地又糊了一层,用来遮阳倒是甚好。 “手脚倒是麻利。”华采不禁失笑道。 “是舒爷的,他也不喜日光太盛。”乐宛跟在后面小地说道。 舒月白淡淡地道:“我晒不得。” 撑着的伞大半都盖在了华采的头顶上,只是他没有察觉,还故意调戏道:”噫,连光都见不得,夫人的身子还真是娇弱。” 不曾想舒月白顿了一下,嘴角亦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夫人的身子是挺娇弱的,不止不能见光这一点,各方面都是。” 华采:“”总觉得哪里听起来怪怪的。 本就晌午才出发,庭山书院又离得挺远,偏拉车的马今个也不知怎么的,走得慢吞吞的,拿鞭子恐吓也无甚作用,于是待到他们到达时,学生们的午休早已过了此时又在行课。 华采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夫子一板一眼的讲学声,头皮直发麻,他已经预见会是怎样的尴尬场面,此时只想开溜。, 舒月白瞧了他一眼,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微摇头,目光里满是不赞同,“进去罢。”他轻声道。 “明早再来罢。”华采低着头,一只脚的脚尖抵着另一只脚的脚后跟,磨蹭着,就是不敢进门。 舒月白也不勉强,摆出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理了理衣襟,就要越过华采去,“那我进去给你请婚假。” “别。”华采急忙扯住了舒月白的袖子,“那我还是进去罢。”他懊恼地低着头,手不自觉地使着劲儿,把舒月白袖子都给攥皱了。 舒月白也不言语,手一伸直接把华采带到了怀里,就从后门进去了。 “喂,你干什么,怎么也跟着进来了。”华采紧抿着唇小声道,一抬头,正对上侯夫子微眯的眸子,立马脚趾头都崩紧了。 舒月白向侯夫子微微点头示意后,拉着华采在最后一排坐下,又从肩上放下了书袋,掏出书本纸笔来细心摆放,边不以为意道:“若是夫夫,自是可以陪读的,毕竟男子成婚的少。”顿了一下,又轻笑道:“再者你那么招人喜欢,我自是不放心的,不若我以后都陪读罢。” 说罢,舒月白抬头,似无意地扫视了眼周围人,难得的露齿一笑。 这人绝对是洗精无疑,当着别人的面就满满的骚话,和自己独处又正常了,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华采见周围探视的眼光都收了回去,心里暗暗嘀咕。 “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也。意思是说要做有利于百姓的事,敬畏鬼神并且远离它们,这样就可以说是智慧了“侯夫子明显自华采二人进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时地就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方才还在讲《为政第二》,下一瞬就扯到《雍也》上了。 “夫子,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人小声提醒道。 侯夫子遂回过神来,又接着讲之前讲的《为政第二》,“为政以德,譬如” 华采看着方才出声提醒的学生背影愣神,只见那人头上浮现一行小字:柴伯端,与你一直不大对付,在你成亲三日后就死于非命。“ 华采吓了一跳,搁在书案上的手猛得攥紧,衣袖擦过笔洗发出细微的摩挲声响。 “在想什么。”舒月白眼神暗了暗,顺着华采目光所及处看去,“是了,之前便一直听闻你同柴伯端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他轻声道,说道感情甚笃四个字时顿住了。 华采慌乱的移开目光,他方才确实太过失态了,毕竟于自己而言这个世界太过于真实了,以至于看见书中人物的厄运亦有共情。只是舒月白也说得太不像话了,语气简直就像是下一刻自己就要送他顶绿帽子,“呃,我只是没懂为何他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就继续讲之前的了,子曰不亦是同一个子?”为了转移话题,华采强行拉低了智商,明明他也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好伐。 “不语怪力乱神,字面上看像是说不谈论怪异c勇力c叛乱和鬼神,但从前后文来讲,应当说的是他不说话了,唯恐分散意力和心神。柴伯端就是借此提醒夫子的。”舒月白抓过华采的手,将其手指头一个个掰直了,“别老是这样攥着,手心里全是自己掐出的印子,不难受吗。” 华采长出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只是下一刻他又听到舒月白貌似无意道:“尚在夫子堂上,你这个得意门生便问答案如此浅显的问题,真是” “噫,您崩人设了。”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 “怎么就崩人设了。”华采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被人嘲已经够窘了,连本破书都要来插上一句。 “您崩了学霸人设哦,还有必须要提醒您,您在同窗面前塑造的最典型人设是高冷人设,请一定不要再崩了。” 哦,高冷,这个华采有经验,在不常相处的人面前他简直就是高冷本冷,压根不可能崩。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侯夫子住了声,示意今日提前下学,便收拾东西急匆匆走了。 而还未等华采二人离开,柴伯端便带着几个好事者围了上来,他一上来便狠摁住了华采收拾东西的手,偏头看着舒月白笑吟吟地道:“呀,就是你从华伯父手里把咱大公子买回去做男妻的?” “我同阿采结为夫夫,没谁是妻。”舒月白轻轻搭上了柴元端的手腕,反手一折,“柴公子,阿采不喜欢别人这样碰他。” 柴元端吃痛松开了手,“说得像华公子就看得上你似的,你我都是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咱华公子可不屑于往来。”他揉揉手腕,瞪着华采。 想到方才在这人头顶上看到的那行小字,华采还是忍不住出声道:“你回去罢,这些时日都不要出府了,观你面相,恐有血光之灾。”说话时华采尽量控制自己不带入太多情绪,毕竟他明明白白的提醒了,已算是尽力。 旁边的舒月白不着痕迹地看了华采一眼,眸里像是藏着千古不化的积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华采若有所感,侧眸回望,舒月白的脸上又熟练地挂上了他那招牌式的浅笑,二人的目光胶缠在了一起。 站在一旁的柴伯端就这样被无视了,自然不甘心,于是又咬牙切齿地唾骂道:“不知廉耻。” 听闻此言,华采忍不住又瞧了柴伯端一眼,此时才算是觉出些不对劲儿来,这人怕是喜欢原身的,只是原书中可没提到过有什么重要男配,这人连炮灰都算不上,只是个路人甲罢了。 华采突然又想到这人死期就在这几日,又暗自补充道,还是个活不长久的路人甲,因此一时间看向柴伯端的眼神都带了些怜悯。 柴伯端可咂摸不出华采眼神里面的那些复杂情绪,只是华采那般长久地注视着他,让他微微有些不自在,遂恶声道:“看我干什么,不知廉耻说的便是你,平日里架子端习惯了,怎在他面前就变了,方才课上竟恨不得整个人都挂他身上。” 华采有点想笑,但是心念着自己高冷人设不能崩,便只疯狂地跟脑海里的虐文宝典吐槽,“我跟舒月白在课上做过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就是他把我攥紧的手指头一根根掰直,这人哪只眼睛就看出我们两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了,这脑补水平若是追晋江文,怕是都能脑补出一列车队来。” “哦。”明面上华采却是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示意听清楚了。 舒月白手一伸,又再一次把华采揽进了怀里,克制笑道:“燕尔新婚,情之所至,柴公子见笑。” 华采:“”暗使力挣脱亦无果,只得面无表情地配合面前这位影帝立恩爱人设。 柴伯端被舒月白的话噎得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气得连之前就准备好的专用来膈应华采的话都忘了个干净,他原地顿住半晌后羞窘至极,衣袖一甩,又带着那帮特意留下来看戏的人走了。 待到人都散尽了,舒月白松开了华采的手,随意拎过华采身后的书袋,“走罢,夫人。” 堂内此时只剩他们两个人,华采端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散了,摸了摸肚子,他有气无力地道:“你虐待我,两天了,就没让我吃过一顿饱饭。” 舒月白眸光暗了暗,淡淡道:“那现在为夫就带夫人你去祭祭五脏庙罢。” “舒月白,别老这样阴阳怪气的叫我夫人,先前你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的,结为夫夫,无谁是妻”华采小声嘀咕道。 舒月白不置可否,提溜着书袋转身便走,华采忙追上去与之并排着,他才不愿亦步亦趋地跟在舒月白身后呢,那样就真像个小媳妇了。 出了屋,华采四处张望也未看到乐宛的人影,又想起之前发生的诡异事件,一时也有点不放心,加之他心里又莫名出现了极不舒服的感觉,便道:“先在这里等等罢,乐宛该是有事耽搁了。” “不必等了,乐宛被我差去做事了。”舒月白语气平淡地回道。 “何事?你该同我说一声的,毕竟乐宛是我的人。”华采挺直了头,恨不得连脚尖也掂上,力求多凑点身高,多点气势。 舒月白撑开伞,脸半转向华采,眉微挑,“他自挂心你,想着你腹内空空又消耗甚多,去给你搜罗大补的野味去了。” 一边说着话,舒月白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华采,反手将伞转向身后,贴紧了华采,一只手牢牢地锁住了华采的腰,凑近,贴着华采耳朵慢条斯理地道:“你怎总是说些让我吃醋的话,不若你再说些好听的与我听听,我就放开你。” 华采被耳畔热气吹得手足发软,全身发麻,偏又被压制的丝毫动弹不得,只得佯作服软道:“那你想听些什么。”不要脸,注孤生华采心里来来回回不停地轮换着自己觉得骂人咒人比较狠的词儿。 “又或者,我自在你身上讨点彩头。”舒月白带着人向后退,直到将其逼到了墙上贴着,他的手慢慢地从华采的腰挪到头后垫着,视线落在了华采水润有余血色不足的唇上。 华采赶忙偏过头,忍着恶寒尬道:“我是你的人,华采一生一世都是舒月白的人。”禽兽才喜欢宣告主权,这人竟还逼自己主动说这么羞耻的话,简直禽兽不如。 舒月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站直了身子,把华采狠狠勒进了怀里,“不管你是人是鬼,你都是我的,一生一世不够,我等你生生世世。” “噗。”华采没憋住笑,漏了个气音后又强行忍住了。好中二,动不动就生生世世,你知不知道,你就只是一本书中的角色啊,还是注定be的角色。 想到这儿,华采突然莫名的觉得心里有点堵。 “滴——虐文宝典为您服务,检测到您对角色舒月白产生三十爱意值,检测到角色舒月白对您偏执程度加五十,自动为您选择虐受身虐攻心的路线通往be结局,请随时注意发现接下来会出现的通关线索,看好你,么么哒。“ 什么?虐受身虐攻心?华采气得向对着宝典骂脏话,毕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就是受啊,还是对上舒月白就一点反攻能力都没有的受。 “虐文就可以不要逻辑了?疼在我身,痛在他心,?我可去你个宝典的大忽悠,要业绩不要良心啊,怪不得甜文宝典比你招人爱” 华采一刻不停的在脑海里叫骂着,而虐文宝典只当没听到,良心跟业绩,当然是业绩重要啊,嘻嘻。 “你在走神。”舒月白猛得推开了华采,面无表情道。 华采觉得口舌有点干燥,“呃,我只是在想你说的长生不老,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鬼亦要入轮回,哪里来的生生世世。”他轻咳一声,心虚地撇开了头。 “人有长生不老的,鬼自然也有鬼身不灭的。”舒月白平静道。 “哪有人能不死的?长生不老只是个传说罢了。”华采轻笑一声,果然不管是现实还是书中世界,人都有永葆青春的奢望。 舒月白垂眸,冷漠道:“有的,我曾见过那样的人。” “那个人现在在何处?”华采摆出一副继续编,编得我信了那你就好棒棒的样子。 舒月白抿了抿薄薄的唇,半晌方道:“有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了。再后来,我收到了他的死讯。” “嗯,还是死了。”华采接道。 舒月白再没作声,撑着伞,拉过华采的手,往回府的方向走去。 “勿寻。采笔。” 这是舒月白收到的来自那个人的第一封留书。 很多很多年后,舒月白回到旧宅,在他们的床榻下找到了第二封,亦是最后一封来自那人的留书,上书道: “吾将永生伴你。采绝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停下,先别回府了。”华采有气无力的靠着车厢,“我真的好饿啊,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填饱肚子吗。” 舒月白闭眼假寐道:“方才想到你不一定会对那些吃的感兴趣,倒不如回府等乐宛给你带回来。” 华采面色难看,嘴唇也有些发白,他气得手直抖,“你就是故意折腾人,我都饿狠了,怎么可能对吃的不感兴趣。” “是吗。”舒月白睁开眼,转头望向华采平淡道:“我说你不想吃那些东西就是不想吃吃那些东西。” “舒爷,我跟您一定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呃。”说话间华采还不小心咬着了舌头,于是干脆住了口,只沉默着以眼神不停地向舒月白抗议,最开始还算倔强,后来几乎满满都是央求意味。大丈夫士可杀不可饿,拿食物威胁算什么本事,华采摸摸胃部又揉揉肚子,心塞极了。 又过了一刻钟,舒月白掀起轿帘,示意车夫停下,径直下了车,见华采半晌没动静,便冷声道:“你不是闹着要用膳?我数三二一若你还不下来,那就直接回府了。” 华采瞬间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三c二——”舒月白正要数最后一个数,华采干脆利落地从车厢里出来了,他的双眸亮如星辰,直直地望着舒月白,像是能望进他心里去,让他不自觉偏开了头。 这家食肆华采一点印象也没有,自踏入起,也未接收到来自虐文宝典的任何提示,但是他心里自动敲响了警钟。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堂里坐满了人,但是没人交头接耳,甚至同桌人都毫无交流,只闷头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有人从他们旁边过也收不到任何回应。 华采有扫眼而过他们的碗碟,却实在看不出那些食物都是些什么原料,瞧着都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于是在找到位置坐下后,便道:“这里是哪里,瞧着东西都怪怪的,能否换一家?”他尽量客气委婉地说着,内心却是在疯狂吐槽。 舒月白拿过茶壶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华采面前的茶盏满上,“这里的茶不错,养人。”他抬眼看了舒月白,又补充了几个字道:“还吊命。” 听到此,华采突然也觉得有点口渴,便端起茶盏一口闷了,啪的一声,杯底又轻轻的碰上了桌面。 “再喝一杯罢。”舒月白微垂着眼,稳稳的又给华采面前的茶盏斟满了。 华采这次倒是端起来准备慢慢品,只是这一品又觉出些异常来,“这不就是白水吗,一点儿味都没有。”他小声说道,又掀开茶盖,仔细一瞧,呈微绿色,只是里面连点茶叶沫都没有,闻着也无半点香气。 “喝,或者我给你灌下去。”舒月白端起了自己面前那一杯,正要往唇边送,却被华采劈手给夺去了。 “你不说清楚我便不让你喝,你”华采觉着能从舒月白手里抢东西,正得意时,余光一瞥却是愣住了,他眨眨眼,又低头仔细瞧过了,半晌诧异道:”这c这杯子里怎什么都没有,我方才明明看见你给自己也倒上了。” “不知贵客已到,实在疏忽。”不知何时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华采他们的桌前。 这诡异的食肆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且就在自己身旁,华采听得的那一瞬间便猛得抬头,只见是个红衣白发的男子,打眼一看长得比女儿家还来得娇俏,仔细一瞧,又觉得有些遗憾了,这人的眼上缚了厚厚一层锦缎,却是个眼盲之人。 舒月白把华采的手按下,取过了杯子,又不紧不慢的斟满了,“百稚仙,故人见面,不用讲这些场面话。” 华采还以为这茶是倒给那啥百稚仙的,结果转瞬间又被舒月白塞进了自己手里,便朝着百稚仙尴尬一笑,只是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人是看不见的便又慌忙地低下头。 只是见舒月白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端着的茶盏,华采捧着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我家主子是看得见的,公子。”百稚仙左右的两位侍女同时出声道,她们的存在感太低了,若不是此时出声,华采压根没注意到百稚仙身畔还有人。 “久违了,华公子。”百稚仙朝着华采微笑道。 华采无端地就觉得心口一疼,额上沁出点点冷汗来,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们认识?“ “白稚仙,今日我们是来用膳的,不是叙旧的。”舒月白突然冷声道,他抬手轻敲了敲桌面,“给摆满罢,他这顿吃了下一顿又不知是在何时了。” 华采:“”什么鬼,这话不是开玩笑罢,什么吃了这顿就没下一顿的一时间,华采只觉得自己脊背发凉。 “你倒是真舍得。”百稚仙依旧微笑,只是眸子里明显一点温度也无,他挥手示意道:“桃娇,杏俏,下去准备罢。”莲步微挪,他身旁的两个侍女摇曳着退下了。 “本来这对我也无甚要紧的。”舒月白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或者,你还想再跟我做笔买卖?” 完全听不懂再做笔买卖是什么意思,但百稚仙那句倒是舍得华采却是听懂了,这都两天了舒月白才给他一顿饭吃,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这怪人居然评价舒月白舍得,也真够奇葩的,简直是这书中世界中的葛朗台,不,比葛朗台还抠得可怕。 百稚仙不自觉地摸了摸眼上缚着的锦缎,微愣了片刻,摆摆手道:“可没第二双眼睛与你交换了。” 华采手一抖,端着的茶都差点洒了,却被舒月白伸手给稳住了,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舒月白,你无事要人一双眼睛干嘛? “你知道我要的是何物。”舒月白微微眯了眯眼睛,手上也不自觉的用上了三分气力,只是在听到华采吃痛的抽气后,又立马松了劲儿。 听闻此言,百稚仙的脸上也有了明显的恼意,“你倒是真敢开口,他当年也不敢如此要求我。”他说着话间,轻瞥了一眼华采,末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舒月白不说话了,沉默半晌后方道:“当年他不肯见我最后一面,之前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他现在人既已回来,也落到我手里,现在自然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到此,华采突然无意识地流下了一行眼泪,他抬手轻碰,却是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不多时,便有一列侍者端着碗碟来了,个个手脚麻利,摆放时又透着些许小心翼翼。 华采看了一眼桌面,菜色比先前在别人桌上偷瞄到的还来得刺激,闻着倒是挺香,但瞧着全是些连基本原料都猜不出来的黑暗料理,还只是黑暗料理雏形那种。 犹豫一下,华采只拿了一张白饼,“喏,这儿就没有什么正常点的吃食?”有一搭没一搭的掰着手里的白饼,他把面前的碟子往舒月白面前推了推。 “不准挑食。”舒月白淡声道,推了回去,又抬手把稍远一点的都取来叠放在了华采面前。 “啊,你要作甚,这些瞧着就让人倒胃口。”华采惊呼一声,整个身子抗拒地直往外偏,“不吃,说不吃就不吃。” 旁边几桌的人早在侍者们端着碗碟上来的时候,就都停下了进食,闻着味儿寻到了这边儿,此时看见华采分外抗拒的动作,他们都不自觉地开始咽口水,手脚激动地发颤,如不是慑于这处的威压,怕是早已扑过来抢食了去。 “公子,我倒是第一次遇见食客到此却要吃些寻常的菜点呢。”站在一旁的百稚仙忍不住嗤笑道。 “你自己吃,或者我来给你灌。”舒月白敲敲桌面,立马有侍者递上了约莫两指宽的一根竹管。 “那你来灌。“华采连手里的白饼都不吃了,随意地往桌上一扔,挑衅地看向舒月白,”你来灌啊。” 本来华采只是意思性的佯作抗拒下,心想着若是旁边有人一劝,他就勉为其难地尝上几口,哪知这舒月白一上来没有利诱就先威逼,方才眼前无人还好说,现在当着百稚仙的面儿也这样,华采就觉得自己夫纲不振,威严扫地,以至于怂人都被激出了脾气。 舒月白微微颔首,接过侍者递上的竹管,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锦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半晌后站起身来,走到华采跟前,摆正他的头道:“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那怎的还不张嘴?” 舒月白还在那儿擦拭竹管的时候,华采就已经想打自己大嘴巴子收回方才说的话了,此时听到这人让张嘴,不自主地就打了个哆嗦,嘴却是闭得死紧,上下牙紧药得头皮也发涩。 “言同百舌,胆若鼷鼠。”舒月白轻弹了一下华采的脑门儿,沉声道。 “噗。”百稚仙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见二人同时瞧过来,便掩面转身,只当没听到。 一听就知道不是啥好话,华采瞧着百稚仙的反应便觉着气闷,只是想着不能张嘴,便没有反击,只口唇闭得更紧,向舒月白示意道才不上他的当。 “那你要吃什么\"舒月白轻叹一声,背过手去,“你要吃什么便给你做什么,只先说好,不准浪费,全都给塞下肚,否则直接划开你肚子塞进去,决不食言。”他的手从身后拿出,指尖不住摆弄着的匕首发出刺眼的寒芒。 “喂,我这儿的厨子可不会做那些寻常玩意儿。”百稚仙急忙道。 舒月白停下转匕首的动作,手腕一翻,刀尖直接对着百稚仙,慢条斯理地道:“没让你做,给我两个打下手的人就成。” “是你做菜?”华采的眸子一下亮得出奇,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他佯作沉吟道:“那就糖醋荷藕,蝴蝶虾卷,喜鹊登枝,菊花c呃,黄花里脊再加上一碟莲子酥罢。”说罢,才好似突然想儿什么道:”哎呀,虽你说我想吃什么便给做什么,但这些是不是有点太难为你了,要不然唉,还是想吃,一个菜都舍不下。” 华采不住地偷觑着舒月白,还以为能从这人脸上看出些许尴尬神色来,没想到对方只干净利落地回了一声“好”便轻挽起袖子,跟着侍者朝厨房方向去了。 其实舒月白此时一点都不平静,不若华采看到的那般淡定,他的内心早已卷起惊涛骇浪,只莲子酥三个字就能让他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 “莲子酥?倒是一样不错的点心,只是依公子口味,莲子是去心还是不去心呢。”见舒月白已经消失在视线内,百稚仙拉过身前的木椅,弯腰拭了拭椅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坦然地在华采身旁坐下。 华采也想不通自己怎生最后还加上了个莲子酥,当时直接就脱口而出了,大概是受了那日梦魇的影响罢。他一想到此,又听到百稚仙问他去芯不去芯,满脑子就都是那日里地上蠕动的粉色肉团,便面色难看地道:“自然是去芯的。” “果然是你的回答,若是换了舒月白”百稚仙摇摇头,却是不出声了,只是朝着华采方向勾唇轻笑,一副想要华采继续追问的样子。 想到那人正在厨房手忙脚乱地做菜,华采心情又好了起来,便顺着道:“换了舒月白又怎样?” “再苦,那人也会选择有心的。”百稚仙微笑道。 华采:“”完全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一般人吃莲子都会去芯的好伐?怎么感觉下一瞬就要以此批判自己三观取向了。 幸好百稚仙后面一直沉默不再出声,华采才稍稍松了口气,倒了茶递到人跟前儿,也不管对方喝不喝,又拿过一张白饼撕碎了一点一点往嘴里塞着,打发着时间。 “华采,华采,你快出来。”柴伯端在宅子外疯狂地捶着大门,他的怀里露出了一卷黑色锦缎包裹着的书角。 “柴公子。”后面有人轻声唤他。 柴伯端没有回头,捶着大门的动作却是更加激烈,脖颈上的青筋直连到脑门儿,看起来异常的狰狞。 “柴公子。”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此时恰在他耳边响起。 柴伯端的脸陡然间涨得通红,叩门的动作未停,却是肉眼可见的渐渐无力,“哒,哒,哒”门上的铜环清脆的声音缓缓微弱下去。 “柴公子,别老是来找我家公子,主人会不高兴呢。” 有人在他耳边呢喃道,遂死死的扼住了他的脖颈,待听到骨骼移位的依稀声响后,那人嘻嘻笑着从他怀里拿走了那卷书——那卷柴伯端被扼住脖颈的时候还双手死死护在怀里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怎的还不回来?”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待到华采被茶灌饱的肚子又响起了空城计,他还未等到舒月白。 百稚仙笑笑,意有所指地道:“都是同样的原料做的,公子作甚要折腾他。” 华采掉头却反问:“你觉得是我折腾他,明明是他在折腾我,两天了,就没让我吃过一顿饱饭。” 还未等百稚仙搭话,华采直接无所顾忌地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说是带我去吃东西,然后就带到你们这儿来了,喏。”他呶呶嘴,“店家你觉得你们这儿的食物看上去是正常人能吃得下去的?” “你本就不适宜吃那些寻常食物。”百稚仙敛了笑,淡声道,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华采听罢摊手道:“我也只是寻常人,再说,难不成你这儿卖得就是仙羹神肴了?” 百稚仙没做声,只是脸色明显冷了下去,半晌才道:“最讨厌那些自诩为神仙的了,在我看来,还比不过寻常鬼灵精怪。” 华采心里咯噔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白饼,站起身道:“这人去了许久怎生这么久,在这儿坐着瞎等也无聊,莫如我们看看罢。”这人保准有病,神神鬼鬼也谈论的这般真情实感,饶是自己知道这就是个普通的书中的架空古代世界,也被唬出一身冷汗。 实在不宜独身跟这人久待,华采暗道,抬步便要往厨房方向走。 “华公子且慢,你去不得。”百稚仙也跟着站起身来,手一伸,却是拦在了华采身前。 “有何去不得?”华采摆摆手,连声道:“我知公子大抵是想说君子远庖厨,不如这样,我一人去便可。” “倒不是因此,只是那场面颇为血腥,公子见过必定食不下咽。”百稚仙手拦得稳稳的,任华采下死劲去抬也纹丝不动。 一个两个吃什么长大的,都是看上去病怏怏的力气却又大得出奇,华采深吸口气,正待驳斥对方的话,又见远远走来一个侍者踮脚到百稚仙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人拦着自己的手随即就放下了。 华采摸了摸鼻子道:“那走罢。“ “您先请。”百稚仙侧过身子示意道。 待到厨房,华采还真以为会出现什么血腥场面,虽说他自己没点什么荤菜,但保不准有其他客人口味较重爱吃些现杀现宰的,总归心里有些忌讳见到那样场面,于是眼前的干净整洁让他轻呼一口气,心里陡然松快不少。 这厨房干净整洁得已有些异常,莫说活禽了,便是菜叶子都不见踪迹,调料倒很齐全,盛放其的瓦罐按着高矮胖瘦排列的一丝不苟。 好似所有的菜肴都做完了,舒月白垂眸不紧不慢的挽着袖子,一旁打下手的侍者们正在忙着摆盘。 华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舒月白跟前,又伸长了脖子偏过头去看其身后,犹疑道:“都是你做的?”只见舒月白身后摆满大大小小的碗碟,打眼一瞧,好似华采报出的每一道菜名都化成了实物出现在其上。 “嗯,还有莲子酥。” 盛着点心的碟子突然出现在华采眼下,若白玉雕成的美手衬得那原本花纹质地皆精致的碟子也显得做工粗糙起来,他抬眸顺其而上,正对上舒月白含笑的双眼。 “尝尝\"舒月白拈了一块儿凑到华采唇畔,柔声道。他总这样,上一刻还情绪不稳的只想结果了对方了事,下一瞬又巴巴得想把自己有的东西都给献上去,也不管对方到底喜欢不喜欢,最后会不会珍惜。 感觉周围瞬间有几道视线投射了过来,华采遂偏过头去,连连摆手道:“你放下罢,我自己来。” “那便先出去罢。”舒月白垂眸道,他随手将端着的点心放到了身后侍者手中,示意摆放到大堂中,空出的手却是与华采十指牢牢地相扣,“夫人乖,别老是拒绝为夫,你说的,人一旦有心了,就会疼。”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呃,或许前身这样说过?华采本欲挣脱的手又乖乖不动了,他被那声夫人羞得涨红了脸,眼神躲闪至无处安放,待瞥到身旁鱼贯而出的菜肴时,便哼哼道:“空有其形,却无甚香气,闻着就觉得不是一般寡淡。” “都说是同种原料做的,你当他真能做出什么不一样的来,不过是哄你”百稚仙在二人身后酸道,他们怎的还这样,他百稚仙最讨厌欺负孤寡单身不分场合秀恩爱的狗男男了。 可惜百稚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舒月白给打断了,“随你怎么说,只是方才便说好了,我做了你就得吃,否则”他另一只手突兀地掏出把匕首来,抵在华采胸前,“就从这儿下刀,然后稍稍一用力,你的” “呃,饿了,闻着寡淡的吃着说不定不是一般香呢。”华采忙抬头冲着舒月白笑道,也不管是否出现了类似谄媚的微表情,只面上调动着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表现着强烈的求生欲。 舒月白轻哼一声,没说话,眸里倒是难得的盛满了笑意。 在他们迈出厨房门的一瞬间,身后的一切陡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见方才还整洁明亮的厨房瞬间变得枯朽,蜘蛛网随处可见,一片暗沉沉的颜色中,只有几种大面积的颜色较为突显,红的是鲜血淋漓的还未腐烂的肉身,白的是一堆堆四仰八叉垒着的白骨。 最后便是舒月白方才用过的器皿,其上闪烁着的柔和的并不刺目的淡绿色的微光,零星有光芒不断从里溢出,不多时,便全都消散不见了。 “阿弥陀佛,请问这位施主,华宅如何走?”张风子着了一身道袍,开口却是空门中人的口头禅,此时他拦住的是个约莫四五十的老乞丐。 老乞丐仰着下巴,又掏掏耳朵,眯着眼打量着张风子却又一句话也不肯说。 于是张风子瞬间明了,从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个指甲盖大小的银角子塞老乞丐怀里,“阿弥陀佛,施主与此物甚是有缘。” 那名乞丐方站直了,抖抖腿道:“你是哪位?要找华府的人做甚?” “我佛慈悲,自然是渡他们出这无边苦海了,阿弥陀佛。”张风子突然又不知从哪里变出张旗幡来,上书一行大字: 妙手回春,算不准不收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华采昨日吃饱喝足后回府便倒头大睡,竟是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香甜, 他从榻上起身时,天色已然大亮,窗户上糊着的黑色细纱遮挡不住金色的暖阳透入,华采推开门,刹那间屋内流泻满地碎金。 乐宛端着洗漱用具候在一旁,左右张望道:“公子你真要跟舒爷分床睡昨个夜里回来还勾肩搭背呢,我不过是去打个热水,你就把屋里的门栓给插上了,这不是撵人是什么,舒爷在那又冷又潮湿的西厢房蜷缩了一宿,看着也真真可怜。” “罗嗦什么,张口闭口就是舒月白,莫如你今晚也麻利地收拾收拾搬去西厢罢。”华采压了压腰间的荷包,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乐宛,大早上的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闻着怪别扭的。” “该是早上在厨房染上的。”乐宛低头嗅嗅自己,面上也露出些许疑惑,“公子你不说我还没察觉,你方一提醒,我也觉得这味儿怪怪的,竟还带点儿腥气,我在厨房可没杀生。” 华采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带点腥气,那便该是血的味道,大抵是因着小黑的缘故罢。” 乐宛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这屋里也开始嗖嗖地刮起了冷风,于是赶忙加快了手上动作,恨不得下一瞬就把自家公子推到外面艳阳处。 “屋里点上一炉香罢。”华采有一瞬恍惚说道,待反应过来时觉得怪怪的,自己一向无甚点香习惯,怎生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他心里微微打鼓。 乐宛眸子一亮,拍手道:“我说怎的感觉公子的屋里缺了什么,原来是没燃香。公子要用哪种香” 用哪种香?我连有哪些香,不同的香又有哪些品种都不知道,华彩心内小声吐嘈道,又想起舒月白衣上沾染的清冷香气,竟不假思索的回道:“便用骨里红罢。” 骨里红又是什么鬼华采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萦绕在了自己周身,肌肤裸露处随之泛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遂忍不住问脑海里的那本虐文宝典,“怎么回事,从昨个儿起,我便老是不能自控的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不是说这只是书中世界吗?那前身怎会对我有这般大的影响?” 华采微闭目,在乐宛看来他家公子只是没睡好,正在闭目养神,于是他放轻了声音道:“骨里红?听着有些耳熟,公子你先前可没用过这香,怎生又突然提起这种香来?” 华采当然不可能有所回应,他的意识正疯狂地在脑海里搜寻虐文宝典的踪迹,“快出来,你又缺勤了,再不出来,等这个世界剧情完成,我一定投诉你,要求更换成甜文宝典!” “噫——世界如此美妙,您怎能如此暴躁,这样真的不好。”虐文宝典微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华采脑海内,它有气无力地道:“早上好,虐文宝典为您报时,上午十点整,很高兴能为您服务。” “怎的说话有气无力的,你们也会生病?”华采“嘶”了一声,捏了捏耳垂,“每次当你这样出场的时候,我就老联想到新闻联播的那个背景音乐,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我们的世界跟你们人类的世界区别不大,既然都得上班考勤了,生病不也很正常吗?您废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虐文宝典好似真的生病了,华采仿佛能恍惚看到整本书皱巴巴的,半掩着的书页上也沾染了点点污痕,想到此便问道:“那你这是真生病了?那是需要吃药还是怎么?总不能硬抗过去罢。” “我会生病就是因为您不好好走剧情!”虐文宝典仿若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尖利的指责声刺得华采耳膜发疼。 揉了揉被刺得发疼的耳朵,华采斟酌道:“又怎么归罪到我身上来了,我有在认真走剧情啊,昨个儿我还主动跟舒月白去约会了。”肚子饿了,让舒月白带自己去用膳,可不就是主动约会嘛。 “我都已经反复提醒您要注意身边随时可能出现的开启剧情链的线索了,可您貌似光顾着约会,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且抛诸于脑后了。” “那这跟你生病又有什么联系?”华采睁开眼来,轻瞥了候在一旁的乐宛一眼,虽不知这人为何乐宛看向自己的目光似有疑问,但华采索性当没看见,干脆微微一颔首糊弄了过去。 “您不走剧情,这个世界就会大致停留在离此刻最近的剧情点,但一旦您走错剧情,这个世界就会一点一点地崩塌,到时候不仅是您回不到原来的世界,我也会彻底消失。”它顿了一下,沉声道:“因为我们是外来者,原本就是这个书中世界存在的bug,为了维持书中世界最后的稳定,自进入此地以来,我们体内便潜藏了自毁暗示待我们彻底消失,便又会有新人来接替我们继续走剩下的剧情,直到丰满一个世界的关于男主的完整故事架构。”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华采一时沉默,意思就是只要他不规规矩矩地乖乖走剧情直到达成be结局,如若他和舒月白相处甚好,一不小心就he了,那他依然会被强行抹杀,最后又会有个新的系统带着个新的莫名其妙的人来睡他老攻? 这谁能忍?绿帽谁能忍?华采目前很抓狂,几乎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想暴走 “那您接下去会认真走剧情吗?”虐文宝典冷哼道。 华采轻轻回了个气音,“嗯。”又想到之前宝典说的错过了剧情线索,思虑半晌道:“昨日在那间食肆里发生了什么古怪事吗?” 虐文宝典:“”气得直哼哼,“难道您就没发现我当时跟您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 华采停顿了一下,点头道:“这倒是发现了,只是这很寻常呢,你又不是没在工作时间旷工过。” 虐文宝典没回话,只是书页开始疯狂的翻来翻去,翻了一页又一页,正着翻完反着翻,以此来表示它有多抓狂,华采被脑海中不停刺啦作响的声音扰得脑仁儿疼,便讨饶道:“好,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先停下来,停下来好吧。” “不能说,所有的书中世界的剧情走向是必须由您亲自把控的,我不能透露太多。”它突然安静了下来,“但是接下来的剧情点跟昨日密切相关,您可以在经历这个情节点的时候尝试倒推一下,或许能重新得到有关昨日的线索。”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件?”华采皱了皱眉。 只听脑海里突然传出一串细碎的笑声,华采似乎能看到虐文在挤眉弄眼,下意识就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果然,只听其拖长了尾调,故意调笑道: “今日,是新夫人三朝回门啊。嘻嘻,舒夫人,别有了夫君就忘了爹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张风子是个路痴,虽说他一向不肯承认,但在拖着那些一堆有用的没用的吃饭家伙绕着这地界转来转去也找不对门儿之后,他还是愿意承认那么一下下确实又迷路了。然后张风子就心安理得地把自己不认路的锅甩在了手里拿着的罗盘上面,上下左右就上下左右呗还非得东南西北,他哪里晓得华宅是在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呢。 嗯,哪个老乞丐跟他说得就是上下左右。 做为一个什么都学得杂而不精的道士,张风子确实连罗盘都认不得,他带得那一大包东西概括来讲就是主要用来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呃,用来让人信服的,毕竟他自认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眼见着天黑了又亮,张风子虽说有些道行在身,却也累了,不是身累,是心累,于是他拖着包袱在就近的宅子门外的貔貅石雕旁蹲下休息。 正当张风子晕乎乎的,眼睛半睁不睁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远远飘来的一顶纸糊的小轿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那轿子不紧不慢地飘了过来,然后就停在了大门处,只是张风子完全被巨大的石雕貔貅挡住了,竟未有一丝半点引起那东西的注意。 张风子把轿子里的称为那东西,只想着不怪里面是鬼神精怪,总归不可能是人罢,然而下一瞬他的脸就被打得啪啪作响,只见那纸糊的轿子突然掀起帘来,下来个身着大红色常服的眉清目秀的书生来,看上去确实像是个人。 看上去像是个人却未必真的是个人,更像是行尸走肉上附了一缕生魂,被人用各种精魄养着,堪堪吊住最后一口气这一缕生魂倒是被养得极好,张风子眯了眯眼睛,拖着包袱的手一紧,真没想到这次出来竟是有意外之喜,看样子是叫自己碰上个了不得的东西了。 “阿采,到地方了怎生也不叫醒我?”轿帘又被微微卷起,从里伸出只若白玉精心雕刻的美手来,随即有人从轿内躬身而出,轻笑道:“此来拜见岳父母,你不带上夫君我怎么能成?” 张风子瞪大了眼睛,忙收敛起自己气息,紧靠着神兽貔貅一口大气也不敢喘,心道,果然天下不会掉馅儿饼,原是有怨气深厚的千年厉鬼护着,看来一时半会儿却是动他不得了。 “舒月白”华采回身斥道,只是名字叫出来后,跟着却不晓得该接什么话了,只心里暗骂道,舒月白,不要脸。 舒月白从轿子上下来,不紧不慢的踱步到了华采跟前,极其自然地抬手顺了顺华采在轿子里被睡得毛毛躁躁的头发,“这名字被你一唤,也顺耳起来,小采儿,你若是时常对我说说情话,说不准”说不准我便心软了,他垂眸低头像是要去亲吻华采头顶的发旋儿,余光却是不动声色地撇向了不远处的巨型貔貅石雕。 “华采便华采,叫什么小采儿,叫的肉麻兮兮的,你看,这儿全是被你膈应出来的鸡皮疙瘩。”华采一捞袖子,露出段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胳臂,只见其光上光洁如玉连汗毛都稀少,他连忙又把袖子撸了下去,对着舒月白似笑非笑的眼神强撑着道:“总之,别那么叫了,让人听见了指不定觉着你有病呢。” “我是有病,你就是我的药。”舒月白揉揉华采的头,把方才好不容易才给人理顺的头发又给弄乱了,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说的这句话,连眸里溢出的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笑意。 华采:“”大哥,这种土味情话在我来的那地儿早八百年就不流行了好伐? 但见舒月白伸出手向他示意,华采却是老实地与其十指相扣,牵着手迈进了宅门。 华采?张风子手激动得微微发颤,原来他就是华采,真是应了那句古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没忍住此时内心的雀跃,轻呼出一口气,抬头望向这座宅子上高悬的牌匾,重重白纱遮盖下,依稀可见斗大的二字:华宅。 待目送华采二人进了宅子,张风子从怀里掏出幅假胡子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糊在了自己脸上,抖抖身上灰尘,开始对围绕华宅的房屋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叨扰。 在一连碰壁好多家之后,有个屠户让张风子进了屋。 屠户姓朱,叫朱砂,名字听上去给人的感觉便是艳丽无匹,娇娇俏俏的,其貌美更甚于这个名字给人带来的刻板印象。 朱砂一开门,那张艳丽的脸便把张风子给看愣了,他从怀里掏了又掏,只不停找着身上藏着的分量最重的那锭银子,心道我只是找他打听个事而已,又不渡夜,再貌美的私娼也不至于开口便像自己要天价罢。 “干什么的?”朱砂一扫眼便将张风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个彻彻底底,“小骗子,找老子做甚,有屁快放有话快说,里面人还等着老子杀猪呢。”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却是把寒光闪闪的杀猪刀,他把刀往肩上一扛,血珠儿一串串地顺着槽口滚落了下来。 那看着就分量甚重的屠刀跟朱砂那漂亮的脸和貌似娇弱的身子看起来委实不配,看起来其实很是滑稽,但张风子别说被逗得笑出声来,竟是已被骇得唇色发白,他慌忙错开朱砂的眼神,又停了在怀里搜寻银子的动作,“没c没什么,找c找错人了。” "嘿,不但是个小骗子,还是个小结巴呢,有意思。”朱砂不住地点头笑道,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是在摸到光洁一片时,暗暗唾骂了一声晦气,当他的眼神着落在张风子身后的一连串脚印上时,他的眼睛陡然眯成了一条缝儿,一把扯过张风子道:”既然是要打听事儿,不妨直接进屋来打听个清楚。” 待到进了门,张风子差点被满院扑面而来的血气引得迎风呕吐,只那朱砂还算细心,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来叫他掩住了口鼻,这才好过了许多。 “说罢,要打听什么。”待进了屋,朱砂直接坐上了上座,随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又眼神示意张风子坐他下手位。 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风子准备先讨好卖乖,打定主意打听消息归打听消息,莫要惹了者凶煞恶人才是最要紧的,他放下捂住口鼻的锦帕,递给朱砂道:”谢过阁下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张风子又突然收了回来道:“是我疏忽,得先给阁下洗净才是。” 朱砂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喂,你想打听些什么,趁我此时心情尚好,一并说了罢。” 张风子却是没注意到朱砂说了些什么,他此时的全副注意力都落到了手中的锦帕上,那锦帕上所绣的熟悉符文让他控制不住的瞳孔一缩,他猛然抬头问道:“这上面绣得是什么?” 朱砂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杯底同桌面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垂眸,压低了嗓子冷笑道:“你不是已经认出来了吗,这绣得啊,是镇煞的咒语呢。” 我日日夜夜将它贴身揣着,顺你的意,镇我的心。 华采自踏入这华宅以来,便总觉得怪怪的,这怪异尤甚于昨日的那食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汪,汪,汪汪汪”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了一条大黑狗,不停地对着华采狂吠。 舒月白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华采侧前方挡着,那大黑狗的气势立马就弱了不少,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 “大黑,你怎的连自家公子都不认识了。”一旁随侍的乐宛几乎是同时出声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那条大黑狗身畔,他伸出手去,拍了拍那条大黑狗的脑门,那条大黑狗瞬间温顺了不少。 大黑?莫不是那条小黑的同胞或者父母?华采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狗最是护主,而自己正巧便是冒牌货,想到此,华采抬手掩住半张脸轻咳道:“咳,或许是它同我见面,一时兴奋,想我与它疯闹罢。” 华采方才说完那句话,一旁的大黑立马毛发炸开,张开大嘴,呲了呲牙。 舒月白忍不住瞧了他一眼,待看到华采自然垂下的手正紧张地死攥着衣角时,他眸里的温度急速散去,嘴角倒是挂上了他招牌式的浅淡笑意,“大黑这是不欢迎我\"他这般说着,却是轻挽袍袖向着大黑走去,不顾大黑的满是抗拒硬生生把其禁锢在了自己怀中,“喏,跟你打个商量,别这样冲着我家小采儿狂吠,一定要记住呢。”他轻笑道,却有气音低不可闻。 舒月白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么,下次就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小虐,小虐,快出来。”华采福至心灵,突然想什么,急忙用意识呼唤着虐文宝典,大抵是因为自己发现了线索,他不自觉地还给其取了个昵称,语调也轻快了不少。 “午好,虐文宝典为您提供最专业的服务。” “大黑不是单纯因着我不是它主子才朝我狂吠是也不是?”华采没听到脑海里那宝典出声打断他,便又接着道:“那肯定是我身上存在了怪异之处,到底会是什么呢?” 虐文宝典也不搭话,只一昧沉默着。 “呐,再问你一遍,舒月白身上真没甚异常之处?”华采思来想去,发现的每个疑点又都串回到了舒月白身上,于是他又再次反复强调地问道。 “没有的,舒月白身上没有任何异常,他所做出的一切行为都非常符合他的角色性格。”虐文宝典回答华采的问题时语气依旧平静。 华采蹙眉道:“那便真是怪了,都说黑狗血镇邪祟,第一天小黑就暴毙了,如今大黑对我亦非善意,总不能我就是邪祟罢。\" 虐文宝典:“” 短暂的沉默后,华采犹豫道:“难不成我真是邪祟?” 虐文宝典:“” 华采:“”好的,明白了,这剧情也特么太狗血了,比黑狗血还特么纯(蠢),e “别怕,它不会伤着你的。”舒月白不知何时已站到华采身畔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明明对方手上的温度离冰块也差不离,但华采却好似能感受到有温度源源不断得传递到自己掌心,随即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温暖仿佛妥帖到了自己心里。 ”小采儿,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舒月白转头看向前方,另一只手却捂住了华采眼睛。 “为何?“华采正要去掰双眼上覆盖的这双手,却被这双手的主人接下来说的话羞得绯色染上脸颊耳畔。 舒月白这般说道:“你这样看着我,总让我错觉你亦爱我。” “华宅是谁人死了,我看满府都挂着白幡。”张风子瞧着朱砂不算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砂上下瞧了一眼张风子,口气恶劣道:“老子心情就突然不好了,不若你先自报家门,再说说为何打听别人家的事,说不准儿我一个高兴就跟你说了。\" 长得这般好看却张口老子闭口老子的,张风子撇撇嘴,一旦走了神对于他们这种\'江湖骗子‘而言便是容易说秃噜嘴,“阿弥陀佛,施主不必过问呃,朱爷,我是归一门的。”还好及时反应过来了,张风子拭了拭额头上方才冒出的汗珠儿。 “哼,猜到了,你们归一门净出些骗子。”朱砂拿起那把屠刀掂了掂,反手就直接在桌上扎了个窟窿,从头至尾,恶狠狠地眼神都盯着张风子。 “可我们门规是骗什么都成,只一条,不能欺骗人感情,骗钱骗权骗什么都好,我们从不骗色。“可你这分明就像是被骗了感情骗了色,哪里会是我们正儿八经的归一门门下弟子做的。张风子心里是这般想,嘴上却不敢这样说,于是未说完的那些话他也就自己放在心里想想,面上却还是讨好笑道:“朱爷,我这便替我那不懂事的同门赔礼了。” 朱砂“啧啧”了两声,哼道:“真当我不知你心里怎么想,你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那些蠢蛋。奉劝你一句,华宅里面的东西,别去招惹,惹了我也保不得你。“ 这人这般说起来,倒挺像是有些来头的,朱砂,朱砂,张风子双眸一亮,兴奋道:“阁下怎的用朱砂做名?” 朱砂站起身来,俯身看着张风子,轻挑其下巴,暧昧道:“朱砂,乃极阳之物,吸收天地阳气,能封魂定魄,布镇邪驱鬼之大阵我担得起这名。” 华夫人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返回了灵堂,她反手把灵堂的门栓给插上,不用蒲团垫着,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求诸天神佛保佑,免我儿泉下孤苦无依,与那舒家公子能成一对爱侣妾华朱氏,愿亲去泰安寺还愿,为诸位塑等量金身。“ 她燃了香,于烟雾缭绕中静默叩首,叩了九九八十一个方才停下,从手上褪下佛珠一串开始转珠念经,堂内的烛火跳跃,慢慢的有黑影在墙上堆集成了人形。 “华夫人。”那人如此唤道,声音清冷而动听,像是有意识得拒人于千里之外,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出尘意味。 华朱氏停了转动手中的佛珠,她闭眸轻声道:“您请说。” “今日是华采三朝回门日,我可让他与您短暂相聚。”那声音平淡道。 华朱氏的眼皮儿动了动,仿若能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眼珠,“您说的,我与他今生母子情分已尽,便是不该再见面的。”她说是这般说,但不住交握得手却透露了她的期盼。 “可以见最后一次,只此一次。”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华朱氏仍有点犹豫,“那会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罢,若是那样,还是不见为好,我只求他能安稳于世。” “去见一次罢。我需要您演一场戏,一场让他分不清虚幻与真实,此世是何世的戏,唯有如此,他的神魂才能永生永世的安稳。毕竟,骗人不难骗己难。”那人轻叹一声,最后一句话也不知是说给眼前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华朱氏思虑半晌,咬牙崩出一个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朝阳初露,晨光熹微,华宅里此时静悄悄的。 除却方才来给他们开门的老仆,华采他们从大门走行至大堂一路上竟没碰见多少人,偶尔有途中有遇见几个奴仆,他们也踩着碎步贴着地皮走得飞快,急匆匆地就从华采身畔擦肩而过了,竟纷纷像是没看见他们一行人似的,从头至尾都不曾向他们见礼。 “公子,府里的人一向是这样的,老爷长期在外奔波,夫人身子又一直不大好,除非是有什么要紧事,否则大家都是尽量避免出声的,以免扰了夫人心神安稳。”乐宛说得有条有理,末了又加上了一句,“但也就是这两年才这样的,公子您之前多数时候都在书院,可能没怎么注意到。” 跟昨日在食肆的情况相同,华采自进入这个宅子,脑海里虐文宝典的存在便被屏蔽了,于是他暗自思量道,这大抵又是个古怪的地方。 华采不动声色地以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四下虽是寂静,布置的却极其热闹,只是 “怎么青天白日的,到处都点着红烛?”华采的眼神落在了那些整齐排列的若儿臂粗细的正在燃烧着的红烛上。 “咳,咳咳”一旁的舒月白轻咳几声,扶额道:“阿采,昨夜西厢湿冷,我好似受了些风寒,有点不舒服,先进堂里罢。” 话毕,舒月白牵起华采的手就往堂内走,乐宛直跟在二人身后喋喋不休,准确来说他只是抱怨自家公子。 “公子,你一点已经成家的觉悟都没有,回门是个大喜日子,多点些红烛有甚稀奇的,说起来也真是怪,我才想起来,公子你大婚那夜龙凤烛却是没一根是燃尽的,竟是没烧多少便光秃秃的剩在了那灯台上,都说新婚夜龙凤烛是不能灭的,你也不守着,怕是会不吉利,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总之,你总不能让舒爷一直住在西厢罢,瞧,人原本好好的都被公子你给折腾病了。” 自动忽略身后传来的聒噪言语,华采的心绪不自觉飘到了舒月白身上,这人感觉真的虚弱了许多。 倒不是因为那几声咳嗽,那几声咳嗽他一听便知道是糊弄人的,反正华采没来由的就这般觉得,但也不是凭空猜测,就拿舒月白此时与他的十指相扣来说,第一次接触时华采就晓得舒月白的力气出奇得大,又总是喜欢牢牢地抓着自己的手,自己一般是挣脱不得的,眼下却只是虚虚握着,好似他整个人陡然失去了泰半气力般,此时自己随意抽手也可。 不,不是突然这样子的,仔细回想,自昨日从那古怪食肆出来便有此迹象了,只是当时自己乏了没怎么注意,华采暗自思忖道。 “乐宛,屋里的这炉香可以换了。”待到进了大堂,舒月白松开华采的手,回身对乐宛言道。 乐宛犹豫半晌,看了一眼华采,又对舒月白躬身道:“府里一直没有固定用着的香料,底下人便采买了多种轮换,但凡是市面上有的香,府里便都有,舒爷是要续上哪种香?” 华采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插话道:“那就用骨里红罢。”话毕,却是感觉舒月白的目光不自觉地在自己身上逡巡,华采心里一咯噔,怪道那日自己脱口而出此香名,如今看来,其香便该是舒月白常用的香了。 舒月白没做声,眸光从华采身上收回时顺带轻轻地瞥了乐宛一眼。 “公子,昨日你说骨里红,我便觉得有些耳熟,后来才想起,这香是舒爷调制的自用香,市面上压根儿就没得卖,眼下咱府里哪会有?”乐宛苦着一张脸,他的眉毛眼睛原本就离得近,此时都快皱到了一起,看上去颇具喜感,他无奈道:“舒爷,若要用骨里红,那只有小的回去取一趟了。” 舒月白伸手敲了一下华采脑门,笑道:“换种香便是,哪里用得着这般折腾。” 华采揉了揉额头,心内腹诽道,明明我又没说什么,这人真的是小动作不断,见缝插针的对自己挨挨碰碰,不要脸。 听到不用自己孤身回那宅子,乐宛一下子喜笑颜开,他急忙问道:“那要续上哪种香?” 舒月白敛了笑,淡声道:“便用犀角香罢。” 自进堂屋里来,又过了盏茶功夫,正当华采奇怪为何还不见人来的时候,有个长相讨喜的丫头来报,说夫人一听公子们已经到了,眼下正欢喜,正在房里纠结第一次见儿婿要如何穿戴呢,只叫他们再等片刻。” 二人此时已坐下,舒月白淡定自若地品着茶,华采却是一口闷了,指尖无聊地转着杯子耍乐。 约莫又过了盏茶功夫,去取香的乐宛却是回来了,堂内角落处的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上空恰好消散了最后一缕烟,他走到那处,熟练地续上犀角香,不多时,香炉上空又缓缓升起了新的一缕烟气。 “采儿,娘的心肝哟,你可回来了。” 屋外门槛处突然传来一道中年女音,华采心一颤,不由朝着那处看去,是个打扮得极其庄重的中年美妇,他不由脱口换道:“娘。” 舒月白在华夫人出声时,就已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此刻感觉华夫人正偷偷打量着自己,便微微欠身道:“华夫人安好。” 华朱氏手指颤了颤,面上勉强扯出个笑来,“华夫人听着委实太过生分,月白也该改口了罢。” 舒月白从善如流道:“呀,是小婿一时紧张说错了,还望岳母海涵。”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羞涩地笑了笑,又向华采身边儿挪了两步,二人几乎已经是挤在了一处。 “瞧瞧你俩,都快黏糊成一个人了。”华朱氏脸色变了变,极快地挂出一个调侃的笑来,但笑意不达眼底,她向华采伸出手,“来,到娘这儿来,几几日未见,娘就已经开始想你了。”她这般说着,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华采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舒月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你是说那华宅现在便只剩了华夫人一个活人?”饶是张风子入归一门以来见过了不少大场面,也被骇得整个人抖了抖,实在是这般骇人之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朱砂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陡然敛尽,他垂眸看着青石地面上一只不起眼的蚁虫正慢悠悠地爬着,“她自己不愿离开,谁人能劝她?我亦不能。” “你跟华夫人”张风子顿了顿,小心地观察了朱砂此刻明显不好的脸色,终究是没问下去。 “她以前是我长姐,我唯一的亲姊,不过她出嫁后便与我无甚瓜葛了,最后甚至”朱砂勉强勾唇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眸里掩藏的哀色尽浮现在了眼底。 “为什么?”张风子有些疑惑,“为什么她出嫁之后,你们便断绝了干系。” “华宅里净是些妖孽邪祟,她来镇煞,反而对这污秽之地的主人动了心。”朱砂抬眸轻瞥了张风子一眼,慢慢地抚过桌上放着的屠刀。 张风子嘻嘻笑道:“那明明都无甚干系了,你又怎的巴巴跑来这同一条街住着。” 突然,那桌上的屠刀突然发出清脆的铮鸣声,刀身不住的颤动着,又被朱砂死死按住了,只不停发出某种粗噶的难以形容的摩擦声。 张风子眉头猛然一皱,攥紧了手,戒备道:“好强的怨气,你这刀里封的是什么,我竟一直没觉察到有东西。” “这就是我当年来这儿的原因。”朱砂直视着张风子道,“镇煞,阿姊不行,自然便该是我动手,这是我族代代传承的使命,她若辜负,我便必须顶上。” 仿若突然想到些什么,张风子感到整个人都有点僵冷,他微生硬道:“所以这把屠刀里镇的便是那”张风子仔细瞧了瞧那把平平无奇的屠刀,没有说出接着说下去,怪不得断了干系,困住了自己亲姊的夫婿,果真是泯灭人性。 “是,这刀里便有我布下的缚邪阵,里边儿锁住华宅泰半妖邪的灵,至于华宅主人”他眼里慢慢的漾出了笑意,“他自然也在其中。” “这便是你们姊弟反目的原因?”张风子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心里已明了大致便是这个原因了,哪知朱砂的下一句话却把这又给否认了。 朱砂露齿一笑,方才还漾在眼底的笑意却是慢慢敛了,“不是,阿姊知道华宅是一定要灭的,她虽心痛,亦可阻拦我,但是拦不住也是华宅里那些东西的命,况且我镇了华宅之主,却并未杀他已是念了情分,我俩之间的问题是出在华采身上。“ “我今日见到华采了,人已死魂却未灭,肉身感觉像是他的但又感觉不像是他的,似是死去多时又像是方才咽气哦,不能说是咽了气,以表象来看,他却是活人无疑的,难道这与他身世有关?毕竟父亲是煞,母亲却是修行人。”张风子慢慢分析道。 朱砂道:“他是个凡人,只特殊在生来便是灵体,倒是尚好的修行苗子,只他出身实在忌讳回不得家族,阿姊便将他送到了你们归一门的门下。” 张风子小心翼翼地问:“那怎么我在师门的时候从未听说过他。” 朱砂却是未理会他的疑问,又继续讲到:”阿姊也不知道你们归一门竟那般腌臜,原本正儿八经的修行之地现在却是乌烟瘴气,各种旁门左道层出不穷“ “这跟华采眼下状况有何干系?”张风子显然也知道面前人说得皆是真话,只是师门脏事被不断拎出来在面前数落,饶是自己再怎么厚脸皮也有些尴尬,便急忙出声打断了。 朱砂斜瞥他一眼,转过话题问道:“你这次便是来做出师任务的。”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张风子点点头,扯了扯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华采当年也是被这样派出来做出师任务。”朱砂直视着张风子,语调平静道:“他也出自你师父门下,任务目标是”说到此处,他陡然顿住,某中寒光直射张风子,似是亦明了张风子来此处的目的。 竟也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张风子顿了顿,讪讪道:“师父门下修的都是绝情道,那任务目标便该是找个人来渡情劫了。” 朱砂闭眸,手指轻颤,“他的任务目标非人,却是煞。” 张风子心里咯噔一下,惊讶之色也显在了脸上,“这是继任者的任务。现下陪伴在华采身边的那个煞便是他当初的任务目标?”问罢他又摇摇头,“不对,那煞虽周身怨气却也对他满是情意,按理说,亦算华采完成了任务,既是完成了任务便应该斩煞或镇煞,怎的那煞好好的,他自己却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这便是我的孽债。”朱砂缓缓吐出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他死了,死在镇煞之前。” 张风子瞠目道:“被那煞识破后动手杀了?可这与你又有何干系?” 朱砂抬手盖住了眼睛,“那煞作恶多端,害了不少生灵,我第二次自家中来此处便是为了他,华采之父未害过人可镇而不斩,那煞却周身怨气镇不得,只能斩,我低估了华采对他的情意。” 张风子犹豫道:“华采为他与你反目了?终归人邪殊途,他堪不破却是正常的。“ “不,他当时看上去对那煞只是利用,况且他同阿姊一样,都是极明事理的,怎会因此与我反目。”朱砂捂着眼睛的指缝流下了点滴水迹,“就在斩煞的前一日,他突然问我,罪孽满身的煞是不是没有可镇之法,我只当他身体里流淌有我们家族的血液,对此一道好学,便顺口告诉了他,若那煞有心爱之人,剜其爱人心,削其爱人肉,剔其爱人骨,三者葬于千年古槐下,以其爱人血便可画阵缚那煞生生世世,而若那煞于阵中被其爱人魂灵涤清所有罪孽,便是其自由之时。” 张风子心下发寒,抖声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朱砂放下遮盖双眼的手,漠然看向别处,“华采自尽了,他留书一封,求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张风子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朱砂转过头,眸中血红一片,他苍凉道:“自然是改斩煞为镇煞。” 张风子听到此处已是全部明了,只是尚有几处有些疑惑,便道:“那煞周身怨气,倒不像是从阵里涤清了罪孽,是那阵法出了问题?且华采肉身明明瞧着好端端的,是后来未布阵?那呃c呃呃“ 话还未说完,朱砂不知何时移到了他的身后,死掐着他脖子,狠狠道:“整个阵法完成,需得七七四十九天,在此期间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让我明白了,人心可比这世上任何妖邪都来得可怕,他骗了我,让我负了亲人所托,让我无脸在人世见亲姊,让我无颜去黄泉见外甥,让我魂魄流离在这世间,让我亦成了煞。“ 张风子的脸憋得紫红,口中不断地发出“嗬嗬”的气音,他的手脚胡乱地挣扎着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百年了呢。”朱砂贴在他耳边轻声唤道,“皎然。” 张风子猛然瞪大了眼睛。 华宅,大堂里。 华采觉得此时堂里的气氛怪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华采自然是坐在离华夫人最近的左下手,原本舒月白也就挨着华采坐下,左不过是离着华夫人远点儿,却被华夫人几句话绕得坐了其右下手,与华采遥遥对望。 气氛明显冷了下来,华夫人只一个劲儿地关心着华采,偶尔才跟舒月白客气几句,华采瞧着舒月白的脸色有些微的不好看,自己也跟着坐得别扭神思乱飞。 “采儿,你是不是觉得娘特别啰嗦。”华夫人突然脸色一变,绷着脸道。 华采立刻摇头,却是紧抿薄唇,心里反复斟酌要如何说话,但仔细掂量后又作罢,这毕竟不是他母亲,他唯恐说多说错。 “母亲,阿采只是之前进府时被大黑给吓着了,心绪不稳还未回过神来,自然反应慢了些,您不要生气。”舒月白似笑非笑地瞥了华采一眼,示意道,华夫人压根不是生儿子的气,只是见不得儿子在她面前更亲近儿婿罢了,还是母子初见时华采下意识的那一眼给闹的。 华采轻轻吁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华夫人跟前儿,伸出手去轻轻地在其肩上按揉捶打,“娘,别气,是我不对,我记住了,下次您说话时,一定专心听着。” 华夫人面上扯开一个笑来,抬起手拭了拭眼角,“瞧你二人感情这般好,怕是以后难得想起老婆子我来,你这小子,指不定一年回这儿几趟呢。再者“ 她华夫人顿了顿,偏过头瞧着舒月白,却是拍了拍华采按揉着她肩头的手,“娘有个事儿要跟你们商量商量,是这样的,采儿他爹自他小时便外出经商多年不回,前些日子才接到了他的书信给你们办了事。但我还有一点事没跟你们说。 他这些年是困在海外的某个小国了,那里正封锁着进得出不得,前不久才允许通书信,也不晓得还要封锁多久。 既然你俩的事儿也办了,瞧着感情也好,娘准备收拾收拾去找采儿爹去,这宅子,你们若是不愿住就偶尔来看看也行,只一条,莫让它冷清了,说不准哪一年,我俩就回来看你们了。“ 华采瞅了一眼舒月白,那人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是一点都不意外华夫人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只得细细地把这个也当线索记了,等到出了这个宅子能跟那本宝典沟通时在仔细捋捋。 “娘既然做了决定,想必是已经想好了。”华采斟酌半晌后回道,没有直接评价好还是不好。 “娘既然已经想好了,我们小辈也不便阻拦。”舒月白紧跟在后面接了一句。 华夫人笑笑,说道:“早就已经想好了。”她朝着舒月白的方向看去,在华采看不到的地方眼里满是祈求,声音却依旧平静,“月白,华采就托付给你了,他这人轴,容易做傻事,这次你一定要替我看紧他。我” 似是突然发现自称不对,华夫人又改口道:“娘省得,能让他此生都安安稳稳的只有你,采儿心悦你,你莫伤他的心。” 舒月白也跟着笑道:“娘说他喜欢我,这点倒是看不大出来,我却是爱他更甚,他不伤我的心便已是谢天谢地,哪里轮得上我去伤他的心。” 华采听着二人对话,羞得脸颊至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绯色,他道:“娘,我可没说我欢喜他,他这人无赖得很。” 华夫人手指颤了颤,低下头去,喃喃道:“你这傻孩子,是没说过,因着没说过娘也就没看出来,要是早早看出来便好了。” 声若蚊蚋,华采没听清,一旁的舒月白倒是听了个一字不落,他淡淡道:“阿采惯会做戏,既然您都没察觉,大抵他又在骗人。都过去那么久了,如今又是我俩新的开始,您便忘了罢。“ “你们大清早的便动身过来,一路舟车劳顿该是倦了,采儿一直住着的那间房已经打扫干净了,你们先去休息,待到午膳时间娘自差人唤你们起来。” 华夫人没搭舒月白的话,自梨花椅上起身朝着外间走去,他进来时精气神尚好,走时却略显萎靡。她微微佝偻着身子头也不回地道:”年纪大了,娘也有点倦了,便先下去休息了。“ 华夫人慢慢悠悠地踏出门槛,身影消失在华采二人视线内,屋内角落燃着的犀角香不知何时也跟着断了烟气。 像是随意站在那炉香旁的乐宛走到了华采跟前儿,扯了扯华采袖子:“公子,舒爷,听夫人的,先下去歇会儿罢。” 之前乐宛虽是在这屋里但是却一直没有出声,存在感几近于无,此时陡然出声惊得华采心猛得一跳,反应过来后方才含糊回道:“你自走前面,我跟舒月白有话说,离远点儿,别偷听。”其实是他认不得路,只想遣了乐宛在前引路。 舒月白轻笑了一声,倒是配合,直接就拉起了华采的手,他喜欢这样十指相扣,指与指交缠着一起,像是在签订某种古老的承诺契约。 仿若是已经于此习惯,华采没有挣脱,只眼神不落地盯着乐宛的背影,说是要跟舒月白说话,其实连只言片语也不曾吐露。 二人一时无话,直到进了房门。 “喏,今日在华宅我是主你是客,若是你要午休,我便把榻让与你。”大抵是心理作用,到了寝间,华采突来一阵倦意,他打着哈欠,眼皮半闭不睁地说道。 “一起睡罢,自大婚后便未同榻过,你我毕竟是夫夫。”华采一个站不稳便靠在了舒月白肩上,舒月白用手垫着磕在肩上的脑袋,微垂眸在其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华采早已迷迷糊糊,根本没听见舒月白说得是什么,无意识地“嗯”了一声,下一瞬他便被舒月白抱在了怀中放在了榻上。 有细细碎碎的响动自头顶传来,像是铁锹翻动着泥土的声音,慢慢的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哦,他便是藏身在这泥土里的,没有睁眼,却好似能感觉外界的一切。 有枯黄色的铜钱大小的叶子纷纷绕绕而下,下一瞬,他好像便自这一方黑暗里出来了,一阵清风吹来,他坐在了树枝桠上。 往下一看,挥动铁锹不断翻找着泥土的是一个身着道袍的人,那道袍样式有些熟悉,但他潜意识知道这个人于他而言只是陌生人。 他看着那人的动作,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有点着急,便不停大声喊道住手,可是没什么用,那个人显然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心口一疼,遂抬手捂着,却在发现那处空荡荡时有点茫然,我的心在哪儿呢。 树下那人突然丢开铁锹,激动地手指扒土三下两下捧出了个样式古朴的槐木匣盒来,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匣子 那一瞬,他看见了他的心,就在那人双手捧着的匣盒里。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是为何而死,那颗被挖出来的心,让他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覆盖。 我的爱人哪,这次真的是相见不可期了。 华采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屋里漆黑一片,华采竟是一觉睡至半夜,他看着帐顶偶尔跳动的烛影,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于是半晌才坐起身来,朝着唯一的光源看去。 华采这一凝神却是愣了,只见这屋里唯一点着蜡烛的地方竟是角落处的梳妆台,许是太不起眼,他白日里直接就给忽略了。而让他发愣的却不是那梳妆台,是梳妆台前背对他坐着的一人,青丝曳地,身材纤薄 不是舒月白。 屋子里突然进了个怪异的陌生人,华采原该是害怕的,可出乎意料的是瞧见那背影的刹那,他心里莫名松快了,就像是某种执念将要完成。 华采看向梳妆台没多久,屋里的烛台渐次亮了起来,映出周围的布置,跟白日里瞧着一样又不大一样,相同的是布置摆设,不同的是年生痕迹,处处都落着厚厚的灰尘,这里竟像是很多年没住过人般。 屋内大亮,华采才看清那人穿着的竟是件华丽繁复的大红色的喜袍,其上花纹隐约熟悉,看得他一阵目眩。 “我想和他成亲。”那人突然低声地说了一句,明明音色圆润柔和,那几个字却像利刃猛地捅进了华采心口,华采捂着心口,疼得一脸莫名。 “走时让他别等,其实私心里是想他等我生生世世的。”那人轻轻一笑,言语里说不出的难过。 华采怔怔地听着,不想出声打断。 “我的心被人给偷走,阵法就此毁掉,宅子里的幻境困不住他,他出来寻不得我,大抵是会觉得我抛弃了他还骗了他,心里怕是怨愤极了。“ “这宅子?”听到此,华采终是忍不住出了声,又再次确认道:“你说的是华宅?” “不是华宅,是我和他的家,家里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有棵树荫繁茂的千年古槐”不知是因着有人陪他闲聊,还是因为回忆起昔日美好,他的言语里终于带上了些许笑意。 这不就是自己和舒月白住的地方吗,毕竟千年古槐可不是寻常便有,华采心里微微嘀咕,不自觉就把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本就是同一个地方,千年古槐说的也是那一棵,我就葬在那树下。“那人笑意一敛,浓重的化不开的哀伤从其身上慢慢溢开来,“本以为能陪他生生世世,陪他涤清罪孽再入轮回,有人却将我们硬生生分离,我的心被偷走了,我想不起他是谁,长得是何模样了。” “他姓甚名谁,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只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大抵他亦不在人世了。”华采心里不害怕,只觉得这也是个可怜人c呃c可怜鬼,既然多年前曾在自己如今所住的地方生活过便与自己有缘,倒可以帮帮。 “我亦记不得他名字了,所有人我都记得,却独独忘了他——我的爱人,这是不是挺好笑的。“那人轻叹了一口气。 华采的心在揪着疼,面上却扯出个笑来,“那你半夜找我为何,总不能就只是找个人来听你讲故事罢。” “我找到我的那颗心了。”沉默半晌后,那人说道。 华采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抬起右手死死按着心口,感觉到皮肉掩藏下的那颗心正在疯狂跳动着,笑容僵硬在了他的嘴角:“别跟我说你的那颗心是在我身上,厉鬼准备害人呢这是。”实在是冷幽默来不了,华采只想吐槽。 “你不是要帮我找到他吗?我的心在你身上,只要你乖乖去死,我的心就能归位,他就能寻得我了。” 那人之前一直是侧身而坐,眼下慢慢坐正了身子,身前的铜镜依稀倒映出了他的面容,华采瞧不仔细,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控制不住地往那处走去了。 那人细碎的帘发遮住额头,微垂着眸,五官却像是有团雾气笼罩着,让华采看不分明。 “你实际上不想知道我长得是何模样,不是吗?”那人依旧没抬头,语气平静道。 华采也不知自己胆量怎生突然就大了起来,他慢慢走到那人跟前,又在其手边儿坐下,“为何这么说,你都叫我去死了,我自然是想知道你长得是什么模样的,不仅得看,还要死死记住呢。” 说是这般说,华采却在心内不停地询问自己,是否潜意识里对此抗拒,以致见到那团让人看不仔细的雾气时竟隐约松了口气,不,瞧清楚又能怎么样,自己何必庸人自扰。 华采这般想着,坐正了身子朝着铜镜望去,那团雾气瞬间散去,身边儿人恰好抬头 那是张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此时挂着个几近于无的笑容,眸里却是真切地盛满了笑意,他伸出手死死扼住了华采的脖子反复道: “华采,你去死罢,你死了,他就能找到我了,一切都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华采,你去死罢“ “华采,你去死罢” “华采” “别叫了,好生生的,我才不去死呢。”华采被那反复地催命声搞得崩溃,大喊一声道。 “小采儿,大晌午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做噩梦了?”舒月白自枕边取出一块锦帕,伸出手去要给华采拭拭冷汗,只见华采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他微顿一下收回了手,“又做噩梦了。”不是疑问,他语气肯定道。 华采松开交叉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周围,屋内日光正盛,正是晌午。 原来自己竟是做了个梦中梦,方从那骇人魇境中醒来,华采能确定此时才是真实的,“嗯,我梦到有个鬼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叫我去死,还想要掐死我。” “方才听到你一直在说些胡话,唤不醒你,眼瞧着你死命地扼住自己的脖子,我废了好大的气力也制止不了,幸好你自己醒了。”舒月白面色平静,手却在微微发抖,华采余光瞥到他那双白玉般的美手上此时有了几道显眼的淤痕,其上还有几处指甲划拉开的破皮痕迹。 华采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双肩一怂,尴尬地低下头去。 “那日你也是如今日般,睡着睡着就开始做噩梦,又去掐自己脖子,所以我跟乐宛说你脖颈上的淤痕是你自己弄的。”舒月白抓过华采的手,将锦帕奉上,“拭拭汗罢。” “我那日也没说就是你做的。”华采接过锦帕,没好气地说道,“我睡时见不得光,今日午休前着实太困就忘了这岔儿。屋里日光太盛,我容易被魇着,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自小时便一直如此。” 舒月白没接话,却是转了话题问道:“我听你梦中一直念着要找个人,是要找谁?” “才不是我要找人呢,是那鬼。“华采差点从床上弹坐起来,好似生怕舒月白误会了,他忙解释道:“是那鬼要找人,说是要找他的爱人。你说巧不巧,他和他爱人好像以前也是住在如今我们住的那宅子里的。” 舒月白垂眸,面色瞧不清好坏,声音也不辨喜怒道:“梦里的事儿当不得真,那宅子一砖一瓦都是我祖上找人盖的,没住过其他人。” “没住过其他人噫,说不定他找的便是你祖上呢,听人说断袖是会遗传的,你既然都同我成亲,那说不准他同你祖上也是一对爱侣呢。”华采从梦魇里缓过神来,忍不住打趣舒月白。 “我祖上一生孤独无甚爱侣,哪里会有人寻他?”舒月白听了华采那个“也”字心情甚好,不禁伸出手去弹了弹华采额头,“你是正经读书人,少看些关于情情爱爱c风花雪月的话本子,脑瓜子都不灵光了。” 华采撇撇嘴,“你就知道不是你祖上了?”他是真没反应过来,若是舒月白祖上无爱侣,或是其爱侣是男人,那舒月白又是从那旮荅蹦出来的? 舒月白敛了笑,他轻声道:“我当然知道。” 他的笑容里有说不清的苦涩,看得华采心尖一疼,便控制不住地像之前在梦境里那般,抬手捂住了心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公子,舒爷,夫人让我来唤你们去用膳,快起身罢。舒爷,让我家公子别赖床了,快起来罢。”乐宛在屋外轻轻叩着门,小心翼翼地询问里带了些许不经意的调侃,也不知道自己瞎脑补了些什么 舒月白随即笑道:“小采儿,别赖床了,咱娘该等急了。” 门外又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憋笑声,乐宛传完话后竟还候在原地。 华采眉头一跳,瞪了舒月白一眼,不慌不忙地放下了捂着心口的手,一字一顿的强调道:”是c我c娘,不c是c你c娘。”他垂下的双手手指尖仍旧在微微发麻,依稀还残存着与之前心尖仿若的细密疼痛。 “嗯你娘不是我娘,是我岳母。别纠结这些了,快走罢,迟了便不是乐宛一人看笑话了。“舒月白偏过头朝着华采悠悠笑道。 华采:““ 到了膳堂,华夫人却不在,上席取而代之坐的是个容貌顶俊俏的身着素色短打的青年,那个面容俊俏的青年下手又坐了个一身道袍打扮的面相讨喜的少年。 见华采二人来了,堂里立即有侍者迎上前不卑不亢道:“夫人说今个儿大喜,她就不在大堂里和二位爷一起用膳了,得在香案前侍奉菩萨。” 华采“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此时他没有去分析这种情况有多不合理,他的全副心神都落在了突然出现在堂里的那两个陌生人身上。尽管二人都给他以强烈的熟悉感,但是没有虐文宝典给他打出几行分析小字,华采也只能当陌生人处理,秉着少做少说就少犯错的原则,他不动声色地由着舒月白拉自己入席,不曾有一点多余的言语或动作。 “舅舅。”舒月白拉着华采入了席,面上微笑着向在上首坐着的俊俏青年颔首行礼,私底下却悄悄地地戳了戳华采的腿侧,“娘不入席,待会儿我俩就向舅舅奉茶也是一样的,是吧,阿采。” 华采看向那漂亮青年,冷淡克制的颔首行礼道:“舅舅。”他没忘记虐文宝典说的原身是个高冷的性子,除了在舒月白面前崩得一塌糊涂之外,此时在外人面前还是端得起那股劲儿。 “华采,这是皎然。”朱砂对这个外甥实际上并无多少深厚情谊,他也从不亲昵地唤其小名,一向是冷硬地直接叫全名,从不管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生分。 华采顺着朱砂所指看去,皎然,哦,是那个身着道袍的少年。那少年目光无神,瞧着表情亦有些呆滞。 尽量敛了心中疑惑,华采客气道:“你好。” “这位客人是舅舅从何处结识而来的?”舒月白看着那熟悉的道袍,面上虽是含着笑,眸中却是毫无温度,“感觉不像是与舅舅同道的。” 人煞殊途,朱砂已入煞,何谈再向道。舒月白对朱砂的自欺欺人一向觉得有些讽刺。 朱砂轻笑道:“我与他的关系与你们二人也差不离。”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张风子斟了一盏茶,张风子自是机械地接过。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感又涌上了华采心头,不同于之前毫无方向地分析线索,华采这次内心明确的知道问题出在了这个名做皎然的少年身上,于是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在其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 舒月白脸色更冷了,他目不斜视朝着华采沉声道:"眼珠子都快落到人身上了,他是舅舅的友人,你这样一直猛盯着又是要做甚” 这是吃醋了?华采哑然,打趣道:“没有啊,我没有一直盯着客人瞧呢,你这又是拈哪门子酸吃哪门子醋?你最好看,全天下属你最好看,我一对招子落你身上就移不开总行了罢。” 舒月白冷哼一声,瞧着面色依旧,萦绕在他周围的寒气却是消散了不少。 许是被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给逗乐了,朱砂戏谑道:“没准儿华采跟皎然真是故人呢,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月白你又不是时时都守在我这个外甥身边,若相识有旧也是极有可能的。” 舒月白周围萦绕的寒气又重新聚拢,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感念舅舅大恩,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尚不知又要等到何年月才能与他重聚呢。” 朱砂面上一僵,生硬道:“不用拿话来刺我,我这人最是守诺,答应他什么都别说就什么都不会说。” 舒月白笑容不变,却是半晌未接着朱砂的搭话接着往下说,他只沉默地与朱砂对视,这一对视便过了许久,二人谁也不让谁,像是在僵持着一定要对方先说话。 堂里的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华采完全听不懂二人在说些什么,但二人眼神碰撞厮杀出来的火花他还是能明明白白的感受到的。华采有心想插上一句俏皮话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但是在经过一番搜场刮肚之后,他居然一时半会找不到要说些什么,只得懊恼地继续保持沉默。 这一沉默,华采的眼神又不自觉地飘到了张风子身上,他那身道袍越看越熟悉,连上面绣着的古怪花纹华采也确定自己见过,且一定就是近些日子的事。 华采于是开始不停地回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得见过,潜意识告诉他,这是一条很关键的线索。可他自进入这书中世界以来,也不过就是换过三两张地图——住所c食肆和这华宅,整日里他不是在这儿睡大觉便是在那儿睡大觉,做梦的时间都比清醒地时间长。 梦,华采脑海中疯狂闪过几帧画面,他猛然抓住了其中一帧,是了,自己怎生忘性这么大,这道袍分明便是自己今日午休时的第一个梦境中树下那人所穿。 仔细想来,其上花纹细节,衣襟交叉方式竟是分毫不差,华采的额上陡然沁出了几粒豆大的汗珠,他大着胆子抬眸与张风子对视。 张风子眼神呆滞,但在华采看过来的那一刹那,他的嘴角又一点一点的勾了起来,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看得华采瞬间不寒而栗。 “阿采,你在看什么”舒月白拍了拍华采的肩膀,将他从放空状态中惊醒。 华采猛得看向对面,他那漂亮舅舅正在给那人斟茶,那个名叫皎然的少年依旧如之前那般低着头,小心地端着茶盏慢慢啜饮着。 “没什么。”华采愣道,那般真实的感受竟又是错觉吗,难道自己还在做着梦中梦? 华采现在有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了,他心里突然有点发慌,下意识地抓住了一旁坐着的舒月白的衣袍下摆,攥得紧紧的,就像是一直在海中漫无边际飘荡着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舒月白没作声,轻轻抚了抚华采的背,低垂的双眸中却有寒光一闪而过。 ”你一定认识我。“一直低着头默默啜茶的张风子突然抬起头看向华采僵硬道,他手中捧着的茶盏里慢慢地溢出雾气,那雾气还未染上他面容时便散得一干二净,他是在对着华采说话,可那双眸子却像是没有看华采,而是透过华采在跟另一人对话。 这时朱砂又凑到了张风子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华采看到那张面无表情地脸上有细微动容,然而转瞬又不见了。 思考了一瞬,华采淡声道:“我该认识皎然公子你吗?舅舅可比舒月白还会吃醋。” “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张风子慢吞吞地放下了手里一直碰着的茶盏,从怀里掏出个样式精致古朴的锦盒来,”你身上有这个东西的味道,我不会闻错。“ 张风子随意打开了匣盒,里面却是空无一物,他的眼神依旧空洞毫无所着,但谈吐间又条理清晰,“里面的东西现在跑到你身上去了,不,应该说是你原本就是依托它才得以存在。” 一旁的舒月白慢慢的蹙紧了眉。 华采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能感到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又在疯狂地跳动,它在叫嚣着要回到那方窄小的古槐匣盒里去。原来不是梦,自己梦到的那些场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即便不是百分百的还原,也一定是有七八分真实。 那眼前这个人便是?华采正想到此,便不受控制地伸手抢夺,急切道:”还给我,还给我。“ 自张风子开口说话时,朱砂便抱臂靠在椅背上沉默的打量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当华采开始激动时,他的眸中终于闪过了一丝光亮,“华采,不许对皎然这般无礼,怎生还要强抢了。” 朱砂这般说着,却是伸手欲夺下张风子紧握着的匣盒,本就是拿出来做戏的,现在自己该是收回来继续保管了。 “既然舅舅已经说过了阿采,那么东西总归得让他看看吧,我家阿采受不得这样的委屈。”舒月白轻笑道,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样的手段,那匣盒转眼便到了他的手中。 舒月白口中说着这匣盒是他取来给华采的,但真当到了他手里,他又不知为何竟发起愣来,华采欲要上手,也被他轻轻地侧身避过了。 “舒月白,你要做甚?”华采心口有点堵,不知怎地,他就是不想那匣盒落在舒月白手上,心里竟暗暗懊悔先前不该对此物表现得如此失常。 舒月白没接话,他垂眸凝视着那匣盒许久,最终颤抖着翻开了盖子。 匣盒里其实算不上空无一物,其内壁被侵染得颜色深重而凄艳,能沁出这样品貌的只可能是血 心尖血。舒月白怔怔想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这木料看着倒是挺别致的,千年古槐咱家院里也有一棵。”舒月白貌似自然地笑道,把匣盒又递回给了朱砂,感受到一旁气闷的华采满是抗拒的不乐意,他偏头安抚道:“这东西是土里埋过的,有些不详,我们俩又正是新婚,你身子弱,便别碰了罢。”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般,尽可能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太难看了,你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华采的视线从那匣盒上收回,看着舒月白突然道。 舒月白偏开头,不与华采对视,自调侃道:“也不知先前是谁人说我全天下最好看,转眼间又说是难看了我自当你口是心非,下次便不要这样说了。”他是真的乱了心,废话说了一箩筐,连转移话题都拖泥带水,丝毫无之前行事般干脆利落。 华采也不知是在赌什么气,明知眼前人是在回避,但自己依旧又试探性的补充了一句,“就像是死了老相好。”华采心里真是这样想的,甚至他现在心里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而现在,他便是要为那个猜测先探些底出来。 舒月白猛地转过头来,他死盯着华采,第一次将愤恨表示的那样明显,“对,死了老相好。那人一个招呼都不打便死在了某处,若不是多年后我无意间找到了那封书信,至今我都还会在漫无目的地找寻着他。他骗了我又舍弃了我“说到最后时,他声调渐低,眼角微红,仿若下一瞬便会落下泪来。 这是华采第一次见到舒月白如此脆弱的模样,他心口一疼,竟是不知不觉间真正地落下泪来,“因此那日里你跟我讲的故事” 华采话未说完,又被平静了些许情绪的舒月白打断,他道:“不过就是个故事罢了,我和他之间的纠葛哪里是个盏茶工夫就能讲完的故事能说得清的。何况,若是像我讲的那个故事,结局倒是挺圆满的。”忍不住伸手拂开华采散在颊边的发,舒月白又继续道:“已经过去了。” 华采听舒月白说已经过去了,但是对上那双眸子,他便晓得舒月白没有释怀且可能永远无法释怀了。这得是多么漫长的时光才能湮灭其心底的痕迹,华采发着愣,又突然想起了差点忽略过去的事,所以说,舒月白亦不是人吗? 差点便直接开口向舒月白问道,但华采有点心虚,方才他亦想起来貌似自己这个原身也不是啥正常人,他和舒月白相比,指不定谁比谁更邪门儿呢,于是又默默地把疑问咽了回去,与此同时告诫自己,华采啊华采,即使心知肚明也得装聋作哑知道不,虽说同样不是人,可你明显就比对方弱鸡,若是交起手来铁定吃亏,还是佛一点比较好。 “真好骗,随便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旁边的朱砂突然冷笑一声,直接上手戳了戳张风子脑门,“你自作聪明,却是被人给当作了棋子,对方再随便装出个可怜样子,你就巴巴的掏了心奉上。这笔买卖如此划算,指不定对方又是在心里如何笑你痴傻。” 张风子又是那副呆滞的模样,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朱砂一连串的言语竟激不起他半点反应。 华采一听便知道朱砂是在指桑骂槐,总之不可能是说给那皎然听得,他听得仔细,也牢牢地记在了心间。华采不管里面到底有多少可用信息,都统统当做线索收下,由他这几日经验得出来的结论是这些角色也跟平常人一样,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说谎的,要得出靠谱的结论必须通过收集足够多的讯息来进行归纳总结。 “别发愣了,用膳罢。”舒月白随意敲了下华采的脑门儿,将自己面前的骨瓷碟子轻轻向华采面前推了推,“这个大补。” 华采低头一看,愣了,桌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手脚麻利的侍者摆满了膳食,只是“千万别跟我说这宅子里的厨子跟昨日那食肆里的厨子是同门师兄弟。”华采看着面前那些汤汤水水和奇形怪状的不知名菜肴,心里堵得慌,简直了,怎么还来这一套,他果断地向舒月白投去央求的目光。 舒月白微微一笑道:“不是同门师兄弟,就是同一个人呢,百稚仙把他那食肆的掌厨借给我了。” 华采:“” 华宅后院,杂草丛生人迹罕至之处。 “既是阿采的东西,你就应该交还于我。拿来,别逼我动手,你成煞不过百年,不会是我的对手。”舒月白长身而立,冷眼打量着朱砂,再无先前在华采面前唤着舅舅时的恭敬。 “怎生的不继续叫我舅舅了。”朱砂挑眉戏谑道,“你以自身之灵生生替华采吊着一条命,多年来耗损甚多怕是已经伤及根本,若是动手,你就算对上的只是我,也不一定就能讨上多少便宜。” 舒月白沉着脸道:“对付你依旧绰绰有余,况且”他顿了一下,面上也跟着绽开一个笑来,“你不也一样用自身之灵续着那劳什子皎然一条命?你那浅薄的功力若再这样继续下去,待得我同华采逍遥个几世,你怕是早就灰飞烟灭无处可觅踪迹了。” 朱砂笑笑,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一扬手中的古槐匣盒,“这个不能给你,受人所托便要忠人之事。” 舒月白皱了一下眉头,“故弄玄虚,你最好把它看好点,说不得哪一日我便让它物归原主了。”话毕转身,他顿了顿,终是再没有回头,大步向前走去,前面不远处有等待着他的人,那才是最重要的。 身后朱砂的调侃声随风而来,“物归原主?到你手里可不算是物归原主。” 舒月白淡声回道:“他爱我,他的心放在我身上,便是物归原主。” 朱砂被噎得一愣,再反应过来时,早已连舒月白的背影都瞧不见了。 华宅里住着的都是些妖精妖怪,他们对凡世的年号是真的不懂,也懒得记,他们若要讲久远的故事,便会象征性地说一句在很久很久以前。 所以,故事的开始便是—— 在很久很久以前,华宅之主——那个最厉害的煞,他和一位人间修士相爱,没过几年便喜得麟儿。 凡人跟煞不同,他们有悠久的氏族文化,每个人都会有姓有名有字来做为代称,所以华宅之主就有些苦恼了,他不会取名字啊,他想问问爱侣什么名字合适,但是爱侣又非要让他自己取。 煞思索了好久,姓倒是有了,直接用宅子大门上挂的那个“华”字即可,名呢,名要怎么取,他磕磕巴巴地学着字,慢慢知道了“华”也可通“花”,福至心灵,他突然就想到要怎么取名字了。 花有那么多种颜色,去问问爱人喜欢什么颜色不就可以了?他随即就去问了,结果当她清楚其间事时,又只顾捂着肚子笑,半晌才道,花的颜色太多了,干脆就像抓周一样,把每个颜色都写在一张纸条上,让孩子自己抓阄得了。 煞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这样准备了。 结果他儿子抓了一把纸条,五花八门的什么颜色都有,煞又开始犯愁了,幸好他的娇妻这次不为难他了,抿嘴一笑给那孩子取名为“彩”,后又觉得彩字实在显得花心了些,便又改为“采”。 至于华采,他听到这名字之后一直笑个不停,然后在双亲抱着自己回房的途中,挥挥手,一张小纸条落入行经者的怀里。 那是个才修炼成人形的少年煞,他无父无母,羡慕凡世天伦,适才也围观了华采取名字的整个过程,那张小纸条飞到他怀中,他立时有了决定。 他随意找了个人间夫子问纸条上所写是何,那夫子言道: 月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用过午膳后,华采在后院随意寻了个亭子闲坐,准备慢慢消磨这半日时光。他是不想再回房了,回房指不定又会被魇住,那种感觉也太刺激了,连着来实在是吃不消。 亭子里敞亮,但日光太盛,华采此时的脑袋里就像塞满了浆糊,有些晕晕乎乎的。 舒月白走近此处时看到的就是华采不停轻点头打着瞌睡的迷糊模样,他手指尖颤了颤,终是忍住了没有去触碰其脸颊。 舒月白随手掐了个诀投向其身,华采慢慢趴伏在石桌上彻底睡熟了。他看向华采的眼神无比柔软,又默默的坐在华采身边的向阳处尽可能地为其挡住倾泻而入的日光。 “月白”伏在石桌上的华采突然喃喃道,依稀有水迹从他眼角蜿蜒而下。 那一刹那,舒月白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他似要掩饰什么般地猛然低头,细碎的额发半遮住了他的双眸,教人看不清是何神色。 舒月白甚至慌忙地挪向了离华采最远的石凳,一挥袍袖,一团黑雾突现分散成了一道屏障,仔仔细细地将二人圈在了其中。 说着梦话的华采肉眼可见地变得安稳。 舒月白轻轻吁出一口气,半晌过后,他又忍不住地将眼神落在了华采身上,眸中净是疯狂偏执和压抑。 “公子,舒爷,你们在哪儿呢,出事啦,出事啦”乐宛咋咋呼呼的连声呼喊声传来,随之后院也响起了他急切的脚步声。 舒月白早已平复情绪,当听见乐宛的声音,他略一思索,刻意沉了脸色,“小采儿,我四下寻不见你,你怎生又在这里睡着了。” 舒月白原本是准备直接对华采推搡的,但已经伸出手去临了却又改掌为指轻轻敲了敲华采脑门儿。 “嗯”华采轻轻地发出了个鼻音,慢慢地撑开了眼皮,还嘟囔了一句,“这次怎么梦见你了” 声音渐弱,眼见着华采的眼皮又要合上重堕睡梦中,舒月白干脆直接凑上去亲了他一口,“不是梦,快醒罢。” 那吻落在到脸颊上的那一刹那,华采整个人陡然精神了,他几乎是立即就从石凳上弹开,捂着脸羞恼道:“舒月白,你c你”半晌都蹦不出下一个词儿,眼神亦是慌乱的瞥向别处。 “小采儿,你在梦中一直唤着我的名字,梦到了我什么?”舒月白突然道,自然垂下的手指不自觉得轻轻叩了叩腿侧。 “记不得了,大抵也是个噩梦。”华采支支吾吾地回道,眼神闪躲。 其实华采完全记不得这次又梦见了些什么,只是他什么都记不得才更心虚,唯恐不清醒时对舒月白说了什么轻薄话,那便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公子,舒爷,可算是找到你们了。”此时乐宛好似才发现二人在此处,匆匆忙忙地奔进了亭子,连额头上沁出地汗珠都来不及擦,躬腰大口喘气接着说道:“出事了,你们出去看看罢。” 还未走到大门处,华采便远远瞧见了门外围了一圈人,面上表情虽各有不同但都吵吵嚷嚷的没个安静。 “到底是发生何事了?”华采没忍住心中的疑惑,偏过头去问乐宛,在看清其脸色后更是讶然道:“怎的脸色如此苍白。” “公子,死c死人了。”乐宛结巴道,脸色苦得像是快要哭出来。 舒月白慢慢眯起了眼睛,目光似有若无地定在了乐宛身上。 华采微蹙眉,停下了脚步,“死的是华宅里的人?那为什么又放到门外去了,应该先抚恤家人再仔仔细细查明缘由的”他话还未说完,又被乐宛带着哭腔的声音所打断。 “死的不是华宅里的人,死的是柴公子。他也不是死在这华宅,他的尸身是在咱们府外被人发现的。”乐宛显然着急了,说话也不似往时的啰啰嗦嗦,相比较下已是简洁多了。 华采还未反应过来咱们府外是指的何处,舒月白却开口了,“何时发生的?” “说是仵作检出来已经死了两日了,其死后尸身也未被挪动过,该是就在大门处遇害的。” 舒月白垂眸,捏了捏手腕,“昨日?我们今晨才来的华宅,昨日阿采与我自书院回府后便一直未离过府,门外死了人总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罢。” 明白了二人说的是舒家的宅子,华采也开始回忆起昨日。他和舒月白从食肆回来时便已是黄昏初至,虽觉得困乏回屋后便倒头大睡,但也确实肯定进门时没有任何异常。 更遑论一场命案发生之后遗留的大量血迹,这不可能不会引起自己的注意。 “柴家人一直把柴公子的尸身放在门外也不是个事儿啊。”乐宛脸色依旧苍白。 华采踌躇了一下,问道:“娘知道了?” 乐宛摇摇头,“夫人祈福的时候是不让人打扰的,祠堂离这儿远,该是听不到什么动静的。” “那就好,你找个机灵的小厮留个话,就说是我们有事提前回府了。”华采微微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愿意把华夫人再牵扯进来。 舒月白没作声,拉过华采的手向着门外走去。 二人到了门口,人群轰然散开,只留下柴府来人依旧僵持在原地。 柴伯端的尸身就放在了木板上,粘稠的暗血将覆盖其上的原本是白色的细布也染成了深色,依稀可见破碎的锦袍下他的肢体似乎也残缺不全,然而更诡异的是,他僵硬的面容上嘴角竟是微微上翘,竟像是在笑,那笑容看得人心里直发怵。 华采方一踏出大门,脑海里与虐文宝典的联系又重新建立了起来。 “下午好,虐文宝典已就位,为您报时,下午五点整。重要事件已发生,转折点出现,请您务必仔细分析,认真走剧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华采二人甫一出来,柴家人又明显开始激愤起来。 他们虽碍于家教没有直接破口大骂,但那一道道眼神就像是刀子似的往华采身上扎,分明已是定了华采的罪。 舒月白依旧冷静,他甚至看都没看柴伯端的尸身一眼,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从华采身上挪开,就像是其余一切事物在他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 “阿虐,舒月白也不是人吧。”在察觉到虐文宝典上线的第一时间,华采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发问。 “嗯——“掩饰不住底气不足,那声音心虚的拖长了尾调。 华采皮笑肉不笑道:“我曾反复问过你舒月白是否存在异常,你一直告诉我他身上不存在任何问题呢。” 虐文宝典:“”半晌才道:“我不能泄密。” “今日我在华宅里午休的时候梦到了一个人,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人又是谁?”华采淡淡地道。 “您c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虐文宝典回答的支支吾吾,把问题又重新抛回给了华采。 “你曾经跟我说过,若是未能达成be结局,我和你都会消失,然后会有新人进入这个世界继续补充剧情”华采顿了顿,压抑道:“那么我是不是曾经来过这个世界?那个我梦中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我的前世,还是就是我自己?” “我不能泄密。”又是一个机械的重复回答。 华采面有阴霾,随即冷哼道:“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如果您能好好补充剧情,确定达成不可逆的be结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资料您都可以在我身上翻阅。”虐文宝典小心回答道。 华采看到虐文宝典的实体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书封上原本那朱红的四个大字此时竟沁出了异色。 “一纸休书这里为什么会沁出血来。”华采轻声喃喃道,说着手不自觉地伸过去触碰,那异色果然是血,微有些粘稠,连带得他的指甲也沾染了暗红色。 “因为您没能及时完成剧情,有一个跟您有密切交集的人死掉了。“ “柴伯端?”华采艰涩地开口道:“他的死确实跟我有关吗?” 华采突然有些无措,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承担不起一条命的孽债。 他无意之中进入了这个世界,虽知道这里只是书中世界但也牢记虐文宝典曾经所言,这个书中世界的角色也有生命,他便把这些书中的角色同自己原来世界的人类当成一样来看待。 “您爱舒月白吗?”虐文宝典突然出声问道,也不知它怎的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上面去了。 华采愣了稍许,反应过来后果断否认道:“算上今日,自我来到这个世界与他相识也不过是三日,短短几日相处,彼此都还算是陌生人,又谈何爱不爱的?太可笑了。” “但对于舒月白来说,你们彼此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了,久到你们成亲也是水到渠成的。但是”它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跟他记忆里的我不一样了,所以,他又私底下做了些什么?” 没有听到虐文宝典的答复,华采垂下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好,我明白了,看来真得出手大义灭亲了。” “阿采,你怎么了,又吓着了?”一旁的舒月白瞧见华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观察到其心虚极端不稳定时的小动作——指尖泛白地死死攥住衣袍角,便柔声问道。 “没什么。”华采回过身来,整个身子颤了颤,下意识地往离舒月白所处之地相反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 舒月白的眸色瞬间冷了下去,他佯作没发现华采的小动作,径直走到了柴伯端的尸身前,极快地扯出个温润的笑容来,“阿采,快来看看柴兄,送他一程,免得他走得不安生。” 舒月白笑得柔和,手下动作却是快狠准的干净利落,直接无视守在一旁的柴家人,刷拉一声便把柴伯端身上盖着的白色细布给扯了去。 “你c你你c你们欺人太甚。”柴府管事被气得差点儿喘不过气。 华采看着那柴伯端破碎衣衫下粘稠的不断往外滴落的血和骇人的泛白伤口,慢慢蹙紧了眉,“又是被放干了血,竟是跟小黑一样的死状。” “阿采,跟他打个招呼再上炷香便是了,别插手与咱无甚干系的事。”舒月白微笑道,他掏出锦帕不紧不慢地拭着手指,完了,嫌弃地将锦帕随意抛在地上。 舒月白现在很不开心,心内暗道,这个柴伯端,活着便招人讨厌,死也死得不省事,麻烦。 “怎的便与你们不相干了,人是在你们宅门口发现的,今日你们必须给个说法。”柴府管事怒道。 华采看着舒月白的一系列动作只觉得心里直发冷,他心里的那些揣测仿佛在瞬间就被肯定,于是当下便有些恍惚,直到听到柴府管事的怒声,他才回过神来。 “这位管事,三日内,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眼下便先把柴兄带回去停灵罢。别扰了他。”华采对着柴家来人方向正色道。 “好,便信你一回。”那个管事略一思索,点头道。他挥手示意,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又带着柴伯端的尸身离开了。 “阿采”舒月白专注地看着华采时,眼里总是不自觉地就溢出了一丝深情意味来,不知是真是假,总之瞧着还是挺唬人的。 但是华采压根没对上舒月白投来的目光,他沉了脸,冷声道:“走罢,先回去。” “嗯,回去,回去我们的家。”舒月白柔声道,他走到华采旁边,方牵起华采的手又被其狠狠地甩开了。 舒月白这次被这样对待,脸上却意外的没有显露一丝怒气,他收回了手,默默地与华采并肩走着,没再出声。 “舒月白。”马车平稳地前进,半路上,华采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我在。”舒月白诧异的抬眼,发现华采果然又睡着了。 这人只有在睡梦中才不会对他那么防备,舒月白苦笑道。 “舒月白。”又是轻轻的一声。 “嗯,我在。”一路上,舒月白都在不厌其烦地这样反复回答着,他似乎把这当做是种乐趣,双眸里难得的盛满了真实的笑意。 到了地方,舒月白见华采仍在熟睡,见车厢内狭窄其睡得也不算安稳,他干脆小心翼翼地将其挪到了自己怀里,一路抱回了寝间。 只是舒月白才将人放在榻上,方直起腰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见华采的眼睫动了动。 人醒了。 华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舒月白,我们谈谈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华采从榻上撑起身来,背挺得笔直,他顺了顺盖在腰腹间的锦被,偏过头,干裂的唇张了张:“为什么要杀他?” “谁?柴伯端?我没杀他。”舒月白微微勾起唇角,轻声细语得安抚着华采,“我杀他做甚,我和他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就算我厌恶他惦记着你,但这点子也不值当我对他动手,毕竟他又没那本事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说到此处,舒月白竟笑出声来,可见柴伯端死了,他是真的开心。 相处这几日,华采也大概了解了这人性子,并不意外眼前人会说出这般话,于是他面色倒是平静,回眸看向舒月白,温声道:“那你为何又杀了我。” 舒月白敛了笑,定定的看着华采,半晌后挑眉道:“你何时想起来的?” “方才回来的路上,我梦见了。”华采眨了眨眼,一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袍角捏来捏去。 舒月白轻轻一笑,伸出一只手去把华采局促的双手按住了,另一只手慢慢抚在了华采颊上,食指微微一动,拭过了华采眼角,“故而你这是被吓哭了?”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华采咬一咬牙,挣脱了舒月白,从怀里掏出那槐木匣盒来,“舅舅把这个给我了,既然我什么都想起来了,这便去找他。“说罢,华采便要翻身下榻,实际上他心里虚得很,自己根本就没那份记忆又谈何想起什么来,不过是根据自己收集的零碎信息诈一诈舒月白。 不过,朱砂真是如此对华采说的,这倒是没有掺半点水分。 “拿来。”舒月白瞧着槐木匣盒在华采手上,明显紧张了起来,劈手便从华采手里夺了去。 华采不动声色地瞧着,“你似乎很不愿意这匣子放在我手里,说起来,这东西越看越是眼熟,该是我的东西罢。”说到此,才反应过来,莫不是舒月白故意装成这副模样引得自己偏了话题,于是又道:“你还没回答我先前提出的问题呢,究竟是为何要杀我?为何杀了我又要救我?” “你本就是早夭之相,早点死了,早点与我做长久的夫夫,难道不好吗?”舒月白调侃道,话中听不出来有几分真意。 “故而大婚第二日不是我被魇着了,是你亲手扼杀了我。”华采轻笑,随意打落颊边挨着的舒月白的手,“不,你在说谎,你杀我,不是因着此缘故。” 舒月白也跟着笑笑,只是没作声。 “这几日我做了好多梦,眼下想起来再一寻思,总觉得古怪,再一咂摸,便觉得那些都不是普通的梦魇了,倒像是回忆,倒像是曾经经历过的真实。” 华采抓住欲要起身离去的舒月白的袖子,抬起的眸子眨也不眨,好似眼睛一眨舒月白便会溜走了。 舒月白垂下眸正巧与之对视,他心里千回百转,良久才开口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我杀你或是救你又如何?”又俯身凑到华采颊畔,轻轻舔了舔华采的耳垂,呢喃道:“你负了我,我拘你生生世世又如何?小黑是我杀的,乐宛亦只是提线木偶化作的,那日他捧给你吃的便是你那丢失的心我把你的心找回来了,你又何时把我的心还给我呢。” 舒月白的呢喃里似乎也带了无尽的痛楚,他抓起华采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又问了一遍:“你又何时把我的心还给我呢。” 即使华采仍对舒月白有所提防,但也免不了被这一番内心剖白引得微微动容,他心绪不稳下慌乱抽手,挣脱不得后便随意挑了句话问道:“那柴伯端又是如何死的?” “不就是你”话还未说完,舒月白顿了顿,又朝着华采笑道:“不就是因着你同他青梅竹马,我一时妒忌便把他杀了,夫人大可三日后大义灭亲把我交出去,大不了我送他柴家满门去黄泉相聚。”竟是否了他先前说的柴伯端之死与他无甚干系,直接把这杀人罪责给担下了。 舒月白说着这般狠毒的话,看着华采的眼神却越发柔和,就像是在说甚甜言蜜语似的。 华采微微一怔,心里恍然明白了许多,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舒月白,那匣子里刻了一行字,你看过没?” “上书为何?”舒月白一愣,后退了几步,待站至华采够不到的地方方才停下,自怀中掏出那个槐木匣盒小心翼翼地翻了盖,指尖探入在其内壁微微摩挲。 刹那间,舒月白整个身子僵了僵,半晌才垂眸看向那被指尖摩挲的干干净净的刻字处,那里确实有一行小字。 八个字,字字像刀刃般戳进了舒月白的五脏六腑,痛得他几欲落下泪来,那是: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眼前一黑,舒月白猛地昏了过去,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华采站在他面前莞尔,恰似当年再相逢。 虐文宝典:“” 太安静了,安静的太可怕了,可怕的它都不敢翻页了,但是忍不了了。 “滴——虐文宝典为您服务,检测到您对角色舒月白产生七十爱意值,至此爱意值为满值,检测到角色舒月白对您偏执程度加五十,自此偏执程度满值。您此世记忆全部解锁,选择的虐受身虐攻心的路线正在通往be结局,进入三日倒计时。“ 华采的眉尖一动,他缓缓地摩挲着手里的槐木锦盒,“阿虐,你骗了我,哪有什么穿书不穿书,这分明就是我同他的故事。” “您着相了。一切相都是缘起不实在,如水中月镜中花,您勿要当真。”虐文宝典半晌才回道。 华采牙关紧咬,死死地捂住了心口,“他说的没错,是我丢弃了他我再一次丢弃了他,生生世世,我再也找不回他了。“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您让他可以生生世世不受拘束,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华采强撑着心口剧烈的疼痛,脸上绽出个笑来,“我不后悔。” “依旧去泰安寺?” “嗯。” 月白,我不后悔,但是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华采独自一人登着泰安寺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的阶梯,他走得不紧不慢,不紧不慢地奔赴这个故事的最后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渐渐往西,华采站在了庙前。 泰安寺像是废弃许久,草木荒芜,不见人烟,大门也只剩下半扇摇摇欲坠的挂着,华采一步一步往里走得坚定。 待走到正殿前,那里已有二人恭候多时了。 是朱砂,还有失了神智的张风子。 朱砂拍拍张风子的肩,轻声道:“皎然,去后山玩罢,待到日落再回来。”张风子呆呆地应了一声,一摇一晃地朝后山去了。 “便是他去树下偷挖了我的心?”仿佛很久都不曾开口说话般,华采的声音低沉暗哑,粗噶地让人心惊。 朱砂微微窘迫道:“是,故而我夺了他的神智,只要他活着,就再不可能有清醒的一天。”你能不能放过他,最后这句话朱砂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又咽回了肚子里去。 华采微微一笑道:“舅舅不必紧张,我之前未对他动手,便已是放过他了。“ 虽然是才恢复记忆,旧事已成隔世,但华采从来都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否则也不会因知道是柴伯端遣了张皎然来偷心就让他不得好死。 然华采知道钟情一人不可得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眼前这人是他亲舅舅,在华采眼里爱人亲人皆是特殊的,故他愿意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放过张皎然。 朱砂心都揪了起来,半晌才故意粗声粗气地道:“我管他做甚,本就是他可恶,如今成了白痴也不能逃避他曾经造下的孽,杀了他还是剐了他都随你的意,我不插手。”话虽如此说,他却是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明白他侄儿确实不会对那人动手了。 华采摇摇头,从怀中掏出那古槐匣盒,放在朱砂眼皮子底下,转了话题道:“舅舅,我知道再无法子能镇住月白,但是您再帮我一次,祭我之心百年,涤清其罪孽。” “一定要如此?”朱砂没有马上接过,他定定地看着华采,“舒月白虽为回溯前尘耗损极大,但你就此回去,与他相守个数百年绝不成问题。” 华采苦笑着接话:“不,他撑不了几百年,我若要与他相守,他便时刻都需耗自身之灵为我稳住魂魄,如此,不过数十年便会累得他魂飞魄散毕竟,我早就殁了。就让一切回到原该有的轨迹上罢。” 华采将匣子塞进了朱砂手中,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变出把匕首来,快狠准地扎进了自己的胸膛,轻声道:“再次烦劳舅舅替我剖心了。” “有没有什么话让我捎带给他?”朱砂闭眸不忍再看。 他指的是谁,不必说,自是舒月白。 华采软倒在地,唇角带血,他声音渐微弱,“今生缘分已尽,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我” 那句话终究是未说完,华采含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嘤嘤嘤,您最后想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依稀传来虐文宝典抽鼻子的声音。 华采有点懵,疑惑问道:“我跟舒月白正说着话呢,突然就断片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看了看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有点愕然,“这又是在哪里?” 虐文宝典:“”华采这么一说,它突然就想起了点什么,便准备转移其注意力,恰在此时又听到了华采后面的问题,它陡然松了口气,佯作平静道:“您提前三日圆满完成了任务,现在我们可以选择休息三日或是即刻就去下一个世界完成剧情。” “就c就结束了。”华采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那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您自己看罢。” 下一瞬,虐文宝典化作了实体飘荡在了半空中。 华采将其捧下,翻开第一页,卷首四个大字:一纸休书。 他垂眸,开始仔仔细细地翻阅。 三日后,朱砂来访,他没有直接去见舒月白,只径直走到了后院那棵古槐下,自怀中取出沉甸甸的古槐匣子埋在了树下。 舒月白就靠在窗棂前默默瞧着,半晌才勉强地勾唇一笑,轻声呢喃道:“你就这般去了,这百年也太难熬了。不过,也无妨,还有五世,我总归是等得起的。” 再后来,舒月白就像是真被困住了一般,再不踏出这宅子半步。 宅子里所有屋子的窗户都用黑纱细细遮了,就连后院的露天亭亦是黑纱飘荡。 偶尔百稚仙会来看看,与他醉上几个时辰或是手谈几局。 其实那日华采走后约莫一个时辰,舒月白便睁开了眼。 他醒来的时候,是规规矩矩的躺在雕花大床上的,盖在腰腹处的锦被依稀还残留着华采的气息。 轻易地从榻上撑起身,舒月白偏头冷眼看着不远处案几放着的吉祥纹紫金香炉里袅袅而起的烟气,眼神似淬了毒。 往事再现,那人再次做了同一个选择。 枕边有封书信,舒月白随手取过,不紧不慢地展开,“盖说夫夫之缘,恩义深重,然相处数日,反生间隙,弥时愈久,嫌怨越深莫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恐后无凭,立此书约为照。采笔。” 原以为会是与记忆里分毫不差的勿寻c采笔这四个字,却没想到竟是啰嗦了这许多,且内容总之,舒月白在看到时有一瞬间的僵硬,眸里的冷色稍褪,差点给气笑了。 “主子,侯夫子把东西送来了。”乐宛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屋内,面无表情地僵硬说道。 那是一卷用黑色锦缎细细包裹着的书,舒月白怔了一怔,小心翼翼地取过又翻至结尾,原本空白之处陡然出现了一行小字:一纸休书终。 这一行小字出现不过片刻,字迹又慢慢模糊了,最后化作空白一片,连带着卷上之前所书的满满当当的字迹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舒月白垂眸,不曾眨眼地一直盯着书卷的开页,半晌之后,书上又重新出现了一行小字: 第二世,其为南院戏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推开窗,华采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撑着下巴斜倚在湘君榻上望楼下看去。 他这屋正是临街,对下去便是南院的大门,夕阳西下,现在正是南院做生意的时候,那些衣着华丽的公子老爷们或独身或携朋呼伴,半个身子还未进门,随即便有娇滴滴的少年郎扭着身子贴了上去 耳语呢喃,极尽艳色糜烂。 楼下一拨又一拨的轻薄打闹,不断提醒着华采现在处身在何种地方,他现在很是烦躁,纤细的手指不断地敲打着身畔的红木小几。 ”虽说这南院确实是声色场所,但又没让您卖身,您只是唱唱戏,卖艺而已嘛,看开点,早点完成剧情就早点解脱喽。”脑海里出现虐文宝典不怀好意的笑。 嗯,被这声音一提醒,又想到自己身边还有本妄图哄骗良家妇男失足的不正经的书,华采只觉得更糟心了。 华采今晨一醒来便出现在了这屋里的雕花大床上,且有个自称虐文系统的声音一直在身边絮絮叨叨,说是他又穿进了一个新的书中世界。 华采隐约记得自己已经穿进过一个书中世界,便问虐文宝典上个世界他经历了什么结局又怎么样,结果虐文宝典告知上个世界是be结局之后,作为一名甜文爱好者,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果断收起了所有好奇心,再不向虐文宝典追问有关上个世界发生之事的具体细节。 这一觉像是睡了好久,物极必反,华采现在只觉得周身疲乏得不行,伸臂,还算优雅的伸了个懒腰,他轻轻地打了个哈欠,“那这次又需要我做甚?” ”任务依旧是补充这个世界的剧情,我建议您先熟悉下自己和周围环境,上一个世界考虑到您是新人,是给了您主角光环的,真正的历练,从这个世界正式开始。我看好您,么么哒╭(╯╰)╮“ 华采微微偏过头,避开直射眼眸的日落余晖,余光瞥向身侧的铜镜,那微微泛黄的镜面上依稀倒映出一张眉眼艳丽的面孔。 华采抬手抚上这张无比陌生的面皮,轻笑道:“不是恍若隔世,这次是真隔世了,阿虐,怎的这次不是我原本的面容了。”在他目光投向铜镜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眼波流转,自带媚色。 虐文宝典直接说道:”您这次扮演的角色是个容色可倾城的祸水,但您原本的那张脸眉眼清秀而不够秾丽,气质温润而不够妖孽总而言之,就是您原本那张面皮子长得太不符合整个世界的剧情发展了,因此必须得调整下。”它最近在学如何善良委婉地说话,于是那句您原本长相是属于哪一挂的自己心里没点ac数吗,终究还是吞了回去。 华采无奈地扶额道:“那这次我又是穿进了哪一本书?” 话毕,华采突然太阳穴一疼,眼前有白光闪过,虐文宝典在他眼前现出真身,素白锦缎包裹的封皮上书名金光闪闪,名为替身转正指南,他伸手去碰,却见那书名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个朱红的大字:南院绝唱。 一回生二回熟,华采隐约记得上一个世界也是这般操作,他手微微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取下书翻开,只见里面全是空白,只最后一页结尾处留有一行小字:亲,请往死里虐攻或自虐,达成结局南院绝唱,看好你哦,么么哒。 待华采回过神,那本书又一下子消失在了他眼前,脑海里复又出现一道声音:“虐文宝典为您服务,想要回到原来世界,就请努力走剧情哦。” 华采:“什么时候给自己换书封了,光糊弄这些花把式,有本事向你们领导申请这个世界he结局,若是阿虐你申请下来了,你在我眼里绝对自带美貌buff。” 虐文宝典猛得转了身,只用背面对着华采:“公司最近出了兄弟装,甜文宝典买了一套后又说讨厌白色,就把这件白色的塞给我了。”其实我觉得还蛮好看的╭(╯╰)╮ 华采:“”兄弟装?还有这说法?能感觉到虐文宝典此时的小雀跃,华采只能表示e。 “公子,你这就起来了?”原本紧掩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白白胖胖的丫头端着洗漱用品进了屋,听到门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她慌忙用腿轻轻别住,斜对着华采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丫头出现的刹那间,华采看见了围绕在她身侧的一行字:瑟瑟,一月前新分配给你的贴身丫头,忠奸不明。 “瑟瑟,早。”华采侧过身,冲着瑟瑟所在之处微笑着打招呼。 “流斓公子,别冲着小的这般笑,你长得太好看了,看得小的头疼脑胀的。”瑟瑟本来闻声已抬头,在对上华采带笑的双眸时又猛得低下了头,她端着铜盆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华采跟前。 就算在南院这般的腌臜地方,男女也是有大防的,而瑟瑟之所以会被分配给华采当丫头,就是她见不得美色,长得越好看的她越看不得,轻则头疼,重则昏迷,恰巧华采,哦不,是流斓就是这南院容色最顶尖的清倌,于是由她来照顾流斓,再是恰当不过了。 有虐文宝典在脑海里细细解说,华采瞬间就知道了眼前这姑娘的毛病,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依旧平常,他配合着闭了双眸仰起头,下一瞬,一张温温的帕子盖在了他脸上,瑟瑟替他细细地拭着脸。 南院就是这样,当红的角儿,众人都拿你当最金贵的'废物'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洗个面都用不着自己动手。 华采其实对这种操作觉得别扭膈应得很,但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只得生生受了。 瑟瑟一边轻柔地擦拭着,一边忍不住吐槽:“公子,你已经好看到闭着眼睛都让我想吐了,南院里,就属你最让我难受。” 感受到瑟瑟挪开了帕子,华采眼皮子动了动,依旧没睁开眼,“长成月白那般的才是好样貌呢。” 华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提及了月白,他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说着也顺口,猜想这人应该也是这南院里的公子,毕竟自己所扮演的这个角色有记忆以来便未出过南院,也没认识过南院之外的人。 瑟瑟扶着华采站起,取了置放在一旁的月白色外衫给华采披上后,又半蹲下理了理衣摆,最后站起身来取过香囊仔细地挂在了华采的腰身上。 她满意地看了看华采周身后,方才撇嘴道:“虽说月白公子是咱南院里的头牌,人人都说他颜色好气质也是上上品,但我总觉得他长得很是别扭,总之在我眼里,真论相貌,他绝对不如公子你和采华管事。” 华采理了理袖子,偏头笑道:“采华管事?你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我听说长得很普通呢。“月白的面容他也实在回忆不起来了,只知道确实惊艳,但这所谓的采华管事,在他汇集的记忆线索里,除了今日瑟瑟这般说,在这之前都未曾有人赞过他姿容绝世呢。 瑟瑟羞红了脸,她争辩道:“采华管事就是很好看啊,他又不常在南院里走动,公子们大多都不曾见过他,自然是不知道。” “嗯。”华采不在意地哼了声,不欲与瑟瑟争辩,跟个豆蔻之年的小丫头谈论美男子的感觉太诡异了,他又不花痴。 “走罢,管事说公子你今日得下楼去亮个相。”瑟瑟再次确认华采装扮妥帖后,给华采套上了鞋袜,转身走到前面引路,与之前进屋时不同,她这次走得慢悠悠的,恨不得一步掰成三步走。 引路,便是要控制华采行路速度,需得挪步如水流淌般姿态优雅。 华采走得相当别扭,凭着身体的记忆才勉强没有走得不伦不类,他跟着瑟瑟一路穿过弯弯绕绕不知回转了几次的走廊,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不是说今晚需得在楼下大堂亮亮相?这又是去哪儿?” 瑟瑟偏头笑道:“忘了跟你说了,采华管事让公子跟月白公子今晚都先去他那儿一趟。喏,你等会儿见了采华管事,便知道我没有说假话,真的,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唯一一次昏迷便是因了他哈哈哈。” 见瑟瑟把自己给逗乐了,华采看似依旧面无表情的端着,实际上内心正在疯狂吐槽。 “作为专业的情感指导书,我必须提醒您一下,您关注点歪了呢╭(╯╰)╮,马上出现新角色,您不是该关心对方是不是就是你搞对象的角色,颜值高那不是很棒吗,越好看越拿得出手,你带出去多有面子啊,呲——” “阿虐,我也必须得提醒你一句,我们去见的是两个角色,公子月白和管事采华,还得先分辨他们其中谁是我们的任务目标,而且”华采黑了脸,咬牙道:“管他俩长得有多好看,带他们出去都怪怪的好伐,跟月白在一起搁别人眼里我们是一起出卖色相,跟采华在一起搁别人眼里就成潜规则了” 虐文宝典:“噫,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一句,您连未来都规划好了,啧啧。”眼瞧着华采像是快按不住体内的暴脾气,它又连忙转移话题道:”话说,您不觉得月白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吗?本宝典不是指你现在这副躯壳与他是否认识,而是您有更早的有关于他的记忆吗?“它顿了一下,又试探性地问道。 华采心突然跳了一拍,半晌才道:“是听着挺耳熟的,就像是真认识他一般,但我印象里真没有关他的记忆。怎么,你知道?” 仿佛听到耳畔有人轻轻吁出一口气,华采一愣,就听到虐文宝典慢条斯理地说道: “唔看来您是真忘了,您前夫名叫月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闻言,华采愣了一下,他抬手捂住胸膛,那里正有颗心再疯狂地往外蹦,挣得他浑身血肉如分崩离解般疼痛,“阿虐,我听见你这样说 ,总觉得心痛难忍。”他眼眶已是微红,眼角不自觉地带了些许水迹。 “噗嗤,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您是没有心”虐文宝典忍不住开口嘲笑,待反应过来后又陡然转口道:“您是不应该觉得心痛的,现在扮演的只是这个书中世界的角色,太过于带入情绪对自身影响不好,应该学会人戏分离。您在这个世界的角色身份就是个戏子,正好可以磨练一下这方面。” 除了科普,虐文宝典总会在想要掩饰什么时噼里啪啦说些有的没的一大堆话,基本都是旨在转移话题。 于是这次它又把华采给说懵了。 “公子,到了。”瑟瑟突然停在了一处极不显眼的拐角处的门外,她侧过身,完全避开了会看到华采的一切可能,小声对华采言道。 华采回过神来,眯起眼,慢慢打量着这雕花门上细白的纸透出来的明亮日光。 已是夕阳西下,偏此处透出来的微光都叫人觉得刺眼,华采走到跟前,久久不再继续下一步动作。 瑟瑟一急,干脆直接抓过华采的手去推门。管事的门,公子能开,他们这帮奴仆不能。 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气力?华采犹豫了一瞬,还是顺了她,直接推门而入。 进去时,华采刻意垂首,脚步也放轻,只管盯着铺着厚厚长绒毛毯的地面,目光丝毫也不敢偏。采华虽只是个管事,但华采此身恰好就是被这个管事死死攥在手里的小倌,若一个不恰当得罪了他,只消让华采改卖艺为卖身就够其喝一壶了,故而华采不敢赌。 候在原地半晌,华采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就连人的呼吸声也不曾听到,穿耳而过的只有微风的依稀流动声。 至此时,华采总算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开始打量着周围。 屋内大亮,原是窗户大开,此刻正对着太阳落下的放向,华采忍不住眯了眼,将手放在额前,盖住由窗外涌进窗内的视线。 如玉般的十指纤纤,此时裹上了一层金色的流光,更显剔透。 瑟瑟还在门外默默候着,纵使屋内无人,她没得到许可,也不敢擅自进来。 这个叫做采华的管事,该是个做事干净利落的人,华采如此想到。 只见他屋内几乎无甚摆设,便是大件的家具也很少,瞧着只觉得空空荡荡的且隐约透出些许寂寥,但是一切被收拾的井井有条极有规划,这又让人觉得擅自揣摩他会寂寞实在是有点可笑,这人哪里是怕空旷,分明是嫌弃任何多余的累赘。 屋内唯一显眼的就是那张大得离谱的床,华采视线完全被其吸引了。 他站了许久,周边连把椅子都没有,实在是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再次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华采能确定依旧无人,他的脚步向那雕花大床挪了挪,待离榻只有五步远时,他斟酌半晌,还是停下了步子。 “流斓,你要做甚?” 身畔忽有香风至,待华采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身着黑色衣衫的少年郎坐在了床榻上,他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汁水淋漓的梨,眼瞅着那汁水就要滴在身下锦被上时,他又拿起那梨往嘴里一塞,呜咽道:“怎的?你哑巴啦,半天都不搭我的话。” 好俊的身手,华采被这干脆利落的身法绕得眼晕,又对如今自己这个流斓的名字不怎么熟悉,便确实愣了半晌,直到眼前人再次出声才反应过来,“呃就是突然发现这床柱上刻的花纹挺精致,想凑近看看。” 华采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人,只见他眉眼精致,脸庞线条却很是柔和,自带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偏生剑眉一挑,又无端多生了几丝邪气。华采又见他是一身黑色衣袍,心里便有了底,一声‘管事’正要脱口而出,那人头顶上却同时浮现出了一行小字:月白,南院头牌公子,性格不明,忠奸不明。 这人怎会是月白?华采微微打着嘀咕,虽说他脑海里亦无对月白的丝毫记忆,但心底总有个微小的声音在悄悄对自己说,这人不是月白,月白不该是这样的,你千万别认错了人。 那声音太轻太微弱,华采笑笑,该是自己的错觉。月白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怎会知道?便是上个世界自己同那个名叫月白的人产生了感情,耳鬓厮磨间对彼此已是熟悉,但那个书中世界已经彻底结束了,其间的人物又怎会跑到另一个书中世界来。 “啧啧啧,流斓,你是在讲笑话?真不好笑,这床柱上刻得雕花这南院里哪间屋里没有?有甚稀奇的。”月白站起身来,将果核看似随手一扔,却极其精确地抛在了窗外,他三步并作两步便走至华采跟前,伸出手捞起华采的衣袍就开始拭手。 华采整个身子僵直了,只觉得眼前人粗鄙不堪,哪里有半分传言中南院第一头牌小倌的半点风姿,他这般想着口中也差不离地说了大概意思的话。 “啧啧啧,流斓,你这个笑话倒是挺好笑的。”月白确认自己的手已擦干净,微微一笑,双手拢于广袖中,宽大的袖摆若流云自然垂下,微仰下巴,不紧不慢地开始踱步,依稀又找回了几分佳公子的风采。 当然,前提是,他不是一直围绕着华采在踱步。 “停。”华采忍无可忍终于再次出声道,他终于理解瑟瑟看到美人头昏脑涨直想吐有多难受了,他倒不是因美色而晕,纯粹就是被眼前这人给绕晕了,此时就算这人再长了张天仙样貌,瞧着也只让人恶心,“该我问你了,你这是要做甚?” 月白敛了笑,垂眸道:“无甚,便是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明明前几日都还是好好的。” 华采心中一紧,不自觉地就攥紧了身侧衣袍,面上故作平静道:“又何不妥之处?” 他心里暗叹不好,这人感觉竟是如此敏锐,但一想到自己是直接穿入此躯壳,身体如假包换,这人又不是什么鬼灵精怪,难道能看穿人的魂灵?这般想着,华采又松了一口气,人也变得坦然多了。 “你以前都不屑同我说话的,无论我说何话逗你欺你骗你骂你,你至多就冷冷的瞥我一眼,极少开口。”月白摸了摸下巴笑道,他这般说着,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华采也不自觉地跟着愣神。 几息之后,月白的声音又把他拉回了现世,“你这般高冷,除了采华管事,谁也不搭理。” 华采愕然抬头,正对上月白讽刺的笑容,只听月白继续说道:“可惜采华管事谁都搭理,唯独不搭理你。” 再次心痛难忍,华采躬着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豆大的汗从额头上不断往下淌,“月白,你讲的笑话确实比我讲的好笑多了。”身体痛到极致,连带着华采的灵魂也在颤栗,他此时思绪紊乱,忍不住胡说道。 “怎么了?” 有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从屋外向里传来,慢慢的越来越近了,下一瞬,华采的视线里出现穿着一双白色素锦缎面的鞋的男人的脚,目光再往上移,是一双骨节修长分明,肌肤润白至剔透的如上好美玉的手。 这双手,熟悉得让华采欲要落下泪来。 华采愣了一下,方要将手搭上,那人却手掌朝下半握捏住了华采腕上命门,“无碍,情绪一时激动引起的腹痛罢了。”话毕,已是果断地抽手,搭上了一旁月白的肩,“散开罢,你别老是捉弄他。” “嘻嘻,采华,你吃醋了?” 华采一瞬间如坠寒潭,原来这人便是管事采华,他与月白如此亲昵,像是一对爱侣不,就是一对爱侣。 明明就是心痛,华采不知为何采华会说仅仅只是腹痛,他拼命站直了身子,微抬眸,双眸眨也不眨得盯着地上铺着的长毛地毯发呆,是了,说得这般随意敷衍,对于采华而言,自己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华采苦笑着问脑海里的虐文宝典,“喏,这下怎么办,你确定我的目标对象就是这二人之一吗?他们分明是一对,总不能让我去强行撬墙角罢。“ “真是厉害了呃,咳咳咳,我是说,这样的情况没遇见过,确实是有点棘手呢,他们俩无论谁是你老攻,你头上的帽子也妥妥的是绿色咳咳咳,不是,我是说,要不你挑战一下,让他俩爱上你嘻嘻嘻。天下有情人终成情敌,这剧情老刺激了,翻越过前面山顶和层层白云,绿光在哪里咳咳咳,不是,您听我解释“ 华采:“”相信虐文宝典是第一次遇见这个情况,它简直疯了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采华极淡的笑了一下,从华采身边走开了。 但华采能感受到有股视线若有若无的缠在了自己身上,他轻抬首朝着那方向望去,只见月白在离榻五步远的地方站着,而那采华管事却是侧坐于榻上。 只一个侧面就叫华采心神一震,这人居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同如今这副名叫流斓的躯壳一样,而是与华采原身相貌相同,唯一的区别是华采的高冷是装出来的,而这采华,则是从骨子里透出冷清,仿若是画中仙,轻易不入凡尘,教人观得却触碰不得。 虽不知到底为何会如此,但华采很快回过神来,他抿了抿唇,想起瑟瑟说采华管事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又觉得好笑,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自己的皮相虽好但实在称不上是人间绝色,比不得流斓。 “啧啧啧,我算是见识了,虽说同样的眉眼,但这采华比你有气质多了,你看他那个小丫头还挺有品味的。" 华采:“”被虐文宝典这么一调侃,他微微稳住了心神,“我方才看到他那双手,就觉得莫名熟悉,还以为他便是此书的另一个主角,又不曾想他居然跟我长得如同双生,才一时有些吃惊罢了。” 虐文宝典:“您没发现自己说话语气都变了?跟我说话居然都开始文绉绉的,所以只是有一点惊讶?”骗书呢,它一边腹诽,又一边继续说道:“这下棘手了,月白与你前夫同名,样貌也与其有七八分相似,但采华亦感觉与你渊源颇深,也不知二者中谁是主角?“ 华采略一思索,斟酌道:“怪道月白那张脸我亦觉得熟悉,但莫名的就是想不起来,原来竟同上个世界的主角如此相像吗?那有没有可能他便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呢。”他虽是这般说,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 “一般情况而言,书中世界都是不会相互关联的,我这里也没有大数据可以支持您这个猜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除原本的世界背景人物关系是作者设定外,所有的细节都是您的内心投射。”它顿了顿,平静阐述道:“也就是说,请您相信自己的直觉,主角必然是符合您喜好的人物角色。” 实在理不清那些纷乱的思绪,华采索性就将其放下,干脆道:“那便肯定是月白了,采华同我长得一样,总不可能是主角了。” 才正经不过一时的虐文宝典又立马说讨打的话:“那可不一定,谁知道您一天到晚想些啥呢,现在萌自攻自受水仙cp的人可不少。再者,他说不定是您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啧啧啧,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还萌骨科?” 华采咬牙道:“你家失散的亲兄弟在书里?” 虐文宝典:“可不就是吗?我兄弟们现在也都在书里出任务呢╭(╯╰)╮“ 华采:“”不跟这破书一般见识,他强行剥离思绪,回到现实静待发展。 室内阗然。 采华一直不曾正眼看华采,他侧坐在那儿许久,久到华采都以为他是睡着了,方才出了声:“流斓,去门外替我取了茶来。” 华采有点懵,下意识走到门前,轻推门,瑟瑟随即递上茶案。 其上茶香袅袅。 也不知是瑟瑟这丫头何时去准备的华采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再回过神来,自己已是越过月白站到了采华跟前。 半屈膝,华采躬身将茶案递到了采华身侧。 直到华采腰酸腿麻,端着茶案的手都在微颤后,采华才不紧不慢的取了茶盏,在五指间漫不经心的转着,“我听人说你睡了一整个白日,风姿阁琼章院的教导课也没去。是有其他想法了?” 采华一出声,华采就感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爬到了颈窝,凉得让人牙颤,“流斓知错,请管事责罚。”他把头压得更低了。 “那几个老头子整日丧着脸,让人瞧着就心里烦躁,我今日也没去。”月白突然嬉笑道,“怎的,采华,他们告状的时候把我给落下了?不应当呀,他们昨个儿还叫嚣迟早要让你扒了我的皮呢。” 哪里是落下了,分明是这人存了私心刻意偏袒,华采如此想到,便忍不住抬眼看向采华。 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正紧紧盯着他,无声无息的,也不知盯了多久了。 华采的心陡然提到的嗓子眼,又慌忙垂下了头。 “错在哪里?”采华慢悠悠地再次问道,又把茶盏端至唇边轻轻啜了一口道:“你同月白他们不同,是生在南院,将来便是死也脱离不得,便是心里有其他想法也别显露在明面上,好好的给我藏住了。” “有些人呢,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好生说话,唉,真让人操心。”月白笑着摇摇头,踱步至窗棂前,又回身道:“采华,之前我一直同你说黑色纱帘瞧着丧气,但你也没换过,怎的今日全撤下去了" 采华淡淡道:“我见今日天色颇好,便差人撤了,还没来得及挂新的上去。你觉得该换成何色?”他这般说着,却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华采,像是要从其身上找出什么来。 华采微微挪动了身子,也不知是要避开采华逡巡的视线还是要避开对他而言依旧算是刺眼的夕阳余晖。 “也就是他们都说黑色丧气我才故意同你那般说的,其实黑色最受我青睐。”月白理了理衣襟,噗嗤一笑道:“也是怪了,也不知是谁给我取了月白这个名,一点也不适合我,倒是挺适合采华你。” 南院里谁都知道采华管事一向喜欢穿月白色衣袍。 “别故意岔话。”采华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揉了揉额际,烦躁道:“今日叫你俩来,是为了百王爷做寿一事。” 听到此,一直默然无语的华采眸光一闪,第一个重要剧情点来了。 “啧,他一个瞎子,看不到,也就只能听听戏了。”月白笑道,“难不成你要让流斓上,你舍得我可舍不得,万一他看上流斓了可怎生是好?” 听到此,华采脑海里突然闪过一行小字: 百王爷,生来目盲,极得圣宠,隐藏身份为南院之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再转过念头,华采眼前浮现的又是另一个画面。 自己身着繁复锦袍在曲折悠长的回廊上慢慢走着,回廊两旁的屋子隐隐透出丝竹筝琴声响,甜得发腻的脂粉香萦绕在鼻间久久不散,最令人心烦气躁的是回廊尽头不停不停传来的娇吟调笑声。 他觉得恶心,但是脚步不停,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他生在这南院,便得一直在这南院里讨生活,直到有朝一日再死在这南院。 要是有人能带他离开这儿就好了,他这般想着,已是走到了回廊尽头,微微停顿,还是轻推开了门。 门旁立马有侍同唱和:“流斓公子到。” 明明是温香软玉的销魂窟,偏偏布置的像大户人家的宅院正厅,挂的是山水泼墨,摆设也是一溜的清雅物件儿,流斓第一次进这屋,余光轻扫而过,又默默地垂下头去。 他进门的那一刹那,丝竹琴瑟声立马停了,调笑娇吟声也顿时低至几不可闻,有在下首靠门坐着的客人放了手中碗盏,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流斓公子颜色果然好。” “百见不如一干,王爷今个儿可有艳福了。”对面有人立马接话道。 他藏在衣袍下的手狠狠攥着衣角,用力之甚以至于差点翻了指甲盖,轻俯身:“流斓见过王爷,见过各位大人。” 衣袍摩擦声簌簌,清冷嗓音突现,众人有一瞬间的呆愣,不曾想长成这般艳色的男子,他的声音给人的印象倒是干净的如清泉从山间淌过。 “你到我跟前来。”上座之人将杯盏落下,温声道。 画面到此却是断了,华采突然回过神来,垂眸看着的依旧是采华管事屋里铺设的长毛绒毯。 “你都知道百王爷目不能视,又何来什么看得上不看上的?”采华将眉轻轻挑起,对着月白轻笑道。 月白闻言撇嘴,嘟囔了一句:“那我去罢,总之不能让流斓去,那帮子王孙贵族没一个好东西,说是听戏到头来肯定又不仅仅是听戏,流斓这木头可应付不来。” 采华偏头看了看规规矩矩站着的华采,抿了唇:“流斓,你怎么说?” 华采心中百转千回,联想到自己脑海里方才闪过的种种画面难免有点心神恍惚,又听到采华问自己看法,便故意叹了口气道:“但凭管事吩咐。” 采华闻言明显的面色一暗,又不知是想到何处去了,半晌才道:“百王爷与咱南院有旧,不会难为你的,你自下去好好准备。” 华采一愣,“好的。”原来南院之主竟只是百王爷暗地里的身份,也不知面前这二人究竟是否晓得。 月白拍了拍胸口,轻吁出一口气,神色眼瞧着就比方才放松了许多,“这便没有其他事了罢,那我跟流斓下去了。”说罢便要去拉扯华采的手。 几乎是在华采避开其的同时,采华也冷声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叫人看见了笑话。”他紧盯着华采,眉头紧蹙,就像 就像拉拉手就会把你小情儿给勾引走似的,华采心里吐槽道,偏开头,躲过那让自己浑身犹如针扎般不自在的视线,“管事还有何吩咐?” “月白下去罢,至于你先留下。”采华似有若无的瞥了月白一眼,又极快的收回了目光,淡声道。 月白笑了一笑:“也不知采华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今竟还要避着我了。”虽是这般说,他倒是果断地退出了此间,出门时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华采有点茫然,他完全搞不清这剧情走向了。且脑海里那本书又开始装死,不给半点回应,他便只得默默的在原地候着。 如此过了约半盏茶,像是确定月白已走远,采华方才放松地靠在床柱上,二郎腿一翘,懒洋洋地冲着流斓勾手道:“过来。”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但好像一瞬间那身体里就换了一条魂儿。 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他整个人横倚在床榻上,异常白皙的面孔竟像是透着光,华采打眼望去,却瞧见那双似笑非笑含讥带讽的眸里好似只盛放了自己。 “做甚?”华采慢吞吞地挪步至榻边,明知道该装得似本身般高冷一些,再或者就干脆装得乖巧一点,但一出口就忍不住掺杂了些许□□味儿。 采华悠悠然坐直,猛地扯过华采往怀里一拉,又翻身把人压在榻上,“好大的醋味儿,今个儿打翻了醋桶罢。”他双肘撑在华采颊边,差一掌距离便能吻上华采,他话里带着满满笑意,双眸里却寻不到丝毫,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 这这这这剧情怎么回事?华采完全跟不上节奏,额上青筋一跳,“采华管事,这”他动了动被抓得死紧的手腕,却是挣脱无果。 采华温柔得如三月春风,拉着华采温柔款款的道:“你不是前日里还说心悦我?既是心悦我,何不”他放开华采的右手,轻抬其下巴,拇指在其上暧昧的摩擦,暗示的意味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华采打了个寒颤,实在吃不消眼前人的变脸,又知其中必定又古怪,干脆也演起戏来,“管事竟是明了我的心意,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含羞带怯地瞥了采华一眼,华采心中恶寒,却依旧强挺起身子,闭上眼睛嘟着嘴巴要去吻对方,下一刻,手腕被人一折,他痛得睁开了眼。 “你不是流斓。”采华又恢复了那副对华采爱答不理的脸色,淡声道。 华采也敛了不正经,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管事拿人戏耍,还不许我也跟着逗趣?” 采华一语未发,冷淡淡的瞥了华采一眼,若是眼睛能说话,那他分明是在说,编,你接着编。 “管事你光是这样说,却又不说是为何这样觉得,这让我很苦恼啊。”华采眨巴了两下眼,“那我还说你也不是管事呢,你这张脸我看着也好生熟悉,竟像是在何处见过与此恍若双生的面皮子似的。” “那人在哪里?”如泼墨山水般的清淡眉眼陡然鲜活,采华的眸里慢慢漾出了笑意。 华采心一疼,不知怎的就脱口道:“管事可真好骗,随口一句话也能当真。” 采华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他垂眸,半晌才道:“是了,还未到时候,那人不可能出现的,这么多年都等得,临了,自己倒是急躁了。” 采华端正了身子,放开了华采,又突然对其露出诡谲一笑:“待你真的回来了,这一次,便再也离开不得了。” 华采心一颤,寒毛都被激起来了,这人是在对着谁说话呢? 日头渐西,此时日光正直射在屋内的雕花大床上,床柱上雕刻的花纹竟似活物似的开始慢慢游动。 “月白,这花纹可真好看。” “亏你还是修道之人,小采儿,这可不是一般的花纹,这是镇煞的咒语。” “你无端画这个做甚?” “帮你困住我啰。” “那我要困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不够,生生世世可好?” “好,那便生生世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流斓长相艳丽,唱的却不是旦角而是小生,瑟瑟说的时候,华采还被这惊了一惊。 但甭管是唱旦角还是唱小生,华采都是不会的,左不过依仗了虐文宝典这个外挂,唤起了原身的身体记忆能稍微蒙混过关。 瑟瑟带着华采来到大堂后台妆室时,已是南院最热闹的时候。 “月白,月白” “让流斓出来” “瑶期。” 一帮子人在前面把南院里有点名气的名字翻来覆去的叫唤,好似他们个个都是戏痴。 “瞧他们那哈喇子都快滴到胸前的恶心样,哪里是整儿八经来听戏的,分明就是就是冲着人来的。”瑟瑟撇撇嘴,在一旁吐槽道。 华采自采华管事屋里出来后,整个人就一直是僵冷的,像是骨节处都覆上了寒霜,冰冷气息直往他的骨缝里钻。 他此时听着外面人声如鼎沸,反而觉得周遭都有了活气。 “管他们是冲着戏来的,还是冲着人来的,思虑那许多,不一样是无可奈何?“华采理好衣衫,余光打量了齐聚在这后台的其他人。 有那长相娇俏的唱旦角的上了妆的少年,也在偷觑华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还羞红了脸,两只脚不停地在原地摩擦来摩擦去,半晌也不曾挪动一步,看样子分明是想过来搭话又不敢果断行动。 华采的视线在其身上打了个转儿,看见了关于其的短短描述:瑶期,年十五,心性纯良,与流斓同是南院原生子,暗恋流斓,不得善终。 “今日还没来得及吊嗓和熟词儿,若是等会儿出了错,还望不要见怪,宽宥则个。”华采顿了顿,竟是主动抬步向瑶期走去,待走至其跟前站定时温言道。 从不曾想到有朝一日流斓会主动跟自己搭话,瑶期陡然绯红了脸,手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紧张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今日唱的是《离魂记》,是流斓你的成名作,不会出错的。” 旁边立时就有人跟着调笑道:“是位贵客点的,出了两百两银子,指名儿要听你唱《离魂记》。” “可不是吗?两百两!就为看出戏,可真是个阔客哩。”又有人紧着接腔,“可惜流斓你不可赎身,否则央了他赎了你去,这辈子便是不愁了。” “噗嗤,可不是吗,谁让人家生得好,唱小生的比那唱旦角的还像旦角,也就只能在咱南院看到这种奇景了,流斓那是花名在外” “嘿嘿,那” 话是越说越难听,瑶期口拙不善争辩听着已是急得不行,偏巧一旁的当事人——华采,他竟是神色不变,安然听着。 “你们是戏子,不是婊子,若谁想换个行当,自收拾了行李,我差人送到隔壁楼去。” 隔壁是折花楼,实打实的花柳地。 突然有道带着寒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众人一听便僵直了身子,心内暗道不好,竟不知采华管事是何时来的,亦不知其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一个个得都开始回顾自身是否有不恰当的举止,那几个搬弄是非的人脸色一下子就变灰暗了。 有机灵的侍儿搬了椅子,采华不紧不慢的坐下,“自己心里拎着点儿。”说完这句,倒是不再出声,只悠然的啜着茶。 外面的动静一阵比一阵大,后台的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眼瞅着就要误了登台时候,却听采华对身边侍儿道:”去,去跟前面说,今个儿的登台推迟一个时辰。“ 那侍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华采拧着眉,他是一众人中难得的不怕采华的人,此时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目光在采华身上逡巡着,明摆着告诉对方自己在从其身上探究着什么。 “今日《离魂记》须得改词儿。”采华开了口,“把那些涉及情情爱爱的都给我改了,再把词儿给记牢了,便是只一人出错,也谁都逃不了罚。” 华采脑海里又浮现出关于《离魂记》的介绍:其为此世百年前一位无名人氏所做,是一出爱情悲剧。写一书生沉迷修道,机缘巧合之下被一妖物所惑,便如同夫妻结伴而居。妖物为了书生能长生造下诸多杀孽,书生为了阻止妖物继续犯错而自戕,其一朝离魂入不得轮回。二者阴阳相隔能感知对方却再不得相见 华采脊背一凉,隐约觉得这故事有些熟悉。 “啧,跨物种恋爱注定会be,你也甭觉得熟悉了,人魔人妖人鬼人煞人恋都是这么个套路。”虐文宝典的声音突然出现,它还时不时吧唧下嘴,也不知道再吃什么小零食。它与华采熟悉之后,便越来越放飞了,说话越来越随意,也就偶尔抽风时会装出个冷淡范儿的专业样子来。 ”吃东西别吧唧嘴,吵得脑仁儿疼。“华采抬手准备揉额,心一顿又给放下了,身边人太多,还总有那种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的视线偷偷打量着自己,”所以这一出戏又跟我们这次要补充的剧情有什么联系?“他虽记不得上一个世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记得基本套路,就是身边发生的事一定或多或少掩藏了一些关于剧情走向的线索。 “就就那样呗,只是一出戏而已,您脑洞也太大了,哪里有那么多c那么多骚操作。”它说着说着竟是越发小声,说到最后又像是心虚般的转开了话题,“甜文宝典跟的任务对象厨艺特好,还会做好多好多小零食,它给我寄了一点过来” 华采:“” 华采正要再说点什么,周围却有人出声了,带得他立时回过神来。 “那贵客点的既是《离魂记》,那便是要听戏里面的情情爱爱,你怎的突然就要给改了?”此间又进来一人,却是才与华采二人分开不久的月白,他折扇轻摇,端得是一派风流肆意,“况且离魂记主题便是情爱,抛却了这个,整个故事便散了,如何改?改不了。” 月白不紧不慢的走到华采跟前站定,众人不自觉地都往他身边靠了靠。 华采却是不动声色地向其远处挪了两步,淡声道:“有何不能改的,瑶期,我记得你未唱旦角前练过小生,去换妆罢。“他顿了顿又道,”撇去旦角,今日直接双小生对戏,唱一出兄弟情义可还好?“ 众人的眼神一时间怪异了起来,皆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这人是怎生想的,若不改词儿,两小生那般搭戏岂不是更有不可说的旖旎? 哗嚓,何物破裂之声突然出现。 采华放开手中的茶盏,那白底青花瓷的上好囲窑茶盏已是碎成了两半,他眉眼未抬,冷声道:“那便如此罢。” 采华只觉得怀里修改好的几页戏词好似陡然发烫,烫得他心头起了一连串燎泡。 最大的那个燎泡在流斓出声的那一瞬便炸开了,竟莫名的淌出一股子酸味儿,就像是陈年老醋的酸味儿。 采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他跟自己毫不相干,明明一看他那张脸就没来由的觉得厌恶,但今日莫名的便不想让其应了来人的要求去唱那《离魂记》。 是了,《离魂记》,听自己不喜的人唱自己最钟爱的一出戏就是别扭。 采华觉得自己找出了今日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举措的症结所在。 华采抬眼间只见采华眉眼清冽,锋利无比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知怎的突然抽风,条件反射间便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采华:“” 华采:“”丢c死c个c人c了。 找个地缝钻进去,或是直接消灭源头将其灭口前者还是后者?华采表示很急,在线等。 一旁的月白将一切尽收眼底,垂眸,眸间一片暗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外间的气氛挑至最高点,已是按压不下去,有侍儿脚步匆匆,扯着喉咙高喊道:"开场了开场了,各位爷好生听着。” 华采面带笑意,疾步而出,往那台前去了。 戏终是开唱,二楼处某天字雅间拉好了帘子,隐约间有一锦袍青年坐于其后,排场摆得挺大,打扇斟茶递瓜果的侍者悄无声息的排排站着,打眼一瞧便觉得气势足足。 那锦袍青年端着茶盅,却是眼神一个不错地盯着楼下台子。 华采台上高台,微颔首,甩了衣袖就开唱,身上穿着宽袍大袖的戏衫,明明扮了妆,瞳仁却是清亮,整个人被突显得干干净净的叫人忽略了面上的浓脂厚粉。 今日唱的是出悲剧,偏巧他唱腔清冽,姿态敛了风流尽是风雅,起步洒脱顿足干脆,若是戏中人有魂灵,便合该是这样。 第一个音方出,便是全场静默,方才还咋咋呼呼的大堂突然安静的落针可闻,众人像是瞬间被某种术法定住,只呆愣地瞧着台上,一时间无人再动作。 仿若百年前那出悲欢离合全被放到了眼前,一切都还未曾结束。台上人在经历,台下客在旁观。 真是一出好戏,如此哀婉,如此动人。 那无名氏所书的故事在这一刻变得那么真实,便是戏中人也跟着复活,这出戏的精彩让所见之人都或多或少的沉溺在了如梦的往事回忆里。 爱恨悲欢顷刻间结成魇境扑面而来。 “啧,感觉我给您的金手指开得太大了,恐引来祸事啊。”虐文宝典有气无力地翻着书页,“下次非是不得已,再也不来这套了,您可以装病啥的,只要蒙混过一时就行了,反正您只是来补充剧情的,又不是来做” 它絮絮叨叨地说着,意料之外的是华采居然没给半分回应。 华采此时早已失了魂,意识都是昏昏沉沉的,一边对着戏,一边就随着唱词溺入了故事里。 先是初见,不识情爱的小书生连夜赶路,于黑暗处提灯,彼此间有了第一次对视。 然后有人便固执踩了这个陷阱开始了这段孽缘,费尽心思殚精竭虑地要解开其间死结。 乃至最终,到底是枉费机心,世间怅然事不可胜数,莫如只当做一场大梦还来得清净。 堪笑我心,如顽如鄙,一出旧时戏,换得故人几唏嘘。 “翻云覆雨成常事,清风明月笑看人从此春入手,书生沉疴急需救,已是斜阳迟下楼” 戏文很长,唱得台下冷心冷肺这面沉如水,多愁善感者掩面而泣,华采只管冷面不肯罢休地唱着,除了对戏的瑶期,半分余光也不让于旁人。 “三魂夜夜入尔梦,七魄朝朝伴汝身只盼得能再睹良人。” 最后一句唱词从华采心间流出口中吐露,他陡然回过了神,听得满堂喝彩却又是心神恍惚,不自觉的就将最后一句唱词再低低重复,“只盼得能再睹良人。”声音低至不可闻,便是一旁对戏的瑶期也未曾听见。 “您这是怎么了,快醒醒” 耳边虐文宝典的声音如此清晰,华采猛一摇头,咬破了舌尖,一股子血腥味儿顿时冲上鼻尖,激得他三魂七魄总算是尽皆归位。 嗯,整个人总算是清醒了,华采步步后退,强自镇定着神色自如的退到了帘后,又被瑶期拉了在暗处看前台的反应,二人把帘布掀开一条缝,沉默着往外瞧。 再抬头,华采正对上采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是一晃神后再看,那人却依旧是正正经经的,甚至眉头紧锁,没有半点笑颜。 倒是站在采华身旁的月白眉梢眼角都透着欣赏,一把折扇摇得飞快,堪堪挡住半张脸,只是看那双笑眼也知扇子下遮挡的亦是张笑面。 为了更好的听戏,那月白竟是换了装混入了人群中,倒是侥幸的骗过了大堂里的客人们。 其实一般人也未曾见过月白这个头牌公子,如此这般倒也还算是稳妥,不算是太过出格。 但华采觑到采华管事的脸色,便晓得他是生了气的,气什么?无非是气月白出来,唯恐其招了谁的眼。 而自己还得登出卖色相,相比之下,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华采此时觉得有点堵心,此时才觉出脂粉味儿实在太重,鼻中痒痒便要打出个喷嚏来,憋得他辛苦无比,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泪珠,仰头间佯作不经意的擦拭,却又余光瞥到二楼间有个人隐隐正对着自己。 华采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正在观察自己,便故意做了个转身欲走的假动作,随之又感应到那人的视线也随着自己的移动而挪动。 “真是”让人一刻也不得放松,华采蹙了眉,低低吐槽道。 “公子,你在说什么呢。”瑟瑟见戏散场,连忙从台前回到了台后,此时见华采与瑶期离得这般近,下意识便扯了华采的袖子,把人带远了数尺。 实际上仅仅是不到两步的距离,但瑟瑟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何,凡是看到公子同旁人太接近,她心下就别扭,只有让旁人再离公子远点儿,她心里才能松快几分。 这个旁人也不是指所有人,若是采华管事,又或是月白公子,此二人同她家公子即便是再亲近的挨在一处,她也没有半分的不畅快。 “没什么。”华采侧身避过瑟瑟伸出的手,又颔首向瑶期说道:“今日累了,便先回屋休息了。”说罢,便示意瑟瑟在前带路。 只出来这一次,华采对路依旧是不太熟悉,索性瑟瑟是个老实人,没那么多小心思去整日琢磨,压根没觉出华采有什么问题。 只是方上二楼,于走廊拐角处,二人便被人堵了个正着。 有那板着脸的侍卫,腰间只别了个空空的刀鞘,锋利的刀刃却是拔了出来明晃晃的在华采二人眼前晃着,“流斓公子,烦劳移步,我家主子想见您一面。”话说的客气,连敬词都用上了,可惜眼神凶恶,大有若是不按他说的去做便立马会剁了华采的架势。 如此阵势,哪能不服软,便是刀山火海此时也先得应下要去闯,于是华采怂得爽快,“那劳烦官爷带路。“ “这个小丫头不能跟着去。”那侍卫依旧臭着脸说话。 瑟瑟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眼角通红,鼻子也跟着抽抽,小心翼翼地瞧着侍卫,但依旧低着头紧紧地凑在华采身边儿不敢走开。 臭脸侍卫看着瑟瑟,半晌后撇过头,刀刃却是往回缩了三寸。 “好。”华采依旧爽快的答应了,他对身边的小姑娘安抚道:“瑟瑟,你先回去罢,我随后便回。”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侍卫怕是只会板着脸不会其他表情了。 华采目不斜视的进了屋,他身上还穿着尚未换下来的戏服,妆容也依旧是戏妆。他进到屋子里时,神情依旧淡然而从容,行走间亦是颇具规矩和礼仪,便是屋内见过宫廷礼仪的那一竿子人也从其间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你便是流斓。”屋内挂着副细细密密的珠帘,是又尚好的琼珠串成的,颗颗滚圆不过半个指甲大小,因着特殊采光,由其制成的珠帘,外间人看不见里面,里面人却可以将外间看得一清二楚。 那道温润而又华丽的嗓音便是从帘后传出。 “我是。”华采谨慎的行了个一般见礼,斟酌间只回复了短短两个字。言多必失,一般出场这样拉风的大人物都不待见多嘴多舌的人,他们一个不顺心,没准儿就得让人身上掉块儿肉。 不待对方回应,又听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华采心下一动,屋里的侍卫也随之把手挪至腰间。 “采华求见贵人。”只听来人沉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华采轻轻吁出一口气,与此同时他发现屋里方才还异常戒备的一众侍卫也跟着放松了,便暗道,原来采华管事与这个神秘人也是熟识的,那便是无碍 了。此时他方才觉出原来自己的后背已是被冷汗给浸透了。 帘内未见有人出声,然而却有侍者走到门前干脆的开了门,采华遂进了屋。他从华采面前擦身而过,却是连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未分给华采,径直地走向了帘后。 又是长久地沉默,华采实在是无聊,便低着头在目光所能及的地面上自找乐趣,可惜这屋被打扫的太过于干净,便是蚂蚁行过的痕迹都不曾得见,更别提其本身。 莫怪华采这般无聊到神神叨叨,原是虐文宝典又跟他失去了一切联系,此时他就是想跟那本破书聊聊天都不成。 于是华采开始在心里数数用以打发时间,”一本破书,两本破书,三本” 待到他快要把自己数睡着时,这屋里总算是有人出了声:“今日是你改的戏?怎生突然就想到了同样的戏词,将旦角儿换成了小生来唱。” 还是最初进屋时听到的那道华丽的嗓音,采华自进帘后便像消失了一般,半分动静都不曾从其间传出。 华采也一时间没想到这其间的古怪之处,好不容易才再听得那人发话,他立马就接道:“也不是今个儿才突然要改的,这一出已是筹备许久。有贵客至,自然是要把这出戏新鲜呈上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得先把人给捧上,既然这人都直接发话问自己为何要改,就说明采华管事压根没提是他自己的一时起意。唉,领导扔的锅,咬牙也得接上,华采腹诽道。 “不是要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是在问你为何要改?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想听废话。”帘后坐着的贵人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调,从语意来讲听着像是动气了,但听其语气又好似丝毫未曾动怒。 屋里熟悉其的众人微惊,谁见主子一口气说过如此多的话,且他们很想吐槽,您说了这一长串不也是废话?按您脾性,何须自己多言,一个眼神甩给下面,便自有人来教那戏子学会怎样好生说话。 但是他们也就只敢腹诽,可没那胆子说出来,如此,室内依旧安静。 这般不辨喜怒的不动声色又莫名的让华采觉得熟悉,这样也琢磨,他都快被自己给气笑了,自穿到这个世界以来竟是瞧谁都觉得熟悉,幸好虐文宝典不在身边,否则不知该如何调侃自己了。 既是自嘲,华采便很快敛了心神,“在下有幸见得《离魂记》摹本,那故事原就是讲的两位男子的故事,不过是后人为了能传唱得更广一些,擅自将那其中一个角色换了旦角罢了。” 室内突然传来一声依稀像是茶盏破碎的清脆响声,半晌才听得那贵人继续言道:“《离魂记》的摹本?听着倒是挺有意思的,那原本自现世起便一直珍藏在我府里,又何时出现了摹本?还恰巧便被你给瞧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发出低低的笑声,音色醇厚,听得人浑身酥麻。 华采:“”所以说不能随便说慌,尤其是上一刻才编造的谎言下一刻就叫人给戳穿了,这种感觉真是既尴尬又酸爽,尴尬是替自己尴尬,酸爽是别人秒打脸的酸爽。 “总之那书卷上便是这样讲的,若是错的,那下次不唱了。”华采厚着脸皮说道,心里又暗自思忖,既然对方没反驳《离魂记》的人设,那自己说的便该是对的,果然,自己不是无来由的在台上想到那些有的没的,就像虐文宝典所说,一切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实际上也是在为补充书中剧情服务。 见对方久久未有下一步动作,华采又大着胆子道:“当时排戏的时候,采华管事没拦着,今日一唱客人们都挺捧场,还是采华管事眼光好。”他这般偷换概念,便是为自己湿了就得把对方也拉下水陪着出口恶气。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华采发现自采华管事进那帘后,自此时竟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不声不响的实在是有些古怪。 谁料再华采这般试探之后,采华依旧没出声,还是那贵人在说话,“是挺好的,也不必再改,以后便接着这样唱罢。你“他顿了一顿,终是开口说道,”便先下去罢,你我有缘,不久后便会再见。“ 于是一头雾水的华采又被人‘客客气气’的请出去了,从进来到出去不过一炷香时间,华采仔细想来,对方好似也只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且没头没尾的,叫人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若是搁以前,华采遇到这种猜不透的问题,压根就不会再理会直接抛一边便是了,只是如今他有任务在身,如果把这任务看作游戏,这般神秘的npc给出的问题便是关卡,成功了才能得分呢,他吐槽道,已是苦恼的恨不得狂抓头发。 “警告,警告不能崩人设,不能崩人设。”出了屋,华采就像连上了讯号,虐文宝典立马跟其联系上了。 华采听得耳边聒噪,无奈撇嘴,只是想想而已,又不是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薅头发,苦恼的事那么多,若是次次都是真薅,那早就秃了。 华采一边走路一边如此这般思索着,不经意间便走岔了路,瞧着身边这一望无际的竹林,他才恍然间想起了自己忽略了什么。 “见鬼了,怎么就叫瑟瑟那丫头先回去了,我不认识路啊”反正周遭没人,发发小脾气也不会崩人设,看着渐暗的天色,听着耳畔穿林而过的呼啸风声,华采眼下才是真正的开始觉得烦躁了。 只是华采刚说完见鬼,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身边的温度顿时又降了几度,不间断的风吹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未被衣物遮盖的地方,诸如手背脖颈处随即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又听得风声越来越凄厉,越发像是人哭声时,华采终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又一边试图跟虐文宝典沟通,“阿虐,阿虐,跟你商量个事儿,你会不会瞬间转移啊,就那种‘嗖’的一声,一闭眼再睁眼就回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的那种瞬间转移。” 呃他不是怕鬼,只是怕黑c怕黑而已。 只听虐文宝典悠哉悠哉地吧唧着嘴,一听就是又在吃小零食,它吧唧着嘴顺便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您这个要求太过无礼我就驳回啦。体谅到您记忆力不大好,本宝典再说一次,不能随便用金手指,今日帮你在戏台上蒙混过关就已经是破例了呢╭(╯╰)╮。” 华采略一思索,咬牙道:“你再帮我一回,以后你吃零食,我再也不嫌弃你吧唧嘴声音太响。” “你si不si傻,本宝典现在不也是在吃零食吗?你又管不了我咬不到我╭(╯╰)╮。嘻嘻。“它笑了两声,又继续幸灾乐祸得说道:”这可不足以成为您跟我谈判的条件哦,除非” 不知什么时候就学坏了,居然还谈起条件来了,华采气得牙痒痒,直接言道:“除非什么?” “您答应我一个要求,要求就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我骗了你,不许讨厌我。”虐文宝典立即迅速地接过了话题。 华采发现了这句话隐含了潜在意识,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你骗了我什么?” “嘤嘤嘤,每个人都不喜欢我,人人都爱甜文宝典,我是惹人嫌惹人厌的小可怜”虐文宝典却是不接话,干脆假哭道。 那假哭声实在是难听,吵得华采脑仁疼,他平生最受不了嘤嘤怪,再这样下去,他最后一定会受不了撕书泄愤,只是华采一想到此时正身处在黑暗得骇人的竹林里,那口气突然就散了,只把双眼闭得更紧,果断认怂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是招人疼招人怜的小可爱行了不” 嘤嘤嘤的假哭声顿时止住了,虐文宝典笑道:“嘻嘻。准备好,三c二。睁开眼。” 华采慢慢睁开眼,只见竹林依旧是那片竹林,只是面前突然多了一个提着灯的人。 那人剑眉微挑,一双眸子肆意又多情,没提灯的那只手还故作风流的拿着把折扇摇啊摇。 “月白。”华采怔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华采完全没想到月白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干脆把这一切的不合理都归给了虐文宝典,哦,这便是虐文宝典这次给的金手指啊,他这般想到。 而他脑海里藏着的虐文宝典没有反驳。 这本古古怪怪的书,总是在很多时候装傻充愣,甚至还刻意误导快要寻得真实信息的华采,只怪在这其间的一切都太过隐秘,它要动手脚实在是太过于简单,竟没有引得华采的丝毫怀疑。 “还未到休息时分,且我一向容易失眠,干脆就出来散散步了。”月白轻笑,示意般的提了提眼前的灯,“一般都是漫无目的地走到哪儿算哪儿,待我走到有困意了就回去休息,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人了,不曾想眼下就遇见了你。” 他在说到遇到人时,不经意间有一微妙的停顿,只是华采一向不大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直接粗心地将其略过了。 华采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还好遇见你,今日天色暗得太快了,我从楼里出来时天空还呈现着微微的烟色,再一转眼竟就天黑了。”他顿了顿,说道:“我让瑟瑟先回去了,倒是忘了自己记不得路,若没遇见你,怕是要在这片老林子里混过一夜了。” 华采实在无法解释为何自己会偏离了自己的居所那么远以至于走到这罕有人迹的深山老林来,就干脆毫不掩饰的说自己迷路了。 因着在华采所读取的流斓的这具躯壳的回忆里,他与公子月白实在谈不上相熟,不过是楼里碰见了会客套的点个头互相问个好的‘熟’人,连一般交情都谈不上。他这般说,一是赌一把回忆有误,二是试探眼前人是不是有什么深深隐藏着的表面身份。 “那可真是恰好遇到了。”月白果然不曾有所疑问,干脆地就接了华采的话,“那我这便送你回去。”他转身,黑色的衣袍融于这沉沉夜色,只曳地的长长长长衣摆上偶尔有光亮若隐若现。 走在其身后的华采被那光亮吸引住,走着路还分神去仔细观察了些许时候,原是瞧着纯黑的衣摆也藏了精致的同是黑色的精致刺绣,只那丝线好似特殊,在烛光映照下,竟隐隐流淌着光华。 “瑟瑟?便是那个见不得好看的人,然后就被分到你跟前伺候的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 这条路似乎很是漫长,二人走了许久亦未曾回到华采的居所,无言许久之后,却是月白先挑起了话头。也不知他是实在找不到话题还是怎的?第一句话竟是先扯到了华采身边人的身上去。 华采蹙眉,心里有些微的异样,但是转念一想好似是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提及了瑟瑟,月白公子该是想由此展开话题,便又坦然了,“是,瑟瑟这个小丫头挺好的。”临了还特地加了一句,“哪有胖乎乎的,小姑娘嘛,肉肉的就挺可爱的。” 话毕,华采便听到前面那人轻笑了一声,“那你小时候也不是胖乎乎的,我以后也要唤个说法了,你那是肉肉的挺可爱的。” 华采被这样一说,突然就想到了现实世界自己的真身的小时候好像也胖乎乎的,不曾想流斓也跟自己一样是男大十八变变来着他思绪纷飞,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有的没的,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月白说这话竟好似暗含暧昧。 未免是自己自作多情,华采试探性地问道:“什么换个说法?你都跟什么人这样说过我?” 月白又忍不住笑了笑,唯恐惹得华采羞恼,便尽量憋笑,于是华采看见的便是一个一颤一颤的背影。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华采难得哼哼道:“喏,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别笑了,仔细灯笼里的油盏翻了。” 便见月白瞬间挺直了腰身,含笑道:“跟自己说啊,眼瞧着那个胖乎乎的小童子转瞬便是现今这样了,这样“他的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这样招人喜爱,这样与我生分” “啧啧啧,我就说您这一世世界的角色就是一妖孽祸水吧,怎么样,万人迷的汤姆苏阁下,您感觉如何?”虐文宝典简直自带起哄buff,华采需要它的时候就联系不上,尴尬场面它倒是一个不落,生怕错过任何一次可以调侃华采的机会。 华采是真的觉得尴尬窘迫,前身欠下的情债如今都应在了自己身上,万人迷这一属性对于自己来讲是真的有毒,毕竟陪伴自己的那本破书名字叫虐文宝典,可想而之,主线是be,便是副线也是各种喂刀子和玻璃渣啊,处处都是火葬场,他哪里能给人做小甜饼吃t一t。 斟酌半晌后,华采觉得还是不该随意接话,伤了对方心就不好了,毕竟这四遭都是黑漆漆的,把对方惹毛了,对方一气之下把自己这样又那样,那样又这样怎么办,况且月黑风高,处理个把人简直不要太方便,完事儿了把自己找个地儿一埋,准保流斓这副躯壳十年五载的都不会被人发现。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华采脑补得越来越多,在其整个思路都跑偏了的时候,只听前面的月白又开始絮絮叨叨: “你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我有要同你表明心迹的苗头,你便开始装傻充愣。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先动心者便是贱,莫如学学采华,面上也一直摆出副嫌恶你的样子来,或许你眼中便也会有我了” 那种浑身僵冷得感觉又来了,华采瞬间脸色变得苍白若纸,只是这夜色太深重,所有的一切都被藏得干干净净。 “之前有段时日我一直不敢跟你见面,我在想,若是一直不同你见面,某日,我兴许便记不得你模样了。可是没过几日我便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因着我原本就不是因着你模样才喜欢你的,甚至若是你长得普普通通就好了,那便没那么多人同我争抢你了,或许c或许你最后便会是我的又过了好久,我总算记不得你模样,记不得有关你的一切了,可是“ 月白轻轻说道:“可是我还记得我的喜欢,这世间一切,我好像只喜欢你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华采回了住处,在自己屋里坐下,凉水接连灌了几盅,他整个人依旧是心烦意乱的,久坐不得以至于一直来回踱步。 就连瑟瑟来叩门也被他将其给遣下去了,他思绪放飞良久又觉得头疼,最后连洗漱都不曾就合衣上榻了。 华采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账顶,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月白今夜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不知为何脸颊和脖颈处凉飕飕得别扭,准确说来,凡是他暴露在锦被外的肌肤都泛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毛骨悚然感较先前在竹林间四下无人之时更甚。 华采不禁缩了缩脖子,又抬手将锦被往上扯了扯,死死的团在了下巴处,眼睛闭得死死的,不停同虐文宝典吐槽道:“这世界确定科学吧,我怎么老是觉得怪怪的。“ 虐文宝典:“”良久之后它才幽幽道:“那你觉得我们的存在科学吗?“不等华采回话便又道:”反正你只要记得你是万人迷,大家都爱你就好了,安啦,嘻嘻嘻。“ 华采:“” 烛影摇动,投在墙壁上的一点点小火苗形状慢慢被拉扯成越来越大的一团,最终被拉扯成似人抱头蹲下的模样,之后便是良久的静默。 当此室阗然,只剩下床榻上某人沉沉的呼吸声,那团影子慢慢地‘站’起身,又从墙上脱离,便是个玉冠束发的锦衣公子,戴着个面具,只露出双死气沉沉的眸子来,倒是跟这黑夜合拍。 锦衣公子手中的折扇摇啊摇,他慢慢地走近了华采,走到榻前时顿足良久方才撩衣坐下,扇面舒展开轻轻的盖在了华采的眉眼。 他脱去面具,倾身,亲了亲华采。 浅尝辄止。 待他离身后,华采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又不安地抿了抿唇。 锦衣公子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眸子中漾出些温情来,他抬手拂去唇角的一丝血迹,“啧,便是睡着了也容不得有人冒犯,倒是一直没怎么变。”又取回了折扇,瞧着折扇上慢慢出现的一行小字轻声道:“这样甚好。·“ 华采再醒来时,透窗而入的日光已比烛火亮得多,他整个人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耳畔就响起了欢快的机械音:“早上好,虐文宝典已就位,为您报时,上午七点整,请您尽快起床补充剧情,目前检测到的剧情进度为角色不知名对你产生的偏执程度加三十,您对该角色的爱意值为零呃,这不行哦,您得努力了,加油,么么。“ 华采听到这儿只觉得头疼,抬手捏了捏鼻梁,闭眼再睁眼,觉得清醒了些许,干涩地道:“角色不知名?也就是说倒现在我都还不确定是哪个人,瞎走什么剧情,进度为零很正常,偏执噫,偏执程度加三十?”说到这儿,他整个人都激灵了,一双眸子撑得圆圆的了,看着无端稚气了许多。 “嗯呐,所以说,剧情发展不是一点进度都没有哦╭(╯╰)╮,您仔细想想昨日有哪些特殊的事情发生。”虐文宝典不在意地哼哼,“但是不管对方做了何事,您目前对其都还是零爱意值,可真是伤人。大猪蹄子。“ 最后的四个字,虐文宝典声如蚊蚋,以至于华采根本没听见,他正陷在了对昨日发生的一切大事小事琐碎事的抽丝剥茧中,“昨日里,我见过月白和采华管事便登台了,之后又被那劳什子百王爷叫去待了一会儿,再之后便是误入了后山竹林,被被月白表了白”他说道此处,微微顿了一下,迟疑道:“莫不是他?月白看着倒是挺正常,也不像偏执的人呢。” 虐文宝典嗤道:“看多了小甜文的您肯定看谁都是正常的,在您眼里世界充满爱,压根没变态,只有温柔男二,没有偏执反派╭(╯╰)╮。“ “那你当时也没提醒我有进度更新”华采皱眉道。 虐文宝典:”“这次反应居然这么快,忙敷衍道:”还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中待多久才能完整补充剧情,经过大数据分析后,已经自动调整为每日清晨报告一次进度更新情况。“ “哦。”华采慢吞吞的回了一声,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正打算掀被下榻洗漱时,门外由近极远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公子,公子”华采再抬头时,瑟瑟已经跨过了门槛进了屋,她小碎步紧贴着地皮走得飞快,手上稳稳当当地端着盛满了水的铜盆,那水面轻轻荡着,但一直都离着盆边差一线。 “公子,可以洁面了公子,你看什么呢。”瑟瑟迅速地扫了华采一眼,又忙看向别处,她把头仰得高高的,微微翘起嘴角道。 华采径直下榻,走到梳洗架旁,净了手,拿起一旁的面巾子往脸上一盖,嘟囔道:“该是我问你罢,小丫头,大清早又从哪儿讨了赏,瞧你那眉间眼里藏不住的得意劲儿,走起路来都是飘的。等会儿记得提醒我往你腰上系根木鸢线,咱们去园子里晃晃,也叫大伙儿跟着瞧瞧奇景儿。“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 仔仔细细地洁了面,华采似不经意地往旁处退了一步。他屏住呼吸,五感更是灵敏,心道果如自己所料,瑟瑟疾走这么久,气息丝毫不见紊乱,不是一般人呢。 “还能是谁赏的?我是公子的丫鬟,自然是想讨巧公子的人赏得呗。”瑟瑟噗嗤一声笑,紧接着又调侃道:“公子昨晚不让我进屋,是做甚坏事了" 瑟瑟的话中满是暧昧揶揄,华采愣了一下,拿下了覆在面上的帕子往铜盆里一扔,“小丫头有话直说,我昨个儿早早就睡下了。” 绕到华采跟前,瑟瑟随手捞起铜盆里的帕子,拎干又奉上,”喏——那公子你嘴上是怎生回事?“她还是望着别处笑,似是打定主意不看华采第二眼。 待华采一脸莫名地接过帕子,瑟瑟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上嘴唇,”啧,就这儿,被撮红了一片,可别说是蚊虫咬的,小丫头我在院里混了这么久,招子毒着哩。” 华采忙走到一旁铜镜前,俯身一看,上嘴唇果如瑟瑟所言微肿,他抬手轻碰竟还有点微微刺痛,方才洁面时竟没注意到,“不是蚊虫是什么,总不可能有人半夜潜进房内对我不轨吧。” 华采不咸不淡地向瑟瑟说道,他面上看着倒是平静,殊不知心里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只疯狂call着虐文宝典:“阿虐,阿虐快出来,真的真的有变态啊。” “公子不想说,瑟瑟也就不问,一定保密。”瑟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捂着嘴笑了半晌后又猛得打直了身子,一拍脑门儿,“对了,刚我过来的时候,采华管事特意叮嘱了,半个时辰内,您必须得出现在风姿阁琼章院,今个儿他亲自监看您做功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风姿阁和琼章院都离南院尚远,是当初建造的时候就特意隔开的,免得两个教学所用的难得清净之所也跟着沾染上了脂粉气。 采华管事听说便是常住这两地儿,自然,这个信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他这人向来神农见首不见尾,没人能打听清他的喜好。 关于采华管事的日常琐碎八卦,目前最靠谱的一点就是他同公子月白间的关系好似不寻常,咳咳,听说就是那啥啥关系。 “哈哈哈,公子,别说你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我那儿还有从外边儿\'重\'金购得的话本子呢,要不要看?”瑟瑟莲步轻挪,不紧不慢地在前引路,她一直平视前方未回头看华采一眼,但丝毫不妨碍她聒噪个不停。 华采摇摇头,总觉得这话唠的德性似曾相识,但遍搜记忆又无果,只得叹气望向别处,强逼自己转移注意力。 风姿阁离这儿隔着两条街,那两条街都没什么人气儿,住着的基本都是在这周围的花柳地做活的杂役,偶有些与腌臜之地半点干系都没有的清白人家,也是因穷苦至极想着此地租金便宜才不得已住了,不说哪日发达了,便是手里有朝一日攒了些银钱,那第一件事儿便是搬出这儿。 世人说过出淤泥而不染,但他们也说过近墨者黑,可见,就算何种境况说何种话,也是挑人的。凡夫俗子便别碰着好话就往自己头上按,埋汰人的话就自动给省略了,还是随大流好。 华采想着想着心中就有点儿憋气,幸好这终生不可赎的流斓只是书中世界的一个角色,而不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否则这人该有多绝望。唉,可怜其一出生便被社会踩进了泥里。 所以自己只想看甜文嘛,华采叹了口气,仰起头看向比巷道里斑驳的青石墙更高更远的地方去。 此时尚是晨曦时分,日光初绽,华采看着天空那不甚明朗的亮色,微微湿润了眼眶,”阿虐,要不这个世界不走感情线,咱专注搞事业行不?比如揭竿而起,建立一个民主国家啥的“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轻轻拭去眼角的水气,“好困啊,七点起床上课的规定对于我们夜场工作者真不友好。” 一秒破功。 虐文宝典翻了个身,把背面朝着华采,亏它方才还有一点点歉疚,想跟这人透个底儿,下一世他身份可高贵了啥的,结果想到此,它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这肤白貌美的弱鸡样,还想做皇帝?好好捯饬捯饬自己,说不定能有机会做皇帝的男宠。“ 华采:“” 他揉了揉太阳穴,继续一边儿跟着瑟瑟往风姿阁走,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天。反正这街巷破旧是破旧了点,但为了他们这群娇客往来方便,路面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连指肚大小的碎石子都没有,便是不看路也不至于会绊了脚。 “公子,快到了,咱先停下来整理整理仪容,免得教那几个怪人挑了错。”瑟瑟停下了步子,整个人突然就丧气了下来,”主子要是出错,遭殃的便是咱底下人。您昨个儿没来,他们今日怕是更严厉了,唉,我可真惨。“ 瑟瑟好似委屈极了,但眼珠随即提溜一转,又说道:“不过月白公子今个儿好像也会过来,他肯定会护着您的。” “但采华管事也会在呢。”华采凉凉接道。 瑟瑟闻言又是一阵压抑的鬼哭狼嚎声。 “作甚还在这儿站着?” 由上而下传来一冷清的男声,瑟瑟立马住了口,头也不敢抬,乖得像鹌鹑,只恨不得能缩到远处的犄角旮旯处藏着。 华采深吸了一口气,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檀口微启,却是良久吐不出半个字。 是的,就是这么戏剧性,他刚说完采华管事也会在,又开始仰首四处瞎望时,碰巧就看见了斜上方推开的小窗,然后不经意就看见了那人探出的坦荡荡的上半身。 嗯,好吧,还看见了那人胸膛上明晃晃挂着的两个牙印儿。 啧,公子月白居然是那样的小野猫,看来昨晚采华管事跟他很激烈嘛,性感小野猫,在线咳咳咳华采也糟心自己为啥思路这么广,如此要命的时刻脑内居然开起了车,以至于采华管事裹紧了衣,自己还木呆呆地望着小窗口脸红,听了对方问话后也是半晌反应不过来。 晨曦时分,微风都带着凛冽的寒意,采华只着了中衣。甚至,他还是赤着足的。 原因无他,不过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便立刻翻身下榻至窗边罢了,哪还顾得了细枝末节。 何况,这些细枝末节于他本来就是无用的。 把半掩的窗户彻底推开,采华靠在窗棂旁,身后烛火未灭,映在墙上的烛影不时跳跃,但墙上除却烛影,没有任何物件的影子。 嗯,也没有采华的影子。 自然,这又是华采不知道的另一码事了。 忽得,有凉风直接往华采襟口里灌,冻得他立时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后哂笑道:“采c采华管事,这么早就起了啊。”话方说出口,他便后悔了,总觉得这样的表现傻白傻白的 “嗯。”采华倒是言简意赅,他静静地凝视着华采,少顷,又莞尔,伸手往旁边一探,不知是在搜摸什么东西。 华采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知不觉地就朝前走了两步,走到了离窗下最近又依然是和采华面对面之处,又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采华管事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华采水汪汪的眸子比昨晚的繁星还明亮,采华气息乱了一瞬,连忙掩饰性地拂了拂袖,从一旁拎出一盏造型古朴的花灯来,“我听月白说你昨个儿夜里竟在后山竹林迷了路,这盏灯里的蜡烛掺了骨里红的香料,你拿去,便是再走迷了,也有引路蛊带路。” 采华如玉雕刻的美手探下来,他只抓着光秃秃的灯柄,有几缕大红色的水渍依恋般地缠绕在苍白无血色的指尖,依稀有种诡异的美感。 “这是”华采怔怔地看着灯罩上的图案,那上面好似画的是个故事,那故事似曾相识。 “《离魂记》。”采华淡淡接道:“若不是你昨日来那么一出,我也忘了《离魂记》竟是两个男子之间的故事,我房里正巧就搁着盏与此有关的灯,看来此物与你真是有缘。” 那灯罩已微微泛黄,最后一帧画面上,是书生微微佝偻着腰,尽显老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抬起手按住左胸膛里那颗开始急速跳动的心脏,华采茫然到手足无措,半晌才又往前凑了两步,踮起脚尖,双手接了那花灯。 “谢c谢管事。”华采颤了颤,接过花灯的时候,采华管事宽大的袍袖垂到了他的手上,那缎子冰冰凉凉的,就像采华管事给别人留下的印象一样不好亲近。 瑟瑟就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二人的接触,她这时倒是直视华采了,毫无别扭,更别说什么会呕吐晕厥了。 花灯里的烛火未熄,淡淡的光晕来回摇曳,华采衣袍上的精致绣纹都被映得清清楚楚,朝露浸湿青衫翠竹,也别有意趣。 “嗯。”采华管事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就关了窗。 采华自知不能再做出更亲近的举动,他再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清醒了,原是这人不管是何种模样,不管逆天回溯多少次,他总会被这人所吸引。 万幸他现在只要关上窗,继续同这人若无其事的相处,一切便该会想料想过的那般步上正轨。采华如是想到。 眼瞧着窗户啪一声关上,华采提着灯就那样僵住了,良久都未曾反应过来,“阿虐,采华管事这人瞧着也不大正常啊。” 华采的心口又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若针扎般的疼痛,脸颊也火辣辣的活像被人甩了一巴掌般涨红了,他也不知为何采华突如其来的冷漠会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他没听到虐文宝典的回复,又怔怔问道:“现在的数据呢?是不是变化了” 虐文宝典没好气地回答道:“不是说了嘛,现在简化程序,只在每天清晨更新然后汇报数据。” “哦。”华采有点儿失落,方才的心痛好似只是一瞬间的幻觉,“月白和采华,到底谁才是那个人呢“ 虐文宝典只想装死,但架不住有人在耳畔一直来来回回的追问嘀咕,便又凉凉添话道:“还有个神神秘秘的王爷呢,别把他给落下了,按大数据分析,权高位重的更可能是小攻哦。” 华采:“”更迷糊了,真是头疼。还是一对一小甜饼好,这种修罗场万人迷剧本他是真的拿不稳啊。“ “公子,走罢。”瑟瑟靠了过来,她又变回了那副看向别处,好似十分嫌弃华采的模样。 二人进了风姿阁,阁内跟外界想象的四下回廊曲折,处处假山流水不同,倒是意外的简朴,竟像是书院,青灰色的瓦片大致就奠下了主色调。 瑟瑟躬身垂手站在门口,待远远跑过来一个男童站定在他们身畔,遂恭敬道:”有劳沉昱小哥了。” 沉昱眨眨眼,“你们该早点来的,月白公子和瑶期公子已到,韩师父看着不高兴呢,毕竟今个儿是采华管事监看”他个头矮矮的,看着约莫八九岁,但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华采看着有趣,面上就不自觉地挂了丝浅笑,也跟着说:“有劳沉昱小哥。” 沉昱被那笑晃花了眼,顿了顿便在前带路了,待走出老远,他才闷闷开口:“流斓公子,是不是小姑娘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他肤色偏黑,长得跟外面那些泥地里滚大的小子无甚区别,南院不要这种,便遣来此处做差了。 华采:“”古代的小孩子果然早熟,他思虑了一瞬开口道:“瑟瑟就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沉昱小声反驳道:“才没有,瑟瑟那丫头最会骗人了,你们不要信她,她是”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他面上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又闭口不言了,只脸红彤彤地垂着头一路疾行。 虐文宝典:“啧啧啧,这小子一看就是暗恋瑟瑟。” 华采稍微琢磨了一下,迟疑道:“但他说瑟瑟骗人指的是” “你管这些有的没的做甚,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这小子在瑟瑟那里碰了壁,明明小屁孩人格魅力不够,还归结在自己长得不够好上了,也真是啧啧啧。”虐文宝典分析起这些来,连每一张书页都精神抖擞。“找你的主角走你的剧情去,npc感情进度又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说到后一句时,它突然软了口气,华采没听出其间的心虚。 青石板小路似走到了尽头,沉昱在一扇小门前停了步子,他伸手轻轻叩了叩门。 松木小门应声而开,沉昱带着华采脱了鞋履步入其间,华采个子高,进去时还微微躬了身。 进去才发现里面竟还有两扇推拉式的遮挡,一扇檀木门,一扇锦锻屏风。 绕过那两扇遮挡,华采同沉昱步入其间,只见是一个宽阔的空无一物的静室,若非顶上有青瓦遮挡,底下有红泥砖铺地,倒像是随意的一个练武场。哦,四周还挂满了与其风格极其不搭的各色薄纱。 “流斓,你c你来啦。“ 华采正在心里默默吐槽这风格有够独特时,左边的紫色薄纱忽的一动,直接两边儿分开从中间走出个羞涩的小公子来。 “瑶期。”华采定了定神,正要走到其跟前,右边儿的黑色薄纱帘后也走出个人来。 身着黑色锦缎衣袍,衣襟袍角处精致的刺绣偶尔有熠熠光亮闪动,一把折扇在胸前摇啊摇,是公子月白。 华采是真的想不通,这人名叫月白,那不喜欢月白色可以解释,但每次见到都一身黑色,这也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这人固执没错了。 倒是采华管事华采正想到这儿,采华便从月白身后走出来了。 嗯,采华倒是身着一身月白色衣袍,仍旧冷得似像座活冰山,连余光都不曾分给其余几人,径直就走到远处唯二的老花梨高扶手矮背椅中的其中一把处坐下了,自腰间取下把玉制小算盘开始慢慢拨弄。 “小斓儿。”或是因昨日便表明了心迹,不再有更多顾虑,月白一开口便唤得亲昵至极,“今个儿你又贪睡了?索性明日起我亲自来唤你得了。” 华采被那三个字肉麻得打了个激灵,连忙往后急退了两步,刻意偏过头去同瑶期闲话,“你今日打扮得可真精神,儿郎穿点艳色也无甚干系的,又不是只有些黑灰白才能显出气概。真男儿一天到晚哪里有功夫讲究这些“ 月白:“” 远处瞧着在忙事实际上也在凝神细听的采华:“” 明里暗里的吐槽完,华采顿时神清气爽,连满屋子的五颜六色都看得顺眼了,甚至还从中咂摸出了些异趣。 华采提溜出相关记忆,好像是每个颜色后面都有个小室,每个公子就在他的代表色纱帐后面的小室接受教习。对此,他只想感叹,果然是玛丽苏的书中世界啊,这什么鬼设定 然后他的代表色是嗯,是绿色。华采表示,根本笑不出来,原作者这是暗示了什么?应该是自己想多了罢t一t 被华采这样夸赞,瑶期的两颊陡然染上了绯色,只是一想到方才韩师父做的今日教习安排,嘴角又耷拉了下去,“流斓,今日教习是两人为一组,你是和月白一组的。” 华采闻言,愕然抬首看向月白,然月白笑得暧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华采没搭理月白,几步走到绿色薄纱帐前,双手一撩开便进入了其间。 好似这一举动又逗乐了月白,他在华采身后笑得十分欢畅:“你选了这个就不能后悔了,原来流斓你竟这样这样的”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是笑得更加肆意,为免明了情况的华采又退出来,他随即摇着折扇跟了进去。 在进入的最后那一刹那,月白瞥了采华一眼,采华倒仍是淡然,看不出有甚异常。 小室内空间不大,家具摆设什么的倒是一应俱全,跟南院里公子们的寝间布局极其相似,只是一切的是簇新的,看上去倒像是才安置的。 华采亦觉得奇怪,风姿阁是专门用来培养公子们诗书和仪态的,向来跟南院那边儿撇得清,几时竟也有这样的小室,且他搜遍记忆也未曾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所以这是 入目所见是一大得离谱的床榻,其上雕刻得花纹莫名让华采觉得眼熟,榻旁两边是绘着泼墨山水的屏风,这也不出格,出格的是小室的正中间就放着一个可供两人一起沐浴的木桶,热气升腾,那水分明是才倒进去不久的,这 华采也觉察出些微妙来,一时间有点尴尬,无处安放的视线恰巧瞧见到离木桶最远处的一小凳上搁了本书,如此总算找到了事儿做。 华采三步并作两步便上前拾了,唯恐月白先他一步夺了去,连书卷是否拿反都顾不得了,便开始装模作样地翻阅了起来。 也正巧,那卷书上无甚字,净是些图,倒也不是很影响华采欣赏,嗯,这是两个人,他们呃 华采的两颊霎时红了一片,就连青丝半掩的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色,没想到竟是c竟是春宫图,他拿着只觉得烫手,放下不是回事儿,继续拿着也不大像话,正当手足无措之际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熟悉笑声。 “你”华采恼了,正要转身损对方几句,身后却传来衣物落地的细微声,然后又是哗啦一声的入水声,月白那厮竟然真的不管不顾地开始沐浴 “一起来吗?水可一会儿就凉了。”月白靠着浴桶,心里倒数着三c二 “今个儿到底要做什么?“华采僵硬地转身,咬牙说道。 月白眯了眯眼,抬手撑住了下巴,“小斓儿,采华管事要把你献给百王爷,不是只去唱个戏,是直接将你卖身契都献上去。” 华采接过话头,“我本来就不可自赎,卖身契放在哪儿都一样,只是百王爷要我卖身契做甚?” “唔你说呢,还能怎样,抬你进王府做个小爷呗。”月白仍是笑嘻嘻的,半点儿着急的意思都没有,明明昨夜里还情真意切地向华采剖明心迹来着。 “没转圜余地?”华采扶住额角,心道在南院可以卖艺不卖身,日子倒还过得去,只待慢慢完善剧情了,这又是谁想出的馊主意要送我去王府做男宠?别真让虐文宝典说准了,那啥百王爷才是正主吧。 月白沉默了,忽而又笑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同你仔细说道。” 华采抬眼,抿了抿唇,“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目光落在了浴桶上,所指为何不言而喻。 月白顿了顿,端详了下华采的面色,见其还没彻底黑脸,便道:“还能是什么,韩师父让我教导你通人事罢了。”他说得时候坦坦荡荡,话毕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面庞唰得一下红透了,右手抬起动了两下后,方才记起此时手上没折扇。 “嘻嘻,装什么装,他瞧着也还是童子身呢。”华采耳畔突兀响起了虐文宝典的声音。 华采遂笑出了声,方才的愠怒基本消散,倒是听虐文宝典那么一吐槽,自然而然地八卦道:“你有经验?韩师父安排的谁上谁下?” “这个”月白期艾道:“自然是我在上你在下了。”直接回避了华采的前一个问题。 “哦?”华采一扬眉,径直走到了月白脱下的衣物前,不紧不慢地将一件件捡起,待全部抱在怀中时,他含笑再问道:“现在呢?” 月白颔首,“小室只有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你要抱着我的衣物去哪儿?”他唇角上勾,瞧着便晓得此时十分欢喜。于黑暗之处静默久了,心上之人跟他逗趣,他自然是欢喜的。 “隔壁呀。”华采指指左边的屏风,他方才想起来,瑶期的小室就在隔壁呢,“我去找瑶期去,韩师父可没亲口跟我说我就非得跟你一组。” 华采边说着边往左边儿退去,临了直接绕过了屏风去寻瑶期,“这应该不影响剧情吧,不是说我才是这书中世界的主导吗?” “请您注意”虐文宝典艰涩地吐出了几个字。 “注意什么?”华采半晌没等到虐文宝典接下来要说的话,再询问时对方却是毫无反应,就像之前有任何异常情况一样,它同他再一次被强行中断了联系。 华采也觉察到一丝不安,但转念一想,这也说明又进入了一个重要剧情点,遂又坦然了,便提起了十分小心去找寻瑶期。 忽然,就听见远处传来什么细微的响动,所幸华采是这个世界的bug,五感异于常人,很清晰地捕捉到了。 再之后,空中又慢慢地弥散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华采心一惊,立马屏住了呼吸,抱住衣物的双手环得死紧,又正巧瞥见旁边桌上有盏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茶水,遂取了茶水泼于怀中衣物上捂住口鼻,离得愈近愈是放轻动作,待走到瑶期所处小室的屏风后时,他佝偻着身从一屋内视线死角的暗影处慢慢挪了进屋,又将身子卧得更低,直接藏身于床榻后。 瑶期的小室里漆黑一片,就连蜡烛也未曾点,但室内确实有人,因为华采甚至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声,但其中没有瑶期。瑶期的身体不好,呼吸的节奏一向较常人不同,华采有注意到这些方面。 不一会儿,便是各种案桌翻倒的声音,奇怪的是,没有人的脚步声,更奇怪的是屋里又慢慢地溢出了一股血腥味儿。 不像是新鲜的,倒像是 从死去多日的尸体上飘出的。 外间。 采华垂目,辨不清面上是何表情,他亦不抬头,只慢慢地拨弄着手里的玉制算盘。 玉珠儿相互碰撞,声音清脆。 哒哒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华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畔又是一阵布匹绸缎被哗啦撕开的声响,更骇人的是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先是不远处屏风被劈开,后来,慢慢的演变成他身前的帷帐也出现裂帛声 “嗬嗬嗬”那东西突然发出一串气音,从其所在方向飘来的血腥味儿愈加浓重,依稀可听见向着华采方向过来的衣物接触地面产生的摩擦声。 沙沙沙 越来越近。 华采脸色霎白,不受控制地张大嘴急促地喘息,他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有着什么怪东西,正恰是对其一无所知才更觉得恐惧。 且华采总有种感觉,这东西是冲着他来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发抖,抽出腰带慢慢地缠在了手中,能拖得一刻是一刻,能拖得人来最好。 但当华采已做好了被发现的心理准备,并打定主意要跟那怪物较较劲时,那摩擦声忽然停了,四周再无响动,安静得近乎诡异。 “小斓儿“小室里突然响起了月白的声音,紧接着是火折子被点燃的声音,那火星子一着便被人立马移到了烛台上。 小室亮起了大半个角落,正巧把华采所处的床榻位置给照得一清二楚。 “你躲那儿做甚?”月白冲着床榻方向笑道,“快出来罢。”他又换了身衣裳,仍旧是一身黑,只是衣襟袍角处没有熟悉的绣纹,只是单调的墨色。 那墨色竟隐隐像是有生命力似得在隐隐流动着,华采初初一瞧竟是愣了,只当是自己吓花了眼,闭眸复又睁开才发现确实是自己骇吓自己,那不过就是件普通的衣裳罢了,大抵是因自己为泄愤抱走了他衣物,他便让小厮随意寻的一件。 “幸好你及时赶来。”华采如此说道,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们快出去罢,这里不对劲儿。呀,瑶期呢?” 华采一直抱着月白先前换下来的那身衣物,方才气氛太紧张了,他压根没多加思考便做出了一系列反应,因着把怀中之物给忽略了,他就连佝偻着身子四处躲避的时候也未曾放下这些。 这下华采一放松,那堆衣物就滑落在了他脚下,当他的身体彻底脱离那儿,那堆衣物上隐隐流淌着暗光的精致绣纹立时暗淡的下去,变得极其普通不起眼。 而这些自然是华采所不知道的。 听到华采所问,月白眉毛微挑,讶然道:“我正想问你呢,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你前脚方走,瑶期就来了我们小室,说你有事寻我。”扯了扯衣襟,“喏,我都以为要在桶里泡到教习时辰结束了,你又让瑶期给我送来了衣裳,这是有趣。“他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冷了下来。 “那瑶c瑶期呢”强烈的不详预感涌上了华采心头,突然想起了初见瑶期之时,其头顶出现的那行说其会死于非命的小字,所以是又应验了吗? 等等,为什么自己会有又应验了的这个想法,何时何地发生过类似的事华采手脚发冷,连忙环顾四周,他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因着四下里竟是好端端的,一切正常的不能在正常了。 没有被翻到的案桌 没有被撬开的壁柜 屏风好端端的,没有一丝被劈开过的痕迹。 床榻上的紫色纱帐也没有被撕扯过,榻上的被褥折叠整齐,一丝褶皱也无,一看便没有东西在其上折腾过。 但是 “你闻到什么味儿没有?“华采蹙眉问道,那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还有那一丝丝似有若无的香味儿。那香味儿很浅很淡,却与那血腥味分得极清,一点要交杂的意味都没有。 ”你闻到什么味儿了?“月白沉声道,他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我什么味道都没有问道,顶多是觉得这儿有点闷罢了。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 “瑶期呢?”华采急了,打断了月白的话。 “唯一觉得奇怪的是瑶期来唤我后,我们走到半途他就消失了,我只当是自己心急走快了,他还在后面,只是盏茶功夫过去了,他怎的还没过来。“月白不疾不徐的补充完了整句话。 华采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打哆嗦,他慢慢地阖上了双眼,复又一点一点地睁开,然后 他看到了瑶期。 不是活着的瑶期,是已经死去多时的瑶期。 案桌是翻倒的。 壁柜是撬开的。 屏风基本上被劈开成了两半。 床榻上的紫色纱帐也被扯得七零八落,榻上的被褥皱成一团,其上全是激烈纠缠过得痕迹。 而瑶期 瑶期就倒在床榻下的垫脚台前,喉管被隔开,鲜血流了一地,他的身下是大片大片拖行的痕迹,从壁柜角落处一直延到他死去的地方。 他死状可怖,一双手拼命地向前延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而那个方向当时正藏着华采。 瑶期神情却是安详的,尽管喉管被割断得彻底,但他的双眸微眯,嘴角微微上挑,也不知他当时想到了什么,竟是笑着的。 所以他听到的嗬嗬声是华采整个人抖得越来越厉害,最终没能控制住自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依旧是外间。 采华抬眸,脸上露出了个似悲似喜的表情,恍惚间他的眼角好似坠下了一颗水珠儿,他僵硬着身子,继续慢慢地拨弄着手里的玉制算盘。 玉珠儿相互碰撞,忽地裂开,那两半珠子落到了地上 哒哒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这是一条漆黑的巷道,只有远方的出口处有点亮光,华采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后面传来了骇人的沙沙声,他手脚发麻,只知道拼命地往前奔跑着。 有冷冽的寒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些许恶心的腥臭味,华采紧张得肌肉僵硬,因奔跑而牵扯到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可他依旧在苦苦熬着。 没人喜欢待着可怖的黑暗里,而前方就是光明。 慢慢的,华采离出口越来越近,近得能看见那出口处倚靠着一个人。 救c救救我。华采张开口却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因为提着的一口气散了,直接因脱力而跪坐到了地上 前方那人没有一点动静,至始至终只是冷静地瞧着,华采甚至能感受到他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且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愿。 而身后的东西追上来了,漆黑一片的如水般湿冷的不知名怪物慢慢地攀上了华采的身体,他耳后c脖颈等暴露出来的地方都感受到了一股湿冷的粘稠感,他被恶心得几欲呕吐。 华采闭着眼不去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五感却更加灵敏,从而感知的更加清晰 正当华采无力地垂首,已是绝望之际,他听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双眸下的眼珠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火光照射下的清晰热意。 华采睁开眼,原是那人已站在自己面前,其手里提着的灯笼几乎是直接怼在了自己面庞前。 华采顿时松了一口气,目光被那灯笼的几笔勾勒吸引住了,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香气也跟着飘到了他鼻下,他喃喃道:“瞧着总觉得熟悉,这是” 这般说着,华采又抬头去看提着灯笼的那人是何模样,待看清时,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了那一瞬间,再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手撑着一点一点地向后面挪去。 无边的黑暗里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怪物也不会比眼前这人更可怕 华采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又翻身而起,拼尽了全身的气力,跌跌撞撞往身后黑暗处逃去,逃着逃着,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影子脱离了本体,在那瞬间也跟着融入了那无边黑暗里,然后便是无尽的沉睡 直到 “公子自那日昏迷后,便一直睡到现在,服侍他用膳他会吞咽,跟他说话他也偶尔转转眼珠子,要么就是一直流眼泪,枕巾都换了十数条但是就是一直不曾醒,像是被什么阴邪之物魇上了,或许该找高人来做做法“ “流斓流斓没事了,别怕,快醒过来罢。” 有人在他耳边一直喋喋不休,华采觉得吵极了,可惜他浑身软得像面条,便是开口斥一声闭嘴的气力都没有,只好蹙着眉听着一堆唠叨,积蓄着气力。 好不容易缓过来,华采死命地睁眼,睁开了后看见帐顶,他疲惫的放松了手脚,干涩地开口道:“水”嗓子粗粝得像快要冒烟一般,华采甚至感受到了喉间腥咸的血气。 “小斓儿”月白探身过来,低头直视华采。 华采再次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想起来了,梦中那个人便是顶着月白的这张脸。 那个人看着他,轻轻地勾唇,说,你逃不掉哦。 月白一脸莫名,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激出华采这么大的反应,忙退到一边,匆忙安抚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不挨着你。” 华采心里其实知道那人不是月白,那人跟月白除了长得像其余一切都不大像,但是他就是没来由地抗拒。 嗯,自己怎么会对梦中那个人如此熟悉呢。 华采慢慢地翻身对着床榻的里侧,把自己蜷缩在了锦被下面,上下牙不受控制地可碰着,阴冷仿佛裹挟了自己全身,真的好冷啊,怎么都暖不起来 “下午好,虐文宝典已就位,为您报时,下午五点整。很高兴您已经清醒过来,希望您能尽快调整好状态,继续工作c呃么么哒?“它似乎也觉得这次的更新剧情太过刺激了一点,便小心翼翼地说话,临了还迟疑地卖了个萌。 华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剧情到哪儿了,我就只记得要去风姿阁上课,瑟瑟送我进了门,然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刚刚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他说道此处,下意识地顿住略过不提,“醒了就看见跟梦中那人长得一模一样的月白。“ “梦中人?长什么样?发生了什么?”虐文宝典也是非常好奇了,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没办法,它虽然能知道华采现实中发生了什么,却无法探知华采梦中发生了什么,也是十分无奈了╭(╯╰)╮。 “我跟他”华采不知想起了什么,两颊陡然飞上了些许胭脂色,只是那绯色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段小说般的爱情故事,不是什么小甜饼,特别” 虐文宝典一下乐了,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华采的话,“特别虐是吧,哎呀,那可真对我胃口了,快说说,我拿小本子记下来,以后安排给新人用。” 华采慢慢把自己抱成了一团,“特别可怕,那人太可怕了。” 虐文宝典:“”一阵沉默后,犹豫道:“那人有s倾向,越虐你越兴奋,狠虐你身了?” “不那人让我杀了他,他还给了我一个木匣子,匣子里装得是”华采撇开头,闭上了双眸,“里面装得是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虐文宝典:“呃,重口啊他向往冰恋?”它想了半天没不明白华采在害怕什么,只得谨慎安抚道:”对,那是变态,不能跟他谈恋爱,梦中也别。瞧把我们家小采儿吓的。“ 华采:“”果然人和书之间的情感是不能共通的,“阿虐啊,我们拿的是爱情剧本吧?” 虐文宝典:“是的呀,您当时都没注意书名吗?替身转正指南,然后书名消失后出现了结局,南院绝唱,标准的虐恋剧本哦╭(╯╰)╮,我相信您一定能好好补充剧情,加油!” “是这样吗。。所以上一个世界是?”华采有点懵。 “上一个世界书名是夫夫互宠日常,字迹消失后出现的结局是一纸休书。”虐文宝典这次回答的格外爽快,“本来这些都是得您自己去发现的,但就在您昏迷的这几天,总部开了会,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不大仔细,白费了我们策划组赠送的线索,竟是瞎走剧情,崩坏了好多个世界所以,总部下通知了,这条线索是可以直白告诉的。” 华采迟疑问道:“那上个世界夫夫互宠了吗?” 虐文宝典噗嗤一声笑:“我又不是甜文宝典,互宠什么互宠,那是原本应该的剧情,而我,作为虐文宝典的职责是让你达成一纸休书的结局哦,呵呵。” 华采:“”又迟疑问道:“那这个世界是替身转正指南谁是替身?谁又是正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虐文宝典耐心解释道:“就是因为这是个不完善的剧本,才需要您来补充后续剧情呢,所以坦白讲,我知道的也并没有比您多哦。” 华采手指微动,慢慢睁开了眼睛,锦被中漆黑一片,让他想起了梦中那些一直纠缠不休的黑暗,于是他从锦被中慢慢探出了头,“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瑟瑟送我进门之后发生了什么。” 虐文宝典一阵沉默后,小声嘀咕了几个字,“他死了,你方一看到就被吓晕过去了。” “瑶期”竟然死了,华采没控制住惊讶,大声叫喊了出来,引得正要退出此间的月白二人赶上前来。 “流斓,你方才在唤谁的名字?”月白人高挑腿又长,几步就来到了华采榻前。 瑟瑟小碎步紧跟着也靠上来了,“公子,瑶期是谁?瑟瑟不记得您认识一个叫这个名儿的人呢。” 华采猛得撑坐起来,看向说话的二人,“瑶期也是南院的公子啊,那日c就在那日”他顿了顿,好半晌才艰涩地继续说道:“那日在风姿阁接受教习,我去他的小室找他,结果看到了他的尸体,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我,血好多血那时我听到了嗬嗬嗬嗬嗬嗬” “咳咳咳。”华采越说越激动,脸涨红一片,玉白的脖颈间青筋暴起,“他向我求救了” 月白蹙眉,略微思索后,安抚道:“你被魇着了,那些都不是真的,别怕,我们在这里陪你。“ 瑟瑟完全被搞迷糊了,没接到月白的眼神示意,直接就茫然问道:“公子,我们这儿真没这个人,而且您那日也没参加教习,这才被采华管事训了话,一时想不开投了湖,然后月白公子正巧路过救了您。“ “是这样吗?”华采恍惚的问道,他看着憔悴极了,苍白的面孔下青黑的眼圈尤为显眼。 不,不是这样的。华采凝了神,自己向虐文宝典确认道:“阿虐,我记得你方才还提到了瑶期这个人,他确实存在,可瑟瑟和月白为什么要合伙骗我?“ 虐文宝典翻了翻书页,叹了口气,“对了,自您醒来,还没有向您汇报这些天来数据更新呢。滴——虐文宝典为您服务,检测到不知名角色对您偏执程度加六十,自此偏执程度为九十,而您对不知名角色的爱意值为零,请您务必尽快找到他,爱上他,么么。” 华采缓缓垂下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虐文宝典:“咳咳该不知名角色的偏执程度又增加了,就说明这些时日他对您更执着了,根据大数据的可靠分析后,可以大胆猜测为他抹杀了瑶期的存在痕迹,所以说不是瑟瑟他们欺骗你,是他们的记忆里真的不存在瑶期了,有关其的一切痕迹都被强行抹去了。“ 华采眼眸微微一颤,骨节分明的十指缓缓交握,“对了,我好像听你提起原身流斓好像暗恋采华管事,故其因被采华管事斥责愤而投湖也可以理解是吧。” “是这样的,没错。”虐文宝典立马欢快答道。 “你说我这次的人设是万人迷,大家都”许是觉得那样说实在让人脸红,华采停顿了一下,再道:“都对我有好感,但是月白也曾说过,流斓高冷,谁都不爱搭理,只钟情于采华管事,而采华管事对谁都和颜悦色,唯独不待见流斓” “啧,盲生你终于发现了华点,你拿的可是万人迷剧本,自你穿入这个世界以后,采华管事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么?”虐文宝典乐滋滋地追问道。 华采蹙眉,“这便是不同寻常之处了,他对我好似也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除了那日莫名其妙地给了我一盏灯笼,对了,灯笼呢”他翻身下榻,也不顾忌屋里还有另外两人,便翻箱倒柜地找寻起来。 “公子,公子,你在找什么呢。”瑟瑟跟在其身后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被翻乱的事物。 “那日去风姿阁,进门时恰好遇上了采华管事开窗,他听说前日里我于后山迷路了,特意递了我一盏灯笼来着,你放到哪儿去了?“华采头也不回,只不停地翻找着。 “那日咱是和月白公子同行的,没遇上采华管事啊,公子您在说什么胡话呢,快再回榻上歇着,瑟瑟这就叫大夫来开个宁神的方子”瑟瑟跟在华采背后苦口婆心的劝着,见华采仍旧固执,便只好敷衍问道:“那灯笼什么样,我替您找,您好好歇着罢。” 华采昏睡了这些天,骤然起身,四肢确实还是绵软的,找了不大一会儿,虚汗就直接浸湿了内衣裳,“那灯笼的罩布上绘的是《离魂记》,里面燃的蜡烛掺和了骨里红的香料,采华管事说提了那灯笼,就算迷路了,也有引路蛊能把人再带回去“ “哐当。”瑟瑟手里正收拾着的东西摔在了地上,她面色苍白,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华采。 一旁沉默许久的月白折扇敲了敲手心,突然噗嗤一声笑道:“小斓儿,我看你是真睡迷糊了,那绘有《离魂记》的灯笼你这儿倒确实是有。当初你初登台唱此出戏,惊艳了整个帝京,有那招摇撞骗的人提了那灯笼来,说是故事中那妖物亲手所绘,你当真信了,就花了大价钱买下,结果那灯笼里便是什么蜡烛都放不得,便是点燃了置于其间,立时也就熄了大家都笑你好糊弄,你倒是越发相信那东西是真的了。” 月白一抬手,折扇遥指华采衣柜上方的一个小箱子,“喏,你宝贝它得很,就拿小箱子锁了,搁上面呢,钥匙也只你才有。” 瑟瑟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的吓人,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公子,你别吓我了,哪有什么掺乐骨里红香料的蜡烛啊。” 华采蹙了蹙眉。 月白接着说道:“对了,至于你说得掺了骨里红香料的蜡烛,你这里确实没有。毕竟” 他慢慢地踱步到华采耳边,凉凉道:“传言说,《离魂记》里的那妖物为了替日益老去的书生续命,残害了不少无辜生灵,书生自戕后,妖物便只在夜里出现,手中提着盏二人共绘的灯笼,所到之处皆会留下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那香料是用书生的骨磨成粉混合妖物的血制成的,因而名叫“ 华采一愣,月白在他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骨c里c红。” 骨血交融,永不分离,生生世世,自此纠缠。 谁也逃不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华采颤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月白身体前倾,步步紧逼,正当华采被那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时,他忽地又站直了身子,伸手从华采头顶取下一点飞絮来,“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与你无相关,你不用这般担忧,况且” 月白低头望着青石地面上二人的影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造下那诸多杀孽,因果循环有报,怕是自身亦难保,哪里还有气力再去纠缠那书生的转世。” 室内阗然。 华采似乎没听懂又似乎是听懂了,总之半晌没说话,许久之后才道:“那也无甚可怜,欠了债,总是要偿还的。” 月白灿烂一笑,应道:“是这个理。只是杀孽可赎,情债难偿,那样的妖物早已跳出轮回,阎王殿可给不了他刑罚。我若是神佛,不能掌控其生死,那就只能诛其心了。” “诛其心?”华采喃喃,有点魂不守舍。 “听说那书生自戕前曾立誓,愿代其受惩。那就让那书生一次次轮回,再一次次经历人世种种苦痛,而那妖物,只能眼睁睁瞧着。若那书生会因为各种原因熬不过而立之年,你猜妖物会如何做?” 月白不咸不淡地说到,见华采已是神思不属,又轻柔道:“好了,也是见你醒来过于喜悦了些,竟拉着你说了这许多有的没的。今个儿就不继续讲故事了,你先歇下,待来日大好了,再备好瓜果茶水来请我继续讲。” 他扬眉一笑,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他黑色的衣袍角慢慢消失在门外,华采抬眸,只看见了朱红的落日在檐顶晕染了彩霞。 华采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种错觉来,好像那外面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而南院被这重重的虚幻包裹了,缚住了。 甚至或许那虚幻困住的仅仅只有华采他自己。 “啧,您现在像个哲学家。”虐文宝典最会破坏气氛。 华采抬眸,屋子里只剩了他一个人。瑟瑟在他同月白说话时就自觉退下了。 不用在外人面前绷着那股子劲,华采长出了一口气,耷拉着眼,好似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精力,他一步一挪地回了榻前,脱了靴,将自己往锦被里裹,“阿虐啊”他长叹了一声。 这叫法让虐文宝典悄悄地合上了书页,它感觉到有一丝不妙,“怎c怎么了?” 华采半阖上眼,恍惚看见了一个穿月白色锦袍的男子,那男子看向自己,双眸明亮得像万千星辰都碎在他眼中,提着个灯笼,若白玉雕作的美手朝自己伸来 “阿虐啊,所有人都在骗我,连你这不是人的破书也骗我”华采缓缓阖上了眼。 虐文宝典沉默良久,才慢慢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只是再未听见华采搭话,他似乎已是睡熟了。 月白从华采处离去后便去了琼章院找采华。 一丛丛半人高的不知名灌木几乎占了琼章院的三分地,碗大的叶子在枝头舒展着,有零星的指头般大小的花苞藏在叶下,微风轻拂而过,隐隐有暗香流动。 那花苞像是才结的,色红如血,绽开处到是透出些白来,只是瞧着半点柔弱感也无,横七竖八地支棱着,像是随时都要从那花苞里脱胎而出。 是了,那隐隐透出的支棱着的坚硬白色打眼一瞧,跟那森森白骨倒是有几分相似。 月白就站在那灌木从外,敛起了方才在华采屋里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朝着那灌木丛道:“华公子被吓着了,您也不去瞧瞧他吗?” 那灌木从中央的叶子忽的一动,从中站起个身着月白色锦袍戴着面具的美男子来,他开口,是采华的声音,“你去亦是一样的,我说过,今生你替我好好护着他。” 月白的身体变得缥缈起来,甚至像是一团黑雾化作,冷冷道:“我不是你,我只是你的影子,你打的算盘注定会落空。” 采华走出了灌木从,斜阳的余晖将周围一切事物的影子拉得老长,而唯独他的脚下空无一物。 诚然,采华是个没有影子的人,准确地说,他其实压根也算不得是人。 而他的影子,此时就站在他的对面,冷冷地注视着他,嘴里不停地说着诛心的话,“你在折磨你自己,也在折磨着他,他不会爱上我” “他当然不会爱上你!”采华猛地打断了影子的话,眸中的怒意透过面具直接传递给了影子,“若他不能爱我,那便不能爱任何人,即使你是我的影子,也c不c能!” 周遭突然静了下来,影子突然笑了,“你看,你恼羞成怒了。舒月白,你改了名字,甚至将这脸皮子都给了我,不就是想他安宁一世吗,做得这般令人动容”他瞧着月白手背青筋显露,唇角勾起了笑意,“临了其实还是嫉妒得快要发疯,什么百王爷,啧。还有,瑶期你培育了这般久,说杀就杀了,不过是受不了我同华采那般相处罢了,要故意折腾些事出来罢。这倒是没什么,只是你又吓着他了。” 舒月白不置可否,心念微微一动,朝着身后的灌木丛打了个手势。 他身后的灌木丛里,突然有朵血红色的小花猛地涨大若人大小,然后绽开,从里走出个骨架子,落地时全身迅速裹上了血肉,待面上五官清晰,那人走到了舒月白身前躬身行礼道:“主子。”抬头,赫然是瑶期。 影子皱眉道:“杀便杀了,你把他再唤醒做甚,我知道你在这人世间经历了许多,有了些人性,已是多年不杀生了,只是这东西可算不上什么正经生灵。” 舒月白垂眸,他用自己的血浇灌着一从从骨里红,没想到那花开竟会结出这样的果子。 影子见舒月白没答话,轻笑道:“倒真是你这妖物之血会培育出的东西,他一瞧着华采能眼珠子都不带转的,话说,你怎没想过索性培育个另外的你来护着他,反而行逆天之险道把自己的影子剥离了出来” 舒月白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黑色锦缎包裹的书,剥开那锦缎,露出月白色的书来,封面上书四个大字:南院绝唱。 “我看到了这一世我和他的结局。”舒月白轻柔地抚摸着书封。 影子蹙眉:“如何?” 舒月白微笑,喃喃道:“求仁得仁。” 虐文宝典突然从华采的意识海里惊醒,“怪了,怎么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甜文宝典那家伙的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滴——早上好,虐文宝典为您服务,报时上午八点整,检测到您对不知名角色产生的爱意值为零,检测到不知名角色对您的偏执程度加十,自此偏执程度为满值,因您对不知名角色还未产生爱意,无法解锁您相关记忆,无法构成虐恋情深条件,自动为您选择单向强制路线,通往呃,目前未知的结局。请您尽快揭露该不知名角色的身份。”虐文宝典今日精神有些萎靡,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华采没注意到这些,他的气色也不大好,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几近精疲力竭。 翻身下榻,屏风后的木桶里早已盛满了瑟瑟放好的热水。 自华采那日醒来又过去三日了,不知是他记忆出错还是怎么样,南院里不管是人或者物都变化了许多。 南院里从没有过一个叫做瑶期的人,倒是有个叫晚云的公子同自己相处得挺好,而他长了一副同瑶期一模一样的面孔,聊天时也跟瑶期一样总是眼珠儿转也不转地盯着自己瞧。 而小丫头瑟瑟也好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瑟瑟。 记忆中的那个瑟瑟丫头是个话唠,且有个见不得美人的怪毛病,然后总是一边黏着自己又嫌弃着自己。 华采这三日相处的小丫头瑟瑟却总是寡言少语,同他说话时也会直视他而毫不避讳。虽然凡是他的日常事务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但除此之外,瑟瑟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个人影也无。 南院的夜晚也不像记忆中那般热闹,跟外面那些普通的宅子一样,总是静悄悄的,一点儿也不像什么声色场所。 华采细数了一堆各种与其昏睡之前不同的区别出来,扒无可扒,才叹了一口气。 最让人觉得怪异的的还是采华管事啊。 采华没有露出记忆里那张同自己上个世界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反而是带了个厚厚面具,华采见此也试探过其他人,结果却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采华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华采摇摇头,露出很是无奈的笑容来,边往屏风后走,边一件一件地解了身上衣裳,路过一旁的圆桌时,还顺手端了桌上的茶碗。 茶碗里的茶水被滤得清澈透亮,一点茶叶渣滓都没有,打眼一瞧绿莹莹的,华采不自觉地就端起一饮而尽。那茶水无甚滋味,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但华采喝下腹后,明显得神清气爽,一扫连日来的疲惫。 “我怎的又在乱喝东西。”待茶下腹,华采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间做了什么,他微微蹙眉,放下了茶碗,径直走向了屏风后。 而那被放在圆桌上的空荡荡的茶碗,像是有人在向里斟茶般,又一点一点的盈满了,有零碎的绿色光亮不断落入其间,不一会儿,便是绿莹莹的了。 华采走至屏风后,已是差不多月兑干净了,白玉似的胸膛一着,下半身还剩条亵裤,他正要月兑下的时候,侧方未关紧的小窗户吹入了一阵凉风,就像是有他人的视线在他身上一一扫过,霎时间激得华采胳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华采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只是马上又被自己把那念头给掐灭了,他觉得自己这疑神疑鬼的想法实在是好笑好笑,那人再荒唐也不至于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只是这般想着,华采还是先走上前把小窗户给关了,又扫视了下室内没什么不对劲的对方,方才月兑得一干二净,迈入了了木桶中。 “这这丫头“方一进入水中,华采发觉了木桶中的异样后觉得有点好笑,瑟瑟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往他浴桶里搁了许多花瓣,只是那花瓣被热水烫久了,都沉入了水底,以至于华采坐下方知。 也不知都是些什么花瓣,华采随手捞了半把握在手中,出了水面摊开手掌仔细一瞧,“都快被热水给烫熟了,这般色泽的暗红,若是未浸热水,该是像”像血一般的鲜红色。华采也不知自己怎会做这样的比喻。 “大概是类似玫瑰的花的花瓣。”华采拈了花轻轻自面上一掠而过,有淡淡的香气暂时停留于口鼻间,他下了判断,“闻着这味道也颇为熟悉,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 漆黑的小室,晕黄的烛光,地下躺着的血流了一地的被割喉的人,苍白的手向前伸着 华采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大量的零碎画面,只是未待抓住就瞬间消散了。 华采的头突然像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起来,胸口的位置也跟着传来被钝击似的疼痛,他疼得脸色苍白,蜷缩在木桶里久久不动。 外间有隐约人影一闪而过。 小书生喜欢看书,却没什么学问,因他大多看得都是些有关鬼灵精怪的杂书。 小书生他祖上是猎户,于是子承父业,一代代下来都是猎户,故他爹觉得儿子反正会继承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去学堂认得些字到时候能算账便是了,读太多书却是没用的,以后又不是要去做学问。 不上学小书生是乐意的,但是没杂书看小书生就不大乐意了。于是每次他爹一说,儿子,别读书了,回来帮你爹打猎,家里忙不过来啦。小书生也总是敷衍着拖着时间。 于是,一晃眼,就到了十八岁,期间还去考了两次试,勉强拿了秀才的资格。 他爹得知他中了秀才那日,有老半天没说话,坐在门槛上思考人生,又不时敲敲旱烟袋更换些烟草,见他走近叹了口气,“儿子,咱家又没田地,你就是考了秀才也不能免啥税啊,还是回来跟爹学打猎吧,总是种本事。你”他瞥了小书生一眼,“少看点神神鬼鬼的书,咱屋后的山林里哪有什么神仙哥哥。” 他爹说完就回了屋,隔着屋子丢下一句,“咱都是凡人,都是逃不脱生老病死的那些书爹也不藏你的,你也不用天天跑去坐堂旷课,招先生的骂了。” 小书生正觉得他爹开明了不少,笑意刚爬上嘴角,便又听他爹说道:“只是你要跟着我学打猎。” 小书生的唇角瞬间又耷拉了下去。 其实小书生也不知道他爹一天到晚嚷嚷着打猎,一般都是猎捕的哪些动物。总之,小书生从没见到过他爹把猎物带回家里来过,只是,屋里整日里都隐隐飘荡着一股子血腥味,因而他是发自内心的抗拒去接触这些,总觉得那层纱一旦揭开了会引出些不好后果。 又过了不久,小书生总算知道了他爹说的打猎是指的什么。 这日,小书生他爹突然跟小书生说,儿子啊,你不是喜欢些鬼怪的杂书吗,爹忘了跟你说了,狗蛋他们要搬家了,狗蛋说要把那些书留给你,叫你去他家取一下。 狗蛋,是小书生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其实有个挺书卷气的名字,叫柴伯端,只是他家觉得贱名好养活,就取了个这样的小名儿,村里的人看着他长大也就叫习惯了。 小书生爱去找柴伯端,因为他家有好多关于鬼灵精怪的杂书,他这一搬家,小书生还挺舍不得的,“他们要搬到哪儿去?多久搬?” 小书生他爹吧嗒吧嗒烟,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来,“不知道去哪儿,反正天不亮就得走,你要去的话现在去取,不然就晚了。” 小书生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晓得他爹是故意的,气得剜了他爹一眼,咬咬牙就朝外面走去。 “哎,提盏灯笼。”他爹笑了笑,料定了他会去,自身后摸出盏灯笼,“这便去罢,知道你惦记,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小书生觉得他爹这话说得怪怪的,感觉是在指其他事,只是他赶时间也顾不得分析,接过灯笼就往外走,絮絮叨叨地说,“你隔三差五的就在夜里外出,怎的没见你提过这盏灯笼,灯笼里蜡烛能燃多久,别半道就熄了” 身后飘来他爹笑声,“那里面可是好东西,犀角呢,若非大日子,我哪舍得拿出来用” 小书生撇撇嘴,直接往山后树林钻去,直接抄小道去柴伯端家近些,免得赶不及。 今个儿这路怎的这般长,往日里半个时辰便该走到了,可现在还在半道上,小书生觉得自己像是赶了一夜的路般疲累无比,只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一停下来,小书生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打量周遭,然乱石修竹,不甚平坦的林间偶尔生长着几颗水杉树 小书生眼皮跳了跳,感觉到了不对劲,竟是走叉了路,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陌生地方来。四周静得让人发憷,小书生胆子倒是大,因着他一直坚持小时候遇见过神仙哥哥,他便笃定自己受神仙哥哥护佑,所以夜里赶路什么的从来不怕。 只是一阵凉风轻拂而过,小书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依稀听见了几声清朗的笑。 “神仙哥哥”小书生试探问道,身后衣料摩挲声渐近。 小书生五感敏锐,几乎是瞬间就转过了身,灯笼提起,照亮了来人的眉眼。 “神仙哥哥”小书生喃喃道。 “犀角香?你就这般想见我”对方忽地逼近,接过小书生手里的灯往内里扫了一眼,“嗯,密密麻麻的化了不少镇煞的咒唉,小采儿,你家人怎老是骗你来对付我,第一世如此,又过了这许多世还是如此。”他叹了叹气,面上倒是未见半分不悦。 小书生睁大了眼睛,“您在说些什么” 对方被一声您给噎住,张开怀抱想抱一抱小书生,临了见小书生一脸莫名,双手又垂下,垂眸看着小书生无奈笑道:“别这样称呼我,小采儿,你要记得”他停顿了一下,复又说道: “我是舒月白。“ “我是你夫君。” 华采一下子惊醒,木桶里的水已经凉了,他环顾周遭,空无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有叩门声不疾不徐地响起,华采从木桶中踏出,三两息间就穿好了亵裤里衣,又披了中衣外袍,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整理。 待华采的脚步声传到门外,那人的叩门声停了,未曾开口问询,只等华采为其开门。 华采伫立门后半晌,待将衣着收拾妥当后,方才同时拉开了左右两扇门,明亮的日光陡然倾泻的一地。 “管事。”华采愣了一下,近日来的梦中种种,让他叫不出采华这个名来,只得低低地唤了一声管事。 ”你“华采站在门口,依旧保持着双手张开搭在左右两扇门上的姿势。 而采华就这样沉默地注视着他,站如挺拔青松,有微风拂过,吹起采华脑后的月白发带,书生意味颇浓。唯遮面的玉雕面具和腰间挂着的玉制小算盘二者与其今日的打扮不甚协调。 “你就这样伫在这儿,不让我进去?”薄唇微启,采华看着华采的目光连一丝波动亦无。 “哦c哦。”华采反应过来,慌乱避让到一旁,待采华进屋后,跟在其身后撇撇嘴,又紧接着做了个鬼脸。 “你在做什么?”前方的采华侧了侧头,又看向一旁的衣柜上方,那顶上有个小箱子,装的正是那盏灯笼。 华采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见采华的目光看向了别处,遂顺着采华目光所及之处望去,顿了顿,开口道:“月白跟您说了?” 采华冷冷地嗯了一声,他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如何,只那玉制面具莹润的洁白颜色微微黯淡了,透出股无端的阴气来,“你这些时日来的不对劲,怕都是这不详物件儿搞出来的鬼。” 竟不知瑟瑟何时便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二人身后,此时听得采华发话,忙端了高凳来,踩于其上将那箱子取了下来,又恭恭敬敬地捧了置于二人面前,她垂眸,视线落在了华采的腰间锦囊上。 华采手一顿,取了锦囊,又从锦囊里摸出把青铜钥匙,便去开那箱子,见那箱子上亦是密密麻麻地刻了宅子里随处可见的花纹,于是随口一问,“倒是不曾问这纹路有什么讲究,我看到处都是。” “镇煞的咒语。”采华言简意赅。 华采觉得自己未曾听清,只是又再次详细地问了,采华却是再不理会了。 华采眨眨眼,也不自讨没趣,专心看向了已打开的箱子。 那箱子里果然放着一盏灯笼,只是不像华采记忆中那盏上绘有《离魂记》的灯笼是糊的细锻。素白的纸面因年生已久微微泛黄,上绘一片竹林,中有一个提灯的书生,华采打量了下,脱口便道:“这书生的打扮倒与管事今日打扮有七八分相似。” 华采这般说着,边自然地看向了一旁的采华。 采华不语,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一抚过那画面,似是被吸引住了全部心神,良久之后方低声道:“我亦觉得熟悉。” 风从大敞着的门口涌入,拂起采华的月白宽袖,多年的孤寂在那一瞬间笼罩了他的周身,”呵。“他忽而勾起唇角,玩笑道:”莫不是我便是那书生?“ 华采垂眸,不辨神色,“管事若是那书生,月白可是那妖物?” 他这般搭话,却又分了一丝神去找虐文宝典,“阿虐,阿虐,真相大白了,真相大白了”一连串的呼喊生生把虐文宝典从熟睡中吵醒。 “怎么了?”依稀听得虐文宝典打了个哈欠,书被翻成两半,伏在平面上,“找着线索了?” “我知道了,书生和妖物指得是采华和月白,而原书叫替身转正指南,我才是那替身啊,只要促成他二人,再给我自己安排另外的结局,这个世界就合理be了,计划通。”华采喋喋不休,神情略显激动。 虐文宝典:“”吸了口气,尴尬道:“是啊,是啊,居然是这样,您真是太机智了。” 华采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只听得采华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月白爱慕的是你,他一日爱慕于你,我和他便一日没可能。” 血脉里的所有寒意朝心脏涌去,华采完全看不懂这人在打什么算盘,只能装出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道:”我会让他死心。“ 采华斜睨了华采一眼,微微颔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开口道:“百王爷来了,在琼章院,你去见见罢。” 华采:“”懂了。 他微笑应道:“好。” 出了门,华采直奔琼章院,半路又觉出些怪异来,自己无论去南院何处都会觉得陌生,以至于得让瑟瑟引路,但去琼章院的路自己竟像是烂熟于心。 瑟瑟依旧在前面引路,华采瞧了瞧她的背影,没吭声。 华采一边行路一边四下打量,倒是越看越熟悉,脑仁生疼,各种画面一掠而过,最后定在一个蜘蛛网遍布,摇摇欲落的牌匾上,上书两个大字:华宅。 到了地方,瑟瑟轻叩小门,轻拽华采到门边,待门开了,又使了巧劲将华采推如其间,紧接着合了门,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有眼缚锦缎的青年站在不远处,身旁搁着个檀木制成的轮椅,穿着身似喜服的红色长袍,听到门的开合声,他微笑道:“是流斓吗?” 华采一愣,喃喃道:“是。” 那人一袭红衣,一如记忆里的多年前某夜,喜称轻挑盖头,露出张面如冠玉的脸来。 华采走近,心里只觉得好笑,面上却是毫无波澜,“王爷。” 百王爷手一探,摸到了轮椅,坐下后,对华采说道:”我双眼有疾,视物不大方便,麻烦流斓带我在这院子里散散心了。\" “王爷有什么不顺心的吗?”华采自然地转到其身后,推着轮椅往前行,看到破碎的青石板也不避开,甚至有意往碎石块上移。 百王爷微微蹙了蹙眉,“这院子已经破损至此了吗?\" 华采轻笑,“是有点儿膈应人。”也不知道是说的路还是指人干的事。“ 百王爷转过话题,引回华采之前问询的话上去,“没什么不顺心的,只是每次到这儿来总会想起些旧事来。” 华采不知道对方再说什么,只得默不作声,而百王爷也根本不在意华采接不接话,继续说道:“这里以前还是华宅的时候,虽亦是清静,总不至于此。你那时”他顿了顿,真诚道:“我当初落难此处,承你一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可好?” 原来流斓竟是姓华,也不知道这华宅的人究竟是犯了何罪,至于后人落入声色场所,终身不能赎。 “那倒不必。”华采淡淡回应,“我喜欢采华管事。“一阵风起,青丝轻薄衣衫,腰间丝绦直接拂到了百王爷脸上。 “可采华并不喜欢你。”百王爷抓了那丝绦似不经意地放在鼻尖嗅了嗅,“你若是舍不得这华宅,我就把这里重新翻修,和南院隔开,把王府也挪到此处来,只一条,你不得再见采华。” 华采在身后垂眸,不知思考了些什么,半晌才道:“怎可能不见面,莫如你杀了我,或是杀了他。” 百王爷急促地喘了口气,艰涩道:“采华不觉得此生不见你有何不妥,他已答应了。我又同月白讲,若你见他们二人就杀了你,月白自会知分寸。” 华采不语。 “如此,你可愿长久与我同居此处?”百王爷压抑笑道,语气带了些偏执病态,“可愿与我朝夕相对白头到老?你不愿意也没办法,我已做了决定,一切便会按照我安排来。你”他喉间忽又溢出温柔笑意,“这辈子逃不掉了。” 华采:“”好的,故事进入单向强制结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王爷就这么喜欢我吗?”片刻之后,华采有了回应,“说起来,月白同王爷倒有几分相似,今日月白可以果断放弃我,他日王爷未必不会如此。” 他微抬下颚,唇齿开开合合,吐出的尽是倔强之语,“流斓身份低贱,今日不能反抗王爷,来日亦不能,若容颜老去恩宠不在,处境恐肖今时落魄华宅。” 虐文宝典:“啧啧,真小气,记恨这个世界给了你一个小倌身份是吧。” 华采:“呵呵。” 虐文宝典:“喏,给你透个信儿,下个世界你会做皇帝,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嘿嘿嘿” 一本书居然都可以笑得那么猥琐,白费了它浑身墨香,华采吐槽道,又听得前方低笑声传来。 “小采儿,我如今可是个瞎子,就算是你现在口歪眼斜,满脸生疮,于我观感亦无碍的我永远记得你当初的模样。”百王爷音色圆润华丽,前几句揶揄话说起来也同最后那句情话一样悦耳。 这流斓果然原名亦叫华采。 华采如此思量道,微撇嘴,“多年前,我也不过是个几岁童子,王爷你啧啧啧。” 百王爷:“”转过话题道,“我会为你赎身,同你拜堂成亲。” 华采嗤笑一声,“男子和男子哪来的拜堂成亲一说,我只是您的男宠。” 百王爷回头,明明眼缚白缎,目光却像是落在了华采心里,“又不是没有先例,你华宅先祖不就嫁了个姓舒的男子。” “不是嫁,是娶。”华采红了脸,瞬间气闷反驳道,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反应这么大,下意识就这般脱口而出,临了又小声道:“王爷倒是清楚。” “那不就行了,你若愿意,我亦可入赘。”百王爷轻声道,他回过头继续平视前方,却是伸手轻轻包裹住了华采推着轮椅的手。 华采眼波轻轻扫过,忽而一笑,“随你,只是我有几个条件。”没有抽手。 百王爷微微颔首,“都依你。” “等我想着了再同你说。”华采眨眨眼。 百王爷再颔首。 华采再不言,只是推着百王爷的轮椅不停闲逛着,见了碎石块倒是会避开了,一路带笑,眉眼欢喜。 百王爷,应该说是采华,不,也不对,其实该叫他舒月白。 舒月白思绪纷飞,想起了他为这一世能同华采安稳一生而做的交易。 这里有个食肆,年生已久,不知是哪年所建,只知道舒月白这个煞得化人形前就已经有了。 食肆招待得是除凡人以外的六界生灵,其主人至今不知道是个什么精怪,只知道其不是凡人,有神通广大之能。有传言他是神仙,又因经年过去亦是副年轻稚嫩的模样,大家便唤他为百稚仙,久而久之,他也就把百稚仙作为自己的名字了。 百稚仙哪里都好,偏偏有一缺陷,便是双眼有疾,目不能视,这个不能视不是指像瞎子一样什么都需要摸索才成,以其之能,有没有眼睛都是于行动无碍的。 他双眼常年缚着那白缎,偶尔才揭开以视世人。 百稚仙双眼不缚白缎的时候,众精灵鬼怪就知道了,这是又有傻子同百稚仙做了交易哪,以一生可视之光明换取心中所求。 那日,食肆后院的静室内。 “你也要将你的眼睛换与我?”百稚仙抬手轻轻抚过眼上白缎,“那年华采换于我你不还怒不可遏,生生又夺了回去吗,我可惹不起你,怕你出尔反尔。” “是吗?”舒月白眯了眯眼,瓷白的茶盏在手指间转了转,“我听说那人又得以转世了,三日后便能临盆,你难道真的不想亲眼看其出生。你曾说过,我与华采二人的眼睛极特殊,乃异世之瞳,你若借得,能看顾那人百年。” 百稚仙不语了,手指颤了颤,半晌才道:“所为何事?” “为遮住天地的眼。”舒月白淡声道:“上天降罚,我自受之,可这报应不该落在华采身上。我愿舍弃本身,常伴其身而终其一生不透露我之身份,会造出另外一个我与其爱而不能,再以他人身份护其一世。” 百稚仙静默半晌又道,“能借我几时?” 舒月白轻轻地扯出个笑来,“借你一世。你若成全我同华采的一生一世,我便也赠你同那人的一生一世。” 是了,百稚仙其实没有眼睛呢,而他的爱人是个凡人。他的爱人第一世是被揭开缚眼缎带的他给吓死的,因而百稚仙才会对拥有一双眼睛如此固执,不过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百稚仙叹了口气,“你就不怕到时我不会再还于你吗?” 舒月白依然笑着,唇齿间吐出的话语却是恶意满满,“若没有眼睛,那下一世我便寻不见他,若下一世我寻不见他,你知我本性。”这一瞬间,他又笑得温柔,双眸里盛满了星辰碎光,“他是我所有的慈悲,离了他,我便是活生生的恶鬼,终有一日,我会寻了你的心上人,然后”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笑着看向百稚仙。 百稚仙又叹了一口气,“我可掩藏你行踪,亦可将你所造之形赋予你之气息,可是,你同他朝夕相处,一旦他认出了你,这一世便又结束了。” 舒月白垂眸,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低声道:“偷得一日是一日,一世结束了,我再继续寻他便是”习惯了这三字轻轻地消散于唇齿间。 某日,废弃多年的华宅中忽有婴儿啼哭,坊间流传出各种鬼怪传言,自此人们常绕道行之。 同年,这里修了幢幢豪宅华院,挂了个南院的牌子,说是寻花问柳章台处,倒是从不待客,一到夜晚大敞开门招待客人,可凡是有人前脚进了门后脚就会被扔到千里之外,再迷迷糊糊醒来沿路乞讨回家,久而久之,便再无人敢去了。 而一到夜间,那门依旧大大的敞开,向世间宣告,这里确实是风月场合胭脂地。 “不见他们二人之约从何日生效?”走完了整个院子,华采站在一不知名的灌木丛前有些恍惚,突然这般问道。 舒月白站起身来,扶着轮椅走到华采身边,轻轻地拢了拢华采的肩头,下巴轻轻地磕于其上,“即日起。” 此时无风,灌木从中碗大的叶子却在轻轻摇曳,华采抿唇,“他还未同我告别。” 舒月白回道,“你指的是采华还是月白。” “自然是采华,毕竟我爱的是他。”华采悠悠长叹,又强调了一遍,”他还未曾同我告别。“ 舒月白顿了顿,半晌无语。 华采又继续说道:“你与我同去,自不用担心我给你顶帽子带。” 舒月白思考良久,颔首应了,二人便往隔壁风姿阁采华所住之处行去。 一炷香后,二人被拦在采华的随侍沉昱拦在了门外,他向着舒月白道:”王爷请带着流斓公子回去罢,采华管事说了,他既应了诺,便是王爷您亲自陪同公子前来亦不相见。“ 天边突然飘来一朵乌云,此地突然就暗了,华采抬首看着上方闭得紧紧的门窗,忽而笑了,“瞧着要下雨了,那我便回了。” 沉昱向二人躬身行礼,“便送到此处,请您走好。” 华采立马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走得急,把目不能视的舒月白给甩在了身后,所幸舒月白人高挑而腿长,连连几个大迈步才赶上于其并肩。 华采抬起衣袖,遮于面上,略微颤抖。 舒月白心下一顿,只道这人怕是哭了,一时间也有点无措。 而衣袖遮挡下的舒月白呢,他确实有眼泪了——笑出来的。 虐文宝典:“您受什么刺激了” 华采轻哼一声,放下衣袖,勉强收住笑意,却是伤感叹道:“终究是襄王无意啊。” 舒月白:突然好吃自己的醋。 虐文宝典:真乃戏精转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琼章院通往其余两处的门被落了厚重的铜锁,连接着的围墙也往上又砌高了几尺,被擦得发亮的华宅的牌匾被高高挂在了正门上。 成亲的时候本该办上一场的,舒月白亦准备妥当,且料想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只是临了华采倒是十分抗拒,只说这便当做他当日要求舒月白践行的第一诺,舒月白只得应了。 二人就此闲居于此方天地。 月余后的某日,华采倚靠在软榻上,腰臀后垫了松软的枕头,目光看向窗外那大片青翠的灌木丛。 那些花苞早已绽开,小小巧巧的,有的半躲于碗大的叶子后,有的直接大咧咧地摊在舒展开的叶子怀里,千姿百态。 细微的共同处大抵是那些花儿的朝向都对着华采所处的这间屋子。 就像一双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华采扯唇,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他扶了扶腰,又往窗边挪动了些许距离,待到窗前,索性整个人伏在了窗沿上。 “啧啧啧,一看就知道你俩昨晚激烈可惜啊您一睁眼,那人又不见了,真是个大猪蹄子”虐文宝典在旁边凉凉道,“一个多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每日更新数据都提示您对对方爱意值为零,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当作异常数据抹杀的,您可真是一点都不着急。” “你猜他为什么整日里躲着我?”华采笑笑,压根没把虐文宝典的抱怨放在心上,只自顾问道。 “人家一王爷,平日里肯定是很忙的。”虐文宝典恹恹答道。 随手把小几上的茶盏往窗外一丢,清脆的声响后,破碎的瓷片瞬间溅了一地,华采听到不远处传来两下熟悉的脚步声,虽很快就消失了,但是还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遂轻哼了一声:“汤姆苏世界的主线剧情就是谈恋爱,除此之外,一概是不务正业。” 虐文宝典: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可辩驳。 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叩着窗棂,发出规律的敲打声,华采垂眸,看着不远处那摊碎瓷片,半晌,又慌乱抬头,像是见了一场极其可怖之景,惊骇惨叫了一声,把虐文宝典都吓得合上了书。 舒月白很快赶来,面具还未来得及套上,只用手虚虚的拿着遮挡在面前,因视物不便被门槛一拌才扭身仔仔细细地戴上了面具,又摸索着走到了华采身边,“何事?” 华采轻笑:“没什么。”捶了捶腰,又轻手轻脚地下榻,且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舒月白身后,双手张开,猛地扑上前去紧紧搂住对方的腰,“就是被窗外突然出现的怪东西吓着了,很害怕。” 华采边说着,边咬了咬舒月白的肩头。 舒月白被吓一跳,浑身热气直往某个部位涌去,差点就要直接掰开了他的手,顿了顿,方才道:“什么脏东西吓你?”说着视线往窗外扫了扫,他明明看不见,但所过眼之处,那大片的骨里红都被吓得枝叶蜷缩,唯有那些花儿还在肆意地盛放着。 “看见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像是人的影子,但是没瞧见人,只看见那影子在走动。”华采眨了眨眼。 舒月白手一颤,轻轻挪开了腰上环抱的双手,在榻上坐下,他有意无意的直接坐到了被窗户挡住光线的暗影处,“你没休息好,看错了罢,哪有只能看见影子看不见人的。” 华采又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道:“那有没有影子的人吗?” 舒月白一顿,问道:“你怕吗?” 华采叹了口气,“不会伤害我,我就不怕。” 舒月白认真道:“你别离开我,没人敢伤你。”他抖开小榻上的锦被,拍了拍,“时辰还早,再睡会儿罢,午时我陪你出去散心。”正午时分,他又是坐得轮椅,最容易掩盖没有影子的异常。 “嗯。“华采应了,直接往舒月白掀开的锦被里钻,一进去就搂住了舒月白的腰身,”还是怕,睡着了肯定会做噩梦,你给我说个故事听听罢。“ 舒月白被华采这么一搂,神情略有慌乱,他也不知华采这是怎么了,自那日风姿阁回来便对名义上还是个陌生人的自己分外亲昵,越是这般,他越是惶恐今世亦不会长久,这般想着,他回抱住了华采,沉声道:“好,给你讲个故事,那故事太过久远,我亦记不大清了,你听听便是,莫要当真。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大宅子,宅子里住着个老妖怪和他的凡人夫人,他俩生了个孩子,同年,有个小妖怪得化人形” 华采在他怀中轻轻地阖上了眼,故事不必再听了,他都知道。 舒月白不疾不徐地讲着,好似没觉察到怀中的人已陷熟睡,呼吸平稳而绵长,“那凡人轮回了许多世,永远活不过而立,而那小妖怪长成了大妖怪,又变成了老妖怪,也不知道还能陪那凡人多少世”面具下方延出了两行水迹,消失在枕上铺就的青丝中。 华采今世已过弱冠,离而立不过十年 有风自窗外袭来,卷起一旁小几上搁着的几张宣纸,上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些时日,华采就这一句诗一日手书一遍,反反复复写了数十张。 只是目盲者不得见罢了。 华采没有像舒月白担忧的那样寿终于而立之年,而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过了而立之年c不惑之年c艾服之年。 然而华采终究是凡人,是凡人便有生老病死,在眼看就要到花甲之年的时候,他病倒了。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场风寒。 华采前日里同舒月白一起出门赏景,中途还开玩笑说舒月白还是初见那般模样自己却是老了,下次再不跟舒月白出门了,免得又叫人笑话一树梨花压海棠,结果回来就病了。 然而舒月白只当华采这风寒几日便能好了。 或许其实他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愿意接受。 病了后,华采就整日在榻上躺着,舒月白捣鼓出来的汤药他也照喝,但就是越发疲懒了,整日缩在被子里动也不动。舒月白说什么他也应着,声音笑眯眯的,不见半分虚弱的样子,明明眼皮子都只是极其勉强地开合着,偏偏搭话时还中气十足。 “小采儿,今日出去走走罢。”舒月白端了汤药来。 “等春天来了再说罢。“华采张开口,看着盲眼的舒月白准确无误地给自己喂药笑眯了眼,他今日突然有了些气力,“喏,我有东西给你,就在里间衣柜的下两层,你去看看罢。” 舒月白手一顿,淡淡蹙眉,“先喝药。” “你先去,我我等着你。”华采笑了,他垂眸看了看肩上的几缕发,“一眨眼几十年就过去了,我亦白了发”言语间透着说不出的怅然伤感。 舒月白受不了他这样说,心里一酸,放下了药碗便往里间走,多年过去,他对此间已是无比熟悉,不用摸索,轻车熟路地就打开了柜子,抱出了下层放着的东西——几摞厚厚叠着的宣纸。 舒月白有些诧异,不明白怎会是几摞宣纸,指腹无意间摸索到了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月白,他忽然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慌乱地摩挲整张纸,上书一行大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落款处是一行小字:华采同月白。 舒月白扯起那张纸,跌跌撞撞往外间行去,眨眼间便至榻边,他小心地探手至华采鼻间,已是没了气息。 他的手轻轻地碰触了华采含笑的嘴角,眼里盛着的那两滴泪终是落了下来 “滴——虐文宝典为您服务,检测到您对角色舒月白爱意值为满值,检测到角色舒月白对您偏执程度满值,您此世记忆已成功解锁,选择的单向强制的路线已通往结局,进入十分钟倒计时。” 虐文宝典公式化的报告后,立马换了极其怨念的口气询问道:“您什么时候对舒月白产生爱意的,不是每天检测到的情况都是您对对方爱意值为零吗,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待了几十年,虽说在这里待上几十年,现实中也只是过了短短几日,但您” 华采直接忽略了虐文宝典的喋喋不休,他沉默地注视着那个好似瞬间被抽空了全部气力的男人,突然道:“我后悔了。” 虐文宝典一愣,“后悔什么?” “没什么。”华采垂眸,他想说,凡人不在了,老妖怪却还要活很久很久,他后悔招惹对方了,“这个故事该结束了。” 下一瞬,虐文宝典化作了实体飘荡在半空中。 华采将其捧下,翻开第一页,卷首四个大字:南院绝唱。 他垂眸,开始仔仔细细地翻阅。 某一日,人们发现来胭脂地突然又成了荒宅,衰败得不成样子,一点人气也无了。 只是依然没人敢从其门口路过,因为没了人气儿,又传出些鬼怪传闻来。 听说一到夜里,那宅子里就会飘出几句戏腔来,断断续续的,依稀听得是:“翻云覆雨成常事,清风明月笑看人从此春如手,书生沉疴急需救,已是斜阳迟下楼三魂夜夜入尔梦,七魄朝朝伴汝身只盼能再睹良人。“ 又是多年后的某日,舒月白时时刻刻摸索的书卷上总算又出现了一行字迹: 第三世,其为军中谋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华采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上半点气力也无,只觉得喉咙发干,连话都说不出来,可偏偏无论怎么死命地用力都睁不开眼睛说不了话,叫人去取杯水来。 “水水,水”折腾了好一会儿,华采才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他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像是被条丢在岸上晒了一天的鱼。 下一刻,有熟悉的铁锈味散开,华采感觉自己被人捏住了下颚,遂被迫张开了嘴。 那腥咸的液体随即灌入了口中,华采不自觉地吞咽了几口,随后就像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牙关咬得紧紧的,再不肯再张开。 许是因为得到了进食,华采满腹的火辣辣的感觉也消退了不少,只是他整个人依旧疲倦到了极点,未待睁眼便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华采所见便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夕阳亦只剩下一半还显露在地平线上,而四周空无一人。 值得庆幸的是,华采倒在的是一片仙人掌群里,倒是不担心会饿死渴死。 “那个人是谁”华采喃喃道,他并不觉得那只是个梦,有人救了他,虽然他不知道那人为何会不告而别,但那人确实救了他。 “下午好,虐文宝典已上班,为您报时,下午五点整,请您尽快熟悉周围环境,同目标角色相识相知c相爱相杀。” 华采意识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机械音,但他下意识间就没有觉得有何异常,就像他也不觉得一觉醒来出现在异世界是件多么奇怪的事。 自己好像失去了很多记忆,华采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心中那点郁结之气又被疏散了。 “嘻嘻嘻,您早点醒来就好了,英雄救美,多么经典的小说桥段啊,说不定那个人就是我们要寻找的主角呢。”虐文宝典迅速切换成了生活状态,唠叨个没完,“只是您没睁眼,我也看不清那人长得是何模样,高不高,富不富,帅不帅” 华采捏了捏鼻梁,大抵记起了自己是带着一本虐文宝典穿进了书中世界,而这就该是第三个书中世界了,突然有大量陌生记忆冲入脑海中,他开口便斥道: “聒噪。” “嘤嘤嘤”虐文宝典委委屈屈地翻了个面,只背对着华采,并打定主意若是对方不哄它,它就一直这样。 华采不为所动,又惜字如金地吐了两字:“闭嘴。” 虐文宝典此时才觉出华采的异常来,忙正了面,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然而只换来了华采的冷冷一瞥,他的双眸深处掩藏的是猜疑和打量,没有一丝一毫普通人的仁慈和温情,“这次又是穿进了哪本书?” 话毕,华采的太阳穴突然出现一股针扎般疼痛,眼前白光闪过,虐文宝典哆哆嗦嗦地在他面前显出了真身,素白锦缎包裹的封皮上书名金光闪闪,名为佞乱朝纲,他伸手去碰,却见那书名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个朱红的大字:山河依旧。 华采凝视许久,忽然笑了,若有所思道:“佞乱朝纲吗?有意思。” 虐文宝典被这个陌生的华采吓得瑟瑟发抖,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道:“您不关心上个世界发生了些什么吗?” “没兴趣。”华采垂眸,淡淡道:“左不过是些情情爱爱罢了,怪腻味的,你莫要说来扰我心情。” 华采手微微一顿,自半空中取下书来翻开,只见里面是熟悉的大篇幅空白,又随意地翻到了最后一页,其结尾处果然留有一行小字:亲,请往死里虐攻或自虐,达成结局山河依旧,看好你哦,么么哒。 虐文宝典此时丧丧的,便只有气无力地应付道:“想要回到原来世界,就请努力走剧情” 华采双手交叉了几下,右手捏了捏左手的小指,微笑道:“把对方千刀万剐符合剧情要求的结局吗?” “我们公司也是有道德底线的,不做没有爱的剧本结局的要求必须得是虐恋情深,您必须得爱对方,当然,对方爱不爱你是没关系的,因为大数据表明渣攻贱受的比例是比渣手贱攻的比例高的” 虐文宝典没想到它的宿主居然会有这么疯狂血腥一点都不古偶的念头,必须得把这罪恶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否则等回了公司甜文宝典还不知道会怎么取笑它呢╭(╯╰)╮。 “哦,那就等我爱上他再杀了他吧。” 华采笑得极其温柔多情,可眼神依旧冷冰冰的,像是藏了千古不化的积雪,任何人的生死对其而言都不重要,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都可舍弃。 虐文宝典:“”小甜甜,那傻小子突然变成大魔王了,真的好可怕,快来接我回家,嘤嘤嘤。 华采瞧了瞧天边快要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夕阳,不紧不慢地踱步到了仙人掌群里最高大的一颗仙人掌树旁,纵身一跃上了树,摘了些许仙人掌果子,又掰了个还算鲜嫩的仙人掌,一一剥开,慢条丝理地往嘴里塞。 他一直看着南边儿的方向,若是记忆没有出错,那个人很快就要出现了。 “那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宝贵妃柳眉微蹙,一夜未睡让她双眸里满是血丝,她今年已过四十岁,便是保养得再好,眼角也显出了几道微不可见的洗微,她平生要强,好不容易把儿子拱上了太子位,可惜儿子太不争气,多得是人觊觎那太子之位。 周奕面无表情,只略微拱手回禀道:“确实如此,那皇子府四处的人家都搜遍了,那位确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没人见过他,也不晓得其如今身在何处。” 宝贵妃咬咬牙,“本宫倒是看走了眼,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如此也好,既然走了,便一辈子别回来。”又道:“让他死在外头。” 周奕皱眉,抬头看了宝贵妃一眼,“找不着人。” 宝贵妃转身,抬起手来,长长的护甲无比锋利,护甲尖端在日光下幽幽地泛着深蓝的光,“舒越那支军队近日是不是在边境遇着难处了。” “是,没接到粮草,还被打了个七零八落,舒越和他带着的那支小队至今下落不明,情况很是棘手。” 周弈蹙眉,边防如此重要,却被这些人拿来作为争权夺利的筹码,真是他几不可查的向背对着他的宝贵妃投去了嫌恶的目光。 “那贱种多半是去找他的舒将军,他的大英雄去了。”宝贵妃冷笑道,“跟他母亲一样不知羞耻。” 周弈没作声,等了几息也未听到宝贵妃下一步指令方才道:“那位失踪一事,听说圣上已经知道了,听得时神情淡淡的,当时倒是没什么表示,但怪异之处在于那夜圣上在御书房里待了一宿,让所有人都退下了,连安庆总管都没让待在身边,也不让人进去添茶水,怕是” “这还用你说?我若不是清楚这意味这什么,也不会如此烦心了。” 宝贵妃仰首略一思索,从腰间悬挂的锦囊里掏出了一枚小巧的印章,死死地攥在手中许久,方回身道:“这样,你拿着这昧印章去边境走一趟,舒越下落不明,现在主事的是他的副将和军师,你把这枚印章给他们二人,他们一看便知。” 说罢,她伸出手来,掌上赫然是枚以凤凰为座的御印。 “这是”周弈被惊得睁大了双眼,双手在衣袍上反复擦拭后方才谨慎地伸手去接。 “不是凤凰印,调动不得大军,不过是皇帝敷衍我弄出来的一个仿制玩意儿罢了,真的凤凰印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他给谁了。”宝贵妃自嘲道。 周弈心中咯噔一下,已经有了猜测,只不着痕迹地低下头去,“不管给了谁,得到凤凰印的那位都越不过您跟太子殿下去。” 宝贵妃睨了周弈一眼,淡淡道:“去吧。” 她转身向着内室暗道走去,走着走着,在无人处,倦意却席卷了她周身,以至于她慢慢佝偻了下去,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宝贵妃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子不是她的孩子。 宝贵妃的孩子死在了他出生那一年,满天大雪里,是她亲手挖坑埋的,再之后她又抱着从农妇那里买来的孩子回宫,又一步一步登了顶。 如今她不是皇后胜似皇后,便是皇帝也奈何不了她。 可是她的孩子死了,死在多年前。 暗道里的烛火渐次熄灭,只见一个身着繁复华袍的身影越走越远 华采原本阖眸倚靠在仙人掌树分叉上,忽地眼皮颤了颤,在听得远处传来一行人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时猛得睁开了双眸。 天空中有两只秃鹫在远方不停盘旋,而它们下方渐渐有尘灰飞腾,把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硬生生的多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而那灰蒙蒙中慢慢走出了一行人,能瞧出他们已是疲累到极致,但军中训练出来的精气神儿倒还保留着。 磕磕绊绊走着的那行人中,只有走在最后面的那人依旧腰背挺直,他本就身材高大,在其余众人的境况都极其窘迫的时候,倒是真应了那个词儿,鹤立鸡群。 舒越。 自这一行人出现,华采的目光便全落在了他身上,他把这名字反复在唇齿间细嚼,胸中的血腥气一股一股地往喉间冲,他的目光无比地冷漠,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舒越亦有所感,抬头望远处最高的那颗仙人掌树上看去,树上斜卧了个穿着灰扑扑c破破烂烂衣裳的少年,那少年见他回望,挥了挥手,露出个极其灿烂的笑容来。 舒越一时间有点恍惚,竟不晓得是那日光更炫目,还是那少年的笑容更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两只秃鹫在天空盘旋了许久,但当一行人都走到了仙人掌树群中时,倒没多时便散了,像是那处有它们惧怕的事物般,飞走时丝毫不留恋。 有一双大雁掠过天际,掠过残阳余晖,在地平线上纠缠些许时候,也一南一北地分开了。 我北行,故人南去。华采瞧着那分飞的燕子,心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几个字,空荡荡的心口间竟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垂眸,又想起了些不好的往事来,唇角勾起了一抹残酷的笑意。 “小兄弟,你好啊。” 队伍中有个瘸了腿的憨厚大汉率先打了招呼,他叫王德,是伙头营的,性子和善,同别人相处容易,别人同他相处亦容易。 华采抬头,也露出个极讨喜的笑容来,“各位哥哥是边境舒越舒将军麾下的罢。” 舒越一直在打量着华采,此时听华采这般说,他的脸上亦不辨喜怒,只微微蹙了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一个百户忙抢着回答道:“是了,我们是舒将军旗下的,舒将军现在就”肋间被同伴给了一手拐,瞬间痛得呲牙咧嘴,再一看自家将军一声不吭,便明白是自己犯错了,警惕心太差活该吃这一痛。 华采灵活地顺着滑下了树,他把手中的仙人掌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径直走到舒越身前,就要把果子往舒越怀里塞,“这位大哥,我一看你就像主事的人,喏,这是我贿赂你的,可甜了,你把我编入你们军队如何?” 他有双瞳仁乌黑明亮的大眼,偏偏笑起来亦会眉眼弯弯,衬着左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实在是讨喜极了。 王德咋舌:“俺们这样灰头土脸的,你这样呃都敢加入?”停顿之处的意味格外明显。 一群糙汉子跟着笑了起来,这少年打眼一瞧便是细皮嫩肉的,指不定是话本子看多了,跑边境来体验生活的。 华采也不理会其他人,只敛了笑,眯着眼看舒越看了好一会儿,微抬下巴,从鼻孔里发出一哼声,“这位主事大哥不也细皮嫩肉的吗?” 这下那群糙汉子们只敢憋笑而不敢明着笑出来了,说来也真是的,他们家将军就是怎么都晒不黑,明明都是一起行军操练的,他们个个皮子都糙得像沙石了,将军愣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舒越垂眸,半晌才说了二人间的第一句对话:“你是从帝京逃出来的罢。” 华采笑得更加灿烂,往嘴里丢了颗剥干净的仙人掌果子,含糊道:“是啊,是啊,你可真有眼力,我从帝京诏狱里逃出来的,我杀人放火□□掳掠无恶不作” “噗嗤。”一旁有人憋不住笑,漏了个短暂的气音。 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倒还挺会吹牛,这小子便真是从诏狱里逃出来的,亦犯的不是这等罪,只可能是什么世家贵族犯了大事家族子弟一概连坐之类的众人这般想着。 “哦,那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舒越又打量了华采半晌,挑眉道:“我总觉得你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可仔细一想又不怎么像,却是不同的二人。” 华采眨了眨眼,“哦,那我倒是挺好奇你为何会如此说。” 舒越瞥了华采一眼,不疾不徐地道:“那人胆子极小,便是白日里遇着点蛇虫鼠蚁都能连连噩梦,嚎上个好几宿,更别提从帝京千里迢迢独身来到这边境,怕是才启程就怂得要命以至于即刻就打道回府了。” 华采:“是吗,那那人肯定同我无半点相似之处了。” “不,有一点你们还是挺像的。”舒越又慢悠悠地开口。 “哪一点?”华采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左上角飘了下,立时便被不动声色的舒越给捕捉到了。 “你为什么要投军?” “我崇拜舒将军。” “舒将军哪里好?” “舒将军哪里都好。” 舒越笑了,咂摸了一遍,“舒将军哪里都好,凭你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你就跟他像极了。” 华采的两颊陡然飞上了点点胭脂色,又羞恼地瞪大了眼睛,“你就说收不收吧,不收拉倒,我自己去你们军营。”说着就转身欲走。 听到华采立时便要去自家军营,一旁的汉子们倒是有点急了,他们顶着被敌军打得落花流水的名头甘受天下耻笑是为什么,不就为了能成功迷惑地方吗,不能让这少年导致一切功亏一篑。 如此想着,便是最憨厚的王德对着华采亦露出了不善的表情。 斜阳残晖慢慢消失殆尽,日光隐去,天际已是灰色,往来的风也越刮越大,舒越轻叹了口气道:“你都会些什么?能在行军中用上排场的。” 华采眉间眼梢立马挂上了一股得意劲儿,“我都挺行的,尤其擅长排兵布阵和出谋献策。” 舒越像是见惯了在他面前吹牛的,面上表情无丝毫变化,只摆摆手道:“那留下罢。” “喏,来的时候半路上遇着个算命先生说我要走大运,走大运前还一直有个贵人护着,真让他给说准喽。”华采笑得眉眼弯弯,“大哥,你叫啥呀,大哥,你怎么老板着一张脸啊,大哥,你笑起来肯定特好看” 华采如此啰哩啰嗦地又说了一大串,活像当了八百年哑巴好不容易才找着个人倾诉,一说就说个没完,众人都不堪其扰躲得远远的,偏生一直处于风暴漩涡中的舒越半分不耐烦都没有,直到华采把自己都说烦了,此间才安静下来。 华采一旦停了嘴,不说话的时候,反而离舒越所处之处远远的,他挑了棵偏僻的仙人掌树爬上树坐下,双手环膝,呆愣愣地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种无可言语的孤寂感笼罩了华采全身,而舒越看得分明,因为数百年了,他便是这般过来的。 把仙人掌揉碎取汁装了半个行军用的水壶,舒越环顾了周围,见众人已是扛不住疲倦沉沉昏睡过去,遂拿着水壶到华采所处之处,“你方才说了那么多话,不口渴吗?下来喝点水吧。” 华采慢吞吞地滑下了树,“大哥,这是今日我遇见你后你第一次这么关心我。” 此时天色已暗,此处无可取之柴,故众人也生不了火,都是摸黑看对方,所幸军中之人五感都挺敏锐,倒是大多都能分清对面人的五官。 “你方才在想些什么?”舒越于月色中微微勾起唇角,略过了华采的吐槽,转而这般问道。 华采此时已在地上站定,他懒洋洋地往仙人掌树干上一靠,也不管上面会掉下多少扎人的刺来,只故作不在意地道:“想我娘呗。” 华采这般说着,下一瞬,舒越那沙哑又清冷的嗓音就在自己身畔响起,“除了爹娘,你还有没有另外的很想念的人呢。” 华采侧过脸,就见舒越亦也靠在了这颗仙人掌树下,他比自己高上大半个头,同自己的视线保持同一水平着实辛苦,又看了看对方下盘,嗯,半屈腿的角度找得格外轻奇,怕是比扎马步都让人难受 这般想着,华采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见舒越投来疑惑的眼神,方才咳了咳,说道:“除却父母,还有什么人可想呢。” 舒越垂眸,“这样啊”声音几不可闻。 又听华采继续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只是说出来你又要调侃我,我我还我还十分想念舒将军。” 他说完,把双眸都闭得紧紧的,像是生怕从舒越脸上看到一丝嘲讽之类的表情。 舒越抬眸,“这样啊”声音极力保持平稳,双眸里像是盛满了破碎的星光,不,那样的眼睛那样的眼神比星光更让人觉得沉溺。 可惜等华采睁开眼时,他又是那副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那你呢,你会不会在某些时候十分想念某些人。”华采偏头看向舒越,眼神中带着浅浅的疑惑。 舒越张了张干裂的唇,微微颔首,摸向自己的左胸膛心口的位置,“我无父无母,至始至终都只想念一个人。” “那个人呢?”华采小心地问道。 “在这里。”舒越拍了拍心口,“他永远活在我这里。”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依稀听得来来往往的风声,似是谁在哀哀的哭诉 “您到底怎么了?”这是虐文宝典的声音第一次在夜里出现,它以前总是会一板一眼地提醒华采自己是九点上班六点下班,工作外的时间不要打扰它,这次却是主动地开口询问了。 “你不是有大数据吗,不若分析试试。”华采声音平稳,倒听不出有何不悦。 于是虐文宝典胆子稍大了点:“您是不是时空混乱了。” 华采轻笑道:“时空混乱吗?真是个有意思的说法。” 虐文宝典这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遂小心问道:“您已经经历过几世?难道达成be结局之后的记忆您全都储存在了脑海中了?”它有些焦虑,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问得急。 “一共是六世是吧,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仅仅就这六世,我反反复复经历过的次数早已经数不清了,总觉得陷在这个噩梦里就再也出不来了。”华采疲惫地阖了眼,又狠厉地睁开,咬牙道:“我不懂,为什么每一次我将一颗真心奉上,它都会受到践踏。” 虐文宝典瑟缩道:“是因为世界崩坏了。为了尽可能补救,我们公司找到了最终的您从最初的您所在的世界将剧情进行修补,这已经是第三世了,前两世你们彼此非常相爱,我相信接下去的世界也不会例外的。” 华采冷冷道:“我不会相信的,我已经受够了,这个游戏从此开始由我掌控,不过是比谁心更狠罢了,而我早已没有心了。” 虐文宝典:“您如果觉得这样才开心,那便这样吧,只是我依然相信,在排除了世界故障后,命中注定的两个人彼此一定会相爱。”希望您有一天也会重新相信这句话。 华采不再理会虐文宝典,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布局。 而在他不远处,那个他命中注定的人也还没入睡。 舒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华采的背影,他的心,一下又一下地激烈跳动着 咚咚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已是夜半时分,此地只剩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响亮的呼噜声,似乎所有人都已熟睡。 只是得除却华采。 华采蓦地睁开了双眸,他的瞳孔如浓墨,比这黑夜漆黑更甚,他盯着舒越那处瞧了半晌,最终面无表情身手干净利落地下了树。 慢慢踱步到舒越所处之处的下方,华采默默站了半晌,直到确定上方传来的呼吸声平稳,才轻手轻脚地攀上了树。 他躺到了舒越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舒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华采许是终于觉察到这样实在太过于无聊,手一伸,从一旁摘取了些足够长和锋利的仙人掌刺,一根c两根他挑得无比认真和虔诚。 “您这c这是要干什么?”虐文宝典哆哆嗦嗦地说道,自宿主时空记忆错乱后,它便再不敢提什么朝九晚五双休了,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毕竟,它怎么听对方那日说话的语气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华采抿嘴,微微一笑道:“知道此物为何吗?” 虐文宝典知道这人现在是完全没有在现代生活过的记忆的,便迟疑着回道:“仙人掌。” “仙人掌吗?”华采略颔首,羞涩一笑道:“你们那儿倒是跟这里叫仙掌的叫法很相似呢,那大抵有关于此的传说也是相似的。” 虐文宝典没应声,它觉得此时的华采说话做事都温柔得不正常,跟白日里那个冷漠偏执的性子简直大相径庭,他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因有只吃了很多人的猛虎而得名为猛虎山。山脚下住着一个少年和他的娘亲,少年的父亲便是被那猛虎所吃,故他下决心一定要上山杀虎。可他哪里能与老虎较量,更莫提直接打杀了对方,有日碰着了反而为虎所重伤。幸而出现一神仙,神仙给了他一棵不老不死能治人病的仙草那仙草哪里都好,只是浑身有刺刺里带毒,触碰不得,若是被刺伤了,那处必疼痛不已甚至是红肿溃烂。” 华采压根不管虐文宝典想听不想听,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虐文宝典小声询问:“这里面又有什么牵扯呢?” “少年听了那仙草的功效没什么感觉,倒是听到说其身带毒起了心思,他照着神仙说的法子种了仙草,年复一年,总算把那仙草种满了猛虎山,某日巧合间还用那仙草救了一人只是没能伤得猛虎,那仙草能治病救人的名声却在无意间被传了出去,人们倒是争先恐后地往那山里涌,平白又给那猛虎送了多次饱餐。” 虐文宝典完全听不懂华采想说什么,只胡乱猜测道:“您是想跟我说什么?还是在暗喻着什么?” 华采偏过头,看着依旧熟睡的舒越鼻梁挺直的侧脸,“明明那仙草是用作杀虎的,反倒是救了人,明明救了那一人,到头来却害了更多人。“他说得没头没尾的,怕是除了他自己心里明白,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在说什么。 虐文宝典只能沉默。 “此物倒是极妙,内里明明柔软甘甜,偏偏长出了这些毒刺来。”华采这般说着,方才一刻不停摘着刺的手中已是握了满满一拳,他摊开手掌,随意拿了几根刺来便往自己腰腹间扎去,“刺里带毒,若是被刺伤了,那处必疼痛不已甚至红肿溃烂。” 他微笑着,把自己先前所述又重复了一遍,一边说着,竟是动作不停,毫不手软。 “您是把自己比作那想要杀虎的少年是吗?那舒c舒越又是?”虐文宝典犹疑道。 “不,我是这长满毒刺的仙掌。”华采敛了笑,看着手里那一根根刺,眉眼间浸满了寒霜,他轻瞥了一眼舒越,又慢慢挪开了目光。 至于他把舒越比作故事中的谁,倒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提起过。 华采把自己没有裸露在外的地方几乎扎了个遍,直到周身都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时方才停了手,随即侧躺下,被压到的伤处泛出更细密的疼痛,他往舒越身旁凑了凑,几乎要挨蹭到对方时方才停下。 就这样过了许久,久到天色开始慢慢发灰,视线一点一点明亮起来,华采眨了眨眼,慢慢勾出一个单纯良善的笑容来,他闭了眼,胳臂轻轻搭在了舒越的腰上,佯作熟睡模样。 几乎是华采把手搭在舒越腰上的那一瞬,舒越便醒了,他僵硬着身子,睁眼也不是,继续闭眼也不是,有熟悉的味道飘到鼻下,他知道是华采。 此时有阵带着寒意的风从四周袭来,华采瑟缩了一下,往舒越怀里靠得更紧。 舒越只得单手解了外袍,轻轻地盖住了华采的右侧,他听着华采细弱的呼吸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向其心口探了探,触得那里传来规律的跳动,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舒越不知道华采为何会睡到自己身边来,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去思考那许多,他的目光贪婪地逡巡过华采面上的每一毫每一厘,说来也奇怪,多年未见,他一眼便认出了华采来。 这个人,烙在舒越心上的不是音容笑貌,便是换了张面孔,照样能引得他魂灵颤栗。 只华采能让他如此。 华采的鼻梁虽高挺,但线条却柔和,带驼峰,鼻头弧度微圆润华采闭眼时,五官或多或少都带了些娇憨意味,只是睁开眼来,那种感觉便当然无存,便是做出副讨喜模样,仔细琢磨,确实疏离感更甚。 好似无论他做出何种表情,他看人的目光都是不带任何温度的。 舒越瞧着瞧着,便这般想到。 是因为自己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年里,他受了很多委屈和磋磨吗?舒越微有些不知所措,他一想到可能是如此,便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去揩拭下华采的眼角——尽管那里不曾有泪迹。 舒越手已伸出,举到中途才恍然察觉自己现在这举动是不合情也不合理的,别说此时双方都是乔装,便是相认也不过是小时熟识,总不能同他道:啧,你知道吗,我们二人有累世的情缘又如何如何。 舒越举着手,放下也不是,继续举着亦不是,他又细细看了一遍华采的眉眼,手慢慢地在空中勾勒着,似是在画怀中人的模样。 若是此刻有纸笔便好了,舒越怔怔想到。 又过了许久,天色已大亮,此处的人们一个接一个醒了。 王德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他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就往将军栖身处看,只是他的目光陡然僵住,他揉了揉眼,睁眼,又揉了揉眼,再睁眼,终于极端震惊地爆出了一声:“将军,你跟那小子” “抱在一起干啥咧。”树下也有人抬头见了那般情景,愣愣补上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舒越垂眸,看着底下纷纷仰起的脑袋,再看看怀中人,一时无言,只有意无意地释放了点威压出去。 但不管用。 数百年过去,他接触的凡人越来越多,沾染的气息越来越重,还哪有多少昔日为煞的煞气。 王德和另外一个开口的汉子嚷嚷出声后,就是再愚钝也觉得这情况有些微妙了。 众人仰头呆愣了半晌,反应过来时便纷纷尴尬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是再佯作自然地望向别处。 “咳,今日天亮的可真够早的。” “是啊是啊。” “饿了,这仙掌又不带油腥,不顶饿,只能解解渴,我看那上面的很多果实都有鸟雀啄过的痕迹,不如去打几只来解解馋“ “好啊好啊,算我一个\" “我也去” 众人勾肩搭背就要往别处去,欢声笑语,极力不着痕迹地只当无事发生过。 华采一直沉稳的呼吸声忽而乱了节奏,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频频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眸。他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在眼下扫过淡淡暗影。 舒越同他四目相对,只一瞬便转移开了视线,轻声道:“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不是疑问,语气肯定,明摆着对方排除了梦游之类的非主动情况。 华采撑坐起身,抬手捂住胸口,一头雾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确实是我主动过来的。昨个夜里,我的心口一直怦怦怦地直跳,就像现在这样。”他抓过舒越的手往自己左胸膛放。 舒越转过头,看着一脸茫然的舒越,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有我睡的那颗仙掌树也着实怪异得很,总觉得那些枝丫在动,那些仙掌也跟着在动,后半夜里,它们总是一寻着缝隙便来扎我”华采这般说着,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热发痒的在隐隐作痛,一搂袖子,胳臂处果然有稀稀拉拉的一些小红点,“你瞧,也不知是不是我睡梦中被魇着了,自己挨碰上去的。” 华采瞧了瞧舒越身后那些长满了刺的仙人掌,明显心情不佳。 舒越瞧见华采胳臂上那些零零散散的红点,还有那些红点周围开始肿胀的肌肤,何止是心情不佳,简直像是已在暴躁边缘,现在只是在极力控制自己而已。他抿抿唇,沉声道:“是你多想了。不过此处确实不适宜休息,今夜换个地方安置。” 华采的小指动了动,笑笑道:“说来也奇怪,既是被魇着了,我昨夜里便寻了另一棵树安置,只是依旧是那怪样,直到无意路过你树下,突然就不焦躁了,心口处安稳,睡意转瞬间就来了。” 他对着舒越轻笑,眉眼弯弯,左颊边梨涡浅浅,晃得舒越须臾失神。 下一瞬,华采便笑不出来了,他摇摇头,抬起手背盖在脑门上,“怪了,有点晕,都把你看成两个人了。”他这般说着,身子一个摇晃,差点从树上坠下去,舒越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身。 华采急促地深吸了一口气,“疼c疼”可光是说疼,又没说哪里疼,整个人都有点迷糊了,只反反复复颠三倒四地说,“两个两个你,噫,怎的一个带面具一个不带面具” 舒越手一顿,揽过华采跃下了树,将其背靠树下,渡了些灵力过去。 淡绿色若薄雾的灵力在二人唇齿间交换,良久之后,舒越方才停了,他脸色明显有些苍白,抚过华采面颊的手指都微有些颤抖,“还疼吗。” 华采双眸紧闭,面色又潮红渐转正常,迷迷糊糊听了人声,又迷迷糊糊地轻哼了哼,“疼。” 一声疼,让舒越整个人颤了颤,不假思索地又将其搂进了怀里,他无力地垂下头,终究是避不开。 二人前世安稳过了数十年,华采去后,舒越所行瞒天过海之事终究被发现,上天再次降罚 舒越不忍再回顾那段记忆,那比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千刀万剐魂魄还来得痛苦,怀中人逃不开的重复轮回噩梦,也是他的噩梦。 他是那个‘舒越’,但他无力改变,世间再没有比这更残忍的刑罚了。 舒越搂紧了华采,轻轻的吻在其发间。 “你可真c真好看像极了我梦中人的样子,只是面具面具”华采昏昏沉沉中还在不断嘀咕着,尤其‘面具’这两个字眼更是反反复复出现。 那个面具便是舒越同华采平平稳稳过了一生的那世所戴,确切说,是他作为采华管事时为了掩盖真实面目时所戴,后来借了百王爷这一称呼,却是改作了另一副打扮,故终华采一生其实是未见过他原本模样的。 华采临终前留下的那几叠手书,分明已是认出了他来,不曾想华采在后几次轮回里执念如此之深 舒越握紧了拳头,有血迹顺着指缝渗出,那个面具在那一世华采逝后便被他陪葬了,原以为就此深藏,却被后人当作宝物掘了出来 那是一副白玉雕作的面具,除却上面的独特符纹,其实瞧着十分平常,半点瞧着会让人啧啧称奇的地方也无。 有人说是从那废弃的华宅一夜间改换的诡秘门庭里流落出的,因此带了几分神秘色彩,百年里越传越玄乎,甚至说只要戴上了那副面具便能号令阴兵,生时做人间帝王,死后为鬼界阎罗。 因此,那副白玉面具后来流落进了皇室。 天边灰色渐明,转眼又暗,又狂风忽起,卷得远处无草木之地飞沙走石,舒越挪身坐于华采前方为其挡风。 “月白月白咳咳咳。”华采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叫起了对方的名字来。 “嗯嗯”舒越也跟着接连应声,他时不时伸出手去拂拭华采面上细汗。 华采拧了拧眉,昏沉中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委屈神色,“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我都不要再心悦你。” 舒越轻声道:“好。”只我心悦你便是。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华采不见清醒却是又开始发起热来,舒越不通医术,不知凡人会生何疾又该如何对症下药,他还记着那一世华采故去是因受了风寒,而风寒不过是凡人的小疾 舒越这般想着,心下便越是急迫,灵光一闪,突然记起这一小队里好像有个军医,专治军中马匹之疾,想来人与马都是活物,所生之疾应当相差不大,大抵能诊出是何疾 舒越掏出大袖里的哨子,短促尖亮的哨音忽的响起,吁———— 胡纣耳朵灵,他就是那名军医,做事一向仔细,随时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哨音方响,他便扭头往来处望去,“将军唤我们回去呢。”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胡纣,“确定?别回去又撞见了,太他娘的尴尬了,咱将军好不容易动次凡心,别把人给羞走了。” 胡纣听了,心中也跟着犹豫,莫不是真的听错了?这般想着,耳边又响起一声比方才更为清晰的哨音,霎时间急了,“还愣着干嘛,快回去,肯定出事了。” “咱将军能出啥事啊。”其中一个糙汉摸摸头,他一向耳背,都是跟着大家伙动作,这话一说完,便见身边众人都冲了出去,敢情他们是真的听到了,也连忙跟了上去。 众人往那处赶,心里都有些着急,莫不是那小少年是敌方派来的探子或杀手?这般想着,跑得更快,一步都不敢耽搁。 只是回了那地方,才知道啥事都没发生,他们家将军正在树下照顾着那少年,而那少年 脸色潮红众人下意识看了看将军,又见将军看向了胡纣,便又跟着看向了胡纣。 胡纣打眼一瞧,神色有些微妙,尴尬地咳了两声,小声道: “将军,您是不是没帮着清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舒越:“” 众人忙收回视线,只盯着自己脚下看,像是能从这荒漠里看出朵花来呃,就是啥也看不出来,他们也不敢去瞅自家将军的脸。 舒越冲胡纣招手,边示意其来树下瞧瞧华采如何,边艰难回道:“不是,别乱想,他昨夜里浑身被仙掌刺给扎伤了” 胡纣笑笑,给了舒越一个他懂且十分懂的眼神,回头扫了扫没有乱瞅的人,走近蹲下便要去脱华采的裤子。 舒越随即按住对方的手,一脸戒备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胡纣连忙收回手,解释道:“看看伤成什么样了,我不动手只动口,您来总该行吧,必须得清理”医者父母心,他倒是难得的婆婆妈妈地说了一大堆。 舒越皱了皱眉,“你别乱看。” “不看能行吗?你还要遮了大大夫的眼。”胡纣也有些生气了,只是称自己为大夫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他除了照料照料马匹,还真没给人看过病。 舒越抿了抿唇,不做声了,自己伸手去解华采的衣袍,只是面上神情不虞。 “啧啧呃,他们都准备要脱光您了,您还要继续装吗?” 虐文宝典瞧得津津有味,书页里零零散散的夹杂着一些瓜子,它愣是以强大的意志力抑制住了自己没有磕,仅仅翻来覆去的咂摸着玩,它好歹还记着自己的身份,眼看着自家宿主要露点,遂小声道。 华采只当没听到,仍紧闭着双眸,偶尔再急促地呼吸几下,半点他觉得不敢有的反应都没有。 舒越解开了华采的上裳,露出的玉白胸膛上红点遍布,多处红肿,甚至有少数几处易受衣物摩擦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了将要溃烂的痕迹。 “嘿,您可真激”胡纣方一看,还以为是吻痕,再仔细看却发现真是他们自己想歪了,这些‘暧昧’痕迹还真不是他们家将军搞出来的,故而一个烈字生生噎在了嗓子眼里。 舒越皱眉不语。 胡纣向华采拱拱手,道了声冒犯了,也不管舒越面色如何,俯身凑近华采,伸出手去撑开其眼睑,又捏住华采下巴迫使其张开了嘴,紧接着又要去抓华采的手,被舒越一拦,方才一拍脑门,“呵,给忘了,给人治病不用看蹄子。”他又不会把脉,如此这般相看一番后,谨慎地做出了结论,“是这仙掌刺的毒性太过,以他体质承受不了,故而晕眩至今,得想办法拔毒,否则” “如何?”舒越心紧了紧,急忙询问道。 胡纣沉默一瞬后,艰涩回道:“全身溃烂而亡。”说完这话,他看见将军已是双目茫然,神魂都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可有拔毒之法?”舒越半晌才喃喃道。 胡纣轻点头,“得去千里之外的猛虎山,但我们”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舒越一声坚定利落的‘我这便去’给打断了,听清这四个字,胡纣简直当他们将军在说梦话,反复确认其面上表情无丝毫犹豫后,他看昏睡中的华采的眼神都开始不善起来,“猛虎山同我们这边境离帝京是一南一北,将军此去,没有一月绝对赶不回来,我们的歼敌计策近日便要” 舒越扬扬手,示意胡纣不必再劝,“反间计,有你们在便足够,我会尽快赶回来,到时候你们若已深入,正好捉了我去算军功。” “您消失一整月,到时无人能替您作证行踪,皇帝老儿肯定会借机发作。”胡纣轻叹了一口气。 华采的眼皮颤了颤,轻轻地往舒越胸膛方向靠了靠。 舒越极其自然地又揽紧了些许,“无事。”似是想起什么来,他的脸色陡然成了下来,周身气息霎时间压抑不已。 胡纣抬眸轻觑其面色,“若是您准备”他左手拿住右手腕,做出个砍头的手势。 舒越轻颔首。 胡纣这下真是目瞪口呆,早些年大家劝主子多少回主子都不肯,这下倒是做好有冲冠一怒为蓝颜的准备了。 又瞧了瞧舒越怀中人,胡纣轻叹了一口气,跟此行的那些莽汉不同,他是认得出这个少年的,多年前经常见其怯生生地跟在主子身后,那时还有个姓张的怪人给了主子一个与其二人有关的批命,批命乃是十六字,依稀记得是: 凡有所相,皆属妄伪。 缘起缘灭,如月在水。 胡纣这般思量着,便不自觉问出了声,“主”他瞥见舒越轻蹙的眉头,忙又改口道:“将军还记得多年前那个姓张的疯子给出的十六字箴言吗?” 舒越抬眸,漠然地扫视了胡纣一眼,“从来没有什么十六字箴言,是你记岔了。”他这般说着,却将怀中人搂得更紧,许是用力太过以至于挤压到了怀中人的伤处,其不自觉地轻哼了哼,“月白” 胡纣心下大惊,慌乱低下头只当不曾听过,手下动作顿时麻利了起来。 身边无酒消肿,亦无清水可洗其伤处,胡纣只得慢慢地挨着去拔除那一根根刺,那些刺扎得极深,几乎尽皆没入,他一根根挑着费了不少气力,尤其是稍一手中他都能感受到将军的瞬间僵硬,更是越发仔细小心。 华采腰腹间的刺已清理了许多,胡纣示意将军将其衣物甚至连亵裤都除干净,却听对方干巴巴地问道:“只要把这些刺都清理出来是吧?” 胡纣尴尬道:“是”再多他也不会啊,将军该不会是忘了,他本职其实是马夫吧。 “太慢了。我来动手,你跟弟兄们去周围勘察下有无异常,我今日便动身。”舒越搂住华采转了个身,直接背对着胡纣他们,话毕便小心挑弄起来,那细致模样简直像大老爷们学绣花,扭扭捏捏的,哪里有资格说胡纣动作慢。 胡纣:“” 众人:“” 散了散了,不耽搁将军谈情说爱,大家都十分知趣。 此处一下又恢复了清静,只不时传来华采有意无意的轻哼声,间或夹杂着舒越能听懂的零星字眼 漫长的年岁里,舒越受过不少伤,大抵因他是煞,煞是不会轻易消忘的,故他对疼痛是不甚在意。但凡人生命之脆弱不过短短百年,而华采更是连百年光阴都无,轮回中有数次在少年时期就夭折了。 那些记忆留给舒越的印象太过刻骨,以至于他好不容易同华采从那些噩梦里跳出来后,依旧耿耿于怀,受不了华采吃一点苦痛,偏偏这人又是个生生世世多灾多难的命格,直到其将舒月白犯下的杀孽抵过。 作为一只不受六道轮回,不受因果束缚的煞,他终是相信了那句话:天理昭昭,善恶有报。 “您好像冲击了角色的三观。”虐文宝典都看楞了,半晌才喃喃道。 “他是道家弟子?”华采皱了皱眉,他的多次轮回里没有这个记忆,“三观在哪里?” 虐文宝典:“”自从宿主失去了在现代世界的记忆,都不能愉快交流了,心里不停吐槽,书页还得乖乖巧巧,它轻轻地翻了个身,感觉到华采此时明显心情颇好,于是玩笑道:“啧,瞅他这忠犬样子哪里渣得起来,这个世界,肯定只有您虐他的份了。” 宿主这次要走渣受路线,虐文宝典最开始是不自在的,毕竟在它的辅助下,没有人成功做过渣受,便是走这条路线也大多会失败走偏做做贱受咳咳什么的,但是它觉得这次的崩坏的宿主是非常有潜力的╭(╯╰)╮。 华采面无表情,听到虐文宝典这般说,眸里飞快得掠过一丝嘲讽。不过,该是时候睁眼了,他漠然想到。 于是,双眸缓缓睁开,四目相对。 他的左颊上梨涡浅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宝贵妃看着书案上堆积的秘折,这些都是她的暗谍搜集的三日内最有价值的情报,放在最上面的两封暗红折子,一封烫了一个‘舒字’,一封躺了一个‘采’字,就那样并排放着,任何人打眼一瞧都知道其二者之间的联系必然紧密相关。 宝贵妃就那般怔怔看着,过了许久方才伸出了手,鬓间华贵的红宝石簪子随着她的伏身,其上雕就的蝴蝶的一双翅膀微微颤动着,说不出的别致鲜活。但是此时的她脸色太过于苍白,反而被那鲜活衬得略带了丧气,原本一直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大眼一瞧依旧整洁,再细看却不够贴合,有几丝青丝别出,该是今日未曾仔细整理过 “呵”她的纤细白皙指腹却略带粗糙的手指在两封折子上缓缓掠过,指甲微挑,掀开其中一封,她看着其上淋漓的字迹,半晌才冷笑出声。 “娘娘,这”花枝见她这幅模样,心中不安,遂小声问询道。 “哈哈哈哈咳咳”包贵妃突然高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低声咳嗽,她抬手掩住朱唇,半晌才又放下手,忽略喉间血腥气,抬头冲花枝笑道:“没什么,只是等的太久了,眼看着就要事成,心里舒畅,舒畅得很。“她说得这般开心,明明嘴角也如往日笑时那般妩媚地上翘,偏偏双眸里水汪汪的一片,笑着笑着,眼角还跟着淌下了一串泪珠儿。 花枝不知道自家娘娘这是怎么了,她自从那年从宫外回来性子便怪了,有时易怒,但更多的时候就是想这般笑,可笑得比哭还让人觉得难受。 “要不宣太子进宫陪陪娘娘?”花枝放下了手中的囲窑白玉瓷茶盏,上前一步,轻轻躬身道。以往娘娘心情不好时,皇上来了她也不会搭理,倒是偶尔会宣太子进宫陪着说说话,她想着这次照旧问问大抵也行。 不想宝贵妃听了这话,倒是没继续笑了,瞬间敛去了脸上所有表情,整个人陡然变得十分冷淡,“近来事多,太子该多忙忙,本宫心情甚好,就无须再耽搁他替皇上分忧了。”她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那个‘采’字上,像是忽而想起什么般问花枝道:“那个贱人是跟我同日生育的?” 那个贱人指的是谁,宝贵妃身边服侍的人都清楚。 花枝不知道自家主子突然问这个做甚,宫里所有人都记得这事,自家主子怎可能会忘?她心里这般嘀咕,但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微微颔首道:“是,那人是跟娘娘你同日生育的,娘娘是天生凤命,太子是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至于那人的孩子,连个正经身份都不配” “连个正经身份都不配”宝贵妃垂眸轻声复述了一遍,慢悠悠的,那些个字眼好似反复在她唇齿间流过,直到一个个字眼都被嚼烂了吞下肚去她那般复述后,只觉得肚子开始隐隐作痛,那痛越来越明显,若五张六腑被拉扯般疼痛,那疼痛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就像是多年前雪地里,她九死一生生下那个孩子那日。 “娘娘娘娘”花枝看了看案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折子,不敢出门去唤人来诊治,只得不停地拍打着宝贵妃的肩背,又俯下身去在其耳边不停轻唤,以求能唤灰其神志。 宝贵妃听见花枝的声音越来越远,又慢慢地近了,费力的睁开眼,有明亮的日光轻轻照在她面上,她露出个恍惚的笑容,左颊边梨涡浅浅,“那日也是这般明亮,可惜是雪映出的光,比不得灿阳这般温暖,实在是冷极了” 花枝见宝贵妃醒转,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未在意宝贵妃好端端的为何又回忆起那日来,虽说她家主子确实甚少提及当日发生之事,但今日怕便是因了故人触及落魄时的伤心时一时感叹罢了。 “需要叫太医来为娘娘诊诊脉吗?”花枝轻呼一口气,双手交握,轻声问道。 不过几息,宝贵妃好似在眨眼间就恢复了火力,她莲步微挪,行至不远处的湘妃榻上坐下,端起茶盏来轻抿了一口,“无事,本宫就是近日来过于忙碌,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罢了。” 宝贵妃的手还在颤抖着,茶盏轻轻地荡出了一点水迹,故她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盏。 眉间一挑,赫然又是那个华贵端方的宝贵妃,“我儿便是不做那东宫之位,最后也能当这天下之主。” 花枝只当宝贵妃是在回答自己之前说她天生凤命太子必定为其所出,那人儿子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的言语,哪里能想到对方其实另有所指呢。 “大人”二人四目相对,却是华采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听着虚弱极了,“我这是怎么了。” “那仙掌刺有毒,你再睡会儿罢,睡着就没那么难受了。”仿佛被这声音惊醒,舒越的眼神一顿,转了几瞬,又恢复了昨日初遇时那般的疏离模样,他轻轻地挪开目光,低声说道,只是言语柔和,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亲近之感。 “浑身都在火辣辣的痛。”华采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呼出,似是清醒了不少,不曾对二人此时的亲密姿势有所疑问,反而小声地开始抱怨,就像是小孩子摔着了要让家人来呼痛。 “这里疼,这里也疼,还有这里这里”见舒越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他索性做作得更加明显,“痛的根本睡不着啊“ 华采动作过大,以至于衣物摩擦到伤处引得他不自觉痛呼出声。 “别动。”舒越干脆点了华采的穴道,他背过身去,背起华采,“我们去找药,药找着了就不痛了,你先别乱动,动来动去也是折腾你自己”他没有对上华采视线时,说话总是容易得多,不自觉间就说了一大堆话,啰嗦得不像是他本人。 “他们人呢”华采安安稳稳地伏在舒越背上,原本柔和流转的眼波在瞬间冻结,偏偏语气一如之前,甚至像是痛得迷迷糊糊般鼻音略重,微微带有娇憨之感。 “我有事去办,需要同他们分开,他们也有事要做,不便带着你,因此我就把你给捎带上了。”舒越沉声道,他一步一步走得仔细,遇着会硌脚的砂石他就把步子迈的大一些,倒不是自己娇气,纯粹是怕颠簸着背上的人。 “我们不过就认识一日,你为何为何会对我如此好,便是把我丢下也无碍的”华采越说越小声,攀在舒越肩上的手倒是越攀越紧。 舒越摇头,皱眉道:“我们军士便是要保护百姓的再说了萍水相逢,便是有缘,我不可能将你弃之不顾” “咳咳咳”华采晕晕乎乎的,全身又开始发起热来,“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舒越再次放慢了脚步,蹙眉道:”谁,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采艰难地抬手碰了碰舒越的额头,”没出汗。”又碰碰自己的额头,嫌弃道:“啧,满脑门儿的汗。”如此这般后,方才慢慢悠悠地说道:“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哥哥,一个天下最英勇的大将军,一个” 舒越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不再作声,只默默地听着华采迷迷糊糊地数着一个又一个,他讲到兴高采烈时手上也会跟着动作,这时候舒越就会把他往背上垫垫,力求其能在自己的背上躺得舒服些。 “我真得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最后的一声呢喃后,那人伏在他的背上沉沉睡去。 舒越轻轻叹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恍惚间华采觉得自己是真睡熟了,否则怎会记起那段久远的回忆来。 华采这一世,不,应该说是很久很久以前经历过的这一世,他是个皇子,因生母身份低微且曾犯过大错,而没能拥有正经身份的皇子。 华采住在皇子府里,因了其余皇子都是由母妃亲自抚养,故皇子府里只住着他这一个皇子。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身份尴尬的皇子还比不得有正经身份的下人,他在那里面受了许多磋磨,因了宝贵妃的威势,便是个低位嫔妃也不敢对他示好 那日,是国宴,身份再尴尬的皇子那也是皇子,既是国宴,华采便得出席。 华采那日穿上了自己最为体面的皇子服,寻了个存在感最低的角落坐着,他那时被不停的轮回不停得惨死给吓狠了,到了陌生地方遇见陌生的人第一反应便是避开,若是避不开便仔细观察,那时候那些皇子——他的兄弟们,每每瞧见总是会笑,“你看他那样子,哪有什么天家气势,便是有只蚁虫从他面前爬过,怕是也能将他吓破胆。” 那日华采坐下后还是没能改了他那小习惯,悄悄地用余光自下而上从近到远地瞧着,众人都是盛装华服华采手指微动,轻轻捻了捻袖口磨损的痕迹,品级又低到高离皇座越来越近,他目光清扫而过却不自觉被中段位置上坐着的一个青年将领吸引住了视线。 那个青年将领前瓜果一列列摆放得整齐,夜光杯里盛满了若血般艳红的佳酿一切应有尽有,偏偏那人什么都不曾动,只专心的擦拭着随身佩戴的那个玉制算盘,时不时还拨弄几下,随意的就像是在自己家里。 身上随时都带着把玉制小算盘的将军,其身份自然呼之欲出,便是华采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人也听说过这人。这便是舒越舒将军啊,华采微微睁大了眼睛,原本一扫而过的余光不自觉的就在那处停留了。 而舒越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抬眸,冲着华采微微一笑,端起案上酒盏,隔空遥遥向华采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那便是华采同舒越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这一世的初遇。 那人的一个笑就此给华采的那一世种下了心魔。 要是那时也能有每一世的记忆便好了,那便不用次次都上赶着去撞南墙,直至撞到头破血流,直至撞到再次开启一个旧的轮回新的悲剧。 华采这般想着想着,便是在睡梦中亦是嘴角上翘,所幸今世给了自己一个契机,若是不好好把握怎对得起那些年里满是血泪的自己 此时帝京宫廷内也恰在举行一场浩大的宴会,不是国宴,只是后宫妃子们办得一场品花宴。 品花,也品美人。 皇帝自然也在席,自他沉迷修道以来,便很少在前朝出现了,只是他所修之道奉行采阴补阳,故而还是时时驾临后宫。 灿阳朝晖下,只见片片云鬓上珠光闪烁,众妃皆是彩衣丽服,按品级又外及里依次围坐,而皇帝就坐于佳人座包围的中心,侍卫和宫女太监就在不远处的台阶下躬身候着等待吩咐。 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宝贵妃,她歇在远处的一处亭子里,她受不得太过明亮的日光,这种小宴她一向是不会参与进去的。 此时她轻轻摇着凤尾扇,不时吃颗花枝替她剥好的葡萄,心情颇好地看着那边儿,她的目光落在了明黄的皇帝座椅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一直挂在嘴角。 各种由花做主料的珍馐美味如流水般送入了那个仿照太极阵安置的圆,外圈的妃子给里圈的妃子布菜,而围坐在最里面的三个妃子也正忙着给皇帝献殷勤,席间不时响起靡靡之音。 外间的乐师们也开始弹奏,或华丽或萧瑟的乐声中,身着少许布料的舞姬翩然而至,莲步微挪,眨眼便如风拂荷叶般进了那太极阵,或独舞,或几人成舞,千姿百态,各有意趣。 花枝被那处的热闹晃得目眩,低语道:”今日娘娘又是为何不入席。“明明往日自个儿宫里承办的活动一向都是参加的,至于什么不能见太过明亮的日光,这不过是娘娘多年前身份低微时不想赴其他娘娘宴会说得托词而已。 宝贵妃只是笑笑,垂眸拨弄着自己长长的尖锐而锋利的护甲,她瞧着那锋利的甲端微微泛着的蓝光,嘴角泛起一个极其甜蜜的微笑。 花枝在那一瞬间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荒谬的不祥感——娘娘露出这般微笑时,宫里总是会有一个或是几个或是更多人丢掉他们的小命,当然,他们都必定是该死的人。 花枝慢慢地退到了宝贵妃身后,不轻不重地开始替宝贵妃捏肩,她屏住了呼吸,只默默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一阕舞完毕,舞姬们仍然留在那太极阵里,她们个个低首敛眉,无比柔顺地垂手站在一旁等待皇帝挨个打量。 皇帝站起身来,丹药和女色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他连走路都需要侍从搀扶,偏偏还以为是自己修道多年有所获,近年便能白日飞升的前兆。他慢慢地走到舞姬们身前,若是瞧着某张低垂着的面容顺眼,便会接过一旁侍从奉上的拂尘轻轻地挑其下巴让其露出整张面容来,若是合意,便往后一扬拂尘,侍从便懂了。 皇帝此时身旁随侍的是婉妃,她一向温婉柔顺善解圣心,是他这两年来最宠爱的妃子。 婉妃见皇帝从一个个舞姬身旁走过,连目光都不曾微顿便知道他怕是没有瞧得上眼的,大抵是品花宴上这种类型的花儿已经让他厌倦了,便柔声道:”前些日里妾的一双外甥定了今日进宫来看望臣妾,倒不曾料到贵妃姐姐办品花宴也恰巧定在了这日,他们俩倒是听说舞得一手好剑舞。“她凝视着皇帝,双眸中荡漾出温柔的波光。 皇帝心下一动,婉妃都是如此美人,她的外甥女只怕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且比她年轻,更适合阴阳双修之道这般想着,浑浊的眼里立时便透出股喜不自胜的劲头来,”那那便唤来罢。“言语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克制,力求不破坏自己仙气飘飘的形象。 “娘娘”花枝见婉妃似乎同皇帝说了些什么,唯恐自家主子的计策有变,遂停了按肩的动作,轻声提醒道。 “今日婉妃的一双外甥进宫,听说他们舞得一手好剑舞”宝贵妃阖了眼,再不作声了,只时不时地轻叩桌面,倒是颇有节奏韵律感。 花枝轻轻吁了一口气,蹦到嗓子眼的心又慢慢落回到了原处。 不多时,便有一双生姊妹,身着紧身白衣,腰间各配一把三尺长未开刃的长剑,踏着颇有杀伐气的琵琶声翩然而出。 他们身着的白衣样式颇为奇特,虽是紧身,亦有若流水般垂泄于地的长袖,行走间若天上云朵飘荡,偏生佩戴的长剑是至刚之物,刚柔并济,所过之处,宫人皆心下赞叹。 待踏入场中,便是轻快之音渐起,二人脚步忽化作舞步,长剑一扬,水袖飘然,身姿变化万千,望之时而若初绽之花蓓,时而若湍急河水激起的浪花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有暗香浮动,皆醺醺然。 就在众人如痴如醉的这瞬间,乐声渐急,舞者长剑舞动得越发凌冽,只见二人一个纵身,半空中若银花绽开,下一瞬,那花朵直落于皇帝跟前,寒光由远而来,皇帝没半点反应,只当二人是要邀宠,却是欢喜地迎上前去。 那二人却是知礼地往后退了两步,又对着皇帝露出了入场以来第一个笑容,微微躬身,电光火石间,手中长剑急射而出,将皇帝胸前正好一左一右地捅了两个窟娄。 随后,也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一声,惊醒了此处,众人纷纷尖叫慌乱着逃离,四下乱窜,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倒得四仰八叉的双目圆睁的皇帝。 而婉妃已是被吓懵了,她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而那据说是她外甥的二人,连半分余光都未曾分她,去皇帝身上拔了剑,又擦拭了血迹,便同时毫不恋战地离去了,只是离去前不着痕迹地瞧了远处正在休息的宝贵妃一眼 而宝贵妃,听着远处的吵闹声,抬手轻轻揉按了一下太阳穴,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个妩媚的微笑。 “大人,你要带我去哪里?”华采轻轻拍了拍舒越肩膀,轻哼道:“我是来找舒将军的,先说好,我不同你私奔” 舒越:“”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那换了舒将军呢?” 华采噗嗤一笑道:“还有这美事?我做梦都不敢想” 舒越倒是问得极其认真:“若是有那么一天呢,舒将军突然来到你身边,说要带你远走高飞,私奔到天涯海角。” 华采不假思索便答道:“那自然是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又小声补充道:“先拜天地,天地同意了,便不叫做私奔。” 嗯,先拜天地。舒越倒像是开始认真思考起可行性来了,只是舒越自嘲一笑。 我们二人正巧是天地都不会承认的一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滴——早上好,虐文宝典为您服务,报时上午八点整,检测到您对舒越产生的爱意值为零,恨意值为满值,检测到舒越对您的偏执程度加二十,自此偏执程度为二十,因您对舒越还未产生爱意但恨意满值,无法构成双向情深的虐恋条件,自动为您选择虐攻身虐攻心的路线,通往呃,目前未知的结局。请您尽快呃,尽量补充剧情。“华采身体抱恙后,连带虐文宝典说话声都虚弱起来。 而华采压根不管虐文宝典在说些什么,他之前便已经说过,现在要按照他自己的节奏来。 舒越背着华采一路急行,半月后终于成功抵达了猛虎山。 猛虎山上风景秀丽,已多时不见猛虎踪迹,只剩了遍山的仙人掌树和许多奇花异草,说来也是奇怪,不见猛虎,山上连点其他活物也无。 二人匆匆赶至此处,舒越用秘法掩了华采的气息,便忙着去寻克制仙掌刺之毒的药草去了。 而华采他自来到此处,意识海里便隐隐有声音在呼唤他,那声音自然不是虐文宝典的,便是虐文宝典也对那声音毫无觉察。 华采不动声色地跟着那声音的指引去了其所指向的地方,那里该是这座猛虎山的腹地,树木高大,草木青葱,连石间流淌着的山泉水都来得更为甘甜。 华采眉微蹙,衣料摩擦伤处让他行走间觉得浑身刺疼,所幸到了此处,那声音消失后,未走几步便发现了地方,那是一座精致却不小巧的大木屋,唯一的怪异之处在于它坐落在瀑布中间,对,一座木屋,极其怪异地将溪水分流成了两半。 许是里间主人知晓了华采已到,木屋的木缓缓开启 有两位白衣飘飘的主人坐于其间,木屋里,珠帘轻卷,墙上坠着瀑布的点点波光,一室静谧中,音乐能听见潺潺流水声,却好似是自天际而来。 华采对其二人颔首微笑,又毫不扭捏的坐下,期间对二人中有一人眼覆白色缎带毫不感到怪异他屏息凝神,轻轻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坐下静静等待着对方先出声。此处极寒,华采初初以为这两人是水中的精怪怕冷,待那茶端到手里,方才觉出是极暖的,就像是特意为他这个凡人准备的。 哦,是他自作多情了。华采又见除却眼盲者之外的另一名男子手中茶盏,亦是慢慢地升腾起薄雾,方才明了,原是这里亦有一个凡人。 如此一猜想,华采便不急着啜饮手中的茶水了,他仔细地端详着茶盏中的枝叶,只见淡绿一片,唯独茎干微微泛着红色,上下翻滚,如活物在其中游动,又有清浅暗香浮来,让人闻着便觉得沉醉不已,“这是什么茶?”他轻声问道,却是冲着目明之人微笑。 “你喜欢这茶。”偏是那目盲之人先出了声,声音空灵飘渺,总给华采一种是熟悉之人的错觉。 华采这时方才好好的仔细打量那目盲之人,眼覆白色锦缎,鹤发童颜,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那雪白的脖颈间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吻痕 华采双颊上忽而染上了一层薄红,他已多年未曾如此害羞过。 那目盲之人正对着华采,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像什么都瞧得分外明白。 鬼使神差的,华采问出了心中自进屋以来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她忽的撑起身来,靠近二人,不,确切来说,是靠近那目盲之人,说道:“阁下是不是我所熟悉之人,或是与我有紧密关系之人。” 那目盲之人闻言发出一声轻笑:“你倒是依旧聪明过人,我同你的关系,非是前者,乃是后者。我不是同你熟识,而是同深爱你之人熟识。” 他的声音带着微妙的沙哑,极具蛊惑力,华采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那人,“你是同舒月白一起的?” “如果是舒月白有事相求,我定会相帮。因为他是个不喜欢欠情的家伙,我同他做买卖十分的划算。就如那一世,他同我交换了眼睛,我凭此能与爱人一生相守,如此说来,我倒是欠他良多,因了此事,他的姻缘倒是屡屡碰壁,至今没有好结果。” 那人缓缓道来,语气是不带感情的陈诉,但华采已明了这人必定是舒月白的朋友,”你知道我想害他?“他并不惊讶,那人除了是个负心惯犯以外,倒是对朋友兄弟一向都很讲义气。 然而,只负心这一点,华采便不可能放过他。说来,除却这段感情外,他同舒月白哪里还有什么其他联系,又何必管对方还认识哪些人。 眼盲之人像是看出了华采心中所想,发出一声低笑,不辨喜怒的说道,”你最终不仅仅会伤害到他,也会伤害到自己。“ “是他伤我再先,我这人最是小气,别人便是什么都不能欠我,尤其是像这般情债” 那眼盲之人闻言又笑:“倒不知是他欠你的来得多还是你欠他的来得多。”竟是意有所指。 华采听着极其不顺耳,但想到还在这人的地盘上便只能先按下不发。 屋中另外那人之前一直一言不发,此时亦为多话,只是坐至屋内的一驾古琴旁,开始弹起了古琴。 琴音断断续续,竟像是幼儿弹奏,偏偏那目盲之人听得如痴如醉,而落到华采耳里,突然就从中咂摸出了无边的寂寞,陡然觉得无比的感伤,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眼角流下了清泪两行,正欲开口,却发现 周围之景迅速改变,他仍旧坐在舒越安置的树下,竟是哪里都没有去过。 有一年,舒越曾带华采来过猛虎山,谈及这时节,猛虎山的黄果最是好味,舒越此时正漫山遍野搜寻出那么一小碟,准备带回去给华采尝尝,不过小孩子记忆力一向不好,也不知道他记得还是不记得 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点儿感伤,如果他的计划顺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