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传》 正文 第一章:初到京都 神州上国,清绪帝十七年五月,京都。微寒。 卓氏统府家眷从南边经过数月车程颠簸赶至京都。 入夜,京都市井,车马行云,人流攒动,灯光星散,好一番京城繁华光景。 “爷!回去了——” 望眼前方,一众人围着起哄,小斯一边叫唤一边跟随钻进人群。这才一看,原来围观是吹灯笼把戏。只见围观众者在几丈外,划定界限,前方放置一把长凳,凳上一排绢纸拢起的花灯笼,缴银者对灯笼吹,灭了即可得兑银。 “爷!天黑了,再晚老爷知道可要生气了!”小斯怪道拉扯眼前这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则不耐烦拉开小斯的手,自顾往前钻。小斯无奈跟进去,恰时围客有人吹灭凳子上的花灯,赢一片喝彩。 小斯拉住少年道:“爷,您可怜可怜我罢!” 少年不搭理,拍手跺脚为吹灯人助喊,末了兴致起来,返身拉住小斯的手:“带银子不曾?” 小斯道:“今儿一早到京城,这衣裳还是偷别人家的,银子在我们衣裳里头,你可说出来瞧瞧就回去了,这会子哪里来的银子。” 少年也不管,看的眉目浮动,浑身支痒,便又说:“这灯笼拼命吹,也不一定能灭,终要讨巧才得,不然灯家的不是亏银子倒赔了。瞧着吹风处的是下风,任你如何吹,十分力出来,到凳子上已去了九分。要我说,等风向起了,再吹一准能灭。” 小斯蹙眉垫脚跟着看,似忘要劝说少年回家的事。少顷,人群再次起哄,吹灯观客落败。忽一名衣裤褴褛男子快速蹿出拨开前面挡路的人众,小斯和少年顺势被推倒,未曾来得及出口啐,另两个中年男子大喊身上的银子被盗,紧追衣裤褴褛男子。围观人等纷纷扭头看去,一会子工夫又照旧欢笑起哄如常。 小斯扶起少年,拍身上的袍子,责怪地说道:“出了事,您可让我跟贼子去吧!是没脸回去见太太老爷了。” “哎呀,小家子话了,可不叫人笑话。回吧,回吧!”少年嘴上如是说,却不在意地帮小斯拍打身上的尘土,两人正要推开人群出去,猛然道:“给,求爷爷放了我罢!” 红衣袍人抽袋子,向身后漆黑的巷子扔去,恶声对贼子说道:“滚!” 贼子忍痛爬起来,对着红衣袍人磕头,迅速溜烟。红衣袍人整了整袖子,扬起扇子欲走。少年快步上前,正要说话,忽然,从巷子暗处走出来两个哼哼唉唉的中年男子,他们坡脚斜臂,看得出此前跟贼子交过手,敌对不过受了伤,他们手拿着失而复得的钱袋子向红袍人作揖感谢道:“感谢壮士仗义出手!” 红衣袍人摆摆扇子不语,迈步离去。少年紧追后身,小斯则拉扯他,生怕瞬间又遭丢失了一般。 少年追上红衣袍人,快语说道:“极是厉害,请问可是神仙?能否教我飞檐走壁?” 红衣袍人也不停脚,笑着自顾快步前行。少年和小斯跟着跟着便与红衣袍人拉开一段距离,出了暗巷口转弯,红衣袍人便不见了。出了街口,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般,倒是看到来来往往一排排持刀的官兵;仔细观望,远处的城楼下有刀枪混战的声音传来。小斯害怕出事,硬是拉住少年不给去。 小斯道:“姑娘,求求你了,饶了我罢!太太指不定知道了要揭我的皮呢!” 少年叹息一声道:“怪你,若不是你拉住我,我一准是能问出仙人的姓名道行来。现回去跟父亲母亲说,他们未必相信。跟人说起,人家不以为我们活见鬼了。” 小斯道:“哎哟我的姑娘,你还想回去说呢!” 少年道:“可不!第一天来京城就看到这么神的事物,回去不摆一摆说一说,有什么意思的。等以后回南边跟子素说,她死未必肯相信。好歹叫仙人留下什么信物才好呢!” 正说着,不见小斯应声,少年回头寻小斯,见小斯落在后头,痴愣状看街尾远处的平湖桥上。远远的瞧着一个人匆匆跑过,此人怀抱着包袱,神色慌张。 小斯猛地说:“姑娘,你瞧!那是不是我们府里的福旺吗?” 少年顺眼看去,也不真切,如是说:“福旺守门呢,跑来这做什么?” 小斯道:“我看是他,腰上红段子前些日子朝我拿的,我认得。” 少年斜视小斯,冷笑地说:“仔细太太揭你的皮,打发你出去配小子!小蹄子越发不要脸了。” 小斯红了脸道:“求姑娘饶了我这回,是他抢了去,我原是不给的!” 主仆两人说着往家府里去,一路所经之处,官兵出入众多,俨然是有令人不安之事。路上的人避开官兵,有人悄声议论。少年也听不仔细,倒闻有说某家某府被皇帝下旨抄家拿人。少年和小斯再往家近里走,官兵就越多,排兵阵守的地方越是密集。偶尔还碰到一辆顶官轿子匆匆向家去的方向跑。 愈是近家府,少年的心愈是惴惴不安。少年忐忑问小斯:“三喜,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府上发生了事?” 小斯回道:“才刚到京城,媛妃娘娘还没来省呢,姑娘你混说。一路赶了几个月今儿才到,能有什么事?要我说,是皇上和宫里娘娘急着要召见老爷太太和你跟小爷了。” 少年略略宽慰,眉目张望前方,嘴里却说道:“没听到才刚路上那些人说的,是抄家呢!” 小斯道:“几大车子的东西没卸完咧,真要抄就让抄马车上的行囊箱子好了。姑娘你别混说,让自个儿不安心。再说了,这会子担心这个,早叫你回去你不依。这可好,回去有太太说的。” 少年不耐烦地说道:“太太要是怪罪,横竖有我。尽是怕着惦那,早知道不要你出来。让你跟来旺喂马。” 小斯撒娇地瘪瘪嘴,尾随在后,不再言语。沿着行街大道,再通底转弯,过了京雀大街,就是到了卓府。 这卓府现当家人是卓一君老爷,原职安南安抚使,出身包衣世家,忠于皇族,五年前宫里下了密召,向包衣皇奴们征女子入宫伺候。卓一君想将年少的次女卓亦亭献上,可夫人庄惠不舍次女年幼,遂将时未满十八岁的大女儿卓亦月进献。这卓府老爷太太是百般不舍,可这进献的规矩祖宗留下的不得不依,心知女儿入宫,少则年满二十五六岁才能放出,多则一辈子得困于宫内,宫苑内斗之事,夫妇二人再清楚不过,兼想大女儿卓亦月打小心善,又不曾让其习学,专攻女红内闺之事,担怕入宫谋计不如他人而身遭陷境。太太庄惠向母家求助,母家为尊的母亲庄老太太给了回话,说她年轻时节服侍过先帝和当今太后,是有根底的,亦月进宫多少不吃辱,见好的话能封个嫔妃也不可说,如此,卓一君夫妇遂将大女儿进献入宫。当时,皇帝时年十四。三年后,刚满十七岁的皇帝受太后指婚与内侄女,皇帝便有了皇后。皇帝大婚,后宫大赦同时也晋选些人开脸封位,同一批入宫包衣女子中,亦月受皇帝和太后另眼,从伺候的宫人女子一步步升至嫔位,又因怀生一子,故晋升到妃位,赐“媛”字封号,唤媛妃。再如此,皇家宽慰媛妃绵延子嗣功劳,将她在安南的父亲升了官职,迁遣入京。父亲卓一君从底小的安抚使晋成大理寺少卿,却也是光祖门楣的事了。一家子进京都,在路上足足奔三个月,从南至北,苦头吃不知多少,心想到了京都即可见到媛妃,个个喜不自胜,再者京中又有亲家老母大府在,可不是和美。今日才到京都,卓老爷命家奴卸载车马,布置府院,让管家分派事物,尚未停当,卓太太庄惠母家庄府来了金贴,是庄老太太八十大寿宴请,这理应一家子到京即刻去拜见才显得礼数,适逢老太太大寿,故等接了贴再去,一则规矩,二则在理,三则腾出空儿布置停当,四则会一会给幼子卓为眠请的先生。 说到为幼子请的习学先生,此人跟卓府老爷有极深的缘由。按卓老爷给他太太和女儿说道:“虽然多年前我救过药先生,他到咱们府上给眠儿教学,切不可以恩功自居,应礼数相待。”这先生便是药先生了。药先生来府里,恰见到次女卓亦亭呼哧嚷闹外出市井游玩,太太一百个不给,担怕外头乱,女孩子家抛头露面不安全。可当时卓亦亭兴致使然,听不进一句劝,平日又有夫妇二人宠溺,故事事占了盛,不依不饶。药先生冲见,看这女儿虽心大气儿高,也是情事达礼。 卓亦亭见了陌客药先生,自主请了安好。药先生看卓夫妇不肯放出,依客人客气,又对卓亦亭有几分赞赏喜欢,故帮腔说话:“京城也不甚乱,官家兵马日夜巡走,不必担心。”因此,卓亦亭得了话,携打小跟随伺候到大的丫头三喜出门游玩一番。主仆两人心机极深,盘算想女子出门总归不便,如若遇见不知好歹的,可不是坏了名声,遂胆肥心大走街蹿邻偷了两件男子衣裳,更换成少年男子,一主一仆形影。两人却不知,他们这一出门,官府就来抄家拿府了,而她们在外看吹花灯抓贼子,竟半点不知。道是: 一别门木两世道,隔空永生难相见。 少年和小斯走走停停,沿路看到的官兵呼呼喝喝,让行人回避过让,偶有轿子过去也是匆匆。待要行近卓府,看到门外满满围堵看热闹的人和众多官兵把守。少年两眼顿生迷雾,多少知是不好的事将发生。少年生生拨开人群往里面钻,小斯心惊胆战跟随,不料两人没能钻进去就被一个人拉住。少年回头一看竟是药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投奔 凝夜,清寒微冷。 京都邡界繁华,北方与南边尽不相同;南边夜城多以贱民市痞,商贾流离,京都处处高红挂彩,走街临角美人盈语不尽,琵琶声不绝。唯一相宜的地方就是驻足观望热闹品性,世人皆有好事之心,巴不得日日见血光灾事。此时此刻,官家抄家拿人问卓府,便是极热闹新闻鲜事儿。 一道:“大人遭人参了,圣上下旨抄家拿人。怕是不好了。姑娘保重些才是。” 卓亦亭泪洒如雨,咯喉如刺,嘴巴抖了数下,声不成语,泪眼剔透而出,能望穿人似的看药先生。药先生便又说:“今日别了大人后去吃酒,都怪我多吃了两杯酒误了事,先前听到瑜亲王府里行医官说,可能要抄到卓府。寻思来说一声,却来迟了。” 卓亦亭幽幽地说道:“怎会有人参了我父亲?我姐姐才在宫里得封,这是不可能的呀!” 药先生无奈,摇头道:“谁说不是呢?” 三喜更是凄凉无助,摇动药先生手臂道:“那现在怎么办?” 卓亦亭挣扎起来,说:“我要回去看看。” 药先生拉住卓亦亭:“姑娘莫着急回去,这抄家拿人,弄不好人头落地也是有的。我听说李府中午也遭抄了,他家大少爷和大少太太闹了起来,一家二十三口给连累血洗了。” 卓亦亭瘫坐地上,三喜拉都拉不动。 药先生使劲拉住卓亦亭。 卓亦亭悲哭道:“都怨我,不该跑出来。” 药先生说:“情形未定,王爷虽然走,必定帮安排妥贴了。姑娘莫要哭。我们再等等……兴许才刚抬出去的不是大人和夫人……” 卓亦亭不管不顾,又爬起来,说道:“等等?等到何时?你刚才也说了,李府中午血洗了二十三口人,我家五十多口人啊,药先生你可是知道?” 药先生安慰道:“我怎不知道呢?当年若不是卓大人,我已死过几回了,姑娘府上的大恩,我何曾报过了?我的心同姑娘一样的。” 卓亦亭呜呜地哭。 良久,远处卓府门口,围观人众渐渐散去,官兵把守如常,再未见有从府内押出人来,倒有官兵抬出家当箱子物件,细眼看得出是经过大肆的抄家光景,父亲的诗书字画乱七八糟堆积由人贱抬。 卓亦亭眼泪掉个不停,出声地道:“父亲,母亲……弟弟……我——” 卓亦亭“我”正想大声唤叫出来,被药先生捂住了。 药先生道:“姑娘啊!情形是不好了,是注定了的。姑娘这么一暴露,岂不是一了百了?那不是遂了奸佞之人的意了。留得青山在,就能绿出一片天!我听闻,参你府上的人,就有你亲戚。” 卓亦亭咬牙听着,泪水一股一股的。父亲母亲一向守善,不曾与人结仇,教导家人也是如此。怎的会有人青口白牙参人抄家杀头呢?这得多大的仇恨呀! 药先生说:“姑娘莫叫,我慢慢松手,听我慢慢说来。” 卓亦亭闭眼点头。 药先生说:“三天前,我就听闻了,说庄家三老爷参的本,我也是不信的。毕竟是你母亲的母家亲兄弟,这些我都没给你父亲说,怕是有了间隙给生分了。如今,在心里的话,是不得不说,姑娘也不得不知道,就当存留一份念想,一份生路为大人夫人报仇去啊!” 卓亦亭张着口,哭都哭不出来,终究还是说:“如此说,先生心里是明白的,刚才抬出来的是……是……”哭了。 药先生说:“姑娘一家到京还未去庄府吧?” 卓亦亭泪眼带怒,冷冷道:“先生说外祖母家参了我父亲,想必也没什么可去的!” 药先生寻思着,又说:“传闻是如此说,未必真切。可不是你母亲的家人,你的隔层亲人吗?要我说,眼下投奔他们去是极好的。不然也没地可去,过明日怕是……怕是更不好了。官中抄家拿人,少了人可不是要追寻?” 卓亦亭怒道:“到外祖母府上,不是羊入虎口?再者说,父亲母亲是他们所害,我……” 药先生微微一笑,宽慰道:“传闻未必真切,眼下保命是要紧。其他的话不当说,你可是庄老太太亲外孙女。再如何,也不会为难你的。他们合府偌大,听闻老太太年轻时伺候过先帝和当今皇太后……我想,投奔过去,暂求个安生,也是一条出路,毕竟有血亲不是?” 卓亦亭默许,三喜点头赞同。此事没太多思量,两人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现无牵无挂,唯有寻外祖母府上才能保生。纵然想去,羊入虎口也好,得以进了庄府见到外祖母好问清楚明白,若事据实,大闹一场也为父亲母亲明了一番心,也对得起做儿女的一份情。如此,卓亦亭请求药先生带路前往庄府。 到京都前后,卓亦亭未曾见过外祖母一家,此去不知如何。在南边时,母亲时常提及外祖母府上的事,真要进去认亲,心里多少犯怵,其他不说,就外祖母四房分府的人,个个是厉害人,怎肯相认?如今抄家,他们指不定都想躲及呢! 药先生一路上说:“今儿是你外祖母八十大寿,我来你府上时,你父亲跟我略提过。原是到京应即刻带你们过去请安,因那边下了贴,待到时辰再过去。实属事发突然,想必庄府还未必知晓姑娘府上的事。如不,这大寿它办得不合时宜了!” 卓亦亭知道京都这位外祖母老太太今日大寿的事。从南边到京一路上,母亲就一直给她说:“自从我嫁你父亲,统共见过你外祖母也没几回,上一回还是你父亲分派差遣到京见的。这一隔十几年了。到了京,得好好打扮打扮,过去给老太太贺寿,齐整些好,让她老人家知道我们也是大家闺秀女儿。你那些哥哥姐姐们想必也是极好的人儿,莫让他们笑话你是穷乡僻壤蛮夷之地来的才好。” 细数听母亲说过,外祖母和外祖父原旧时跟随先帝和当下皇太后伺候,先帝争皇储时,外祖父出过力,据说因这个,外祖父的半条腿搭上了,外祖母见是可怜,又有当时的帝后指婚,就嫁给了外祖父。之后,先帝即位,四方平定,皇帝给了职位,派去战场,外祖父显得了战功,那当时外祖母又在宫内帮衬皇后巩固地位出力。细数这些功绩才有如今被皇家另眼相待的原由,唯一不美之事,不曾多年,外祖父战死边疆,帝后让外祖母迁出宫外随子女过日子,才得分派了大宅府,享有不尽的荣华富贵,长话前朝的事,零星知晓这些;再细微了解当下的皇帝,这皇帝原不是皇太后所生养,是从皇族里抱来即位的,太后对外人不放心,在皇帝小时又将外祖母召进宫伺候他些时日,总归而言,历经两朝圣恩,庄府门楣显赫不必多言。现今这庄府里不知怎样,母亲说过:外祖母生有四个舅父,母亲排最小。得了恩庄府分府,这大府里头又分东西南北府;东府是大舅父庄熹,北府是二舅父庄禄,西府是三舅父庄勤,南府是四舅父庄耀。大舅父时年过六旬,年轻时官差出行路上遇贼坠崖,得侠客所救,后报恩娶了侠客女儿秦氏为妻,生育有一子唤作庄顼。后又娶两房姨太太,一房姓熹,生养通族大女儿名叫庄瑚,另一房旁人管叫小姨太太,也生养个姑娘,排行第四,四姑娘名叫庄瑜。二舅父时年越过五巡,打小对官场无喜,一心投在经商上,娶了商贾大家曹姓的女儿,据说这曹氏跋扈无脑,生养两个女儿,通族排行第二的是二姑娘庄琻和排行第三的三姑娘庄瑛,后又纳一房袁姓姨太太,无生出。三舅父时年也头出五巡,正房娶的是官家王爷的女儿,庄府人管叫郡主,生养两位少爷,通族排行第二的二爷庄璞,排行第三的三爷庄玳,后又把郡主陪嫁的唤作凤仙的开脸收房,生有排行第五的五姑娘庄玝。四舅父时年过五巡,正房死了留两个女儿,排行分别是第六第七,六姑娘庄玢,七姑娘庄瑗,七姑娘虚岁才十岁,因死了正室,他房里收了个人,人称幺太太。卓亦亭的母亲无意中提说过,这幺太太有才学的,知礼,有底细,不知为何嫁入庄府,还不是正房,更奇怪选的是四舅父。 母亲曾说:“外祖母家四房府和睦是和睦,不和睦外人也未能瞧出真章来。”到底,卓亦亭不能理解的,大人们的世界,小孩子家怎可去臆想? 卓亦亭对庄府人陌生又熟悉,多少是有点血系在,断不得是要叫出个表亲的。真投奔了去,他们应不会为难,如真赶尽杀绝,也未可说。如此细想,只有硬着头顶,她知道自己奔去庄府不为自己,是为弟弟卓为眠!在卓府外,事发观望,始终看不到弟弟被解押出来,想必也逃了,如自己能躲过,好去寻弟弟,这才对得起父亲母亲。如此定下,她务必要身入庄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吉寿(上) 京都长安街东尽下处,整片方块院落都是庄府宅邸。远远看,见竖有三扇门,大门上头门匾赫然题有“庄府”鎏金大字,两侧是角门。大宅邸高耸入幕,红灯高挂,漆朱门柱,两骑石狮子活灵活现盘踞门前,令人望而却步。稍走近能听到大宅院里炮竹琴声传来,时而嬉笑倒喝,好不欢喜的光景。角门门口蹲守着四名门仆,应老太太的大寿恩典,在门口摆一方矮长桌子,桌上摆放各式菜肴美酒,正逍遥自在吃食;大门却是紧闭,唯有左侧角门里头透出几缕华彩光照。 卓亦亭和三喜随药先生赶到,不敢直去通问,先在不远处暗角拨弄衣裳,好齐整示人。当三人待要迈开步伐向门走去,忽见一队官家穿戴的人浩浩荡荡提灯而来,有捧着着八宝盒箱,有四人成挑的礼箱,好不气派。 药先生冷冷地说道:“瞧,这是宫里给老太太的赏寿。竟如此多。” 卓亦亭冷冽道:“古有云:盛极而衰!见好未必是真的好。” 药先生赞赏看了卓亦亭一眼,说:“姑娘小小年纪竟通晓这道理,实属难得。” 只见门仆哈腰向宫人问安,开了大门,又有一门仆引领官家人等细数进入。等眼前的人进去完毕,药先生招呼卓亦亭跟三喜向卓府大门去。 卓亦亭知道每走一步就是一遭险,赌注若输,后果自然知道的,又不能退怯,若退,哪里有脸面日后见父母?一边走一边想,眼泪不自主掉下。药先生看到卓亦亭掉泪,微放慢脚步,示意让她注重。 药先生激励道:“姑娘好生想想,若想报仇,等进去拿了证据,他日有机会翻牌,不怕报不了。书上说得好:世事皆有前因,有现时报的,有后来报的,不都是时候未到吗?我看,姑娘现如今哪里都去不得,保不准海捕文书已下了各部各州,明日天亮,就海天遁地的寻你了!正好,能进得庄府,他们也会念你母亲的情,在里面躲一躲,一则安身立命,二则暗查拿住证据,无论何证据,以备他日用。若是你父亲有朝一日昭雪了,也是你寄人篱下,委曲求全得来的,不负你父母生养你一场。” 卓亦亭暗暗点头,收住眼泪。 三人向庄府大门走去。 庄府门仆正在门口吃肉喝酒打趣说笑,未曾注意三人到来。 卓亦亭和三喜一身少年小斯狼狈装扮,多少有些心胆亏怯。药先生打前头上去询问:“给几位爷问好,敢请几位爷进去给你们家的老爷报一声,说卓府姑爷家来人了。” 门仆喝了酒,眯着眼睛看药先生一眼,又抬眼看不远处的卓亦亭和三喜。 门仆讥诮道:“是卓大姑老爷府上的?” 药先生哈笑应道:“是是!” 一门仆扯了一口肉,闷下一碗酒,方哈哈大笑,对药先生啐一口,说:“您老蒙我吃了几口酒,还大姑老爷家的!哈哈哈……知道我们老太太今儿过寿,先前来几波人进去讨了喜儿,也不曾说是哪家亲戚的来着。老太太恩典,给赏银打发去了。现如今,开宴了,进去给爷们看见,我们岂不是遭骂。明年来早点吧!” 药先生又说:“几位爷,你们看,那可是卓府府上的二姑娘呢!应该来过门的,理应是认得?” 门仆不再理会,扬手让药先生离开。 药先生向卓亦亭招手,示意走近点。 药先生说:“几位爷再仔细瞧瞧,看我说的是真是假?进去报了,少不得府里的爷和老太太赏谢你们的。” 门仆看着尴尬躲闪的卓亦亭,便又哈哈大笑,说:“姑老爷家的姑娘这般不打点自己?你说是姑老爷府上的,为何姑老爷和姑大小姐不来,差你们三个来?即便姑老爷不来,表姑娘表少爷也是一同的,可见你们是骗子,若再不走,我命人拿你去衙里问话了。” 卓亦亭听到这里,拉了拉药先生,药先生还继续讨情。卓亦亭不乐意,又见拉不动药先生,自己抹着眼泪扭头就走了。药先生看卓亦亭走,扭头叹息,跟了去。 殊不知,此时的庄府闹热非凡细说不尽。有门仆来报说宫里来人了,客众在喧闹贺拜间停下。只见一队宫差抬着几个大箱子快步进二门,三门,直进中府大厅外院。 早有闻声的门仆匆匆穿过宾客间,行至一个六旬老爷跟前。只见这老爷身着暗红色的褂袍,胸前挂着一枚金链挂表,表怀入衣内,烛光映下,金链搭在暗红衣裳上显得庄重富贵。他肃而板的脸面,露出喜盈盈的笑意,给众客作揖,他便是东府大老爷庄熹。门仆附在庄熹耳根低声报:“大老爷,宫里来人了。” 庄熹听闻大大一惊,宫里来贺,全府皆得到大门外跪迎才是,又得知宫人已进了门,更加惊慌不已;他迅速提起袍子下摆,匆匆上台阶向二老爷庄禄和三老爷庄勤说:“给老太太说,宫里来人了。” 庄禄肥头大耳,一派商贾肥油模样,暗金沉黄褂子套一件紫色袍子,顶着环玉黑色滚金边帽,手持一串翠玉玛瑙珠子,一听到宫里来人,欢喜不得了,拍着珠子忙不迭进入大厅。 三老爷庄勤一身暗蓝色套褂袍,文弱士官模样,不显如庄禄欢喜,倒沉稳客气,伸手请示庄熹下台阶前往迎接。 大厅里头,庄老太太跟孙辈及儿媳们陪客宾家眷谈笑。庄禄晃动肥胖身子陡然进来,一头抹汗一边结巴报喜,引得众人大笑不止。等庄禄报完,老太太隆重起身,受庄禄搀扶喜迎而出,到了厅外,已然见到宫人齐全抬东西来到。 受皇帝差遣来道贺的是内廷大太监玉公公,他眉开眼笑见过老太太。老太太自主对着宫人等物倒跪,身旁家人众客皆跪下。只见老太太呼道:“奴才庄氏合府迟罪恭迎圣恩。”玉公公忙上去扶起老太太。 玉公公喜道:“贺老寿星高寿,愿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庄老太太忙不迭地招呼道:“谢玉公公,公公请上座。” 玉公公道:“谢老寿星盛情,先宣知圣上的口谕吧!” 老太太又携众人跪下听谕。 只见玉公公不急不缓道:“圣上言谕,庄氏老太太封号【南山寿人】。特赐玉如意三对儿,金叶子一箱三百两,珍珠六百六十六颗,滚金镶玉夜明珠三对儿,福禄寿全玉器一箱,金寿碗一副,金佛一尊,金镶珊瑚头箍九围,宫纱九匹、绫九匹、纺蚰九十九匹,貂皮袍九件,松石朝珠九盘,以赐绵福。” 庄老太太听宣完毕,叩头道:“奴才庄氏叩头拜谢主上隆恩。” 丫头竹儿扶起老太太。老太太客气地又道:“烦劳公公替我恭请主上圣安。” 玉公公又贺:“老寿星今得了封号,无比荣耀。”众人见状,纷纷出言朝贺不必细述。 老太太喜不自胜,招呼庄熹庄勤道:“大老爷、三老爷还不请公公上座。” 庄熹、庄勤听命,作揖邀请。玉公公回作揖道:“今儿还有事务,宫里娘娘们的传宣还等着呢,这不,晚了要耽事。还有,太后说了,还有赏的呢!” 老太太眉开眼笑,欢喜得不可言语,巍颤颤拉住庄熹的手说:“大老爷赶紧的,看劳动了公公。” 庄禄将准备好了的银子托盘递给庄熹,庄熹呈献给玉公公,玉公公也不客气,接过钱盘,转递给随从,有要走的的光景。 老太太又多问出口一句:“太后及各宫里娘娘可安?” 玉公公回道:“太后极好,只是老太妃近日不大进食,听得太医院的说光景不大好。其他各宫里的娘娘极好的,可……” 老太太追问:“媛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玉公公俯下头给老太太说:“去岁不是得了主子爷吗?升了封号,听说圣上准备再升贵妃位,没想到产后红没落净,身子大不如前,又巧碰到卓府……” 庄熹看着老太太大寿,担玉公公说些不吉利的话扰了她的心,故笑脸迎上附了句:“倒承公公在宫里头照应。” 玉公公一听,便转笑道:“老寿星洪福。”太监们陆续将抬来的礼往大厅内停放,然后列位有序跟玉公公出去了。 老太太若有所思看着太监们离开,又转笑对宾客。宾客再三恭祝不尽,彼时,管家上前对庄熹道:“大老爷,该时辰了。” 庄熹对庄勤和庄禄点头,三人对老太太道:“母亲堂上坐,是时辰了。” 接着,大管家立在老太太旁开口:“鸣鼓——!”老太太被众人拥簇进大厅堂上,众人如鱼贯耳跟进去,门外里里外外挤满了宾客观望。 庄勤正要进去,忽转过身子招呼门口的下人四儿问:“姑老爷来没?” 下人四儿回道:“没见着。” 庄勤沉着道:“再去瞧瞧,若是还没来,差人去他府上请。”四儿应了声下去。庄熹赶了出来,听到庄勤嘱咐四儿的话,便说:“大妹妹和妹夫理应是到了,都这时辰了。进去吧,拜寿了!” 庄勤点头道:“等老太太问起,就不好说的,大妹妹不曾失礼,这么多亲友在,传出去岂不是……” 庄熹说:“大妹妹一家才进的京,怕是路不熟。”两人随后进堂里。 这时,鼓声停,大管家呼喊:“锣——” 锣响了三下。 大管家大声道:“祝寿——” 儿子辈的庄熹、庄禄、庄勤、庄耀四兄弟齐跪。正要祝寿,老太太忽然想起了庄惠。 老太太看着庄禄问:“你们大妹妹姑老爷府上的呢?” 儿子们互相对望,没言语,大厅内外客宾人等有交头接耳之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吉寿(下) 老太太见这副光景自知失了礼仪,便不再言语,心里惦念出嫁在外多年的女儿和外孙女及外孙,怏怏不快。惟显庄重,她又故放姿态浅显和顺,外人倒看不出所以然。 管家言和道:“老太太,姑老爷可能还在路上,时辰刚好,要不先祝寿吧!” 老太太不悦地点头。 儿子辈老爷们的庄熹、庄禄、庄勤、庄耀四兄弟磕头齐声道:“给母亲祝寿,愿母亲日月长明,寿比南山。” 儿媳辈第一排是秦大太太,禄二太太曹氏、勤三太太郡主、耀四幺太太,第二排是熹姨娘,小姨娘,凤仙等众姨太太。她们磕头祝道:“儿媳给母亲贺寿,愿母亲福如东海,健如松柏。” 孙子辈的大少爷庄顼及两房偏房姨奶奶、二少爷庄璞、三少爷庄玳叩拜贺寿:“孙儿给老祖宗祝寿,愿老祖宗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孙女辈的,二小姐庄琻、三小姐庄瑛,四小姐庄瑜,五小姐庄玝,六小姐庄玢,七小姐庄瑗贺寿:“孙女给老祖宗贺寿,愿老祖宗福满乾坤,万寿无疆。” 已嫁人的孙辈大小姐庄瑚和丈夫查士德携十四岁儿子查玉童,八岁女儿查良秀拜寿:“孙姑爷携全家给老祖宗拜寿,祝老祖宗事事顺心,万年常乐。” 男家丁们:“给老太太拜寿,愿老太太永寿齐天。” 女家丁们:“给老太太拜寿,愿老太太如意康泰。” 所有人等贺寿完,叩头齐贺拜。 老太太乐开了眼,好不满足,招呼管家旺达道:“好,好!都和和顺顺,旺达,给小子姑娘们递红包。” 大管家旺达挥手,一排丫头端托盘,满满的都是红包钱两。发了红包,老太太示意让宾客入席,觥筹交错,不必细说。 老太太向庄勤太太郡主招手,郡主微笑迎上:“老太太。” 老太太问:“姑老爷是不是不来了?” 郡主不知道如何回答,回头看了大太太秦氏,禄太太曹氏。秦、曹两人齐步上前。 秦氏宽慰道:“今日是老太太大寿,姑老爷和大妹妹不能不来的。” 曹氏补句说:“老太太最疼大妹妹,她若不来,佛祖今儿也不放过他们!” 秦氏笑着白了曹氏一眼,嗔怪道:“老太太大寿,说个这些做什么。” 老太太叹息,转喜为怨愁,说道:“罢了,我们娘儿几个坐一处,姑娘们一处,小子们跟他们老子一处去吧!来,我们吃酒!” 老太太说着,由贴身丫头竹儿扶起去入席。这时,只见下人四儿从外头小跑进来,他环视一番,看到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正在同宾客饮酒,犹犹豫豫上前蹲在大老爷庄熹座下,扯了下他袍子。知是有报,庄熹略是低头听他在耳根说:“姑老爷一家不好了!”庄熹一听,手抖错拨翻了酒杯,他示意四儿先下去,找了机会到庄勤跟前低语几句,两人便出了厅。 出了厅,在偏院下,庄熹抑不住擦拭额头上的汗,借着灯笼灯光,庄勤看到庄熹脸色红白交加,甚是疑惑。 庄熹说道:“刚四儿回来说,大妹妹府上遭抄了,姑爷畏罪负辱自尽,大妹妹也随了去……” 三老爷庄勤愣住了,思量顷刻,半晌说一句:“我去叫二哥和老四来?” 庄熹一把拉住庄勤的手,摇头说:“老二哪里管知这些厉害,老四不必说了,也是个没主意的。” 庄勤道:“老太太可是知道了?” 大老爷道:“我让四儿封口,不许提!” 庄勤沉思一会子才说:“宫里的娘娘呢?” 庄熹叹息道:“我让四儿打听去了,事发突然,若是别家还倒没什么,大妹妹家恐怕连到我们府上……” 庄勤沉静吐了口气,颇带安慰口吻说:“今晚圣上差人送贺礼,给老太太封了号。情形倒是连不到咱们府上。如今,看怎么瞒住老太太是要紧的。” 庄熹点头,依旧不放心,说:“老太太问起,如何说?” 庄熹看庄勤摇头,心中知无什么头绪计划。两人看着漫空星辰,一轮明月高挂。虫鸣鸟语,风吹过,树叶子唰唰作响,周遭皆是贺祝之声。 如此整晚陪客,庄熹、庄勤不敢主动面见老太太,生怕老太太问起姑老爷家的事来。再有下人丫头来催,两人推托怕违失礼数,尽周旋客宾之间,又怕二老爷庄禄、四老爷庄耀去见老太太,两人分别抓了机会留住他们。等到老太太那方酒过饭足,团团簇簇前往后花园开戏,四兄弟才放心。待四人陆续送客当即,老太太又派了身边的丫头竹儿来请,庄熹依旧以送客陪宾为由不得开身。竹儿无奈,回到后园,远远端视老太太众人,踌躇不敢前行报说。 台子上唱《邯郸记》第三出《度世》,此出是老太太点的戏,戏单还在老太太手里,众人听着。首座主席位是一方矮高台木榻,上放着一矮方桌子,桌上摆放各类瓜果点心和茶,老太太坐一边,半歪在靠枕上,两个少年孙子坐她身边,左边漫不经心坐的是庄璞,右边半躺枕她膝盖侧目的是庄玳。老太太自言道:“真听完了它,合该也天亮了,整是三十出呢!竹儿怎的还没回,莫也送客去了!” “看到天亮了才好。明日不用去上学了。”庄玳起身,头靠在老太太肩膀上。这小子是三老爷幼子,时年十九,长得眉清目秀,样貌风流,白净润洁的脸搁置那双慈眉大眼,叫人看着疼爱,乖觉知礼,三兄弟里头,他最得老爷太太们喜欢,更得老太太把当心头肉爱护,由于朝中动荡,老太太主意了留他继续上学,不让急去考功名。比起庄玳,身为二哥的庄璞略逊了些,不比才貌性情品德,庄璞多了几分痞气,更显得庄玳贵气团和。庄璞样貌在庄玳之上,外头评足庄府三秀:言大爷庄顼病仙鹤骨吕洞宾,言二爷庄璞玉树倜傥潘安貌,言三爷庄玳贵气官星圣童,由此可想而知。 庄璞见弟弟庄玳如此说,打趣道:“三弟弟不习学,如何考得状元郎。庄府里头,指不定靠得他日后光大门楣咧!”不免对着姊妹丫头们笑了起来。 庄玳因此蹭老太太邀宠溺,白了庄璞一眼不搭理。老太太心肝儿长心肝儿短搂着拍呵护不止。坐在右边下席的二老爷庄禄太太曹氏怪声道:“可不是了,我们大府里头可不是指望玳儿了!”一言未完,顺眼看了一遭坐在老太太左边下席的大老爷庄熹太太秦氏,秦氏会了眼,没说话,莞尔一笑照常看戏。秦氏下座是郡主,凤仙,皆不搭话。另一旁曹氏下座是熹姨娘和小姨娘等人,再下座是四老爷的幺太太。姑娘们散落边上座席,磕着瓜子,言言语语,低声玩笑。 老太太看这么说,拉过庄玳的手指着庄璞道:“你能有玳儿一半儿,祖宗可不是笑了。你们母亲也不着急,都二十五了,不考不娶,整日不三不四。总归赖你爷爷的不是,俱是年高娶亲,年高生子,你们的父亲个个如此依着沿着,到你们也这般不急不缓。换作平常人家,我这个岁数真真当得起四代五代同堂老祖宗了。”众人听了笑附和一番,她便又对大老爷庄熹侍妾熹姨娘生的大女儿庄瑚说道:“你说你大姑姑良心哪儿去了?独是缺他们府上的。” 庄瑚坐在老太太后头,伺候给捏膀子捶腰杆,柔声说道:“大姑姑想必府上有事,姑爹不才是刚进京吗?脱不开身也是有的。” 老太太哼了一声,说:“若是无事不来,孝心给狗吃了,若是有事来不了,也不想差人报一下。我们这样的人家失礼在内不叫失礼,失礼亲友们才是叫失礼了。打小儿我是最疼你们大姑姑,嫁给卓家,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倒你这个大姑姑小时候遭我给宠坏,没见过姑娘家能死皮赖脸要跟了人!跟谁不好,选个王公也不辱没她,好歹也是有品行样貌的。” 老太太说着拿出手绢擦拭眼泪。郡主笑道:“大姑德行品正,配了卓大姑爷正当,现瞧呢,他们家的大姑娘入宫成了媛妃,大姑老爷因此也提升官职入京。可不比王公贵戚更加荣耀。这是媛妃高贵,大姑妹妹福大,老太太造化荫及出来的。若当初选个王公,真真辱没了她,有无媛妃不可知呢!” 老太太笑道:“倒是这话儿。”又是眼泪一掉,姑娘们见状,统统围坐过来。庄玳搂住老太太,哄着道:“老太太,老祖宗,今儿是您大寿,您是觉得圣上赏的珍珠不够多,硬是挤全了一百颗?大姑姑一家来了,好让带着斗箩来载回去!” 老太太哭笑不得,戳庄玳的额头:“兔崽子,就你会逗人。” 庄璞不甘示弱,说道:“三弟不拿文人气儿来酸人就挺好,依我看,老太太真挤全了一百颗珍珠,我定是要把圣上那六百颗全拿了,其他的让大姑姑拿走便是。” 老太太哈哈大笑,左边搂住庄璞,右边搂住庄玳,众人笑开。接着,老太太递了戏单给众人,秦氏推托不大懂戏,曹氏是个金主儿更不懂也推了,落到郡主,郡主推脱不过点了一出《祝寿》,幺太太点了一出《惊梦》,余下,姑娘们传阅戏单,争抢论说,曲目未定。 席间,竹儿来回话,说老爷们正在外头送客不得脱身。待台上唱完一出《祝寿》,老太太便又对庄璞说:“璞儿,去把你二伯二老爷叫来,这寿辰,老太太过得心里不舒坦。就说,我有话问他,为什么不差人去把姑老爷一家抬过来。” 庄璞笑道:“老祖宗,二老爷今儿喝了满堂红,醉了,安排好了戏园子的事儿回北府去了。”庄璞痞性极疯,看得出老爷们在外头推托,也不愿得罪二老爷和其他老爷,故意推托了去,实地里他也不知老爷为何不来见老太太,总而言之,痞性里头造就他眼尖,有些知觉。 老太太不满地:“二老爷也有吃醉的时候,生意倒是做得精明,才吃几碗酒就打混儿去了。” 曹氏听到了,笑起来扭着肥胖腰肢走到老太太旁帮自己丈夫解围:“老太太要是想训他,我现就回去拉他起来。” 老太太笑,连忙拉住曹氏,道:“不用了,你们二老爷也辛苦,这么个大家子的招待,忙了几天,我心里清楚。让他歇会儿吧!”又转头交代庄玳:“二老爷是吃醉了,大老爷一个武夫,问不出三句,不叫他了!玳儿你去,去把你老子叫来。” 庄玳高兴应声去了,一会儿请来了庄勤。庄勤战战兢兢到跟前,头也没敢抬起。 庄勤诺诺道:“母亲。” 老太太严厉地对他说:“常听戏里唱的是团圆,依我看是你们编了戏来哄我。姑老爷府上的就没人通知一声儿?这个时辰了,走错了路,走回南边去,也该回来了。” 庄勤擦拭额头汗水,不安地说:“母亲,这……” 老太太厌恶地看庄勤,环了一眼郡主和秦氏,方才说:“你也跟大老爷一样,跟我说句话支支吾吾的,抖不明白!四老爷都给你们这般带得不清醒了。” 庄勤敦厚立着,回道:“差人去请了,回来说……说是宫里娘娘请了去。” 老太太又白了庄勤一眼:“宫里娘娘往年也差人送礼来,今年不见,想必是把我这外祖母给忘了。你大妹妹真是没良心,南边呆这么久,好不容易托宫里娘娘的福进京。可怜我那外孙外孙女儿,认都不认识我这外祖母,竟连一眼没瞧过。” 老太太说着抹眼泪。 媳妇儿们、孙女们都围了过来。 老太太又说:“以后姑娘们都不许嫁出去,女婿全招进府里来。省得糟心记挂……” 孙女们围上去七嘴八舌安慰:“我们服侍老太太一辈子,我们天天都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被哄着又笑了,庄勤借外头有客要送,颤颤地离去。余下众人听戏到下夜方散去。 庄勤回到外厅时,庄禄已真醉酒回去休息,庄耀更不胜酒力,送客未完吐了一地早差人送回南府。庄熹一人守着大厅,看杯盘狼藉,不免多生些伤愁,刚见庄玳来请庄勤,他放了话说等庄勤见过老太太后再叙。如今,庄勤回来,庄熹急迎上去。 庄熹问:“老太太问了如何说的?” 庄勤摇头,兄弟两人愁苦坐下,便是没了话,唉声叹气不止。过了一阵,四儿领着管家旺达进来。庄熹让四儿把门关好,主子两人连着管家和下人四儿悄声议论计划,此处厉害,更不能让外人而得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对策(上) 庄熹和庄勤商议过,关于卓府案庄府少沾惹才可,明面上不问不闻,一则避嫌,二则遵理,私下又不得不差遣下人去办理打听,以防不测好有筹谋。次日一早,四儿从府外探得了卓府的消息便飞跑回来。未进二门撞见管家,两人掩开旁人嘀咕一阵,方火急朝西府里奔去欲告知三老爷庄勤。不料四儿赶在前头,穿过西府后园回廊撞上熹姨娘和小姨娘,她们才从西府郡主那儿出来。平日里,熹姨娘嘴里可是不饶人的,对下人更加是犀利,仗着女儿庄瑚能干得老太太的爱护,又有女婿背后挺靠,除了怕正房几位太太,底下的人她尽未放在眼里,再者是侍妾,多少知觉无人当自己是太太来看待,事事在私下跟下人们过不去,下人们多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四儿冲撞了来,可不是又一顿尖酸刻薄的刁难。 四儿倒是未曾撞倒人,只是低头往里冲,饶有目中无人的事头。只见熹姨娘怒道:“慌慌张张,是没长眼睛呢!也忒不尊重了!” 小姨娘随身在后,一言不发。 四儿哈着腰,赔笑道:“小的冒撞了,请熹姨娘的安。” 管家满头大汗赶上来,尴尬道:“熹姨娘……”欲要说句好话散开她心中不悦,没等他话说完,熹姨娘便不依不饶道:“管家,你也不管管,今儿撞的是我,若哪天眼睛没带出门儿,撞上了太太老太太那儿去,仔细了。” 大管家擦拭额头上的汗,一边拍打四儿,一边说:“还不磕头!” 四儿唯唯诺诺跪下磕头:“四儿得罪姨娘太太了!” 熹姨娘冷笑,眼睛抬起,清风淡语道:“太太?人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我们鸠占鹊巢呢!如不然,辈分都叫到孩儿辈里去了!妹妹,人家还叫你太太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些姨太太们是老爷的大儿子收的房!”这声音是又尖又刺。 忽然—— 秦氏的声音厉训喝责飘过来:“都说什么混话!小心老爷和老太太听到,可让你不得好死!这种臊脸皮的话也是你做姨娘该乱说的?自个儿人不尊重,真真叫外人听了耻笑!” 秦氏从外面走来,丫头红儿递扇子给她也没接。熹姨娘和小姨娘见是秦氏,都微低下头不敢言语。 管家忙圆场:“大太太,是四儿莽撞了二位姨娘,是要赔不是的!怪他不长眼睛!” 秦氏道:“就是了,管家你也不管理管理,整日让这些个晃啊荡的,几个爷年轻,都给你们给晃坏了!什么事儿,这么急往这边跑。” 管家笑道:“回太太,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回些话给三老爷。” 秦氏不解,疑惑道:“奇了,平日府里的事儿不都回二老爷的?” 管家道:“二老爷昨晚喝醉了,今儿说身子不爽,所以……” 熹姨娘冷冷道:“二老爷管的家府和生意,回二太太也是可以的,不然呢,我们东府里的大老爷你们当摆设呢,二老爷身子不爽就跨过大老爷,忒没规矩!” 管家汗水直冒,躬腰不敢回言。正说着,西府的庄勤大太太郡主跟丫头们从后面走来了。 郡主笑盈盈说道:“老远的就听到有声音,我说一道去老太太那边,熹姨娘和小姨娘一溜烟就走了!大太太怎么也在这儿?” 秦氏笑道:“我正想过来找你说点事儿,正巧碰听到一些混话!没事儿了,管家你们先去吧!” 听毕,管家和四儿卑躬再三,急忙离开。 郡主移步过去拉住秦氏,解慰道:“太太也莫生气,天气渐渐热了,话头也得跟时节气候不是?”看了一眼熹姨娘,有帮解围说话的意思。 秦氏一笑,道:“下人们错了什么,自有人结果了去,但凡知道规矩的,做主子头上的人是不能说那些不要脸的话。” 郡主又回头看了熹姨娘,熹姨娘虽臣服一脸,多少掩不住半分的傲娇,小姨娘尽陪笑不语。 郡主转开话道:“太太找我有事儿?” 秦氏道:“顼儿的病时好时坏,又来找你拿药来了。” 郡主笑了,拍了拍秦氏的手,柔声道:“多大的事儿,你叫红儿过来说一声就好,我这是没了,也准备差人回我阿玛配来,只是里面有一味天山雪莲,得去现刨现入药,这几日怕是到不了。” 秦氏十分感激,脸上挂住的忧虑去了几分,勉强笑了出来,说:“幸好有你阿玛,若是换别人家,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疯了。” 郡主笑而不答,一行人向中府老太太那边走去,末了,秦氏又因管家和四儿的事儿再出嘴训斥熹姨娘几句。 管家和四儿自脱身出来,直接到三老爷书房。 三老爷庄勤一夜焦灼不能入眠,生怕卓府之事连累到庄府上下,更不能合府明言,怕乱了人心,连自己夫人郡主也不说明,兄弟几人私下让管家和四儿两人去考查清楚卓府案情况。现一见管家和四儿,出口便问:“可是打听确切?” 管家道:“四儿办的,这错不了。” 四儿说:“今天满城都在张贴海捕榜文,画像有表姑娘,表少爷,还有四名家丁。怕是不够准,小的又到城门口去瞧,姑老爷的遗体暴晒在城门外呢!可不知道是不是姑老爷,听人议论是卓府的老爷,想必是了。” 庄勤惊得瘫坐椅子上,冷汗唏嘘:“宫里来过人没?” 管家回道:“没有。” 庄勤寻思半刻,厉声道:“这事儿千万不能让府里人知道和议论,千万别让老太太那边听到,若是有人乱传话,我可找你们俩着数。其他三位老爷也是这意思!” 管家小心翼翼地回复:“是是。” 庄勤又道:“大老爷可在东府?” 管家回说:“大老爷早上去了总督府议事。” 庄勤起来,来回踱步,下了心才说:“再去东府瞧瞧,大老爷若是回了,你们去请二老爷,四老爷,就说有事到大老爷府上议论,然后再来回我。” 大管家和四儿退出去了,分别到北府知会了二老爷庄禄和四老爷庄耀。一壶茶功夫,四位老爷齐聚在东府议事厅秘事。 大老爷庄熹坐堂上,二老爷庄禄原坐左边首席,因太胖,坐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三老爷庄勤跟四老爷庄耀坐右边。大家沉默不语。 庄熹按捺不住,拍桌子道:“都说话呀!呆着做什么。早上我去见了总督大人,人家客气没正面提,想必满朝的人都知道,就我们捂着不敢说!” 二老爷庄禄左眼看看庄勤,右眼看看庄耀,泄气道:“大妹妹和大妹夫去了,他们府上沾的是祸乱朝党逆反之罪,先不说是串联敌气外邦,单说接近南边谋朝在野的那些团体贼子也是连诛的呀!圣上昨天差人送了礼,我看出来圣上是让我们定心。现在官府做事拿人,你们是官家路数的,比我们做生意的清楚不过了。” 庄熹道:“所以大家几个推敲推敲,若圣上现在不办我们,保不准后面办理。想个对策才是。” 庄禄无话可说,坐回椅子上。 四老爷庄耀:“我恐老太太知道,承受不了。大妹夫旧日从不走动那些人的,怎么这时……” 大家哀叹一番。 庄勤道:“现看来,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了。祈盼老太太不知道这事,平平安安康泰些,圣上必是念及情分,若是让老太太知晓,担不住身体,后事难料。” 庄熹道:“谁说不是这理儿。都这般说,那差人送老太太回祖籍,三年五载的不住京,让消息暂时止住传到她耳根里头?又或编个谎给老太太说大妹夫和大妹妹举家谴回南边?” 庄勤听完,无奈叹息,只能抚慰说道:“给下面的人都叮嘱了,无论外面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回府里议论,更不能提大妹妹家的事。能避多少尽量避多少。也只能暂且这样。” 庄熹道:“今天老太太这宴是去不得了,为什么呀?我们四个不敢去!真去了,老太太是问起的,如何回答?今日过了,明日呢?后日呢?” 庄勤也不作回答,自己按自己的想法说:“问了宫里的人,媛妃娘娘都知道了,已降了位分,光景不明朗呢!卓府这般田地,挽不回了。荣亲王和瑜亲王跟大妹夫感情是好的,在皇上面前说了情,太后明里不怪罪,暗里……” 忽传来敲门的声音,管家在外头回话说老太太那边传话,让几位老爷过去,老太太想问今日可安排给送寿礼的宾客回礼不曾。 四位老爷一听要去见老太太,故统一了口径,大老爷说去回礼官中的几位王爷,二老爷说去回生意场上的商贾盟友,三老爷说去回高官达贵,四老爷清高,说酒醉身体不适家中休养。管家按着回话,到老太太处回明,老太太也不加追问,便让管家去忙自己的事。 这会子只见老太太屋里堆积满山般的寿礼珍品,丫头们跟旁伺候。老太太拿着眼镜细细瞧,因说道:“这些金银珠宝堆着有何用,我年轻的时候在宫里当差,见比这好几百倍多了去。” 竹儿递一张卷轴,老太太接过来,打开,又命两个丫头摊开,是蒋延锡画的《百鸟卉兰图》。老太太因又道:“这画画得好,青铜居士的手笔。那些花鸟儿,妖娆不失风骨。” 竹儿赞道:“老太太见多识广。” 老太太笑说:“先帝和太后才是见多识广,在先帝身边有了时日,听多了,记上一两件也是有的。不过老了,都忘差不多了。” 竹儿故问:“青铜居士是什么人?老太太这么深记得他。” 老太太幽幽地说:“此人叫蒋廷锡,圣上曾评论他说,无骨花枝,鸟鸣跃纸,倾动京城……” 正说着,秦氏和郡主、熹姨娘,小姨娘及众丫头来了,原本她们一众人赶往这边,因路过花园,看到满园月季开了,停赏一阵,这会子来听到老太太说的那些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对策(下) 众人细数进屋。 秦氏未进门口便说:“听到老太太在讲学呢,我们也来听听。” 老太太放下眼镜,对竹儿笑道:“她们要来我问,我又不是先生,惹出个讲学的。” 郡主道:“凭他多少个教书先生,翰林大学士的都比不上老太太的学识。” 老太太笑乐了,秦氏从丫头手中接过茶,献给她,她接了也不喝,说道:“原本今天是要听戏,昨晚闹太晚了,怕你们身子都不爽。歇一日,明日开始连它三日听戏。头一日先摆东府里,次日去西府,后日南府,再把来喝寿酒的宾客家眷请来,算是给他们回台子礼了……” 话音为完,一个声音飘了进来:“哎哟,老太太偏心了!” 只见到北府的曹氏携二、三、四、五、六、七姑娘们进来。 曹氏继续说:“单是没我们北府的,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二老爷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老太太笑了,说道:“你看看,白日头不能数着点,数着数着把对家数出来了。” 曹氏不饶口舌,说:“那还不是老太太偏心了,凭什么唱戏唱三日,东西南北府,把北府排在后面,干脆省了。媳妇儿可不依。” 老太太啐了一口,说:“好心好肺疼你们家二老爷,当是放了屁了。我问你,你们二老爷忙里忙外的,还想叫他多担几日的不清闲?还要闹腾到你们府上去。人家躲都躲不过,你还贴上来了!” 曹氏娇轻地掌自己嘴,连连地笑道:“哎呀,老太太教训的是!媳妇儿哪里有老太太想的周到!媳妇儿错了。” 老太太也不加追训,掉头跟秦氏说:“大太太,顼儿好些没?昨夜不该给他吃酒的!” 秦氏回道:“有郡主三太太赏的药,一日好过一日了,不过药是断不得!身体好些了就在外面晃玩去了。” 老太太欣慰看了郡主,颇为感激,叹声说道:“那就多给他们做些药,我知道药贵重,又有天山雪莲和那些极地虫药做引子,亏得你娘家府上。” 郡主微微一笑,轻声说:“都是一家,理应互相照拂。” 老太太因问:“璞儿、玳儿呢?” 郡主说:“璞儿是没缰绳的野马,管不住,玳儿刚下学,换衣服去了。” 老太太说:“我有东西赏给他们,要不晚点让他们自个儿挑。你们看看,哪些喜欢的,拿去。” 秦氏推托道:“这哪里使得,都是别人送给老太太贺寿的礼。” 老太太摆摆手,然后招手曹氏:“二太太,金子银子你不许选,我可提醒儿了。” 大家伙都笑了,曹氏捂住嘴巴笑:“那老太太赏我画儿字儿,我也受!。” 老太太打趣道:“你想的肥美,这比黄金珠宝都贵重,我可是留给顼儿,璞儿,玳儿。你们莫许动!” 曹氏心里听着不爽快,想老太太及众人笑话她没个后,更嫌弃她重金拜银,心中不爽也没表现在脸面上,假惺惺的跟着众人笑话一番。众人在老太太处品评各类珍品,赏玩一阵,又到院子里看盛开的月季,到了掌灯时分,老太太留饭,催人去叫庄璞和庄玳。 庄玳下学后,在房里捣弄一枚西洋钟表,听闻老太太赏东西,心想等弄好了钟表再去领,不想一弄光景就去到晚上,庄璞回来看到,怏怏打趣了他几句,他便将老太太赏东西的事儿抖给庄璞知道。庄璞哪里闲得住,一溜烟真跑去找宝贝去了。等老太太那边的丫头再来催摆饭,他才放下钟表。庄玳到了老太太中府里,顺耳听到里头妯娌女眷谈笑不断,不忍声张冒撞,故蹑手蹑脚步入,恰看到丫头们捧着菜肴果品前来,他信手拈些吃的往嘴里送。 丫头打趣:“小心太太们看到,饶不了你。” 庄玳倒也和顺,不与丫头下人计较,连连说:“姐姐可不许告了去。” 下人们待其他主子言听计从,唯独对庄玳亲,不惧怕他,拈来的话就出口,说:“再这么着,我可告了去,若不然少了点半点,管家,二太太仔细瞧出来,我可没好果子吃。” 两人边走边说,一直进堂内。 堂内围着两个大圆桌子。 老太太和正房太太们一桌,姑娘们和姨太太们坐一桌。 庄玳进去了,老太太忙招呼:“玳儿,坐这儿来。” 庄玳笑嘻嘻去,垂手俯肩对老太太众人:“老太太安,太太们安。” 老太太左右看不见庄璞,问道:“璞儿呢?” 庄玳直直走近老太太跟前,搬来椅子坐下,说道:“二哥哥听说老太太赏东西,硬是要五儿带去库房,说去挑,我说老太太在这边,他还不信。” 老太太等人笑开了。 老太太说:“你二哥哥就是傻,再聪明点也不枉白跑。乖儿,给我说说今儿在学堂听到什么新鲜的课事了,我也涨涨见闻,借个趣儿乐乐,饭才进得香些。” 庄玳挠挠头,睁着大眼睛道:“新鲜的事儿是没有,今儿先生把管家的元兴给说了。” 郡主疑惑:“为何?” 庄玳说:“太太你是不知道的,先生说他专门看歪门邪书。当场把那书给焚了,罚他抄《孟子》呢。” 老太太怪觉地问:“不知道看的是何书,先生这样罚他。” 庄玳嘻嘻哈哈笑:“我也不大知道,先生不许我们瞧见,说是极不好的。我问了元兴,他是怕了没敢说。我改天偷偷问了再告诉老太太。” 郡主轻声啐道:“还问!先生都说不好的,你还问,可小心你大姐姐收拾你。” 庄玳惊吓地逃入老太太怀里,瘪了瘪嘴皮子说:“我是怕大姐姐,大太太又愿意教她功夫,下手不知轻重,老太太你要保我。” 老太太笑个不止:“瞧瞧,还没犯错呢,先找护主儿了。” 郡主笑道:“老太太惯腻了他。” 丫头们端了菜上来,大姑娘庄瑚从临桌起来,选接过一盘鸡脯嫩笋和一盘肉沫麻婆豆腐,轻放在老太太面前,说道:“今儿起,我是不敢动三弟弟一根指头了。哪天少了根毛发,老太太跟我急。”惹得众人笑话一番。 正说着,庄璞和旺五、管家进来了。 庄璞横冲直闯跑到郡主跟前,嗔怪:“老太太,太太,三弟竟骗了我,好叫我去库房那边苦找,自己却来讨好处了。” 郡主拍了拍庄璞的手:“岂不怪你自己心急,玳儿来了问安,你倒好一来就兴师问罪的。越发没规矩了。” 庄璞错了孩子似的,低着头过去拉老太太的衣袖,老太太疼爱的搂住他。 老太太转头问大管家:“管家,那边人齐了?” 管家肃立在侧伺候,回道:“回老太太,各房的爷都有事务议论,说今晚请老太太跟众位太太们开宴,不必等他们了。” 老太太不满地说:“何事这么着急,一顿饭都等不了。我的寿是一年比一年不受待见。” 管家和大丫头竹儿从其他丫头手里接菜品摆好,没去搭话,其他人等也没搭话,一时看着纷呈落桌的菜品汤肴,听细细碎碎的瓷碗筷勺轻撞声音。 老太太又说:“他们要是有孝心,去把卓府的姑太太和表二小姐表少爷接过来,寿辰都过了,竟一点消息都不曾有。” 郡主拿起公筷勺子,夹了一块蛋清肉丸放在老太太面前碟子上,道:“这肉嫩,老太太趁热吃才香。” 老太太不搭理,自说:“我们蒙主上的天恩,给了那么大家业府邸,分了你们四府,统府给二房北府管着,少不了禄二老爷辛苦,再辛苦也该张罗些去请去抬来,或是知会我一声也是情理的事。二老爷做生意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大老爷整天忙着操兵武将没见是空的,四老爷官居最低,整天往宫里去,我看着三老爷挺清净,孝心也是给狗吃了去!” 众人放下筷子,不敢动,郡主脸上略略挂不住,又不得不做出些微笑遮掩尴尬。 老太太看到大家沉默,又笑了说:“他们做爷的不懂事,娘儿们家知道了啰嗦啰嗦也是有的,都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竹儿,看大少爷回来没,若回来就请过来,让他那两房叫一起,若没回来,让他们自个儿屋里吃,待会吃完了,拿两个菜端去,省得说老太太偏心了。” 大丫头竹儿应:“是,老太太。” 竹儿出去了。 末了,吃了饭,漱口,净手完毕,老太太端过茶,抿了半口又凄凄地说道:“二丫头叫什么来着?” 曹氏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庄琻,信口回道:“老太太糊涂了,二丫头边上坐着呢!可不是叫庄琻!”众人知道老太太并非指的庄府二姑娘,俱未答话,不料曹氏嘴伶俐,不假思索给回了。老太太嘴角一笑,没应她,自顾又说:“此刻不知她可吃饭没?” 曹氏见众人不搭,又接话说:“可不是吃了。老太太高兴糊涂了吧。今儿看赏的东西,糊涂糊涂该赏我些金银财宝才好呢!”边说边捂住嘴笑。 秦氏拿着手绢低头捂嘴,郡主低低的干咳几声,曹氏瞭眼众人,方知自己出错了话,因又回转道:“老太太吃着也愁,喝着也愁,我说句笑话解解闷儿。” 老太太把茶碗重重掷在桌子上,厉声道:“若让我解闷儿,快去把姑太太的二姑娘和小爷叫来!我便是快活了。” 曹氏掏出了手绢,擦了擦嘴角,倍感不安,扯了数下嘴皮子干尴尬。秦氏向郡主递个神色,郡主笑了,挤眉示意对庄璞和庄玳。庄璞会意,复端起茶孝敬老太太。 庄玳一侧说道:“大姑家的二妹妹我是没瞧见过,我心里跟老太太是一样样的,想瞧瞧怎个模样。听说她比我小两岁,可是叫卓亦亭。那卓家弟弟叫卓为眠。老太太,我记得可真切?” 老太太喝了口茶,怒气压了下去,轻轻把茶碗放下,说道:“罢了!”如此,众人再说些闲话,比往日聚一起散去的时间早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仙缘庵遇 实在走投无路,卓亦亭才携三喜来到仙缘庵。 仙缘庵旧时是废妃安度余生憩所,位都京都内城宝鼎山上,如今已无废妃居住,饶有前朝废太妃余留下的一位贴身人,因太妃过世后她不肯离去,自此成了庵中住持掌门大师父,近些年收了些女弟子,收支种养过活全靠姑子们自己。自媛妃得封,宫里又对该庵拨了些香油钱支持,勉强营生苟且。 卓亦亭之所以寻到这尼姑庵,跟媛妃颇有渊源。 那日晚上药先生领着卓亦亭主仆到庄府投奔被拒,卓亦亭负气之下离去;三人虽觉不稳妥,又一时讨不到周全主意,暂且住在药先生家中。次日,药先生外出探看局势,待回来再议论对策。 药先生才刚走,卓亦亭便让三喜出去买红烛纸钱,想祭灵给父母。可两人哪里来的银钱,自那日从府里出来,换了偷盗来的衣裳,哪里来的钱两去购买那些物当。三喜安慰她说:“如不然,等先生回来,向他借。” 药先生跟此前自己素未相识,只因父亲曾有恩于他,他才不顾安危救自己。此刻若因恩情再向人家伸手拿钱,万万过不去那心意,如父亲母亲在侧断不应的。再者,药先生再三叮嘱,切莫起引人注意。真要烧火燃烛,岂不是引火烧身,引来人么?如若不烧,身为子女,那真真不厚孝。 药先生出去良久没见回。 三喜见卓亦亭端坐一边,倒来一碗茶,递了上去,她却不接,人恍惚无神,两眼从头夜至今掉泪不止,先生与她如何劝说都不得法。三喜知她姑娘心孝,执拗,定了心事完成不了,是不得豁然。于是,三喜不管不顾药先生的嘱咐,翻箱倒柜找东西,亦亭当没见人事一般,不过问。过一会子,三喜从药先生书柜子上找来一叠粗面白纸,便在一旁手撕,折叠,终巧弄成出了两朵纸白花和半捧纸船冥银。 三喜把刚折叠的这些死人受用东西捧给卓亦亭,她缓眼一看,眼泪收住,竟笑了。 主仆两人右鬓耳角别上白花,找个角落,把赶制替代的纸船冥钱烧起来,才烧没几个,门外响来拍门的声音,两人惊起,三喜则去饶水欲浇火,忽听到是药先生的声音。 确是药先生回来了,三喜匆忙开门。药先生谨慎,门缝儿开启,便急推而入,等定眼看到主仆二人烧纸,忙不迭去找水浇灭。 药先生怪道:“了不得,了不得。姑娘啊,这可是引火烧身呀!这儿也留不得了!” 一问,才知道城里城外布告悬赏文书,文书招贴上画有卓府逃落的人头,共六人,分别是卓亦亭与三喜,卓为眠与两个家仆,还有一个家仆,想必是那晚三喜见到的福旺了。 药先生道:“官府现在海捕文书到处贴,不止这些,听说要挨家挨户搜。如今,城里留不得,只能出城。若说出城也未必容易,城门严守比往日要严。” 卓亦亭绝望了,无境可活的绝望。她道:“连累了先生,我们也过意不去……只是,弟弟尚且在外,寻到他,我死不足惜,寻不到可拿什么脸去见父亲母亲?” 卓亦亭说完,拉住三喜向药先生跪下,磕头。 卓亦亭道:“感谢先生帮助。我们这就离开。” 药先生把卓亦亭扶起,语重心长道:“姑娘,庄府眼下是去不得。官府下了文书,庄府那边岂有不知的?你们又是亲眷。第一要搜就是他家,为着避嫌,官府也不根究他们是否参了老爷,面子功夫是要做的。你如今找过去,说轻的不好进,说重的,真羊入虎口。” 见卓亦亭言语,药先生叹息一阵儿,心思了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哎呀!我倒是忘了一个人!记得你姐姐,就是几年前进宫的媛妃娘娘,甄选觐宫的时候曾住仙缘庵,是我接的头不说,托你父亲的信我又去探视过她两三回,知道住持跟她是极好的。住持旧时得了病,是你姐姐舍药救了她。想必,她肯帮忙。” 对于仙缘庵落脚处,是一个意外,也是姐姐当年善心积下的荫福。如此,药先生遮遮掩掩领着卓亦亭和三喜赶去仙缘庵。在路过城门口时,阴差阳错遇见了弟弟卓为眠,说来也奇巧,三人在街上看布告榜文后,正要走,三喜头一个看到了卓为眠,他和那两个家仆乔装一起正接受官兵盘检,近在咫尺一步之遥,她们却不敢上前声张相认,等盘问检查后追出去,弟弟已驾马车不知去向。说来奇,官府人等皆未认得出她们。那时既出了城,她和三喜可一走了之,可回头心想父母的仇怨未了,又进城,铁了心与药先生赶往仙缘庵。 卓亦亭知道官府画的画像根本不是他们。自然的,谁能真正认识他们的容貌呢?一则,她们长处南边,得知她们容貌之人,寥寥无几,何况天高皇城远,谁认得?二则,父亲有无给她们录籍尚不可知,官府何从查起?到底,官府做事也仅仅套套做事罢了!更何况此时她们还是少年小斯的装扮。 药先生问卓亦亭:“这么好的机会,姑娘为何不一走了之?” 卓亦亭极清冷心静,回道:“一走了之,父亲母亲不是白死了?” 至此,卓亦亭有了念想,去仙缘庵暂避,寻好机会进庄府。其他的听天由命了。药先生与她们为了追弟弟经过城门盘检之后,颇为放心,想是官家认不出这卓二姑娘来,便出言邀至家中住下,亦亭则说:“毕竟我们是女孩子家,跟先生住多有不便。再者,想到庵庙里日夜诵经祷告父母双亲,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药先生便不再说什么,三人直直行至仙缘庵。至庵门,看到三三两两香客进出,颇为清净,周遭皆种松柏竹木,沿着门进去,里头苍苍簇簇种有低矮的盆栽,鹅卵石曲径通幽延绵,若亦亭个人来指不定找不到佛堂在何地,俨然看着不像尼姑庵子,倒像私家园林宅落。 三人往里面走,正待转过一处亭子。忽见一个十五六岁光景的小尼姑,正垂头哭泣听训,训话者是一位中年尼姑。三人经过时,尼姑狠声说话,看到卓亦亭和三喜微侧头注意,便压低了声音。 受训的小尼姑像没发现卓亦亭等人,只见她啪啦一声向中年尼姑跪下,凄声道:“师父,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师父饶了我这一回罢!” 中年尼姑眼神闪烁,多有避嫌的意味,故朗声道:“大师父留你避难,那是慈悲。让你带发修行,你越发忘记自己现在什么身份。” 小尼姑继续求道:“求师父不要张扬……”便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些银子递送给中年尼姑。 中年尼姑瞄了一眼没接,闪烁偷瞄了一眼路过的亦亭和三喜,当看到她们四眼看来,便推了小尼姑一把,欲走。小尼姑却哭着抱住中年尼姑的腿,哀求收下银子。中年尼姑却又说:“你颈子上那块金镶玉不以为我没见到。” 小尼姑泪眼婆娑,哭着说:“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求师父发发慈悲,饶了我这一回。” 中年尼姑道:“若是我告发到大师父那边说你私会了人,想在庵里呆着也是不能了,让你父亲接你回去配人做小妾去。” 她的话刚完,小尼姑呜呜地解开脖子上的挂坠,正要递过去。只见卓亦亭火势十足走了过来。卓亦亭冷笑道:“佛门之地,也有内通赂财的?”遂接过小尼姑手中的金镶玉挂坠,替她戴回颈上,一边又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药先生和三喜急忙小跑过来,要把卓亦亭拉走,卓亦亭甩开手。中年尼姑见状,羞得无地自容,双手合十,快速离去。不料想,小尼姑从地上站起后,幽怨看卓亦亭。 小尼姑抹了泪水道:“你害苦我了!” 卓亦亭被镇住了话。 三喜忿忿不平道:“你这小师父怎如此说话,我家姑娘可是为你不平呢。” 小尼姑不搭言,双手合十鞠躬,转身要走。药先生迅速挡在小尼姑前头,快言问:“敢请这位师父,你们住持在何处?烦劳带领带领。” 小尼姑带着哭腔回道:“住持大师父闭关静养,还未出来。” 药先生惊喜地说:“可是老病根?” 小尼姑顿起了疑虑,态度面貌转变了:“你们……” 药先生坦然道:“是老仙家的故人,送药来的。” 小尼姑止住哭泣,小声说道:“我是负责清扫的,找住持大师父得找我师父去请。” 药先生道:“可是刚才那位?” 小尼姑尴尬,怯怯地点头。 得小尼姑回应,三喜担忧起来,说:“刚才姑娘这么冲撞,怕是别人不发慈悲了。要不,小师父你领个头,我们自己进去。” 小尼姑道:“住持大师父闭关已半个月,今日是出观期限。要等日落后方能去,这会子去遭师父知道了,我是免不得责罚。”便迈开脚步走,没走几步又转回来,指着前方道:“顺着这路一直往里面走,再拐个弯道,弯道处有个三叉口,走最左边的,一直往里面走,看到一处叫真修舍的就是了。”小尼姑说完就走了。 卓亦亭吐了一口气。只见小师父才走到不远,中年尼姑又出来把她堵住,两人站着嘀咕说话,中年尼姑神神秘秘望着卓亦亭这边。余下,卓亦亭也不管他人如何看待如何想,心中那些积郁,通过这么一泄,竟好了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净舍老尼 仙缘庵的这位住持大师父唤作伯镜老尼,坊间也传说她唤作伯镜端慧太妃,实际她并非太妃本人,而是太妃跟前伺候的贴身前朝宫人。究根原由,药先生如是告知卓亦亭:伯镜端慧太妃原是先帝极宠的妃嫔,在后宫中盛宠在身,可知她过人之处。后遭受当今太后策谋陷害,失宠关闭,之后便逐出了宫。当今太后并非先帝正宫皇后,至于后来为何能成为当今太后不得而知,有人推测当今太后把主位皇太后给谋害了才得此殊荣位分。关于此处,卓亦亭听母亲提说过的版本比此有些出入,如外祖父替先帝争位,外祖母替太后保后宫,那时的太后不是主位皇后,为何现今太后对外祖母一族如此?现听说当今太后不是当时的皇后,为何现今的太后和当今皇帝对她一府如此好?叫人费解糊涂了。 药先生说:“因受当今太后谋害驱逐,这伯镜端慧太妃恨毒了她。时常对人说太后是‘马百六’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言语。起先太后还让人来找太妃麻烦,之后亦不加理会,由得太妃自生自灭。不多年,太妃因病薨世,现下的老尼接了庵宇。这老尼听取当时太妃的嘱咐,修身养气了残一生,不然宫里的毒手是不会罢休,所以恨毒了那些气焰收得干干净净,再也没提及宫内的事来。如不是你姐姐当时入宫,你父亲也没想到这位太妃的后人。” 一路上,药先生给卓亦亭主仆讲关于姐姐媛妃和伯镜端慧太妃之事,又不得不讲伯镜老尼的牵扯来,好警示卓亦亭见到她言语如何应对。 当时姐姐入宫,母亲曾想让她到庄府投奔,计划前程,父亲不知为何瞒着母亲将她送入京后不到庄府,而直接来到仙缘庵。如不是药先生说明,这事恐怕再无人知晓前因后果。药先生说:“你父亲担心你姐姐入宫后不懂规矩受到欺凌,就来寻太妃指点。换理说,庄府老太太,也就是你的外祖母,她在宫多年,有资历又是自己人也是可以教导的,不知为何不寻她的助反而找太妃这边人等。里头的原由怕是只有你父亲知晓了。你姐姐到京,我在城外三十里接的头,悄悄入的城,一身钻到了这仙缘庵。正碰巧老尼姑有病根发病,任何药方子都不中用,日日夜夜咳嗽不止,后来你姐姐将从南边带来的一种药果子给她,吃了便好了。如此,询问了来历目的,老尼不消问其他就留下了你姐姐。此后,教导她如何在宫里伺候人,如何应对,如何这般那般。想必你姐姐进宫得宠封妃,也是有这老尼的多半功劳呢!” 听这么说,卓亦亭不免想,父亲将姐姐安排仙缘庵,想必是知道外祖母家不可靠。如今她不明说,也没多问一句,只听药先生继续讲:“你姐姐入宫一路被宠,跟皇帝甚处得来,又会伺候太后。固然封嫔封妃不在话下。后来,有了位分,媛妃给老尼报恩,送了许多钱银来,皇帝知道了怕太后生气,便找了由头续了些香火油膏,终才名正言顺。太后起先不根究,后见是频了,就寻皇帝的不是,媛妃是怕太后责难皇帝,遂请示皇帝作罢,就再也没相助仙缘庵。” 卓亦亭疑惑,问道:“先生如何知道这么清楚?” 药先生默默一笑,寻了个由头话来说:“我也是听说,所谓江湖传闻。江湖江湖,可不是糊弄人的是非流言。消遣听听作罢。可一事是要紧,你此番来,依旧求教,以进宫为由头。” 卓亦亭道:“宫里又没大选,若问起,如何回答?” 药先生道:“就说去见你姐姐,想怕是要留在宫里。自然的这么一回,你在庵里,留得正当,也学些处世之道。毕竟官中抄家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三喜在旁插了一句道:“要是老尼不答应,该如何?” 药先生摇头没搭话,从随身挂的布袋拿出一纸包盒子,打开一看,里头乃是南边的罗汉果。药先生道:“心在诚,至于事成不成在于天命。若不应,你们只能跟我回家中暂住着,当是我家中女儿如何?” 三人谋谋划划妥定,便来到真修舍。 真修舍并非一间房舍,而是山话。 药先生又说:“老仙家愈加圣仙气态了。娘娘常惦记老仙家的恩,又托了果物来。”说着从布袋拿出那包纸盒罗汉果,示出给老尼看。老尼一看,嘴角笑了笑,眼睛又直勾勾看卓亦亭。 良久后,老尼道:“果然是故人了。” 到此,卓亦亭看事情妥当,才松一口气。主仆两人思量着,这位老尼便是伯镜端慧太妃的贴身后人了,可不就是伯镜老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禅房秘语 伯镜老尼居住所在庵的东边方位末间。卓亦亭、三喜、药先生三人随众尼姑转院过堂来到东边末间,老尼命他人停在抱厦外,却让卓亦亭三人候在抱厦内,她由着步撵先抬进堂里头。 约么两盏茶功夫,四名抬步撵的尼姑出来,其中一尼走到抱厦外,对那训斥小尼姑的中年尼姑说:“纯光,大师父叫你进去。” 唤作纯光的中年尼姑得了应,便进去,与卓亦亭擦肩而过时,微顿双手合十。一会儿,纯光走了出来,请卓亦亭三人进去,同时叫先前被她训斥的小尼姑上前,吩咐道:“去煮一壶静安竹叶,另再沏一碗浓稠苦荞来。”完毕对其他人扬扬手,散了的意思。转眼,众尼姑散去,纯光留在外头却是没走,有等伺候的矫作。 依纯光的话,药先生打头先,卓亦亭和三喜尾随进了堂舍内。 此间堂舍极其简易,与外面绿山红花,古松矮菊别映天外。未进门看去空空半间堂屋,进入一看中堂处连张桌椅都没有,一张陈旧的土窑炕横在靠东边窗下,窗沿上立一张高跷四腿贵妃小方桌,上放一土贡瓷瓶,瓶上插一扎白色的桃花;正对面一方供佛的桌子,桌上放置一尊汉白玉佛像,由上垂下些黄、白、黑相间的布幔布条,布上绣有祥云荷叶荷花仙鹤图,地上铺一张四方残破的跪垫,垫子四角漏出些黑白不清的棉絮。 伯镜老尼歪躺在炕上,靠着一条长枕,蓝绒袍子身上盖一张深湖蓝粗布被子。:“纯光,你也跟慧缘去,收拾两间厢房……” 药先生道:“老仙家客气,一间即可。” 伯镜老尼微一笑,领会了。纯光和慧缘小尼姑应了声把门关上出去。 稍后,伯镜老尼道:“我自然知道媛妃是有亲戚在都中,不知为何不找他们去,反而来寻我?我寻思不明白,也没机会问得媛妃。一晃几年,我竟糊涂忘了。” 药先生道:“卓府都中亲家正是庄府,庄府老太太年事高,比不得老仙家,又因老仙家向佛,度人向善,可不是卓大人想媛妃娘娘这些儿女也趋至向善吗?心地是极好的,才博得老仙家援手相助。” 伯镜老尼道:“抬举老尼姑了。” 药先生道:“老仙家是知道媛妃娘娘的,懂得知恩图报。卓大人也是性情和善之人,这二姑娘……” 前前后后这么听,卓亦亭知觉到老尼不肯帮。索性,卓亦亭也不想拐弯抹角遮遮掩掩,忙从炕沿起身,直立立跪在老尼前面,哭道:“求师父收留。” 药先生神情有要阻止,但是快不过卓亦亭的性子和口。于是,卓亦亭将自己府里如何被抄,父母兄弟如何,自己又是如何逃,官府如何下海捕文书,到庄府投奔如何被拒等等细述无遗。伯镜老尼听毕,沉默不语。 末了,药先生说道:“实情确实如此,若非到这副田地也不来求助您老人家。此事非同小可,我主张不连累让老仙家知道为好,望老仙家原谅。” 三喜看到自家姑娘跪着也跪下去,千求万求,头磕如舂米。 药先生见伯镜老尼还是不松口,又道:“贵仙地宝刹乃历朝圣上赐宇,再是安全不过。明眼人看得出,卓大人是被冤枉的。官中的众位亲王王爷也在给卓大人求情翻供,能昭雪的机会极大。娘娘在宫里头情况不明,眼下这二姑娘和小爷要是沦落外头,只有死路一条。望老仙家发善心。” 伯镜老尼冷冷道:“药先生,媛妃当初来,是您领的路,可没今夜这般遮遮掩掩。倒是姑娘伶俐直快。我看,太这么伶俐,留哪里都处不长远。何必连累我们这不毛之地?” 药先生道:“也不用长留,不过多时等他父亲昭雪即可走,娘娘和姑娘是不会忘您的大恩!恳请在仙地宝刹叨扰几天,实在烦了老仙家的清修,就请给我几日周旋周旋,打听着落了庄府,定让庄府的人来接走二姑娘,您看这样可妥当?” 卓亦亭道:“药先生错了,我原是不想去庄府,只是恨毒了他们陷害我父亲母亲。进得庄府,也是去报仇。但凡有能力机遇进得去,今夜也不来求师父收留。我们这样的人家出这样的事说多也是要连累他人,对宝刹也有不便,眼下,当是亦亭替姐姐来看望师父,替姐姐给师父磕头谢此前相助的恩情。”说着,卓亦亭狠狠倒地磕头。 磕头完毕,卓亦亭起身,掩面哭着要走。 伯镜老尼道摆摆手,两眼放出怒光来,道:“姑娘,并非老尼姑不肯收你。是了,庄府是你亲祖母家,不要你,那是他们冷血无情。前朝后宫,算计人心,出卖亲友的比比皆是,旧时有,现在见怪也不怪。这类人等,该出去千刀万剐,他们是罪不容诛!我不留你,是理,能留你是缘分,是天情之意。”略缓,又道:“留你也可,我倒有个条件。” 卓亦亭见有回转,便又跪下听示。 伯镜老尼道:“罢了,你且留下。我想起了再与你说。也不是十分为难人的事。太晚了,药先生你先回吧!” 药先生喜上眉梢,拱手作揖连连称谢,又奉承一番,正要离去,只听到门窗外头响了一下。 伯镜老尼镇定,药先生却紧张不已,出去打开房门,见是纯光那中年尼姑端来些斋食。 纯光尴尬而闪烁道:“小尼正想敲门,不想施主就开了。” 药先生点头礼了礼,回头凝重看了卓亦亭一眼,便又向伯镜老尼作揖一番才离去。卓亦亭领会到药先生那凝重的眼神,担心方才说话被纯光听去,更担心今日当慧缘的面羞辱了她,她会起歹恶心来整治她们。于是,药先生一走,卓亦亭实实地向纯光深深一福,并道:“劳动师父。”想笼络一下她。 伯镜老尼看卓亦亭款款落礼,便道:“姑娘有十五六了吧?” 卓亦亭道:“失礼了,还没给师父自报家名,我名叫卓亦亭,那是我丫头三喜。我今年十七,丫头十五。” 伯镜老尼笑道:“是伶俐,比你姐姐更甚。唉……纯光,你收的那徒弟慧缘也十七吧?是缘分,那就让慧缘领她们歇息去,好生招待,这些饭菜端到房里吃去。其他地方别收拾了,就让住媛妃先前来住的厢房。才出来又说这么一会子,我乏了,去吧。” 辞了老尼出门,在门口看到小尼姑慧缘喘息喁喁来到,对她师父纯光道:“师父,厢房收拾好了。” 纯光也不说话,将捧着的斋饭素食往慧缘手上掷,冷冷落落走在前头,慧缘跟在后,卓亦亭和三喜倒松一口气紧跟,才走没几步,忽然一抹红人影腾空闪过,三喜以为是眼花,卓亦亭随后一想,似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抹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慧缘 菩安舍原媛妃来祈福进香居住过的地方,亦有先前宫中其他妃嫔来居住过,位仙缘庵东南方位,仅有一扇门面,进入跨过便是敞天院落,因久无人居住,四下假山绿植显然枯败,进院首感冷冷清清。再进又有一层,内设一小仪门,直面到底四周皆是厢房排布,正首理应是主位厢房客卧,两侧应是随从下人们的憩息小间。 纯光提灯,慧缘捧斋饭,卓亦亭和三喜随后。进了小仪门,纯光稍稍一顿,转脚至右边,随意开启一间厢房门,也没言语,将灯笼搁放,示意慧缘将斋饭放在尘满的桌子上。慧缘放下东西,从身上寻来火褶吹燃,寻好一会子才寻到两盏灯,便点亮了灯,卓亦亭和三喜才刚瞧仔细屋里的模样。只见小小一厢房,只有一桌,四条长条板凳,一床,余下是尘灰蛛网,毫无生气。 三喜快人快语,出口道:“媛妃娘娘此前就住这儿?” 纯光也不正面回答,冷冷说一句:“二位姑娘,就这里了。吃了早些歇息。” 见纯光如此,卓亦亭心中暗受了气,没敢张扬,假心假意知礼说:“多谢。” 世道情理唯两样相同:历经灾苦的人心都有同样的伤,天下的钱眼皆同。想到此处,有点气的卓亦亭不免微微一笑。 三喜又不满道:“外头看不像庵舍,倒像府里的小院。瞧着前头是大间居卧,我们俩人为何不去那边反而来这小次卧厢房?” 纯光冷冷又道:“那是给宫里主子娘娘备用,莫非姑娘也想当宫里的主子娘娘不成?” 三喜被纯光的话揶住了嘴,张口无从作答,卓亦亭怕三喜再言语不当,忙拉她一边,便对纯光道:“今日冒犯师父,请原谅。” 这人生地不熟,荒野山礁,又寄人篱下,此后即使不需劳动别人,总归低头抬头见面,嫌隙此前生下,放着不解开反成大疙瘩,以后自然更不好处。卓亦亭想到此层,所以拉开三喜,再有矮下身段致歉。 纯光嘴角一笑,终看到冷板的脸面生出些许暖相,她道:“偏舍厢房原是给宫里主子娘娘随身宫人住,主子娘娘来我们这儿,都是礼遇相待,从不挑捡什么。宫里许久不来人了,眼下需要收拾些许也是有的。既是大师父示下招待,慧缘就帮着打理。” 卓亦亭微笑福了一福,纯光双手合十,即刻走了。 卓亦亭抬眼看了一眼慧缘,慧缘略低下头,看得清楚此尼不寻常,眉目间愁蹙,映着烛光显不出女孩儿应有的粉妆玉琢,倒是红里嫩白的双颊衬出几分过人样貌。又因行为文静,卓亦亭没让她出手打理,却让三喜弄扫,慧缘再要出手,卓亦亭便说不好叨扰劳烦,慧缘领了心意出去了,说道:“那我给姑娘去拿下夜的被褥物件。”说完,慧缘出去。 等慧缘一走,三喜才又道:“我们好歹也是娘娘的家人,这尼姑违心帮主持办事,我明日到主持那里告她去!” 卓亦亭到门口张望数眼,虚掩了下,转身道:“药先生说的对,我们现在是逃犯要保命,不可锋芒太过。” 三喜道:“那也不能乱由她们胡来,让人觉得我们是没人护的主儿呢!” 卓亦亭道:“这有什么打紧,避难向来如此,古往今来,哪个怀难当头不自降身位?越王勾践卧薪藏胆,更有为夫差尝便辩病。相形之下,我们何等幸运。” 三喜道:“我可没姑娘那么好心怀,做丫头的,主子受了委屈,心里是不甘的。明明是遭人欺负了,也不能说。心里着实委屈。” 忽然,门开了,慧缘手里抱着被子,夹提一口盒层箱子,里头想必是茶水此类。 卓亦亭命三喜去接,谢道:“有劳师父了。” 慧缘没好气地回一句:“受了吩咐的。” 言语下,这慧缘是极不满卓亦亭主仆,因今日卓亦亭鲁莽坏了她的事,此时,多少心生闲气。 卓亦亭心里是苦,好人坏人都在一日当完了,忍不住再关心道:“你师父可为难你了?” 慧缘欲言又止,忙着帮三喜清理房间。 卓亦亭迎上去,主动又说:“我叫卓亦亭,她是三喜,师父法号是?” 慧缘头都未转,轻轻说:“慧缘。” 卓亦亭微微一笑道:“今日是我鲁莽,请慧缘师父见谅。” 慧缘停下手中的活,眼眶一红,说:“也无妨,习惯了。”背过去擦拭眼睛,又说:“姑娘且安心住着,需要什么找我就好。我有一醒先给姑娘,凡事来之安之。” 卓亦亭感激点头,慧缘忙完要出去。卓亦亭拉住她的手,低声问:“慧缘师父,庵舍里头还有外头他人住?” 慧缘道:“没有的。” 卓亦亭“哦”的一声,放开慧缘的手。慧缘出门,停下却不走,回身问一句:“姑娘看到了什么人?” 先前从老尼处出来,闪眼看到一抹红,想到了索性问问,心里多少担心是官中的眼目。慧缘一回问,反衬起了卓亦亭不安的心来。 卓亦亭闪烁道:“没有的,人怎可闪得如此快。先前出来时,见红的一闪就不见了。这才问师父。” 慧缘这才平静了道:“山上时常有红毛狐狸,姑娘夜晚歇息门窗关好。”便走了。 卓亦亭目送慧缘走后,若有所思起来。 三喜道:“姑娘,你怎么了?” 卓亦亭道:“你看慧缘师父,眉清目秀,举止也静娴端庄,看得出来是大家闺秀的,做事言语尺寸分明,装得大事。” 三喜忿忿道:“我看是她不识好人心,姑娘那么帮她,她还……” 卓亦亭堵住三喜的嘴,看了看门口。 门外。 慧缘气喘吁吁捧一个盛满水的木盆,盆里还薄雾氤氲,她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话。只见她嘴角一动,两眼掉下泪珠儿。进来把木盆放好,匆匆离去。三喜这才愧悔说那些得罪人的话。这一夜收拾停当,略吃了斋饭,由于两日心愁郁结,再者奔波劳顿,便歇了。到下夜,细细碎碎听到房不依了,瞪开杏眼,鼓起腮帮冷言说道:“师父说我们庵里跟别处不一样,是节俭些,饱肚子是无妨的。” 三喜不肯就依,噎语道:“但……”一时无话以对。 卓亦亭走过去,仅看一眼,便款款拿了馒头放进嘴里,啃了一口,赞道:“别有一番味道,有劳师父了。” 小尼姑双手合十离去,卓亦亭连忙把口中的馒头吐了出来,连连咳嗽。三喜急忙端茶端水给她漱口。毕,三喜气急败坏,端起粥往门口泼,粥巧落在正欲走进来的慧缘脚跟前。 三喜快眼惊呼:“哎呀……” 见慧缘捧一坨布包,神色慌张走进来,她将布包打开,拿出色泽鲜白软和的馒头,只顾跟馊馒头调换,一口说道:“那些固然是吃不得的,倒了也好!” 卓亦亭下意移步去掩门,笑道:“贵庵提倡节俭,我们随遇而安,怪我丫头不懂事,请慧缘师父别张扬。” 慧缘把馊馒头装入布袋中,凛声道:“昨日是不该得罪我师父的,今日就得了报应。我看到他们端来前天的东西,狗儿都不吃,何况人。所以偷偷也拿了这些来。” 卓亦亭感激:“谢谢你。” 慧缘道:“姑娘心地是极好,我也无以回报。求姑娘以后若再瞧见像昨天那情景,躲闪些当是看不见,也不必为我出头。” 卓亦亭低头微笑应允,慧缘这才放心,临走时又说:“快些吃了吧!莫叫人看到了,我待会子再过来收拾收拾。” 卓亦亭谢过,慧缘离去。 慧缘没走到小仪门边就被纯光拦住了,纯光一耳刮子响亮扇在她脸上。卓亦亭和三喜似听到什么响声,出门一看,见慧缘向她师父纯光跪了下去,又见纯光随同来的两个小尼姑把慧缘按下,扯开她袍子,扒开腰裤,抡起棍子狠狠打在她臀腿上。 三喜气愤不过,欲夺门而出,卓亦亭猛拉住,示意不许管理。主仆两人睁眼看,愤不可言。纯光立一边看着小尼姑责打慧缘,毫无怜悯疼惜之心,时不时抬眼望卓亦亭厢房门首,还扬声道:“多管闲事,这就是好果子吃。”打完数十下,领着小尼姑扬长而去,自始至终,慧缘一声不吭,半滴眼泪不曾流,等人走了,才微笑挣扎起身。 确定纯光等人走后,卓亦亭和三喜才慌忙出去,吃力扶回慧缘。到房里关上门户,点亮灯,撩开慧缘衣裤一看,臀腿上皮烂肉开,淤血黑青一片。 卓亦亭心一酸,眼泪掉了下去,说道:“下手如此重。” 三喜怒不可遏,夺步开门,大声道:“几个贱老尼姑贱蹄子,下手真够狠毒,都说佛门中人心慈善,不怕佛祖报应,收了你们这些贱贼蹄子的妖影儿。” 主仆两人豪言仗语支持,慧缘才释出凄凄哭泣声来。 卓亦亭擦拭眼泪,把三喜扯了回来,说:“我去求点药来。你去打盆清凉水给敷一敷。” 慧缘挣扎起身,忙道:“不劳心姑娘!我挨挨就好了。” 卓亦亭道:“淤血不去死皮不掉,那流血的伤口还得落下黑疤痕。” 慧缘道:“又有何关系,这辈子老死在这里了,随得什么伤病,死了才干净。” 卓亦亭宽慰些话,就去了,还对三喜说:“你服侍着,我去去就来。” 出了菩安舍,卓亦亭一路寻到伯镜老尼那东间庵舍,老尼头夜疲乏不适,没出来相见,令一名小尼招呼。卓亦亭说明来意,隐去慧缘被打事实,小尼引她到正堂庵室的药房内,又找得些许金创药膏,便回身。在庵庙正堂外看到几名穿着华丽的贵妇婆子携烟烛礼纸前来朝拜,她们虚张有笑走过,好不欢喜。 卓亦亭略看几眼,陪拿药的小尼给她说:“你应看出来,他们是我们仙缘庵的香客财主。” 卓亦亭因此前药先生叮嘱再三,另也得伯镜老尼出言提点“太这么伶俐,留哪里都处不长远”一话,更不敢造次言语。出了正堂,见四下无人,卓亦亭还是怪奇问起:“庵里时常都是刚那些宫中娘娘来吗?”心想她们如是宫中人,就想办法托问姐姐在宫中一二事来。 小尼姑笑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那不是什么宫里娘娘,是庄府指派的婆子。” 卓亦亭打小就听母亲说庄府外祖母家受皇恩赐富贵,没想到连下人婆子都这般锦衣华服,珠萦玉绕,不敢想府里的正主儿如何富贵模样。她便诧异道:“可是受了两三朝皇恩的庄大府邸里的?” 小尼道:“正是。” 卓亦亭一笑,想再说些话,小尼打断悄声说:“他们老太太大寿,前些日子来给了不少香油钱。庵里的主事没敢收,大师父说过,他们只顾来拜,左右不理会便是。今日我听说,宫里太后又赏东西,不来几日要进宫领赏去,今儿是来朝佛谢礼的。” 卓亦亭一听,觉得怪,多问出嘴:“大师父为何不理会?” 小尼摇头,不肖地道:“我们这些都是罪人罢了,又不是什么真尼姑。大师父说不收庄府的东西,也不是指一日两日了。回回如此,我们这些年轻的看到胀目,如何知道。” 卓亦亭道:“那庄府的人还敢来?” 小尼道:“姑娘有所不知,京城里头,唯独我们一处庵子,庄府又都是女眷多,她们可不想去那些个罗汉秃头寺庙。不来我们这儿能去哪儿?” 卓亦亭一笑,明了。别了小尼,匆匆回到菩安舍帮慧缘上药。 为了不让慧缘担忧,便说:“我给主持大师父说三喜摔了,求点药。她就许了。指个跟前的领我去药房取药。” 慧缘感激拉住卓亦亭的手,还是不放心,道:“我师父看到不曾?” 卓亦亭笑道:“没见你师父,外头我什么都没多说,请慧缘师父放心。” 慧缘擦了眼泪,动容说道:“我原也是有名字的,我本姓楚,没进庵前叫湘君。我父亲在京城做的是大生意,后来让奸人陷害,弄得家破人亡,债台高筑。债主海姓老太监故意放债,后来见我父亲无力偿还债务,索要我去填房做妾,因他老,又是被逐出宫的老太监,我母亲说无论如何不能去的,偷偷让我避在这里偷生。可怜我家两个哥哥嫂嫂和侄儿,因为家里生意,被打死的打死,被毒害的毒害,剩下老父亲和老母亲,老父亲后续的两房侍妾见家里败落,竟一个个跟人跑了……我进这庵里,是托了我师父的情,原本每个月是给月钱,如今,家里光景更不好,没有了月钱,师父待我越是薄情。前天,我托了人讨几两银子,寻思给师父打点,不料师父嫌少抓了个私会的罪名给我,硬想要把娘亲留给我的东西夺走……” 卓亦亭道:“我冒昧问,你托的是何人?肯定不是普通姐妹亲人吧?” 慧缘脸一红。 卓亦亭识趣了:“姐姐是有福之人。” 慧缘抬头看卓亦亭:“姐姐?” 卓亦亭道:“同难落道,你又不是真心来清修,怎担师父的称呼,自然是叫你姐姐了。” 慧缘握住卓亦亭的手,如找到知己一般,喜道:“我虚岁十七,你呢?” 卓亦亭道:“我满十七,我丫头三喜比我们小,才十五。” 慧缘道:“那我得叫你们姐姐才是了。姐姐,你既然得罪了我师父,我担心……” 卓亦亭点头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来之安之。” 慧缘点头,自此,主仆两人待慧缘不同往日,慧缘待她们更亲近另眼。药物擦拭完毕,慧缘感激不尽,再三叮嘱在庵中小心处下,又明说庵中人等并非真尼姑,让她们好自为之,以免日后寻事不断。慧缘简言说尽走了,才刚离身不久,伯镜老尼又差此前陪卓亦亭取药的小尼来知会:“大师父请姑娘。”却不知伯镜老尼找她有何事。 卓亦亭让三喜在菩安舍等候,一个人跟小尼去了。三喜担心她家姑娘出事,在屋里坐立不安,折腾一夜半日,肠肚空空,索性把慧缘调来的馒头拿起来吃,一边等姑娘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处世 进伯镜老尼舍内,小尼自主退出关门。屋里燃着油灯,白日里点灯,四周暗处好比夜下染墨,影影绰绰。卓亦亭立住,朝炕边福了一福,方抬眼看去。见伯镜老尼掩口喘息,显得她的病症愈发严重了。 卓亦亭信步朝前,到炕沿那矮桌子上拿茶捧献,老尼也不接,尽喘不止,末了终咳出来声音,卓亦亭递上手帕,老尼依旧不接,她又出手给老尼揉捋胸口,让她略平缓些。再奉茶,老尼饮了一口,咳嗽才止下。 伯镜老尼说:“用了白白糟蹋你这手帕。不打紧的。” 卓亦亭道:“先前听闻药先生是懂得医理,何不找她来瞧瞧?先生早些带来了罗汉果,大师父不曾吃么?” 伯镜老尼道:“老病根,且病入膏肓,有何用。”又呷口茶,舒躺下,少顷说道:“坐。”卓亦亭在炕沿上侧身半坐,垂头听侯。伯镜老尼又道:“昨夜住得可安好?” 卓亦亭忙起身福了一福,回道:“谢大师父关怀收留。” 伯镜老尼道:“寻你来,有两事。其一,让你知晓安心住下。其二,昨夜我未能深眠,寻思不解,你父亲真是庄府里头告发的?” 卓亦亭回道:“药先生跟我父亲极好,又帮在外周转打听,官中放了话,准信是没错。”说着眼泪掉下,“大师父病成这样还这般关至我,叫我无以报答。”遂跪下大谢。 老尼挣扎起身不得,卓亦亭忙上前扶,又说:“眼下只我孤身一人,姐姐在宫中不知遭受连累与否,弟弟出了城不知去向。那日我本想一同寻弟弟去了,故又想父亲母亲狠心撇下我们,那得受天大的冤枉才以死明志。” 老尼冷冷地道:“那自然了,我看多了也不觉得你父亲冤枉。留在这个世上久了那都是遭罪,能早点解脱了去,何谓冤枉?旧时多少人都知道,你外祖母家沾恩高楼平地起,富贵风光无限。歃出你父亲母亲的血他们做得出来。比这更狠毒的,他们又不是没做过。我留你,不为别的,就冲你要进庄府找仇。我留你,他日你进得去,须应我个话。” 卓亦亭仔细听着,问道:“大师父要我应什么?” 老尼道:“你问问你那外祖母,丰帝十一年驾崩时,她可进了宫?” 卓亦亭不敢追问,便应了。老尼见状,心里欢喜,又道:“你姐姐来找我时,也这般知情理。我光眼没瞧错人,稍提点下就能走出个人样儿来。只个不同,你姐姐走的是前程,你走的是福报。论理儿,又都一遭事,伺候好了人,才寻得机会得到想要的。我这么说,你可是明白?” 卓亦亭不明白,却不敢失口,只顾点头。老尼说:“日后你出得这个庵,不要说你认识我,也不要提及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当是梦中见过,梦境游过便了。我道你父亲是极有城府的,想到将你姐姐送来我处**,没想到药先生比你父亲城府十倍。这可是一石三鸟缓兵之计。其一,留得命,其二,有指点依靠,其三,进宫或入庄府指日可待。我是将死之人,不计较。说来,你能在我余生之际得我指点,无论日后府里还是后宫,自是稳妥。我也不吝惜给你说,当初我答应过老太妃不再过问怀仇他们,今日又想,仇不仇怨不怨,人这一去,来不牵去不挂,一了白了,世上多一个黄土包包而已。天可怜见你又寻来,那就安顺天意,让你帮我问问那些个话,我便死也有脸去见太妃了。另外,我有个人想托靠给你,此人叫四娘。” 卓亦亭道:“诚谢大师父。可我眼下自命不保,如何受人依靠?” 伯镜老尼道:“我说过,你极伶俐,比你姐姐更甚。若成自然,不成天眼不开,世道不公。等四娘回来,我再叫来与你见说。此番叫你来,是有别的要紧事与你计较。” 卓亦亭坐下听话。此时,舍外高阳焦烈,映衬下的桃花更加娇艳。连起三日,卓亦亭都在老尼房舍听话,三喜头两日倍感不安,第三日竟也顺了心,不再过问。即便过问,卓亦亭也守口如瓶不提。自打去老尼处,卓亦亭似变了个人味儿,思绪变化莫测,且言语不多。 第四日,三喜碰见慧缘在打扫,就悄悄询问了老尼每日找见姑娘所谓何事,这慧缘原是不知的,经三喜一言,同起了奇怪心来,不料想三喜这么一出现私语被她师父纯光撞见。等三喜离去,纯光逼问慧缘,慧缘不得不将三喜的话抖落出来。 这纯光一听老尼找见外人,且连接数日,可不想是老尼将至下限光景,要布置身后事?于是,她便筹谋起来,无事就到菩安舍套卓亦亭的话,卓亦亭哪里肯说,一顺改得越发温和应礼,滴水不漏。纯光见问不出机关,更断定老尼要将庵院托给这外来的黄毛丫头。 仙缘庵向来是伯镜老尼一言堂,早年在宫里行差事,颇是辛辣有手段。太妃过世,接了盘位,容不得人道三说四,心怀僭越邪念。即便想承袭衣钵,也须等她百年下景才择选人等,这些都是有话可循的。如有年病症重中之重,合庵人等祷念等她咽气,一同辈老尼窥觑住持位置已久,就耐不及烦跪问奄奄一息的她身后之事。伯镜老尼挣扎一口气,仅说一句:“花越发冷了。”那老尼不解,也不敢再敦问,过几日,伯镜老尼竟死而复生好了起来,之后命人将那老尼扒去了尼袍包桃树,美名曰:“花越发冷了,给花仙积寿”,再令人将此尼逐出了仙缘庵,不几日,此老尼就吊死在山下的梧桐树上。至此,无人再敢提及传承接盘一事,再后来,但凡背后议论,谁人都说对庵事无趣。可纯光不同,她是伯镜老尼随带出来的小宫人,多少与其他人有些区别,可伯镜老尼黑白也分明,自己人事事排位后,勉戒其仗势欺人,数年如常,把纯光压制着,不给出头。现看到伯镜老尼下限光景,如何不担忧?又见卓亦亭之性格些许像极伯镜老尼,之前又与卓亦亭有几处过节,故担忧又担忧。 再见伯镜老尼找见卓亦亭,纯光便暗中窥觑;不料老尼何等人,心机高深莫测,早晚有贴身小尼在门口守护,任谁人不许靠近。不得法,纯光想了一计,恫吓卓亦亭,让其知难而退。心里有谱儿,便等卓亦亭从老尼处出来,在小径道上截住她。 纯光开门见山道:“大师父可是要把庵内事务统交与你?” 卓亦亭道:“纯光师父及众位师父是老仙家近身人,老仙家怎么会将贵庵基业交与我这个尚未涉世的丫头。纯光师父是笑话我了。” 卓亦亭知晓这女尼窥觑衣钵之位,心中饶有讥谑,也是知礼如实而说。 纯光见卓亦亭不肯交底,又说:“那大师父为何日日见你?为何日日偷偷摸摸?” 卓亦亭道:“纯光师父这话差了,偷偷摸摸这话我当了便可,叫老仙家听了,可……” 纯光一时思虑不周,混了口舌,忙道:“姑娘你知我不是那些不识好歹的意思。总归想问清楚罢了。我是真担心大师父。” 卓亦亭见她这么说,就故作姿态,颇有笼络的意思,一把温柔手搭在纯光手中,拉到假山暗处,悄悄状说道:“原是不该我说,师父你也不要声张与外人,单给你说了。老仙家确实跟我提及,日后这庵里统归是你打理的。她寻我去,只叫我讲讲南边的趣事和姐姐少时的事,你是知道的,这佛门之地,打听小儿女家常,多少不好见人。” 纯光听了觉得也合理,又得真切些承接衣钵的准话,就放心了。殊不知,这是卓亦亭诓出来的谎话,一则觉得纯光接二连三询问不耐烦,二则实在没心思多加搭理,随心想想如不一下子打消她顾虑的念头,以防寻事不断。岂料,纯光高兴过了头,回到住处,越发把自己当了嫡传衣钵主持,对慧缘及众位同辈呼三喝六。这事很快传到伯镜老尼耳根里头,伯镜老尼也不声张,到了某一夜,单留卓亦亭主仆,纯光和慧缘师徒说话。 伯镜老尼坐在炕上品茗,先不言语,等几人焦了心,方说:“耳目之虚,姑娘你可要记心里了。” 卓亦亭不解,不敢问,三喜更是疑惑深瞧一眼她家姑娘。 伯镜老尼改口厉声道:“纯光,跪下。” 纯光还以为伯镜老尼叫她来有事托付,颜面还美滋滋的,此刻一听,吓了一跳跪下。 伯镜老尼道:“树无皮尚可活两日,人无皮看你能活过一日?空得一副好皮,活着有什么意思?白白糟蹋那些年在宫里头教导了你。” 纯光不敢言语,垂头听训。伯镜老尼道:“我问你,我何时说将庵事托你?你竟如此宣扬托大?” 纯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遭卓亦亭诓蒙陷害了。卓亦亭一听,更加焦灼,站着又不能替纯光说一句,想此后算是完了,可不是:良言一句暖冬,歹话一遭祸连怏。再想,伯镜老尼应不知道此话从卓亦亭处传出去的,但凡知道了,卓亦亭早被她逐出去不再话下。思虑两层,更加不安,再者怕纯光把她抖落出来。 纯光心里恨死了卓亦亭,表面臣服听训,又匍匐在地求饶。伯镜老尼哪里肯依饶,便道:“庵内是清修之地,容不得你贪图枉利的。早早自个儿下山去,我便看在昔日的情分饶你一二分面,不然,你是知道我的厉害。” 纯光磕头,泪流满面,错悔不当。卓亦亭见如此,也跪下求。伯镜老尼闭眼不搭。过一会子,方说:“心不硬不成事,人无情固根本。姑娘倒枉费我这些时日说的那些话了。” 卓亦亭每日秘访老尼只为一事,老尼将毕生宫内算计谋略统统传授言说,算是指点江山了。眼下,卓亦亭这一跪,引出了她那些惆怅来。 伯镜老尼对纯光道:“去吧!卓二姑娘说了情,我就巡一次例,你到行苦禅房,永不必出堂间面佛,也不必见我了。”纯光凄凄噎噎倒跪而出。余下,慧缘、卓亦亭、三喜在屋里,又听伯镜老尼道:“你们怎可知道,恨就如此留下的。根不除永不绝患。宫里头的太后就如此行事才得以登封造极。我们终归是平凡人,逃不过情愁。罢了,今日我就说那么多,姑娘你事事得记于心,祸患一念之间,差了就位分不保,重则轻掉性命。罢了,去吧!也不必来见我了,我言语倾尽,能感悟多少,在于你。” 卓亦亭见伯镜老尼驱客,眼泪不自主流下,更为自己心舌口快,一时贪图劳烦诓谎,引出此事端而懊悔不已。事以至此,不可挽回,她跟三喜实实在在向老尼响磕九个响头,出舍。 三喜出来后,心里有几分明白纯光是遭她家姑娘害了,具体怎么个误会法她不得知,单从纯光离去那恶毒眼神看出,此事怕不得善果了。 等慧缘离去,三喜才道:“姑娘以往有什么都跟三喜说,如今……”不免想起伯镜老尼那些云里雾里的话来,心中略有几分不安和怨尤。 卓亦亭无话,她心中又何尝大安?如跟三喜解释坦白,终让她担惊受怕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怨念生毒 回到菩安舍,卓亦亭坐于窗边托腮呆着,三喜不敢上前吱声。慧缘成心在外头路过两回,三喜俱摆手示意,末了慧缘走了。次日晨起,三喜去给姑娘打洗脸水,路过东边舍院,见众尼一干人等匆匆从伯镜老尼处出入,寻一小尼问,才知道伯镜老尼大限将至。 三喜端着水盆连忙回到菩安舍,告知她家姑娘,姑娘一听,急奔到伯镜老尼处,却站在门外不敢内入,见众人忙活焦急。良久,纯光大呼疾哭打远处跪爬进来,瞧情景,比自家父母死去哭得还伤心。卓亦亭主仆立一边听闻纯光的哭叹之声,不免眼泪连连。忽一老尼从舍内走出来,对着嚎哭的纯光道:“大师父说让你不必到此嚎啕,自己后面苟且去。” 纯光依旧哭跪磕头,却见不到半滴眼泪。卓亦亭心里有了几分知道,纯光闹这一出,无非想让伯镜老尼在弥留之际转念想,让她有所寄予。伯镜老尼昔日教导卓亦亭察言观色法,有种算计法如是说:“有泪有声谓哭,有泪无声谓泣,无泪有声谓嚎,哭泣嚎者多是深冤不得见日。此法可见足人心伎俩,百度不爽。”纯光再又被逐,姗姗而去,末了怒眼直逼卓亦亭主仆。 紧接,舍内有个老尼声传出来:“外头叫两个去找沉香木麻筋烧艾叶,赶紧的。” 老尼声断,几个在外头望的小尼姑匆匆得令离去,不一会子,去了的小尼其中一人抱着一根沉香木,一人抱着半捆艾叶和麻筋,入舍内。不多时,舍内烟雾袅绕,如同走水了一般。直至日方中天,众尼才神色坦安从舍内走出。卓亦亭把末尾走出来的慧缘拉住,问道:“如何?” 慧缘眼泪一晃,掉了下去,咧开嘴巴笑道:“佛祖护佑,无碍了。” 卓亦亭一听,心石落定,急忙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对天祈谢。知伯镜老尼无碍,主仆两人回到菩安舍内,除了在外头接回斋饭吃,便不再出屋,至晌午后,慧缘拿着一封信来,递与卓亦亭,说道:“大师父让交给你。” 卓亦亭接过信封,沉甸甸的不知里面藏有什么,皮封外头娟秀写几个字:“卓氏府亦亭二小姐亲启”,也不回避慧缘跟三喜,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块红玉和一方撕下来的红裙角儿,还有一叶枫叶,叶上略写有几个字:“光复抿仇,四娘敦留叩拜”。 三喜凑上前瞄一眼,出口问道:“姑娘,四娘是谁?” 卓亦亭迅速把信装好,不言语,出神地抬头望天。那日伯镜老尼找见,就跟她提了这位四娘,因四娘,卓亦亭才让伯镜老尼动心收留。第一次见面时,伯镜老尼提的条件就与四娘有关。那日伯镜老尼说:“留你,无论缘分天意,总归因得四娘。”这四娘,原叫金意琅,略谐些音作“四娘”,江湖上多称为四娘,能文能武;是太妃收养的孤女,其父母原也是朝内能臣,有一同族姑娘在宫中封位,后因祖父牵连野党乱争被弹劾,朝廷问罪九族,全家戴枷远发,或被问斩,其母逃了出来,在仙缘庵拼死生产便有了她,母亲临终求太妃保全她女儿终身周全,太妃答应了。太妃不敢将她明目收养在庵内,悄悄托给民间一位侠义人士寄养教导,当知道太妃恩典,略成人的四娘就偷偷来庵内寻报答,至此,从太妃口中得知其宗室罪连一事,从此对朝廷恨之入骨,誓死要报家族仇怨。因她爱穿红衣,又形影不定,飘落无踪,多次吓得庵内众尼,太妃去世后,伯镜老尼对外称山上时常出现红毛狐狸。太妃去世时,让伯镜老尼想方设法保护好四娘,而此时,四娘已混入了宫中。当年卓亦亭的姐姐卓亦月来求伯镜老尼,伯镜老尼也同等提出条件,帮联络四娘,并保全她在后宫。 伯镜老尼再向卓亦亭提要求,实属无奈,因她知自己来日不多,无法再周转人等帮四娘,生怕自己死了对不住太妃临终托付。于是,让卓亦亭答应,他日卓氏姐妹联手把四娘解放出来,或让四娘跟进庄府,也好平安安生,或可帮卓亦亭左右。总归,大府里比皇宫里头安全多了,若不然,让四娘出来后自己营生,不要再思报前仇怨念,毕竟人斗不过朝廷。 卓亦亭自然是答应了伯镜老尼的条件。一则,四娘的命运肩负与自己相似,二则,也想多一个能文能武的臂膀,好昭雪父亲的冤情。伯镜老尼交的这些物件,是四娘走后留下的,红玉是她母亲的遗物,且她母亲名讳里有“红玉”两字,红裙角儿则是她日常喜穿的一角儿。留下此物,大有“不胜归来,无脸拿取”的壮士断腕英雄自戕的热气性儿。伯镜老尼交给卓亦亭这些信物,思想是让她手持凭物,届时有说辞,也能物归原主。 现三喜问卓亦亭,卓亦亭怎么能三言两语告知?再说,此事与自己身事一样不能外言。所以,她不能说,不敢说。 转念再一想,到仙缘庵的那晚看到的红影不正是红毛狐狸?如是四娘,她为何不出现见伯镜老尼?卓亦亭心里多出了几分疑惑,却也顺了这几天藏在心中的红影之结。 三喜和慧缘呆呆陪卓亦亭略坐,皆不言语。午后,纯光来舍内,原以为是寻卓亦亭主仆俩的事,不料是找慧缘。虽然眼前的纯光地位已被削去,慧缘依旧害怕她,凭她招招手,慧缘乖乖就去了。到了外面,纯光二话不说,扯抢慧缘颈子上的金镶玉挂坠。 纯光道:“大师父怕是不行了,我翻过黄历,今日正是做寿衣的大吉日子,我得下山备件得体的寿衣与她,你若想长长久久留在庵中,等我成主庵人随你愿意留多久。这物件当是你愿意捐个位置性命前途。” 慧缘不敢驳回,由着纯光掳了去,才走几步,纯光又回来对慧缘道:“你少跟那两个事儿主一道,她们来时,我在大师父门外听到他们一些说话。好歹的远离她们些,不然,到时,人来抓了你,回去又得做小妾去,我才管不得你。” 纯光走后,慧缘哭哭啼啼给卓亦亭说纯光抢了自己的金镶玉,又出言威胁远离她们。卓亦亭这才醒悟,那晚跟伯镜老尼的话可不是叫纯光听了去。又一想,纯光未必傻得去报官,庵内藏犯人,这是大罪,也当同诛。 如此,煎熬到晚上,俱相安无事。托慧缘再去打探,回说纯光下山做寿衣回来了,如往常一样,没见什么异样动静,倒是纯光一心想巴结邀功,避开看守的小尼姑进去见伯镜老尼,告知寿衣一事,不料让老尼一顿恶骂,遭轰了出去。听到此,卓亦亭这才稍稍松口气。 直至中夜时分,庵内躁动起来,卓亦亭方识得大事不好。 先是听到庵内传来尼子惊叫唤声,又隐约看到火束光闪,再而听到呼喝的男子声音,此后便是慧缘来敲门声。 三喜开门,慧缘不由分说闯入,跪在地上求道:“姑娘,救救我,官府来人了,定是要抓我回去给老公公做小妾去了。你让我躲一躲,切莫把我供了出去。”说着爬起来找地方藏身。 卓亦亭跟三喜对眼一番,心中甚是疑惑。三喜惊醒,把慧缘拉了出来,再问:“你师父呢?” 慧缘哭道:“是师父带人来的。今儿下山做寿衣叫我远离你们,想必回来遭大师父的骂,气不过拿我出气,这会子怕是起了歹毒心来,饶不得我了。” 慧缘死死盯住卓亦亭,卓亦亭心里更犯急,先不管是来抓慧缘还是另外公干,官兵到这里,对于她们总归只有坏处无好处。当下,卓亦亭一把拉住三喜,一把拉住慧缘的手,道:“走!” 三人躲躲藏藏,想通过前门逃下山去,却在庵宇堂外被官兵人马挡住,过不了道儿;一队官兵正举火把大肆搜查,从菩安舍方向进进出出。看着情景,卓亦亭心里明白十分了,来者可不是抓自己的?卓亦亭这才问慧缘道:“门前出不去了,庵里可有后门可行?” 慧缘道:“有一后门,在真修舍佛洞山后。” 卓亦亭便告知这般那般,意欲一同从后门下山潜逃。等她们想转身,身后巡来一列火兵。此刻,进退两难,三人不得不埋伏于草丛花簇之间,观待时机。 三人远远看到,纯光手中拿有一张悬赏布告纸,只见纯光低声对官兵总头指手画脚。良久,一个小兵匆匆从卓亦亭那菩安舍方向跑来报告。 小兵道:“大人,已查过无人。” 慧缘死死握住卓亦亭的手,颤抖得十分厉害。嘴里打咯咯说道:“可不是抓拿我的去!” 卓亦亭道:“别混儿想,兴许不是你!”她不敢向慧缘坦明自己的身份遭遇。 两人正说着,又见几位老尼把伯镜老尼扶了出来。伯镜老尼方才到,严厉声喝道:“大胆奴才,仙缘庵也是你们这般叨扰的?明日传到宫里,好叫你们个个革职查办。” 官兵总头模样的气势凌人,根本不把众尼姑放在眼里,道:“就算前朝废太妃在,我们也搜得!”便亮出一令牌,笑道:“得报之处,严查不殆。” 伯镜老尼气得浑身发抖,连连咳嗽,稍缓,伯镜老尼道:“那……那你们半夜三更,要搜查何人?” 官兵总头道:“当然是朝廷追拿要犯。”一扬手,对兵众道:“再细细搜!” 一小尼从暗处恍闪出来,到伯镜老尼跟前扶住她,不知对伯镜老尼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伯镜老尼笑了,朗声说道:“我们这群尼姑,可不是朝廷要犯了。关了大半辈子,也从没指望能见得光。要带走谁便带走谁,有什么好搜的!” 一盏茶后,搜查兵等来回复,皆无结果,却把全众尼姑羁押不放。又见两名官兵押上纯光,令其指认。纯光对着人辨认,摇头。 官兵总头怒了,道:“这么说,你这个姑子是乱报谎报了?来人!”欲责罪于纯光,忽然伯镜老尼站出来,说道:“重刑之下,必出人命,何必造孽。” 官兵总头嘿嘿一笑,对伯镜老尼道:“这么说藏犯属实了?来人,先把她带走!回去拷问拷问,不信交不出人来!” 看人要把伯镜老尼带走,灌木花丛里的卓亦亭按不住要冲出去,三喜死死拉住。 三喜道:“姑娘要想想老爷太太,想想咱们还在外头的小爷!” 卓亦亭泪水泛滥,倔强的劲儿隐退了去,定下身继续瞧。那边官兵拿着伯镜老尼,松开纯光,众尼姑看官兵抓人,多居不服,索性跟官兵拉扯撕闹,不给带走伯镜老尼。 眼前众人,如同飞蛾扑火,又如同皮影戏里的小人儿,恍恍惚惚,交织不清;又嚎声震地,啼哭漫天,凄厉凄惨。 慧缘傻愣,模糊双眼,捂口泣不成声。卓亦亭也如此。 三喜却是镇定,拉了拉慧缘道:“慧缘师父,还不帮我把姑娘拉走。再迟点,你也会没命的。”正是逃走时机,众官兵前去抵制尼姑们,混战之中,卓亦亭三人悄然摸索离去。 三人混摸行走当即,回头再望向伯镜老尼,只见她摇摇晃晃挡向纯光,原本官兵总头的刀刺给纯光,最后被伯镜老尼挡了上去,血竟似阵雨乌云,散染一片,乌不乌红不红。 夜,歹毒,夜色更加歹毒,漆黑得无法前行。 从后门逃了出来,三人跌在一条阴沟内,浑身水泥,狼狈不堪。卓亦亭更是有气无力躺下,一动不想动。待三喜和慧缘将她拉上路边,卓亦亭方才回得人气儿,爬起身,朝仙缘庵方向跪下,重重磕九个响头,然后哭得再也起不来,凄然说道:“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 三喜哭道:“姑娘,再不走,如何对得其大师父以死相护。” 此时,兵火闪烁,远山渐远,呼喝不止,尽管三人起步前行,身后依旧追兵不绝。此情景凭多少年去,如梦,如魇,挥之不去,忘之不却。再想,逃出仙缘庵,又能前往何方?或许,又只能去寻药先生的帮助。 五月的沉夜,京都不如南边,京都时至六月依旧清寒人骨,夜里风袭来,更是凛冽凌人。三人依偎,相互搀扶,沿小道墙角行走,但凡遇见有人多之地,尽避让开,生怕随便一个路人都要将他们送官一般。不知行至几里路,终到了城口大街。 三喜道:“过了这街往前走不远,转个弯就该是药先生地处了。不知药先生可是在家?” 卓亦亭正想说话,慧缘猛地向前走两步,直立立跪下。 慧缘凄然泪下道:“姐姐,好姑娘,你收留我罢!” 卓亦亭连忙搀扶慧缘,道:“妹妹,我们自身难保,如何收留你?他们抓的不是你,是我们。” 慧缘道:“我原也是不保之身,庵里情形回不去了。如今真举目无亲,身无分文,是必流落街头,是死路一条了,姑娘!你可怜可怜我罢!我跟在你身边,同三喜一般当牛做马伺候你。” 三喜啐一口道:“谁当牛做马了?我们姑娘才不是你们京城里那些娇小姐要人做牛做马。” 慧缘笑道:“三喜好妹妹,我说错了成么?就让我跟你一起伺候姑娘,好么?” 慧缘不太情愿看卓亦亭一眼,卓亦亭犹豫,没开口。 慧缘又道:“横竖我是陌路之人,姐姐妹妹你们走好,我这就赶回庵里。”慧缘说完掩面,转身要离去,忽一匹快马从前方大马路奔来,若不是卓亦亭快手拉住她,眼看就被撞翻撞死。 三人惊魂未定,顺路望去,那匹快马马背上骑有一人,人背后有一面小旗,旗上有一题牌号“庄”字。卓亦亭拉过慧缘的手,看一眼三喜,才道:“且这么,先跟我们去。” 远处那匹快马啼嗒啼嗒声还余音不绝,再望去,快马已消失在黑幕中。三人继续朝药先生家赶,兴许此时,药先生尚未睡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峰回惊转(下) 庄玳自然是不肖他二哥这些小恩惠,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惠人志喘。 庄璞见是无趣,又确喜欢庄玳手中的翠玉手串,依旧扰庄玳道:“三弟弟,我瞧你是不喜欢的,若不然,平日你经常说什么‘钱财如粪土’‘来去不带’,这会子留着这么个宝贝,可不是表里不一了。”可不是激将之法?他们父亲庄勤平日里是知晓的,此两子,两相世界,一天一地,极东极西,眼下看到庄璞这样,当是无听无闻,假装得一个好家翁。 庄玳趴在窗沿上,头也没回,看着街上围观的人,听见庄璞纠缠说那些话,有些许恼了,一反手将翠玉手串扔给他。再俯窗定眼望外头,见到很多人跟着马车攒动游观。 庄玳看到车下那些人,个个饱眼惊奇,他倒自认是天外怪物,若不然人人怎可如此随波观望? 这一思想,恼得及,去得疾。 于是,庄玳默默说道:“二哥哥你看,那几个人一直在跟我们马车。”想必是见到卓亦亭等人。 庄璞得了翠玉手串,一副满足样儿,信口而说:“那些个小市井小民难得见这么气派的,可不新鲜。” 庄璞平日里头就这样的嘴脸,不是瞧不起谁人,只个嘴巴尖滑。实地里,他心地也是极好的。有一年,庄璞跟几个大员小爷在外头荡浪花巷,因与楼里当牌姑娘姘头客人起了冲突,他被暗吃了亏,后才知是那姑娘联合那姘头陷下的坑,等他跳好讹他的银子,不料想,姘头得了钱跑了,还卷走她的家私里底,里头的老鸨知道后自然是不依的,活里要揭她的皮,庄璞满口说不得饶那姑娘,口口声声骂她是贼婆娘**,末了,依旧宽了口饶了她,还私下给她钱打点老鸨,免去一顿好打。 听庄璞说那话,庄玳不言语了。 庄玳把窗帘放下,隔开外头的瞩目。此时,车摇摇动动驶过,议论赞叹之声不绝耳。卓亦亭四人比众人追车的步伐更凌厉些,生怕车子一拐角就消逝不见。 四人的步伐始终在两辆人车前后游移。第二辆装人的车里坐的是四老爷庄耀与管家,虽说卓亦亭等人未见到他们,可他们在车里也在说些闲话,如皇帝赏赐的礼,管家就有些闲语。 管家道:“赏赐南海血玉珊瑚三株,二老爷府上可不依了。” 庄耀眯着眼睛,却回道:“圣上赏赐也是我们多求的?带回去全送到老太太跟前,叫老太太收着就是了。” 管家道:“就怕回去几位太太们的意思……” 庄耀道:“只要老太太说话,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也不会言语。就算圣上赏四株,各房分了也不在理儿,按理是老太太过寿,必是给老太太的,哪里有各府分了去。再者,寿礼哪见有赠双数的,这话不必再提。” 管家语顿,便不敢言语,撩起窗帘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卓亦亭被人绊倒,三喜惊呼过去扶起。 卓亦亭才被三喜和慧缘扶起,又一拨人涌动而上,再次拥挤,三人同时倒地,未等三喜出口啐,忽见人群前面站几个手握刀剑,头戴斗笠,穿异族奇服的人交头接耳,刹时,他们刀剑出鞘,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一块青丝绸布朝空中一抛。 三喜三人尚未反应,周遭人声尖叫鼎沸,四处慌乱,再环视看去,见四面八方飞跳出来带刀的异族蒙面人,他们朝庄府进攻打杀。药先生原本在前头瞻望,看情境混乱,急中回身到卓亦亭身旁,急切道:“快走,有刺客。”四人连身躲开。 在庄勤车上,以为市井人等过于稀奇,引来观望热闹,猛然听到刀剑相击声,方才撩帘看。这一看,彻彻底底把他吓倒而坐,急急搂住两个儿子,说道:“别出去!”正这时,一把刀从窗外刺进来,好在庄璞机灵,护着父亲与弟弟闪过去。相比之下,庄耀不济运,他的手臂被刺伤几刀,管家是死死护着。 庄玳哪里看到过满街砍杀的,吓得浑身发抖,嘴里念念道:“大太太和大姐姐要是在就好了。”庄玳这一话提醒了他父亲庄勤,撩起门帘,朝外看,正好看到庄熹从马上跃下与歹人刀剑相博,宫人护卫等拼死护主,家仆四儿护在庄勤马车外,一边哭一边乞求喊别打过来。庄勤对四儿道:“四儿,回去找大太太和大姑娘,带人过来,快!” 四儿这才醒觉,待要拔腿去,忽一刀过来,刺在他腿上,血沁红了一裤子。疼痛令人忘记惊恐,此时四儿腿上的血滴得满地都是,却一路飞跑,不曾停歇,倒忘了惊恐疼痛。见到这样的情景,卓亦亭默默道:“能有如此家人生死相护,这样的人家能坏尽冤辱逼死我父亲母亲么?” 三喜忿忿道:“杀死他们才叫好,姑娘别心软,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慧缘道:“在仙缘庵里头,有师父跟我说,人世无极坏之人。” 三喜白了慧缘一眼,没搭语。其中滋味,怕是慧缘无法思想三喜及卓亦亭家破人亡的感悟。 就在卓亦亭几人说话当口,见到庄勤的马车被歹人凌空一刀劈开了,车上的庄勤、庄璞、庄玳掉下马车,滚落在地上。 庄勤护到了庄璞,庄玳却滚远了,眼看他要被斗笠人一剑穿心。行至不远处的卓亦亭心头微软,不顾生死,甩开三喜和慧缘的手冲上前,挡在庄玳前面,错被刺了一剑。 斗笠人抽剑出来,再复一剑向庄玳,恰被三喜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活生生砍去一条臂膀,他那臂膀喷出去的血跟雷雨倾盆一般,就是听不到他一声闷叫撕心,没砍断半耷拉垂下的断臂如同折断的树枝,晃荡在胸口处,叫人寒心恶心。 庄玳侥幸余生,未回转过神,卓亦亭便倒在他怀里。 三喜砍了人,吓得两腿发软倒地连滚带爬过去,从庄玳怀中抱过卓亦亭,帮捂住流血的伤口,哭喊不止。庄勤和庄璞看到庄玳无事,急要将他带走,庄玳本已被吓坏,双腿瘫软,无法站立行走,再者被卓亦亭舍命相救,更不愿弃她而去。 卓亦亭眼睛直直盯着庄玳道:“救我,救我……” 卓亦亭深知,此难不死,入府在即。当她挺身而出时,想到伯镜老尼的教诲,伯镜老尼言传后宫争斗算计当中,有“舍身流血”之法。此法即舍得万箭穿身,生死度外,舍得千刀万剐,油锅盐腌,才可收得人心。如今,此法正是受用,亦是天意眷顾,赏有此机。虽痛,立定挡这一剑,不为别的,就为了父亲母亲,为了姐姐弟弟,她就算痛得无法呼吸,跪着趴着也要走进庄府,痛尽这一路。值不值得一搏,博了方可知晓,不博,唯有日日思想罢了。 庄玳脸儿本就嫩白,此时惊恐,更是吓得一点血色皆无。半跪在卓亦亭边上,哭着道:“我一定救你的,一定……”在心里,他是欠下这个人一条命了,如此青天白日,平白无故的,怎叫他不动容哭泣? 这一起意外厮杀,混乱而不可开交时,能武的大太太秦氏带着大小姐庄瑚及家丁持刀枪浩浩荡荡赶来,庄熹才刚势单力薄,现有家人共同抵御,更信心大增,拼打更显是老当益壮,热血喷张。足足激斗一壶茶,平息了此战。歹人看到庄府人多势众,敌不寡众,四下闪离撤走。此时,官府官兵赶到,庄熹等老爷与官府人等说话,官兵沿路追击不再话下。 那庄玳见得了救,又见秦氏和大姐来,悲喜交加,高喊秦氏:“大太太,大太太!” 秦氏听到呼声,急过来,看到庄玳跪在卓亦亭跟前,未等她开口疑问,庄玳便道:“求大太太做主!一定要救救他。他舍命救了我……” 秦氏明白几分了,说:“玳儿起来,那让管家叫人抬回去。你跟大姐姐一处可好?” 庄玳道:“太太,我与此人本不相识,他还有他……”指着三喜,又道:“一个替我挡了剑,一个替我卸了歹敌。我如何舍他们一处去,自己倒跟大姐姐去一边受用了。” 庄瑚站在一边,看到三地庄玳如此说,满是心疼。 如此,秦氏命人将卓亦亭抬上马车,又让人服侍庄玳等人上别的马车,可庄玳不应,非要跟护卓亦亭。因看到三喜和慧缘哭泣不止,秦氏便问:“你们是一起的?”两人既惊又怕,神儿未定,如何回答她话来,幸药先生答应道:“救你家小爷的是我家姑娘。” 秦氏再细眼瞧卓亦亭、三喜、慧缘三人,如此清丽面貌的小子,是姑娘没错的,便说:“请放心,你们仗义相救,我们庄府定不负你们的恩情,人,我们抬回府给尽力给好,你看如何?”心里头觉悟着这般打扮,来路想必不太周正,可人家舍命相救,单单说不过去的,也只好顺了庄玳的意。 卓亦亭笑着看了药先生一眼,拼最后一口气,对秦氏道:“谢谢……”便晕死过去。 余声是三喜和慧缘惊天动地的哭喊,以及庄玳怜惜的感激。后来,三喜问过卓亦亭,或许当初不为庄玳挡那一剑,或许不曾想进入庄府,就不用遇见侯门深海蹂虐之事?卓亦亭自然是不知道,假如能预知,其后还能有故事? 此经,庄府人马伤折对半,交官对点自然是少不得,那庄熹和庄勤怕惊动宫里头,遭上头深究一番,且想如此事与自家府上有关联,可不是引火烧身了?另外,如此事与妹夫卓一君有关联,可更说不脱了。想到这一层,庄熹和庄勤、庄耀好声打点官方,让帮按一按,让他们府上自行扣押抓住的那些个歹人回去审问。 如此,一行人扣押案犯与抬驾圣物继续前行,浩浩荡荡态势倒不如才刚之前那般高调风光,尽显要低调随和的光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深庭森森(上) 姐姐卓亦月离乡进宫之时,常吟韦庄的句子:“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或是:“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情怀景致不同,心境却是一样的。 如今,多了是伤,悲去了情。卓亦亭自路上被庄府的人“捯饬”上车,一路颠簸,辛苦所不能言表。最如愿的事莫便是光明正大进外祖母府上。 那庄府,可不是被皇族所倚重绵恩的庄氏大府宅?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如意之事无非就是安平度世一件。如今进去了,如不如意看天意,安不安平随人愿,左不过,鱼死网破也是有的。 卓亦亭在车上昏然,三喜和慧缘伴顾,怎知道庄府大门外已焦急不堪。 老太太领家众在大院门首,翘楚以待,曹氏和郡主相扶在侧,各房府姨娘太太及姑娘们细数在边,个个华服锦衣,珠玉萦绕。庄熹、庄勤、庄耀进宫受赏,合府喜庆,刻刻不容虚度,时时遣听侯报。当下人四儿从事出大街满身伤血回来,报了险情。郡主吓得晕了过去,老太太则主持龙头,让大太太秦氏领大姑娘带人持刀枪出府,此般定力,庄府数不出一二人来。到此时,有家仆兴兴来报,老太太反而把持不住,迎步落下门首台阶,手扶在石狮子上。 那家仆半跪打千儿回报道:“给老太太,二老爷,太太们报,到了到了!” 老太太喜颜微蹙,更多是关切流露,便问:“人都可好?璞儿玳儿伤着不曾?” 家仆回道:“爷们让告诉老太太放心,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无碍,二爷,三爷平安。幸大太太和大姑娘及时赶到,驱走了歹人。” 庄禄道:“是何人?抓拿到没有?” 家仆道:“回二老爷,抓回几个,与圣赏宝物一并回来。” 庄禄有些望外之色,便不再问。 老太太双手合十,祷念不止。郡主和曹氏人各一边扶着。听到来报,只见郡主悄悄别去了脸面,擦拭泪水。待家仆下去,老太太才想起什么没交代,从曹氏手中移开手,向身后丫头们说道:“竹儿,进去给菩萨上香,谢菩萨护佑。” 曹氏嘴略快了些,转头对竹儿道:“老太太,先不急这一时,人快到了。先瞧着怎样了。” 老太太才刚显出笑来,又把手重搭在曹氏手上,说道:“是了,是了。” 不多时,老太太这方便远远看到门首正大街迎来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领头马是大老爷庄熹和大太太秦氏。众人看到人马,皆喜极而泣,好不欢心,齐齐走下台阶,但都不敢逾越过老太太前头,隐于她身后站着。 老太太喜道:“快,举炮,鸣炮。” 家仆们得令,便从门首处抬出已搭好的长龙炮,绵延放至大街外头,足足数十丈远。等庄熹人马一入门府道儿上,变点起炮,顿时烟火震天,熏气弥漫。再细看,庄熹人马等如同仙兵下凡,盈盈荡荡,飘飘忽忽,若隐若现而及。人马到达老太太跟前,恰炮火才刚烧完。郡主和曹氏生怕烟雾呛到老太太,忙着让她进里躲躲,她却不依。 庄熹、庄勤、庄耀匆匆在老太太面前跪了下去,齐声道:“让母亲受惊了。” 老太太不搭理跪着的人,忙着到马车后面,一边道:“璞儿、玳儿!” 听闻声音,庄璞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庄瑚跟随身后下车,一同到老太太跟前。庄璞才下车,就抱住老太太,捧着秦氏和大姑娘庄瑚武艺如何好,如何驱走歹人。老太太是欢喜,唯不见庄玳人,因问:“玳儿呢?”庄璞向身后另外一辆马车指去。 又闻到庄玳从那车传来声音道:“老太太,我在这儿,下来不方便。孙儿在车上给您叩头请安了。” 老太太迎了上去,待要掀开帘子,便见庄熹已示意几个家仆端来踩凳,要上去接人的意思。老太太不解,眼泪竟流了下来,道:“孽障,端的不给照顾周全,玳儿出了事看我不与你们说!”怒甩开几个家仆,自己要爬上车的光景,只见此时,庄玳伸出一血手,颤抖不停,撩起帘子,伸出一头来。老太太一看到带血的手儿,重重下跌了脚,幸好庄熹庄禄庄勤等人跟旁扶接。 庄玳方又出来些,探出头泪流满面道:“老太太安心,我是极好的,可里面的人……” 老太太一听,连忙阿弥陀佛,又急切问:“车内何人受伤?” 老太太不由人回答分说,一手扯开车帘儿,只见车内坐有三人,躺有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卓亦亭,惊吓而泣的三喜和慧缘,以及静默不言的药先生。 秦氏过去对丫头们喝道:“还不赶紧把老太太扶进去!” 丫头们慌忙上前扶老太太。老太太不肯走,指着马车上,道:“先扶车上的人出来!可伤得不清了。” 庄玳带着哭腔不动,瞧一眼三喜和慧缘,悲戚而道:“老太太,他是救了我一命呢,中了刀子流不少的血。怕是活不成了……” 时下,家仆们上车把卓亦亭抬了出来,三喜和慧缘、药先生搭手。末了,庄玳才从车上爬出来,抱住老太太肩膀哭得止不住。 老太太安慰道:“心肝儿,莫怕,到家了,莫怕!” 身后的曹氏看家仆人个个杵着不动,皆惊吓得不知如何,曹氏厉声对仆众道:“都愣着,还不把东西搬进去。人都杵着有何用。” 郡主看到儿子庄玳庄璞完好,又看到丈夫庄勤无碍,悄悄擦拭暗中窃喜的泪水,再见曹氏对下人们严厉了些,便合颜劝曹氏道:“先赶紧找大夫,哦,不行的话,找太医院的来。也是得抓紧啊!” 曹氏点头,指了自己府里的丫头贵圆,示意按郡主的意思去办,再转头来看,见家仆几个将满身染血的卓亦亭移上步撵,三喜、慧缘、药先生扶撵沿护着。 此时,卓亦亭微醒,略虚模糊环一眼曹氏,那曹氏发鬓后拢,顶一枚攒珊瑚翠玉金冠,又别几支金钿翠花,后勺挽一个托儿,沾满花头簪,尾端挽髻垂下金孔雀嘴吐一排金流苏珍珠,与之照应的是那南珠网联的云肩,里套一件通周金灿灿滚金边暗金纹氅子,恍恍惚惚是觉着她体宽面盈,极是富贵,卓亦亭看不真切曹氏面貌。心里惊叹,外祖母家随便跟前一房人顶得外头几世人的奢荣。其余人者,不曾细眼瞧,家仆们动作麻利,静静儿抬着她从石狮子前面过。 家仆欲抬向右边角门入,曹氏慌制止道:“没用劲儿,慌个什么?左边进。”依这意思是外头人是左边角门的进,只有府里的方能从右角门人,正主儿或权贵之人从正门首进。 老太太忽声道:“大门进,绕且远了去!无妨的!” 家仆们掉个头转向大门,卓亦亭这才看到阶下站一位高龄老太太,满头银发倒插数支玉簪,一方金边镶红玉的抹额横跨在那双慈眉上,头面是简而不淡;蓝底大氅绣满福禄寿,躬弯腰肢,持一根打磨光亮的金丝楠木祥云头手杖,贵气袭人。她微微颤颤,任人搀扶。卓亦亭心里知晓,这必是外祖母了,心里一紧,眼泪便一发不可收拾,故头一歪别了去。进了大门首,里则是通体大院落,四周栽种奇异花草,参天大树,远近皆然有如高山遮屏假山,有漫水流鱼,听到涓涓之声,饶闻臻禽神鸟叫唤。过了大落院,至一方仪门,再进两重宅院门子,卓亦亭再想下心瞧,心力却不支,登时昏死了去。模模糊糊期间,听闻有人叫唤“老太太让抬到中府去”余下所有,便不知晓得。此日后,三喜告诉她,家仆们抬了进去,合府东西南北府,原该到东府大老爷府上,又因卓亦亭救了庄玳,庄玳非让抬去西府,当时瞧着情形光景不好,难得移动,老太太故发了话抬到她老人家府上。 因此,卓亦亭被抬至老太太中府里头,暂住进南间唤题“镜花谢”院厢房,三喜和慧缘伴侧,一刻不离,药先生立在一边,恐慌不已。厢房外里厅踞站或坐着庄府人等,丫头们端水进进出出给卓亦亭解衣擦血,众人大气不敢出,敦守。 不多时,请来宫里太医院的太医官,进去瞧。老太太坐在里厅椅子上,她边上围着的是府里媳妇儿姑娘婆子们,庄璞垂首侯一侧,庄玳定不下来,来回在厢房帘子外走来踱去。四位大老爷则在厅外门首站着,避开里厅议论话语。 且不多时,太医官气定神闲走出来。老太太一见,忙起身迎上,太医官不敢劳动老太太,赶忙上前扶老太太入座。老太太道:“太医官,人可安好?” 太医官道:“失了血,好在年轻,不妨。先进两碗老参汤聚聚气儿,压一压才是稳妥。” 听毕,老太太冲里厅门首外的老爷们说道:“拿圣上赐的那枚老参熬来,赶紧的!” 门外几位老爷听到话令,转头看老太太,未动。老太太一把手杖笃在地板上,不言语,二老爷庄禄撩袍子小走进来,尚未开口,他媳妇儿曹氏便道:“老太太,那是宫里赐的,怎的……”言语之意,物品贵重,舍不得外人用了去,有请老太太三思意味儿。 不料想老太太怒道:“混帐东西,救人要紧还度量这些!圣上仁德,给了东西也是拿来救人的。还不快去!” 曹氏一把拉住庄禄的手,不给他去,又多问一句太医官道:“太医,老参须末根子也是可以?” 太医尚未说话,老太太抢道:“瑚儿,你去!你二太太是不中用了。” 瑚儿——庄瑚,是东府庄大老爷庄熹跟熹姨娘生养的大女儿,已嫁了人,却不曾出屋,留在府里帮衬二老爷庄禄搭理生意和府内事物,多是帮衬曹氏。此次剿匪,有她一份功劳,时常日里得大太太秦氏教学武艺,身法了得,如今嫁与人妇,时年三十有二,少妇模样,更是各项百伶百俐,十分得老太太的欣赏。 庄瑚看了一眼大太太秦氏和二太太曹氏一眼,没敢动。 老太太又敲一杖,道:“我说话也不中用了不是?” 庄熹庄勤、庄耀听到老太太动怒,急急进来。 老太太道:“平日里都哄着我,到正经时候,你们面目才出来,我们家怕是哪一日败在你们这些不要良心的手里!” 庄熹对着庄瑚摆摆手,让她赶紧按照意思去办,曹氏又羞又怒也跟了出去。 一会儿,曹氏端了参汤上前,老太太接过来,移步入厢房,丫头们给她端来西洋软凳,她不坐,半斜着身子侧坐床边,一手撩开卓亦亭那散发,细瞧了几眼;便拿起勺子饶些参汤喂她。 卓亦亭不省人事,进的参汤只在嘴边流下。 老太太蹙着眉头道:“也不中用啊!”拿手绢擦了擦,焦急万分;又对身边人说道:“帮掰开嘴巴进一些才好。” 未等庄府人等动手,三喜抢上,轻轻掰开卓亦亭的嘴巴,让老太太一勺子一勺子给卓亦亭进汤药。细喝了几口,卓亦亭咳出声来,见状,老太太才刚放心吐了气,略笑了半分。 老太太头也不抬动,只听她说:“伤口还在流血,女眷留下几个帮太医料理,其他的人跟我出去候着。” 一听,三喜不管不顾,急跪在地上哭道:“求老贵人,让我在这儿陪着。” 老太太看了一眼三喜和慧缘,疑问道:“可是你家人?” 三喜把帽子拿下,露出头发来:“是我姐姐。” 慧缘也把头发露了出来,倒不言语。 老太太一看,显得十分惊讶,允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深庭森森(下) 从房中出来后,老太太愁蹙地坐在堂上。众人见状不敢言语。 半晌,老太太道:“好好的,竟发生这样的事来。” 话未落音,看到管家从外头拭汗赶来,先低声对外头的几位大老爷说话,避眼避色瞧老太太这方躲躲闪闪。老太太看到心生厌恶,便道:“你们是杀人放火了?这般偷偷摸摸说话。” 大老爷庄熹和三老爷庄勤对视一眼,二老爷庄禄才朝管家摆手,示意让进去给老太太说话。管家得了意思,撩袍走入,半曲身子恭卑道:“押回来的那几个受伤的歹人伤势颇重,能开口但不招认。” 老太太怒道:“那还了得,务必问出缘由来。倘若再发生这事,也知道是哪里来的路数。倘若传到宫里,圣上怪罪下来,也有说法。问出个所以然,早早送到官里才得了结。” 管家垂手而立,道:“是!” 老太太叹息一番,环视众人,又让庄熹、庄耀进来,着贴身丫头帮衬看他两人身上的是否有伤。见是受伤了,又说道:“等太医出来,也让太医瞧瞧,府里还有谁伤了的,也一并叫来都瞧瞧才好。护了主儿的,有功的,都拿些钱来犒赏。人家豁出性命保护,理应有个心。才让人瞧着不心寒啊!” 庄熹、庄禄、庄勤、庄耀齐全跪下,齐声说道:“老太太教训的是。” 四位大老爷起身,垂立无话,一时间,厅里人捂住口话没言语。生怕此时此刻说什么话遭老太太不安心。 只见老太太又道:“各房太太姑娘们不必留这儿了,省得添乱。都去罢。”姑娘们细数出去。 庄玳却跪地上,磕头道:“求老太太让我留这儿。” 老太太让丫头竹儿扶起庄玳,说道:“心肝儿,你也回去歇着去,都受惊成这样了。” 庄玳道:“老太太,我是不怕的,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人家拼命了来救我,我这会子走了,倒是成了什么人!” 老太太笑了,一把搂住庄玳,伸出手指一个个点着指着,嗔怪声道:“瞧瞧吧!一家子的老老小小,没一个比得上他,偌大一个府里,我到死也只有指望他了!你就跟我留着,太太几个也留着就是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郡主端来茶,小心翼翼侍奉,轻声道:“老太太也受了惊吓,要不先歇一歇,等太医都料理好了来回一声。这儿有我们几个看着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正要回应,太医走了出来,才洗完手,丫头跟随递上毛巾。 郡主伺候老太太喝了茶,急转身对太医道:“太医官,伤势如何?” 太医喜道:“请老太太、太太放心,伤已包扎好,幸好伤口不深,再多一点,恐怕没命了。” 老太太阿弥陀佛地不停,众人一并松懈了下来。 郡主谢道:“有劳太医了。太医请坐。”示意自家丫头宝珠搬凳子给太医坐。 太医坐下,二太太让丫头玉圆给太医上茶。 老太太道:“我们府上的那些民间医官,我倒不太信。还是郡主三太太想的周到把你请了来。” 太医站起,打拱,客气回说:“老太太客气了。”又道:“我稍后开几副方子,只是伤已及筋骨,需内服外用结合而为之。此外,多加休养,挺过端午,想必就无大碍。” 郡主待要让丫头绛珠拿来纸笔给太医拟方子,曹氏已对她府上另一丫头贵圆道:“还不赶紧的。”绛珠看到贵圆去了,自己垂手回到郡主边上,郡主微一笑,免去尴尬。 一会子后,贵圆领着两名小丫头进来,其中一人端笔墨尺砚,一人端内嵌金箔的纸张,走到曹氏跟前,让检视,曹氏检视完毕,示意让老太太过目。待要呈给老太太,老太太挥挥手道:“去罢。”丫头细数放在太医坐旁小茶桌上,方有序退出。 老太太微笑道:“不管是用何名贵药材,一定要把人养好。对了,大老爷,四老爷的伤我看也不轻,太医移步到外头给瞧瞧。” 太医作揖应了。 老太太左右看了看,有要说小话的光景,微顿,才说:“还有一事,想跟老医官打听打听。” 太医起身了,又坐下。 老太太道:“原是不该问,因也不是外人。就是想问下宫里的媛妃娘娘,身体可康健?” 太医一听,神色迟疑,叹息一番。左右避目,示意人多。老太太懂得眼色,故让太太和下人们都下去避开。等里内的人去净,老太太方才说:“无妨,太医官说便是。” 岂料,太医倒跪,重重磕个头,潸潸然道:“想必老夫人不知,宫里不好了。媛妃娘娘才成降成宫人。” 老太太惊起,扶起太医,让太医坐下,太医不敢。两人对立而站,老太太抖着手脚,两目含泪,声色惧变,道:“这……是为何呀?何时之事?我怎一丁点儿消息不曾得知?” 太医一听,方觉得漏了嘴,此时又止不住问,只得如实说:“老夫人深居,外头的事未必是真,只是……” 老太太知太医有推脱之意,心里固然有千恨万怨的来,也只能着四个儿子来问话才能知真底细。思想到这一层,一口气没闷出来。吓得太医不知如何是好。 避开在外的太太秦氏、郡主、曹氏、幺姨娘等及各房丫头们闻声,忙跑进来。 众人不知何故,倒是急得如蚂蚁乱碰,仅听太医让人拿人参片给老太太含,遂听从。等含参片,灌茶,苏醒,老太太才捶胸顿足哭道:“只把我这老太婆蒙在鼓里了!” 太医见形势不对,连忙起身告辞。众家人女眷无人知其中缘由,个个变脸色跪下,乞求老太太保重身体。而老太太增怒不减,推杯摔盏,呼喝道:“把爷们都叫进来!” 秦氏让自家府上大丫头元意去传报老爷们,元意尚未动身,老太太怒道:“外人我是不信的,竹儿,你去!” 竹儿是老太太贴心的大丫头,统府里可谓是丫头头等人儿。元意曲身向竹儿福了福,谦让她出去。竹儿看了秦氏、曹氏、郡主等人一眼,速速走出。 秦氏见情景如此难堪,又进奉一盏茶,老太太哪里肯接,一把推碎了去。秦氏不敢言语,再又跪下。 一会儿,庄熹、庄禄、庄勤、庄耀慌张进来。看到地上跪着满屋的人,还摔碎一地的狼藉,知是老太太发火。 老太太不等四个儿子言语,急道:“不孝子,还不跪下!” 庄熹,庄禄,庄勤,庄耀心惊跪下,原本药先生也跟随进来,看这情景,偷偷转身出去了。 老太太敛住气焰,闭眼道:“老爷们留下,娘儿们和哥儿先下去!” 太太们随庄璞、庄玳等人从地上起来,退出去。 见众人出去,关了门,老太太方有气无力道:“我说大寿怎不见大妹妹府上来人,你们推三阻四,搪塞些话来哄我!哎呀!”伤心透了。 庄禄是当家人,嘴巴比其他兄弟会说些,看着光景,是该他想方设法进言宽她老人家的心,便主觉道:“母亲息怒。” 老太太拍桌子道:“混帐东西,瞧瞧啊!都是什么子孙,若没有我当年宫里攒来的福气,哪里有你们现在的身家地位。现在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们个个变着法儿来哄我,大妹妹府上出了事也不知会我一声,我就要你们老实给我说道说道,大妹妹府上现在如何了。” 庄熹勾着头,庄禄抹着泪,庄勤叹息,庄耀垂头。俱闭口不秉。 僵持了一阵,庄勤方说:“母亲,大妹妹府上被抄了是事实。”庄熹、庄禄、庄耀投来责备神色,庄勤勉为艰难对视一眼,叹息道:“纸包不住火,说了比掩着好。” 老太太怒道:“府上抄了,人呢?进了天牢?还是流放了?你们能捡些重要的说不能?其他我不根究你们,倒给我统统说实话来。” 庄熹泪流满面,道:“母亲,大妹夫畏罪自尽,大妹妹也随了去……” 老太太一听,张开口,半天出不来一字一话,吓得庄熹四人从地上起来给她捶肩揉胸,宽慰不尽。 良久后,老太太推开四人,恨道:“啊!天啊!我可怜的儿啊!” 老太太哭昏了过去,庄熹四人吓得魂不附体,开门出去叫唤下人传医官。 这外头乱不得头绪,厢房里头的卓亦亭醒了,细细碎碎听到外头里厅老太太训斥四位老爷的话来。当听到说她父母是畏罪自尽,她气极攻心,忍不住一口腥血喷了出来。 三喜和慧缘以为卓亦亭即将命丧,抱着她哭个昏天黑地,等三喜要出去找人,卓亦亭拉住不肯让她离去。 卓亦亭挣扎对三喜和慧缘道:“青口白牙的,只当是让我死了,还找他们去做什么。” 三喜和慧缘泣不成声,也不敢言语,在一旁拿手帕替她擦拭流血。只是她们不知道此时的外头乱如麻,差人找太医官。谁知太医点破了事由,早早遁走,余下找府里的老医生,老医生又告了假,正要派人去外头请,只见药先生进来。 药先生对庄熹等老爷说:“让我看看。” 药先生原是懂得一些医理,这些卓亦亭等人是略知些,并未曾见他医治人。如今,见形势所逼,药先生才挺身而出。 庄熹等人质疑看药先生,无奈应允。 药先生给老太太把脉完了之后,拿出一包针。让人抬走老太太,老太太略有些知觉,不肯让人搬动她。不得以,庄熹道:“就地看看,烦先生着手。” 药先生迟疑一番,表示谦恭之意,末了,还是给老太太扎了针。 扎了针,老太太醒了,便是泣不成声不止。 庄熹等四子,对药先生拱手致谢,言表不尽。 老太太凄然道:“你们都出去,我且有话跟老爷们说。” 当场除了四位老爷留下,药先生及府里才刚进来的媳妇儿,姑娘,丫头又都出去了。 老太太才道:“我也这把年纪了,只哭喜不哭悲。你们上了年纪,也不体恤我这把老骨头。” 四子跪下,庄熹领头磕头道:“母亲,儿子们知错了。” 老太太叹息道:“如今你们说大妹妹和姑老爷去了,娘娘宫里也不中用了,还有表二姑娘,表少爷呢?总有消息吧?” 庄禄看其他三个不说话,挺着头说:“母亲,大妹妹和大妹夫去了之后,姑娘和少爷失踪不见了,官府现在到处贴海捕招贴,悬赏着呢!如何寻得消息?” 老太太听完眼睛一闭,老泪纵横。 庄勤接着道:“我们也寻思去找,明里是不能够的,就怕有人借词参了,我们府上也要连累的。眼下,圣上体恤您老人家的情分……” 老太太收住泪水,说:“你们就这么一家大妹妹,现如今人不在了,可还有你们亲外甥外甥女。哪一天我闭眼去了,如何有面目见他们!” 庄熹道:“母亲放心,我们等着风头过了,再差人去寻。” 老太太道:“风头过了,人早就没了,如何去寻得回?” 正说着,三喜从厢房内冲了出来,痛哭流涕,连爬带跪。 三喜到老太太跟前,抱住她的腿脚道:“老太太,老爷,姑娘怕是不行了,吐了好多的血!” 三喜哭得起都起不来。 老太太挣扎要起来,可身子不支持,跌坐下去,便厉声对儿子们道:“都看看去才是。” 庄熹、庄勤、庄禄连忙去扶起老太太,与三喜一并要进去。 庄勤怕耽他母亲身体,说道:“母亲如今精神不好,儿子去就可以。” 不料,三喜又哭求:“老太太,求求你发发慈悲,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姑娘。她可是您的亲外孙女儿啊!”三喜说完,重重跪下,磕头如捣舂。 老太太听完愣住,喜不自禁,连忙搀起三喜。 庄熹、庄禄、庄勤、庄耀也愣住,质疑望三喜。 庄禄是疑心之人,事事观细,此等大事教他如何相信?方说:“你说什么?” 三喜道:“原等姑娘好了,姑娘来说。眼下姑娘不好了,我也管不了许多。我们府上被查抄了,我跟姑娘逃了出来,家小爷也逃出来了,可我们家姑娘命苦,跟小爷走散了,现又中了刀子……” 老太太一摒推开儿子们的手,冲冲撞撞往厢房内走去。进了屋,一口气到卓亦亭床边,扑倒在床沿上,恸哭流泪,捶被,半句言语不出,看到卓亦亭嘴角还流着血,把丝巾手帕拿出,抖手给擦拭。 老太太道:“儿啊,外祖母在,你放心,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救你。” 卓亦亭勉强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晕了过去。老太太慌对儿子们道:“去,把太医请回来。把所有的人参都拿出来,把圣上给我留的两颗定命丸也拿来。” 庄禄听命,匆匆出去了,穿过里厅到厅外,各房媳妇儿及丫头守候在那里没走,见庄禄急出,围上前。未等她们争相说话,庄禄已摆手示意不必言语。 庄禄对庄瑚道:“瑚儿,你去库房里把老太太的定命丸拿来,把老参再切上几片熬上浓汤”。 秦氏道:“老太太她……” 庄禄道:“老太太没事,里面的姑娘……” 曹氏一听老太太没事,倒是松了神色,只是把好东西给人,她是不情愿的,便说:“都是宫里皇上恩典的上品,平白无故给别人,岂不可惜。” 庄禄怒了,啐一口道:“糊涂东西,老太太吩咐未必我们还顶回去不成?” 曹氏不言语。 庄玳是焦急,手拉住他母亲郡主的手,郡主轻拍他,示安慰。 郡主对庄禄道:“姑娘情形严重了?” 庄禄道:“怕是不中用了。” 庄玳一听,要撒手进去,郡主手快拉住了他。 曹氏快言快语,又抢话出来,白了庄禄满眼,说道:“那还浪费那些个名贵药材做什么!” 庄禄不管他内**子的话,只管对庄瑚说:“瑚儿,赶紧去!” 庄瑚不敢迟疑,转身与贴身丫头刀凤和剑秋去了。 庄禄看到庄瑚走,才放下心来,转身向里厅走回。曹氏要跟去,庄禄一把推出来,也没给缘由,曹氏吃了个哑巴闭门,心中更加气。 曹氏口里拦不住话来,道:“这里外的谁是人了?外头的倒是比里头的注重。谁见过的来!” 秦氏和郡主怕曹氏惹出不好话语,去拉住她,让她少说几句。 曹氏不依,又说:“大太太,三太太你们是好性子,我性子就如此,常言道:忠言逆耳。可不是你们书香里头的人知晓的道理,我抠下来为我自个儿受用了?合府里,我不是为着你们一个个儿的了?这会子,尽有三不着两,恁是一鼻子一鼻子洒灰给人。是个什么意思!” 秦氏不言语,郡主却道:“二太太你消消气,老太太下了话,不然二老爷也是不敢的。” 曹氏“哼”一声,转身到廊上坐下,不再言语。秦氏和郡主陪在一侧,心里极是不安。 庄玳几欲擅自去开里厅的门,被郡主叫住了。 庄玳道:“没有里面的,我早早就死了。” 庄玳这话虽是无心的话,此时这样一说,不是白了曹氏一嘴巴?曹氏本向着庄府大家子,尽心尽力也为这大府里的,如今真是里外不是人,连庄玳这侄儿也这么羞她,想到此处,暗暗掉眼泪。郡主心里怪庄玳不识大体尊敬,此刻更不好说话,赶紧给秦氏递眼色,秦氏方假装知觉,靠近曹氏边上坐下,柔声道:“二太太,他二婶娘二伯娘,谁不知道你为了我们这大府里操劳了。你心里委屈,我们个个儿都瞧见的。你既要镇得府里的场子,唱个脸儿,我们也受。大家伙二话也不带说的,谁敢浑说个不敬,我跟三太太与他厉害的说。” 这方软硬话来,曹氏才觉心里舒坦,露出了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浴火笼中鸟(上) 庄瑚端来了参汤和圣上赏赐给的定命丸,到了厢房里厅外门首停下,不敢雷越进入。秦氏和郡主看曹氏不动声色,也不敢进去。倒是庄玳和庄璞两个看情势不待人,庄璞抢在庄玳前头接过庄瑚的托盘。 庄璞道:“大姐,我来。” 庄瑚生怕里头责怪,便不想给。 庄玳急道:“大姐姐什么时候也前担后怕的了,二哥哥进去要是被老爷们责罚,就罚我一个。不打紧。” 庄玳说着,轻轻拿开庄瑚的手。庄瑚心里惊惊的,向秦氏、郡主、曹氏三人递去眼神。 秦氏方起身道:“如不,我们一道进去瞧瞧。方是这个意思。” 郡主附和道:“大太太所言极是。” 如此,秦氏领头,庄璞托盘物,庄玳在侧,郡主和幺姨娘半拉半推曹氏一起跟在后头。另外后面是各房姑娘,姨娘太太丫头们。 群人自主进了里厅,没敢直进厢房,候立外头,倒听到里面传来老太太哼哼哭哭之声。秦氏打在前头干咳几声。末了,二老爷庄禄开门出来,扬手示意端东西进去。 才进屋,见老太太抹眼泪,不耐烦对众人道:“都进来做什么的。罢了,赶紧的端来。” 庄璞待要把托盘托上,庄瑚已抢了上去接,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先选一方用黄绸包裹的朱漆盒子,微微地打开,里头显出一颗如玉般晶莹绿透的丸子。她拿起在手,一阵异香迅速散开,扑向众人鼻内。这便是圣上赏赐的定命丸了。 曹氏不知是成心还是无意,闻到此香,实实打了个喷嚏。 庄禄厌恶地盯了她一眼,却不说话,多少心里是不太舒坦。 老太太轻轻掰开卓亦亭的嘴巴,将丸推入她口中。便伸手向众人,众人没动,老太太手停了半晌,恼了,道:“还愣着做什么,端水来。” 郡主起头是注意需要水的事,早早让丫头宝珠端去,等老太太这方恼了,她才示意让宝珠端来。 秦氏和曹氏被老太太这么一恼,垂头无话。倒是曹氏身边的丫头贵圆一脸的苦状,不住地看她主子曹氏,怕是出去是要遭骂的了。 老太太服侍好卓亦亭吃药,喝了水,又进了参汤。再过一会子,卓亦亭慢慢睁开眼睛,醒了。 老太太见人回了魂魄,喜欢得不得了,连忙从床边起来,对窗外祈祷朝拜,又禁不住喜,走到卓亦亭边上,轻声对她道:“好了,好了!儿啊!不要说话,不要动。你且好好休养,不怕,啊!” 众媳妇儿们个个心里憋怪奇,竟无一人敢乱说一句。倒是四个老爷们慢慢退到外头,摇头低语。秦氏也退了下去,走到庄熹跟前,欲言又止,大致是想问问情形,庄熹示意不要说话。一会儿,郡主也走了过来,庄勤拉住郡主的手,示意不说话。 只听老太太说道:“打今儿起,把我那正朝南的上房打理出来,等姑娘身子养好些了搬过去住。各房太太都上些心吩咐下去,姑娘住的地儿容不得缺什么少什么。若我是知道了,可不依你们!以后这镜花谢园舍厢房留给这两位姑娘住……” 众人家子齐声应了。看情形定了下来,三喜怕从此与她姑娘分开,心里犯急,连忙拉慧缘跪向老太太。 三喜道:“老太太,我们跟随姑娘服侍姑娘,姑娘到哪里我们到哪里。请老太太准许。” 老太太细细瞧了三喜和慧缘,没回声儿,伸手缓缓拉起她们两人,眼里道不尽的感激之情。三喜看到老太太眼泪要掉,忙转了话头道:“我们家姑娘才服药,是要歇一歇才好。”心眼里生出多少仇怨,外人是看不出来。 老太太笑了,冲众位家人道:“听听,这才是照顾人的人,百伶百俐,我们府里百个挑不出一个儿来。丫头,叫什么?” 三喜跟慧缘相互看一眼,慧缘示意不要多言语。三喜却不顾,半冷半热道:“我家姑娘给我取的名儿,叫三喜。姑娘说,知遇安喜,康泰加喜,团圆大喜。” 老太太笑开了眉,连连赞叹,不住看床上的卓亦亭。又问三喜:“丫头多大了?” 三喜道:“十五。” 老太太待要问慧缘,慧缘主动深礼福了一福,说道:“回老贵人,我叫湘君,今年十七。比姑娘略小一点。” 看到慧缘知礼,多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来,心里是大赞卓亦亭身边有此二女服侍,一个刚直,一个柔和知礼,不失大户人家的分儿。就此,老太太寒暄几句便领着众人出去了。 老太太一走,三喜和慧缘便蹲守在卓亦亭床边。 卓亦亭的伤势其实没想象这样重,略装几分,好蒙混过去。现见人走了,要靠起身来。 慧缘知觉地拿靠枕给卓亦亭垫上,三喜一把将她推了。 三喜道:“好好的,对得她们这样客气。你是不知道情事来,一味讨好她们做什么?” 慧缘知是逾越犯错,不敢吱声儿,站一边,眼泪在眶里打转。 卓亦亭看到三喜如此,便道:“我瞧着慧缘是极好的,倒你,锋芒过了些。” 三喜服侍卓亦亭起身,安躺,没搭话。慧缘眼泪连连道:“怪我,往后我注意些才是。” 卓亦亭道:“好妹妹,三喜是这样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的事,你心里想必也知道几分的。如今,这个样子……” 慧缘听这么说,以为要赶走她,急得跪下去。她是知道卓亦亭遭遇处境的,从仙缘庵出来后,在药先生家她们遮遮掩掩避开她说话,开始如此,后来见掩盖不住,卓亦亭便给她说了些。想必此刻,也知十之八九了。 慧缘道:“慧缘愿意服侍姑娘。” 卓亦亭本想安慰她几句,谁想她竟多心了。正待再说,庄玳差他母亲房里的丫头玉屏抱来一尊花瓶,瓶里插满百合花。玉屏进来时,卓亦亭又佯装躺了下去。 玉屏瞧了卓亦亭几眼,告知是三爷庄玳叫来问好的,便出去了。 玉屏出了镜花谢,在中府藕池边上给庄玳回了话,大致是说姑娘无碍,脸色红润许多等等言语。庄玳由此安心,正要往老太太屋去,忽看到老太太处的大丫头竹儿端茶,便问:“老太太精神儿还好?把我们都赶了回去,我这会子给她老人家请谢安去。” 竹儿急拦住,悄声道:“老太太这会子跟四位老爷说话,谁不许近的。” 如此说,庄玳便不去了,一人回西府读书不再话下。竹儿端着茶一直走回老太太屋,此刻,老太太正歪躺在炕床上,庄熹、庄禄、庄勤、庄耀四位老爷围坐对面。 竹儿进来,五人停下了说话,她先给老太太敬茶,又有序地给四位老爷奉上。事毕,正要出去,老太太叫住她道:“你到姑娘那边看看,若需要什么,找大姑娘,大姑娘不在先请大太太和三太太的示下。去吧!” 竹儿不安地看了庄禄半眼,觉着老太太有意难堪曹氏,原本府里的事该是北府里管,这会子让请大太太和三太太,分明是不把二太太曹氏放心上了。 庄禄当是没听到,竹儿应了声便去了。 等竹儿去了,老太太才说:“先前仔细问了那两个丫头,一个是从府里带出来的,一个在庵里的救命恩人。” 庄熹道:“那随来的药先生明儿要走,说人到了,他也放心了。” 老太太点头,道:“敢情都是知情的,幸好有贵人,辛苦这丫头了。” 庄勤道:“药先生单独给我说了,大妹妹那边原是有话的,也是要把亦亭和为眠托过来的意思。” 老太太道:“赶紧找到外甥儿才是重要,免得落入他人手里,是活不成了。” 庄熹道:“安排了,让人四处打听。” 老太太道:“你们也不用遮掩对我,若是找,算你们有良心,若是不找敷衍了我,我闭眼了也管不了许多,横竖是原谅不得你们。” 庄熹道:“是,母亲。” 其余不敢接话。 一会儿后,庄勤才道:“大妹夫跟我是同僚,听药先生说,大妹妹大妹夫意思托到我们府上。同僚不说,又是亲家,也是应该的。” 老太太顺了话接道:“既这么说,亭儿以后由你府上照拂可好!” 老太太这一说,其余三公欣喜,频频赞老太太安排得当。 庄禄思想半分,忽却说:“母亲,现大哥老三老四,在朝为官,恐怕传了出去,丢官事小,连带府上,后果可不堪设想。” 老太太迟疑道:“依你们的意思,那远远打发出去,若不然交给官府来办?” 庄禄连连起身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母亲误会了。” 老太太厌恶地道:“误会,我看你就是这个打算!” 庄禄道:“再者说了,药先生是何来头我们也是不清楚的,他说大妹妹家托过他的言,谁人知道是真是假。这亭儿是真是假尚不可断……” 老太太更加厌恶,看都不看一眼庄禄,只说:“我看人家药先生也不是坏人,今儿还救了我,你们那么多眼睛是看得见,这会子倒说这些没良心的话来。” 庄耀看到她母亲动怒,怯怯起身安慰:“母亲息怒。” 老太太啐一口,指着庄耀道:“你就会哄我息怒,刀子架在脖子上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我看这么着,平白无故府里多几个人也不是,我倒是有一个办法,障一障人耳目!” 庄熹心中一喜,说:“请母亲示下。” 老太太叹息一口,寻思道:“恐怕以后的日子要难过一些了,这事儿不许给任何人提,跟太太们也不许说。日后平了去,再给他们说明白。府里人多嘴杂,一个不小心,全家掉脑袋也是有的。我的意思……” 几个老爷凑上前,听老太太低声说。 等老太太说完,大家眼睛不动地看庄勤。庄勤却连连摆手。 老太太道:“可好?” 庄耀道:“我觉得十分妥当,三哥最适合不过了。” 庄熹又道:“虽不是十分周全,但情理之中。” 老太太松动口气,道:“以后玳儿成了人,我还有另一番打算,今儿就说到这儿吧!且这么定,三老爷你也不许推辞。我乏了,且回了吧!” 庄勤想再辩驳,老太太不许,再者庄熹和庄耀一边拉他,无奈只好应了出去。只有庄禄心里犯怵,有说不出的担忧,因看他母亲兴头计划,又不敢多加反驳,遂随波逐流,算了。 老爷们才出去,竹儿进来了,犹犹豫豫站一边,给老太太捏膀子,有意无意汇报说:“老太太,东府里又闹了。” 老太太自个儿揉了揉脑门儿,把抹额要取下来,说:“且闹去吧!各府里有各府里的命,我老了,奈何不得了。” 竹儿笑道:“老太太哪里老了,府上操持还不是要老太太点头了算。可见府里上下都是有孝心的。” 老太太把抹额又围上去,竹儿帮扣好。老太太道:“那你说说,东府都闹什么了?” 竹儿慢条斯理道:“我怕姑娘参汤凉了不好进,就去东府找大姑娘问问,好指派个人去瞧瞧,还没到呢就听到大爷房里的大姨奶奶哭。” 老太太蹙着眉头,颇为疑惑:“为何?” 竹儿道:“大姨奶奶吃醋,怪大爷在外面不回来。说一回来就老在小姨奶奶处。” 老太太笑道:“这女人一吃醋就闹事,我看你东府大爷也不懂事,都几十岁的人了,比不得璞儿,玳儿年纪小。他老子整日在朝里操兵武将,也不管他。” 竹儿道:“大姨奶奶告到了大太太那儿去,大太太说头疼应了过去,大姨奶奶因为这个才闹,说府上下没人肯为她出头,进了庄府天天强遭压着。” 老太太一听,不乐意了,道:“也怪她自个儿不争气,管不住男人,也管不住肚子。瞧见没,顼儿到现在还留位置空着呢,等扶个正房奶奶。那两个都是闷的主儿,也只能摔出这些响儿来。走,瞧瞧去!” 这一说,竹儿赶忙扶起老太太,连着几个小丫头一起到东府。 东府是庄府大宅的长房大府,掌家老爷是庄熹,是老太太的大儿子。现今有一定的年岁,因年轻时遇贼坠崖得侠义相救,为报恩娶了侠义人士秦公之女秦氏为妻。与秦氏生养有一儿子名叫庄顼,是庄府长房长孙;又与二房姨太太熹姨娘生养一女儿叫庄瑚,她则是长房长姐儿,这长姐儿年纪跟她父亲第三房姨太太年纪相同。倒第三房姨太太也养个女儿,叫庄瑜,排行老四,常人叫四姑娘。 现今老太太过来瞧的正是她长房长孙庄顼那闹事的姨奶奶。 庄顼时年近四十,终日懒散无事,打小就是纨绔贵公子哥儿,承老太太辈积下的福荫,倒逍遥这半辈子,也是快活不知事的小神仙。单说庄顼这人,靠四十之人,长得仙风道骨一般人物,与他日常行为大是径庭相反。静静看,是极安祥的,再深交,可不就是京城小花爷一个。只一件,打小身子不好,总病怏怏,不知哪年岁得了一场大病,从此断断续续疯疯癫癫,总正常不得。又因生性浅薄,举止有几分风流,他一味想寻一位如意佳人,许多年来,却寻不中意,倒应家人娶了两房姨太太回来,就是死活不给正室位分安排,终日流连市井花街。每每身体好些,就邀朋喝友,逛窑走市,尽是花天酒地,胡海乱来,身子若是犯疯病,药不齐全,家人就把他捆起来,关屋里十天八日的,等三太太郡主那边拿贵重药来治才得好,好些了便又出去野。这秦氏和庄熹大老爷是无奈,管不得他,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去,祈祷他在外头不要惹出什么事来。 这会子,庄顼那大房姨奶奶就因争风吃醋和银子的事闹。老太太到了,也不进去,且在外头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浴火笼中鸟(下) 这屋里头,闹得不可开支。老太太在屋外头,听出几分惆怅与无奈。 原先秦氏和庄瑚是没过来的,那大姨奶奶发火乱摔东西,丫头们劝,说不过几句,她便出手拿丫头们出气。等秦氏和庄瑚赶来,这大姨奶奶变个人似的,左右诉苦可怜。终归是大爷庄顼薄情寡义。 庄瑚对这房姨奶奶没多少好气色,又见她爱打骂下人,觉自家大户人家,半个主子没有由来的打人,张狂无度,她是瞧不惯的,便说:“有那么大的劲儿,不把大爷拽回来,光打丫头有什么用。还失了半个主子的身份!” 大姨奶奶见庄瑚说了话,又见秦氏在场,蔫儿掉半分气焰,撒起娇怜来。 大姨奶奶道:“大姑娘你也知道的,大爷平时里不这样,自二房的娶进来,不知道狐媚个什么东西给他,教得他天天不住家,一住家就往她处去了,见到我跟见了母老虎似的。背后丫头怎么议论来着,说我不是府里的。” 秦氏狠狠地啐了一口,厉声道:“糊涂东西!谁的嘴吐这样的话,我倒不曾听到!” 大姨奶奶哭道:“太太要是听到了,那我还真是外人了。” 秦氏一边指示丫头们把地上收拾干净,一边找个空位置坐下,说:“依你这么闹,你是要闹大爷回来,还是要闹把二房的赶出去?” 大姨奶奶听这么被谴责,哭更厉害,说:“我也不奢求其他的,大爷是知道的,我娘家差人来说我那大哥没了,想找拿几两银子来,大爷答应了,偏是不给,今儿早上把支出来的银子拿出去了,还把我那嫁妆拿走了一半……” 秦氏知他儿子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可毕竟是自家儿子,心里如何恨,此刻也没张口骂他的不是。心里多少是同情这大姨奶奶的来,可一想她无端打人,日后传出去,可不叫人笑话东府人心厉害。 秦氏便道:“这光景你哭有什么用,当时怎不见你五花大绑绑了他。这会子能哭回来?” 大姨奶奶哭个不止。 听大姨奶奶哭成这样,秦氏又无个解决办法,庄瑚看她母亲在旁,有几分能力解决也不敢吱声,老太太这才进来了。看到老太太人到,秦氏和庄瑚迎上,扶她坐下,又让丫头找茶来。 老太太示意免了招待,脱口说:“我看大姨奶奶哭得有理,统归大爷的不是,一个爷们做这样的事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可话又说了,摔东西打人,平白无故的,也不是主子做出来的,人心可不叫人糊弄散了。竹儿,你回去拿我给姑娘们做的手绢钱拿些来。” 竹儿应了去。 秦氏陪笑道:“老太太,您这……” 老太太道:“传出去,人家还说我们庄府这般不地道。亏屋里的人!” 大姨奶奶收住哭:“谢谢老太太。” 老太太向大姨奶奶招手,她过去了,老太太轻轻拉过她,说道:“也不用谢我,这是你大太太留我这儿的钱,我先支了来给你,要谢就谢你太太去。” 大姨奶奶给秦氏回了礼。 老太太方道:“再有,你大哥过了世,马车自然是少不了。”转头对庄瑚道:“瑚儿你叫管白事的把白事马车备上几辆,借过去应用着。也是体面的。” 听老太太这么周全安排,大姨奶奶感动得无以言表,只一个劲儿哭道:“谢老太太。” 这时,竹儿拿来了银子,递给大姨奶奶。 竹儿笑道:“这是二十两银子,老太太收着说等夏天给姑娘们换些手绢儿。这不,全在这儿了。” 大姨奶奶歉然收下银子,委屈向秦氏和庄瑚委身福了一福。这边交代妥当,老太太让秦氏此事就不要再责备大姨奶奶。事毕,各自收拾回屋。到了次日,众家媳妇儿姨娘姨奶奶姑娘们到老太太中府请安,又叨叙一回大姨奶奶大哥去世的事。 曹氏因头日失礼冒撞,回去被庄禄训几句,今日安分许多,嘴巴变的怪和善,主动抢在其他人前关心卓亦亭的事来。 只见曹氏道:“救我们玳儿那姑娘不知好些没有,我寻思今儿请一位西洋医生来帮瞧瞧。” 老太太昨日见曹氏那般不识大体,又介意她日常小肚鸡肠,今日见她如此说,原本要留她几分面子,可又因她要请西洋医生,老太太是不乐意了,说道:“洋人来攻城霸地的,没见有来救苦救难的。你倒舔着脸去请,放着孙思邈,扁鹊,华佗不用,我国我朝是没有神医了?” 曹氏心里连连叫苦:好心当是驴肝肺,左右说都是错。心思自己定是跟那外来的姑娘五鬼犯冲,才惹得自己一身骚来。老太太这么一白话,她不再敢说。 秦氏淡淡的,没帮腔,郡主看这情景,也觉着曹氏为庄玳的救命恩人关了心,心里头感激几分,所以帮打圆话说:“老太太最喜欢听《白蛇传》,白素贞是恶妖,下凡来报恩许仙,想必恶妖中也有善类。因果好,才旺人情呢!” 老太太听因果缘由,心气去了几分,便和颜悦色起来,含含糊糊几句,不知是宽慰曹氏还是自说自话,见她说:“可不是了,讲究因由缘果,好的便是好的,有这心,谁瞧心里便是喜欢。” 曹氏愚钝,经商人家出来的,铜臭性子知觉领悟高,家常里子的话,众人未必能敌得过郡主。幸得郡主给曹氏示意眼色,这曹氏才安心挤出笑来,歉歉向老太太示意。 郡主道:“早起,二太太让她府里贵圆拿了些牦牛髓骨粉来,寻思不大好意思给姑娘,让我捎去。我想,我这也不大好意思。总归在老太太这边,老太太做主就好。” 老太太道:“这才是道理了。二太太早该这么着。这些是几个银子的事,救得人,佛主也会保佑子孙添丁发财。” 老太太这话有话,一则曹氏膝下无子,二则她经商管家。可不是添丁发财了。 曹氏见是得了夸,连忙起身,福向老太太表示谢意,尚未等她落座,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急脚步声。一转眼,管家进来了。 管家气喘吁吁进门,打千儿垂立道:“老太太,大老爷托人从宫里传话,说太妃光景不好了。太后传您即刻进宫。” 老太太震惊,忙道:“那备服,让马车赶紧的。” 余下,卓亦亭的事暂且不谈了,众位媳妇儿丫头拥簇老太太进屋更衣,穿戴命妇朝服。这一日,老太太、秦氏、郡主三人一同进宫。 待出门,庄玳从里面跑来,冷不丁是要跟去。当然,这是庄玳玩笑话罢了,进宫规矩他哪里不懂的,宫里传召,凡是得诰命才得去,再者,他是不喜皇宫那地方的,此处,是来探口风,看老太太等人进宫多少时间,他好私自去镜花谢看望卓亦亭。 庄玳撒娇道:“老太太,我也要去。” 老太太爱她这孙儿,捏他脸儿道:“我的儿,太妃不好了,我即刻进宫,哪能带得了你去!你回去看下受伤的妹妹,也不枉你有心了。且不许劳动她说话才好。” 庄玳得这话,欣然答应:“是,老太太。” 要知道,庄勤再三叮嘱,除了老太太,家内人等不可私自观探卓亦亭。其中奥妙,便是怕个中言语不牢,有所破绽。 庄玳眼看老太太等人离去,又差贴身侍童叫复生的去打听各位老爷去处。等复生回来回说老爷们出去了,他才邀二、三、四、五、六、七姑娘姐妹们来镜花谢。 庄玳等人尚未到镜花谢,卓亦亭已起身,三喜正给她喂药。 因没见慧缘在旁,便问三喜道:“慧缘呢?” 三喜淡淡地回说:“府里姑娘们请了过去,说有些旧衣服送给我们。她去拿了。” 卓亦亭惊诧,疑惑地问:“旧衣服送给我们?” 三喜言语失当,忙解释道:“哦哦,是送给我和慧缘的,你的衣服老太太和太太们另外准备着。” 正说着,慧缘抱着很多衣服走了进来,看到卓亦亭吃药,笑道:“姑娘醒了!” 三喜再要喂,卓亦亭摇头不吃,慧缘放下衣服,接过药,细心服侍:“要吃了才好得快。三喜一宿睡不好,心里惦着呢,好歹是为她多吃几口。”卓亦亭才又吃几口。 三喜见状,打趣道:“我喂的就是不香,别人手里的才是味道,话里裹着蜜怎么的,药儿竟不苦了。” 卓亦亭笑道:“小蹄子,小心我啐你!”又正色道:“府上没为难你们吧?” 慧缘道:“都没有,待我们是极好的。吃的穿的同府里其他姑娘一样。” 三喜道:“老太太让人收拾了上房,等姑娘伤势好了,就搬过去住。” 卓亦亭放心了,虚出一口气,说道:“这里挺好,是外祖母的意思?” 或许,老太太是真不知情的,瞧得出老太太对她真关爱。所以,顿时心里接受了她,就叫外祖母了,如不然,还真要费脑子想如何称谓那些杀父母的仇人。再退一步讲,一旦别人问自己姓甚名谁,如何回答? 三喜看到卓亦亭说完话呆愣起来,就立一边,没敢多说一句。 这时,庄玳和六位姐妹来了。 一进屋内,庄玳也不顾腼腆,率先坐在床沿上。卓亦亭倒是羞礼,拿起手绢半遮脸儿,眼神放低,却忍不住偷瞧众人。 那庄玳爽朗道:“妹妹可醒了。为我伤得如此重,又是昏着,又是发起烧来,把老太太都吓坏了。”他何尝不是被吓唬坏了。 卓亦亭这才细细看清这位如玉般的少年男子,可不是那日街上看到轿子里的人。如今见他颈子上挂一枚长命锁,更增添多几分贵气,笑嘻嘻的样子更惹人喜欢。 二姑娘庄琻快言快语,如她母亲曹氏一般伶俐,她说道:“可不是,姑娘救了三弟弟的命,叫三弟弟拿一辈子还你的情去。”这庄琻是北府二老爷庄禄和曹氏生养的女儿,时年十八,庄瑚排行老大,她顺着排第二。她挽着一个高鬓,金钗翠缕,通头金镶玉牡丹花钿儿,一支金晃晃的凤凰吐珠步摇随她言语间叮铃晃荡,身上着红白对襟袄,镶金丝边,贵不可言,打扮更是粉妆玉琢,一双弯眉核丸眼,伶俐闪烁,顾盼生辉。 卓亦亭和三喜对视了一眼,微笑作答,并不敢多言语。慧缘识体,从外头一张凳子一张凳子往里面搬,让众人细数坐下。 这方五姑娘庄玝也说:“今儿老太太进宫了,特地让三哥哥过来瞧,还是姑娘舍命相救的恩呢!我不说其他的,单我一个是感激姑娘的恩情。若没你,我家三哥哥就没了。” 庄玝是西府三老爷庄勤和郡主陪房丫头凤仙生的女儿,是庄玳同父异母妹妹。因生在五月,又因排行于众姐妹第五人,取名庄玝。因是庶出,生母卑贱,她处事倒硬气,有抬威风的心气儿,多少因她母亲的缘故,再者也得庄勤的喜爱,得庄玳庄璞两位哥哥的爱护,在别人眼里,同是郡主所生无异。穿戴脸面不如庄琻贵气,倒比其他姐妹多出有高傲的气质,特别是那眉眼,灵动不尽的桀骜不驯,活泼嘴儿令人爱之不烦。 其他姐妹未曾说话,卓亦亭不敢失礼张望看顾,守着那份修为尊重。 庄玳看着卓亦亭不言语,又说:“还未问得及妹妹芳名。” 三喜见卓亦亭不肯言语,便以为不想待见他们,就干咳几声,示意客人自重。 庄玳识趣,尴尬说:“妹妹才醒,觉陌生得紧,等熟悉了再告诉我们也是可以的。” 卓亦亭微笑,依旧不作答。此时,慧缘给众人献茶。 二姑娘庄琻嘴巴厉害,又道:“我们可把姑娘当家里人看,姑娘可不能藏着掖着不言语,好叫我们猜才好。外头人知晓了,说我们薄待了姑娘。” 众姐妹捂嘴笑了。 庄玳笑过后,又是追问:“妹妹芳龄几何?” 卓亦亭这才回:“十七。” 庄玳惊讶道:“呀,跟三妹妹同岁呢!”因转头看身后坐着的庄瑛。 庄瑛是北府二老爷庄禄和曹氏生养的第二个女儿,排行众姐妹第三,称三姑娘,与庄琻是亲姐妹。脾性跟她姐姐却不一样,一脸清寡淡泊,平静如水。人是极精致美貌,细眉大眼,一张鹅蛋脸,一抹秀发略打个髻,金镶分心翠梅钿儿,簪几支珊瑚翠花,后头垂下墨染的黑发,尾端松松打个金绳子璎珞坠子。 三姑娘庄瑛走上前一拜,说道:“我卯时生的。” 卓亦亭欠了欠身,回礼道:“我子时。” 庄玳又惊叹道:“那妹妹是比三妹妹还大些。” 卓亦亭道:“我哪里有姐姐们福气好。” 庄玝却道:“三哥哥你浑说,生在何月何日知道不曾?拿时辰比,也是能比的。三姐姐也是没由头,说个不齐全。”庄瑛笑而不接,卓亦亭更不敢再报。 庄玳看卓亦亭开了话,情不自禁多看了她几眼,只见她瓜子润脸,清冷如月,肤色香细,眉目魇生,唇若红莲,鼻如玉丘,云鬓垂散,添几分伤气神色,确确是极中美人。再回头看三喜和慧缘一眼,两人比不得她,却跟自家府里姑娘们比,也能出个头筹的来。庄玳越瞧心里越喜欢,莫名其妙的心灵撼动,竟对这几个陌生人心感亲切。 庄玳瞧出痴相来,知觉失礼,便不好意思收敛住,连忙给卓亦亭介绍众人说:“这位是二姐姐,庄琻,十个人都顶不住她一个人能说,以后你说话可小心她了。这位是三妹妹,庄瑛。这位是四妹妹庄瑜。这位是五妹妹庄玝。这是六妹妹庄玢,七妹妹庄瑗。我是庄老三,庄玳是也。哦对了,大姐姐今儿不在,大姐姐叫庄瑚,替二老爷府上照料全府,大姐夫也在我们府里料理,要是你遭人欺负了,少了钱用了找大姐姐大姐夫,他们能替你出头,而且大姐姐是有武功的,可以飞檐走壁,很不得了!还有你没见到过的大哥哥庄顼,二哥哥你见过的吧,叫庄璞……哎呀,我们府上人太多了,给你清点了,你又记不住。” 大家听他细数介绍,免不得笑了起来。卓亦亭这才如此真切自己到庄府了,如母亲说的,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个人物,单单庄玳说的那些个,母亲未曾提说过多少,可见庄玳这么介绍,是真了不得,是得罪不起的人。又想日后寻仇结果,这一步步的,是千难万难了,不知伯镜老尼教导的那些法子在这里管用不管用。想到这些,卓亦亭越发不敢言语说话。 庄玳又问:“妹妹家里都有什么人?家住什么地方?” 卓亦亭听到这茬儿,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庄玳急了,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向庄琻投眼色求帮解围,庄琻笑道:“妹妹别多心,三弟弟嘴巴快,还让人以为是赶你走呢!”一改口“姑娘”作“妹妹”,方是亲近的意思。 庄玳站起来,深深朝卓亦亭作揖,歉然道:“是了是了!请妹妹原谅。” 卓亦亭看到他们都礼数相待,便要挣扎起来还礼,正忍痛起身,庄琻等姑娘围过来安抚,嬉笑间,忽然有丫头来报说老爷回府了。众人一听,个个惊魂失色,匆忙快步告辞。 众人一走,三喜怪道:“这一府的人神呼呼的,一阵风的来了,一阵风的走了。京城的人就兴这样?” 慧缘道:“大户人家就这样,以前听我父亲说,宫里头的规矩比这严多了。” 一听宫里的话,三喜连忙打断示意,她怕卓亦亭听了,想起自家姐姐在宫里头而伤心。卓亦亭为不让三喜和慧缘瞧出,装跟没听到一样。 卓亦亭冷冷道:“总是我们南边的自由自在些,身不由己,也只能安分守己,静观以待。”至此,卓亦亭三人不该说的一句不说,不该看的半分不望,事事留心,身上倒长出百个心眼儿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权宜之计(上) 近晚时分,老太太及秦氏、郡主从宫中回府,家人已将晚膳安排妥帖。除了几位老爷,其余各府媳妇儿,姑娘皆同陪席。曹氏主觉地命人给卓亦亭三人送去些汤食不提。晚膳完毕,老太太让秦氏、郡主、曹氏、幺姨娘四人留下,其他人等各自回府。 就日里进宫得知,先朝太妃光景极尽下限,老太太心里琢磨卓亦亭一事需早早裁定,遂留下媳妇儿几个议论,明里不点明缘由,但已有了盘算。 当下,老太太领着秦氏、郡主、曹氏、幺姨娘进暖阁里头,竹、梅、兰、菊四名中府大丫头穿插端茶倒水伺候。 老太太吩咐道:“等晚一些,爷们回来了让到我这儿议论。” 秦氏道:“可是为太妃的事?” 曹氏不知道宫中情形,道:“需要我们二老爷准备面儿礼,我给他说便是,省的晚了还叨扰老太太休息。” 老太太也不搭话,对竹儿道:“把大姑娘叫来。” 半会子,庄瑚来了,看到屋里的老太太,太太众人,感严肃得很,思想有差事要她办,走了上来便候着,不敢先说话。 老太太道:“瑚儿,你准备些礼炮,红缎子,还有红灯笼些,按喜庆的东西准备,这几日要用。” 庄瑚心生疑惑,却也不敢问。 秦氏和郡主更是疑惑。秦氏问了出口:“家里可有喜事?” 老太太道:“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曹氏自上次吃了话语的亏,这会子再有疑问,也死死咽烂在肚子里,忍住不问。郡主看了曹氏一眼,忍不住笑出来。 秦氏不解,对笑着的郡主道:“三太太你笑什么?敢情老太太有什么喜事与你先说了?你竟如此开心。” 郡主道:“眼下但凡说得上喜事,一是老爷们升官儿发财,二是你府上大爷早早喜得麟儿,三是太妃转安了。其他,我真是想不出喜从何来。我笑是今儿二太太不问话了,觉着奇怪。” 曹氏勉强挤出笑容,心里却另一层想法:谁不知道你们想看我的笑话来,我偏是不说。可又想:我不说,你们也能笑话了去。心里更不是滋味儿,蔫蔫的,竟也不大搭理了。 庄瑚看两位太太这般说,就问道:“瑚儿不明白,这喜事是按哪层的喜备着?” 老太太道:“内家子喜事,往亲事上头办就好。” 老太太这般说,更叫人狐疑不已。她们有一百个问,此刻无从问起。莫非哪位老爷要纳房了?四位媳妇儿你看我我看你,终眼神落在曹氏和幺姨娘身上。都知曹氏府上和四老爷府上皆膝下无子,老太太为二老爷抬办也是有的,按顺序言说,先二老爷再到四老爷也未曾不可,所以秦氏和郡主多瞧幺姨娘几眼。 曹氏知众人将“喜”事套在自己身上,多少感觉出与二老爷有关,便不悦了,说:“老太太愿意赏他一房两房的,那是他造化。” 老太太啐一口,道:“你们北府就会算计我,我哪里有闲钱儿替你们操持这些。添不添房与我无干,横竖我有璞儿,玳儿足了。” 这话呛了三人,一人是秦氏,一人是曹氏,一人是幺姨娘。秦氏大儿子浪荡,曹氏和幺姨娘无子。这话说来并非有意让她们难堪,让郡主树敌,不如此说,她们也不着急郑重。终是老太太心里是记挂这几家子香火传承的,嘴里硬不说,心里比他们谁都急。 庄瑚见太太们尴尬无言,打了圆场道:“老太太心里有数,我们搭配起来料理就是。” 老太太乏了,闭上眼睛,道:“今儿镜花谢的姑娘吃了什么药儿?可好?回来见是乏了没过去瞧,这会子也没大精神了。” 庄瑚道:“得老太太记挂,是她的福气,今日午后进了些阿胶白芍龙眼羹,又吃些宫里赏的补血丸。气色好了许多。才刚晚膳,二太太独留一份儿枸杞蜜枣生姜炖鸡送了去,倒是吃完了。想必明日老太太过去瞧,定比今日更加风发。” 老太太道:“补是补过头了,鸡汤尚可,生姜日后不要放了罢,有伤口食姜,凸起了伤疤一辈子都消不去,可不是难看死了。如花美玉的姑娘,真在这口上,被糟蹋了才叫人心疼。” 有责备曹氏的意思。曹氏一听,内心苦不堪言,坐着躺着不言语,明枪暗箭都射来。 曹氏起身,淡淡道:“媳妇儿记着了。” 庄瑚一脸尴尬,生怕就此得罪曹氏。 紧接,老太太吩咐喜礼头面上的布置,灯笼几盏,如何挂,红结花绸几挂,礼堂如何周全等等,庄瑚领会了,其他府上的太太也帮衬张罗。几人又闲聊几句,便都散了家去。再稍晚些,庄禄、庄勤、庄耀得唤赶了来。 因庄熹来晚些,老太太不发话,让庄禄伺候给她点水烟,边抽边等。 一会儿,庄熹才从外头匆匆赶来,一进屋就说:“可不来晚了,宫里又来人传话,说明日要进宫。” 老太太吐一口烟雾,眯眼,舒展道:“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还有其他亲王、郡王、京中诸位大人,孝心也不能全让你一人表完,省的得罪人。” 庄熹谦逊道:“是。” 略缓缓,老太太道:“今日我进宫,看太妃时日不多了,多半是挨过端午,也不指前后。” 庄禄道:“既这样,今年端午,我们府上也不能大摆,往年唱戏的,请园子宴,今年就停一停。” 老太太道:“谁说不是。这倒不碍事,我担心你大妹妹的姑娘。也是我找你们议论的事了。” 庄熹道:“听从母亲的安排。” 老太太道:“太妃真是要走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姑娘过门的礼不能办,是要守孝的。话说她父亲母亲也才去,不应按喜事办,不这么着,要出大事不是?我寻思啊,趁这几日闲得,赶紧把过门的事办了。”说毕,抹了一会子眼泪。 庄勤叹息一声,默默地道:“那就不迟疑,太妃如果薨了,可真不能办。” 庄禄站起来道:“那我明日就安排了去,找人看吉日时辰。”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庄禄坐下,道:“我跟瑚儿说了,让她准备。只是看吉日时辰,你就差个禁得住口的人去办。” 老太太的意思传达完毕,四子心明,俱无异议,且按部就班筹备起来,老太太至此心里像落下一块石头。到了次日一早,待众媳妇儿姑娘们问了安,她独独来镜花谢找卓亦亭。 老太太寻思着,也是要知会卓亦亭一言半句才好,毕竟过礼事是一件严谨的事,由不得出岔子。 到了镜花谢,看到慧缘和三喜在院子里熬药,气不打一处来,着身边丫头梅儿问:“谁伺候屋里姑娘?” 梅儿是管老太太膳食的事,这话一落,怕是老太太责备她。梅儿跪下道:“原是二太太备来,可三太太说,由西府的备就可以,二太太就没送。三太太她……” 老太太狠狠一跺手仗,道:“三太太府上领官中的例银不曾?亏他经商的,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就不懂了。”这话冲曹氏说的,岂料日后这话传到曹氏那儿去,曹氏才恨毒了卓亦亭等人。 说着,一旁的三喜和慧缘从地上站起来,看到老太太责备人来,多少知有误会。三喜便福了一福,开腔道:“给老太太回话,我们家姑娘觉得劳烦众位太太,心里过不去。所以让我们自己做。” 如此说,老太太才免去了生气,一改面目笑嘻嘻走进厢房内。进了厢房,看到卓亦亭歪在床上,精神起色比此前好了许多。倒是卓亦亭见老太太,故作咳嗽矫状。 老太太闻得她小咳,快步上前,在床边坐下,拉住她的手,和蔼说道:“这两日都按太医给的药进的?” 卓亦亭待要回,三喜从外头端来一碗药,接过老太太的话回道:“按照药方子进,外用的药膏也按时上。伤口消了许多。” 老太太道:“那是极好的了。可为何还咳嗽呢?”用手摸了摸金丝绒被,眉头一皱,道:“被子薄了,是该让二太太备新的来。这二太太体大心小,竟不周全。” 待再要数落二太太曹氏,忽一个小丫头慌张跑进来,道:“老太太,不好了。” 老太太本就不舒心,丫头更不挑时候,于是,她就恼了道:“怎么了?没见我和姑娘们说话呢?” 丫头怯怯地回:“东府那边来说,大姨奶奶要上吊,拦不住。” 老太太道:“找她们东府大太太去,自个儿媳妇儿自个儿管理。” 丫头说:“大太太和三太太去了定王府,没回来。” 老太太无奈,只得说:“去,把二太太和大姑娘叫来。” 卓亦亭听府中出事,愈发小心翼翼歪着不敢言语。垂眼候着等老太太说。老太太又不说,静静等待曹氏和庄瑚等人来。过了一会儿,曹氏和庄瑚领庄琻,庄瑛,庄瑜,庄玝到了,原来她们在一处,正往后方大园子里荡秋千,不料半路遭传话截来。 曹氏一到,就说:“才刚我听到那小媳妇儿的事了,老太太可是要叫我去瞧瞧?” 老太太道:“二太太你带着姑娘去瞧瞧,要是拦不住,把她拉来这里。” 言语交代,曹氏领庄瑚、庄琻、庄瑛、庄瑜、庄玝出去。 老太太见曹氏等人走了,跟竹儿说:“你也出去吧,把们关上。” 竹儿明白老太太要说私事,赶紧带其他丫头出去。房间里留老太太、卓亦亭、三喜、慧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权宜之计(下) 此刻,三喜给老太太端来茶,老太太示意放下,细细端详卓亦亭,倍感怜惜。 老太太微笑道:“儿啊,委屈你了。” 这一安慰,真真暖心。卓亦亭两眼泪水含起,流了下去。 老太太拿出手绢给卓亦亭擦拭,道:“正好他们都不在,我所幸把我的想法跟你说一说。” 老太太左右看了三喜和慧缘,觉得有人在不妥当。 卓亦亭会意,也不回避,说道:“她们都是我逃生离难的姐妹,不妨的。” 老太太点头道:“那自然是好的。如今你是待罪之女,尚有弟弟逃罪在外,身份上怕是惹人口舌。我吩咐你舅舅去寻了你弟弟的下落,可用不了多久你们姊妹两个可以团聚了。你暂且安心在府里住着。有一事,可要再委屈你一下。我想让你三舅舅给你过个礼,做他的义女,一则掩人耳目。说你救了玳儿,又无家可归,就收你进了府里。二则让你有身份,好站得住脚跟,堵的住悠悠众口。你权当没这门子亲戚,等过了门,你就是庄府里的姑娘。孩子,你看可好?” 卓亦亭面无表情,凄凉道:“权由外祖母安排。” 老太太见这般凄凉状,过去搂住卓亦亭:“我的儿,委屈你了。难为你父亲母亲还在孝期让你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可要救你也是没办法。” 说道极处,老太太及卓亦亭主仆三人低哭一阵,方止住,竹儿在外头传话来道:“老太太,大姨奶奶房里的小玉来,想求老太太过去。” 老太太泪水才擦干,听这话,不免气起来,道:“放着二太太不使唤,倒用我去。横竖我去了,就帮她管得住大爷了?二太太跟大姑娘不是才去吗?” 竹儿在外头不敢回话,讪讪地从边门退出去,那大姨奶奶贴身丫头小玉听老太太传话出来,不敢再求。 竹儿道:“你且回去罢,二太太跟大姑娘去了,准没事儿的。放心吧!” 小玉是个九等丫头,说不上话,此刻来找老太太已经是僭越了,按理她话。” 庄顼闷坐一边,握一把茶壶往嘴里灌。 曹氏看到庄顼那样,更是气,道:“眼里还有人没有!” 庄顼把茶壶一放,站起来,怏怏道:“二婶子。” 曹氏白了庄顼一眼,道:“不要叫我二婶子!你说的话也是放屁,回回说拿东西来孝敬你二婶子,哪一回没放屁。顾头不顾尾的东西,要不是老太太示下过来看,我才懒得瞧你们这档子事。” 大姨奶奶见曹氏发飙了,连忙从上吊的地方下来。 曹氏冷笑道:“怎么不吊了?这会子吊了,我们齐全在这儿,给你做个证。好叫大爷永生永世背个坏名声。” 大姨奶奶“扑通”一下,跪倒在曹氏跟前,抱住她的腿。 大姨奶奶哭道:“二太太,我也是被逼的呀!求太太做主。” 庄瑚脸色最难堪,又是她哥哥家事,连起来算,也是她家事了。大姨奶奶这一跪,不是把东府的脸给跪没光了,而她还不能显现出来说什么。 庄琻、庄瑛、庄瑜、庄玝四姐妹姑娘慌忙扶起大姨奶奶,庄瑚懒懒的搭把手。 大姨奶奶哭不停,庄顼看不下去了,甩开袖子夺门而出。 见庄顼负气离开,曹氏便对庄瑚道:“大姑娘,这是你家的事儿,你看如何办?” 庄瑚笑道:“二婶子,二太太!老太太让您来管理,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曹氏听了一笑,终究被抬举了,便对大姨奶奶道:“庄府那么大,没了天理,有人逼你去死!” 大姨奶奶道:“先前老太太给了20两银子,说给我家里的。我信他,把银子交给他,以为送到我家去了。可没想到,银子半路给他花了去,我家里左等右等不见。他出去几日回来,我问他他就跟我恼。这田地,我里也不是人,外也不是人,不是他逼死我谁逼我呀!” 庄瑚冷冷看大姨奶奶,没好声说:“我原以为你记了性儿了,还把银子交给他。” 大姨奶奶道:“也不能随便托个人不是?” 曹氏“哼”的一声,转身要离去,道:“这事儿我没法断,我看去老太太那里去说吧!” 庄瑚一把拉住曹氏,道:“二婶子,我看就算了。多大的事情又闹到老太太那边。大太太不在家,到时大太太知道了,也不好,反叫老太太那边去说大太太的不是了。”庄瑚想保她东府的颜面,也想保一保秦氏的脸。 曹氏方回过身,说:“就是欠你们东府的。”又勉为其难状,对自己府上的丫头贵圆道:“拿二两银子来。” 见如此,庄瑚明白曹氏的处事了,自己也从身上拿出一些细散银子,再者动员庄琻、庄瑛、庄瑜、庄玝自家姑娘,又动员贴身的丫头们捐凑。 从庄瑚等人那凑得几两银子,大姨奶奶才止住哭。庄瑚道:“你也瞧见了,这回大家有力就全往你这使劲儿了。若你再交给他,下次你投河我们也管不着。” 事解决得妥当,曹氏取笑道:“还上吊不上?” 大姨奶奶羞红了脸,拼命摇头。曹氏再三叮嘱事要持俭等话,完了诸人告辞离去,前往镜花谢回复老太太。走出院子,看到那叫小玉的丫头怯生生站在屋檐下。 曹氏对小玉道:“你们奶奶出事,尽是你这种不管不顾,自个儿外头逍遥自在。养你白口的有何用。下回我若再见不担事的,仔细你的皮。” 小玉吓得脸白唇抖,直直跪下求饶,不敢解释半句,听曹氏众人脚步离远方敢起身。 再说曹氏领庄瑚、庄琻、庄瑛、庄瑜、庄玝回到镜花谢,看到老太太几个贴身丫头在屋外玩笑,就惊怪起来。 曹氏粗心大意些,张口道:“老太太呢?” 竹儿回道:“老太太在里面跟姑娘说话。” 曹氏怪声怪气道:“今儿老太太怎么了?还关起门来说话,里面都有谁?”说着,要往门边靠,想偷听点什么,庄瑚捂住嘴巴笑,幸庄琻机灵,一把拉住她母亲。 众人只得在外头等。此刻,老太太呜呜咽咽跟卓亦亭等人说些南边的事,边说边流泪。老太太更确定卓亦亭是她亲外孙女了。 老太太笑对卓亦亭道:“我打算三日后把礼过了,免得夜长梦多。” 卓亦亭含泪点头。 老太太又道:“你自个儿好好休养这几日,一切都当是家里。不必拘谨。” 说完,慧缘把茶换了,又端新的来。老太太喝几口,才站起来,卓亦亭示意三喜搀扶。 老太太道:“且这么,你这一家子姊妹多,日后,有你欢喜的。不安乐的藏心里,也不许苦坏了自己,左右外祖母这里就是你家。等以后你父亲的事过了……且看罢!你须明白我的的心意才好。”便向门外走。 慧缘去开房外,穿过里厅,到了外头,见曹氏低声三嘴八舌招人听她说话,老太太也不知道她说什么,懒懒的咳了几声。曹氏等人才惊觉老太太出来了,围上去搀扶。 老太太道:“嘀嘀咕咕些什么?” 曹氏笑道:“觉得奇怪,问问她们怎么伺候老太太的,把老太太一人关里面。” 老太太道:“听说过大嘴巴的,没听说过大耳朵的!” 二姑娘庄琻伶俐,怕她母亲不会说话,忙说:“大嘴巴招财,大耳朵享福享寿,老太太是大耳朵是享福享寿的人!” 老太太笑了,冲庄琻脸上刮了一下,道:“里面的姑娘伤还没好全,你们也不要老来打扰。走吧!”走出去,又问:“东府那边如何了?” 曹氏回道:“没什么事,小两口拌嘴,劝劝就好了。” 曹氏乖觉,也不张扬,留几分面子给庄瑚。庄瑚感激她,相视一笑,没搭话,权由曹氏禀报。老太太边听边走,颇为满意。 三喜和慧缘看着走远了的老太太及众人,忙关门进去。 三喜对卓亦亭说:“姑娘,放着亲戚不说,非要你过门做义女。太太老爷知道了,也是不依的。” 卓亦亭咬住嘴唇,不说话,她何尝愿意认贼作父了?情非得已,她又能作何选择? 三喜道:“如你现在想反悔,我立刻找老太太说去。” 卓亦亭知道这个打小一起到大的丫头,性子一上来,十头牛扯不住的,便拉住三喜的手,道:“要留下来,只有这一条路。外祖母说的对,药先生说的也对,安身立命,只有在庄府。三喜,你找个时间,出去给药先生说这事儿,我会在这边找害死我父亲母亲的证据,证据找好了,请药先生费心,托人给宫里的姐姐捎话,或者给跟父亲要好的王爷说一声,他日翻供昭雪。庄府有权有势,一时半会得不呈,我们也只能按权宜之计留下了。” 三喜忍泪点头。 慧缘在一旁道:“姑娘要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卓亦亭举眼看慧缘,有几分歉意:“妹妹……”对于慧缘,卓亦亭不敢支她做任何事,要叫她离开,实在不忍,真让她离开,怕她出去嘴巴不严实,坏了事。故慧缘在身边,极左右为难,把她当不得奴婢来看待。 慧缘曾是大府人家的女儿,又在尼姑庵吃过苦,懂的情事比三喜深,眼下,她跪下道:“姑娘,我现在就是您的丫头。我无家可归,全仗姑娘依靠。” 实际上慧缘怎会无家可归?她不是还有父亲母亲吗? 卓亦亭试探道:“总归你是可以回家的,我们跟你不一样,身负大罪,又是逃犯,又是无名无分在这深宅大院,无出头之日了。” 慧缘道:“悲尽喜来,姑娘不必心怀不好的。对身子更不好了。慧缘有家也不能够回,姑娘你是知道的,但凡出去,被那老公抓了去,死路一条。我父亲母亲那时更是窝藏大罪,我全家就不保了。跟姑娘比,我跟逃犯有何差别?” 说着,慧缘眼泪一掉,三喜倒忽然同情起她来,拉过她的手,表示安慰。 卓亦亭道:“如我有能力一点,我就……” 慧缘道:“我瞧着姑娘是重情义的,打姑娘在仙缘庵为我出气那时起,我就知道。姑娘带我离开了仙缘庵,我铁了心跟姑娘了。日后,姑娘差遣我便是。我谁也不是,是你的丫鬟。” 卓亦亭拉住三喜和慧缘的手,没说话了。 这日后,生生死死,也只有她们三个了,斗垮这座深宅,却只有她自己一人。卓亦亭想到此,反而对过礼做庄府义女的事更加期待,更加想让好日子快点来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易名(上) 三日后,应老太太的意思,庄府开办一场收义礼,颇为隆重。却不曾想,收义礼当日,发生一件轰动事件来,不止庄府诸家人始料不及,连卓亦亭也思想不到的,更是叫宾客惊恐。 在收义礼前两日,庄府铺排事务大件有三:其一,易名;其二,门面;其三,下帖。 所谓易名,即给卓亦亭一个名正言顺的姓名。老太太及府里四位老爷俱知,卓姓连及人等万万不可出现在庄府,其中厉害干系,不言而知。但此事来得正当,必定在府内先行,于是这一夜,老太太做东,合府家宴,便是宣告议论赐名一事。唯独卓亦亭主仆三人不在,情由因她伤重,不便参与。 老太太则言说:“已征求过姑娘的意思。”堵住众口绕舌,以定人心揣测。 期初,用膳时,除了老太太和四位老爷知晓,其他人等不得而知,当撤盏换席,老太太方主持公布。 老太太显出从未有的欣喜,朗声振词说道:“今日家宴,我寻思要不要说一说一件家事与你们知道。说之前,太太们只许恼我,不许回去恼你们老爷没事先给你们知会一声。都知道了,玳儿的命是那姑娘给的,可怜见她伤得那么重。如今姑娘无家可归,她原是打南边逃难来京都寻亲戚投奔的,亲戚都不在京了。我见是可怜,又有救命之恩。我打算就收了她做我们三老爷府上的闺女。我跟爷们都商量过了。今儿起,二老爷府上操办这事儿,瑚儿和瑚大姑爷帮衬着张罗。远的亲戚们就不请了,把亲近些的王爷、郡王、正一品、二品的那些老爷大员家府,贝勒贝子府的请些。总归是低调些。太妃光景不好,大操办张扬出去,免不得犯上。因是给三老爷认闺女,过礼的事儿就在西府里办,席在西府办一天,后两日在中府我这边,再唱两日的戏。再赶过了端午,端午各自府里过,今年就不一起齐全了。我还寻思,我们府上姑娘多,各府各房都有,原想叫姑娘们来中府陪我,怕太太们不愿意,我是没提的。如今,认了这闺女,虽是三老爷处的女儿,就跟我这边过日子吧!算是西府孝敬了我,其他各府也孝敬了我。你们看,可是好啊?三太太,你意下如何?” 郡主听完愣住了,直勾勾望庄勤,又望收在房的凤仙,竟不知如何回复老太太,以为老太太是开玩笑。 秦氏和曹氏等媳妇儿笑而不语,皆当笑话听。 老太太知突然,众人未必真心信她。故又道:“大老爷,你来说。” 庄熹见让自己说话,便咳了两声,眼神游移不定,“嗯”了数下出不来口。庄勤勉强起身,向郡主打个拱,说:“是实情。”转头对老太太躬肩,道:“听母亲安排授意。” 老太太眉头一皱,心里不畅快,道:“如何叫授意了?难不成是我逼迫你了?”又笑看郡主道:“大太太那边有了大姑娘和四姑娘,二太太有了二姑娘和三姑娘,这四……四老爷那儿有六姑娘和七姑娘,独你三太太处只有五姑娘,不给你三太太处,给其他人,日后便说我偏心不疼你们。” 如此说,郡主才从呆愣中醒悟,急急笑道:“权凭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道:“那要真喜欢才是喜欢,不喜欢的,过了礼没有反悔一说的了。” 郡主道:“老太太向来福泽恩厚,这等好事,媳妇儿怎的不喜欢,是太过惊喜了。” 秦氏和曹氏等人见这么一来,都齐齐起来道贺。 老太太看大家融合接受,再补一句:“太太们的意思呢?” 诸位太太姨娘等人齐声回道:“喜贺老太太再添契孙。” 老太太十分满意,笑吟吟再道:“以后姑娘过了来,月例钱就从太太们的份例一样,今年先不这么办,就从我的月例里扣出来拿一份,到了明年重新编排。 庄府有老太太当庄,分府却不分家,一切财权用度,全在公中聚,如在朝为官的俸禄春秋两季发放。各府财产分划,东府庄熹在朝为官,年算为三百六十两银子,西府庄勤也为官,年俸三百两银子,庄耀略低才刚二百两不到。整府支出实际从庄禄的商道上来源支持,再者各处将闲置宅地放租,纳入有部分钱银,更多则是老太太受宫中恩惠赏赐占大头,如不然,整个庄府里里外外,裙带人等二三百号人,如何支持得了。财产聚公中是老太太定下的规矩,毕竟家财不易分,难得和睦,遂老太太就定:内家人以辈数阶层按月例发放,都有一定的定数。 因此,老太太出此一言,首当其冲议论开的便是自家那几个姑娘们,不是她们不满,而是诧异。 唯独一人真心不满,那就是曹氏,她认为:如卓亦亭按媳妇儿的辈数零月钱,可不是比姑娘辈的高了?因此心里不平衡,嘟嘟囔囔自顾道:“这佛也忒大了点,按规矩说,认做了亲,月例钱随姑娘们一样是合理,随太太们一样,不太像样!”她说的声音高不高低不低,不想让老太太听到,偏又三三两两让她听去。 其他太太不言语,老太太扫了一眼众人,才厌烦地看了曹氏。 秦氏看了郡主一眼,郡主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我看,老太太心里有打算。” 老太太却对秦氏道:“大太太的意思呢?” 秦氏道:“按理儿说,跟姑娘们一辈的,应是那一份子。凭空的高了,怕姑娘们在一处生分了。” 老太太点头,说:“那这么着,就按姑娘们的一样。这就不提了。都见不得我对人一丁点儿好。也不思想思想,人家是你们庄府救命的大恩人。” 其他老爷自顾摇头不言,庄璞翘腿晃脑坐一边,见是没趣,寻了个由头闪了;庄顼称身子不爽,该是服药的时候,两房姨奶奶尾随身后跟出去伺候也走了。 见两位哥哥走了,庄玳怕老太太不开心,寻话来逗她,说:“老太太,妹妹住你这儿,还能不能回我们府上呢?” 老太太哈哈大笑,道:“你老子娘要是想让回去,我尽管放人。” 庄玳道:他们要是不来接妹妹回去,我天天都往老太太这住了。 老太太道:“不要脸的,我留你妹妹又不留你!厚脸皮不知臊得慌。” 庄玳羞赧不已,坐一旁的庄玝忽然插一句:“那姐姐过到我们府上,该有个名字,来这几日,我们却不知道她姓氏名谁呢。” 庄玝冷不丁提这一茬,正正打在老太太心里。可不能让他们问出卓亦亭真姓名来,便转了话由头道:“既到我们府上,就得尊我们府上的姓了。你们都想想,姑娘叫什么名字好?” 众人沉默,没一个言语。 老太太不耐烦了,恼了道:“都没个声儿,从大老爷开始,你来说一个。” 庄熹惊顿,略思索半分,面目凄楚,仅说一字:“璃。”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道:“亏你说得出口,离,也不思量思量吉利不吉利。” 庄熹解释道:“母亲有所不知,《历唐诗集》有诗云‘夜色琉璃水,春风卵色天’,怀古美好之意。” 老太太哼地一声,道:“上古先帝说过,唐人沈青箱伤古。你截话半语搪塞我不知晓,你怎不说‘六代旧山川,兴亡几百年’来?” 庄熹羞愧,便垂首道:“儿子操枪棍棒比研习字词的时日多,不及母亲伴君略闻,实在惭愧。” 老太太“哼”一声,转眼盯住二老爷庄禄。庄禄连连摆手,笑道:“我算生意账目尚可,取名算字的,难为我了。” 老太太笑道:“我看你最不中用。” 曹氏见丈夫被嫌弃,就随口说:“庄奴!好听又容易记,看起最贴老太太的人。” 引得众人都笑了。 老太太一听,气得浑圆了眼,嫌弃道:“放你娘的屁!怎不见让你二姑娘三姑娘取庄奴庄婢的!” 曹氏脸红了,巴不得此刻找个地缝儿钻。 老太太见曹氏狼狈,故缓了气色笑说:“平日,都一个个满腹诗书,有墨水样儿,如今哑巴了,一个字都出不来。亏你们朝上行走的,习学的。”这一句,打了一竿子的人。 庄勤因道:“如不就叫庄珂,南朝梁简文帝《采桑》诗曰:‘连珂往淇上’。宋朝的王珪也曰:‘昨日春风变旧年,连珂来访紫芝仙’。意喻贵重之物,汗血宝马,不知道姑娘喜欢不喜欢。”三喜走了进来,甚是惊诧。刀凤看卓亦亭主仆三人疑惑神情,便打开盘上的盒子,只见里面放一把如意碧玉刀。再合上盒子,把它交给三喜。 刀凤道:“大姑家送给姑娘把玩的,也可防身用。贺姑娘得了好名儿。” 卓亦亭三人更是疑惑,终也没问出口。刀凤差礼送完,也不多言,委身一福,领小丫头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易名(下) 三喜捧着刀凤给的那樽礼盒,从里头拿出碧玉刀递给卓亦亭,卓亦亭拿在手细细端详,刀柄端处,有细细几个字“朝贡八里”,她出了神。三喜和慧缘瞧着也没话。一会儿后,卓亦亭自言道:“先朝时期宝玉,如此贵重,大姑娘也舍得。” 慧缘道:“姑娘如何知道是先朝的宝玉?” 卓亦亭给慧缘和三喜指出玉上那几个小字,说道:“八里实是‘别失八里’,在唐朝时为庭州治所,曾属西州回鹘,察合台汗国灭亡后,国号别失八里,以建都此城得名。盛有玉。在南边我读过先朝明书《大明会典》、宋应星《天工开物》等书有所载录。” 慧缘道:“也看不出是先明朝的来。” 卓亦亭笑了,把碧玉刀放回盒子里,道:“永乐年间,西域与朝有贸易,别失八里作为西域一重地。去京兜售,朝贡是有的。你瞧那几个字,不是进献的宝物?如今可还听有西域别失八里的?既是朝贡又是八里落款,想必是先朝明都的物儿。《野集明史》有许多出处,永乐年间,这别失八里的贡玉次数尤多。不是他之物,还能言其他?” 三喜道:“这样说,大姑娘连宫中宝贝都有,随手一送都这样。是了不得。” 卓亦亭冷笑道:“若放在康乾朝,藏这么一玩物,那得死无葬身之地,死了也要戮尸。” 三喜道:“那我收好了,日后有这宝物,好拿捏这些人。替老爷太太报仇。” 慧缘笑道:“如今国是明朗,这样深罪的事是没有了。就不知道大姑娘说的得好名儿是什么个意思。” 卓亦亭摇头。 三喜正要说些什么,外头又有人细碎而来。 先有东府大太太的丫头红儿托一盒子,进来后说:“大太太贺姑娘,送金锁一挂显喜意。”言语寒暄几句,红儿去了。陆续又有其他人等差丫头送礼来。 西府郡主差宝珠送礼,那宝珠说:“三太太贺姑娘,送如意一柄,还有宫内玉钗两副。” 南府幺姨娘差丫头瑞儿和祥儿送礼,报说:“幺姨娘贺姑娘,送团扇三面,八宝珍珠扇坠子三挂。” 陆陆续续送走了来贺的人,满满收到一桌子礼。 主仆三人惊愕看那些礼,不知是喜是忧。三喜道:“都是来送的贺礼,姑娘们送的是荷包,手珠手串。爷们只有玳三爷送,还是一只鹦鹉。可不是搞笑。” 卓亦亭端视着鹦鹉,没说话。 慧缘清点一番,说:“看着,似少了一个人。” 卓亦亭道:“可是二太太?” 三喜笑道:“姑娘心里是有数。” 卓亦亭道:“我听我母亲说过,二太太为人与其他太太不一样。” 三喜惊诧,卓亦亭笑了反而不再说。 这时,二太太曹氏带丫头贵圆、玉圆来了。一进屋,就笑道:“给大三姑娘贺喜了。” 卓亦亭过去回礼拜一拜。 曹氏命贵圆呈上礼盘,玉圆掀遮布,见里头是一双楠木筷子。 曹氏道:“我们送金子送玉的生分了,也未免落了俗。这是朝供的楠木筷子。姑娘可收好了哟!稳稳实实的拿来享用,若是别人家,我还舍不得送。如今大三姑娘进了府里,得老太太的宠爱,我是来巴结巴结,以后姑娘多帮我们孝顺老太太。” 卓亦亭低眉细语道:“太太的礼太贵重了,我怎好收。” 曹氏道:“有什么打紧,姑娘进了府,就是自家人。门面礼也是应该的。我好歹不像别人一样,不亲自来,随便差丫头来就了事。” 卓亦亭微微一笑,示意请坐看茶。慧缘和三喜出去端茶。 曹氏坐下,微笑道:“姑娘身体可是大好了?” 卓亦亭回说:“谢太太关心,好些了。” 曹氏又道:“那就好,老太太说这两日要给你办过门礼,以后就做三太太那边的闺女。大喜事!过礼那日自然要劳动你身子骨,且多休息。” 卓亦亭听这么说,羞涩拜了拜。 曹氏见卓亦亭言语不多,聊不出什么来,就要走,说:“我也不打扰了,姑娘得空来我北府里坐坐,我们家二姑娘、三姑娘也老夸姑娘你。自然的你人缘比其他姐妹们和顺。” 曹氏说完扭头走了,与端茶进来的慧缘跟三喜擦肩而过。 三喜见众人离去,说:“这二太太果然不一般。亲自来送了这么贵重的礼。” 卓亦亭担忧道:“这哪里是什么贵重的礼,是来敲钟醒人的。且要我们安心度日,本分拿好筷子,吃好门里的饭。” 慧缘安慰道:“看似有心机巴结,原来装个样子罢了,宅子大,各房攀比也是有的。姑娘莫往心里去。” 卓亦亭幽幽道:“我能往心里去就不留下。该安分守己,我们也不逾越,自然不会留人话柄。收了罢。” 三喜道:“那二太太心眼儿也太精小了,我们不曾与她犯个什么来。就迫不及待下马威,话中带话的损人。” 卓亦亭一笑,想起伯镜老尼那些教导。伯镜老尼说过:“话有十分,常人说七分,留三分低进退。慎者应说五分,留五分相互猜度,方好交溶进取。高者人是无须说事,仅凭面礼举止,话禀言明。后宫关系如此,前朝官道亦如此,民间商道更喜此举。” 三喜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层的,卓亦亭也不与她解释太多。 三喜起手收拾那些礼品,又回头说:“方才说二姑娘三姑娘夸姑娘,还听不出是真是假。” 卓亦亭一笑,说:“世事无常,真的就是假的,假的就是真的。计较了去,烦恼了自己。” 慧缘帮衬三喜,疑疑惑惑也道:“不知道他们说的姑娘得了名儿,是什么名儿。” 卓亦亭若有所思,心里是想这事。到夜里,未等老太太处差人来问好,卓亦亭已主动差心细的慧缘去老太太处请了安。三喜见她家姑娘差慧缘办事没差她,以为她家姑娘嫌弃自己,一人闷闷不乐出院外坐。到了门外,看到管家知呼仆众挂灯笼。 管家看到三喜一人坐那儿,就过来打照面,寒暄道:“哟,这不是三喜姑娘吗?夜里凉,仔细身子进了寒气。赶紧的进屋罢。” 三喜本就厌恶庄府人等,此刻更不想搭话管家,便目无表情起身进屋去了。管家诧异,摇头,自言自语道:“琂姑娘这儿话真是少了点儿。”便着手又忙去招呼人,与之擦身而过是庄瑚。 庄瑚才刚和丫头们从老太太处出来,此刻捧着缎子和一些摆设物件正要去西府布置。听管家自言自语声,惊奇地转头看镜花谢那方,也没停步,直至西府。 庄瑚到了西府,命丫头们把缎子和摆件放桌子上,然后再细细瞧,数道:“都仔细了,磕着碰着了,叫你们自个儿赔。” 那些丫头怯怯站一旁。此时,三老爷庄勤和三太太郡主回来了。 庄瑚见庄勤、郡主回来,忙上前道:“三叔,三婶子,你们看这般布置还妥当?” 庄瑚指着堂上的摆设陈挂,庄勤夫妇遂环视一会儿,满意点头。 郡主道:“看着是喜庆。老太太那边也齐全没有?” 庄瑚回说:“齐全了,大府门外,也挂的是大灯笼,老太太吩咐的。” 郡主担忧看了庄勤,说:“是不是招摇了些?这是哪一门的亲?” 未等庄勤有所回应,庄瑚笑道:“老太太说就这一回,不打紧。 庄勤扬手示意丫头上茶,自个儿坐堂上。丫头呈上茶盏。 庄勤呷一口才说:“瑚儿,你忙了一日,完了回去歇着吧!没忙完明日再来。” 庄瑚道:“后日就办礼了,门面的事儿是齐全,小的事还多着去。请的宾客里头,王爷、郡王、贝勒贝子,我们士德身份不够,下帖子的事总归要三叔……”府里关于卓亦亭过礼的事由北府二老爷庄禄操持,她帮衬打点,诸多细事权由她料理。府里头的碎件办妥七八,剩余些交际,自知妇人家不宜出面,再则她丈夫查士德官门外人,请人下帖本应由府中当事老爷执笔亲言才是道理。 庄瑚如此说,一则表现自己做事细致,二则时刻提点,以防乱了方寸失去礼数。她嫁与人妇,已是外人,又因是庄府长孙女,算内人,按外的外算,内的内算,总归交代清楚,才可适时度人,叫人尊敬。自己既是外人一说,进取适当,滴水不漏,更不越俎代庖,留话柄与人嚼。 庄勤极是满意,道:“自然的。” 庄勤说完走了,并不是太上心关切。 郡主看到庄勤心蔫蔫没过多布置,便逾越地叮嘱庄瑚:“你三叔碎事儿也多,你差后面的人拟出名帖子来,明日送给你父亲先过目,再来给三叔落款,让你二叔录官中。后儿再让人一一去递就完了。你四叔那边不兴管这些,看打不打紧的,也一并让他瞧瞧也是好的。” 庄瑚知礼回道:“瑚儿知道了。”便要走,郡主思索半下,又叫她回来。 郡主道:“原该不是我说的话,你瞧着你三叔精神气不知怎的,我就多嘴,理应是你二婶子二太太吩咐细则,你该去请示一下方好。” 庄瑚应了回去。 瞧庄瑚走开,郡主尾随庄勤身后,直至回到卧房。 此刻,已是上夜中分。郡主伺候庄勤更衣,以便歇息。庄勤一改往日沉默,郡主知觉他有心事,默侧在旁,也不言语。更完衣裳,待要上床,庄勤又起身,讨要吃茶。 郡主生怕安寝前再用茶,不利于睡眠康健,于是打拐劝道:“屋里茶凉了,老爷喝下去免不得肚子不舒服睡不着。叫丫头们再去捯饬,又不知弄到何时去了。” 庄勤叹息一口气,摇头上床,无话。 郡主坐床边,手搭在他手背上,轻声问道:“老爷心神不定好些时日,这是怎么了?” 庄勤侧身来拍了拍郡主的手,示意安慰。 郡主见他未回话,又说:“是觉得瑚儿没办好老太太交代的事?” 庄勤眼睛一闭,身子躺正,仰面而语:“是怕瑚儿办得太好了。” 郡主诧异道:“在老太妃走之前,算不得僭越礼数。老爷不必如此惊慌。” 庄勤听完,坐了起来,直勾勾看着郡主,良久,才道:“不瞒夫人,我们是提着脑袋在办家事。” 郡主一听,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又得庄勤眼神示意,便知觉去把门户关死严实。回过身,再到庄勤床边,庄勤才低声悄悄把妹夫卓府抄家,卓亦亭逃难,阴差阳错救庄玳入府,老太太等人计划筹谋的经过全盘托出。 郡主听我,惊得花容暗色,慌失方寸。 一时间,郡主不知如何言语,只道:“这如何是好?”手是不停使唤的颤抖,又道:“万一传了出去,府里上下脑袋都不保的呀!老爷你也糊涂了!” 庄勤十分无奈,道:“老太太执意,大老爷同意。” 郡主心中有怨,也只能说:“大爷最听老太太的,你心里还不清楚,二老爷反对你跟着反对就完了。按我说,远远把大妹妹家的二姑娘送回南边,找个地方藏起来,兴许能避过。你想,就在天子脚下,耳目众多,如何得了。” 庄勤道:“这就是我不安心的地方。” 郡主颇为生气,道:“你今日不说,我还真被蒙在鼓里了。” 庄勤拉住郡主的手,沉重道:“夫人,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老太太也叮嘱了,谁人也不许提。你全当是没听过这事儿。” 郡主点头,算是应了。想了想,不安地问道:“大太太、二太太那边各府里也不知道?” 庄勤道:“大太太是顾得周全的人,幺姨娘自然不搭理这些。就是怕二太太嘴巴不严实,二老爷又说与他知道。” 这么一说,郡主也慌起来。她是明白其中的厉害,卓府犯逆反自戕的罪,朝上不按连带发落治罪已是开恩,如得知亲犯藏犯,那真是滔天大罪了,连上十座八座也是有的。当今太后主政,手段眼目厉害天下共知,只怕老太太那点情分到时也保不了这么多人。再后一想,她娘家整府族人,以及两个宝贝儿子的性命,实在堪忧之极。 郡主越想越慌乱,睡了下去又起身,把庄勤摇起来。 郡主道:“我明日探一探她们口风,若是都知道了,提前铺排准备,若是不知道就当不存在过。老爷,这事早点筹谋才好呢!” 庄勤点头,两人再细谈卓亦亭主仆三人的事,飘飘渺渺,恍恍惚惚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绣礼 那方郡主和庄勤在谈卓亦亭主仆三人之事,恍恍惚惚睡去了,镜花谢这方还秉烛刺绣。 原来,日前各府因卓亦亭过门赐名的事定下,都一一送礼道贺,卓亦亭心中极是感谢,又没拿得出手的礼往来,便打算做些针线手绢帕子当回礼。她悄悄让慧缘递话给老太太,老太太将陈年宫中赏赐的绫纱缎并一匹秋色罗给了她,精心裁断之后,得二十四方,余下四角缝合得四个荷包。 这会儿已是下夜。 三喜见她姑娘带伤刺绣,乐不知疲,十分心疼,信手抢过她手中的针线,道:“姑娘你绣一日了,赶紧歇息吧!” 卓亦亭从三喜手里把针线拿回来,顾着继续绣。三喜嗔出一声嗲,坐一旁对在铺床叠被的慧缘道:“瞧姑娘吧,折腾自己,可不知人家这大家的人当不当回事,这么一丝方绢子,依我看,忒是小气了些,不如不送的好。”有责备慧缘帮去拿布料的意思。 卓亦亭微微一笑,也不恼她。慧缘却笑道:“姑娘想的可不是一方简单的手帕手绢,古有依考,桃结兄弟之谊,金兰赠手绢之情。姑娘念的是一份心,多一份亲近呢。” 三喜挠头嘟嘴,枉然道:“就你跟姑娘有学问,愣是欺负我这个丫头。人家手绢贴金边挂珍珠,我们这送出去,怕是看不上眼。遭扔了,倒坏我们姑娘一份心思了。真不知道京城这些姑娘太太们用来做什么,碍手碍脚,整日离不得手。” 慧缘从床边移步过来,从卓亦亭边上拿起一方单色手帕,着手牵引出针线来,欲要帮手,想了想,才笑道:“汉乐府里《孔雀东南飞》有说‘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可不是大用途了。” 卓亦亭赞许的眼神看了慧缘,接话道:“何止汉乐府有说,唐初也有说的,那《官词》说‘谢注神倾意,不觉流汗交面。殷徐语左右,取手巾与谢郎拭面’,再有《桃花扇》里的《访翠》……”卓亦亭没说完,脸绯红了起来,知往下说羞不能启齿了,故瞟一眼慧缘,慧缘会意,没搭话。 三喜见卓亦亭截了话,疑惑起来,就问:“说了什么?” 慧缘掩口笑,不语。 卓亦亭小小推了慧缘一把,羞涩起来。 三喜急了,纠缠卓亦亭道:“姑娘什么时候也学那些人一样,说半句留半句的。” 卓亦亭道:“这也是我们说你听得的话。” 慧缘看三喜纠缠不止,便说:“也没什么不能启齿的。那《访翠》说妓院名妓都以赠送手帕为结金兰姐妹,跟亲兄弟一般。” 三喜一听,愣住,拍手喜道:“那不是诅咒这家子仇人都是妓女了?”转念一想,便又皱眉头道:“可又错了,姑娘你送妓女手帕,要与她们结成姐妹,那不是跟妓女一路……” 慧缘把手中的针线放下,连连“呸呸呸”,笑开道:“是你自己不解,我给你胡乱解释,兴不得绕到姑娘身上。” 卓亦亭道:“她们都送了东西来,我们也没个回礼的。给每人送手绢也是应该的。我是没思想那么多。”又轻手从慧缘那边把针线手帕拿回来,不给她活弄。 三喜觉卓亦亭不肯使外人,所以不让慧缘动手,自己主动了起来,去拿来要做。卓亦亭不给。 于是三喜道:“我跟慧缘帮你你又不肯,自己这么熬着,不说身上的伤不好,对眼睛也不好了。” 卓亦亭道:“不妨事。你们先去歇着吧!” 三喜和慧缘没挪动,陪在侧。 下夜深更,慧缘把茶倒了,腾来一壶滚开的水,斟了一杯递给卓亦亭。因看到三喜打哈欠,便说:“依我看,我是赞同姑娘的。姑娘送的是给太太姑娘们的回礼,我们也张罗些,送给太太姑娘们贴身的丫头们,以后自然不会生分的。” 卓亦亭接过水,呷一口,笑对慧缘,满满是感激之情。 三喜一凛,来了精神,道:“这么说,你们都有盘算的,就我一人被你们蒙着。” 三喜生闷气起来。 卓亦亭道:“好了,你也不要小家子气气的。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少不得让人说我们没教养。” 三喜笑了,说:“姑娘放心。哦,对了,我去找了药先生,药先生问姑娘的好,还让姑娘保重身体。” 主仆三人说着笑着,深夜更尽,三喜和慧缘两人合裁那匹秋色罗,跟她姑娘一般做起帕子来。 至次日晨早,卓亦亭看到三喜趴睡在一边,慧缘亦哈欠连连,她心疼对慧缘道:“你也去睡一睡吧!” 慧缘道:“天这么亮了,还睡。” 慧缘去把卓亦亭绣好的手绢一一呈列,赞叹道:“就差一绢了,姑娘的手比我们灵巧。” 卓亦亭困顿不已,打个哈欠,笑道:“我母亲时常教我,可惜我以前不大爱女红。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胡乱绣这些来应景儿。” 慧缘道:“我看是极好的,有苏绣的味,又有蜀绣的缜密秀丽。” 卓亦亭惊诧不已:“你还懂这些。”对于慧缘,兴许她了解的不止此前那些,如非世道遭遇,她肯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闺中才女小姐,只可惜而今跟她埋没于此。卓亦亭对于慧缘一下子多出许多的怜悯和惋惜。 慧缘道:“我母亲是苏州绣娘出身,外祖母是蜀地人,母亲也拿过祖母的绣来给我看。所以觉得十分眼熟,但细细一看,又两者不像。” 卓亦亭心赞慧缘,故拉住她手,以示亲近,道:“你把三喜摇醒,看了时辰,你们两个送过去给各房的。”待把话说出口,竟反悔了,这些手绢帕子如何递,送的时候如何说辞不曾计划呢。到底想法冲动鲁莽些了。 慧缘去把三喜摇醒。 三喜慌张地道:“哎呀,我竟然睡着了。” 卓亦亭才接过话说:“我看,这会子她是没头脑的。等我绣完这一绢,你们跟我一起去得了。” 正在这时,老太太房里的丫头竹儿跟几个丫头过来了,捧着明日过礼的衣裳。 竹儿迎笑而进,道:“姑娘起得早,老太太叫我来给姑娘送明日穿的衣服。” 卓亦亭一泯困意,沉沉地施礼:“谢谢竹儿姐姐。” 竹儿哪里敢受卓亦亭的礼,快步往下端礼,让了一回,又重重地低低的沉福向卓亦亭。起身后让身后捧衣裳的小丫头呈上衣裳,慧缘和三喜接过。 竹儿看到桌上放着卓亦亭的那些手绢,惊诧起来,欣笑道:“姑娘绣的什么?” 卓亦亭忙着藏了起来,不迭地道:“没什么,打发光景而已。” 竹儿俏皮地拿了过去,细细端了一回,惊叹道:“呀,针脚赶得上海外天国那些机器织的,平整不说,还纹路出花样来。上面秀的图案跟真的一般鲜活。都说我们府里的四姑娘手巧,赶在姑娘这里,也……是一同一同的好呢!” 卓亦亭羞红了脸。 卓亦亭连忙向身后的慧缘招呼道:“慧缘,你把绣的头一张拿来。” 慧缘去桌上拿来一张手绢,递给卓亦亭。三喜一边看着,心里怏怏的,略于表面,有些不乐。 卓亦亭递给竹儿,说道:“请姐姐不要嫌弃粗糙。” 竹儿欢喜接了,只见手绢上面活灵活现绣有一支灵芝,反向绣的是祥云。知觉身份不妥,推了几回,卓亦亭诚心给,她才礼让收去。卓亦亭觉此番作法也不妥,遂将荷包结的穗子拿来几根,一并送给一同来的小丫头。一则表一视同仁,二则礼跟竹儿有所区别,三则封得住人口是非。 临走时,竹儿客气说:“给太太们知道了,又说我们手脚不干净。但是我喜欢得很,管不得她们揭皮子揍打,黑心收了。姑娘以后需要我做什么,我可都依姑娘。才对得起姑娘此番的情意。” 卓亦亭笑道:“姐姐言重了,小小的一张手帕而已,何足挂齿。” 末了,竹儿提醒道:“原该头夜送来,不巧了老太太夜里身子不安,我给耽了下来。姑娘你先试一下衣裳,要是短了小了,你尽管来找我,我找裁缝再改改。府里大家都为明日的事儿忙着呢,我也先去了。老太太这会儿快起了,我得回去伺候着。” 卓亦亭微笑点头。 竹儿出去了。 三喜见竹儿走了才忿忿不平道:“姑娘绣的是给府里太太小姐的,给个丫头,怕她消受不起。” 卓亦亭一听,恼了,示意慧缘去把门关严实,才出口道:“你……嘴巴越发是厉害了。” 慧缘解围道:“姑娘有姑娘的道理。”示意三喜收拾下桌上的零碎,一边说:“你啊,不用替姑娘生气。” 三喜不知是领受不领受,只顾“哼”一声,转身去了,也不收拾。卓亦亭看三喜这般心气,倒隐隐担心起来。慧缘看出卓亦亭的担忧之色,微微握住她的手,道:“我跟三喜也是同一条心,全在姑娘这儿。” 卓亦亭略得安慰,叹一声道:“我何尝不知你们的好来,可我……” 慧缘“嘘”动作,示意止住,笑道:“我信姑娘的信,姑娘念的必也是我们的念。三喜毕竟小于我们些,看得未必有深浅。姑娘不必责怪她。” 卓亦亭这才真真实实感觉慧缘的沉稳,是靠得住事体的人,便嘱咐她多提醒三喜,以免她莽撞出不好的事来。单这些里内的话,偏给三喜听了去,心里更加不舒畅。 三喜在里厅外头,看竹儿远处的倩影,自我尤怜。 所幸才刚三喜那些话,竹儿不曾听到,她得了那一绢手帕,欣喜感恩,一面绕指把玩,一面交代小丫头不许向外人提,依次从镜花谢穿过花圃小苑回到中府。 竹儿示意让小丫头们去备茶水等,欲去伺候老太太,等丫头们离去,竹儿转身向大厅过往。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她知道秦氏等众媳妇儿姑娘们来请安了。 竹儿等里面的人说话停下,才怯步走入。 厅里正堂下座,左侧坐的是秦氏和郡主,身后站的是熹姨娘,凤仙,小姨娘,还有庄顼那两房姨奶奶;右侧坐的是曹氏和幺姨娘,身后站的是袁姨娘及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七姑娘。 竹儿进来时,郡主和秦氏正端茶要喝,见了竹儿,便迎笑而视。 竹儿向诸位人等深福一礼,声道:“老太太才起来,太太姑娘们多等她一阵儿。” 郡主笑道:“老太太今儿起晚了些,想必心情大好,睡得也香。” 竹儿道:“谁说不是呢,明日要给大三姑娘过礼,昨夜高兴得下夜才躺下。” 秦氏淡淡一笑,抿口茶,也没抬头,只说:“你且去服侍老太太,我们等着。” 竹儿去了。 秦氏又道:“难得老太太愉快。”看一眼曹氏,道:“从没见老太太为哪个姑娘这么操持的。我们东府大姑娘出嫁,老太太也没这么派头。” 曹氏把持手里的团扇,左拍拍右拍拍,眼睛直直看正堂座上的椅子,道:“自然的了,谁叫人家姑娘挺身救了我们家小爷。” 秦氏接道:“谁说不是,我们顼儿老大不中用,当初老太太钟爱着,现下这光景年岁上来了,又有那病症。功名也不考取了,也指望着二少爷三少爷了。” 曹氏一笑,扭头看一脸挂笑的郡主,道:“璞儿这亲事说了多少年,三太太也不着急。” 郡主微笑道:“我也是着急,老太太安排了,给他活生生推了回去。我们安排着,他还反了骨头。说等考取了官位再娶,我看也不中用,但劳大太太二太太多说说他。” 曹氏道:“我是说不动人的,府里头最没分量就属我了。孩子们能听我一句两句真是天皇老子开了眼。” 秦白了曹氏一眼,原不想搭话,偏又说:“你说话跟你嗑瓜子一样,一吐一个壳儿,没个正经儿。” 曹氏无奈状,凉声凉气的说道:“罢了,我也不说。赶明儿,我家二姑娘三姑娘出去了,老太太恩典一番,我也心满意足。”故回头看了庄琻和庄瑛。 庄琻呶嘴,嗔怪道:“太太就会拿我们笑话,等老太太出来,我告老太太去。” 曹氏反身,一团扇打在庄琻臂膀上,怪道:“没良心的。” 众人笑了。 郡主笑毕,说:“那你们估摸着老太太这么中意这位姑娘,真只有救了我们玳儿?” 郡主打夜里听庄勤全盘托出,盘算如何开口探她们的口风,此刻如此说,想探一探诸位知晓内情的程度。 秦氏道:“还有其他不曾?非亲非故的,也只有这么一档子关系了。三太太你权当收了一个好闺女。” 曹氏细细“哼”地一声,道:“要是个小子过给我们府上,我也是乐意的。谁叫不是小子。” 郡主笑了,心里猜想有八九成,她们是不知情的。如真知,曹氏早早摆出明面儿的话来涨人了。众人说说笑笑等老太太出来,请过安,再闲说明日过礼的事,便无他事都散了。 唯独曹氏心中不愉快,因卓亦亭一来就跨过她女儿的排位,再者见卓亦亭得老太太的恩宠比府中女孩更盛,她心有不服;巧老太太又安排她监督过礼的碎杂,便郁郁寡欢回到府中,气撒不到地方,便对庄禄指桑骂槐,大致说庄禄也不争论争论,活不该让庄瑛正三姑娘给人压了下去。庄禄不理她,她更是气恼,随便拎个丫头寻个理由又是掐又是打,此刻也不管有理无理的。庄琻和庄瑛见她们母亲如此,早早出去找姐妹们一处,眼不见为净。 总归,卓亦亭过门礼算妥当定下了,于端午前两日。然而,谁知过门礼当日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过契 卓亦亭过门西府作义女定在端午前两日。 卯兔,辛卯,甲午,丁酉日。 时五月初三,晨早,庄府正门开启,以迎宾客。各处挂红粉金,辉煌不尽。管家在三更天时,令诸家仆细数候正门首,二门首,三门首及各处仪门待命。五更将尽,正大街迎来一匹快马,直至庄府大门前停下。 从马匹上下来一名通报官兵,他执一封书信,管家得报,匆匆赶出,迎接此人,只见他们低语几句,便神色大喜同进门首,穿过二门,三门,再通过三门外墙道,奔向西府。 至西府,此时西府合府已筹备完毕,人人整装,意气风发,或喜庆富贵。管家让通报官兵在府院外稍后,自个儿快步进堂里,见庄勤坐堂上用茶,遂急急请了安。 庄勤道:“老太太睡得可安?” 管家喜笑,回道:“安。她老人家让三老爷今日好好主家,不必见她在旁拘了西府合府及众位贵客。” 庄勤点头,勉强笑道:“此时尚早,可是有贵客来了?” 管家上前一步,说:“太常寺卿寿昌大人职给通政使司通政使,来了执信。差个通牒在外头候着。” 庄勤一听,放下杯子,连连让:“快快请来。” 言语下,管家出去请进那通报官兵,官兵进堂,打千儿跪下问安,不多言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呈给庄勤。庄勤打开一看,舒畅大笑,让管家着人领一两银子给那人。 庄勤一面扬起书信,一面对此人道:“寿昌大人可还有话不曾?” 那人道:“我们大人已进宫,担错了庄大人府上贵事,让小的来送信。说如从宫里早出来,必来道贺。另外我们大人说,庄大人现职圣上已有了提拔,请庄大人……” 庄勤道:“你们大人在信中有说到,此时我已知晓,你回去告知你们大人,庄勤今日候驾,同喜同贺了,恭祝大人职在通政使。” 那人领受,欣愉出了西府,随管家离去。 那寿昌与庄勤是极好的同僚关系,今得皇上另眼提拔,领命前去宫中恩谢,因怕不能赶来参加收义礼宴,遂差人通报。另外,给庄勤转达,圣上也给庄勤提升了官职。这一言说,庄勤如何不欣喜,把卓亦亭连罪担忧之事抛开八九分。 正是欢喜之际,郡主和凤仙出来了,庄勤把寿昌官封之事告知。郡主一听,心中那块沉石才有了着落。天微亮,郡主领府内人等到中府给老太太请安,众人媳妇姑娘俱在不提。请安完毕,诸人又谈及今日喜事如何这般,宾客内人如何招待此般。唯独庄勤即将荣升官职一事,郡主按下不说,极稳得住。 正午吉时将至,庄府合府各处满园喜庆,宾客如鱼贯耳,穿插各地园林水谢,赏园的,品茗的,作对的,看奏乐,听轻歌的,数不尽的高贵情调。忽见老太太被众媳妇儿姑娘丫头拥簇前来西府,宾客人等齐齐集头拱手道贺。 老太太喜欢不能尽言,一路感激相笑,到了西府礼宾大厅,看堂中侧立那樽西洋木头大吊钟,才急问身边人道:“姑娘可准备好了?看好时辰催着点。” 庄瑚承接迎卓亦亭过门礼,此时回老太太道:“叫人过去催了,是该过来了呢。” 老太太笑开了眼眉,声声赞庄瑚办得利索。庄瑚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她着贴身丫头剑秋领丫头去请卓亦亭,此刻兴许到了镜花谢,不知一起过来不曾,心里实在有点着急了,便低声嘱咐另一个丫头叫刀凤的,道:“再去瞧瞧。”刀凤受命,悄悄去了。 刀凤才走,老太太又说:“那礼炮多响些。” 一旁伺候的庄禄要笑掉满脸横肉,颤巍巍道:“备着了,大力药儿,巨高响呢!” 庄禄边说,边扬手向管家,示意管家放迎宾小连炮。管家得了意思,退出去,叫四儿等人到外面燃炮。顿时,噼里啪啦的炮响连绵不断,敲锣打鼓声起起落落迎合。 这样的炮响,别说镜花谢的人能听到,就连外大街的人都能身临其境一般真切,特别那袅袅云起的炮云雾,弥漫不散,笼罩整个庄府大宅子。 庄瑚差的剑秋来到镜花谢,见厢房里头的门关闭,不敢造次开启,就在门外询几声。因炮响,里面的人未听到,她故着急在门外候着。 厢房内,三喜与慧缘伺候卓亦亭穿戴。只见卓亦亭今日换上新妆,更加娇气逼人,毫无伤损蔫样,那一头行云流发,定鬓结结实实,虽无一点珠翠装饰,却淡雅如仙。慧缘为她描了新月眉,添了红颊胭脂,那水中明眸,朱唇明齿,实是撩人心波,无论如何看,极粉妆玉琢,楚楚动人,宛如从画中走下来的仙霞仕女。 三喜托着腮,弯在梳妆台前痴痴看着卓亦亭道:“姑娘今日是美极了。” 卓亦亭一听,莞尔一笑。 慧缘从匣子里挑一把钗子,比着发髻要插,一边说:“听说府里还请些皇亲贵胄来,若是被哪位皇亲看上,才不负姑娘这等美貌了。” 卓亦亭把慧缘插好的钗子拿下,嗔怪道:“胡说!” 是了,卓亦亭看镜子里的自己,何时如此美过?不曾知道自己如此美艳。心里惊叹,人鬼三分,全靠衣妆糊弄,是这道理了。她竟妄自菲薄起来。 就在卓亦亭呆呆望着自己时,门外有敲门声传来。 卓亦亭惊醒地转头对三喜道:“去看看。” 三喜去,一会儿把刀凤和剑秋两名大丫头请进来。 刀凤一进来,先一愣,着实被卓亦亭的样貌惊讶到了,因才说:“姑娘今日艳压群芳了。” 卓亦亭被夸得脸色绯红,谦谦俯下一礼。 剑秋在侧焦急道:“姑娘可好了?老太太那儿催了。” 三喜回道:“好了好了,马上就来。” 刀凤也道:“姑娘也该可怜可怜我们,在迟一点,老太太要拿我们问话了。” 卓亦亭满脸的不好意思来,所幸慧缘帮腔说:“两位姐姐,你们且先去,我们就过来。” 刀凤道:“轿子在外头候着呢,岂能让你们自己去的道理。” 卓亦亭道:“劳动二位姐姐,再劳动姐姐回去给老太太跟众位太太抱个歉意,因伤体未能痊愈,所以行动怠慢了许多。又因我是外来的,头一遭就举不起脚步,上了轿子,礼上是说不过去的。烦姐姐回去告说一声,我步步行来,方是感激老太太的恩,感激太太老爷们的恩。” 刀凤和剑秋互对一眼,不能定夺。 慧缘道:“二位姐姐就依我们姑娘,老太太太太老爷们是不会怪你们的。” 这样说,刀凤让剑秋留下在外头候着,自己匆匆回去复命。 剑秋刀凤出去后,慧缘和三喜看到卓亦亭坐在镜子前痴愣,半会子,又见她两眼泛起泪光。二人不敢言语,心里多少知道卓亦亭的心境。 慧缘转身到外头厅里,从花瓶掐下一朵红玫瑰走进来,小心翼翼插在卓亦亭头上。 慧缘道:“总归是要喜庆些。” 卓亦亭把红玫瑰拿下,让三喜把床前那瓶白菊端来,慧缘知道卓亦亭的想法,故阻止道:“姑娘……”花未落音,卓亦亭掐白菊的手停下,是呢,今日之喜,不就是祭奠父亲母亲不能合眼的亡灵?可转念理解慧缘的担忧,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是戴罪身,是窝藏贼,自此,自己不再叫卓亦亭,该是易姓庄了。 今日大喜,何必悲亡?无大喜,怎有见往后他人大悲的光景机会? 想到此,卓亦亭勉强挤出笑容,说道:“花红不能百日盛,把大太太给的金锁给我戴上,把三太太的两支钗插上好了。幺姨娘的扇子极好,挑个素一点的。” 慧缘看到卓亦亭转化迅速,心里一喜,连同三喜快速端来物件伺候上妆。待完毕,卓亦亭从盒子里拿起一把白色的团扇,倩倩怜怜向门外走出。 厢房出来,是镜花谢里厅,出了里厅,外头是一方亭院,远观不大,却绿意盎然,花气袭人。剑秋立在院内,几个蛮力婆子守在一定红绸轿子旁,见卓亦亭袅袅娜娜出来,愣是惊看。 剑秋向卓亦亭施礼,卓亦亭微笑颔首,渐显大家闺秀的风范气度。几个婆子当先拱低轿门,有让卓亦亭上轿的意思。剑秋顺势去撩开轿门帘子。 三喜小小上前,和气声道:“我们家姑娘说,走过去就好了。” 剑秋很是为难,说:“姑娘……” 卓亦亭道:“正好我伤那么些日子,走动走动刚刚好呢。姐姐不必担心,我是不客气的。你们抬轿前头领路吧,可好?” 这方有礼有据,剑秋见执拗不过,又觉时辰急,只得应了。命婆子抬轿子前行,她屈次引请,三喜和慧缘各一边搀扶走出院子。 出了院子便是中府主院,再穿往,从中府大花园经过,卓亦亭头一遭看到中府主院,只见主院抱夏外两棵百年松柏青绿生机,好不兴盛。听母亲说过,小时候跟几位舅舅闹别扭,她一人躲在树里头哭。时至今日,哭声已去,两相茫茫,青绿一抹健在,却是天涯隔离。绕过松柏,再穿过大堂,堂外正大匾额题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寿中居”,可不就是外祖母盘踞凤卧了。 再想多探视几眼,剑秋已领着她们横穿到后院,再西拐,路过一方亭台水榭,远观聆听,处处小桥流水,鸟语蝶飞,嫩柳芦长,一片的五光十色,红的楼阁,金碧的亭落,桥伸远处一汪心湖,田田梯梯,层层叠叠的荷叶,上漂浮白色,粉红,嫩绿的荷花。过了一条长廊桥,前方则是一起高牌坊,牌坊上写有“啼园”,又行至不远,再有两处牌坊,分别题名“泽恩长青”、“寿康万象”。继续行,穿过一个梅林,里头夹种桃树和苹果树,还有半坡的梨花树,至梅林关口,是一片曼陀罗花和山茶花,竟开得艳丽十分。 除此之外,凡有门梁处,皆挂彩绸,还有形状不一的灯笼,方的题字“义”,菱形的题字“孝”、八角形的题字“顺”、圆形题字“庄”……总归,一路目不暇接,处处是景,寂静不失繁华。临近西府,每近一门,就有丫头婆子传递话,下一方匆匆前报。 如此,卓亦亭不停歇到了西府大宅外头。 这里更是豪华贵气,金玉倒挂,瑶树林里,人声鼎沸,贺喜不断,音乐妙曼,炮响不绝。卓亦亭等人知晓,该是到了“家里”。 西府大门,左右两侧立两尊汉玉白马,白马顶项挂红,门头上一块金匾额,题字“西府”,两侧有字,左边写有“金石荣世恩泽满堂万代”,右边写有“玉琼华庭浩瀚团和千秋”。卓亦亭稍立,仔细看门两侧,此时,炮声停下,听到有人往里面通报。 那是一个丫头急跑进去向老太太报:“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宾客人头颤动,翘首左顾右望,希望尽早看到这位神秘的姑娘。老太太听得报,喜站出大堂门外。 管家站在老太太跟前,回头看了下大吊钟,笑吟吟对道:“吉时到,请老太太,老爷太太,及众位宾客入座。” 堂外,卓亦亭已步入,垂眼平头,稳稳小步前行。 卓亦亭心里是颤抖的,滴血的颤抖。谁才知道她的苦楚来?自此一入,怕是永世难正名了。一步一陷,两步不相见,与卓亦亭从此断生断世。多少眼睛在观视,多少心思在揣度,别人不知其中味,她是明白的,她对视的是仇怨,揣度的也是仇怨。兴许,所有人对视揣度的是新玩物而已,自己就是一个玩物。既要装个门面,自己就配合到底,装出个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近了,近了! 只听到管家又呼:“鸣炮,击鼓……” 炮响,鼓动。 卓亦亭微微颤抖,两腿在裙里拐动。三喜和慧缘知觉她们姑娘紧张,死死扣住她的手。 两边宾客的眼睛有毒,投来的俱是毒光,如要把卓亦亭浸泡出精汁来。 慧缘看到大堂门口一婆子端一口金盆子,里头晃晃着亮光,知是有诈,便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低声对卓亦亭道:“姑娘稳些。” 慧缘声息才止,那端盆子的婆子扬手将金盆往卓亦亭面前倾倒,竟是一盆浓稠的血。若非慧缘心细眼厉,卓亦亭此刻怕是要惊跳起来。可好,这一盆血下来,她从容而过,步印血痕,走上大堂台阶。接着,又有丫头朝她脚跟撒铜钱,完毕,脚跨大堂门槛,又有丫头广撒粮米和盐。一一踩踏而过,气定神闲,到了堂中,款款大方,朝中堂跪下。 中堂之上,庄勤和郡主威严贵气坐在期间。 这一跪,是跪出了双亲了。 管家道:“起礼——” 三喜和慧缘扶起卓亦亭,再又跪,敬茶。 卓亦亭再叩拜,言道:“小女叩父亲、母亲,愿父亲母亲福寿康安。” 卓亦亭的眼泪在眶的后头,死死关着不给显现。如今真是羊入虎口,认贼祖父了! 叩拜完毕,卓亦亭再叩拜老太太,敬茶。 皆完毕,管家朗声道:“去得旧岁,入得新门,再生父母,血骨相溶。过门礼成!录名庄琂。年十七,居三。” 老太太坐在堂上,笑出了泪水,合不拢嘴,颤巍巍地扬手让起身。卓亦亭这才忍不住,泪水使劲掉下。竹儿机灵,急忙过去扶起她,柔和说道:“三姑娘请起吧。” 老太太迫不及待地去拉卓亦亭,道:“儿,过来。” 卓亦亭慢慢走上前,老太太盯着她,竟入迷似的。曾几何时,她这个外孙女,不就是她那不在人世,有过豆蔻年华的女儿?老太太喜不自胜,又颤巍巍撩起衣袖,亮出一枚手镯,褪下,给卓亦亭戴在手上。 老太太对外众人道:“打今儿起,姑娘就叫庄琂,跟北府三姑娘排名重了,这个也是三姑娘,你们可叫大三姑娘,叫琂三姑娘!且不要叫不认识才好!进了我们庄府,是三老爷府上,西府里的闺女儿。今日,家里的爷们,太太们,姑娘们都见了证,又有各王府王爷郡王福晋,贝勒贝子,太太奶奶们,诸位大人作证。我就贴了老脸,认了这孙女儿了!” 老太太扬手,管家托了酒来,竹儿斟满,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酒杯,有力道:“幸得了这么标致的孙女儿,我是高兴!” 老太太仰头一喝而干。 老太太握住卓亦亭的手,说:“儿,来,认识认识你这家里的人。我给你一一介绍。这是你大伯大老爷,你大伯母,你大伯二房熹二太太,你大伯三房小姨太太;这是你二伯二老爷,你二伯母,这是你四叔,你四婶子幺姨娘……” 再继续往下说,管家慌张给老太太耳边说话:“大爷没在。” 卓亦亭端妆举止,大家之气,那秦氏送的长命富贵挂锁,明明晃晃,好不吸睛,那郡主送的凤头金钗,摇摇摆摆,娇怜贵气,那幺姨娘送的团扇,更是贴近适宜。曹氏一旁细细看卓亦亭,心里多少是拜服的,世上竟有如此美艳俊香的女子,只可惜屈作义女,要是正出嫡生,可真真是个人物儿。因看到其他人等送的那些礼卓亦亭用上,唯独少了她的,又心里很是生气,多少看不惯卓亦亭,觉着她太会巴结人。 管家提示老太太是大爷不在,其他人没听到,曹氏是听到了,只见她“哼”一声,瞟一眼秦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忤逆心头却 初三日起,卓亦亭易名为庄琂,是西府庄勤与郡主收义的女儿,总排行第三,此后,人称大三姑娘。 那日,庄玳闻声老太太不好,拔腿前往东府,岂知,庄禄等人已将老太太从东府抬回中府,等竹儿从镜花谢拿定命丸救治,她哼哼吖吖醒来,数次激动,数次昏厥,到了初四日晚间,可进些暹罗细米粥,精神气的药儿一样一样的伺候吃下。 时晚深更,秦氏、曹氏、郡主、幺姨娘等众位媳妇儿姑娘,庄熹、庄禄、庄勤、庄耀四位老爷,又有庄璞庄玳伺候,老太太服下药清醒许多,躺在床上一嘴的念念叨叨,愤懑不已。 卓亦亭主仆三人在姑娘们后头端望。 老太太挣扎要起身靠,竹儿和梅儿扶起,着了靠枕让她靠。 老太太环了一眼,眼睛落在姑娘们后头,心疼看着卓亦亭。卓亦亭委婉相笑,老太太却不朝她言语,只对众人说:“什么时辰了?” 庄熹道:“已是中夜。该是端午了。” 见老太太没言语,竹儿笑道:“老太太躺了一天一夜了,明儿该是端午了。” 老太太竟糊涂道:“贵客都用饭不曾?” 众人见状,心里犯急,怕老太太并糊涂了。 庄玳往前,在床边蹲跪下,道:“老太太,贵客都散了。” 老太太愣愣看着庄玳,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拍,叹息道:“可不是了。”又举眼向卓亦亭:“琂丫头呢?” 听闻老太太央寻,卓亦亭小碎步从姑娘们身后移步上来,在庄玳身后,款款向老太太跪下,道:“老太太安。” 老太太扬手,示意卓亦亭上前些。卓亦亭上前,老太太拉住她的手,说道:“儿啊,我不中用,原要给你办个体体面面的礼儿,可不曾给你大哥哥搅了。你也不要怪你大哥哥,他有病。” 庄琂点头,明目楚楚,勉强挤出些泪水。众人看着,实是诚心懂事。 老太太道:“流年不利,终究撑不过天意。那我们体面放在心里头,戏就不唱了。赶明儿我们再摆一席,把贵客们再请来。起码也让认识认识府里有这么端庄的姑娘小姐。” 卓亦亭微笑,含着泪,她心里明白,她外祖母这话里终究向着自己,庄府流年不利,何尝不是卓府的流年散淡? 卓亦亭笑出泪,庄琂哭出声。 此刻此时此境,再无卓亦亭,只存庄琂。 她心里默默规整自己:我是庄琂,是西府大小姐,该是有庄府大家闺秀的品行举止。 她——立即收住泪水,垂眉声道:“琂儿感谢老太太,让老太太伤心牵挂了。” 老太太一手拉住庄琂,一手拉住庄玳,露出无数的伤心相来,又多少生些痴相,道:“好了,好了。” 正说着,管家走了进来,立在庄熹身旁,在他耳根说了话。说完,庄熹颔首,示意管家退出,等老太太缓过神,庄熹才上前跪下道:“母亲,宫里有急召。儿子得准备准备下夜进宫,晨早圣上要见。” 老太太道:“去吧!” 庄熹起身,对庄禄、庄勤沉重看一眼,又担忧望一眼秦氏便走了。老太太哀叹一番,又过问庄顼那死去的大姨奶奶的事,得回说已通知她家人,不日就过来料理交代,她才放下心,遂想到庄顼不在前,怒啐几口,指桑骂槐怪几声秦氏,便向庄璞招呼。 庄璞原在庄玳后头,心里十分是记挂老太太,个性向来痞,端不出儿女情长的样来,只个垂手候着,此刻听老太太召他,他才皱眉跪下。 庄璞道:“老太太,我在呢。” 老太太道:“若是知道你大哥哥在哪里,马上带人去把他给绑回来。听我的话,这府里的人都指望不上,索性你发一发脾性来,给老太太看看,你也是能当家的。” 庄璞回头看秦氏和郡主,秦氏羞愧,脸色十分难堪,郡主报以慰藉神情给她,她才得已安慰。郡主又向庄璞颔首,授意他应允老太太的话。 庄璞方回老太太道:“我听老太太的。” 听毕,老太太闭眼睛,对众人说:“我乏了,都回吧!” 众人听示走出,郡主垫后,她犹犹豫豫拉过竹儿,轻声言语道:“好歹备些精米枸杞瘦肉粥来,服药了容易饿。” 竹儿应道:“叫厨房备下了。” 从中府出来后,庄琂给庄勤和郡主道了安,便回镜花谢歇息不提。秦氏因儿子顽灵无礼感到羞耻,自出来垂头不语,众人更是尊重她,没得言语。郡主和幺姨娘要安慰几句,又见庄禄、庄勤、庄耀等爷们在旁,不好开口,遂给庄勤递了眼色,庄勤会意,借几句话把庄禄庄耀支走,庄璞跟在其后,庄玳倒不想跟去,依旧留在姊妹边上一齐安慰秦氏。 秦氏看得出众人有话慰藉,索性就先开口道:“总归是顼儿的不是,三太太要责怪他,我也是没得话。乞求三太太瞧他疯疯癫癫那么多年,原谅他多点去。” 郡主握住秦氏的手,轻抚道:“太太说什么话,顼儿是我们府中大爷,哪里有寻大爷的不是的。再怎么着,太太安些心,老太太安了就是万安。那头去了的,有二老爷料理,不用担忧。” 郡主说着,环一眼曹氏。曹氏悻悻地道:“统归几两银子出去打发就了,太太也不必这样。日后我们再留个心就行了。” 曹氏心里多少有些怨言,按理说东府的家事连不到她自己,这一次,帮倒了忙,反连累自己,实在是冤枉,老太太平日多有轻看她,现下心里如何舒服得了。 幺姨娘也安慰几句,熹姨娘和小姨娘、凤仙等齐众相慰,又有庄瑚、庄琻、庄瑛、庄玝等姑娘在侧宽慰,秦氏心境好了许多。 到底,庄玳说了句:“太太天天忧心,玳儿满是心疼的。大哥哥是晃玩惯了,以后有我们呢,我们是孝顺你的。” 秦氏感动,眼泪掉了下来。 郡主又说:“大老爷不才进宫吗?等回来,也就有话给他说,老子跟儿子说话,兴许有几分力。你就宽心看着。” 秦氏这才说了话,道:“可不是,当年他小小年纪,就不应该押着考取什么功名,把他给逼疯了。耽误这么些年,好了些,又惹出这样的事来。” 如此说,众人不知道如何安慰,若说当年的事,庄顼来病确实奇怪。一夜之间病倒,烫烧了三天三夜,再救治活过来便落下了病根。那时年,秦氏想想都是觉着可怜,也觉得可恨。 便不再说,方要散去,忽听到守护大门的门仆来报,说大爷庄顼回来了。 守门的说:“大爷着人抬八人大轿子,我看不对劲就关门来报了。” 秦氏一听还了得,心里知道庄顼是胡闹的来了。八人大轿能抬什么人进府?不就是庄顼日常说要扶正房那人?不就是窑子里的那**荡妾?故二话不言语,甩开众人阻拦,横冲直撞跑回东府取下宝剑,气呼呼往大门外去。 郡主、曹氏、幺姨娘、熹姨娘、小姨娘及众位姑娘们一路跟着劝说,皆然不顶用。看得出来,秦氏是气昏了心智,要办理庄顼。 众人浩浩荡荡,提着灯笼来到大门。 大门紧闭,几个守门的门仆瑟缩抵着门,眯门缝看外头,只见庄顼在门外死命拍打,门外头台阶下,一顶红绸八人大轿不曾落下,一番迎亲的景象。 门仆见秦氏领着众位太太姨娘姑娘来到,赶忙打千儿请礼。 秦氏怒目喝到:“把门开了!” 门仆听令,打开门。 门外,庄顼一身新郎官红衣帽,见门开,秦氏持剑而立,威怒以对,他戾气去了三分,瞪着大眼,一句话没冲出口。 那秦氏快步夺出门,一剑指向庄顼,道:“混账东西,还有脸回来!” 庄顼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后退,跌倒,连滚带爬的躲到轿子后头。 庄顼道:“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回!母亲,我接个人回来,你瞧了准喜欢。” 秦氏要追出去,郡主和姑娘们死死抱住她,只见她说:“今天我要结果了你!权当我没你这个不要脸的!” 郡主夺下秦氏手中的剑,劝道:“太太,这么闹,老太太还能清净?” 秦氏原也不想如此,总归要有个交代不是?子女不教,父母之过,有过而不责,叫人看了耻笑,如何让老爷在府中立威有脸?故悲痛哭了起来。 如此僵持,庄玳便走出门,下台阶,走到庄顼眼前说话:“大哥哥,你把谁抬回来了?” 庄顼神气地道:“这是哥哥给你娶回来的大嫂子。” 庄顼正要去掀开轿子帘子,忽然被郡主喝道:“大爷不许胡闹!” 庄顼缩回手,理直气壮道:“三婶子三太太,我怎么就胡闹了!横竖我抬回来的人与你们不相干,我爱谁谁,与你们有何干系的?吃酒的是我,醉的人又不是你们!” 郡主见庄顼耍泼,无奈,只能喝庄玳道:“玳儿,你回来!” 庄玳回也不是,往前走一点也不是,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曹氏道:“这大半夜,叫外头人耻笑,要不进来了再议论。” 秦氏怒视一眼曹氏,再回头指着庄顼,道:“你今晚若想把人抬进府来,我就一剑要了你的命。我动不了手,我就让你大妹妹动手!”狠狠看了庄瑚一眼,庄瑚哪里敢说不,只得垂眼应答。 庄顼道:“你们一个个看不得我好,我好不易领了个心仪的人回来,你们个个带剑的来跟我讨命。今日,我死也进这府里头,天王老子也不许拦。” 秦氏火气上来了,夺过剑来,起步要刺杀向庄顼,熹姨娘和幺姨娘眼快些,拉住了,岂料秦氏练过武术,力道大,反手将二人反打倒地上,曹氏和姑娘们急去扶起二人。郡主和庄瑚又冲上拉住秦氏。 郡主低声给秦氏说:“这么闹,传出去不成体统。传到老太太那里就不好收场了。” 秦氏眼睛一闭,将剑远远扔到庄顼面前,哭向郡主道:“三太太,你说如何是好?这逆子老大不中用!抬进府里他不成体统啊!我如何有面目给老爷交代,给老太太交代!” 郡主和庄瑚毫无头绪,只见站一边的五姑娘庄玝微笑前来,在秦氏耳前道:“太太,我试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人物关系表文 很多读者来跟我说,这个故事的人物实在太多,神马东南西北府的太太姨娘的奶奶的老太太,又什么奶奶的爷爷的老爷……能不能列个人物表出来?讲真,是有人物表的。为了方便大家知道人物关系和一些故事走向,我今天就贴部分出来。 首先,亲你要知道,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大宅里头。 其次,亲你要知道,这个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是在慈禧皇朝(作者犯贱,一开始没光明正大写朝代,还写那么复杂的人物关系,此处把作者拉出去爆菊一万遍)。 再次,亲你要知道,这个故事会有以下——系列历史事件支撑,如: a:反洋焚烧教堂; b:圆明园始末; c:慈禧60大寿,东学党起义; d:日本侵略中华什么时候打响第一枪; e:李鸿章与俄国签订《御敌互助援助条约》 f:签订《中德胶澳租借条约》、签订《旅大租地条约》 g:维新变法 h:马关条约签定; i:戊戌政变杀; j:庚子事变,八国联军攻占紫禁城,光绪、慈禧太后逃离,珍妃及后宫秘密; k:签定辛丑条约; l:立宪改革……等等……直到…… m:光绪、慈禧驾崩…… 等等等啦!!!! 最后才是这个故事,那么这个故事的开头应该是,因反洋事件引发的。女主一家被慈禧太后那一党迁罪,经历各种磨难后,她避难到外祖母府中,当然,女主受高人指点,腹黑进去的,此处不多说。 真正的故事开始,就从女主进这个深宅大府开始,之后经历各种政治事件,宅斗,悬疑,案件,江湖……反正是各种遗落历史的小勾当(此处来源小抄本)。具体剧情省略180万个字。 因为故事从女主家里发生,介绍人物就从她开始。 女主的老爸,也就是她老汉,她爹了,叫卓一君,是慈禧党手下一名官员,年轻时娶皇亲大奴才亲戚这类人物的女儿,叫庄惠。老两口生三个子女,大女儿卓亦月因政治因素送到宫里头,反正是跟光绪那皇后一拨的,后面才有著名的珍妃,谨妃什么的。二女儿就是女主,叫卓亦亭,后来改名了。小儿子卓为眠。 刚刚说了,那卓一君老爷子娶的是庄大府的女儿。 女主家变后来到庄大府,人物真太多了,键盘又坏掉,好难打字。原本有人物表,好想粘贴,又怕你们看清楚。泪奔…… 是这样的: 女主的妈,也就是卓一君的老婆庄惠她娘家,娘家的娘叫什么忘记了,反正就是庄老太太,老太太的老公因公殉职,诸如此类,然后这家子才享受各种荣华富贵。 故事的开头,老太太的老公已经死多年了,下面人物罗列这样的(经过删减和粘贴): 第一代:庄老公公(死了),配偶:庄老太太,是府里的终极大boss。 第二代:生养六个子女。头一个儿子(死了),大老爷:庄熹,二老爷:庄禄,三老爷:庄勤,四老爷:庄耀。女儿:庄惠(嫁给女主她爹的这位)。 第三代男丁:庄顼,庄璞,庄玳。 第三代女儿:庄瑚,庄琻,庄瑛,庄瑜,庄玝,庄玢,庄瑗。 接下来,有点复杂: 首先说下外嫁的女儿:庄惠,她是女主的娘,死了。最大的作用是给我们生产个女主。 其次一一说明,老太太四房儿子。 这四房儿子,分别在庄大府东南西北方向开门立府,老太太住中间,如下介绍: 【终极大boss:中府】 庄老太太:特高龄,历经三朝,和老公保大清有过功劳。慈禧和光绪帝很爱他就是了。生庄熹、庄禄、庄勤、庄耀、庄惠五人。她和善,威严、也风趣,其实也是个心机婊。【配备丫头:竹、梅、兰、菊】【管家】 【长房:东府】 庄熹:庄家老大,排位大老爷,一品的官位。正房老婆秦氏,侍妾有熹姨娘,小姨娘。忠心朝廷,为朝廷鞠躬尽瘁,对老人孝顺。能文能武。后被流放,后得友人相助,远走岭南,死于岭南。【配备小厮:成贵】 秦氏:大太太,庄熹大老婆,江湖侠义人士儿女出身,精通武艺。有一子叫庄顼。【配备丫头:元意、元琴、陆溪、红儿】 大爷庄顼:是庄熹和秦大太太生的大儿子,浪人一个,不疯魔不成活,抑郁成疾,疯病复燃,结局悲惨。娶两房姨奶奶,一个被他逼死了,另外一个……(特别备注:这里的奶奶不是老奶奶的意思,他也不是爷爷!!好吧,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了。)【配备小斯:崇官】 熹喜娘:庄大小姐庄瑚之母,庄熹的二老婆,盐商之女。由于生女儿,是庶出,不太管理。全由大太太秦氏教养,好吃懒做,毒舌,庄家上下不待见,整日浓汁粉末,搬弄是非。【配备丫头:肥九】 大姑娘庄瑚:熹姨娘所生,秦大太太教得一身好功夫,年纪偏大才结婚,被安排仓促嫁给了海宁查家公子查士德。生有儿子查玉童,女儿查良秀。夫妻二人婚后住在东府,却帮北府二老爷庄禄操持府内和府外的事物生意。由于查士德仗庄家的势力,欺骗商户卷走银子,被揭发后酿成大祸,看要连累到庄府,查士德弃家逃亡。仇家寻上门来找不到他,把儿子查玉童杀死。庄瑚自丈夫儿子离开后,抑抑郁郁,内心开始变态,开始报复花好月圆的人,把身边的姐妹一个个糟蹋,自己的女儿查良秀也没放过。东窗事发,上吊自尽。好吧,我把这个贱人写详细一点。【丫头:刀凤、剑秋】【小斯:铁杵】 小姨娘:四小姐庄瑜之母,庄熹的三老婆,外表怯弱,貌美。不甘于现状地位,又无背景依靠,因怀有一子被人搞没了,从此走上腹黑之路搅乱时局的黑暗人生。【配备丫头:伶俐】 四姑娘庄瑜:懦弱,任凭姐妹兄弟欺负,貌美,后待选入宫,又因入选掉包落选,皇帝为了安定时局,随便将他指给了有谋叛之心的官员做妾,企图打听消息搜索证据。之后死的不明不白,也可能没死炸尸呢……呵呵【丫头:静默】 【二房:北府】 庄禄:庄府排行老二,二老爷,官商,娶浙杭富商丑女曹氏为妻,生有二小姐庄琻、三小姐庄瑛,可能还有其他私生子呢,呵呵。反正是个土豪,结局也悲惨啊。。【配备小斯:庄钱、首户】 曹氏:称二太太,庄禄的大老婆。曹父与庄禄同为官商,欣赏庄禄为人,利益关系将她配嫁。生得肥胖丑陋,喜酒,嫉妒。生有二小姐庄琻,三小姐庄瑛。为人跋扈张扬,挥金如土,待人薄情,不得人心,两个女儿都不愿在其身边。【丫头:贵圆、玉圆】 二姑娘庄琻:庄禄与曹大太太的大女儿,受父亲商业经济影响,通学经济买卖。懂算计他人,圆滑,世故,笑里藏刀。经历一切,墙倒万人推,怎么说呢,少做恶,才得善果。【配备丫头:万金】 三姑娘庄瑛:庄禄与曹大太太的二女儿,从小与世无争,原本跟和顺府大少爷和鸿藻有婚约,但和鸿藻看上了三房的五妹妹庄玝。她跟随庄老太太寺庙礼佛,缘遇转世灵童子灵隐,两人相见如故,美好姻缘只待有线牵,在卓亦亭帮助下要私奔出逃,却被亲姐姐庄琻下套,活活将灵隐打死,自此,庄瑛更诸事不管,世事不闻,如同死灰枯木……结局很神秘。【配备丫头:紫鸳】 娜扎太太:二老爷庄禄在新疆强制购买的女人。妩媚,心地善良,多次受陷后,暗自报复,擅长制药,整蛊。后解开庄府诸多黑暗内幕,揭开老太太在宫里的陈年仇家旧事。【配备丫头:阿难、拉姑】 【三房:西府】 庄勤:庄家排行老三,三老爷,有颇高的官职。皇帝又见其才情过人,出类拔萃,为其指婚,特指定亲王的小郡主。夫妻感情十分要好,极懂事故。因女主案牵连,结局呵呵。【配备小斯:四通、八达】 定王府郡主:称三太太。与庄勤相濡以沫,生有二少爷庄璞,三少爷庄玳。深受庄家敬重。为人处世谨慎,谦恭,富有教养,却有不为人知的那一面黑暗。这个结局,心痛啊。【配备丫头:宝珠、绛珠、玉屏】 二爷庄璞:是庄勤与郡主生的大儿子,生性痞,心地其实大大的好,怎么说呢,长得帅,结局不一定完美,可也还好了。【配备小斯:旺五、财童】【配备丫头:湘莲】 三爷庄玳:19岁,是庄勤与郡主的二儿子。才情过人,乖巧,又因庄府男丁稀少,得庄老太太宠爱。作为本故事男主,故事太多,再说吧。【配备小斯:复生】【配备丫头:蓦阑】 凤仙:是郡主的陪嫁丫头,被收在庄勤房内做妾,生有一女叫庄玝。只因五月所生,取名庄玝。【配备丫头:文宣】 五姑娘庄玝:陪房姨娘仙凤生的,心高气傲,性格火爆。巧遇贪官和顺府少爷和鸿藻,原和鸿藻指婚给二房的三姑娘庄瑛,但是庄玝施计获得了和鸿藻的爱意,实为姨娘和自己日后打算。后和顺府贪赃犯事,结局,呵呵。【配备丫头:敷儿】 【四房:南府】 庄耀:庄家老四,四老爷,不起眼的角色。先娶正房老婆齐氏,不料齐氏死了,后娶幺姨娘。他平庸。庄府老太太看上他的淡泊,揽下皇帝秘密交给的事,剧情反转啊反转…… 齐氏:已故。生有六小姐庄玢、七小姐庄瑗。 六姑娘庄玢:是庄耀与齐氏的大女儿,又叫傻六姐,人傻心不傻,傻人有傻福,你懂的。【配备丫头:绮梦】 七姑娘庄瑗:心地好,幺姨娘全心全意教学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是庄家最后光耀门楣的一根稻草。让其进宫,复庄家辉煌,才女啊,只可惜碰到万恶的封建社会,碰到万恶的王朝末年…… 幺(耀)姨娘:身份神秘,为人低调,后许配给庄耀,齐氏死后,立为正房。修身养性,安心协助庄耀教养一对女儿。【配备丫头:瑞儿、祥儿】 【姻亲关系户:卓府】 卓一君:卓老爷,女主的爹,一出场就死了。与庄老太太掌上明珠庄惠结为夫妻,生育有大小姐卓亦月,二小姐卓亦亭,小儿子卓为眠。遭万恶的封建尾刀杀害,夫妻两人自刎。【配备小斯:六子】 庄惠:一出场就死了,庄老太太的女儿,自刎。 大姑娘卓亦月:入宫封妃,后面历史没有记录,为毛?为毛?只有我告诉你原因了。【配备宫女:翠云、秋云】 二姑娘卓亦亭(庄琂):就是本故事大女主了,复仇天使,腹黑美人。故事太多,不列。 【配备丫头:三喜、慧缘、子素】 卓为眠:女主的弟弟,家仆护主携逃,多年后长大成人,去了日本,俄罗斯,英国,法国……反清人士,具体后面再说。 【其他牛马也相及的人物】 关联的主要人物还有很多: 如:颠覆宫内宅里的侠女金意琅、超级x女碧池,学霸张锦书、腹黑得妈妈不认识的子素、深情的贝子爷肃远、和鸿藻的等等。 好累,以后再作介绍,亲,你都看清楚人物关系了吗? ——————超级好心机器人:小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谋巧生计 庄玝说完,向台阶下走去。她也不靠近大轿子,站在石狮子边上,天真无邪的样子朝庄顼招手。庄玝道:“大哥哥,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庄顼慢慢走过去,到了庄玝跟前,一脸愤懑,庄玝索性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让他蹲矮,她就俯首在他耳根说几句。 庄顼一边听一边笑,高兴得手舞足蹈。台阶上秦氏等人瞧着疑惑,却不知庄玝给庄顼说了些什么。 庄玝悄悄话说完,正常声音说道:“大哥哥若是依了我,其他的你尽可放心。” 庄顼向庄玝作揖,笑道:“还是五妹妹待哥哥好,以后哥哥记住的。” 庄玝回头看了郡主等人,再向庄顼道:“大哥哥就不要闹了,可好?” 庄顼点头,向身后轿夫诸人扬手,道:“看在五妹妹面子上,我就自有我的去处了。走!” 庄顼便从众人眼前消失,没再言语其他。秦氏见困境解决,两腿犯软,竟直跪往下倒,郡主等人慌忙扶住。 庄玳把要往回走的庄玝拉住,问:“五妹妹,你跟大哥哥说了什么?” 庄玝得意地道:“自然是悄悄话了。” 庄玳好奇地追道:“说与我听听。” 庄玝甩开庄玳的手,道:“是悄悄话,怎么能说与你听。” 庄玝说完掉头走上去。 到了台阶上,庄瑚忍不住也问庄玝:“五妹,你跟大哥哥说了什么?” 庄玝微微一笑,卖关子道:“大姐姐,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郡主看到秦氏情绪稳妥,嗔怪庄玝道:“丫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儿?” 庄玝福了一福,才道:“太太,我的办法就是让大哥哥今夜不要闹,编排说宫里来了人,老太太不高兴了之类的话,没想到把大哥哥吓走了。” 众人对庄玝的话半信半疑,但没人再说什么,待往里面走时,庄玝拉住庄瑚,悄悄说了句:“大姐姐,明日我再告诉你。” 庄瑚疑疑惑惑看了庄玝没出声。 于是,众人将秦氏送回东府不提。直至次日,秦氏也没敢去中府请安,托了身体微恙躲了过去,焦急等大老爷从宫里回来议论,可大老爷迟迟不见回,倒是大姨奶奶的家人父母来了,秦氏更是焦灼,不得以才叫人悄悄把二老爷庄禄跟管家请来治理。 那大姨奶奶的父母双亲听得女儿死去的告闻,一早往庄府里来。老两口原是菜市口猪肉行卖肉的,那年儿子犯了事,行当被人处置,从此家里光景艰难起来,那儿子又因那时被打折了双腿,伤病多年,前不久才过世。此前因家道艰难,才将女儿嫁给了庄顼做房里人,周转得些银子过日子。现今儿子刚死,女儿也没了,叫他们如何不伤心?故一来到庄府,进到东府里头见到女儿的尸体,哭得瘫坐地上。 庄禄得了秦氏的知会,跟管家带银子来了事。 庄禄是官商路数,他解决事情的方式只有一种:银子能解决之事,就不劳烦其他手段。因此,在银子上面,他给足够的余地。若非在老太太心尖事上,他兴不得拿几锭金子来,谁叫老太太如此介意庄琂入府?好歹办理妥当,让老太太安心。 于是,庄禄一到,先不说话,一屁股坐在炕垫上吃起茶来,气势冷不丁摆了出来。 那管家事先得了计划,托几锭金子,垂立,先听大姨奶奶父母哭诉一阵,方拉住那老父亲说道:“府里恩典,赏了金子。” 那老父亲抹了眼泪,看着庄禄前面的金子,收住哭声。 那老母亲死活是不肯接受,闹道:“好好的人进了来,说没了就没了,金子银子也换不回来。姑爷好歹出来给说句话……” 管家道:“大爷如何出得来,给吓出病来,远远躺了去。且这么闹,大爷再病个好歹,官里要过来拿人我们也管不了许多了。” 那老母亲见这么说,只得捂住嘴巴哭,听意思是女儿错在先,才忽然没了命。 管家又道:“有了金子,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不是?府里请先生来下殃书,官里就不录报了。你们尽当你们姑娘远游了去。” 那老父亲道:“下殃书不录官,没有官家批复丧证,如何发丧埋葬?” 管家看了庄禄一眼,庄禄玩弄手里的玩物,没言语。 庄禄是来坐镇的,软硬的话自然要管家去料理,这点常理,管家是知晓的,便对老父母道:“向官里呈上殃书,必要查一番,大姨奶奶平日里待人刻薄,话了,抓一把瓜子自己嗑起来。 曹氏呆了半分,想到了什么,凑过头去,小声道:“你们听说没有?外面在传,说新来的琂姑娘不祥,坑庄府的来了。” 庄玝一听,恼怒了。不言说其他,单寻北府的不是,她是不依的,巧又说庄琂引起的胡话,可不是给北府的脸抹黑。因此,庄玝道:“这话传到老太太耳根,看怎么收拾。” 曹氏两眼一翻,讥诮道:“呵!姑娘倒是觉得是我胡诌了?我还不是听说的。仔细想想,她打进府里,哪天是清净的?你大哥哥那房寻死觅活几次,现在没了,老太太病倒了……你说,这不是灾星是什么!若不论这些,她不出现,那老爷们进宫受赏,你三哥哥怎么在街上遭人刺杀?统归是她事先出现了,引发这么多事来。” 庄玝觉着庄琂为人随和,有礼,言语少,懂进退,现又与她做姐妹,更听不得这些编排她的话。再者,她是不信那些迷信迷语的,心中不服,待要出口啐,庄瑚一把手拉住她,示意勿躁。 庄瑚却对曹氏道:“二太太都听谁说的?” 曹氏道:“都在传,哪记得住谁说过的。” 庄瑚听完,只淡淡一笑,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心里八九分有些向着曹氏,因庄玝在旁,不好表现什么来。 庄玝道:“别让这话给琂姐姐听到,我们告到老太太那儿去没什么,她告了去,我可是没说过这样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礼往来,蜚语出 谁知曹氏跟两人说的话给庄琂巧遇听去了。 原先,庄琂是不知有这一说,更从未想到那些谗言迷语会落在自己身上。日前到老太太处请安,各自都风平浪静,似融一家的人,怎会相互嚼舌根?若非听到一字半句,她死是不信的。伯镜老尼总结得十分恰当,当日伯镜老尼告诫说:人在后宫,生存立命,要经得流言蜚语。人在江湖,哪里不挨刀子的。 眼下,尚未出入江湖,刀子已出鞘,随时随地都可能架在她脖子上。 只是庄琂此刻还不知晓而已。 此刻,庄琂收拾收义礼前刺绣好的手绢,打算趁今日无事一一亲自送出。因头起庄瑚先差人送礼来,她果定先去庄瑚府上。 慧缘诧异,就道:“理应长幼尊卑有序,姑娘这么做,怕日后遭人诟诅。” 庄琂并非没思想到这层,只是她有自己的排位计划。按理,应是先老太太一府,再到西府,又再到东府,北府,南府,依次了事。论实际应用来说,老太太是知根知底的,可不必费心讨好,至于到西府,因结了本家,应避嫌就亲,才不给人留下话柄。再论东府先敬秦氏大太太,又想那秦氏才在心焦之中,此刻叨扰,不合时宜。北府,确确实实不大愿意行走的,南府排在后,无论如何也是后头去,不必介意。 排序回礼,所以首选庄瑚,理由是:其一,庄瑚头个贺礼,礼回也在道理;其二,日后府内细则事务在庄瑚手头,需要她帮衬的地方甚多。 遂必选庄瑚第一要去。 三喜道:“早上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应该带了去,在老太太跟前派发了岂不省事,这会子,一家一家去送,怪劳动人的。” 慧缘一笑,道:“你还怪起姑娘来了。” 三喜道:“我哪里敢怪姑娘了。” 庒琂收拾妥当,便说:“你要是觉得劳动了,自己躺着。” 三喜“哼”一句,嗲声道:“姑娘!”便拎起礼物扭头出去。 正待要出去,忽闻庄玳的声音叫唤,他人未到,声音先进来:“妹妹,妹妹可在啊?” 正值三喜没头没脑出门,在门口,三喜一头撞在随庄玳前来的肃远身上。 三喜怪道:“爷也看着点啊!” 肃远笑道:“你自己撞了人还怪我了。” 三喜请庄玳和肃远入屋,庄琂让坐,让慧缘上茶后,又让慧缘收拾给曹氏带去的回礼。她想着回了庄瑚,再去曹氏北府。 庄玳进来后,左右看看,巡视什么来,说道:“我送的鹦哥儿呢?” 三喜道:“我嫌吵,放外头去了。” 庄玳笑道:“妹妹不喜欢?” 未等庄琂回复,三喜快道:“我不喜欢!” 肃远坐一旁笑了。 三喜意识自己答错,连忙解释道:“哦,姑娘不喜欢!” 三喜脸红的走开,庄琂这才歉然说:“她们怕鸟儿叫唤影响我养伤,暂时挪外头。” 庄玳关切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庒琂道:“好多了。” 庄玳对肃远一视,笑道:“我跟肃远来,想向妹妹借样东西。” 庒琂诧异,楚然看两人道:“我这儿有什么可贵的东西,烦劳三哥哥和贝子爷跑来借。” 庄玳起身,过去拉起庄琂的手,又觉得失礼,便抽回手,尴尬道:“可不是有,老太太送给妹妹的镯子是可贵东西呢。” 庒琂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镯子。 庄玳催促道:“妹妹你拿下来。” 庒琂把镯子拿下,递给庄玳。 庄玳接过镯子拿去给肃远看,欣喜对肃远道:“我是没骗你吧?” 肃远拿起镯子,对着窗外照射进来的光,只见镯子里面有影晃动,时而成山水,时而成人型走动,瑰异神奇。 肃远道:“我听我额娘说过,太后有一副,想必这一只是她送的了。真是神奇的很,不光里面玉气涌动,据说还有疗伤功效。夏天戴着,可沁凉爽身,冬天能暖体温心。” 庒琂听得入神,眼神竟死死盯着镯子。 肃远道:“当年康熙爷平三番乱事,从云贵之地开山获得的。统共就两块石头,命人雕琢了之后得两只镯子,孝敬给当时的太后。后来传下来,竟传给了当今太后了。老太太得太后垂爱,得了这么一枚,真是稀世珍宝。” 庄玳帮腔说:“肃远说,想借去复模一个。” 庒琂道:“借多久?” 庄玳看了肃远一眼。 肃远笑道:“这个……这物太贵重,借出去不妥,这样,我过来描,然后拿工具来起模。就在府里借鉴借鉴。” 庄玳拍手言快,欢喜之极,道:“极好,如此一来我们相处的时日就长了。” 正说着,慧缘捧着回礼的盒子出来,说道:“姑娘,都好了。” 庄玳疑惑,问:“怎么?妹妹要出去?” 慧缘帮回话,说:“给府里其他姑娘们送东西。” 庄玳好奇起来,上前要打开盒子,慧缘躲开不给。 庄玳央求道:“好妹妹,我看看。” 庒琂从慧缘手中把盒子拿过来,打开,远远让庄玳看一眼,道:“女孩子用的东西,你个公子哥儿看这些做什么。” 庄玳伸长了脖子,要瞧清楚,一边说:“万一我喜欢,我也求一个,再者肃远也在,难不成送了别人,倒不送我们了。前些日子,我还送你鹦哥儿呢!话说,见者有份不是。” 庒琂捂住嘴巴笑了。 庒琂道:“三喜,把荷包拿来。” 三喜进去拿了两个荷包出来,庒琂接过来,一个给了庄玳,一个给肃远。 庒琂对庄玳道:“有你的份儿。” 这荷包统共得四个,是做绢子留下四角缝得的,起先想送庄玳一个,庄璞一个,庄顼一个,再送一个给庄瑚的儿子查玉童。现下,肃远来了,送了庄玳,不好不送他。再者也才缝两个,一个给庄玳一个给庄璞,一时拿不出其他的了,所以将庄璞的着,庄琂、三喜、慧缘、肃远随后进来。 庄玝见庄琂进来,高兴地起身,过去一把拉住庒琂。 庄玝道:“琂姐姐来了,来,这边坐。” 曹氏身子挪了一下,抓一把瓜子嗑起来。 庒琂拜了拜道:“太太,大姐姐,五妹妹。”方挨在庄玝边上坐。 庄瑚道:“琂妹妹今儿可是头一回过来,真让姐姐意外了。” 庄琂起身道:“进府这么久,没来过这边,数妹妹无礼,请姐姐不要见怪。原想到东府来,再马上去北府,没想到太太也在的。” 曹氏淡淡道:“姑娘身子弱,理应躺着,五六月的天气,还是凉着多。” 庄玳走到肃远跟前,说:“哎呀,先坐下说,看吧,贝子爷还站着呢!” 曹氏这才定眼看了肃远,连忙起来让座。肃远不敢占曹氏的座位,就坐在对面。 丫头们忙着上茶,完毕。 肃远说:“进了府里玩来着,顺便跟三爷和姑娘一道过来瞧瞧。” 曹氏道:“我侄儿曹营官经常说跟贝子爷极好,我看着贝子爷一表人才,把我们府小爷们比下去了。” 大家笑了。 肃远谦逊回道:“营官也经常跟我提起,说他姑姑人是极好的,通常照顾他。” 曹氏道:“就我一门子姑姑,我不照顾他,谁照顾。倘若以后考了功名,进了官,贝子爷也照顾照顾。” 肃远道:“自然的。” 庒琂坐着尴尬,听曹氏跟肃远一言一语互相恭维。 庄玳看出庒琂的尴尬,忙说:“我听说琂妹妹是带了东西来的。”向三喜和慧缘招手。 三喜把盒子捧上去,庄琂起身打开盒子,大盒子里装有很多个小盒子,小盒子上头分别写了名字。 庄琂要拿起写有“瑚大姐姐”的盒子时,犹豫了下,改拿另一旁的“二太太”盒子。拿起盒子递给曹氏,道:“太太,谢您上次送的楠木筷子,没什么回礼,只有拙手笨活弄了这些。” 曹氏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从里头撩出一方手绢,绢子上绣的是一只衔金如意的浴火凤凰,好不鲜活,维俏维妙,她爱得连连赞叹道:“精巧。老太太还说入夏给姑娘们添置手绢儿来着。你这就有了。” 庄琂又拿出“琻二姐姐”,“瑛三妹妹”字样的盒子,又递给曹氏,说:“府上的二姐姐,三妹妹劳烦太太捎同。” 曹氏一一打开,只见庄琻盒里的手绢绣的是孔雀开屏图,衔的是牡丹花;庄瑛盒里的手绢绣的是仙鹤,衔的是水仙花。曹氏目光炬亮,道:“哟!一绢比一绢出彩。” 庄琂再拿出“瑚大姐姐”的盒子递给庄瑚,道:“大姐姐,这给你的。”里面绢子绣的是水中鲤鱼,三根水草影影动动,好是逼真。 庄琂最后拿出“玝五妹妹”递给庄玝:“妹妹。”里面绢子绣的是金丝喜鹊,衔的是迎春花。 庄瑚打开看,眉开眼笑,赞叹道:“好是贵气吉祥,妹妹心灵手巧。” 庄玝也极喜欢,道:“琂姐姐改日教我。” 庄琂赠完,寻问:“怎不见四妹妹呢?” 听得庄琂找庄瑜,庄瑚对着丫头剑秋呼道:“把四姑娘请过来。” 剑秋去了。 庄琂才又道:“也没什么好答谢了,正好借入夏赶些轻薄的做了。不知道太太,姐姐妹妹是否喜欢。” 曹氏看到还有些盒子,便问:“其他太太的可有?” 庒琂道:“都有。” 曹氏伸手向慧缘那边要撩开盒子,说:“我看看……” 庄瑚见曹氏失礼,忙拉了下她的手,道:“收礼的没见呢,太太这是叫琂妹妹难做人了。” 曹氏这才恍然状道:“哎呀,看我!不懂规矩!”便把手缩了回去,说:“那你们聊着,我就先回了。” 曹氏说完,让丫头把东西抱着出去了。 见曹氏走,庄玝低声说:“二太太准是觉得其他太太的要比她的好些,徇心是要换。好在大姐姐阻止,不然又闹出笑话来。” 庄瑚打了庄玝道:“小妮子越发没口舌。” 正说笑着,四姑娘庄瑜来了。清清静静的步伐,袅袅娜娜的身姿,头上几点珠翠,淡淡峨眉,一瞥明目,玲珑起伏高鼻,樱桃润嘴,细长的脖子挂一枚富贵项圈下坠一块红玉,淡淡的衣裳,跟她淡淡的神色一般波澜不惊。 庄瑜垂着眉目进来,余光看到一屋子的人,脸先红了,只朝庄琂拜了拜,嘴角娇娇扬起微笑。 庄玝性儿大些,不顾忌地向庄瑜招手:“四姐姐,挨着我坐。” 庄瑜移步过去坐下,勾着头。 庄琂打量着庄瑜,庄瑜话都没说,脸红红的。心思着:他们都说四姑娘手巧,面目出性情,果然是真的。又看庄瑜的手,竟如此纤细,跟玉儿一般白嫩无暇。 庄琂从三喜那拿出个盒子递给庄瑜,道:“四妹妹,这是给你的,你那日送的手串我极喜欢。” 庄玝道:“那可是四姐姐自个儿穿的,二十颗沉木香子是老太太旧时送她生日的呢,改了一改,外加四颗蓝珍珠,那珍珠……” 庄瑜羞涩拉了拉庄玝,不许她再说。 庄瑜接过庒琂的盒子,红着脸没打开,眼睛瞄了肃远一眼,把头低得更沉。 庄瑜道:“琂姐姐喜欢就好。” 庄玝看庄瑜没打开绢子看,心里痒痒,抢了过去,一把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方绢子,上面绣有一只玉兔,卧在芍药花旁。她越瞧越喜欢,硬是要跟庄瑜换,庄瑜没言语推辞,倒是庄瑚责备庄玝,庄玝才还给庄瑜。 这一引发笑话,大家笑了一回。 末了,庄玳把腰上的荷包拿下来,炫耀道:“你们的虽好,也是跟我的不同,瞧妹妹也送了我的,你们瞧。” 庄玝抢过去,道:“这个好,我拿手绢跟你换如何?” 庄玳抢回去,道:“我不乐意。” 庄玝假装羞怒,道:“小气的很!”故拉起庄瑜道:“四姐姐,我们不跟这样小气的人一处,走!” 庄玝也不管旁人,拉起庄瑜就出去。 庄玳瞧庄玝跟庄瑜飞般出去,笑道:“五妹妹跟一阵儿风似的,人家四妹妹没坐热呢,就给卷走了。” 肃远赞叹道:“你们府上的妹妹一个比一个厉害,性儿倒是不同。都极好的。” 庄瑚笑道:“不然三老爷疼她,老太太也疼,就冲这性子,叫人喜欢。” 庄玳道:“就缺大姐姐有飞上天的武功了,要是她也会,保不准飞天遁地的。” 庄琂因道:“听闻姐姐武功高强,妹妹就是没机会见识见识。” 庄玳过去凑近庄琂坐下,指手画脚说:“那日你救了我,姐姐和大太太来救场,打得那些贼子屁滚尿流的。” 庄瑚捂住嘴巴笑,道:“你说得越发夸张了。我哪里有这么厉害,大太太才是武艺高强。我三脚猫功夫,专门收拾你这些不听话的。” 庄玳假装害怕的样子,连连躲到肃远背后,道:“我怕怕!” 大家笑得不止。 笑停,庄玳道:“人家肃远也会武功,大姐姐不信可以跟他过两招。” 庄瑚玩弄绢子,谦虚道:“人家是贝子爷,都跟你一样粗俗,动刀动剑的。” 肃远更加谦恭,说:“我小时候身子弱,府上请了师父教了几年,会一招半式的。只是健体而已。” 庄琂这才定眼瞧肃远,面目棱角分明,可不是俊朗力量人物了。故多看几眼,肃远不巧也举眼看了庄琂,庄琂羞涩别开脸,微微一笑。 此时,有丫头来报说:“老爷请大姑娘过去。” 听毕,庄瑚歉然的起来,出去了。 见庄瑚忙事,庒琂也不好逗留,便说:“我们去南府,也给幺姨娘、六妹妹和七妹妹送去。”言下之意,有要避开庄玳和肃远的意思。 庄玳不解,站起来纠缠道:“那我们呢?”依旧跟在庄琂后头。几人尾随庄瑚后头出屋。庄瑚进庄熹的里厅,庄琂等人往南府去不再话下。 庄瑚到了里厅,正好庄熹换了朝服出来。 庄瑚问了安,庄熹快语跟她说:“宫里刚给下了急告,我今日就要启程去北边。你太太又才出去没回来,琐事就不跟她说了。就叮嘱你一件事,你大哥的事你看着办,操点心。让姑爷帮衬着点。” 庄瑚听她父亲要远行公干,急忙问:“父亲几时回?” 庄熹道:“少不得些时日。” 庄瑚有些为难,道:“历来府里大事都是二叔管理,我……” 庄熹道:“你二叔哪里得空,年中也要盘账。府里头你张罗,外面的事你张罗不来,交给姑爷多办一些。你太太性子沉不住,该是让着。老太太那边我就不去辞行了,要是问起,你就说走得急,谁也没告诉就完了。” 庄熹发了话,庄瑚也只有依着,心里确实担忧,这府院里头,最说得威严老太太算一个,大老爷是重中之重,他走了,兴不得出事,他人料理不来,烦到老太太那边,多少不好进退。再又碰出她大哥庄顼那档子事,真叫她心焦。本想禀报大哥庄顼安在城南老宅子里,几次出口又咽回去,是想她父亲走得安心些。 庄瑚知道,余下府里庄顼这事定是平静不了,忽想起庄玝的筹谋计划来,只是不知庄玝想的谋划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无意惊闻 庄琂自庄瑚屋里出来,直径来到南府送礼,原在身后跟着的庄玳与肃远不知何时已不见。待到南府,见幺姨娘等人不在府中,她留下礼物便走了。 出了南府,通往中府径道,欲往中府回,在径道回廊转角,看到几个丫头婆子在谈说摆话,大致意思在议论庄琂的事。于是,庄琂故意放下脚步。 只听一蓝衣婆子道:“可不是。” 红衣丫头道:“我也是觉得奇怪,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另一黑衣婆子,咋咋呼呼道:“这琂姑娘来历不明,就是来害东府。要我说,老太太不该……” 绿衣丫头示意小声,道:“东府太太不兴听这些,也不会信。” 黑衣婆子道:“信不信由不得人,可都说琂姑娘是灾星进府。先是大爷,下来就是二爷,三爷。” 红衣丫头道:“二爷和三爷待人好,你们诅咒人。” 蓝衣婆子道:“那害的人不定数,也指不定是大姑娘二姑娘开始。二太太背后也说了,怕连累她北府里二姑娘三姑娘……” 站一旁听着的黄衣丫头一跺脚,道:“老太太还要指派人去服侍琂姑娘呢,最好不要指派我去才好。” 众婆子丫头还不依不饶在嚼舌,此刻三喜是听不下去,走出转角,在廊下昂头咳了几声。那些人一听都转头来看,见是庄琂等人,俱心神不定散了。 慧缘怕庄琂多心,便说:“姑娘,旁人的话都是闲话。” 庒琂也不言语,紧紧攥着手绢,脸上却淡淡一笑,举步朝前走。 三喜哪里咽得这种气,叉腰踢腿的道:“好些没舌头的,说这样的话不怕遭报应。赶明儿我到你们主子跟前告你们去,割了你们这群贱人贼妇的长舌。” 庒琂也没阻止三喜,由着她胡闹几句。末了,还是慧缘识趣拉走三喜。三人怏怏不快回到中府,原要回镜花谢,路过寿中居外院,庄琂停下,思想半分,便转身进去。 慧缘知庄琂心里有气,兴许是要进去告知一番。 等庄琂进了屋里,看到里头静悄悄的,老太太躺在卧上打盹。竹儿跟两个丫头给放帘子。因看到庄琂进来,竹儿打个手势,让轻声些。待服侍完毕,竹儿蹑手蹑脚走出来。 竹儿道:“老太太才刚躺下。” 庄琂淡淡一笑,攥得紧紧的手绢松了下来,道:“过来瞧瞧,看老太太好些没。那我先回房了。” 竹儿看到庄琂一副心事样,猜想有话,故追出来问:“姑娘有事?” 庄琂微顿,才道:“没有的。” 出了寿中居,庒琂在外院松柏树下坐着不走。三喜跟慧缘相互推搡,嘟囔着谁上前慰藉姑娘。心里是知道的,她们姑娘受大委屈了,平白无故的叫人嚼舌头,抓风爪影的乱投烂鞋子。此等闲言碎语不说姑娘自己不乐意听,连丫头也是气不过的。 三喜对外头人尚可毒口相向,对自己姑娘,这时不知如何劝解。她又知慧缘平日最会说道理,故推慧缘去说话。 庄琂看着三喜和慧缘两人切切诺诺,就舒心状,回应道:“这树是有来历的,常年苍翠,屹立不倒。自有它活着的道理。” 慧缘和三喜相互对视,站着愣住,不发话。 庄琂又道:“这树经得住霜雪,经得住风雨,跟花圃里的娇花定是不一般。你们瞧,是不是?” 抬眼看那树叶子,苍翠异常,能绿出汁来,特别微风拂过,弹弹荡荡,十分有朝气。 三喜走了上来,道:“姑娘说是,我们就说是,姑娘说这树它是根蒲草,我们就当是堆茅房的。” 庄琂听了,竟笑出声来。 这时,院外头一众人细细碎碎慌乱而过,庄琂和三喜、慧缘等人投目望去,站在稍远些的慧缘好奇,转身走出去瞧一番。 三喜道:“不知道又发生什么幺蛾子了。”故也要出去瞧。 庄琂道:“与我们不相干。” 三喜才迈开的脚步又折回来,等了一会子,慧缘小跑来说:“不好了,大爷在府外闹呢!人都闹进来了。” 庄琂一听,缓缓站起来,情不自禁也走出去瞧瞧。 沿中府中庭大道过了两重仪门,再过几处院门,便到外大门近前。恰好看几个家仆垂手守在门边,庄顼一身喜服,脚跟正待跨过门槛,口里骂骂咧咧,他身后的大门外头,停一有笑,跟不知情一般,留慧缘在后头障人眼目,竟使出小计来。 走出假山,庄琂就微笑相向,朝庄瑚和庄玝道:“大姐姐,五妹妹怎么在这里?可见到三哥哥了吗?” 庄玝和庄瑚对视了一眼,满是担忧。 庒琂拉着三喜,朝身后叫唤:“慧缘,快点,他可能使诈,你别那边找了。快来这边。”意思是才刚三人在远处,不在这跟前,好打消偷听之嫌。 慧缘气喘吁吁来了,拿出手绢假装擦汗,娇声道:“一转眼姑娘也不见了。” 庄瑚听罢,松口气,道:“三弟弟才刚从老太太处出来,怎么也跑来了?” 庄琂机灵,满口笑道:“那我是看错了。我再找找,他送我的那只鹦鹉说话了,我得告诉他去。” 说着,庄琂嘻嘻哈哈状拉三喜跑开,慧缘垫后,深深朝庄瑚和庄玝施一礼,跟了去。 目送庄琂主仆三人离去,庄玝疑疑惑惑对庄瑚道:“大姐姐,琂姐姐会不会听到了?” 庄玝神情不安,可狠话说出了口,又不想因此让庄瑚小看她的胆量,复又再三洗说,总归庄瑚听进几分。两人便此谋计,为府里办件大事,好叫人敬佩,叫人日后尊重。 关于此处,庄琂是不知的,只知庄瑚和庄玝密谋之事可能跟性命有关,至于其他并不知晓。庄顼被拿打,便给关在府中,软禁起来,整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庄瑚和庄玝待时机成熟,悄悄连同刀凤剑秋出动,赶去城南边上那处老宅,这才引起往后诸多事端来。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暗涌(中) 从宅子里出来,庄瑚、庄玝与碧池同上一辆马车,绕开大门正道,从东府后门偏门进。 一路上,庄瑚对碧池道:“一会儿到府里,就从后门进去。大府门进去不适合。” 碧池知觉,回说:“姐姐做主就是了。” 庄瑚又解说:“府里都给你安排妥当了,也不必跟其他房的一处,独给你一处自在些。缺什么尽可找我。” 碧池笑道:“全听姐姐安排。” 庄瑚拍了拍碧池的手,再说:“因老太太、太太们还不知道你进府,你又是后进的,低调一点儿也是好的。日后老太太、太太们知道了,明白你知礼懂规矩,心里会喜欢。我们可是为大哥哥着想,你心里多少是明白才好。” 碧池会心一笑,不再说话。 到了东府偏门,马车停下,刀凤和剑秋早早赶至,通散开里外人等,庄瑚和庄玝悄悄把碧池引进去不再话下。 通过偏门,直径向里走是一处葡萄架子,架子下是一片茄子瓜果,十分僻静。再往里走,是一片树木园子,园子蔽木参天,影影叠叠如隔屏障,再后头是一处半荒废的旧屋。看得出许久没人居住,外头一棵南方梨树,此时长出新叶,摇摇晃晃。过了梨树,便到了旧屋门前,用心瞧,才瞧得那经过一番收拾,也是干净齐全。 庄玝道:“就这儿了。” 碧池主仆立在门口不敢越步,抬头看,门口上方横一块陈年木匾,题有“沁园”两字。庄瑚招手,碧池才敢举步。进了门,里头是一方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口小天井,井边长满了青苔,稍远角落长有一棵桃树,瘦瘦高高,枝枝丫丫新长的叶子,绿得刺眼。 庄瑚引领进屋。 屋内茶盏烹饪用具俱是齐全,只是堆积一处,需人整理。庄瑚差刀凤引领丹心认识里头的布局,一边则对碧池道:“简陋了些,比外头是好的。” 碧池本不贪恋其他,能进来已是心满意足,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再三道福礼。 刀凤引丹心去看完屋子,走出来。庄瑚又对丹心道:“好生照顾你太太,这儿都备齐了东西。你们仔细看需要什么东西,明日我再过来。” 完了,庄瑚挽起庄玝的手要出去。 碧池想了想,问一句:“那大爷……” 庄玝道:“煮熟的鸭子还飞了不成,我大哥哥就在府里。多早晚是要见的。” 遂碧池回了一礼,送庄瑚和庄玝出去。 到了外头,庄瑚道:“不必送了,赶了一阵子路,歇着吧!” 碧池感激一笑,看庄瑚庄玝离开,再回到屋里,坐炕上,沉思地坐起来。 丫头丹心看碧池闷闷的样子,道:“太太不高兴?” 碧池道:“高兴,你看看有缺的没有,收拾收拾,如有酒菜赶紧去备些,怕是晚点爷要过来。” 丹心应了声去了,碧池依旧讪讪坐着,到了晚上,酒菜备来,等了一夜,庄顼没来。到下夜,碧池做个噩梦,从梦中醒来便睡不着。次日,想让丹心去请庄瑚,又因头日庄瑚交代低调些,便没去,把带进来的琴拿出来,心慌意乱弹着。 原本庄瑚次日要过来瞧,府里琐碎事务搅拌没来得了,差剑秋送了些日常物件,交代安心等语便去了,于是接连数日,碧池跟没人管的一般,再无人过问。 直至这一日,庄琂无意到来,才打破这原本该有的宁静。 话说:无巧不成书。 巧,能制造诸多事端来,或是好事,或是坏事。但凡能往好的看,便是好的,若往坏处想,总归永远腐坏了去。 起先庄玳领着肃远来镜花谢找庄琂看镯子,好描模印造一个,恰碰庄顼的事来,耽搁几日。庄琂因庄顼的事以及那些闲言碎语,自己不大出屋,除了早晚给老太太请安,便是到西府给郡主请安,此外不再出去活动见人,偶有三姑娘庄琻,四姑娘庄瑜来访,也淡淡言语几句。 静养着,加上得海上方调理,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这一日,看到庄玳送的鹦鹉在外头叫唤说话,庒琂惊奇地让慧缘拿进来。 慧缘此刻在院子外熬药,被烟熏得连连咳嗽,回应让三喜去拿。 庄琂哪里使唤得动三喜,她正趴在桌子上打盹,故自己去提进来,饶有兴致拿点食料喂它,一边从窗户里探头出去说对慧缘道:“叫拿厨房你不去,这会子烟雾袅绕的呛到自己。” 慧缘笑道:“姑娘说凡事不麻烦别人,我们自己做省力些。” 庄琂不再说什么,自顾逗鹦鹉。慧缘在厢房外院子煎好了药,倒在纱布上滤好,再放进玉盅里沉淀少许时间,方滤出干净的药汁进碗里。 此时,慧缘端来药,对庄琂道:“姑娘,药趁热喝了。” 庒琂懒懒地道:“苦得紧。” 慧缘道:“良药苦口,再喝两剂就全了。” 药搁在庄琂跟前的几子上,慧缘转身去将三喜摇醒。 慧缘对三喜道:“还不去给姑娘端水洗手。” 三喜扭扭捏捏醒来,道:“又热又乏,你去不成吗?” 慧缘嗔怪道:“奇了,这几日你竟懒懒的。”也不管她,又去端起药吹凉些。 三喜道:“前儿个三老爷升了官办得事,宫里赏赐了东西,老太太高兴唱两日的戏,我场场贪眼,遭累着了。” 三喜边说边出去端水,走进来,湿了手帕,递给庄琂。净了手,庄琂才端起药碗喝起来,喝完又漱口。 慧缘见吃了药,便去找来冰糖过口,在旁接话道:“该是三老爷办得好事。我听南府幺姨娘那边传说,三老爷把著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御史、盛京将军、直隶总督一体都办了。你们道为何?” 庄琂笑道:“贿赂顶罪,欺君枉法。” 慧缘赞看一眼庒琂,道:“数起来是去年的事了,算起来还是皇上族里的人,犯了事的被押解在路上,说来官场是官官相护,在三河县,那犯事的竟能神通广大,层层买通官员,让自家人去顶罪,自个人儿想避逃法外,谁知巧被监内人知晓,报上去,皇上知道后大怒,下令彻查此事。犯事那一家子,跟南府还有瓜葛呢。” 庄琂听了笑笑,接过冰糖嚼起来,在嘴里甜得生苦。 三喜看得庄琂神色不对,小小向慧缘咳几声,慧缘识趣,转话道:“坏人逃不了,好人也不得冤枉。是这道理。” 三喜道:“三姑娘前两日来还提说,有人存许多钱财细软在府里,留的是南府的名。搞不好坏人尽是蛇鼠一窝。” 正在说话,外头响来庄玳的笑声道:“龙虎之地,必有蛇鼠出没。妹妹这里莫非也有老鼠?”庄玳进来了,肃远跟在他旁边,提着一口皮革箱子和两个纸包。 庄玳再说:“改日,我给妹妹这儿带来两只波斯猫,好叫猫儿把蛇呀老鼠什么的统统吃掉。” 庄琂听了笑道:“尽是偷听我们的话。” 肃远道:“不曾听到什么,只听到蛇鼠一窝。我也是觉着奇怪,妹妹这里极是安静,哪里有人得罪了妹妹?” 庄琂不搭话,从慧缘手里接来一颗冰糖,待要放进嘴里,庄玳快手一抢,先放进自己口中。 庄玳获胜的样子道:“冰糖。” 三喜白了庄玳一眼,道:“三爷这什么道理,来抢姑娘的冰糖吃。” 庒玳胡乱狡辩说:“我准知道你进了药,拿冰糖来过口的。你有所不知,药里过冰糖可是不好。” 庄玳说着又伸手去把慧缘手中余下的冰糖拿走,递给肃远,肃远没接。庄玳强按到他嘴里。 慧缘想阻止都来不及。 庄玳道:“有何打紧的,瞧贝子爷给你们带什么?” 肃远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着手打开两个纸包。 肃远道:“我们王府里进了一批山东来的东阿阿胶,我偷拿了些来,原是进贡宫里的。还有新疆的红玉枣子。对姑娘身上的伤有益处。” 三喜低低瞄一眼,道:“听起来是极好,可红枣也没冰糖甜。” 庄玳一笑道:“你就不知道了,这叫枣吃枣好。” 三喜不依不饶,庄玳更乐不知疲跟她绕话。 庒琂不客气地对慧缘道:“收起来,谁叫他们吃了我的冰糖。” 庄玳道:“两颗冰糖换两包贵礼,你可不是大赚了。为了稳赚不赔,妹妹舍出你的镯子来,肃远今日可是带了家伙过来描。” 庒琂笑了,忙把镯子脱下来交给肃远。 肃远接庒琂的镯子时,看到她那根嫩手臂,如出浴刚洗净的粉藕,竟然呆住了。 庒琂羞涩地扯回手,镯子腾空掉了下去,好在庄玳接住。 庄玳嗔道:“好似镯子几千斤似的,两人都托不稳。” 庄琂羞涩地道:“你们自己慢慢描,我要出去走走了。” 庄琂感觉自己的脸热辣得很,不由自主说出那话来。完了,快步走出去。出了院子,庄玳跟上,道:“妹妹等等我,我也去。” 庒琂道:“我吃了药都要出去走走,你跟来干什么。好陪着贝子爷。” 庄玳呶着嘴道:“妹妹不喜欢搭理我。” 庒琂道:“随你怎么想的。慧缘,我们走。” 三喜因懒懒的,不太想去,故说:“我去吗?” 庒琂道:“你怕热,就留屋里吧,三爷和贝子爷在这里,要茶要水也有照应。” 三喜欢喜答应,庄琂和慧缘走了。 出了镜花谢,快步穿过中府,到了外头,庄琂才将脸面上那一股羞涩散发走。慧缘瞧得真切,也不说破,只说:“姑娘吃药何时喜欢出来走了,不愿意跟他们一处罢了。” 庄琂抚了抚脸庞,道:“就你知道了。” 待要寻一处地方坐下散凉,看到曹氏领着她丫头贵圆和玉圆从北边走来,便起身要躲开。想着曹氏平日不是去中府找老太太就是去南府找幺姨娘,故南府方向不能去躲;想躲到西边去,此刻又不想去面对西府的人,故往东府那边去。 谁知,曹氏拐了过来,也往东府这边走,慌忙下,庄琂只得加快脚步走。也不知道胡乱躲藏到了哪里,只悄悄摸摸到一处园林,影影叠叠的,僻静十分,这才定下心喘气。 慧缘道:“姑娘为何怕二太太?” 庄琂道:“能不打脸你还把手搭上去给人打?” 两人灵犀一笑。 四处环视望去,眼前稀稀拉拉的有几个葡萄架子,下长有些果瓜,颇有生机。庄琂有了兴致,要过去摘来尝尝,到了葡萄架子下,看到两只彩蝶飞,故拿出团扇去扑。蝴蝶一飞一扬,一扬一引,向旁边“沁园”方向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暗涌(下) 到了“沁园”外头,树木林立处,慧缘注意到前方有屋子,便去拉住庄琂,示意。庄琂才知觉乱闯了,想抽身走,忽听到庄瑚的声音飘来。 庄琂和慧缘急忙躲到树干后头,大气不敢出。 她两人哪里知晓庄瑚跟庄玝是来瞧碧池的,此刻探视交代完毕要离去,碧池送出门外。 庄瑚道:“我说的,你们尽管在后院走动着,前面甭去。不用送了,外头热得很,回吧!” 碧池听话,止了步,道:“姑娘慢走。” 出了院子,走到树木根下,庄玝疑惑问庄瑚:“大姐姐,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大哥哥被关了呢?好打击打击她,叫她不得好过。” 庄瑚道:“惊了她反而不好,反正今天大哥哥也要放出来了。待会过去给大哥哥说也一样。” 庄玝道:“就不知这法子着话。 秦氏道:“听说宫里太妃挺过来竟好了,老太太听说了忙进宫瞧去。这个时辰还没回,怕是太后恩典留夜了。” 曹氏道:“去沾沾福气也好,回来给大爷洒一洒,兴许就好了。” 幺姨娘推了下曹氏,笑话,没说什么。 郡主道:“老太太服侍过太后,又服侍过圣上,自然跟别人比不得。” 曹氏道:“要我说,老太太瞧宫里媛妃娘娘去了。” 熹姨娘附和道:“宫里头是亲外孙女,又是娘娘,自然是要看的。” 郡主道:“看你们说的,好像宫里跟外头集市似的,想进就进,想瞧就瞧。没有宫里召唤宣见,也是不能的。” 曹氏道:“兴许我们家老太太跟别人不一样。”惹得众人笑话一会子。 曹氏话一转,又提道:“这话说回来,姑老爷府上这怎么回事,老太太大寿不来,适逢端午也不来,我问二老爷,还被数落多嘴。” 秦氏道:“可不是那样,大老爷一听我说一句姑老爷,就发火。老爷走之前,我还提了,他说姑老爷一家回南了。也不知礼来应个门儿,姑太太以前不这样的。” 郡主因为知道里面的缘故,听到这么说,只陪着笑没搭话。 曹氏嘴巴不饶人,再说:“南边来京城的小门户,见识窄也是有。姑太太去久了,心变窄了。可惜老太太疼她。要是我那二姑娘三姑娘日后像她姑姑这般,我一棍子打出去叫永生永世别回来。” 这话,三三两两的传到庄琂这边,她没出声,脸面有些挂不住。眼睛红了,泪水使劲掉。若不是庄琻叫唤,她就这样杵在那里掉眼泪。 庄琻摇着扇子走过去,一把揽住庄琂的手,道:“妹妹这怎么了?几时来的也不出声。” 庄琂眨了眨眼睛,别去脸面揩净眼泪,笑道:“看着姐姐妹妹耍得开心,不忍心打扰。瞧得入心,以为六妹妹钓上鱼来,眼睛盯久,虫子飞进去竟不知道。” 说着两人笑开。庄瑛和庄瑜闻声,放下棋子,围上来。 庄瑛道:“姐姐多早晚来的?” 庄琂道:“才刚来。” 庄瑜楚楚站着,腼腆对庄琂说:“姐姐会下棋吗?” 庄琂怎不会?父亲在世,教她书画,母亲更注重文化修养,琴棋两道还是母亲教的,在南边日常及亲近相好的姐妹一处玩,最要好的是外使大员女儿叫子素的,棋艺极高,也下不过她。此刻,谦逊起来,道:“不精通,略会简单的举棋。看到四妹妹下得沉稳,日后得教教我,好叫我跟你们一处玩耍。” 庄琻捂住嘴巴笑,道:“你们琂姐姐耳听八方,目观四下,什么都尽收眼底。这方说看我们钓鱼,那方又说看四妹妹下棋沉稳。” 庄琂被点破,脸红了起来。 庄瑜不大爱说话,见庄琂窘境,便说:“看得听得方是用心亲近。” 庄琂羞涩道:“怪热的,过来走走,可扫你们的兴了。” 姐妹几个说说笑笑,亭子里的太太们都扭头来看。 郡主道:“琂丫头来了。” 庄琂才慌忙失了礼数,别了姐妹们,移步到太太们跟前问安。 曹氏也不管,冲向秦氏这边笑声说:“我说谁呢,灾星的来了。” 秦氏道:“留点口德,三太太在呢,这么没遮拦的。好歹是三太太屋里的。”。 熹姨娘补充道:“二太太也没说错,不知道太太们听到没,外面传着说我们这琂姑娘来路不正,祸害庄府的……” 曹氏嘴角扯了几下,没言语。郡主听到这些,颜面有些挂不住,干咳了几声,熹姨娘便赔笑不说了。 庄琂问过安,众人礼应过去。 秦氏客气道:“天气热,姑娘身子还不全好,在屋里不好么?” 庒琂道:“走走是凉快些,看到太太们在这儿,来回个安。” 幺姨娘笑对众人道:“姑娘多是知礼的,难怪老太太疼她。” 郡主道:“多跟姊妹们一处玩,老一个人闷着也不好。” 庄琂道:“谢太太关心提醒。” 又叨叙好一会子话,曹氏带头要走,便道:“热得很,我回了。” 曹氏起身,熹姨娘也跟着站起来。 秦氏阻止道:“才说一会子话,你去那么快做什么?” 曹氏道:“那么热的天,万一后院起火,不回去瞧瞧,烧了身还不知道。太太不也要回去瞧瞧大爷吗?” 秦氏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嘴角竟拉扯不动,僵愣看了一眼郡主,郡主垂下眉目,装听不到。 曹氏走到回廊,对庄琻和庄瑛道:“二姑娘、三姑娘也回去换换衣裳,弄脏得跟小门户里丫头似的。” 庄琻、庄瑛听曹氏这么一说,过来屈膝拜了拜太太们,跟着曹氏走了。 庄瑛末了还拉庄琂的手道别:“妹妹得空也来我们北府走走,你少来我们这边呢。” 庄琂知不受待见,终究想不通哪里得罪了曹氏,心里琢磨留下办事,且不能为这些家常的事坏了阵脚,故千方百计想法子套近曹氏。 虽然曹氏和熹姨娘已走,庄琂还是向她们还了礼。 秦氏觉得无趣,对郡主道:“这二太太十分没趣!我也走了。”从桌上拿起一纸包,说:“谢三太太了,我们顼儿这辈子得感激你,下辈子还得感激你。” 郡主客气道:“太太不用回回这般客气,一家子骨肉,再说就见外了不是。” 秦氏给她府里的小姨娘递一个眼色,两人齐齐站起来,走了。走到庄瑜跟前时,秦氏说:“四姑娘没什么事儿,留下陪三太太,凤姨娘和幺姨娘同琂姑娘说说话。” 庄瑜应了。 众人走远,凤仙和幺姨娘拉过庄琂的手,让坐,庄琂不敢。 郡主再示意道:“坐吧。” 庒琂才为难地坐下。 幺姨娘道:“这些日子姑娘还习惯?日里人多事多也没问。” 庄琂感激道:“谢姨娘,习惯了。” 幺姨娘道:“不要把这里当别处的好,三太太总提起你,跟府里五姑娘一般,都是她心头肉。”说这话又转向凤仙看一眼,凤仙是五姑娘庄玝的生母,是郡主跟庄勤房里人。 郡主笑道:“老太太疼你,也应该多瞧瞧老太太。” 庒琂答道:“去了。” 郡主知底细,佯装不知情问其他,淡淡道:“进府里这么些日子,可想以往的家了?” 庄琂低头,泛出泪光来。 郡主又道:“府里人多,诸事多让着些妹妹们。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懂得这个理儿。” 庄琂鼻子酸酸的,几欲想哭,忍住不放,收下眼泪道:“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郡主看了一眼旁边的庄瑜,笑道:“哪里的话。太太们有事去了,怎的说成不喜欢你了?多心了。” 庄琂才觉失言,转头看庄瑜,莞尔一笑,那庄瑜可是东府的女儿,这话不该在她面前问的。 郡主又道:“晚上你在这边用饭吧!四姑娘也一起。” 庄瑜诺诺地回道:“太太,我还是回去吃。” 郡主道:“那我就不留你。” 庄瑜像明白什么意思,脸红了起来,屈膝拜一拜,说:“那我先回去了。” 郡主也不看她,只管说:“去吧!” 庄瑜临走时对庒琂说:“谢谢姐姐的手绢儿。” 庒琂道:“妹妹若是喜欢,我还有。” 庄瑜道:“我也绣了一款,改天过去请姐姐指教指教。” 庄瑜走后,幺姨娘领着庄玢也回南府了。 余下,郡主跟凤仙在旁。 郡主望亭子外头的荷花,自顾言语道:“府里规矩多,人多,口也杂。有些话中听你听着便是,不中听的不必往心里面去。” 庒琂知道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即便郡主不看她。 郡主说:“如今府里不比以前老太太当家。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转头看一眼庄琂,露出些许动容之色,又颇为语重心长道:“不打紧,以后你会明白。” 这一坐,便到了近晚时分,庄琂也没回镜花谢。自然的,庄琂不明白秦氏和曹氏在外头还有些言语,若非郡主留她,定听到她们议论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谨言慎行 秦氏从西府出来,领着小姨娘及丫头穿过啼园,在一跨湖廊上停下,与小姨娘说一会子话,再往前走,被隐蔽在花丛间的曹氏跟熹姨娘吓一跳。 此刻,曹氏与熹姨娘早把二姑娘庄琻和三姑娘庄瑛支走,单留各自贴身丫头。 秦氏惊魂未定,连连拍胸脯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曹氏掂量脚跟,往啼园方向瞧,方道:“没跟来的吧?” 秦氏道:“看你避人像避鬼一样。” 曹氏咳了几声,正正经经道:“太太,不是我说你,老太太这是胡来,爷们遂了愿,你倒也跟了去。” 秦氏心里清楚曹氏要浑说些话,平日里,她就爱嚼别人的舌根,今日说西府,明日说南府,指不定掉头跑到西府说她东府的。秦氏不大爱听,也装个样子罢了。 曹氏又道:“外面传的话你可别没听到。你府上大爷平日千好万好的,她一进府,就来事儿。” 曹氏说来话,拿着扇子往秦氏身上轻打,示意此方话是重点。秦氏不大爱听曹氏嚼别人舌根不假,一旦听到与儿子相干的来,也尽心听去。 秦氏道:“你歪门的理儿从哪儿搬来的。”她是不想参与那些是非话里,便明哲保身言说其他,总归坏的话落不到自己身上。 不料,东府里的熹姨娘帮腔曹氏道:“二太太说的不无道理,老太太那镯子都送给了她。可见心里极其看重。” 秦氏对熹姨娘白一眼,颇为嫌弃,因她是盐商出身,入了东府,给他丈夫做妾,日常又爱争风吃醋,那时年月不知道递给庄熹多少关于她的坏话。这些,连她自己生的女儿庄瑚都不愿意听的,才寄养到秦氏跟前。如今跟曹氏走得近,不为别的,臭味相投是真,两人肚量,品性是手心手被,上下皆然,再者,都是商户人家出身,怎能无话? 曹氏接了熹姨娘的话道:“就是,琂姑娘若是以后都讨好了老太太去,还有我们府里姑娘们的地儿了。再说了,我瞧着老太太有意撮合玳儿。你想,真这么着,以后当家人是谁?” 曹氏计划筹谋,可不是为她那两个女儿,是庄琂占了她家三姑娘的头,二姑娘自庄琂进来后,也不太受老太太垂眼。她平日又有眼红的毛病。 秦氏听这般说,心里明白曹氏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如曹氏所愿,秦氏自己撩开了脸,真光明正大:“那二太太和熹姨娘的意思是什么?” 曹氏和熹姨娘对视一眼,没说。秦氏只一笑,摇头走了。曹氏和熹姨娘不死心,跟在左右续说不完,到了东府里头,四个娘儿们还在说,秦氏实在听不下去了,借个头疼病发作才止住。彼时,已是近晚饭时刻。 曹氏从东府出来,赶回北府,在大径道上,碰见才从西府吃完晚饭出来的庄琂跟慧缘。 庄琂见了曹氏,矮蹲礼,重重回一把。 曹氏一脸微笑道:“姑娘才刚在西府用晚饭了吧?” 庄琂道:“回太太,正是。” 庄琂必须谨言慎行,在想不到方法暖回曹氏的心之前,事事谦卑为先。 曹氏看庄琂切切诺诺样,笑道:“姑娘不曾与我们说你家事,是已给三太太交代了?我们竟一点儿都不知晓。现一家子骨肉,我也没个问,是我做太太的不够周到。横竖姑娘主觉说来给我们知道,好叫我们放心。” 曹氏这话分明是把庄琂当作外头人,清清楚楚点明众人提防着她,更表明她来路不正。 庄琂何等聪慧,怎不明白话里的意思?正想讨些话应付,曹氏不等她说,自顾又说:“有心早给我们说。知道姑娘的真心不在我们这边,也好,用在老太太那儿也是一样。姑娘你伺候好了老太太,我们闲得心情,横竖你帮三太太孝顺了老太太,老太太喜欢,是三太太的福气。我知你为人和顺,不会思想我才刚说的这些话,日后得空来指教下我们北府里的二姑娘三姑娘,她们两个没心没肺的。” 慧缘知曹氏有意羞辱庄琂,只是位置卑微,轮不上她说话,委屈瞧庄琂一眼。 庄琂道:“太太们对琂儿的好,琂儿记在心里。” 曹氏笑道:“罢了,天快黑了,回吧。” 说着,曹氏自顾离去,庄琂朝她身后拜了一拜。 回到中府,庄琂又到老太太屋里请安,交代今日在西府用饭的事,独不表遭遇那些不中听的话以及曹氏的羞辱。老太太再要留说话,她仅陪同,听老太太摆些家常。 出来一想,忘记问老太太沁园那边住的人是谁,本想去问竹儿,慧缘阻止了。 慧缘说:“姑娘还是这么好事,忘了仙缘庵的事了?” 是了,仙缘庵不正是因为自己好事才得罪了纯光?不为慧缘解围,怎么会引起后面血洗仙缘庵?慧缘这一提醒,历历在目,幕幕带血。 自此,庄琂更加提防他人,提防自己,以免一步错,步步营困。 从老太太处回到镜花谢,见三喜在给鹦鹉笼子清扫。 三喜看到庄琂和慧缘进来,嗔怪道:“姑娘去了一日,也不着人回来说一声。贝子爷和三爷等姑娘不见回。说是晚了,贝子爷回贝子府去,西府差人来请三爷回去吃饭,三爷说不吃,怪姑娘一去不回,贝子爷走了,他一人生闷气赖着好一会子才走。” 庄琂闷闷不语。 慧缘道:“三太太留了饭,走不脱。你吃了不曾?” 三喜道:“我跟竹儿姐姐她们一起吃过了”又对庄琂说:“三爷是不想回去吃饭,也不想在自己府里见姑娘。” 慧缘道:“那你是知道姑娘在西府用饭了。” 三喜道:“西府都请到这里了,谁不知道。可怜三爷……” 庄琂没好气道:“由得他去。” 三喜道:“我瞧着那贝子爷是极好,画很多款镯子的样儿来。”说着把几张废了的镯子画样拿来给庄琂看。 庄琂接来一看,放一边。 三喜诧异道:“姑娘觉得不好?” 庄琂道:“不好。” 三喜道:“哪里不好?” 庄琂道:“哪里都不好!” 三喜着急了。 慧缘走过去,拉开三喜,道:“姑娘在西府跟太太们一处,着了一肚子气。哪里说贝子爷画得不好,是自己不好了。” 庄琂看慧缘一眼,笑了一笑。 三喜听得姑娘受气,一把抹帕子扔在桌上,插腰杆要到门外叫骂,慧缘知道她的脾性,先扯住她。 庄琂也不管,走近桌子,从上面拿起肃远描画的镯子样稿,默默道:“这么贵重的东西,理应也不能自己收着。” 三喜和慧缘不解。三人自顾又说一会子的话,把沁园遭遇给三喜略说些。晚了一点,三喜和慧缘伺候庄琂歇息。 到次日晨早,庄琂比先前要早起,让慧缘和三喜给她穿戴好。 三喜和慧缘俱想是姑娘身子好了,都为之高兴,穿戴方面,姑娘比往日更加用心。此处,庄琂更是有要求,比往日细致。 穿戴整齐,庄琂褪下手上的镯子,让慧缘找张帕子包好,便出门了。三喜和慧缘心里有疑惑,也没问。三人经过中府寿中居,直径往里头去,到了里面,看见竹儿、梅儿、兰儿、菊儿四名大丫头在一张石屏上安摆物件。 庄琂三人仔细看,才清楚看到那四名大丫头摆的是什么,原来是橙红蓝紫,五光二十四方彩七十二道色的稀世宝玉。 庄琂正待询问,屋里传来老太太漱口吐水的声音,竹儿含笑轻步转入,不一会儿扶出老太太。 老太太一出来,庄琂便蹲下请安。 老太太笑道:“姑娘今日这么早,何不等太太们一起?” 庄琂道:“头夜睡早了。老太太精神气儿总那么好。”看到梅儿端茶来,以为要敬上,她便自主过去接过茶,给老太太侍奉。 老太太摆摆手,走到石屏前,眨眼扫目。 竹儿笑对庄琂道:“老太太每日先醒目再用茶。等凉点吧。”故让梅儿把茶接回去。 庄琂听此,脸红了,在一边看着老太太醒目。原来这老太太怕老眼昏花,故每日早起对着这些各色美玉养目。 庄琂心里惊叹:听得古往,人以饮枸杞茶明目,又有茶水拭眼明目,未曾见以美玉明目的。外祖母这等富贵,确了不得,不知其他太太老爷早起是何等养目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交好慎落 看老太太醒完目,庄琂侍奉左右用茶。稍许后,各府太太们来请安,谈说些家府的事,老太太再问庄顼的事来,他人不好说话,秦氏理亏,也只听训。 老太太再问庄顼好些不曾,秦氏才敢说:“他是知错了。” 老太太半分面子不给留,道:“知错该去祠堂里头跪祖宗。你东府就不认得祖宗?” 秦氏不敢再说,庄瑚在旁满是担忧,庄玝是知道,于是,她代秦氏和庄瑚说道:“老太太忧心多了,赶明我们都有个什么其他,你还有精神气儿来管理?也忒偏心了些,就老顾着大哥哥这大哥哥那的。” 郡主朝庄玝咳一声,庄玝才退回去,老太太也不生气,笑道:“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好,你这孩子净不想好的去,一味想如你大哥哥一般,好在你是个女孩子家,是个男子,不知要坏到哪根骨头去了。” 郡主道:“老太太惯她,原该赏她一嘴巴尝尝才知道厉害的。” 这话原是笑话,也是训斥庄玝的无礼顽皮,到秦氏耳朵,是满满讽刺她的来。于是秦氏冷冷淡淡说:“我们府上大爷的不是,教坏弟弟妹妹们。” 郡主听出几分的不平,很歉然,对秦氏垂下头脸。 曹氏一边道:“要我说,不是我们府上的爷们不听话,是外头的人个个歪心斜眼,对自个儿府里的孩子,我没个不放心的。老太太也不用这般寻大爷的不好,大爷也有好的,想当年,大爷大冬天雪地,给老太太偷来红箩炭呢!那是什么物儿啊,是宫里头的。” 老太太啐一口,道:“你还有脸提,二老爷托三老爷的福,得顺天府差遣,运这么些东西到西安门,你们就让大爷知道,幸好没惹出大事。不然,有你今日的。” 曹氏道:“不是说好的来么,论不好的,就没得话说了。媳妇儿替大爷不平,老太太也要记大爷的好不是。” 老太太是不待见曹氏,见她说得有理,此方不责怪她。只说:“既这么着,关也关了,错也认了,就放出来。别真又闹出病来,好叫三太太去找药儿。也不知道三太太这些年给你们东府贡献多少车的药了。” 老太太起先感觉秦氏对郡主有不平神色,才引到这话来。这话一箭三雕,一雕听从曹氏的话,让她心里舒服;二雕让秦氏舒服;三雕让秦氏时刻不要忘郡主的恩情。有意抬举郡主。 老太太用心良苦,多少因为庄琂是郡主府上的人。 秦氏经这么提醒,极其显得歉意,朝郡主颔首笑。 郡主道:“老太太又提这茬儿了,往日里我还说大太太呢,一家子骨肉不是。” 老太太道:“三太太作为思虑,我是没的说。” 立在旁的庄瑚道:“那这么说,大哥今日可给放了?” 老太太道:“你也是做娘的人,未必叫你太太把大爷关一辈子?有不心疼的?” 庄瑚笑了,朝秦氏递一个高兴的眼色,秦氏心里满是感激。 庄瑚道:“那……我替大哥谢老太太。” 老太太道:“与你有何干系?横竖错的是他。我听说了,那混账还当那多人的面说你。冲这儿,再关十日半个月不为过。” 庄瑚转眼见老太太维护起自己,眼睛立即湿润,只道:“大哥是您嫡长大孙子,日后我们府里都得靠他呢。老太太罚重了他,日后他可不认我这房妹妹了。” 如此说,惹得众人笑话。 庄琂跟庄瑛、庄瑜一堆看着微笑;庄瑚跟太太们一堆笑着;姨太太们跟幺姨娘一堆陪衬,庄玝跟庄琻立一边撅起嘴瞪眼睛,没话,满是俏皮。 正这时,庄璞来请安,众人再说一会子话都散了。 走出寿中居,郡主一把拉住庄璞的手问:“你三弟弟呢?怎不见来给老太太请安?到他房里,也不见人,去了哪里?” 庄璞道:“问他复生和蓦阑去,我哪儿知道。” 复生和蓦阑是庄玳的贴身小厮跟丫头。 庄璞说完,跑开了。 其余太太姨娘、姑娘看郡主娘儿两说话,没搭腔,待庄璞走,各自也散去回府不提。 郡主回到西府,让玉屏去叫蓦阑过来问话,蓦阑回说庄玳跟复生去后头花园放风筝。郡主诧异,不合时节,又是大清早的,庄玳他怎胡弄这些玩法。 蓦阑吞吞吐吐说:“三爷把习学的书撕了,弄了一夜的风筝。” 郡主怒问:“都撕了什么书?” 蓦阑见郡主生气,不敢隐瞒,道:“是……《四书》。” 郡主更怒。蓦阑又道:“三爷说,洋人能漂洋过海来,我朝漂洋过海去的甚少,可见八股是牢笼,是关了人的,不如自然学科的好。” 郡主道:“哪个朝代奴才子民不研习?没有这些书,如何正身立影某前途?你们也不劝说劝说,整日唆使他胡来。” 蓦阑道:“我跟复生劝过了,二爷瞧见的。二爷还……还帮三爷……” 郡主气得不知道如何说法,只坐下深深喝一口茶。幸好庄琂领着三喜和慧缘来了,才稍稍开散郡主的气焰,那蓦阑才得抽身离开。 庄琂在外头听去些三三两两,知庄玳撕书的事。 这会子,庄琂拜了礼,安慰道:“太太这般为三哥哥的心思,他自然懂得。一时兴起也是有的,明日再寻来新就好了。” 郡主道:“你是不知道他,认了的事哪回能拉得住。我看他愿意跟你亲近,你得空帮我说他几句。” 庄琂应了,只不过她心里是赞赏庄玳的。在南边看到有很多富贵人家孩子都不兴习学这些书,独是京都这些王侯亲贵还保持着,不说这些书不好,换一换习他人之长,未见得是坏处。故对庄玳另眼相待,待他刮目相看几分。 郡主道:“昨晚玳儿从你那一处回来,气着不吃晚饭,想叫人去问你来着,想着晚了不好才没去,又怕担扰老太太。” 庒琂歉意道:“三哥哥原是和肃远贝子来坐坐,他不知太太留我用饭,我没回去,可能是等着不见人生气了。” 郡主道:“哪里有如此小气的爷们的。”对丫头宝珠道:“宝珠,去后头花园把他找回来。” 庒琂制止道:“太太……”怕因她刚才说的话而责怪庄玳。 宝珠正要去,郡主顿半分又示意不去。 庒琂道:“小事情,太太何必大早上生气。” 说着,庒琂拿出一个手绢包,打开,里面是老太太赏的那只镯子。 庒琂道:“这是老太太赏的,我觉得贵重,思前想后还是拿来给太太收着。” 郡主一看,推辞不要,说道:“傻丫头,老太太给的,你就好收着。” 庒琂道:“我想着,老太太是看在太太面子上才让我拿,理应是交给太太您。” 郡主见庄琂如此懂事,心里十分安慰,拉过她的手一改语气道:“儿啊,难得你懂事孝心。这啊,你留好,可不是谁人人都有的。” 庒琂见机,又进一步说:“所以,女儿不敢留。” 郡主正要继续说,庄玳跟复生从外头回来。 庄玳嬉笑而进,冲庄琂道:“妹妹比我早了。”又给郡主请礼,道:“给太太请安。” 郡主白了庄玳一眼,故意问:“你二哥哥呢?” 庄玳道:“一大清早出去了。说去给老太太请安。” 郡主叹气,露出半分气恼,道:“你二哥哥都懂这理了,就你落后头。仔细老太太找你。”本想怒斥他撕书的事,转念不提,才把老太太抬出来说话。 庄玳故意道:“二哥哥现在是比我好了,太太高兴才是。我听四儿说,二哥哥连日去了场子里头,跟翰林院的几位哥哥,还有院部外郎的几位哥哥一处。不知是输了是赢了!” 郡主“哼”一声,手指直戳在庄玳额头上,道:“跟纨绔子弟一起,盼正经些才好,你也不劝劝他。” 庄玳委屈道:“哪里有我劝二哥哥的,只有二哥哥说的我。” 郡主道:“瞧着年岁长起来,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以后落得跟东府的大哥哥一样,看怎么好收场。” 庄玳道:“二哥哥才不会!二哥哥跟翰林院的几位哥哥要好,是因为看上翰林院的锦书姑娘了。” 郡主一惊,露出喜色,道:“哦?” 想让庄玳细说,他偏是不说,紧紧盯到庒琂手中的镯子。 庄玳道:“妹妹怎么把镯子取下了。” 庒琂掩饰地要包好。 郡主回说:“你妹妹拿来孝敬我,我说是老太太赏的,叫她留着了。” 庄玳道:“可不是,贝子爷还没模好呢!” 郡主诧异,道:“和贝子爷又有何关系?” 庄玳道:“贝子爷得知妹妹有这稀罕物,也想倒模做一两个送福晋。” 郡主呵斥道:“胡闹!”脸色有些不好看,庄玳以为郡主生他的气,转身一把拉起庒琂的手跑出去了。 谁知郡主此刻担心的不是镯子,而是她娘家这位贝子爷肃远,怎么跟庄琂走得如此亲近?自己揽下这档子掉脑袋的事就算了,如今娘家人也参合进来,如何是好? 庄玳拉庄琂能跑哪里?只见往后头花园去了。 三喜和慧缘跟在后头。 一会儿,庄玳把庄琂领到一处假山凉亭上,又从亭子顶梁处取出一只纸糊的风筝。 庄玳笑道:“妹妹,我扎的风筝,我试一早,就是飞不起来,你来帮我瞧瞧。” 庄琂接过来,纸张倒还真是那些《四书五经》的活页,她也不言语其他,接过风筝翻来覆去瞧。一会儿才道:“你们没做过风筝吗?” 庄玳挠脑勺,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历来是外头买的,我自己没做过。” 庄琂笑,在糊好的风筝两翅膀上抠出两个洞,庄玳见要毁了他风筝,欲要制止,却来不及了。 庄玳道:“妹妹不喜欢全撕了才好,何必抠个洞来让我难堪。” 庄琂笑道:“你是多心了。”又从他手中拿新线来再接上。 庄玳没言语,愣愣看庄琂上线,完了把风筝递给慧缘,让慧缘往远的跑,等把线拉直让放开手,那风筝竟随风飘扬起来。 庄玳见了,好不欢喜,一头雀跃,一头拍手。 庄琂把线头交给庄玳,说道:“你见过孔明灯全部封好能飞的?” 庄玳接过线,使劲拉扯,让飞得更高,回道:“你在孔明灯上抠个洞,看能不能飞?” 庄琂道:“亏你还要学自然学科?” 庄玳一愣,回头盯庄琂。庄琂捂住嘴巴笑。那一瞥的倩笑,可不是让庄玳倾心意狂,手中的风筝便脱了手。 庄琂想抓住线末,没来得及,一脚扭滑,差点掉到亭子外头,好在庄玳眼快,一个水中捞月把庄琂挽住。吓得在后头的三喜惊叫而出。 庄玳道:“自然学科可有这样的?” 庄琂楚楚望着庄玳那双明目,尴尬道:“自然学科也有说,苹果从树上落下,那叫万有引力。” 庄玳挽住庄琂的手微微一抖,酥软了起来,庄琂只感觉身子缓缓下坠,竟摔在栏杆上,疼得眼泪直掉。 庄玳连连道歉,道:“妹妹恕罪,妹妹恕罪。”欲去扶,三喜早奔过来,一把推开庄玳,扶起庄琂。 三喜心疼道:“你们家的人个个看不得我家姑娘好。” 庄玳不知道过往缘故,只觉三喜是怪自己,再三道歉。见庄琂红着脸没言语,便自顾道:“我去把风筝寻回来。” 说着,庄玳羞涩跑下凉亭,没几步路,碰到庄瑜跟丫头静默走来。 庄瑜欠身让了让跑过去的庄玳。 庄玳停下,转身去拉住庄瑜,道:“四妹妹,你琂姐姐在上头。才刚摔了,你帮说几句好话。” 庄瑜抬头一看,远处亭子上,三喜跟慧缘护着庄琂,再转头看庄玳,庄玳已向东府方向跑了。 庄瑜慢慢走上凉亭,庄琂听得脚步声,扭过头来,正好见庄瑜到。 庄琂别开三喜揉按自己摔到的手,起身跟庄瑜见礼。 庄琂道:“四妹妹怎么来了。” 庄瑜微笑道:“姐姐也不怕热。早在老太太处,想跟姐姐说说话,散了看你往西府去,就算了。才刚去你镜花谢,看没人,这才要回去,看到这边有人放风筝来瞧瞧。” 庒琂过去拉住庄瑜坐,道:“妹妹几次说要过来找我,也没见。” 庄瑜羞涩道:“每次跟你说完回去想想,没好意思的来着。五妹妹快到生日了,我想知会你一声,所以……” 庒琂握住庄瑜的手,满是感激,道:“妹妹哪里的话,换着以后我有不懂的,就不好找妹妹去问了。五妹妹是什么时候生日?” 庄瑜道:“二五日” 庄琂心里一算,是快了,笑道:“那是近了。”想问她们姐妹过生日如何过,寻一想,主动问不好意思。 庄瑜低头一笑,说道:“姑娘们生日,老太太都指一台二台的戏。” 站在一边的慧缘道:“合该要给寿星送礼物。” 庄瑜赞一眼慧缘,没说话了。 庄琂心里十分感激,她这是在提醒,如不然到那日真真不懂这些礼仪来,是丢人了。 庄琂道:“感谢妹妹来给我说,不然我真不知道呢。” 庄瑜道:“大姐姐忙,二姐姐三姐姐兴许给你说过,我想,自己也来说一说方是姐妹的意思。” 此处,庄瑜哪里知道,除了她之外,没人跟庄琂提及。 庒琂道:“自然的,大姐姐二姐姐三妹妹好像是提了下,怪我没上心问到日子。” 此处,庄瑜哪里知道,庄琂的话不想得罪人,更想表示与她亲近才问她具体时日,与其他姐妹有所区别。 庄瑜道:“日后你生日,老太太也会这么给你热闹,三太太更是要给的。” 庒琂道:“妹妹知道我,极是清冷的人,热闹不热闹不打紧,姐妹一处快活就好。” 如此说,庄瑜的丫头静默插嘴道:“日里姑娘里头,就三姑娘跟我们姑娘相近些,也是不爱热闹的。如今琂姑娘这样,又多一个伴儿了。” 庄瑜责怪眼神看了下静默,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去。”再转了话去说:“听说那个贝子爷经常去找你,是吗?” 庒琂一惊,道:“这是谁说的?” 庄瑜脸一红,道:“就是看到一两回,后来听他们说的。” 他们?谁人?庄琂心里猛地一紧,有道不出的酸楚。 庒琂道:“哦,贝子爷是来倒模子,喏,就为了这个。”把手绢包拿出了,拨开亮出那只镯子。 庄瑜摸了摸镯子,感叹道:“老太太可真疼你。” 庄琂握住庄瑜的手拍了拍,道:“老太太也疼妹妹你,还有其他姐姐妹妹们。”故意把镯子推给庄瑜,道:“妹妹喜欢拿去好了。” 庄瑜哪里敢要,唯唯诺诺说:“庶出的怎么好相比。自然嫡亲的要疼些。姐姐收好,贵重着呢。” 庒琂推脱再三才让慧缘收起来,伸手去拉住庄瑜的手,道:“妹妹言重了,我是外来的。” 庄瑜低头羞笑,正好看到庄琂才刚摔下擦伤的手,极心疼捧起道:“我以为三哥哥开玩笑。”便对着庄琂的手吹。 庄琂推脱不打紧,一面朝庄玳才刚跑去的方向望。她们却不知,庄玳此刻被一帮丫头绊住了。 原来,庄玳顺着风筝飘落的方向,往东府那边去寻,在东府后头园子看到一帮丫头交头接耳议论庄琂的是非。大致说庄琂是外来的灾星,祸害庄府的。庄玳哪里听得这些话,恼怒质问丫头们。 胆大的丫头见是庄玳,就顶说几句,给说道:“原也不是我们说的,爷要怪尽管怪那个起头的人去。” 庄玳平日和颜悦色,岂料为庄琂的事,他真恼怒了。丫头们见庄玳真怒,连接赔礼,散去。 末了庄玳道:“若是再乱说,我告诉老太太去。” 平日好事的丫头怕遭举报,又转身来求:“三爷,饶了我们这一回吧,下次不敢了。” 庄玳心软,就给了了不追究。丫头们去后,庄玳继续朝前找风筝,往里头寻,一头到沁园那里。 到了沁园外头,远远便看到风筝落在那棵瘦瘦高高的桃树上,那长线搭在外头那棵南方梨树顶头。他左右寻找来一根长短的木棍去挑,木棍又不够长,摇树木又摇不动。不得法子,便爬上桃树。 正这时,大爷庄顼远远跑来。 庄顼没到院门就大嗓子喊:“碧池,碧池!” 原本庄玳在树上摇摇晃晃,会聚精神挑风筝,听得那一阵呼喝大叫,被吓一跳,抓不稳间从树上摔下,昏死过去。 庄顼只听“噗”一声,惊吓回望,才看到是庄玳。 此时,碧池和丫头丹心从房内出来,看到庄顼,满是欣喜,再见到地上躺一人,怕得不知所措。 碧池拉住庄顼的手摇晃道:“爷,发生什么事了?” 庄顼脸色惧变,急急去探庄玳的鼻息,见有气儿,才略显安心。他缓了缓,向丹心招手道:“赶紧帮忙,抬进去再说。” 一会子功夫,庄顼跟碧池、丹心三人把庄玳抬进屋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方寸大乱 庄琂和庄瑜在亭子上才说到庄玳,见他去了好一阵子没回,此刻见庄瑜拉住她的手看擦伤的那地方,免不得担心她问出缘由,所以便说去寻他,支开那些话。 庄瑜道:“我见是往后宅葡萄园子去了。” 庄琂也没太注意听,如知是沁园,她必定不去沾惹的。此后想起,冥冥注定,任你回避,也是不遂愿。于是,两个主子携三个贴心丫头就往沁园方向去了。 庄琂和庄瑜几人才刚来,沁园这边庄顼和碧池已急得如蚂蚁在锅。 庄顼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的三弟跑来这里,还死人一般跌落树来。 碧池更是不知道,此人是庄府一大心头肉,列公及老太太看重的心尖儿。她再三问是何人,庄顼哪里有心情回复她,只一味的焦急,来回走,一会子去按庄玳的人中,一会子百般摇曳他,想让他醒过来。 终究,是怕出人命。 碧池想安定庄顼,只见他不停地说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碧池看躺在炕上的庄玳,是有气息起伏,便道:“爷别急。” 庄顼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额头上的汗,沁得满满一脸。 碧池道:“我走的时候,楼里有救命的醒神清油,可我没带。爷可以朝府里找去,兴许能用。” 庄顼两手一摊,道:“我可找谁要去,为你我得罪全府的人,谁肯给?” 碧池听完,实是委屈,泪水流了下来。 见庄顼喃喃不止,碧池又道:“找大姑娘五姑娘,他们是给的。” 庄顼一凛,惊醒般:“是了是了!” 庄顼待要撩袍出去,转念再想,又说:“不行不行!要是让他们知道三弟弟在我们这里出事,谁都保不了你!又得赶出去了。” 碧池没思想庄顼话里的意思,原想这府里通了人情,可以由她进来,不知是庄瑚和庄玝私自想法作为。这碧池道:“这不行,那不行,爷得出个主意才行。” 庄顼悲叹:“哎!这会子,我没主意了,没主意了!” 瞧着清醒,又要病发的症状,那碧池哪里知晓他的病症过往。 碧池看庄顼唉声叹气,她自个儿人就愣着,也不说话了,泪水流个不止。 庄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晃出院子东张西望,又晃回屋里。 再见庄顼晃荡得厉害,碧池道:“若是爷不敢惊扰府里,如今,只有快些去外面请个大夫来瞧瞧。” 一经点拨,庄顼连连点头,感激不尽的样子拉住碧池的手,一边说:“对对,大夫,大夫!” 末了,庄顼连忙奔出去,往外头寻大夫。 庄顼才刚走,庄琂和庄瑜领着三个丫头寻来了。几人远远看到那风筝挂在桃树上。 三喜对众人道:“姑娘你们瞧,风筝在树上呢。” 庄琂四下寻看,不见庄玳的影子,故笑道:“看来他找错了地方,没到这儿来。” 再看到沁园,庄琂想出口问问庄瑜屋里住的是什么人,没等她出口。庄瑜便道:“三哥哥最会找东西,想是不错的,莫非是藏了起来不给我们瞧见。” 庄瑜先头走进沁园的院门。 碧池在屋里头听到有人说话,满是慌张,因隐隐约约听到庄琂的声音,故出来看一眼。 庄瑜走前头,看到碧池,先一惊,再羞涩一番,想转身回避离去,幸庄琂把她拉住,到碧池跟前台阶下,对碧池施礼道:“姐姐你看我带谁过来?” 碧池此刻任谁来也没心思招呼,满脸愁苦,仅以假笑相应。庄琂不知意思,再又介绍道:“想必姐姐妹妹都认识,我还介绍个什么。” 这里头有几门意思,头一门庄琂没思想周全,自顾介绍,想后觉不妥;第二门从庄瑜和碧池的神情看,两人竟不相识;后一门便出这些话,好探一探她们是何关系。 碧池没言语,垂着眉眼。庄瑜红脸道:“不曾相识,姐姐你介绍便是。” 庄琂听了话,心里多少想着碧池是外人,跟自己理应差不多。便说:“怪热的天,我们也爬不上树拿风筝,要不在姐姐这里等三哥哥来。姐姐请个方便,我们进去讨杯茶吃吃,等三哥哥来拿风筝我们就走。我也好给你们互相介绍介绍。” 这话入情入理,碧池如何推脱? 到底,碧池是不想让众人进屋,因屋里躺着个半死的人呢。传出去,倒是扯不干净,此刻庄顼大爷不在,有别的男子,对于她名声也不好,不论名声来,人命是抵赖不过的,半死的人就躺在她炕上。 庄琂知觉,看出碧池不愿意的神色,便说:“姐姐屋里不方便,那……我们就走了。打扰姐姐了。” 说完要拉庄瑜离开。 后头的三喜却是不走,出口问碧池道:“姑娘可有棍子?借给我们挑下风筝来。我们好回去羞耻羞耻三爷去。” 碧池左右张望几眼,道:“妹妹找找吧,我……也不大清楚有还是没有。” 三喜让慧缘一起四下找棍子,静默也帮,三人院内院外寻,在角落花丛中看到庄玳此前扔下的那条长短棍。三喜起头,拿起棍去挑风筝,勾来勾去,就是够不着。 三喜一怒,将棍子扔了,再向碧池问:“姐姐可有梯子?” 碧池显得不太耐烦,淡淡道:“妹妹看有什么尽管拿。” 庄琂听得,一把叫住三喜,示意适可而止,又转头对碧池道:“我丫头没个礼数,请姐姐不要见怪。” 碧池假言假状道:“无妨。” 庄琂等人待要离去,屋里头传来几声咳嗽,原在里头服侍的丹心跑出来,喜不自禁冲出口对碧池道:“醒了,醒了。” 碧池这才转了脸色,淡淡的神情欢愉起来,也不搭理庄琂等人,转身进屋了。 三喜心奇,往前跟两步,将头朝里面一伸,尚未看出什么情形,只听到庄玳呼出声道:“疼死我了!啊……你们是谁?” 屋里。 庄玳坐起来了,瞪着眼睛看碧池和丫头丹心。 碧池喜得不能自持,连连道:“我是……我是……”竟不知如何称谓自己。 庄玳环视屋内,除了清简些,没他不同,只觉陌生得紧。又看到碧池生得唯美,想要下炕巡礼,站起来晃着头晕又坐下。碧池连忙去扶住他,又对丹心使唤道:“快倒茶来。” 丹心去倒茶,送茶。 庄玳接过茶,喝了一口,直愣愣瞧碧池,道:“我可是从树上摔下来了?” 碧池点头。 庄玳四下张望,道:“我明明看到大哥哥来了,人呢?” 碧池看了丹心一眼,正要回答,外头站的庒琂和庄瑜及丫头闯进来了。 庒琂笑道:“原来在这里!我可逮着了。碧池姐姐推三阻四的样,原来是藏了一个大贵客了。” 碧池对着天地道:“阿弥陀佛,好在是醒了。妹妹可不知道,他是从树上摔了下来。我也不知他是谁。又怕……” 庄琂道:“又怕人嚼舌头,怕人赖你去抵命问罪。”过去呵护庄玳,探视一番才道:“伤着没?” 庄玳看到庒琂紧张的样子,愣着看她,一言不发。 庄琂道:“摔傻了不成?倒是说话呀。” 庄瑜立在一边,心里也是着急,便说:“要不我去回太太老太太吧!看着人不好了。” 庄瑜要走,庒琂拉住:“妹妹,这会子给太太老太太知道了,免不得要责骂他。” 庄瑜这才停住。 庒琂又对庄玳道:“三哥哥,你告诉我,哪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庄玳指指后脑勺。 庒琂放下手绢和扇子,给庄玳揉后脑勺。碧池瞧着两人亲昵无间,捂住嘴笑。 只见庄玳发了性情的眼,直勾勾看庄琂,道:“妹妹要是天天这么给我揉就好了。” 庄琂脸一红,拍打了庄玳,起身拉住庄瑜道:“四妹妹,我们走吧。” 庄玳一骨碌从炕上起来,摇摇晃晃想去拉庄琂,岂料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把庄琂、庄瑜、碧池等人吓得花容失色。此刻,屋外头大姑娘庄瑚和五姑娘庄玝到访,声音早飘进来了。 庄玝在外头喊话:“碧池姑娘在吗?” 庄瑚的丫头刀凤声道:“大爷放出来,姑娘就跟他说,一早就跑,必是过来了。” 几人笑着要往里走,庄瑚忽然看到地上的棍子,抬头看到树上的风筝,便都停下脚步,对视一眼等候。 屋里。 庄琂、庄瑜听到声音,紧张起来。 庄玳倒不顾摔下疼痛,要张口朝屋外呼喊,幸庄琂手快捂住他嘴巴。 庄琂道:“你想让她们看到你这个样子,去回老太太太太们去吗?”故此,庄玳才没出声,靠近窗户,透过窗户缝儿朝外看。 看到庄瑚,庄玳惊乍而起:“大姐姐也来了!” 这下,庄玳是怕了,日常府里严加管教的事,多是庄瑚出马,她又是个厉害角色。庄玳不犯事不得怕,犯了事早早找个地儿藏起来。 此刻,庄玳连忙左右找地方躲。 庄玳央求碧池:“姐姐,可有地方躲一躲?” 碧池也是慌张,忙着说道:“里面有个小偏房,原是给丹心住,你们可以……” 话没说完,庄玳拉着庒琂,庄琂拉着庄瑜。丫头们也跟着躲进小偏房。碧池见人躲起来了,重新整下头发衣裳,微笑迎出。 庄瑚和庄玝等人已站在外头,刀凤伺候,剑秋怀里抱着一盆白菊。 碧池迎出了屋外,终是抑制不住先前的慌张来,道:“大姑娘,五姑娘来了。” 庄瑚警觉,道:“谁来过了?” 庄玝也道:“大哥哥来了?” 碧池瞧地上棍棒和树上的风筝,顺势道:“没……我觉着无聊,就放风筝,不想线断了。才在里头找梯子,没听到姑娘叫唤。” 如此说合理,庄瑚和庄玝也没怀疑,细数进屋。 进了屋子,看到一杯茶放在炕头矮桌上,庄瑚便怪问:“大哥哥是来过了?” 碧池怕众人寻,只能点头。 庄玝里里外外乱窥探,问道:“起先问还不承认。怎不见大哥哥?” 碧池道:“他……他又出去了。” 庄玝道:“大哥哥也真是的,难道高兴过头又疯癫去了!” 这话,兄弟姐妹们从不敢明说的,如今庄玝见没他人,就张狂起来没得禁忌,口不遮拦说出庄顼的旧日病来。 庄瑚听完,恼了下:“五妹妹!” 庄玝捂住嘴巴,连连缩在庄瑚跟旁不再出声。 庄瑚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茶杯,不想再言语其他,忽看到炕上有一手绢和一枚扇子,就近坐下,端详几分,微微一笑。碧池本就慌张,没看到,余下命丹心下去备茶。 庄瑚寻话问:“这屋子原是放着,有些许霉气,不知姑娘平日熏香不熏? 碧池道:“熏些檀香,加了点蜜汁勺花。” 庄瑚微微一笑,道:“那我是多余了。”向身后抱住一盆白菊的剑秋招手,剑秋把白菊放在桌上,庄瑚才道:“进贡用的,花能开半月不谢,清香宜人,又能点缀着屋里。有些生气也是好的,免得大哥哥来说我们冷落了你。” 碧池满是感激,道:“多谢姑娘。” 庄玝道:“这花与别的花不一样,需每天晨早,晚间睡前浇水。” 碧池再感激:“多谢姑娘提醒。” 再又说其他琐碎,皆是与庄顼有关,叮嘱不能让庄顼多饮酒这般那般。碧池乖觉,静心听,一一应得。 庄瑚才道:“大哥哥若是回来了,你跟他说,不必堂而遑之来谢我们。太太、老太太这边还不知晓,打草惊蛇可不好收场了。” 碧池点头。 庄瑚道:“就是来看看,顺便送盆菊花。我也忙着,先回了。” 庄瑚起来要走,顺手把炕上庄琂不慎遗留下的手绢拿了,碧池没注意到。 庄瑚和庄玝一走,庄玳、庒琂、庄瑜方走了出来。庄玳疾快不安侧在门内,小小打望外头,终见庄瑚等人远去背影才安心。庄琂和庄瑜虽然慌,一点表现都没有,如今只是看着庄玳发笑。 庄玳道:“可吓死我了。”因此向碧池作揖表示谢意。 碧池哪里敢受,连连说:“这使不得使不得。” 庄玳道:“姐姐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要是大姐姐知道了,我们就完了。” 碧池不解,道:“为何?” 庄玳道:“大姐姐平日待我们极严厉,要是知道我爬树摔下来,准是要骂我,还要连累琂妹妹和瑜妹妹。” 到此,庄琂才给碧池一一介绍,唯独碧池没直白告知自己的来历。 碧池道:“大姑娘的人极好,倒是看不出是严厉人。” 庄玳道:“姐姐有所不知……” 庄琂就怕嚼舌根惹祸,庄玳又单纯,怕说多了往后连累自己,便一改往日的娴淑,拉住庄玳出去,道:“我们走吧!这会子传午饭,回去迟了可有好说的。”也不管庄玳肯不肯,一迳要走,外头的风筝也不想拿了。 庄玳机灵,用力扳回庄琂,道:“妹妹,前门走不得,走后门。” 庄琂道:“为何?” 庄玳看了庄瑜一眼,笑道:“前脚大姐姐才走,万一再碰到大姐姐如何说。” 看来,庄玳是有心计的,也并非十分单纯。在当下,庄琂当他是顽皮过人。送走庄玳等人,碧池令丹心收拾一番,好等大爷庄顼回来,收拾间才见庄琂的扇子还遗落在此,便命丹心拿着扇子去追还。 出去了的庄琂,哪里记得遗落东西,更哪里想到庄瑚一早把她的手绢摸走了。 _________ 今晚下厨,吃撑了。原本可以码一万字,结果撑太厉害,就码这么一点,现在特么有罪恶感。 近期美剧作业,看完书名号打不出来,。,第一部,百分之1.第二部在看,禁忌。 继续期待美国恐怖故事。 我可以说此刻我用手机在打字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顼大爷(上) 庄玳从树上掉下身体无伤,略有些疼痛,其余无碍。只是从碧池那儿出来,假装疼痛几回,寻心让庒琂帮揉,头一次庒琂信以为真,十分担心,依着他。等反应过来后才知被调戏了,再者又在庄瑜跟前,多少是生出羞耻心来。 庄瑜倒不觉有什么不妥当,因平日姐妹兄弟一处,打小也这么开玩笑过来。 庄玳见庒琂恼了,极是懊悔,越发亲昵示好。 庒琂是不想跟他一路行走,便说:“你先回去吧,免得跟你一路太太又要留我饭。晚了,老太太可要问我了。” 庄玳道:“你是我们府上的,回去吃饭是应当的。” 庒琂淡淡笑道:“我是老太太府上的。”欲快步走。 庄玳拦住,道:“可是拜过老爷和太太,反悔不成?” 庒琂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想掏出手绢捂嘴巴,撩了几下没撩着,一怔说:“坏了。”再问三喜:“三喜,我手绢儿和扇子呢?” 三喜糊涂了,道:“姑娘一直拿着的。” 说时,丹心上气不接下气跑来,手里扬着扇子。庒琂等人听到丹心叫声,回头看。三喜惊喜道:“姑娘,那可不是扇子了。” 丹心把扇子归还,没言说其他,羞羞涩涩转身欲走,慧缘快嘴问住她道:“可还有一手绢儿?” 丹心听是少了东西,懵状回道:“只有扇子,没有见手绢儿。” 三喜奇道:“姑娘的扇子和手绢儿一起的,你再瞧瞧,看是落不是?” 丹心听了,辩驳道:“我收拾的,是没见着。不信你……” 慧缘稍稍拉住三喜,委婉对丹心道:“给你们姑娘说,我们姑娘谢谢她了。兴许我们家姑娘手绢儿落在别处。” 慧缘说着不忘朝庒琂那头望一眼,庒琂会心一笑,极是满意。 庒琂补一句道:“落在来时路上也是有。日头大,你且回去吧,代我谢谢你们家姑娘。” 丹心得了这些话,不安爽的样子去了十之八九,就走了。 庄玳道:“我回去给你找找。” 庒琂一把拉住不给去,也没个言语。庄瑜见状微微一笑,从众人身旁侧身带丫头静默离去了。 庒琂这才对庄玳道:“看人家四妹妹识趣,你竟不知道道理了。” 庄玳“哼”一声,向庄瑜招手道:“四妹妹等等我。”随庄瑜去。 见庄玳跟庄瑜一路出去,庒琂自顾跟三喜和慧缘从另外一道寻手绢儿。那庄玳原本想这么表现,看庒琂是不是真心想让他走,果然他走没几步,再回头,庒琂等人早不见了。 庄玳想追去又没由头,也没个脸。遂讪讪跟在庄瑜后头。见庄瑜不言语,他寻话来说。 庄瑜只顾走,依旧不言语。 末了,庄玳一横在庄瑜前头,道:“我何时得罪四妹妹了?” 庄瑜道:“怪奇了,我是没招惹你的。何苦来。” 庄玳笑道:“不这么着,雷打你是不爱言语。我奇的是你怎的跟琂妹妹说那么多,跟我们就不大爱说?” 庄瑜笑道:“彼此远近,自有话当说,有话不当说。” 庄瑜说着要走,庄玳粘着,道:“何为当说,何为不当说?” 庄瑜立住:“知根知底,还有何话说的。” 庄玳想想也是如此,再想今日之事,又怕庄瑜说出去,便道:“那今日之事,四妹妹可不要传出去的好。” 庄瑜脸露出恼相,却也隐忍,和声和气道:“三哥哥觉得我是多嘴的人?” 庄玳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自然知道妹妹的,只是一来怕传出去,老太太、太太知道了,责怪琂妹妹才来府里又招事。二来怕大太太和大姐姐说你的不是,说你发生了事也不及时报告,终究连累你。” 庄瑜感激一笑:“这便是不当说的了。” 得这话,庄玳安心,又寻话头,大致问庄瑜在亭子里跟庒琂聊些什么话。庄瑜依旧以“彼此远近,自有不当说的”推诿不答。庄玳无奈,便不再问,只几步一回头,但盼庒琂跟在后头。 庒琂哪里会跟在庄玳等人后头,此刻往另一岔道走。她寻手绢儿是假的,避开庄玳才是真心,她着实不能接受庄玳那种殷勤示好,真姊妹倒没什么,她与他又不是真兄妹,总这么没大没小混拉扯,叫人见不成事体。 三喜因此有话了,道:“姑娘要找也该跟三爷一路出去到亭子找,往这里找,如何找得着?来都不曾来过。” 庒琂白了三喜一眼,不搭理她。 慧缘也笑。 三喜恼了地:“就你们喜欢这么打闷棍欺负人。”迈开脚步往前走,不打算再理会庒琂和慧缘,不料,没走几步连忙折身转回,推住身后两人。 三喜怕两人作声,赶紧示意禁声,她低语道:“大姑娘和五姑娘在前头走来了。” 三人连忙躲在树丛后头,一会子庄瑚和庄玝带刀凤剑秋来了。 庄瑚叹息道:“是啊,我瞧着不止大哥哥来过。” 庄玝怂恿道:“大姐姐怕什么,管他谁来。就算大哥哥来了,日后发生了什么也连累不到我们头上。” 庄瑚道:“这种事少一人知道比多一人知道的好。你瞧这个。” 庄瑚拿出手绢给庄玝看。 庄玝接来一看,蹙眉头忍:“眼熟的很。” 庄瑚拿下庄玝自己手中的手绢,对比一下上面的刺绣。那是庒琂那日送众位姑娘回礼的手绢儿,庄玝那方是其中一绢。庄瑚因道:“像不像同一人绣的?” 庄玝僵笑道:“大姐姐多虑了。”知道庄瑚针指庒琂,她极是维护。 庄瑚道:“才刚不想给你知道,就怕你不信。实话告诉你,我在碧池桌子上拿的,瞧见桌子上的茶杯没?洒了出来,分明有人见我们来了,匆忙离开洒的。” 庄玝沉了半分,两眼露出微光,凛然道:“就算是琂姐姐知道又怎样。” 庄瑚作“嘘”的提醒。 庄瑚道:“我看算了,不要守着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走吧!” 见庄瑚和庄玝四人离去,庒琂跟三喜、慧缘才从隐蔽处出来。 慧缘轻声道:“姑娘,三爷说的没错,大姑娘和五姑娘怀疑来着,特意在这边守着,幸好没虚心往这小道儿来。。” 庒琂心思一沉,没言语,总归知道无人无处不提防自己了。 慧缘又道:“还有,姑娘你的手绢是大姑娘拿了去,才怀疑姑娘来过。” 庒琂仰望天空,长长一叹:“我瞧着里面古怪的紧。不过与我们不相干,横竖是别人的事。就算知道,我们如实说初相识便完了。” 三喜道:“就是了,他们庄府还不许我们跟别人说话了?忒没道理了。” 慧缘担忧看三喜一眼,又深沉看庒琂。庒琂知慧缘的担忧,毕竟一想起那日假山后头偷听到的话,跟才刚的话连起来,有种不寒而栗的清冷感。 庒琂三人忧忧郁郁一路往镜花谢走回,在通府大径道撞上管家。管家冒冒失失过去了,也没给她言语个歉意。三喜再要啐口话来,庒琂反而拉住她,如此,三人回到镜花谢不提。 再说那管家,冒冒失失,匆匆忙忙,不为别的,就为庄顼的事。 管家直奔东府,恰好看到庄瑚与庄玝从小道长廊处出来,一头堵上去,抹头擦汗地道:“大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庄瑚一惊,急切问:“管家什么事?” 管家道:“我寻思着先报给老太太还是先给大太太说,幸好是遇见了你。” 庄玝急了,道:“你捡重要的说可好?” 管家道:“五姑娘,顼大爷病发了。” 庄玝一愣,急急看庄瑚。庄瑚一定,再道:“人在哪儿?” 管家道:“璞二爷跟翰林院的几位爷在街上碰到的,差了旺五回来传报。说顼大爷躺在街上大喊大叫,拉都拉不回来。” 庄瑚吃惊,道:“璞二爷怎么就不把人抬回来。”迈开脚步往外走。 管家跟在左右道:“璞二爷忙着跟翰林院的几位爷去赴宴,哪里得空。差了旺五回来,留财童守着。我这才知道,这不,要去请太太示下。” 庄瑚立下脚步,道:“还与太太说个什么?此刻还不快快去把人抬回来。”一脸沉暗看住庄玝,道:“璞二爷也过分了些,大哥哥在街上发病就扬长而去!哼!” 因庄璞是庄玝的二哥,此方说,分明责怪庄玝了,庄玝又是冤又是尴尬:“大姐姐,我二哥哥他也不是……不是……” 庄瑚没搭理庄玝解释,忙说:“管家,先别给太太、老太太说,你去把大姑爷叫来,再叫两个得力的跟着。我在门外等你们。要快!” 说着,庄瑚恼怒走了。庄玝像犯错了样与刀凤剑秋忧心忡忡跟后面。 在庄瑚走出门口时,另有下人已闻得耳风,极快跑来西府报说给郡主。此时,郡主正在午饭,庄玳才刚到屋,汤都还没来得及盛出一勺子。 那下人慌忙状道:“太太,听说顼大爷在街上发病,大姑娘带人去了。” 郡主淡淡的,顾着给庄玳盛汤,道:“大太太可是知道了?” 下人回道:“听说瞒着呢!大姑娘十分生气,说我们府上璞二爷差人回来报,自己没在守着,倒跟翰林院的爷去赴宴,没空招理顼大爷。” 郡主一听与自己儿子关联,急了,大怒,“啪”下碗勺,道:“这还像话。” 郡主也不管理庄玳了,急忙整理头面,一迳出门。 庄玳追出道:“太太,你去哪儿?” 郡主没空回应庄玳,却对丫头玉屏道:“去把天山丸带上。” 玉屏领命,往内屋去了。后头庄玳追上来,母子两快步朝东府去。随后,玉屏拿一盒子药跟上。 到东府院外廊上,迎面见到秦氏、熹姨娘、小姨娘跟曹氏。 秦氏见到郡主,一脸不悦。 郡主急切面目相迎,道:“太太,我这正要去你那边呢。” 秦氏冷冷道:“我也正要去你那边。” 郡主道:“我才刚听说顼儿他……” 秦氏打断道:“要是没人来报一声,我还真是被你们蒙骗着。我可来给你打个招呼,我告诉老太太去。” 郡主知有人背后说了什么,才叫秦氏这般生气。 郡主拦住秦氏,道:“太太,我也着急不是?”再呼唤丫头:“玉屏。” 玉屏递上那盒子天山丸药,殷切帮说道:“大太太,我们太太刚还在用饭,听到大爷病发,就马上叫拿药过来了。一刻都没停下。” 不料熹姨娘跨上一步,一耳光甩在玉屏脸上,啐一口道:“大爷何时有病,满口胡说!” 庄玳见状,立马跪在秦氏跟前,央求道:“太太……” 秦氏冷眼瞄了两眼庄玳,怒气消了许多。 曹氏递一眼色给熹姨娘,熹姨娘又道:“我们可听说二爷瞧见也不管,撒手就走。自家兄弟半点情分都没有。” 郡主道:“璞儿不懂事,年纪小,请太太不要生气。” 一边的曹氏“哼”一声,道:“璞儿年纪小,二十好几的人了,竟也不懂这礼。” 郡主也不瞧曹氏,自顾央求秦氏道:“太太,我替璞儿赔不是了。璞儿实在过分,回来我一定教训他!”又推庄玳起身:“玳儿,去!你带复生跟出去看看,大哥哥那边需要帮衬着力帮衬。” 庄玳得了话,急忙起身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顼大爷(下) 庄玳在门首,向门仆询问得庄顼现身在何处,便与复生赶去。 出了庄府大门,自长安街东尽下处开始小跑,直奔过楠木楼牌,转向南边大街,在药铺行市口,见围一堆的人。庄玳幸好没坐轿子或骑马过来,不然是挤不过去的。 只远远看,听到嘈闹的杂谈乱说,更有的起哄嬉笑。光景看起来,极像是打十番围观,雅者皆无,尽是些粗鄙人流。 再一听,庄顼大爷声音从人流中传出来,声道:“去了,去了……” 得确切是顼大爷,庄玳哪里肯等,头早早钻到人堆里头,复生怕他主子爷被挤坏,硬是想拉着护着。到了里头,尚未瞧清楚情形来,只见一只鞋子朝面掷来。 鞋子正正往庄玳脸面上甩。幸好复生手快,往外一拨,鞋子掉人堆里头去了。 定眼一看,只见围观的人堆里头,居围观中央,庄顼躺在地上,滚打叫喊,喜怒无常,叫唤肆意。 庄顼跟旁立众人,庄瑚与庄玝要去扶,庄顼死命不给。庄瑚的丈夫查士德跟四名家仆蹲一侧,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绳子。见庄顼如此打滚,无人敢靠近。 因见围观者呼喝倒彩,庄瑚觉有失体统脸面,便催促查士德快些手把庄顼带回去。 因此,查士德不顾庄顼打扯,拉住他道:“大哥哥……” 不料,话查士德话为说尽,庄顼一腿蹭给他,道:“滚……滚开!我找……找……我要找谁去?” 庄顼混混沌沌的说着,又大笑。查士德无奈对庄瑚道:“你说如何是好?” 庄瑚道:“还能怎么着,绑回去罢。” 查士德看了一眼自己的仆人,没下令,再道:“要不再劝说劝说。”蹲下对庄顼道:“大哥哥,我们回家,可好?” 庄顼道:“不回,不回!要吃人了吃人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中了,中了……” 在庄瑚跟前的庄玝很是担心,蹙眉头道:“大姐姐,那么多人看着,还是差他们抬回去吧!” 庄瑚没搭理,心里着实气西府的人。如不是庄璞见了不管,还能叫人如此耻笑?抬回去,不知道还要闹出个什么来,如何跟老太太交代。 庄玳见众人不得法,快步走到庄瑚旁边。 庄玳默默地道:“大姐姐……” 庄瑚回眼看到庄玳,一惊,道:“你怎么也来了。” 庄玳道:“我跟复生来,看有什么可以帮的。” 正说着,庄顼从地上爬了起来,拨开庄府的家仆,冲上前。庄玳以为庄顼要袭击庄瑚,他猛地把庄瑚推开。 终是,庄顼扑倒庄玳,双手狠狠掐庄玳的脖子。 庄顼眼红脖子粗地道:“都是你的错,是你,是你!是我中了,中了……”前言不搭后语,行为动作极其有力,掐得庄玳气都喘不过来。 庄瑚和查士德、庄玝、复生、仆众等人连忙去拉开庄顼。可庄顼往死里掐,不给松手。 庄玝见庄玳两眼翻白,脸色酱紫蒙生,哭道:“大哥哥,你再掐,就把三哥哥掐死了!” 庄顼醒了地,猛地松开手,退几步:“死了?死了?”便跺脚捶胸,就地而坐,哭了起来。 这情形,庄瑚哪里容得错过,紧急一抬手,下人们一哄而上,把庄顼捆绑抬了起来。 这头,庄瑚、庄玝等把庄玳从地上扶起来。庄玳咳嗽不止,吓得脸色惨白。 急得复生眼泪一掉,道:“爷,您没事儿吧?” 庄玳摇头,哪里说得出话。 庄玝担心道:“三哥哥……你真没事?” 庄玳再次摆手,示意无事。那头,庄顼早被制服。 庄瑚冷冷扫视围观众者,下令道:“回吧!” 查士德领头,庄瑚在侧,家仆抬起庄顼,庄玳、庄玝、复生等人跟在后头。一路上,只有庄顼哭喊不止,其余人等默默行走,没有人言语搭腔。 快速回到庄府大门,早早门仆把门开好,人一到,就往里头送。 庄瑚询了人,大爷的事老太太可是知晓了?回说俱不敢禀报,现三太太及众位太太还在东府,拿下顼大爷的贴身童子崇官问话。听得这么着,庄瑚让人把庄顼抬回东府。 东府主客大厅。 秦氏、曹氏、郡主、幺姨娘等太太姨娘姑娘们,还有管家围着站着。秦氏坐在堂上,怒相对崇官。崇官跪在下头。其他人等皆不敢说话。 秦氏道:“再不仔细想想,让你有好的结果。” 曹氏道:“不揭他的皮是不知道厉害的。太太,这死小子,就这般狡猾。” 崇官极是委屈,回说不晓得,众人哪里肯依他。非要让他道出个名目不可。此时,听到庄顼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秦氏“啪”地从椅子上站起,领头出大厅。 顺眼看到庄瑚和查士德让人把庄顼抬进来了。 查士德见太太们,下意把庄顼放下,庄瑚示意先不许。那秦氏看到庄顼的样子,泪早掉了下去,嘴巴抖着竟一句话说不出来。 原本郡主要说话,开启了嘴巴又闭回去,朝幺姨娘递个眼色,幺姨娘才对秦氏道:“太太,风大,里屋去才好。” 原意是这儿嘈杂,眼目多看着不成事体,再者庄顼闹,声音传到老太太处就不好收了。 秦氏哪里不晓得这理,只是心里伤,说不出来。 偏偏曹氏不懂得,只说:“混帐东西,还不把你大爷放下。” 那抬庄顼的仆子听毕,要放下人来。 郡主扬手示意道:“别急放下,屋里去才好。”对庄瑚道:“大姑娘赶紧的。” 庄瑚盯着秦氏,任是谁人说话,她俱不太管理,只待秦氏点头。 秦氏点头,庄瑚才让人把庄顼往里屋送,查士德不好再进,自个人儿退出去。后头庄玳和庄玝怯怯的,跟错了事一般。太太们倒像没瞧见他俩人,都随着庄顼进里屋。 到了里屋,看庄顼闹得厉害,秦氏才让庄瑚拿绳子再绑结实。待消停一会子,秦氏才呜咽咽对庄顼道:“死不知好歹的,原不该放了你。让关一辈子了事。” 曹氏找来椅子,亲自端给秦氏坐,秦氏坐下,抹泪。 幺姨娘问庄瑚:“在哪儿把人领回来的?” 庄瑚才把外头细说一遍,众人皆知悉,不敢言语。只听秦氏又是骂一会子。过后,见她累了,熹姨娘跟小姨娘呈上茶来。 秦氏也不喝,把茶端在手里,眼睛看着庄顼发傻发笑状。 良久,秦氏道:“把崇官给我叫进来。” 这话才停,曹氏给自己丫头贵圆使眼色,贵圆去了。一会儿,崇官进来,跪在庄顼床边下。那秦氏也不看他,正要问话来,不料曹氏一马当先,一耳光甩在崇官脸上。 曹氏道:“再这么哑巴,牙齿给你敲咯。” 崇官垂着头,听得怂喝,才把头小小抬起,吞吞吐吐状言语,众人也听不出他说的什么。他又把头抬高些,寻管家方向看了一眼。管家眼里着急,手势在自己脸上小打几下。 崇官知管家给了示意,便涨红脸色自己抬手打自己。 熹姨娘见秦氏没话,便厉声道:“狠狠打,我看着轻了,再仔细你的皮。” 崇官哪里敢不听,下手更加狠毒。远在门跟上的庄玳瞧见心疼,要开口说话,庄玝示意不要参言。 见崇官如此,秦氏才道:“管家,这等奴才我是不敢留了,远远打发了出去。” 崇官看要把自己撵走,急趴地上匍匐,哭道:“太太我错了,我错了,求您不要撵走我,太太……” 秦氏再厉声道:“不中用的东西,主子护不到,看也看不稳妥,留着你有何用。” 崇官不太会言语,只是反反复复求。 郡主瞧不过去,稍稍轻声对秦氏道:“太太,这会子闹,就怕老太太那边听到不好……” 秦氏“哼”一声,道:“我晚点是要去给老太太回明的。” 郡主心一沉,只能委婉说:“自然要回的,眼下也要为顼儿着想不是。先进药吧!” 幺姨娘也帮腔道:“三太太说的是,眼下,不是治罪的时候。先给大爷吃药。再者,崇官打小跟大爷的,撵了出去,也难得找贴心的,不值得。” 郡主把手中的盒子打开,拿出一药丸来。幺姨娘给秦氏的大丫头元意递眼色,元意会意去倒茶水。 幺姨娘从郡主手里接过药丸,递给秦氏瞧:“太太,您消消气。” 得了意思,又叫几个得力的下人按住庄顼,女子妇人不便去给他灌药,让庄玳代手。等灌好了药,才发现庄顼身上有擦伤,流出好些许的血。 庄瑚要叫人下去寻药膏来,那曹氏却道:“御赐金创膏才是好,家用的药膏三天两日才见效,你瞧还流血呢,哪能用家里的。”因对贵圆道:“去,求老太太要去。” 郡主见贵圆要走,连忙拦住,道:“不需到老太太处拿,琂丫头那里有。上回老太太给兴许没用完,过去找她要罢。” 郡主怕贵圆一旦去找老太太,事就给败露,到时责怪儿子庄璞,就不好再言语。好歹,众人在老太太跟前提,还有回转余地,让贵圆过去,就怕先说了些不中听的,好叫老太太下定了心寻不是。 秦氏看崇官趴着打脸,一脚踹给他,道:“看看吧你,看看!都成什么了。” 崇官趴得更低。 秦氏又道:“那就去吧。” 曹氏才让贵圆听秦氏的话,直奔镜花谢。 贵圆按意思到中府,没去寻老太太,直到庒琂门外叫门。 此刻,庒琂在喂鹦鹉,三喜和慧缘在外头抬水浇花。见贵圆到,三喜和慧缘放下活去招呼。听得是寻药的,便去给庒琂说。 庒琂出来,也不问缘由,听那贵圆添油加醋说庄顼的病症伤势,再借些话头诋毁西府二爷。庒琂只听,完了,才给贵圆道:“药儿我这儿没了,要是用得急,我去找老太太拿。” 贵圆见如此说,以为庒琂私心不想给,委半分礼便走了。 人一走,三喜和慧缘齐齐不安,庒琂倒跟没事人一般。 三喜道:“那药是有,姑娘给便是了,免得回去又不知道怎么想我们呢。” 慧缘道:“那药给了人,姑娘如何有。” 三喜语顿,再说:“不是还有……那给她说清楚才好。” 庒琂道:“没有就是没有,如何说也说不清楚。”言毕,命三喜:“你去瞧瞧,看严重不严重。” 三喜点头去了,庒琂撇下慧缘,一人到老太太处借个由头,再把那药寻了点出来。等她回到镜花谢,三喜也回来了。 庒琂对三喜道:“如何?” 三喜道:“是病症发了,还带伤回来。听说各房太太姑娘都在,三爷也在呢。” 庒琂拿着老太太新给的药,琢磨着。慧缘道:“姑娘要想过去,就过去好了。” 三喜“哼”一声道:“谁都知会了,唯独没知会我们。我们去,是几个意思?” 慧缘还是说:“如果大爷伤得重,有药总是好的。才刚二太太的人来,没有药,回去正好大爷伤出个不好,别有用心的人可有由头栽赃到姑娘头上。” 庒琂心里是赞同慧缘的话。 庒琂却道:“才刚说没有,这会子送去,总是不妥。倒是不怕她们说我们什么,只是真受伤,用药是要紧的。” 慧缘道:“是这意思,也听二太太那贵圆说了,是三太太不许到老太太那儿去求。指着来你这要。” 庒琂思想过后,拿着药便去了。三喜百般不愿,见姑娘果断,没再好言语其他,生气坐着,让慧缘跟去。 两人到了东府,院子厅里外极是安静,只见几个丫头在庄顼屋子外头搓堆,小声议论。丫头看到庒琂,回避走了。 庒琂也没一下子走进去,只在外头站,思想待会如何说话,也不是那种偷偷摸摸光景,倒也光明正大着,只是里头的人未曾见到她。 起先。 贵圆回来回说:“琂姑娘说没有药了,我说大爷这边是等着急用。她说急用也没得法子,药是用完了。叫我们自个儿找老太太要去。我又把情形难处与她说了,她还是没给。我也是不知什么缘故。” 眼下,崇官越发急,用力扇打自己的脸,怕秦氏将他撵出去。 秦氏听着烦躁,也没去搭理贵圆说的那些话。只对崇官道:“停手吧!你说,大爷好端端的怎么发病了?” 崇官道:“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曹氏恨道:“混帐!整日跟着主子居然不知道主子干了什么!再不实话,撵了干净。” 崇官道思想下,才道:“大爷今日被放出来后,满是欢喜,捯饬好一阵子才要出门,只不给我跟。出去了好一阵子,那时,大姑娘也……”看了庄瑚一眼,想说当时大姑娘也在的,好有个证明。 可不是了,那时庄瑚给庄顼说碧池在“沁园”,是来通气儿的。 见崇官要说,庄瑚害怕碧池一事败露,故意黑着脸紧张看他,他便不敢指什么来,只道:“我寻思要不要给大姑娘说,后来想爷关久了,想走走未必是要出外头。一晃眼,他就不见了。过好一会子,大爷跑回来找我,让我跟他出去,也没说要做什么。到街上后忽然说找不到方向了,我就问:‘爷你要找什么?’他不说,如此走了几条街。再后来把我撵回来了不许我跟。” 众人疑惑,曹氏道:“你大爷找什么你真不知道?” 崇官道:“爷每次被关放出来,他要什么也不爱跟我们讲,我们再要说话,他便要骂……” 幺姨娘瞧崇官被打出印子的脸,心是可怜,见要说庄顼的不好来,就先断了他的话,对秦氏道:“这么说,也怪不得崇官。太太。” 秦氏想半分,终究也心不忍,向崇官道:“你下去吧!” 崇官哭着叩头:“谢太太。”管家领着他去了。 彼时,庄顼已被庄玳等人灌了药。秦氏对众人道:“刚进了药,让他歇吧!没事儿的,都先回得了。” 这话下来,郡主不好再留,恍恍惚惚般先行,随后凤仙和幺姨娘跟了出去,再后是庄玳跟庄玝及其他姑娘。曹氏却不走,望了数眼走出去的人,想是有话留下说。 当下此刻,庒琂跟慧缘正好到外头,静悄悄是因这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里子宴 里屋,秦氏见庄顼不闹了,便给他松绑。 庄瑚道:“太太,真要给老太太回?” 秦氏无奈道:“回了又怎样?” 曹氏眉眼一挑,道:“理应回,二爷也忒没道理了,哪里见自家兄弟在街头大哭不管的!好叫老太太让三老爷管着。” 熹姨娘正要搭话,庄瑚瞧一眼拉住她,不许她言语。 庄瑚道:“老太太是重交际的,二弟弟赴宴交际也是没错,老太太话。 一会子,庄玝定了神,再喝两口,放下茶,对碧池道:“我且问你,大哥哥来过,为何出去了?” 碧池怎敢把实情道出,编排道:“我身子不爽,大爷说去找府里拿药不妥,就出去请大夫。” 听罢,庄玝大怒而起,手指着碧池的脸面道:“你……好你个碧池,你真真是个碧池。” 庄玝说完起身匆匆走了,才出去,又折返,厉声道:“我可告诉你,要是大哥哥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 碧池惊道:“爷怎么了?” 庄玝没搭理,跑开。 碧池回到房内,忧忧郁郁坐下来。 丹心在一旁,心疼地埋怨:“我们就不应该进来。” 碧池无神无色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庄玝从沁园出来后,原要回西府。在中庭大道分叉处,看到庄玳踌躇不前,她知道庄玳想去找庒琂。 庄玝招呼道:“三哥哥要进便进,在路上走来走去,人是看不到你的诚心。” 庄玳笑嘻嘻道:“五妹妹你笑话我。” 庄玝道:“与我有什么相干。”哼的一下走了,庄玳原本就踌躇,见庄玝如此说,更不好意思去。 庄玝道:“太太指着去她那儿取药,没有了也不会说个好听。我们知道锦上添花的,从不知道火上浇油的。” 庄玳道:“妹妹哪里话,琂妹妹不是那种人。” 庄玝道:“我说她了么?” 这一白话,庄玳还真理论不下去了,故讪讪跟在庄玝后头回西府不提。恰好庄玳庄玝兄妹两人在外头嘀嘀咕咕被三喜瞧见了。 三喜回到镜花谢,把庄玳和庄玝在外面嘀咕的话说一道,也是三三两两的话,她道个不明不白,也不是十分要紧,庒琂听着含糊过去了,没留在心上。 三喜又说:“我听她们东府议论,太太把大爷从那房搬出来,到太太那边住去了。二姨奶奶不愿意,背后说了些不好听到。” 庒琂没多关心这些,她知道三喜说的是真话,因她跟一些个丫头处得来,日前又送些手绢儿什么的给她们,问出个话来还是容易。 慧缘道:“好在今日我们的药没送进去,庆幸得很。” 庒琂道:“送与不送,都是一样的了。” 三喜听庒琂和慧缘回来说了,知道那边议论她们的来。就说:“西府二爷起的头,西府有药不给,关我们中府的什么。这些太太奶奶们真是一日没个舌根嚼,一日净是不快活。” 慧缘听罢,笑了。 庒琂道:“老太太可是知道了?” 慧缘道:“没见有什么动静,怕是都瞒着。老太太脾气如果知道了,还能这样清净?” 三喜冷冷一笑,道:“我的姑娘,你们忒是不知事了,老太太不知道,竹儿、梅儿、兰儿、菊儿姐姐不知道?她们若不知道,其他跑腿小活的丫头不知道?” 慧缘颇为担忧看了庒琂一眼。 庒琂微微一笑,道:“自然了。倒让我想起伯镜大师父最后那话来,她说‘耳目之虚’。且看吧,指不定有话呢。” 慧缘道:“姑娘打算些话应对才好。” 庒琂道:“伯镜大师父还跟我说过,以不变应万变。沉得住气,比什么打算都好。” 如此说,慧缘便不再劝,三喜也不说了。到了近晚时分,老太太屋的兰儿来请,说老太太今晚摆宴,让早些过去。 再到掌灯,看个不早不晚的时刻,庒琂领着三喜、慧缘往寿中居去。 尚未进堂内,已见丫头们捧着盒子进进出出,端果子的端果子,端菜的端菜,传汤的传汤。是有大摆的光景。 门外丫头见庒琂,默是一拜,礼请进去。 到了里头,先要过一面屏风,透过灯光,影影绰绰见几桌人影,皆然人影如玉,金钗晃散,锦色辉映。过了屏风,才瞧得真切,原来众人已到毕。 太太们、庄玳跟老太太一桌,姑娘们一桌,姨娘们一桌。 庒琂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入席。 郡主见到庒琂,忙道:“你去跟姑娘们一桌。” 庒琂行礼完过去,只见桌子坐满了,没留个位置。 老太太因说:“过来这边坐,那边明看着一个空隙都没有。” 郡主赔笑道:“那就听老太太的。” 老太太对丫头道:“梅儿,去抬椅子来,就让坐在我旁边。” 梅儿领命去了,和几个丫头一起抬椅子来。庄琂入座。 老太太又道:“许多日没在一处吃饭,怪寂寞。天天跟着琂丫头吃,也是蹦不出一两句话来。还是跟太太们一起,有些话。” 秦氏笑道:“丫头小子们在老太太跟前,听老太太的方能言教。” 老太太道:“我可不兴这个,要教要学那是你们府里太太管,还有学堂里的先生呢!我只管吃好,喝好,玩儿好。叫我开心省事我就乐意了。” 一旁的庄玳嬉笑着脸,冲庒琂搞一怪,再对老太太道:“要不,我天天过来陪老太太。” 老太太说:“你过来了,谁陪你老子娘?” 庄玳道:“还有五妹妹,二哥哥呢!” 老太太脸色不悦,道:“哼,你五妹妹是还好,就你二哥哥不中用!今儿怎么不见来?” 语言方停,庄璞房里的丫头湘莲上前拜了拜,回道:“回老太太,我们二爷跟翰林院的爷去赴宴了。还没回。我们太太说,让我跟来,好给老太太回话。” 老太太眯着眼看湘莲:“你是他屋里的湘莲?” 郡主道:“是了,老太太。” 老太太问湘莲:“你爷能去一天?我可听说成天跟其他府里院里的爷逛赌场,不成个体统!你既是他身边的人,也不劝劝。” 湘莲低着头。 老太太看了一眼秦氏,微微一笑,道:“动筷子吧!” 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吃起来,老太太却是不吃,举起筷子,眼睛直是扫来目去。 吃了一会子,老太太道:“外头老爷们忙着,里头应是和气帮衬才好。我看大姑娘每日辛苦,我心疼着呢!” 老太太挑了几样菜放在盘里,对身边的丫头竹儿:“端去给大姑娘,说老太太心疼她,她辛苦了。” 竹儿端给庄瑚。 庄瑚接过来,眼一红,起身致谢:“谢老太太。” 秦氏见她府里人得夸,很是高兴,拿勺子给老太太添菜。 老太太也不推辞,高兴都堆在脸上,对秦氏道:“这个我喜欢,多加点儿。” 秦氏加菜才停,曹氏也起来给老太太加菜。 老太太笑道:“北府的别加了,天远地远的,你孝心我知道了。” 曹氏笑呵呵的,心满意足。老太太吃了秦氏加的菜,又分别把盘里的夹着给庒琂和庄玳。 老太太道:“如今我不管理这府里头的事儿,劳碌的是大姑娘和大姑爷一家,还劳碌着北府二老爷。也是该的,这家以后还不是你们自个儿的,早当比晚当的好。宫里皇太后常常给我说:人一老,就剩下一个土包子,还能奢望个什么。没合眼之前,祈盼着家里人和和顺顺,卿卿睦睦的。” 郡主道:“老太太得太后和皇上的怜爱,那是老太太福气。” 老太太冷笑一下:“自然是我的福气。我们世代包衣,就是忠皇上!忠大清国!没有皇上和大清国,哪里有你们今日的鸭鱼肉,还有好酒吃?玳儿,酒满上,敬二太太,说他老爷辛苦了。” 郡主不想让庄玳喝酒,老太太白了郡主一眼。 老太太道:“大小爷们儿了,还不许!” 庄玳高兴举起酒敬曹氏,曹氏也不推辞,仰口一杯。 老太太见是喝了,才再说:“原是要先敬大太太,可大太太府上没二太太府上辛苦,所以就先了她。这会子,就再敬大太太。不为别的,就为你老子娘和你二哥哥。” 这话,众人知道话里有话,老太太是责备郡主教子无方。 庄玳又满了一杯酒,举起要敬。 秦氏尴尬坐着,不好意思来。 老太太见她不动,笑话道:“喝呀!不喝我可不说了。” 秦氏见老太太如此说,才拿起酒杯一仰而尽。 老太太不看其他人,独独对庄玳又道:“若说你大哥哥,我是恨,让东府去逼他考功名,活活给逼疯了。你二哥哥何尝不是?我们府上男丁少啊,眼下就只剩下你和你二哥哥,你二哥哥尽是不成气候!终日在外,游三玩四,我看以后免不得一甩脸自家兄弟都不顾,只顾他自己。” 郡主知老太太拿她西府开刀,眼下只能听着。 秦氏虽然白日里心头恨西府的来,此刻老太太发话这么维护,再看到郡主难堪,心里那口气一下子散发掉了,忙对老太太道:“老太太都是为了儿孙好。顼儿不成器是注定了,璞儿是极好的,下人们都说二爷三爷是极好。” 老太太哼哼一下:“那是下人们睁着眼睛说话,有嚼舌头根子的,坏肚子灌黑水儿的不知道怎么想法。” 曹氏笑道:“自然也要瞧着哥儿自己好才行。” 老太太厉声怪道:“可不是?就是西府的不对,自家儿子管教无方!玳儿,再与太太们喝。让他们都觉着你好才罢!” 庄玳高兴答应,斟酒周旋在太太们之间,又应着老太太的要求,去给姨娘一桌敬,再跟姐妹们喝一遭才了事。 只是到姨娘一桌,敬到东府小姨娘,颇有推辞光景,秦氏怕扫兴,故是要她喝了才罢。 临末,桌子上的菜没吃多少,酒却喝个精光,期间还让梅儿到里头续了两次。喝完,庒琂怕庄玳不支持,悄悄在老太太耳根道:“老太太也喝了不少,仔细身子。” 如此,老太太才作罢,让众人散了,让庒琂代她送人出门。 送客完毕,再回到里屋给老太太回说。老太太正洗脸拆头面。 庒琂道:“太太们都回了。” 老太太“嗯”一声,道:“你这顿饭吃得如何?” 庒琂奇怪老太太的问话,如是说:“菜是美味,听了老太太的话,受益良多。” 老太太道:“不亏是我的……我的儿!你看看的,这府里人人团气,风和日丽的。背后的事,荆棘对刺,我老眼昏花,也都还看得清楚明白。” 庒琂道:“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笑转身来:“还夸你,原来你还不知道我的意。” 此时,丫头竹儿过来奉茶,笑道:“老太太高瞻远瞩,姑娘自然是明白不了的。姑娘聪明伶俐能明白一二,我们这些下人愚钝更是明白不过来。” 老太太指着竹儿笑道:“你瞧瞧这嘴儿,就会讨好我。” 竹儿奉茶,又给老太太垂腿,道:“哪里是讨好老太太了,说的句句真心话。” 老太太也不管理她了,只顾招手向庒琂,庒琂走来,她一把拉住她,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瞧着大太太可高兴?” 庒琂笑道:“看着极高兴。” 老太太又问:“二太太呢?” 庒琂道:“比大太太还要高兴些。” 老太太再问:“三太太呢?” 庄琂语顿,露出为难之色。 老太太正色地:“你有什么就说,这没有外人。” 庄琂道:“老太太用心良苦,以三太太警示各府,又宽慰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心中的不服,赞赏了大姐姐才干。是妥贴。” 老太太心里愉悦,叹息一口:“就是委屈你三太太了,你赶明儿去陪陪她,给她说点儿好话。说我今天不是诚心针对她。” 庒琂点头。 老太太对丫头兰儿道:“兰儿,你给西府送点醒酒汤去。小子不知道喝了多少,走的时候都不稳当了。” 丫头兰儿应声了去。 老太太再转身来对庒琂道:“晚了,你回房吧!看你也吃了些酒,明日不用过来请安了。” 庒琂便从老太太处出来往镜花谢回,出门子,正好看到兰儿提盒子,跟一个举灯的丫头准备去西府。 庒琂悄悄拉住兰儿道:“兰儿姐姐,你这醒酒汤是什么味儿?” 兰儿奇怪看了庒琂,忍不住笑道:“姑娘也是醉了?要讨一碗吃去?” 庒琂羞涩道:“姐姐你知我的,哪里喝几口了?旧日里我听得老家人说过,醉了酒吃酸汤可减。” 兰儿眉头一蹙,道:“胡怪药味儿,放了糖。三爷不喜欢吃酸。” 庒琂道:“姐姐当是我没说。”羞涩走了。 兰儿摇摇头,提着盒子往西府去。到了西府,正好看到郡主照顾庄玳,庄玳趴在一个盆子上面吐。 兰儿一经引进,笑道:“三太太,老太太叫我送来醒酒汤。正好呢。” 郡主客气道:“哟,可劳烦你了。” 兰儿看庄玳颇为严重,道:“应该的。三爷可喝得不清呢。”揭开盒子,端出汤来,道:“这汤温的,喝完去睡一觉就好了。” 郡主感激地说:“你细心,难怪老太太独留你四个。” 庄玳吃了汤,兰儿再说几句宽慰的话,再帮扶他进屋里。 兰儿后头对郡主道:“也看得出来,老太太今儿喝高了,不是冲三太太您。” 郡主动容道:“我是知道的。” 兰儿道:“请太太心里不要介意老太太才好。” 完毕,兰儿辞西府回中府不在话下。直至下夜,东府出事了,秦氏差红儿火速来报,外头正值兰儿守夜,听得出事,急忙赶进去,因见老太太喝过酒,睡的正酣,不敢惊扰,只把外头的竹儿和梅儿摇醒。睡得迷糊两人一听出那事,急急一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秘事见喜 东府出事的人不是庄顼,而是庄熹大老爷那小姨娘。 彼时,红儿来报信儿,陆溪提灯。走得过急,灯没挨到中府院外,便是灭了。两个女孩子惊惊戚戚摸索着走。此刻正是四五更天时分,天地之间黑得跟锅底一般。 进了院子,直是到寿中居来。 红儿在里屋外头门下,依在墙角裹一床棉被睡着呢。听到红儿跟陆溪的脚步声,兰儿眨开眼睛,就是见不到人。 兰儿怕是那些盗鸡摸狗的下人奴才,故低声喝道:“哪个大半夜不要脸的,偷偷摸摸,出来!” 那红儿跟陆溪已快到跟前。 红儿才低声道:“是哪位姐姐当夜?我们是东府的红儿跟陆溪。” 红儿听见报了姓名,转身进去掌灯出来,一见果然是了。 红儿一脸的惊慌,额上沁汗不止,道:“这大早晚,我们太太也是不敢烦老太太。总归得来说一声才好。小姨娘自晚上吃酒回去,上了个大的出来就淅淅沥沥下了红,到下夜开始跟放水一般,床上被子褥子都染了一片。” 兰儿一听,还了得,忙问:“老太太折腾那么会子,才睡下不久呢。你们那边可叫大夫医生了?” 红儿道:“本叫大姑娘那铁杵去了,因怕不会说话,没放心,又叫管家跟四儿去。兴许快叫来了。” 兰儿道:“那自然不怕了。” 跟旁的陆溪才刚进去把灯笼借火点亮,此方出来,接过话道:“我们太太就怕不好给老太太交代,怎的说也该来知会。可万一那大夫不中用,如何是好。我去看了,那么大一摊子血。”边说边提灯笼描画。 兰儿示意二人外头候着,自己赶紧进里屋。到里面,那西洋玻璃灯已被调制过了,静光如豆,四下漆漆影影的,只看得清方位路线。兰儿先摸到竹儿和梅儿炕头,轻轻摇醒二人。 竹儿先醒,听见是兰儿,怪声道:“才刚睡下,怎的?” 梅儿也醒了,从对面炕走过来,道:“蹄子还要不要人睡了?我当夜可没这么折腾你的。” 兰儿没解释其他,把外头红儿跟陆溪老报告的事说一遭。竹儿和梅儿听毕,忧心起来。 思想半分,竹儿道:“老太太才睡呢!” 梅儿道:“要叫醒老太太你们自个儿叫,别让我去,省得好一阵子啐的。” 兰儿为难。竹儿道:“既叫了大夫,应不碍事。你先让红儿跟陆溪回去。去罢。” 兰儿无奈,只说一句:“为难人的事,你们老让我去。”便出去知会给红儿和陆溪。里头,竹儿跟梅儿两人低声嘀咕几句,看要怎地去给老太太报说,正在这时,老太太咳出声音来。 竹儿和梅儿急忙披起衣服进内。 竹儿快端茶水,梅儿去端痰盅,到老太太床帐外候着。一会子,老太太帐子微动,梅儿撩起帐帘,把痰盅递进去。 老太太醒了痰,竹儿又把茶水给她漱口。完毕之后,老太太方说:“我梦里头都能听到你们叽叽咕咕的声音,你们也是吃酒吃醉梦游去了?” 梅儿端痰盅出去,竹儿伺候茶水,笑道:“老太太总说,年轻时在宫里当差,万事提心,到眼下这颐养天年时候,还这么细致。” 老太太道:“才刚兰儿那丫头进来了吧?何事?” 梅儿来了,道:“老太太耳朵跟那顺风耳神仙似的,没瞧呢,就知道谁谁。” 老太太笑眯眯指着梅儿,笑个不停。 竹儿道:“东府的红儿跟陆溪来说,那……小姨娘身子不大好。” 老太太奇怪道:“晚上也只见她喝两盅,日里听说她跟大老爷房里还喝的,这会子还扭捏些个姿态来,好不矫情,还不让人睡觉。” 竹儿跟梅儿对视一眼,没忍心再说。 梅儿道:“老太太,是竹儿怕惊到您,没敢往不好的说。我就做个恶人,给您说了,那小姨娘下了大红,染一床子呢。” 老太太张口“啊”,余下听梅儿道:“竹儿让她们回去了。原是要来请老太太的,我们思想您不才睡下吗?没给说。” 老太太道:“叫人出去请大夫没有?” 竹儿道:“已经去了。” 老太太才安心些,待要再睡下,想起了什么,便说:“把衣裳穿上,过去瞧瞧。” 竹儿一愣,道:“露水正重着呢,老太太,要不天亮了再过去?” 老太太起来要鞋穿,梅儿找来衣裳,一面命兰儿叫当值得力抬轿子的婆娘们。 老太太却这样回竹儿:“我寻思不好的来,过去瞧瞧罢。也不打紧。” 如此,老太太上了轿子,几个抬轿婆子快步的就把她抬到东府南偏院小姨娘屋外,竹儿和梅儿跟在后头,心里有几分不安。 老太太下了轿子,听到屋里传来杀猪般的叫声,又是哭又是闹着喊。细细碎碎的再听到秦氏、熹姨娘、庄瑚等众人及婆子在旁宽慰。 门外丫头要通传,老太太示意不用了。由着竹儿和梅儿扶了进去。到里头,直眼看到秦氏为首一众人围在床边,婆子丫头进进出出端热水盆子,一盆一盆的血水和净水前后来去。熹姨娘倒远远在角落弓腰呕吐。 见是老太太来了,熹姨娘起先迎过去,未等语言出口,又是反胃,直跑外头吐去了。 秦氏等回神来,一把老太太围住。 这边看到小姨娘,只见蓬乱杂发,脸若月白,面目狰狞,裂口唇血,一副要生要死的模样,真真叫人见了寒心。秦氏让婆子撩开被子,见被子里头冒热气儿滩出一汪的新旧凝血。 老太太着急了,示意赶紧放下被子:“别又着凉了。”转头对秦氏:“大夫到了没有?” 秦氏摇头,让丫头再去门外瞧,丫头去了,才刚走又见回来喜报说大夫来了。 床上那小姨娘听得大夫到,挣扎吼叫:“老太太,我疼得难受……” 老太太对小姨娘道:“大夫即刻就到,你须忍忍。都出去罢。”见丫头们端茶水,故气了,正色恼道:“什么时候,也不思量思量,这会子是吃茶的时候?赶紧换糖水鸡蛋,加上浓浓的姜汤。去呀!” 端茶水的丫头被老太太一唬,茶水都端不稳当,抖抖擞擞出去了。 余下各人跟老太太出了屋内,到厅外坐。一会子,大夫来了。 大夫给老太太见了礼,便随婆子进里内。 老太太对秦氏道:“好端端的,怎么的了?” 秦氏道:“我也不知道,兴许喝多了。闹肚子疼。回来是好好的,下夜开始闹。三更天的时候出大血,我听了才过来。头先以为是信期的事儿,没个理会。” 老太太叹息道:“我也是这般想,好歹也是赶来瞧瞧。” 话里的意思指责秦氏不够关怀,秦氏知道老太太责怪,幸好没当众直口,不然真抬不起头来。 庄瑚道:“太太也是焦心得很,夜里喝酒,回来犯头疼。” 老太太鄙夷一下神色,也没针对何人,道:“按理说我不来,横竖你们多孝顺我,让我多躺一会子。不料你们一大家子,几十口人,竟照顾不全一个人。” 说着,头先在外面吐的熹姨娘进来了,讪讪不语,很不安勾头缩在人后面。老太太瞧见了,不免嫌弃。 庄瑚见到老太太嫌弃看熹姨娘,便道:“姨娘才刚害血,吐好一会子。” 老太太道:“见不得就不要来见,病人没怎么个,你倒是病了,还惹得里头的人不安生。” 庄瑚听得老太太如此说,脸挂不住,十分嫌弃望了熹姨娘一眼。 熹姨娘微笑赔罪道:“统归一家子,爬也得爬过来,方是一家人的意思不是?” 老太太“哼”一声,不作说话。再等一会子,大夫出来了,笑脸相迎。 大夫屈膝打千儿道:“喜祝老太太,您得再添孙子了。” 老太太听得喜报,喜得不知如何,忙起来,邀坐请茶。大夫不敢,站着推脱,完毕拟出一方子,才道:“幸好及时,下大红,晚一丁点儿,怕是不中用了。” 老太太见这么冒险,便抬举大夫:“幸好有大夫神手,如不然,这媳妇儿可不心疼死了。”因叫管家备上十两银子给大夫,再三请说每日过来给瞧。 末了,老太太问大夫:“为何如今疼成这副样子?” 大夫一笑,道:“我才刚问房里的姨娘,可吃了什么不曾?说晚间吃了酒。这虽不是大忌,却也要适量注意才好。她又说‘日里想吐,足有一月了。食用些山楂片,还食用旧年冰镇的葡萄。每日进了些酸酿葡萄酒’。” 老太太喜欢道:“这不就是害喜的缘故了?” 大夫道:“是这意思。” 老太太再问:“那为何导致落下大红?” 大夫道:“白日里吃了酸葡萄酒,晚间又食果子酒并白酒,一阴一阳,一凉一暖,一紧一放,宫内积出了血,理应如此。” 老太太才醒悟:“是了,是了,晚间吃酒换了两遭,头一遭喝些白的,后儿我怕劲儿大使不得,叫丫头换果子酒。” 大夫道:“酒不宜混着吃,康健男子也抵不了一坛半坛,何况孕妇?再者,那山楂更是食不得,能令宫孕扎死滑胎,胎不稳时,切莫再多食用。葡萄与蜂蜜如是一般,也不可食用。再者京城多有庸医者,推崇孕中催奶,让提前多食木瓜,此法是错中之错,那木瓜乃凉性之物,更碰不得。” 老太太及众人听毕,恍然大悟。 秦氏道:“依大夫的意思,要吃什么才好?” 大夫道:“可按我此法,可保孕妇周全康健。一则是我拟的方子,按此进药;二则是饮食方面注意,鸡为大选,汤食为主,陈年瓦煲,细火,加上山西白醋、镇江香醋、福建老醋,还有保宁醋,清炖即可。多些姜片入内,要待熟时,敲入头鸡的鲜鸡蛋一个。吃上一月,就不碍事了。日后得子,更是健康白净聪慧。” 老太太听这么说,怎是不欢喜,依大夫意思,准是个小子了。这会子也不再多问,心里知晓着高兴。 待大夫离去,老太太喜盈盈进里内,一改此前面目,握住小姨娘的手,道:“阿弥托佛,祖宗保佑。如是再添个男丁,东府里就有指望了!你就是东府的大功臣了。” 秦氏也是高兴十分,忘形掉下眼泪。老太太那边才风和日丽对小姨娘说话,掉头便厉声厉色对秦氏并熹姨娘道:“大夫说足足一月,怎的不见你们给我说?活是当我摆设了?只许你们自个儿高兴,不准我高兴高兴?” 秦氏冤枉,她也是不知晓。 熹姨娘没秦氏这般隐忍,说道:“有人说与我们知道才行,我们都不知道,端个影儿去给老太太说,倒成什么了。” 庄瑚深深为熹姨娘捏一把汗,说起话不论场合不论辈分,脑袋里浆糊一团,谁人不分就造说,活该府里只能和二太太一路,谁肯待见她? 庄瑚再怕她熹姨娘说话,便岔开道:“祝贺老太太添喜。” 众人附和。 老太太眉开眼笑,喜不自胜,连连说好。众人如此守到天光亮。老太太下了主意,让过几日摆席,庆贺一番。丫头竹儿机灵,给老太太提了醒说:“五姑娘二五日生日,如不然赶一处,方是喜上加喜呢!” 这话正得老太太心,如此这般,就定下了。日次,应老太太的话,小姨娘得喜,给各府太太知会一声,另外说摆席的事儿。岂料,传到了北府曹氏那儿,曹氏坐不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喜果儿 次日一早,由东府准备“喜果儿”。满满的三大红漆烙金木盒子,此送给北、西、南府。另再备一百八十盒,着人派递给亲贵友人。原要再备上三百六十篮红鸡蛋派送疏近人等,终是忙不过来就放一放,说待日后生产那日统一送达。 府内送喜果儿,由老太太指派菊儿去,东府的人俱不给劳动,此处,老太太名言对东府的说,罚大爷是真心,赏爱房里人也是真心,究根起来,即是赏罚分明之意,多少有爱护东府的来了。秦氏倒没言语其他,只熹姨娘觉着有些不平,嫉妒心是有的。 头一府送去北府,曹氏巧那日晨早出去看铺子账目,错开没撞见,是庄琻收的礼,回递给菊儿一两银子。次送的是西府,郡主收了礼,回了一方吉祥如意玉锁作答。后儿送的是南府,南府回了玉麒麟一尊。 等报喜完毕,把太太们回礼一一返给东府太太秦氏,菊儿便回到中府给老太太细说。听得庄琻回礼是一两银子,老太太不作声儿,从里头拿了块和田玉来充数,让菊儿送去东府。 此时原是可打结了事,不料想曹氏打外头回来,得知东府小姨娘送“喜果儿”,便是一头掀开盒子看,里头是四个格子,分别装红鸡蛋、黄白果儿、黑栗子、绿大花生。曹氏愣一会子,泄气般坐下。庄琻不解,问了一句:“太太这是怎么的?” 曹氏应道:“可不是生个男的了。” 庄琻笑道:“那是喜事儿,合该大老爷高兴。我们多个弟弟不是?” 曹氏啐一口,道:“你懂个什么?”说毕,思想半分,再质问:“其他太太都送去了?” 庄琻回道:“是老太太屋里的菊儿送的。该是都送完了。” 曹氏冷冷道:“瞧,可不是新贵了。两遭新贵,老太太那儿,日后你姐儿俩没得重量了。菊儿那丫头还说什么没有?” 庄琻道:“说二五日,跟五妹妹生日一起办个宴,好叫欢喜欢喜。” 曹氏叹息道:“哎,老太太这真是高兴过头了。哪有在孕头上敲锣打鼓闹的,太不合适了。倒是省事,五姑娘心里也乐意?” 庄琻不解,也没问,转身要离去。未等她走,曹氏又叫住她,问:“回的什么礼?” 庄琻诧异,她是不知有回礼一说,倒是给菊儿一两银子,方如实回答。曹氏一听,连连“哎呀我的娘”个不停,责怪起庄琻不懂事体。 庄琻道:“太太要送什么就送去。我是不知道有回什么礼的规矩,你们没给我们讲,我也没瞧见过。人来送喜,我寻思是辛苦,又是老太太房里的,就赏个银子吃茶,也不曾是失了礼数。太太这么着,横竖是想说我做错了。我没接过来,太太也要说我做的不对。整日里,我做这不对,做那不对,太太不如指个人来帮你做,何苦要我给你接。” 庄琻一连串说完,气煞煞地走了。 曹氏怒追道:“小蹄子,门面不要,你老子的脸给你丢尽了。还好意思发脾气了。出这屋子,谁把你当姐儿看了?有本事你去跟琂姑娘比,我就服了你。” 庄琻才不得管理她娘的话,平日这母女,人前人后判若两人。没人在旁,曹氏总是寻女儿的不是,无非让女儿多出色,好叫各府和老太太另眼。庄瑛就罢了,性子皆不随夫妻二人,静得出奇,那庄琻不一样,火爆脾气跟曹氏一个模子一个印,谁也不能说谁。到底,母女几人在自己府里不是骂骂咧咧就是争争吵吵,又觉得别人是不知道。可哪里有捂住不燃的火来,丫头们你传我我传你,满世界都知道,只个他们以为关起门来就无人知晓罢了。这也是二老爷庄禄不喜在自己北府里呆的原因,也不待见曹氏的原因了。 庄琻走后,曹氏让玉圆等丫头备上点心,胡乱吃了些,再叫贵圆往东府去瞧一瞧,如那里的人齐全在府,再回来知会她一声。 贵圆去了,到东府大院外头,正好见到庄瑚从外头找来几个奶妈,此刻排着队进屋里验身子。 贵圆在院外把一个路过进出的小丫头拉住问:“这是干什么?” 那丫头回说:“给小姨娘肚子里头的找奶妈。” 贵圆故作喜道:“太早了些,听说三太太当时怀三爷,足足等到八九个月才找的奶妈,还只一个。” 那丫头回道:“那个我们不知道的,眼下是老太太和太太吩咐下去,注重着呢。” 贵圆又问:“太太姨娘们都在?” 丫头回道:“在的。太太还亲自下厨炖月婆鸡汤。” 贵圆便不再问,一迳赶回北府,如是汇报。曹氏此刻吃完东西,玉圆等丫头在收拾,她自个儿坐哪儿吃茶,听得贵圆的回说,心里更是有气。 贵圆看出曹氏不痛快,就奉承了几句道:“是好几个奶妈子,不过以前三太太有三爷的时候,听说不也只有一个吗?还是八九月选的。”说出三太太郡主往事,好让曹氏心里舒坦。 岂料,曹氏道:“那是西府有意讨老太太的好,故作姿态,背后圈养的你们没瞧见罢了。” 贵圆不敢说了,在一边收拾残桌的玉圆却道:“要我说,东府的小姨娘也享受早了些,用那么补的月婆鸡汤也不怕过头了,肚子没显呢,更不要说生产了才吃。大太太还亲自给她做,可不是大爷伤她的心了,巴巴地动手给她做,可怜大太太了。” 曹氏“哼”地一下,道:“换作我,我也愿意啊。你叫你二老爷也生一个,就算他没怀起,我也天天给他月婆鸡汤吃。” 贵圆和玉圆听毕,笑了起来。末了,曹氏从房内的百宝箱里找出一块磙金边汉白玉的“金玉满堂”包好,领着贵圆到东府贺喜去了。 曹氏到此,庄瑚已验完奶妈的身子,留了四人查看,等过十月,再逐一二人离去,留最佳者给小姨娘用。出去的奶妈跟曹氏擦肩而过,皆有些礼仪,曹氏也回了意方进去。 到了大堂,看到庄瑚在作笔录,曹氏便道:“大姑娘差管家做就行了,何苦自己动手。” 庄瑚抬眼,笑道:“老太太指认的事,别人办差了,我得两个女儿往镜花谢琂姑娘处,去了一日,此刻留在老太太处用饭。 再听到这儿,曹氏气不打一处来,摔碗砸盘,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幸好玉圆旁侧安慰道:“二姑娘是伶俐,知道主动找琂姑娘。方是在老太太跟前走动的意思。太太怎不晓得姑娘们的心思呢?” 曹氏道:“自个儿没出息,仰别人鼻子出气,怎好出头?好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便饭也不吃了,囫囵喝口清茶回房躺去。如此数日,若非老太太下令来找她帮衬庄瑚料理宴席的安排,她便不出门户,日日在屋里点账,手头稍稍空,见二姑娘三姑娘要出去,就毫不留情骂几句,到底二丫头顶撞回去,三丫头不理,一静一动,对于这两个女儿,她个个儿奈何不得。再者,自那日起,二老爷庄禄更加不待见她,整日晨早出去,下夜三四更天才回。 二五日的前一日,曹氏忍不住问庄禄道:“过一月就年中盘账,老爷可是为那事操劳?” 庄禄道:“盘账也不止我一人看,你不也要过眼?有错的数目你点出来便是,我叫他们核对核对。” 曹氏道:“该是这么的,老爷也没得事烦劳,整日早出晚归,不知道是去了哪里?竟不沾家。” 庄禄道:“你管理得我。不跟人吃酒,这一整府的下半年支出,从你箱子里拿你愿意了?” 言语下,曹氏不再说什么,庄禄也如此日日夜夜不着家。百般推脱说生意场上的事务。曹氏心里有疑影,不好猜度,叫人把钱庄找来,细问了些话,答应是跟二老爷如出一辙。 如此这般,便到了二五日了,过了二五期,谁料想后头,此处大有文章,曹氏怎的也料想不到,就连庒琂也牵连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无风不起浪 庒琂原在心头打算盘,终究为父母枉死的仇恨。如今,猛地来几个人影出现,如何不惊吓? 反而,来的人嬉皮笑脸,如奋战一场,旗开得胜,兴奋得手舞足蹈。那些人便是庄玳跟他贴身小子复生,还有丫头蓦阑。 此前,庒琂从碧池处出来,寻思单独找庄玳说话,提一提担忧的事,怎知园子里人多不方便,待散了,各自回府,她自己也不好独自挽留他,更不敢给他示意暗示。如今惊吓归惊吓,心里挺是欣喜。 庄玳一面向庒琂道:“妹妹也不等等我。” 庒琂不言语,直径地往屋里头走。庄玳身后的复生跟蓦阑挤眉弄眼的,不知想要怎么,只见庄玳转身对蓦阑道:“你先回。太太如是问了,你说我找肃远去了,晚些还要请肃远来家看戏给五妹妹过生日。” 蓦阑犹豫几分,道:“爷好歹是可怜我们些,上次撕书的事太太没少说的。这会子是不敢给你乱走乱扔的了。二爷房里的湘莲姐姐,就是没看住二爷,也遭说几回了。爷你……” 庄玳也不管她,跟了庒琂进去。 蓦阑无奈,复生倒是宽慰她道:“你且回吧,有我呢。” 蓦阑白了复生一眼:“爷都是给你挑唆的,仔细了,太太有一日要理论你。” 说完,蓦阑转身走了。 蓦阑跟复生这些话,别说庒琂听出个一二分里子话来,三喜和慧缘也是明白的。郡主那边是怕两个儿子不学好,惹是非。 进了屋,庒琂让三喜和慧缘出去煮黑茶招待庄玳。此黑茶原是暹罗商人贡给宫里的礼物,因茶貌漆黑,品第不中看,宫里早拿出来送给亲近些的关系人等,老太太自然也得一份,时常里舍不得吃,又因知这黑茶有醒神活血的功效,就许了些给庒琂,庄府其他人等还没得这份赏。可见是珍贵。 三喜跟慧缘得了意思,往茶盒子倒出来些,不管黑茶精贵不精贵,三喜粗手粗脚竟倒走一半。慧缘看状,欲说,又怕三喜嘴巴厉害起来不饶人,就没说。拿了茶,两人到外头,看到复生守坐在院子石凳上,无所事事。 复生见三喜跟慧缘两人,心里是欢喜。上前献殷勤道:“二位姐姐……” 三喜哪里待见他?走了,去拿器具准备烧水烹茶。 原来,这黑茶是不能与寻常茶一样烹煮,因它过水煮时,会散发有怪味,极熏人。要食用,需新起炉子,洗净器具,如器具杂了它味,煮出来的茶就可惜去了,色味减半不说,还漂起白绸泡沫物儿来。 三喜手粗,这些当然需慧缘打理。她虽走,还是给慧缘递声音道:“我煮出来,姑娘是要说的。” 慧缘满是尴尬对复生,便也没给复生说些什么,直跟三喜到院子角落生炉子等事。 慧缘撇了撇远坐那边的复生,低声对三喜道:“姑娘打外面回来就换个人似的,你是没看出来?” 三喜扯扯嘴角,道:“自打我们府上出事,姑娘总这样。”眼神呆呆的,有些泪光闪烁,又道:“以前可不那样。” 慧缘知晓,又问:“你们出去那会子见了什么人了?” 三喜没心没肺地道:“东府后院……” 这一出声,慧缘忙上前挡住三喜的嘴巴。 慧缘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了。可是被什么人瞧见不曾?” 三喜摇头。 两人正说着,已把器具清洗好了,又往水井打水。此刻,复生笑嘻嘻走来。 复生道:“两位姐姐好。我是三爷屋里的,我叫复生。” 复生不管两人是否愿意,就撸起袖子,拿起木桶绳索帮打水。 复生一边自顾道:“这种粗活,该叫妈妈们做,姐姐嫩皮白手的遭这罪。” 听得这话,慧缘有感激之心,三喜倒不这么想,嘴巴更是像刀子一般。 三喜道:“看你说的,镜花谢只有我们两个使唤,哪里来妈妈。” 复生道:“各府姑娘除了贴身都有妈妈。姐姐屋里没有跟管家要去,太太不许,老太太是许的,瞧老太太那么疼琂姑娘。” 三喜哼一声,懒得再搭话。 慧缘看着复生笑了,不回也不好意思。 慧缘便说:“别姐姐姐姐的叫,让人听得以为我们多跟你们亲近似的。我叫湘君,小名慧缘,她叫三喜。” 复生傻呵呵的笑,只管卖力帮打水,生火。那黑漆漆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慧缘怕烟雾蹿进里屋,便起身向屋边去,着手把门关上。 到了门口外头,正瞧见庄玳纠缠庒琂说些什么话,庒琂犹豫着神色。到此,慧缘觉着门关死了不好看,便留有巴掌大那么一条缝,好叫光明正大些,不留话给别人指点。 慧缘如此布置,走去忙了。 从门缝里瞧,庄玳极是可爱,走来走去,纠缠庒琂。 庒琂是无奈,道:“方才我跟瑜妹妹去了碧池姐姐那里,怕是大姐姐知道了。” 从沁园回到中府园子那会子,刀凤不是给庄瑚说了些什么吗?庄瑚那眼神若有若无往她那方扫,往远的讲,必是知晓了什么。跟碧池相识,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丢人的事,可想想,自己是外头人,这碧池进府还是庄瑚把持的秘事,既然庄瑚不想外人知道,自己无意参进去,多少是不好的。总归,得罪人不是?即便自己不扬言说出去,但凡有谁乱说什么,结果都是庒琂害庄瑚和碧池两人。 想到这些,庒琂心里隐隐有忧患得失。 这也是为何要拉拢庄玳的意思。 庄玳听了,道:“大姐姐知道就知道了。” 庒琂道:“我担心……” 庄玳道:“你若怕我摔下来的事责怪起你来,我这就给大姐姐说去。说这事与你和四妹妹无关。” 庄玳说完就要走。见他这么真,庒琂赶忙拉住不放。 庒琂道:“这事儿我就不担心,我是……” 庄玳笑了:“那还担心什么。” 庒琂不能言语点明太多,毕竟许多事也是自己揣测而已。她知道:祸从口出。于是她道:“总之,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庄玳道:“妹妹求我,我答应便是了。妹妹若是不求我,我怎知道是妹妹的难处?” 庒琂笑了,道:“贫嘴。那就算我求你了。我们去碧池姐姐那处的事,你且莫出去给人说。权当是我们从来没去过她那里,也没认识过碧池姐姐这个人。你可依我?” 庄玳奇怪看庒琂:“是碧池姐姐得罪了妹妹?” 庒琂道:“没有。” 庄玳更好奇:“那为何?” 庄琂道:“你不要问我了,以后再跟你说。你若依了我,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庄玳内心有百万个疑惑,此刻也不好问。只按在心里。余下,跟庒琂高谈阔论夜里的杂戏,以及自然学科的趣闻轶事。庒琂听着,期间不免把慧缘回来拿衣裳撞见肃远的事告诉了他。 哪知庄玳听得肃远来过,连连打自己额头, 庄玳道:“我原是想请他,可因不是我生日,是五妹妹生日,我请了那不是太失礼?好叫老太太觉着我们年轻一辈没得规矩。” 庒琂道:“生日就要叫家人朋友来庆祝才好玩,你们京都的人为何如此旧守祖制?一步都不敢违越?” 这话把庄玳问傻了,只见他痴痴看庒琂,心里不知是羞,是怒,还是参杂其他的情事。京都女儿家,哪里见过有这样的女子的?十分的接地气儿,新鲜。 庒琂被瞧得不好意思,便仰头朝外头叫:“三喜,茶好没有?” 此刻,外头正烟雾浓滚,水沸腾开出了花。 镜花谢院子外的水的开了,东府庄瑚屋里那碗茶也是滚烫开了。此刻,剑秋正给她倒满满一杯。 庄瑚坐在炕上,若有所思。女儿查良秀蹭在她怀里,时不时伸手朝小矮桌里拿瓜子吃。 刀凤伺候在一侧,微笑对查良秀道:“大姐儿不要吃多了,仔细嗓子又疼。” 查良秀呶着嘴,倔强抓取,不大管刀凤的话。刀凤依旧笑嘻嘻伺候。 末了,庄瑚责备女儿几句,便叫外头的奶妈子进来把女儿抱出去。 女儿才走,庄瑚道:“刚说到哪儿了?” 刀凤略看一眼端茶水的剑秋,才道:“瞧不仔细,说走的像是琂姑娘和四姑娘。” 庄瑚叹息一声,心烦意乱的样子,对剑秋道:“你把四妹妹叫来,我问问她。” 过一会子,剑秋领四姑娘庄瑜来了。 进到里屋,庄瑜小心翼翼道:“大姐姐找我?” 庄瑚直言笑道:“听说四妹妹比别的姐妹跟琂妹妹走得近,我想请四妹妹去求琂妹妹要个东西。” 这哪里是想庄瑜去要东西,分明是庄瑚声东击西移花接木之计,套人话的。庄瑜为人稳实,虽心计不多,在这样大府院长大,总知觉些许。平日,姐妹几个,和和气气,总来说是缺少些什么,似跟太太姨娘们一样,在老太太处露个样子,实地里,面和心不合。 庄瑜低着头:“也不曾近,跟其他姐姐妹妹一样略走动走动。” 庄瑚道:“今日看戏,四妹妹不也是和琂妹妹在外面走一起的吗?” 庄瑜道:“碰到而已,说了几句话。” 庄瑚道:“我以为你们有多熟呢?我看琂妹妹也是傲气的人,未必真与你走得近。” 庄瑚语气有几分责备,话里意思更是严厉。庄瑜不敢再解释。 庄瑚又道:“哪个嚼舌根的跟我说你跟琂妹妹亲近的来,还说在后院走动呢!你是知道的,后院那是什么地方,旧时太太老太太都不许我们多走一步的。琂妹妹不知道,四妹妹你忘记了?” 庄瑜道:“兴许有人看错了。” 庄瑚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才道:“我不是寻你的不是,也不要多心。统归府里又辛苦我跟你姐夫,一大家子的人来人往。照顾外头又要看着里头,天天叫我吃不好睡不着。辛苦的,好歹外头人不知道,我们东府里的姐妹兄弟要知道才好。才刚进来你也瞧见,大姐儿这两日身子不好,我还不敢给老太太太太知道,我这做妈的还没一丝的空儿管理她。想想,多对不起你姐夫他们老查家。”便放下茶杯,道:“既然这样,就不烦妹妹去求,我自己去求琂妹妹便是了!” 庄瑚看了一眼刀凤。 刀凤低下头。此处,刀凤怕庄瑚责备,因是她给庄瑚报的眼线话。现叫庄瑜来对峙,庄瑜又不承认,可见对不上口,平常庄瑜这个妹妹实心实话,打小没撒过谎,这点,庄瑚是十之八九信任她。 略晚些,在西府为庄玝生日摆宴之前,庄瑚前后思想,最终还是带刀凤剑秋来后院沁园。 庄瑚思想好歹警示一番碧池,叫她知道点规矩,莫在此刻捣乱事。 三人悄悄的来到沁园。 进了沁园院子,直径钻进里屋。 到了里头,又让剑秋守在门口。碧池歪躺在炕上,精神气儿明显差许多,脸色一丝儿血都没有,眼神也不如此前明亮。 碧池看到庄瑚等人,连忙挣扎起来。 庄瑚没客气,环了一眼屋里,便示意刀凤把才刚带来的一盆盛开的芍药花放到炕头矮桌上。 庄瑚道:“我这两日不得空也没来瞧。才刚路过园子,瞧园子那边的花开得好,顺便给你带一盆来。” 碧池欠身致谢:“谢大姑娘。” 庄瑚冷冷道:“顺道给你说一声,大哥哥身体不爽,大太太留屋里照顾。这几日怕是过不来。” 碧池原本知晓,此刻还是这么关切:“可严重?” 庄瑚道:“进了药就好了,不必担心。” 碧池略低头,道:“大姑娘放心,我在房里等爷出来。” 庄瑚道:“你懂得这理就好。对了,这几日有人来不曾?” 碧池心里一颤,才知庄瑚忽然造访的目的,连忙道:“没有。” 这时,正端茶走过来的丫头丹心晕了过去。 茶杯碎一地,水洒得到处。 众人一惊。 碧池连忙道:“丹心,你怎么了……” 刀凤把丹心略扶起来,丹心怯怯道:“我不是故意的……” 庄瑚“哼”一声,嘴角略是扯扯,有要笑的意味,小小望一眼刀凤。 刀凤冷言冷语道:“这才多重的活儿,这么受不起?忒是娇贵了。” 庄瑚道:“两个人的日子能有多麻烦,也不必如此劳累丫头。” 碧池听着,喉咙像被咔了什么东西,里头生生的疼。虽然庄瑚日常会送些东西来,大体不用操心,总归吃用,都还是要碧池主仆两人自己动手。但凡有些搬动的活儿,身边没个得力的男子,两个女儿家,皆要合力抬合力扛。她心里委屈,却不敢话,他巴心巴肺来讨好说话,庄玝见没趣,走了。留下庄玳天南海北找话说,庒琂一句不发,就听着。 远处桌子,庄璞跟其他姐妹一处说说笑笑,倒没庄玳这么不要脸找话纠缠。 方要散的时候,管家来给秦氏报说,大老爷庄熹原定的下月初回京,又因省外祸事再起,要他留下平定。另外,官家外联交际事物,统管的那些官员周转不赢,求留他多几日协助,因此,大老爷月初回不来,叫给家里说一声。 秦氏知悉,日次差人给老太太报告不在话下。 这夜尽兴而散也不在话下。 过了二五日,又赶过了六月初,皆平常无事,合府安宁。期间,只出两端小事,一件是庄璞在外头在跟人惹了些“相公”,被嚼舌头,他父亲庄勤怕名声连累不好听,硬是把他关了几日。二件是北府二老爷庄禄跟二太太曹氏闹几回,气得曹氏回娘家,老太太知道后,让庄禄亲自去接回来。 到了六月中,老太太应宫中皇太后的传候,连几日进宫陪伴。回来给府里人说太后身体微恙,要去御花园驻跸,因太后不想惊动朝中,只命亲近些内眷随同。过了这些时日,身心劳顿的老太太回到府中,原本要好生歇息,不料这一日吃过午饭,曹氏大哭大喊从北府跑来。 曹氏还没到中府,声音早早响彻了里外,身后跟着一尾巴的人,两个女儿庄琻庄瑛,以及贴身丫头贵圆,玉圆,还有婆子们,声势浩大。 老太太歪在炕上打盹,听到呼哭声,连忙让竹儿等丫头伺候起来。 曹氏跑进寿中居,一跪倒在老太太跟前,哭道:“老太太做主啊!老太太要为我做主啊!” 老太太与丫头们不知发生何事,面面相觑。 老太太因问庄琻、庄瑛两姐妹:“你太太这是怎么了?” 庄琻庄瑛抹着眼泪哽咽。 曹氏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老太太让竹儿去扶起曹氏,曹氏瘫跪着不起。 末了,曹氏哭道:“老太太,我不活了呀!二老爷他要欺门灭府呀!” 老太太听这些,心烦。日日都听到丫头们说北府的闲话,说曹氏没事就跟二老爷闹。这些年,二老爷没少恼她,因正房娶,不好修理她。 老太太道:“你说什么糊涂话!”严厉对庄琻庄瑛道:“还不把她拉起来,我这里的地都给你跪穿了。” 老太太着一肚子的不爽快,由丫头扶着坐上坐,以听曹氏理论。 因听到曹氏的大哭声,早有人传各府太太来,此刻,秦氏、郡主、幺姨娘等都来了。见到人多,曹氏更是不要脸面哭得伤心。 曹氏道:“我听管家悄悄与他说,歹人都招了,请二老爷示下,还说要不要给老太太禀报。二老爷发狠了不许声张!原以为没人知晓,给我在那议事的屋外头听到,就是上次那几个歹人半路杀出来,把琂姑娘伤了那事儿,就是二老爷造的孽!” 这话真是云里雾里的,二老爷的事与琂姑娘有什么相干的?老太太等人心里都啐她胡说八道。 老太太怒道:“你倒是说清楚!” 曹氏哭泣不止。 老太太见她只哭,甚是无奈,随意对众人说道:“去!把二老爷和管家叫来!” 秦氏是长府的人,老太太下了意思,她此刻一马当先站出来,给自己大丫头元意打个示意。 元意领会去了。 郡主听得二老爷的事与庒琂有关,心里七上八下,期盼这是曹氏胡诌出来的话,是他们两口子拌嘴的由头,不是真的才好。总之,郡主心中确实不安,又怕又想知道结果真相。 话说,二老爷庄禄只管布局生意,此前与庒琂素未谋面,怎么就引发出那些事来?听曹氏说,里头还引出杀身之祸? 这些,等庒琂,三喜和慧缘知晓后,她们也是震惊不已。常言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天意茫茫,原来是有因果报应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明月心 从西府到镜花谢,路过寿中居,恰见到梅儿领小丫头端糕点米粥到里头。庒琂知是老太太醒了。进去问过了安,老太太留下吃了些东西,庒琂全当是陪着。完毕后,老太太又觉得乏,要躺一会子,庒琂识趣,就退回镜花谢不提。 竹儿和兰儿、菊儿三个丫头伺候老太太把发饰拆下,才动手来,老太太又觉着精神好些,竟要跟她们说说话。竹儿想老太太高兴,就把头夜里众位太太私自议论的事和湘莲被撵的事给老太太知道。 老太太听了,正乐得高兴。 竹儿道:“老太太听着就高兴了,人家三太太可不太高兴呢。” 老太太道:“傻丫头,要知道我就看上琂姑娘的稳重,知礼。” 竹儿道:“平时瞧着琂姑娘也瞧不出,竟有这样的能耐。” 老太太一笑:“这丫头的脾性跟当年没出阁的姑太太一样,所以,瞧着熟悉。” 兰儿道:“老太太喜欢,还不如自己认作闺女儿,犯不着给了三老爷府上。” 老太太僵住笑了。 竹儿打兰儿一手,和声对老太太说:“又说错话了,老太太恕她的罪吧。” 老太太又笑:“那湘莲后来怎么处置了?” 竹儿道:“得了琂姑娘的情,三太太自然不会为难了。还是留在二爷处伺候,二爷倒是收敛了不少。” 老太太频频点头:“嗯!极好。” 待再问头夜太太们都在西府议论什么,竹儿等人不太敢多舌。老太太心里明白,只说“二老爷的事了”便不说了,只叹息。到底,又差梅儿拿几样糕点送去镜花谢给庒琂。 梅儿得令,细细拿了好几样中看又好吃的端去,到了镜花谢,看到庒琂主仆三人逗鹦鹉说话。再略坐一会子,梅儿告辞走了。 梅儿前脚才走,庄璞房里的湘莲后脚就来。 三喜打趣道:“你们一道过来才闹热,一会子来一个一会子来一个,好是烦人。” 湘莲进来先施了礼,再道:“如此说,姑娘人缘好才这般。” 庒琂让湘莲坐,湘莲不敢,再三让了几回,她才坐下。 才坐下,慧缘已端来茶水给她,略抿了半口,她才思想说:“要是没有姑娘直言太太,我就被打发出去。所以,我得空就马上过来面谢。” 庒琂道:“湘莲姐姐不必客气,二哥哥平日也待我们极好,想必你也不是那种人。举手之劳而已。” 湘莲听庒琂这么说,流下眼泪,从凳子上站起,给庒琂跪下。 庒琂连忙扶起。 庒琂道:“姐姐使不得,我也没做什么大功劳的事。” 湘莲泪水涟涟,幽声说道:“我几岁就被卖进府里做丫头,打小位低言轻。只有旁人栽赃诬陷,落井下石的。从没见过有仗义相救的。姑娘的大恩,湘莲没齿难忘。” 庒琂莞尔一笑:“谁人无过,谁人一辈子能求得平平安安?有时,机缘巧合,举手之劳。今日他人之过,我们冷眼旁观,他日你我之过,谁敢仗言?” 湘莲道:“我们二爷虽不常来姑娘这儿,也常说姑娘比府里其他姑娘伶俐。二爷知道姑娘替我求的情,说改日也要谢姑娘来着。” 庒琂忙不迭拉过湘莲的手,道:“姐姐且回去给二哥哥说,这么着就见外了。” 湘莲低着头,然后掏出方手绢儿包。打开,里面是一把碎银子和几个银镯子。 湘莲把手绢放在桌子上,推给庒琂。 庒琂诧异道:“姐姐这是干什么?” 湘莲道:“湘莲没有什么东西作谢礼,攒了这么些个,权谢姑娘。” 庒琂包好,推回去:“姐姐如此,把我当做什么人了。二回我还敢说一句半句不敢了。” 湘莲笑得泪雨梨花的,慢慢收了回去:“姑娘这么着,免不得以后别人知道了,都要来劳烦姑娘很多事。” 庒琂奇怪看了一眼三喜和慧缘。 慧缘道:“为何呀?” 湘莲捂住嘴巴,羞口难开,终究也解释说了:“我们下人的有规矩,这是‘打魔礼’。去了钱财,消灾消难。大家现在都知道姑娘说得上话,以后出个什么事儿都往姑娘这儿跑。” 三喜笑出了声音,道:“可是把灾难都抵送给我们姑娘了?” 庒琂扯了下三喜,三喜住口。 湘莲尴尬低头,道:“这是规矩。” 庒琂再拍拍湘莲的手,凛然道:“我这儿没那规矩,你收回去。” 湘莲起身再些:“谢谢姑娘。” 再客气言说其他碎事,不大相关的时常话,湘莲便起身告辞,三喜和慧缘送了出去。 三喜走回来就说道:“这种规矩要放在我们卓府给老爷知道,不打断腿,也要砍了手……” 庒琂听她如此说,忙喝住:“三喜!” 三喜说错了话,呆一边去。 慧缘道:“姑娘,三喜也只是嘴巴快。” 庒琂道:“古往今来,祸端起口,一切都坏在嘴上。来这么些日子,你竟一点长进都没有。害了谁不打紧,害你自己到时莫追悔。” 这般说,慧缘也不敢帮说话,三喜蔫蔫儿地在一侧。 至六月见底,庄府又接到庄熹派回的家书,告知不日要前往奉天热河一带查实案情。该事起因热河地域,有一金理教团众反洋教会,遭洋教人等屠杀,民声积怨甚重,皇帝及重臣商议,源祖之地不安,国家将不安等云云。遂调庄熹继而行进北上,给予安抚平定事宜不提。 七月初,庄熹陆续来家书,告知奉天一地的民心安抚有成效,不日将回京复命。另皇帝已颁了嘉奖上谕,特此告知家人。 庄府合府听得家书传报,皆大欢喜。东府更是因大老爷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得了体面,姑爷查士德多次向秦氏提议,合该为之庆贺。于是,七月初七鹊桥之节,秦氏作东,邀各府家众内眷作了一席,略表庆贺之意。 此次祝贺宴席,可谓几家欢喜几家忧。 首先,秦氏、熹姨娘、小姨娘、庄瑚查士德夫妇欢喜理所当然,老太太更是喜上加喜。 其次,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又见兄长越发能耐,暗自是高兴。 其三,内眷郡主、凤仙、幺姨娘附和,也是见得欢喜。 最后,独独是曹氏跟大爷庄顼是高兴不起来。曹氏因二老爷得了老太太的应允,可名正言顺把回疆旧部女子纳进府里,并添了肚子。东府大爷庄顼被关,即便他父亲得朝廷荣宠,终究觉着与自己无关,整日跟秦氏哄闹,秦氏怕他再有好歹,宁愿关着不给出来。 再有,庄顼被关,沁园住的碧池更是炎凉惨淡,无人问管。此次宴席大贺,就此三人过得凄凉无比。 里头关系,府内众人不能知得详细,独是庒琂心里是明明白白。 七月初三,庄瑜与庄瑛来镜花谢小坐,赏画作诗,说些摆席家常。庄瑛爱提及她母亲曹氏,便是把她母亲一肚子不舒坦给说了出来。当了解到曹氏近些时日不大进食,等庄瑜和庄瑛离去,庒琂命慧缘、三喜赶做几道菜肴送去,是想用心计讨好曹氏,好免去旧日结下的偏见。 在南边,庒琂有一相好金兰叫子素的姑娘,她有一手的好厨艺,做的一种“土味鸡”十分味香,旧时,贵人去她家,皆要吃她做的这道菜。殊不知,此菜系南粤菜变换而来,将鸡清水煮六七分熟,再用芭蕉叶包起来,里头灌了肥姜、嫩姜、老姜,芯蒜,瓣蒜、红枣,八角,桂皮,陈皮,山楂,牛角橘,香草等香料;再用深土红泥糊在蕉叶外头,泡入深井水半日,再将捞放入瓮中埋一夜,次日挖一土窑,将土包蕉叶的鸡放入,便在上头烧大火,待烧几个时辰,才从土窑里挖出来,另起一个土搭窑,用木材烧红化了土,再将原先的土包蕉叶鸡放入其中,最后把烧化的泥打烂捂好,过半个时辰才出土,将得这么一盘鲜香无比的菜。 这其中煞费苦心。 子素这道菜并非自创,是一位百岁老者传授与她。每每做此菜,她不愿给人探视,便叫庒琂帮忙。因此,庒琂知这菜的做法。今日,就此炮制,给曹氏送去。 岂料,这菜好吃不假,工序上出的食是热性,因曹氏连日火气攻心,食用后,没过半日,口干目赤,喉咙疼肿,到夜里竟说不出话来。后来,请大夫来诊治,开了方子吃才好。 曹氏原本对庒琂是感激,就因这事上,心中更加不待见庒琂,比此前更甚。 慧缘都觉得不值,日里夜里感叹道:“好心好肺,浪费那么好的菜,还遭人不喜欢。” 庒琂听了也不在意,只道:“孝心是表完了,天意如此,我又有什么法子?” 她想着自己好心办坏事,总归是自己担着,是无妨。可谁知,这等事牵扯出去,哪里是她自己的脸面了?老太太和郡主的脸面都搭在里头。 之后想想,自己太过天真鲁莽,太过无知。 所幸的是竹儿知晓,给老太太说,老太太怎不知曹氏的心眼,便让竹儿去北府给曹氏知会说,那是她有意让庒琂费心思去做的,想心疼心疼曹氏。听得这些,曹氏心里才舒服。记恨庒琂的心,少了几分,可隐隐约约又疑影起庒琂嫉妒老太太这份对自己的情意,暗中放了什么毒药给自己。总之,无论老太太怎么帮庒琂撇开,都落下个不好。 之后,郡主知晓了,把庒琂叫到西府,也不是十分严厉对她说话。淡淡的点提了下,大致说:“姑娘有这样的好意,不如给老太太那儿使。有些好,别人未必见是好。” 庒琂无地自容,私自做那样的事,又被传出来。不说自己来府里没这样孝敬过老太太,连过了礼做父母的郡主都没这待遇。 可见郡主心里是不舒坦。 郡主又道:“心思少,烦恼自然就少,一味想着跟谁好跟谁不好,落下整日为难自己罢了。” 这些话郡主不止指责庒琂的行为不太检点,还顺骂了曹氏这类人。 庒琂听毕,脸一阵红一阵辣。 郡主点到为止,想听庒琂有何话说,好在庒琂脾性稳住,没个言语,皆虚心领教。 直至初六,到老太太处请安,众人都没时常日里那么待见庒琂。里头,庒琂是明白缘故。姊妹们也心照不宣,彼此淡淡的,都有“明哲保身”的疏远界线。 到夜里回镜花谢,三喜按不住火气,忿忿不平道:“平日里,姐姐妹妹的忒是亲热,瞧这些个嘴脸,一到有个什么,个个跟躲瘟神似的,竟提着眼睛不认识人了。” 慧缘道:“也没那么严重,左不过大家不大好意思说什么。总归二太太在场。” 庒琂冷冷的坐着,也不关心这些。日里其实没怎么着,姑娘们不像以往那么热络,庒琂打招呼什么的,她们都有意无意躲闪开些而已。 三喜又道:“谁知道哪个又说我们姑娘什么坏话了。别落下什么下毒之类的恶名才好。” 庒琂听三喜的话,道:“脑袋在别人脖子上,嘴长在别人牙齿上。你这晃脑嚼舌,比下毒的厉害。这会子这般不快活,不如痛痛快快去睡一觉,睡好了还是你自个儿的。” 言语刚停,三喜笑了,拉住慧缘道:“瞧,这才是我家姑娘。又回来了。” 至初七日,合府众人去东府赴宴,万喜同杯,极乐的光景不提。那一日,巧因此前这几日庒琂不受待见,故淡淡的去,淡淡的入席,应了门面虚礼。待那一日宴席将散,庒琂便戚然然离席,其它人到不曾发觉似的,只见她主仆三人从东府宴厅出来。 庒琂此刻镜花谢不想回,落寞神伤想起一个同病相怜的人来,那就是碧池了。正想往那边去,谁料,庄玳没事由跟出来,一个劲儿扭住她,非要给她一样宝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深宫毒 庒琂在宴席上一时被冷落,慧缘与三喜知她们姑娘心里不高兴。出来后没言语说些什么,紧跟其后。再往后院子去,慧缘略显得担心,遂递了眼色给三喜,三喜哪里敢说其他,此前她姑娘还训斥过她。 跨过东府大园子,还想继续走,身后传来庄玳的呼声。 一眨眼功夫,庄玳气喘吁吁站在庒琂跟前,打躬嬉笑。 庄玳道:“妹妹前几日做了好事,我替二哥哥谢你。” 庒琂闷闷的,便随口道:“有谢礼不曾?” 庄玳想了想,从脖子上解下一个挂坠子。 庄玳递给庒琂:“给。” 庒琂瞥了一眼,颇为嫌弃,道:“这么脏的东西,谁稀罕!” 跟在庄玳后头的丫头蓦阑忙解释道:“姑娘可是不知道的,为了这个,跟大姑娘的表少爷打过一架呢!当年老太太要赏给表少爷,我们这爷看见了喜欢,抢了去。” 庒琂不免笑话:“哦?叔跟侄儿争?” 庄玳白了蓦阑一眼,蓦阑不敢说话。又改了笑脸:“妹妹不喜欢也不打紧,我还有。” 庄玳说着,撩起袖子,把手上戴的老人参须根扎成的镯子取下。欲送给庒琂。 蓦阑见状,连忙制止:“爷,小心给老太太瞧见。” 庄玳道:“老太太给了我,我爱给谁就给谁。” 庒琂挡了回去:“我可不要,这种劳什子我也不稀罕的!” 蓦阑道:“这可不是一般物儿,是当今圣上小时候戴的,老太太出了宫,圣上赏的。是先帝佛爷传下的旧物,说是哪里得来的老人参须箍成的镯子,比老太太赏给姑娘那个还要贵重。”庒琂是看都不看,慧缘却瞧着物件新奇,扯庒琂一下。 庒琂叹道:“那我更不能拿了。”说着自顾往前走。庄玳死缠烂打要送给庒琂。 庒琂走这边,庄玳挡住这边,走那边,庄玳又挡住那边。来来回回,穿过院子,花园,回廊。一会子后,几人竟来到沁园外头。 慧缘怕惹事,走到庒琂耳根提几句,庒琂领会,要止步朝别的地方走。这时,从沁园碧池屋里里头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 庄玳也不管庒琂愿意与否,拉起她的手就闯去。 进沁园,入屋。直眼就看到碧池在炕上抚琴,极是入神。庄玳更不管理人家喜欢不喜欢,自顾又拉住庒琂找地方坐。 众人步入时,怕响声扰乱了琴声,皆放轻脚步。等坐好,庒琂才真切看到碧池的凝神心色。只见碧池一身倦容,怏怏怠意,不是久经病症,即是突患疾症。她的人竟如此干瘦。 若不是丹心从里头端茶水出来,碧池兴许还沉醉在琴声当中。只见丹心缓缓走出,精神气儿比碧池还要差,摇摇晃晃,如随风柳枝,有气无力。 丹心抬头看到一屋子的人,吓得双手松散,茶水掉碎在地。 众人闻声,惊奇,正色一看,丹心头上裹着一块沁血的绷布,脸上血色皆无。碧池虽然也被惊吓,反应却迟缓许多。 此刻,三喜、慧缘、蓦阑已快步把丹心扶住,并帮清理地上的碎物。 碧池惊讶道:“怎么你们来了,我竟不知道。” 庒琂看到碧池恍惚,满是可怜,道:“姐姐弹入神境,忘我也是有的。” 碧池起来施礼,道:“真是失礼。” 庄玳一脸狐疑,瞧着碧池。庒琂怎不知道庄玳狐疑什么,便道:“几日不来,姐姐怎么这般光景?” 碧池歉然地摸自己的脸,道:“我,我怎么了么?” 庒琂担心道:“我看姐姐脸色极不好,是病了?”再转头看摇摇欲坠的丹心:“她也是病了?” 庄玳抢了一句:“我看像是病好一阵子,有人送药来没有?” 碧池感激道:“不碍事,入夏天气炎热,身体入了暑,等凉快两日就好了。” 庒琂困惑道:“六七月天气,也不是十分热。怎的就入暑了?姐姐莫不是有什么病症,要尽早治了才好。” 话没说完,站一旁的丹心身子一歪,晕倒下去了。吓得庒琂、三喜、慧缘、蓦阑几人捂口暗叫。碧池因惊吓也半晕死过去。 庄玳口口声声要去寻家人来瞧。 幸好慧缘机智,拉住了庄玳,道:“三爷如今去不合时宜,老太太她们下席没有还不知道。一旦传过去,岂不是要太太们不安心?” 庄玳道:“依你说,我不管了?” 慧缘道:“而且我们姑娘在,就不好说话了。” 慧缘担忧看了庒琂一眼,庒琂当机立断把庄玳招过来,低声道:“去外头请个大夫。” 庄玳撩起袍子要去,蓦阑哪里敢叫她主子自己出去找大夫,一把扯住庄玳。示意他留下,自己去就可以。如此,蓦阑匆匆出去。 庄玳还嘱咐道:“切莫声张。” 蓦阑回道:“知道了。” 一壶茶的光景,蓦阑从后院小后门把大夫领进来,悄悄来到沁园。起初还打起布帘子挡,大夫瞧一阵子,不语。众人觉着颇为严重了。碧池以为大夫瞧不出真切,故让将布帘撤掉。大夫诊治之后,依旧不语,把众人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 期间,慧缘问蓦阑:“有人看到不曾?” 蓦阑知此事不是小事,再者这里是东府,她也不想西府的三爷惹上麻烦,便道:“从后门进的,正好没人。” 看到大夫无话。 庒琂按捺不住问:“如何?” 大夫摇头。 庄玳更是着急,道:“你倒是说话,是暑入引起的病症?” 大夫叹气道:“暑热之症,脉象应是抖烈。我瞧着这二位姑娘的脉象不似入暑之症候。” 庄玳跺脚道:“那你倒说是何病何症,开方子对准下药才好。” 大夫歉然道:“庸手也是拿捏不准。”看了丹心之后,又诊视一番碧池,便说:“瞧着姑娘的面色惨白,未观过口齿,不敢定论。” 庄玳催促碧池:“碧池姐姐,你张口,给他瞧瞧。” 碧池不好意思张口,大夫又探视一番。之后,道:“是了,是了!” 庄玳道:“是什么?” 大夫道:“乃中毒之状。” 诈听如此,皆惊起。 庒琂颤抖起来,慌问:“可有药能祛除?” 大夫瞭一眼躺在炕上的丹心,摇头道:“躺着的那位怕是限期了。这位姑娘多需静躺休息,切莫劳作,如不然,劳作运血,血冲心脉,届时毒入五脏,无力回天了。” 庄玳疑神自语:“好端端,如何中毒了?你这个大夫切莫乱说。” 大夫欲加辞解说,庄玳更是露出厌恶之色鄙夷他。 庒琂道:“我听我母亲说过,以前宫里面的妃嫔争宠,饭菜下毒也是有的,只是……” 庄玳不满道:“这里的饭菜是何人传的?” 故庒琂不好再答应。 碧池道:“饭菜都是自己弄,无人传。” 慧缘心里早定是大姑娘庄瑚等人做的手脚,次方假意说:“姑娘接触过什么人,吃了外面什么东西没有?” 碧池摇头道:“我到府上只见过大姑娘和五姑娘,大爷来过就出事没再来。不曾吃了什么不干净的。” 大夫因被庄玳指责,心中十分不爽快,见碧池如此说,便道:“姑娘有所不知,毒,有千万种,有见血之毒,有药引之毒,有食用之毒,还有气闻之毒……” 忽然想到庄瑚送的那些花,马上让慧缘和三喜去一一搬来,让大夫查验。验完,大夫摇头,花并无毒。 庒琂道:“如大夫说的,气闻生毒,除了花,还有什么可以导致?” 反正没得个头绪,大夫下了个药方,让蓦阑去抓来。众人在沁园里头守着碧池。等晚一些,熬了药,碧池和丹心各自服下,安妥后又进了些羹汤细水。掌灯时分,怕老太太等人找见,庒琂和庄玳辞出沁园,庄玳回西府,庒琂回镜花谢不提。 次日晨早,庒琂让慧缘备上些精致可口食物,放进五色锦盒,三人遮遮掩掩东藏西蹿又来到沁园探视碧池。 庒琂对碧池道:“看你丫头也劳动不得,我带了些饭菜来,你们不嫌弃先吃些。” 碧池一整宿都落睡在外头炕上,丹心也躺侧一边。碧池谢过庒琂,又想挣扎起来倒茶水,庒琂哪里敢劳动她?赶紧让慧缘和三喜去弄。 再下眼瞧炕上的丹心,魂魄已去了七分。 庒琂道:“得给大姐姐递个话才行。这几日,她也不得空,兴许是不知你这样。” 碧池勉强一笑,道:“大姑娘昨夜差人来看,说今日再没个精神,叫外头大夫来瞧瞧。” 庒琂不再言语。 过一会子,三喜和慧缘烧好了水,制好了茶,递送来,碧池狠狠吃了两盏。完毕之后,碧池舒展开道:“丫头昨夜吐了血,我看不好了。总归是来了新地方,身体担不住陌生,引发病症也是有。可我们这样的身份,进出不合适,兴许耽搁了呢。” 庒琂道:“你安心着,还有我们。再不行,我们找大姐姐去。” 碧池拉住庒琂的手,声泪俱下:“别,要是大姑娘知道我跟你们有交际,我就……” 此处,碧池也是有难处的,当日进来,庄瑚再三言说,要她们自己遮掩一些。里头的意思,碧池主仆多是见不得人的,只得偷偷摸摸,等大爷那日得脸,再来光复。一日日过去,碧池又见庄瑚那样的态度,知是被下了计,给为难了。 如今庒琂要为自己出头,她怎想自己的事连累到他人? 庒琂道:“她们也不能带你们进来,得了病不管呀。” 碧池道:“挨一挨兴许就好了呢!” 碧池干呕,没咳,剧烈了一会子,呕出血来了。急得庒琂不知如何是好。 末了,碧池道:“妹妹别担心。我就这命了。” 庒琂朱三人待要安慰些话,碧池微笑摆手,道:“难得有缘,认识妹妹。纵然我这样的人,妹妹不嫌弃。虽不能跟妹妹说体己的话,心里也把妹妹当是极亲近的人。我主仆二人打外面进来,多次受妹妹照顾,我心里感恩,只怕是没有机会回报。可怜我那丫头,跟了我,日子没过平坦,这会子怕是要搭了性命,我心里一百万个亏欠。” 庒琂道:“姐姐要放宽心才能保养,如不然,我找大哥哥,他自然有办法。” 碧池笑道:“爷的处境我何尝不知道,这样的大宅大府里,有哪个自由的?何况他是府里的嫡长大爷,门楣是要的吧?告诉妹妹也无妨,上次妹妹问我待大爷是否真心。我寻私了说,真心谈不上,是感恩的来。大爷看上我,助我跳出火坑,我曾立誓服侍大爷一辈子。我自小有个心上人,都是穷人家的孩儿。我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一身病,万不得已我把自己卖给了聚花楼,得了钱两给父亲治病。谁知道,钱花完了,病不见好。后来,认识了大爷,总得到他周济,我念他的恩,大爷又钟情于我,多次想赎我出来我拒绝了,最后也没能拒绝。我知道,就算我这样的人出来也得不到脸。怕坏了大爷的身份,辱没了大爷的情分。” 这是碧池头一回这样动情细说,若非不当庒琂知心,断是说不出口。庒琂心中感激,感慨。一时找不到话来相慰,默默掉下泪来。 碧池接着道:“我那穷相好的极有良心,他父母双亡,帮着我照顾老父亲。我瞒着大爷说是我兄长。我们还守候有一日能天怜见,能长生厮守。如今看来,是不能够了。” 碧池说着哽咽哭泣。 三喜和慧缘听着眼泪也流泻不止。 庒琂道:“姐姐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曾几何时,庒琂发觉,自己跟碧池处境有什么不同?便不顾慧缘和三喜的示意,出言揽下这样的承诺。 碧池会心一笑,道:“妹妹有心了。” 庒琂问道:“我想问一下,姐姐心上人姓谁名谁?如何能找得到他?” 碧池推脱数次不肯明说,终究被庒琂诚心和笃定驱赶,告知了,那人叫官之轩。如此,一连数日,庒琂皆如此来探视,不顾三喜反对,慧缘劝说。慧缘怕事闹出去不好收,寻了空去找蓦阑,想让蓦阑讨庄玳要想法。殊不知,慧缘这么做,也是为庒琂日后问罪做打算。可是,蓦阑为这事躲之不及,怎会援手帮助?她整日祷念庄玳忙开些,别占这些杂事,如不然,太太是要找她的不是,寻个理由撵走她,就哭悔不及。 于是蓦阑总有事没事给郡主汇报庄玳的习学情况,郡主更是对之前撕书一事耿耿于怀,更是不允许庄玳有所松懈,便沁园离去那日,找许多由头留住他,不给他出门出户。 所以,慧缘找庄玳是不能够的。 到初十日,慧缘早早去沁园探望情况,因日前瞧丹心到了下景极限,怕姑娘去了正好撞见不好的来。所以,悄悄地赶早先去。岂料没到那边,远远瞄见在一排暗树后头埋伏两个人,吓得她再也不敢前进,急急往回赶。回到镜花谢,也不敢声张提,怕吓到庒琂。 庒琂再是要去,慧缘便一改往日的稳重,学起三喜蛮横起来。庒琂哪里不知深浅,便也就没去了。 而此前在沁园树后埋伏的人是谁?正是庄瑚的贴身大丫头刀凤。 那日,她从沁园匆匆回到东府,关上门户,走近庄瑚跟前汇报道:“我亲眼瞧见了,是琂姑娘屋里三个。这几日都在后院房里走动。” 庄瑚也不惊,淡淡道:“那是当我瞎了不成!” 剑秋则道:“碧池那丫头丹心看是挨不过了。” 刀凤道:“说来也奇,好端端的,理应也不是那么快,是不是五姑娘叫人做什么手脚?” 庄瑚没言语,令两人好生再监视。期间,庄瑚怕事发得突然,又叫剑秋送了些人参药丸过去。碧池主仆两人吃了之后,一日见好,一日见重,总寻不到病根由头。再而,庄瑚却不叫大夫来瞧,碧池没提,当之前她们提过忘就算了。 过了这日,刀凤在外头候着监视,幸好慧缘警觉前去探视,给撞见。不然,后头还要发生点什么,不可预见。 又过两日,庄玝来东府找庄瑚,因庄瑚协助曹氏忙活外头的事物不得空,两人没见着。到了晚上,剑秋给庄瑚汇报此事。 剑秋道:“五姑娘日里来过,大姑娘没在。” 庄瑚诧异道:“她来做什么?” 剑秋道:“说怕不好,还是想远远把碧池姑娘打发走算了。” 庄瑚冷冷一笑,硬声道:“我这五妹妹年纪虽小,心里够是狠毒。这会子良心发现,想收手。谁不知道骑虎难下,这会子怎么打发?她再来说,你说按她的意思办的,出了事我顶着,横竖与她不相干。也烦她替她大哥哥周全这档子事。” 如此,庄瑚总是避开庄玝不见。从那开始,庄瑚和庄玝两边岔开,叫人拿吃食药物之类的东西送到沁园。 这日晨早,慧缘跟之前一样悄悄去沁园打探。看到了一些事,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回到镜花谢,给庒琂说:“姑娘算的没错,大姑娘和五姑娘都差人过去了。送了些吃的东西。” 庒琂道:“碧池姐姐不接才好,若是吃的也不要吃才好。” 慧缘不敢把见到的事说出来,只道:“姑娘,引火烧身啊。” 庒琂道:“我何尝不那么想,可我一想自己的处境,跟她有何区别。今日我帮了别人,他日还不知道谁能帮我……” 庄琂说着哽咽起来。 慧缘道:“姑娘心善,诸事定能顺心顺意。” 正说着,三喜慌张进来。谁知,慧缘悄悄去沁园监看动静,三喜也没闲着,趁两人不注意,也去探一回。这会儿,看到不好的事,口里心里压藏不住。 三喜慌忙进来,关好门户,道:“不好了,碧池屋里的丹心被抬走了。” 庒琂震惊。 慧缘默默道:“我才走,你怎么知道的?” 三喜道:“你走在前面,我没敢叫住你,后面我见刀凤带两个婆子来,没一会子,见是拿着一床破席子卷抬出来。我看怪吓人的,头发还搭在外面。” 庄琂手捏着自己的腿,又是气,又是惊吓,浑身发抖。 慧缘见状,担忧道:“姑娘……” 庒琂露出凌冽的神色,冰冰言语道:“下一个就是碧池姐姐了。” 慧缘去给庒琂倒茶,让她暖一暖心口,喝了茶,庒琂略顿,思恻半分,道:“事不迟疑,得快联系上官之轩把姐姐接走才行。另外把三哥哥叫来筹谋筹谋。哦,对了,如果能得到贝子爷照应,那就成一半了。去,把三哥哥叫来。” 慧缘着急道:“三爷整日被太太关着,怕是出不来。” 三喜道:“要不要给四姑娘说” 庄琂摇头,道:“四妹妹害羞,又是东府里的人,叫她反而不方便,这事儿先瞒着她。” 左思右想,几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正这时,复生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营救(上) 西府有一户独院书房,专供给庄玳与庄璞两人习学用。兄弟两人自小除了去府内设立的学堂上学,下课之后就回到这所书房园舍承习。如今,庄璞不大进来,独有庄玳受用,偶尔肃远跟曹氏的侄儿曹营官,或外头些相好关系的官中子弟探访共处学习。 此处书房园舍叫光堂阁。 此阁外头有一天井小园子,皆种有四季映绿的植物花果。十分惬意怡人,倒是个学习的地儿。 这时,三喜正和复生快步走来,到了园子门口,一溜就进去了。到里头,三喜不管还有谁人在,一晃脑直呼“三爷”。 原来,复生来到镜花谢找庒琂,是因肃远请求。肃远此前拓印镯子一事已完结,上回庄玝生日那时,来过镜花谢,意在面谢庒琂。因那日庒琂去沁园,慧缘回来取衣裳撞见,告知不在,他便离去。之后思想,是庒琂不好出来相见,才给的托辞。于是,今日直奔来找庄玳,让请到这边,当众面谢。不料,庒琂那边正好为碧池一事扰心,他这一出现请,正好有了寻找庄玳的理由。 故而命三喜跟复生倒光堂阁。 到里头,正好看到庄玳、肃远、曹营官三人拿着一个蛐蛐盒子逗着玩耍。 肃远闻见三喜的声音,迎了出来,左看右看不见庒琂,问道:“三喜?你家姑娘也来了?” 三喜哪里管肃远的问话,直奔向庄玳,在他耳根说几句悄悄话。 曹营官心性活跃,又爱开玩笑,便道:“咬耳根子,不当人是人了。” 三喜白了曹营官一眼,那时已说完了话,掉头要走。 肃远拦道:“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说与我们知道。” 三喜着急的样子,就道:“没什么,姑娘叫三爷过去,贝子爷在也一起去好了。”又一跺脚催促:“着急人的,快点儿。” 肃远和曹营官愣住了,良久笑出声来。 三喜再一跺脚,催两道。 庄玳道:“行,要去,我们三个一起,要不去,我们谁都不去。” 曹营官道:“姑娘没叫我,我看我不去了。” 说那话时,三喜已一把拉着庄玳就走,庄玳返身拉着曹营官。肃远后面跟着。众人慌慌忙忙赶回镜花谢。 回到中府外头,正好跟庄瑚的房里的刀凤撞个当口。也不知道刀凤奉命来老太太处做什么。三喜也不管理她,众人直径回去。 众人进了镜花谢,庒琂让三喜和慧缘把外头院门关上,到了里屋,门户关好,这才大胆议论。此时,庒琂才把沁园那边发生的事,一事不落告知他们。 听毕,皆不言语。 曹营官十分困惑,底细不是十分明白,再问:“还有吗?” 庒琂道:“就是这样。”见众人没表态,便有催促说:“你们说话呀!帮还是不帮?” 庒琂的意思,找他们帮助碧池,找到官之轩,让两人重逢团圆。离开庄府。 可庄玳道:“这……这……你觉得大姐姐谋害碧池姐姐?” 庒琂十分无奈,终究她也没去管谋害不谋害的,只是单纯想让碧池离开此地。道:“我没说大姐姐谋害人。在这府里,我只信你,能找的人我也只能找你。若你要告发我,你尽可去好了。横竖把我赶出去,当是我没救过你的命。” 庒琂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把救过庄玳的前因搬出来说。她知道庄玳必念这些情分。 庄玳见庒琂生气,哄着:“这何苦呢,救人的事儿是善事儿,我们乐意做。但是官之轩,我们去哪里找?碧池姐姐又没给你说他住哪里。” 庒琂道:“问了不就知道了。贝子爷、曹哥哥,你们觉得呢?” 原本心里琢磨庄玳跟肃远在就能妥当一半事,倒没想曹营官也在,等都来了又不好不拿出来表明,因碧池那边事关紧急,延拖不得。 肃远道:“我倒想见见这位碧池姑娘,世上难得这般有情有义的女子。就凭如此感恩顼大哥哥,这份情谊,我是敬她的。” 庒琂松了一口气。 总之,说来说去,没个结果。急得慧缘攥手擦掌的,好不惊慌,便道:“这事儿府里还没人知道,所以,几位爷也不要传出去的好。我怕连累到我们家姑娘。” 曹营官对慧缘道:“慧缘妹妹你放心,我们一定保住秘密。” 于是几人相约,待到夜晚,一并出动赶去沁园瞧瞧,或问出什么话来,再找人去找官之轩。如此这般,到了晚上。三喜和慧缘提灯,庒琂、庄玳、肃远、曹营官几人摸摸搜搜来到沁园。 进了沁园的屋舍里头,首感冷冷清清,再而漆黑一片。 等两盏灯笼进去照亮,方看到碧池披头散发,虚弱趴侧在炕上。 庒琂一忙过去呼唤碧池:“碧池姐姐。” 眼下,庄玳、肃远、曹营官几人皆震惊不已。 碧池道:“妹妹,你……你们怎么……”看到几个男子在,面色羞怯,要别过脸面。 庒琂道:“姐姐莫怕,他们都是来帮你的。” 碧池再别过脸来,已满面挂泪,凄凄惨惨道:“我醒来,丹心不在了。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想必,碧池昏睡了一日,她丫头死了,庄瑚等人抬走她都不知晓。 庒琂强忍住心中的愤怒,一并忍住泪水。道:“姐姐。这是贝子爷肃远,这是曹哥哥。他们都是好人。你放心,我们是来想办法让你出去。” 碧池苦笑道:“这会子出去做什么?横竖我是大爷的人。” 庒琂道:“碧池姐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能为你的,只有你自己,还有外头的官之轩。姐姐你可要想清楚,其实,你丫头丹心早已经……” 庒琂说着,泪水滚落下来。她每一句话,都放佛在诉说自己死去的父母。心地竟痛得令她无法呼吸。 碧池一目绝望,或许她已经知晓丹心不在人世。良久,便听到她呜呜直哭。 外头,凉风扫过,把屋檐下的灯笼吹得摇晃摆动,响声阵阵。慧缘和三喜以为是有人,双双走了出去探视,到了外头,一片漆黑,更是悚人。倒是远处树木丛里,隐隐约约有些动静,不知是鸟兽还是风吹草动。 慧缘忙过来催促:“姑娘,赶紧的吧!”说完,又出去放风守门。 庒琂得了意思,再催碧池道:“姐姐你说呀,官之轩住哪儿,我们帮你找他去,今夜就把你接出去。” 碧池摇头。 肃远有些不忍,道:“姑娘如不肯说,那就枉费琂姑娘一片心了。” 碧池握住庒琂的手,只顾流泪。 庒琂道:“我们有心救你,你也要有心救自己才行。你不爱惜自己,你病了的父亲怎么办?” 说到这一句,庒琂哭得比碧池还要厉害。三喜也擦鼻抹眼的。庄玳三人不知内情,倒是觉得庒琂善良,心地极好。庄玳和肃远更加不一般看视庒琂,犯出一阵子痴相。 经不过庒琂的感动和催促,碧池正想说出口,只感喉咙一阵腥甜,咔出一声的血,再没说出几个字,便晕死过去。 庒琂看到碧池昏死,痛心疾首般地哭叫一番,慧缘和三喜听得,急步进来。由于漆黑苍莽,一不留神,把地上放的一盆芍药花踢翻倒碎了。 慧缘不顾脚上疼痛,给众人道:“不好了……哎呀!我瞧着外面像是有人。” 庒琂又惊又怕,直直把庄玳和肃远盯着。有让两人快快想出折子的意味。 肃远机灵,忙道:“碧池姑娘晕了,我看把人接出去才好。” 庄玳道:“接哪儿去?” 庒琂、三喜、慧缘也在寻思。 曹营官道:“要不,接到琂姑娘哪儿去,等醒了之后,问到官之轩的住处再打算。” 肃远道:“我看也只能这样。” 慧缘阻止道:“这不行,不行!” 曹营官道:“如何不行,既这么隐秘的事,也没人知道碧池姑娘,想必有人知道了,也不敢声势。再者说,就算有人知道了,就说是朋友。” 三喜道:“我家姑娘在府里,没朋友。” 庒琂考虑了下,道:“就先这样吧,抬我那儿去,烦爷们再请大夫来瞧瞧。”便不再搭理三喜和慧缘的阻挠。 说着,曹营官背起碧池,三喜前面打灯,后面庄玳、肃远护着抬着些走。 慧缘提另外一盏灯笼照庒琂。 从炕上起来时,庒琂举步踢到摔碎了的芍药花盆栽。原是要走了,晃眼低头一看,隐约看到碎落的盆子泥土里有包东西。 庒琂让慧缘把灯笼点近细瞧,只见盆栽泥土里隐隐约约藏有一包带血的东西,再正眼一看本开得妖艳的芍药花,瞬间焉儿了,如同烤过火一般。 庒琂心里犯奇怪,也道不明白。因怕碎了的东西散落,免不得给人发现蛛丝马迹,便对慧缘道:“你看拿个什么收拾干净,别让人发现才好。” 听毕,慧缘从炕上扯一块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盆栽兜在里头。待出去,想顺手丢了,庒琂又不给,怕得明眼,被外头发现不好,遂连带回镜花谢,好找地方埋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营救(中) 庒琂众人把碧池转移背回镜花谢,又马不停蹄连夜出去请大夫来诊治,各方工作事物权由肃远和曹营官帮助,勉强遮掩过去不提。慧缘满是担忧,终究人抬回来,她知道更改不了任何事,便没再说什么,只给庒琂提了醒,庒琂又起了热血之心,半点都没听进去。 而这里头的秘密行动不为人不知,实地里庄瑚早知晓了。当时慧缘跟三喜外头把风看到的影动,那便是刀凤和剑秋。 等庒琂众人走,刀凤和剑秋快步回到东府报给庄瑚知道。 刀凤道:“大姑娘,人被背走了。” 剑秋十分担忧,道:“府里知道就了不得了。原不该听五姑娘的。” 庄瑚沉着冷静,不关痛痒道:“我小瞧这琂姑娘了。我们担忧不中用。这事儿怕是保不住了,琂姑娘既然要兜过去,那我们就让她兜着。去,先把那些花儿都挪走。悄悄去西府,看到五丫头没睡,就把她悄悄叫来我这儿说话。” 刀凤领命到沁园收拾,这才发现少了一盆芍药花。回来正要告知庄瑚,又见剑秋领着庄玝前来,便不好说。 时下,敷儿提着灯笼照亮,让庄玝跟剑秋先进里屋,随后把火灭了。剑秋引领庄玝到里间,庄瑚早早候在那里。 未等庄玝说话,庄瑚先道:“妹妹你可来了。” 庄玝颇为疑惑道:“大姐姐,这么晚有急事?” 庄瑚示意跟旁的下人都下去,独留各自的贴身。 庄瑚拉过庄玝道:“五妹妹,我们这次是退不了了。” 庄玝寻思,多少是知晓庄瑚说的是碧池那事。 庄瑚道:“我没告诉你,碧池丫头丹心死了,好在我手脚快,让刀凤和剑秋料理去了。” 庄玝愣愣一惊。 庄瑚道:“你别声张,我连你大姐夫都没说。”方拉住庄玝的手,到炕上坐下,缓缓道:“这不打紧的。可恨的是你琂姐姐参了进去。如今,碧池人死了六七分了,被抬到镜花谢屋去了。” 一听,庄玝如何能安心,急得从炕上起身。 庄玝道:“大姐姐拿个主意,琂姐姐知情,捅漏出去就不好了。” 庄瑚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把五妹妹叫来商量商量。” 庄玝嗫嚅道:“我……我……这会子能有什么法子。我来找过大姐姐,想告诉你这事儿就罢了。来几回,总不见你!” 庄瑚一副淡然样子:“现在说这些有何用。等你大哥哥好了,忘不了你这个恩情。再说你忘了,大哥哥为了她打你母亲,还打过大太太呢!一个不要脸的娼妓,你还同情她。” 庄玝道:“可我回想,闹出人命是严重些。总归是气话。” 庄瑚道:“妹妹你现在说这些,叫姐姐怎么办。主意是你出的,大姐姐没你读书读得多,晓得的理没你清明。你倒说,如何办?” 庄玝见庄瑚气恼,自己也镇定下来。 庄玝道:“怎么就死了人了?起先我们就是整一整,远远叫吓走她,落个干净罢了。” 庄瑚道:“我也是奇了,听后头的人说,总见你拿东西过去给她们。还以为你在里头放了东西,叫她们……” 庄玝吓得不知所措,连连道:“姐姐知道我的,这种要人命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庄瑚道:“我也没说你怎么着。兴许是琂姑娘呢?” 庄玝道:“琂姐姐更说不过去,她才打外头来,犯不着做这样的事。况且,她不认识碧池姑娘。整死她们对她们有何益处?” 庄瑚渐露出不满,道:“依妹妹说,是我做大姐姐的心狠手辣?” 庄玝软了声音,道:“我不是这意思,大姐姐你别误会。如今,想个什么办法让碧池姑娘远走才是真的。” 庄瑚道:“这个节骨眼上,法子倒是没有。只能以退为进,看你府上的琂姑娘是个什么意思。” 庄玝道:“那我们不管那碧池了,由得她自生自灭。” 庄瑚道:“自生自灭倒好,活了过来,日后你我都没好下场。姐姐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的。事到临头,你就想着躲,让我想起你二哥哥在街上遇见大哥哥发病的事来!一家人的情分都不讲!” 一来二去说话,两人俱是后悔当初所为,免不了扯出人命关天的事来。到底,庄玝心里认定因碧池,大哥哥才如此伤大姐姐,大姐姐才恨毒了碧池,下毒手了。 殊不知,碧池病重,丹心离奇死去,各方人等皆相互猜疑。 实地里,究竟真相是否如此,无人知晓。 而庄瑚此刻,想将此事撇开干净。于是她对庄玝道:“眼下,碧池是死六七分,不是说些不要脸的话,终究你我才是真姐妹。” 于是,一把拉住庄玝,悄悄在她耳根谋划起来。 庄玝听得庄瑚的计划,开始不愿意,但是怕后头事态严重,牵扯到她,便默认了。 次日晨早。 镜花谢内。 慧缘、三喜正打水洗脸,忽见郡主领着庄玝、宝珠、绛珠、玉屏、敷儿及几个丫头婆子气势汹汹赶来。 郡主站在院子,冷冷朝三喜跟慧缘道:“你们姑娘呢?” 三喜和慧缘见状,立马放下手中的盆子,向郡主问安。 慧缘道:“姑娘才起床,说梳洗了之后要去给太太请安。” 郡主哼的一声往里走。三喜扔下面盆,抢上前欲拦住。 三喜心慌道:“太……太太!姑娘还没起。” 岂料,郡主一巴掌甩在三喜脸上:“什么东西,你拦我?” 三喜捂住脸,羞耻得巴不得找个地缝钻。其他人等眼睛冒出毒来盯着她,似在笑。可不是了,老太太立下规矩,但凡是姑娘家,无论主子下人,皆不能打脸。 若非十恶不赦,十分讨人厌是没人敢如此侮辱人,赏人脸的。 郡主这一巴掌,足足把三喜的心都扇碎了。 郡主一把推开三喜,慧缘急忙去扶住,两人抱一起,看着郡主带人冲进房内。 三喜捂住脸,眼泪流了下来。 郡主等人入里间。 庒琂此刻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听得外头有些声音,以为三喜怄恼慧缘,两人闹着,没大注意。如今,一下子门开了,郡主等人进来。 庒琂惊吓在镜子上看到郡主,吓得手中的簪子掉落。忙上前行礼:“给太太请安。” 宝珠和绛珠早去搬来张椅子,服侍郡主坐下。 郡主不言语,颔首对余下人等仔细搜查。 里里外外,旮旯角落,一处不放。门首外头,三喜和慧缘心惊胆战望。 三喜好几次欲往里头去阻止众人,幸慧缘着力抓住。 宝珠、绛珠、玉屏等搜查过后,向郡主面禀,俱道:“查过了,没有的。” 郡主也不看众人神色,只顾道:“昨夜,有人看到你们从外面抬了东西进来。可有这事?” 庒琂心里明白郡主忽然来访缘故。怯怯道:“昨夜确实从外面抬了东西进来。”一语完,指着墙角那盆摔烂的盆景,沁园带回来的芍药花。 郡主一看:“就这些?” 庒琂道:“我不明白太太指的是抬什么?” 郡主厉色,凛声道:“还不跪下。” 庒琂镇静跪下。 郡主道:“我问你,昨夜你们主仆三人偷偷摸摸从外面运什么回来?” 庒琂故作镇定,道:“我们连府门都不曾出去,实在不知道太太的意思。请太太明示。” 郡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一时不知怎么说好。再要抬起手,扇向她的脸,扬在半空又停住。 郡主故转身再对众丫头道:“都找仔细了?” 宝珠回道:“都看了,没见有什么特别的。” 郡主看了一眼庄玝,庄玝尽显忐忑不安。 郡主“哼”地一声,扭头欲走,再回头道:“我查出来不打紧,叫人查出来,好叫老太太给你兜着吧!” 郡主说完甩袖子走了,丫头随后,庄玝和敷儿讪讪在后,原要跟庒琂道点什么话,欲言又止。终也走了。 从镜花谢出来,庄玝急追上郡主,郡主半分眼色都不曾留给她。 郡主知郡主恼得厉害,连连道:“太太,太太……” 郡主站住,指着庄玝半日吐不出只言片语。 庄玝羞愧道:“兴许,兴许……琂姐姐她没有……” 郡主道:“以后没看清楚的事,不许乱嚼舌根。好是你琂姐姐,若是别府里的姐妹,叫你日后如何自处。”转个头对敷儿道:“都是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蹄子给挑唆的,好好的主子叫你们教成什么样了。” 一边说,一边怒,真是找不到地方发泄。 另外,郡主是羞愧。 庄玝悄悄去给郡主说有人见到镜花谢抬东西进去,不知是何物。三三两两旁敲鼓动郡主去查。郡主原是知庒琂的身世,就怕惹出不好,让事态扩大不好收尾。 郡主是有一番计划和苦心。 庄玝心里也着实委屈,前因后果皆是庄瑚抖来的,谋划也是她那大姐姐出的主意。如今,有口难言,左右说不得实情来。 待要走出中府,郡主想顺个道去给老太太问个安好,说会子话。没举步,只见庄瑚领刀凤和剑秋来了。 庄瑚笑吟吟问候郡主,末了,道:“太太很少走动镜花谢,今日怎么了。脸色也不大好。琂妹妹惹您生气了?” 郡主假意叹息,遮掩了过去,把转向老太太处的脚步调了个头,往西府回。 庄玝跟后,脸色更加难堪,庄瑚哪里不晓得事办砸了。等郡主等人前行远些,她一把去拉住庄玝。 庄玝挤眉弄眼,示意个意思。 庄瑚明了,悄声道:“看来她们有准备的。” 庄玝心里委屈,鼻子酸楚,掉下眼泪。 庄瑚道:“妹妹哭有何用,眼下三太太都不信任你。保不准以后跟老太太一样都疼琂妹妹去了。” 庄玝心里恨自己,耳根软。此刻恨不得人,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庄瑚见她不言语,再三缓和说些姐妹情分话,到底,拉住庄玝道:“你也不肖这样。有我呢,走,我们再跟三太太说说,让她不要生你的气。” 这里,庄瑚打好了想法,借郡主在气头上再进言。既然庒琂把人抬回来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子,还怕不在镜花谢? 庄瑚也不事先给庄玝提意,心里暗暗就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营救(下) 郡主等人才刚离去。 三喜和慧缘马上去扶起庒琂,庒琂顾不得自己膝盖疼痛,拉过两人问话关心。 三喜在外头被打一巴掌没敢言说。 慧缘倒说:“不知道是谁说了去,三太太一来就给三喜一巴掌。” 说着,慧缘用手轻抚三喜的脸颊。三喜更觉委屈,泪水跟断线的珍珠似的。 庒琂心里七上八下,头夜,众人把碧池抬回来,明明放在屋里,此刻郡主来搜,怎么搜不见?慧缘知她疑惑,早早就有心计,便道:“昨夜姑娘你睡下了,我想着不妥,半夜又把三喜叫起来。把人转走了。” 庒琂听毕,惊喜:“转哪去了?” 慧缘道:“姑娘隔壁房有间密室,我打扫时发现的。里面铺了被子,人躺着没问题。” 庒琂嗔怪望三喜,三喜憋笑出了声音,脸上泪水就是止不住。 庒琂道:“你们越发跟我隔了心,有这样的安排竟不与我知晓。” 三喜哭咽道:“都怪慧缘,说让姑娘知道,姑娘睡不着。” 庒琂感激拉住慧缘,心满意足。 庒琂道:“好在是没搜出来,差点我都镇不住了。” 慧缘道:“可委屈了三喜,才刚差点也没镇住。她是想到姑娘房里还有昨晚收拾回来的碎盆栽。担心太太看到。要进去呢。” 庒琂看了一眼地上的芍药花,道:“若没有这东西,如何跟太太讨说辞?倒有理搪塞去,好叫人没话说嘴。” 因瞧见芍药花根末处有些怪物,庒琂看得仔细,走到碎芍药花盆栽边上蹲下,再近一些,闻到一股异样的腥香。 庒琂警觉,对两人道:“拿根棍子来。” 慧缘出去拿棍子进来,递给庒琂。挑开盆栽泥土,只见里面藏有一包带血的物儿,泛出浓浓的腥臭。 庒琂、三喜、慧缘捂住鼻口。 慧缘笑道:“是信袋。” 庒琂连连扇手,摒去味道,恶心道:“拿这个种植花儿之人,想必是想让花开得更艳了。” 慧缘道:“姑娘也知此道?书上记载,瓜果生长栽种,杀家禽,取血水浇淋,长出来的瓜果又大又甜。想必是这意思。” 庒琂起身要出去散发,慧缘待要蹲下收拾,三喜却不给,拿起棍子往里头挑。又见那信袋被挑破,流液体来,更是腥臭。等里头的液体流溢完毕,露出一滩凝结的木炭灰,炭灰粘着一包半腐的药沫渣纸袋。 三喜捂住嘴巴,道:“这又是什么?” 慧缘也看到了,见三喜如此问,庒琂忍住恶臭再转头看。 慧缘慌忙去把门关了,回来道:“大夫说碧池姑娘是中毒,莫非……” 庒琂岂有听不懂慧缘的意思?当下愣住,久久缓不过神,吓得一屁股瘫坐地上。 三喜忙扶起庒琂。 庒琂道:“慧缘,去打碗水来。” 慧缘打开门,心虚虚地去打一碗清水进来,此刻,庒琂从三喜头上取下一根银簪子。 三喜知觉地把信袋那包脏东西挑些出来,放进碗里。瞬时,恶臭更加泛滥,水面漾出一片油红暗紫的色。 庒琂把簪子稍稍放入水中。 只见,簪子根部,银白色正缓缓幻化出乌色。 庒琂吓得撒开手,慧缘端水的手也同时散开。 碗落在地上,碎了。赃物洒一地。 臭气,弥漫满屋。 三喜急忙去打开门户,好让通风透气。 庒琂脸色惨淡道:“以前我听母亲说过,若是有毒,用银簪子一试便知,如是银色变成黑色,是剧毒。”再一想,又道:“可这……和碧池姐姐的病有什么关系?碧池姐姐又不曾食用。” 慧缘督促道:“要不,请三爷和贝子爷来问问,他们博学,兴许他们知道。” 庒琂连忙阻拦:“不,不!三喜,这个东西先收起来。慧缘你去给老太太说,我身子不舒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慧缘应了去了。回了老太太,得了允许,让后头的人请个大夫。慧缘怕请的大夫不严整,遂编排个谎,说姑娘旧日的疾,须得药先生的药才好。因知药先生跟庒琂有过旧交,老太太是放心,允了。 到午后,药先生经引来到镜花谢,相互寒暄之后。庒琂关好门户,拿出那包有毒信袋给先生瞧。 经一方检验,药先生冷汗冒气,向庒琂道:“姑娘心再急也不在这一时,如此歹毒的办法,姑娘如何知晓?” 这话把庒琂等人唬住。 于是,庒琂把碧池那方的事来龙去脉给先生说,先生听毕才缓口气,道:“恕我多嘴,姑娘不应该多管理他人。” 庒琂知药先生关心自己,也没辩驳。 慧缘道:“姑娘也是不大管理。只是巧遇见,没想到……” 药先生道:“能避开还不避开,往坑里跳,不要说你身上担着大事,就算不担事,这样的恶毒手段姑娘沾手里,总有一日也不得见好。” 庒琂勾头听着,道:“先生说的是。亦亭记着了。” 三喜给药先生上茶,药先生不接,让打水来洗手,又让拿来粗盐过几道方罢了。 之后,药先生道:“这些物儿,远远找地方埋。埋深一些,切不要在井口临近才好。” 三喜道:“先生倒说说,这到底是何物?” 药先生不太愿意说,终究也说了:“这东西世上也没个几样了。名儿我倒说不上来,从颜色和气味,样状看,想必是那物。相传唐代武后女主毒害那些妃嫔就用此药,里头用的是七寸金环蛇,牙上得四个大丫头脸色绯红,被夸得不好意思。 老太太便道:“那等你二老爷那边进了人,再添置一批丫头使唤,届时也指几个给你。你不必推辞,小姐就有小姐的样儿,少不得伺候也少不得排场。” 庄琂推脱不得,只应:“谢老太太。” 老太太看过之后,命丫头给庒琂送来几样开胃的食物,又赠些名贵药物不在话下。等老太太走,庒琂忙让三喜去关死外头的门户,好到隔间去探望碧池。 谁知,三喜和慧缘依旧没给庒琂道实话,等她到隔间一看,碧池哪里躺在那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密道暗藏 未进隔间前,慧缘自主去掌一盏灯。 庒琂心中疑惑,见三喜和慧缘捂住不肯说,也没问了。跟她两人到隔间。到里头一看,方知晓被糊弄了。 里头哪里有碧池的身影?四处对方旁杂物件,一张久无人卧的矮炕横在窗下,上头堆满书籍,孩童玩用之物。 庒琂嗔怪道:“好你们,快说,人去哪儿了?” 三喜“噗嗤”一笑。 慧缘也笑道:“姑娘不急。容易找到,必定易出事。” 故向庒琂招手。只见慧缘朝西北角落走去,把灯搁在一张贵妃高凳子上头,开手挪动挨在墙上的堆积物件。三喜也上去帮忙。 尘灰极大,袅绕腾起,十分熏人。庒琂略是退几步,待定下脚,转眼看去,慧缘和三喜已把物件搬完,后头露出一大石块,石块下头凿了槽子,里头灌有石珠,轻轻一推,那大石块便移动走了。再往后头,是一张尘满的“步撵行”图,用木框框住画心。两人同力出手移开,才看到那光滑的墙面露出一个挂灯按钮,小小一按,便腾空出现一道暗门。 里头,黑漆漆,见不到半点星光。 一阵阴风,徐徐吹出,迎面扑来。 庒琂怔住了,凛然一颤。 慧缘拿起灯,先进去,道:“姑娘仔细脚下。” 庒琂还不敢举步,三喜胆大过来扶,两人方跟在慧缘后头。 庒琂怯生生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进了门,直往是一条甬道。慧缘走在前头怕姑娘见不到路,故矮蹲下照地上。 慧缘道:“我那日回来拿衣裳,后来不是撞倒贝子爷了吗?贝子爷走后,我原也是要去的,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响声,指引我去。到里头我原是没发觉,倒蹿出几只老鼠,把我吓得个半死。我寻思,有老鼠如何得了,夜晚吓到姑娘如何是好,我就拿棍子去打,老鼠倒没打着,阴差阳错给发现这儿了。我是想跟姑娘说,没想一连发生事,不好提,再者这样隐秘的地方,主人家兴许不愿意太多人知晓,我只管我的嘴就行了。没敢声张。姑娘现知道,要责要骂,我心甘愿受。” 三喜撇开道:“连我竟没发现,她也不曾告诉我。” 慧缘道:“还不是怕你吓着姑娘了,再说这是庄府的地儿,既是密室,想必不得外人知才好。” 庒琂不根究,只道:“碧池姐姐就藏里面?”心里有几分不安,对慧缘的隐瞒略显不爽。一回想她的话,也见得情理,也不放心上了。 慧缘点头。三人小心翼翼摸索前行。 前方,甬道曲折,深不见底。 拐一道口子,慧缘道:“姑娘,到了。” 细眼瞧,原来拐道,里头有一间小密室。四下亮着灯火,空空一间儿,无他旁物,地上简简单单铺一张褥子,碧池发丝松散,气若游丝躺里头。 庒琂进去,蹲在碧池边上,道:“还没醒?” 慧缘摇头。 庒琂四下环视一番,起身,从慧缘手中拿过灯。思思豫豫走出密室。 三喜快步跟上:“姑娘你去哪儿?” 庒琂没回复,三喜瑟缩拉住她的衣裳,慧缘最后跟出来。 三喜道:“姑娘我怕。” 庒琂立住,道:“你和慧缘在这里守着。” 三喜道:“姑娘出事如何得了。” 庒琂也不回她,举起灯看了一遭,空荡荡的甬道,寂静无比。顶头角落,竟蛛网成片。 庒琂道:“你看结了蛛网,说明经久无人来过。想是安全的。” 慧缘道:“看着像似纳藏家财重地。” 庒琂冷冷道:“我们府上讲学的先生曾经讲过,凡是大门王侯府里都有密道宗室。不是作奸犯科用,就是污垢赂财,也有留急需避难的。” 慧缘轻轻一笑,道:“不知道是哪种。” 待要往前走,一个三岔口挡住她们。 三人停了下来。 三喜催促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慧缘也附和:“回去吧姑娘。我看着这密室也无其他东西可寻的。” 庒琂道:“谁说我要寻东西了?” 如此,慧缘不应答,跟着庒琂掉头,才走几步,忽听到阵阵风声。三人猛回头,风声渐停,恢复此前的死寂。庒琂壮了胆子,往前再走几步,忽然,脚下踢到了什么,“哐当”一声。 低头瞧,是一把断了的刀鞘,刀早不知去向,跟旁散落几根烧尽的火把。 庒琂拿起来细细看,不作声。 三喜惊悚道:“姑娘……” 此时,一阵轻音缥缈传来。 庒琂立刻作了动作:“嘘——” 三人静静的听,似传来有人哀嚎的声音,听着不由汗毛耸立。没等再要往下听,庒琂一撤手,三人掉头拼命往碧池那间密室跑。 回到密室。 庒琂和三喜、慧缘已上气不接下气。 庒琂道:“你们可是听到了?” 三喜摇头。 慧缘摇头。 庒琂道:“分明……分明听到……罢了。” 庒琂看了一眼碧池:“这个地方不可久留,一股霉气,如何治病。” 慧缘担忧:“姑娘的意思……” 庄琂道:“把碧池姐姐抬出去。” 慧缘阻止道:“姑娘……” 庒琂执意。三喜和慧缘不得法,只能照做。一会子功夫,三人合力把碧池抬出,到了隔间外头那矮炕上。 略歇一歇,庒琂道:“三喜你去请三哥哥来,尽快把碧池姐姐挪出府。太太这么大目的的来,可不是为了这个。留不得了。若放里头,再叫三哥哥他们来,届时我还真不好说话。” 三喜和慧缘这才明白庒琂的用意。 三喜去了。 出了镜花谢,三喜跟拼命似的飞跑,撞倒了人也没停下,一径去西府给庄玳说话。 那统府干道上,三喜才慌身消失,后脚庄瑚、庄玝、郡主、宝珠、绛珠、玉屏、敷儿、刀凤等人赶来,直驱进镜花谢。 此次,郡主更是怒火显露。至镜花谢院子,也不通报,也不见招呼。下手让宝珠、绛珠、玉屏推门搜查。庄玝和庄瑚两人跟在其后。 到了里间,丫头们翻翻弄弄,把三喜起先收藏起来的芍药花碎盆栽翻了出来,巧是庄瑚正眼看到,急得她给刀凤使眼色。 里头忙碌着,郡主在外头石凳子坐下,庄瑚周展好里面,出来跟郡主说话。 庄瑚道:“太太,人想必出去了。” 郡主不应,只听到里间庄玝对敷儿道:“你出去再仔细瞧瞧。” 敷儿出来,东看看,西瞧瞧,一头钻进隔间。 敷儿一眼看到庒琂和慧缘,两人心惊胆战,彷徨无措的样子。 慧缘紧紧攥住庒琂的手。庒琂知道,该是暴露了。 当下,听到外头传来郡主的厉声:“那就瞧瞧去吧!” 庄瑚的声音应道:“是。” 转眼,郡主带着庄瑚、庄玝及丫头们一路进来。早早的,庒琂和慧缘已跪在地上。 而炕上,碧池奄奄一息躺在那里。 慧缘跪了过去,匍匐求道:“太太,这不关我们姑娘的事,太太……” 郡主狠狠瞪了庒琂一眼。 庒琂垂下头,不言语。 庄瑚倒显得有几分窃喜,微是一咳。庄玝脸色忽亮忽暗,也是十分难堪。 郡主道:“防里防外,难防家贼。拿了东西,私藏了东西是小事。这人是如何解释。” 庒琂道:“请太太责罚。” 郡主道:“今日你若说得出个所以然来,我可饶了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是护你不得。” 庒琂道:“我无话可说,请太太责罚。” 郡主一挥手,道:“好!极好!宝珠,你去把各府里的太太都请到老太太那儿去。” 言语下,宝珠、绛珠几个丫头上来夹住庒琂,死命拖出去。 慧缘见姑娘被带走,猛地抢走上前,拦住郡主脚下跪:“太太,人是我招进来的,与姑娘无关。请太太责罚我一个人。” 郡主甩开慧缘,道:“有话,到老太太处去说。” 郡主带着人走了。惊得慧缘瘫坐,白白的眼看众人怒气离开。 众人一离开镜花谢,错身的庄玳和三喜赶回来了。三喜和庄玳进隔间,不见庒琂,只见慧缘泪流满面瘫跪地上。 庄玳关切道:“你家姑娘呢?” 慧缘眼泪一掉,一句话都使不出。 三喜着急道:“你说话呀!怎么了?” 慧缘这才哭出声来,说:“太太、大姑娘,五姑娘刚把姑娘带走了。” 三喜双腿一颤,站个不稳当,软坐地上。 三喜哭道:“早说了,姑娘不该管理这些,她不听!”甩开手便要打慧缘:“人来了,你也不护着姑娘,你存心的。” 慧缘也不还手躲避,任由三喜抓挠。两人哭成一团。 庄玳心急如焚,道:“带哪儿去了?” 慧缘倒地大哭,颤声道:“老太太那儿。” 庄玳惊醒,跺脚道:“坏了!” 庄玳说完往外跑,三喜跟着:“三爷,等等我。” 慧缘呜咽,起都起不来。 原来,三喜匆匆从镜花谢西府,寻一遍不见庄玳,正好见到庄玳的贴身丫头蓦阑。着她通传庄玳,那蓦阑存心不想去,推三阻四。 三喜性子直,在那儿跟蓦阑斗嘴一小会儿。 蓦阑道:“你看你主子,我看我主子。各自没错,姐姐犯不着青口白牙骂人。” 三喜道:“三爷不曾是这样小性子脾性的。怎么不知三爷的人心眼这样窄。” 蓦阑不依了,怒道:“哼,话不道明白,你竟不知什么意思。你们祸害别人去,不要把我们爷带走。免得晦气。” 三喜正要继续理论,又担心屋里镜花谢那边等人,不再搭理蓦阑,拔腿向光堂阁跑。 蓦阑见她要去光堂阁,马上拦住,如此一来,三喜知庄玳必在里面了。于是便力一扯推,把蓦阑推倒地上。也不管她摔成什么样,极力前行,张口叫唤。 到了光堂阁,见到复生在外头候着。 三喜骂咧咧道:“狗腿子莫非也要拦你喜姐姐不成?” 复生不知三喜起头遭气的缘故,笑呵呵道:“姐姐要吃谁的狗腿子?” 三喜叉腰要指骂,这时,庄玳手持一卷书从屋里走出来。 三喜推开复生,去拉住庄玳:“三爷,你比皇帝还要难找着。” 庄玳道:“怎么了?我正想研完这卷书去看你们,还有碧池姑娘。” 三喜“呸”一口,道:“灾星货的!赶紧走吧您!大早上,三太太来过,怕是有人告了密。碧池姑娘是留不得了,姑娘让我请你过去商议挪走碧池姑娘。” 庄玳一惊:“太太是如何得知的?” 三喜摇头。 庄玳把书抛给复生,跟三喜去了。才走出西府那间抱厦外,蓦阑追了出来。 蓦阑道:“爷好歹是可怜可怜我。” 蓦阑拉住庄玳不给去。三喜置气之下,又用力推开蓦阑,呼啦啦的把庄玳拉走。 蓦阑气得原地跺脚,指着乱骂。 这正所谓:大鬼好请,小鬼难缠。但凡日后,自是不顺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狠狠打 老太太坐堂上,皱眉头,从竹儿手中接过一碗茶。 左边坐秦氏、郡主,熹姨娘,凤仙,后头站着庄瑚、庄玝,及丫头。右边坐曹氏、幺姨娘、小姨娘、后面站庄琻、庄瑛及丫头,管家、四儿等婆子仆众。 庒琂跪在堂中央。 老太太细细舔一口茶水,眼睛微微瞄了下秦氏,又瞄一眼曹氏这边。 老太太道:“查过,可丢了东西不曾?” 是的,郡主、庄瑚、庄玝跟丫头夹庒琂来到中府大厅,老太太那时在里头跟竹儿说话,听到响声,让梅儿出去瞧,一看才知道寻公道来了。老太太出来也不发话,单等众位太太姨娘到才说,又让秦氏叫人去镜花谢及各府查看查问一遍,回来才说那句话。 秦氏道:“回老太太,不曾丢。” 老太太道:“那据三太太说,有人夜里瞧见琂姑娘主仆背了东西回去。背的是何物?” 郡主没说话,给宝珠一个眼神。 宝珠站出来,回道:“在姑娘处多搜出一个人来。” 老太太抿一口茶,厌厌道:“姑娘那边我清楚,就三人。我还打算给再添置几个使唤。哪里还多出一人?” 宝珠僵扯脸皮,不知怎么回答,看了郡主一瞥,郡主微点头,示意她禀报。 宝珠又道:“是一个姑娘,躺着呢,似病得颇重,瞧着人事不省。” 老太太把茶碗一掷,一脸怒相:“大半夜几个姑娘家如何背得了一个人回来?又是从何处背进来的?东南西北几处大门的人不叫先问清楚。再者说,人就那么好背?大晚上的,你几个去背一个回来给我瞧瞧。” 老太太说得条条是理,众人哪有道去驳,更者说老太太气头上,谁敢言语? 因是郡主领的头,此刻她不说话,不好交代,寻思一会子,她说:“老太太,确实是有个人在姑娘屋里。” 老太太听了,缓口气道:“管家!” 管家从曹氏身后走出来,躬身听命:“老太太。” 老太太道:“太太们指认了,说琂姑娘背了人进府,可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管家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解释撇开:“老太太,府里的门都按时下钥,昨夜因起风,比往常提前好些时辰下的钥,不见……” 老太太不信:“嗯?” 庒琂始终一言不发,见是众人为难起老太太,心里不忍。 庒琂磕头说道:“回老太太,我屋里确实收了一个人。” 全场的人静下来。 秦氏知老太太素日对庒琂格外开眼,就顺道:“老太太,我看这事儿得查查清楚才好。” 曹氏也应了:“是啊!不查清楚,万一再引出一帮贼人杀进来……”话里头,多少指桑骂槐。明白的人听得出来,曹氏眼下不满庒琂,想说她跟外头杀进来的歹人是一路的。指不定跟二老爷什么见不得人的关联。如果说起先因儿女间的疼爱嫉妒庒琂,此刻是因二老爷。 老太太啐一口曹氏,道:“混帐!能引贼人进来,就是你们看护不周!还赖别人不成。若是没空子可钻,蚊子还盯你那没缝儿的蛋?” 曹氏顿住,羞红了脸。 郡主小心道:“我接到说这样的事,也是不相信。一大清早就过来瞧,原想叫老太太一起,又担心不实没敢轻扰老太太休息。来了一回确实没搜到什么。想着是委屈了姑娘,再过来赔个不是,没想到……” 郡主说的是事实,可那都是庄瑚跟庄玝后来跟过去鼓动去的。她自己也觉得理亏。一路到镜花谢,庄瑚又三三两两捕抓些背东西进府的疑影道给她听。遂一到镜花谢,原本致歉的,后来变成搜查屋子,才引那么一摊子事。 老太太忽然笑道:“就给撞见了是吧?” 众人不回言。 半晌,老太太对庒琂道:“琂丫头,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保你?你说,如何是好?” 庒琂磕头道:“请老太太,太太责罚。” 老太太不解道:“你就没有辩白的话说说?” 庒琂毅然跪着没说话。 曹氏白眼乱哼,忿忿道:“我就说来路不正的人,现在相信了吧?” 熹姨娘也道:“是啊!”娇手往庒琂身上指:“我说你,从实招来!不然,我们是要送官的!” 郡主看情形不好,连忙道:“姑娘有难处,你尽可说出来。太太们都明理儿,老太太也在。可不能藏着掖着,好叫不是误会的给误会了。” 庄瑚看了一眼庄玝,庄玝略显紧张,想让她也进些言语,可庄玝不领意。庄瑚便道:“但凡追究起来,也有处理的方法。姑娘尽管说,不打紧。” 庒琂心里着实想笑,是看清楚庄瑚暗里藏刀的把戏,她没说话。 曹氏道:“怎么不打紧了,要是死在我们府上,传出去,官府要来验尸拿人。是要连累我们。” 庄瑚稍紧张,笑着道:“我们这不是要搞清楚吗?” 庄瑚也怕事态捅出去,最终牵连自己。 老太太道:“丫头,你说。” 庒琂道:“我跟她素不相识,见是病重,就背了回来……” 秦氏道:“那为何躲躲闪闪,不与我们知道?” 庄琂道:“事发突然,想着等妥帖了再回明太太老太太。” 曹氏冷笑道:“那我听说三太太去了第一回搜不出东西来,后来为何又搜出来了?你要有心回明了,为何这般躲躲藏藏?是何居心?” 庒琂慑惮道:“我瞧着那姑娘……光景不好,恐太太们看到,所以……所以……” 曹氏厌烦透:“三爷好歹出声儿才像。” 故而,庄玳杀猪般的乱叫疼痛。 里头的人以为真打,秦氏、郡主等人求饶不止。 老太太更发狠,道:“狠狠打!狠狠打!” 听到庄玳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郡主竟吓晕了,把众人急成一堆,差人找大夫的找大夫,叫人熬汤药的熬汤药。 外头,庄玳见里面忙乱一团,竟然活泼对庒琂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斡旋 众人把郡主抬回西府,老太太又差人请来大夫瞧过。晚间,郡主才恍惚醒神。 郡主一醒,急急来到庄玳屋里。 日前,庄玳机灵,看那些婆子打得轻,最后几下让着力打。他怕晚些回去,郡主要叫人检查伤口,好叫上药,但凡看到没丁点事,要生气责怪。 如今,郡主站在一边,蓦阑正在给床上的庄玳上药。 庄玳一边给上药一边嚎啕。 郡主瞧着揪心万分,极心疼,碎碎念地骂庄玳不识好歹,又一旁责怪蓦阑。蓦阑委屈,只顾掉眼泪,却不敢反驳。 正在这时,庄勤跟贴身仆子叫四通的打外头回府,听得今日之事,一脸不悦走进来。 郡主擦拭眼泪向庄勤,大有缓情之意,生怕庄勤又拿儿子出气。 庄勤道:“混帐东西,我看他自找的。好些没?” 郡主摇头道:“我原是没想到!是玝丫头给我报的话,我怕传了出去,说我们西府的护短,就查个究竟。谁曾料搜出一个人来。” 庄勤不管理这些,忙挥手叫个侍应的丫头道:“去,把五姑娘房里的敷儿叫来。” 庄勤怒气坐下来。 一会儿,敷儿心惊胆战的走进,直直向庄勤跪下。 庄勤指示四通道:“给我打!” 四通应得,撩起衣袖,狠狠朝敷儿的脸上扇耳光。郡主多是不忍,要制止,庄勤哪里肯听。 庄玳躺床求饶道:“父亲、母亲,老爷,太太!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求饶也不:“你琂妹妹还伤着呢,就不要这么为难折腾她了。” 庄瑚笑道:“就老太太懂得疼她,也不许我这做大姐姐的疼她一回。” 老太太哈哈大笑。 紧接,郡主跟宝珠也来了。进屋后,一脸尴尬相。 老太太看到郡主,摆出一副脸色,十分不待见,颇为嫌弃。 郡主道:“我特地来瞧瞧,看丫头好些了没。” 庒琂微微起身,献礼,道:“不碍事,太太。” 郡主听完,拿出手绢,擦拭了下眼睛。 庒琂见状,忙道:“太太放心,老太太给了药。说是极好的药。” 郡主一时无言,连连说:“那就好,就好。” 老太太一脸不悦又改笑道:“丫头你休怪她,也是为担心你。可她这片苦心给狗儿吃了!” 这话出来,引得众人发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夹事竹桃 至八月,入秋。京都以北,有了岁寒的光景。昼夜两极,暖凉相生。 热河、建昌以北之地,时常民乱反洋,频出群殴命案。洋商、教会、洋派信众惶惶不可终日,托了言呈给皇帝,请求庇护。此前,朝廷委派庄熹北上又南下,折腾来回,如今又上北,路经京都,也没回家探视。 庄府早先得知庄熹再去北边,让三老爷、四老爷、管家等人在官道亭驿会见。彼此家人照面,知悉个康健平安。且这些事不提。 自上次碧池一事闹过之后,合府平定,又有老太太赏赐的药,碧池体内的毒稳住了,终日在镜花谢静养,外头人不知她来历,偶尔姑娘们蹿门问,她也不说,庒琂更含含糊糊编排其他,或不搭言。 因这事,众人都以为庒琂生性傲气。 庄顼被关许久,出来后去沁园寻碧池,到那里见人去楼空,也不大闹,整日疯疯癫癫,或好些了又外出逛澡堂花楼。渐渐把碧池给忘记了。 临近中秋,老太太示下让二老爷把在回疆旧部买回来的那妾女,择日进府。 除此事,再有备办中秋节庆的事宜,以及供奉宫内的中秋贺礼。 别的事众家人如常,各人各事,各尽各力。倒因回疆旧部那妾女,曹氏整宿整宿不安心,却又找不到人泄火气。无事抓拿丫头们骂,后来丫头们拼命做事,不给她寻短处说,没折法子,她又寻二姑娘三姑娘两个女儿理论。 到底,曹氏心里不痛快起庒琂来。 因庒琂的出现,让庄府不安宁,让二老爷纳妾了,让她两个女儿嫁妆地位不保了。 总归,曹氏就是担心自个儿地位不保,遂想找人太太这几日身体不大受用。” 秦氏懒懒地道:“整日遭气的。” 曹氏眉毛微挑,眼亮闪闪地道:“这琂丫头不懂事,太太还气恼她?” 秦氏鄙夷瞄一眼曹氏,道:“有三太太在,我气恼她做什么。狗拿耗子,我多管闲事。我们府上大爷的事我还管不过来呢。” 曹氏叹道:“是了。老太太也在的呢!” 秦氏一咕噜翻起来,道:“这什么话?” 曹氏亲昵凑了上去,道:“可话又说了,亲内不亲外,瞧老太太,太后赏的镯子倒给了外头。大姑娘还在呢,排队也排不上她呀!” 秦氏道:“恐怕你自个儿想吧!别把大姑娘拉进来说话,出阁那么久了还说她。” 曹氏尴尬笑:“不说大姑娘吧,四姑娘可以说吧。你这边是大房,原也该给你这边。” 秦氏嘴角抽几下,没笑出来,伸手递出烟杆,把烟灰磕在装灰的盅里。 小姨娘受不了烟浓,因怀孕恶心,站起来。 曹氏见状道:“又犯吐了?肚子都起来了,还犯呢?” 小姨娘笑道:“这几日没安宁过。烟太重,我先出去了。” 曹氏望小姨娘出去的背影,默默道:“准是爷们儿。” 曹氏有意思地看了一眼秦氏,道:“太太,你说我们二老爷外面那个真要接进来?” 秦氏道:“老太太说的算。” 曹氏又举手给秦氏装烟叶子,上火,道:“你想,外面那个怀了孩子进来,不管是生下男的女的,总归不是我的吧!二老爷为这府上辛苦大半辈子,我也守着大半辈子。人家皇帝打下江山不可能拱手让人呀!” 一言听毕,秦氏坐起来,眼神瞧瞧外面,指示小姨娘。 秦氏道:“跟你二老爷外面有何不同?” 曹氏笑着,不搭话。 秦氏道:“我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真有能耐,你让二老爷他不生呀!让外面的生不出来啊!” 曹氏看着秦氏,似明白了什么。 这时,外头传“大姑娘来了。”庄瑚走了进来,向秦氏和曹氏行过礼,坐下。 曹氏道:“我怎好跟太太这边比,太太这边有顼大爷,末了,还有大姑娘四姑娘,再差也不差,还有外孙和外孙女。什么不都是太太把持着。” 秦氏道:“依你的意思,我让刚走出去的那个不生了?这算什么话。” 曹氏连连打嘴,冲庄瑚道:“我……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说是我二老爷的事儿,扯上太太的干嘛!大姑娘你说是吧?” 庄瑚道:“听到声音,知道二太太在,我来看看。竟不知二太太又有故事。” 说着,庄瑚和秦氏对视一眼,笑了。 原本,曹氏想来找秦氏支招,眼下意思,讨个没趣。再坐一会子,扯些家常,曹氏便告辞。出东府,没心趣回北府。途中,庄瑚远远跟来,招呼她停下说话。 庄瑚道:“我们太太脾气最近不太好。” 曹氏没趣儿回应:“瞧出来了,这府里哪个脾气好的来着。” 庄瑚笑道:“我看琂妹妹脾气最好了。” 曹氏眼白一翻:“甭跟我提她。” 庄瑚看了一眼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叹息一声:“我们太太跟太太你一样。别人再好有什么用,自己好才受用。若是帮得人好,自己自然也会得到帮助。”说着,往旁边一株夹竹桃走去,掐了上头的花,道:“园子里的夹竹桃开花了。花一谢,该到十月了。” 曹氏冷冷道:“大姑娘你倒是有心看花啊桃儿的,你也不为你哥哥着想,倘若你们那房生下个儿,有你们好处来?唉,同路顺道,跟我一样!” 庄瑚道:“是啊!我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也是不打紧的。” 曹氏见她如此说,更是没意思。扭着肥胖的身子继续向北府去。 庄瑚却跟着不放,三三两两,言说其他。曹氏不听还好,一听,知其中的韵味。 庄瑚掐着手中那枝夹竹桃玩,道:“听说这是当年老太太还在宫里头当差的时候——种的夹竹桃,今日开花,开得满园都是。当日老太太不曾想,只种那么小小一枝,生出那么多来。二太太知道老太太为何种吗?” 曹氏只顾自己走。 庄瑚又道:“老太太能得到太后的垂爱,就是这花儿了。” 曹氏停下,打趣道:“大姑娘如何知道?承花受宠,那是妃嫔的事,老太太当年……当年也就是一个…………哈哈哈……” 庄瑚捂嘴赔笑,道:“太太有所不知,夹竹桃看起来娇艳万芳,实际上奇毒无比,特别是对受孕了的女人来说。你想想,太后对我们这些奴才好,我们这些奴才不做点事讨太后欢心,怎么承宠另眼相待?才有这样的富贵?” 这话说得轻轻的,旁人听不见,曹氏是听得真真切切。老太太过往,她从不得知,日常妯娌之间也不敢造次乱说。今日庄瑚满口提,不止怪,还是十分新奇。 庄瑚完了话,淡淡笑着离开。走之前,不忘记在曹氏头上别住那枝夹竹桃花。 曹氏怕自己中毒,猛甩头抖下。 跟在身后的贵圆忙上前帮挑掉,道:“不打紧的太太,有孕之身的人才忌讳呢。” 曹氏推开贵圆的手,道:“你也这般说。” 回到北府,远远看到庄瑛在廊下生闷气,一问才知,庄瑛去东府找庄瑜,庄瑜不在,下人告诉说庄瑜跟丫头静默去镜花谢找琂姑娘。等她来到镜花谢叫了半天,竟没人肯搭理她。 遂心怀不悦回到北府,一人坐廊下气恼。 曹氏回来见状,讥笑她说:“姑娘倒是受用,整日不劳心忙事,花心思恼给谁看?” 庄瑛的丫头紫鸳回道:“姑娘去镜花谢叫半日门,没人理。” 曹氏怒啐,过去掐了一下庄瑛,骂道:“好不知羞耻。人家不爱跟你玩,你还热脸贴冷屁股。臊是不臊。” 庄瑛脾性如庄瑜,静静的。日常比庄瑜还要多分与世无争。 庄瑛道:“这与你何干?” 说着掉了眼泪,往自己屋里去。 曹氏奈何不得,骂骂咧咧进屋,跟贵圆低声暗语,不知说些什么鬼话。 庄瑛去镜花谢找庒琂等人,叫门不出,当是姐妹情份薄,庒琂亲庄瑜多些,亲自己少些。故有些气恼。殊不知,庒琂等人真不在屋里,此刻,她与庄瑜、庄玳、肃远、曹营官等人齐办一件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采办知多少 西府后门。 庒琂、庄玳、庄瑜、肃远、曹营官、三喜、慧缘、蓦阑、复生主仆各站前后,碧池跪在地上。 此时,众人送别碧池。 那碧池相好的青年叫官之轩,得了帮助,如今雇一辆马车停靠在后门门首侧下。因生得羞怯,诺诺不敢前来见众人,倒是隐在马车架前,等候碧池道别。 碧池跪谢道:“感谢姑娘和爷搭救。碧池没齿难忘。他日有幸,做牛扮马,等候差遣,以报大家恩情之万一。” 庄玳急去扶起。 庒琂心里是欢喜,看到有这样的结局,想到自己的处境,眼泪禁不住在眼里打转。 庒琂让慧缘把老太太赏赐的药递上来,又怕碧池拿不动。故往马车看一眼。 碧池这才羞涩对身后马车的官之轩道:“之轩,过来给爷和姑娘道个谢。” 于是,官之轩才下马车,搓手挠头,点头哈腰,接过慧缘手中的药。他见碧池跪下,便也顺跪下。 庒琂等人忙不迭去扶起。 临走,庄玳拿出些银子赠送,碧池怎么样也不接。推脱之间,庒琂看到庄玳手中的老人参镯子。 庒琂担忧望碧池,有想说服庄玳舍出镯子,好给碧池入药。 终是没出口。 庒琂道:“姐姐快走罢,省得人见了又不知道生出多少是非来。” 碧池道:“请妹妹和爷代我谢大爷,有来生,我一定为他做牛做马报答他。” 官之轩扶碧池上马车,再三不舍,离去了。车走时,碧池在舱内,撩起帘子,倒跪磕头。即便远远的去了,那浓浓滚烟,也没能隔离碧池额头叩拜的激响。 许多年后,回想今日,依旧那么动情,那么凄楚。庒琂怎会想到他日会遭遇别事,再与碧池相见?而那时,碧池和官之轩又是那样的一副光景。 碧池的马车绝尘,蹄声依旧。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走出来的庄顼,抓住庄玳的手,疯疯癫癫道:“我听到了,听到了!看到,看到了,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庄玳哑然口舌。 庒琂想跟庄顼说:“是的,走的人是碧池。” 终也没说出口。 庄顼胡闹一番,众人见是不光彩,囫囵夹着他回东府。秦氏和庄瑚等家人安好他,又寻药给他吃。略不闹了,众人才各自散去回府不提。 倒是庄瑚,一身疲惫。才刚他们送庄顼回来,与庒琂碰头面,多少是有不好意思。 回到屋里,把刀凤叫进来。 庄瑚问刀凤:“送走了?” 刀凤道:“送走了。” 庄瑚吐一口闷气,凉凉地道:“省心了,往后啊,看大爷怎么个闹法。他倒有个出火的地方。” 刀凤道:“姑娘为了府里歃血心机的,太太她们要是知道也高兴。” 庄瑚笑道:“这事儿能让她们知道吗?良秀你说是不是?” 刀凤闭嘴不说了,看庄瑚逗着查良秀,又看她劳心清点礼单,实不好扰说其他,故缓缓退出去。 如此,到了八月十一那日。老太太传到中府议论中秋节办事宜,碍于庒琂的面,庄瑚不太想过去,早早借故推了。 秦氏不知其中故事,有些不满,也不责怪她。便来到中府寿中居。 秦氏进来时,曹氏、郡主、幺姨娘三人已在里间。 老太太见庄瑚不来,关切道:“你家大姑娘身子骨怎么的了?” 庄瑚派人来说身子不爽,才有这话。 秦氏道:“应是不打紧,年纪轻。” 老太太“嗯”一声算过去了,让秦氏坐炕沿上。其他三人坐在对面小洋凳子上,十分注重。 老太太道:“过几日就是中秋,大老爷怕是赶不回来了。” 秦氏笑道:“大老爷有家信回说中秋跟往年一样,他回不得,权由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把持。” 老太太长叹,满眼希冀,道:“宫里头要进些礼,你们张罗着办。要体面。” 郡主道:“往年是二老爷筹备,大老爷定板。” 老太太无奈道:“这正是了,大老爷不在。索性三老爷跟二老爷定,也是差不了。” 郡主点头应:“是。” 老太太又道:“中秋家宴在中府我这边摆,戏就唱三日。宫里头太妃的身体也康健了,我看再热闹些也使得。算不得触了头。” 秦氏道:“难得,姑娘们也高兴。” 老太太道:“中秋那几日,上学的爷们让回来歇几日。趁着热闹一回。” 众人附和答应。 后面幺姨娘说了些话,独是曹氏一言不发。从寿中居出来,曹氏冷冷的说道:“这一进一出,可是热闹。整日劳心的是我。” 话里的出处,秦氏、郡主、幺姨娘晓得。进的是回疆旧部那妾女,出的是宫中礼物。哪一样不是从曹氏跟前过的?遂她心里不痛快。 幺姨娘见其他两位太太不搭话,就破开尴尬,道:“每年宫里的礼物不都是你亲点。换作旁人,谁敢撑得?” 曹氏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是见过猪跑快活,没见过猪流泪。” 说完就走。 秦氏和郡主相互对笑,三人各自就回府不提。 十二日。首吉,宜顿车,进人,开红喜,置办。 庄禄在外头采办过节的礼物细香用物,由几辆大马车运至大门首。管家正差下人们由右角门搬进。巧那日曹氏来点货,例查册子。管家一一给曹氏清点好了,马不停蹄往门外接人接货。 这里头有两处事。 第一处事运回来之礼物是给宫里头送的。 第二处事是北府二老爷私事,同采办运送回来是一些新买的丫头仆子。 管家在外头指使声道:“利索点儿,这可是献给宫里的,仔细咯!” 谁人敢不小心,敢不仔细。后头一辆大篷车内,倒没人去管理。 管家怒了,直叫人去让人下车。一会子,从那大篷车里钻出十来个小或年轻的女子。 管家招手一旁的四儿说道:“那批丫头带进去录入册里,找妈妈**,等着后面用。净是到了也不让出来,你心眼越发野了不是?” 四儿虎头虎脑,去照办。领新进丫头从角门入。又声喝她们自律,排成一队。 管家瞧其中一个女子有些傲气,便寻她问:“叫什么?” 这女子眼目也不垂下,直直看着管家不言语。 管家怒道:“有规矩没有?” 女子憋硬了一脖子,冷冷道:“上家买主取的名儿,叫彩琴。” 管家道:“什么?” 叫彩琴的道:“彩琴!” 管家“哼”一声,道:“哟!你这丫头还傲着呢!”对忙碌的四儿招呼:“四儿,四儿!” 四儿跑过来:“管家,啥事儿?” 管家白彩琴几眼,冷言道:“带进去,找管教的张妈妈教规矩,二老爷新进房里用的,可得仔细用心了。这个样子,不是要找老爷和太太的嫌吗?” 四儿应声,拽住彩琴进去。 里头,曹氏交代贵圆、玉圆两人事务,才妥当要走。见一干新仆女子从身边过,显眼的看到彩琴傲然起首。 曹氏哪里容得这么不懂规矩的。 曹氏对四儿等众人喝道:“四儿,等且等等。” 四儿过来打千儿,应:“太太。” 曹氏瞥瞥眼,嫌弃地对那些女子道:“哪儿的呀?” 四儿低声回道:“管家说是二老爷新进的,说给后面进府的姨太太备着。” 曹氏气不打一处来,一耳光扇了四儿。 曹氏道:“你哪里有姨太太,你只有我这个太太!滚!” 四儿要走,曹氏一把拽住:“你等等。”松开四儿的手,走到彩琴跟前,道:“我看这个不像新进的。” 四儿低头没敢回话。 曹氏冷笑道:“倒似外头安插进来探地形的半个主子!也忒没脸色了。” 彩琴还是昂着头,见曹氏说完,欲跟其他人走。 不料曹氏道:“行,她留下,其他你带走吧!” 四儿赶紧示意其他女孩走,也一并跟了去。 见彩琴依旧如此,曹氏不免厌恶,朝她脸上啐一口。心中积郁那几日的气,全部撒在她身上。 正巧,熹姨娘和小姨娘见采办物件,也来瞧个新鲜,正好撞见曹氏刁难彩琴。 熹姨娘酸溜溜对曹氏道:“哟,进了新人,俊儿呢!” 曹氏眼白一翻:“二老爷指着收房里,我半路截下来的。” 小姨娘上下打量着彩琴:“不像吧?人家说回疆人头发是金色的……”若不是熹姨娘抵了下她,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话来。 曹氏当是听见,只道:“瞧那傲气的样子,就缺脸上贴着说自己半个主子了。” 熹姨娘嘿嘿作笑。 贵圆腿脚踹在彩琴腰杆上,道:“还不上来,给太太们磕头!” 彩琴没动,贵圆扯了她一把也没动。 熹姨娘急拦道:“行了行了,我们得折多少的寿啊!” 曹氏哪管理熹姨娘那些客气话,一把揪住彩琴的耳朵,用力掐:“哎哟,真是上脸没规矩了!贵圆、玉圆拉回去教一教。” 贵圆、玉圆领命,拽着彩琴走了。彩琴一声不吭。 熹姨娘和小姨娘互视一眼,淡淡笑。 小姨娘道:“跟镜花谢琂丫头有几分影儿,前些日子挨那顿打,也是一声不吭呢。倔到份儿上,叫人心里敬佩。” 曹氏不听则已,一听顾不得形象好不好,叉起腰杆,指桑骂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末了,熹姨娘和小姨娘借故说去找秦氏说话,走了。 这两人哪里去寻秦氏,借故而已。 此刻,秦氏和郡主在寿中居陪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屋里的洋钟坏了,她持眼镜细细拨弄,往里面瞧。 竹儿看到秦氏和郡主干坐,不好意思。忙给老太太道:“要不找人回来瞧瞧?” 老太太道:“我记得上一次也没响,是谁帮弄的来着。” 竹儿笑道:“是定王府的贝子爷,来找三爷玩,巧碰帮修理的。” 老太太这才收下眼镜,回炕上坐下:“正好,赶明儿中秋,他来玩请他帮弄一弄。” 竹儿摇头出去了,又给郡主和秦氏添置新茶。茶毕。老太太才舒展眉眼。 老太太道:“哦,大太太,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才刚,她们议论中秋如何过等语。 秦氏看了一眼郡主,回答:“按历年,过中秋,都分批赏各房的下人。头等的五两银子,矮一等的四两,再矮一等三两,次一等的二两,再次一等的一两五百吊钱,末梢的……” 老太太不耐烦摆手:“我去年都说了,这些个你们自个儿做主,分下去就完了。因这事儿是注重,让你东府领头办,不然,叫二太太办就没那么麻烦。” 秦氏羞怯道:“原是这样,可今年老太太这边添了人,另外琂丫头这边还有两个,媳妇儿不知道怎么算的好。” 老太太道:“赶明儿我不在了,你就不用给她们算了?” 郡主道:“大太太心里也明白,过来讨老太太的示下。毕竟老太太做主,大家伙心服口服。” 老太太哼一声,顿半分神,才道:“就不知道成天那么多舌头根子乱嚼,就是府里爷们少了,娘们多了,尽是麻烦!” 郡主不敢回嘴。 秦氏又道:“还有中秋烙月饼,各王府、贝勒府、贝子府、翰林院……这些府里每年都送,听说朝里抄了一批,今年比往年要少送些。” 老太太道:“我看大姑娘办这些事就称心如意。让大姑娘去办,你也不必替她来应我的示下。” 秦氏应:“是。” 郡主思想了下,也道:“还有一事,我也想请老太太示下。就是……” 老太太劳心道:“你也吞吞吐吐的了。” 郡主道:“和顺府的、佟府的今年不知要不要邀请?” 老太太道:“这和顺府的跟佟府跟我们府上联姻,当年口头上约过,往年都有来往。去年因朝内乱没请,今年也该请回来。这些联姻宗亲再不亲近,我怕人家早攀高枝儿去了。” 郡主道:“这也是二姑娘、三姑娘的福气。” 老太太忽然想到:“四姑娘去年说过的那家叫什么来着?” 郡主笑道:“原说给定王府我哥哥的肃远,大太太说四姑娘是庶出,怕过去不招待见。” 老太太点头道:“亲上加亲总是好,可大太太说的有理。你娘家嘴里不说什么,四姑娘庶出可是真切的事儿。这高枝儿不攀也罢,免得四丫头以后委屈做个偏房妾室像她姨娘太太那样。” 郡主点头。。 秦氏道:“我听说翰林院的小姐叫锦书的,我们璞儿相中了,要不要请一请?” 老太太白了郡主一眼,道:“哼!还是大太太提了,他老子娘一个子儿都不曾关心。” 郡主温婉道:“原是听过。” 老太太道:“也不见你们张罗张罗,璞儿这岁数都遭你给耽搁了。” 郡主脸上尴尬,心里却是暗喜。听闻翰林院那姑娘极是标致,知书达理,为人和顺。庄璞如能得到她,也是他三生之幸。只是不知他们府上是否许过人家没有? 这方正议论,极其和平,可谁料和平日子里竟还将发生那样的事来!诸位太太想不到,内家姑娘们想不到,就连庒琂也想不到,她竟遭牵扯一宗大案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窃贡 从寿中居出来,郡主有些嗔怪秦氏的意思。不是真心要寻不是,心里喜欢,脸面上推脱一二分,尽显的合适。尚未出口,见镜花谢那头,庒琂跟庄瑜笑笑闹闹的走来。 各自女儿人等见了礼,由得她们去。 这方郡主才道:“太太你说你提璞儿的事儿做什么,惹老太太不高兴。” 秦氏道:“我……我这不是帮你说话的,等老太太中秋那天问你们来,你们就有话回了。” 郡主道:“璞儿那性子,我是没法子。好叫避开老太太些,不提也就罢了。” 边说边走到统府大径道上,彼时,迎面跑来几个人。郡主和秦氏不知是谁,看着那几个婆子是眼熟,是曹氏府里的老妈婆子,专管下人的。极厉害的角色。 那老妈婆子拿着板子追拿一个女子,披头散发,横冲直闯,迂回往返。 这人是彩琴。 待冲到郡主和秦氏跟前,婆子们终于按住了她。 郡主看不过去,对婆子道:“住手!” 婆子松开手,一把推彩琴跪向郡主和秦氏。 秦氏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婆子回:“回太太,她是二太太府里的彩琴,新进来的。二太太让我们*,不听教,跑出来了。” 秦氏听得,与郡主对视一眼,方对彩琴道:“抬起头来。” 彩琴本是直视,宁死不屈状,秦氏一说,她傲气抬头。 秦氏频频点头,道:“是有几分过人的地方。” 婆子以为秦氏责备,重重掐彩琴的身子,死揪她的头发。 郡主不满道:“教个下人都教成这模样,成何体统。” 郡主说完走了。秦氏甩袖子也跟着走。 几个婆子拉住彩琴,又是一阵掐捏。彩琴略是反抗,便是劈头盖脸乱被打。打累了,就地歇一会子,彩琴见是得歇,死撑起力气,扭头跑。 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只见是一方花团锦簇的园子,里头莺莺燕燕传来一众女子的笑声。彩琴怕人瞧见脸面,忙将头发扯得更杂乱,盖住脸面才定下。 想找个地方躲,身后那几个婆子行动快,给追来了。 那边,只听到——“姑娘你瞧!” 不知道谁家丫头发现婆子抓拿彩琴,余下,纷纷扭头来看。 原来,庒琂和庄瑜跟丫头出来后,直奔这个花园,见庄琻,庄瑛、庄玢等姐妹丫头在扑蝴蝶,一起欢欢喜喜参与。 这会子,兴头上,被彩琴和婆子搅坏了。 慧缘和三喜怕她们姑娘又发心去惹事,早早听到声音,去拉住她。 庄琻见庒琂看得入神,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不听话的下人被教训而已。我们继续找我们的蝴蝶。” 这些人够心冷!庒琂心里这么想。看看庄琻,披金戴银,妩媚万千;看看庄瑛,一面尘世不染,清丽脱俗;看看庄瑜,裕美婀娜,淡水芙蓉;看看庄玢,嘻嘻哈哈,无忧无虑。 这才是真正的闺中大小姐。 庒琂心生悲凉,扑蝶的趣味去了八九分。 庄瑜走过来道:“姐姐切莫多事,妈妈们教导下人,主子都不能说的。” 庒琂冷道:“哪有这么教导的,你看扯得衣冠不整,头发被纠成那样。” 庄琻听闻,笑道:“妹妹何必为一个丫头生气。贱皮贱肉,不打不不听召唤。” 说完,庄琻拉着庄瑛和庄瑜去扑蝶。庒琂反而懒懒散散,忧忧郁郁。看着彩琴那边死去活来的挣扎,身子在动,在疼,在呼救,口中却是一声不嘤。 庒琂心里极是震动,曾几何时,世上只有她才如此倔强了。想到那人,庒琂转身对三喜看一眼。 三喜蹙眉头回应。 庒琂道:“你瞧着像谁?” 慧缘不知其中缘故,问:“姑娘说的谁?” 三喜知她姑娘心意,遂跟向婆子那边。 庒琂跟姑娘们耍一阵,觉得没意思,就走回镜花谢。一路上,慧缘瞧出端倪,又问话。 慧缘道:“姑娘才刚说像谁?” 庒琂道:“我南边的一个姐姐。” 慧缘露出愧色:“我是该打,叫姑娘思念家人了。” 回到镜花谢,慧缘去给鹦鹉清理笼子。庒琂感到困倦,略想躺下,不想三喜回来了。 一进门,三喜对庒琂道:“是二老爷在外采办宫里的贡礼,顺道买回的一批丫头。说是给服侍将要过门的姨太太用。姑娘在花园看到是这批丫头的其中一个,叫彩琴,因二太太收了,叫妈妈们*,这丫头性情刚烈跑出来,这才被妈妈抓回去。” 庒琂低低道:“听名字倒不是一个人。”依旧不死心,道:“三喜你可是瞧清的?” 三喜道:“披头散发的背影。也不是十分真切。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姑娘莫乱想。” 慧缘奇怪道:“姑娘觉得是熟人?” 庒琂点头。 慧缘担心道:“姑娘,碧池姑娘的事是教训啊!就算是熟人,你也是不能认,你可要想一想我们什么身份进来的。远远躲还来不及。” 庒琂点头。 正说着,庄玳欢声跑来,庒琂因在花园看透这些大贵人家子弟,不想见他,就歪在床上称不舒服。另三喜和慧缘极力撵他出去,不得以,他便走了。 庄玳出镜花谢,进老太太处坐了一会子。老太太想起什么话,叫他去北府请二老爷过来回,如此,庄玳又来到北府。进北府的门,正要对里头的丫头说话,忽见庄璞闪了出来,一脸的高兴。 庄玳拉住庄璞道:“哥哥,二老爷在里头?” 庄璞道:“里头呢,点宫里的东西。” 庄玳道:“老太太也让你学生意不成?数银子数高兴了?没瞧见过。” 庄璞一脸喜道:“二老爷新进的人快来了,我瞧着高兴呗。” 庄玳噗笑了:“老爷们的事儿,你高兴什么,横竖你有锦书姑娘,那才是你高兴的。” 庄玳说完大笑往里走,庄璞后脚踢在他屁股上。 兄弟两嬉打一阵,完毕,庄璞离去,庄玳去给二老爷庄禄回老太太的请。他也不管二老爷去不去,自个儿出来了。在北府院子,听到丫头们议论,凑过去一听,原来她们在议论曹氏在教训新丫头。 庄玳兴趣来了,问:“新丫头是谁?” 丫头们讥笑道:“叫枝头凤凰。” 庄玳不解,喃喃道:“复姓可有姓枝头的?”丫头们不理他,觉得没趣,走了。 丫头们说的枝头凤凰正是彩琴了。 院子里头,通个回廊,便是曹氏的主卧外厅。此刻,她正坐在炕上嗑瓜子,几个婆子按住彩琴,在她脸上涂抹辣椒,辣得她眼泪直冒。 一会子,庄琻和庄瑛气喘吁吁回来,见这阵仗,庄瑛转身离去,看都不敢看。 曹氏吐一瓜子壳在彩琴脸上,道:“一脸的狐媚相。晚饭也不许吃,让她饿几天看听不听话!” 一个婆子上前,撩起衣袖给曹氏看,道:“太太你瞧,力气大的很还掐我。” 曹氏冷笑道:“力气大,派去守大夜,让天天守着,也不许她睡觉。” 庄琻依靠在门边,抚弄鬓发,娇喘道:“万一东西丢了可不是损了夫人又折兵了。” 曹氏瞪一眼,道:“她敢!” 庄琻道:“自古贼人出屋里,十之八九。” 曹氏道:“今晚守大夜的是谁?” 跟旁的贵圆回说:“因后日要送贺礼进宫,礼放在大厅。晚上是管家守夜,四儿、五儿守外头。两个婆子守里头。” 曹氏下令道:“撤掉一个婆子,让她去,便是又打,又扯,头发一绺一绺扯下来,方解恨。 婆子道:“规矩不讲,出去甭说你是北府里的人!丢了我们的脸。” 如此,彩琴死死憋住尿口,期盼晨早快些来。婆子知她听话了,没再言语管教。等婆子眯眼,彩琴才呜咽呜咽地抽泣。 这夜,外头莫名其妙飞来一只乌鸦,停在大堂外头二门瓦楞上,扑哧扑哧打动翅膀,时而还叫唤出慎人的声音。 彩琴越听越觉凄凉,不由得戚戚然睡着了。 次日晨早,几个婆子来轮班,拿单册交接物件。发现少了一件东西。于是,这事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厉害的婆子只为彩琴是问,百般虐打拷问。 彩琴缄口,或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婆子没了主意,立马汇报给曹氏,曹氏一来,哪里了得。叫拿家法大刑具,三大三项一一拷过;一项剐腿皮子,一层层皮剐几道,鲜血淋漓,疼得彩琴昏而不死;二项灌狗屎,拼命往她嘴里塞,口水眼泪鼻涕是一堆堆一坨坨,由不得她不吞咽张口;三项掰手指,撕裂般要卸掉,疼得欲生欲死,不瞑不目。 一一询问不得结果,管家怕是闹出人命,遂退了出去,直奔中府寿中居找老太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问责 中府。寿中居。 管家跑来急报,老太太正受秦氏、郡主、熹姨娘、幺姨娘、小姨娘、庄玳、庄瑚、庄瑜、庒琂、庄玢等各房及丫头问安。 管家进来道:“老太太,不好了。” 秦氏道:“慌慌张张出了什么事儿?” 管家道:“进宫的礼少了一把西域青玉小如意。” 听得,众人低语交耳。 老太太怒道:“混帐东西,少了东西往这来,莫非这儿有你们少的东西?” 管家嗫嚅道:“二老爷和太太说,能不能换其他的代替。” 老太太大声道:“跟他说,把他人头换上。他还不知道每年进贡前,拟了单子进去的。货不对板,不是要提脑袋进去吗?” 秦氏和郡主露出惊恐之色,其他人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管家擦汗,惊恐回应道:“是。” 待要离去,老太太又叫住他:“回来。” 管家又返回。 老太太道:“东西好好的如何不见了?” 管家回道:“如今二太太正在审,昨夜临时换了个丫头顶夜,就给出事儿了。” 听毕,老太太扬手让管家出去。 管家出去。 余下,秦氏担忧之色尽在脸上,不好进言说什么。郡主更不用说,她清楚皇家礼物,关系到忠君层面,此事非同小可。 庄玳道:“若真不见,老太太给宫里皇太后言语请求,也不打紧的。” 老太太叹息道:“儿啊,那是欺君。如何求得?你这些叔伯婶子,个个都是中看不中用,外头精明,里头糊涂。” 秦氏和郡主怕老太太急出病来,再三宽慰。姑娘丫头们也好言劝解。 末了,老太太道:“大太太、三太太,我看你们过去瞧瞧,这二太太脾气不把人给折磨半死,也是不罢休。人死了,东西还能找回?” 如此说,秦氏跟郡主过去,姑娘更想瞧新奇,拉拉扯扯跟了去。庒琂不想参与其中,没动静,庄玳过来拉她,磨磨蹭蹭好一会子,也跟出了门。 到了北府,众人尚在外头,便听到曹氏打骂人的声音。 再进去看,见到庄禄坐在堂上,曹氏拿鞭子抽打趴在地上的彩琴。 彩琴一声不吭。 曹氏怒不可遏道:“说!是不是你偷拿了。” 彩琴依旧不吭。 曹氏使劲儿踹了一脚,把鞭子甩给贵圆,道:“你个贱蹄子,不招,给我狠狠打。” 完毕,几个婆子拿着针,胡乱在彩琴身上扎,彩琴痛得满地打滚。 庄琻和庄瑛姐妹两立在一旁,半捂住眼睛不敢瞧。 猛地—— 秦氏的声音道:“住手。” 几个动手的婆子方住手,歇一边。 秦氏进来,道:“这么用刑也能问出话来?” 曹氏脸上没半分光彩,因是她事务不周,现不得不矮下身。便命丫头端凳子,看茶。庄禄眯着眼,手里把玩那串翡翠手串,没个言语。 曹氏对秦氏道:“太太。” 秦氏晃一眼堂里,道:“老太太让过来瞧瞧。” 庄禄起身,要说话,不料曹氏抢先道:“在我这儿出的事儿,我料理就行。” 庄瑚道:“二太太再料理下去,我们府上都赔上脑袋了。” 曹氏恨恨道:“姑娘这话怎么说的?敢情是打了贱蹄子,让府上人都脑袋搬家不成。” 说着特地看了庄禄一眼,庄禄再坐不住,甩袖出去。 庄瑚道:“这些礼上贡前拟了单子进宫了,这会子东西不齐全恐人家不收,岂不是欺君大罪。” 曹氏听了傻眼了,吞吞吐吐道:“这……这……你们是骗我的吧?” 郡主道:“老太太说的。” 曹氏听完,一屁股坐下。也没心思拷问彩琴了。眼泪竟死死朝外流。 秦氏见曹氏不中用,就对地上的彩琴道:“丫头,你老实说,东西可是你藏起来的?” 彩琴趴在地上,咬牙道:“我没拿!” 曹氏从椅子上起来,一脚踹在彩琴腰杆上,道:“贱人贱蹄子,你是恨毒了我才这样对我。不是你拿,是谁拿!你以为我不知道,长这副模样进来,不是敛财招惹二老爷,你干嘛来的。” 彩琴倒吸鼻子,眼泪是冒出来了。 这是比死都难受的侮辱。 跟彩琴一同守夜的婆子,上前,跪下道:“太太,昨夜我跟她一同守夜,我后半夜睡着了,我……” 秦氏冷冷道:“待会我再亲侯你。” 婆子磕头如捣葱。 郡主道:“早上到现在,人离开过这里不曾?” 管家道:“一直都在这儿,没离开半步。” 郡主道:“那在屋里仔细搜过没?” 管家道:“搜过了,地缝儿都扣了几道,确实不见呀!” 曹氏恨道:“就是这个贱人拿的!往死里打她才知道厉害。”又从贵圆手中扯下鞭子,也不管旁人阻拦,狠狠地朝彩琴身上打。 就在这时,庒琂、庄玳、三喜、慧缘、湘莲赶来了。 庒琂直呼:“别打了!住手!” 众人回头,看到五人,庒琂手中拿着一块青玉如意。管家认得,心花怒放从庒琂手中接过。千恩万谢不尽。 管家道:“是这了,是这了!太太,找到了。” 听到找到失物,曹氏松了一口气,手中的皮鞭掉在地上。 秦氏问庒琂:“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庒琂回头看了湘莲。 湘莲跪地上,回复道:“回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是我们屋里的二爷拿的。我今儿给他换洗衣服才发现。正好看到琂姑娘和三爷说这边丢了进宫的玉如意,想着是不是这东西。平日里也没见过二爷有过。” 郡主忙道:“二爷呢?” 湘莲道:“我们问过二爷了,二爷说是……说是昨日来过这儿,顺手拿去玩一玩。不曾想拿走!还说三爷撞见他的。” 郡主朝庄玳脸面啐一口:“混帐东西!” 庄玳道:“太太息怒,东西已找回,就放心了。我哪里是知道二哥哥顺走了东西,头日见他从这儿欢喜出来,我也奇怪呢。” 众人让湘莲起身,庒琂颇为感激拉住她的手。此刻,庒琂才知道,送人娇花,手留余香,成人之美,因果善报。那日不是自己多嘴劝解郡主不要撵走湘莲,此刻这事也没个善终。闹大了,怕各大府被冠上欺君大罪,自己也因此连累。想想是万幸。 只见秦氏道:“行了,把地上的丫头抬回老太太那去。” 郡主怕连累庄璞,哀求地:“太太,太太……” 曹氏更是不愿意闹到老太太处,让老太太说她有手段。 秦氏这做法,各自心知肚明。 郡主甩开庄玳,跟秦氏后头。瞬息,众人浩浩荡荡从北府出去,闹哄哄到北府大堂,便立马寂静。庄禄再回来时,人去楼空,只有一堆进贡的礼物,无人清点。 众人到中府寿中居。 秦氏命婆子把虐得半死的彩琴放在地上。彩琴趴着。 老太太不解,又见众人七嘴八舌,心里好生厌恶。 老太太因问:“这是干什么呀?” 秦氏道:“老太太,东西找回来了,这丫头看怎么处置。” 老太太道:“可是丫头手脚不干净?打发出去就完了,抬来这儿做什么。” 郡主道:“这进宫的礼,不见的那个是璞儿顽皮,顺手拿去玩了。才拿回来。” 郡主怕落在别人后头禀报,让老太太责备,遂自报了罪过。老太太愕然。 曹氏白了郡主一眼,心中十分怨恨。此方不言语。 老太太道:“可怜了这丫头当替罪羊!丫头,抬起头来看看。” 彩琴颤巍巍抬起头。 老太太细致瞧,连连心疼道:“哎哟,哎呀。” 这叹息之声,多少是责备曹氏下手太重,过于狠毒的意思。末了,老太太让竹儿去拿药来,再让人把彩琴扶起到跟前。老太太轻轻撩开彩琴的乱发瞧了瞧,再看她身上血迹斑驳的衣裳。 老太太道:“罪孽,罪孽。” 众姑娘有捂口的,有低语的,有捂眼睛的,各人各心,此境倒显得真。 疼在他人之身,痛在个人之眼。总归,受苦的不是她们。 庒琂正侧看到彩琴的脸,觉着有些眼熟。不由地绕转过去细瞧。三喜也瞧出几分异样,跟在她姑娘后头看。 又听到老太太道:“叫什么?” 彩琴嘶哑地回:“彩琴。” 老太太再问:“多大了?” 彩琴回:“十八。” 那些声音,那些容颜,那些神情,那些眼目倔强之色不是她还有谁?庒琂看清彩琴的脸,甚是惊讶,眼泪控制不住掉落下来。三喜的手紧紧攥住她,告诉她,是的,这是她。是她! 老太太半怒道:“二太太,你看怎么个处理?” 曹氏道:“老太太慈悲,多给几两银子买药,让打发出去得了。我看她也不中意留我们府上……” 听得这些话,彩琴浑身发软,猛扑倒地上,放声大哭。众人欲有安慰状,因怕身份不符,怕遭受下人们耻笑,皆不动然。 彩琴凄凉哭了一阵,缓缓而起,庄瑚怕她寻不好的对付太太们,早早挡在秦氏等前头。 只见彩琴恨眼怒视众人,咬牙切齿。 姑娘们都示意退后几步,忽然,看到彩琴裙子一片湿。隐忍一夜,她竟尿湿了裙裤。 可知道,她冤得清白,终于也可以泄这股浊物了。 见这光景,姑娘们捂嘴笑了,低语,婆子们更是开了嘴笑。老太太未等笑出,晃眼之间,见彩琴冲向顶梁柱子,欲寻自尽。 幸好庒琂明眼疾快,横冲到那根柱子前。 彩琴狠狠地,重重地一头撞在庒琂胸口。 两人同期倒地。庒琂疼痛得紧捂住胸口,咳半天出不来声音。众人皆惊得面目全非。三喜和慧缘拼命去扶庒琂。 彩琴见自己没死,拍打地上,大哭不止。 庒琂不管胸口疼痛,也不管慧缘拉扯,让三喜好生按住彩琴,自顾走到大堂中央,跪下求道:“老太太日前说过要给我添个丫头,我瞧着这丫头跟我有缘。求老太太就指给我吧。” 老太太看一眼彩琴,心有余悸,不愿意:“你这……我把竹儿指给你都可以,你何必是……” 庒琂据理力争,道:“老太太慈悲,书上说,有玉者是奇缘,持玉者是良缘,遇玉者是情缘。今日我偶遇了玉如意救了她,算是一种情分在,求老太*准。” 庒琂说完磕头,实心诚意要收了那丫头。 老太太哼向曹氏,对庒琂道:“那我就替二太太谢你了,帮她料理这么一个累赘。” 曹氏无话可说,勉强谢道:“谢老太太。” 庒琂也感谢不尽:“谢老太太。谢太太。” 如此,众人再三多言,或歉意,或赔礼,或其他。庒琂皆听不进去。紧紧看着彩琴,还不忘记让三喜好好拽住她。因为,此人对庒琂来说,是至重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人道山长水又断(上) 在南边,那时年月。庒琂还是叫卓亦亭的时候,有一位相好姐妹,她叫子素,复姓宫门。回想南边那些江水河流,水边那些草长莺飞,那些芦苇云絮,两人奔于期间,嬉戏。 那时年月,花开正好,月圆三影,光阴荏苒,日渐消失,可还记得原野上,那一方土窑子,有一只鲜香的“土味鸡”? 子素不曾记得,卓亦亭不曾记得,庒琂却记得。 兴许还有两人尚且记得,一人是宫中为媛妃的姐姐卓亦月,另一个步姐姐身后入宫的玙瑱。 那时年月,姐姐说:“你三人,岁数相近,瑱儿最小,戾气大,皆不如亭儿,论大方沉着,瑱儿亭儿不如子素。” 玙瑱九岁离开南边入京,子素哭了整整三日。 后来,子素告知庒琂:“瑱儿直捣黄龙腹地,为苍生谋福。”逾过一年,入宫得封,便再也没瑱儿的消息。两人常常思念瑱儿,说终须一日复见,届时身份地位不同昔日,再见姐妹,必定君臣有别,儿时多少玩笑话那时也不能够了。 每每如此,子素大哭一阵。除此,子素是雷打不惊,遇事不惮。可见几人的姐妹情分。 庒琂随父亲入京,子素为此又再哭,道:“妹妹此去,可还有机会相见?” 庒琂道:“即便天涯海水,也有归流之时。待我他日进宫见了姐姐和瑱儿妹妹,告知她们,好叫你也来京都玩耍玩耍。” 这一别,或是数年,或是数月,或数日。蓦然回首,往事历历。唯一不变,是儿时嬉笑爽朗声,还有波光里的倩影依依。 入京时,子素母亲怕她伤心不舍,故关她在府里,任是叫唤,不给她放出。她生性倔强好强,翻上瓦顶,翻墙过街,在一口岸处,招停了庒琂。 依旧是波光倩影,两相难舍。 子素道:“若到京都,每到圆月,我在月下,指着它,便是见到我。我也同见到你。” 可惜,那月份,庒琂不解分别长恨之意,还成心打趣,耻笑她。 历历在目,分分愧悔。 这眼下,她竟沦落到这样的田地。自己再不堪,如今也是珠玉满头,凤钗不缺,锦衣玉食,日日良辰美景。而她——子素呢? 庒琂越想越心慌,越是感伤。她坐在床边。 这床上再大,也难容得她——彩琴——舒坦自由翻滚。 庒琂静静坐着,任由泪水满溢。 庒琂轻呼一声:“素姐姐。”声音跟蚊子飞过似的。 床上,没有半分回应。 三喜站在侧旁,焦灼。慧缘已端来清水,又拿来上次老太太赏给的金疮膏药。 庒琂扬手示意三喜和慧缘退出去。 庒琂道:“你们出去吧。” 三喜和慧缘出去了。 屋里,原该有的余温,瞬息冷却。冷得庒琂瑟缩,感觉到一丝丝的凛冽寒气沁入骨里。 庒琂伸手,慢慢撩起她的乱发,露出那双傲世的眉目。可不是了,依旧清丽,只是多许多的愁蹙,还有污秽的泪痕。 庒琂捂住嘴巴,戚戚悲哭。 或许她有所触动和知觉,眉睫微动。她瞧得清楚对面坐着的是谁。 只见她张大了口,无言长泣,同时,那条原是润滑的手,此时如枯槁一般伸向庒琂。 庒琂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素姐姐。” 子素声泪不断,直直呼:“亭……亭……” 旧不见,必思念。若天涯相隔,还有满怀的希冀,若天各一方,还有诚心的守望,若阴阳相隔,还有无尽的念想。 最怕此情境。 虽不隔天涯,不失天地,不离阴阳,看到的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心遥意远。 时值入夜。 庒琂从凳子上,转坐在床边上,手握住子素的手。 三喜和慧缘静静看着她们。 子素焕然一新,愁蹙的面容已揩洗干净,顺直的秀发,柔顺乌黑。 庒琂道:“才几日,姐姐越发美了。”话里多是安慰。 子素笑道:“亭儿美得不可方物。”相互抬举之意,亦是旧时相互取笑的话。 遂两人破涕为笑。 于是,子素缓缓告诉庒琂她的经历,道:“我听我父亲说你府上在京城被抄了,卓老爷在城门示众。你姐姐在宫里被降了位分,你和眠儿弟弟下落不明,官府到如今还在满天下追查抓拿。我们府上也是因为一句话,说成忤反投洋,发配的发配,流放的流放,买卖人当奴才的当奴才。” 庒琂听着,哭不忍听。三喜更是愤怒,眼泪流得更是急剧。 子素道:“我原想一死了之。可我父亲母亲还不知道流落何处,想着他日有重见之时,我才这般舍得偷生忍辱。今日猪油蒙心,多少苦都受尽,偏是顶不住这般侮辱,想寻死。我被卖到了京城,转手了两户人家,谁知,他们后来也触犯了大罪。这几日,才被这庄府转买了来。” 庒琂声泪俱下,道:“素姐姐受苦了。” 几人再哭一道,末了,庒琂给子素介绍慧缘,又给慧缘介绍子素。 几人相识,稍稍打消头先那些悲伤。 子素问庒琂:“妹妹怎么也在这里?” 庒琂没遮掩,三三五五一口气给子素说了。完毕,子素又为庒琂之遭遇哭一回。 实在夜深,庒琂劝道:“姐姐安心就是,切莫再寻死。我这心,实在不愿看到这些。好不容期盼这样的情景,倒这样。如知是这样,我天天祝祷姐姐与我今生不见,盼姐姐一辈子平安。” 姐妹相见,生悲,亦甚欢。 庒琂问子素来到府里都遭了什么罪,子素怕庒琂为她去出头,只死死瞒着受曹氏那边那些委屈侮辱。庒琂哪里不知道的,心里伤心,终归应子素的心意,没表出来。心里头极致狠毒了曹氏等人。 三喜道:“终有一日,好人好报,坏人一个都跑不了。” 三喜的话让几人略宽心些。 子素劝庒琂道:“妹妹千万不要因我而坏大事。” 如此,子素留在镜花谢,日里,老太太传人过来瞧,送来药。郡主也差人送来御赐的良药。中秋那日,曹氏过意不去,让贵圆和玉圆拿些金银首饰过来,庒琂打发回去了,没要。 中秋即日,庒琂摒开三喜和慧缘,单独给子素梳洗。慧缘倒寻事去忙,给子素烧水。 三喜与别的丫头在花园玩笑,打探府里是否有传闻议论子素和庒琂的不好。 玩笑间,曹氏的丫头玉圆来了,手里扎一把夹竹桃花。 玉圆叫三喜:“三喜。” 三喜素来不待见庄府主子们,对曹氏那边人等更是不待见。因掉头想走,避开她。 玉圆又追上前,扯住她:“三喜妹妹,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跟其他姐妹玩都不搭理我。” 三喜冷笑道:“姐姐说笑了,我们姑娘是外面来的,比不得府里的太太姑娘有身份,我们下人自然也……” 玉圆道:“你说的什么,你我都是下人,这些个话只有主子说的。好妹妹,我给你赔不是。素日里,怪我不会说话,有惹得你跟姑娘不开心的地方,你多担待。” 三喜扯了下嘴巴。 玉圆道:“我是巴心巴肺的,三喜妹妹好歹也是领我的情。好歹今日是中秋,没有这么膈应人的。” 三喜忸怩道:“听不懂你们北方人说话。我们想法简单。” 玉圆见三喜话里有些转机,忙道:“我常日跟我们那边说,好歹要识趣,姑娘是老太太心头肉呢。我瞧三喜妹妹也是直爽人,但凡这样的人,才能招姐妹们喜欢。” 三喜被奉承得有些不好意思,终究年纪小,耳根软。 玉圆再道:“我们太太也是无心的说话。你给你家姑娘说说,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做下人的,总得给主子个台阶下不是?” 三喜想起庒琂的话,提防要有,也不能时时针锋相对。故缓了声色。 玉圆瞧出意思,遂把手中的夹竹桃递给三喜。 玉圆道:“拿着,今晚中秋大宴,姑娘戴上,可是要艳压群芳,姑娘里头出挑,老太太要打赏的。姑娘得了头儿,丫头也得赏呢!” 三喜还是不要,玉圆道:“那就是不承我的意了。白给你低声说那么多,原我是多情的来。” 玉圆说完,假装生气走开。 三喜怕惹不好,回去给姑娘责怪。便上前主动把花要回来。 三喜回到镜花谢,正好看到慧缘和庒琂给子素梳妆。三喜瞧了一会子,眼涩涩的,拿着那把花儿,干站门首帘子处,不作声。只见子素依稀倩影,青丝柔滑,肌肤似雪,眉黛灵动,丘沙灵鼻,朱唇玉口,举止稳重,行动静谧无声。不禁思绪飘远回到了南边旧地,那时年的子素。 只见子素软声对庒琂道:“妹妹去就好,也没我什么事。总归是下人身份,打扮成这样遭人议论,说妹妹过于轻浮。” 庒琂微笑,再给子素添置一支金簪。 完毕,庒琂望着镜子里的子素,笑道:“这才是我的子素姐姐。” 子素转身过来,一把庒琂拉住,郑重道:“你的心意我知道。我的心意,也盼你知道。如今,我知你好,你看我好。还有什么比这更好?但愿岁岁长宁,可我们各自都有背负,妹妹思虑长远才是。” 庒琂笑道:“难得跟姐姐重逢。经历那么多,忽然觉得没有任何事比生死重逢来得快活。姐姐你也经历过,怎么没明白?” 子素道:“因我太过于明白。我才担心你。” 庒琂道:“姐姐不必为我担心。等姐姐伤好了,我找老太太说去……” 慧缘端水在一边,听庒琂这话,吓得不稳当,水溅了出来。 庒琂回头看慧缘,慧缘仓促稳住,移步出去。正好看到三喜掉泪。便示意三喜进去。 三喜会意,抹了眼角,微笑持花步入。 三喜道:“姑娘,瞧我带什么回来?” 三喜便把外头他人议论的话说一遍,多是家长里短。无人议论镜花谢。 庒琂也无意听,接过花,道:“什么花儿?” 三喜信口道:“桃花!二太太屋里的玉圆言和来着,送的和事礼。” 慧缘在外倒了水,进来听得,故意一笑,道:“我倒听过和氏璧,没听过和事礼是桃花。” 庒琂冷冷的,信手把花扔在梳妆台上。 庒琂道:“无故示好,非奸即盗。” 三喜强言道:“姑娘常日里叫我不那么伶俐。如今我改了,又不顺姑娘的心。” 听这么说,子素笑道:“你姑娘的心性倒还这样。” 庒琂楚楚看子素。心里暗叹,如她知道自己怎么走来的,想必不会说这样的话。如今在她眼前,放肆一二分,显自己真实罢了。 子素又说:“妹妹,姑娘……”站了起来,朝庒琂跪下。 庒琂立马起来,要扶起子素,见子素不起,她也跪下。 庒琂道:“素姐姐……” 子素道:“姑娘,我同三喜一样。请姑娘自重。” 庒琂道:“素姐姐,我……” 子素凛然道:“姑娘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子素愿忠心在你左右。” 说着,子素深深磕头。 庒琂神色恍惚,依稀记得那时的话来:“终须一日复见,届时身份地位不同昔日,再见姐妹,必定君臣有别,儿时多少玩笑话也不能够了。” 可不是应验了那时的话了。 庒琂的泪水竟无法关住。 恰外头传来庄玳的声音,他喜道:“祝贺妹妹中秋之日,又收得一个忠心之人。” 庒琂迅速抹去泪水,连忙扶起子素。子素避嫌,胡乱把发饰摘下。 庒琂故意转移庄玳目光,走上前道:“三哥哥这会子不在外面陪客人,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庄玳道:“有二哥哥在,老爷他们也在,不需要我。大哥哥今日又好了,虽比不得从前,也是长进了呢。” 庒琂找话道:“跟你要好的肃远贝子爷、曹哥哥你也不招待了?” 庄玳一笑带过,看到子素生得秀丽,多瞧几眼,把子素瞧不好意思。 庒琂再问一道。 庄玳这才惊醒,收回失态神色,拿起被庒琂扔在梳妆台上的夹竹桃花,道:“人都还没到呢!我着什么急。” 庄玳把花儿摘了一枝,欢喜状往庒琂跟前,替她戴发鬓上。 庄玳插完了花,端详道:“极好,美而不俗。这花配妹妹,多戴就艳俗了。”故问:“今晚中秋晚宴,谁同姑娘去?” 三喜跨步道:“我。” 庄玳微笑,再摘另外一朵,返身插在三喜头发上。 三喜要拿下。 庄玳制止道:“别,你们今晚是要过去吃大宴,主仆两人相得益彰。准得老太太的喜。” 庒琂听这么说,就顺他的意,让他开心尽早离去。果不其然,他心性开朗,顺从他,便心满意足说说笑笑,一会子便去了。 庄玳走后,庒琂才一一给子素介绍庄玳,一并给子素介绍其庄府各等人色。 慧缘站在一侧,默默无言,一语不发。待晚了一些,慧缘催促庒琂道:“是时候了姑娘。” 庒琂这才再略打扮打扮,跟三喜去了,叫慧缘照看子素。 掌灯时分,中秋大宴开台。 灯笼高挂,彩带飘扬。 炮竹四响,烟花冲天。 府院内外,人进人出,闹热非凡。 谁人知晓,黑幕之下,必是暗流涌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人道山长水又断(下) 此刻,在中府寿中居。 外宴大厅,爷们一处饮用。里内是闺闱内眷,远远隔一道长画屏风,外厅是王公亲戚人等。到了时辰,管家响了开宴鞭炮。 外厅爷们觥筹交错,称兄道弟,绵延不绝。 里内,老太太主客,团团和和,一应家眷女客,倩然有礼。一时间,夜光明珠,琼瑶佳酿,席席尽欢。 老太太笑对众人道:“爷们开动了,我们这边也不要停下了。来。”举杯共敬,仰头一杯。 主桌上,老太太上席,左侧为首是秦氏,曹氏,右侧首席是郡主,次之是幺姨娘,小姨娘。 老太太侧头对郡主道:“哪桌是和顺府的?哪桌是佟府的?” 郡主听到老太太问,笑着站起来,走到和顺府太太这边桌子。 郡主客气道:“和大太太,我敬您一杯。” 和大太太客气道:“郡主请。” 郡主故问:“大少爷可来了?” 和大太太指着隔不远处一个年轻人说:“在那儿,来了的。要不我叫过来敬老太太及众位太太一杯。”对着自己丫头说:“去叫大少爷过来。” 郡主悄悄说:“该是跟老太太喝一杯。” 和大太太感激回笑。 郡主又举杯向佟夫人:“佟太太,敬您。中秋佳节,岁岁安好。” 佟太太道:“郡主总那么体贴人,酒都要端过来才喝。” 郡主道:“哪有主人失礼的,我也是替老太太走走腿子,老太太长情远意,您请。” 佟太太干了,主动说:“我那儿子今日有功课,留了堂。” 郡主点头称赞:“你家少爷可上进了,我们二姑娘就是有福气。” 郡主说着回头看庄琻羞红了脸,曹氏也堆积一脸的满足。正客气周旋,和顺府的大少爷和鸿藻上前行礼,庄玳持着一壶酒跟在他后头。路过庄瑛跟前,庄瑛知自己被许给他,多瞧几眼。 只见那和鸿藻眉目清秀,举止快意,不似庄玳团和,不似庄璞痞气,不似肃远英气,倒有独特的内敛气质。庄瑛越瞧心里越喜欢,脸竟飘红得跟涂抹胭脂似的。 和大太太对和鸿藻道:“儿,去给老太太请安敬酒。” 和鸿藻端着酒小心翼翼上前,经过庄玝旁边,转身不小心碰到庄玝,酒洒在庄玝身上。 庄玝生性高傲惊诈,因此呼一声,羞红了脸起身,欲别脸回避。 和鸿藻连忙赔礼:“对不起对不起。” 庄玳拿起酒壶重新为和鸿藻满酒,饶有情趣道:“和兄不必惊慌,我家五妹妹不责怪你的。” 和鸿藻方定神,小心翼翼看庄玝几眼,只觉得庄玝面貌活泼,眼目顾盼生辉。他怕自己失礼仪,马上转头向老太太敬:“和鸿藻请老太*。” 老太太举起酒杯,小小意思一下,倒对庄玳道:“好,好!玳儿,跟你和兄弟喝一杯。” 庄玳端起酒杯:“和兄请。” 两人同干,完毕,二人羞涩退出。临了,庄玳不忘记深瞧庒琂一眼,只见她静静而坐,神色坦然,与环境中喜庆氛围格格不入。若不是和鸿藻邀约出去,此方他是要去逗一逗庒琂。 庄玳两人一走,众内眷接着谈玉吐珠,相互推抬,客气万分。 忽听到身后曹氏的丫头玉圆不知跟谁人说了几句,道:“中秋大家都欢喜,我也想屋里人。还好我们太太高兴赏了东西,我心中感动就想去外头哭一阵子,又怪不能去!” 庒琂听着没意思,抚了抚庄玳给自己戴的那朵夹竹桃花。再敬过老太太,郡主、秦氏等人酒,便讪讪站起来,往外走。 幺姨娘看到庒琂神色不对,关切问一句:“姑娘怎么起来了,才吃着。” 庒琂微笑回道:“我是不吃酒的,才刚喝点头晕,又怪闷,出去走走。” 故避开前厅嘈杂又是主男客,遂从后门走去。到了外头,见月光如洒,淡淡散散,天地之间如蒙一层银纱,美不胜收。 走至一处回廊,坐下,面向一片平湖,湖里层层叠叠长有翠荷,因入秋,翠中有些风干的残杆枯叶,映着月光,模模糊糊,影影幢幢,游移灵动,似水中的鬼王魅族。 诗句常有“残荷落日”之句,如今倒更加凄凉,一目“残荷皓月”。 忽然,心里一阵悲凉。 此刻,天涯共此时,天外相隔,父亲母亲可还好?姐姐、弟弟可还好? 此刻,子素姐姐可还好?玙瑱妹妹可还好? 三喜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衣裳,轻轻过来,披在她身上。 三喜道:“姑娘坐一会子进去吧,小心着凉。” 庒琂道:“明月光,地上霜,最冷是故乡。再凉,也凉不过心。” 三喜不敢言语了。 忽然,旁边道儿上传来“噗嗤”一声笑。把庒琂和三喜吓一跳。 瞬息,一个娇美的女子款款从回廊暗处走出来。 三喜倒抽一口气,若非在那人面前,庒琂定要议论,此人莫非是倩女鬼魂?如此轻巧,飘然。透过月光和淡淡的烛光,瞧得一脸的玉面桃花,多姿神采。 庒琂暗暗赞叹:世上有如此仙逸之人。 庒琂起身倒先个礼。 女子回礼,温柔道:“听得姑娘感叹,让我想起嫦娥娘娘‘碧海青天夜夜心’。” 庒琂知此女是有修为的人。故抬举道:“中秋佳节,不免感怀些。嫦娥之句,彼情与我情不相近,我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女子道:“古人之句,多以伤蹙。叫后人烦忧。竟没有让人欢愉的。” 庒琂笑道:“月中秋,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女子道:“徐有贞之句,更是伤感。” 庒琂怪奇,顿住了。怕再言语其他,叫她笑话了去,故收敛起来。 女子道:“我叫张锦书,姑娘芳名是哪几个字?” 庒琂心里暗笑,张锦书不就是庄玳常说的,庄璞中意那女子? 庒琂故道:“姐姐可是翰林院张大人府上的?” 锦书一怔,道:“妹妹如何得知?” 待要回答,忽然小姨娘的丫头叫伶俐的从里头小跑出来。后头跟着玉圆,挑一把灯笼。 玉圆慌忙跟道:“仔细了。” 待那两人走远。庒琂才接过话道:“姐姐的名儿早就有耳闻了。” 锦书有些羞涩之意:“不明白妹妹的意思。” 庒琂道:“我听说我们府上的二哥哥喜欢跟你们府上的几位爷一起玩。” 锦书笑道:“你说庄璞?璞二爷?” 庒琂惊讶,见她活泼,故也放下防备的姿态打趣道:“是了!姐姐直呼大名,是不是太过失礼了些。” 锦书捂住嘴巴笑,笑着笑着干呕。 庒琂过去帮拍打后背,关切道:“是不是刚吃了酒?” 锦书点头,又呕,呕得更加厉害,脸上的笑意一直挂着。 正在这时,伶俐端一碗酸梅汤借玉圆的灯笼光照走来,也不知锦书如何晃荡的,差点撞倒伶俐。好在庒琂手快,扶住了她。 伶俐骂骂咧咧道:“姑娘仔细了,这是给小姨太太用的酸梅汤呢。” 庒琂才慌神道:“小姨娘是吃醉了?上回老太太有醒酒汤,何不用那个?” 伶俐道:“不曾吃酒,是肚子里的小爷闹的。”说完,走进去了。 这方,锦书笑停,很不好意思。 庒琂道:“姐姐喝不得酒,日后少喝的好。” 庒琂几人在外头惬意,却不知厅内乱麻成团。那小姨娘因贪口,又有曹氏引诱,抿了些许小酒,引起呕吐。这才叫人去拿酸梅汤。 小姨娘吃了酸梅汤,越发不好,呕得比先前厉害,还闹肚子疼。老太太见情形不对,忙让秦氏和庄瑚送回东府。 回到东府,又着人叫大夫来瞧。大夫瞧过,自顾摇头,不说个准话,秦氏怕不好了,让人到堂上给老太太报说,还没出去,遇到竹儿来了。那是老太太不放心,叫竹儿来问,再问得急,大夫才说:“怕是不好了。” 秦氏听毕,吓得坐了下来。 庄瑚在旁安慰,又道:“如何给老太太回?” 再问大夫为何引发这样的事,大夫道:“不曾多吃酒,是不至于。这位姨太太生养过,也不至于。” 秦氏急了,道:“你这大夫说话能干净不能,捡清楚的说。” 大夫道:“席间可还吃其他不曾?” 庄瑚这才把伶俐招进来问,回说吃的是酸梅汤。伶俐怕此事牵扯到自己,忙说道:“一路取汤,玉圆姐姐都在跟前,她是知道的。” 故又叫玉圆来问话。 玉圆道:“我给照的灯,确是伶俐说的那样。”思想半分,又道:“半路搅拌了一小会子,遇见琂姑娘了。” 这话把秦氏和庄瑚镇住。小姨娘也听到她们的话,捂住肚子滚在炕上,厉声对伶俐道:“叫大夫查一查那酸梅汤,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这话打醒了众人,伶俐立即去取回头先那碗酸梅汤。 经检验,果然里头有些残余,碗边还有些花蕊沫子,大夫拿起来细瞧,闻了又闻,断定道:“是这了,是这了。” 庄瑚道:“如何?” 大夫道:“夹竹桃呀太太。是夹竹桃花。” 庄瑚脸色剧变,不断重复道:“琂姑娘主仆今晚头戴的是夹竹桃花,不能够呀,不会呀!” 众目睽睽之下,秦氏不能不管理,便道:“把琂姑娘叫来问话。” 丫头唯唯诺诺,庄瑚啐一口道:“去呀!” 如此,伶俐和玉圆迅速出去。一会子功夫,庄琻、庄瑛、庄瑜等姐妹拥簇庒琂和三喜过来。 面对众人,庒琂一脸懵相。 小姨娘怒指着庒琂道:“姑娘你……你好狠毒的心。” 庒琂尚未回话,秦氏倒问:“琂丫头如实说,你可是在酸梅汤里头放了夹竹桃花?” 庒琂不明事由,睁大眼睛看三喜,三喜慌了,不经意摸自己头上那花戴。再瞧庒琂头上那朵,已然不见了。 看到这情势,众人内心多是知晓。 庄瑚怒道:“大胆琂丫头!你还不跪下。” 庒琂直立立跪下,听从众人指点谩骂,脑里却一片空白,寻思自己如何放毒。这时,有丫头报“老太太到。” 转眼,老太太、郡主、幺姨娘以及庄玳、庄璞等人来了。 老太太的意思让大夫好生保住小姨娘肚子,其他迁罪等事容后再议。故叫人把庒琂压回镜花谢,着人实实看守。 这一夜,中秋月夜,应团圆和顺。 对于庒琂来讲,才是一切厄运的开始,毒梦的源头。 过了今夜,明日将不知如何。 听得这遭遇,子素愤懑道:“枪打出头鸟,鹤立鸡群,必被渔翁擒去。” 庒琂怎不知道这道理,所谓:鹤蚌相争,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今日今时,可不就应验仙缘庵伯镜老尼的话了:“太这么伶俐,留哪里都处不长远。” 伯镜老尼昔日敦敦教诲,她真真当耳旁风了。 【第壹卷完】明天继续下一卷。 ———————— 不知道有个叫“金纸醉”的朋友会不会看到这一章,如果能看到这章,关塘谢谢你。 感谢你送那么多花给《倩女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一章:遮光语 贵圆监看,刀凤、剑秋及一帮婆子受命看押庒琂回到镜花谢。进了院子,慧缘迎了出来,正要开口说话,又看到身后跟着贵圆、刀凤剑秋等人,掩口不表。 穿过院子,进堂上,子素撩起帘子也出来了,待要开口说话,也看到堂外站几个人,便闭口。她知道贵圆是曹氏府上,极厉害,看情形是发生不好的事。瞧那几人的脸色,雾浓浓的一股煞气。 三喜脸上一堆的怨色,想出口给慧缘跟子素说一句半句的。庒琂知三喜的性格,必不等她开口就扫了一眼。慧缘会意,连忙上前一把三喜拉到掩蔽角落,轻轻抚上她的嘴唇。 子素满是担忧,小心翼翼扶了庒琂落座,就手倒一杯茶水给她。 庒琂接了水,微微抿半口。忽然,听到堂外传来声音,是老太太处的竹儿来了。 只听到外头竹儿的声音道:“都回去吧,太太们那边还要照应的。老太太过一会子要来,什么话自有老太太问。” 贵圆声道:“老太太、太太都说叫我们看着。才一会子,看紧总是没错。” 竹儿冷笑声道:“我是来递话,这里是老太太寿中居的地儿,就算琂姑娘真要逃出去,东西南北府大门不出,各边旁门角门还不是各府里的。老太太才刚是气话叫你们守着。” 贵圆等人也不反驳,就去了。 细细碎碎听到脚步声远去,一会子后,竹儿进来,迎笑微蹲下礼。 庒琂先开口,只见竹儿道:“我让她们去了。事情来龙去脉没弄清楚就扣那么大的冤头,叫谁心里也不舒坦。老太太心里是明白的,特特让我来看看。好叫姑娘心里有数,总归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头是头道是道,是不怕的。我信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庒琂听闻,舒出一口气。在这个大宅院里,女子多,口舌多,心眼也是多。那时母亲说过,这样大宅府,多少阴暗处的勾心斗角,进来些日子小波澜看到几处,好在都有惊无险。此次危及庄府子嗣,非同小可。再者,是有人打心底要把自己抽出去。 看得明白,心里自然就仔细了。 心里越是仔细,越是忐忑后怕。所幸老太太还是愿意相信自己。 庒琂微微垂下眉目,把才刚那一窝的冤气沉了下去。 竹儿道:“老太太说今夜是中秋大节,理应喜尽,发生这样的事换谁都不愿意。” 子素一脸的冷淡,嘴角努力扯了数下,再环三喜和慧缘一眼,看她们皆垂目下气,自觉里头所涉的事是严重。 看到庒琂不言语,子素动了下身子,伸手接过庒琂手中的茶杯,道:“茶水凉,给姑娘添热的。” 竹儿微微一笑,上下打量子素。因看到子素的手和脸有伤,故道:“老太太那儿还有些上好的药。赶明儿我给拿些来。” 子素心中一暖,很快便消了,冷道:“感谢了。” 竹儿看庒琂一言不发,不再说什么,垂下头脸要退出去。 此时,庒琂扶桌而起,脱口问:“小姨娘如今怎样?” 竹儿转身笑道:“之前的大夫不太中用,老太太托人把宫外的老太医请来。说是能保下了。姑娘尽可放心。” 庒琂捂住胸口,比此前更加舒心,含笑目送竹儿出去。 三喜尾随竹儿后脚,看到她出了院子,连忙把门关上,又急与慧缘把庒琂扶进里屋。进屋内,慧缘早按捺不住疑惑。 未等庒琂说话,三喜已快言快语将小姨娘中毒的事没头没尾道了出来。 慧缘听完,愣愣坐了下去。 庒琂生怕扰了子素,命三喜扶她去歇息。子素不愿。庒琂对她道:“姐姐刚听到了,老太太是护着我的。也不打紧。再者小姨娘没事了。姐姐身上还有伤,不适宜再为我劳心。” 子素想着留下必定让庒琂更加心神不安,故由着三喜扶进去。才走,慧缘便拉住庒琂的的手道:“姑娘,这分明……” 庒琂手指立在嘴上,示意禁言。 三喜走了出来,忿忿道:“我就瞧着二太太没好心,让玉圆给我们送花赔礼。刨那么大一个坑,是要把我们都推进去埋了。” 慧缘拉住三喜,三喜依然道:“就算当二太太的脸面我也要问。姑娘才刚在那边就不该扯我,不然我早就供出来了。他们也不寻思,我们哪里就知道夹竹桃能害人有毒了?再又说了,我们跟小姨太太没仇没怨的,犯不着害人家。” 庒琂劳神揉了揉脑门,懒懒地道:“好话都给自己说了,那还要好人做什么?你竟一点都没长在心里。” 三喜再要顶嘴,慧缘一把拉住她,又低头对庒琂道:“姑娘,三喜说的也没错。总归是要想法子圆说才好。” 庒琂十分无奈,笑道:“如何圆说?我们戴花出去人人看到,花没在头上人人见到。大夫查了碗,上面正是花蕊残留。可不是圆了。” 慧缘道:“老太太有心保我们,可也要有话说不是?” 三喜抢道:“就说花是二太太那边给的。自然就能查到二太太那边使出的手段。小姨太太的伶俐跟二太太的人去端的酸梅汤。” 庒琂道:“如是她下毒会叫自己的人去?还这么明目张胆?” 这话把三喜的愤气压回去。 慧缘思索着道:“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不知道二太太跟小姨太太有什么积怨。” 庒琂摇头,心中也是相当疑惑。 慧缘道:“日常二太太最不待见姑娘,如今添二老爷外头那个,不好的都推给姑娘了。” 三喜冷笑道:“二老爷外头有什么人跟我们姑娘何干?真是笑话。我们姑娘不进庄府,他二老爷就没有外头的那人了?” 庒琂觉得聒噪,起身要歇息,三喜这才会意收住嘴巴。与慧缘服侍好庒琂睡下,两人走了出去。到了堂厅外头,三喜依旧说明日检举二太太。慧缘劝几句,三喜也不受用。故两人你思我想的回屋躺下。躲在围帘后头的子素听到,心思思又到庒琂屋里来。 才进屋,看到庒琂背在床上抽泣。 子素思想半分又悄悄回身出去。 次日宅院皆安,老太太早早差个小丫头来传话说不必过去请安。庒琂等人就呆在镜花谢二门不出。至十八日,庄玳悄悄翻院墙进镜花谢,还未溜进堂厅,廊下的鹦鹉倒先开口“给三爷请安”。这吓得慧缘和三喜从里头跑了出来。 庄玳见两人,小声道:“你家姑娘睡着?” 三喜两眼一翻,扭头进去。慧缘委身下礼,回道:“三爷怎么来了?” 庄玳指了指院墙,笑了,也不跟慧缘搭话,一头进堂厅,往庒琂屋里寻去。子素在屋里头正跟庒琂说话。见庄玳进来,子素会意走出去。 庒琂拉住子素,不给她离去,抬头朝庄玳道:“三哥哥怎么来了?” 庄玳顺一眼子素,没好意思起来,故抓耳朵道:“外头也没妈妈看着,妹妹可以出去走走。” 庒琂对子素一笑,只顾道:“院子门倒插,也没见敲门声音,我丫头什么时候有通天的本领,准知道你来了开门的?” 庄玳呵呵直笑,坐到桌旁,自顾倒茶喝。子素淡淡的并不招待。 三喜见庄玳这般笑,本是在偏室烦闷,一股气冲出来,冷冷道:“爷知道我们姑娘冤枉,遇了这样的事不帮说话,此刻还这般来笑话。姑娘是不说,我看着实是冤了天了。又遭爷翻墙过院偷来笑话。不知爷是什么个意思。” 三喜不顾慧缘和庒琂使眼色,一股脑说。子素对她倒是一脸敬重之色。 庄玳自知笑过了,心思也不合时宜,便收敛,起身对三喜打了个躬,又对庒琂等人打个躬。 庒琂和慧缘回礼。 完毕,庄玳复坐,一本正色道:“我原是担心妹妹心里为此烦闷,来帮调解调解。” 子素“哼”地笑道:“我们老家常人说‘打人一嘴巴,赏你一块糖’。好心好意未必是靠说靠笑带来表示真切。” 庄玳举目看了子素,性格样貌清丽,气格凛出万分的桀骜。 庄玳谦道:“依妹妹说,如何做才是真切?” 子素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她这般云淡风轻念说,也不正眼瞧庄玳。庒琂知这话讥讽庄玳,心里觉得子素言辞过于愤懑,遂去扶了子素的臂膀,轻轻隐按。子素哪里不识得,转头怨怨望庒琂半眼。 子素哪里能知道她昔日金兰姐妹如今的境地,如今之隐忍。 反之,庄玳尴尬点头,不加责怪,笑道:“这位妹妹也是才情暗藏。怪不得妹妹冒那么大的头要了妹妹来。” 子素接着冷冷道:“还有的呢,爷要不要再听?倒是承不起‘妹妹’的叫,外头的才是你家的妹妹。” 庄玳微微顿笑,向慧缘示意添茶,一头回说:“那……愿闻听见。” 慧缘去添茶,在子素没出口前,插一句道:“爷来这么会儿了,回去读书是要紧。不然太太知道要怪罪我们姑娘了。” 子素嗤道:“是了!‘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该是多加习学,不负公子之名声。” 说完,子素扭头到里屋。 庒琂左看子素离去的背影,右顾庄玳神情。终于抛下庄玳等人追子素到里屋。 看到庒琂也去了,庄玳觉着无味,便起身,淡淡然出去了。慧缘怕此事牵连头天的事来不好,跟出门,到外头一把庄玳拦住。 慧缘求他道:“爷莫生气,我们姑娘不是那意思的。” 庄玳假装整理衣帽,迟疑不回音。慧缘急了,哀求道:“爷是知道我们姑娘的心。” 听毕,庄玳转了一个面容,顺势拉住慧缘的手道:“你姑娘可知道我的心了?” 正好院外门头铁环惊响,庄玳此拉扯,实实把慧缘吓到了,急急抽手回避。 慧缘想迅速折身回屋,走几步思想不妥,又低首转回,到院门边,从门缝望外瞧一眼,见是有个人影离去。 慧缘知道才刚景象被人偷窥了去。心里悲苦,终究没表示出来,只快手把门栅移开,打开门。 庄玳闷闷挪开脚步走出去,经过慧缘面前,轻声道:“叫你们姑娘放心。” 慧缘脸色一热,自顾勾头,软软回声道:“谢爷了。” 等庄玳走远,慧缘才整理衣饰,再反手关门。落门插时,犹豫一会子,末了,轻轻把门掩便了。从院外进厅,再往里屋去,隐隐约约听到庒琂训斥三喜说话。 三喜悲悲戚戚哽咽,子素倒是为三喜吐气说话,声音极是凌厉。 经才刚门外的拉扯,此刻慧缘内心杂味翻滚,多少知晓会引来不好的话端。正犹豫要不要往里头给姑娘通说一回,忽听到院外头细细碎碎传来脚步声。 可不是真来事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章:渐风波 话说子素冷言对峙庄玳,愤身转走,庒琂跟进里屋。 庒琂原是以为子素对庄府人等心有疾怒,归咎是北府惩处她的积怨。她想安抚子素几句再出去给庄玳落几句好言,以免膈出嫌隙。 如今,子素端坐,娴静冷若。仔细瞧去,与往日的她,面目间露出几分的不屈和倔强,平远的眉宇微蹙,更添出半分的怜气。人若不经历有出,谁人不是眉眼盈晕,笑容长乐?或许自己比子素更甚还有过之。 庒琂心中隐隐涌起一阵悲感,却又想,一个三喜够是难于持理,子素再如此傲然无物,不知日后还能发生些什么事来。今日幸是庄玳,但凡是其他府院的人,小到一个丫头也是不敢得罪的。 庒琂在子素的面前走过,落坐于跟旁,待要出口说话。子素冷冷一笑。 子素道:“多时不见,姑娘如今是变得端庄秀逸了,往日里,姑娘可不是这般隐忍吞声。落到百口莫辩的地步,还要看自身价高,不愿抬起金口了。”说话间,讥诮眉眼扫了庒琂一回。庒琂才想子素仇怨北府的事端,如今,是误会了她,竟是为她这般抱不平。 也是的,三喜也如此,子素与自己的关系交谊,难道不比三喜更放在心上?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轻轻抚她的手背,看那手背,前些日子的伤口尚未愈合,肿血痕迹还如此清晰。 子素继续道:“姑娘是来责怪我的,我亦无话可说。权当我是为自己受的不白之冤出了口气。统归是我自己的。” 庒琂轻轻收回手道:“姐姐这话……” “要我说,我是跟子素姑娘一心一意。”三喜愤恨撩帘子进来,语气咄咄逼人:“姑娘不知道我们姑娘在这里受多少委屈。老太太和几位老爷都是过了心的知晓。偏偏许多事竟跟没见到一般。” 子素听得,眼中滚下泪水。 曾几何时,庒琂是难以见到子素流眼泪,今又见了。 庒琂掏出手绢,轻轻为她擦拭。回头跟三喜道:“不在外头伺候,进来做什么?” 三喜扭头对帘子外头啐一口,白眼道:“走了。” 庒琂帮子素擦完泪水,这才缓声说道:“姐姐莫伤心。三喜不懂事,姐姐怎么也跟三喜一般见识了。” 子素冷然推开庒琂的手:“自然的,如今你是高贵大小姐,我们自然什么都不是。” 庒琂恍然一醒,言语冒犯了子素。曾几何时,子素不也是高贵大小姐? 庒琂连连致歉:“是亭儿的不是,说话没寸了。请姐姐莫怪。”又道:“我跟姐姐说过此次落难逃亡,进来实属不易。才刚姐姐说的隐忍吞声,百口莫辩,亭儿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这物是人非的时节里,身不由己,姐姐你得懂我的处境。日后我自有道理。” 三喜道:“每每如此,姑娘不是不做声,就有些词理安慰自己。跟旁的人一万个心在你这,是气不过。不知道尼姑庵那老尼姑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从尼姑庵出来,竟变了一个人。子素姑娘,你是知道我们姑娘往日的性情,想法子紧紧让她好起来,增些刚气,以免被小人处处欺负。” 庒琂委婉一笑,没把三喜的话放心上。进府以来,三喜就这脾性,没些进长。 三喜还是要说,子素凛声援道:“寒身边人的心不打紧,别寒自己的心,封住原本的路。三喜说什么做什么,那是她本分。如你要责怪起她,连我一起又怪一道,我是不怕多负些罪责。” 庒琂向三喜招手,三喜走了过去。 庒琂一手拉住三喜,另一手拉住子素,轻声打趣道:“鱼与熊掌,我是两得。”稍用力拍了三喜道:“只是这鱼太过于有头脑。”略顿,又道:“我的心跟以往确实不同,但愿你们处处能理解我。话又说来,姐姐如今的身份,我的身份,有何不同?换言之,我这个宅院深府大小姐,是个虚幻人物而已。别人不知,自己肚明,自己要有警惕。居安思危便是此道理。日后,你跟三喜,我们三个誓是同德同在,如我有难,你们尽可不要卷进来,才是我心中大愿。” 这一席话,子素听得颇为动容,三喜也哽咽了。 而这一席话,外头踌躇犹豫进来的慧缘,也听了进去。 慧缘见庒琂说与三喜、子素合为三人,那自己必然是外人了,心中漾起连串的悲戚。一路到这里,姑娘对她恩重如山,她待姑娘也是尽忠本分,事事为细。如今,姑娘却把她搁在门外。 想到此处,慧缘泪水禁止不住往外掉。 当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慧缘幡然回神,向外探望,只见贵圆当头领着刀凤、剑秋及几个婆子火速开门进院,她哪里还记得刚刚那点伤感。极速扭头去撩帘子对里屋道:“姑娘,二太太和大姑娘处来人了。” 话未落音,只见外头的人已抢先进来,一把扯住慧缘的头发。 贵圆怒道:“三爷呢?” 慧缘被这一扯,顺势倒在贵圆跟前。当知道她们不是为小姨娘的事来寻晦气,心中那些不安便释放开。急忙回道:“三爷回去了。” 正当说,庒琂和三喜、子素从里头出来。 贵圆等人见了庒琂也不施礼,冷面以对。 庒琂先是看一眼慧缘,不自主扭头去望子素和三喜,有提示切莫动气的意思。 慧缘看到庒琂如此冷静,联想刚听到她们之间的说话。想必她也不会多管理自己了。心中悲伤再次勾起,泪水迸发而出。 庒琂见慧缘掉泪,以为她被贵圆等人重手惩处,心里不平,此刻也得按捺下去,谦卑道:“怕是几位姐姐错手了,好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毒害小姨娘的事,是我,并非是我这丫头。” 贵圆讥笑道:“那自然。小姨娘那头是大事情。有个长长短短,姑娘是推诿不了的。姑娘就算是有通天本事进来,招揽人心,可行这样不检点的手段,未免有失注重。” 庒琂心中再三思考,没理出贵圆这些话的由来。既不是小姨娘有事,为何她们如此虐待慧缘?还一味咄咄逼人? 刀凤和剑秋在一边,颜色略是和气,毕竟大姑娘庄瑚那头的人,她们也听使唤过来,不想为此摊上矛盾。再者,出来之前,大姑娘庄瑚特别给了提示,说三太太郡主也在场呢,意思是让北府的人料理就行。 原来贵圆自押庒琂回来,被竹儿解围,心中大不自在。一回去就给曹氏禀报了。曹氏脾性火爆,听得如此这般,口里毒骂几句,终究因竹儿是老太太那边的人,也不好散话出去给人知道。暗暗叫贵圆吩咐下去把镜花谢看仔细了。 贵圆被竹儿当面羞辱,心里是不甘心。曹氏吩咐去看紧镜花谢,她是没出面,暗自里添油加醋给府里其他人散播庒琂如何毒害小姨娘。有心智单纯者笃定信了,那些见闻过或受过庒琂恩惠者或不信,或半信半疑。 更有一心巴结北府曹氏的,私底下刻刻注意镜花谢,巴不得庒琂等人畏罪潜逃,被她们发现好去邀功领赏。这才让他们见到庄玳翻墙进院,有机会密报给贵圆。 贵圆得这个好信息,当首冲去禀报,好为解日前的怨气,便不顾众人在东府看小姨娘,旦旦有词面禀。 那时,老太太领众人在东府看视小姨娘,又得知胎儿难保,她心血倒涌,头痛旧疾发作,被送到内室歇息。余下,秦氏、曹氏、郡主、幺姨娘、庄瑚等丫头婆子都还没散去。 贵圆去施礼完毕,给曹氏回话:“太太,才刚丫头说看到有人翻墙进了镜花谢。” 不等说完,曹氏从座上起身,左右看了众人,心中一喜,故镇定复坐回,道:“好好的门不进,翻墙做什么?” 贵圆怯望一眼郡主。众人目光随即投向郡主。 郡主略显惶恐,快语道:“还了得!这琂丫头一件事没平呢,看又让老太太糟心。你说!看是谁了?叫人绑了出来。” 贵圆故意支吾不说。 秦氏微咳两声,这才放话道:“虽然琂丫头是三太太府上的姑娘。三太太也是明理的人。你就从实的说。” 让几回,贵圆才道:“丫头也不是存心,看着一影就翻进去了。隔着院门缝往里面瞧,正好瞧见……瞧见……” 曹氏见这般吞吐,狂躁起身指着贵圆道:“你何时学那些眼气儿小的毛丫头说话了。快说!” 贵圆凛直跪下,勾头对向郡主,道:“见到三爷跟里头的丫头……那镜花谢的丫头手脚不检点,对我们小爷抓心挠背,丫头看见了都捂住脸跑了。若不是我应老医官出去差人拿药,巧遇到丫头,还不知此事。我怕是内中有不好的,所以赶来报告。” 郡主听完,脸面挂不住,死命攥撕手中的手绢,半句话竟说不上来。 因听到西府的人,曹氏想就此给西府个台阶,不追究,打个圆场终结这亭事,可口中一时找不出话。好在幺姨娘伶俐,说了几句。 秦氏接了幺姨娘的话也表示道:“这姊妹相处的,能有个什么?日常玳儿也跟他那些姐妹们如此。大惊小怪。” 听得如此说,郡主便吩咐道:“宝珠,你带人去!抓个明白来这儿回话。” 贵圆这般说,郡主颜面扫地,也是被逼得无法下台,只能令贴身丫头宝珠带人去。一则宝珠是自己人,眼神心到能切确办理,二则庄玳和庒琂都是自己府里人,如落在别人手里,有个什么长短话来,更颜面无存了。而往实里理论,此策是下策,自己人管理自己人,即便追究以后,是服不到众。 此刻,郡主也没他法子,又不能命他人府里的丫头办差。 庄瑚何等伶俐,怎不知郡主的身份体面。 便在宝珠应声前挡了下来,急回道:“那些个丫头平日里四个府门都认错,这远近隔障隔门的,未必瞧得这般仔细。要是看错了,岂不是冤枉了三弟弟的名声和琂妹妹的德行。就算是里头丫头不检点,问一问丫头就知道了。” 曹氏道:“那些个外来的丫头,能有什么正道训导,先打她几个嘴巴子,才肯说呢。要我说,不关琂姑娘的事别扯琂姑娘。玳儿也该收收性子,读书就挺好。老太太放在心尖尖上的呢。” 这般言语,众人不敢再说什么。独是床上的小姨娘听后,激起心中痛楚,只见她捂住肚子闹疼得厉害。于是,又传老医生,又进药,乱了一屋子。 趁乱间,庄瑚让刀凤和剑秋跟贵圆去镜花谢看究竟,再拿人,反又和幺姨娘安抚郡主。 如此,贵圆领刀凤和剑秋等人来镜花谢,揪住慧缘,羞辱庒琂。 庒琂心中不解,一时也问不出个明白,又见慧缘凄然倒地,极是心疼和不满,便不顾贵圆等人,蹲下身扶起慧缘。 庒琂道:“姐姐们来抓我,我也没一句话说的来。但求各位姐姐不要迁怒我几个丫头。”说完,把慧缘往三喜边上推。 三喜怕庄琂去伏罪,要挺身而出。岂料子素早早拉住她。 慧缘情急,立马跪下,泣声道:“不关我姑娘的事,是我放三爷进来的。要怪罪就怪罪我一人。” 子素明眼,瞧出几分事端,有人想借庄玳来访寻罪过。只见她冷眼上前把慧缘拉起来,才道:“我被你们姑娘讨要了来,可是正宗外来的呢。且莫乱冤枉好人,你们那什么奶奶太太的毒是我放的,你们姑娘叫人把那个什么三爷的叫来,就为了来质问我投毒的事。你们大院大府的毒问拷打伎俩,用来用去不累?要抓要刮,随得你们,我是恨毒了你们之前对我那般。如何?这来龙去脉是够仔细了?” 贵圆出乎意料,立即向身后的婆子招手,两三下把子素扣下。庄琂怎能看之不理,上前推开婆子们,道:“我才是主子,是我的人。犯不着别人动手动脚代劳!” 子素道:“姑娘错意了,我不是你什么丫头。你福大,享得以后大富贵,我命短贱,咎由自取。姑娘也不必为我顶罪连累自己。” 到底,子素要为庄琂脱开目前的困局。 对庄琂而言,这难得的相遇,她怎肯放手?何况异乡金兰之谊。 于是,三喜、慧缘、庄琂轮番与之争执。之后,刀凤和剑秋才道:“这原本是来证实姑娘院里哪个丫头有不检点行为,竟敢对三爷动手动脚。现如今牵扯到投毒,我们也不好说话。不如到老太太跟前说清楚为妥。” 庄琂听完,浑然觉得周身无力。 这事故应了伯镜老尼的话了:“争多必乱,言多必错,纠过必败。” 那些攻心谋计的话语,庄琂竟丢到了脑后,此刻心中万分懊悔。 正此时,外头传来嘶闹声,一阵拉扯急促声由远而近。紧接,听到哭声道:“我就要来问问这好不知廉耻的……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庄琂闻声,又想起伯镜老尼的话来:“宫闱内府,祸起萧墙,保平难安,多是一波未平一波升起。” 如今,十全十的应景了。 可就不知外头哭闹的是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章:断是非 混闹而来的人是服侍庄玳的丫头蓦阑。 这里头,因慧缘与庄玳不小心的拉扯被人窥觑引来贵圆众人兴师问罪。子素为保庒琂担下投毒的事,正要被拉去老太太处发落。听闻声音,众人不约而同转头回望。 只见镜花谢院门外头,几个小丫头并两个婆子死命扳扯蓦阑,她小身子板却力道极大。如若不是气昏神智,谁人能发现有如此蛮力? 蓦阑嘴里反反复复是那几句话,听着不由人想,她寻不知廉耻之人是谁? 婆子和丫头边是拉扯边是劝解,都道:“姐姐这是再寻不好,带累了我们!” 可不是了?她一心一意服侍西府的小爷,如今竟落到要被撵出去的下场,叫她如何甘心?罪魁祸首除了镜花谢还有谁人? 小丫头和婆子扭了半日,实是拉不动,幸好刀凤和剑秋快步出去挡一挡。 那蓦阑见刀凤和剑秋,耍泼的劲儿收了少许,嘴里道:“姐姐你们是知道我的,我们那小爷历来规规矩矩,自打她们进来后,隔日隔午的寻事去烦他。就知教他些外道下流不要脸的行径来。如今不知廉耻的事被人瞧见了,太太拿了我的短,我倒是要和这不要脸的撕她一回,就算我永永久久地离开,我也是出了这口气了。姐姐若是看在这么多年,我们一道在府里卖力的情分,就容我进去撕了这些不知羞耻下流蹄子!” 刀凤知蓦阑此刻心中怒火,也没相慰,只道:“如今且这么闹,真出去了,想再进来是不能了。你自己想清楚才好。” 蓦阑道:“姐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生多少事,都跟她们有关系呢!我不说呢,就以为天下无人知晓。姐姐今日护着她们,他日看她们如何整治你们吧?她们一心一意的进来要做什么来?关门闭户的勾引我们爷,这是要做奶奶的!今日这般羞耻的事,你们来见了笑话,还有你们以后好过的?” 这说完,挣开刀凤的手,直直向厅内去,直到贵圆面前,也没示意,看到庒琂更不正眼施礼,着手把挡在庒琂前头的三喜头发使力拉扯,快手掌三喜几个大嘴巴。 三喜愤慨,意欲挣脱还手,庒琂不顾身份去隔开,便死死按住三喜的手。 庒琂不卑不亢道:“阑姑娘有何气尽可朝我发作,不必对我丫头动手动脚,省得丢了你们三爷的身份。”此话并非有心,倒让贵圆等人感到一阵疝气倒寒,原后头抓子素的婆子丫头,也被示意松手了。 说话间,刀凤和剑秋及外头小丫头婆子进来了。因庒琂是主子身份,无人敢出手出言。仅看事态。此外,刀凤已示意着人去请大姑娘庄瑚。 蓦阑道:“我就是来问问清楚,你们为何如此不要脸面?” 庒琂怒火中烧,经这么多人在此捣挠此事,自家理亏定是站不住。 可庒琂依然道:“姑娘可亲眼见了什么?出那么大的脏话口舌来诬蔑我们?不说这地方是这样的人家府地,单说老太太还住隔壁寿中居。我不明白,有事通传我一声,有我敢违抗的不成?出口骂便了,出手打人我是不肯忍让的!” 庒琂是气了,伯镜老尼此前敦敦教诲也忘记了。 谁让三喜、子素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撕破脸又如何?今日事态,过不过得这一关不知晓了,隐忍这些时日,也该发作发作,好让窝囊气去一去。 说完,庒琂迈开脚步,要朝外走,嘴里对自己人道:“三喜、慧缘、子素,走,到老太太处说去!” 原本悲愤流泪的三喜听得这些话,破涕为笑。跟旁的人无人知是何意。子素是知道的,可不是以往那个“卓亦亭”回来了?心中隐隐约约担心起来。 庒琂看到子素没动,转身来拉她,又别开脸面对众人道:“到这份儿上,我无话可说。你们说我院里人不干净,我去回了老太太和太太,早早撵我们出去,或送官进笼子下水。既然阑姑娘及姐姐们都抓贼抓……抓不知廉耻的,倒去一并梳理清楚!我堂堂正正,我也保我的人堂堂正正,竟不知道亏天的事能任由人来抹黑!” 话刚落音,外头有人传道:“大姑娘来了!“ 余下,众人屏住气,垂首而立。庄瑚火势匆匆进来。 庄瑚一入门,笑脸迎上,即挽住庒琂的手。 庄瑚皮脸笑道:“琂妹妹,我都听到了。多是这些下作丫头不懂事。刀凤剑秋,还不把那蹄子给我拉去关了!”怒眉扫向蓦阑。 刀凤剑秋快手去拉住蓦阑,欲要拉出去。 蓦阑挣脱,指着庒琂几人道:“大姑娘不为谁,也要为三爷!容不得这些狐妖蹄子作怪,带坏了他!今日撵我没什么,来日方长,日日夜夜有人惦记你们今日这般对她们呀……” 刀凤剑秋哪里给她说完落音,急急捂住她口拉出去了。 只见庄瑚对贵圆道:“你先回吧,二太太也回北府了。玉圆又递账去了,你们太太没人伺候,该是发脾气了。去吧!” 贵圆见事未办妥,不愿走的光景。末了,也不敢说些什么话留下,只得讪讪然离去。 贵圆走后,庄瑚才扶庒琂坐下,说道:“东府那头的事焦心着呢,妹妹也不体谅一下。老太太保你们,准知道不是你们的错。可有些事,体面上怎么好说的?又是这种……你们女孩子家,保节是要紧。一家人,我就不分外的说话,妹妹你明白我的意思。” 庒琂感激,义正据理道:“谢谢大姐姐,但求清楚明白。姐姐知道我一个外来的人,哪里敢胡乱来?不知……” 想推心置腹说一说,想起庄瑚等人对碧池做的事,便收口了,只紧紧把庄瑚看了一眼。 庄瑚拍拍庒琂的手,道:“妹妹且安心着,有我呢!” 庒琂感激一笑,总归心中不自在,说道:“那么大的事,又跟三爷有关,到老太太跟前说清楚,我觉着是好的。” 庄瑚待要安抚,慧缘一咕噜向庄瑚跟前跪下,哭道:“大姑娘,这些时日你知道我们家姑娘,安分守己。不是那种人。要说三爷来我们这里,实话说来,那真冤枉了我们姑娘。” 庄瑚脸上挂笑,却说:“那有人看见掩门拉扯,是什么缘故道理?再者说,人家也没指着说你家姑娘。” 庒琂也困惑,望着慧缘。慧缘脸色一辣,紧张不已。 三喜忍不住了,快语道:“慧缘,实话说。” 慧缘这才说了实情,庄玳怎么来的,为何来,又为何走,怎么走。单把庄玳说的那句话隐藏不表。拉扯一过失,编排个理由挡了去。 听得明白,庄瑚拍手一笑,道:“好些没舌头邀功领赏的蹄子!好了,我知道了。准不是你们的过失!要我说,竟是三弟弟的错。” 庒琂不放心道:“大姐姐,要不,当面到老太太跟前说,也好给太太和姐妹们一个交代。” 庄瑚道:“有什么交代的,统归是三弟弟的不是!我给三太太说一声便是了。安心吧!”完毕,起身要走,两步又停下,对庒琂道:“老太太身子不大爽,少一事尽可少一事的好。妹妹是明理的人。再有,与我们东府里那事……” 算了,庄瑚终究没说完,走了。 庄瑚出了镜花谢,没有回东府,一径去理事房。这理事房是庄府管理看押犯事的奴才的地方。蓦阑此刻就关押在这里。 刀凤剑秋知道庄瑚完了庒琂那边的事要来,早早在理事房院外等候。 庄瑚刚到院门,就对刀凤剑秋道:“提人到角屋去。” 刀凤道:“在那儿的。” 如此说,庄瑚松一口气,快步向角屋走去。 角屋门没关,蓦阑在里头走来走去。见庄瑚进来,立马跪下。 庄瑚让剑秋去扶起,便才说:“打小就在府里,规矩都忘了去!今日不是我过去,你早早就送出去了还有这时候来跪我!” 蓦阑泪流满面,委屈道:“大姑娘,我知道我做法不对。心里头怪得恨,也是气不过呢!太太就处罚我,复生倒没追究,叫我如何忍得这口气?平日里头,我尽忠本分,一个闪失都不敢有。” 庄瑚冷笑道:“没有闪失,三爷怎么就错了你的眼神跑去翻墙去了?要换我,早是揭你的皮,还留你?” 蓦阑被怼得半句不敢出。 末了,庄瑚道:“既然事已出,让你留下是不可能了!我有一事不明白,特特留你问清楚。你实话说,谁看到你们三爷进去的?谁去通报的?” 蓦阑知道留下无望,泄气了瘫坐,道:“大姑娘如问,为何不问问北府的贵圆呢?” 庄瑚怎么不知道要问贵圆,只有些关系不好周旋,问了贵圆又没正面办理镜花谢的人,是兴师问罪北府,那是得罪北府二太太的,这种事情,庄瑚怎肯去冒撞? 刀凤深知庄瑚的心事,便道:“姑娘撒手不管,横竖是西府的事。与我们东府不相干。” 庄瑚道:“我不在这府里头自然跟我不相干。老太太身子又这样,最是不愿见到。如今这等事传出去,别说老太太脸面挂不住,我们府里……所以,不找找这个人出来,平不到这事。如老太太身子跟以前一样,我是任由放点。再者说,三太太对大爷的照顾也有功劳。细想,也是难办!” 说着庄瑚要走,剑秋后头却道:“大姑娘也不用太忧心。老太太慈悲和顺,人是无碍的。要把这事平了,也不是不可以。要我说,蓦阑就能办这事。兴许,蓦阑还能继续留在三爷边上照顾呢!” 庄瑚嗤之以鼻,道:“没心没肺,耍泼耍狠,留有何用!” 蓦阑知道剑秋有意帮自己,又指出路来,立马匍匐在地,爬去扯住庄瑚的裙子道:“姑娘,你可怜可怜我,我出去没地去了!大姑娘能让我留下服侍三爷,我做牛做马也感姑娘的恩。求大姑娘高抬贵手,帮我一帮。” 庄瑚反手提起裙子,冷冷地离去。 蓦阑哭在地上,剑秋示意让她再留一留,便步随庄瑚外出。 到外头,剑秋进言道:“姑娘,蓦阑的心是真的。从小到大跟复生跟三爷,叫她现在出去,丢人不说,出去了怎么过下去?她那爹妈早就不知去向。” 庄瑚叹道:“各人天命。未必我这个大小姐的,也能心愿顺遂?要的多,价必定要高。” 剑秋道:“姑娘为东府劳心,也想给西府一个面子。不正愁吗?找出谁看到三爷翻墙是不难,姑娘留下蓦阑,大意是想试试她,姑娘是要留下她的吧?” 剑秋的话也是试探。 庄瑚立定,笑了,指着剑秋道:“你……”或想责怪几声,又作罢,紧又说:“你们两个安排着,把蓦阑这丫头通一通,日后的事,日后再办。我去西府看看吧!再差个人去镜花谢看看,给琂丫头说一声,免得她不懂事又闹到老太太处去!” 刀凤剑秋听毕,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章:二探密道 庄瑚自理事房走后,匆匆赶往西府。才刚到西府院外,便听到几个丫头子在议论,细致听去,是说郡主在里头教训庄玳。庄瑚思忖,郡主定是匆匆从东府赶回训斥庄玳,力争挽回西府的颜面。此刻她不便再进,由此掉头回东府不提。 在回东府径道上遇见老太太跟前丫头竹儿。 竹儿满脸慌张,一头是汗,瞧着光景知是东府小姨娘大事不好,老太太差她回来拿东西。果不其然,庄瑚才问,竹儿如是说了。原来老太太十分关切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那些医生皆束手无策,现今沥沥淅淅下红,有不保的外相了。因老太太想起陈年旧药,这才让竹儿回寿中居取旧藏的药花。 听得这般说,庄瑚哪里敢再停留半刻,一边敦促竹儿去取药,一边要赶回东府。才迈开脚步,又把竹儿叫住。 庄瑚疑惑问竹儿道:“太太们都还在?” 竹儿急回了声:“三太太先回西府找药,说请王爷府上也找去了!” 庄瑚一听,尽数知晓了,把才刚在西府外头听到的话掩住不提,看着竹儿匆匆离去。 竹儿回到寿中居,让小丫头子点上灯笼进库房寻药,寻半日却没找到。东府那边老太太又差梅儿回来催。两个大丫头合计一商量,各自领人在库房翻找。 正这时,外头有小丫头说话声音,说琂姑娘来了。 原来,庄瑚授意,剑秋差人来安抚庒琂,庒琂礼节性回应并送出院外,这会子正好听到寿中居那头传来声音。她以为老太太回中府,便特特来回个安礼,不料想撞上竹儿和梅儿寻药。 自内院向堂厅走入,清清静静的,也不见平日里的丫头们穿堂过室光景。 庒琂想着,老太太为东府的事分神忧心,让丫头们避让好安静也是有的。 到了里头,传来竹儿和梅儿两人搜查东西的声音。竹儿还算沉稳,梅儿倒是急得满口抱怨,多少是有些意思牵扯到庒琂身上。 当听到丫头们传说琂姑娘来了,竹、梅两人闭口不争。 庒琂知老太太未回,原打算转身离去,只因听到梅儿话语有些怪意,遂款走入,切切问她们道:“两位姐姐急找什么?” 梅儿刀子嘴快些:“可不是救命神药了。找半日竟没见着。” 庒琂垂眉目,伸手接过小丫头子手中的灯笼,过去帮照明。 竹儿会意对庒琂半笑,又向梅儿那边递了一眼色,梅儿轻轻“哼”一声。少顷,听到竹儿在角落那头传来惊叹声。 药盒子找到了。 众人围去,只见竹儿手中托着一方描金五彩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株风干褐色药花。 竹儿欣喜而泣:“可不找到了,阿弥陀佛!有救了有救了。” 梅儿一把夺在手里,跺脚道:“还有这功夫拜佛的,赶紧送去!”言语完毕,已弃众人,夺门而出。竹儿不落脚跟在后头。 庒琂跟出门,竹儿又折身回来对庒琂道:“姑娘不要担心,有老太太在万事都会好的。” 庒琂感激一笑,颔首屈膝相礼,道:“只望小姨娘大小万保,老太太珍重。” 竹儿道:“宫里的太医官来了,说这药能治。只是药性不如鲜活的好,不过不要紧,老太太也说是神药,说当年宫里都用过的。姑娘就放心吧!” 庒琂奇异问:“那是什么药?” 竹儿道:“听太医说什么白锁兰,是什么兰花的一种。才刚看到的也不像兰花,不知是不是拿错了盒子。可老太太说描金五彩的小盒子只有一个,该不会错的。” 听完,庒琂不再纠缠,放竹儿离去。 庒琂从寿中居回来,三喜、慧缘、子素一把她围住,说什么也不再让庒琂出门,生怕又惹出什么事端来。倒实实在在把院门关死。 回到厅里,三喜告诉说大姑娘那边的人刚走,北府的贵圆又来了,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特特来看了一回眼就走。兴许是怕镜花谢的人寻隙跑了。 三喜说的话不中听,大致如是这意思了。 慧缘与子素在一侧,皆不言语。 庒琂缓缓坐下,定神半晌,慧缘知趣,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来。庒琂也不接,竟愣住。见庒琂这般,子素心里犯急,面目故作镇静,顺手接过慧缘手中的茶。 子素复递茶给庒琂,宽慰道:“打紧不打紧的,都是一回事。再怎么不好,也回不到昨日光景,你这般思虑又有何用,喝点茶吧。” 庒琂才缓过神情,接过子素手中的茶。 三喜趁机问:“姑娘去老太太那边,老太太怎么说?” 庒琂叹息道:“老太太哪里是回来了……”便一事不落把才刚经历的事说一番。听得梅儿有责怪的话语,三喜心中火气顿起,口中谩骂几句。 子素则道:“光骂有什么用,看着大府里头,哪个骂人的功夫不是炉火纯青的?有这时机,不如我们趁早离开。” 子素话才落音,庒琂手中的茶杯在手中抖了数下,急切道:“不可!” 子素道:“前害人腹嗣,后魅惑人子。两等大罪,纵然有老太太护着,情理也讲不清楚。他们可不会光明正大把你身世抖出来,饶你这一回。依我看,这一招,有人有心往死里整。说拿了什么神药过去,救不救得还不知道,若是救不得,后果更加不堪,即便救得,又能落下什么好?” 庒琂听子素的话,淡淡一笑,内心如吹起冬日徐风,感到一阵冰凉,只道:“姐姐也看到了,我不才前脚出去,后脚就有人来监察了?这般偷偷摸摸潜逃,我有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三喜心中十分赞同子素的话,也道:“子素姑娘的话我赞同。药先生说过,留得青山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关起院门这般等,焦急死人,还不如痛痛快快给我们来一刀子。” 庒琂道:“可不是了,我们为何而来?” 庒琂说这话时,死死望住三喜。可不是了,到庄府是带目的来的,目的尚未实现,如何逃离得?此刻,庒琂那眼神如久寒深冬的冰凌,锐利冷冽。 少顷,庒琂把神情回缓过来,把手中的茶杯递给三喜,并嘱咐道:“你去看院门关死没有。” 三喜得了话,转身离去。 慧缘不解,上前问:“姑娘要干什么?” 庒琂左右两边看慧缘和子素,示意不要张声。一会子后,三喜大步回来,说门已关死。 庒琂命慧缘点亮两盏烛灯,一头再吩咐:“三喜你还是在院门口守着,若有人来,你就到厢房里给我们传话。” 三喜疑惑道:“姑娘要做什么?” 庒琂显出不耐烦样子,道:“让你做你就做,让你知道你就知道,问这许多话来做什么!” 三喜倍感委屈,终究应声,待要出去,慧缘一把拉住她,道:“姑娘,门口我去吧!” 庒琂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原本要慧缘去守门,可子素与三喜是自己人,如这般安排多有排外之嫌。遂才刚让三喜去。 慧缘听到说去厢房,心里摸准庒琂行动目的——可不是厢房那密室暗道? 是的,庒琂心里想,即便鱼死网破,也要寻一丝机会抖出庄府不为人知的事来。厢房那道暗室秘洞,不知深藏什么秘密?现今身遭数条过失,怕是躲不过,不知后头的下场如何,就怕日后再无机会探寻了。若不是三喜话语悲愤提醒,她还没这么及时想到这层。 慧缘没等三喜反驳,便把两盏灯交到三喜手中,她人已经出厅外,往院门口站去。 庒琂也没表示挽留,紧接递给三喜一个眼色,又从三喜手中拿过一盏灯,首冲出门,拐角往旁边厢房偏室去。身后,三喜掌另一灯,子素跟在旁,三人无话。 子素心中万分疑惑,屏住不表,一直跟进入厢房内。 昔日,这厢房堆积杂物,因庒琂住进来,稍作清理。此前因救碧池,将她藏身在里头,密道暗口,庒琂是记得清楚。 现三人直靠近密道口,三喜一马当先要动手开启暗门,庒琂怕三喜手脚毛躁,故而自己亲手去开启。 只听“呼噜唰唰”一声响。 跟旁,子素屏住呼吸,忽见这一声动静,不免惊讶出声音来。 三喜机灵,转身急切拉住子素的手,示意不要惊声过大。 庒琂开门时用力过急,再者又有几分心虚,粉额早已沁出汗来。三喜递上手绢,庒琂没接,倒向子素要灯。 庒琂拿过灯,微微向两人颔首,示意进入。 三喜胆小,瑟缩在后,但是又想不能让姑娘打头阵,遂而壮胆跨步先走前头。 庒琂一把拉住三喜:“不急。”稍在密道当口举灯照了一照,忽染一阵轻风远飘而来。 风匀散而出,夹杂一股霉腥气味,比上次来时,要浓烈许多,不至于让人作呕,但闻之实是不舒服。 少顷,庒琂举灯迈开步裙,扶门进入。 庒琂怕二人落后,轻声道:“走吧!” 三喜急追,道:“姑娘,我在前头吧,你跟子素姑娘在后头。” 庒琂稍稍拉住三喜,仍自行。 与上次来时一样,过了碧池此前藏身的暗室。再顺着甬道走,挡头便是那三岔口。记得上次来时,地上有刀鞘和烧过的火把,此时,依旧在原地,原位。 庄琂倒吸几口气,欲再前行。 三喜阻拦道:“姑娘,三个口子,往那边好?” 三口在前,直走朝东,左走为北,右走是南。庄琂没太多顾虑思考,顺道往东去。 子素犹豫几分,看庄琂走了,故放声阻拦:“妹妹,且慢。” 庄琂站住。终归因子素这一声关切如初的“妹妹”。 庄琂心神一荡,姐妹两人几时有这份厚密了?想想,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庄琂忍不住泪水一掉,再转头来,已擦拭干净。 庄琂道:“姐姐,怎么的?” 子素眼神明朗,映着烛光,闪烁如星,望着庒琂,道:“按我朝尊位以南为上,以东为鄙,以北为狼。这样方位通向,家财秽事不可在南,过于暴露;若是东,是鄙位,这样的人家,多意遮眼迷惑用,欲盖弥彰常用惯法;而北向,源起之地,与南呼应之,既不为南,更不会为北。如不然,走北向试试。话说狼北硝烟,多是凶险,真要探寻个什么,走北比别的方位要可靠些。” 庄琂思虑一下子素说的话,觉着十分在理,便慢慢露出一抹浅笑。 于是,三人转头向北,进入道口。庒琂感激道:“幸好姐姐懂得,不然以我大意,不知道要遭遇个什么来。” 话未停音,听到东道口一阵摔响,尘土在烛光中腾卷弥漫。三人惊恐蹲下。 声响尽失,三人再转身来看,只见东向甬道口瞬息间,已被顶上盖下一尊方石切断。才刚如三人继续往前走,必定被碾压身亡。 这情形,三喜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庄琂也吓得不清,却故作镇定。子素一面冷淡,有些得意,手紧紧攥住庄琂的手示安慰。 未待三人出口互报平安,忽听到北向道口深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哀吟之声,听起耸人。 当下,头一个要退出的人是三喜,她连滚带爬,灯落地上也不拿了,半哭道:“姑娘我怕,我要走,我要走……” 子素从地上拿起三喜那盏灯,也不管理她,欲要前行。 三喜抖在原地对子素道:“子素姑娘,别去了,你也不要让姑娘去才好。” 庄琂和子素哪里肯理三喜,两人同进。 三喜不得法,战战兢兢而起,瑟瑟缩缩跟随。 只听那声音忽高忽低,不知是人是鬼发出的声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章:幽兰仙草 甬道曲折,一幕漆黑。 两盏灯火微光,在黑幕中如同纸张晕染,昏昏黄黄。子素和庒琂一左一右,各持灯盏。 甬道地上,三人六影,怯步向前。 忽然,“咵啦”的一声响从子素脚下传来,庒琂吓得一抖,三喜早被吓得转身捂脸,惊叫连连。 子素连连扭头扯住三喜,责道:“别吵吵!” 三喜再转过身来,已见庒琂举灯蹲下。灯火照地上,清楚看到散落一副死人骨架子,细致看去,还是一副只有上半身的人骨头。想必是人骨靠在墙根,子素走过时不留神一脚踢倒了。 子素把灯火靠近,两灯重叠,更加明亮清晰。 倒下的人骨散开,骨头中还卡有一把匕首,匕首柄端滚金嵌碎花红玉,灯光照下,熠熠生辉,与灰黄的残骨形成夺目的对比,一眼便能见到。 庒琂伸手要拿起,子素连忙推开她的手制止。 子素道:“旧藏之物,浸淫时间长,积毒也未可知,不碰为好。” 庒琂的手迅速收回。 当下,庒琂才回神惊醒道:“姐姐,才刚我们听到的声音,没了。” 子素和三喜也跟着一醒。 子素站起来,挪步轻走几步,目光死死顺灯火照亮前处。只见往里,前方甬道深径;沿壁狭窄,还有徐徐风儿飘来。 庒琂和三喜跟上来。忽见子素站定,回手一扬,示意止步。 侧耳静听,幽幽轻风中,杂夹着传来渺渺微音。 那声音如哭如泣,顿而狂炸如锤。子素再镇定自若,此方也悬胆抖心。 庒琂把灯交付与三喜,缓缓轻步近向子素。 庒琂微音细语对子素道:“姐姐,如不然我们出去吧。” 子素嘴角一扯,冷淡半笑,亦不加以答复。心定神爽般举灯前行。庒琂一目担忧,总归也不能让子素只身前往,快快掉头去抢下三喜手中的灯盏,迅步跟在子素后头。 继续往前,通过矮窄的甬道,再转两个弯道,映入眼前便是一口方形石室。亮灯探看,见墙壁上挂着几盏满是尘网的金挂壁盏。 庒琂与子素互相对视,下意去把壁盏点上火。 待行动时,三喜气喘吁吁跟来,忙乎说道:“姑娘,我感到是不好的,就走了吧!” 庒琂哪里管三喜的言语,只让她跪趴地上。庒琂踩在三喜背上把壁盏点上火光。 一会子功夫,石室灯盏全亮,三喜累得几近不能站立,子素忙去扶起。 四下观望,只见石室无门无窗。到此便是一方密室,密室便是终结之路了。 子素奇怪道:“方才声音传来,必定从这里传,此刻看,也无他物。没门没窗,风又从何处吹来?” 是了,石室空空,只在东南角壁下有几簇鲜苔,光照之下,翠汁欲滴,颤颤巍巍,娇娇盈盈,阴冷不失蓬勃。 鲜苔根附在墙壁,墨染般的湿墙,面积不大。这湿景奇观,俨然是一口方形轮廓湿画。 三人凑近细致看,只见湿面断口,有泥鲜擦断痕迹。 庒琂激动地说道:“这是一扇门,才刚必定开启的,不知道为何又关上了。如没错,此门开后,必定是个通口,方才那声音,还有风必定从里面传来。” 子素道:“姑娘,进还是不进?” 庒琂犹豫半下,道:“进又如何?不进又如何?” 子素道:“进,我们想办法,不进我们就此作别。” 庒琂道:“相当日我跟药先生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今日不进,出了这秘地,他日还有无机会再来不可知呀。” 三喜抢道:“万一里面有……凶险,该如何是好?” 庒琂道:“你们跟了我,好的你们自然不得亏了去,既然天道灭得我,你们又钟情跟我,不好的,你们看着方便,要去就一起,不去我也不怪。” 三喜不再说话,子素把手搭去,携了庒琂的手,柔声道:“妹妹,你知道我的。” 庒琂莞尔一笑,便颔首垂目,十分感激。 余下,庒琂与子素各自持灯,左右两边寻开启壁门开关。 寻了一圈,皆不得果。三人受了累,顺在墙角蹲下坐下。 良久,各自不语。庒琂看着眼前那墙根苔藓,心中怪道:显而不密。真章未必在此? 那时心头之快,她也不多思考,站了起来,缓缓靠近苔藓,蹲下,伸出玉手拨开地上那层带土的浅苔。 数下拨弄完毕,只见苔根之下是一方与别的地石迥异方石。石上积盖着一层湿湿的尘灰土渍,再细心看,这层土渍面上隐隐约约露出个圈痕。 庒琂惊喜道:“快来看。” 子素和三喜立即爬过去。 三人低头望着这圈土渍,心中纳罕。 子素道:“古往今来,历城名都,地上铺陈的城石地板,经风吹雨打,车马碾压,有凹痕不假。可这密室,其余石板完好,就此有凹痕,怪奇了。还是圆形的。” 庒琂道:“姐姐瞧着像什么?” 子素盯着看,摇头。 庒琂问三喜:“戴镯子没有?” 三喜摇头。 庒琂喜道:“姐姐看像不像镯子大小?” 子素再定神看,心中一喜。 庒琂起身,拍掉手中的尘泥,一脸欢喜之状,道:“走吧!” 子素道:“不进去了?” 庒琂笑道:“姐姐,我们想进此刻也不能了。才刚看了一遭,有孔的就此一圈,别的缝儿都没有,如何去得?” 子素道:“想必妹妹心中有了方法?” 庒琂笑而不答,一面命三喜去持灯盏,一面摊开袖子扬灭壁上的灯火。 三人依旧原路退出。 到了三叉口处,庒琂止住脚步;望东向入口,已被,神仙草冥王花,幻蓝迷光,有起死回生之效能。据说当年秦宣太后芈八子保胎九死一生,得到蓝光奇花,唤作幽仙草,服用后才保住子嗣,有了万河江山。明皇末帝逃在野外的公主,伤及股臂,血流不止,险些毙命,也得高人赠送幽兰银花才保命。虽说,那神仙草本的名字各说不一,可古书记载流传,不正是我们看到这般。你看那花,不正是……” 庒琂听得这般说,已按不住自己的脚跟,走近花草丛中。 子素和三喜来不及制止,庒琂已跑了进去,弯腰采摘一株。 庒琂道:“如姐姐所说,此物能起死回生,那小姨娘就有救了。” 庒琂正待满怀欣喜捧着那奇花出来,忽听见身后有一声细响传来。 三人都听到动静了,顿时屏住呼吸。 子素已急得不能自己,招手对庒琂,示意她快步逃出来。 庒琂当下知处境危险,因身后那声音渐渐清晰,她又不敢回头去望探个究竟;但看着眼前子素和三喜的神情,更知身后之物非同小可。 三喜已被吓浑身哆嗦,道:“姑……姑娘……好……好大的眼睛……” 听三喜这样说,庒琂顾不得平日里自己那副温柔端庄模样了,裙子都不撩,抬腿就跑。 等三人汇合,相互手牵手,不看前不瞻后拼命往外跑。 三喜慌张,一脚踢到晶石,倾身跌在地上。 子素和庒琂不得不返身回来扶她,才扶起三喜,庒琂扭头看才刚那地方,远远见冰山上缠一条黑躯巨蛇,两眼怒光,吐长信子。 庒琂不加思想,冲口而出:“是蛇!快跑!” 三人惊叫,连滚带爬原路而去。 不知跑至多远,忽听到慧缘的声音传来。 隐隐约约听到慧缘呼唤道:“姑娘,姑娘!不好了,快快出来,东府来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章:由头 东府南院小姨娘服了梅儿从寿中居带来的药物白锁兰不但不见好转,反而加剧下红。 老太太见此情景,不知所错。 秦氏、曹氏、幺姨娘等众太太姑娘在跟前,看丫头婆子端盆倒水。幺姨娘持稳,督促一众姑娘出外回避。才刚到院外,见到郡主跟宝珠和绛珠、玉屏三个大丫头匆匆赶来。 郡主一见幺姨娘,就迫切问道:“人可好些?” 幺姨娘把郡主拉到一侧,避走姑娘们的耳目。 幺姨娘轻缓道:“光景不好。”比划下手势,“摊出那么大的血。” 郡主听毕,轻轻拂开幺姨娘的手,要领三个大丫头进去。 幺姨娘一把又拉住她,道:“都在气头上呢,你何必还进去……” 郡主为难地道:“统归也要见的,哎呀,如何是好呢。”把眉目往三个大丫头那边看,“瞧,我让人去我们娘府上讨了这些,看中用不中用,此方又如此,是进还是不进的好?” 幺姨娘道:“那老医生说,老太太给的白锁兰年代久了些,若是新鲜药,定能治得。” 郡主心中疑惑,也没多问。向身后三个丫头招手。三个丫头上前,受郡主的眉目意思,各自打开手中捧着的药盒子。 只见宝珠手中托一方精巧八宝描金圆盒,开启但见里头盖一抹金丝绸,撩开一看,里头放着是一株金灿灿的莲花。郡主说道:“这是天山西母瑶池十年一出的金冠白雪莲。” 又见绛珠手中托着一方比宝珠的盒子要大一些的四方盒子,开启见里头盖一抹银丝绸,揭开便见到是一颗如龟壳一般的果物。郡主说道:“这是寿年龟人参果。” 玉屏不等郡主示意,已把手中菱形八宝珠翠盒子打开,亮出一支漆黑泛油光的灵芝。郡主道:“这是广西大宝灵山出的黑灵芝,海国王室也常用。” 幺姨娘看着这些宝贵药材,神情微顿,略说:“这般名贵,一样半样即可,多了也不合时宜。” 郡主扬手示意丫头盖上。 于是,郡主再道:“我哪里想得那么多,不是琂丫头便罢了,谁叫是琂丫头。横竖进去老太太看了再议论,用不用我心是到了。” 郡主待要进去,幺姨娘再上前拉住她,道:“都在里头。” 郡主感激望幺姨娘半眼,心思沉沉的便进去。 徐徐走进里间卧室,一眼便见到老太太劳顿坐在卧内隔间屏风外处的炕上,秦氏、曹氏、熹姨娘等人在侧服侍,卧内传来小姨娘低低的轻吟之声,丫头婆子们如鱼贯耳由里而外。 庄瑚也正从里头走出来,急得一脸的汗珠儿。 老太太见庄瑚出来,便在炕上挺起腰杆子,略倾头脸,问道:“止住没有?” 庄瑚回道:“略止住些。老医生说……”她露出万分的怯意之色。 老太太着急道:“快说!” 庄瑚道:“医生说,止住乃是心脉暂且停息,缓过又有崩发之状,届时再收不住,大小如高楼崩塌,事态极为严重。” 一语听毕,老太太缩回了腰身,定定坐好。 众人皆不言语。 曹氏则冷言说道:“好好个中秋节,弄得这般田地。要我说,老太太立马办理那贼心恶毒的丫头。毕竟真是来路不正。” 老太太眼帘垂闭,养神。 郡主在关口,不敢再越前,只听到此,正要进言。忽见曹氏的丫头贵圆从外头小跑进来,与之擦肩而过。 贵圆一迳走到曹氏跟旁,再耳根悄声言语。 听得贵圆的话,曹氏横眉微立,睫目游移,鼻息凝重,嘴角似怒含威,冷道:“那还了得。”遂转身上前,一面向秦氏,一面颔首向老太太道:“老太太,太太,我们这边眉毛着火了,镜花谢那边据丫头子们观察,有人打算钻狗洞逃跑呢!门户关闭,敲死也不见应声。这还了得。” 秦氏不便异议,只看老太太示下,老太太因心中袒护庄琂,此刻更是劳顿不想言语。 无奈曹氏对庄琂积怨有些时日,逮到着机会,怎可放过? 曹氏再说道:“老太太钟爱琂丫头,出面还伤了老太太的情。横竖太太做了主,把这祸根妖孽连带的抓来,处置的处置,好叫东府有个交代,大老爷回来也好有言语回说。真放任由她去,只怕我们这样的宅府门楣不要了,传到市井不成人后耻笑了?” 通篇说来,曹氏就是要办理镜花谢。 老太太抬起手腕支住额头。竹儿伶俐,快眼的上前靠近,伸手给老太太揉太阳穴。 这方的意思,竹儿想告知诸位,老太太劳顿极其,让他们尽可不要再烦扰。 曹氏哪里不懂得?只这节骨眼不办理庄琂,日后怕是机会更加渺茫,一想到二老爷庄禄跟那回疆旧部的女子,火不打一处来。更加不管理合适不合适。 曹氏再道:“太太,你好歹也是东府当家人呢!不为老太太着想,你待要何时……” 秦氏心里是想避开,怎知曹氏连抓带拿的拉住她不放,遂递个眼色给熹姨娘,好让她把曹氏扯住,熹姨娘本与曹氏走得近,故装不明其意,含糊当是不见。不得以,秦氏再向庄瑚递眼色。 庄瑚待要出言。 老太太一把竹儿推开,道:“如这样,二太太你就去把丫头关进地牢。稳稳当当的关好,省的出来坏你们的好事!” 曹氏知老太太心里不欢乐,一面虎笑脸道:“老太太,原本不关我们北府的事。我这不是为东府为老太太着想?” 话完毕,示意贵圆等自家丫头准备出去。这时,郡主耐不住连忙上前,一手携住曹氏,一面哀脸央求道:“老太太,我才从王府讨了些药物来。给老医生看看,中用不中用。如中用也不必大动干戈。如此大事传出去,也不大好。再说,丫头才进府,闹出个什么,传出去怎么说的?那日丫头过礼诸位王亲都在见的呢。” 郡主实属无奈,才把庄琂过礼的情况再道破来,好镇住曹氏,提醒东府,帮老太太解围。 说完,庄瑚已将里头的老太医传来,又细致看了郡主带来的药物。 老医生面目沉重,指着寿年龟人参果,意思是让小姨娘进这药。稍后不久,里间传来说血已缓解些许,心脉比此前平和。 得此消息,众人舒心。 郡主趁这时,再进言道:“如怕丫头寻迹跑了,不如这样,由东府出面,差人去镜花谢看管。这也是入情入理的事。” 话里头多少是要得罪曹氏的,郡主此刻别无他法,若庄琂落在曹氏手中,即便没逃跑,也必定再落其他的事端由头来。届时闹大,又把庄琂真实身份捅破,就无法挽回了。 老太太顺势,扬手授意,按郡主的意思办。 曹氏虽然心中不安逸,也只能如此。 秦氏指派了自己的丫头陆溪和红儿,两人带两三个丫头婆子去镜花谢。东府这边继续等待小姨娘身子好转,治疗开方熬药细事不必再提。 余下,陆溪和红儿众人来镜花谢,到院外看见大门紧闭。红儿叩门,叫唤几声。里头倒是静静的,没人响应。 陆溪和红儿对望半眼,对身边人等说道:“兴许姑娘在里头。” 此方的意思意味深长了,当日庄琂做绣礼时,慧缘和三喜也绣了礼物,逐一送给各府大丫头,这陆溪和红儿受过这恩惠。跟前的小丫头子和婆子虽心里有些琢磨,终究这两人是秦氏四大丫头之一,也不敢言语其他。 站半日,忽然听到里头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也不知人在里面做什么。 忽儿见慧缘和三喜出来开门。 慧缘一见陆溪和红儿,连忙与三喜俯身道了个福礼。 慧缘未出口,那红儿便道:“老太太嘱咐过来瞧瞧。” 慧缘看着这么多人,心里有几分明白,故而倾开半侧身子往里引请。 因三喜与庄琂、子素从密道里跑出来,此刻惊魂未定。 陆溪眼尖,看到三喜满头有汗,略是放慢脚步,低低道:“这半日的,你们做什么去了?” 三喜嘴角扯动几下,道:“姑娘心里担心,一下子身子也不大好了。忙前忙后……” 陆溪一笑,道:“原本二太太领人来,现也好了。无妨,就让姑娘歇歇。” 有道是说者有意,听者怎能无心? 慧缘何等聪慧,更断定人来是看管她们的了。遂拉三喜跟在众人后头,直进里厅。 此刻,里厅厢房。 子素帮庄琂拨弄头发,好让她倦容显现,好装得身子不适。 之前从密室逃离出来,带了那株发光的花草,如今还放在茶桌上。子素把庄琂安顿上床,便下来整理衣裳,这巧看到那株花草。 若不是她眼疾手快收拾,等陆溪与红儿进来就被瞧见去了。 只见红儿当头,翩跹而入,笑脸迎到庄琂床前,关切道:“才刚在外头听说姑娘身子不爽。姑娘好些了?” 庄琂略咳几声,招手假装要吃茶水,子素已然去倒了来。 陆溪从子素手中接过茶,递给庒琂,顺道说:“姑娘的身子自己要注重才好。老太太是很关心姑娘的来着。若是知道姑娘不好,我们回去也难交代。” 庄琂抿过茶水,垂眉致谢,道:“谢两位姐姐看探望。也不大碍的。只是……小姨娘可好些了?” 红儿和陆溪对视半眼,转头扬手示意跟随的丫头子婆子出去。 待她们出去,红儿便把东府的情形给说一遍。 听完,庄琂着实担心,胸口闷得一口气,十分难受,吓得子素和三喜连忙要上前维护平抚。 庄琂缓下来,道:“即便老太太,太太不拿我问话,我也是自知罪过难逃。两位姐姐放心,再如何,我等着处罚。若姨娘不好,我也……” 庄琂眉目垂得更低,几句言语下来,泪珠儿倾泻不止。 红儿和陆溪又怕担扰庄琂的身子,不敢再说其他。 庄琂再道:“两位姐姐来这半日,看我这屋里的人也不上茶。叫姐姐们笑话了。” 如此,慧缘和三喜赶忙去倒茶,请陆溪和红儿边上坐。略坐一会子,大致又把东府请多少大夫老医生的事说一道,又把郡主讨药的事说了,只把曹氏要来看管镜花谢那档子缄口不提。 听完,庄琂羞难开口,只是假装咳嗽。末了,陆溪和红儿觉得不便宜就留,客气几回让庄琂休息,就退出到院中去了。 庄琂看人出去,又命慧缘端些茶果出去招待。 这里头的云雾言语,皆不明说,只各自心里明白。 稍后,慧缘进来道:“怕是两位姑娘今晚住我们这儿了。” 庄琂一笑,坐了起来。 子素道:“砧板上的鱼,再急还怕跑回海里去?” 庄琂道:“姐姐何必跟她们动气,各司其职。倒是她们有差事的难处。如不然,老太太和太太为何差她们来了。到底不是大姐姐的人来呀!” 三喜道:“姑娘的意思是,大姑娘跟这事……” 庄琂笑道:“大姑娘管府里的事,这种人命的事,大姑娘不出手。自然是被上面兜拦下的。往私里说,三太太送药,老太太在跟前,大太太自然要给面子的。到底,我这个身份进来,轻重也是有的,不然那日请众多贵客,老太太是白请的?” 慧缘笑道:“姑娘聪慧过人。” 紧接,庄琂想起了才刚红儿说小姨娘病情更为严重,再而想到从密室带出来的花草。故向子素道:“姐姐,带出来的东西呢?” 子素连忙到窗下那桌子边,从桌上抱来一瓶秋菊,又从菊簇里寻那花来。 只见那花儿荧光闪闪,映外头照射进来的光,显得更加幽蓝剔透。 慧缘看得出奇,疑惑问道:“这是何物?” 子素和庄琂相视一笑。 三喜抢道:“素姑娘说,这是仙草,什么太后公主的救命神药。我们是拿来给小姨娘。” 慧缘颇为担忧道:“这药哪里得来?我们如何送得去?如何分说?” 这话问得正理,庄琂和子素心里明白,如何解释得这花的去处?又如何得知这花是起死回生之药? 到此,庄琂把三喜和慧缘三人聚在床前,悄悄说几句。 低声说完,三喜惊咋道:“外头有人把守,如何出得去?再说药先生还指不定不在,怎么好?” 余下几人眼巴巴盯住三喜。 三喜急忙捂住嘴巴,连忙退后几步朝外头看。 正这时,挂在窗下的鹦鹉笼子,那鹦鹉学舌叫唤:“药先生,药先生!” 鸟语清脆,叫声如人。 一下子把院外的陆溪和红儿引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章:张良计,过墙梯 陆溪与红儿进来。 屋里众人顿时紧张不已,鹦鹉还不停重复“药先生”。 慧缘机灵沉着,小小咳嗽两声,忙去给庄琂掖被子:“姑娘,秋后凉得重些。你身子之前虽是药先生调理过,如今叫先生来也不方便,不如让东府那边的医生顺道来瞧瞧。” 庄琂与子素内心瞬息拜服慧缘的言语机智。 子素笑道:“我看也不是太方便,我看姑娘身子板还行。挨一日两日也无妨。” 众人故意佯装不知那两人入屋,神色关切尽在庄琂身上。 庄琂目光微移,不经意见到陆、红两人,待要说话,红儿便出口了,道:“姑娘身子是要紧的,如不然我让后头的人请个大夫来瞧瞧可好?” 红儿便要张扬叫人,慧缘此刻更是自主,一连返身去拉携红儿,一手又搭在陆溪手上。 慧缘道:“两位姐姐,我们姑娘当日为三爷受伤,倦养不足,又急过礼。落下的病根子没什么,只是内症……药先生调理过,换作他人,恐我们姑娘羞难应对。” 如此说,陆溪与红儿更是了解,再者,慧缘一再提及庄琂因庄玳而伤,又因收义礼耽怠休养,种种指向皆是庄府缘由。话里话外,无不是推责守己,也让她两人无话可插,无理可寻。 红儿道:“那依你的意思,还得找药先生来。” 慧缘道:“可不是了,但有一点,我们姑娘出去不得。即便我们跟旁人出得去,这档子出去不合时宜。姐姐你说是不是?” 陆溪道:“依妹妹的意思……” 两人有些为难之色。 三喜按住口舌已是良久,此刻,按捺不住,便道:“如不这样,我去找药先生,反正我也知晓他在哪里。” 庄琂干咳几声。 三喜注意她姑娘提醒自己注重了,便闪在子素后头,再也不言语。 庄琂道:“也无妨,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慧缘从陆、红二人身旁抽身离开,走到子素跟前,一眼对庄琂低声说:“姑娘好歹念及自己的身子才好。原本的中秋不出去的,如今又增一层寒气。不祛除祛除如何得了。” 正在言语斡旋之际,外头有人传说“贝子爷和官哥儿来了。” 一晃眼功夫,只见贝子肃远与曹氏的侄儿曹营官意气风发的走进来。 两人手中提个方形纸盒子,上头还贴了红,红上方方正正大书有字,曰是“补气枣”。 肃远两人把手中东西交给慧缘与三喜,一面道:“你们太太托人回我们王府拿了些药,还差了老人参,我才送来呢。又想姑娘身子入秋不大好,顺道带了些蜜枣礼物,姑娘含着补血气也是极好的。” 看到肃远和曹营官,陆溪与红儿顿时慌手脚,急忙矮身道福,徐徐退出去。 待两人出去,曹营官转身把门,肃远则倾头脸朝床前道:“玳哥儿急急差人给我托了话,说姑娘被掣肘,他自己又难以抽身,拜托我们两个来瞧瞧。” 庄琂在床上微颔施礼。 曹营官抽身回来,嬉笑对三喜道:“有这不方便的,你好歹的叫人来找我呀!” 三喜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事了?” 曹营官和肃远对视,摇头又点头。 庄琂知道内府家宅,毕竟是私事,外人即便知道些什么,也不便议论。从此看来,肃远和曹营官是有道德礼仪的。 庄琂依旧病容之状,一一致谢。稍后,肃远转达庄玳的歉意,并告知庄玳回府后被郡主等人训斥了,几人再客气一番,又说些京都市井的话事。 正因寻药先生来一事苦恼,慧缘当机立断,就姑娘身体微恙,欲请两人帮请药先生进来。如此,肃远和曹营官答应下来了,别过镜花谢,又至西府见庄玳,把看视庄琂情况再一说明。两人便离开庄府,按三喜指示路线找到药先生。 来去半日后,药先生跟随曹营官通过北府角门,直来到中府,通过寿中居进了镜花谢。 等药先生来后,庄琂让慧缘、三喜两人到外头陪陆溪及红儿等人,有意支开好方便说话。 如此,庄琂、子素两人把密室发现,寻得奇花一并给药先生知晓。又有意让药先生去为小姨娘进药治疗。 听密室那经历,药先生十分惊异。可庒琂分明不想再议论那事,只急关切东府。 看过那花儿,药先生踌躇,个中考究,他是不大明确,想回去对好医书方能确认世有无此药,才好如计划行事。 只一件,药先生疑惑,就问道:“姑娘打算如何向东府举荐?” 庄琂笑道:“巧在人来顺。既然是东府来了人,又都是好言之人。没有办不去的事。先生不必担忧,不出一会子,必定有人来镜花谢。你且坐下吃杯茶。” 果不其然,药先生品过茶杯不过三,东府就有人来了。 先是听到外头,红儿声音飘来,听闻说:“竹儿姐姐来了!” 到此,庄琂露出惊喜神色。她算得清楚,自己如此装病,那陆溪与红儿必定去东府回话,并且要报告给老太太知道,老太太关心庄琂的,必定差人过来看视。 巧有巧顺事,无意造有意,顺势而为。这便是当日伯镜老尼给的教育。 当然,能把事理得清楚,也多亏慧缘从中帮周旋。 言语间,竹儿提裙碎步走入,看到药先生在坐,便福了礼,才笑对庄琂:“姑娘身子怎么样了?” 庄琂欲起身,竹儿连忙去按住,道:“怎么就躺下了呢?半日前还好好的。红儿两个丫头过来瞧了,就派人去回老太太太太,要不是那边耽搁了一会子,我早就过来瞧姑娘了。” 庄琂感激道:“多谢姐姐,多谢老太太太太牵挂。东府现在如何了?” 竹儿摇头。 庄琂看这情形,真的是不好了,便忍不住道:“如不然,请药先生去帮瞧瞧,先生诊治的手段虽不及老医生,可偏方古方,我们先生也是知晓一二。” 竹儿道:“不中用了。” 子素道:“是什么个意思?” 竹儿道:“出了大血,大人都不能保,更不要说小的了。” 药先生假装疑惑道:“可是府中夫人病了?” 竹儿歉然道:“哦,没有……没有……”遂赞许望了庄琂一眼。 药先生淡然对庄琂道:“我听姑娘说出大血,大小不保,这可是严重了。” 庄琂本来心神不宁了,药先生这么一说,更增添她心中的堵和着急,便如当日在仙缘庵头次见伯镜老尼一般,不顾前后,冲口而出,现下她也这般道:“求先生过去探诊,先生才刚不是带一方好药来吗?说是有起死回生功效,如不然,你舍了那药救救小姨娘,也是一件善事。” 药先生没料到庄琂如此快就把他推出去,此刻不接又不行,接了,那奇花还未经他确认,如何敢去熬制? 药先生责难眼色投去给庄琂。 庄琂知错,急切在床上对药先生叩头。 药先生无奈道:“姑娘,你身上的旧伤已至内脏骨血,你舍去这药,舍去自己性命救了她人,对你有何益处?” 庄琂道:“先生有所不知,此事因我而起。求先生前去,求竹儿姐姐引荐。小姨娘好了,我才能脱罪。即便我身上旧伤,先生说过慢养也是可以好起来。眼下救人要紧。” 竹儿听到有起死回生的神药,便神色一凛,重重对药先生跪下。药先生被如此架起,无奈至极,连忙扶起竹儿。 竹儿起身后,再三礼福,跑出院外,只听到竹儿吩咐人道:“快去回老太太,说药先生来为姑娘看病,带了神药来,原给姑娘治病的药舍给姨娘。药先生不多时也过来,看老太太太太觉得可好?如好了赶紧来回话,不然先生就回去了。” 受命的丫头哪敢拖拉,立马去回了,得到令后,马不停蹄奔回镜花谢,把东府里的话复了一遍,说道:“老太太说,当日药先生救过她,药先生是信得过的。如有神药治得姨娘,定重重有赏,另外让姑娘安心养身子,等料理好东府,老太太带众位太太过来给姑娘致谢。” 听得报来消息,庄琂顾不得装病不装病,连忙起身,送药先生和竹儿出镜花谢。 竹儿临走时,对陆溪和红儿道:“姑娘养身子,你们也别留这儿叨扰人家,都一起回吧!” 如此一来,竹儿引领药先生,其他仆众跟随身后,一迳到东府。 一路过来,皆有仆众来往,偌大一府宅,井井有条。年轻丫头子们见到生人,或回避,或是礼让,侯门礼数尽有体现。药先生每过一处,心中不胜赞叹。更为叹的是从中府到东府,一路的奇景装饰,无法言表,无不是绿草鲜花,古亭楼台,九转回桥,水榭明柳,碧湖荡漾,鸳鸯戏水,青莲映天。 至东府门口,只见门口两尊矶石白马傲然挺立,十分威武雄壮。 台阶铺的是明纹祥云,阶上八根漆红金丝楠木大柱子,底托乃是天山湖石滚成的墩子,好生显贵。漆红刷金边的点星大门,过槛则是百年之上的红树而成,未行至,一阵阵香樟飘溢随来。大门两侧各有竖牌大书,出处写有:“礼法德行有为至上照功勋”,入处写有:“仪堂品性无过呈下映丰绩”。 进大门,有两个仆差接引,一面让出入左右的女眷人等回避,过三重仪门,向南略行两三处夹门,便到一处院子。药先生自进大门,垂头跟随,不敢张望,所到之处有奇景也无心观望。只见那引众的说道:“请稍后。”便与竹儿等人进一房厅。 过得一会子功夫,见竹儿跟秦氏的大丫头元意走出来,款款向药先生施礼,侧身礼让。 药先生回了礼,勾首上台阶,进入厅内。又有丫头让请坐,献了茶水,先生尚未举杯吃,听得有丫头传唤说:“请药先生。” 如此,药先生随传唤的丫头走出厅子,沿厅外廊下走,不多远,到一处厢房阁楼。只见进进出出丫头婆子,倒不注重回避,个个皆忙得端水端盆。 想必此时,那小姨娘真命悬一线了。 由外进里间,顿时感到燥热暖和许多。从门口站立丫头到里头,乌泱泱一堆人。个个锦衣华服,珠环翠绕。药先生知是到点了。 药先生垂首,再听到丫头报说:“药先生到。” 忽闻老太太的声音喜道:“听得说琂丫头身子忽然不适,先生来瞧。那就烦劳先生往里间去也顺道瞧瞧。其他客气说话,我就不说了。”便又说:“大姑娘快请药先生。” 药先生朝人堆前打个拱,也不敢抬头多看,只听到庄瑚走上前来道:“先生请跟随我来。” 正在此时,里头的丫头大呼一声:“不好了!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八章:回魂(上) 闻见丫头惊呼,众人皆顿然起身。 药先生返身再次拱手,有让稍安的意思。遂后,与庄瑚进入里面。 到了里面,只见三四个婆子围在帐内,丫头子们端水递手巾的一波又一波。 床边坐一位老医生,药先生进来后,观测一环,后徐徐向老医生行个礼。礼毕,药先生向老医生问:“老先生看了,是何情形?” 老医生摇头。 药先生欲侧头看,见围一帐幔布,越过去瞧不免丢了礼数,故只能问老医生。又见老医生摇头,情形比想象中要严重,然后再问:“进了何汤药?” 老医生拱手道:“先前进了白锁兰,只是这味草年久,药力尽失,还勾出别的症状来,可不是慌乱了阵脚,又进了寿年龟人参果,才刚熬灵芝甘草和人参……过是过了点,终究也是毒。这样的乱方子,如何能用得?老夫人说要保,这是病急乱投医呀!” 药先生知这是糊涂做法,老医生怎么这般轻率治疗?心所想,口却恭敬谦卑。 药先生道:“依老先生诊断,病人如何引起症发的?” 老医生摇头:“理应说来,夹竹桃花不致此。进了白锁兰,无药效还可说,进了之后竟然大血崩溃。” 药先生心里才了解了,出大血,孕妇气息弱,欲保命又只得进大补的药,那老医生出的是下下之策。 到此,药先生感叹道:“那寿年龟人参果可是凉品果药物儿,虽罕见,有滋阴功效,只怕用在此时适得其反。按说毒发引起,又用人参灵芝甘草压制,这方虽说无它碍,只这药进去,也怕难以一时见效,再者这几味药混入,热气必凝结生毒。毒上攻毒,这……” 老医生被说得大汗淋漓,连连作揖向药先生:“先生高见。” 站一旁的庄瑚已急得不知所然,低声求道:“两位先生可有办法?” 药先生回道:“可容我看看?” 老医生听这般说,略是回避脸面。庄瑚撩起帐幔,药先生探望一瞧,只见床上躺着的小姨娘那妇人脸面乌紫泛白,气若游丝,迷离双眼血丝根长,一枕湿头的长发披散,一半将半脸遮了去。 药先生也不管理礼仪了,迈步向前,微蹲在床前,信手拿住小姨娘的手腕,略诊视一番。停当后,起身,丫头子放下帐幔。 庄瑚关切问道:“先生,如何?” 药先生思索着,未曾听得进去。 庄瑚心中一紧,怕是真不好了,正要转身出去报说,忽见药先生惊醒般道:“大姑娘且等。”便急道:“如今,其他药物先不忙进了,先去寻只黑鸡来,瓦罐旺火煮之,加入熟地,当归,数量不限,再者兑下花生米外衣皮子,浓浓熬出三碗。这要快。” 庄瑚听得,似有希望,便欢快答应要去。药先生再道:“此外,风干蜜枣可有?拿出三五颗去核,加上窖存的红糖,捣烂成浆。先让人服用。” 一面说一面跟庄瑚出来。 到外头,老太太众人也听到如此说,皆安了半分的心。 庄瑚把药先生的说话再吩咐下去,余下,几个东府大丫头领事下去了。 老太太命人抬凳子来,让老医生和药先生坐。那老医生来这半日,心悬半日担怕救人无望,如今有药先生来缓场,他正有个由头回去,怎好还坐得住,便作揖告辞。 老太太等人亦不留他,由得他去,再吩咐庄瑚命人给了些银子,看送出府。 这方老太太又礼待药先生,看茶,献果物点心。一一呈上后,老太太才问道:“先生心里有数了?那……”不等他回答,连忙给秦氏、熹姨娘、庄瑚等人道:“赶紧赶紧的,给先生道谢呢!” 才停音,东府人等皆下了一回礼。 药先生不敢受,便立起来作揖回礼。 恰时北府二老爷庄禄差人问话,还需找名医不找?说是京都来了高地的医生,医术极精。再者想请大姑娘大姑爷过去议事。 众人正为小姨娘的事烦乱着,又听到有高地医生来,理应是高兴。那曹氏哪里肯等老太太处放下话,一连的酸言辣语。她知道她丈夫庄禄定是找大姑娘庄瑚去料理回疆旧部那女子进府的事。 于是,曹氏道:“如今这来了药先生这等高手医生,不知道哪里来的高地医生,吹嘘医术极高,才刚那老医生还是名医,怎就呼赤赤就跑了!让大姑娘去,未必也能瞧出真章来?要我说,老太太,这儿就交由药先生看治,又是丫头那边的老熟人,再是稳妥不过了。” 虽然曹氏话不耐听,多少也有些道理。老太太不作什么话了。 秦氏见老太太不言语,更加不敢越过她向庄瑚示意。余下众人哪里敢说个“是”或“不”了。 曹氏看这情景,心中满足而高兴。 北府那传话的人走后,小姨娘这儿才刚进药先生下的汤药枣糖,庄禄二老爷又差了叫首户的仆子来请大姑娘,说有事商量。 庄瑚待要应了前往,曹氏不肯松人,一把拉住她,道:“什么大事比东府的事儿大,斗大还大得过天了?老太太还在这儿呢?我去!” 老太太一味隐忍不发作,又实在听曹氏那声音聒噪得紧。 结果,曹氏舍下众人,领贵圆等自家丫头回北府去了。 自东府南院出去,出东府大门,曹氏就叫首户停下,严严实实问话。 首户打小跟庄禄跑生意,在府里也是有些身份,这等事原不必他来请,介于二老爷心里着实注重,他不得不来。如今曹氏问的可不就是那事。 曹氏道:“二老爷有何要紧事非要大姑娘去说?没见东府要出人命了么?” 首户成日里惧怕曹氏,被如此问,内心哆嗦不成样。 曹氏道:“你跟钱庄跟随老爷多年,理应办事妥帖。二老爷有任意的时候,你们该提点才是,这种道理规矩反而不懂了,巴巴儿的在这个节骨眼跑来东府,嫌得不够让人耻笑。” 曹氏不管有理无理,先占了道理再说,为人处世,她只信先机,从商而论,处处得手,无一不运用此举。可就指待人刻薄了些个。 首户垂立,依旧听训。 曹氏再道:“我也不管理二老爷有何要紧事,等东府的事了了再来回老太太去。热豆腐在碗,还怕端走了不成,吃急也不怕烫烂了舌头!” 说完扭头欲进东府。 那首户怕回去无法交差,故巴巴向前央求:“太太,我们办事可不分二老爷和您不是?您就是我们北府的主儿。还不是听您的使唤。往里的说,您招呼我去找二老爷,我受千捶百打的也得爬去请呀!事儿还不得有个结果回复。” 曹氏冷笑道:“哟!这话可说到我心坎坎儿去了。既这么着,贵圆,你跟首户回去,给你们老爷说一声,大姑娘没得空。就说,二老爷的事儿,等小姨娘的办理完了,我们好好的再办理办理他的那个事儿,急什么!” 贵圆回道:“是,太太。”便去推促首户。 首户被推也不动脚,直立立跪在曹氏跟前,哭丧脸道:“太太,您定的规矩呢!” 曹氏一愣,媚笑道:“哎哟!规矩我定没错儿!我也没说过规矩我不能翻呀!回吧!” 首户双膝弹行,至曹氏脚下,再三磕头道:“太太,您……就可怜我一可怜,老爷脾气您也知道。一事不妥,我这俩儿月的工钱还要不要了。再说,大姑娘过去议论议论就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曹氏收住笑脸,“哼”几声。 首户再哀求,曹氏怒了,返身啐一口,狠狠道:“迟早有你们的好日子!甭求我!求你们新进来的太太要规矩去!好让你们这些……这些……” 曹氏重重“哼”一句,终大步进了东府。 不得以,首户起身,不情愿的跟贵圆一处走。没几步路,他又让贵圆跟曹氏回去。 贵圆也受主子托了事儿,不办理也不敢擅自离开,还把才刚首户对曹氏说的话拿出来顶回去。 自此两人面和心不合的样子,一前一后回北府。在通府径道上,恰遇见庄璞的贴身丫头湘莲领财童、旺五两人,指使几个小仆子搬东西。 贵圆平日多看不爱问,见湘莲平日也不大管理这等卖力杂事,今见了好奇,遂别开首户,去问湘莲。 湘莲说蜀地的关先生来京都,二爷庄璞招待在府里住。这些东西有些是关先生的物件,有些是二爷给关先生备下的物品礼物什么的。 终究不关紧要,贵圆也不再关切,便跟首户继续回北府复命去。 到了北府,首户和贵圆当面把请大姑娘的过程对峙回了一道,二老爷庄禄没言语。只忿忿摔了一壶茶,一连扬声“滚”。二人灰头鼠面,在其他丫头仆子面前退出去。 出了北府,贵圆依旧沿路回东府,又在通府径道上再遇见湘莲。 湘莲见贵圆眼睛红红的,遂关心问她:“姐姐怎么的?” 贵圆寻一处角落石头,一屁股坐下去,狠狠地哭一会子,完了后说:“府里人人觉得我跟了二太太,只有我欺负的人,没人欺负的我。瞧二老爷跟前钱庄首户两人,自个儿办事不利索还连累我。” 湘莲奇怪道:“这怎么说的?” 贵圆道:“随他什么事儿关我什么了,我就按主子的话去回。他倒是好了,夹棒带槌的,不帮说句话便罢了,还说我有意怂恿二太太不给大姑娘回来。” 湘莲本不贪事,听得一二分,不是太清楚,也不想打听。只宽慰几句。 贵圆道:“妹妹你知道我的,有委屈什么时候在太太跟前显露过脸了?今日这般,也就只有妹妹知道看到。叫我去给太太说,我也是不敢,也不能的。要是天怜见得,他日妹妹你作个证,我是为太太气哭成这个样子。” 刚好,有几个丫头子经过,垂眉闪目的瞟贵圆一眼,贵圆半遮半避,心中气愤又无处发作,便对经过的丫头子骂了句:“贼相蹄子,瞧你姑奶奶好事呢?偷心藏眼的?拿的什么眼色?仔细我告诉你们管事的,统统撵出去!” 丫头子们怕,连忙拔腿跑,贵圆更是气,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远远朝丫头子们掷。 湘莲怕贵圆伤到人,便跟随坐下,拉住她的手宽慰道:“姐姐何必自己烦恼,主子的事是主子自个儿的事儿。与你何干,横竖主子生气犯不着扣在你头上。要我说,情理自在人心。姐姐心里踏实,对得起主子,那就天经地义,也不怕遭人说什么。” 贵圆舒缓一口气,感激地望湘莲,顿时无话可接。 湘莲道:“东府那边怎么样了?” 贵圆冷笑道:“再怎么样也就这样了!” 完毕,贵圆清清爽爽起身,拍手拂裙,去尘驱土,淡淡冷冷的朝东府去。 这方湘莲看着贵圆的身影,叹息一番,仅摇头作罢。 此时,已近晚时分,一晃轮月贴于琼空之上,宛如嫦娥仙子额上凝神珠结,熠熠生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九章:回魂(下) 贵圆回到东府南院。 正巧看到管家领此前离开了的老医生再回来。她心里想药先生医术不高,小姨娘应是不行了。遂想加快脚步去问管家,思想之下觉不妥,再又放慢脚跟。 管家和老医生到了里头,老太太由着竹儿和梅儿搀扶迎出来。 老太太一见老医生便道:“你竟走得如此快,话都不曾问完。”遂向后招手,让秦氏捧出个西洋托子。 老医生先谦逊作揖面了礼,再看秦氏托的东西。只见那明晃晃的托盘之上,有一株光亮晶莹的花儿。 老医生皱眉注目,细细看了一回。 紧接,老医生摇头道:“不在道理呀!” 老太太怪道:“可是使得?” 老医生道:“丰帝那年,下旨寻过,俱……全部缴灭。老太太今日那干支,实属难得了,如今这等活物,老医生看到实属震惊,不敢相信呐!” 老太太道:“这般说,这活物是假的不成?” 老医生道:“不敢!只是多年不曾见过了,如今再见,心里既欢喜又惊慌得紧。敢问此物哪里寻得?” 盘上之物乃是庒琂密道寻来的仙草奇花了,交到药先生手中,药先生如今拿了出来。多少是觉着小姨娘之事已到万不得已。 那贵圆离去后,药先生再三思索,进补后万一不能缓救小姨娘该怎么办?又觉得此事与庒琂关系异常重要,不能不为她铺路善后。踌躇半日,药先生才出口,并且把这奇花亮了出来。 起初,药先生如此对老太太众人道:“虽孕者进了些蜜枣汤汁水,但恐拖有了一定的时间,收效不大。我这有一味鲜活的药花,原讨来给琂姑娘。琂姑娘自那日挡了一剑,伤及筋骨心脉,内血亏溃,时常有逆行倒气,引发的热涨也是毒。我这药花,古典上有说,能治,就寻了来。可巧,姑娘知这药花有解万病奇效,愿意舍弃,奉与孕者。只我又担忧,此物不知能不能治得,毕竟孕者体热,不及伤者体血低凉。如今,这边情形着实艰难,我就斗胆拿出来给众位太太一目观览决定。” 老太太听毕,再看到药先生呈现的那株药花,顿时神情迷惘,竟愣得不能言语。 庄瑚倒是说:“先生懂医理,我们深宅妇人,怎知是药不是?如先生觉着可行就快快下药。” 药先生道:“是众位太太抬举了我,我原也只给熟人诊治,医技不是本业。因闲时通读医书,知晓一些医理罢了,也治得过一些疑难杂症,与老名医比,如同幼蚁。” 秦氏道:“依先生看,这花果真是药,定是能让里头的人醒活如前了?” 药先生道:“世上哪有神丹妙药能使得病人一举痊愈?就我此药花,治琂姑娘是绰绰有余,只这……我实属难定,又有琂姑娘舍命之托,才有我这斗胆之举。” 药先生回复间,不能十分肯定,也不能回说不能治。凡是话余几分,滴水不漏。 老太太端详那花儿,拿起来再细细看查。良久之后,老太太问道:“敢问先生这药花哪里得来?” 药先生知必定要被问及。因庒琂从内宅密道里偶得,那地方不知藏有多少关于庄大府宅的秘密,这花说不定也有些来历,单看老太太见花的神情就知道了。若不是小姨娘情急,他断断不肯拿出来招摇过市,引人关注。 药先生也深思,此花出现,必定再引其他事端出来,不知多早晚的事了。 于是,药先生回了个谎,道:“当日琂姑娘伤重,我怕她挨不了。整好高地的熟人来京都,无意说起这味奇花。我就托他给带来。可巧,他回去之后,在一处湿山上寻得,托人一路护养,到京都仅剩这么一株苟活。” 老太太沉思半分,思绪松懈下来,笑道:“传说高地,有湿海州,覆盆云地,正是这花能生息存活的好去处呢!”便把药花放在盘中,继续道:“可不知护送来的还有余根没有?” 药先生笑道:“全部溃烂化泥,仅剩此一支。” 老太太“哦”的一声,不作话了。 曹氏倒说:“看着花是奇特,亮晶亮晶,如发光一般。” 老太太笑道:“可不是了,传说是有起死回生功效。当年丰帝在的时候,一度缴灭,想着在世难寻了。谁曾想如今还见到,可不稀奇。” 庄瑚十分奇怪,脱口问:“老太太见过这花?那先主上为何要……” 老太太道:“这也是咱们议论的?”再缓一缓,再说:“如不这样,既不肯定是真假,那就请老医生来瞧一瞧,再定夺如何?” 郡主怕误了时辰,故联想到老太太给用了白锁兰,便道:“今日老太太处拿来的干支白锁兰理应也是此物?不知是不是?” 老太太略是咳两声,没回,竹儿趁势递了茶水,她接过呷半会子。 郡主知老太太不愿再提,便就此禁声。 然后叫人去请老医生来检验,这才有老医生再来东府的由头。如今,老医生再问这奇花哪里寻得,药先生正要回,老太太已疲乏,截断回道:“不紧要,你就看着,是真不是真就完了。里头的人急着用呢!” 众人都感受到老太太疲乏躁气。 老医生再三检查,至后断言:“是真!” 老太太一听,露出笑容。 整好有丫头子来回秦氏,问在哪里摆饭。 秦氏就问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回道:“既然有了药,两位先生都是高才,算她命硬,无碍了。天色也晚了些,今日着实乏了,你们愿意的留下一块儿吃,我就回去了,躺一躺养养神。你们要是有孝心,给我端来一碗头道粳米粥吧!再给我点腌萝卜条子,就足了。” 说完,由竹儿和梅儿搀扶下炕,便缓缓出去了。 往下,其他府的太太也借由头回去了,毕竟一日的忍耐等待,叫她们煞尽心机,难得老太太放了话,便就此告辞回府不提。独是曹氏不肯去,说留下吃,娘儿三人就留在东府。 郡主如同泄了万斤重担一般,出了东府南院便慌忙伸展腰肢,正此时,秦氏跟了出来,叫住她。 秦氏道:“三太太留步。” 郡主回头,看到元意捧着她送来的那几个药盒子。 秦氏道:“也亏了你,这些药材贵重,剩下的就带回去吧!” 郡主推脱不接,那秦氏再三推还,并说:“如这药能治顼儿,我还想多求呢!三太太你若还有,就再给顼儿讨些,我看他这几日也得用了。” 难得秦氏开口,郡主也不推辞,就说使得。 回到西府,已夜幕临下,府门高灯。 郡主尚未到门前,已有小丫头子们传呼唤道:“太太回来了,太太回来了。” 丫头宝珠让绛珠和玉屏吩咐厨房上饭菜,郡主一头劳顿,坐在堂上,勉强坐好。宝珠又奉上茶,喝两口后,便命宝珠把跟随庄玳的蓦阑叫来问话,一面又叫凤仙和庄玝留下吃饭。 凤仙看郡主劳顿,便给女儿庄玝使眼色,回说:“太太今日也劳累了。” 郡主看凤仙一眼,淡淡地说:“罢了,那你回你屋去吃!吃个饭着实累的紧。” 凤仙没答,庄玝看情形不大好,便也说跟她母亲凤仙去。如此,凤仙和庄玝与自己下人一道退了。 尔后。 宝珠接才刚那话回道:“太太,蓦阑不是被你撵出去了吗?这会子咱们小爷,只怕身边只有复生了。” 郡主想想,道:“是了!”又说:“老爷回来没有?” 宝珠哪里知道?吞吐几下,郡主这才道:“看糊涂的,一整日的你们三个跟我在东府呢!去,把你们二爷和三爷叫来吃饭吧!天都黑了,老爷在不在书房,你也瞧瞧去,我不在一日,这些丫头就不知道伺候了。” 宝珠应了声下去了。 过了一会子,绛珠出来说,饭菜摆好了,请太太过去用膳。巧着庄璞笑脸迎春走了进来,给他母亲请安。 郡主待要说话,见宝珠和庄璞的贴身丫头湘莲一并进来。左右不见庄玳,也不见三老爷庄勤。 郡主问道:“人呢?老爷也不在?” 宝珠笑道:“三爷说不敢来捧饭碗,怕太太责怪他。老爷不在书房,我问了四通和八达,他们说老爷午后出去了,到寿昌大人府上聚中秋,说要赏一回月吃酒。” 郡主说知道了,又叫庄璞到跟前,举起手指冷不丁戳在他额头上,嗔怪道:“你看看你,整日没见是好的模样,尽让弟弟学着你,有样没样的?你去,把玳儿叫过来用饭。” 庄璞不愿意动。 郡主浑身乏惫,叹息道:“去呀!” 庄璞一改那淡淡的神情,任性般道:“那过一会子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可别生我气!” 郡主眉头一蹙,脸面阴沉。庄璞见状连忙出去了。 庄璞才走,郡主便由宝珠和湘莲搀扶到隔间饭桌,只见桌上已摆满了各色菜品汤水。 大致看一眼,指着那盆鲜笋鸽子汤道:“这汤盛一碗。”又指着一盘雪梨红豆糕道:“夹两块吧!”便指示玉屏装盒往寿中居送,还叮嘱着要看老太太喝了汤才许走。 玉屏领命去了。 再又对绛珠说:“琂丫头也不知吃了不曾,随便捡些好的也装几盘,给镜花谢送去吧!够难为她的了!” 绛珠照办,十几样菜,每样挑一点,统共下来,提了两大盒子,又叫两个婆子三个小丫头子提灯送到镜花谢。 那些丫头子提盒子出去,后脚庄璞和庄玳两人拉拉扯扯的进来了。 郡主也不睁眼瞧,自顾由宝珠伺候吃汤。 庄璞手脚轻松惯了,到了桌前,翻身一跨腿便落了座。庄玳勾头垂首在另一头坐,无话。 郡主喝了一口汤,道:“天不怕地不怕,你们都是冥王魔道来的造事鬼头。天天这么作践你娘我来。” 郡主放下汤碗,掏出手巾,在眼睛上轻抚几下。 原本要吃饭的庄璞,一脸嘻嘻哈哈样,此刻收敛住,把碗筷放下来,向庄玳挤眉弄眼,让他宽慰母亲。 庄玳嘴角一瘪。 宝珠在一侧给庄玳添饭,笑道:“太太今日在东府可站了一日,瞧着那边情急焦心着哪。二爷三爷也该体谅下太太。” 见庄玳不说话,庄璞才定气道:“太太要是乏了,过会子让三弟弟给你捏捏肩膀,捶捶背。我就给太太讲笑话。” 郡主一脸的垂目之相,没有半点欢愉。 庄璞又道:“要不然,我给太太推荐个人,让他给太太讲讲奇异怪事如何?” 郡主道:“日日不着府里,够是奇异怪事。还有比这更甚?” 庄璞语塞。 庄玳忽噗一笑,又拼命忍住。 郡主转头对庄玳,含怒道:“我难得再说你,只学些不好的,你老爷也不关心。” 庄玳这才说:“太太关心我如何不知晓,我就是过去瞧瞧琂妹妹,太太还……” 郡主碗筷着力一掷,怒道:“住口!” 庄玳、庄璞二子皆不敢再言语。 少许,郡主复道:“吃吧!” 二子皆又重拾碗筷。庄璞快快吃了一碗,才刚停下筷子,便向郡主道:“太太,上回五妹妹生日,我提过一个人,你可还记得?” 郡主微想,不应。 庄玳接道:“二哥哥说的是蜀地的关先生吧?” 庄璞笑道:“是他。关先生来京都,我有意请他来我们府上小住几日。原约定来过中秋,不巧,路上耽搁了几日,才刚到京,只是关先生多有推辞不肯来,我就让人去把他东西搬进府里了。赶明日,我就让他进来。太太,你觉着可好?” 郡主原想反驳,如今见庄璞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愣眼定定的望着庄璞,心里不禁担忧那关先生来京,怕是引发出不好的事来,毕竟此前庄璞说过,那关先生出过事。 如此想,不牵连朝上还好,万一牵连个什么追到府里,又把庒琂扯出来,那是后果难以设想。 越往深的思虑,郡主越是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章:聚话几多(上) 西府郡主不安,东府秦氏亦不安,北府曹氏更加不安。 镜花谢的庒琂愈加难安。 因时候正入夜,庒琂等待药先生来回复东府情形。左等右等不见人,一时着急便让慧缘到门外去候着。老太太回寿中居原想过来瞧她,但整日劳乏,回到府中竟浑身疼痛,遂让竹儿替她去镜花谢看庒琂。 因这样,竹儿和慧缘碰个头面。 慧缘见到竹儿,略显惊异,想避又没来得及,只得迎上去。 那竹儿满面笑容,掬音微语问候:“这么晚,怎还站这儿?” 慧缘福向一礼,轻声回道:“姑娘一直担心东府,让我瞧瞧看有谁能问得消息。” 竹儿携住慧缘的手,一并进去:“你们姑娘有心。放过饭来不曾?” 慧缘委婉应笑,竹儿知悉,便不作问了。两人过了院子,同肩进厅,向南入房内。 听到轻盈脚步声,庒琂从隔间里走出来,由着子素搀扶,挨在窗边炕沿上正要坐下。只见竹儿和慧缘走进来。 竹儿一到,便说:“姑娘好些了?” 庒琂道:“多谢关心。”礼让了一回坐,竹儿便在炕边侧身略略坐实。庒琂又道:“多早晚从那边回的,怎的又过来了。” 竹儿道:“姑娘舍了药,两位先生意思是说使得。老太太放心回来了,一路还说要过来瞧姑娘。可这日夜里的担心,她老人家已是疲惫困乏得很,让我过来看看姑娘身子好些没。如身子再不适,就再进些好药儿,也是得行。老太太说让姑娘安了心,不要多思多想的,身子注重些才好。” 话里话外,皆是安抚,多少有袒护之意。 庒琂怎不识得?又转念,老太太袒护自己,他人未必是真心服,这宅院妯娌长辈不说,就那些兄弟姊妹若因这事儿不落个明白,谁还敢与她亲近,日后她又如何步行各府,各问得安好? 更往深层来说,对自己为父母昭雪一事百害无一利,此方进来不正是“瞒天过海”,又能“如鱼得水”才得了局? 庒琂不免有些伤神,多思了些。 竹儿看庒琂神色不安,以为是身体不适,便客气起来道:“姑娘怎么了?”因笑又道:“想着姑娘没用过饭,那帮子人就这般眼色,姑娘莫怪她们。我这回去叫放饭过来。” 说着要走。 庒琂忽想药先生,想打听他走了不曾?欲开口,再想不好,便摇头道:“谢谢竹儿姐姐。请姐姐替我给老太太请安。明日,我晨早过去磕头。” 竹儿笑而转身,正此时,西府的丫头绛珠领着人提盒子来。 绛珠一见竹儿,咯咯咯地笑道:“哟,正是时候呢!我来了你就走,什么个意思。”还不忘给庒琂欠礼。 竹儿也不理她,抿嘴笑笑就走了,慧缘依旧送出去。 这方绛珠招呼着丫头子打开盒子,督促着摆饭。 庒琂道:“这么晚劳动绛珠姐姐,太太好?” 绛珠淡淡回道:“站一日,陪一日。有什么好不好的。” 慧缘送走竹儿回来,看到绛珠和她姑娘说话,几个丫头子递菜食,她向外头的三喜招手,之后两人默契走进去,一并帮丫头子们端碗递菜的。 庒琂期间还继续道:“老爷太太用过不曾?” 绛珠道:“太太筷子没拿就叫给姑娘送来,此刻正吃着。” 庒琂便不再言语,等众人将饭菜都摆好,绛珠亦不加多说,示意丫头子收拾盒子便出去了。 子素道:“姑娘吃些吧!总归放心了。” 庒琂拿起筷子,又放下,示意子素同坐一起进食。子素摇头。 慧缘识趣,轻步走到外边,依在门边帘子瞧院子,方回来说:“在外头呢!” 三喜嘴角一扯,讥诮道:“不过是些碗筷,巴巴等着拿回去。我去说一说,等姑娘吃好了,我们自己送还。” 三喜说着要出去,慧缘哪里肯给她走,一把拉住,摇头示意。 庒琂淡淡略笑,慧缘过去帮递饭,她就自个儿动几筷子,没吃上什么。放下筷子,慧缘又去端来爽口的茶水过口,过完口见三喜没动,便说“也不给姑娘端茶来。” 便见三喜扭扭捏捏走出去,掀帘子往外瞧一眼,鼻息气炸炸到那桌子拎一壶茶,杯子也不拿。慧缘见状,心中略有几分不安逸,待要抽身去取,一旁站的子素手轻轻抚了她一袖子,倩然去拿杯子。 庒琂道:“我自个儿来。”接了拿来的杯子,看着三喜斟茶,却道:“跟她人置气,肚量容自己的地方就愈少。何必把自己置之度外?” 此话说给三喜听,也说给慧缘听,更警醒自己处世。 当日伯镜老尼说过,所谓处世,就在于如何安处自己。 庒琂从炕上走下来,立在窗前,逗那鹦鹉,后头三喜、慧缘、子素三人吃她未完的饭食。完毕之后,慧缘又起身收拾,三喜倒比才刚缓气许多,搭手也去帮着。 余下收拾碗筷声息轻微,外头等待的绛珠众人有人说“姑娘吃完了”,语毕只见她领丫头子进来,把那残余装进盒子。 一切停当,绛珠领头给庒琂告退欠礼,互不再言说,庒琂等人目送绛珠等丫头子出去。 这一宿,镜花谢无话,总归没等来药先生回复,不知药先生在东府是什么个情形。 次日晨早。 庒琂让子素和慧缘略是装饰一番,便往寿中居去给老太太请安。 临出门,子素说什么也不愿去。 庒琂心里明白,这晨早请安,各府人等必是到齐,近期确发生太多事,子素一一被牵连,她不愿面见那些人也是有说头的。 如此,庒琂带着三喜和慧缘来到寿中居。 因比往日的早,庒琂到时其他各府人等尚未来。整个寿中居只闻鸟雀清脆声,偶又听见庭院清扫的声音。 慧缘提醒庒琂道:“姑娘,瞧着各府的都没到。不然,先等等。” 庒琂思虑也是情理,便在外头稍走走。 寿中居位置处于通府干道中央,是居回院宅落。老太太当日放话言说庄府四府不得分家,各自有各自的宅府院落,她自己不同哪一府就近而疏远哪一府,便自处中位。 只每日晨早,各府必来请安。 昔日,母亲曾说过她在出嫁前就在中府跟老太太过,晨早时,各府太太就来请安,头先几年,太太们还安处得和睦,就请安早例一事,各自有各自的孝心比法。巴不得让老太太知晓哪一府来得早些。里头的纠葛,母亲没说太多,如今看来,一切生活日子归于平淡,日久天长,再心胜的人也有劳乏的时候。 从中府大门外头向东府径道的转角,有一棵槐树。母亲说过这棵树极阴,其生长多有不祥。外祖父自进了这大府,原要让人连根去掉,后发生诸多事,还找来风水先生来弹算,那先生说砍拔不得。不几年,外祖父便去世了,而后南府的四太太不知为何,也在这棵树上吊死。 如今庒琂转过来看,树高数十丈,落叶满地,临于树下,倒闻得阵阵槐香。 不禁想起匏庵先生《槐》之诗句来,口中默默念道: “东园忆初购,粪壤频扫除。 墙下古槐树,憔悴色不舒。 况遭众攀折,高枝且无余。 爱护至今日,浓阴接吾庐。 数步已仰视,伟哉巨人如。” 尚未念完,只听身后传来有人续声,那声道: “非藉此荫庇,谁结幽亭居。 立为众木长,奴仆柽与榆。” 庒琂忽为震惊,扭头回去看,只见远处站立三人,他们脚下满地槐叶,零零散散,如观一幅极境的画。那说话者戴一顶便帽,额帽嵌一颗翠玉,面色凝白,眉目略蹙,粉唇玉鼻,一张精小额脸但说似笑;穿一件暗理葵纹湖蓝长袍,肩罩一件齐跟的深青斗篷,边联了杂白色团绒,紧紧系在他脖子上。略有风起,恍恍颤颤,边上的随从小仆子便上去帮忙掖合。 庒琂眼神停在那人身上半会子,心里知晓,此人身子似有病症。 那人身后还站一女子,庒琂不便多瞧,略是垂目,施了一回礼仪。 那续诗的人向前走两步,拱手作揖,笑道:“姑娘安早,清扰了。” 庒琂再复一礼,欲让慧缘和三喜搀扶离去。 只见那人又道:“姑娘留步。”庒琂停下,未曾回头。只听那人再说:“我初次到贵府,多有冒犯,请姑娘莫怪。才刚听姑娘咏吴宽之句,恰我昨夜刚读,实属巧合难忍。请姑娘见谅,我非轻薄之人。” 庒琂略是侧身,微微一笑,回了一句:“无妨。” 正待要走,忽闻西府庄璞的贴身丫头湘莲飘来声音,道:“先生随我来。” 理应看到庒琂,湘莲还道:“姑娘早。”庒琂方回头。 刚好看到湘莲扶那先生跟旁的女子去了。 这方,三喜奇怪地道:“这是谁?怎没见过?” 慧缘道:“跟旁的女子也未曾见过。” 三喜道:“京都的大户人家客人都喜欢大清早来串门的么?” 说完,两人搀扶庒琂走开,回到中府外头,远远看到曹氏、庄琻、庄瑛一府的来了。因庒琂不想去照面,往后躲了躲。随后,又见幺姨娘等人也来了。过一会子,郡主领着庄玳也过来。等这些人都进去,庒琂才从隐蔽处走出,才刚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庄瑚的声音。 庄瑚笑道:“妹妹也不怕冷,给老太太请安了不成?” 庒琂回头,看庄瑚搀扶秦氏,后头是熹姨娘、庄瑜等人,倍感尴尬,深深施一回礼,侧身让道,尾随进中府往寿中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一章:聚话几多(中) 众人给老太太请过安。 老太太主要过问东府小姨娘的事,秦氏回说已无大碍,只小姨娘如今身子虚得紧,药先生昨夜晚间离开特地交代过于进补的药儿不能进。 曹氏听得如此说,顺口道:“为何不央求琂姑娘再舍点好药来?我看十分妥当。” 秦氏笑道:“哪里使得,昨日没见药先生说的,统共就那么一株,还是琂丫头舍来的。” 众人围着那药议论,老太太半句不曾搭,默默端茶醒目,仅听着。姊妹们倒纷纷扭头看庒琂,皆露出敬佩之意。 东府的四姑娘庄瑜绕过五姑娘庄玝六姑娘庄玢到庒琂旁边,拉起她的手,只是和和气气的颔首。两人心犀通透,相互一笑。 站在郡主身后的庄玳自那日翻墙到镜花谢被训斥,此方再见庒琂,亦不敢多加说话,眼睛倒是看着她。 因曹氏一心想再提及这两日庒琂的短处,挖心映射些话语,众人皆知,可谁都没明点破。里头的关系,曹氏并非不知,心里不吐又不畅快。总归,她北府的二老爷庄禄这两日是把她气得够到底的了。昨夜回去,正因让回疆旧部女子进府一事,夫妻二人交战一回,庄禄愤怒彻夜外出至今未归。 所以,曹氏的心事纠缠,也是一肚苦水。 如今多少是泼话乱洒,好让诸位关切她。 只见曹氏又道:“总归,东府的事,大太太不好说出口。我跟大姑娘看着这大府这么多事物。好人是当不得,坏人我就当了。不说琂姑娘与东府的事有无干系,没个清楚,倒是说不过去的。” 曹氏不依不饶,心里打实了,好歹借此让整府掀起些波澜,不能让二老爷这么轻轻易易接人进府里。再者也是一石多鸟之计。 老太太听毕,咳了几声。 众人知老太太有话,那幺姨娘给曹氏递了眼色,示意不要再说了。 曹氏这才换了个笑脸住嘴。 老太太道:“东府人出事是要查个清楚。琂丫头舍那么名贵的药物,也不无功劳。既然人也没事了,琂丫头这事儿……”因笑了笑,低思半分,再说:“大太太觉着如何才好?” 秦氏怎么不知老太太有意将这结甩给自己? 遂然,秦氏道:“事出突然,又没个确切的人见着,拿不出实际的证据,也不能盖在琂丫头头上。再者说,琂丫头确实托了药先生带药过来,并且治好了人。” 幺姨娘接道:“难怪老太太日常说,大太太为人公正。” 郡主见万事已安,忙地望住庒琂,朝她招手道:“丫头还不过来磕头谢老太太谢太太。” 庒琂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从,过去按郡主的意一一磕头。 等庒琂从地上起来,老太太才把话转向庄玳这边。 只见老太太急问:“中秋大节后,怎不见你二哥哥呢?” 庄玳回道:“二哥哥一大早去接关先生,才回来,说要带关先生来见见老太太。让先生给老太太讲蜀地的趣闻呢!” 老太太听得,面目露喜。 郡主道:“老太太不要纵容了他们。办事不顾头尾,擅自主张,该是多多训斥他才好。” 老太太摆摆手,笑道:“这段日子烦心事儿多了,有个远客来,也是欢喜的事。”略侧头再对庄玳道:“那你二哥哥说什么时候带来?” 庄玳摇头。 老太太白了庄玳一眼,哼出几声。 此时,庄玝道:“老太太可知道那位关先生?” 老太太神情一震,思想起来。原本她也无心关切,只想把这些气氛缓一缓,借此来说几句罢了。 幺姨娘笑道:“老太太怎不知道,五姑娘非要老太太再说一道才寻得开心。可不是你生日那时,你二哥哥说的蜀地关先生了,引出书案那个,是可不是了?” 庄玝捂住嘴巴笑,众姊妹也跟着笑。 老太太白了庄玝一眼,也笑了起来。 老太太道:“我还真是想见见他,看是个什么人物儿,能让我们璞儿这般上心相助于他。” 正说着,边上的竹儿提醒老太太道:“老太太瞧,二爷来了。” 当下,庄璞一头抹汗一头喘息从外头奔了进来。 庄璞一扎进厅里,实实在在给堂上长辈顺序请安。完毕,老太太又问及关先生的话来。庄璞说因关先生身子不大好,又才进府,遂让安排在西府的雅阁住下了,等缓过半日,再来给老太太请安,还说关先生从蜀地带了些礼物,也要孝敬老太太。 老太太应了,余下便无他话,由此各府陆续散去。 从寿中居出来,庒琂目送诸府人等先出,她后跟着,庄玳见状,略慢下几步。谁知庄璞要拉庄玳去说话,使力去揪他,其他姐妹更是想听庄璞讲关先生的事,都围了过来。 庒琂见得缝隙,侧身出去了。 出了厅,才刚到寿中居外头院子,庄玳又跟了来。 庄玳狠狠给庒琂施个礼,笑道:“听说妹妹身子又不好了,可好些?” 庒琂颔首应道:“多谢关心,好了。” 庄玳怕她走,快快挡在前头,道:“感觉妹妹不如往日这般待见我了,妹妹是生我的气了?” 庒琂道:“这话怎么说的?好好的我生你气做什么?” 庄玳道:“那大家都问关先生,妹妹为何不问,见我在一侧你就走了?” 庒琂笑了,道:“人人关心,何必多我一人?再者说,我也不认识关先生。” 庄玳道:“那我也不关心。” 庒琂侧身走了,尾音还哼出声道:“与我何干。” 庄玳望着庒琂主仆三人离去,心中怅然。后头,庄璞被几姐妹问三问四,他一改往日不耐烦状,倒是嬉笑给她们说。庄玳心中也罕奇,终究才刚吐出不关心的话来,又不好去笼近他二哥哥。 等庄璞别了妹妹们扭头看,庄玳已出了院子。 追出中府,在回西府径道上,庄璞才追上他。 兄弟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议。未至西府,庄玳便惊讶想起一事。那是头日请肃远和曹营官帮忙探望庒琂,他还不曾回谢过人家。 庄璞本意想请庄玳去招待关先生,只因他弟弟才情比自己好,关先生又是一流的文人,自己担文墨不够,怕得罪了客人。谁知,庄玳有别事,这整日下来,可怎好见关先生? 思想都不想,一把拽住庄玳,无论如何也不给他去。 庄玳无奈,只得让复生去给曹营官说一声,让曹去请肃远,说晚些时候请他两人听书去,便跟庄璞回西府东院雅阁。 到了雅阁。 尚未进屋,在外头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极细腻温柔。 只听她道:“黎椒手珠和黎椒念珠咋个放到一哈咧?芽茶装纸盒盒里头,看一哈有跑出来没得?哎呀,毛手毛爪的,叫个女娃娃来不好,偏叫你来……过且过且,我来!” 庄玳一进听闻,心中不禁欲笑,那女子所说的蜀地方言,他能听懂只十之四五,虽如此,那声音如律,极其悦耳。 待进入,便一眼瞧见那说话的女子,正弓腰检查桌子上堆层的纸盒子。只见她垂垂笼一溜美人坠发,几株嵌青玉的银钗斜斜插在根部发髻里头,一枚薄片木梳子别在后髻上,十分雅致。看到庄玳与庄璞进来,那女子也不避讳,转头望来,那一目光华,流转缠绵,含不尽的欲嗔欲怒,又藏溺几分傲世;两耳如玉壶耳执,颦笑之下,耳根灵动,把那嵌石耳环颤得微微晃晃;一身青麻绣着暗纹牡丹的宽袖袍联,延至膝上,底下是大筒子白色环秀裤子,半拖在地上,隐隐约约见到一双粉色鞋头,竟朴素毫无点缀。 那女子不言,只把头扭向藏书壁柜那方,说道:“主人家来咯!” 音毕,便见到一个二十六七岁模样的青年含笑转身。 那便是庒琂在槐树下见到的续诗人,此时已把斗篷去掉,干净一身的袍子,远观纤瘦笔直,一副阴郁冷淡的面目。 庄玳瞧着这两人,忽感与京都之人有所不同,气质行动,言谈举止皆开放得很。不免心生几分喜欢,那些陌生之感随之去了七八分。 又见那青年缓步上前,对庄璞庄玳二人作揖,垂目问好。 余下,庄璞兄弟二人复回礼,再与那女子见过礼。 庄璞让了一回坐,四人移步到里间。庄璞先坐南向,那青年请了礼在对面坐下,庄玳一直来回看那女子和青年,半痴状态,因庄璞咳嗽提示,他才意识失礼,便挨着庄璞边上坐好。女子则立在青年伴侧,眼咕咕看着庄玳。 庄玳竟不好意思起来,褪下手腕上的手串随意玩耍。 庄璞开启了话,道:“才刚我去给我们家老太太请安回了话,我说先生从蜀地来,尽莫大的情分瞧我,我岂有不知个回意。所以请先生来府里小住几日。老太太听了,极是欢喜。” 庄璞说着,手肘子微捅了下庄玳。 庄玳羞涩,微张望一眼那青年,道:“是呢是呢!老太太还说要见先生。” 那青年淡然一笑,颔首略是致谢的意思。 庄璞又道:“原不该早去接先生,我只怕先生不肯来,找时候就躲了。所以早早的就……” 那青年——关先生再作伴揖,道:“感谢璞兄抬爱。” 庄璞道:“先生既然来了,也不必拘谨。就当在家一般。我也难得请要好的朋友到府上。这次无论如何,先生都要给几分颜面,多住几日。需要什么的,尽管找我说。” 庄璞一改往日那桀骜不驯的样貌,竟礼仪得体起来。 庄玳在一侧着实拘谨不已。 庄璞忽惊醒道:“噢,还未曾介绍,这位是我弟弟,老三,叫他庄玳便好。如不然就拿你们川蜀叫法,叫玳娃子也使得。” 这般说,那女子捂嘴一笑。 完毕,庄玳起身又拘个礼,再缓缓回坐。 关先生道:“此方上京都,也没什么事来。我家门府凋寒,带着的人皆是自家人。”因侧过下巴,道:“阿玉,见过府内两位爷。” 那叫阿玉的女子再笑道:“这一进来,见都见好多回咯!我看到累得很!你们嘞些读书人,读多了书哇,撒子都忘咯!” 便见她朝外头招手,尖声道:“瓜子,茶好没得?” 也不搭理眼下的人,大步朝外走去了。 关先生脸色微沉,显得尴尬无比。 庄璞想岔开点话来,又一时没想准。庄玳倒说了:“这位姐姐跟我们府里的姐姐妹妹们不一样,爽朗利落,是别有性格。” 关先生笑了笑,欲出口说什么,只听外头传来奇异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二章:聚话几多(下) 听闻声音,庄玳心准知道是他大姐姐庄瑚来了。 在外头,庄瑚见到阿玉沏茶,边上站一个十来岁大的仆子。 庄瑚尚未到呢,声音先传来了,道:“今日贵客来,还未曾迎见,我带人来瞧瞧,听说是奇异的人呢!” 庄瑚说出这话,引得身后众姐妹笑。 她身后前后左右站着庄琻、庄瑛、庄瑜等众人及丫头子们。 阿玉一看,知是主人家的小姐们,连忙放下茶具,迎了上去几小步,矮端半分礼仪。 庄瑚颔首意礼,其余姑娘皆矮回一礼。 庄瑚上下打量阿玉个通透,瞧着行趾不像是丫头,倒是那关先生的内人,遂迎手来拉住阿玉的手,道:“妹妹辛苦了。我们来瞧瞧,听说我们那两个兄弟都在里头。他们来了也不知呼我们一声儿的。” 阿玉微婉一笑。 庄瑚想舍了阿玉进去,略顿下半分又转回来问:“怎么称呼妹妹?” 阿玉回道:“谢阿玉。” 庄瑚拿着手帕子掩了嘴角,笑道:“整好呢,我们家个个儿都带玉的。但是个个儿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妹妹这玉直接实诚!” 阿玉欠礼,未应。眼下便见庄瑚领着众姐妹如鱼贯耳进里间。 庄玳和庄璞早闻她们大姐姐的声音,已站起候着了。 庄瑚笑脸迎春,娇俏侧个头小小探一下。众姐妹倒不敢放纵,只藏在庄瑚身后,有些个还躲在帘子后头,大有回避之意。 庄璞和庄玳喜笑着。 庄瑚道:“我本自己要晚些来,谁知去北府半路上给叫这群丫头生拉硬拽,非要过来瞧瞧这位闻名的关先生。”因回头对她们说:“这会子躲什么?还不出来给人磕头!” 姐妹几个你推我我推你,不好意思出来。 庄瑚也不管理她们,只左看右顾,眼神再瞟向关先生。 关先生垂目从炕上起身,稍稍躬腰。 庄瑚道:“这位便是关先生吧?” 庄璞怕唐突,连连介绍道:“关兄,这位是我府里长姐瑚大姐姐。” 关先生颔首问候道:“瑚大姑娘好。” 庄瑚掩口笑个不止,连连道:“坐坐坐,崩拘着。”因看到桌上堆很多礼盒子,方想到些什么,连忙对身后的刀凤道:“拿上来。” 刀凤捧一锦盒,递上前。 庄瑚道:“都说蜀地人清雅,也爱吃茶。先生来了,不能没有茶。我就随意拿了些来。是头年进上的白毛金尖儿,先生收下慢慢品尝。” 关先生不好行动,庄璞代接了礼。 关先生谢了一回,让了坐。庄瑚就庄璞才刚坐的位向坐下,兄弟两人站其身后。 庄瑚见关先生坐好,才道:“先生远途而来,着实辛苦。要是我弟弟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先生不要责怪他们。他们闲养惯了,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不知先生来这会子,可吃了早点?” 关先生道:“谢谢瑚大姑娘关怀,璞兄璞二爷已给传过了。” 庄瑚笑道:“那还知礼了。” 正客气着,阿玉从外头端来茶水,后头叫瓜子的那仆子端杯子。两人把手中东西放在炕头桌上,斟了几杯,头一道递给庄瑚,续又端给庄璞,庄玳。后欲端给关先生。 关先生道:“主家客人还有在外头的。”因款款道:“小姐姑娘们何不进来用茶。” 庄瑚略也催了一番,庄琻,庄瑛等众姐妹才扭扭捏捏勾头进来,一并躲在庄璞庄玳身后。 阿玉又一一献上茶。 庄瑚列位给关先生介绍了一回,再叙了礼。 末了,庄瑚道:“我这些兄弟姐妹不大会待客人。先生且莫见笑。” 关先生道:“府侯大小姐皆这般淡容委婉,岂敢笑的。” 阿玉在旁笑道:“先生常说我粗鲁,嘴齿恨咬。倒是见到诸位小姐,先生改得往常。我们先生说的都是真心话。” 庄瑚道:“可不呢,一看妹妹竟和先生神仙眷侣一般的人物儿……” 这时,阿玉和关先生同声摆手道:“不不——” 庄瑚等人诧异,想再借其他言说岔过去。谁知,庄瑚的另外一个丫头叫剑秋的慌忙进来。 剑秋回说:“大姑娘,北府找呢!” 庄瑚放下茶杯,心中有数般,接着起身,再说些告辞的话,便出来了。 身后庄玳还给关先生介绍说:“除了这些姐姐妹妹们,我还有一个妹妹,今日先生见不到……哦,晚些时候也能见着,还有我两个要好的朋友……” 庄瑚听了一句半句的,鼻息透出丝丝的“哼”意。 出雅阁,剑秋对庄瑚道:“不得了,贵圆来说二太太指着要大姑娘过去!” 庄瑚道:“躲也躲不过去呀!二老爷也真是,远远在外头置办个院子就罢了,还不知道往后要闹出多少幺蛾子呢!累人的紧。” 刀凤道:“老太太的意思,二老爷也愿意。二太太闹有什么意思呢!” 主仆几人嘀嘀咕咕一路向北府去。 到北府。 进了院子,看到一个丫头子,实里着实给曹氏通个气,大致意思便是和睦大家便和睦,不和睦日后各自不相干,谁甭管理谁,谁甭帮助谁。 曹氏日里头脑简单些,如今庄瑚这般言说,已是明朗,她自然意会得。 故而,曹氏矮下底气,改回了笑容,道:“我是命里不好。要说不好,也是镜花谢进来带的晦气!没她进来引个由头,能有个什么来?想想真是气人!”再倾身向庄瑚,道:“时常,老太太眼里都有大姑娘的,如今目下,如若非子嗣大事,老太太可有眼色正眼瞧府中这些姐儿几个?好的就西府的去了,大姑娘你嫁出去多年,又在我们府里不要命的劳动,这份天大的苦劳,老太太就睁眼抹了去一般!” 庄瑚微一笑,不语。 曹氏道:“今日叫你过来,没它事,就想让大姑娘把外头这小蹄子帮我抬理抬理,撵了出去!” 各府有各府的规矩,各府不越权管不相关的府事人事,曹氏明里找庄瑚来诉苦,再者是问罪。见庄瑚不卑不亢,还引出“不睦”的言说,她自然找这么个台阶下。 庄瑚本不管理,亦可推脱。就这关节上,给个台阶,就搭个人情,给自己方便。往后一想,庄玳身边还少个伺候的人,蓦阑如今安排在东府杂院,还没来得及给郡主讨个情放回去,是得要个人填补蓦阑的位置,好给她三弟弟庄玳使唤。 于是,庄瑚便道:“那我斗胆向太太讨个情。我看这丫头就这般能耐了,太太不喜欢她,那就舍了去也没什么。要我说,三弟弟如今身边没蓦阑,也没个人支使,就把这丫头给了他。三太太那边,到时也有个人情留在你这儿。你看好是不好?” 曹氏是不大愿意这般做,这种自己不要的人事推脱给他府,这是不尊重的,这点礼仪她心中知道。 看到曹氏犹豫,庄瑚又道:“太太担心,我知道的。三弟弟不是没人么?我帮带回去,给丫头捯饬捯饬,嘱咐些内家子的话,当是你放了出去,丫头舍不得又进来,我给分过去就完了。总归到不了你头上说事。” 如此说,曹氏才点头。 这此时,外面传来说二老爷和大姑爷回来了。 曹氏欲留下庄瑚一起理论,可庄瑚那肯接着烫手的芋头,急着离开。便寻个老太太吩咐有事云云,又叫跟旁的人把那被打的丫头子抬走。 出门那会子,庄瑚跟二老爷庄禄,还有她丈夫查士德擦个肩膀,幸好没正面对上,不然二老爷断不肯放她。 庄瑚心知,二老爷此方回来,必定掀起大波浪。 于是,庄瑚速速离开北府境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三章:龙门阵(上) 庄瑚回到东府,看到秦氏的大丫头元意正送来看小姨娘的大夫出门。 元意一把庄瑚拉到门边,悄悄说几句,便去了。庄瑚听得,不禁一笑。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又让人把从北府抬回来的丫头安置好,自个儿就钻进书房过账去了。也不知到什么时辰,刀凤来说那丫头醒了。 庄瑚也不太关心,只说知道了。又随口问了一句叫什么,刀凤说曹氏嫌丫头长得有几分标致,给了个名字叫马猴,日日在北府做苦力,因丫头身子不爽几日,今日错神,把鸡毛掸子拿不稳当曹氏的面掉下手,给抓个正着。 庄瑚听完乐得忘乎所以,连忙说让给养几日,等脸上的伤好了,再拟个贴给庄玳,让庄玳来要人,另让庄玳给丫头想个名字。她了解这位弟弟,就爱折腾这些文字游戏的。 刀凤却道:“不给三太太那边知会一声?” 庄瑚道:“三太太还托我找人,等这人到跟前不就知道了。你把人说明白了,让她自个儿识个趣,甭到时露出个不好的我们被说嘴了。” 刀凤笑着,领命去了。 到了晚些时候,剑秋从外头回来,在账房门口撞见刀凤,两人嘀咕几声,便见两人一同进来。 庄瑚理一日的账,有些困乏。 手沾了些茶水拭拭眼帘,道:“大姑爷回来了?” 刀凤回道:“还没呢!听说二老爷跟二太太闹一日了,大姑爷旁跟着受气,也不好走。这会子怕是闹完了。” 庄瑚道:“那吩咐厨下赶几样小菜,再备一坛子金华酿吧!” 剑秋笑道:“老太太那边传话来,说今晚一同用饭,听听蜀地来的那位关先生说故事。” 庄瑚忙拍额头,忽醒悟道:“看把我忙得,去吧!我知道了。”剑秋和刀凤欲退,庄瑚又叫回:“太太都去?” 剑秋回道:“老太太那边说只叫几位爷和姑娘,老爷太太一概不叫。” 庄瑚“哦”的一声,示意知晓,那两人就此出去不提。 落日余晖渐熄,顶空来了一团乌云。 不多时,雷声顿鸣,忽然,倾盆大雨及至。 彼间,时过中秋,天气渐冷。庄瑚尚未出门,刀凤和剑秋已为她加了件粗绒内里子的斗篷。 将出门又见雨大,刀凤主见换一把西洋布伞,庄瑚见了,说张扬了些,故又让剑秋去把日常用的那把上了油的麻布大伞拿来。略再安顿自家两个子女,就此向中府老太太寿中居来。 至寿中居院外。 便听到一阵阵爽朗笑声,夹杂着檐下哇啦雨水声,倒是天然成曲,好叫人心神振奋。 庄瑚略是放慢脚步,只听庄玳的声音,忽高忽低,笑意绵绵说道:“要我说,晚来雨,早来客,贵在天随人愿。又在老太太这儿,老太太又是喜欢开心,关先生的到来,极是珍贵得紧呢!如不然,说几句有雨带天的诗句添一添气氛,活一活景致才好。” 庄琻是个活泼的,头一个就说了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先生蜀道来,我把诗书秀。” 庄玳拍手,欢赞道:“二姐姐倒是抢了我的。后头添加的极好。你那个“秀”可是“绣”闺中罗帕?”引得众人拍手大笑。 随后,庄玳自己接着道:“今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庄玝快人快语,道:“这有何新意的,左不过套了前人的句子罢了。三哥哥莫不是连造都造不出来吧?” 庄玳“你”地一连叠,竟不说了。 等庄瑚走进去,众姐妹一并迎了上来,也要庄瑚说一句半句的。 庄瑚推不过,假意等他们把那由头说一遍,自己随意说一句:“天光忽大雨,湿得一脚泥。” 老太太乐呵呵地向庄瑚招手,让跟她坐主桌。 庄瑚过去,老太太关切问:“哥儿姐儿怎么没来?” 庄瑚道:“老太太还惦记他们,童哥儿带妹妹到后院玩了一日,跟杨嫂那两个儿子一处,脏了一身泥。天刚黑,东西也不曾吃,哄都不带哄的睡去了。” 老太太笑道:“天气凉,叫你们屋里盖紧了,免不得要入了寒。”因看众人巴巴眼看着,便招呼道:“你们继续,不要停了才好,这一时开心,都叫你们大姐姐这一脚泥给弄脏了!” 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往下,庄瑚挨老太太下手位置坐好,再下手是庄璞,过来是药先生与谢阿玉,再过来是庒琂。庄玳靠老太太右手下位。 旁又开一桌,分别坐二姑娘庄琻、三姑娘庄瑛、四姑娘庄瑜、五姑娘庄玝、六姑娘庄玢、七姑娘庄瑗,还有曹氏大侄儿曹营官。 庄玳待大家笑得开心,插一句:“可惜了肃远今日不能来,不然,还有好的对呢!” 边上的庒琂只顾抿笑。 老太太道:“成日里,我瞧人家贝子爷就比你上进。懂得又多。你多学学别人才是好的呢!”又对那桌曹营官道:“官哥儿,你也来这桌来。” 曹营官起身弓腰笑道:“亲家老太太,我坐这儿吧,你们那边挤得展不开筷子了。” 老太太指着曹营官道:“过会子,就给他拿铁架子,让他自个儿到角落去开,夹多少随便他吃去!省得回去跟他姑说到我这儿没一顿好饱的。” 这般说又引一众大笑。 因菜食汤膳未上,老太太又催众人续才刚的“天”“雨”诗句。 众人推托不肯上句子,又因关先生是客,皆有意让他先来。 关先生客气,推几回,说让璞二爷先请。不料跟旁的谢阿玉笑了出来。 谢阿玉道:“才刚玳三爷说那句,就有错了。如他不准许更正,怎么好往下对的句?” 庄玳一怔。 谢阿玉略显得意。 庄玳边上的庒琂道:“人家易安居士的‘昨夜雨疏风骤’,被改成了‘今夜雨疏风骤’。” 庄玳假装拍额头道:“哎呀,瞧妹妹心里观察的细致,听得入微。我怎就忘了是昨儿还是今儿呢!这般说,该罚!该罚!” 庄玝起哄道:“那罚什么好?写诗作对子那是古人的玩意儿,我们不兴玩这个。没趣儿!” 姑娘们你一嘴我一嘴,终定下说明日庄玳作东,在西府楼台月心湖长廊亭子外烹野味,摆甜酒吃。 老太太准了。 庄玳也难得有这机会,心中大悦,满口就答应了。 然,众人续下两回句子,两桌人摘录如下: 老太太桌出的句子有: 庄瑚说的是:《自拟》 “天光忽大雨,湿得一脚泥。” 后补一句:“进门关大伞,你说奇不奇?” 庄璞说的是:《秋叶将晓》 “三万里河东入海,万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关先生说的是:《游秦》 “路扫饥寒迹,天哀志气人。”因咳嗽,众人请让下位补上。 便有谢阿玉说的是《青玉案》 “丝槐烟柳长亭路,恨取次、分离去。 日永如年愁难度。高城回首,暮云遮尽,目断人何处? 解鞍旅舍天将暮,暗忆叮咛千万句。 一寸柔肠情几许?薄衾孤枕,梦回人静,彻晓潇潇雨。” 庒琂说的是:《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庄玳听痴了般,因他作过了,众人没有推他再续,便至下一桌。 众姑娘一桌的诗句是如下: 庄琻说的是:《杂诗》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庄瑛说的是:《江南春》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庄瑜说的是:《月色皆佳》 “年年岁岁望中秋,岁岁年年雾雨愁。凉月风光三夜好,老夫怀抱一生休。” 庄玝说的是:《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庄玢为人傻愚,众人不为难她,倒拍手对其鼓劲儿,让她随意说一句半句即可。不曾想,她也说一句。 庄玢道:“欢天喜地,乐乐乐乐乐,满桌和睦,得得得得得。” 老太太笑出了眼泪水来,忙着叫竹儿道:“去,把我那梁木簪子拿来,赏给六姑娘。” 竹儿应了去取,一会子后,把那一根簪子插在庄玢头上。 因庄瑗年岁小些,不让她续。可这姑娘十分伶俐乖巧,道:“哥哥姐姐都有,为何我不能有?只哥哥姐姐是府里人,我便不是府里人不成?” 又引得众人笑得合不拢嘴,听她说来。 只见庄瑗道:“天意寒,府深深,雨缠绵,月已沉。二七数不尽,杯盏无环琅。” 庄瑗年岁居末,平日里孩子气多些,没人曾想也有此情怀才能。经此一句,令众姐妹刮目相看。一时间,都围着她哄着她。 到了曹营官,他却红着脸,道:“我怕比不过七姑娘,就不说了。赶明儿我凑个份子钱,跟咱玳三爷买甜酒。哥哥姐姐妹妹们,你们看使得不使得?” 老太太道:“我瞧着使得,全让北府包了去才叫玳儿高兴。你可以不出,为什么你才刚不捂住耳朵?听了别人的,自个儿享受,还不许别人享受你的。” 老太太说完,假装把脸色一沉。庄玳以为生气,起来抱住她摇晃哄话,一旁又鼓动众人纠曹营官出句子。 终于,老太太还是笑出声,松了话道:“难为他做什么,他那心思早给他大姑交账房去了。不如叫他说‘二进四得天数,上拨下推看雨’还得个实际。” 乐了一阵,竹儿、梅儿、菊儿、兰儿叫丫头婆子们传菜上饭。 才吃一半,关先生脸色大变,一侧的谢阿玉急呼:“先生咋咯?” 这一忽然,把整屋子人都吓得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四章:龙门阵(下) 老太太吩咐传叫府里的老医生来看。 关先生怕添麻烦,只说无碍,是昔日引的旧症。因北方天气比南方要深寒些,再者天干物燥的时节,这旧疾免不得要发作发作。 于是,让谢阿玉把随身带的一味药丸拿出来,讨要一杯黄酒,服下。 众人见关先生身体欠安,俱不怎么进食。关先生觉着失礼,再三言说无妨,主觉地给老太太示意敬茶。余毕,不如此前这般欢愉,随随便便吃了些,便结束了这餐饭菜。 庄璞再三关切关先生身子,关先生只说服了药就无事。 老太太心中虽然担忧,可想病人服药如此娴熟,应是知晓自己的身子,他说无妨,应是无妨了。又提议众人到里间暖阁续茶水。 外头收拾盘碗残余,老太太当头,一众人便道暖阁。 到暖阁,各自坐下,又有丫头子们捧上好茶点心。 老太太才道:“关先生年纪轻轻,怎么身子不保养?” 关先生感怀道:“谢老夫人关心。我这身子旧疾打小就有,也是停不得药。又因先前一些琐事,徒增重了些,可幸得个高人医生给了一味药,病发时吃一些便好了。” 老太太道:“是何病症?那高人医生给的什么药竟这般神灵?” 关先生道:“据家母亲说我出生时,外头下一阵天雷,可能吓得心胆不全所致。” 老太太惊奇道:“哟!这雷打得不是时候。” 关先生笑道:“人体发肤,皆自然而长,人一生在世,食五谷杂粮,难免会有些许凡人疾病。或重或轻或能见或不能见到的,实属自然生息法则。也不为之倾奇。家母亲所言,无所依据,当是故事听听罢了。” 庄玳道:“先生才刚吃的药丸子为何是这般晶莹剔透?药物乃是水木精凝而成,应沉色才对。” 关先生笑道:“玳三爷知识广博。我这药儿就是水木净凝而成,只里头用的大成份则是朽木喱液。” 庄璞奇怪问:“何为喱液?” 关先生待要说,谢阿玉抢道:“就是一块烂木头,在外头放很久,长出霉来的一些浓稠液体便是。何苦取这般名字叫人不懂。我瞧我们先生要解释这物儿,要五车的话才跟你说得清楚。” 谢阿玉说来,众人啧啧惊奇,禁不住笑。 庄玳等诸位笑停,才对谢阿玉道:“阿玉姐姐这般说话才好,你要是整日用蜀地方言说,我可是听不懂了。” 谢阿玉脸色一红,把头勾了下去。 可不是了,谢阿玉自然有自己的语言习惯了。实地里她不是真正的蜀地人,关乎她及她的往事,关先生在来京都的路上再三叮嘱“切莫张扬,低调方好”。所以,她处处隐藏自己,不为外人知道。如今,口不遮拦,竟把底子显露了。 其他人无他想法,可庄璞转头看两人时,心中微微一紧,觉察其有丝丝绪绪的故事来。 庄璞心中生疑惑,也不在众人面前问起,只想:等找个适合时候,我问一问清楚。 庄瑚此刻笑问道:“老太太,药儿有什么好问的。依我说,叫关先生讲讲一路来的见闻趣事才好。我们这些人大门不出二门不去的,远些的新闻都没听到过,关先生看着鹤仙般的人物,肯定见多识广。说一说与我们知道,我们乐得听,也长见识,可不正好了。” 庄玳驳道:“大姐姐是为难贵客了,人家又不是斗故事来讲的。说不准先生来办事的呢!叫先生讲故事,何不问问先生这次来京都办何事,一再下去不就有故事了?” 经今日见过,又聚了一日,现熟悉起来,庄玳才放纵了性情。 庄玝拍手道:“三哥哥说的对。” 庄瑚手指向庄玝,赞许默笑。 关先生道:“我此次来京都,一则来看看璞二爷,感谢二爷不远千里托人送药与我。二则京都还有些私事待急办。三则……”不经意看了一眼谢阿玉,终究没把话说完。 庄璞接了去,道:“先生人事才情极好,所以我才寻了人托药去的。虽然与先生不大熟,可听得人说先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交友。庄璞性情不如我自家兄弟这般,可也愿意跟先生这般人物亲近。” 关先生对着庄璞作揖,回一礼。 庄璞复回一礼。 老太太看到,喜不自胜,招手向庄璞,庄璞过去携住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道:“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的真真有道理的。先生如不嫌弃,就多住几日,我很喜欢你在这里。我们璞儿一在你跟前,如同换个人似的。若是他们几个有先生这般人物作兄长,我也百年常笑了。” 关先生道:“老夫人常年高寿,岁岁常健,笑颜驻得年年日日有。” 庄瑚连连赞道:“瞧关先生的人品说话,把我们二弟弟三弟弟比下去了。还只差不得几岁呢!老太太!” 老太太一连的“是了是了”。 众人再问关先生蜀地民俗美食玩耍等闲事,关先生知无不言。 独庒琂一人静静听着。 庄玳起初兴致极高,后发觉庒琂不语,也跟在旁边静了下来。 偶尔悄悄侧头过去对庒琂道:“妹妹怎么一晚上不说话?” 庒琂道:“借得一头诗,不是话!” 庄玳笑了。 庒琂道:“听着便是享受了,何苦累着自己。” 庄玳频频点头,末了又忍不住拉了一把庒琂,道:“妹妹明日来吗?” 庒琂诧异,假装道:“请我了?” 庄玳极其冤枉的神情,道:“如何不请了?如不,我晚些回去给你下个帖子,如何?” 庒琂冷笑道:“免了,我贴了铜脸铁皮去蹭吃蹭喝,也使得。” 庄玳听完呵呵直笑。 老太太见庄玳笑得如此开心,就问:“你两人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开心的话?就不与我们知道,是何居心想法?” 庄玳起身,走到关先生旁侧,道:“我说妹妹一晚上不言语,妹妹怪我没给先生引见。我说妹妹的才情了得,怕把先生得罪了,赶明儿先生不来赴我的罚宴,我罪过可就大了去。” 老太太惊呼道:“是了,都是姐姐妹妹们,先生都认得了,琂丫头还不曾见过?” 关先生起身向老太太躬身,又向庒琂作揖。 庒琂款款起身,垂目勾头,也向关先生回了一礼,微抬头向谢阿玉再一礼。 完毕,庄璞道:“这也是我府上的妹妹,今日在雅阁你不曾见的。他住得远些,如今在老太太这儿住着。” 老太太笑道:“先生叫他琂丫头便是了。” 关先生再作揖,问候道:“琂姑娘才情过人,喜景庄者皆为入情之人。” 庒琂微微笑应。 再落坐。 约是话语闲聊,那关先生给众人说川蜀之地官行道路如何崎岖,水路如何,又道了食辣为欢的食用文化。众人听得十分入味。值至中夜时分,外头雨声渐停,老太太怕耽先生的身体保养,遂让众人散了,又让管家几个仆子持灯送关先生、庄璞、庄玳、庄玝等人回西府不提。 到次日一早。 各府来寿中居请安,发生两家事。 头起,东府小姨娘又下了红,秦氏提议再让药先生入府。 就此,老太对庒琂道:“可否请药先生来?” 庒琂大有责无旁贷之担待,应了。委派三喜和一个小斯出府,找药先生去不提。 三喜才刚去不一会子,管家从外头急急回来报喜,说大老爷庄熹下了口信回传,说九月初启程回京都。因外省乱事,朝中拨银延缓,日前需府中借银子稍周转。 老太太因问:“大老爷有没说其他?” 管家道:“大老爷还说身子极其康健,还天拜老太太,让老太太中秋后注重保养。届时回京都,还要给老太太带延年大礼。” 老太太寻思着,问:“朝中动用银子的事,大老爷有无文书说得清楚?” 管家摇头。 原本以为大老爷即将回京,托人来报个喜讯,如今听得朝廷借银一事,老太太心中隐隐不安来。还不待等再续东府小姨娘的事了,忙让管家把庄禄二老爷叫来。 一会子后,二老爷赶来。 因觉着是府中事务,不想让孩儿辈听见,遂让庄玳和庄琻领头把姊妹几个都带下去。 余下,老太太开口问了府内官中可挪多少银子。 庄禄回道:“今年各路收成皆比去年好,只生几件事,包办几回,去了些……” 老太太不耐烦了,道:“你只管回我能挪动多少便可以了。” 庄禄听一训,道:“可挪五六万两。” 老太太转头向管家,问:“大老爷要多少?” 管家支支吾吾不敢说,见老太太怒了,才道:“大老爷的意思能有多少尽可多要一些。” 老太太便不言语了。 庄禄道:“管家跟我提了提,我说先给老太太回个话。如今能拿也就这个数儿,年终几府里开支,宫中进献,还有……”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别再说,一手支脑门。 众媳妇主觉这事烦恼了老太太,都挤眉弄眼向庄禄,示意缓些说话。 可庄禄心中有打算,借此时也表达了下,道:“还有一事,也得跟老太太提。我外头接进来的人,大姑爷已着人帮治理妥当了。花不了几个银子,终究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个喜事,借这个头儿,热闹几天,把不顺遂的都去去。这事儿还未曾给老太太报说过,理应老太太觉着也妥。” 老太太还未来得及回应,那曹氏已憋不住了。 曹氏从座上起身,一晃往堂上跪下,泣道:“老太太,这两日我本想咽下这口气不提,如今大老爷伸手,又这般光景,我是不得不说了。二老爷还说等那边陲妇人进府,找时候把我休了!” 曹氏哭的十分悲切。 庄禄听这般哭诉,已气黑的脸面。 老太太向众人扬手,示意都散了,自己由着竹儿和梅儿两人搀扶回房。 所有人散去不久,又有丫头子跑来寿中居,报说“二太太跳井了”! 老太太听毕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五章:烹战煮水 老太太倒下,竹儿等丫头拿了醒神的药儿给贴上,过一会子醒了。又让梅儿去北府瞧。 梅儿去了之后回来报说,大姑娘和大姑爷已稳妥了二太太,如今二老爷出府,二太太也没大心思闹。 听梅儿说完,老太太所有忧心去了大半。 过午时,梅儿和菊儿几个丫头给老太太端来餐点,老太太不想吃。忽想到头夜庄玳被罚一事,又逢今日晨早不愉悦,便说去西府瞧瞧,凑一处寻个开心,此外借故喝一杯甜酒解解神伤。 故而,老太太让竹儿和梅儿两个丫头扶住往西府楼台月心湖长廊亭子。 到那长廊亭子湖边,远远看到一群花红柳绿的少年男女,好不欢快的光景。他们在廊桥中央那石墩上架起了火炉子,摆上锅碗食材。 一个丫头子见老太太来,对众人道:“老太太来了。” 庄玳、庄璞、庄琻等兄弟姐妹一路浩浩荡荡跑来迎接。 过了石墩火炉,老太太边看边笑,还指着边上摆着的辣椒,道:“看得我牙齿都软了,如何吃得?岂不辣得要命?” 众人只笑。 进了亭子,让老太太坐主位,老太太别开姑娘们,只拉住庒琂的手一同坐。 那庄玳道:“老太太,今儿我跟营官管甜酒,关先生和阿玉姐姐管菜呢!” 老太太眯眼睛勾笑,轻轻一巴掌拍在庄玳脑门上。 众人在亭子里说话,只见阿玉撩起袖子,就去墩子那儿,切菜热锅,动作十分娴熟。 老太太奇异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比得过阿玉姑娘。你们这些娇身养贵的小姐,多学学人家才好。老话说,下得厨,出得厅,进得朝堂,又能生儿育女,女子终其一生可谓完满天伦了。可偏偏你们得这么个身段,养着吧!” 不知老太太感叹还是责备,众兄弟姐妹不敢吭一声半句。 唯独关先生笑道:“老夫人把府里小姐少爷想得过于不堪了,他们有许多的长处,我们乡僻之地人等可比得的。话说天养为尊,宠养为贵,自养为贱。相形之下,我们自贱自活,也有各自乐趣,仰望还不够的。” 老太太叹了半声,让竹儿去端甜酒。庄玳庄璞哪里让竹儿去找,兄弟两人撇开下人,一起去端了来,足足斟一杯给她。 老太太慢品一口,眉目紧缩,舔嘴唇道:“这是什么味儿?竟甜得腻人。” 庄璞道:“老太太,这是咱们院外那棵老槐树的花,入泡的蜂蜜,我们只管叫槐花酿。” 老太太原把酒杯放下了,再拿起,细细端详,闻了好一会子,略是一笑,之后仰头一杯,再指示斟满。 曹营官在身后,打趣道:“亲家老太太,您喝得快了,这酒得慢慢吃。后儿还有好几种呢!” 老太太转头,笑对曹营官道:“都有什么?” 曹营官咧开了嘴巴,下巴向庄玳指示。 庄玳接过话回道:“有玫瑰露酒,葡萄酒,还有南方新进的杨梅酒,菊花酒。” 老太太问:“可有竹叶酒?” 众人被问愣住了。 老太太摆摆手,让众人各自玩耍,不必理会她,她自个儿想喝什么自己倒。 庒琂听到竹叶酒,内心想起一个人来,那便是伯镜老尼,那日首次见到伯镜老尼,她才从观中出来,庒琂前去求庇护,见那伯镜老尼要的就是煮一壶静安竹叶。 如今老太太说起竹叶酒,虽茶酒两道不相干,可老太太指着这“竹叶”应有大故事了。 继而,不禁想起伯镜老尼临终时托付的那件事:“你问问你那外祖母,丰帝十一年驾崩时,她可进了宫?” 庒琂思绪飘飞,眼勾勾盯住老太太,一时难以回神,怔怔出口对老太太道:“十一……十一年,你进……进……” 在亭子边上,庄玳跟庄琻开玩笑呢,两人你推我往的,把跟旁的庄瑜给撞倒了,庄瑜一个转身正好压在庒琂身上,恰把庒琂待要说完的话打醒。 老太太似听到了什么,扭头看庒琂,问她:“儿,你才刚说什么?” 庒琂假装镇定,摇头。 老太太以为酒劲儿到了,有些耳诈,恍惚听错了什么。便笑笑,说不打紧,就互相遮过去了。 正这时,复生从廊桥外道的岸边招呼,大声道:“贝子爷来了,贝子爷来了。” 众人听到,个个欢呼,似来个什么大人物儿一般。 庄琻和庄玝最为高兴,左一个右一个把老太太抱住。 庄玝要对老太太说贝子爷肃远,那庄琻一温柔手推开她,自己先说:“老太太,我告诉你呢,肃远赶早的叫人来回,说今儿给抬几篓子的天津大海蟹来,还有南海进上的新鲜大海螺呢!” 庄玝奴嘴,略是不满,忸怩嗔怪庄琻:“二姐姐,你也忒霸道了,准你给老太太说,就不准我说!” 庄琻如大战胜利一般,转头就往廊桥岸边去了,其他几个姐妹也跟了去。庄玝不动,顺在庒琂旁边坐下。 庄玳和庄璞二人也坐下来。 此时,谢阿玉端来一瓮盘,里头装些白菜,汤汁淹没,白赤赤的菜梗,如清澈溪流能一望见底,清汤寡水,毫无食欲。 庄玳嘴角扯了数下,露出鄙夷之色。 庄玝则扬起眉目,眼珠子骨碌碌瞪对头的庄璞。 庄璞转头看阿玉。 阿玉一脸骄傲,笑道:“诸位尝尝,看味道如何?” 庄玳一侧身,道:“我等你的回锅肉可好?我喜食肉。” 关先生笑了,拿起筷子递给老太太,先请的意思。 老太太一脸的心旷神怡之感,大大叹口气息,接过关先生的筷子,夹了一块入口,咀嚼几下,便频频点头,道:“极鲜美,菜嫩汁爽,正合我口。这道菜叫什么?” 阿玉笑道:“这是我们先生创的清水煮白菜。” 说完,阿玉说又去做别的菜肴。 庄璞奇了,也拿起筷子吃一口,不太适应,眉头紧皱,道:“寡淡了些。蜀中无盐才弄得这样的菜来?” 关先生解说道:“菜品食用乃吃其精根,煮能出精华。若用了油、盐杂在其中,便把本味去了,原有的甘甜荡然无存。硬生生入脂油,光鲜细腻叫人垂涎,那应了古言所说‘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又与‘买椟还珠’同一理了。前古食者原汤厨神著有本《食养杂记》有说:‘食本知其味,甘浓应相宜’,就是此理了。” 关先生说得头头是道,庄玳顿时忍不住也想品一品,遂抢下庄璞的筷子,狠狠夹一筷子吃了起来。 过而如老太太神情般点头赞叹,因又向庒琂道:“妹妹,你也尝尝。” 庒琂推不过,接了筷子,给庄玝夹一块,自己也尝一块。 老太太此方说道:“这日子跟这道菜是一样,香甜自知,‘本’应如此。” 才刚落音,廊处传来众人的笑声。 亭子里的人知肃远来了。 于是,庄玳迎了出去,走到墩子处等候。过一会子,复生及财童等人几个仆子抬几篓海货来。肃远则跟庄琻等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 庄玳已忍不住掀开篓子,只见一篓泛晶蓝花样的大海蟹,一篓大虾,一篓的鲜贝和几个人头那么大的天帝螺。 庄玳跟姐妹们争先恐后玩耍那些海物。 肃远已移步到亭子,先给老太太请过安,又问候庒琂。 庄璞一把拍肃远的肩膀,客气道:“托贝子的福了,我们过中秋连块肉也没有的打牙祭。” 老太太指着庄璞笑,不语,让竹儿扶起来走向庄玳那边看海蟹去。 庄璞好奇问肃远:“你们府上怎么一来就那么多海品?有生意勾当在海边不成?” 肃远道:“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天津洋人生意商会送的礼。” 庄璞略是一顿,想起没介绍关先生,便开始介绍一番,互相作揖过一回礼。 肃远看这关先生文静,心想只不过是个墨客文人,随口问一句:“关先生全名如何称呼?” 关先生道:“卑姓关,贱名荡。” 肃远接问:“先生表字是那几个字?” 关先生道:“箴石。” 肃远一笑,再追问:“可有号?” 关先生作揖并躬身回道:“存之。” 于是,几人合坐,庒琂和庄玝在一旁显得尴尬,欲要起身走,此时,庄玳手舞足蹈跑过来,手中拿着一只大海蟹。 庄玳欢天喜地道:“过一会子,这只是我的,你们不许抢了去!” 说完,庄玳走了,走几步又转头向庒琂和庄玝招手,叫唤她们过去。 因如此,庒琂和庄玝才得脱身,过去一同看篓子里的海物。 看到这些东西,庒琂一时难忍,眼泪流了下去。曾几何时,在南边,父母亲也时常烹制海品食用。 那些时年,姐姐尚未入宫,弟弟还小,父亲母亲买回些海蟹,蒸煮过后,母亲费心熬了京酱,一家人和和美美吃着,赏月家常。如今不过瞬息年变,独其一身,寄人篱下。 即便有海品入口,终究也是他人怜舍。 庒琂这方思想,怕禁不住情绪外泄,引众人关注,所以悄悄转身趴在栏杆上,瞭望湖中央。 此刻,湖水荡漾,枯草黄叶,一目秋景。 不知三喜和慧缘从哪边过来,拿着一件披风,正给她披上呢,庄琻回头恰好看到,便走了过来。 庄琻眼尖,瞧庒琂有泪点,便道:“这怎么的?谁惹你不安乐了?” 庄琻也不管理声音大声音小,怒对不远处的庄玳喊:“三弟弟,你把人家琂妹妹怎么了?” 这一句话把身后围着火锅炉子和海蟹篓子的人镇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七章:赤霞秋宴(下) 三喜从西府赶回中府镜花谢,是为了找子素。 起先,庒琂来赴席,也让子素跟来,子素不愿。她内心的症结打进这府里就生根了,不愿多见府中那些人等。 庒琂不强求。 如今庒琂因老太太想听《洛神赋曲》,就顺个人情,一则,抚慰老太太,二则,替郡主提脸,三则,引姊妹们另眼,四则,给亭子那边的人一个好印象,五则,为悼念父亲母亲。 理应此时不该出头,但实属难忍。 再想借此泄一泄心中的悲怨。 旧时在南边,庒琂、子素、玙瑱三人交好,庒琂与玙瑱倾爱洋货,略也通得些乐理,子素通晓古籍音律。才几年时光,玙瑱去京都进了宫,如不然,三人合曲,必定惊艳。 现下不多思虑,定向计划,就让三喜回镜花谢来。 在廊桥那会子,庒琂悄悄与三喜道:“你跟子素姐姐说,我这方有难,没她我后头前行,必不能成事。让姐姐放下心中脸面,来助我一把。同时,到隔间那厢房,堆在暗门角落有一把古琴,把那古琴也一并带过来。再有,出了院子,顺手摘下一把竹叶子。让姐姐想想当年和玙瑱论的《洛神曲》。姐姐必定明白,就是我的意思了。” 听三喜把庒琂的话复述一遍,子素听后丝毫都不犹豫思虑,直去隔间找古琴。 找到古琴,又按庒琂意思在院子外头摘一把竹叶子,两人匆匆赶往西府楼台月去了。才出中府外,正要向西道走,忽见北边一帮丫头子慌乱向这边跑,有的躲在槐树后面,有的跑进中府里头。 三喜和子素见情势不对头,也往那竹子后头躲了。 过一会子见二老爷府上钱庄首户两人带几个得力的仆子气喘吁吁赶来,东张西望的,似找什么东西。因一个丫头落后跑,正面向三喜和子素这边来,三喜胆子大,冲上去一把拉住。 三喜问:“你们跑什么?怪吓人的。” 那丫头子惊魂未定道:“大爷出来了,比以往更厉害了,还拿石头砸人!” 丫头子猛地用力甩开三喜的手,也跑去寿中居躲。 三喜心中慌了,一把怀中的古琴推给子素,要往北府跑去。 子素才刚听到这般危险,岂能让三喜去,问:“你去做什么?” 三喜挣脱,一边跑,一边道:“你先赶紧去姑娘那边。慧缘在北府呢!” 子素一听慌了神。左右也挪不得步,要去西府,还不认识路呢,要在这里等还指不定等到何时。正踌躇之间,看到三喜抱头折返。 后头,大爷庄顼举一块石头,子素也不顾危情,抱着古琴为三喜遮脑袋。 说得迟,来得快,猛然之间,庄顼一手掷来石头,正正砸在古琴上。 听闻一声“嗡”大响。 子素心中大惊,知道琴弦必定被砸断了。 两人顺势蹲在地上,拿古琴遮头,哼哼嘤嘤魂魄不定。原以为庄顼赶来必定再对她们如何,幸好钱庄首户几人听得声音赶来,如此便把庄顼抱牢捆起来,往东府去了。 大约没行几步,庄瑚带着刀凤剑秋等丫头子从东府道上赶来。 庄瑚传来声音道:“这是怎么的?怎么的?”又连连道:“快快,抬回去抬回去!” 只见庄瑚略整下行体衣裳,平复心神,她才发现三喜和子素蹲在不远处的地上。 庄瑚这便向她们走来,此时,子素和三喜已从地方站起。 庄瑚端详下两人,看没伤着,一眼看到古琴的琴弦断了,只道:“伤着不曾?” 三喜瑟缩回了就没事,子素倒是侧脸抱着琴不应答。 这时,曹氏由贵圆玉圆两个丫头扶来,后头又有一个丫头子扶一个人,跟末尾的是庄琻的丫头万金和庄瑛的丫头紫鸳的。 三喜好观望,瞧见了慧缘,只见慧缘披头散发,似经历了不堪遭遇。也是一脸惊吓之状。 三喜拉了拉子素,子素转望,没瞧到慧缘,因先见到曹氏,连忙扭过脸面不肯正视。 三喜哪里再提示子素慧缘在那边,拔腿向曹氏那边跑去,一把拉住慧缘。 曹氏见到庄瑚,猛拍胸口,抖声抖色道:“可把我吓得,才刚大爷就跑来了。向我要人,说我把他的什么碧池送走了。这是哪里传给他的话?” 庄瑚略笑一番,去扶住曹氏,带安抚的意味,道:“让太太惊吓了,回头我跟我们太太说,让太太来给太太赔个不是。眼下,老太太在西府楼台月那边呢,好歹不要扫了她老人家的兴致。”示意曹氏看子素抱的古琴。 曹氏见子素那一副傲世样子,已是不爽,便冷冷一笑,扭头往北府去,亦不搭庄瑚的话。 余下,庄瑚走到慧缘跟前,帮她捋了捋发丝,道:“剑秋,去我屋里拿点面妆来,这般颜色怎么好过去。”剑秋领命去了,因又对慧缘道:“姑娘,你心里也别记着这事儿,大爷左不过是一时糊涂,我回头跟你们姑娘说说,你也甭在这个节骨眼给大家伙提了。家里面的事儿,也不好给客人们知道,免得惹人耻笑。你看可好?” 慧缘委身施一礼,努力笑道:“大爷找东西找急了,也没什么事发生。请大姑娘放心。” 慧缘这般得体,庄瑚十分满意,再对万金、紫鸳等丫头道:“都听清楚了?” 众人如得命令一般,说都清楚了。 庄瑚笑道:“那你们就过去吧。” 三喜还是担心慧缘,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子素这时也过来了,宽慰几句。慧缘摇头只说无妨。 实地里,三喜和子素一般心境,想知道慧缘在北府遇见了什么?竟搞得如此行头。 在回楼台月一路上,三喜多次想向万金和紫鸳询问,子素硬是拉住她不让,她的行为处事如同庒琂一般 到楼台月廊桥岸边,子素低声对三喜道:“别连累你家姑娘,好歹把才刚的事消忘一会子。等回去再问慧缘不迟。” 廊桥上面。 庒琂等人正在议论那天帝螺如何做法。 老太太给众人讲:“先帝喜吃这螺,也从南海,北海常进,后听说暹佛国的天帝螺最是洁净,每年都从那边进回来。要说这螺的做法,我倒是不清楚,到太后时,我吃过,是煨过汤的,味是鲜美,就腥了些。” 众人里头,能吃到此品,或无人能比曹氏,就郡主也未必见过吃过,只近几年进上的海品才从他们王府里过手,所以肃远才得这么一些。熹姨娘是商户出身,若说吃过见过,也有可能。 幺姨娘见肃远与郡主是一家人,肃远不肯张声,郡主必定也不愿,便指向熹姨娘道:“我看熹姨娘应知晓的,何不给个提议。” 熹姨娘猛地一愣,一般有头脸的事儿轮不到她,这会子让她提议,显得受宠若惊。 老太太道:“那你说,怎么个做法,好叫厨子快做来。” 庄玳见熹姨娘久久不肯说,便道:“要我说,拿水煮,煮熟跟吃大海蟹一般,砸了壳儿管那肉是好的,挑来吃就完了。” 老太太等人因此笑了。 熹姨娘道:“我小时候吃过,也没这物儿大,就是一锅煮,拿簪子挑来吃。” 庄璞道:“这么大一个螺,需得铁杵一般的簪子才能挑得动吧?” 因又惹众人大笑,熹姨娘没得脸,显得有些不安逸,终究笑笑遮掩过去了。 这时,庒琂道:“这天帝螺要经几道工序方能成菜……” 语音未完,只见三喜和子素来了。子素抱住古琴,琴弦是断了,她的手按在上头,不叫人太瞧得见。 只听到子素声音接庒琂的话道:“这螺原不叫天帝螺,我们老家管叫皇帝螺。先把锅里水烧开,再拿石头将螺尾敲断,之后放入沸水煮约六杯茶水的功夫,拿出来过深井凉水,再拿钩子顺螺头肉把螺肉勾出来。得了肉,把尾段有脏泥之秽物切开,弃之,再洗清净,最后拿刀切成片。若要煮汤,得先把老母鸡先炖七分熟,出得鸡香味来,再放入这螺肉片,加入人参,枸杞,生姜。若想汤鲜美,得用深海海水注入,再熬一炷香时间。出来的汤需土糙未上釉的碗盛才好喝。这才没有腥味。 若想吃有嚼劲儿且带香味儿的,就拿猪油炒,加上鲜笋条子,再用些豆酱作料子,入蒜,姜,桂皮沫子,干八角儿。若喜带腥味,加入蟹黄膏。保管是又香又鲜。这螺原是至凉之物,多食将有腹痛,腹泻之症状。” 子素一口说完,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完毕,只听到庄璞拍手大赞“了得”。 老太太道:“吃这道菜费尽心思呢!可苦了厨子了!”便哈哈大笑。 关先生、肃远、曹营官皆惊望不已,姑娘们频频摇头,好不羡慕。 肃远连忙让厨子按子素的方法做,一边仍赞道:“这般详实,回头姑娘给我拟一个烹制详记如何?” 子素没如何搭理,与三喜委下身段福一礼。 庒琂才刚听得如痴如醉,听完笑得更灿烂了。等肃远说完了话,她站起来,头向老太太和郡主回转说道:“我知这菜做起来必定要费工夫。才刚老太太不是想听《洛神赋曲》么?我倒会一些,又怕弹出来清扰老太太和太太姨娘姐妹们的耳目,所以我主张把丫头子素叫来。因前些日子听得她说会这曲子,还曾弹过。” 庄玳拍手道:“那还等到何时,赶紧的。可惜,要是妹妹来弹,就更好了。我就想听妹妹弹曲子,此前我还想呢,妹妹才情了得,这琴棋书画必定不离家。妹妹琴声必定是极好的。” 庒琂道:“我是不敢露让三哥哥和客人们耻笑,就由子素弹可好?” 三喜看到庒琂信誓旦旦给众人推介,实地里古琴已断了弦。 子素冷冷地接过话道:“姑娘,琴弦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八章:洛神赋曲 庒琂看到三喜手中抓有一把竹叶子,虽然断弦,还有竹叶,尚能成曲。 老太太倍感扫兴,淡淡道:“也罢了,我们说会子话,等那螺做好了,我们吃点儿。也使得。” 庄玳显得十分失望。 庄璞注视了下断弦,断的尺度,离靠琴尾尚有巴掌大那么宽距离。心中已有盘算,便出口道:“这琴……” 不料,关先生已站起来,绕过众人身后向子素走去,从她手中接过琴来。 只见关先生把琴拿到到厨子那边。此时,厨子已把螺肉清了出来,余下一个空螺壳。 庄璞笑了,连忙也去帮忙,从那案台之上拿下一把尖锥子。关先生拿稳螺壳,庄璞对着螺头大口边缘的厚壳敲一锥,便干净利落凿出一个小洞口,紧接又在螺尾细细敲一锥子,又显出一小洞口。 两人似心有灵犀一般,将那古琴拿来,把断处的弦头穿在螺上。 因关先生身体不大好,使不上力,遂请肃远来帮。至后,肃远与庄璞二人把断弦续在螺壳上。螺壳成了衔接断弦的桥梁。一把古色古香的琴,倒被他们改得面目全非。 等两人把琴修好,庄璞傲然托在手中,一一呈给桌上人看。 老太太看时,面目顿时凝重,之后轻轻问一句:“这琴从何得来?” 三喜欲要张开回,子素咳了一声。接过话回到:“姑娘身子不大好,总睡得不踏实,夜里时长听到老鼠声音,更不能深眠。我斗胆去抓老鼠,便在隔间那间厢房发现了此琴。” 庒琂听这般解释,也合情合理,遂笑以作回应。心中默想,此番进来子素与慧缘必定是天派来助佑,若没她们护着,恐怕万事艰难。 而殊不知,慧缘终究非她一系,若能看到日后,她今日必定不如此想了。此是后话了。 老太太“哦”声,意味深长看了庒琂一眼,就不言语了。 众人看过之后,庄璞把琴交回给子素,略是敬意般向她笑了一回,子素冷漠,嘴角略扯一下,算是回应了。 众人落座,让出过道给子素走去亭子。 三喜又把竹叶子交给庒琂。于是,庒琂跟随子素一同到亭子中。 庒琂对子素颔首,示意她坐下。 子素坐好,起腕,垂目。 彼时,秋风飒爽,凉意绵绵,阳垂向西,从那亭子外头,斜斜射几道光彩,颇有诗意。只见亭子檐下的挂幔随着徐风匀动,忽而飘扬,忽而起落。两个女子,一琴一叶萧,和鸣启奏,神仙乐曲一般,飘扬起落,轻盈如挂幔。woquge 座上人等都扭头来,老太太也把声音放大了,道:“我可吃醉了酒,你们年轻多玩耍一会子,我就去了。” 庄琂看到老太太站起来,便停下音乐,急急赶过来,重重跪地上,磕头道:“老太太恕罪,我自作主张,不能为你增喜开怀,还清扰你的兴致了。” 老太太让郡主去扶起庄琂。 郡主道:“丫头休得胡说。” 老太太拉过庄琂的手,道:“我年纪大了,坐一会子腰疼得紧。你们的音乐我极喜欢,玳儿也说了,以后中秋就用你来弹吹音乐,我们不请外头人了。丫头你看好不好呢?” 庄琂泪水扑簌掉落,勉强挤出笑容来。心中悲凄,仇怨隐忍,已腐骨蚀髓。 众人以为庄琂感恩所致,都笑了。 老太太拍了拍庄琂的手,正要离去,忽再转身拉住她手,撩起袖子。 老太太眉头一皱,不解道:“我给你的镯子,为可不戴?” 庄琂一时觉着突然,没个话里底子,结巴了几句,跟旁的庄玳帮回了,说道:“老太太真不累的,白吃白喝不算,如今白听白享受,连白推白送的镯子也要追回来。妹妹的镯子我知道的,是因肃远借来描画纹样,他也想模出来,好去寻块玉来做一个。妹妹才不戴的。” 老太太听了,便笑了,没加追究。 老太太一走,秦氏、郡主、幺姨娘等人也不好再留,跟着也服侍着走,虽老太太让她们留下,终究媳妇辈要显贤德,不得不送。 大人们走了,余下众人跟放养的羊群一般,爷们欢了一天地,姑娘们虽有几分矜持,背后丫头就不管理这些,开了怀的你闹我吵起来。 子素此刻已停下古琴琴声。 庄玳大有不过瘾之意,嚷嚷道:“不要停了才好。” 遂往子素那亭子去。 庄玳喜开眉眼的朝子素道:“你再弹一会子吧!” 子素把琴抱起,侧身从庄玳边上过,冷冷回道:“我为何还要弹。” 庄玳道:“为何不弹?这般好听,你不弹,岂不扫兴?” 子素冷笑,回头道:“我又不是你家的曲工,又不是来给你们助兴的。” 听到这话,在那头的庄琻走过来,挑斜了眼,对子素道:“哟,这怎么说的。你既有这才情,就尽然使出来。琂妹妹让你来,可不是为这个?这会子反而不想表现了。回去,琂丫头怕是饭都不给你吃了。”i.woquge.co m 庄琻话里话外,无不是挖苦人,先暗讽庒琂,后刺激子素北府受辱那事。 子素微微垂头,吐一口气息,再往远处那平湖看,心中悠然起来,嘴里道:“我自有我的才情,姑娘自有姑娘的才情。才情是给情才之人受用,其余者未必能听得懂。我又何必对牛弹琴?” 庄琻听完也不生气,只紧紧把子素看着。 这时,庄瑛走了过来,稍拉住庄琻的衣袖,示意她收敛,毕竟有客人在。 庄琻知意,变脸面笑道:“哎,瞧我。多大的事儿,我只看你们玳三爷余兴未尽。多嘴几句。”故走向庒琂,对她说:“妹妹,我可没别的意思。” 庒琂淡淡笑,拉住庄琻的手,道:“二姐姐说什么话,我丫头忙活一日在院里,好歹我也得给她休息一会子才行。要想听,改日我们再聚如何?” 庄玳听闻,高兴道:“那极好!妹妹,你说何时?我再把朋友们都叫来听。” 庒琂小小看庄玳半眼,心中真没得言语,又不好不回,便搭上庄琻道:“等哪天二姐姐也摆一席,我给二姐姐助兴去。” 庄琻欢笑拍庒琂的手道:“那我先谢谢妹妹了。” 那时,子素已走远边去了。 庄琻看子素行走,心中实在不欢愉。庄玳更是不舍得,连连要出口,行步去追。 庒琂则阻拦道:“三哥哥,贝子爷给的海品不好吃了?还是你根本没把客人放心上,一味的不赏脸也不陪同。” 说完,庒琂携庄琻的手转身去了,后头庄瑛也跟了去。 肃远笑呵呵上来一把挽住庄玳臂膀,挤眉弄眼的,大有挖苦讥诮他之意。 那边庄璞倒不语,默默给关先生倒甜酒,关先生眉眼之间,略多看几下子素,坐一旁的阿玉大有不欢愉神色,对关先生咳几声。 关先生主觉失仪,急忙收住神色,拿起杯子与庄璞敬了一回。 当下,庄玝尖声叫起来:“大姐姐来了!” 众人抬眼看去,见到庄瑚带两个子女一同来,其身后,夹在大丫头刀凤剑秋前面还有慧缘。 而慧缘的装扮,已然变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九章:金樽醉,晚来风 庄瑚笑如春花,款步而至。 值那天帝螺出了锅,因见到庄瑚那双子女查玉童、查良秀,庄璞庄玳肃远忙不迭叫过来。两小兄妹嘻嘻笑笑跑去了,不等大人给颜色,就去要抓桌子上的螃蟹吃。 子素倒看不过去,轻轻夺下两人手中的蟹,道:“不许吃这个,锅里有热的,吃热的不闹肚子。”孩子不给撒手,查玉童更是蛮横,一脚踹在子素腿上。 子素受了一脚,也不生气,唬着脸用力抢下来。 这话巧是给庄瑚瞧见,此时,她对子素生出些与以往不同的好感来。 庄瑚便走过去,拉住子女两个,道:“哥儿姐儿,听子素的。” 肃远和曹营官听了子素的话,早转身去锅边拾海蟹,这会子庄瑚安抚好自己的子女,他们也端了来。 肃远道:“吃吧,小心那些蟹腿子锋锐,别刮破嘴巴了。” 庄琻过来拉住庄瑚去坐,庄玝和几个姐妹去拿新的鲜贝和海蟹。又是两盘子。 庄瑚见了,喜得眉开,连连道:“都吃过了?” 庄琻道:“老太太才走,太太们都跟回去伺候。” 庄瑚怕东府庄顼的事传走,便审视般看了一眼三喜和子素。 庒琂不知底细,但隐约感到庄瑚那眼色有些不悦,便道:“才刚我跟子素弹个曲子,老太太听着不耐,就走了。统归怪我。” 万事须往自己身上拦。庒琂想:自己再如,身份是有的,这宅里人不能把自己怎样。她却不知庄瑚那神色所为何事,就先揽再说。 如今庄瑚有些疑影,环视各个人,也像不知东府发生何事的样子。 于是庄瑚淡淡笑,一边给子女们挑贝肉,一边吸允那蟹腿。 庄玝打趣道:“大姐姐是几日没吃了,竟不顾客人在不在了。” 一语惊醒了庄瑚。 庄瑚忙的撒开手中的海蟹,举目看向关先生和肃远:“瞧,我可没把贵客当外人。”便又重新拾起,一如此前这般吃相。 这方,众人围着庄瑚说话,一会子端这一会子倒酒。 那天帝螺凉在一旁,都给忘记吃了。 庒琂这才想起慧缘,转头细看她,模样似有不同了。走近看,那面妆饰物,跟日前天壤之别。庒琂略凑过闻了下。 慧缘不大好意思,向边上躲。 庒琂禁不住侧眼瞄一眼庄瑚,再对慧缘道:“万金和紫鸳都回来了,怎么你跟大姐姐一处了?”enxue.net 庄玳道:“肃远也说过我不要脸不要皮。”故意看了一眼子素,道:“我叫子素弹个琴,也不行了呢!” 老太太道:“她是你妹妹的人,你要叫她弹琴也须得你妹妹同意,还好意思说来。” 庄玳嘴瘪了一下,自己饶汤喝,也不吃菜。 老太太故问曹营官:“你大姑怎样了?” 曹营官道:“我还没过去呢,跟三爷耍一日,才刚送肃远出去。” 竹儿在一侧,奇怪了道:“往日里贝子爷可没那么晚走的,你们定是叫人吃多了酒,仔细三太太找你们。” 曹营官道:“不是呢,散去的时候,关先生闹肚子,二爷说不劳府里的人,怕老太太知道生气,肃远就让人去找大夫,就这事儿耽搁一会子。” 老太太一听,惊讶道:“那现在如何?” 庄玳推开曹营官不给说,老太太又拿筷子打他,他才道:“老太太,就吃几口海蟹,先生说了,不碍事。” 因怕老太太过多责罚,庄玳囫囵再吃几口便拉曹营官走了。 临末还给庒琂道:“我原是去镜花谢找妹妹的,不想妹妹在这里,让我来这儿好一顿说的。” 回去时,子素还打趣庒琂道:“这三爷明明是心细,一口的纨绔气。来瞧你瞧老太太,是担心吃海蟹有事,偏嘴硬着一声都没露出来。”那时正是陪老太太到亭上掌灯时分,后从寿中居回镜花谢路上,子素忍不住说的。 四人回到镜花谢。 关好院门,进厅房内,庒琂再也抑制不住问今日在楼台月关于慧缘的事。 三喜倒是想吓唬她姑娘,一本严肃道:“大姑娘想到好的主意要对付我们,她怪我们放走碧池姑娘呢!” 庒琂还真是被吓到了,狠狠坐在炕上。 子素看到这情景,才笑去把来龙去脉说了,庒琂才放心,不免出口指责三喜任性。 余下,庒琂、子素、三喜再问慧缘到底在北府经历了何事。 慧缘想起自己在北府遭遇,浑身发抖,久久不能言出。 三喜急,推了她道:“你说呀,真是急死个人!你上辈子在大府里当小姐惯了怎么的,说起话来比我们姑娘还忸怩。” 可这事,该如何向庒琂等人说呢?慧缘一脸涨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章:空对错 镜花谢议论慧缘的事。 北府此刻也议论慧缘的事。 因曹氏没去赴宴,怕人诟病,见庄琻和庄瑛回来,遂拿这两个女儿来质问。 庄琻今日心情本就不舒坦,被曹氏再问,如同伤口撒盐一般,怎有心搭理她?哼哼地扭身要走。 曹氏也是执拗的性子,问不到个出处来,怎能让她走,便扭着万金和紫鸳两丫头再问话。 万金是庄琻的丫头,性子随主子走,刚硬得很,开口便回道:“大姑娘不在,我们姑娘是众位姑娘头里的领袖了,琂姑娘全当没见不说,还跟肃远贝子他们说这说那眉来眼去的。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姑娘做姐姐的这般不检点。姑娘心中不乐,都是琂姑娘今日,还擅自主张弹什么曲子,老太太没听完就给气走了。” 曹氏呵一笑,点头向庄琻道:“为这个?那你比你娘还小气多了八百里。人家琂姑娘是外头来的,跟你有何干系了。” 庄琻不言语。 曹氏坐在椅子上,腿一翘,嗑起瓜子,一边道:“说来说去,你是中意人家贝子爷。我可告诉你,别想,佟府大奶奶头衔等着你呢!”再问丫头:“太太们没议论我?” 庄琻这才冷笑没好气道:“还要如何议论?给你端几盘蟹了还堵不住你的嘴?够大盘的了,还要问。” 曹氏怒得把瓜子洒一地,道:“姑娘,你这什么意思?关起门来我能问谁去?不问你我问琂姑娘去?你瞧瞧你那样儿,还是不是北府里的姑娘了。” 庄瑛看着姐姐和母亲都一股的火气,有调停的心,嘴里又不知怎么说,只把今日众人关心曹氏的现象说道:“其他太太也对太太好,琂姐姐那边还叫慧缘端东西来呢!这会子寻别人的不好,说不过去。” 曹氏和庄琻同声,举手指着庄瑛道:“住口!” 庄瑛常日里就被姐姐和母亲这般看视,也惯了,说与不说一样,就自个儿坐下来不言语,仅听着。 曹氏道:“叫你们别跟镜花谢那些野丫头交好,为的是你们。也不瞧瞧今日,那慧缘丫头来了,勾引得你们大哥哥上墙揭瓦去了,这等好事老太太知道没?” 庄琻和庄瑛听完,脸都红了,也没好意思问。 正这时候,外头传话说大太太来了。 曹氏母女三个这才缓了气,紧接,秦氏带元意、元琴两名大丫头走进来。爱书网 元意提灯,元琴提一描金食盒子。 秦氏笑脸相迎,一进来便道:“都吃过了?” 曹氏道:“没呢,气都气饱了,肚子哪儿有空搁其他的。” 秦氏也不用招呼,找个地方坐下,示意元琴把盒子放桌上。 然后,秦氏才道:“那是蟹吃多了,我怕你身体担不住,给你提来暖胃的汤。丫头两个今日也吃不少,正该进一些。”于是让元琴端出来腾到碗里。 曹氏让把汤搁着,大意是此刻不想吃。庄琻、庄瑛不顾,倒是吃了。 秦氏道:“听瑚儿说,今日大爷过来北府闹事。”脸色比来时谦和许多,道:“也没别的,就给你赔个不是。” 曹氏听得如此,那之前一肚子气跑爪哇国去了。知道秦氏能这般低声下气来赔罪,多少是不想闹到老太太那里去。 曹氏故意问道:“老太太知道了?” 秦氏笑道:“老太太整日为东府烦着呢,哪能让她知道。” 曹氏冷笑:“对的了,东府近日事儿要多些。我们北府能好到哪里去?” 秦氏知曹氏要说二老爷的事,便不提了。 曹氏继续道:“看着吧,说定在九月初呢,指不定已经选好日子不给我知道。偷偷摸摸再把事做大张扬,好贴得出一副金脸来。” 秦氏道:“二太太宽些心,你一向宅心仁厚,大爷的事你都不计较,外头来的算什么东西?” 曹氏心中泛酸,从秦氏口里又得些许感动。 庄琻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就大爷庄顼的事,她就问道:“大哥哥今日怎么了?我们在楼台月那边一点都不知道。” 曹氏扬扬手道:“去去去,你懂什么。” 于是,庄琻和庄瑛把汤碗放下,姐妹两人领丫头回房去了。 留下曹氏和秦氏妯娌两人。 曹氏道:“我这人能跟谁过不去?跟自个儿过不去罢了。”拿出手绢擦眼泪,道:“太太你说,当初他娶袁氏那会子,我说过半句没有?给他一手包办,风风光光。这二房进来,多年不生,全怪我身上了,又不是我能替她生。如今这般偷偷摸摸的,还引得贼盗杀进来。说句造孽点的话,二老爷这般对我,是没当我是房里人。”woquge. 贵圆激动,起了兴致,问:“太太这如何打算?” 曹氏笑道:“你二老爷不是九月初要接外头的人回来么?要大摆么?好啊,我就给老太太说,大爷有了人,这娶妻比进侍妾大,只要大爷认定这门亲,二老爷就是翻到天,也只能从后门把那女人抬进来,还想风光?东府除非不要脸给他这般整治。再者说了,镜花谢的人个个人精一般,三喜那脾性给你提鞋都不配,子素那丫头又倔还记我们的仇,琂丫头看着端庄文静,一进府我看那打扮就是会来事巴结人的。行为处事,哪一回不是慧缘料理收拾的?整治镜花谢,先断她的羽翼!不然二姑娘三姑娘没出头的了,更可恨都是她招来一堆的晦事!但愿赶早撵出去。” 贵圆听完,大赞特赞。可依旧不明白,疑惑问道:“为何太太没把今日真实情形给大太太说呢?” 曹氏道:“你真是蠢得跟猪一般,实话招人烦,也不好看。”因思虑过,再嘱咐贵圆道:“明日,你把大爷看上慧缘的话传一传。” 贵圆捂嘴笑了,连连点头。 话说秦氏从北府出来,想再去镜花谢给庒琂说一声今日庄顼无意冒犯慧缘的事,因曹氏才刚的话提醒,当她走到中府外,犹豫会子,最终决定回东府,也没去镜花谢解说一番。 巧的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竹儿从里面出来指示守门的婆子下钥,正好看到秦氏。 竹儿知礼,出来迎一番,秦氏借口过来瞧瞧老太太,怕日前吃多了海蟹老太太不舒服,因看到下钥就没进去。竹儿获悉,要往里面请,可秦氏说既然下钥了就不打扰老太太休息。 如此,秦氏便回东府不提。 竹儿送走秦氏返回,院门下钥,正要进寿中居,忽听到镜花谢传出倒水的声音,故往镜花谢院门走去。 到院门边,探头看一眼,正好看到三喜端一口盆子走进屋。 竹儿原想招呼一声,想想又晚了,便回去了。 原来,才刚庒琂、子素、三喜三人问慧缘今日在北府经历了何事。 慧缘扭捏半日不好意思说,最终如实道来。 得了真相,才清洗了脸面,待休息去呢。 可是,反之与曹氏那头说的大相径庭,事实并非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一章:疑影(上) 慧缘告知庒琂、三喜、子素她在北府的遭遇。 那会子,慧缘和万金、紫鸳两丫头端海蟹来。曹氏因听门外丫头子报说,人来了,就急急找来药膏贴额上,装起病来。 等慧缘和万金、紫鸳几丫头放下盘子,贵圆才领到里头给曹氏见礼。 曹氏以常例口吻问及:“老太太可吃好?” 因未出嫁的姑娘中,庄琻排位最大,便由她的大丫头万金回复:“吃得好,还吃几杯甜酒。” 曹氏问:“都是什么甜酒?” 万金道:“槐花酿,菊花酒,还有什么葡萄酒……” 曹氏有些不耐烦了。看到外头桌子上的海蟹,也不想再继续问,扬手示意让她们回了。 等贵圆领三个丫头出去,曹氏才把额上的药膏揭下。此时,贵圆已将海蟹端来,曹氏随手拿起来要掰,又想起这般吃手脏,遂道:“把中秋那一副金钩拿来,桂花蒜泥酱也端来些。” 贵圆去了,再支两个丫头子去拿酱。 不曾想,酱还未端到曹氏跟前,后头一个丫头子惊叫起来。 曹氏听见,拍案而起,撩起珠帘,指着外头骂:“都嚷嚷什么嚷嚷,越发是没规矩了!贵圆……” 贵圆从小屋里出来,拿着一个装金钩的小锦盒。 此刻,见到曹氏指着外头的手抖着,口张张合合,不能成语。同时,外头传来丫头的惊叫声。 又见才刚走了的万金和紫鸳慌张跑回来。 接而传进大爷庄顼的叫声,喊道:“回来,回来……我有轿子!八抬大轿抬你……” 曹氏知庄顼那疯病又发作了。 因万金和紫鸳惊慌失措,失了分寸,曹氏劈头就给两个丫头几耳光。 曹氏道:“慌什么!“ 万金急红了脸,道:“太太,大爷拿石头砸人,怪吓人的!” 曹氏着力将那万金推开,夺门而出。外头院子,丫头们你催我促,慌手忙脚,各奔西东。 一眼望去,乱糟糟疾哄哄。曹氏大步朝外头去。 到了北府外头,见那庄顼衣冠楚楚,时而吼叫,时而吟诗弄月,疯疯傻傻。 曹氏叉腰踢腿,惹得头上金荡钗摇,又见她撩起玉指戳指庄顼道:“大爷你这是干什么的?快快回去!老太太待会子过来好叫你有的收拾!” 庄顼也不管理曹氏,凭自己心里开怀,丢开手中石头,又去摘花圃中的花儿,学那戏子身段手法,将花儿往自个儿帽子边上夹。 曹氏对身后贵圆等丫头子道:“去,叫钱庄首户着几个人过来,把大爷弄回东府。”oquge.co m 庒琂一惊。 庄瑜道:“红拂女侠义,胸怀宽广。有诗云‘青天碧海望云宵,拂过前尘头谨榆。莫问朝凤民间事,但有下野红拂女’。这礼物不贵重,也配得姐姐。” 庒琂道:“这怎么使得,无功不受禄,我也没好礼物回给妹妹。” 庄瑜曲礼再拜下,道:“姐姐可知道,小姨娘乃是我生母。你这般舍药帮助,如无功谁敢说有功?” 不言说庄大府宅有这规矩,但凡王亲贵胄人家,侍妾陪房生养子女都认嫡母为亲母,故有庄瑜这一方道理说话。庒琂此前有些耳目听见,只不深究,今日庄瑜如此说,还真是的了。 庒琂想要谢绝,不巧身后的三喜口快,见道:“四姑娘,外头还说呢,是我跟我们姑娘投的毒。” 这话让庄瑜显得十分难堪。 慧缘见状,过来缓了气氛,道:“他人议论这些不实之言,是有心的。如四姑娘信了怎还送簪子给我们姑娘?”再对庒琂道:“姑娘,四姑娘也是一番好意,话说礼轻情意重,好歹这礼物还不轻呢!可见四姑娘对姑娘情意是极深厚的。” 庄瑜由此向慧缘笑以回报。 庒琂这才笑了,把手中那锦盒子扬推给三喜,在她手中重重按了一下,故而向庄瑜道:“这般好,我就谢谢瑜妹妹了。请妹妹为我插上可好?” 庄瑜喜不自胜,伸出玉手拈起那支榆木簪子轻轻为庒琂插上。 透过那处花园外栏障子,远远看到丫头们提篮子采摘玫瑰花瓣,两人因此也凑过去瞧。才走没几步路,听闻树丛背后有人议论话,略是倾听,隐隐约约有道: “说是这般说,也不知是真是假。二太太还因此骂了他们北府的人呢!” “要是被大爷瞧上也没什么不好,不做正房奶奶,做个姨奶奶也不错,不然一辈子就做丫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我倒愿意给二太太骂一顿,赶紧把我指去东府!” “要不说镜花谢的慧缘会勾人呢!听说那么多眼睛看到是她主动就往大爷身上去。” “还用那么多眼睛?头先人家镜花谢怎么进来的,问我膝盖我膝盖准能回你。” 几个丫头以为这大早是没人,肆意开玩笑。 不曾想这些闲话给庒琂、庄瑜、三喜、慧缘等听到了。 庒琂脸色没表露出个什么,三喜已按捺不住了。慧缘站在跟旁已被吓得魂不守舍,左右不是,而庄瑜和静默竟呆呆的眼神质望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二章:疑影(下) 才刚庒琂有意把锦盒给三喜,是借机提醒她注重。 现今听到有人背后闲话镜花谢,三喜早把庒琂那份示意抛到九霄云外了,一把锦盒子推给慧缘,冲过树丛。只见三四个丫头子说说笑笑,在摘丛下的玫瑰花瓣。 三喜哪里肯停下再听,速速飞一般过去,一脚把那几个花篮踹上了天。 那些丫头子惊呼而起,乍看是三喜,竟愣得脸红眼珠子圆的。 三喜指着那些丫头子道:“再说一遍给你们喜奶奶听,说呀!” 丫头子们因没看到后头的主子,只见三喜一人不大害怕了。有个胆大的拍手叉腰站起来,撩发际抬下巴要起架的样子。 三喜双手抱肩,迎了上去。 两人也不言语,用肩膀相互推挡几下,因三喜平日重活干的少些,力气不免下了风向,被那胆大的丫头一的话不是真话,起码北府昨日发生的是实事呢。再又因慧缘自顾出去,她也不好主动起来去宽慰,怕因此再伤了她。 庒琂心中默想,等晚些时候再与她说,宽慰她几句。 正午时,寿中居那边传来中午点心,庒琂略吃了几口,便让其余三人吃。三喜和子素找不见慧缘,四下找着呢,便见慧缘从庒琂的卧内出来,笑盈盈的。m.woquge 三喜道:“姑娘你才午睡不久,我瞧着廊下鹦鹉没人喂,我就叫她,没见回话。以为找竹儿姐姐她们玩去了。后儿我把鹦鹉喂了,去寿中居问,大家伙儿都说没瞧见她。” 子素道:“三喜又去西府看过了,湘莲那边说也没去。这北府和东府,你们又少走,不能够去那边不是?” 庒琂脑子“嗡”的一下,觉着半边天倒塌了般。 庒琂念念道:“她能去哪儿?”眼泪自然地流下。 子素蹲下,拉住庒琂的手,安慰道:“或许她出去玩也有可能。” 庒琂讽刺道:“要说三喜跑出去玩,我还信,慧缘不会!” 换做以前在南边的日子,但凡不见东西,庒琂必定要寻个天翻地覆,即便有个心中不畅快,也要追拿造事者,闹个不得安宁。此时,她心中愤恨,巴不得去东府去北府理论,让他们把慧缘找回来还给自己。 然,气能生,亦能咽。 但愿慧缘去玩耍玩耍,晚些回来。 庒琂把头勾下,深深思虑一番,将眼泪擦去,站起来。 子素担忧,道:“姑娘要去哪儿?” 庒琂道:“去西府!” 是的,如今能求助的人就是西府庄玳和庄璞。只要他们兄弟二人肯帮助,翻整个大宅子就能把慧缘找回来,如慧缘不在这里是出去了,他们眼路广,或许也能帮寻得回来。 庒琂担心有二:其一,担忧慧缘一时因名节和自己的秘密而想不开;其二,慧缘出去后无处安身。 那时慧缘说过,她之所以投身仙缘庵因家业衰败,债台高筑,她母亲才将她藏身于此。这般想来,慧缘真回到父母身边,遭歹人太监知道拿了去,终究也是一生不得安好。 无论如何,庒琂都要把慧缘找到。 此外的担心便是关乎自己深藏庄府,这秘密不能泄露出去。慧缘是关键之人,成败如今捏在她手上了。而午时那会子,慧缘分明是告别前的说话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三章:事间事 庒琂这方说要到西府找庄玳、庄璞兄弟二人。殊不知,此刻西府雅阁,正发生一件大事。 头日关先生因吹了风,又多吃些海品,以致回去没一会子就犯病了。 后得肃远去找大夫来诊治,服下药才无碍。到了今日又有老太太差人来瞧过,还给他带了些补品。午后此时,庄璞在外头见个朋友议事才正回来,就赶到雅阁,手里提了东西。 一样是蜀地辣食,一样是外头给递的帖子。 那关先生来庄府时,交代过此前住的客栈,如今换地方进庄府去了,但凡有送信报差的,需客栈转达给他们。故才有庄璞代信一事。 不料那关先生接过庄璞拿回的帖子,瞧了下,见上头无字,只落一个掌印。 关先生看完迅速合上了,庄璞此前未曾打开,如今想凑头看眼,先生手极快,庄璞未能瞧见。庄璞看着关先生神色不对劲,便问:“关兄怎么了?” 关先生不好言说,略叹一口气,便侧身向外头,对着谢阿玉道:“阿玉,进来一下。” 谢阿玉进来,关先生把帖子递给她。她也如关先生这般,看完神色不对头,整个精神气儿比关先生还要低沉。 庄璞不解,倒恢复昔日的痞性来,道:“关兄是不是在京中遇到不顺的事,你跟我说,我着人给你摆平便是。没我处理不了的事。即便你先前那书案,我也能找人帮你理论理论。” 关先生摆摆手,道:“谢璞二爷,与关某人书案无关。此乃身外私事。” 庄璞不死心,道:“关兄不必见外,跟我说吧!如何?” 关先生捂住胸口,干咳起来,咳了一阵,竟弯不起腰身,遂从腰间掏出一丝白手巾,紧紧捂住口咳。谢阿玉见状,连忙去倒水,又叫随仆瓜子去拿药。 过一会子,在阿玉服侍下,关先生半躺在炕上。已服过药。 庄璞怕出事故,急着跑去找大夫。才出雅阁,撞见庄玳从学堂回来,复生背个书袋子跟在后头。因见庄璞神色匆忙,庄玳便招呼道:“二哥哥你干什么去?” 庄璞也懒得理他。 庄玳有时就好事,硬是拉住他不给走。 庄璞无奈道:“关先生呕出了血,找医生去呢!” 庄玳“哎呀”一声,急把庄璞拉住,一手招呼复生道:“你赶紧去找四儿,让四儿托人找个妙手的医生,就说二爷说的,不要找我们府里的才好。” 如此,便不管庄璞愿意不愿意,一手拉他再往雅阁回。 路上,庄璞嗔怪庄玳道:“我一向喜欢自个儿办,你差他们做什么。”m.22ff. 关先生挣扎起来,却又动不了,一动胸口便疼,所以就炕上拱手作揖致谢。 庄璞面目回到往常,痞性随意,也没让回礼,倒是庄玳作一回礼,庒琂、庄玝也曲身委了一礼。 阿玉起来道:“他不碍事,看到你们都来反而觉着过意不去呢!” 庄玳拉扯一下庒琂和庄玝,道:“既然先生无碍,那我看我们都回吧,先生也要歇息。” 庄璞返身对庄玳道:“是了是了,你们去吧!” 庄玳眉头一皱,拉了一把庄璞,道:“二哥哥留下来,先生还能睡?一说话准是没完的。” 再也不管庄璞愿意不愿意,就将他拉出去。 末尾,兄弟二人、庒琂、庄玝及丫头几人出了雅阁。 在道上,庄玳才想起问庒琂:“妹妹你们怎么来了?如何知晓先生病了。” 庄玝白一样庄玳:“三哥哥,你以为我们是神仙人物?掐掐手指就能算天灾人祸呀?” 庄玳嘴巴一瘪,不搭理。 正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顺眼望去,见复生和四儿领着一位老医生来。 医生等人到众人跟前,庄璞便示意作罢,想着关先生应是无碍了。可庄玳不依,道:“带去雅阁瞧瞧方好。” 就此由四儿带医生去了。 余下,因看这边发生了事,庒琂不好开口,便道:“我正好路过,不巧了。” 庄璞吐纳一口气,瞟一眼庒琂,道:“我瞧着妹妹是有事吧?这会子说路过,好没真心的。” 不知为何,庄璞对庒琂总冷冷的样子。那次庄玝生日,看戏时,因庒琂说一句话,他也这般冷冷作回。 庒琂摸不准庄璞的性子,也不敢乱说,平日更不愿意亲近他。不过,偶尔也会在湘莲来镜花谢,有意无意提一二句,算是了解些许。 见得庄璞主觉问出,庒琂才道:“我丫头慧缘不见了。我想求二位哥哥帮找找。” 庄玝不听则已,一听完咋呼起来,不愿信道:“琂姐姐,你说玩笑话的吧?好好的,慧缘怎会不见了?”故眉开眼笑打趣道:“肯定三喜把人气走了!” 庄玝亲近过去,挽住庒琂手臂。庒琂道:“找了一圈,都说不知道,也不见人。晨早的时候,我说几句重话,怕她往心里去。” 说着,眼睛红了。 庄玳安慰道:“兴许去别府里玩了,可去别府里问过?”woquge 庒琂道:“我……问过竹儿姐姐她们,都说没见着。” 庄璞笑道:“晚上是要回的。”便哼着曲儿走了,也不管事儿。 庄玳倒是殷勤,宽慰来宽慰去,见庒琂真的担心,不免信了,便道:“那我找人找找。你别急。” 因此,庄玳让复生又叫四儿来,通传几个仆子满园找慧缘。 回来说都没人。庒琂这才哭道:“那些井边,梁上可瞧清楚了?” 庄玳听得,觉着事出蹊跷,且事态颇重。于是,郑重问道:“琂妹妹,你如实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庒琂眼泪水直线掉落。 三喜忍了半日,道:“姑娘,这会子不说清楚,怎么个找法。要不,我说了吧!” 这话可把庄玳吓唬住了。 因在镜花谢,此刻就庄玳跟庒琂主仆三人。 庒琂也不说,只哭。 三喜把眼睛一闭,将早上听到的议论以及昨日北府发生的荒唐事说了出来。 庄玳获悉实情,嚷着去找老太太,庄琂这才止住哭声,把他拉住。 庄琂道:“你这般去说,置我于何地?我如何面对大姐姐?再者说,本就是长舌议论是非,你去说了,就是实板实情。慧缘回来,还有脸的?” 庄玳听了她的话,觉着十分有理。 遂几人坐下商量。 子素建议道:“要不,我们明日出去找找吧!” 庄琂深深望一眼子素,出去找,找谁?如何找?这不是要把明慧缘的出身出处抖出来么?这不是要把自己真实身份一层层挖出来么?这样的陷井别说没人让你跳,倒自个儿先跳了。先前庄琂鲁莽,倒真糊涂起来找他兄弟二人。如今想想,实为不妥。 子素也是着急,这般不经口说。看到庄琂的眼色,大致也思虑到后顾了。 庄琂岔开话对庄玳道:“那求三哥哥再叫人在各府仔细找找,且不要声张。若找着了,就带回来。” 庄玳道:“若是找不到呢?” 庄琂摇头。 她确实不知如何回复,找不到人,万事皆有可能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四章:连环挂 庄玳应了庄琂的请求,再加了人手,悄悄去找,整个府里,里里外外看个遍,没人踪影。 晚间时候,庄玳来镜花谢回了,说或许人已出了府了。可巧遇见竹儿也过来问,庄琂便把实情给她说清楚,还让竹儿不要给老太太说去。 这一夜,庄玳陪至中夜,后来郡主差复生提灯来接才走。 次日,各府来寿中居醒晨。 曹氏因来得晚些,在门首看到庄琂,见到只身带三喜,有些奇怪,便道:“今日怎么,你慧缘身子不好么?怎不见人?” 曹氏理应不知慧缘不在,因庄琂嘱咐庄玳找慧缘不要惊扰府中诸人。 庄琂只侧了个礼,笑笑算是答应了。 到了里头请过安,曹氏欲把慧缘跟东府大爷的事露个风给老太太知道,七转八转要说到慧缘了,老太太边上的竹儿咳嗽几声,摆手示意曹氏不要再说。 曹氏见这般,以为老太太心情不大好,便作罢了。 醒完晨,各府回路,曹氏略是停下想给竹儿吹吹风,竹儿头夜听庒琂等人说了那些,心中早有想法,百般找空隙推脱不来。因看到梅儿端茶出去,曹氏故把她拉一旁。 曹氏平日也尊重老太太跟前那几个丫头,说话倒客气。 只见曹氏道:“姑娘,老太太今儿怎么的?” 梅儿一愣,故意笑道:“为二老爷开心呗。” 曹氏脸上迎笑,心中毒骂:“长俎烂的蹄子。”嘴里道:“我想给老太太说点开心事儿,怕说差了,才刚竹儿那丫头还朝我摆手,不是老太太心里不安乐?” 梅儿眼睛闪烁,鼻息微蹙,道:“哟,二太太说这话,我哪里晓得,我又不是老太太肚子里的金钩虫子。” 曹氏以为梅儿有意为难她,遂道:“姑娘,平日里我可没把你不当人,这会子说这话太是搪塞我了。合着我不是帮着你们哄老太太开心呢么?” 梅儿见曹氏有些生气,故意轻轻拉她一把,到角落地儿才道:“太太你知我,一心在老太太那儿,比得谁不用心的。太太这般为我们分担,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曹氏道:“那是了,那我跟你说呀……” 忽然里头倒一盆水来,浇在廊下那花草盆栽上,把曹氏等人吓一跳。曹氏原要说话,转头看,见竹儿拿着一个盆子,笑吟吟的。 梅儿怕遭外人看见不好,遂别了曹氏又进去了。 曹氏心不死,想去拉拢竹儿,竹儿道:“太太,老太太传了早饭,你要不要一块吃?”m.oquge 那夔门楼外,车行马蹄响,背篓打担的,吆喝叫卖的,络绎不绝。门首处还有或衣不遮体的,褴褛旧堆的人,那一处蹲着,这一处几人摇头晃脑说话。也有斜眼睛看曹氏的。 立于门下,见一公告木架牌子,上面端端正正写了些里头活动的预告。 曹氏冷冷一笑,对贵圆玉圆两丫头道:“也好摆得台?叫梅老板和孟老板的面往哪儿搁去。” 玉圆想献媚,道:“哪能跟我们府上比,外头都是些讨饭罢了。太太犯不着进去,我进去就可以。” 曹氏道:“你常来?” 玉圆语误,赶紧闭口。这会子已进了门下。再往里头走便是一大敞天大院子,观四周两重楼,看哪儿哪儿都是人。远处搭一台子,台上正演的是《上梁山》,台下那些观者拍手叫喝,粗鲁之极。因见曹氏这等打扮,凡挡住者皆略是让开。 曹氏张望一会子,看到皆是男子,并无女子。想上楼,看梯子也站满了人,挪了几步子便算了,故心情不爽往外走。 贵圆见这般,就转头往梯子口去,还回头道:“太太,我去!” 贵圆两手把挡在梯前的人拨开,蹭蹭就上楼去了。 曹氏看如此,心情略好些,便跟玉圆出了门,到门外,看见几个来讨善心的,玉圆待要驱赶,曹氏反手制止,端详那些孩子,竟然也不说其他,扬扬手给玉圆。 玉圆识意,找出几个钱来,数了又数。 曹氏甚是不耐烦,往玉圆手中一抓,笑盈盈挨个儿给,却捂住脸鼻。 那些个孩子得了钱,欢愉去了。 曹氏望着,心中倒泛起一阵酸楚来。正此时,贵圆从里头跑出来,禀告说没见着庄琻。曹氏不放心,再问是否瞧真切,贵圆再三说里外瞧过,确实不见。于是,曹氏只好放弃欲打道回府。 说得巧,就转身一晃眼的刹那,曹氏眼尖儿瞧见一人影,也不真切。 贵圆玉圆顺曹氏眼神望去,只见街边不远处一男一女中年人拉住一年轻女子,年轻女子背对曹氏等人,正挣扎开。 曹氏默默道:“瞧那像谁?” 贵圆与玉圆相互看一眼,两眼放了光一般露出讥诮的神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五章:抓尾 街边,一处长垣壁下,阳背阴后,日影浓泼。 此处,行人三五。曹氏所见的那一幕,一男一女中年人抢拉一年轻女子。偶有几人驻足望着,不吱声不劝解,如看戏一般。 曹氏并不是直行过去,只缓缓绕走,待想看清那年轻女子是谁人。 才刚要走过马路,忽一辆马车行驶而来,曹氏主仆三人吓得连忙后退抽身。等马车过后,已见那年轻女子挣脱那两人之手。中年女子气喘吁吁指着年轻女子跑开的方向道:“湘君!你给我站住,站住!” 年轻女子惊恐万分,奔跑之余回头望一眼,生怕后头两人跟上来。 实里,中年男女跟去了,只力道不足,不能扯住人。 曹氏至此快加步伐。只见她腿下那款大裙子如同大竹扫帚一般,把马路上的尘土都卷扬拂起。贵圆与玉圆一人一侧还衬扶着。 略是追一段,曹氏实在跑不动,依在一处房舍墙角歇气儿。 贵圆喘息道:“太太,你瞧着是不是像……” 曹氏把腰弯下,手里的指头勾着一方手帕,重重撑在两膝上,道:“可不是慧缘那丫头!准是不错的!” 玉圆道:“那人还叫她湘君,不是慧缘,太太。” 曹氏扭头瞪了玉圆一样,直起了身子,又伸手往玉圆额上戳一指,道:“亏你还跟我做几日的生意。这点功夫都没有。你们想,琂丫头什么身份进去的?那两个丫头能是什么身份?我就奇怪,如今看来,有故事着呢!” 可是那两个中年男女已追远,曹氏主仆想再赶上去看究竟也是不能够了。 曹氏无可奈何,遗憾道:“真是错了个抓尾的机会。” 贵圆道:“回去等着,不怕她不回。我们一回去就跟老太太说,看什么个光景。” 曹氏扬扬手,道:“抓贼抓脏,我们拿什么给老太太看?说说你也信的?何况老太太对琂丫头百般的心疼,出那么多事,老太太哪一回正面理论过的?不说真拿了慧缘回去对峙什么,就是拿了她,我们也不能。好好的才刚跟东府有了交际,别给机会因这事东西两府合起来对付我们!” 贵圆玉圆两人见风使舵,道:“太太思虑的深远。” 再欲转身回路,忽见那夹道远处蹿出来一人。 贵圆警醒,先看到了,猛指给曹氏。 玉圆要去叫人,曹氏一把拉住她。三人略是往后躲。 如此,只见慧缘心惊胆战的样子从夹道出来,东张西望,便朝一小巷子去了。22ff爱书网 曹氏主仆三人一路跟着,七拐八弯,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子,终来到一处残旧四合院。远远在外头看。 慧缘到了四合院外头,左右张望几眼,便推门进入。 曹氏等慧缘进去后才现身,跟了去。到门首,想推门,门里头却已关死。不得法子,曹氏心中如进了蚂蚁一般,站立不安,焦躁万分。 玉圆因次次被数落,心早不甘,才刚在夔门楼被贵圆抢了一功,现下巴不得找个什么事露脸。于是退几步看看那墙壁,这四合院比其他院舍略矮许多,外头又有些树木,思想半分,也不招呼先,只往那树去了。等曹氏和贵圆反应过来,玉圆早爬上树,一身蹲上墙上,又顺下头的搁脚残壁跳进了院子。 玉圆到了里头,先听得一阵咳嗽声。又听到两个女人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其中就有慧缘的声音。 玉圆心中一振,悄悄摸摸往院门靠近,迅速把们开了。 曹氏和贵圆见门开启,一脸喜乐,大步摇身直入。 一边走,曹氏不太注意观望,只略环一眼,那小四合院子虽然残破,但四下皆被收拾得颇为干净,如桌上尘埃忽被抹陈出新,那地底下还尚有未风干的湿土,明眼看得出头先这地儿搁放了东西,只近日被人整理收拾了才显出痕迹来。 略往前厅大门走,里头的声息更清楚了。隔一道半掩的门,依稀见到慧缘的裙角在颤动。曹氏以为里头的人要出来,便侧身躲一躲。 忽断断续续听到一老者咳嗽的声音,再听到倒茶碰碗声,又有一老妇宽慰些话音。 贵圆低声对曹氏道:“太太,我们就正面着进去问问清楚。” 曹氏嘴角是一笑,微是摇头。那时庒琂刚入府,不大爱说话,跟着的两个丫头慧缘跟三喜亦不多言语,到底她们出身何处,有何经历,府众不得而知,事后老太太给了一句,大体说庒琂乃南边找亲戚来京遭遇不好等云云遮掩过去。 目下观测,慧缘行径不似陌生出入,倒像进家门一般。往后头再想,莫非这跟庒琂有什么瓜葛?庒琂入府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老太太也被她们给迷惑了?那么庒琂跟那些回疆旧部的人马有牵扯关联?这里头的人又是何人? 曹氏一下子牵出许多的疑惑来,贵圆提醒进去问,她一则害怕附近有帮手,二则害怕打草惊蛇,三则毕竟大宅府的太太,这般偷摸进别人家多少是不光彩。 曹氏示意后退,欲要返回。 此时,慧缘出来了,两方人一个不经意的擦肩晃眼,相互给瞧见了。 慧缘手头捧着一个痰盅,当看到曹氏,猛地震惊,手中的痰盅“哐当”落地,竟碎了,里头溅出浓稠红褐深浅的痰液。m.22ff. 如今,曹氏这些问,慧缘如何作答? 一答不来,亦不敢答。真要说,可不将庒琂身家性命给引出来了么? 曹氏见她不说,便改了话头,道:“既你不愿说,那我就先回了。哦,我来看看这儿有房子没有,商里要找地方囤货,不巧找进来撞见你了。不是一家人就是不进一家门。那……” 话未说完,慧缘狠狠朝曹氏跪下磕头。 慧缘声泪俱下,道:“求太太回去不要把我住这儿给人说。” 这话出来,可把曹氏的好奇心吊住,平日里那些喜爱小话又发作起来了。细眉轻挑,道:“那你给我说实话,我准不对人说。” 慧缘知晓,如今看情形,曹氏是有了疑心了,必定回去大肆传播,或加大打听。如这样下去,庒琂在府中定要出事。自己在这里,也难以安身了,再者,那海姓老太监还等着呢! 慧缘当机立断,摆明了道:“太太,里头是我的父亲母亲。她们病重,我为了攒些银子,就跟姑娘服侍她。如今姑娘不需要我了,我就出来了。可我出来没给姑娘说明白,所以,求太太不要出去说。” 曹氏心中疑惑虽解一些,到底觉着哪里不对头。再想,开先答应东府,要帮大爷办这亲事。现在慧缘既然这么说,见她也有难,不如顺手推舟,给慧缘一个人情,笼络她回去,又卖一个人情给东府。她心中疑惑甚多,此刻这般想,也不用去问了。一改笑脸,把慧缘扶起来。 曹氏笑道:“这般说,你真实名儿叫湘君不是?慧缘可是琂丫头给你取的?” 慧缘不好回答,只勾下头,嘴角扯了几下,算回也算不回。 见慧缘不作声了,曹氏想问什么又没问,玉圆灵机一动,过去一把拉住慧缘,道:“妹妹,不然你跟我们回府,太太定是对你比琂姑娘好。你觉着如何?” 打不消曹氏现下的好奇,就得坏事。父母亲又在身后,许多谎话不能太张扬了说。 故慧缘道:“容我考虑考虑行吗,太太?” 曹氏一把拉住慧缘:“丫头,别考虑!今儿就跟我回府,我要让你风风光光,日前你做丫头,今儿我给你父母下个保,让你做我们府上大奶奶如何?” 慧缘听毕,吓得两腿哆嗦,直直又跪了下去。 慧缘想,一旦如此,将有何面目对镜花谢几人?如何再见庒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六章:姊妹论 镜花谢众人如何想都想不到慧缘不辞而别,是回到了父母身边,又遇见曹氏。 北府的三姑娘庄瑛因头先被母亲曹氏指责,心中倍感失落,抑抑郁郁来镜花谢找庒琂玩耍,她跟丫头紫鸳来到镜花谢时,见里头静悄悄的,遂轻轻走入。 到里头,隔着门外帘子,听到庒琂主仆几人在议论慧缘的事。 庄瑛听不大真切,只知慧缘不在镜花谢了,她们为她还寻了一夜。庄瑛原本想撤身离开,巧的是东府的四姑娘庄瑜来了。 庄瑜跟丫头静默两人,也悄悄的。待到庄瑛主仆背后,唬出一声,把那两人吓得惊容失色。因此,也引得屋里的庒琂主仆三人出来了。 听闻庒琂里头脚步声,庄瑛示意庄瑜不要把她在这儿偷听的话说出来。 庄瑜只淡淡笑,款款向里头迎去。 忽而,几姐妹相见,又过一回礼。庒琂邀至里间。 三姐妹都坐下,三喜去端茶,一一捧上后。三喜颇为疑惑对庒琂看一眼。 庒琂心下知晓,或许才刚在屋里的谈话给她们知道了。 这会子,庄瑜笑说道:“怎不见慧缘?”因头日的事颇为歉意,这也是要过来碰个脸的意思。谁知,慧缘此刻已不在,而她却不知晓。 庄瑛听到真实,自己勾头用茶,不言不语。 庒琂快速思虑,自己撒个谎回了吧,万一才刚被听到了,她们又只客气问,自己又有意回避,那就伤姐妹情分了。如真实回答,她们又问其他,如何作答? 正此时,在一旁的子素淡淡道:“昨日回来,觉着她怪怪的来,我说了几句。竟跑出去了。兴许这会子生气不想回来呢!” 这话及时,真真假假,总归子素把一切拦在身上。这话里头,多少有牵扯到庄瑜的意思,如她昨日不送礼,不到那边去,岂能发生不愉快之事,又怎能让子素和慧缘有碰撞矛盾? 庄瑜脸色红辣一闪。 庒琂露出无奈的神色,侧头感激抬望子素半眼,又对庄瑜道:“总归是我的不好。” 因庄瑛在侧,庒琂不便把头日的事再理论一遍,算是给庄瑜一个台阶,相互之间明白就好了。 庄瑛来镜花谢不为别的,因她二姐庄琻外出耍去,她不敢去不能去,守着这份闺格,心里憾奇得紧,便想过来问问府外市井的奇事,毕竟庒琂这些人打外头来的,多少经历比自己丰富,见闻多些;再者散散母亲头先给她那一棒槌的闷气。当下这般,真不好问出口。 庒琂看到庄瑛静静的,心事颇重,顺个口齿问道:“瑛姐姐怎么了?觉着有什么心事。”m.22ff. 庄琻不听则好,一听把口里的食物吐了出来,连连指着庄瑛道:“你吃蒙了酒还怎么着?你见我走了还说,难怪你老讨太太的嫌。不是我说你,按往常问你什么,横竖你什么都不说就完了,犯了什么竟把我供出来。好了,晚些怕是又没得吃,跪祖宗抄账本。都你害的!”忙又对外头丫头道:“再给我要上好的鸡肉脯子,碧螺莲子羹也给我拿大碗的,再给我要一碟金猪银耳来。快些。” 庄琻怕晚上遭罚,现趁机把一天夜里的饭食都吃饱,好撑着。 丫头们按吩咐拿来了,庄琻话语责怪庄瑛,心里却是美好,一脸笑容,道:“也无妨,今儿我也不生气。太太要是罚,让她开会子心吧!找人出气,不找我就找你。何苦来!” 庄瑛道:“夜里我还要不要起来帮你抄账本?” 庄琻道:“不用了,我自个儿来。” 庄瑛好奇,庄琻以往被罚,哪次不是事先跟她商量,半夜起来帮忙。如罚跪院子,她就让庄瑛把头脸衣裳换成跟自己一模一样,到更分时,庄瑛来替班,几班轮完天亮了。如要抄账本,多半让庄瑛帮手,自个儿只管嘴里念,庄瑛代写。 里头姐妹之间情分深重,府内的人皆知。自然的,庄琻也会交际交易,时不时给些恩惠妹妹。所以庄瑛是捂口,死心塌地的追随她。 如今,居然不用人帮助? 庄瑛笑道:“你出去被观音菩萨点化过了?这会子回过善性儿了?” 庄琻凑过头去,笑道:“不妨和你讲,今儿我没去夔门楼。我在路上见到肃远了,还跟他到狮子楼看一回洋戏。” 庄瑛白了她一样,道:“琂姐姐说了,外头坏人多,你仔细了。” 庄琻愣住,不满道:“你这蹄子什么时候也这般嘴大舌长的?去跟琂妹妹说做什么?” 庄瑛道:“人家也没问你,是我自己说的。” 庄琻道:“那她如何说?” 庄瑛不言语了,回了原来静静的本性。 庄琻觉着是庒琂说不好的来,心中生出不悦,嘴里不大说,终究憋一口气在。 正这时,外头丫头传道:“太太回来了。” 隔着窗缝朝外看,见曹氏带着贵圆、玉圆两人,后头还跟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七章:不由己 跟曹氏回来的另外一人是慧缘。 曹氏一回到厅上,就传来尖厉的声音,问丫头们二姑娘回来没有,丫头们报说二姑娘跟三姑娘在屋里头,也没说从不从外头回来。 曹氏让丫头去叫庄琻来说话,庄琻把满嘴油腻去掉,重整妆束,催促万金一块去了。 到厅里,看到曹氏一脸淡然,不似有气的样子,跟旁站着慧缘,慧缘一脸的垂相避让。庄琻心中有些疑惑,北府极少跟镜花谢的人来往,这里头说的是曹氏。 现慧缘跟母亲在一起,不合乎常理。 曹氏吃着茶,也不抬眼,只管出声问:“二丫头,你今儿去哪儿了?” 庄琻听得话,一转变个劳乏的身段,碰头抚发髻的,生出一副怜样,道:“哎哟,太太,我去关先生那边去了,想找阿玉姑娘学点厨艺,好做菜给你吃。不想让三妹妹知道,骗她说我去外头玩去了。我这累一日了,才刚回来呢!” 曹氏尾眉微扬,露出半分喜笑,道:“别是给我问到实话,有你好日子的。” 庄琻见这般,定是不追究了。再顺一眼慧缘,口快了道:“我正想去找琂妹妹说话,慧缘你就来了。太太叫你来的真是时候。” 本是客气借慧缘说几句,好去一去曹氏根究她的话头。 不想贵圆笑道:“二姑娘,慧缘不回镜花谢了往后。” 曹氏咳两声,望一眼贵圆。贵圆止住了话。庄琻觉着蹊跷,看到曹氏这般更加疑惑了。可喜的是曹氏没发火责问自己,便借庄瑛等待自己为由头溜回去了。 庄琻才走,慧缘便向曹氏跪下,道:“谢太太。慧缘还有一事求太太。” 曹氏一愣。慧缘道:“再让我回去服侍姑娘几日,尽一尽主仆的情分。” 曹氏笑道:“话说你不声不响走,这会子回去可怎么说的?” 跟旁贵圆跟玉圆也道:“是了,等太太去回了老太太,再跟大太太说一声,往后你就是府里大奶奶了。还回镜花谢做什么丫头呀!你就按太太的意思,好呆着便是了。” 慧缘磕头,道:“慧缘自知没那天福,太太怜见得才给我这样的机会。那是慧缘三生有幸,可我跟姑娘这许久来,一声不说就走,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曹氏暗想,万一老太太真答应了,慧缘从哪儿屋出阁?从北府出,倒也无妨,给众人说慧缘愿意来北府当事便了,只怕西府觉着越了府抢人,不太地道,毕竟庒琂名里是西府的女儿呢!woquge 想到此,曹氏顺了慧缘的意思道:“也好,那就回去几日。也就几日的事。” 再往下,曹氏留慧缘吃饭,慧缘婉拒了,便从北府出来,战战兢兢,犹犹豫豫,慢慢吞吞回镜花谢。 一路上,只勾头行走,但凡遇人来往,皆不敢回视招呼。 慧缘心里悲苦,实属身不由己。 今日在家里,再三拒绝曹氏的好意,曹氏后头不知为何竟撕破脸面,一定要为自己办婚姻大事,还非东府不可。慧缘当时也思虑过,再狠心拒绝曹氏,趁时带着父母远离此地,从此绝尽是非。但天不随愿,父亲病重,母亲也身子不大好,不说不能劳顿,就盘缠生活度日,日后都难以维持。 争执缓和之际,父亲呕血病危,幸得曹氏差贵圆玉圆去找大夫,又给钱两。里头种种,慧缘是无法选择。遂跟了曹氏回府,再想法子作打算。 目下回镜花谢,又该如何跟庒琂等人说呢? 本因谣言惹祸抽身离开,如今谣言真真要付诸实现了。如回去说实话,镜花谢的人质问道:既你因谣言去了,为何又回来了,还要跟大爷成亲?这不是想凤凰高枝么? 再想,众人必定把自己当是坏人!是她一直把镜花谢当成脚踏,找到机会登上富贵之门。再多的解释,也无法解释了。 思来想去,慧缘便走到一处池子边上,坐在石头上嘤嘤哭起来。 正这时,一阵口哨声传来,一晃眼功夫,见到曹氏的侄儿曹营官手拿一条马鞭,晃头甩脑的来,因听到慧缘哭,停下走过去。 曹营官认清慧缘,惊道:“你怎么在这里?”凑头过去,低声道:“你家姑娘找你一夜,现在还在找呢!” 慧缘赶紧把泪水收住,站起来,朝曹营官委一礼。 曹营官见到慧缘伤心,想安慰几句,又不敢亲近去。左右看看无人,道:“你遭谁欺负了?是不是三喜?我瞧那丫头嘴巴厉害的紧,你不必跟她置气。” 慧缘感激曹营官,勉强笑了回应。曹营官往日去镜花谢,大多爱与三喜闹,却不敢亲近慧缘。此方自有道理了,古往今来,有话“倾慕之,人远心近”。 慧缘再给曹营官一礼,道:“谢曹爷关心,我没事,也没人欺负我。只我想家了。出来散散心。”便走了。 曹营官听完,心中微震,一股怜爱之意油然生出。 望慧缘去的背影,怅然若失。m22ff. 渐渐的,慧缘也不想说怎么个缘由走了,又怎么个缘由回来了。心里再琢磨等想到法子再跟姑娘说。 然而,慧缘回来这等事,北府的人知道。曹氏叮嘱过下人们不必在外张扬,可巧慧缘在北府撞见庄琻,这后头引发一干事,就这般顺其自然了。 次日,一切如常,庒琂到寿中居请安只带三喜,让慧缘在屋里歇息。 因老太太的一位老姐妹过寿,这方请完早安,她让众人散了,想留下庒琂一同用早饭再一同去给人贺寿,庒琂不想去,故托说慧缘在镜花谢熬药,估摸着时候要吃,如此,老太太就说罢了,差人把早饭等物备一份后头送到镜花谢。 从寿中居出来,曹氏略慢下脚步等庒琂。 等庒琂出来,她迎上来问一句:“姑娘你院儿里的慧缘回来了?怎么不来?” 庒琂只给她下礼,觉着冷淡了不好,故回道:“一直在院里头呢!” 曹氏哈哈作笑,便走了。庒琂看着曹氏那身段影子,心中丝丝不安起来,自打慧缘去北府送螃蟹,曹氏几次“关爱”她,为何? 庒琂实在摸不透。 待要转回镜花谢,竹儿小跑了来,追尾叫唤道:“姑娘留步。” 庒琂回头,一脸笑迎,给竹儿下了一礼,道:“谢谢竹儿姐姐,还想跟姐姐说一声,我们慧缘回来了。” 竹儿笑道:“如此甚好!再不回来,我也包不住了。瞧二太太那日早晨还要说出来,我给示意打住了。她心中不知有多恨我。原不该我多说话,那原本是东府和北府的事,往后你们别掺合,被人当箭发。” 母亲在世时说过各府日里是风平浪静,外人也瞧不出真章来。可平日看来,东府与北府也无大矛盾,为何到竹儿这里显得有大故事?庒琂心中疑惑,也不好问。 这时,三喜倒出口问了:“东府和北府怎么的?为何要把人当箭发?这两日,我看二太太跟以前不一样了,还关心我们慧缘。” 竹儿笑笑,给庒琂矮一礼去了,没回三喜的话。 望竹儿走进寿中居,庒琂不禁想三喜才刚的话,曹氏为何大改往日? 回到镜花谢看到慧缘忙里忙外,庒琂在廊下只看着她,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八章:道破 两日后,庒琂所惴惴不安之事发生了。 是晨。 诸府来寿中居请过安,只闲话这几日家常,另东府小姨娘已无大碍,过不得些时候便能来请安问早。老太太大喜,故与众人多呆一会子,又让菊、兰两名丫头把黑茶并些尚好的金茶煮出些,让太太们吃,又叫把头日那贺寿回礼点心也端了上来,一一给众人分,末尾,又差梅儿带丫头端些到东府给小姨娘。因说关先生身子不适,老太太又让把入秋的红梅花蕊浸雪水拿一坛子送到雅阁。 曹氏见机可乐,心中暗暗计算,如不就此把慧缘的事给露个风来。她怕时候过得久了,秦氏也不当一回事,日后的打算就难寻得如此好的机会。总归,曹氏心里头盘算的一切,只要慧缘过去,万事指日可待。这皆是后话了。 众人待说一会子话后,曹氏笑吟吟道:“才刚老太太还叫人送那红梅花蕊给关先生,可见那关先生是比我们府上这几爷们要好,博老太太这般重视他。” 郡主不知曹氏那话语是借西府顺道拐到东府去,无知地客气道:“说是璞儿的客人,理不在老太太这边给好东西。那日在楼台月二太太你没来,老太太倒是借那关先生的脸吃了几杯果子酒,开心着呢!” 老太太道:“这还说的,吃的是橙蓝青黄的酒,也不见有红的。你也不催促着些,话说得好,中秋那日,说张府的来了,因东府的事我没来得及瞧一眼,那姑娘叫什么来着?” 郡主尚未出口,秦氏便笑道:“叫锦书。” 老太太一拍膝上,乐道:“是了!如不然,趁个好日子,再请来走走,方有个意思。再者说,我们府上丫头多,让她来先走走,话一多起来,她心中也就多喜欢几分。好话说,远远近近,不如进进出出。” 众人附和一番,抬举一番老太太。老太太高兴,便没完论起庄璞的婚姻大事,整座人都聚神往西府靠。这婚姻大事一说开,便是子嗣后代。 此处,说这无意,听着用心了。 秦氏怎能开得起心来?眼下他大儿子疯疯癫癫,一身病症,能不能挨过几时还不知道,庄瑚又是熹姨娘生养,再又嫁人。她是左靠右靠没得靠,老太太这话匣子打开,句句戳她的心。秦氏便又暗自悔恨才刚不该搭言。 故而秦氏便低沉起来,言语不发。 曹氏虽也不想听这些话,可想着心中的事没表完,多少要迎合一些。见到秦氏这般光景,觉着是时候了。 于是,曹氏笑道:“老太太净是偏心了。我哪个府都不偏,在我看来,东府是大,合该给东府操心操心。大爷自——”捏了一回拳头手心,示意是收在房里那死去的姨奶奶,“——去了之后,现如今光景依旧,身体总不见好。不然太太怎老向三太太求药?”22ff 郡主从秦、曹两人面色看,知老太太的话不太中听了,正想把话岔开,又难得找题。便顺曹氏道:“是了,不知大爷近几日身子怎样?太太?” 郡主向秦氏看一眼。秦氏笑道:“回回亏得三太太的良药,精神气儿都是三太太怜爱他给的。” 郡主并不是想向秦氏讨恩,见秦氏这般说,更不好答话,故意尴尬回笑一番。 曹氏道:“我知大爷有意中人,人也和顺。我瞧着,准数。不知老太太,太太几个有无察觉。” 众人被激起了好奇。 庒琂站在姑娘们旁边,听得曹氏所说,一下子想到那些针对慧缘的闲言碎语,心中慌起了神。 庄玝嘴巴伶俐些,好奇心极强,又好胜,夺其他姐妹先开口问:“太太,大哥哥意中人是谁?能入太太法眼的世上真没几个呀!得太太这般夸,我十分想知道。” 曹氏被抬举了,心中极其舒服,故卖关子不张声,意让诸人催促她,又一边瞄庒琂这边半眼。庒琂对上曹氏那眼神,知是慧缘了。 庄琻再领头催问,庄瑜和庄瑛娴静,不喜乐问,只捂嘴抿笑。 便听到幺姨娘对秦氏道:“太太,你府里有好事竟不与我们知道,难道老太太知道了,今儿故意忍着不发,便有了由头说西府去了。” 老太太笑呵呵指着幺姨娘,待说不说的,极是开怀。 秦氏道:“我哪有二太太通天的本领。既然二太太知道,那二太太就说说谁?大爷也只跟二太太说上几句,何时把我这做娘的放在眼里。” 曹氏起身,走到秦氏跟旁,手搭在她肩膀上,道:“莫不是太太那日吃醉了果子酒?老太太吃醉了当神仙去了?太太竟醉糊涂了,连带着老太太装糊涂。好歹大姑娘跟你提一提。” 秦氏有意不点破此前跟曹氏之间的那些谈话,如今佯装着。庄瑚更装糊涂了,其中缘由还得根究到碧池入府那一事。 在庄顼与慧缘之间的秘事里头,曹氏算计的头一人便是庄瑚。 曹氏在对秦氏游说了之后,怕秦氏犹豫,她再寻时候找庄瑚。那日,晨早醒安完,众人各自回府,曹氏借说商里有账目过得不清楚,遂让庄瑚去北府说一说。 庄瑚哪里知晓曹氏并非为此。只见曹氏把她领到一处亭子,见四下无人,再屏退各自心腹。woquge 曹氏开门见山对庄瑚道:“几月前沁园的人我知是大姑娘的手笔。也不大关我的事。” 庄瑚以为曹氏听谁的话,疑心才来证实的,自己便反口不承认。 曹氏笑道:“沁园里头两个人,其中一个死了。怎么死的也说不清楚。记得那晚我的人跟去看了,见那丫头出来偷菜,给一石头砸了回去。兴许,是我的人下手重些。既我今日跟大姑娘你说了,我就知道其中的事来。” 庄瑚见曹氏旦旦的样子,自己再抵赖下去,可能不利,便道:“太太你知我心,全在大哥哥身上,也在我们这府里头。我的心同太太一样,都为着这大宅府里的人。” 曹氏见庄瑚松口,赶忙拉住她的手,道:“谁说不是,如不然我一早跟老太太她们说去了,还等这时候。我瞧你们大爷也怪可怜,他日前闹我们北府,我也不计较这些个。可我心中有块石头,不推开实在堵得心慌。也想借此做一次善心,向你们大爷去。” 庄瑚道:“太太的意思是?” 曹氏道:“我瞧着那琂丫头来路不正,我心中眼里容不下她。这可明白?可我一时又拿她没办法。如不这样,我就把她身边最好的人抽出来,让她知道我容不下她。如何?” 庄瑚依旧不明白。 曹氏再笑道:“我跟你太太提过了,让大爷把慧缘娶了。日前在北府你没见的呢,大爷看着慧缘,喜欢得跟什么一般,不然慧缘那一头脸还用你收拾的?” 庄瑚似明白了,又似不明白。首先明白过来,曹氏的意思是庄顼喜欢慧缘,不明白曹氏为何这般撮合打点。此处不像曹氏的为人做事呢,虽然她才刚坦白了容不下庒琂这事实。 当然,庄瑚也容不下庒琂了,因碧池一事,只要庒琂在这府里,迟早都要被暴露。见庒琂平日稳重,也寻不出她不好的,所以庄瑚迟迟没个行动。如今既然曹氏提出来,那就顺水推舟,作一回渔翁之利。 故而,曹氏和庄瑚便达成心意,回去后,庄瑚再给秦氏多进些话。 当下曹氏堂而遑之提出口,庄瑚有些心惊,怕扯出的事过于多,反而累连自己。 庄瑚便对老太太等人道:“是了,那日老太太跟太太们去楼台月,我后头忙事物,后面才去的。期间,大哥哥去了北府,说追什么人。因我忙着没细问,如今太太这一说,我想起来了。” 曹氏喜道:“就是了,可不是追镜花谢里的慧缘了。”ewenxue.net 庒琂一震,傻了一般看着庄瑚,心中想:难怪了,那日大姐姐跟慧缘一道回来。可慧缘说的事实并非如此。 身旁后头的三喜有些生气了,沉沉地“哼”几下。 庒琂略回头示意三喜,三喜才稳住。 于是,老太太道:“有这样的事?可是大爷闹出什么不好的来?” 曹氏连连道:“没有没有的事,大爷人可清楚了。不才用了三太太给的药么?是不是?太太?”面向秦氏。 秦氏嘴角撕扯几下,勉强笑应了。 郡主又被扯进来说话,不免尴尬,因涉及庒琂,她有些不满看了庒琂一眼。 老太太道:“那也不见琂丫头跟我说,想是你们合计好了?” 曹氏故作深沉,回了原座,用眼神指示众人看庒琂。老太太这才定定望向庒琂,等她说话。 庒琂知不表不行了,便道:“我也不清楚的,那日我跟老太太太太们在西府的呢!如不这样,我回去问问慧缘。她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我让留在屋里休息呢!” 这话说完,庒琂才想起,晨早来醒安叫慧缘一道来,慧缘不大愿意。原来…… 庒琂心中忽一阵绞痛。 见庒琂表过话,老太太点头,其余人等也不好再说什么。余下各自回府不提。庒琂巴不得早早散了,好回去问清楚慧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到底,庒琂心中起疑了,因里头关系实是重大,父母仇恨,仙缘庵遇见,一路逃亡,府内藏身复仇,还有镜花谢密道……一件件,一桩桩,哪一件不经慧缘的眼? 如慧缘真有二心,往后该如何?而慧缘本性并非如此,一路来都是装的?难道这一切是慧缘早有为自己打算了计划?再者,慧缘离开这一日,是不是…… 或许,慧缘有难隐之言? 庒琂不愿继续往下想了,只想立即回镜花谢问个清楚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九章:明志(上) 回到镜花谢,让三喜把院门关紧。 庒琂管理不得慧缘是否在做事,让子素把她叫进里屋。 就此,庒琂思虑过,开门见山问。 伯镜老尼曾说:坏事分几种,一种勾心斗角,需推心揉肺,探击敌情,层层深入,寻机扳倒。一种忠信反叛,需细细引诱,恩威并施。就忠信者反叛,还有一法,当机立断,开门见山,不容他有崛挺机会。 庒琂选的是开门见山。 庒琂道:“今日晨早,二太太跟老太太说,你与大爷有情,还想撮合你们,你也愿意,可有此事?”也不想把她在北府一事来龙去脉再叙一道,亦不想作其他过多铺垫陈情。 慧缘震惊,此刻不晓得从何作答。 子素一脸的疑问。 三喜早早忍不住了,插腰踢腿的,指向慧缘道:“姑娘待你这般好,你竟隐瞒着。看二太太才刚的嘴脸,你是去了不少次北府吧?破天了给你说一堆的好话。” 慧缘眼泪一掉,跪向庒琂,磕头。 庒琂欲要扶起,但行动极其不愿。 庒琂冷冷道:“你只管说,我信得你的为人。来时,我曾说过,你我几人系在一处。我想着哪里是亏待了你。” 慧缘含泪道:“姑娘……”心中万千话语,无从说起。 子素拉住激动的三喜,前去把慧缘扶起来,道:“妹妹,你总归要说清楚,怎么个事。好叫我们安心,这一回来就质问你,姑娘也不是空穴来风之人,你是清楚的。” 慧缘道:“无论如何说,慧缘都对不住姑娘。只有一心,慧缘跟姑娘的心是一同的。期盼有一日我能报答姑娘。其他的话,我真不知该如何说。” 慧缘实话。回来走进镜花谢时那些想法,再次涌出,才没敢说出口那些事实。 庒琂见慧缘这般说,就她跟庄顼的事竟如此默认,如曹氏说的那样,是坐实了。另外,那日在北府经历之事,她有所隐瞒。 庒琂道:“想必你心有所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那日还说,如你一切都好,无论何处我都放心。既你寻的好去处。我放心了。” 慧缘心中委屈,感动,歉意。一下子,慧缘捂嘴哭出来,又跪下。庒琂这次反而坦然微笑,扶起她,让坐在自己跟旁。 庒琂道:“今日我跟你开门见山了说,我当你自己人,不疑你。日后无论如何,你依旧是我姐妹,有这情分。我望你知道。你真心喜欢大哥哥,我也不阻拦,可我有一话先说给你听,东府与北府不融,你自己得有心理。这些话,原不该我讲,对于你我是要讲的,统归我们一路走来,是常人所不能经历的。你可懂我说的话?”oquge 庄顼问道:“妹妹,你说哥哥要娶谁?” 庄琻大笑,道:“大哥哥心中有谁就娶谁做大嫂子,问我?我还想问你跟大姐姐和太太呢!可是准数的?” 庄顼糊涂了,但十分欢喜,道:“求求妹妹,你就告诉告诉大哥哥可好?” 庄琻捂住嘴巴笑,眉宇轻挑,尾目微抬,那眼珠子向院外转去,道:“你为何不去镜花谢找琂妹妹要人?还作糊涂人,吃药了还不醒。假装给我看有什么意思的!” 说完,领着万金回北府去了。 听庄琻说他喜欢的人在镜花谢,这可把他乐坏了。不顾丫头婆子来阻挡,一股脑向中府镜花谢跑去。 到了中府院外,正好看到梅儿指几个小丫头子修理花枝。梅儿见是大爷,忙迎笑来过请安礼。 庄顼也不看梅儿,糊糊涂涂抓住她的手问:“琂妹妹在哪儿?” 梅儿惊吓到了,依旧故作镇定,扭捏身子推开庄顼,奈何力道不足,被庄顼捏得浑身疼痛。 梅儿嗔道:“大爷你弄痛我了。” 庄顼尽力将她甩在地上,道:“混账东西,问你话你就说,这般扭扭捏捏作什么名堂?快还我人来!” 这情境,可不是疯了。 梅儿吓得连连滚爬向里头去,外头那些干活的丫头子急找地方躲。 这时竹儿闻声出来,听见大爷要找镜花谢,看情形怕不好。哪料梅儿见到竹儿,胆子也壮了,眼泪一掉,对庄顼道:“大爷找谁就找谁,犯得着一来就疯了的拿捏我们出气!谁身子骨不是肉做的!”遂恶恶指向镜花谢那方道:“在那里呢,大爷何不速速就去!” 竹儿想挡梅儿说话,此刻挡都挡不住了。 庄顼已奔向镜花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章:明志(下) 庄顼一头栽进镜花谢院子。张声就喊碧池。 那时庒琂等人在里头跟慧缘说话,听到庄顼这些喊话,她连忙把慧缘往里头挡,不给出去。原这里也有话说的,怕慧缘真要去东府嫁与庄顼,庄顼这般找来,不能给他们轻快相见。 礼仪规矩,在这样的大宅府里,谁人不讲究?庒琂明这理儿。 于是,挡好慧缘,三喜一头挡住庒琂前头,庒琂护着子素,三人战战兢兢出到门外。 到外头,见庄顼指着庒琂的脸面道:“妹妹,听说是你把人藏起来了,是与不是?” 见庄顼这火冒火燎的架势,三喜战战兢兢道:“大爷是要找谁?我们院儿没有大爷要找的人。”才刚听到庄顼呼唤碧池,就赶紧撇开为净。 庄顼道:“你这外来的妹妹好不识趣,我是大爷,东府的大爷,你不识得我么?” 三喜再要出口,庒琂轻轻把她拉开,款款走下台阶,对庄顼含笑。后头三喜和子素早吓得面目粉白。 庒琂委身下了一礼,笑道:“大哥哥是要找谁?” 庄顼被这般问,又见庒琂行止端庄有礼,比自家妹妹们还好,遂收敛些脾气性儿,因顿了顿,故想不起自己要来找谁了。 庄顼一脸的迷糊样子。 庒琂再问:“大哥哥是来这儿找谁?” 庄顼寻思一会子,迷迷糊糊的,心中忽记得是来找自己喜欢的人,便出口道:“我日前喜欢的人听说在你这儿!你还给我。” 庒琂笑道:“奇了,大哥哥知我是外来的。外来的人就我们几个,你看看,可有你要找的?”用眼神示意他环一番。 庄顼看看三喜又看看子素,眼生,只摇头。 庒琂怕他瞧不清楚,急向身后招手,让两人走近些。谁知三喜和子素心惊,不敢挪动。庒琂虽也害怕,终也壮胆走近庄顼,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往台阶上走去。 庄顼凑近一看,急摇头,道:“虽说不是。可我记得是有人说在妹妹这儿。妹妹无论如何也要还与我。”说着,用力将三喜和子素推开,便横冲直闯进里头。 三人顿时吓得娇容失色,忙提裙跟进去。 到厅里头,见庄顼已掉头向里屋去了,东翻西找。 庒琂怕庄顼去偏室,便一身挡在偏室门帘前头,道:“我说过,这儿没大哥哥要找的人。兴许大哥哥听错了。大哥哥还是回吧!”22ff爱书网 三人心中焦急,魂魄不定呢!庒琂思考着,有人给大哥哥说这儿有人,理应不是指着慧缘,那该是碧池了,如指碧池,放出话给大哥哥的人必定是大姐姐。可大姐姐这样精明的人,这会子提碧池对她有何好处? 庒琂思虑之中,只见庄顼喃喃自语,又捶炕哭叫。几人呵护安慰,也不见停止,无可奈何之际,庒琂示意子素去叫人。子素未移步,那庄顼箭一般身速冲向庒琂。 三喜和子素动作亦是快,狠狠将庒琂扶住——庄顼冲进偏室那会子,手势之猛烈不可言喻,把庒琂拨开推倒。 等三人追进偏室,正好见到慧缘躲在柜子下头,庄顼晃头晃脑斜视着她。 庒琂道:“大哥哥,这……这是我屋里的丫头。” 庄顼笑了,过去轻轻拉起慧缘,慧缘早已吓得眼泪外冒不止。当下,庄顼不理庒琂的话,只对慧缘道:“我见过你,你不记得我了?那日……那日……”思索着,终究想不起来,凭自己摇头道:“那你为何躲躲闪闪?可见是你了,她们心眼极坏,把你藏了起来,还让你哭成这样。你告诉我,是与不是?” 慧缘拼命摇头。 庄顼撒手推开慧缘,一身泄怒的样儿,狠狠道:“那你为何不理我?你怎么就走了?八人大轿子……不,十六人大轿子……我们在老屋子住过……不是,你为何去井里?北府……不……” 庄顼忽然抱住头哭起来,又狂躁满屋乱蹿,摔打狠砸。不知从哪个地方顺手拿到一把碧玉刀子,狠狠指着慧缘。 慧缘摇头,退身躲闪。 庒琂一时慌了没主意,看到庄顼手中的碧玉刀子,冲口而出:“大哥哥,那是大姐姐送我的礼物。贵重得很,请大哥哥不要……” 说时迟快,转眼之事。 庄顼狂叫一声,握碧玉刀子刺向慧缘。就在此间,庒琂奋不顾身,推开三喜和子素,侧身挡在慧缘面前。 碧玉刀,殷血红,晕染罗裙。 庄顼昏聩头脑,哪里知深浅轻重,只见他没命的抽搐又插进去。那刻,子素和三喜也管理不了自身安危。三喜撩裙往庄顼背后跳上去,双手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使劲向后坠,将他向后拉开倒下,子素拼命夺下他的玉刀子,推开他的手。 庄顼向后头倒下。三喜垫底被庄顼压得喘息不得,还死不肯松手。 子素一面招呼愣神的慧缘扶住庒琂,一面朝外头呼救。少顷,寿中居来人了。 先是竹儿来看到,急召来了几个男仆子和几个老妈子。m.woquge 庒琂见到三喜和子素未动,连忙招呼道:“呆着做什么,把慧缘扶起来。别给外头看到。” 三喜和子素这才惊醒,快快将慧缘扶起。这会子,竹儿和梅儿拿药进来了。 子素想起刚庒琂的话,又想慧缘在此怕控制不住说些什么来,便接过竹儿两人手中的药,言谢一番,后道:“两位姐姐外头陪陪老太太,我们打理姑娘就好,待会子我们出来给老太太说。” 竹儿担忧一笑,也不敢说其他,向梅儿示意个眼色,两人便出去了。里头关系,毕竟她们三个才是庒琂的贴身,有些不能见的,可不能随意给外头人见。 这理儿竹儿懂得,遂坦然去了。 见竹儿出去,庒琂由子素宽衣,看了伤势。果然,刺中的地方浅,出了些血而已。子素再要往下撩衣裳,庒琂却不给。 这里头故事,庒琂心知,不想让子素看到自己为庄玳挡住那一剑留下的疤痕。 可子素偏偏不死心,怕还有伤口,往下一扯,看到此前那剑伤的疤痕来。忽然之间,子素那眼泪跟掉线的珍珠,猛地缩回手捂住嘴巴,闭眼哭。 庒琂反而安慰道:“姐姐,哭什么。我还好好的。” 子素努力收住自己的哭劲儿,握住庒琂的手,重新勘察伤势。 这会子,三喜已去接过外头端来的水,几人小心翼翼帮庒琂擦拭身上的伤血,又上了药物。 庒琂的意思是让三喜去回老太太话,让说自己无碍,还求老太太放走庄顼。三喜去了,回来回道:“老太太说姑娘任何请求都依得,只这事儿依不得姑娘。” 庒琂见这般说,自己不想再躺下去,急着要出去见老太太。 三喜和子素、慧缘三人怕她伤得严重,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去。 庒琂道:“只怕按不住这事儿,后头得生出多少是非来。”又意味深长看了慧缘半眼。 慧缘泪水涟涟的,轻声道:“姑娘,你好生躺着,不然我……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姑娘。” 庒琂不肯,几人扶出去。 庒琂在出去时,对三人道:“看我说话,别乱说。你们得依我。” 三人俱应声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一章:攻心 庒琂浑身颤抖,任由三人扶持到里间。 老太太一见庒琂出来,猛从炕上起身,指着子素三个丫头道:“你们如何服侍姑娘的,这般伤着还不让躺下!” 竹儿等人忙过去搭把手,庒琂示意不用。又用两只手肘向外推开子素等人的扶持。 眼下看着,庒琂捂住伤口,摇摇晃晃向老太太面前跪下。 庒琂道:“求老太太不必追究。琂儿但求诸事安停无风波。” 老太太示意竹儿、梅儿去扶起庒琂,自己也搭手去扶,到炕上坐。 老太太关切道:“可疼?” 庒琂笑道:“不碍事,伤势浅。算皮外伤而已。” 老太太“哼”一声,朝痴呆发愣的庄顼道:“糊涂东西,这回是幸运,下回要是拿真枪大刀,你莫不是把整府的人都弄死。你怎不自己就死了!” 庄顼“呵呵”直笑,喃喃道:“死了,死了,井底下死了……” 这时,外头报说“太太到了。” 未停音,秦氏领着庄瑚、熹姨娘、庄瑜等主家的人及丫头婆子来了。 老太太眼也不抬,随手捞起拐杖,狠命朝庄顼大腿上打一棍子。这才道:“这混逆的东西,留着何用!早早拿去喂狗!” 秦氏来时,听去报说的丫头提镜花谢发生之事,大体有些了解。如今老太太这话出来,她就不好自处了,当下不管庄顼如何,一面去看庒琂,问长问短。 完毕,秦氏向老太太跪下,道:“老太太息怒,我这着人押回去,再好好打他一番。” 老太太啐道:“这些年,混闹不成事体,我是没追究你们来。如今真是打外头杀进里头来了。今儿不是有这些人在,你们琂丫头还有命没有?丫头是外来的,先为西府,又是你们东府。她的命可不是庄府里头的!你们个个算得什么东西,拿着别人的命当不得命,不见得你们个个儿的命都是日日好夜夜安。” 庄瑚见老太太语气颇重,是真动气了,忙拉住熹姨娘跪下。庄瑜见家人跪,也顺跪下。 秦氏道:“那……听老太太的罚。” 老太太哼笑,道:“罚?如何罚?我倒要你们来听听,这混逆的东西为何这般狠心,免得日后也认不得你们把你们给杀咯!好叫你们现在有个现时准备。” 庒琂怕问出其他,急忙挣扎下炕,跪下求道:“老太太,大哥哥对我眼生,我又一时顽皮冲撞他几句。怪不得大哥哥,全是我的错。” 老太太心疼看庒琂,示意她起来,身边人去扶,她不起。ewenxue.net 老太太待要说话,忽听到外头传来“太太来了。”如此,老太太收住话,先不说。 转眼,西府的三太太郡主来了,凤仙和庄玝也跟在身边。 郡主还未出口说话,庄玳也气喘吁吁跑了来。 庄玳一见这情景,连忙去扶起庒琂,道:“妹妹跪不得了。”回头问:“请大夫没有?” 竹儿回说请了。 庒琂看庄玳来,心中略是松了些,递个眼色,然后对几位太太道:“惊动太太们了,实是小事。老太太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人,不关大哥哥的事。” 庄玳领会,笑着对老太太道:“老太太,琂妹妹都说了,你就饶了琂妹妹吧!大哥哥……他这样大家都知道的。也怪不得大哥哥……” 身后,郡主咳了一声。可见庄玳说话有些瑕疵。 郡主笑道:“我那边还有些好药,我已叫人去拿了。” 屋里一时顿住,都没了话。 少顷之后,老太太叹息对庄顼道:“你说,你为何要杀你妹妹?还下手如此重?” 庄顼笑着指慧缘,慧缘惊慌,急忙跪下。 慧缘磕头。 郡主见这情景,急中生智,笑道:“老太太,你还看不出呢?可见二太太说的没错。就是这意思了。理应琂丫头舍不得慧缘,故意顶撞了大爷,大爷急了。” 这般提醒,老太太似乎转想到了庄顼要娶慧缘的事来,便道:“既如此,琂丫头不愿意放人,你就不让人活命!是何居心!如此歹毒。” 庒琂愣时慌了,老太太无意间说出这话可不是要她得罪北府和东府了? 慧缘看到庒琂脸色难堪,便磕头道:“我们姑娘没有不愿意,只我想再服侍姑娘一段日子。二太太知道的。” 庒琂心中才舒缓过来,算解开一结了,于是再笑求道:“老太太现也明白,就算了吧!瞧着我无事份儿上,让慧缘多跟我处几日。如何?” 老太太叹息,道:“我怕我是活不到见底,是生生被你们吓死了。”让人把秦氏等人扶起。 老太太略显厌恶看了慧缘半眼,道:“瞧你人也细致,心也周到。竟瞧不出你有过人的去处来。” 慧缘勾头,不敢言说。 郡主笑道:“老太太,如不这样,先让太太把大爷领回去,再进些药。看琂丫头心里也是关心她大哥哥。千求万求老太太,可见她的心。” 庄玳一边旁敲侧打,跟随道:“太太说的是,老太太平日也和顺,今日这般大动肝气的,身子总归为我们注重些。好歹留力气往后看我不听话,也打我几下。你对大哥哥好,也要对我这般好才得行。”m22ff.co m 老太太见都这么说,宽了些心,扬手示意秦氏等人领人去。 秦氏等人走时,四姑娘庄瑜略在庒琂边上稍停一脚,手势轻轻握了下她的手。 此番情意,或安慰,或恳求,或关心。 庒琂回了庄瑜一笑眼。 日下,老太太守着,来了老医生看过,确定无碍,又许几种上好的药,郡主也给了许多的保健补品药物。总归累半日,庒琂、庄玳、庄玝连同郡主再三劝说,这才把老太太劝回寿中居。 近晚时分,郡主也回西府了,庄玳和庄玝不肯去,留下陪着。 郡主才走出中府,在外头看到曹氏披着一件披风,由着贵圆玉圆两个丫头扶着来,后头庄瑛和庄琻也来了。 相互上下起礼,郡主也无说其他,走了。 曹氏看郡主走远,自己才进中府大门,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可到寿中居,听几个丫头说老太太才歇下,她不好再打扰,便转身到镜花谢。 尚未进里头,便听到庄玳、庄玝的声音说笑。 跟一旁的庄琻蹙眉头道:“传得严重了些,还说笑话呢!” 说着,庄琻快步进去,到里头,看到庒琂靠在炕上,身上盖着一张虎皮绒。庄玳隔着炕上小矮桌坐着,眉飞色舞说笑话,庄玝挨在庒琂边上侧坐,捂嘴笑。 庄琻站在帘边后头,用手绢捂住嘴巴,笑盈盈的走进来,道:“把我可吓死了,一听到就赶过来了。可伤得怎么样?” 庄琻上前拉住庒琂的手,里外细瞧。 庒琂道:“跟小时候跌一跤一般,能有什么。看把二姐姐也急来了。” 庄琻道:“何止我!”身后的曹氏和庄瑛跟随进来了。 庄瑛一头也围过来,神情极其关切。 曹氏进来,先看一眼慧缘,才看庒琂,道:“这可是怎么的?好端端的。” 三喜冷笑道:“可不是大爷胡闹的来!” 曹氏鄙夷地瞄一眼三喜,道:“大爷好端端跑来做什么?”故笑向慧缘,道:“哎呀,你看我!这还用说!” 三喜没好气道:“大爷平日不来,也不知道哪个不安好心的给大爷提醒了什么话,偏偏找了来!” 庄琻忽然想起自己跟庄顼说了什么话,原本笑意的脸顿时僵下,心里蹭蹭的跳。 庒琂听三喜这般忍不住发出怨言,看了她一眼,三喜这才会意转身去了,慧缘也跟了去。过一会子,端茶出来。这边庄玳已起身让曹氏坐。ewenxue.net 慧缘一一给曹氏、庄琻、庄瑛递了茶。 递给庄琻时,庄琻故意蹭一下手,杯子里的茶洒了出来。慧缘见状,连忙要拿手绢帮擦拭。庄琻轻轻拉过慧缘的手,低声道:“无妨。”便隐隐对她笑一嘴。 慧缘看到庄琻这般,显得更是尴尬,顿时生出几分羞涩。那日,她进北府,庄琻瞧见的,联系前后至今,她这笑,能笑何事?慧缘觉得多有讥讽的意味。 曹氏这方到来,也是按府房个院的意思来瞧瞧,尽事礼的事,自此最终说些关心话,言言笑笑,多是客气之言语。完毕之后,她便回去了,那时,庄瑛不愿意走,她对庄瑛道:“你不走,过会子还要麻烦你三哥哥差人送你。” 里头的话,是说三爷庄玳跟庒琂是一屋人,你是老几?还留着给人添麻烦。 庒琂看庄瑛有些忸怩,拉住她手道:“姐姐回吧,明日你再来,我们一处说说话。” 如此,庄瑛跟母亲和姐姐回北府不提。 再略晚些,南府的幺姨娘差丫头送来些药膏,还留话说七姑娘庄媛身子不适,自己才来不得。庒琂也不介意,让三喜和子素、慧缘大谢一番,又将南府丫头送出中府。 见是太晚了,庒琂让庄玳、庄玝兄妹两人回去。到头,兄妹两人才依依不舍离开镜花谢。那时,外头灯笼高挂,秋夜的风已呼啦啦的刮起,把屋檐下的灯笼吹得东晃西摆的。 众人走后,庒琂说有些饿,子素和慧缘这才把先前老太太传来的汤饭拿来。粗细吃了几口,便进去更衣换药,待去歇息。 等把衣裳都解开,想换药时,几人才看到那伤口肿起,泛起血脓。子素的手还未碰到,庒琂已疼得耐不住叫唤。 子素道:“上了药,又是浅伤。大夫说无碍的。瞧着又如此重了。” 换完药物,几人就服侍庒琂睡下。待到下夜该鸡鸣时分,庒琂疼痛难耐,哭叫惊醒。 子素、三喜、慧缘被惊声扰梦,极速来看庒琂。 只见庒琂手捂住日前的伤口处,那血水已透过了衣裳。 子素去拉住庒琂的手,感觉一股火一般的烫,连忙探她的额头,也是如此。再看庒琂面目,两眼发黑,唇色暗紫。 子素惊道:“姑娘怎么的?” 庒琂摇头,浑身乏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二章:余毒(上) 子素让三喜去寿中居找人。 庒琂挣扎着制止不给去,说忍忍就无碍了,可一旦鸡鸣声高,又痛蚀心骨,难以忍受。 瞧那症状,子素猛然想起一事来,只不明说,急让三喜和慧缘上床翻开被子找东西。 三喜不解,问:“找什么?” 子素道:“这好好的,一到鸡鸣就疼,这种事你们觉得是什么引起的?” 慧缘听完,脸色剧变,道:“古籍有说过,蜈蚣对鸡鸣。素姑娘是说姑娘床上有蜈蚣,姑娘是被毒蜈蚣咬了?” 话毕,在床上搜索的三喜吓得急跳下来。 几人再三细找,在床上终究没发现蜈蚣。几人故缓口气。 子素让三喜打水进来,三喜去了,端水来,浸湿手巾,拿起给庒琂额上敷好。子素因看庒琂面状,如中毒之相,她曾看过医术古籍,上有记载:凡是中毒者,面目呈紫黑状。于是她联想到蜈蚣,才叫她们在床上找,如今却找不到,而庒琂那面相色泽,明是中毒之相呐。 故而,子素想到那把碧玉刀子,或许刀上有毒未可知。如此,她让慧缘把日前那把碧玉刀拿来,再找口大碗,放水进去,泡入那碧玉刀子。 慧缘知晓子素的心思。 果不其然,碧玉刀泡过水后,将银簪子放入水中,那银簪顿时生黑了。 慧缘惊呼:“这可是大姑娘送的呀!” 子素道:“管他大姑娘小姑娘。如今,赶紧去找老太太,让人找大夫来瞧要紧。” 庒琂忙说:“大姐姐送礼物时,应不知有毒。你们找人,切不要胡乱说了去。”可不是呢,当时庒琂才入府,庄瑚犯不着给她带毒的刀子,且给这样的‘美人刀’,再说,大姐姐的目光再深远,未必料到今日庄顼来这儿刺她。可见庄瑚并不知情。 子素道:“这个光景,你还为他人开脱。不经我今日见到,叫我如何信你昔日是有性格的?信你还是昔日的人?” 那时三喜和慧缘提灯笼出去了。 见那两人出去,庒琂低声对子素笑道:“姐姐,今日我办了一件大事。” 子素示意她不要再说,让歇一会子。庒琂却还拉住她的手道:“亏大哥哥这一刀进去,不然我还真没法子笼住慧缘了。如今,即便她去了别府,我信她也能念我今日的好。” 子素摇头道:“你这是不要命的了。” 庒琂凄然道:“我的命早不在了,你的亭儿也早就不在了。可是姐姐,你还是子素姐姐。你在的。” 说完当间,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会儿,竹儿、梅儿、菊儿三个丫头披着衣裳,发髻凌乱,各自持灯进来。woquge.co m 竹儿一到,忙俯下身子探看庒琂,道:“姑娘怎么的了?” 庒琂道:“我才刚被蜈蚣咬了,兴许伤口进了些毒。” 竹儿、梅儿、菊花三个大丫头惊讶。 竹儿对其他两个丫头道:“你们回去找找祛毒露还有没,多拿些来。” 梅儿转身先菊儿去了。过一会儿,两个丫头拿来两瓶子,送至子素手中。竹儿等识趣,在边上略回避了,等子素为庒琂擦拭好了药才转身来。 上药之后,庒琂感到好些了。 竹儿道:“天也快亮了,等过会子,我再差人去叫大夫。姑娘你看如何?能挺住不能?” 庒琂笑道:“谢谢几位姐姐,这下夜的扰你们的清梦了。” 竹儿道:“哪里的话,要是老太太知道,还要过来呢!这会儿老太太也该起夜了。我们回去服侍着,过会子我们再来。” 如此说,竹儿三人去了。回到寿中居,刚好听到老太太咳嗽。几人拿痰盅的拿痰盅,端水的端水。 老太太见几人有些慌神,道:“你们也为琂丫头担心着?不像睡着的样子。” 梅儿淡笑道:“老太太不能安心睡,我们哪能睡?” 服侍好老太太,四个丫头下去洗脸打扮,等待天亮给老太太醒目,又等各府太太来醒安。期间,竹儿过来瞧一次庒琂,那时庒琂稍又好些,还请求竹儿不要将这事告知老太太。因如此,竹儿回去再给那两个丫头说,便没把庒琂毒发的事传说。 晨早。 各府来醒安,庒琂怕众人担心自己,又怕自己这般严重会连累到东府,因而硬挺着身子也来请安。 众人见庒琂精神气似好了,关切几回,这事按下不提了。倒是聊其他事去。 曹氏见东府此前的事已妥,忽生别事,他们不敢说些什么话,西府又因庒琂伤势也不多说什么,怕是言语消东府的面子。 如此机会,曹氏就借机把这几日烦闷道了一番。总归是二老爷迎娶的事。 曹氏道:“我听说昨日琂丫头和慧缘也认了大爷的事了。我这就给老太太道个喜。” 老太太道:“依我看,此事就作罢了。免得祸害人!” 曹氏道:“也不能这样说,难得大爷心中有谁的,那是慧缘丫头的福分,总归也是大爷的福分。老太太不心疼大老爷常日外走忙碌,也心疼一下大太太这些年,心疼大爷如今正房空着。” 老太太叹息一番。 曹氏道:“大老爷近不了几日回来,依我看,等大老爷回来定个日子。就把好事办了。”woquge 因慧缘是庒琂的人,联系起来也是西府的人了,郡主知曹氏想把慧缘跟庄顼的事提来说,是有意阻拦二老爷娶妾,见她绕半日,没进得正题。郡主这才顺水推舟,保己推人,笑道:“原不该我说话,前头说二老爷纳新,如大爷赶在二老爷前头,我想多有不适宜。毕竟叔侄有辈分在。” 曹氏笑道:“三太太说哪儿去了,二老爷娶的是妾,大爷是正房。再说,大爷那头是东府,是我们几府里的头先。要我说,也该是东府先来。” 老太太笑道:“二太太心下还是装不得人!” 曹氏道:“老太太是冤枉我了,我如今百般不接受,也认了。谁叫我是北府里的正房内人。不能让外头的人说我不惠道,二老爷的事,我事事听从老太太的安排,心服口服的。” 老太太道:“这样才和睦了。既这样,北府怎么个安排?” 曹氏略显得几分不好开口,一旁的庄瑚看出几分眼色,笑道:“二老爷说摆个排场,把近期不欢喜的事儿都去一去。” 老太太点头。 曹氏道:“不是我给我们北府下脸面的话,按理说,正为上大。大爷进的是正室。如今大老爷未回,二老爷这事儿定九月初,即便定了,摆场派头不能太大盖住侄儿那头,叫他日后如何?也不大吉利。我的提议是,将就接进府来,就算了。留个吉祥好运给大爷,才是有奔头的。”故向秦氏送了一眼。 秦氏笑道:“权由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思虑半晌,笑道:“那,问问二老爷的意思。我是答应着,全看琂丫头的面子。如有不答应的,那是你们北府跟东府的事儿,与我无关。” 说着,众人投眼看向庒琂。 庒琂挤出笑道:“慧缘是个大方的人,不计较这些。府里注重礼仪规矩,那就由老太太太太老爷们做主。我替慧缘谢谢了。”委身向诸人下礼。 庒琂才小小蹲脚,未起身,只感眼前一黑,人就倒下了。 余下,众人惊呼,忙乱不堪。 庒琂只听到老太太的呼声:“抬里头,里头!大夫呢!去叫大夫……” 等庒琂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寿中居炕床上,盖着一床鹅绒雪被,脚底还垫了两枚南国暖玉。虽如此,浑身依然冷得哆嗦。未睁开眼睛,细细碎碎听人议论说大夫来瞧过了,也进了些汤药,该醒了呢。听到这些,她睁开眼睛,想挣扎起来,在一旁伺候的子素按住她不给。 接着听到老太太在外头训斥竹儿、梅儿、菊花等丫头的声音。 大致情况,庒琂是了解了,她不该让竹儿帮隐瞒自己中毒一事。只是不解老太太是如何得知其中的曲折。现就为这事儿大骂特骂几人。 子素给庒琂道:“大夫来看过,说中了毒。老太太要拿我们问罪,竹儿姐姐就把下夜的事说出来了,还说已差人叫大夫。因这,老太太才冒火。说竹儿等人竟瞒她,不给她知道。”22ff爱书网 庒琂悲戚道:“古有‘割股疗亲’,现下算什么?我们跟她们同辈不说,又无亲属关系。可见她们冤枉得很。”遂挣扎起来,到外头见老太太,要替竹儿几个求情去。 到了外头。 见竹儿四个大丫头跪在堂上,老太太怒不可遏。 老太太指着她们道:“如琂丫头有个好歹,我与你们不能善罢甘休!” 庒琂戚戚然走过去,在竹儿跟前稍定,软软跪向老太太,道:“老太太息怒。” 边上人颇为震惊。老太太定眼瞧见庒琂,怒眼转出许多的哀怜。 庒琂道:“老太太不要怪罪这几位姐姐。都是我让几位姐姐别张声,怕老太太担心。竹儿姐姐、梅儿姐姐、菊花姐姐、兰儿姐姐也担心老太太劳神劳心,所以我请求她们不要给老太太知道。如今老太太这边怪罪她们,叫琂丫头如何自处。求老太太看她们这般善良又关爱老太太那份心,就不要责怪她们可好?” 老太太“哼”,别开脸面,道:“还不谢谢琂姑娘。” 如此,四大丫头齐声谢庒琂。 这风波停后,恢复如常。老太太留了饭,小吃几口,庒琂便说要回镜花谢歇息。老太太不依,要她留下疗养。 庒琂怕下夜鸡鸣时毒性发,会打扰到老太太休息,再怎么也要回镜花谢。老天太无奈只好放行,再差竹儿领头去照看几回。 这夜,鸡鸣时分。 庒琂再次毒发,痛得死去活来,等天微亮,才感渐好。 到了天亮,庄玳早早来镜花谢看望庒琂。原来昨日他堂里有学问要做,复生又给郡主汇报了,郡主故让人把他关一日,让好生习学;到晚间,听丫头说庒琂毒发,他原本想即刻过来瞧,只是郡主不允许。郡主怕不好的话传出去有失体面。 故在次日天亮,庄玳巴巴的来镜花谢了。 到里头,看到庒琂面容憔悴,哼哼啊啊隐痛叫唤,他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又宽慰几回,也不能消她半点疼痛。 庄玳心中急焚,忽听到外头的鹦鹉扑打翅膀,笼子里头的端脚铁丝,被扑蹭得“铃铃铃”作响,他猛地想到一人。 这会子只见眼前一亮地道:“或许有一人能帮妹妹。” 这话把子素几人吸引住了,都问是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三章:余毒(下) 庄玳所说之人便是雅阁的关先生和阿玉。 原来此前慧缘失踪,庒琂去西府找庄玳帮忙,巧找到雅阁,撞见庄玳和庄璞三兄妹,又巧遇关先生病发,那时,庄璞要去寻医生,庄玳就让复生去了。后来几人回雅阁,撞见阿玉抚弄琴声给关先生疗伤。 如今,庄玳想到那时的怪景,想起阿玉。 庄玳并不知晓阿玉弹奏琴声实为关先生治病,只想到关先生病得让庄璞慌乱了阵脚,应是重的了。回去时,听到阿玉那音乐声颇为神奇,又见关先生一边听音乐一边舒缓神色,大体思想来,阿玉的音乐声律应有疗伤疗症的效果。 于是,庄玳让复生去学里告假,一脚奔去雅阁请阿玉。 到雅阁。 庄玳尚未进去,在院子廊桥处望见关先生屋里的小仆叫瓜子的进进出出,似张罗收拾什么东西。他着急地继续往前赶,忽然,身后传来庄璞的声音。 兄弟两人碰上,庄璞免不得笑话他弟弟一番,大意晨早不去习学,日后中不到状元郎诸如此类话语。庄玳不生气,亦不搭理,嗤鼻歪嘴斜视他哥哥半眼。 忽儿兄弟两人走到雅阁。 进雅阁,庄璞就对那小仆瓜子道:“不用装全了去。还有后头来的呢!” 庄玳听了觉着是关先生要走的光景,便急拉住庄璞道:“哥哥,关先生要走了?” 庄璞扬眉,泄气,露出些许无奈,道:“我也留不住呀!你能留去给我留一留。” 庄玳心想这可遭了,琂妹妹那头还需要阿玉姑娘呢,这会子他们走了,琂妹妹可怎么办。于是拽住庄璞道:“哥哥,你要留住关先生,不能走的!如关先生铁定要走,留下阿玉姐姐也使得,阿玉姐姐不能走!” 庄璞笑了,道:“书是读傻了还是没睡醒?这大晨早说什么胡话!先生走了,阿玉姑娘还留着,你要收人家还是想为人家找婆家呀?” 庄玳倒竖眉目,狠狠打了庄璞一拳,小怒状撩起下摆向里头去。一面呼阿玉一面赶。 阿玉和关先生闻声,迎了出来。 庄玳也不看顾关先生,一把拉住阿玉的手臂袖子道:“阿玉姐姐,你们不能走。” 阿玉看了庄璞一眼,略显惊讶,又看向关先生,再笑对庄玳道:“我听闻庄府好客,不曾想还真是。” 关先生作揖接道:“叨扰多日,又赶着有些事务,所以我们就先出去了。” 庄玳急道:“那也不急这一时的。再住几日可使得?”oqugeco m 兰儿把菊儿拉了一下,示意不要再说,两人再端半分礼出去了。 到外头,三喜和慧缘起身迎上来,拉住兰、菊二人。 三喜感激道:“我们姑娘没醒吧?” 兰儿低笑道:“就是怕呆久吵醒姑娘,我们才出来的。”又拍了拍慧缘的手背道:“我们走了!” 两人才走,子素就出来了。 子素看看院门,低头下台阶,尽显一身劳累状,走到院中石凳坐下。 慧缘心中有些歉意,轻声对子素道:“你累的话先去歇一会子,我去看姑娘。” 子素道:“我没什么,看她这样。我心神慌得紧。”顿半分,去拉住三喜,“这府里有养猪没有?” 三喜吃了一惊,没反应到子素话里的意思。 慧缘答道:“听说府中生活都仰仗北府,其他各府不知,北府理应有的吧。” 听这般说,子素沉下脸面了,不愿意接话。心中对北府有太多的怨恨,一则曹氏对自己那一番侮辱,二则曹氏还拉近慧缘。心中这些疙瘩,子素不说出口,脸面上已写清楚。 慧缘显得尴尬。 三喜道:“素姑娘你要找猪做什么?” 子素道:“我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想瞧瞧。” 说着,子素笑了,三喜忍俊不禁也笑了,慧缘又尴尬一回,心里头想子素话里有话,指着自己呢!她努力挤出笑容,慢慢退进里头,说是服侍姑娘去。 子素看慧缘去了,再拉三喜的手道:“你跟我去北府。” 三喜惊讶道:“素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子素往慧缘去的后头白了一眼,道:“去找药治亭儿。” 三喜再惊,道:“北府有药?她们有药不给,是要摆脸面诚心看我们姑娘不好。这心也忒歹毒了!素姑娘我跟你去,闹他一闹才解气!走!” 子素还没动呢,三喜已按捺不住拉起子素。 谁料,两人这一去,整整又一出大事故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四章:琴音妙药(上) 按子素以往理智沉着的气性,定要给三喜解释为何去北府。 三喜一根筋,爱憎分明,只想到北府有意害她姑娘,不曾想子素去找猪,并非真找猪,而是找菊儿说的潲水解毒偏方。 子素没给三喜说明,有意让三喜跟自己一样憎恨北府。 两人就此出院门。没跟慧缘打招呼。 出了镜花谢,才走到中府外头那棵槐树,远远见几个人从西府道上走过来。她们也不仔细去张望,只快步走向北府那道上。两人走远,自西府而来的人到了槐树下,望住三喜和子素。 这几人便是关先生、阿玉、瓜子还有庄璞、湘莲。 关先生身子依旧不大见好,入京以来受些寒气,如今行动还拿着手绢捂嘴咳嗽。只见关先生穿一件深青袍子,外罩一件黑面白里子的披风,披风拖及在地。出来时,庄璞特地让湘莲回去取给他的。阿玉随常穿戴,头上点了两支绿翠,一身鹅黄通身袍裙,比先前看起来略端庄几分,手中托个布包。瓜子在身后则抱那口小古筝。 几人站在槐树下看子素远去。庄璞笑对关先生道:“关兄请。” 庄璞引请,关先生才移回目光,跟在庄璞边上走,直进中府。 进中府大门,看到几个丫头子在晾晒衣物被褥,梅儿坐在廊下嗑瓜子,其他角落处或有丫头三五一堆低声说笑,或有婆子在打盹。 梅儿见人进来,连忙把手中的瓜子撒开,手急急抹在裙子后头,笑盈盈迈开碎步走下台阶,迎到庄璞跟前,深端一回礼,笑道:“二爷。” 庄璞用眼神勾望住梅儿,道:“老太太午睡呢?” 梅儿笑道:“是呢!他们都偷懒打盹去了,叫我守着看。我怕自己走眼了,这一帮没眼色跟着偷懒。二爷怎么来了?” 庄璞看了一眼关先生,继续笑道:“来看看老太太,顺道瞧瞧你。” 梅儿心中一阵欢愉,脸色立马绯红起来。站在庄璞跟旁的湘莲轻轻咳了两声,梅儿听到忽然不好意思,又侧身对关先生端了一回礼。 湘莲才道:“关先生要出去了,想过来给老太太告个别。听说琂姑娘身子不好,顺便来瞧瞧。二爷说瞧你,你还信了。可见你也是没眼色。” 梅儿嗔怪地朝湘莲奴嘴,道:“如今可不也顺道了,湘莲姐姐的嘴巴整日是裹蜜儿似的的,今儿竟说这话。”扭身便回廊上去,不愿再搭理庄璞等人。 关先生、阿玉忍住不笑,见梅儿走,关先生才对寿中居打了个躬。完毕,庄璞伸手往镜花谢那方引请。 进镜花谢院门。 众人一眼见到院中花草如茵,栽种丰茂,围院檐上,秋枝萧条,几只鸟雀扑哧飞跳,地上淡淡散散一层枯叶。woquge 慧缘惊讶道:“那此药不是奇毒无比的药了?蛇胆祛毒消热不假,可那青峰毒是要命的,即便不蛰,它停在人身上都会中毒,听说那红蚂蚁更是厉害,凡有生灵物长在周围,红蚂蚁爬过皆不能活,而千足地龙不就是……” 庒琂笑道:“《古博经注》记载说,蜀地有千足地龙,每百年长一足,能见一只便是千年的动物了。那地龙就是蜈蚣。是么?玉姑娘。” 阿玉赞叹眼色笑对庒琂道:“姑娘博览,见识过人。所以能制出这药的人不寻常。” 庄璞被激起兴致了,问道:“是何人制这药的?”疑惑看了关先生,“莫非是关……” 关先生摆摆手:“必是高人,我也亏得高人赐药才保得住现下的命。” 阿玉脸面稍侧去,有些不忍提及。庒琂看到阿玉的神情,又看关先生关切望阿玉,心中有几分想到,制药之人应是阿玉心中重要之人。 阿玉嘴尖挂笑,眼中已是有了泪花,轻轻擦了擦,道:“把这些毒物集好,凡是毒汁,须和上灵芝草浸泡,埋于山涧石下半年,取出来后再用枇杷膏汁勾兑,放入适量米酒,调好成糊状,入罐子密封严实,放入粪池内十二个月,待次年头春取出来。这还不完的,取出来开封,看里头的糊状化水没有?若没有再泡入粪池一年。等化了水,又用麻椒树根榨出汁水调进去,灌入蜂蜜,再密封,放入深井浸泡四十九日。此外,将毒尾和地龙晒干,捣碎,研成沫。等深井里的罐子出来,将汁水掺上那些沫子,揉成药心。外头包上白凤,再浇盖蜜蜡就成了。只是,需得高山毒日头连晒四十九日才能吃得。” 听完,众人唏嘘。 庄璞叹道:“这药比那古书上记的海上方还要复杂。万一蜀地没有四十九日毒日头,不白费了?” 阿玉笑道:“就正好制得一坛子。”若有所思起来,她的眼睛更加雪亮,默默道:“有话说,有得就有失。能制得好药的人,未必人人称他为好人。有些病症,外白里黑,看着白未必是白,有些毒,终究敌毒不过人心。所以,这药便叫‘黑心毒’。但愿没吓着姑娘和二爷。” 庄璞连忙摆手,甘心拜服之状。欲求一枚来尝尝,好是湘莲制止了。 正此时,外头传来三喜骂骂咧咧的声音,慧缘主觉的退出去,想让她们注重些,毕竟这里有客人。 可谁知,三喜与子素一路骂进来,是因在北府遭遇奇葩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五章:琴音妙药(中) 不止三喜和子素遭遇奇葩事,连同关先生也遇大事了。 如今先言说三喜与子素北府事。 因两人对北府的人仇怨极大,当到达北府门第之下,也不招呼人往来,只一头钻进去。到府大院内,先往僻静杂院去寻。 因寻几处不见猪圈,三喜才又问子素说为何不去找二太太明说。子素心里憎恨,听到二太太几个字火气不打一处冒起,连连啐三喜没骨头。三喜嘴里不回,心里有些不安逸了。到底,子素才把找猪潲水的偏方给三喜说。 在杂院转一圈,见几个下力的老婆子在捆料欲去喂马,几人说说笑笑,没注意三喜和子素。三喜性急,也想着子素要面子不肯求开金口,便冲至那几个婆子面前问。 谁知,几个婆子平日在杂院干活,哪里见过镜花谢的姑娘。见是面生,又打扮与府中姑娘丫头子不太一样,有些简朴,就不大瞧得顺眼。再者,三喜那口气说话带许多的憎怨。 话说,求人话矮三分,即便仇人相对,心红脸不当红。 可见三喜气盛,让人看之不满。 其中一年长的婆子道:“哪里来泡气儿的蹄子,闷闷就炸。竟不认识大娘几个,是问马料呢,还是母马问公马?” 这话是够辱人的,三喜一时思想不过。子素听完就气了。 子素道:“好不要脸的婆子,问你话你尽管说,一锅上下,说哪个锅的上面黑下面不黑?” 几个婆子哈哈乐笑。那婆子将马料放下,叉腰指着子素笑道:“哟,锅黑不黑问你府上厨房,我们喂马,只知公马母马。” 几婆子又哈哈作笑。 子素气红了脸面,指着婆子道:“你……”一句话也顶不出。 三喜已然反应过来,叉腰踢腿道:“你们北府没公的,全是母的。就不知你们哪里来公的要来说,好不知羞耻的老货!” 稍年轻的婆子听完一愣,道:“敢情姑娘知道我是老寡妇,这般羞辱人!” 说完“啐”一口。 子素觉着这般顶撞下去会引发不好的争端,再者这里是北府,自己又急寻那潲水渣沫,确不该此时冲动犯气。于是主觉拉三喜要走。 三喜推开子素,再近一步那几个婆子,怒道:“是了,姑奶奶今儿就羞辱你了怎么着?好好问你一句,你不回罢了,挑公挑母的说是什么意思?我们镜花谢里的姑娘都没出阁的大姑娘呢,你们主子平日就这般教你们的?如此不要脸,日思夜想公的来?还是你瞧着我们镜花谢的姑娘不是你们府里姑娘,就拿这话来羞辱于我们?”woquge 几个婆子放下马料,捞起袖子,要掐人干架的样子。子素见势不妙,用力拉扯三喜离去。 婆子一边笑两人一边骂些难听的话。三喜虽被子素拽,口里却不依不饶。 出了杂院,两人在一处蕉树下缓气。 子素道:“你也不必跟那些婆子置气,问得着就问,问不着就算。我也不大愿意问她们,都是一嘴的肮脏,一手的秽烂。” 三喜没气完,两眼泛白,道:“素姑娘怨得她们,我就不怨她们了。” 子素想着再这般跟三喜对话,就不用存心去找东西了。故平了气笑道:“也行了,气出完了。走吧!” 两人便就此罢了,收敛气息神色,又逛一回。不知逛到哪院子,听到丫头们在议论二老爷娶妾的事,两人不待听,只大步走去,东寻西看,专找角落暗处。因有小丫头子认处三喜,故来跟她搭话。 三喜跟那丫头不熟,有些不想搭理,那丫头笑道:“三喜姐姐平日都跟我们说一句两句的,这会子这样生面。这怎么的?” 三喜冷笑道:“找东西没空儿。” 丫头子不安逸道:“哟,三喜姐姐什么东西丢在我们北府了?我告诉贵圆姐姐,让她给你们送去!” 三喜道:“哪敢呀!” 丫头子笑道:“这有什么的,慧缘姐姐来了一回北府,不也找什么,也找着了吗?” 三喜原想丫头们嘴碎,经历这些日子也见惯了,不放心上。只是子素奇怪,就问一句:“慧缘丢了什么?还来你们北府找?” 丫头子道:“哟,姐姐还不好意思说找什么,慧缘姐姐可会找了,比你们还会说的吧。可不是找东府去了。我们太太就是心好,她来找就帮她找着了!对你们镜花谢的人开了大恩惠了。对我们……”摇头不想言语。 另一个丫头凑趣来道:“眼下,只有二爷和三爷了,听说两位爷跟你们镜花谢走得近,还用得来着吗?丢不到北府来!” 几个丫头掩面捂嘴笑嘻嘻转身走了。 三喜一脸的惊愕之状,有些气愤。 子素心中却沉静下来,细细回味丫头逗趣的笑话,思想慧缘跟东府大爷那桩事,以及曹氏对镜花谢近期的态度,似乎明白其中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此刻,慧缘不发作也不言语,心里想,等庒琂好些,得好好与她说一说。 余下,子素忽想起庄琻和庄瑛,或许找她们,就能知猪圈在哪儿。woquge. 三喜拉子素要走,此时见到两个丫头拿两个木瓢你推我让走来。 子素推推三喜,三喜看见那两个丫头,心喜去了,问:“问一下,这儿可养有猪?” 丫头回道:“有。” 子素一改此前那冷淡,笑道:“我们想讨要点猪潲,能给些么?” 丫头看了子素和三喜一眼,道:“好吧,你们在这儿等着,里头怪脏的,免得进去脏了你们的裙子。” 听完,子素和三喜无比欣喜,心中倒觉得底下的丫头比前面的丫头好,竟对北府的偏见少几分。于是两人按丫头指示在夹到边上候着。过了一会子,也没见有人出来。 三喜情急,就开口叫,可无人回应她。子素劝说再等等。谁料,子素的话未曾落音,头顶楼上,不知哪个黑心鬼泼下一桶猪潲,那桶子狠狠扣在三喜的头上。 三喜被扣中了头,又晕又疼,倒地不起。 此时,已是八月见底,秋风带寒,两人浑身湿透,哆嗦不止。 三喜鼓足一股气爬起来,将那木桶向门砸去,口里尖骂道:“去你娘的王八!贼心短命的!用的什么*扣你姑奶奶!有种有脸你就出来,三喜奶奶保证不掐死你个不要脸的!” 子素咬着牙,一声不吭。 三喜继续叫骂。 眼下,除一地潲水浸漫,浑身馊臭,便无其他。忽然之间,子素看着那枯树,觉着那夜守夜时乌鸦的啼叫又声声在耳,她感到无比凄凉。 因此,子素眼泪一掉,伸开手把正踢脚叫骂的三喜拉走。 二人原路回到北府大院,路上遇见丫头婆子过往,她们看到两人狼狈相,无不指点笑话。 三喜的嘴厉害,凡路见一人就指一人骂。 有起哄的丫头婆子会回一句两句,大致说“哟,哪里来的潲水丫头!”“哟,猪相公的媳妇儿。” 三喜恨毒了,嘴里也跟着没一句干净,怼一句是一句。 到了大院,便更热闹了。 此时,贵圆闻声出来,正看到这情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六章:琴音妙药(下) 子素原意是就此拉三喜回镜花谢,当贵圆带着一脸的鄙夷讥讽出现,三喜不服气了。 三喜指着贵圆的脸面道:“不要脸的东西,指示人给人扣潲水!你们北府就只会做猪狗不如的事?好不丢你们北府人的脸面。” 贵圆笑脸僵住,快步走上来,也不管三喜脸面脏,一巴掌甩了过去。 三喜受掌,满脸辣疼,愣住了。 贵圆道:“来路不正的野丫头敢来北府撒野!收住你们的脏嘴!来人,拿打狗棒子轰出去!” 说时,两个婆子乐呵呵拿两根大木条出来,横横扫扫。 三喜和子素怕被伤着,连连后退,怒气都忘记生长了。岂料,一目不经意,后退脚跟磕到台阶,双双跌倒。 眼看那些棒棍就要扫下来,那时,庄瑛的声音在后头传来。 只听到庄瑛的声音急喝道:“住手!”如此,三喜和子素见到庄瑛和她丫头紫鸳来了。 庄瑛匆匆盈步,静静款至,她欲伸手去扶,又觉着两人身上脏。末了,伸手到半空停下,请她们起身。庄瑛一面回脸对贵圆等人道:“这怎么说的,拿那么大的棍子打人。太太教你们做的?” 贵圆连忙道:“三姑娘怎么说是太太教的?我自个儿听到野丫头乱说胡话骂我们北府,我气不过,没回太太呢,就只想吓唬吓唬赶出去。” 三喜立马爬起,道:“吓唬吓唬?”又对庄瑛抖身上的潲水,道:“姑娘,你瞧瞧。你们北府的人给我们倒的。我们哪里得罪你们了?泼脏水拿打狗棍赶人,你们北府的人都这样做事对人的?” 庄瑛一脸为难,劝道:“两位姐姐,你们消消气,她们也是无意的。你们又不常来,认不得也是有的。看我面子上,就不追究了可好?”又转头向自己的丫头:“紫鸳,带两位姐姐去我那里换身衣裳。” 子素也起身了,冷冷道:“不必了。”拉住三喜启步走。 走几步,将至北府大门,子素停下,转身面向庄瑛,矮下身段,给她施一礼,道:“多谢三姑娘。” 即便今日不忍声吞气,即便要跟三喜一起与北府撕破脸面,此刻子素也不能这么做。原因是庄瑛对她有过恩。就是初来庄府时,子素被曹氏虐待,关在狗笼那地方不给吃不给喝,是庄瑛悄悄拿来馒头给她吃。 这份恩情,子素铭记于心,不说今日要报答她,他日有机会自己也要重重恩谢于她。 三喜还要叫骂,子素捏住三喜,低声道:“算了,我们走!” 两人至此向北府大门外走,在门外,刚好遇见曹氏和庄瑚两人,说说笑笑。 曹氏和庄瑚见到子素和三喜这般,一时没认出来,倒吃大惊。i.oquge 至午后,京都书局外办来了轿子,在大门外接走关先生,庄璞想一同去,关先生怕多有麻烦婉拒了,只让瓜子一人同去。 近晚时分,关先生没回来。阿玉担心,来回跑去门外等,上灯时候,关先生依旧没回,她才急去西府找庄璞。那会子庄璞应酬在外头,等他回来,听说阿玉找,他又匆忙赶来镜花谢。了解关先生未回的事实,庄璞开始不安起来,又有阿玉托付,庄璞即刻去书局找人。到书局,因晚间无人当班,庄璞问不到话。因此,庄璞又托关系转了几嘴的人才问到,岂料,书局那方却说无关先生来访一事。 庄璞听毕,心慌起来了。回到府里把旺五找来大骂一顿,怪他日前胡乱跑进来报消息给关先生。因怕阿玉过于担心,他再去镜花谢安抚道:“想必先生还未办完事,留一留也是有的。” 阿玉没得法子,只能如此干等。那会子,庄玳下学回来,一头到镜花谢,听得关先生出府办事未归,正中下怀,就张口闭口要阿玉多留下等等话语,实意让阿玉抚琴为庒琂疗伤。 这夜,阿玉心神不宁。庒琂的身子反而大好许多,多亏阿玉奉献出那“黑心毒”药丸。 到下夜鸡鸣时分,庒琂伤口疼痛再起,三喜和子素赶忙起来服侍。慧缘被子素冷淡应了几句,一日竟没怎么说话。现下,听闻姑娘疼痛,也来了。 慧缘来时,三喜倒没表现什么,子素一脸的排外,不给慧缘靠近庒琂,处处抵制她,让她在一边干看着。 慧缘一身委屈,不能伸手帮助,又不能回身去避开,实在尴尬,忽然想到阿玉还在,便借此去隔间厢房把阿玉唤醒,告知姑娘又毒发,需要她去帮看看。 阿玉心系关先生安危,折腾这一日,才刚迷糊躺下,今被摇醒,略有不爽。可转想在他人屋檐下,不好不给面子,又见庒琂和顺,遂心中一叹,给慧缘道:“把今日药丸给她吃一丸。我过会子过来。” 慧缘去了,按阿玉吩咐找来“黑心毒”,递给子素让庒琂服下。 庒琂服下药物,紧接看到阿玉抱琴进屋,又见她随身拿出一支香,不声不响点燃,放在庒琂面前。停当后,她坐下,摆放好琴,撩起袖子,伸出玉手在琴弦上抚弄。 筝弦,琴声,靡靡之音。 阿玉所弹,行云流水,连绵不绝,如那寺庙中佛道祝祷心语,动听,静谧,如灵山云端处,轻轻盈盈,叫人心神缥缈。庒琂的疼痛,随阿玉那音乐声,渐感轻松,迷迷糊糊竟睡着了。 直次日,庒琂被一阵惊声吵醒,侧头看屋内,竟无一人。她支起虚弱的身子起床,走了出去,隔那窗下缝隙,看到三喜叉腰怼骂一众人。 庒琂睁大眼睛看着,喉咙却发不出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七章:赔礼 庒琂并不知自己一觉睡醒,已近午时。晨早,慧缘去回了安礼,报说情况,老太太特意让好生休息。待醒安完毕,差竹儿等丫头送早饭来镜花谢。那时各府太太俱已回府,曹氏迟迟不肯去,等众人走后,曹氏领着贵圆和玉圆两人来镜花谢。 醒安那会子,曹氏以为庒琂会将子素、三喜去北府遇辱之事报告给老太太,可醒安时老太太众人皆不提及,像不曾知道。遂醒安过后,巴巴来镜花谢,一则看看庒琂病重情形,二则再给里头人敲警钟。 然而曹氏入镜花谢,三喜头一个见到,她一点脸面都不给,转身往屋里去要关门。贵圆看三喜这般无礼,跨往前去拉住她。 贵圆道:“见太太也没个礼,越发放肆没得脸了。” 三喜哼笑,脸都不转,只道:“我们只跟人说话。” 贵圆眉眼微挑,道:“是了,蠢猪无脑。有何可说的。”一把推开三喜,引请曹氏上台阶入屋里。此时,子素闻声出来,对眼见到曹氏,心中那厌恶劲儿猛然燃起,扭身要回去。 贵圆喝道:“站住。” 子素站住了,还快速转回过身子,大步走出门口,话都不说,只伸手去挡住贵圆,将她们主仆往外推,一头还对三喜道:“三喜,去提夜壶来!” 三喜开怀大乐,白了贵圆一眼要去了。贵圆哪受得这般大辱,又是在自己主子面前,遂举手扫向子素。三喜欲要返身阻拦,又来不及。幸好慧缘出来,眼疾手快接住贵圆的手。 慧缘惊慌道:“太太。” 慧缘大有哀求之意。 曹氏提裙,轻摇头上的珠翠,晃晃摆摆举步上台阶,扬起手中的手绢碰了碰满脸怒火的贵圆。贵圆得了意思,忿忿垂手退到一边。 子素冷道:“这儿是猪圈,太太奶奶主子们也不怕脏了。”说完欲拉三喜走。 曹氏斜目,死死盯住子素,阴冷声道:“别以为你到镜花谢我就拿你没法子!” 子素和三喜立一边,不动,侧身对曹氏。曹氏言语完,甩下手绢准备进入,再一想又退回来,扬起手中的手绢,弹起那套了翡翠戒的玉指,指向子素和三喜,道:“别是给你们好脸面你们不要脸,等好日子我一个个亲候你们。听说你们姑娘身子不好,个个不守着伺候,东奔西跑白享受。你以为我们庄府是什么地儿,容得你们这样没王法规矩。今日我是来看你们姑娘,不必跟你们这些下贱蹄子置气。给我好声记着。” 子素淡淡笑道:“可是了,镜花谢是什么地儿,太太想来就来,想辱就辱。辱我们没什么,辱到姑娘门面上,姑娘不去给老太太说,哪日我们不受了,舍得三层皮肉也要给老太太说。姑娘身上那伤口不为自己伤,可是为谁府上伤的?竟有如此薄情的主子。”m.oqugeco m 庒琂急倾身去扶,道:“那什么话都不必说。” 其实,庒琂有很多话,有千万个不愿意慧缘去东府。可有些想法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如慧缘怎么就跟北府这般亲近,如慧缘怎么就想去东府,如慧缘怎么就没有为自己强烈反驳过?再者,各府在老太太面前已过了面,破了慧缘跟大哥哥的亲事,要反悔,自己必定是个无信之人。 伯镜老尼昔日说过:人无信,怎能立足? 终究,庒琂再不愿再不舍慧缘,如今别无他法,即便有想说的,亦无从说起。 庒琂让慧缘起身,又掉一回泪水。慧缘陪在侧,也掉一会子泪。 这情况,三喜与子素不曾见到,但有一人见到了,那便是阿玉。阿玉从厢房走来,看到曹氏领丫头出院,自己想进来看看庒琂,忽听到庒琂跟慧缘的对话,觉着自己不便进入,故在门首小站一会子,实属无心听闻。 庒琂见门首帘子有人影,抬目看去,正看到阿玉欲转身离去。 庒琂立马收住泪水,笑向外头:“是玉姑娘吗?” 阿玉被庒琂叫,故转身进来,给庒琂回一个礼,笑问:“姑娘身子感觉如何?” 庒琂想下炕,慧缘扶了一把。她道:“今日醒来,觉着如常日,精神好许多。玉姑娘请坐。” 阿玉款款进来,坐炕上,因看到桌上有人参盒子,看了一眼,嘴里笑笑,顺手帮把盒子盖上。 阿玉道:“姑娘这么热的毒气,不能吃人参。” 庒琂谢道:“亏阿玉姑娘知道提醒。那是北府二太太送来的,她也是好意。” 阿玉眼神有些冷淡,瞟一眼外头,略笑出嘴型,欲开口说一二句话,恰好三喜和子素走进来。见到两人入内,阿玉收住口。 庒琂从阿玉的笑容中移开眼,横扫了子素和三喜一眼。阿玉识趣,欠身而起,向庒琂矮一端礼,幽幽然去撩帘子去了。 庒琂想款留,未出口,阿玉已不见。当下,庒琂望住三喜和子素,久久不能言语。 三喜知她姑娘脾气,定是曹氏跟她说了什么。 三喜便跪向庒琂:“姑娘要罚,就罚我。与素姑娘无干。” 子素冷冷笑,瞟一眼慧缘,也不说话,登时转身去卧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八章:夹毛居 三喜把去北府求潲水一事细说,庒琂知晓后不赞赏,也不责怪。 庒琂就前因后果考虑,默想等晚些时候跟子素独处,好好跟她说说。庒琂心中担忧十分,按如此下去,树敌不在话下,日后如何行事? 近晚,庄玳兴致匆匆来镜花谢,还带了一抬盒子糕点,说晚饭不回去吃了,让人回去告诉府里说老太太留了饭,此刻在琂姑娘处说话。糕点是肃远打苏州来京的朋友送的美食,肃远转送他一半,他带回来又分了几份,分一份来寿中居,又着一份回西府给郡主,独留一份给镜花谢。郡主得了报说,连忙让丫头元琴提些菜品到寿中居来瞧。恰庄玝在家无事,看二哥三哥都不在家,自己跟几个长辈吃饭好没意思,就悄悄尾随元琴出来。到半路想元琴奉命去寿中居必叫庄玳回府,故对元琴说自己去叫即可,让元琴回去复命,实则是她自己想借机会去玩一玩。 元琴虽不情愿,可庄玝那性子她又扭不过,终回去了。庄玝自己提灯笼,敷儿提食盒,两人快快到中府,因看寿中居起灯,她不想碰到老太太府中诸人,悄悄从边门角蹿入。 至镜花谢,见到庄玳在宽慰庒琂。 这情境,似庒琂不*乐,就轻手轻脚唬进来。众人被她吓一跳。 庄玝让把食盒放一边,迎到庒琂跟前,道:“琂姐姐好些没?” 庒琂点头,略是咳了几声。庄玝知觉庒琂身子余病未尽好,故拿庄玳取乐道:“三哥哥见琂姐姐身子不好,来打扰不说,还如此带脸来笑话人。我才刚没进来就听到你叽叽呱呱。”又环视三喜、子素、慧缘几人,个个面目不如常日,有些倦怠沉静,因道:“把屋里人个个都得罪都不愿跟你说话。” 庄玳笑道:“寻我的不是,玝妹妹就会拿我说。你自己这晚了还来,做什么的?” 庄玝道:“你拿东西回去,又说老太太留饭,我是不信的。老太太留饭哪会不差人来说一句,可见你打谎。一准就知你在这儿。太太还信你呢,叫拿菜到老太太哪儿,我还没过去。” 庄玳道:“就在这儿吃,老太太那儿一会子说话不畅快,我有好的事跟你们分享。” 庄玝的兴致油然生起,催促庄玳:“哥哥,说来听听,什么好事?” 正说着,阿玉戚戚然走进来,见屋里人多故要转身回避。 庄玝已上前拉住她:“玉姐姐别走,听我三哥哥说好事。”m.woquge.co m 阿玉推不过,进去了,跟庄玝坐一处,等庄玳说话。 庄玳故意不说了,摆出一脸冷状,庄玝不依,拉扯叫快说。一屋子见这情景,都忍不住娇笑。这时候,外头传来竹儿的声音道:“看来姑娘好了,可热闹了呢!” 晃眼间见到竹儿笑盈盈进来,对着诸位行过礼,巴巴地向庄玝白眼道:“外头人真没瞧错,五姑娘来了。单绕开寿中居是什么个意思?好在老太太不知,如不然日后你别想进寿中居了。” 庄玝不好意思起来,起身去拉住竹儿,道:“竹儿姐姐,不是我有意的,只这里笑声勾人。都怪三哥哥!你来得正好,听他说说好事。若说不好的,我们大家一起捶他。” 又惹得大家笑。完毕,竹儿道:“你们也别笑了,这会子该吃饭。三爷给的那些糕点老太太吃了些,说好吃。你们既然都在,我就回老太太去,都过去一块吃。” 说完,竹儿不顾庄玳庄玝阻拦,轻身离去,庄玝又催庄玳说好事,庄玳说要留到老太太跟前去说。过一会子,竹儿来请。众人知推不过,只得过寿中居来用饭。 到了寿中居,庄玝主动接过敷儿手中的食盒,赶在众人前面向老太太请安,献上盒子,道:“太太知道老太太这儿有好吃的,许我来吃凑一顿,早早备下这些,好让我过来舔老太太的嘴。” 老太太笑道:“五丫头的嘴忒会说话。”命竹儿等丫头把盒子收下,取出菜来。老太太又道:“跟你二姐姐一样,心大胆肥,编起谎来连模子都不用开。你以为竹儿丫头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兄妹两个不亏一个爹养出来的。天远地远绕一圈,放着老太太不见了,独独去镜花谢。” 庄玳羞涩挨去老太太身旁,扶她入座,道:“老太太责怪我们,我们愿意听。” 老太太打庄玳额头,道:“我只责怪你,不许带上你琂妹妹,府里我最中意你这琂妹妹。” 眼下,饭菜摆好,因阿玉是客,故而老太太让阿玉坐在自己边上。 席间,庄玳给老太太说:“老太太,我明日起不用到学里,先生有事告假了。说要过了冬至才回。” 老太太诧异:“先生家里有事?也不见你大姐姐说起,可短别人银子不曾?”便急叫梅儿来吩咐道:“去问问大姑娘,学里先生告假,可曾短人家工钱没有?如有,即刻送给人,贴上三倍的,明日再挑上两担猪头挂红过去。就说我的意思。”爱书网 庄玳眼看梅儿去了,一侧跟老太太道:“老太太,先生实有家事。待我们是好的,看不是因大姐姐少了工钱。” 老太太啐一口:“那就是你们顽皮,不听取先生教导,惹走了先生。你也该是多求求先生留下,磕头才是。这会子当欢喜的事儿来说,可见你整日不思进取。” 庄玳听完一脸无奈,举眼看其他人,道:“看吧,我说了一到老太太这儿,准是这话了。” 老太太道:“如此说,你是有心避开了我。那好,日后我不问你罢了,由得你欢喜。” 诸人以为老太太生气,都不敢言语,也不动筷子。 庒琂微笑对老太太打圆场,道:“三哥哥是进取的,常听复生说三爷喜欢找肃远贝子谈学问。学里先生一时有事,也怪不得。平常人家谁屋里没几件要紧的事。三哥哥这头跟老太太说笑,老太太就往心里去了。回头他家去又要被太太责骂,一来一去,好好的闹两府不快乐,自己还憋来一肚子气,日后还真无心习学了呢!” 说着,庒琂给老太太添了汤。 老太太接过汤,十分高兴,赞了庒琂道:“同是嘴巴,你瞧琂丫头说出来跟天上的曲子一般动听,你说的简直是地狱里的魔咒。” 气氛由此开松,庄玳恢复原样,嬉笑道:“自然是妹妹会说话,才得老太太这般中意她。我跟五妹妹不会说话,到镜花谢说话也没人搭理,来寿中居又被说嘴。” 说着众人笑一番。 因见阿玉不动筷子,老太太招呼道:“丫头你怎不动筷子?是觉着饭菜不合你口味?” 阿玉眼眶略红,微笑摇头。 老太太诧异,放下手中的汤碗,拉住阿玉的手道:“你告诉我,是谁给你委屈受了?丫头你不怕,只要你敢说,我就给你出气。”便怒脸环众人,道:“别是欺负客人了?” 因想起关先生,老太太又道:“关先生可怎么没在?” 庄玳道:“老太太,阿玉姐姐是因关先生不在。谁敢欺负她呢,她又救了琂妹妹。我恩谢还恩谢不过来呢。” 老太太道:“那……是关先生不要你了?”更是关切阿玉。 阿玉苦笑道:“没有的事。” 老太太啐道:“男子皆薄情寡义,我瞧你眼睛红红的,一准是为这个。关先生跟璞儿走得近,多是不靠谱。要我说,丫头你把关先生领家去,别跟璞儿再这么近的。免得带坏了他。”woquge 阿玉听得老太太这般关切,泪水直掉,说道:“先生被官府请去……” 老太太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官府请去,那自然赏识他。我还以为是薄情寡义。瞧,我嘴巴快,想安慰人来,自己倒说些打自己脸的话。丫头休要担心,说不定明日得了好差事,你也就可以留京里,这府里姐妹多,你也常得来走走,做做伴。” 话才停音,外头传来脚步声。众人闻声扭头去,见庄璞一头进来了。 庄璞也没招呼人,从旁桌抱起一壶茶对嘴倒。完毕,庄璞自己挪来一张凳子,靠在庄玳边上坐,一边说一边伸手向身后的丫头要碗筷。 庄璞道:“我去镜花谢,看人都没有,叽叽喳喳见你们说话。进来看还真是。阿玉姑娘,等吃完了,待会子我找你说话。” 庄璞说完,不顾及他人,拿碗猛吃起来。 众人被庄璞的吃相镇住了,目光全聚焦在他身上。期间,梅儿从东府回来,回说学里的先生告假大姑娘才得知,不曾短缺银两。听得回话,老太太才安心,这才招呼诸位吃东西。 餐毕。 庄璞提议让阿玉跟自己回西府,说替关先生带物件。阿玉心喜,以为果真如此,欣然答应了。庒琂心中系子素的谈话,也想回镜花谢,顺道借要吃药为由跟着也告辞。 庄玳和庄玝无他理由不好走,只得留下陪老太太说话。 期间,庄玳想去镜花谢看庒琂,寻个说去方便由头,悄然出去了。留庄玝一人在寿中居。因郡主等晚不见人回来,又叫元琴等丫头提灯来接,庄玝这才回西府。老太太就此安寝不提。 庄玳寻得抽身,一头去了镜花谢。 到镜花谢院子,看院里点一盏烛灯,阿玉和庄璞在灯下议事,三喜和慧缘端茶倒水在侧伺候,边上却不见庒琂和子素。 庄玳一如往日淘气,从暗处草丛花间,悄悄溜入房内,好去捉弄惊吓庒琂。 可到里头卧内,听到庒琂和子素的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九章:北府宴请 庄玳进入里间。四下寻望,没见庒琂的人。 他心想庒琂未必已服药歇息了?转身欲出去,忽听到卧内传来低低的饮泣声。 庄玳蹑手蹑脚拂起帐幔,向卧内探步。 靠近门边,帘子后头的门已然关闭。 庄玳感到奇异,平日里来,这屋的房门不曾关,此时倒关了。更奇异的是里头谁在哭?他透过门缝细瞧,正好瞧见庒琂擦拭泪水,与子素对坐,子素蹙眉望住庒琂。 庄玳心中不免疑惑十分,又不好张声叫唤打扰。 只听庒琂郑重给子素道:“就这事,你得依我。” 过一会子,子素回道:“我依你。” 如此,看到庒琂噗呲一声笑了,庄玳闻见那笑声,为之一荡,又喜又怜。手势有些把持不住,碰到门环上发出响声。 庒琂惊起发出声来:“可是三喜?” 庄玳往后退一二步,醒了醒嗓子,回道:“妹妹,是我。” 话说间,庒琂已开门出来,脸上有些仓茫,尽自挂笑,那润眼明珠,淡淡有些许泪渍。 庄玳才刚听到些说话,为显尊重,笑道:“妹妹怎么关起门来了?”故往里头伸望,把子素看眼,再道:“莫不是她把妹妹惹生气了,关门怒骂一顿?” 庒琂欲要还嘴。 庄玳不给说,又道:“妹妹平日里是极平淡的人,难不成在老太太那儿吃不饱,这会子回来找丫头出气了。”因向子素道:“可还有糕点?拿来再吃吃。” 如此,不等庒琂回嘴,一把拉了出去,到里间炕边坐下。 方才坐好,子素已去把糕点端出来,又上了一壶茶水。庄玳跟庒琂说近期不用上学,他想借此机会出去玩一玩,把肃远、曹营官及几个要好朋友叫一起。基于去哪里,玩什么,皆无个名目。庒琂不问她,只淡淡应了句,不拒绝不点头。 庒琂心中多是担忧慧缘的事,哪里管庄玳的玩法。 庄玳继而说:“到时候我把和鸿藻,还有佟府里的少爷也叫来。你要觉着不够闹热,我还把锦书姑娘叫来。关先生不是要走么?我们热热闹闹玩一回,让他找不回去的路。这样又可以留下,阿玉姐姐还可以留下帮看你身子。多好呀!” 亏庄玳想得周到。 若说庄玳想玩耍,无非想留下阿玉吧?庒琂心里思想,终究是这意思了。 故而,庒琂道:“关先生回来,必回蜀地了。你非要留下人家做什么?” 庄玳笑道:“你身上尽好,管得关先生去哪儿。妹妹你明白我的意思才好。” 庒琂感激相笑,拿起茶欲吃,好掩饰自己笑容底下的不堪。 这时,阿玉泪目戚戚走进来,身后三喜和慧缘一前一后跟着,大有安慰无果形状。 庒琂先眼看到,庄玳才扭头回望。 一见阿玉这般光景,庄玳轻轻起身,轻声问:“玉姐姐,你这怎么的?” 阿玉泪水狠掉,无话。 庒琂起身,去扶住阿玉,落坐。看阿玉不愿说话,便对庄玳道:“三哥哥,你先回吧!” 庄玳不想走,再问阿玉怎么的。阿玉不肯言说,自顾流泪。余下,庄玳和庒琂互对眼神,庒琂示意他先回的意思。无奈下,庄玳甩袖子道:“准是二哥哥又犯浑了,欺负人家。我回去好好说二哥哥。” 说完甩头撩帘子去了。 阿玉转身想制止都来不及。 庒琂望了三喜和慧缘,有求解的意思。三喜有些不忍说出口,张巴口儿欲言又止。庒琂见状,因而摇头让她不要说,示意去添置茶水。三喜去了。 过一会子,茶来,庒琂从三喜手中接来,亲自给阿玉斟,送至。再道:“姑娘喝茶。” 阿玉拭拭泪,接了,不堪道:“让姑娘见笑了。” 何曾有笑?庒琂心中一震。如不是亲人好友遇到不测,兴许不会有这般委屈。自己何尝不如此?可自己又哪能这般名正言顺在他人之目下流泪? 庒琂想到自己,眼里那些泪水禁止不住蒙生。 阿玉感到有些失态,便收敛情绪道:“让姑娘担心了。” 庒琂伸手去握住阿玉的手背,摇头。 阿玉道:“理应说,自己的事不烦扰他人,如今只得再暂居姑娘这儿了。要给姑娘添置麻烦。” 话中听来,想必关先生出了事故,阿玉眼下走不了,再或关先生出的事显为严重,阿玉才这般伤感。 庒琂想到此,不好言问,只让阿玉安心。 阿玉心中有故事,却不说出口,几人稍坐一会子。等到安抚好阿玉去歇息,庒琂把慧缘和三喜叫进去细问,两人都摇头说不知。庒琂心中疑惑,两人不是一直在外头伺候么?怎不知?三喜说是二爷让去院门把守,生怕老太太来抓他的短,因而没听到什么。 而慧缘是懂礼仪的,非礼勿听,她更不愿去接近,也不用问她。 次日晨早。 醒过晨事。庄瑚的丈夫查士德来回,说二老爷的迎娶日子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二老爷庄禄因外头事务忙,没来给老太太回,故差他。老太太说是知道了,让他们备着,还叮嘱小办即可,又拿大老爷为朝廷借银的事来说一道。多少是维护了曹氏的面子,让二老爷不能大办。 曹氏获悉这事,心中大喜。急要办个宴席庆贺一番。可又想不到由头来。巧这日听庄玳提起学里先生告假,他们不用上学,想约众人出去赏秋。曹氏想着何不以这为由头办个席,热闹热闹,庆祝一下。 再又想自己出面不大好,因平日老太太众人觉着自己拜金弄银的,她这般高调怕惹他们闲话。于是,就把理由安在她女儿庄琻头上。 这日午后。 曹氏忙完手头事,让贵圆把庄琻叫来,见面就对她道:“我瞧你一日二日的心思不知放哪儿去了。一整府姊妹都爱去镜花谢,就你不会拉拢人给老太太见到。等你出阁那会子,看老太太拿什么好的给你撑门面。” 庄琻不以为然,道:“不要金不要银,也可活人。你瞧外头多少人日夜不饱,还能活得九十九。可见门面不是很注重。” 曹氏抓了一个头尺轻轻敲了庄琻,道:“说话有大小姐模样没有?” 庄琻傲气道:“大姐姐是大小姐,我是二小姐。” 曹氏一连几个“你”被气得答不上话了。庄琻此时十分开心,再转个笑脸宽慰曹氏,道:“太太,这何苦来。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儿吧?” 曹氏愣眼看她,“哟”惊道:“学会猜我心事了?你这丫头够本事的!”一把拉住庄琻坐下,欢天喜地道:“昨夜你没听说?西府悄悄孝敬老太太去了,留一屋子人,你和三丫头在没在?” 庄琻并不知昨夜庄璞、庄玳去寿中居吃饭。故而,奇怪道:“谁说的?我怎知道。” 曹氏哈哈作笑:“要不说人家手段高明了。”叹息一回,再道:“所以,我给你想好了,你做东。把老太太她们都请到我们府里来。上回人家去了西府楼台月,吃的海蟹是不?这回你回一台。咱不那么小气,多请些人。” 庄琻听毕,心中欢喜,急道:“外边的人都可以请?” 曹氏道:“自然了,有头有脸的该请咱就请。就说贺重阳,给老太太添寿。” 庄琻听到重阳,这才恍然大悟,是母亲曹氏她自己想耀武扬威,办喜事给自己解怀。 庄琻微扬起眉头,眼角含笑道:“哟,太太这是……可还没到重阳呢!” 大有挖苦之意。曹氏哪里忍得,一连拍打庄琻身子道:“死丫头!我为你琢磨着,你倒不放心上。” 庄琻心中暗笑,嘴上还不饶人道:“只怕是太太想着这般办的吧!何苦拉我入伙儿。我做这东,可是没银子的。” 曹氏道:“死丫头,你现在使的银子哪项不是我给的?穿的戴的都不是我的?我给你想好了,明日就请,你先去给你二哥哥三哥哥说一声,让他们跟你一同去给老太太请一请,都妥了,差人去各府里说一声就行了。外头的和鸿藻、佟府的也请请。” 庄琻奇怪道:“肃远请不请?” 曹氏猛然想起,道:“他?随西府的,要请他们请,我们是不介意。” 庄琻冷道:“要请人,该是给人下个明面儿帖子。叫人传话请宴,这隔好几层的,不是理儿。” 曹氏连连“哟”,道:“谁叫你是姑娘,不是爷们儿。要是爷们儿,你三天两头给人下帖子巴结,我心乐意着呢!你要下帖子,如何下?不知羞耻的东西!” 庄琻讥诮道:“太太不要良心了。那日你吃了人家两大盘子的海蟹呢!” 听说完,曹氏指着指头戳在庄琻额头上。 北府请宴事宜就此定下,母女两人咕咕唧唧计划如此这般。庄琻按母亲的意思先去西府给庄璞庄玳兄弟说,由头是庆庄玳告假,二则预庆重阳,三则回上次肃远的蟹台子礼。 庄玳觉着甚妥,满口答应。 庄璞却没什么心思。其实,庄玳那晚回来就问庄璞跟阿玉说了什么,竟把阿玉惹哭了。庄璞说关先生出事故了,具体什么事故不肯说。故帮庄璞答庄琻的话,说二哥哥知道了。到去请老太太那会子,庄璞不去,只庄玳和庄玝陪同,三人到寿中居。 请过老太太,顺道又去镜花谢坐一会子,也请了。余下各府,差了丫头子去请,别的无话。 一切事宜妥当,庄琻让庄玳给肃远下帖。 庄玳心意大,不解其意,只对庄琻道:“二姐姐请佟大少爷也没下帖子,请肃远非要。我去说一声就好了,何苦折腾。” 庄琻不理,硬要庄玳给肃远下帖子。庄玳所说的佟大少爷便是庄琻联姻之人。 然,此处,庄琻明眼是对肃远中意。 当然,眼下这宴请,亦是她这许多年来,再一次见到佟大少爷。想想那时年,两人头次见面就闹不愉快,此次见面不知如何。 庄琻思想,真不该请佟大少爷,何苦为难自己。殊不知,镜花谢里的人又何尝愿意为难自己去北府走一圈?还不知明日去北府又出什么事故呢! 伯镜老尼曾讲过:有些人无故造有故,有些事无事造有事。只怕遇见此类,躲不过防不过。 庒琂想:祝祷明日自己谨言慎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章:金秋席席,北风紧 次日。 庄琻名义做东,回西府海蟹台子礼。纪事有三:其一,入席争,庄玝恼怒,庒琂垫背。其二,文武大会未遂。其三,游北府,遇井事。 开宴地点在北府碧潭湖畔。 碧潭是北府后头一处庭内心湖,略比西府大些。水气由东西南北各府内湖贯通。此湖当年丰帝在位,来过游览,赐了此名称。皇帝说:“碧波春许不尽,金麟潜潭待珪阁”。后有商贾雅士来做客,为皇帝解释道:“商道极地,圣上高瞻远瞩,必是富贵登天,荣华无限。” 于是,四子分府地,就指着这大的亭湖给庄禄,只因他经商,讨得大吉。也不知谁说,那是二老爷求过来的,原是给大老爷,终究还是给二老爷了。 目下,在碧潭湖畔外廊,自坝子到廊中大亭子,摆了五桌。正桌位主桌,用的是旧些年生意场上债务抵还给北府的鎏金黑漆楠木桌子,八把鎏金支背靠椅,椅身套了洋布软料。桌上摆着各色茶果瓜饼。这桌老太太正位,上手为曹氏、秦氏、庄瑚,下手为郡主、幺姨娘,庄瑗;老太太对面是郡主的母亲老福晋。主桌下首摆一桌,是各府姨娘。 主桌两翼,左边一桌是姑娘们的席桌,和各自贴身大丫头桌席;主桌右边是爷们的桌席及他们各自的贴身小厮。所摆放陈品皆是瓜果甜品,分量略比主桌少些。 庒琂随老太太一同过来,到时,正好看到众人男女一堆各占一边说笑游玩。老太太指着庒琂跟自己坐一处。庒琂见到桌子,十分有序的,知自己跟上主桌不合时宜,而且这里又是北府,多少要避嫌。于是她婉拒了老太太的请,让年纪尚小的庄瑗去。 这里头庒琂明礼不去凑合,实里不愿跟曹氏一桌。她从镜花谢出来,三喜和子素打死不肯跟。可不是为上次北府遭遇不堪的事故了。 当下,庒琂带上慧缘,携上阿玉来参宴。 到庄琻请落座,主席上位是东家自己上,左手是庄瑛,庄瑜,右手是庄玝,庄玢,后是庒琂,阿玉,主席对面是锦书。 那时,姐妹们见老太太来,都围一处逗乐,老太太嫌聒噪,让他们玩去了。等入席,庄琻才说,过会子还有好节目。因这话把众人勾出魂来期待。 入席,老太太先请老福晋,太太们才跟随。才刚坐下,未曾客气与老福晋说话,姑娘们那桌闹起来了。 起因,庄玝要跟庒琂换位置,庄琻脸色不大好看,此前排位时,那是曹氏千叮万嘱的,自家姐妹要一处,外头的客人坐对头中间,旁观者斜着就行。庄琻原本不大注重这些,因曹氏依了她可请许多人来,终究里头有肃远,所以万事都随她母亲的意思。 庄琻与庄玝两姐妹日久斗惯嘴,如就近楼台月那会,两人就为说一句话给老太太知道,都挣个不相上下。庄玝傲气品格,又独立性子,你让正,她偏要歪给你看。再有西府教导,多是礼仪诗书,不似北府拜金教导,所以姐妹两人,多少有些不入对方。平日若好千好万好,若为一事不安乐,相互也撕得你死我活,如今就这般。 老太太开先开口对众人说:“瞧瞧,这两丫头又犯了。才消停几日的?一日见好得跟什么似,一日又闹得里外不是人。” 曹氏要去制止,老太太扬手不必。郡主也不好出口说什么。 庒琂一脸的难堪,不住回望主桌人的脸色。一头微笑对庄玝道:“五妹妹不用让的,我坐这儿挺好。跟锦书姑娘也见过,好聊说话。”一头又跟庄琻道:“二姐姐,老太太和客人在呢!” 那二人哪里肯搭理庒琂,更不把锦书和阿玉这两位客人放眼里。 锦书尽自捂嘴笑,拿起桌上的瓜果吃起来,跟看大戏一般。 这会子,庄琻对庄玝道:“五妹妹我跟你说,眼下不是位置不位置的事儿,你就是挑明儿了跟我作对。今儿我做东,我让琂妹妹跟锦书姑娘一道,那是看她们俩有话说得。你硬生生想拆开别人,你是什么想法?” 庄玝冷笑道:“二姐姐什么时候有通天本领知道琂姐姐跟锦书姑娘熟了?才刚琂姐姐才说呢。” 庄琻道:“那可不是琂妹妹自己说的?我正好是知道了怎么的了?五丫头你就是有心的,时时都这样,一到有客人在你从不给人面子。去年,齐大人府上聚那个什么来着,你又怎么膈我的?有你这样的?不说远的,在你们西府那次,明着还跟我争说句话,你说你心也忒窄了。” 庄玝愣住了,少顷袖子撩起,裙子撩起,一腿踩在凳子上,指着庄琻:“二姐姐,今儿我们说的是位置,我想让琂姐姐坐这儿。你扯什么烂芝麻谷子的事儿。你心是有多窄。” 庄琻不甘示弱,撩起袖子,脚也学庄玝踩踏凳子,正要说话,跟旁各自丫头来扶住劝说。庄琻哪里听得进去,一把推开丫头,指着庄玝道:“那怎么着?跟以往一样?” 庄玝脑子一转,以往?以往是没大人在场,两人吵架不分输赢,最后拿钗子互戳手心儿,谁叫疼谁跪下道歉。这会子搞这些,待回府不被骂死?但又想,如今这么吵,回去必定要被批了。 一不做二不休,庄玝拔下头上的钗子,“啪”一声拍在桌上。 庄琻也迅速撂下钗子,“啪”一声也放在桌上。 在主桌右边那些爷们被这边姑娘举动镇住了。庄玳引头,先到主席老太太这方来,拍手说道:“太太这儿比我们西府那日好玩,二姐姐提前跟五妹妹对好的戏文,是要演给我们看,逗老太太和老福晋笑呢。” 因而,庄玳向庒琂那方去了,到了她跟前问因何名目吵,庒琂不好回答,后头庄玝的丫头敷儿悄声给庄玳说实际情形。 庄玳怜惜看了庒琂半眼,知那两人再闹下去,就不可收拾了,届时老太太又得不欢而散。 庄玳便一手拉住庄琻一手拉住庄玝,道:“姐姐妹妹,老太太在呢!那边还有肃远、和鸿藻、佟大少爷。丢人!你们还想怎么的?” 庄琻和庄玝齐声道:“扎手心儿。” 庄玳等众人听傻眼,个个目光落在桌上那两支钗子。 眼下,庄玝拿起庄琻的钗子,庄琻拿庄玝的钗子,眉目倒竖,就往各自手心刺。 庄玳急了,拉住她们两个,道:“姐姐妹妹,这个不好玩。我……”急中生智,立马想出个法子:“我有个法子,你们要斗,不能撇下我们。” 庄玳那会子想,这事如果再扯下去确实收不到台子了,回去庄玝还要被郡主大骂。如不将小错误变成大错?变成取乐的玩耍? 于是庄玳道:“听我的。”示意两人各自丫头去拿她们手中的钗子。 庄玳安抚道:“都坐好。” 庄琻和庄玝落等人落坐,庄玳也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庒琂旁边。 庄玝怒怼庄玳:“三哥哥,说。怎么来?” 庄玳小声道:“日前我学里听到一个玩法,叫文武大会。如今想,正合适我们这样的人耍。” 庄琻冷道:“痛快不痛快?不痛快不玩!” 庄玳一笑:“既痛又快!且男女搭配,玩起来不得劳累。” 庄琻听完,脸红了,在座的姑娘丫头也脸红了。 庄玳看到这光景,言语失分寸了,忙道:“就是男子比武,女子以男子武的动作,表情,作诗词联句。” 锦书一直不说话,见玩法新奇,故问:“可有输赢一说?若赢了如何?输了如何?” 庄玳这才思考起来,道:“这我倒没问清楚。姑娘觉着输赢该如何?” 庄琻和庄玝同是道:“扎手心儿。” 众人被惹得大笑。 如此一来,庄琻和庄玝顿时无气了,相互一笑,算平和了。 庄玳道:“我们让老太太和老福晋督判。你们觉着如何?” 庒琂笑道:“输赢未说,你倒会就轻避重。快说与我们知道。” 庄玳想不出来。 锦书眼神微眯,勾出一抹光亮,羞涩道:“瞧着人多,不好比。分派比,又有聚众群殴之嫌疑,不雅观。不分派,也要有对手才能比。不如抽签配对。抽签可抽两轮。首轮分组,将比试的人都分出来。如武类,以花草抓阄为例,抓到花为一组,抓到草为一组,文类者,跟随按此抓阄,如抓花,便跟武类之花者是一组。这方法可使得?” 庄玳拍手叫好,说十分使得,连连称赞锦书机灵。 锦书又道:“若赢者可让输者办一件事。输者不可推辞。如若推辞,要有接兜之人站出为其揽接,不然,输者务必要完成那件事。可使得?” 众人觉得十分好,都同意了。 之后,庄玳起身朝主席位去了,报说这一玩乐节目,老太太等众人嫌比武过粗,不雅观,终也敌不过庄玳的说辞,应了。再后,庄玳去跟庄璞、肃远、曹营官、和鸿藻、佟大少爷等人粗细说了一遍,众人十分赞成。应战。 关于“文武大会”娱乐活动,老太太说可放在宴席完毕之后。曹氏也是这个意思。因曹氏准备了几十只白鹤,几十只白鸽子,或炖、或蒸煮、或熬、或红烧。各色皆有,各味不同。 曹氏心里的意思是,先前你们西府吃海里游的,我这会子就让大家吃天上飞的。 这些名目,郡主怎不知曹氏那些心盛争斗?换其他人,除开老福晋,府内诸位太太姨太太心知肚明。 等庄琻与庄玝这事停后,曹氏让贵圆传菜上席。正传着食物,管家和四儿匆匆跑来,一头就往老太太跟前去。 老太太知道管家有事报,也不避嫌,说道:“福晋是自己人,不用避讳。” 管家着急道:“二老爷在外头院子……”吞吞吐吐,不敢说完。 曹氏先一惊,后哈哈作笑,道:“管家,此刻什么时候的,你浑说什么,等老太太吃饱了玩开心了,你再跟我说就行了。二老爷的事你让老太太烦忧个什么。福晋也在这儿呢。” 虽然口里这般说,心里也担心。曹氏撑下也要保住北府的面子。 老太太也是见福晋在,若说不好的可不是扫了兴致。官家指外头院子,理应说的是庄禄给那回疆旧部女子安居那地方,如不差,二老爷是在那外头发生了急事。老太太不想明言,曹氏愿意盖过去,就由得她。因而,摒退管家和四儿,这方的宴席照常。 曹氏丫头贵圆为人伶俐,等管家和四儿出去,她也抽身跟了去,到外头才追到他们。 一问,才知道出了大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一章:男女别位 贵圆从外头问得话,赶紧回到宴席处禀告曹氏。 她给曹氏说,二老爷在外头院子遭人暗算了,还伤得不清楚。曹氏听后,彻头彻底惊了。可自己抽身离开不方便,故让玉圆去叫总商账房几个伙计一起去外院瞧明白。如此,曹氏便无太大心思招呼饮食。 余下,各类美食层出不暇,主菜上了三大三道,一道金龟炖白鹤,一道金太岁煮白鸽,一道金佛掌炒凤舌。其余菜色又有桂花廋肉蜜馅儿藕、干笋鹿脯、生煎熊掌、脆骨大烤鸭、金鸡脯肉、酸溜牛尾、西瓜五谷丰登汤等,皆以精美珐琅瓷盘盛装,打点了各色瓜果鲜花配缀;再有素菜十多二十大样,如西洋油心儿,天地绿,韭黄雪莲,玫瑰莲花瓣等等,不可尽数。这是主桌菜色,后头姑娘和爷们的菜色,主菜少了金太岁煮白鸽,其他菜品俱同,分量少些。丫头小厮那桌只有家常菜品,无主菜。 每桌配燕窝、花酿甜酒、酸汁儿、花茶等,亦尽不能数。 老福晋因此开了玩笑说道:“太后西膳房不过如此,觉着是奢华了些。” 老太太笑道:“都是托太后的福,如不然哪里能吃得?我们这些有年岁的,能有一口,就吃一口罢了。赶明儿两腿一伸,终究不知日后还出什么新的来,还能吃得到?如今太后也不兴吃这个了,我们福泽于太后吃她所剩下的呢!也是难得老福晋过来,算是北府给老福晋加了菜了,孝敬您老人家。我想他们有孝心,按辈分里头论,是使得的。” 众人客气。庄瑚见曹氏不如刚前那般客气且有些心不在焉,知道管家来那会子给不好的消息才扰乱她心神。于是,庄瑚主觉地替曹氏招呼起来。 主席位老太太怕孙辈们拘谨,只顾扬声招呼,脸面对那爷们一桌道:“都吃好啊!二太太赏的大脸了。不用跟她客气,吃光才作得数。” 庄玳笑起身,对老太太道:“老太太说的是,他们几个不敢动筷子。说要先给老太太,老福晋先敬了来。” 说毕,庄玳对桌上的人笑一眼,余下庄璞、肃远、和鸿藻、佟大少爷、曹营官及其他几个朋友一道起身,齐齐向主桌去敬酒致谢。 老太太心中欢喜,对曹氏道:“孩儿们都知礼数了,你这个主家的人怎闷着呢!” 曹氏惊醒,拿酒转了身略笑,收了礼仪,等他们喝了自己才喝。因道:“那是二丫头作东,我着对庄瑛笑。 庄瑛因听庄玝说自己,便知礼起身,垂目向和鸿藻端了礼。 和鸿藻再对庄瑛作揖:“三姑娘有礼。” 庄瑛细声笑道:“和少爷有礼。” 跟旁锦书“噗嗤”笑了出来,干咳一声道:“如不然你坐下吧,都站着还让不让人吃了?或回去你把庄璞叫来,也给我端一会子礼如何?” 因这话,惹得姐妹几个笑。 又因和鸿藻不大认识庒琂,庄琻此刻拼命压住自己那份贤淑端庄,锦书就顺口道:“合该你不认识我旁边的人。二姑娘害羞忘记介绍了。” 如此庄琻才抬头,给介绍庒琂和阿玉。 庒琂与阿玉起身跟和鸿藻回礼。完毕,便没了话,和鸿藻回桌那头去了。 见他走,庄琻方才吐纳一口气,道:“好在你提醒了我。”对锦书笑。 锦书道:“这以后长长久久你们不见面了?或见面都这般?我想既然今日请来一处就不是外人,是不是呢?” 锦书这话似平淡,可挖了心思笑话庄琻和庄瑛,拿来取乐的。 庄瑛忸怩,庄琻可不饶锦书,让丫头斟酒,连连道:“给锦姑娘满三大杯,菜不许给她多吃,光让她醉,看她还胡说不胡说。” 几个丫头得庄琻的命令,都围过来斟酒,灌锦书。 锦书喝了一杯,笑道:“饶我吧!我再不说了可好?姐姐饶我吧!” 庄玝笑道:“书姐姐自己喝干嘛的,给她喝回去才是硬气。” 锦书小小白一眼庄玝,笑道:“什么输姐姐赢姐姐的,那文武大会没开始呢,哪里来的输赢?” 庄玝连连打嘴,道:“是了是了!”便对自己丫头敷儿道:“去,让二哥哥三哥哥过来,好好说说那输赢的事儿!”因想到庄璞与锦书要好,再说:“不叫三哥哥,把二哥哥叫来即可!” 锦书也不阻拦,拿着酒杯敬庒琂。 庒琂和阿玉在一边,一直静静无话。 庒琂以为,自己安静过完即可,不想参与什么话,阿玉因关先生事故,心不在焉。 如今,锦书敬酒,庒琂和阿玉举杯。 锦书道:“阿玉姑娘我是头一回见,理应先敬她。”故深深看了庒琂一眼,庒琂会意,放下酒杯。阿玉苦笑,仰头尽了。接后,锦书又敬庒琂。 庒琂道:“我身子不大好,酒进了更不好了,我用茶可使得?” 锦书道:“怎的?几月前那伤还不好全?”她自己并不知庒琂连犯伤病之事。 庒琂又不好说出原因,微笑应过。 庄玝却道:“哪里的话,那是大哥哥不要命的……” 庒琂稍稍拉住庄玝不给说,庄玝才闭嘴,一头拿筷子吃东西。 锦书从她们神情看,知里头必有故事,此时不好问,就顺了庒琂的笑意回了笑。余下,几姐妹说说笑笑,庒琂和阿玉则有一时没一时应个景。 一会子后,庄璞过来了,颇为厌烦对众人道:“妹妹们叫我来有何事使唤?哥哥要吃酒去,快说快了。” 庄琻下巴朝锦书那边扬,庄璞知意,斜眉目对锦书道:“锦姑娘,啥事儿?” 锦书“噗嗤”笑了,摇头道:“姑娘们的意思待会子文武大会,我们两个万一分一组去了,输了咋办?” 庄璞道:“呵!怎巧就跟你一组去了。我瞧着我跟阿玉姑娘是一组的来着。” 锦书这才正眼瞟阿玉,只见阿玉娴静淡雅,眉尖若蹙,眼角含湿,别有一番精致。锦书淡淡一笑,没回。 庄璞摆摆手,道:“待会子见真章,如今议论过早了些。” 锦书道:“由得你。” 庄璞坏笑道:“锦姑娘,瞧你模样跟你说话神色,我跟你哥哥老说,总搭不上啊!你瞧瞧我家妹妹们,哪个跟你二五吧唧样,仔细那位个大爷见了笑话。淑女,淑女!” 庄璞一边说一边笑转身去了。 锦书撅起嘴巴,哼一声。 庄瑛近她旁边,略是安慰道:“锦书姐姐不要生我哥哥的气,他惯了。” 锦书没好气道:“可不是了,惯的他。以后没准谁把他降服了才叫开心了我!” 庄琻捂住嘴巴笑,不出声,庄玝识趣,连忙用手顶庒琂,庒琂装不解意思。庄玝又使眼色。锦书见庄玝如此,假装恼了,道:“五姑娘怎么说的?净拿我来耻笑。” 庄玝没回嘴,身后丫头那桌,庄璞的贴身丫头湘莲已端杯来,向锦书道:“姑娘大度,跟我们二爷和姑娘置什么气。左不过你也把他们当笑话便是了。” 锦书转头看湘莲,瞧她模样,有几分过人,一脸和蔼,身段气质在丫头堆十分出众,看起来平易近人。人未至,那笑脸先迎来。故而,锦书对其抱有好感,道:“你说的是,就你把我当人了。” 庄琻笑道:“哎哟哟,这哪儿跟哪儿的呢?眼下就是屋里跟屋外,你们迟早是一屋人。这会子先不忙套那近乎。” 说着引丫头姑娘们笑。 锦书闷头不说了,湘莲回席。 之后,各桌开餐,自顾说话。中途,庄琻起身离席,走至湖边,对那平湖远处拍手起响声。 因这行景,把众人目光聚集来了。 有人议论着:这二姑娘要做什么? 庄玝好奇,去问了庄瑛,庄瑛笑着说:“看吧,我也是不大知道的。” 庄琻拍了一会子手掌,又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使力朝湖中掷。只听平湖一声响,波光荡漾,余音未尽,忽然从那湖心莲堆里传来一阵声乐。 紧接,一艘金身小舟飘了出来,上头有两个女子,一青一白,青者为丫头打扮,手举竹篙撑划,白者坐于舟腹之中,膝上横一古琴。 只听一阵音乐从湖面而来,幽远涤荡,如同那波光粼粼,闪烁不尽。 庄玝欢起,拍手道:“这不是《洛神赋曲》?” 庄琻勾眼一笑,得意满满。庒琂瞧庄琻那些神色,一下子如同瞧见曹氏那脸面,心中忽然跟裂开缝隙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二章:金纸醉 庄琻言说:此乃轻舟妙音,无山万重,无水万重,却胜似已过千千万万重。 再又言说:孝敬老太太,孝敬老福晋的。 老太太自然欢喜,老福晋借这样的光,心中更是喜之不尽。 主席吃七八成,老太太邀老福晋到湖边那亭子坐,欣赏秋荷,近听音乐。姑娘们见老太太那桌移动,也凑趣要跟去。老太太倒不制止,让随意。曹氏趁着空闲,问贵圆,关于二老爷那事儿有回话没有。贵圆告知,二老爷伤晕过去,在抬回府路上醒了,把府里人骂了一顿,自己又去外院了。 曹氏恼怒,低声骂:“好不知羞耻的东西,多半是那狐妖迷惑的。看着吧,待过几日,那妖货进府,指不定闹出个什么事儿来。” 贵圆知曹氏恼怒,不敢说了。 曹氏因再问:“好好的怎发生那样的事?钱庄首户几人都不在身边?干什么吃的?” 贵圆回道:“说老爷去那院子不给跟。究竟怎么发生的,谁说不清楚。得老爷自个儿才知道了。” 曹氏不解道:“那谁人发现老爷不测的来?” 贵圆道:“说岭南商进一批官货,到了天津,指着我们行里倒货验货,跟锦书姑娘府上张大人有内牵关系。因这个,钱庄和首户定不得主,又因太太忙今日之事,他们才去找老爷,不正巧碰到了。” 曹氏“哼”一声,恶道:“活该!死了才好!”因问:“到底是何人?那些回疆旧部的贼子还是不依不饶?” 曹氏看着老太太等人去外头亭子的身影,心中泛起许多担忧。 现下听说老爷无碍,略放心了,一身跟去亭子。 女眷人等至亭子。 庄玳等人依旧原位坐饮,推杯碰盏。因佟大少爷待考,几人皆问他近期习学都有何进益,除了庄玳与肃远发腑内心问,和鸿藻、庄璞、曹营官随声,仅是客气。佟大少爷为人腼腆,几人有一问他就一答,个性与他人略不同,木讷些。 因如此,庄璞见诸位不大说话了,吃些甜酒没劲头,悄悄让财童去拿烧酒来。等财童送酒来,庄玳、佟大少爷不愿意喝,嫌苦辣。 可好肃远解围道:“烧酒劲儿是大了,如今两位文士要留头脑清醒去考试。如不然这样,我替他们吃了。” 因肃远这般说,佟大少爷觉着不好意思,便道:“那……少些也无妨。” 庄璞沉沉一笑,叹道:“是了,赶明儿真变天了。你冻得一间陋室来,无棉无被,只剩一口烧酒也不吃?如何暖得身子去应考?” 说着,庄璞自己斟,向和鸿藻示意碰下,两人先喝了。 肃远笑道:“这大好河山,主上天下,又有我们这些人物,哪里就贱居陋室了。璞二哥想喝酒没得由头,胡说了。”便自己斟一杯烧酒,主觉敬庄璞。 庄璞道:“这哪里说得准的,放眼瞧瞧现下,如今外头没杀进来,我们自个儿杀自个儿呢!” 和鸿藻笑道:“二爷说的可是近时洋教事故?” 庄璞自酌自饮,坏笑不语。 肃远凛然道:“如今朝上极力安抚,必然平定,这万河天下,总归是我朝室。家里之事,当是家里解决。璞二哥倒担心多余了。” 庄璞点点头,默默道:“原不该我乱说。”把头低下去,凑近几人,“朝上可向你们府上借银子?” 和鸿藻连别开头脸,回避之意。 肃远奇道:“朝上自有国库出银子,哪有向我们借钱的道理。璞二哥不知哪里听来蹊跷新闻,拿来跟我们下酒呢。” 庄玳见肃远和庄璞二人话不太投机,故起哄道:“不然去那头跟老太太一处,你们说的这些都不好玩。” 曹营官附和道:“是了是了,去找二姑娘要金纸醉,那酒比烧酒好喝多了。” 庄玳狠狠瞪了曹营官半眼,吓得他急缩脖子。 那和鸿藻因道:“听闻庄府自酿的金纸醉在京内有名,我倒好奇了,可不是想讨来尝尝。可奇了,二爷吃烧酒为何不吃那金纸醉?” 庄璞一脸泛红,道:“那你去找二妹妹拿,跟我说我又没有!” 听这般说,庄玳一把拉住曹营官去老太太那处。 至亭子。 清楚瞧见湖中央那叶小舟,上头两个美人声形多姿;抚琴者发簪松垂,眉目愁蹙,她所奏的音乐比此前庒琂、子素合奏要委婉些,另有一番味道。庄玳木木走近庒琂,用手轻轻拉住她的袖子。 庒琂转头看他,淡淡一笑。 庄玳低声道:“她们不如妹妹奏的动听。” 庒琂依旧不搭理。庄琻坐近庒琂,听到了,回嘴:“那是托人找的一手奏乐,怎么就不动听了。” 庄玳瘪瘪嘴巴,不说了。 庄琻又看到曹营官,便问他:“怎么你们来了,他们为何不来?” 曹营官笑道:“二爷跟贝子爷聊时事,日里听多这些莺燕舞曲,如今只想讨杯金纸醉续话头。特让我跟三爷来向你拿。” 庄琻侧眼往岸上瞧去,看到肃远跟庄璞对坐,庄璞自己独饮,肃远反跟佟大少爷说话,那和鸿藻背着手立在岸边看小舟听音乐。 庄琻问曹营官道:“准是你又去说了,好好的甜酒不吃吃那个酸涩水做什么。” 曹营官想回话,庄玳抢了,道:“二姐姐怎贬起我们自家的酒了。老太太说过,当年圣上还赞口不绝的呢!” 庄琻哼道:“如今太后不喜欢喝那个,老太太说过。可不是不好喝了。” 庄玳道:“我原本不想喝,是他们非要说尝尝。” 庄琻道:“谁要尝尝?” 庄玳道:“佟大少爷。” 庄琻白了庄玳一眼,扬开手绢,道:“没有!” 因两人对嘴,老太太和老福晋两人看在眼里,相互笑道:“我这屋里孩子,数二丫头、五丫头的嘴伶俐,爷们里最能跟姐妹们斗,就属他了。” 庄玳撒娇般去老太太跟前蹲下,道:“老太太是责说我呢,还是夸我?” 老太太指着庄玳笑不停,老福晋也跟随赞了庄玳为人和顺乖巧等语。 庄玳道:“如老太太今日开心了,老福晋也开心了,就让二姐姐和太太赏我们一坛子的金纸醉。那头的人等着呢,我们来讨不到,回去没得脸。” 老福晋笑道:“可不是了,来这一日竟没吃到你们府上的金纸醉。” 老太太回笑道:“不说我竟忘了。有几年了?我也是一滴没吃过。不过说,这酒比不得花酒甜酒。我们就吃这些吧,也不知还有没有的。”故望曹氏一眼。 曹氏起身回道:“有有有。”忙招呼贵圆去取。 过一会子,贵圆跟两个丫头子托来两坛子。一到众人跟前,起了礼,曹氏才道:“福晋是要喝?还是带回去?” 老福晋连连摆手,道:“若是那几年还吃得,姑娘小子们去吃吧!刚身热气的,他们受得吃得。”因笑拍老太太的手背,互相递了心意。 老太太点头道:“这酒不能多吃,姑娘们小小尝一口罢了。拿一坛子去给他们。” 贵圆端了礼仪,要送去,站在慧缘跟前的曹营官已欢跳起来,一把捧去了。 曹氏怕曹营官喝醉,扬声嘱咐:“少吃些。” 曹营官扭身回头道:“大姑小气了,你地窖里还有的呢!还怕我们一口全吃了。” 见曹营官去,庄玝也想去,她拉上庄瑜和庄瑛,可那两人脸红羞涩起来,撒手不肯去。庄玝便对庄玳道:“三哥哥,我们一道去好不好?” 庄玳看一眼庒琂道:“我跟老太太在这儿,不去了。” 庄玝一时下不来台子,随手拉住庒琂,不管庒琂肯不肯走,就这样被拉去了。庄玳见庒琂去,心中暗喜,把才刚的说话抛开,起身飞跑跟在庄玝身后。 庄玝笑他:“这会子来做什么?” 庄玳道:“我替二姐姐三妹妹去看佟大少爷和和鸿藻的。你管得我。” 兄妹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到庄璞那边。 亭子这方听曲毕,赏了钱,打发那两个女子去了,接着庄琻又让传来花鼓小曲儿。众人继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尽了天兴。 那庄琻见庒琂和庄玝去,自己也想去,可找不到由头。因慧缘跟阿玉还在这儿,便假装关切道:“琂丫头去了,你们怎不去?” 理应慧缘和阿玉应拉扯庄琻一把,或说“我们一道去吧。” 偏偏慧缘与阿玉没说,两人只向众人端了一礼,去了;看着人走,庄琻顿时冒起肚子的火,无奈自己不好起身,只得端庄坐着,时不时偷偷瞄几眼。 约么过好一阵子,庄玳的贴身小厮复生来了,说那边的酒吃完了,问还有没有。因得这由头,庄琻便忍不住,拿起那坛未动的金纸醉过去。 曹氏看庄琻去,急了,道:“你去做什么。” 庄琻也不搭理,头都不回。 当庄琻抱着酒到那边,诸人都有些酒意了,俱大红脸。庄玳眼色迷离,一手搭在庒琂手上,胡言乱语。庄璞和和鸿藻勾肩搭背指着庄玳笑。唯独肃远冷着一张脸,举空杯无话。佟大少爷一侧赔笑。 曹营官见庄琻来了,忙上来接应,庄琻不理他,一迳到肃远面前,小喘道:“哟,贝子爷个人喝,说没酒了。我看看。”凑头去看肃远杯子,见杯中空,就自主给倒上。 那时,佟大少爷笑道:“‘不须甲煎添金纸,风泛崇兰满院香’,应得一副好景。” 曹营官赞道:“前古人倒也会作,崇爱兰,香气袭人。金纸作为金纸醉,彼金纸非此金纸。不过,佟大少爷说得真真好。” 庄琻低声朝曹营官“呸”一声。边上的慧缘忍不住笑了。庄玳似有些醉意,叫他二姐姐再添些,还要喝,庄琻不给,真怕他醉了遭老太太责罚。 庄玳便笑道:“才刚佟大少爷,把陆翁澄湖雅士都搬出来说话了,二姐姐心中就不高兴?既不高兴你该驳他,高兴了该许我金纸醉吃吃。” 庄琻白了庄玳一眼,示意丫头子快给上些茶水,让庄玳喝。也不搭理他。 此时,肃远倒说:“那澄湖雅士用金纸,不过套前人文衡山那句子罢了。” 庄玳便惊醒似的笑起来,顿时手舞足蹈,也不知是不是醉了,鼓捣去问庒琂:“妹妹,文衡山是何人?肃远说的我怎不知晓?” 庒琂淡淡笑,道:“贝子说的可是衡山居士,文璧文征明?” 肃远听后,一脸扬喜,微笑点头垂礼。 庄玳笑道:“哦,是他!妹妹怎也知道的?可是澄湖用‘金纸’换了文衡山的‘金鸭’了?” 原明代时,有一大家叫文征明,写过一首《兰》诗,那诗是: “炎夏悠悠白昼长,空斋睡起扶匡床。 不须甲煎添金鸭,风泛崇兰满几香。” 后两句被那澄湖雅士陆士仁套用,改了几个字,变成:“不须甲煎添金纸,风泛崇兰满院香”。 因佟大少爷兴起,想赞叹庄琻等人,不料引这以故事来。 佟大少爷听得这般说,一脸涨红,起身连忙向肃远作揖。肃远回敬。 这一来回迂礼,庄璞不耐烦了,道:“金纸醉配大金鸭子,好下酒。来,妹妹,给我也满上。” 庄玝已笑得前仰后翻了,对庄璞道:“二哥哥今儿怎么的,一心要喝醉。待会子还有文武大会,看怎么比法。” 庄璞连喝几杯,道:“有什么好比的,关先生若在,有的跟你们比。” 说完,庄璞才意识自己说错了话,直直看了边上坐的阿玉,便自己掌嘴,又向阿玉敬一杯,道:“玉姑娘,放心,我托人了。再不济事,还有肃远呢,让王府里的人也去找找。这天地人脉,还怕丢了不成!” 阿玉见庄璞这般说,拿起酒杯一头干了,却半句不说。 余下,肃远听闻关先生的事,欲追问,不料边上的庄玳猛地一头栽下去了。 等众人惊呼,庄玳已趴在地上,满嘴流出呕吐之物。那一时间,众人惊呼声把亭子里的人都吸引住。老太太、老福晋听报说庄玳迷了酒摔倒了,急率众女眷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三章:篱竹园,井口边 老太太一命叫人安排把庄玳抬去屋里,一命拿庄琻责说。 老福晋见这样的情景想告辞回去了,可老太太又说有醒酒的汤料子,让去给灌灌,继而挽留老福晋。众人再逗留半日。到午后,才尽兴散了。 庄璞亦喝了不少酒,再者他吃得猛,几样酒参杂,也醉了。如此,兄弟两人被安排在北府厢房睡去。到宴散那会子,兄弟两人才被仆子抬回西府。 开先,先送庄玳去北府厢房,庒琂、慧缘和阿玉跟去,因说阿玉懂些医理,或能帮得上忙。又因庄琻是东头,出了事自然由她料理,老太太让庄瑚差人办,庄琻主觉,非自己去。于是,庄琻招呼自己丫头和自己府里的仆子,连叫曹营官几人将庄玳半扶办抬去。 余下,庄璞继续陪客人朋友。 却说庒琂、慧缘和阿玉三人跟庄玳到厢房。阿玉看过后,仅说睡一觉便没事。庄琻心大又牵挂席间众人,安排好厢房的事,留下丫头万金帮手,她一个人回去,再后,曹营官见也没事要他做,再者他想跟慧缘亲近说话,慧缘不搭理他,最后他个人也走了。 庄琂不想再去凑热闹,即便庄玳无碍,她也没主觉要回去。慧缘知庒琂心中不大安乐,安慰她道:“姑娘也累一日的,不然坐坐歇息一下。” 庒琂举目望窗外,只见北府厢房外头几棵梧桐,虽至秋,叶子依旧繁茂,青黄杂染,说不出的勾人色彩来。 庒琂站在窗边,沉沉看外头,没回慧缘的话。过一会子,庒琂幽幽道:“你们就留下看看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散一散。” 阿玉觉着自己留在屋里不大好,毕竟自己是外人。才要出声说想去,慧缘已把她拉住,示意个眼色。 庒琂撇下几人,心事沉沉一副样子走出厢房。 至外头。是一小方院子,庭院内架两株盘缠的葡萄,叶子稀疏,那褐黑色的藤子交互缠绕,爬满了整个竹木架子。远远看去,如看到两条黑蛇,绵延曲蜿。 庒琂猛然想起镜花谢那密道里头,那冰山上缠绕的黑蛇。 着实看那葡萄架子不舒服,她便迈开脚步向院子外头走。 出院子,便是一光大回庭院,庭中摆着一口大缸,缸中养殖几株红金睡莲。偶有几只虫物飞来,巴结在花朵上,稍近看,那花十分讨人爱。再四下看,四周是栅了栏回廊,粉上红漆子,站在庭中看,底下一丈的红,过,他因学里功课紧张,怕是没记得这档子事,我又不好直接给他送来。瞧呢,我连那丫头的名儿都没起,叫弟弟给个名儿留自己使唤。” 老太太急道:“那还等到何时,叫来瞧瞧。” 庄瑚听吩咐,便示意玉圆去领人来。大约去好一会子,贵圆把那名叫马猴的丫头叫来了。原来那马猴是曹氏府里的人,那日庄瑚来雅阁见关先生,曹氏叫人来请她,庄瑚到了北府见到曹氏因二老爷庄禄的事迁怒马猴。 曹氏借马猴下台阶,才让庄瑚领走。如今,经过*几日,又有老太太当面提出,她就把马猴叫来。此番故事应得这结果。 叫唤马猴丫头到了,也不用叫人招呼,一头向老太太跪下磕头。 老太太问叫什么,多大年纪,丫头一一回答。老太太瞧她干净人也细致好看,就奇怪为何叫马猴。庄瑚不好把曹氏那头牵出来说,就打个谎话道:“原是为了好生养,取个贱名。” 老太太啐道:“你也不会给取个好名儿,巴巴叫这个来让我们笑话。” 庄瑚见老太太这般说,知老太太是很赞赏自己的,故心怀大悦,道:“如不然,请老太太赐她个名儿。” 老太太道:“玳儿,你看着如何?好的话就留了,不好叫你大姐姐领回去。若留下,你就给个好名儿,被叫猴啊狗啊的,免耽你读书的名了。” 庄玳一直听她们说话,心中想笑又不敢。如今老太太放了话,便说:“昨日吃了金纸醉,就近取金纸这名儿,老太太觉着可好?” 老太太哼一声,算是赞同了。 庄玳这才正眼看那丫头,眉清目秀的,那头发上正好攒一朵铜制的金花,娇俏十分,更与他给的名儿贴上了。遂而,心中欣喜道:“那就留了,谢大姐姐。” 如此,马猴有了新名字,唤作金纸。替了蓦阑的位置,日后伺候庄玳。 庒琂看那丫头眉目是有几分冷淡,知是有性格的了。经蓦阑一事,庒琂暗暗想,这丫头我们可不能大意对付了。 想到此,庒琂心中有一番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四章:九月酒 九月初九,二老爷将回疆旧部女子接入北府。 初七日,曹氏与二老爷庄禄大闹,因篱竹园那事。终究,曹氏知晓庄禄要将那园子腾出来给新人住了。 曹氏以庄琻为由头宴请,亮了脸面,出尽了近期那些恶气,又借机向老太太等人进了言语,老太太松口说:“既然大爷是要紧的,二老爷低调接进来就行了。”意思是二老爷随意性办理,不可大办。 曹氏可不高兴?而那日二老爷在外头出了事故,到这日曹氏还问不出个原因后果。等知晓篱竹园腾出来,曹氏反口咬二老爷,说他使了计谋,趁她招待客人,自己不来露脸,用这种雕虫小技隐匿自己,好办园子那事。 二老爷也不解释,是说:“随你想的,我已按老太太意思办。且这么过了。” 曹氏无奈,又把园子陈年旧事拿来说嘴。因这,二老爷打了曹氏一脸,才有大闹。曹氏在午后,哭哭倒倒跑去寿中居寻帮助。 那会子,老太太给曹氏道:“二老爷不自重了,你应自重些才好,一家子孩子都在呢,也不做个好样子。日后,各自都有样学样,日子可怎么过得?” 曹氏有苦说不出,老太太放这些话又不能了,辞身后便向二门里走去。进了二重院子,直通是北府的迎客大厅。 此时,厅内灯光辉煌,厅外院子红绸帐挂,灯笼飘摇。内院山水绿植也精心修葺过了。如今看到,倒跟外头大院形景有些不入格。 略再要往里走,忽见贵圆、玉圆及几个小丫头子站在外头。而厅子里头曹氏和二老爷在吵架。二老爷坐在堂上,手中攥那串日常把玩的翡翠玛瑙手串,晃来拍去。 曹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坐在堂下,约说了些什么话。 竹儿不敢倾听仔细,轻轻去到贵圆身边,向她示意自己来了,让通传。 贵圆和玉圆哪里敢在这个节骨眼进去,连忙摆手。 竹儿心中着急,想略等等再进去。可梅儿朝几人看一眼,颇为正气,提起裙子就往里头去了。 到了厅门口,先深深端了一回礼。竹儿见这般,也赶紧跟上去。 未等竹儿出口说话,梅儿已向里头的人报说了:“老爷太太,老太太传要金纸醉。” 里头的人听毕。曹氏赶紧抹眼泪,换个脸面迎上来。 二老爷庄禄也起来了,急问:“老太太这个时候还没吃过饭?你们都干什么用的,这么多人还伺候不了一个人!” 竹儿不敢在这个时候:“做事思前想后,方不乱阵脚。这府里的人就缺这个,顾前不顾后,事儿能不乱么?你瞧梅儿这丫头倒弄这些,也是顾前不顾后,顾里不顾外的。唉……” 老太太说话间,梅儿回来了。 梅儿把东西给老太太瞧。老太太满意了,让规放好。 趁这时梅儿笑对老太太:“老太太不要听竹儿在背后说我坏话,才刚在北府我若没出口,这酒过晚些时候还拿不回来呢!” 老太太笑道:“哪里说你坏话了。是我说的!竹儿丫头连你一子儿的话都不曾说,你冤枉人家。你心也忒窄了。” 梅儿撒娇地去给老太太揭开抹额,帮揉额头。 老太太道:“你这主觉的劲儿,竹儿比不上你。我也喜欢你这样,日常你待人能如竹儿这般稳重,我更喜欢了。过个一二年,我先放你出去,再指个好人家给你,算我在这几个丫头里厚待你先了。” 梅儿听完,停下手,眼眶红了,道:“老太太嫌弃我了,觉着我伺候不好你。如今要撵走我。先说我心窄,再撵我。论要指人,那也先指竹儿去,排队还轮不上我呢。” 老太太哈哈作笑,示意竹儿接梅儿的手继续为自己摘除头饰。 梅儿还未等竹儿动手,一把推开竹儿的手,自己去做。 老太太小小白了梅儿一眼,在她腰肢上轻打一拍,笑着不言语了。 一切停当,嘱咐竹儿明日一些家府事宜,便歇息去了。到下夜,尚未鸡鸣,老太太主觉醒来,赶忙的上了面妆和衣服。那会子,管家来报,马车和灯俱已停当好,可以出门了。按日常进宫,府内各房要齐聚送出,因事出突然,老太太没知会下去,只传了三太太郡主一同去。等她出了大门,正要上马车,曹氏领着庄琻和庄瑛来拜送。 老太太心中欢喜,终究没大表现,只语重心长嘱咐曹氏道:“我只让兰儿跟我进宫,后头的事我就顾不得了,你的心放宽远些,看别人自在了,你自个儿才能自在。二丫头三丫头,你们也要多多提醒你们太太,别是一日日的叫你们太太忧心不尽。府里的劳动,什么大小事务都是你们太太操持,也该心疼她。” 这席话把曹氏听得极其动容,眼泪都包不住的流,话语说不出来了。 跟在一旁的郡主怕误了时辰,便对老太太道:“该时候了,老太太。” 如此,老太太上车。在车内坐好,在马车未行前,撩开车帘子对曹氏等人道:“今日里头的事,我都吩咐竹儿了。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能听你们就听一二句的,不能听的,我也听不见,等我回来也管不了那么多。你们明白的话?” 曹氏众人端礼,答应说知道了。余下众人目送马车行远。 老太太走后,鸡鸣声起。 当然,这日,初九,何止有鸡鸣声,还有其他沸扬声呢! 如声声不清脆,声声不碎人,庒琂、秦氏怎会被这些扰音牵扯进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五章:重阳大喜(上) 九月九,不吃喜酒。 有这一说:九月九不吃喜酒,有喜过三避九,便得长长久久,富贵不止休。 按理说,庄禄是生意人,是信这些的。可为何又定在九月九?此前有说过,他定九月九,想给老太太增福,去除近期的烦忧。 里头,是因庄禄被压这么多年没翻身,他有些不甘。四府里,他虽不为官,但操持商道,拥有家府财权,在府里,他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然而这些年总被曹氏压着,被老太太压着,再是无子出,这些压他这么些年,心中因此才想:咸鱼翻身,置死地而后生!往坏的整,日子总归越来越好的。于是,不顾曹氏反对,硬定在九月初九。 老太太因是他取妾,不大放在心上,那女子又是外族远域之人,不足挂怀,相不相日子无所谓。所以老太太这边含含糊糊就过去了。 独三老爷庄勤与四老爷庄耀有些微词,终究不是他们府上喜事。遂而,私底下两人议论一二句,明面上却没说。 昨夜竹儿去北府找金纸醉,听到二老爷跟曹氏吵架,由头便是定九月九办喜这梗,曹氏不愿意定这日子。庄禄言说日子定下,老太太没驳,算定板的事,谁人都翻不得。曹氏想借机吵一阵子烦他心就算了,谁知,庄禄吵完这遭儿,还说担心明日接人进来出意外,所以想连夜把人先接进府里,明日过个礼就完了。 曹氏不愿意,说那不合规矩,因此大吵特吵。曹氏是要面子的人,这外妾未进门过礼先鸠占鹊巢,她怎能容得?吵不过庄禄,她便耍泼哭闹,女儿庄琻庄瑛因烦这些,躲到外头去,这才让竹儿、梅儿来撞见。 摒开曹氏大闹不论,因老太太晨早要进宫,庄禄怕犯上,接人进府的事才作罢。 到了初九日晨早,庄禄让钱庄、首户两人带人去外院接人,他自己和管家在府里指挥布置。 原新人进府得先去寿中居拜过老太太才回北府,回北府面过曹氏才算是名顺了。然而老太太进宫,这道礼儿跨过去,人直接到北府即可。现下的席坐安排,男宾桌在北府二门正厅,女眷在后园篱竹园,那可要经好几道坎门通道曲折长廊呢。这样安排有多少缘由,只有二老爷心中知晓。 二老爷不愿与曹氏靠近,是此理。 头夜竹儿到北府见到大府外头没任何挂彩,只有两盏时常红灯笼,便知这是老太太按下的意思:不可大办。二门后皆是红绸满屋,廊下艳色。如今,万事安排妥当,二老爷穿戴好喜服,坐里间喝茶,等客人来。先是三老爷、四老爷来了,几兄弟在里间闲话。 外头陆续过来是各府姑娘孩子们,倒也闹热,只里里外外看起来,不太像娶亲的大喜事。 因这情景,庄禄对三老爷庄勤道:“瞧我这光景,都给大爷让道去了。大老爷回来,你们可得给我说道说道。” 庄勤只顾吃茶,不言语。 四老爷庄耀道:“二哥你就足了吧,这事儿还要闹给大哥知晓,又得一顿好说的。” 庄禄哑然。可不是了,庄玳被刺,连累庒琂,后让庒琂入府,皆是因他强娶这回疆旧部女子。桩桩件件,牵扯下来,他真没脸面去邀好话。 庄禄心里明白,不说不痛快,说了反而更烦恼。 话到此分,紧接出三档子事。如不出这三事,在午后吉时,便可行礼,吃个近晚大席就算礼成了。 一档发生在兄弟两人闲话当即,庄顼闹哄哄来北府。 二挡钱庄差人回来报说,新娘子不肯出屋。 三档官中来抓庄璞。 若还有第四档,便是曹氏刁难那新人了。 如今且从头说起。 那会子,四老爷庄耀才说完话,庄禄识趣,故将话题转向今日宴请的客人都有哪些,刚要说,只见外头一个小子气喘吁吁跑进来报说大爷带家伙来了。 三老爷庄勤听报,大惊。 庒琂此前被庄顼刺伤,后来他知晓,过好几日还跟郡主说“心中余悸,数日不消”。当下听到大爷带家伙来,就急问那小子:“大爷带大刀还是小刀?” 小子吞吐回说:“老爷,大爷没带刀子,是带……” 庄禄甩出手臂,一巴掌把小子铲到一边,自己撩起袍子往外头去。出了厅子,首听闻一阵锣鼓,由府院外头传入,二院内的丫头听到,以为新娘子来了,成群结队跑去瞧,可又见外头忙事的丫头子抱头跑进来躲。庄禄知大爷此番来,又有的闹了。 与此同时,府内女眷尚在后头院子嗑瓜子儿言笑,多少是集众宽慰曹氏。因听到丫头来报说大爷来了,秦氏和庄瑚首当其冲赶起来出去,幺姨娘怕庄顼伤人,连连拉住姑娘们不给去,可那些姑娘个个都是好奇的,对自己大哥哥是不怕,便不顾幺姨娘的阻拦跟去了。 曹氏是主儿,她不去不合适,见秦氏等去,她也跟去,后头几位姨娘不想动,曹氏一走,她们只好也不情愿跟去。 幺姨娘要护年幼的七姑娘庄瑗,略缓了两步,便把报话的丫头子拉下问,丫头说大爷敲锣打鼓的来,众丫头怕遭事都躲着。听到这里,幺姨娘不管庄瑗了,马上快步追姨娘们后头,把挺肚子的小姨娘拦下。 幺姨娘道:“你有身子别去了,大爷敲锣打鼓的来呢!肚子里哪能听这些!” 小姨娘经夹竹桃毒缓过,对此类事害怕,如今幺姨娘好心拦下,她刚好有借口不去。便说自己在这里守着七姑娘和表姐儿查良秀就好。 如此幺姨娘跟在后头,一直来到二院。 到二院,看到一众人围在大门内,台阶上,庄顼一身新郎红衣裳,别着红绸大花,腰挂大花鼓,两手持鼓敲棒子,身上腋下两侧各系一钹,手臂又各系一钹。 此处看得十分之喜乐了,庄顼动手敲花鼓,手臂的钹盖就打在腋下那钹上,发出“呛呛咚咚”的声响,说不尽的滑稽。 幺姨娘扶在柱子跟前看,不上前,只见庄顼嘻嘻哈哈一脸笑,拿击鼓棒子指着庄禄道:“二叔,你今儿怎么也跟我一样的打扮?今儿不是我的喜事吗?” 庄勤怒道:“大爷休再胡闹!” 庄顼笑道:“三叔,怎么说的?只许二叔大喜,就不准我大喜?你们个个都看二叔的好,怎不看我的好?”庄禄摆摆手,让地下的小子赶紧去拉庄顼。 凡是人靠近,庄顼都踢腿,甩棒子,以致人不敢靠近。 末了,秦氏凄楚劝道:“混帐东西,你给我回去。今儿是你二叔进了姨娘,你来混闹什么。听我话,乖乖回去歇去。” 庄顼眉目一瞪,朝秦氏吐口水道:“太太这会子胳膊大腿往外拐的呢?我昨日抬正房回来,你大门都不给进。这会子二叔进姨娘,你巴巴来做什么的?也是要挡着?” 秦氏被庄顼呛羞了一地,怒道:“来人,绑回去!”转身把在旁边的庄瑚推上去,“大姑爷也去,你们严严实实绑回去!别给他二老爷丢人。” 说着,秦氏眼泪流了下来。 庄瑚想去制止,可终究是兄妹,重手不敢出,一脸为难,劝又劝不出口,连连摊开双手让边上的下人仆众伺机上去制服。 庄顼大吼一声,怒目对众人道:“今日是我成亲。是我!不,是二叔把我的新娘抢了!抢了!”说完将那棒子摔地上,又将身上鼓、钹捣弄下来。只听几声响,都摔地上了。接着,庄顼从腰间后头捞出一把匕首。 庄顼拿着匕首指着众人:“我要抢亲,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人都抢不走!不是你,你做梦也休想梦见!快快还我人来!” 他一边吼,一边哭。 众人见他拿刀子,不敢靠近。有勇气的仆子想扑过去,可庄瑚怕庄顼寻短见,故摆摆手叫不要行动。 庄瑚缓和对庄顼道:“大哥哥,听我们的话,回吧!今儿是二叔二老爷的好日子,你这般唬弄,它不合适。你说是不是?” 庄顼道:“那你跟我说说,什么叫合适?我的人不能留不能要,你们非要抢了去,那是合适的做法了? 正不相上下,庄耀一边跟庄禄道:“客人看时辰差不多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庄禄思想一番,对众人示意不要吵闹,他道:“大爷,你告诉我,谁告诉你我府上有你的人了?”虽对庄顼说话,眼里却瞟向曹氏。 曹氏在一边正得意呢,见庄禄瞟眼过来,她立马回了正脸,摆手帕子上前道:“老爷,我可没去给大爷说呀,你别拿这种眼色来冤枉我。” 庄禄“哼”出一声,果断对庄顼道:“既然大爷铁定认为人在我府上,那你就来找吧,找着了就领回去。” 说着,庄禄自行让开道,两侧的人也自主向后散开。 庄顼见这般,嬉笑哭闹耍泼,道:“你们趁这个时候早把人藏起来,这会子叫我去找,我必定找不到的。何苦诓骗我。二叔这儿没我找的人,为何你娶妻,整府人都请了,单我没请?是我做了何事对不住二叔,对不住你北府了?还是二叔掳走我的人不敢请我!” 庄禄被庄顼如此质问,气得说不出话,手中那串翡翠珠子来回拍在大腿上。 这般情景,客人来见到实不成事体,故而,三老爷庄勤怒道:“大爷休要胡言乱语,过会子有贵客来府上,你这般做作,是不要家府的脸面了么?还亏你读过几本书,怎么如此糊涂。听你太太的话,乖乖回去。”说完,白了庄顼一样,侧身望别处,不肯再看他半眼。 岂料,庄顼听完哈哈作笑,持着匕首一步步走下台阶。 众人皆然害怕,纷纷退后。 庄璞和庄玳见自己父亲庄勤依旧脸朝别处,傲然不动,危险正在逼近呢。未等庄顼再靠近,庄璞跨上去,挡在父亲前头,对庄顼道:“大哥,你这何苦来的。你把刀子放下,有话好好说。自家人动刀动枪做什么。”庄顼不听,使劲横扫手中的匕首,庄璞怕他伤人,再劝:“你说二叔没请你,着实冤枉了他。二叔提早给我说,要我知会你一声,我给忘了。你要怪罪,尽怪我,我甘愿受罚,如何?” 庄顼甩头晃刀子,怒道:“老二,你给我让开!与你没关系,别挡我的道儿。” 后来,众人才知晓,今日庄顼这句话意义重大,此事确与庄璞无关。自然的,那是另外一件事了。后头言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六章:重阳大喜(中) 庄璞赶紧示意庄玳上前把父亲庄勤拉退后。 庄玳扯拉几下,庄勤不肯动摇,过一会子,庄勤甩袖“哼”一声,扭头向厅内去坐,不愿问闻劝说了。 余下庄瑚和秦氏、熹姨娘等轮番劝说,不得结果,姑娘们又一起劝说,俱被骂了回去。 庄顼指着庄瑚脸面道:“外头来的妹妹,你们也这般大行大办,如今北府抢我的人,你们也瞒着我大行大办,是何居心。大妹妹你嫁出去了不曾?哦,嫁出去了,有些年没有?哦,有些年了,这会子不在你府上,你来我们府上干什么来的?”把庄瑚羞得容身不得,眼泪竟在眼中打转。 庄顼再指着众人道:“你们合计好的,要我死,要死在井里头。”便胡乱划刀子,众人惊呼叫喊退让。 一时间,乱糟糟一团。 庄禄怒指着庄顼道:“反了,反了!” 曹氏也怕,她见识过庄顼的手段,如今还拿着刀子,万一伤人如何是好,伤到女儿更不得了。于是曹氏惊叫对庄顼道:“大爷不要闹,不要闹!我知晓人在哪儿。” 听毕,庄顼停下。 众人才舒缓过神来。 曹氏走到姑娘们那堆,一把拉住慧缘,将慧缘使劲儿往前推。庒琂原本就在慧缘跟前,见曹氏硬生生推走慧缘,她手快也拉住慧缘。 曹氏回身,一手打在庒琂手上,死劲儿掰开庒琂的手。 慧缘慌神落魄的被推向庄顼,而曹氏和颜悦色对庄顼道:“大爷,你瞧瞧,是她不是?” 庄顼定眼看慧缘,瞧着半会子,摇头,再看,思想起来,又点头。 曹氏见这情景,知有回望了,笑道:“你领回去,如不然,你把刀子放下,跟姑娘一同到里头喝杯喜酒也使得。” 慧缘浑身打颤,垂头低目,泪水早已吓了出来。 庒琂看着曹氏推慧缘靠近庄顼,心头尖儿赶着要跳到嗓子眼儿了,担惊道:“慧缘!” 庒琂欲前去制止,没等她前行两步,靠近她身后的庄琻和三喜已把她拉住。 那边,曹氏又步步引诱道:“瞧呢,多俊的人儿,可不是你日思夜想的人。领回去。带回去!听二婶的,别拿刀子伤了你妹妹。听话。” 庄顼斜目歪脑死死看慧缘,也不知他听进曹氏的话没有。过一会子,只见他大笑一声,手势往上扬起。曹氏以为庄顼举刀子刺杀过来,她一把慧缘推向庄顼,自己抱头向人堆里跑。 同一时,庒琂挣脱三喜和庄琻的手,冲向慧缘。 一刹那,庄顼手中的刀子被他甩到身后去了,他一手接过倾倒而来的慧缘。慧缘被曹氏用力推,差点倒在庄顼腿脚下,如今被庄顼快手抱住。 庄顼抱住慧缘,开怀了,道:“跟我回去!我不让你走了!” 未等慧缘有何表示,庒琂已冲上来,一把拉住慧缘的手。 慧缘魂魄未定,见众人皆在后,独庒琂不顾安危一人上来拉她,她十分感动,泪水使劲儿掉,难以依舍神色回望庒琂。 就当下,庄顼硬拉软拽将慧缘拖走。 庒琂眼泪也止不住,道:“慧缘,别去!” 慧缘怎想跟去?奈何挣不脱,也无人愿意来为她解脱。她的手被庒琂拉扯不放。 慧缘一步步被拖,庒琂担心害怕,却不顾一切护着她,拽她,而身后那一拨人,静静看着,望着。竟无一人踏出一步。 慧缘登时甩开泪水,轻轻对庒琂道:“姑娘,回去!我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到此,慧缘不想挣扎,亦不想为难庒琂。她心中清楚,如此刻自己挣脱,庄顼不甘再闹,所有的罪责都将盖在庒琂身上。一路以来,护自己,救自己只有姑娘一人,不能给姑娘添乱了。 慧缘想:我无以报答,索性跟去。这大府里,大爷也不能对我怎样。好歹如今先保住姑娘才好,进来不易,经历不易呢! 庒琂的手,被慧缘攥扯开了。 两人相互看着,相互离去。 分离。庒琂抓取不牢,松手,她摔趴地上。 慧缘已半依不依跟庄顼出北府了。 庒琂本想要追,但想到慧缘才刚的眼神和说话,无一不是在护自己。自己再如何,不能辜负她的心。于是,庒琂重整心神,爬起来。那时,庄玳和三喜冲来了,急急扶起。 庄玳扶起庒琂,安慰道:“妹妹别急,大哥哥头脑不清楚,我看看去。过会子我把慧缘找回来,你放心。” 庄玳说完撩袍子要去。 庒琂将泪水抹去,对庄玳道:“三哥哥,别去!” 庄玳住脚,惊讶回头看庒琂。 庒琂对庄玳再点头,确定让他别去,这才扭头过去对众人。扭头那瞬息,才刚那脸忧伤、愤恨被转移得荡然无存,迎上众人的便是浅浅的笑意。 再而,庒琂轻轻弹去衣裳上的尘土。 庒琂笑道:“大爷对我们慧缘也是钟情,由得慧缘去劝劝。”再回头对庄玳:“三哥哥,回来吧!” 庄玳不愿信庒琂的话语,故皱眉头看住她。 庒琂见庄玳不动,迎上去拉他回来。 余下,众人全松动开了。都言说惊心得很。 这头,秦氏对庄瑚和大姑爷查士德道:“你们着人回去瞧瞧。” 秦氏眼神里头示意回去该绑就绑,该灌药就灌药。值这样的日子,秦氏也不好脱身走,庄瑚要帮照应也不能去,查士德过会子还要帮招呼客人,也去不得,故叫两三个下人跟刀凤去。庄璞是不放心,也跟去。 于是,顼大爷大闹风波就此平息。 才刚停息风波,管家差四儿来回报说客人来了。 这样,庄禄领头迎出北府门首等,庄勤和庄耀等人在厅内候着,女眷接着再往后头去。这里,庄瑚和玉圆、再有几个管事的婆子招呼底下的人上点心茶水不提。 幺姨娘才刚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看到惊心动魄那瞬,直为庒琂着急,幸好有惊无险。如今跟众人回后院,才坐下就当众人面大赞庒琂。 幺姨娘道:“好在琂姑娘知道大爷。我们如何劝都不中用。”因怕得罪秦氏,又说:“太太心中也不必有个什么,慧缘终究是东府的人。你瞧,二太太都不怪我们呢,她进来就笑不拢嘴的,太太你还愁个什么。” 幺姨娘看得出通知庄顼来闹事的人就是曹氏,曹氏进来出去那会子,一脸的得意,想必也不太愿意遮掩自己。现在曹氏出了气,幺姨娘就当面说这话,一则提醒曹氏造事在先,二则安抚秦氏。总之,各自心中明白,又拿曹氏没的法子。 庒琂回来看到里头的人,和和睦睦的样子,实际绵里藏针,不分西东乱扎人,她跟慧缘这么不声不色的,躺着坐着不留神就挨针眼儿,防不胜防。想想这府里的女人极其可怕。 熹姨娘抓一把瓜子吃,笑嘻嘻道:“可不是多亏琂姑娘了,我们大爷也真是,巴巴来做什么,着急个什么,就是日前日后的事情了。还怕跑了不成!” 小姨娘没出去,进来听得三三两两,略是知晓了,这会子也说道:“这回有琂姑娘,下回没琂姑娘,可怎么是好。”脸色没半点神情,自己一手托住肚子,一手在肚面上抚摸。 小姨娘言下之意,怕哪一日大爷疯病起了,六亲不认,自己连着遭殃。 秦氏听熹姨娘和小姨娘这般说,恼了,道:“大爷横竖有我,你们怕什么的!” 小姨娘道:“太太,不是我怕什么,你好歹也指望指望。”手指轻轻按在自己肚子上。 秦氏颇为厌恶,终究不好发作。 庄瑚则道:“今儿我们来吃喜的,何苦又为大哥哥的事恼。才刚大哥哥说我,我也当没说。能有个什么。话抵不死人。我倒是想等着看外头进来的姨娘是什么神仙模样!” 曹氏没搭理,吃瓜子,一嘴一吐。 此刻,外头闹哄哄的了,丫头来传:“客人到了,老爷说让太太去接应接应。” 曹氏把手中的瓜子往桌上一扔,站起来,抖了抖裙子,再抚几下后脑发髻,从胸前撩下手帕子,对众人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们聊着。” 余下,有丫头忙乎增加茶点座椅。 过一会子,曹氏领三五个中年妇人进来,个个锦衣华服,极其富贵模样。一头进来跟曹氏热说火聊的。到了里头见一屋子的女人,那些妇人有礼仪端了一回礼。 庄府女眷也回了礼,便入座。 来的这些女人是前厅二老爷生意场上朋友的家室,秦氏、幺姨娘等人对这些女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总归,曹氏都认识,随意找个什么京城发髻话题,或丝绸头脸粉妆等话题,一开的聊。姑娘们听她们说话,觉着新鲜,凑过来听一会子,曹氏担心有些言语不太好,怕污染了府里女孩的耳朵,故对庄琻庄瑛等姑娘道:“过会子还有姑娘来的,你们那桌在房里,留你们自己一桌,各自里面去。” 庄琻听这话就知她母亲不愿她们留下,故去拉住庄玝,又对其他姐妹道:“走吧!她们说的话我们听不懂,人家也不愿意要我们听。我们里头去。” 说着,姑娘们跟庄琻去了。 庒琂心中牵挂慧缘,起坐难安,如今换个地儿,还是个封闭的屋里,心中被堵了什么似的。跟来赴席的阿玉看到庒琂这般神色,就低声对她说道:“姑娘担心慧缘,那我出去瞧瞧,如璞二爷回来,我问好了话给你说。” 庒琂拉住阿玉,不想让她去,实地里又想她去。 阿玉笑道:“我是府里的客人,又不是丫头,不怕闲话,也没人抓我的短。” 如此,阿玉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七章:重阳大喜(下) 阿玉走后,庒琂跟三喜随庄琻到房里。 此间屋。 是一处院中心亭,独舍一间。里外皆挂红灯笼,门窗上贴上大红囍字。屋里应外头的景,也亮各形灯笼,屋得太白。 阿玉思想半分,道:“慧缘被你们大爷拖得急,头发乱了些。” 庒琂听毕,心中一阵痛,指甲紧紧抠在手心上。 庄瑛关切道:“慧缘如何了?” 阿玉道:“二爷已把她送回镜花谢了。”此时,三喜给阿玉倒了茶来,阿玉接茶,小小喝一口,又笑道:“子素在镜花谢,大可放心了。” 阿玉说完便在庒琂边上坐下,尚未坐热,窗边站着的庄瑗扭头过来对众人道:“姐姐们,来看!” 接着听到窗外不远处传来着急的议论声音。 那窗外不远处,对着是庄府二门厅子后屋屏风隔间,因开着大窗户,庄瑗看得到对面屋里人。庄琻、庄玝、查玉童、查良秀兴高,凑近窗户瞧去。 只见那边二老爷正对钱庄、首户两个仆子发火,声音忽高忽低传来。 庄瑚的儿子查玉童本性张扬好事,见到这光景,想去探看清楚,就对庄琻道:“二姨,我去瞧瞧。” 庄琻没回神儿,查玉童一抹烟跑出去了。 出了亭子屋,又从曹氏那桌子客人边上蹿拐,那查玉童便转到前厅,又从前厅侧门闪了进去。到里头,看到厅上,庄勤、庄耀跟客人们胡天海聊,也不知说什么话,只庄勤随与人说话,眼神倒老往后头瞟,颇是不十分安定。 查玉童机灵,往里头去了。 到里头。 这便听到二老爷庄禄训斥钱庄、首户两人。 只听庄禄道:“再去,绑也得绑回来!” 钱庄苦道:“老爷,金姑娘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去说去求,她就是不给开门,还……还拿脏水泼我们。” 庄禄把手中那串翡翠珠子一拍,道:“这丫头胳膊肘子往外拐了!花银子请她可是我!你们瞧瞧二爷回没回,若回了你让他跟你们去,务必把人抬回来。两三个娘儿们都搞不定,是不是要把你们换了!” 钱庄、首户不敢回嘴。 接着,首户出去找庄璞,过一会子,跑回来说没见璞二爷。庄禄不得法子,想叫查士德去,又觉着外人不合时宜,着实没得办法,故让钱庄把庄勤请进来。 等下,三老爷庄勤进来。 几人商量之下,只能让庄玳跟着去接新娘。 庄勤有些许犹豫,庄禄也知晓,庄玳还只小孩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遇到什么如何是好,这庄府可不就指望他了。 庄禄着急,再求一回,补句道:“如不这样,让营官也跟一起,几人去。再叫几个得力的人跟着保护。老三,可使得?” 庄勤无奈,只得点头应了。 庄禄自责道:“好好的昨夜进来就没这麻烦事儿,折腾的!也怪我,提前跟那丫头说有家人去接。”不满地朝钱庄、首户两人:“这几个饭桶整日低三下四的样子,怪不得人不认,终究是奴才样!如今,只得劳烦玳儿去了。” 于是,再去外院接新娘进府,就由庄玳、曹营官两人带人去。 到近晚时分,门外仆子回来喜报,说喜轿快到了。听闻,众人喜乐。庄禄急要去迎。庄勤和庄耀却把他按住。 里头的缘故容易看出,外头进来毕竟是妾侍,当不得重。 庄禄笑笑,认了,就等着。 岂料,曹氏出来,不管客人在场,对传话的说道:“到哪儿了?” 仆子回:“外门大街,快到了呢。” 曹氏冷笑道:“让绕到后门角儿进。这是老太太吩咐的。” 仆子不敢应,巴巴望着二老爷庄禄。 庄禄想恼又不好,不恼着实无处可发泄,便将那翡翠珠串往桌上拍下。 众客人看这情景,纷纷来劝说夫妻二人。 曹氏依然不给脸面,只道:“晚些想给我磕头,就依我的,不依我的,你们尽可办你们的,我吃我酒,横竖我认不得,与我无干。” 曹氏说完转身走了。 庄禄憋急了,猛站起,对曹氏道:“你就这般不尽人情?” 曹氏顿了下,头也不转,笑回说:“老爷的情不也用尽了?” 曹氏直直走入里面,那庄禄看曹氏的身形,对仆子大声吩咐道:“大门敞开了进,今日我做的主,谁愿意说就说,愿意留就留,愿意走就走。” 客人们不好插话,只劝说消气。 庄勤和庄耀两位老爷相互对视,叹息一口,坐下便不再言语。 因头先与曹氏商量过,入门引导,就由贵圆去,如今曹氏生那么大仇恨的气,也不差贵圆来。庄禄想让几个年纪大点的婆子出去接,心里又犯嫌。正不得已,南府四老爷庄耀让人去把幺姨娘叫出来,还把庄禄的烦恼和无奈小声告知,想让幺姨娘去帮接人。 幺姨娘一听,仅微笑道:“老爷糊涂了,人家夫妻闹着玩你也跟真的起来。你就好好吃你的酒,东府、西府若起这事儿,你可信,即刻伸手去帮,我也不说你半个。” 庄耀平日都听幺姨娘的,今日自己看不过才主觉想帮,想替他二哥办理办理,再者外头有客人,瞧着不大光彩。谁知幺姨娘这般跟他说,只好作罢了。 幺姨娘回后头,看到众人凑头去安慰曹氏,宽解她,大致想说服她派人接去算了。夫妻二人同心些,一人让一步,叫她让贵圆去,将新人从角门抬进来便行了。 可曹氏哭泣道:“万事都依得,这等短命犯贱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祖宗脸面不要了,我也得把脸面留给二丫头三丫头去!哪里就有个炕下的能从大门首进的?这不是忘祖宗,忘老太太,忘整府人了?好是大老爷不在,若在定是不同意,这回你们还劝我。” 秦氏因才刚劝几声,如今曹氏反嘴牵出自己东府大老爷,脸刹沉下来,不作声了。 其余各府谁还敢说的?大姑娘瞧秦氏脸色,秦氏不说,她敢说? 余下,熹姨娘和那些客人的家室女人劝曹氏道:“理应如此,由得老爷自己去找人。” 又把曹氏刺激得心头燃火。 那屋里的姑娘听到曹氏哭,探出头来看。庄瑜和庄玝是北府外的人,见这般,就示意庄琻和庄瑛去解慰曹氏,庄琻道:“还不嫌丢人的。”把查良秀拉住,又往里头坐去。 庄瑛心思静,为人平和,看一会子,再经不过姐妹几个示意,便去曹氏跟前,可只站着没言语。 曹氏见庄瑛,骨碌眼睛怨望她,无缘无故道:“你就是投错了胎,好好怎么就不是个男的。”一手拧在庄瑛手背上。 庄瑛疼,也不闪开,就让她母亲拧。庄瑚看不过去,紧去拉开庄瑛,让她赶紧进屋去,一方对曹氏道:“太太消气,跟三妹妹没干系,何苦糟蹋她。” 曹氏叹息。 这时,有丫头来报说新人到了。 曹氏自顾擦拭眼泪。众人是想去瞧瞧,见曹氏不动,也不大好起来。里头的姑娘听人来了,已都出来,见曹氏等人那般,不好主动跑去瞧。 过一会子,丫头子又来报说人进府了,正往北府大门来。 曹氏按不住,问那报话的丫头子:“从哪门子进的?” 丫头子闪烁,不敢正面回。熹姨娘见丫头这般,急去对丫头啐道:“太太让你说就说。” 如今也不管理客人在与不在,脸面是不要的了,庄瑚看熹姨娘这些恶俗举止,实在恨得入骨。 庄瑚笑呵呵道:“姨娘你急什么,让丫头好好说。”多少瞧着客人在不好对熹姨娘发火,再问丫头:“谁去接的人?” 丫头子垂头低声道:“是老太太处的竹儿姐姐,还有袁姨娘。” 曹氏听完,拍案而起。 庄瑚忙示意丫头子下去。 曹氏拿手绢的手死死抠在桌子上,众人都听到那指甲刮桌面响出响声了。 眼下庄琻不管曹氏了,拉住查良秀就向外去,后头庄玝跟着,再有庄瑛、庄瑜也垂下头跟后。再往后,庒琂、阿玉、三喜紧随其后。 庄琻到了二门院子,一眼见到丫头婆子们蜂拥去府院外头瞧。她父亲庄禄已一身红走在众人前头,正迎新娘子去。 在人堆里的查玉童看到庄琻拉着自己的妹妹,便撒腿跑来,从庄琻手中拉走妹妹查良秀,一头还跟庄琻等人说:“二姨、三姨、四姨、五姨,瞧瞧去!听说来的了个碧眼金毛的狐仙。” 庄琻跺脚,对查玉童啐道:“呸!仔细我找你娘去,看揭不揭你的皮。” 虽这般说,庄琻也被激起了好奇,快步朝外去。身后人等紧跟。 出了二门,外头便是北府正府院。 过府院是北府正门首。 此刻,门首外头,已燃起细雨小绵炮。这里头又有话说了,庄禄原要风光大摆,要高门巨响的炮来迎,因说那回疆旧部女子带了身子进来的,怕肚子里被冲撞,把巨响炮去了,打算无声无息进,又想不能大摆,又去了炮竹声,哪里还是迎亲的喜事,便换成如今的细雨小绵炮。 只听到啪啪啪的小响声,时间不长,只一眨眼功夫就完了。 庄琻推开前头挤堆的丫头婆子,靠前看。只见大门首外头,一队的红衣喜服迎亲队伍,前头站四名唢呐老乐匠,也不吹响,假放在嘴边,后头是一顶四人红轿子,正停放。因有帘子隔挡,看不到里头的人,只见轿子外头左右两侧站两人,左侧是竹儿,右侧是袁姨娘。再后头四名抬轿子的轿夫,往后是举仪仗的人,两名举“迎亲”牌子的大红喜衣帽的小青年,两名挑香灯的丫头,往后还有陪乐的一群人,约是八九人。小是浩浩荡荡的。 庄禄站在门首,横肉加身,笑脸盈颤,合不拢嘴了,此前那些矛盾意气,此刻已烟消云散。 去接新人回来的庄玳与曹营官站在庄禄跟前,傻呵呵跟他笑。 又听到竹儿曲礼对庄禄道:“老爷,该吉时了。” 即是新郎踢轿门,迎新娘子出轿。 庄禄笑呵呵下台阶,按竹儿指示去踢轿门。只见踢了一回,轿门里头的人没个声响。竹儿顺手撩起门帘,可扯几下没扯动,里头的人强是拉住帘子不给开。 庄禄见状,连连作揖对身后人,以示不好意思。又踢一回。 庄禄低声对轿子里的人道:“快些出来。” 庄禄的声儿刚停下,一条戴莲花金镯的嫩葱玉手伸出来,缓缓开了个缝隙,猛然只见,一人钻出来了。 此人头上没顶盖,看也不像新娘子。才刚还有人议论说新娘是个碧眼金发的狐仙,眼下看这人,细眉大眼,未语先挂笑意;那一身通头,除去说一身红,真不像传言这般传神。 庄禄听见有人议论:“这就是那新娘子?不像呢吧?” 跟旁曹营官笑回:“哪能是她!后头的呢!各位爷瞧好!” 众人惊呼,个个心里纳罕,从未听说新娘轿子坐两人的,如今北府迎新大开眼界了。只不知新娘子是何等人物儿。 正议论着,曹氏领着太太姨娘们也来了。 曹氏一脸的笑意,那是皮笑肉不笑,可不是绵里藏针,笑内含刀。 众丫头看到曹氏,纷纷让开。诸人心想,可得有好戏瞧了,太太这形景,可不大像来迎门的架势。 —————————————————————— 今日冬至,祝各位看客朋友节日快乐,阖家幸福。 另外,趁节日,我给大家友情推荐一部好作品,这部作品是:《哑证》,作者是:苕皮神探。 《哑证》是一本零口供办案悬疑烧脑巨制,作者十分用心,故事起伏跌宕,环环相扣,故事矛盾密不见缝,尘封旧案,丝丝剥茧,值得追读。所以在好节日推荐给大家。 再另外,有制片团队朋友看到,请一定要关注这部故事,或能以此出一部精彩的办案悬疑剧集未可知。 再再另外,友情推荐一部炼金、魔幻、武者、隐修大集作品《万古灵决》,作者是:八年琉璃。 《万古灵决》是一部好莱坞式电影的文字,故事神秘,场面宏大,元素多彩。喜欢此类故事的盆友,可以看看这一部,或许给你打开别样的诡谲世界。如制作团队的盆友有兴趣,就找17k详谈,也能出一部好剧。 《万古灵决》、《哑证》、《倩女传》原装正版就在17k网站,无论你在什么网看到,敬请来17k。 感谢盆友们微信朋友圈分享传播,国内海外的朋友多多支持! 最后,再祝大家节日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八章:意玲珑 果不其然,曹氏是来撕二老爷脸面的。 当下。 才刚先下轿子的女子叉腰挡在轿子前面,这女子向众人作揖。又嬉皮笑脸向二老爷庄禄伸手,四条手指上下跳招,似要索拿什么东西。 竹儿不解,怕老爷尴尬和客人们笑话,故温柔对女子道:“姑娘,这何意?” 女子扭头,笑道:“轿子哪有这样好踢的?我们老家踢一回一袋子银子,你们老爷踢两三回了,该多少包银子?” 这一话出,惹得众人大笑。 二老爷困窘,急向后头的钱庄首户招手,两人识意,忙转身去了。 这方,庄禄笑道:“姑娘,莫说,我叫人取银子去了。叫你娘子出来。” 女子咳几声,眨巴那双大眼睛,舔了舔舌头,道:“哎呀,老爷啊!听说你也做生意的,怎就不知一手交人一手交货的道理。” 管家早看不下去了,忙上来叱喝:“野蛮没脸的丫头,谁有这规矩的。别误了老爷的时辰。” 女子的眼都不向管家,叹一口气,转身想钻进轿子里。此时,曹氏的声飘来了。 曹氏一脸正色,话语夹笑,眉目生色,温声柔气道:“哎哟,我以为是新娘子呢!可是又贴了炕下的人?一娶拖二呀?” 女子听这话,撩轿帘的手缩回来,也不生气,缓缓转过身。见到曹氏那一身富贵头面,知是正房太太了。便端端庄庄的曲向下端个礼仪。 曹氏含笑受了。 瞬息间,女子收住礼仪那手脚,转一副样子,一脚踩在轿杆子上,竖起大拇指道:“人是我带来的,要人交钱。没的商量!” 这一时间的转变,众人始料不及。 那前头的庄玳和曹营官已笑得不能自持。庄玳晃眼看到庒琂和庄琻她们在人后头,也都笑了。 庄玳故而移步走到庒琂那方。 庄玳对庒琂低声道:“妹妹,以后你可不能这般,太是野蛮了些。” 庒琂不搭,捂住嘴巴看那女子。 庄琻倒笑问庄玳:“那人是谁?好大胆子,也不怕日后被管家整治。” 庄玳回道:“她?哦,是新姨娘的丫头,瞧也不像丫头。在外头看着,她们关系颇好。” 庄玝凑过来问:“都说外族女子,都蛮横,眼下看果然的。老爷怎受得了。” 庄玳道:“一处玩笑我觉得好,居家过日子,老太太见了怕要说没得礼仪规矩。总归是二妹妹三妹妹府上的,她们受得住,我们不说这些,五妹妹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庄玝哼一声,不说了,往前走几步去看。 庄玝到了外头,站在曹氏身后。 只见曹氏拿着手绢擦了擦嘴角,笑道:“我竟不知道新娘子买了一道又卖一道。”故向贵圆说:“贵圆,去我屋里取银子去。老爷出多少,我出多少。我们夫妻二人再买一回也使得。” 这方说话言笑,可把众人惊出了天际。客人有叫好的,有拍手称赞曹氏的。 贵圆领命去了。 过一会子,钱庄首户用托盘边向后头去,到了那几个轿夫跟前,把身上那几包银子,一包给一人。 女子向轿夫作揖道:“辛苦四位大哥了,老爷太太赏你们吃茶的。” 四个轿夫原本一脸劳丧,如今见那么多银子,脸都笑烂成花了,连连向女子作揖,又忙不迭向庄禄等人作揖作谢。 曹氏那一脸自以为端庄的容颜,此时黑暗下来。才刚略后退几步,现见女子无伤人的心,故壮大胆子,又从贵圆盘子里拿来第三包银子。 幺姨娘怕把事闹大了不好,故上前对曹氏道:“太太,好声给就完了。客人在不好看。” 曹氏扯动嘴角,摇晃头上那几支金钗,闪出一句话:“哪有这般好进的。” 说着,将那包银子松手,只见银包直线落在她脚尖裙子下。 这一招,曹氏是要丫头向她蹲下拿银子。 那女子不嫌这个,也没思想这些,摇摇晃晃大步走来,叹息一口气,蹲下正要拿起银子。曹氏刹时脚尖露出,死死踩在银子上面。 丫头坏笑,把才刚剩下的一包银子拿出来,用力砸在曹氏脚上。 曹氏惊叫一声,连向后头倒。贵圆和玉圆忙扶住,因突然,加之曹氏身子肥重,扶不当时,曹氏已仰后头去了,众人扶正过来,只见曹氏摆正身子,重心不稳身子前倾,双膝跪向这女子和轿门。 女子捡起银子,乐呵呵道:“这银子最有心意。我替我们娘子喜欢了。”走到庄禄面前,作揖道:“老爷,接人吧!” 接下来,声乐齐天高响。幺姨娘因想起有孕的人,忙给庄瑚示意,庄瑚让管家指示吹奏那些人。才刚高响的乐声,便就此暗淡停住。 随即,轿子里出来个头戴喜花,穿红大喜衣的婆子。婆子出轿,示意轿夫上来倾轿。 倾轿,婆子撩起帘子,搭出一人手来。 余下,众人看清楚了,是一个——竟也瞧不出什么模样的人,顶盖红巾,一身通红,一双脂白玉手捏着一方红帕子,手指戴三枚嵌绿玉的金戒指,两手叠加放在那微鼓的肚子上,形态婀娜,步步微移。 出了轿子,众客人高呼老爷背新娘进门。 管家向客人作揖,道:“老爷牵引即可了,众位给个面子,里面迎去。”又向曹氏道:“太太,堂上过礼了。” 曹氏哼出一声,怨恨勾了一眼那新娘子,扭头便进去了。 紧接,客人们夹道祝贺,迎庄禄牵引新娘子入大门。 到大门,有婆子端来火盆子,新娘跨了进去。过了火盆,是府院。 府院已安排了丫头子端来铜钱干果子等物,见新娘子来了,便向其头上空撒。 这闹哄哄的新人过府院,入二门,又是一道火盆,进去是二门院,院内再是备有茶叶、香米,花生、蜜枣等吉祥物儿,俱如前院这般向新人身上撒。 如此,直至正堂。 堂上拜堂,送新娘子入洞房,此处俗喜之事,众人见多,如常。此处不多言述。 堂上正闹着,才刚那女子掂着银子跟后头,也没进堂里,就在二门院子外长廊下坐,东张西望的。 后头姑娘们已进去了,只庒琂没进里头,站堂门口看,因看到那女子一人在那里,庒琂遂走去,有意招呼说话。 庒琂道:“姑娘怎不进去?” 女子抬眼厌恶看庒琂半眼,没理。 庒琂识趣,尴尬笑欲转身去了。 三喜气盛,暗讽说话道:“我们姑娘心眼好,瞧这府里没人待见你,我们姑娘才客气跟你说话。可见人心不是人心的了,竟不理人。” 女子听完,立起来。 三喜见识她的身手,怕打自己,忙躲在庒琂跟旁去。 庒琂这才回身为三喜挡住,连对女子道:“姑娘莫怪,我丫头没规矩惯了。回去我打她。” 女子笑,指着三喜道:“她叫什么?” 庒琂以为女子记仇,不想说。谁知三喜回道:“我叫三喜。” 女子笑道:“好,记着你了。”便向堂上去。 三喜忍不住问住:“那你又叫什么?” 女子住脚,回头快口回:“金……”顿了下,眨巴那双大眼睛思想,再说:“这金的银的很多,我改了名字。叫我意玲珑吧!”正好看到侧旁一间屋门外挂一块竹匾牌子,上写“玲珑阁”。 三喜待要再接话,庒琂已捏住她手臂。 那叫意玲珑的女子进去了。 庒琂才恶言对三喜:“几次了,还不知道厉害!”三喜耷拉眉目,没话。 跟旁的阿玉淡笑:“瞧那姑娘也没什么恶意。思想比府里人开化多了。只是看钱重了些。可我奇了,世上有姓意的?” 庒琂摇头,示意进去。 于是,庒琂、阿玉和三喜进堂上。 此刻已拜完堂,新娘送去篱竹园了。庄禄等人招呼客人家人入座。曹氏等人已在后头去了。庒琂见这般,悄悄从屏风后头隐身去。 正这时,庄玳忽然从一侧闪了过来,拉住庒琂:“妹妹哪里去了,才刚拜堂你怎不在?” 庄玳说着拿出一个红包,拉起庒琂的手,把红包按在她手里,道:“图个吉利,你应也得一个,我替你拿了。” 庒琂感激笑向庄玳,无话。 庄玳道:“过会子,我去找你们,这里老爷们一处,好不自在的。” 庒琂道:“随你的。” 正要走,庄玳忽然想起慧缘,问:“你院子的慧缘回来不曾?” 庒琂一怔,是了,慧缘此刻在镜花谢了,是跟子素一起?是否安全?是否安然无恙?一时间,心中全挂着慧缘。 因见到庄玳这般关心,莫名其妙对他有些许别样的心情来。 庒琂也不回,勾头垂目往后头去了。 这方,庄玳也回堂上陪客。 不知哪位客人提了一句:“你们府上的大爷二爷怎不见?” 说到此,众人才想起庄璞自出去后就没回来。西府三老爷庄勤便让庄玳来问话,庄玳说自己去接人,不知晓。又问管家等人,管家说一直忙着呢,没注意。 于是,让管家叫四儿去后头问湘莲,湘莲也奇怪,说以为二爷被差遣忙接人办事呢。 余下因时晚,开了宴席。有人提说老太太、大老爷来,老爷们又解释一回。 宴席中间,庄勤派去找庄璞的人回来了,报说:“二爷去东府平了事,出来后来北府的,后头不知谁传话,他出去了。就不知去了哪里。这会子该是回来了。” 如此,庄勤忙叫人回西府去找,找一圈也不见。 等宴席将尽,外头报说老太太和三太太回府,紧接又报说:“外头有官中人来传,二爷被关起来了。” 这两层事前后激起,这宴席还如何继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九章:璞二爷(上) 客人听闻府中出事,有要留下分担,有识趣避嫌回让,亦有吃了酒壮胆楸事的。 这多半是醉话。 庄禄几位老爷忙着感激,又着人送客。 完毕之后,才叫曹氏等太太姨娘们赶去寿中居,先给老太太那边请安。 曹氏一脸担忧,虚情假意道:“我说什么来着,不能九月九办喜事儿,不听我的。这可出事儿了,二爷要有个好歹,我不担这名儿。” 于是,众人赶至中府。 到了中府。 老太太一日的劳顿,此刻跟郡主坐厅上,也是知道庄璞出事了。当庄禄领着一众人来,未等众人曲礼请安,老太太先指着庄禄大怒,问责他为何一桩喜事搞得如此? 庄禄冤枉,半句却回不得。 老太太指着庄禄骂半日,累得至后没得言语方停歇。郡主是担忧不已,依旧在侧安抚老太太。庄勤已叫人去打听,此时回来回话。 那回话的说二爷庄璞接到一个口信,让他去云往客栈,他到那里等人,等来等去没见人,后儿来了官中人,就这样糊涂把他抓了。庄璞争执,总归扭不过官府,因报自己是庄府里的二少爷,官差哪里识得,给他一顿好打,晕去时被架回监中。醒来后,主事的去监里看,又问个细里缘由,听庄璞说自己是庄府的人,理出许多的实据。主事由此慌了,急差人向同僚打听,这才确认庄璞是庄府的二少爷。主事令人怕事,把他放了,还再三致歉,可庄璞不愿这般调停,说这事儿没个交代自己断乎不离开。如此,官府才差人来庄府报信,好让人去领。那主事怕得罪庄府,听说张府跟庄府有交际,连夜去找张府那大人求情,让帮说几句话,好了这桩错拿案。 如今,众人听这般说,里头曲折倒不是很明晰,糊糊涂涂的皆松口气。 庄勤问传话的:“你二爷为何事去运往客栈?” 传话的说不知,后湘莲说云往客栈是蜀地关先生来时住的客栈。想必二爷是去那里寻关先生去了。湘莲这一提示,可把郡主吓得猛然惊醒,可不是应了开先心里的想法了。这个关先生指不定带来祸端呢。 郡主心里暗暗叫苦:当初拒绝关先生上门就了事了。 又问为何关先生又去客栈?不是安排在雅阁居住么?兴许众人多数不知关先生已失去联络多日。如此,叫阿玉来问话,阿玉来后,悲悲戚戚说关先生接到信去了,如今还未归来。 阿玉倒没过多说其他,只说先生接到信被官府接走。 庄勤还想问是哪个府门来接,这时,张府的大人来了。众位老爷迎出去接。 老太太不愿再听老爷们转达话语,就说不必避嫌,让请张大人来寿中居。不一会子,张大人到寿中居。一一行了礼仪。 老太太问:“这晚上的,张大人可是为我们璞儿奔走?” 张大人作揖打躬,谦卑言说:“是的,老夫人。本官那些属下有眼无珠,误带了二少爷。听闻后,本官坐立不安,即刻来请罪了。请老太太及几位大人、老爷宽宏,恕我宽泛之罪。” 老太太叹息道:“如何就抓错人了?所为何事?” 张大人道:“日前我们抓到个洋教案滋事者,指认说联党犯事嫌人在云往客栈。这就给抓错了。实在有眼无珠。” 郡主好奇道:“我可听说有人来知会了璞儿去的客栈,既然你们抓到人,又是谁人来知会他?” 张大人一时噎语,其中来龙去脉他还不十分清楚,抓庄璞那主事人也没交代清楚,说抓错人,但求他来求情。 于是,张大人回道:“因事发突然,我尚未查问清楚,等我回去查清楚,定来府上负荆请罪。” 郡主有一万个疑惑,张大人如此回复,自己便不好再问了。 张大人请了罪,庄勤让管家跟他去监中领人。到了那里,庄璞死也不肯走。管家无奈回来复命。老太太气极了,一命地骂庄禄、庄勤等人,又拐弯抹角骂众位太太平日只生养不教育。气到半夜才没得精神,遂忿忿睡觉去了。 余下众人等老太太睡下才各自回府。 次日晨早。 三老爷庄勤亲自去监中看庄璞。到了监中,看到他和那狱友聊得正欢喜。 庄勤大怒指着庄璞道:“你这不孝子!还不快快跟我回去。” 庄璞见自己父亲来了,形色比先前收敛许多,忙谦和起来道:“老爷何须来的,我这回去便是。” 庄勤哼的一声转身去了,接而,庄璞跟出去。 到了外头,庄璞对他父亲说:“老爷,我不是诚心要寻事逗留,我也知他们抓错了我。只我有些事未听得真切,才在那里留一夜半日的。” 庄勤怒道:“你一日正经过没有?你弟弟都被你带坏了去。二回犯事,莫把你家府搬出来。张大人连夜来府上,够为你折腾的。真是荒唐!” 庄璞笑道:“哦,是锦书姑娘她爹?那不打紧。我改日到他府上跟他喝两杯就完事儿了。” 说着,庄勤一巴掌甩过去,狠狠落在庄璞脸上。 庄璞受了疼,静下来了。 庄勤道:“你要是不愿意在府里呆着,早早你就出去,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提你是庄府里二少爷。我也没你这儿子了。丢人现眼!” 父子二人便如此骂骂停停,一路到庄府大门首。 到了门下,庄勤再三叮嘱回去见老太太,多说些宽心的话,其余话语不必多言。庄璞点头应了。进了大门,庄璞思想再三,出口对庄勤道:“老爷,我有一事想求你。” 庄勤站住,严肃盯住他。 庄璞见父亲这般,心中的事不敢再说出口。 到了寿中居,正好各府人等在请安,老太太一言不发等庄璞回来呢,其余人坐着站着,没一个说话。 庄璞一进厅,就直直向老太太跪去。 老太太心里有气,起身走向庄璞,把他拉起来,骂骂咒咒地扬起手打他屁股。 老太太含泪道:“千好万好,你何苦要惹祸进那地方。吃苦不曾?” 庄璞笑道:“没有,他们好吃好喝待我。” 因看到庄璞额头上有淤青,老太太心疼道:“还说没有!”又命竹儿去拿药来给他擦拭。 完毕,老太太向众人道:“好了,没事儿都回吧!一个个让我心烦的。”竹儿在一侧低声提醒:“老太太,篱竹园的姨娘还没过来呢!二太太差人去请了。” 老太太因此再坐下,心中十分不悦,终究也等着。 曹氏见机道:“璞儿也回来了,喜是没事。老太太要是乏了,就歇去。我们回去便是。我那府里新人,总归是新人,让老太太等待,不知礼是我的过错。回去我说她一说,竟这般没得礼仪不要脸的。” 北府新进的姨娘其实也一夜不安。好端端一起喜事,全给庄璞搅了。因身怀六甲,晚些时候,庄禄到篱竹园告知她明日可晚些起,去寿中居给老太太磕头请安。这里的意思,多少是想让她避开曹氏,等众人都请过安了之后,再领她来,到时再跟老太太解释解释。 庄禄仗着新进的姨娘肚子有孩子,老太太不会责怪,所以这般。 谁知,曹氏巴不得篱竹园出点事儿好给她抓短,如今,正中下怀。 约么好一阵子,北府新进的姨娘来了,后头跟着她的丫头意玲珑。 众人在堂上,听报说新姨娘来了,都转头脸来看。只见那姨娘通头衣身是时绣滚边儿筒袍,两袖举在胸前,袖口宽松盈动,直垂在下摆裙子上;与寻常大户娘子们穿着没个区别,只是头饰面妆略显古怪些,不合群体,一拈了金边披褂纱巾帐子将她的头蒙得鼓鼓的,只露一双碧眼,头上是否作了发髻,戴了花样都看不出来。行走中,她那眉目冷冷淡淡,不惊不喜,最为引人注视,是她眉间有一颗红心痣儿。那张脸长什么模样,没人瞧得出来,纱巾帐子连到头上蒙得严严实实。 两人上了台阶。意玲珑也不扶她,自顾东张西望。如说新姨娘冷淡气质,那丫头就是个张扬轻浮的。只见意玲珑挽一个道士团鬓,后头拖长长的一股黑发,末节打个结,鬓发上插一根筷子,不说点缀饰物,连一根绳段都没有,简朴得跟外头带发修行的道姑一般,让人瞧着实在难受。只她穿那身红衣裳,挺符合她这轻浮的气性。 众人看着主仆两人的装束奇异,又可笑又惊叹。 俱想:边域之人大抵如此,不注重头面,性情行为还如此怪离。 姨娘和意玲珑到了堂上。姨娘站在中央,也不见行礼,只垂首站着,意玲珑更是可笑,骨碌碌转动她那大眼睛环了左边又环右边,至后歪着头看堂中央坐的老太太。 秦氏见这般,略是小咳几声。 曹氏拿着手绢捂住嘴巴,定是偷笑了。身后那些姑娘们有忍住的,有没忍住的,都一眼的笑意。独是庒琂不笑,痴痴看那两人,多少生出些敬服。 庒琂想到伯镜老尼的话来了:或有时,不低首,张弛有度,不卑不亢方显得自尊身份。 瞧那两人,可不是应伯镜老尼所说的?而自己何时做到这样的定力? 跟旁,庄玳略移步到庒琂后头,用手摇她袖子。 庄玳低声道:“那红衣的可笑不可笑?” 庒琂本不想搭言,见庄玳这样小人行径,心中十分鄙夷,就低声回:“背后议论人的品格,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庄玳如被打了一嘴巴,讪讪转回原位跟他哥哥庄璞站一处。 庄璞是看到他去庒琂那边说话了,就打趣说他:“讨个没好的,何苦。不如多看看新姨娘是不是碧眼金发,还新奇些。” 庄玳白了庄璞一眼,道:“背后议论人的品格,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庄璞没忍住,笑出了声。 堂上的人俱听到庄璞笑声,原本要开口议论说话,这回都转眼看庄璞了。 老太太道:“璞儿还有规矩没有。” 老太太这话语,不就是责怪西府教子无方?实里也羞辱新姨娘没规矩。郡主因这话,坐在那里十分难堪,故恶恶朝庄玳和庄璞两个儿子扫一眼。 因见姨娘没话,老太太叹息一回,话没说破,只说就这样吧,散了回去吃早饭。 曹氏站起来,走近姨娘跟旁,笑道:“好歹,你也说一句半句。良言是金玉,恶言我们也不怪你。你这站着不说,敢情等你来就为看你一眼?不在理呢。” 姨娘依旧垂头,无话,两对大袖子略动下,不曾放下,想必她的手在里头捂住肚子。 南府的幺姨娘笑道:“如不这样,新姨娘才来,害羞也是有的。如不再熟悉熟悉,后头大家熟了,就有话了。老太太昨日是劳顿一日,没什么事儿,我们都散了吧!” 曹氏道:“怎么说的?”想发火指姨娘处事不端正,又怕众人说她欺负人,改口道:“怎么个称呼叫法儿,好歹让我们知晓知晓,门内规矩总是要的吧。” 姨娘没话。 那意玲珑或听出几分不好的话,便笑道:“我们娘子不爱说话。想知道我们娘子名字,我给你们说了吧,叫娜扎。” 一下子,众人都把目光放在意玲珑身上。 曹氏冷笑道:“没规矩!” 意玲珑不甘示弱,直直盯着曹氏:“要不是你想问,我还懒得替我们娘子回。” 曹氏怒站,指着她道:“放肆!” 曹氏早是瞧不惯意玲珑,就为昨日进府受辱那节,心中那些仇怨可谓不共戴天。那时曹氏心中想,有朝一日,定要这丫头死无葬身之地。 意玲珑轻松吐口气,转身摆手:“那行,你们聊着,也没我什么事儿。我外头等娘子。” 说着,意玲珑去了。 众人哑然。 老太太紧是摇头,由竹儿扶到里头去。眼下,各自散去了。 曹氏随众人到外头,见意玲珑在廊下伸手踢腿的,无一分女子温柔样。曹氏狠狠朝她哼一句才走。意玲珑也不介意,见众人走,才去找娜扎姨娘。就此,把她娘子接回篱竹园不提。 此方却说庄璞。 众人散去,庄璞跟在庒琂身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对庒琂和气说一句:“妹妹,我待会子去你院子。” 庒琂知晓他这说话,想必是找阿玉。 或许,是为关先生来的。 庒琂微微一笑应答,心里想:庄璞是无事不来镜花谢,难道关先生牵出事了? 不由想起庄璞昨夜被抓拿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章:璞二爷(中) 众人散去,庒琂回至镜花谢。 庒琂才刚到里间坐下,三喜就小跑进来说二爷来了。 眼下,见到庄璞大步走进来。庄玳和其他姐妹们也来了,在外头说笑呢。 庄璞进来,一头顾着向外头看,生怕姐妹们跟进来打扰似的,一头问庒琂:“玉姑娘呢?” 恰好子素从外头进来,听到庄璞找阿玉,便嘴角一扯,进卧内去了。 阿玉自关先生离去,一直住在镜花谢,庄璞有让她回西府,但她婉拒了只说庒琂身子还不完全康健,自己留镜花谢可照看一二。实际而言,阿玉觉得庒琂比府里其他姑娘平易近人,而且镜花谢住的都是女孩子,对自己来说,十分妥当。所以阿玉不愿回西府。 听庄璞问阿玉,庒琂浅浅一笑,果不其然。她正想回说阿玉在隔壁厢房呢,因想到是大晨早,怕阿玉还没起来,便收住话。 于是,庒琂转头去问子素:“素姐姐,玉姑娘起没?” 子素已钻去半个身子了,又退回来,一手扶在门框上,一手撩门帘子,头也没回,只道:“早起了,我才从她屋里出来的。” 庄璞听毕,扭头要去。 子素反应快了些,转回头道:“二爷犯不着的” 庄璞止住,缓缓侧眼看子素,子素被看得不好意思,瞬时勾下头脸。只见庄璞问道:“犯不着什么?” 子素脸色泛红,不搭了,撩帘子进去了。 庒琂知子素的,不太肯跟庄府的人有过多言语,可这话出得奇怪。或许,阿玉此刻在房内料理自己头面也未可知,怕外人去撞见,子素才这般阻止,又不好启口明言。 这时,慧缘端茶过来。 庒琂对慧缘道:“你去瞧瞧玉姑娘,说二爷来找她了。” 慧缘听得,笑着去了。 庄璞见庒琂这般打点,觉得麻烦,欲跟慧缘去,还道:“我去就行了。” 庒琂连连阻止道:“二哥哥,让慧缘先瞧瞧去。这大晨早的,女孩子换衣裳也是有的。” 被庒琂如此提醒,庄璞连连打自己额头,退回来,在炕上坐下。余下,三喜去倒一杯茶来给他吃。 庄璞吃半口,放下杯子,吐纳气息,抚自己额头上的伤,一脸无奈道:“妹妹的茶淡了些。”故扬起杯子给三喜,“有浓茶没有?” 庒琂知他头夜在监里,想必是被官府折磨了一宿没睡,如今想借茶醒神。 庒琂扬手示意三喜,意思按二爷的办。 三喜不解,嗔道:“二爷知我们姑娘身子骨一直不好,淡茶都少吃,浓茶如何受得了。没有的!” 庒琂听三喜那席话,羞得脸红跟灯笼一般。 庄璞的手又连连打在自己额头,啧啧道:“瞧我!那不用了,就这茶可口。” 庒琂责怪地朝三喜瞪一眼,再笑吟吟对庄璞道:“二哥哥找玉姑娘,是关先生找着了?” 庄璞叹息,向窗外张望,此时,外头庄玳和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顿失了。 庒琂顺着庄璞的眼神瞧外头,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庄璞也不答她的话,只怪道:“才刚一树的人,哇哇啦啦的,怎么一会子功夫就没了音儿了。” 庒琂原想要出去迎姐妹们,见庄璞进来,她就没主觉出去,想必姐妹们会进来,此刻,还真是静了。如庄璞所言。 这时,慧缘笑呵呵走进来,给庄璞端过礼,笑道:“二爷,姑娘,三爷和姑娘们都在阿玉姑娘屋里呢!” 未等庒琂回应,庄璞一手拍在膝盖上,“得嘞!”便站起来,朝外走去。 慧缘见庄璞出去,便对庒琂道:“姑娘,二爷这是怎么?” 庒琂摇头。 慧缘往卧内方向送一眼,再对庒琂道:“阿玉姑娘说待会子过来找姑娘说话。说让子素不用找了。” 庒琂奇怪地看慧缘,不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慧缘见状,连忙解释道:“哦,兴许是姑娘跟阿玉姑娘提过黑茶,阿玉姑娘说既然姑娘不喝,就讨些来尝尝,素姑娘就回来取了。” 说着,子素拿一瓷罐子出来。理应是老太太送的黑茶。 慧缘便上前对子素道:“阿玉姑娘说,待会子过来找姑娘。素姑娘先不忙拿过去了。” 子素此前对慧缘有气,经庒琂说了一顿后,如今收敛许多,便淡淡应笑,又拿进屋。再出来时,看到慧缘依旧站在那里。 子素一改笑容,一脸对庒琂,半脸对慧缘,道:“看我没眼色的,外头那么多姑娘爷们在呢,亏得缘姑娘提醒了。” 这话既有趣又生分。 对自己行事不严谨而打趣自己,借此和慧缘重归于好可言语间带出些许客气,不免生分了。 慧缘哪里不懂得?便勉强地挤出点笑容。 庒琂听出子素话中带刺,顺势接道:“既这样,我们都过去瞧瞧。”又招呼起三喜,道:“三喜,你把鹦鹉喂一喂。” 如此,庒琂自主起身,向子素和慧缘递笑,邀一起去。可慧缘端了礼,道:“姑娘去吧,过会子老太太差人拿来早点,我好接着。” 庒琂岂不知慧缘心中的疙瘩,都是在子素那里。因此她不想同行。 庒琂笑道:“那也行,我过去看一会子就来。” 完毕,庒琂去了,子素跟在左右。 出了门,庒琂放慢脚步,一手拉住子素,轻声道:“姐姐,你这又何苦的。” 子素傲气道:“如何?我谦让了也不行?难不成我还跟以前一样指呼姓名?人家现在是大奶奶身份了,只少一门子礼而已。我是毕恭毕敬的。” 庒琂叹息一口,无可奈何,便不再说。 两人走到阿玉那屋门外。虽说里头很多人,但此刻一点笑声动静都没有。不知众人在里头做什么。 庒琂待要问子素先前跟阿玉在里面干什么,还没出口,子素已进房门了。 庒琂移步跟随,到里面,一眼见到众人围在阿玉身后。阿玉此时站在一张案台跟前,手持毛笔,沉思着。台上,铺有一张画纸,纸头上下各压一块牡丹雕花镇尺。那画心上,浓淡相宜泼有些墨,颇有布局想法。庒琂略移步行近,看清上头画的是一幅天山流水的墨景。 那墨景,朦朦胧胧几笔祥云,点点飞鹤,高山流水直泻入灵潭,氤氲蔼蔼,深不可测,如瑶池之境山下架一陋室,茅草为顶,木栏为壁,独囱升有青烟,袅袅娜娜屋前屋后,皆是绿植红花,彩蝶成群。近那屋室外,散集髙石若干,高石上有两人,一站一坐,横案焚香,香旁横一琴,只见那抚琴者,巧指微妙,情至生动。 眼下,画上缺几个字,阿玉正专心思考。她拈着一支翎毛玉笔,笔杆子抵在下巴上,眉目微蹙,竟出神望窗外头。 众人也不打扰她,静静望等。因见庒琂进来,立在阿玉后头的庄玳示意庒琂不要惊扰。 庒琂会意,宛然一笑,轻轻走到姐妹们旁边。 这当下,阿玉便有了字。 只见阿玉的笔尖轻轻在纸之端侧,竖下几个字,如是: “山高遥,水涓迢,晨去夜昏屋寂寥。 秋风末,人心薄,青丝问事,几时语说。托!托!托! 形未至,影无昼,陋室满苔黄花瘦。 迎春火,杏子落,红霞满天,何日是昨。过!过!过!” 写完。阿玉尚未搁笔,庄玳已抑制不住欢喜,赞叹道:“好一曲凤头钗,阿玉姐姐好才情。” 阿玉淡淡笑,将笔搁下。 那时,庄瑜轻声道:“这凤头钗与画搭起来,怪是怪些,可我竟也挑剔不出个什么。心中又觉着有什么。” 庄玝笑着看一旁的庄璞,回了庄瑜的话,道:“让二哥哥说,那必是啊那山,那水,那云,你再看那那屋,还有那流水岸边,有两人抚琴。啊多么的动听。”说完自己先张扬笑开了。 引得众人也跟着笑。 庄璞站在前头,听自己妹妹这般打趣自己,故作生气样子,庄玝假装被吓到,急躲在庄琻后头,依旧笑个不停。 阿玉这才见到庒琂,急端一礼。 庒琂笑意绵绵走近,倾身仔细看那画。 庄玳见状,便道:“妹妹可有新解?” 庒琂心中倒有看法,不好表达,故摇头。阿玉个性不同其余女子,性情豁达,遂而道:“姑娘但说无妨,我也是无事乱作。那画上,还有你们子素姑娘添了墨。如今,我一人把心怀有感抒上去,对不住你们素姑娘了。” 庒琂见如此说,便望了一眼子素,子素对她略笑,示意她说。于是,庒琂指着那画上的屋,道:“龙潭陋室,可是刘翁陋室铭的头句?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庄玳听完,默默念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再对一眼画,急拍手,再道:“妹妹这么一说,真如此景。” 庄瑜因被这么点拨,如数地:“陋室,苔痕,草色这画果是妙,再有凤头钗映那抚琴者,山水入情理。倒比刘翁的更有诗意。” 庒琂道:“若说抚琴者,或是谈笑,有此雅兴,可不是鸿儒领头班主了,其交往之人,岂能是市井白丁?玉姑娘借古描今,赞你们个个皆是鸿儒之人,个个是诸葛亮c子云呢!只是他们住的并非草庐亭子。而是来镜花谢了。” 众人听完,笑了。 庄玝去揽住庒琂的手臂,笑道:“姐姐解得妙。正是此意。” 在一旁的庄琻道:“琂丫头好个厉害嘴巴,阿玉姑娘借得古人,你倒是借得阿玉姑娘来夸自己镜花谢。真是不知羞。” 说着众人又笑。 庒琂脸红了起来。 庄玳道:“有何不可?可见古人论说有误,只有陋室方可结交大才之人?那通天的达官贵人,个个是庸才?如我朝那些才子大官都是庸才,如何固国根本?若无才干,该回去种地才是。” 正说着,慧缘在外头传来话说老太太传来早饭了,问姑娘在院里吃还是去寿中居吃?庒琂因见众人在,便让子素去回,就说在院里同姐妹哥哥们吃。 姑娘们平时都是回去吃,这会子见老太太派了早饭,她们各自不好留,就此陆续别过。只庄玳和庄玝见庄璞不走,也跟赖着。 庒琂见几人不走,便说:“那,都一起吃吧。” 庄璞想跟阿玉说些话,眼下不太合适,跟着叹息一声转头去了。 阿玉这才想起关先生来,就问住庄璞:“璞二爷,你有先生的消息了?” 庄璞就是来跟她说关先生的事,因看到阿玉画的那些画和题的那些字,觉着伤感。想必阿玉把对关先生的担忧抒发在上头,何必再给她添愁绪? 于是庄璞便说:“就过来瞧瞧。我已叫人去找了,兴许这几日能找到。” 阿玉听完,露出喜色,正想多追问几句,哪知庄璞走了。 庄玝见庄璞去了,急忙拉住庄玳走。 庄玳神色不悦道:“二哥哥说有话跟阿玉姐姐说,这说的什么话?还不如不来的好。叫我拦着你们进屋,这会子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好没意思的。” 庄玳埋怨完,便随庄玝出去了。 众人走后,庒琂邀阿玉至前厅吃早饭,一切如常不提。 那时,庄璞走出镜花谢,躲开妹妹们的眼睛,直奔东府找他大姐姐庄瑚,想求她帮个忙。谁知,他这一去,巧遇见惊天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一章:璞二爷(下) 出中府,庄璞的身子一拐便往东府道儿上去了。 还未行几步,因听到湘莲的叫唤,庄璞停下,转头看去,见湘莲气喘吁吁跑来,一手摇着手绢,哀眉叹目状地道:“二爷这会子还要去哪里?老爷在府里发火呢!太太回去劝几句,老爷越发狠了话。太太说让你赶紧回去。” 庄璞举手携住湘莲,央求道:“你回去说没见我就完了。何苦还跑来跟我说。这会子我没空儿,找大姐姐求点事儿。你回去跟太太好声说,让太太多宽慰老爷。都一把年纪上来了,火气还那么大。” 说罢就转身去了。 湘莲追几步,哀怨道:“好个没心的,你这一日夜不着家,就不许人生气了。这会子还不知卖乖讨好,尽是躲去,你跑得了和尚难道还跑得了庙。” 湘莲又是气又是急。这二爷从来不把她的话当重话来听,太太郡主又爱托付她好生盯着,要不是才刚老爷生气,太太使眼色让出来找,自己犯不着趟这混事。如今回去怎么说? 湘莲想着呢,东府道上来了两个丫头,提一个盒子,约么是些早点点心。两个丫头见湘莲一人暗自怜叹,略高的丫头子笑道:“莲姐姐怎么站这儿了,你们二爷才刚往我们府上去了,你是找不着他还是怎么的?” 湘莲把那眉目愁蹙展开,笑脸看她,道:“胡说什么,二爷让我在这儿等他,你们哪里去?” 略矮的丫头子回道:“太太做的重阳寿糕,才起锅让送来。昨儿不才是重阳么?姐姐怎么就忘了。” 对了,每年重阳,东府秦氏都按她老家形式做些重阳寿糕,奉献给老太太。年年如此。 湘莲听得,便去掀开那盒子盖,见里头搁一盘五彩白糕。 湘莲奇了道:“去年我见你们送的,怎不是这糕样。今年是变花样了,显得喜气许多,还有花儿。” 丫头子两人对视一笑,回道:“我们老爷就要回来了,可不是喜了。再有大爷那事儿,大喜呢。”又左右张望,悄声说:“老太太还是喜上添喜,小姨娘那儿。” 湘莲捂住嘴巴笑了,侧身让了道儿,让两个丫头子去了。自己又张望了一会子,见庄璞去有时候了,没见回,心中怕郡主责怪,便转身回西府。 湘莲心里想着,这大早,人也才回来,巴巴去东府做什么。此方,除了庄璞,谁人知晓其中的底细。 此刻,庄璞到了东府,一面的进府院,那些丫头小子婆子们见他跟见了皇帝一般,个个都巴结的上来端礼。庄璞也不搭理他们,急是往庄瑚那院子去。 到了庄瑚院外,看到老妈子追着哄着查良秀吃饭。 那查良秀见他二舅舅,越发淘气了,一把那喂饭的老妈子推开,急跑向庄璞。 庄璞张手将查良秀抱起来,嘻嘻呵呵打她小手,道:“小小年纪就这般蛮横,学你娘用功夫打人是使不得,良秀知道不知道的?” 查良秀忸怩,一头挨在庄璞脖子边上蹭,嗲声道:“二舅舅骂我,母亲也骂我。我哥哥还打人呢,父亲母亲就没骂他。” 庄璞笑着刮她一脸颊,道:“等舅舅哪天空了,好好打他。良秀要乖些,不好的事学不得,听到没有?” 查良秀乖巧伶俐,听舅舅这么说,频频点头。于是,两人逗乐一会子,庄璞便放下她。又吩咐喂饭的婆子道:“仔细了。” 婆子过来抱住查良秀,一头笑回庄璞:“二爷这是找大姑娘呢?” 庄璞“嗯”回应,欲走,又转身回来问:“在哪儿屋呢?我大姐夫在不在?” 婆子道:“大姑娘在里间吃早饭,吃着呢还看北府送来的账目本子。忒辛苦了。”说着,拉住查良秀再靠近庄璞,左右看无人,低声道:“大姑爷昨夜喝得呀,没法儿说。” 庄璞大致是知晓了。他这个大姐夫查士德是个生意人,酒桌上一时忘性也是有的,平日又喜爱交朋友,又值昨夜二老爷迎新,高兴陪客多喝几杯那是在理的事。若往远的听说,这大姐夫为人有些不太地道,因是这般亲戚关系,庄璞听到就当听不到,始终没表态。 听婆子说了后,庄璞回道:“你老儿好生看着良秀罢了,还说其他做什么。” 说完,庄璞上了台阶,要穿过厅子往里间去。此时,听到外头传来杀猪般的叫唤声。庄璞好奇,故退出来,寻声去。他过了厅外廊下,走过一重巷门,至一处小宅院。 行近,那叫唤声愈加大,也不知谁人被处罚挨打了,跟杀猪似的。 庄璞原是想过来知会一声,打人远远打去,大早上这般打罚最扰清净,才刚还听闻他大姐姐辛苦,也不想为此打扰他姐姐。 到了院里一看,见查士德拿一根鞭子站在一张长凳前,挥汗乱打,一个小仆子被扒了裤子趴在凳子上头,那鞭子呼呼声印在他屁股上。跟旁,查玉童拍手跺脚,欢快指挥他父亲狠狠打,嘴里叫:“该打,该打!打死才好作数。父亲再着力些打!” 查士德约是累了,抹了汗,歇一会子,紧接有丫头递上茶水,他囫囵喝一口,再立起鞭子对查玉童,道:“各自不守各自的性儿,还听这些奴才指挥!下回,我连你一块打!”查士德将鞭子扔在查玉童脚下,哼一声走了。 见父亲走,查玉童吐了一口气,蹲下问那挨打的仆子道:“是死是活?说个话儿!” 那仆子被打得浑身绵软,憋得是一脸通红,见小主人问,就回:“哥儿,你下回别整了,回回出事儿让我们顶着,这屁股迟早烂成俎了。” 查玉童笑道:“得得得,你们不替我挨着,我死了你们跟谁有好吃的好住的?没死起来!” 那仆子支撑起来,可每动一下疼得不得了。查玉童也不去扶他。 庄璞看这般,想是查玉童淘气惹他父亲生气,才招这些处罚。可谁知,这外甥查玉童干的桩桩件件皆是大事呢!眼下这件,便是头夜仆子没看好查玉童,让查玉童多吃了酒,后儿查玉童跑出府,在外头调戏人家行人女人。有人报与查士德,查士德碍要面子,又不愿意打他宝贝儿子,就拿下人来罚。就说那些仆子照看主子,心眼不周到,处处挑唆主子办那样的事,才招来祸端闲言碎语,这般理论根究,查士德怎容得这些个仆子。故有此出。 然而,仆子行事,不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谁敢说个不字?古今往来,那家大门户爷们不如此?就查士德等大人老爷们,不也如此?只不过,掩人耳目,掩耳盗铃,纵使行事罢了,图个心安理得。 庄璞因没思想到这层,又见大姐夫查士德去了,便叹息转身要去找他大姐姐。转身过来,正好看到他姐姐庄瑚黑脸怒目大步走来。 庄瑚怒道:“有这会子叫唤,早给我处置,让你们一个个皮子骨头一处放,还给你叫!” 查玉童听见母亲的声音,吓破了胆,两腿一抖,飞跑开了,那仆子也忍痛跟着。若不是庄璞拦下,庄瑚还叫人去抓回来。 眼下,庄璞道:“大姐姐何苦的,大早上不宜上肝火。” 庄瑚哼一声,道:“这些下人,没一个让人放心的,处处把你外甥引去不好的地方。该是打,你姐夫下手轻了,看到没有,跑得比兔子都快,这会子不叫唤了。” 庄璞笑道:“消消气儿。”扶住他姐姐,软声道:“谁小时候没个两三件顽皮的事儿。由着他吧!” 庄瑚白了庄璞一眼,道:“好叫你外甥往后像你这般?”轻轻脱了庄璞的手,提裙子转身去。庄璞在后头跟。 庄璞道:“哎呀,姐姐,你又扯我身上做什么?关我何事。” 庄瑚这才止住脚,猛地转身来,盯着庄璞道:“这奇了,你才打牢里出来,跑我东府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别挑唆教坏了我玉童,跟着你进大牢。” 庄璞嬉笑道:“我哪敢!大姐姐你别打趣我。我来找你商量一件正经事儿。” 庄瑚好奇道:“哟,你哪天正经的?” 庄璞“哎呀”,轻声细语道:“大姐姐!你别挖苦我行不行?” 庄瑚果断道:“不行!” 庄璞躬身作揖,笑烂了脸面道:“姐姐。我呀” 正要说,庄瑚摆摆手,往自己里间屋子去。庄璞后头紧跟不放。到了屋里,看到桌上还有吃的,庄璞不客气,先去抓几样来吃,一口吃一口赞叹好吃。 庄瑚怕他噎着,一边怨声招呼慢着点,一边着人倒茶来。 吃了几样,喝了茶,兄妹两人坐炕上。那庄瑚继续对桌上的账本,因见庄璞不作声了,庄瑚把账本合上,问他:“你这找我做什么?” 庄璞乐呵呵才道:“那你先看完,完了我再跟你说也不迟。” 庄瑚将账本拍在桌上,白他一眼,道:“好了,我知道了。” 庄璞那脸的笑,灿烂得如同盛夏的阳日。庄瑚心软啊,毕竟这家里就他和庄玳两个弟弟,又这般惹人疼爱。再者说,这二弟弟与自己亲近,跟三弟弟不一样,三弟弟亲近那是有礼有仪,似有隔挡,庄璞则跟亲的一般,没个隔阂,有事没事经常来烦她。他缺个什么准这个模样来寻她。 庄瑚说知道了,就是知道庄璞要找她拿东西来了。 于是,庄瑚唤来刀凤,只许个眼色,刀凤便去了,过一会子,刀凤拿手绢包一包,到兄妹两人跟前,将帕子打开,亮出几枚洋圆钱。 庄瑚抬下巴,示意庄璞收下。庄璞光笑不接。 庄瑚道:“嫌少?那得,刀凤你就收回去。” 这话一出,急的庄璞快手捞过来。 庄璞求道:“大姐姐,我哪能嫌少?只是”挤眉弄眼的,因刀凤在跟前,不好下面子说出口。 庄瑚笑道:“说呀?只是如何?”便扬手让刀凤出去,避让些。 庄璞这才道:“只是不够,姐姐。如今,我是缺点钱周转,你知道我一般不得用大钱的。这回不是难上了么?你好歹舍大些帮我一帮。” 庄瑚往下听,奇怪了去,就道:“你也做生意?亏了赔了?你给我说清楚,都跟哪府里的少爷合伙?我告诉你,外头那些满嘴跑马,信不得。多是诓你的钱。你要是不敢去对账目梳理梳理,姐姐我替你去,这种事儿姐姐最拿手。别把钱花冤枉了。” 庄璞噎语,心中那事憋得实在慌。 庄瑚道:“因是朋友,叫你难为情了?唉,生意场上无朋友!” 庄璞点头。 庄瑚道:“那你想要多少?” 庄璞很不好开口状,眯着眼,小心翼翼伸出无根手指。 庄瑚看那桌上的洋圆,有十来个之多,就笑道:“再加五个?得”欲叫刀凤。 庄璞连忙拉住庄瑚的手,阻拦她叫唤。央求道:“姐姐,是五个元宝,金的。” 庄瑚一听,愣圆了眼睛。 庄璞道:“不是跟人做生意赔,是关先生的事儿。” 庄瑚连连摆手:“我瞧关先生不像贪财之人?你心眼怎就这么宽了。你太太老爷知晓还了得,不说那关先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叫你离远些。你瞧阿玉姑娘还在镜花谢呢!不是说他在外头没回来,这会子找你要银子是个什么意思?是把阿玉姑娘卖给你?” 庄璞叹息一声,道:“姐姐误会了,关先生没向我要钱。就我给他,人家也不要啊!姐姐还不知道呢,几月前我托人送药给他,千求万求他才收的。怎的到你嘴里,人性就变得如此不堪。”有些生闷气。 庄瑚看他说得正经,再有些气,便和声道:“那你说,怎么回事?” 庄璞泄气般道:“说给姐姐知道,姐姐定要反对我。总而言之,姐姐你帮我,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可好?” 庄瑚知她这弟弟痞性强,是一匹野马一般的人物,心眼宽大,或是一时受人蛊惑也是有的。弟弟不肯明说,再问,终究问不出。 于是,庄瑚道:“那日我们老爷托人回来借银子,你知这事儿?” 庄璞点头:“说是朝上办洋人教案赔的银子,从我们府上借去。是这事儿不是?” 庄瑚冷笑道:“银子是拿铲子铲了去,如今家里能使出来没几个了。我跟二太太整日愁得,你们以为家里跟以前一样还富贵得流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想想,二老爷迎娶,低调花销后头大哥哥办那事儿可有的使,指不定二妹妹好事也临脚跟儿了,大老爷过阵子回来或要摆几天,再走其他府去或其他府里的大人来我们府里,远远近近的不说,都是要花银子的事儿。眼下,你张口要这个数,我有也不能尽数给你。” 说完,庄瑚起身,往自己卧内去,过一会子拿出两个金元宝,狠狠落在庄璞手上。 庄瑚道:“我自个儿的体己,多的没有了。也不知这关先生怎么的?忽然要那么的银子。我是那话,你心眼适时放小些,自己家的银子才是自己的,给出去,你又爱面子,是拿不回来的。听姐姐的,凡是谨慎,不可胡来。听到没有?”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数目,可听到姐姐说这番道理,庄璞没再继续求,便起身,嘻嘻呵呵状致了谢。当下,庄瑚不挽留他,让他回去。出了东府,庄璞想着钱没凑够如何使得。便一溜的又朝北府去。 庄璞想庄瑚都能给这个数,北府统管全府财权,多少能补给齐了数,如这样,自己就不必回去朝父亲母亲开口了。 才转出东府府院,晃眼看到一人影,觉着熟,想招呼出口,那人远去了。在东府门口,他问那扫地的老仆子:“才刚从这儿拿东西转去后院儿那人,是不是蓦阑?” 这老仆耳背,没听到,使劲儿张开问什么。 庄璞烦躁,扬扬手不理,也没心思再问。 到了北府。 庄璞不像去东府那般随意,先问丫头子曹氏现在何处,都在处理何事,心情如何。这里可有话了,庄璞自小就有些怕曹氏。他这个婶子比其他人对他严厉些,总归几个侄子里头,曹氏最疼爱他了,只因他嘴巴会说,又能巴结人。 丫头说曹氏一早回来,端坐在厅上让新姨娘娜扎跪茶。娜扎是外族人,不兴这个,怎么说道理也不通,还有一个丫头意玲珑在旁煽风点火。因这个,曹氏还气着,早饭也没吃。二姑娘三姑娘远远躲去了,早饭还是她们自个儿去厨下拿的呢。 听这般说,庄璞心中掂量,如不然就算了。可想回去找父亲母亲要,免不得要问清楚,问清楚后必定不给,还要一顿骂。想想,庄璞硬头皮按丫头指向的屋去。 到了曹氏那里间屋里,正好见到玉圆端早点出来,转让小丫头接下去放。庄璞没等玉圆回身,就拉住她。 庄璞问:“太太吃了没有?” 玉圆笑回:“哟!二爷怎么来了!二爷还关心我们太太,这日头没起呢!”故往外头天上斜一眼。 庄璞知她取笑自己,也不生气,只说:“我来找太太说点事儿,在里头?” 玉圆反手拉住庄璞,稍到外头再说:“正好,你端东西进去,让她吃点儿。从昨儿到现在,没动什么东西呢!大清早从寿中居一路气回来,才刚那个样子,着火似的。”说着示意庄璞稍等,玉圆忙跑去找端走东西的丫头,从丫头手中接过早点,再回身到庄璞边上。 玉圆把盘子餐点递给他。 玉圆道:“二爷最有法子逗太太宽心,求爷了。”委一礼。 庄璞还巴不得有个什么由头进去,当下这般正好。接了东西进去。 到里头,见曹氏坐炕上,拿着手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擦拭。 庄璞一脸无辜样子,楚楚目望曹氏,轻步走近炕前,放下早餐。 庄璞倾身问:“太太,这怎么的?” 曹氏依旧如此哽咽流泪,道:“我哪里还是太太,顶多是要被赶出去讨饭的。” 庄璞笑:“哟,太太说哪儿的话。听说太太这儿伤心,我从那边走过来,就赶紧来看看。听说太太心里不舒坦,连早饭都不吃。使不得,太太,要不你先吃点儿。” 曹氏见庄璞那么贴心,心中想自己如有这样的儿子该是多好,想着想着,伤断了肝肠,哭出声来。 庄璞急了,连起身,蹲在曹氏腿下,撒娇般道:“太太,是我不好,不该来惹你心烦。那那我掌嘴!”自己要掌起嘴巴。 曹氏见状,立即拉住他,心疼道:“儿啊,这与你何干!”眉目白向窗外头,道:“自是有人容不下我!” 庄璞经晨早在寿中居那一幕,知道里头纠葛。可又说二太太为人心眼那外来的是外族,如此不着礼,她怎么能舒心。难怪她这般。 庄璞道:“我就只认太太。我心里觉着太太千好万好,因为太太打小最疼我了。” 说着,庄璞起身,去端粥,亲自递给曹氏。眼下,曹氏心里舒坦,接过碗,哼哼嘤嘤,但也吃几口。 曹氏道:“二丫头三丫头要是有你的孝心,我就是真讨饭去,也心甘情愿。你也看到了,个个跟没事儿人一般,我还指望谁?” 庄璞被夸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回坐,等曹氏吃完再提出自己的话。 这时,曹氏温柔问他:“你才回来,吃了不曾?” 庄璞在东府吃了一些,没思虑其他就说:“吃”想又不对,改口:“吃什么,一来一回,脚跟没站稳呢!太太赏我一口半口可使得?” 曹氏听这些,忙让贵圆再去传早饭,还要多加份量。庄璞也不客气。一会儿后,贵圆和玉圆托盘子进来。 放好吃的,庄璞跟在自己家一般,拿起来便吃,让曹氏感觉是一天一夜被饿得这般狼狈。 曹氏瞧着心疼,又是亲手递水,又是叮嘱慢点。 正这时,站一边的玉圆有意无意说:“那丫头又闹了,从后院到前院,丫头小子们还喜欢跟她一处。” 曹氏放下茶杯,正色道:“都是哪些丫头小子?” 才刚停音,外头传来丫头的叫唤声:“不好了,意姑娘上房揭瓦了!” 曹氏等人听到,顿时傻了似的。 庄璞还算镇定,把碗筷放下,安慰道:“太太,我瞧瞧去。” 不料,曹氏一把庄璞拉住,特特挽住他的手臂,狠狠道:“走!瞧瞧去!这放肆没脸的丫头没皮相的蹄肉!” 因有庄璞在,自己算是有镇宅顶梁柱子,曹氏眼下还怕谁?曹氏就想,借此好好修理修理意玲珑和新姨娘娜扎! 庄璞被这一拉,心里暗暗叫苦。 祝贺倩女传在“17见证年度人气作品活动”中获“人气最佳”作品。 所以,今天爆更一章!6323字! 感谢17和各位客官大爷大姐大妹子们一路支持。 感谢倩女传的编辑阿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二章:上房揭瓦 出了屋子,见到丫头仆子们你推我赶的往后院去。 按以往,曹氏见丫头这般赶集似的看热闹,会给一顿骂,重则一顿好打再撵出去。可丫头们心大,总是不怕的,再有听说篱竹园的人上房揭瓦,可是大新鲜事儿,府里从没有的事儿? 幸好曹氏不责怪,还招手向些胆小的丫头小子们,道:“都瞧瞧去!多叫些人来瞧!都给我去把她们给瞧死了!” 过了那巷门,往后院廊下,到了花池的亭子上。曹氏和庄璞一眼就看到那一抹红,那是意玲珑。 意玲珑那身段脚法,如燕一般轻快,在上头飞飞扑扑,是在抓鸟雀什么的。一会子跃顶头,一会子南边角屋,一会子北边角屋,看得众人胆子都揶到嗓子眼了,生怕她一不小心从房上掉下。 意玲珑因见众多人瞧热闹,更是愿意这般显摆自己的身手,即便抓到鸟儿也假装没抓到。 偶踩踏掀飞瓦片,咔咔落在亭湖中。 曹氏冷面在亭子里观望,气道:“找个会功夫的,拿这没王法的贼丫头!” 身后那些丫头不知曹氏想传谁,都没动。 贵圆见势道:“太太,叫谁?” 曹氏道:“谁拿得住叫谁,平日里你就没点儿心,都记什么去了!” 贵圆便扭头示意让丫头子去东府找大姑娘庄瑚。因庄璞才从那边过来,这会子真把庄瑚传来,见自己在这边,可又把凑银子的事漏了反而不好。 于是,庄璞拦住丫头,对曹氏道:“太太,要不我叫她下来,如何?” 曹氏哼一声,道:“叫?你可见后院的鸡鸭鹅能叫得住的?赶着都想飞上天了去!璞儿啊,这等事不劳你动手动口的,你就做君子,好好往这儿跟我坐,让人抓了来,看她有没有老实的时候!”故向丫头甩袖子:“去!” 丫头欲去。 庄璞拉住丫头不给去,又央求曹氏:“太太,咱们不才从寿中居回来么?传出去又叫老太太心里不舒坦。”见曹氏有心听,庄璞再进言:“才刚老太太那边不是也受了她们的气么?你就顺一顺,我去叫下来,好好给你赔个礼,有何不可的。” 说完,示意丫头别去,又不管理曹氏如何表态,自己就出亭子,走到回廊下,再转到那座石桥上头。此时,离意玲珑稍近些。 庄璞心想,如能一马拿下这丫头,后头凑银子就顺顺当当的了。这般想,他心中极其美好。 意玲珑在屋顶上飞一会子,看庄璞来,又是激动起来,再跳得更心盛,因从顶上看远处,看到庄琻c庄瑛两姐妹随丫头往这边来,她心中更加不想安宁。 眼下,庄璞仰脖子对屋顶远处喊:“姑娘,你下来!” 意玲珑听闻,也不搭理,庄璞急得跺脚,撩起袖子,指着她再道:“姑娘如此手脚,花花草草都被你吓蔫儿了。赶紧下来!” 意玲珑从半空跳至瓦檐龙棱之上,半趴在上头,手握住龙头,下巴放在上头,边是抹汗边是笑喘。又听闻庄璞姑娘长姑娘短的叫,她便耍性子回一句:“谁是姑娘,你们家才是姑娘。我是爷!叫爷我便下来!” 庄璞无奈至极,巴不得能飞檐走壁上去擒拿她。 不说庄璞此刻好言相劝,就曹氏那头听到这方言语,已气得不知如何。好在庄琻和庄瑛来了,劝一两句才罢。 庄琻虽然劝着,也看得热血沸腾,硬拉住自己丫头万金去桥上。 曹氏愤怒对庄琻道:“好没脸色的,舔着你那粉脸去给人刮才好看?我要是姑娘,好好坐着做小姐,别是跟那些野丫头一处蹦哒,丢份。” 庄琻哼一声,拉万金去了,管都不管曹氏。倒是庄瑛胆小,害怕她母亲,便在她母亲边上坐下。 庄琻去桥上,跟她二哥哥一处,端端正正坐在桥栏杆上望着。 万金怕她姑娘倒下去,一手紧紧拽住她手臂。庄琻这才开心呢,丫头这般拽不安逸,故推开她。这当下,听到意玲珑回嘴道:“叫我一声爷,我下来,叫姑娘你旁边就是了!” 庄璞指着她道:“你再不下来,我找石头砸你,你信不信!” 意玲珑哈哈作笑,道:“好呀,你尽管砸,砸烂你们家的屋子,我们好散了去!” 这声音又尖又犷,满园子内外皆能听到。 庄璞无奈,一屁股往庄琻边上坐去。 庄琻笑道:“二哥哥莫不是看上这丫头了吧?这性情倒跟二哥哥极配。” 庄璞一手抬起,重重朝庄琻额头戳去,道:“你才跟她配,她下来给我提鞋,我还嫌她呢!”后头这句,故意抬高了声对屋上说。 意玲珑是听清楚了,一个飞身掠了下来。脚步才刚到桥上,直逼近庄璞,手指直直戳庄璞,口带怒气:“谁要给你提鞋?你说个清楚!” 庄璞闪了过去,意玲珑手指直向庄琻,好在收刹得及时,不然真戳到庄琻双目了,吓得庄琻险些坠落水中。 丫头万金见状,惊怕不已,斗声音对意玲珑道:“好没眼色的,戳到我们姑娘看你是不是要死。” 意玲珑立好,眼珠子翻转一会,变个笑脸迎给庄琻:“你们家姑娘想看,我表演给她看,不要钱呢!你还恶言恶语叫我生叫我死,你们大宅子里的人是不是叫叫狗仗人势?” 庄琻乐得捂住大笑。 万金恼羞成怒,道:“放屁!”因庄璞在跟前,才注意自己慌乱下失了口齿,便红了脸去拉她姑娘庄琻的衣裳:“姑娘,你看!” 庄琻止住声音道:“好厉害的嘴巴!你们园里的姨娘也这般厉害?” 意玲珑笑道:“什么姨娘?那是我太太。” 庄琻呸一声,站起来,道:“狗嘴吐象牙,鳖三当王八!” 意玲珑听得一愣,寻思状,因想得不周到,故去拉庄璞,庄璞躲开她,不给拉,她便指着庄璞道:“我家里的大人说,狗嘴吐不出象牙!大户人家总出瘪三王八蛋!姑娘,你是说错了?还是我记错了?” 庄琻指着她,一连“你”竟回不出话来,憋红一张脸。 正这时,庄玳c曹营官还有庄玝三人来了。 庄玳乐呵呵道:“才刚看到有人在屋顶上起舞,可是好看了。是姑娘不是?我看太太在亭子里生气呢,怎么的?” 意玲珑瞟一眼庄玳,粉妆玉琢一个公子哥儿,便嘲讽回道:“是爷在下,不是起舞呢,是练武。” 庄玳道:“那可好了,我大姐姐也会武功,可厉害了。哪日你得闲,我们找大姐姐比几下。肃远也会武功,可好男不跟女斗,你就跟大姐姐比如何?” 意玲珑故意不搭理,抖抖以手,抬抬腿拍鞋面。 庄玳身后的庄玝口齿快,因见意玲珑的鞋面,笑道:“你的脚好大呀!” 意玲珑听完,缓缓把腿脚放下,躬身子向庄玝,去撩她的裙子。庄玝吓得满天大叫,连在庄玳庄璞两个哥哥身后躲。 待意玲珑要抓到庄玝的裙子,庄玳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姑娘你想干什么?” 意玲珑起身,拍拍手,道:“她看我的鞋子说我脚大,我就想看看她的脚,比我的小多少。” 庄玝原本惊吓面容,听意玲珑如此说,便松懈笑了出来。可庄琻的丫头万金怒火满脸,啐一口道:“无耻!” 意玲珑当是没听到,转身向篱竹园去,这才得意洋洋地道:“敢把鞋子脱了,我包你们的脚趾头一根儿不剩!还笑我没牙齿!” 庄琻意气大发,哪肯认输,喝一声:“站住!” 意玲珑站住了。 庄琻又坐回桥栏杆上,撩起裙摆,露出裤腿儿,要脱鞋子:“我妹妹说你脚大怎么着?脚大就该干粗活儿,做贱丫头!脱!来比一比!” 意玲珑听庄琻骂自己是贱丫头,恨得咬牙切齿,袖子猛甩开,大步上前,因到庄璞庄玳挡前头,她二话不说甩手推开。顷时,又有万金极力挡着,意玲珑再一手推倒,末后,她便指着庄琻脸面道:“什么贱丫头?你再说一遍。” 庄琻优雅脱下鞋子,慢慢褪去袜子,亮出那只莹雪玉脚,故意扬在意玲珑眼前。 庄璞和庄玳有些不忍直视,略是挡斜了眼。 就这时,意玲珑哈哈一笑,只见她微抬小腿,搭在庄琻小脚上,用力一勾。 只听到庄琻惊叫一声,紧接听到“噗”一声,她整个人儿掉进池子里头去了。 桥上的人慌了手脚,庄玳和庄璞急跳下去救人。 那时,亭子里的曹氏看到这情景,指指骂骂赶过来,一命叫丫头去请大姑娘来制服意玲珑,再叫人去寿中居给老太太报说。 曹氏赶到桥上,意玲珑已趁乱间回篱竹园。庄琻被庄璞庄玳救上来,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还吃了几口脏水。 庄琻半哭大呼道:“去!把这贱丫头拉出去,撵出去!欺负到我头上了,欺负到我头上了!”趴在地上,紧紧去拉曹氏的裙子,哭道:“太太!太太!” 曹氏蹲下扶住她,一命对下人们道:“去,去后头园子!” 曹氏别开庄琻,一手搭在庄璞手臂上,硬是扯走。 庄璞来不及反应说话,那头脸转去跟庄玳和庄玝,小声小气地道:“找老爷!找老爷!” 庄玳识意,便让庄玝和庄瑛好好看住庄琻,自己飞去远处廊下,找自己贴身小子复生,让复生出去找二老爷。等吩咐好复生,自己又回到桥上,让丫头万金扶回去换衣裳,可庄琻死活不肯走,一身湿漉漉的,摇摇摆摆蹭去篱竹园。 庄玳见庄琻等人拥拥簇簇去篱竹园,自己站桥上百般不是,想着待会子又闹出什么。他着急等复生跟二老爷来呢,左等右等不见,只见大姐姐庄瑚跟南府的幺姨娘及六姑娘庄玢c七姑娘庄瑗等人来了。 庄瑚赶到,看到满地湿,急问:“人呢?” 庄玳指向篱竹园。 庄瑚不再吭声,撩起裙子赶紧下桥,赶去园子。庄玳也不愿意再等二老爷来,跟在幺姨娘后头,也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三章:篱竹娜扎 庄瑚领头,幺姨娘和六姑娘七姑娘随后。 众人进了园子。 未曾全身站到里头,就闻见庄琻那凄厉的声音,嘶怒道:“死丫头,你给滚出来!滚出来!”紧接听到“嘭嘭”拍打门声。 庄瑚等人现身,看到乌泱泱一帮人在院子里头,那房屋大门却关闭,里头如无人住一般,死寂没给半点回应。 曹氏拉庄璞:“璞儿,你跟人把门踹开。” 曹氏此刻说得轻描淡写,淡淡的。 庄璞窘境,余下仆众已一涌而上,对那大门又是拍又是踹,有的还往下抬门脚。 庄瑚不好出面,转头对幺姨娘求助望。 幺姨娘按住六姑娘七姑娘,自己夺在前头,走近曹氏。 幺姨娘出口温柔道:“太太,这大上午的,何苦呢!姑娘浑身湿着,秋冬日子近,容易着凉。” 曹氏道:“你们是瞧见了,二丫头被人推下池子里头,要淹死她呢!才刚那么多的眼睛看到。你问问看。老太太来没来?”一眼看庄瑚。 庄瑚走上前,示意拱门的下人们撒手,再对曹氏道:“太太,这” 曹氏看幺姨娘和庄瑚的架势,感觉不是来帮自己的,立马摆出脸面:“哟,大姑娘今儿怎么的?是要做和事佬?今儿在我这儿和不了!”扬手道:“把门砸咯!” 那些仆子听令,齐举脚往门板上踹,那一排腿脚还没踹到门板,那门就开了。 一帮人一字马两岔腿打在地上,一时间叫唤连天,可把腿撑疼的。 众人登时看门开,立在门口是娜扎姨娘,依旧是在寿中居时的一身打扮。外头一阵风往门里吹,扬扬抖抖的撩起她身上那纱巾,这身形框在门口,把她显得跟鬼魅一般。 娜扎半遮住脸面,只露出那双动人的眼睛,望门外那些人。 地上的人见开门,紧是从地上爬起来回到曹氏身后。 曹氏是气了,眼下不管意玲珑有无武功,会不会对自己出手,只往前指娜扎道:“好你个人儿,你是瞧准我们娘儿几个好欺负,一来就新官三把火,成心让你丫头搅混是不是?” 娜扎身子不动,两手放在肚子上,淡淡出一声:“是又怎样?” 曹氏兴许被这样冷艳的言语震慑住,竟愣住无话,嘴唇抖半日,喉咙起起伏伏。 贵圆和玉圆两人一前一后,要去为曹氏出气,冲近门口,同声道:“没规矩!” 娜扎眼帘微垂,不大介意,道:“你们的规矩我不愿意学,我也不愿意请你们来我这里。”说罢欲关门。 此时,庄琻“呸”一口,用力拉开贵圆和玉圆,一脚抵在门板下,道:“今儿你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事儿落不了!” 庄琻一脸的愤懑,火眼逼迫娜扎。 娜扎依旧使力关门,不理。 庄琻见如此,敞开双手推门,如不是意玲珑从里头出来及时扶住娜扎,娜扎早被推摔翻倒到后头去了。 眼下,娜扎惊慌失措捂住肚子,头先跟进来服侍教习规矩礼仪的婆子也赶过来扶。 意玲珑照顾好娜扎,爽身捏拳的,有要开打的架势,庄琻等人担怕,都往后退。庄璞怕不测,就赶紧往门口去。 庄璞道:“好厉害的丫头,这什么规矩的。见了太太还这般没道理!”一个劲儿给意玲珑使眼色。 意玲珑哪看到庄璞,只死死盯住庄琻。 此时,娜扎定回了神,走来拉住意玲珑,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意玲珑不依,还撩袖子。 曹氏吼道:“反了,反了!”猛转头对庄瑚:“大姑娘,你瞧瞧!瞧瞧!谁才是主子,谁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人?我为你们老庄家忙活大半辈子,如今一个黄毛丫头进来没半日就把我们娘儿几个压在脚底下。你瞧瞧呀!” 曹氏的意思是让庄瑚出手好好制服这丫头。 可庄瑚毕竟是东府的人,又出嫁了,怎么好管理?再说,二老爷才娶进门的新欢,能得罪的? 庄瑚左右为难,只道:“太太,何必跟一个毛丫头一般见识。” 曹氏啐道:“放她娘的屁。跟管家说,今儿无论如何把这丫头撵了!” 曹氏想,镜花谢几个丫头够自己不安逸了,如今来这几个也是恶神。镜花谢那边有老太太罩着,自己府里的,怎么的也要施出威来,如不然,后头如何服众。 于是,曹氏对贵圆道:“去,找管家!立马找管家来!” 贵圆应声去了。 看到曹氏这般气急败坏,意玲珑松动脖子,按手指关节的,一会子后不痛不痒道:“我还求之不得。我可是你们老爷花大银子请来的。我走可以,麻烦你把剩下那半银子如数给我。我一声不吭,跪着爬着出去都行!” 曹氏冷笑出声:“呵,听听,大家听听,可笑!真是可笑之极!” 意玲珑也笑道:“可笑么?你们这么多人来这里吵闹,不可笑?”白了一眼,又道:“少罗嗦,要打赶紧,不打赶紧走吧!我们娘子养胎,大夫说得清静。” 曹氏一把庄璞拉开,扬起手往意玲珑脸上扇去。意玲珑当然可以避开,就是不避,想等那巴掌下来好好扭住她的手,可谁料庄玳快速跑冲上来抱住曹氏的手。 庄玳求道:“太太息怒。才刚不是说了么,是老爷请来的,老爷待会子回来又得跟你置气了。太太不想老爷发火,不必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曹氏要挣脱手,庄玳不给。 意玲珑傲气道:“小爷,你放手让她打!敢打姑奶奶一手指头,我拧断她的大肥腿!不信你让她试试。” 话未落音,幺姨娘严声喝道:“丫头不得无礼!”走上来扶住曹氏,斜眼狠狠看意玲珑,又扫一眼娜扎,道:“原不该我南府来说话,可你们言语太过份了。这眼前都是什么人?太太,姑娘们,爷们都在。太放肆了!” 庄瑚趁这时示意玉圆去扶曹氏,有让扶回去的意思。 谁料,庄琻憋足了气,一股劲儿不要命头顶向意玲珑,死死撞她。 意玲珑倒是疏忽,被这突如其来的庄琻袭击,两人同时到地。庄琻顾不得身份不身份的,在地上跟意玲珑扭扯。 意玲珑练武,有力气,站着来功夫肯定不输,如今倒地跟小女子撕扯,怎么能扯得过那些小动作。庄琻那手势又狠又准,当人倒下后便抓她头发,死不肯放手。 意玲珑疼得咬牙强忍,实在忍不住才道:“你放手,我给你跪下。” 庄琻听这说话,气消一半,依旧不放手,笑道:“这会子求我,晚了!” 余下,不顾庄瑚c庄玳c庄璞及其他姑娘们阻拦,万金c玉圆等那些北府心腹丫头一拥而上帮庄琻按住意玲珑。 意玲珑武力再强,怎奈得这些人之手?那些人,一人一手一人一脚压着,她想动弹都不得行。庄琻轻轻松松骑在她身上,风情地整理衣裳发饰。 末了,庄琻一巴掌扇下去,打在意玲珑脸上。 娜扎想维护,上前未及庄琻面前,庄琻立手指着她,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娜扎一震,不卑不亢道:“我不算东西,你也不算东西。我们是人,不是东西!” 庄琻哈哈一笑,后头众人被这话引得忍俊不禁。 庄瑚缓缓走入,对庄琻道:“妹妹,出了气就算了。” 因庄瑚进来,庄琻等人略是放松走神,谁料意玲珑用力翻身,将压着的众人翻倒一片,庄琻也远远被甩开了。 意玲珑骨碌迅速从地上起来,狠狠伸脚欲往庄琻身上踹。 这时,庄瑚快手挡去,两人就此交开了手,一勾一往,手到拳回,脚踢身闪。这情景把众人看得眼花缭乱,震惊不已。 庄瑚有资历,稳重,意玲珑年纪轻,气盛。武功之间不相上下,就定力而言,意玲珑占下风,所以几个回合后便被庄瑚拿捏住手。 庄瑚怒对后头的娜扎道:“还不叫你丫头收手!”也怕待会子招架不住这丫头,故寻她主子。 娜扎不动,也不出声。 趁庄瑚散气说话,意玲珑来个金鸡独立,一腿往后翘袭击庄瑚。刹那,庄玳不顾安危,冲过来死死抱住意玲珑的那条腿。 庄玳道:“大姐姐,我抱住她的腿,你按住她的手。” 庄瑚心中略喜,对刀凤道:“拿绳子!” 刀凤领命去了。 才一会子功夫,刀凤拿来绳子,庄瑚吩咐要严严实实绑了意玲珑。 这时,娜扎挣脱教习婆子的手,自己往里头屋子去了,一去一来就瞬间的事,她出来时,已看到庄瑚等人要绑住意玲珑。 娜扎道:“我自己绑!” 众人看到娜扎手中拿来一根绳子。 娜扎去推开刀凤等丫头,又把她们的绳子拉开,将自己的绳子绑在意玲珑身上。 众人看到此,纷纷纳罕。这对主子不同常人,看她们的说话和如今的行为,确让人难以捉摸。 娜扎绑好意玲珑,顺手把她拉抱过来,对众人道:“你们走吧!” 曹氏见制服了人,松开了气,大步进来,道:“走?谁走?你走还是我走?” 娜扎道:“你走!” 曹氏气混了眼睛,大声呸出:“不要脸!若不是看你挺个肚子,我真是” 娜扎昂起头脸,道:“我的人我绑,我的人留我家,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走!” 于是,庄璞等兄弟姐妹又来和劝一回。 曹氏不肯罢休,命人按住意玲珑跪下,强摁她朝自己磕头,又朝庄琻磕头。意玲珑动弹不了,只能一一受了。 虽然这样强制,可意玲珑口里不依,恶道:“我去你们大爷的!有本事你也把老子的嘴堵上。有本事你们绑死我永远不给我松开!等松绑了我翻了你们的天!” 说到此,外头传二老爷和管家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四章:动众 二老爷庄禄在外头会客商,正忙着,听到人来报说园子里出事,他急急把客人送走就往这边赶。赶到府外头,见管家也来了。遂两人一前一后速到篱竹园。 两人一到,曹氏不要命的哭起来,还示意怂恿庄琻一块哭。 可庄琻不哭,板着一张冷脸,扭头去拉住她父亲庄禄。 庄琻道:“老爷,你看看我!”浑身湿漉漉挨在她父亲。 二老爷庄禄将手中那串翡翠珠子甩在大腿上,道:“胡闹!”快快扬手让家仆们赶紧散了,仆子们听从示下,散或退远避开。余下是主家几府的人。 庄禄让管家去给意玲珑松绑。 曹氏不给,道:“老爷是不管我们死活了?” 庄禄没搭理她,只对庄瑚示意道:“还不把人帮我带回去!不够乱的!丢人都丢外头去了!” 曹氏红着眼睛,凄凉道:“老爷就这样凉薄?才有新欢就不顾府上家人了?” 庄禄怒道:“孩子不懂事,你就不拉扯点,净是添乱。我问你,那账头上一万两银子的账你算清楚没有?核实没有?有这会子功夫,不如把你那死账目理一理,都亏到明年去了!” 曹氏心知是怎么回事,嘴角扯几下。 庄瑚心里也知晓,故而不吭声。 幺姨娘帮劝和,倒说:“有老爷在,该是妥了。万金你扶姑娘回去换衣裳,爷们姑娘们也同我回去吧。” 幺姨娘说完挨个去拉,劝说离开。 只听曹氏道:“既然老爷要顾府里要顾生意门路又要顾着园子。老爷就顾着吧!我们娘儿几个回我娘家,我娘家也能出得起姑娘们的嫁妆!” 说完,扭头去了。 众人以为曹氏就此真离开庄府,哪知她转身后,看到老太太来了呢,庒琂和竹儿一左一右扶着,后头跟那帮子丫头。 老太太快步挡在曹氏跟前,一手扯住她:“都大半岁数了,羞是不羞!” 余下谁人都没离开,看着老太太拉曹氏进屋里,让曹氏坐堂上,自己坐下首,其余者站前面。 老太太叹道:“和睦在你们北府,怕是没那日了!” 庄禄跪下,道:“惊动母亲了。” 老太太道:“那时你们叫我搬来跟你们住,我能来不能?你们自己个儿都过不安宁,还让我跟着受罪,可见你们的心不真!” 庄禄勾首,庄瑛见如此,也跪下,一边还拉庄琻同跪。 此时,意玲珑已松开了绳子,娜扎拉住她,倒是没动弹。凭听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又道:“千古老话,家和万事兴。你们做生意,早该知道这道理。唉!我能说一句算半句,听得就听,听不得”转了声调厉声道:“当你们放屁了!” 众人凛然一阵,大气不敢出。 于是,老太太厉色质问:“说!怎么个回事儿!” 众人没回,庄琻的丫头万金奋勇报说:“老太太,是意姑娘推我们姑娘下水,要淹死” 老太太喝道:“滚一边儿去!该你说话的?” 万金一脸惶恐,急忙在庄琻边上跪下。 如此,意玲珑笑了,略走前一步,伸手作揖向老太太:“老太太好眼力,一准知道她们来找我们的茬儿!可不是,谁有功夫诚心推人下水的?话说无冤无仇,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老太太,我要是有半句谎话,出这大门儿,掉进池子淹死,让我们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不出世也死!” 这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老太太厌恶望意玲珑,没得语言应对,心里着实不爽。可不是因为意玲珑拿她子孙作赌咒了。 庄璞和庄玳要开口解释说一番,老太太扬手不必。后说:“如不这样,就让这丫头给二丫头赔个不是!就算了。” 意玲珑道:“老太太不公道!是她说话侮辱人,是她先不对!” 老太太道:“那你想怎样?” 庄禄使劲给意玲珑使眼色。 意玲珑叹息一口气,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杀人不过头点地!算了!你们姑娘向我赔不是,我再跟她赔不是也使得!” 曹氏顺口哀求道:“老太太,你瞧” 老太太不愿意过多惊扰娜扎,毕竟有身孕在,北府子嗣稀零啊,她能忍即忍了。 好在竹儿插话解围道:“老太太,我们府上姑娘个个都知书达理的,不好争个什么。老太太又向着太太,有目共睹的呢!如不然,就由姨娘跟太太赔个不是就完了。” 老太太难得乐意,笑看曹氏,曹氏有了台阶下,便点头。 转眼,老太太和蔼目向娜扎,缓气道:“你才入府,又是外族之人。我们这大府太太不跟你计较。可你也要管一管自己的丫头才行。既然你是头儿,这礼就由你来赔,如何?” 娜扎听说赔礼,便缓缓撩开袖子,褪出一只镯子来,移步到曹氏面前,把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说:“赔给你。” 此举动,众人再次震惊咂舌。 曹氏忍不住笑出声了。 老太太见气氛回暖,拍手道:“既这样大方,二太太受呢还是不受?” 曹氏伸手捞起镯子,特特拿给老太太过目,道:“老太太,这是东珠的粉制镯子呢!” 老太太拍拍曹氏的手腕,示意她扶起自己。故而,曹氏把镯子递给玉圆,扶老太太出去。余下地上的人等老太太出门才起身。 闹半日,北府这事儿才停当。 其余事回归平静。庄璞来时那事可没办妥,如今这情境再找曹氏要银子,怕是不合时宜了。故而作两重打算。一重等晚些时候再来讨,一重回西府跟他母亲郡主透露个风儿求一求。 如此想,庄璞跟老太太等人后头出北府。 到统府径道,他侧身一闪往西府去了。 回到西府外头,见湘莲跟那新进来服侍庄玳的丫头金纸说说笑笑走出来。两人见庄璞,湘莲别了金纸迎到庄璞跟前,金纸端一回礼,转身躲进府里头去了。 湘莲看到庄璞一身湿透,满是心疼,催促他赶紧进去换身衣裳,还道:“听说北府闹起来了,发生什么了?” 庄璞快步往里头去,回道:“一帮子没事儿混闹,害得我事情没办成!”故问:“老爷出去没?” 湘莲道:“等你呢!拿了大尺板在厅里头呢!” 庄璞听后猛然哆嗦,想转身溜走,哪知湘莲早拉住他。 湘莲道:“哪里去?” 庄璞欲挣脱:“不出去等着挨板子?撒手!” 湘莲这才笑道:“骗你的!老爷才刚出去了,到张大人府上。为你那事儿走的呢!” 庄璞一愣,半怒指着湘莲道:“你这蹄子越发有脾性儿了,会诓你爷爷了!” 湘莲白他一眼,道:“我的二爷,你好歹听我一句劝,别惹老爷太太生气。蓦阑出去了好在来个金纸,我出去了看你指望谁。” 被湘莲提醒,庄璞正色回来道:“蓦阑?我我在大姐姐那儿见个影子,倒像她。” 湘莲笑着,拿着手帕子替他擦拭额头上的伤口,又催他换衣裳。 庄璞又道:“太太这会子在屋里?” 湘莲道:“在呢!才刚听玉屏出来说,太太犹豫着要不要去北府瞧瞧。这会子没事儿了,怕是不去了。” 庄璞“嗯”应声,别开湘莲往里头找他母亲去了。 湘莲急着一跺脚:“你这是不要命了!衣裳换是不换!”便去死拉硬拽庄璞,直拉回去换了衣裳才给出来。 庄璞出来后一头寻他母亲郡主去了。 从外头转到内厅,看到郡主在吩咐宝珠和绛珠事务,因庄璞进来,郡主扬手让两个丫头去了,她则一连起步上来,开手携住庄璞,连连啐好几口。 庄璞道:“我才回来,太太就这般,要如此我就在里头一辈子不出来。” 郡主道:“我说你不疼不痒,等你老爷拿大尺子打那才是知道厉害。”又端一回他额头上的伤势,叹息几声,满是心疼道:“好好的,怎就这样不长眼睛那些人,你也是没个记性。回回不弄出个事儿来不罢休。” 庄璞笑道:“太太不用担心。横竖后头有人得担责任。只是我这进出,大有文章。所以,心里头觉着不舒坦。” 一听,郡主以为他身体被打出毛病了,便上下翻看。庄璞连叠地推开郡主的手。 庄璞羞涩道:“太太,又不是小时候了,哪就这样娇贵了。” 郡主道:“你这是翅膀硬了还是骨头硬呢?伤着没有?” 庄璞道:“没有的。”张开手揽住郡主的肩膀,好气道:“太太,我说我心里不舒坦。你瞧见了,我被打成这样。我是要找人去出口气的。人我联系好了,说要些银子,你就给我一些打发打发。” 郡主听毕,顿住,没话。 庄璞本想回来凑银子,还不好找借口,因郡主才刚那样说,就顺话头找借口。谁知,她母亲郡主不听则已,听完愣一会子,便拍案坐下,憋一口大气,不言语,眼眶红了起来。 庄璞见状,过去半跪在地上,拉住郡主的手哀道:“太太,我一时胡言乱语,不是诚心找你担心。我确实需要些银子。” 郡主指在他额头道:“这些个话,别是给你弟弟妹妹说去,你坏就坏了,我不心疼,可恨你要是带坏了他们,我跟你没完。” 庄璞笑道:“哪能够!太太,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向你拿银子?” 郡主不应,她知道这个儿子自小处事,一头热,无事弄事。 庄璞道:“我这次在监里,听闻说关先生被人劫持了去。要弄出来,得花些银子。” 这是实话,庄璞本是不想说的。这一连惹母亲生气,怕她过于担心自己,才转口撇清关系。而郡主心中一直以来不太待见关先生等人,巴不得他没生事早早出府。现今牵出这档子事,郡主不止震惊,更是比此前担忧了。 庄璞再要解说,郡主扬手制止道:“你不必说。那日我就想让你好好安排别人在外头,你心眼宽大,现好了。人出事儿了,可如何是好?你琂妹妹” 郡主的担心哪里是关先生,而是怕关先生的事情牵扯出庒琂潜逃入府。 郡主狠狠道:“你听我的话,早早跟那位关先生了断,他的事跟你无干系。如你不听我的,我们整府人的脑袋都挂在大刀刑的裤腰上了。璞儿啊,你怎不知道轻重呢!” 郡主一身心的苦楚,憋到此时,泪崩而出。 庄璞看这情景,没想到其他,只觉得母亲过于担忧自己。于是,他便笑起身,扬手道:“是了!关我何事!先生跟我们府上没半点亲戚关系。我就当是朋友而已。太太,我听你的!” 郡主听他这般说,这才破涕为笑,起身拉住他道:“如此甚好!我让人给你拿药去!”再是轻抚他额上的伤。 郡主说完抹泪去了,庄璞心中一阵空荡。这真是求助无望呢! 略等一会子,郡主也把药拿来,给他再清理,完了说一会子话。庄璞说饿,便借由头去找吃的去,郡主说让人端给他吃,他说不用,自顾就走。余下,郡主满是担忧摇头,又让人把湘莲叫进来训斥一顿。 庄璞拐到厨房后头,蹿过内院夹道角门拐出府道上,一人走走停停,琢磨怎么了局。他在监中听闻前几日抓到几个人,说是洋教血案的犯事者,实里这帮人暗中与那些山头舵主有勾结,专做劫持吆银子讹人伤天害理的事。 共监的几个犯人一起聊天说故事,就听到那案犯的说日前从庄府接走一块大肥肉,能换大钱。 庄璞因听到这些,才不肯从监中出来。实为打听清楚。后来一个招供了的罪犯被放回来,庄璞百般巧舌诓问他,才知是有人下计从庄府接走人。 庄璞想知道是谁给这些人报告,让他们如此大胆摸进庄府接走关先生,可那人说不知道其中细节。庄璞因想问出更多的话,也不好发火打人,故而循循善诱,问及如要赎人出来得去哪里赎人,要拿多少银子等话。那人有提防心,说过不得多久会有人下红票帖子,按帖子给银子拿人便是,又说按江湖规矩这等大宅府的重要人物得是五金起价。 后来见问不出其他,庄璞才大怒,跟那人打起来,这才有额头受伤的故事。 如今,五金只有大姐姐给的这点,远远不够呢!即便银子凑够,又去何处交换关先生?是何人指示来庄府接人?难不成关先生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 庄璞细想这些时日,只那回自己从外头转过一次红帖,关先生看的时候还避开他。难不成那时已有征兆了? 可是,来接关先生的人说是官中路数,难不成是书案牵连那一干人?想想又不对,那书案如此小一桩事,官府犯不着顶那么大的危险到庄府来接人,这不是引火烧人么?家府里的老爷还在朝中为官,官位可也不小呢! 一时间,庄璞胡思乱想,抓不出个头绪。 末了,庄璞自叹想:不如去问问阿玉姑娘,或许她能给出未知的线索。 如此,庄璞立马前往镜花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五章:各心思,各自知 庄璞到达镜花谢前,这中府里头已闹成一团。 北府篱竹园闹事停息,老太太一众人回到中府寿中居,曹氏原要送过来,可老太太说不必了。故而让曹氏在府里歇着不必牵挂。 老太太由着庄瑚c幺姨娘及众位姑娘拥护回去。 才进中府大院门,老太太心口犯痛,急得满园子的人抬抬扶扶进去。庄瑚又着人去找医生。医生来看后,扎过针,老太太略觉得好些。 因庄瑛也跟过来,见这情形,想是自己府上惹的呢,便悄悄让丫头回去给曹氏和二老爷通气儿。而后,曹氏跟二老爷庄禄急急来看视,老太太也不搭理他们,夫妻二人心虚,当着众人的面跪在老太太炕头下。 老太太说:“时年到,万事定局了。我瞧你们北府,也该是时年前景,怎就心神不开,家事不宁?” 在篱竹园,老太太极其维护曹氏,如今,娜扎姨娘不在跟前,她就不给面子了,指着地上夫妻二人道:“日后,你们北府的事别与我知晓。就算我知道点什么,也不再管理。爱折腾,由得你们。” 庄禄听完,眼泪出来了,急忙磕头。 曹氏心中有气,道:“都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才惹老太太身体不安。要我说,这人早早打发出去好了,留着涨人眼目,还扰乱老太太精神。” 庄禄叱喝道:“你少说几句。” 曹氏才闭口。 老太太叹息道:“我不想看到你们此刻在这儿,回吧!” 这样说,曹氏和庄禄才出寿中居,到了外头,夫妻二人相互指责,对骂。众人在里头听到了,老太太又差庄瑚出去赶人。庄瑚应老太太的话出去说了,曹氏依旧不饶,指着庄禄鼻子道:“瞧着吧!老太太够嫌弃你了,还这般不知道祖宗,连累起我来,还连累你那两个丫头。这世道竟有这样的父亲,实属难得!” 庄禄气呼呼甩袖去了。 曹氏没懈气,跟两步叫唤道:“你哪里去!那账目还过不过了!” 庄禄“呸”一口,大声道:“我回我的篱竹园!你管你的账目!” 曹氏愣住。 庄瑚慢悠悠走近曹氏,安慰几句。曹氏这才哭道:“大姑娘你看到了,也就这样儿了!” 说完,曹氏无神无志回北府。 看走曹氏,庄瑚转身进中府,还未进门口,身后传来庄璞的声音。 庄瑚扭头看他,惊诧道:“才刚你哪里去了?老太太这会子不好呢,也不来安慰安慰。” 庄璞关切道:“老太太怎么了?” 庄瑚道:“遭气的。”两人进院门,庄瑚再把才刚的事说一道给庄璞知晓。 因这样,庄璞和庄瑚进到里间。到里头,庄瑚给老太太说人走了。老太太才缓过神色。想再说些什么话来唠叨一回教育人,晃眼看到庄璞,便招手向他道:“听说你下水去救你妹妹,这大凉天的,着凉不曾?才刚的医生没走远,如不叫回来瞧瞧。”左右看看,没寻到庄玳,又道:“丫头回去取衣裳取到没有,这会子玳儿换上没有?都怪二老爷来,我一时晃了神给忘了。瑚儿,把医生请回来。” 庄瑚欲去。 庄璞连忙制止,道:“老太太,我们身子好着呢!就怕老太太担个不好的,叫我们怎好安生。” 老太太勾住眼睛望住庄璞道:“给你说的话都说烂了,我也不想再说你。” 说着,庄玳一面打喷嚏一面从外头走进来,他的丫头金纸跟在后头,她手中托那身才刚换下的湿衣裳。 庄玳打完喷嚏,稍扭头对金纸吩咐道:“给老太太回一声你就拿回去吧!” 便见到金纸走进来,勾着头向老太太主位端一回礼,然后退出。 完毕,庄玳一身子扭上炕头,坐在老太太边上。此时,众人都在前后左右落坐。 庒琂挨在老太太身后坐,听完老太太说要找医生,就想表达一下想法,因庄玳进来她就没说。此刻庄玳打喷嚏而入,明显入寒气了。 于是,庒琂笑道:“老太太,我们何必舍近求远找医生,我们这儿就有好的医生。” 老太太转头道:“那快快叫来给瞧瞧。” 庒琂向三喜招手,三喜凑近,庒琂在她耳根说几句。 三喜得了意思,笑吟吟出去了。 众人不解,都问医生是谁?这里头,有几个人是知晓的,庄璞和庄玳兄弟两人相互一笑,各自心知。 庄玝则道:“阿玉姑娘不就是了!好是琂姐姐想得到,亏得留下这医手在。” 老太太道:“我似也听谁说过。”并非听谁说,而是庒琂身上着伤,阿玉出手救治的,再有关先生首次来寿中居,也凸显懂医理的,只众人不大放心上,毕竟他们是客,也不是太重要的人。这里头,庒琂知晓缘故,如今她拿出来提及,还有其他想法。 伯镜老尼当日说过:欲要被重视,务必先惠及他人。 这才想尽办法为阿玉出头,毕竟关先生一直未回,她人住在镜花谢,总归得给她冠个好名头,不然日后因自己有个什么牵扯到人家,好叫人家蒙受不清白。 庒琂此举,既为老太太分忧,为庄璞庄玳兄弟着想,也处心积虑为阿玉思想,更为自己增光添彩。 过一会子,三喜与阿玉来了。 阿玉给众人端了礼。 老太太笑道:“劳姑娘帮我看看这两猴头!才刚下水,怕是着凉了。” 当下,庄玳狠狠打出一个喷嚏。 阿玉看了一眼庄玳又看一眼庄璞,摇头道:“老夫人多虑了,二位爷身强力壮。不碍事。” 老太太不放心道:“你不需安慰我,我都看到打喷嚏了。无事打喷嚏,那是有人惦记。出事打喷嚏,不是大病就是大痢。姑娘你瞧着可是妥当?” 这话里叫阿玉不舒服,可不是老太太信不过自己。 阿玉脸色一红,没回,在边上的庒琂笑道:“老太太怎信不过自己人了。我这身上的伤痛病毒全是玉姑娘治好的。” 老太太“哦”疑惑,道:“竟比药先生还高手了。才刚还叫医生来做什么,就叫阿玉姑娘来就完了。” 众人听完捂嘴笑。 庄玝打趣道:“老太太平日最会待客,还教导我们说客为重,人家玉姐姐是客人,我们还差使人家。这是什么事儿的?” 老太太听完,连忙笑着打嘴:“是是是,五丫头说的是。话说回来,都因为你两个哥哥我才这般。要说不注重,那也是你哥哥不知脸皮厚薄,与我无干的。玉姑娘,你说是不是?” 阿玉只低低的笑,转身去看庄玳,观五官,又如此去看庄璞。 完毕后,阿玉再郑重道:“老夫人放心,我细心看了,确实无碍。三爷或是有些许入寒凉,喝几碗的姜汤,晚间捂一床厚被子,出一点汗包管好。” 如此,老太太才放心,再让竹儿吩咐人下去煮姜汤。竹儿吩咐人呢,外头庄琻和丫头万金走进来了,因看到老太太众人说话,便没起礼,稍稍往人堆后头站去。 又因说到姜汤,庄玝给众人起个头道:“既然哥哥喝姜汤,我们顺凑个姜茶喝也使得。” 庄瑚道:“五妹妹休得淘气,是药呢你还起哄。” 庄玝道:“我哪里起哄了,不信你问二姐姐。”过去拉住庄琻,庄琻白了她一眼,不想参与她那话,可庄玝不依,使劲扭住不放,笑道:“她们北府得了一副玻璃壶,很是精致。二姐姐也不知跟谁学的,用那玩意儿煮茶喝。二姐姐,你说说,你的姜茶是不是那玩意儿煮的?你放了蜂蜜进去,又香又甜,很好喝,是与不是?” 众人这才把目光聚在庄琻身上。 这回怎么好说话?日常庄琻的父亲二老爷庄禄常教导她,内财不外露。是前几年得一个洋玩意,她自己爱出去走动,跟外头的人学姜茶炮制。现在真要根究出来,必定遭老太太骂,所以自己不愿意搭庄玝的话就在此理。 庄琻改往日的性情,和气十分,只笑不回话。庄玝不肯放,定要她说,如不然众人觉着自己开口说大话了。 阿玉见庄琻不说,便笑道:“二姑娘十分懂得养生法。这姜茶原就是我国民间茶饮,二姑娘既然做来喝,定有自己的见解。何不告知我们。” 阿玉在外头行走,怎没见过洋玻璃煮茶的方式?如今自己出言,一则抬举她,二则帮腔庄玝,毕竟自己是西府的客人,当是庄玝的客人了。 庄琻如曹氏那般,终究受不得人抬举,故勉为其难道:“也不是十分难做的茶,就是把姜片切好,再找来几个水果,切碎,把头年晒的茉莉和玫瑰花瓣,菊花等干花一并放里头,水放好了在底下点蜡烛。烧开就可以喝。五妹妹喜欢甜,放了蜂蜜,自然甜香可口。又不是十分特殊天外的物儿,要我说做什么。” 老太太低低的点头,默默笑。 庄玳道:“二姐姐有好的就自己留,不是道理的。以后,我们都管北府去找吃找喝的,或许能找一车的好来。” 这话把众人逗笑了。 老太太笑道:“二丫头平日比五丫头管不住嘴,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庄玳奇道:“老太太怎这样说?” 老太太拍庄玳的肩膀道:“你该这么学。亏他父亲母亲经商,这才是精明的道理。你只给我好好读书,不用你知道太多。” 老太太赞赏看了一眼庄琻。 庄瑚顺老太太的眼色道:“老太太想说二妹妹得了老爷太太的真传,他们府上有好东西,财不外露!这道理了!你们个个饱读诗书,竟愚钝成这样!” 说完,庄玳等人连连“哦”。 再说一会子话,见丫头端来姜汤。庄玳闻一鼻子说呛辣不想喝,非要加蜂蜜才喝。无奈,老太太又让去给加蜂蜜。众人眼巴巴看他兄弟二人喝完。 临近中午,老太太叫传了午膳茶点,诸位人等陪吃。之后,该是午睡,见老太太困乏,幺姨娘领头回去了,陆陆续续的众人才从寿中居散去。 出了寿中居,庄璞一把庄玳拉住,两人钻进镜花谢。 庄璞在寿中居坐那会子,心里抓毛的着急,巴不得早早完出来找阿玉问话。现出来,该是午睡他不好自己去了,故意把庄玳拉一起。 到了镜花谢里头。 正好看到三喜出来放帘子关门,看得出庒琂也要打盹呢! 庄玳不好意思对庄璞道:“哥哥,我们回去吧,琂妹妹身子本就不太好,不要打扰她午睡了吧。” 既然进来了,庄璞就不管理庄玳,一把他推开,道:“那你回吧!” 如此,庄璞不管庄玳,只朝三喜道:“去把玉姑娘叫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三喜奇怪道:“二爷怎么不自己去,我们姑娘要睡了。我得里头服侍着。” 话说当间,子素走出来,一眼看到外头两人。 庄璞被三喜敌怼,不满道:“那你再给我泡壶茶来。我就在院子里坐。” 三喜欲还嘴,子素轻轻拉住她,三喜才低声给她说二爷要找阿玉姑娘。子素听后,对三喜道:“你去端茶,我去叫玉姑娘。” 三喜不情愿进去了。 等三喜端茶出来,阿玉和子素也走了来。 这会子庄玳满是尴尬,摊手耸肩出去了。 三喜一肚子的怨言,嘟嘟囔囔不知说了多少话,等她把茶放好又斟好,子素才来拉她进屋。 而此时,只留下庄璞和阿玉。 清净下来了,庄璞请阿玉坐,阿玉一脸不安坐下。 缓一会儿,庄璞才道:“我有先生的消息了。” 阿玉满眼的希望,巴巴道:“他为何不回来?” 庄璞为难道:“不是先生不回,而是暂时回不了。不过你放心,我已想好法子让人去接了。” 阿玉有些摸不清头脑,急问:“可是出事儿了?是那书案的事?” 庄璞摆摆手道:“不是不是!”见阿玉如此紧张,他倒有些不忍说实话,便道:“先生无他事。只是我有些疑惑,思前想后不得解怀,所以想来问问玉姑娘。” 阿玉获悉先生无碍才放心,接着道:“二爷请说。” 庄璞直言:“记得那日我代接的帖子,先生和你看后似有事。我想问问,那帖子里是说有什么事?” 阿玉听完一震,脸色骤变,唇齿微颤。 庄璞眼里心中立马想到,可不就是坏事了呢!必定是红帖子起的祸根由头!如今,自己要解开这局势,得让阿玉如实说出,还得让她把帖子拿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六章:紧密相连 阿玉并没有把实话倾腹吐出。 阿玉那会子说道:“那是我家的家事,跟先生无干。既我家事就不好给二爷知道了。也不是十分好看好听的事。” 庄璞只得应着,便不好再问。后头再安抚几句阿玉,庄璞就告辞出去了。 终究没问出自己理想中的答案。 午后,庄璞差人出去打听洋教案的事,想通过这径道摸清楚那些人,好解救关先生。到晚间,派去的人回说洋教案官中在查办,大老爷正为这事儿奔走,如今大老爷快回到京都了。 庄璞听完把回话的人骂一顿,自己叫去打听的正事没打听到,倒自主打听大老爷。那下人看庄璞生气,就说:“二爷为何不找外头几府里的少爷,还有贝子爷呢,再不过问一下那些走马带剑拿枪的也使得,二爷平日不也跟他们亲近么?” 这些庄璞怎没想到?想到了却不知怎么去问,毕竟牵扯眼下大案子,关联重大,不小心还真引火烧身,连及到府上。此处心境,他母亲把他想单纯了,实地里他是有想法和处事心机。 如此,庄璞拿他大姐姐的口气道:“白养活的狗腿子,要你何用!” 下人们知道二爷有脾气,但不大记仇,当是他放屁一样。庄璞不得已再想其他法子。 次日。 庄璞一早起来,先到厅上听父训,训完话早饭也不吃,领仆子财童急急出府。等他从外头回来,湘莲告知说锦书姑娘来了,众人聚在镜花谢呢。庄璞没多大心思打听。湘莲心里想庄璞跟锦书迟早要成亲做夫妻,自己到时或在其左右服侍。故而这会子想过去巴结巴结。 湘莲正欲出门,庄璞把她召回来,吩咐道:“你去镜花谢问问锦书,看她多早晚走,走的时候差人给我回个话,我有些话要跟她单独说。” 湘莲听到这里,怎会往其他地方想,可不就是男女之事了?她笑红了脸,连说知道了。 庄璞不解释,狠狠指着湘莲,目送她出去。此处,庄璞忽然想留锦书说话,实为关先生,可不就是锦书她父亲有官职在,那晚还是他父亲来府上致歉呢,正好跟她议论议论,叫她帮忙打听。 毕竟,庄璞跟锦书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许多外头说不得的话,两人可说得。 再后,湘莲来镜花谢,比先前更有打算了呢。她进中府院子,眼前身后俱是丫头端果端点心的往镜花谢去。 她想:人还不少呢! 因见到梅儿一人挨在廊下柱子边上,湘莲不好不照脸,故徐徐碎步走上台阶,问候道:“她们那边热闹着,你怎不去?” 梅儿嘴角稍稍提起,似笑非笑,又抬起纤纤玉指拈那帕子点了点鼻子,道:“我这儿闲过?哪有你这么好命。” 湘莲抿嘴笑,欲伸手捏她的嘴。 梅儿顺手拉住湘莲的手,再往边上僻静的地方,低声道:“锦姑娘来了,我知道你是来巴结她的!你不必承认!我只好心告诉你,早有人先你去了,仔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湘莲与中府几个大丫头关系极好,说话才这么开放。众人心中都知晓西府二爷日后要收房,湘莲是第一人等。想当初指派过去服侍二爷就指派梅儿的,可这丫头心气傲,首先是表忠心只为老太太,再而庄璞脾性怪类。总归那时年年纪小,不经懂得太多道理,这才有了湘莲去服侍,熬得这么好的前程。 虽说府里没明说这事儿,可丫头群里头个个都默认了的。所以对湘莲,众人都敬爱几分,往深的讲不全是二爷能留她,也是她自己性情为人得人心。此处日后再叙。 湘莲听梅儿言说,心中有些疙瘩,并不表现,只笑道:“你这丫头刀子嘴,成日不饶人,连自己也不饶了。你这身子骨给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呢!” 湘莲的话未停音,梅儿眼眶微红。 梅儿道:“好姐姐,这儿就你关心我。天冷人心凉的地儿,有谁盼着谁好?我看姐姐疼我一场,我是真心给你说,别不当意。” 湘莲握住梅儿的手,轻轻拍下:“休得胡说胡想,都好好的。” 梅儿擦拭一回眼睛,笑道:“当我没说过这话儿,如今我挑明了说,有人几府的人献殷勤。事事周到,滴水不漏的呢!姐姐不防着,日后别是又有大爷那种。” 湘莲震动,禁止不住问:“你是说镜花谢” 梅儿忙捂住湘莲的嘴巴,再拉到暗处道:“她们?我的姐姐,哪能够?当初谁最想去西府?” 这话有由头了,当初八大丫头就有两人想去。至于是何人,梅儿点到了,湘莲心里自然清楚不过了。此刻,也不再提明,湘莲点点头。 末了,湘莲道:“如不然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梅儿抚弄手势身姿,滑过湘莲身旁,说道:“老太太说了,初十是好日子,等大老爷回来就商量这事儿。私下让我赶鸳鸯套绣,整整十六对儿,哪里得空。你去吧!” 梅儿说的初十那事就是庄顼跟慧缘的喜事。梅儿完了话,走了。 于是,湘莲重新收拾心情,一面进镜花谢的院门。 进院子,便听到一屋的笑声。 先是听到阿玉的声音道:“若说辣,我觉着比不得我们头先来的路上,途经叫水南那地方,吃的辣子比蜀地吃的不知辣多少倍。到汉北境地,略好些,再往京都来,就不辣了。我是吃得惯,可我们先生无辣不欢,你们也知道他那身子着实该避开才好,偏不听我的。” 庄琻的声音笑回道:“那为何上回在楼台月你给作什么水煮菜,他们几个还说好吃。” 庄玝敌怼声道:“是好吃,三哥哥说寡淡,老太太还夸做得好。二姐姐总挑不好的来说,老耻笑人,不够厚道!” 湘莲听到此,想着庄琻此刻不知什么脸色对庄玝。当撩帘子进去,门外站几个小丫头子,几人见湘莲来,都示意礼让。湘莲进去,正好看到竹儿一手搭在锦书手臂上,坐在她旁边。 而锦书笑对庄琻道:“二姑娘休理那贫嘴玝丫头,就她嘴巴不饶人。” 庄琻被力挺,立马颔首微笑示礼给锦书。 庄玝不依:“哎哟,锦姐姐这头可往哪里去?日后我找二哥哥去报仇。” 锦书道:“你越发不要脸了!这会子跟我结仇,寻你二哥哥去是何道理。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心里不舒坦,要杀要刮放马过来,我还怕你不成!” 说着众人大笑。 那时庄瑜和庄瑛看到湘莲来,急忙道:“湘莲来了。” 庄琻连忙起来,忸怩地去搬凳子,打趣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来来,我伺候坐着。” 湘莲不好意思了,急去阻止庄琻,自己抬椅子,后头丫头赶忙来帮。等落坐,湘莲红脸道:“说什么话又扯我身上来。” 庄琻道:“顾左右而言他!你细想就好了。若要根究,你问五丫头,再不就问问锦姑娘。” 锦书一手打向庄琻,道:“才刚我还向着你,白费心思了。又拿我打趣儿。” 湘莲因看庒琂在炕上坐着,静静的没话,便道:“姑娘身上怎么样了?” 庒琂笑道:“好了。亏得玉姑娘妙手。” 湘莲道:“可不是,我们二爷说受玉姑娘指示,喝了姜汤才没事。要不说,玉姑娘是女华佗呢,手段极高明,人更是招人喜欢。” 庄玝哈哈作笑,道:“哎哟,我的天,这嘴巴一个赛一个。得了,我往后一句不说。” 因这般,几姐妹起身闹逗庄玝一会。笑停后,众人又把话题指向东府。 问话的是庄琻,她道:“听说大老爷回来了,四妹妹府上可筹备了?” 四姑娘庄瑜猛然一愣,莫名其妙话头转她这方。 故而庄琻煞有其事对竹儿问:“老太太定下日子不曾?” 竹儿也顺是一愣,笑道:“什么日子?” 湘莲知道庄琻说的是庄顼和慧缘的婚事,看竹儿没说实话,自己知道也更不好参言,仅捂嘴微笑。 庒琂心里也明白,便抬眉目看站一边的慧缘,慧缘识趣,脸红一阵。 庒琂道:“茶有些凉了,湘莲姐姐来这么会子也没上茶。慧缘,你跟三喜去热热再来。” 慧缘得空,连忙端壶出去。 等慧缘出去,庄琻领头急放出笑声。 庄琻对庒琂道:“妹妹,她还不好意思了。” 庒琂笑道:“二姐姐就喜欢拿人说笑。二姐姐不如笑笑我,让我开心开心,笑她做什么。” 庄琻道:“这屋,眼瞅着出两三个主儿了。你说我们这些往外赶的不趁这会子说说,往后还敢说?” 庄玝赞道:“二姐姐说的极是。” 庄瑜指着庄玝道:“五妹妹年纪小不知羞。不打听一下二姐姐说的什么话就参言语。” 庄玝道:“二姐姐没说错!”勾住眼睛,手指向锦书,又指向湘莲,再指外头慧缘走去方向,当即笑不拢嘴。 庒琂被逗得也笑开了,忙道:“你们听谁说的?什么日子?我怎没听到?” 说到底,庒琂是关切慧缘的事,更说实在话,既然定了日子,好歹是给自己言语一声,毕竟慧缘跟自己进来,自己就是她的亲人了。 想想,庒琂莫名其妙伤神,这府里人处事太目中无人,真没把自己当回事。再想,也是呢,自己是什么身份进来?便为自己神伤一回,为慧缘神伤一回。 庄琻笑道:“我以为你们知道了光我不知,那我告诉你们吧,有人跟我说定日子了。初十日。大老爷回来点头,就能办。其他的正在置办呢!大姐姐最清楚,四妹妹难道不知?我不信!” 庄瑜不满道:“二姐姐说哪里话,我知道的能不说?再者说,大姐姐平日跟你们太太忙里忙外,多久爱跟我们议论这些。二姐姐是听大姐姐说的?” 庄琻这下不好回了,毕竟大姐姐跟庄瑜是府内亲姐妹,人家都没说,怎么就跟自己说了?其实这话头并非大姐姐告知。 庄琻道:“我听是这样说,谁传的话?我哪记得。有这事儿就成。话说届时是从妹妹这儿出门?” 庒琂噎住无话,这等事自己哪里经历过,出门进门的碎事也不该自己做主。 锦书似瞧出庒琂几分不堪,忙道:“二姑娘何不等消息出来再议论。此刻我们说,让新娘子觉着我们笑话人呢!” 庄琻连连打嘴:“是了是了!” 往下,慧缘没进屋,三喜端来茶水给诸位添上。叙了一回话。待到众人要散去,庄玳和曹营官来了,抱一卷的纸轴。一进门就热火朝天说让大家帮看看。那会子庄琻引头出去,庄瑜c庄瑛c庄玝c庄玢c庄瑗等领丫头出去,不搭理他。 湘莲趁这空,去把锦书拉一拉,示个眉眼,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竹儿c兰儿c菊儿三个中府丫头也跟出去。三喜见大家走,便说:“三爷以后常来才好。” 庄玳不解,问:“为何?”还以为这里多么欢迎自己。 三喜“哼”一声,不搭理,收拾残余杯子出去,到外头倒水,看到湘莲对锦书说话,锦书一应微笑。 竹儿则一旁道:“怎么的?二爷叫锦姑娘过去?” 湘莲笑回道:“也不知什么事,巴巴的差我来请。” 竹儿微微一笑,给锦书端一回礼便回寿中居去。 湘莲确实把庄璞的话转达给锦书,锦书获悉后应了,临走前,她又回到屋里跟庒琂道别,末尾宽声说了一句:“姑娘不要责怪才刚我们开玩笑才好。” 庒琂回了礼,笑道:“怎会,锦姑娘多心了。” 锦书点头转身要去,庄玳哪里肯放手,忙拦住:“锦姐姐留下看看,还早呢,回去做什么。” 锦书绕了过去,道:“我哪里是要回去。” 庄玳望着锦书的背影嗔道:“那你看到我心里不安乐,跟妹妹她们一样不待见我,见我来就走!” 此时,锦书已和湘莲及自己丫头出镜花谢往西府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七章:画面人心 ,最快更新倩女传最新章节! 庄玳带来的纸轴,里头卷三幅画作。 一幅是仇英《仙境图》。 一幅是自己画的《水兰图》,一幅是肃远画的《望月图》,皆未落款,倒是上面题了些字。 庄玳此刻来,就想让庒琂赏评,看哪个画得好。他跟肃远打赌,若是谁输,要满足对方一个请求。基于要找谁评,二人议论自己的东西出去给人评头论足过于自大,要说找自己府中人,都是姐妹兄弟避嫌要有的。数来数去,庒琂是外头来,合乎道理,便来了,还让曹营官督视。 二人先不明说目的,只说有作品叫庒琂评,但说好坏即可。见阿玉在,也央阿玉给评,阿玉推说有些不舒服,回屋了没参与。 庄玳为人喜闹,又嚷着叫子素、慧缘、三喜都来瞧瞧。 等人齐聚,庄玳又道:“放在此处有失雅兴,不如到院子摊开。看叶落花开,绿丛包围,才是有景。”说罢,急把画卷起来,抱出去了,还不停止召唤里头的人出来。 到了院外,恰好一阵风轻掠而过,院中枝杈黄叶索然飘零。 惊风乍起。出门时,慧缘又转进去拿衣裳。庒琂以为慧缘不好出来相处,本想拉她,想想便算了。到了院中那石桌,三喜扶她先坐下。 曹营官看慧缘不在,先问道:“慧缘怎么不出来?” 庒琂犹豫道:“里头……” 没说完,慧缘出来了,手上托一件鹅黄滚白绒边的披风,她笑盈盈走近,轻声说一句:“姑娘”,给披上。此处温暖细心,叫庒琂十分感激,心中禁不住悲叹,可惜慧缘不日要去东府那地方。 庒琂拉住慧缘的手,不给她侧到后头去。 庄玳看这小情景,笑道:“我前几日看二姐姐差她丫头万金说‘我热着呢,帮我把外头衣裳开一开脱了。’那丫头直是不来,还说‘姑娘你脱下我拿着吧。’二姐姐一嘴巴骂她,她还不肯来。可见妹妹这里的人比我们府上那些人有头脑懂得主觉,会体贴人。” 曹营官道:“那自然了,你们二太太不老夸慧缘姑娘么?三爷如今说,正是这般呢!” 慧缘被夸得不好意思,端两回礼。可那两人说话,句句戳庒琂的心。有道是:愈宝贝愈是难松手。就这理了。 戳到心的不止庒琂,子素也是被戳,只是她想的并非庒琂所想。听完那些话,她心中眼里戳溢出几分冷漠。如不是庒琂再三交代她好待慧缘,此刻必定要出一嘴的话。 子素接过曹营官的话道:“既要赏画有茶还不够的。”欲转身进屋。 曹营官兴致顿生,急:“那还要有什么?” 子素道:“焚香看画,一目千里,云树蔼然,卧游山水,而无跋涉双足之劳。” 曹营官学识略钝劣,哪里懂这些,楚楚看向庄玳,庄玳勾住下巴笑,眼睛直巴巴瞅着庒琂。庒琂拿出手绢稍稍捂嘴。 三喜奇怪看着诸人问:“我听着素姑娘的意思,是要供祖先一样先点香火再看画的意思。姑娘,如这样看,还是费周折了呢,还不如在屋里头。看个画儿,用得这样折腾么?” 庒琂勾了三喜一眼,道:“平日教你读书认字,你说赶母猪上树,死活不肯。看吧,说这种话丢人不丢人,幸好都是家里人,如外头人听见,叫我脸往哪里搁。” 三喜赤红脸面,吐舌头道:“姑娘常说,不知者不罪,知知就知道,不知……就顾不得廉耻也要问。” 众人被三喜这些话语逗得前仰后翻发笑。 慧缘忍住几分,道:“那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耻下问’,姑娘教你呢!” 三喜一跺脚,捂脸道:“我不知不知!就你知道!待会子素姑娘来,看你比不比得过她。我不说话了,听你们知道的。” 庒琂道:“该是这样,谁人怪你?心脑开动,听得一二去,也是有进益的。” 三喜无奈:“完了完了,你们都是读书人,何苦叫我也看画说字儿。明是拿我来给你们当笑话的。” 说着,子素提一炉香出来。 香,洋洋溢溢,飘飘散散,淡淡静味。 曹营官一下子明白过来,急赞:“妙!爷和姑娘几个十分配当,雅致着呢!” 庒琂道:“亏得子素想到。” 庄玳向子素作揖:“姐姐待会子不必饶口,只管说好与不好。” 子素将香炉挂在枯树上,盈盈走近桌子。没回庄玳的话。而曹营官已把画卷打开,叠开。 看了三幅作品,镜花谢几人皆不言语。子素独是把仇英的《仙境图》托起,细细品鉴。 庄玳指着桌上另外两幅问庒琂:“妹妹,这两幅如何?” 庒琂笑道:“好,不错的。” 庄玳道:“哪儿好?哪儿不错?” 庒琂道:“都好,都不错。” 庄玳把自己那幅撩起:“那哪幅好哪幅不好?” 三喜白眼翻腾,道:“三爷,姑娘说都好都不错,你非要叫姑娘说不好,鸡蛋挑骨头不是?” 庒琂也不搭言语,只是笑看慧缘。庄玳无奈,转脸去问慧缘:“姐姐,你评说评说。” 慧缘犹豫着,没想好如何答应,可曹营官满脸期待一旁催促,故而她才说:“姑娘觉着好,我也同姑娘一般觉着好。” 岂料,子素哼道:“我手上画作是极好,不知三爷是个什么意思,拿来一张落款的,两张不落款的。是有意抬仇英还是有意踩那两幅的作者?” 庄玳噎语。 子素又道:“仇英以美人见长,晕色细腻,笔工干净,质丽贵气,逸而不妖。这幅仇英作,虽说是上好,可不是顶尖儿。其余两幅若以这幅为论据起点,我说一句不该说,虎须猫形,不堪一提。” 庒琂死死的捂嘴笑。 庄玳憋红了脸,欲要把桌上的画收起来。不料,庒琂抢拦下,道:“三哥哥怎么也会小家子性子了?听不得一句不好的?又不是你画的。” 庄玳不好说是自己画,便道:“既妹妹觉着不好,我烧了干净。免得污秽妹妹的眼目。” 庒琂道:“我说好的呢!可我阻拦不住子素说她的意见。才刚你还说只说好与不好,现出尔反尔,可见你这人表里不一 。” 庄玳面红耳赤,撒手坐下。 庒琂见如此,再拿那两幅画来参详,又让子素把仇英的画端下来看。 对比一回,庒琂道:“依我看,是有可嘉之处。下头两幅,本不好相比得,与仇英更不能比。三画三题,画象言看,人家《仙境图》寄意为主,这《水兰图》寄物为主,那《望月图》寄情为主。虽说托物言志,可不同貌,不同情,怎好比个好坏?文武相比,文怎比一二?武才有胜负之分呢。” 慧缘道:“姑娘说的甚是。我觉着仇英画的毋庸置疑,可这两幅也是极好,笔触细腻,感情必是丰富的。” 子素听完慧缘说完,便道:“拿仇英跟着没落款的比较,怕是有辱了吴派的传承。” 慧缘脸色刹红。 曹营官不解道:“何为吴派?” 子素不消解释,哼的一声。 庒琂尴尬道:“明时沈周、文徽明、唐寅、仇英被后人称之为文人绘作四大家。沈周因是苏州吴地人,又是四家之首,他是开创鼻祖,故称此派系为吴派。” 曹营官豁然开朗,赞道:“难怪才刚素姑娘说以美人见长,与唐寅一路同等,可真是个大人物大家了。” 子素冷笑:“姑娘懂得却要面子,何苦大费周章把吴派解释?三爷又不是没才情的,敢情是不懂?” 庄玳起身一把从子素手中抢下仇英的画,“哎呀”一声,道:“就以仇英的画来说,比这两幅,你们说那幅好即可。” 庒琂笑道:“我觉着两幅都好。不必分。” 庄玳又问慧缘,慧缘哪里敢再说,才刚子素句句点戳庄玳,可哪一句不是敌怼自己?句句有蕴意。曹营官对慧缘与其他人不同,想听她言说,再三催问。 慧缘不说,眼神示意让先问子素。 于是,庄玳和曹营官又催向子素。子素道:“那四家并非我喜欢,我无从评起。要我推崇,我只推董其昌,佛心禅理,恬静淡雅,青黛朴古,字画两得,又有颜骨赵姿之美。现叫我如何说?” 庄玳被抵得羞涩难当。 慧缘道:“董其昌是以山水为主骨,仇英本以人物见长,与之比确是不能相提并论。才刚姑娘也说了,形象不同,情理不一,原也不能比的。总归要说,就观目心随,觉着那幅得眼缘便是那幅,意境各自理解,这样品鉴也可行。要我看这未落款二幅佳作,我推兰图,叶伸错落,刚柔有致,姿态唯美,倒有板桥居士郑燮的形影。” 子素淡笑,道:“若说郑燮兰姿,我更愿意推石涛和尚的,郑燮说过‘学一半,撇一半,未尝全学’,可见他也只领受别人一半的功夫不到。” 慧缘笑道:“姐姐怎把郑燮后半语也去了,‘非不欲全,实不能全,亦不必全也’郑先生是在前人基础上作了添新,有了改进。石涛和尚柔和,郑先生赋新一层阳刚,波浪前后有推陈,后者不一定功力不足。” 子素也笑道:“如你所说,为何拿仇英的画来,又拿两幅不敢落款署名的来?可见后浪不敢推陈。拿这些掌嘴打脸的来评有什么意思?”侧头看了那两幅画,又改言语道:“依我看,我觉着《望月图》甚好。” 慧缘浅浅笑,不言语了。 庒琂知两人在暗斗,几次想插话,又不得空。 如今两人不说了,她才道:“我才刚说了我的意思,如今子素和慧缘两人各有见解。余下的,你们两个自己说,哪幅好?” 曹营官眉开眼笑道:“我就来看来听,瞧,我这又学了不少。姑娘们比学里的那些狠多了,说得头头是道,就一幅画能牵出几代人来。” 三喜道:“哟,就这几幅画,就几代人?他们是一家子不成?” 庄玳无奈,就随意把三喜拉住说:“你指一张好看的说,说你喜欢与不喜欢就可以了。” 三喜歪头斜脑,对比两幅画,想了想,说道:“这月亮过中秋了,也没什么看头。这草倒是像,跟我们院里那几盆像呢!我觉着这朵草好!因为像草!” 庄玳心中一振奋,眉开眼笑问三喜:“为何觉得月亮不好?” 三喜道:“中秋的时候,姑娘跟锦姑娘说话,说什么月什么什么,就是有月亮心里不安乐。所以我如今看来,它就是不好!” 庄玳哈哈作笑。 此处,三喜是记得中秋那夜庒琂廊下对月咏诗怀念故人的情景。 庒琂听完,脸色微沉,红了一下,没言语。 庄玳心满意足把画收起来,还道:“你姑娘想家乡了!” 庄玳说来无意,庒琂听出意思了,可不是,想家乡了,想家人了。 子素知道庄玳的话伤及庒琂,故而岔开话道:“姑娘,才刚我胡说的,要不是三爷让随意表达,我还不敢说的。想必慧缘也如此。”深深望慧缘一眼,大致表示一起宽解庒琂的意思。 如此,慧缘俯身下来,轻轻给庒琂掖脖子上的披风,道:“素姐姐说的是,请姑娘不要见怪,嫌我们没上没下的。” 庒琂淡淡一笑,再看那香炉,烟雾正旺,袅袅娜娜泛起,心神随那烟一般飘荡。 末了,庒琂拾回思绪,起话题问:“这两幅画是谁作的?此刻可以讲明了吧?” 庄玳叹息一声,道:“胜之不武,就不说了。” 因庒琂中立,慧缘、子素对立,三喜没个合理的评论断定选了他作的《水兰图》,所以他才觉得胜之不武,丧气着呢。 庒琂不解道:“未必是时下哪位名士?” 庄玳收拾好之后,快快作揖,有要走的光景。 曹营官呵呵作笑,给庒琂作揖道:“姑娘,这两幅画,兰图是三爷作的,月图是贝子爷作的。两人打了赌,谁赢谁得好处。现托你们的福,我监督,三爷赢了!” 听毕,庄玳羞涩一抓,把他拉走了。 庒琂倒是愣住。子素和慧缘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三喜则追出去,问:“得什么好处?我才刚选的是爷的那幅,好处有我一份没有?” 可惜,人已出去。 三喜骂骂咧咧转身:“要知道我选贝子爷的,人好脾气好,得好处肯定少不了我!三爷也忒小气了呢,说一句不好就摆脸色,得好处就马上跑,哪里有爷的身份做派,我该自抠双眼!我是有眼无珠啊姑娘!” 庒琂忍不住指着三喜道:“整日逞嘴强。” 几人收拾桌上未食用的茶点,再把香炉拿下准备回屋,外头忽然进来几个人。 庒琂闻音转望,见湘莲跟锦书主仆两人徐徐踏入。 湘莲一头进来,笑道:“姑娘怎么出来坐了,是知道我们要回来特意等的不成?” 庒琂笑道:“才刚三哥哥才去,闹好一会子。” 锦书张望一眼,道:“玉姑娘呢?” 庒琂回望那边的屋子,道:“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在屋里歇着。怎么?有事找她?” 锦书忙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应你们二爷的请,我来找她讨一件东西。” 庒琂诧异。 锦书说着翩跹往阿玉那屋去,一点儿都不客气。过一会子,见阿玉送锦书走出来,锦书再向庒琂几人端一回礼,没言语其他,颔首告别去了,手里攥一个布包子。 庒琂主仆几人个个奇怪看,想说些什么话,又不好说,因见阿玉一脸的苦状,怕是锦书来给她说了什么。总归,才刚锦书说二爷叫她来的,左不过是他们那一门里的事,自己真不好多嘴多情关问。 或许阿玉不好意思,自主走来说:“二爷说让锦姑娘府上的哥哥去帮接先生,怕先生不认得,就拿先生留下的常日随身物去。也不是什么秘事。” 庒琂怕阿玉多心,急道:“有二哥哥和锦姑娘的哥哥,玉姑娘就放心等着,先生什么时候回,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阿玉笑道:“我怕姑娘多心,我才……” 庒琂去握住阿玉的手,道:“这有什么的。我巴不得你一直留下,我们好作伴儿。” 阿玉脸色映笑,心里却想早早离开,因她此次来京是有要事待办。再往后想今日庒琂的话,如能早走,后头待办的事就不会引到庒琂身上了。 天不随人愿,此劫已定。后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八章:逼近 立冬那日,锦书来西府。是从西府后门进,其余人等未知她来。大约跟庄璞会了一面。会完锦书,庄璞赶忙到镜花谢找阿玉。那时要跟阿玉议论关先生的事,故避开庒琂等人。庄璞说关先生因那次出去,已离开京都前往淞沪,具体事宜还不清楚,只是锦书的哥哥已带话回来,关先生让她现好生住在庄府。 阿玉听到消息,不肯信。庄璞知她不信,担心她为此要出去找,因而把准备好的书信拿出来给她过目。如此,阿玉才安心。 然而,这里头的事,庄璞瞒天的瞒住阿玉。 锦书来给庄璞说:她父亲着人去查了,问下来都不知关先生身落何处,后把监中那犯人提出来细审,追问下来才知道是一帮民间绑匪,跟官府有些勾结,前头关先生书案,官中知道消息关先生来京都,怕他寻机报复检举,就有意要收了他,不料关先生进了庄府,官中怕关先生借庄府闹大,他们不好收场,故而不顾轻重先把他扣走,好落个无人下落,一笔勾销。官中处这事,自然不能正面对待,所以让绑匪出手,一旦出事追查,一切推到绑匪身上,就说他们绑票为由,想讹庄府的钱云云。 锦书还说他父亲不好办理此事,因涉及官中,真查下去,必定牵扯重大,并且官中有些对策,再不济就把洋教案泼到关先生身上,届时庄府必定被牵扯其中。所以,锦书的父亲建议,此事就往死里办,他们把关先生放出,转至他处看守,等各事平息再释放,或等关先生确悔悟立下字据即可放了他。 庄璞问及关先生身在何处,锦书说不知。庄璞无奈只好作罢,见锦书府上援手,也信得分。可是往后如何给阿玉交代?如实给阿玉讲,阿玉必定出去寻找,再或找官府闹如何得了?于是,庄璞找来关先生的书信出去着人仿一封,好安抚阿玉。又编排说关先生转去淞沪,毕竟淞沪乃港口大都会,人流八向,即便阿玉真寻去,到时找不到也有话头引开。 如此,阿玉暂且安心在庄府等待。 庄璞请阿玉回庄府住,她觉得跟庒琂合得,就婉言推辞了。 因这事儿,庄璞特特去给庒琂托了些关照的话语。那时,府里传说大老爷赶了路途,能在月底前回到京中,也就是说老爷回来,慧缘跟庄顼大爷的事该定死了。庄璞来托付阿玉,庒琂没多少心思,仅是门面礼仪,客气应付了事。 中旬过后,东府自主张扬操办起庄顼跟慧缘的事了。前后几日,发生几件事。 一事定门。 二事定礼。 三事定娶。 这三事主理人是庄瑚,监办是曹氏,老太太替庒琂发声支持。在“定门”上,几府有了意见分歧,曹氏趁势在后头插一突击脚,给说出几个人来,这让庒琂措手不及,连慧缘也不知如何招架。 所谓“定门”,即女孩从那个“娘府”家门嫁出。 此事议论引头从曹氏嘴里露出。里头牵扯的利益关系无非是怕从西府出门,那么东府给的嫁妆物品必定归在西府私下,怎么说内门里的亲事,因这走过场而把财务移过去,未免不值。毕竟如今四府财产为公管,老太太钟爱庒琂众人心知,怕老太太心疼过头爱屋及乌,那就大大的伤财把公中项银分刮出去。此是之其一。 其二,如慧缘从西府出门,嫁前守闺房,必是在西府。郡主是何等聪慧的人,慧缘在那里一定被她洗心。曹氏就怕郡主把慧缘心事扭转过来,往后跟自己对着干,并且自己在外头要挟慧缘进来嫁东府也不是一件光明的事,怕慧缘那时跟郡主提及,伤体面不说,捅破出去就更不好自处了。 这日,曹氏想清楚了,直去东府给秦氏提,让慧缘就从镜花谢出门。 曹氏还没出门,听丫头子来报,说二姑娘和三姑娘在耳房吵起来了,二姑娘还打了三姑娘一巴掌,三姑娘正哭着呢。 曹氏再问才知道,原来女儿两人替她核对账簿数目,因数目对等事宜吵起来。这起事故牵扯几房事了,头引起是那日庄禄去篱竹园解围,呵斥曹氏一万两银子没算清楚。这是公中商号的银子。账簿记录每项银子的支出入内,曹氏过了一道是没问题,二老爷自己过一道说有一万两银子不对,便在此处。 可当初用银子时,是经三道四签才出入的,今日算不对,该找谁的错?就放银子的事先由下面的人拟项目,交到庄瑚夫妇手中审批,完毕传给曹氏过目,觉着可行,再由庄禄跟各商号主事确认,至后押印,兑出票号才能支银子如入账,亦是同等。如今根究起来,众人都得有错不是? 那日庄瑚听到了,没吭气,曹氏心中有些怨言,又逢跟她去斗篱竹园仨儿主仆,不好说她,再出来这事儿凉久了更不愿追问提及,遂而自己寻了时候查看,又因近几日心情不大好,算也没算得清楚,故让两个女儿替了这门工作。 谁知,庄琻秉性大意算是算了,只说没出入,庄瑛细致,一项项给查出来了。一万多两银子对不上号是因内中缺去一千多两,那一千多两银子摊在每个月某项目里头,明细不清楚不说,还没个出支说明,到后头总计,又提及有此项支出,总数目除开后,一项项对去,就对不上口了。大致如此,二老爷庄禄那日才有一万两银子的由头来。 曹氏让人把庄琻叫来,训斥一顿,特特褒奖庄瑛。庄琻心中不服,扬言说日后有什么不必支使她。曹氏知道自己往后日子能靠就这两个女儿了,二女儿脾性能做得大事的,三女儿性子小气了些,未必靠得住。因此,曹氏嘴里责怪庄琻,心里还是不大怪她。去东府时,照旧让她一路去。里头还有一层缘故,怕姐妹二人在家又闹,庄琻倔硬起来再打她妹妹。 去北府路上,庄琻火赤赤的算啊念啊,觉着账目不该错。 曹氏道:“如你一眼能看到,做账的人未必敢做。” 庄琻气到:“那我问大姐姐去,该她跟大姐夫管理的呢!” 曹氏怕庄琻生事,拉住她警告道:“这脾气迟早要吃亏。这会子怎么好问?不说你大姐姐不知道,就算知道里头经几道眼睛才盖印取票。这会子有理去赖别人!” 庄琻讥笑道:“可不像太太平日的作风。日里少一个子儿都得扒皮抠问出来,这会子一千多两银子不是银子了。” 曹氏使劲捏庄琻一手臂,啐道:“烂蹄子少嚼舌,让你别说就别去说!” 庄琻无奈,不说就不说,反正与自己无干,横竖到头老爷是赖她,只是自己看不过去想问个清楚明白罢了。 只见曹氏道:“此后怕仰仗你大姐姐和大姐夫的地方多了。”再叮嘱贵圆道:“你回头提醒我,看从什么地方挪一笔过来填了。你二老爷这金子脑袋记到上面,脱是脱不干净的。” 贵圆应了。 庄琻不解道:“太太为何要仰仗大姐姐和大姐夫?” 曹氏冷冷一笑,回道:“该你知道你就知道,不该你知道你打听做什么。这人心海底针,你不算人人算你,你不仰仗人,人必穷追来仰仗你,打脸充胖子你老爷又不是没做过,到头来得到什么了?” 庄琻不解,也不问了。 曹氏道:“待会子你到那边,就跟在一旁,不用你说话你什么都不必说。看着就是了。” 庄琻点头应了。 如此,曹氏母女主仆三人便到东府。 进了府门,曹氏问门口的丫头太太可在,丫头说太太去西府了。 曹氏心里知道秦氏必是去求郡主拿药,庄顼大爷的病或是再重也有。因而曹氏打听大姑娘在不在,回说大姑娘在屋里招待客人。 原来,查士德的亲戚来京都,今日巧来府里走门儿。曹氏听罢,想改日再来,正想回呢,见庄瑚跟刀凤剑秋领查良秀来了,庄瑚跟前站两个女人,常态妇人打扮,通身黑色油布映光大裙袍,俱挽着一个大后鬓,说说笑笑客客气气出来。 曹氏看得出,庄瑚送客呢。 于是,曹氏笑吟吟迎上两步。 庄瑚主觉招呼:“太太怎么来了?” 曹氏笑道:“你这儿来客人呀?我这路过,想进来瞧瞧表姐。”表姐说的正是庄瑚的女儿查良秀。 庄瑚一把推查良秀向曹氏,让她过去招呼人,可查良秀忸怩一下子,竟扯住庄瑚的裙子不去。 庄瑚一脸无奈,赔笑道:“太太你瞧我给惯得!太不像话了。”扬手要打女儿。 曹氏连连过去拉住庄瑚的手,蹲下拉过查良秀的手,说几句好听的话,再站起来时,庄瑚介绍说这是海宁老查家姑表嫂子。那两个女人也知礼,给曹氏端了一回,曹氏颔首回,庄琻和贵圆深端回了一礼。 寒暄几句,庄瑚命刀凤剑秋两人送出去,又交代行轿事宜。完毕,庄瑚略追出门,大致塞给那姑表嫂两人一些随身物儿。曹氏见不清楚,不知道是什么。 等庄瑚目送客人出去走远才转身回来。 到曹氏跟前,仍笑道:“太太有事儿?” 庄瑚明白,曹氏怎会特特来瞧她女儿,进东府必是找人说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正是曹氏这种人。 曹氏见跟前没他人,就直说:“也没什么事儿,心里头憋闷得慌。你瞧我们府上,哪有我们娘儿几个落脚的地儿了。” 曹氏叹息一回,可怜兮兮的样子。 庄瑚以为是篱竹园新姨娘又惹到曹氏了,故道:“太太何苦跟那边过不去。眼不见就算了,人家又不跟你一块吃一块住,也碍不着你什么。” 曹氏道:“大姑娘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我是为这府里劳累,别人坐享其成,还一日二日没个正经眼色。搁在谁眼里谁舒服?要不我常跟丫头两个说,日后要嫁人学你们大姐姐,嫁像你大姐夫那样的。别是找个像你爹那种没良心!” 庄瑚被赞得脸红起来,和声说道:“太太说的,二妹妹还没出阁呢,你就说这些个。”去拉住庄琻,道:“别听你太太的,她总一人胡思乱想胡言乱语。” 庄琻捏起帕子捂嘴笑:“大姐姐明白,何苦抓破脸来说她!” 庄瑚拍拍庄琻的手,示意她不许顶撞。 庄琻莞尔一笑,挪开庄瑚的手,扭扭摆摆的去拉查良秀,说:“我们一处玩去,听她们说话真是要累死个人。”便招呼都不打,拉查良秀走了。 查良秀平日喜爱这位二姨,因她性子开朗,喜说乐事,比五姨还会逗人。 见各自女儿去了,庄瑚引请曹氏去自己院里坐。 到了庄瑚院子里头,曹氏说就坐外头开阔,散一散心中郁闷正好。庄瑚便叫里头的丫头子拿来团垫子,铺在石凳上,两人坐下。两人正说话,又有丫头子从里头端来茶水和点心瓜子。 庄瑚知曹氏喜嗑瓜子,遂而把那盘推给她。 曹氏不客气,抓了一手,神色抑郁嗑起来,叹息道:“赶着十月了。也快。你们老爷说几日回到没有?” 庄瑚道:“说近几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叫人回来说,大哥哥的事就按老太太的意思办,还说前脚后脚,叔侄儿两人好事太近了,怕冲撞出不好,想挪日子。今日大早大哥哥又犯了,比以前重着呢!我们太太背着丫头们哭两回,不顶用,光是忧心。” 曹氏咳两声,道:“论理儿你们老爷思虑的周全,那是行礼上的事儿。你们要注重,是能注重。按我说,有什么的?你二叔娶妾,不,不是娶,是强抢买来的!算个屁呀!”看庄瑚淡淡的笑容,想必她觉着曹氏随口刻意安抚罢了。只见曹氏又道:“为大爷好,我的意见是赶紧过门算了,你们太太看得一日二日,能看多少日?日日夜夜都守着?死去那房没了不说她,留的那房见到大爷跟见阎罗王似的,我瞧着也不中用,靠她是指望不上。要我说,慧缘那丫头真的是不错。” 庄瑚咯咯笑了出来:“难得太太中意。定是不错。也好,知根知底,比外头什么人都好。” 外头人,庄瑚指的就是那个碧池。 曹氏见这么说,心神领会,也笑了。 庄瑚道:“太太你们北府不介意,那就这么办吧!老爷回来,我们再给说说。统归都为大哥哥日后着想,就这意思了。” 曹氏点头,凑头过去,低声道:“办是办,可怎么办?” 庄瑚被问迷糊了,睁眼看着曹氏。 曹氏“啧”一声,伸手打在庄瑚手背上,道:“你莫不是也糊涂了!” 庄瑚道:“怎么说的?” 曹氏拐弯抹角道:“慧缘那丫头是从寿中居出门还是从西府?” 庄瑚愣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九章:好心好事 曹氏不想说得太过于明白。 庄瑚一时间又想不到曹氏担心的点,故愣一会子,问道:“太太这话什么意思?” 曹氏叹息道:“大姑娘怎么不明白了。你我这般辛苦,为的是什么?为了公平平等。人要是从西府出来,你退后想想。” 庄瑚依旧不明白。 曹氏甚是无奈,迫不得已才道:“老太太可是把琂丫头当掌上明珠,说是西府女儿,我看是老太太当她亲生不为过。那时进来,镯子你看到了,你都没机会,姑娘们排队也没排上,那是太后给的神仙宝物呀!大姑娘你再不明白,我再给你说,大爷是咱们府里的大爷,老太太再不喜欢,终究是头府里的大爷,娶妻,正房!这算什么?大事情呢!” 庄瑚心里有些谱儿了,喃喃道:“太太的意思是说,三太太把慧缘接到西府出门,那我们东府提礼该去西府。”想到这儿,庄瑚大笑道:“哎哟,太太,这多大的事儿,就这么点儿东西,我们东府拿得出来,用不到公中的。你甭操心!” 曹氏正色道:“哎哟我的大姑娘,才刚我给你说一层又一层,你怎么就不明白了。老太太爱琂丫头,能亏得慧缘?就算老太太不瞧琂丫头的脸面,大爷的脸面是要的吧?你们给多少是你们东府的事儿,你保得准老太太不拿?老太太要拿了,拿多少你知道?老太太管理的手头,都是公中的呐!她老人家出手,可不是我们两个这种抠了又抠,填了又填的小手法儿,大着呢!” 如此说,庄瑚才恍然大悟,故沉思起来。 曹氏等庄瑚发话,庄瑚不发。 庄瑚不敢乱发,她身份尴尬,是嫁出去的大女儿,跟庄府里头的一切没得关系了,顶多是在母家帮衬,仅此而已。 曹氏见庄瑚不表态,思想到她的难处了,故道:“所以,我今儿本过来找太太,巧太太不在,跟你说道说道,我知道你不关心这些。当听听我牢骚一会子吧!横竖就咱们两个苦命人!为这大宅子劳心劳命,到头得个什么好!” 庄瑚笑道:“太太担心多了,这想来想去,还不是我们老庄家的么?海宁老查家可用不到我们府上的。” 庄瑚顺势撇开干系。 曹氏知道庄瑚避嫌,因道:“哪里就把你推外头去了。这府里眼下光景,看是好得不得了,那一项用力用心不是有大姑娘和大姑爷在操持。那些没良心的不知道,我心里明白着呢!” 这句说话可说到庄瑚心里去了,把庄瑚性情调动起来,眼睛都红了。 于是庄瑚道:“太太跟我说这些话,固然是信得过我。” 曹氏笑道:“除了你我还能信谁?我那两个丫头比起你来,对我还隔了十里坡呢。她们老爷那日在篱竹园说的话你还记得?一万两银子呐!回去把我往死里说,要我核出来,逼得我不能即刻死,她们两人早早躲了,一丁点儿腔调都没帮上。你说,我这两个女儿有何用?你们同是姐妹,怎就个个不如你半点零星儿。说得我要气死了。” 庄瑚脸色红了又红,竖起耳朵听完,之后急表态道:“太太担当得大事,我们毕竟小辈。难免粗心,照顾不到太太心理想法。二妹妹三妹妹为人聪明,太太不必担心的。” 两人一来一去,无非绕到一万多两银子那事儿,总归庄瑚怕曹氏赖她追究,故随着曹氏言语其他表自己心事,扯入庄琻庄瑛来说事儿,各自心知肚明,留了分寸。 曹氏笑道:“那极好了。如不然,大姑娘你听我一句,想想法子,看怎么让慧缘从老太太那儿出。” 庄瑚为难道:“太太,这说不过去的呀!” 曹氏叹一回。 庄瑚道:“如不然,让慧缘从外头出,我们找一处屋子给她,当她家。老太太如要打点送东西,我们就扣下,届时过过场,送回去得了。” 曹氏沉默下来,没应答。后来,庄琻和查良秀从里头回来了,两人转开其他话。 约是几杯茶的光景,外头送客的刀凤剑秋回来了,并说大太太才刚从西府回来。庄瑚听完,连忙给曹氏道:“太太要不要过去给太太说?” 曹氏摆摆手,道:“你都这样想了,你太太比你想简单的,才不愿意操心这些个。我白劳动这心了。” 说完,曹氏说就回去了,便跟庄琻c贵圆回北府。 曹氏走后,庄瑚去给秦氏说了曹氏来知会的事儿,秦氏没吭声。庄瑚思考半响,建议秦氏去给老太太说,让慧缘从镜花谢出门。为此,秦氏把庄瑚骂一顿,说镜花谢是闺阁,都是姑娘居住的地方,从那里出岂不是贻笑大方。秦氏的意思等大老爷回来再议论。 庄瑚心里想,父亲孝顺老太太,事事必听,等父亲回来定,就没得逆转的了。 到了晚上,庄瑚心不在焉,一直想这事儿。临睡时,她丈夫查士德从外头回来,看到她焦眉苦脸的就问怎么,于是,她才把曹氏来说慧缘过门的事告知。 查士德听完,直直赞曹氏,并道:“这有何难办的,就让慧缘投在老太太门下,她从老太太屋里出不就完了。” 一语点拨,庄瑚猛然醒悟。 然后查士德如此这般给庄瑚出谋划策,如何如何,再如何如何。到次日醒安完毕,庄瑚来到镜花谢,特特避开其余人找慧缘来说事。 因为要嫁东府,慧缘晨早都不去老太太屋里跟东府人撞面。庄瑚忽然找来,她羞而不敢见。 那时,庄瑚有了准备让刀凤剑秋两人拿几块绢子刺绣来讨教庒琂,自己借由头把慧缘支出去。到外头,便要求慧缘去老太太处伺候,到时好从寿中居过门。自然的,庄瑚说出来的事事都为慧缘脸面着想,毕竟能从老太太府里出来,身份与别人不同。 慧缘哪敢说不字,本是差使的下人,对着的又是未来大姑子,只默默听。完了之后,庄瑚说道:“你若答应了,我明日再找时候给老太太说一声,你自己跟你们姑娘说一声,之后请你们姑娘出口去求。” 慧缘听毕,点头。 如此,庄瑚又回到里头跟庒琂道:“妹妹,我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庒琂诧异,问道:“姐姐有什么使唤说便是,我能做的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给你做。今日姐姐要跟我商量,叫我” 庄瑚笑道:“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你有这心,我也没那胆让你去。我只想,慧缘过些日子要过东府,从你院里出去不大合适,太太们心中清楚,也不好提及,总归照顾你的面子。我想着由我做这个坏人来跟你商量。就让慧缘从老太太处出阁。一则,不辱没了你跟慧缘的身份,二则也省去许多麻烦。你看可使得?” 庒琂等人毕竟年纪轻,不能深思,听完十分感激,道:“大姐姐思虑得远,照顾所有人。多谢姐姐抬爱照顾。” 庄瑚道:“你如答应了,还得去给老太太说一句,就让慧缘过去服侍她几日。” 庒琂微愣,道:“那姐姐的意思是” 庄瑚笑道:“慧缘是你的人,自然你去给老太太说。给老太太说慧缘想孝顺她几日,在情理的。” 庒琂点头,再看慧缘的神情,她一点惊讶都没有,想必才刚跟大姐姐有商量过了。 既这样,庒琂唯有应着。 庄瑚走后,慧缘倒头向庒琂跪下,话也没说,流一脸的泪水。 庒琂信得过她,并非有心有意要去服侍老太太,好赚身份地位。因而,庒琂扶她起来,多加抚慰,还怕子素和三喜心中不安逸出口恶言,故意差她们去阿玉屋里。 等子素和三喜去阿玉那里,庒琂才对慧缘道:“你若不愿意,我去找大姐姐回一声,你不必去寿中居。” 慧缘泪未曾干,又涌现,道:“大姑娘想她们府上的门面,才这样。姑娘拒绝了,岂不是打东府的脸?慧缘不愿拖累姑娘,心在姑娘这儿,望姑娘明白我的心。” 庒琂感动得泪水流下,道:“好妹妹,我知道的。无论何时,我都信你。” 慧缘点头,哭道:“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慧缘今生难以报答。希望有慧缘在一日,能帮助到姑娘” 庒琂忙遮住慧缘的嘴不给往下说。 到晚间,庒琂去寿中居用晚饭,几欲开口提慧缘过来服侍的事,巧那会子,有丫头上菜不小心摔了盘子,老太太动怒斥责,庒琂思前想后觉着忽然开口不妥,因而忍一口。等吃完饭回镜花谢,在外头把竹儿拉住,悄声给她说让她来镜花谢一趟。 竹儿服侍好老太太躺下,悄悄去了。 到了镜花谢,庒琂便把想将慧缘放过去服侍老太太几日。 竹儿不解,以为因今晚晚饭丫头不仔细那档子事,还安慰庒琂不必放心上。 庒琂不能把庄瑚摆出来给竹儿知晓,便道:“也不全说这样,总归慧缘跟我进来这些日子,临走了她谢不谢我没什么,是要过去谢老太太的。要是没老太典,这会子我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她自己也没福分到东府。左不过成全一下她的孝心,我也想她日后有些身份,不被人看低了,觉着她是丫头出身,到嫁人还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同在一屋子。” 竹儿听这样说,对庒琂敬佩不已。而庒琂话里又多是抬举丫头这种人,十分得她的心。 然后,竹儿拍胸脯道:“姑娘放心,我先去给老太太说说,透透气儿。可我不明白,慧缘到东府,过门该在西府的。她到老太太这儿,这可怎么出?” 庒琂没想到这层,噎语。 竹儿看庒琂也想不明白,笑道:“无妨,那就从我们寿中居出,该有身份!” 竹儿这话抬举了别人也抬举自己。庒琂笑了,心中暗暗佩服竹儿,也暗暗想起伯镜老尼的话,那是老尼教导:“世人好恶居多,俱表里不一。看善未必真善,看恶未必真恶。哪里有十全十美之人,皆然心有目的换活法罢了。可有一条警句人踩人低贱,人抬人高贵,识时务者为俊杰。” 竹儿此刻行为,不正是人抬人高贵?他人高贵,自己亦高贵,便是此理了。 次日大清早,竹儿来敲门,那时庒琂已起来上妆,准备去醒晨。 竹儿对庒琂道:“昨夜本不是我当班,我让梅儿丫头歇去,换我。借了机会我给老太太说:老太太,琂姑娘心里都在您这儿。想让慧缘嫁去东府前来服侍您几日,孝敬您。老太太问我为何?我说姑娘敬孝老太太,又疼爱自己丫头。能有这想法,世无二人了。老太太怎还不知她的心?老太太还不信,问我是不是谁支使姑娘这么做?是不是慧缘自己想这么做?把我吓得连打嘴说不是,说全是姑娘的孝心。老太太这才没说什么,就说那等明日姑娘来再议论。” 听完,庒琂欣喜,对竹儿谢了又谢,再让慧缘来给竹儿端礼。 竹儿深回向慧缘一礼,打趣道:“我的奶奶,你是要折煞我了。” 可把慧缘羞得夺门跑出去了。 岂料,等庒琂去给老太太正面说这事儿时,曹氏带了个人进来。此人一到,慧缘吓得魂飞魄散,庒琂也跟着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章:抓破美人脸 醒晨。如常。 只是今日曹氏不到场。老太太心中诧异,关心她是病了还是有事物忙。众人皆说不知,因而老太太问篱竹园娜扎姨娘和庄琻c庄瑛。 庄琻c庄瑛姐妹说不知道,出来时,老妈子递话叫她们两个先去,其他就不知道了。 娜扎姨娘本就来应卯,从未言语说话。此刻老太太问,她也没得说言,只她丫头意玲珑不是十分友好回了句说:“我们哪里知道,又没跟她吃一屋住一屋。” 老太太等人听她说话,显得厌恶不已。 那时,曹氏的丫头玉圆来了,自责一番说道:“因府里那几个人没办好事我给来迟了。我们太太今日出府办个事儿,让来告诉老太太,她稍晚些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诧异道:“什么事务赶清早的,还须她亲自动身,那商务出事故了?”忙转头看庄瑚,庄瑚茫然,一脸不知道。 于是让玉圆回去。 完毕,老太太问及庄顼的身体,又问大老爷何时才能回到等语。 就庄顼的身体,郡主回报:“大爷的身子好着呢,老太太天天记挂。换做别人,还觉着是太太亏待了自己儿子呢!老太太在寻太太的不是呢?” 秦氏听得,倍儿是感激郡主。 老太太笑了,道:“这些孩子,我关心最少就是他,忧心最多也是他呀!可好了,眼看喜事来了,欢欢喜喜,我也图个快乐。” 庄瑚笑道:“老太太该是享受。” 老太太道:“昨日我听闻琂丫头自己嘀咕着想让慧缘来服侍我几日,我想呢,也算她一份孝心。可不知道慧缘丫头愿意不愿意。” 庒琂本想等散了再单独给老太太提,不想老太太自己当众说了。 边上坐的熹姨娘笑呵呵顺了嘴道:“那丫头可有的忙,一会子得跑镜花谢,一会子在老太太这儿,过不了几日又得去西府赶着出门再到我们东府,跑遍了全府,孝心在老太太这儿足够够的了。” 老太太欣喜点头。 庄瑚听她母亲这样说话,真是一点头脑都没有,心里既怒又着急想呢,这会子怎该说这样的话?真是没带眼睛出门的人,不是要提醒老太太她们说慧缘该从西府出门么? 庄瑚无奈至极,眼看白白浪费自己一片心机了。 幺姨娘笑道:“更显得琂姑娘得体,会教导身边人。今儿几日请安慧缘是不来,避嫌呢,我瞧正好。如老太太不留她,我还想说是不是该去西府了。” 老太太道:“琂丫头和慧缘丫头有这份心,那就留下。我觉着,从我寿中居出也使得。你们觉得呢?” 庄瑚和秦氏听完,心中暗喜。 庄府诸位兄弟姐妹喜悦都在脸面上,投以祝福神色向庒琂。庒琂识得大体,端庄大仪向老太太端一礼。 郡主不好反驳,幺姨娘替她笑道:“老太太,这不合适吧!哪里有从老太太这儿出门的?琂丫头还是西府的女儿呢,她的丫头出阁,也该在西府不是?” 老太太道:“谁说不是呢?我就说说,你们觉着有失礼仪,那就” 熹姨娘道:“我想我们太太不介意这个,从哪府出去不是出去?又不是府里的姑娘。真深究了,慧缘丫头也不该从西府出。” 庄瑚抓住机会,连忙道:“为何?”使劲示意熹姨娘。 熹姨娘没看庄瑚,只管道:“若按府里姑娘出,那是什么由头的?亲兄弟姐妹成婚!” 庄瑚等人脸色红了,老太太连忙咳嗽遮掩,熹姨娘知说错话,便闭口。 幺姨娘打圆场道:“毕竟是东府的事儿,不知太太的意思是如何?这等事让老太太为难,何不让太太来说。” 秦氏笑道:“权听老太排指示。” 众人都看住老太太。 老太太忽然觉得不好说了。 意玲珑见众人沉默,她竟笑出来,道:“我们乡下要是跟你们大宅府里这么讲究可不累死人了。” 站在庒琂旁边的庄玳听毕,欢声问:“你乡下如何办?” 意玲珑傲气白了庄玳一眼,道:“这有何难的,不能从这里出门,又不能从那边出门,那你们在外头找一屋子把人送去,从外头接进来得了。多大的事儿,能扯个半天。我们娘子就从外头进来,大大方方的,还不怕人说!” 这话说完,大人们冷面沉住,姑娘小爷们忍俊不禁笑了。诸人心中想,好在曹氏不在场,不然有好的回嘴了。 老太太有些下不来台,就说:“那,丫头说的也使得。” 意玲珑道:“你们又不是乡下人,装乡下人装得也累。还是按你们喜欢的吧!当我没说。” 氛围极其尴尬,各自都不好挺身表态。庒琂见如此,缓缓道:“老太太,太太,我想让慧缘从这儿出门。是我的意思。”走向郡主,去给她端一个深礼,再道:“太太收留我们,给我名分,我们给太太添了许多麻烦,已过意不去,我是感恩不尽的。我就想慧缘这事儿原本是小事儿,不想再麻烦太太和老爷。索性就在老太太这儿出,一则,慧缘来这么些日子没给老太太献过孝心,如今换身份去了,总得表一表方是道理。二则,我寻私心想跟她多亲密几日,是我擅自做主,请太太责罚。” 老太太心疼,眉开眼笑望住庒琂。 郡主看眼下情形,东府和老太太的意合一,虽然自己觉着从礼仪上讲该从西府出,但是庒琂这番说话,自己还真不好搭话。故而向幺姨娘深深看一眼,幺姨娘提起手绢稍稍擦擦嘴角,笑了一嘴儿。 一直休养的小姨娘如今挺了肚子,坐一会子便累,看大家说得热闹,自己好几次想起身不好起,如今稍停了,便起身,叉腰舒展,随口说一句:“论理儿,从西府出,我觉着合适。毕竟是丫头又不是正规女儿。得跪多少的香火才能从老太太跟前出去?这命也真是好,赶明儿,我们府里的姑娘们个个儿都从老太太处出去方是体面。” 眼看就要定下了,小姨娘冷不丁来这样的言语,直叫庄瑚恨牙痒痒。可乐得郡主起身,移步去扶住她,道:“这身子越来越大了,这些事务老太太和太太操心就行了,你何苦挺着肚子替她们忧心。你这人一刻都闲不得。” 小姨娘笑道:“当日不是太太你拿了好些贵重药来给我,不在那么深重的礼,可太太不也用心了?你府上姑娘到如今,跨过礼去说,我听来,一则替府里姑娘不平,二则替其他丫头们不平,三则心生嫉妒。我进你们府上,两个媒婆从外头夹带就进来了,轿子没有不说,还是一头瘦驴骑着,到角门儿,外头还不让进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垂头低眉抚摸自己的肚子。 幺姨娘笑道:“你再不好,如今不也好了?” 小姨娘道:“托老太太福泽。”便托着肚子向老太太端礼。 老太太皱眉头连让丫头子去扶。 小姨娘道:“我没它意思,看慧缘丫头命好,我叹一句半句罢了。今儿我挺这么个大肚子,也足了。老太太权是听我感激您,别是觉着煞了您的脸。” 老太太笑道:“你比北府太太还多心。谁说过你半个?眼下你肚子里的比黄金都金贵!其余,我没得话说,你说都对。可好?” 小姨娘乐呵呵由丫头和郡主扶又坐下,坐好了稍稍侧头看了一眼秦氏,秦氏端坐,目无光华,一副淡然状。 小姨娘才刚坐稳当,意玲珑哼哼冷笑,伸手去扶娜扎姨娘,道:“娘子,我实在看不下一样的肚子,一样在屋里,就有人的肚子比你的肚子金贵。我们走吧!我看得心慌。” 娜扎姨娘抬眼看了意玲珑一眼,把手抬起来搭在意玲珑手上,还真是要起身离去的意思。 姑娘们知道意玲珑的脾性和身手,不敢顶她,或有理解的,有看趣儿的。因是北府的人,其他各府太太们不敢越步说,只楚目望着主仆两人。 老太太看主仆两人这般举止,实在无礼,目中无人,便拍桌子道:“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才刚我还夸你说的好。真是打我老脸了。” 余下人想起身宽慰老太太。 竹儿眼神示意不用,她自己则安抚道:“老太太何必动气。当是新鲜人新鲜事儿,你不常说,多早晚来个人好好破一破这日常,怪闷人的呢!” 老太太回一眼竹儿,道:“你也跟她们一般,胳膊肘子往外赶。没良心!” 竹儿原意宽慰老太太,渡一渡难堪的境地,不想老太太牵连自己了。竹儿不敢回嘴,赶紧攥手侧立一边。 那时,意玲珑扶着娜扎姨娘起身,略是端一些许礼仪要出去。 庄玳为了宽解老太太等人的火气,便走出来,挡住意玲珑道:“姑娘不觉着自己无礼?不说姑娘你是姨娘的丫头,就是姐妹,也不能这般下意叫走姨娘。” 意玲珑稍住脚,转身对庄玳道:“我要解释一下。一,我爱跟自己说得起话的人说话,你们读书人都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刚我说好几句了,可见我很有礼。”看到庄玳要出言反击,意玲珑扬手制止,“你不用说,再听我说完。二,我不是你姨娘的丫头。三,那是你们的姨娘,不是我的姨娘,在我这儿她是要照顾看住的娘子。” 庄玳等人被意玲珑一席话对得费解,都想意玲珑继续说下去。 可意玲珑说完扭头扶娜扎出去了。 庄琻觉着意玲珑欺人太甚,甩起手绢出来,庄瑛想扯住她,她还不让扯,重重把庄瑛推开。 庄琻道:“你给我站住。” 意玲珑不听,继续往外走。 庄琻追出去,一把拉住意玲珑。 意玲珑把娜扎姨娘扶到一边,转头过来,撩起袖子,松松脖子,道:“怎么着?” 庄琻胆子也大,仗着屋里自己人多,故一丁点儿都不怯怕,逼近意玲珑道:“我瞧你不顺眼了!” 意玲珑笑道:“我要你瞧我那么顺眼做什么?我又不求你。再说我也不是金子银子的,哪能让人人都顺眼瞧的。真是笑话。” 庄琻怒得不可言语,急扬起手要扇向意玲珑,意玲珑猛地抬手捏住庄琻的手,道:“姑娘,腿脚好些了?这手也要试试?” 庄琻挣扎好一会子没挣开,庄玳c庄瑚等兄弟姐妹赶出来,急拉开庄琻和意玲珑。 意玲珑不想恋嘴战斗事,拍拍手去扶娜扎,要走。 庄琻气抖了身子,指着意玲珑道:“既你不是我们府中人,你又是什么东西。如此不要脸面的,天下无敌了。” 意玲珑头也没回,边走边说:“你不知道江湖有句话说,说多了教你聪明么?我又不是你师父,你也没给我银子拜我码头,干嘛跟你们说。” 庄琻觉着被欺负了,急是推开拉住她的庄玳和其余姐妹,怒火冲到意玲珑面前,道:“说清楚,既然不是我们北府的人,我自然不搭理你。管你丢人丢魂,与我无关。现大家看到,你是我北府里走出来的,竟这般目中无人。” 意玲珑停下,转身过来,看了庄琻一脸怒火,自己微笑,又环一眼后头的人,道:“好,那我就说说。我是你们老爷花重金请来的保镖。不是丫头!以后你们见到我,别丫头丫头的叫,小心嘴短命不长。”故意深深盯住庄琻:“这话我可悄悄告诉你,不要钱!姑娘记住了?” 说完,意玲珑叹笑呵呵扶娜扎走了。 庄琻一阵,浑身打颤,她的丫头万金急上来扶。庄琻委屈,推开万金,跑进厅里向老太太跪下,哭道:“老太太做主,这外来的人欺人太甚!老太太,太太才刚亲眼瞧见了,不是我说别人的坏话,我们太太在府里就这般待遇,这些日子常常被气得寝食难安。求老太太垂怜我,让我搬过来与你一同住,北府我是不回去了!” 众人赶紧过来扶,过来劝。慌乱好一阵子,庄琻才收住哭声。 一众人围住庄琻呢,忽然身后传来曹氏的声音:“这怎么的了?” 众人回头看外头,见曹氏带着贵圆,旁边还跟一个人。不言说其余人惊讶,如慧缘看到站在曹氏跟旁的人,她两腿也会被吓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一章:一不做二不休 老太太想遮挡含糊过去,哪料到熹姨娘快嘴把才刚闹得不愉快的前后给曹氏说了。 曹氏听完,又有郡主、秦氏、幺姨娘等人来安抚,她一时不好发作。 曹氏忍着,先向老太太请过安,再对庄琻说一两句关切的话,大致说不必挂怀那些。曹氏这些举动出乎众人意料。 老太太才放心。 曹氏改了笑脸,急向庒琂看去,道:“整府的事又落在我身上,原该大姑娘出面,可想来想去我自己办才好。”向庒琂招手道:“姑娘把你屋里的慧缘叫来,我给她见一人。” 庒琂这才注目跟曹氏主仆进来的人,是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妇人,一身油映布料湖蓝衣裙,头面简单,挽一个垂头大后鬓,簪插些许珠翠,额上围住一抹黑色攒米粒珍珠的抹额,一副垂目知礼的样子。众人以为是曹氏新用的老妈子,但看打扮举止又不大像。 庒琂听毕,颔首示意三喜去叫慧缘。 眼下,曹氏一把拉住老妇人介绍道:“老太太,你猜这位太太是谁?” 老太太等人早是心里疑惑,等着她继续说。 可曹氏不说,扬手让丫头搬来凳子让老妇人坐。待老妇人坐好,曹氏道:“过会子你们就知道了。” 曹氏一边说,一边看一眼庄瑚和秦氏。 老太太因而对庒琂道:“丫头什么时候联合起你二太太来给我们打哑谜了,你二太太不说,你来说,等她卖关子实在焦人。” 庒琂满目担忧,挤出笑容回道:“我……跟这位太太没见过,不识得。” 曹氏咳一声,笑道:“姑娘是开玩笑逗老太太的,如何不知晓。非要等慧缘来才肯松口。” 说着,三喜和慧缘进来了。 慧缘因垂头勾脸没注意屋里人,只朝堂上众人施礼。 曹氏欢喜上来挽住慧缘的手,往老妇人跟前去。老妇人见到慧缘,已然坐不住起身了,伸手要去拉慧缘,慧缘看到那双手,一时间没发觉,等那手搭在自己手背上,慧缘才稍稍抬眼看。这一看,可重重惊吓到了。 这老妇人不是她人,是自己母亲。 慧缘浑身震颤,速速撤回手,扭头去看庒琂,又扫了曹氏一眼。 三喜已走到庒琂身后,轻声道:“姑娘,二太太这是干什么?” 庒琂眼神心神全在慧缘那边,没听到。眼下,老太太道:“二太太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 曹氏醒了醒嗓子,一手拉慧缘,一手搭在老妇人——慧缘母亲的手臂上,笑道:“慧缘丫头哪里好意思说。那就我说吧!”想秦氏道:“太太,这便我们的亲家了。” 其余人振奋、惊讶,顺势自然的事。 可庒琂如同五雷轰的实话。 一、如真嫁人,自己想父母在场,磕头叩谢拜别。 二、家事艰难,真实。 想想此前跟曹氏回庄府,慧缘再三叮嘱父母要避开些,日后不可再见曹氏等人,还好没把庒琂等人遭遇倾心告知,不然此刻不堪设想。对曹氏,慧缘自己也央求过权当那日没有见过。曹氏和父母各自答应自己了,如今为何这样? 慧缘心中想:注定辜负了庒琂。才有才刚那声“姑娘”的叫唤和下跪。 这些,众人不知内情,庒琂怎能知晓? 庒琂看曹氏说得头头是理,就慧缘家事一说,印证了慧缘此前跟自己交代的无二。 曹氏说完,又对庒琂迎一脸,赞道:“姑娘才刚说不认得,是想逼我来说通透。可不是姑娘的意思让我办的,又羞难开口,让慧缘丫头巴巴来跟我提,还说得不清楚,折这么些时候。如大老爷回来,真拍板定下怎么迎接,那真是失礼了。” 曹氏这谎,老太太是不相信的,知道她喜好功,没想到如此不要脸面。再深想,庒琂拼命逃出来进庄府,怎能让慧缘扯出根基身份?若有心人往里头挖,查下去自然知晓结果。 因而,老太太当机立断,等曹氏停音,便扬手对竹儿说头痛。 众人见这般,都前去安抚,庄瑚更是着急要去找医生。老太太挣扎说不必了,休息一会子就好,让散去。 众人散出来,曹氏还想拉住秦氏跟慧缘的母亲说话,哪知老太太差竹儿出来叫曹氏。 竹儿笑道:“二太太,老太太说有些药在你府上,叫什么名儿一时想不起来了。请您呢!” 听罢,曹氏舍秦氏去了,不住回头道:“那太太你先回,我过会子去东府找你。” 说完欢欢喜喜跟竹儿入寿中居。 庒琂和三喜在后头,慢慢跟慧缘等人,没说话没神情。等曹氏从自己跟前过时,她才略显出些许笑容,侧身送迎曹氏去。 那时,秦氏客气几句话也走了。慧缘看四下就三喜、庒琂、自己、母亲四人,便忍不住出口对庒琂道:“姑娘,不是你想到那样。” 庒琂冷冷一笑,没话,垂头要回镜花谢。 慧缘马上去拦住庒琂,道:“姑娘不信我,我可以发毒誓!” 三喜去拉开慧缘的手,压低声音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慧缘又拉住三喜,道:“三喜,不是的!你要信我!不是太太说的那样!” 慧缘使劲拉住两人不给她们去。慧缘母亲看着女儿眼泪鼻涕一把流,满是心疼,又不知发生了何事,光站在那里左右不是。 庒琂看扯不开,便道:“不用这般拉扯,有话待会儿回去说。” 慧缘一把拉住,膝盖几欲跪下,又担怕寿中居的丫头们看见要说闲话议论,故而来来回回,有力无力的哀求庒琂:“姑娘,那你再等等可使得?” 三喜啐道:“还有什么等的,说也说完了,看也看到了。我那日竟不知素姑娘的意思,可不是这样了!” 慧缘不解释了,就是扯住两人不给去。 稍后一会子,曹氏沉着脸面跟贵圆走出来。 慧缘见到,马上放开庒琂和三喜,上前拉曹氏朝镜花谢门边稍隐蔽地方站,直给曹氏跪下磕头,声泪俱下道:“太太,我没让您这么做呀!” 曹氏心虚,又不得不镇静道:“说什么胡话。你起来!”让贵圆去扶。 贵圆扶半日,慧缘不起。 那时,庒琂跟没见一般从她们跟前过,慧缘膝盖如脚,噗嘟噗嘟跪去拉住庒琂。 慧缘扭头向曹氏道:“太太,我没去找你去接我母亲,我们姑娘也不知道这事儿。我……” 曹氏也不回答慧缘的话,只管道:“哟,这都什么呀,难不成琂丫头不许你嫁人?头先她当着大家面准了。这会子你这般做作是个什么意思。”便走了,几步后再停下,回道:“好日子就定好了,何苦来?好好等着往后大好日子吧!你膝下不再是你个人了,是东府,是大爷的,是整个庄府的脸面!” 曹氏最后那句十分正色,说完冷冷走了。 曹氏刚才为何被叫进寿中居,那是老太太不放心,怕她问出什么来,故让进去再问一道,曹氏便说了一切为慧缘和大爷庄顼,没牵出其他。老太太自然一半信一半不信,再怕事态扩大,便假意赞她得力,又出个话说:“既慧缘丫头家道不好,也不能办得寒碜,索性在外头找个宅子安顿她娘家人。算是各自给个脸面。”老太太有意隐藏慧缘身后人事,以保全庒琂。 眼下,曹氏走了。慧缘母亲心疼女儿,想去扶,慧缘的手急推开她,恨道:“你进来做什么!” 慧缘母亲眼泪流了下来。 她母亲早知道这般,定是不进来的。可曹氏找到她家时,百般关切,道出慧缘要嫁东府大少爷了,请她到府里应个脸面,不然慧缘没个脸面身份,日后被人欺负等等云云,她母亲此前受过嘱咐,避开曹氏等人,可曹氏那样说,她怕女儿日后不好,所以犹犹豫豫,曹氏再说你女儿也希望你进去。直至诓骗她进来成功。 庒琂怕此情景被人看到,于是,轻声和气对慧缘母女道:“起来吧,里头说。” 慧缘识度,抹着眼泪起身,拉住母亲一同进镜花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二章:镜花谢 庒琂一迳回到屋里,坐在炕上,冷脸冷气。 子素和阿玉原在里间说语,见庒琂进来这般脸色,便停下说话。再见慧缘满脸泪痕拉住一个老妇人进来,知是有故事了。 阿玉识意,向子素颔首告辞,轻身出去。 阿玉走后。 慧缘拉住她母亲向庒琂跪下。 庒琂依旧不言语,静静坐那儿。 慧缘磕头,再道:“姑娘,我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请姑娘相信我。二太太接我母亲进来,我是不知道的。” 庒琂很想质问:二太太都知道你父母家住何处,我怎不知? 忍住,没发声。 子素猜了几分,当听慧缘这样说,明了,便冷道:“也应当,你的好事是二太太帮的。” 慧缘转头对三喜和子素磕头,哭道:“姐姐妹妹,我真的有口难辨解。” 慧缘母亲抹眼泪,拉她,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如我不该来,那我就去吧!姑娘有了好日子,那是姑娘修得好福气。” 母亲欲要起身,慧缘返身抱住她不给。 听她母亲的说话,似也不知情,庒琂心中是如此想,就是过不了才刚在寿中居那情景回忆。 慧缘侧身勾头向地,饮泣道:“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救我从庵里出来,又为我舍身挡刀子。我怎会忘恩负义?如姑娘你不信我,但求姑娘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求姑娘有心施舍照顾我父亲母亲。” 慧缘说完,狠狠朝地上磕头,那响声似能震动梁木瓦棱。 庒琂颇为动容,想伸手扶一扶,可依旧过不去心中的怨。 慧缘磕完头,眼睛一闭,立即起身,一头冲向顶梁柱。 庒琂大惊,急起身,同呼道:“慧缘!” 子素和三喜眼快手快,冲上去,三喜张开手挡在柱子前,子素拼命拉住慧缘。 她母亲瞧见这情景,吓得晕过去了。 慧缘求死不能,子素和三喜狠命抱住她。此时,庒琂下炕,去扶慧缘母亲,又急叫阿玉。 转眼,阿玉来了,也不管慧缘一副求死无力哭状,着急帮庒琂扶她母亲上炕,然后阿玉给按人中,因不见醒,便跑回自己屋里翻找针袋来。 阿玉给慧缘的母亲扎了针,稍许,醒来。 慧缘瘫在地上,子素和三喜蹲扶,一刻不敢离手。 阿玉见人醒,又这样的情景,自己不便再留,起身要走。 庒琂给阿玉端礼,言谢。 阿玉颔首回应,然后慢慢走出去,到门口,停下嘱咐一声道:“病人有旧疾,怕是要多加休息。开怀些对病情有好处,我过去开副方子。” 阿玉去了,到外头下意关上门。 因听到母亲有病症旧疾,慧缘挣脱三喜和子素的手,连跪带爬到炕边。 慧缘拉住她母亲的手道:“娘,你怎么了?你身子怎么了?” 母亲眼泪一掉,吸气道:“能看你好,我和你爹千好万好,不碍事。” 慧缘苦道:“都是我该死,我该死!” 慧缘闭眼,泪水直掉,扬起手使劲儿扇打自己的两颊。 庒琂动容了,眼泪跟随出来,蹲下拉住慧缘的手,道:“你如此叫你母亲怎么安心?” 慧缘道:“姑娘啊,我留着何用,身心不能孝养父母,不能忠信于人。不忠不孝,罪该万死!” 慧缘悲泣。 子素和三喜原本冷心而望,到了眼前这幕,被煽得禁不住眼泪。 慧缘道:“我原不该回来了。如我早知今日,我就狠心死也不进来。姑娘,我如今说,求不得你信我。”于是,慧缘把当日为何从庄府离去,又如何遇见曹氏,曹氏如何引诱,自己又如何担忧庒琂等语倾心细说。 听完,各自解怀。 庒琂信慧缘,怕她再寻短见,故道:“我的错!不应疑你!”说时,庒琂抹眼泪起身,要出去呢,子素不知她要去做什么,急拉住。 子素问:“姑娘你要做什么去?” 庒琂道:“我给老太太说去,慧缘不嫁大哥哥。我就此放慧缘回去,求老太太给她些银子。” 子素担忧,拉住不给去。 慧缘也担忧,跪了过来,求道:“姑娘不可!” 子素也道:“是啊!到这节骨眼了,你还能说什么?” 是了,保不准庄府已向天下亲戚们下帖子了呢!自己往后留下,怎好留?真过去,日后有无面目面对众人不说,行事只怕千难万难了。 然而,慧缘母女着实可怜,这些原本与她们不相干,现牵连了她,葬送她一生呢!庒琂心里愧疚,也自责。 慧缘道:“姑娘放心,多少人求这样的荣华身份都求不得,我是托了姑娘的情,有了这样的际遇。论起来,我是该庆幸。只是我愧对姑娘。” 庒琂返身扶起慧缘,泪目满是道:“若说愧对,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全家!” 说完,庒琂往前走两步,朝慧缘母亲跪下,磕头,又朝慧缘磕头。 慧缘跪过去把庒琂扶住,三喜和子素一人拉一个,扶起来。 和谐停当,外头有人敲门。 是寿中居竹儿来了。 庒琂被叫唤声吓住了,连忙擦去泪眼,又慌忙为慧缘擦拭,一边让三喜去开门。子素怕三喜过于慌张,便牵住三喜,自己去。 开门迎过竹儿,竹儿疑惑问:“哟,大白日的,怎么关门了?” 子素冷静道:“慧缘她娘原本身子不大好,外头站一日有些凉。刚躺下呢,因这个才关门的,或能暖和些。” 竹儿道:“那冬天怎么过?”因道:“姑娘在?” 子素往里引请,道:“在的,跟慧缘她们聊些旧时候的事儿,给动了心情。” 竹儿信以为真,笑脸走进来,道:“你们在屋里说故事,还动心情了。我瞧瞧。”进来看到诸人一脸哀相,氛围似不寻常。竹儿收住脸面,再道:“我打扰姑娘叙旧了。” 庒琂笑道:“哪里。我们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被你打扰了。” 竹儿不经意看一眼慧缘,看她眼睛还有泪花,于是遮掩笑道:“我见我母亲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哭得跟什么似的。姑娘以后跟我们不一样,该是欢喜。”这话对慧缘说的。 慧缘假装欢喜,挤出些许笑容。 竹儿再道:“老太太让姑娘过去。” 庒琂想到有这时候的,从寿中居离去,老太太那眼神直勾勾看自己,担忧不说,其他的疑惑必定有。以为众人散去,她会留下自己问话,谁料老太太留曹氏没留自己。 如今,却又找来了。 庒琂眼神安抚慧缘,再示意子素和三喜好生看着,便随竹儿去了。 到了寿中居,看到老太太半侧躺在炕上。庒琂进来,端过礼,老太太让她到跟前坐。 庒琂到跟前没坐,只直直跪下。 老太太稍起身,抬手让竹儿扶起。 庒琂起身依旧不敢坐。 老太太扬手对竹儿及候着的其他小丫头子:“出去吧,门带上。若谁来就说我没精神,一概不见!” 竹儿点头,领丫头子出去了。 竹儿到了外头,正好撞上梅儿,梅儿想往里头来呢。 竹儿道:“老太太在里头休息呢,你高兴什么?” 梅儿道:“轮不到我高兴,二太太托了这东西来。”手托起一个盒子,也不知里头是什么。 竹儿拉住梅儿到外头,道:“往库房收着吧!” 梅儿冷道:“人家的心意没到面前,我给人撂到库房,回去我给人怎么说?” 竹儿道:“老太太跟琂姑娘说话,谁不能去打扰!才刚说了。” 梅儿略是不满,道:“二太太问了,你可得帮我说话。回头你跟老太太说去,东西我帮收着了。” 竹儿道:“里头是什么?” 梅儿道:“我哪儿知道?没见开口封了条?” 说完,梅儿去了。 竹儿守在门口,廊下几个丫头说说笑笑,她怕有影响,就急让丫头子们散了。 余下,欲有近者,竹儿都让她们避开些。她知道老太太如无要紧的话,不会这样关门隐秘说话。 当然,老太太也觉着眼下的话是极其要紧。 让庒琂坐好,老太太才对她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如实跟我说。” 庒琂不能如实回答,毕竟慧缘牵出曹氏,是因庄顼那事儿,归咎还是西府楼台月那天的的事儿。真要按慧缘说的那样回复老太太,得罪的不止是曹氏了,还得罪西府,东府自然没面子,得罪更深重了。 于是庒琂道:“就是二太太说的那样。老太太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老太太审视她,良久后道:“丫头,你若有苦衷,只管说不妨事。但你留在心里,我担心你呀!” 庒琂笑道:“没事的。” 老太太又道:“我叫你来,想问一问清楚,既然你觉着没什么,我就不问了。可我心里头不安宁,再想呢,你不愿意慧缘过去,我也说那就算了。你觉着可好?” 庒琂道:“慧缘都应了,怎么又不作数了?” 老太太道:“人家家人都没说,提亲何时去的?哪有这样办的道理。若不办,丢在家里没人知道,当没发生过这档子事儿,若办了,传出去才叫人笑话。” 庒琂道:“如不然,眼下再跟慧缘的娘提亲就完了,她们大度不在意这些。” 老太太叹息,几次欲言又止。 庒琂见状,道:“老太太是担忧什么?” 老太太心疼道:“谁人不重要,儿啊,你才是外祖母心中重要的呀!”说完,老太太老泪纵横,呜咽起来。 庒琂反而笑去安抚拍背,道:“亭儿知道,外祖母不必担忧。” 老太太道:“不是我不想替你大表哥寻这亲事,那丫头瞧着多伶俐。有她,你大表哥下半辈子,该是安了。可是,我隐隐约约觉着,慧缘丫头信不得。” 庒琂似被戳到痛点,即便慧缘才刚说得那么动情,也难以根除心中那些疙瘩。 老太太提及,如在庒琂伤口处撒盐,痛中之痛。 但是,庒琂不能退,只能迎进,为了日后大事,此遭必奋力掩饰拼搏。她道:“老太太多心了。如信不过她,她也不必留到今日。” 老太太道:“当初进来,你们三个丫头,三喜丫头我就不说了。慧缘伶俐不止,还世故许多。这样的年纪,我瞧着不相仿。不知我多心了还是怎么的,觉着她事事害你来的。想让她尽早出去的得了。” 庒琂道:“二太太才也说了,慧缘家以前也富贵过,这旧日大小姐场面见过的,经历了生死,难免与别人不同。老太太看我,不也如此?身不由己,处处不得不世故。” 老太太勉为其难点头,握住她手:“如今反悔,我有由头说,等你大舅舅回来点头定日子过门,就不好反悔了。丫头,你懂我的意思?” 庒琂点头。 老太太再道:“你要是不好给慧缘丫头说,我来跟她说,若不然,我跟她娘说。只要她远远走,我们多给她银子也使得。” 庒琂垂目,听完淡淡一笑。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舍得一身刮,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拢得人心,谋昭父亲母亲的冤雪?不管慧缘日后怎待自己,自己还有后盾,只要她没出庄府大门,就不怕事态发展严重。可真如老太太说那般放她出去,后果如何保障? 或许,老太太想借放了她,背后如官府那样血洗仙缘庵灭掉慧缘。 庒琂自己想象,多半是将庄府往最坏的地方想,至于老太太言说,自然的,她想到老太太关心自己。此是毋庸置疑,毕竟自己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 庒琂稍想一会子,回道:“请老太太放心,我保证慧缘不会是那样的人。” 老太太道:“人心隔肚皮,你如何保证?” 这话里,庒琂的心也溶不入老太太这儿,亦是隔了肚皮。 庒琂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我舍不得她与我同生共死这些情。换作她人,我是一万个不介意。可想大哥哥这里没什么不好,又有老太太在,不会委屈了她。见她好,我安心。” 老太太见说不动庒琂,故禁声,闭目养神。 庒琂以为老太太睡着了,便从旁拉过一坎裘绒巾替盖上。才盖好,老太太笑起嘴巴,眼睛睁开道:“我跟二太太说了,再置一处宅子给她家人。我又想,不妥呀,再不然让她父母搬进我们府里来住才能安心。就是怕她家人搁不下脸面,不应。” 庒琂道:“老太太不必多思,既然我信她。我就能信得她全家。” 老太太点头,闭目道:“那好吧!大老爷过几日就赶回来了。这事儿,多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大表哥怎么就看上她了,要怪,你怪我!” 老太太很是无奈。 庒琂今日思想不到老太太为何说怪她,他日,回想今日老太太的话,可不是怪她老人家了。一手种的恶果,才有后头循环报应。后话了。 庒琂笑道:“不怪!好事儿呢!有什么好怪的!” 是的,对于庒琂来说,是未知的好事儿,也可能是未知的坏事儿。 谁知晓呢? 老太太道:“晚些时候,我再跟慧缘她娘说说,选个日子让人过去提亲。门面礼要做,就做足,既要做足,全套得一步不落。总归,你身边之人不能给你丢身份。” 庒琂点头应了,拭目以待提亲那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三章:滚园 九月尽底。 大老爷庄熹回到京都,先进宫面圣,后才回府。老太太就他回府时让诸家人去迎了一回,因朝内政事紧张不堪,老太太主觉让家人低调行事,没铺张大迎。再者担大老爷庄熹劳累,故让他请了安早回去歇息,一切叙话待明日再续。 当晚,东府按老太太的示下诸家事如常,大老爷和秦氏老夫妻没任何不满,熹姨娘与小姨娘却为此不平。觉着老太太偏心,不给东府好脸,难得老爷为国分忧,为府里挣得好门光,竟这样清淡对待。熹姨娘跟小姨娘就此理论到一起,有话无话在庄熹和秦氏跟前语来言往。 此处,熹姨娘无非想争个大老爷能注视自己,晚间到自己屋里去。小姨娘则巴不得将肚子亮出来给大老爷看。所以,拿老太太放的话轮一圈又一圈。 秦氏早早就放话给屋里人,大致情形与老太太那头说的无异,提醒府里人安静检点些。除了打压熹姨娘,另外还让小姨娘注重身子,毕竟她是有孕在身,跟别人大是不同。 因熹姨娘和小姨娘两人轮番言语,秦氏在侧多次点提,俱不听。庄熹觉着十分聒噪,等吃了晚饭,跟庄瑚一家子去她院里,借说跟两个外孙处处说话。实到那边听庄瑚报说自他离开府里发生的事故。庄瑚与丈夫查士德大体给说一道,庄熹听完,沉默不语,至终说“我知道了”。 次日。 庄熹领了头早到寿中居拜安,老太太又早早叫人预备祠堂叩拜祖宗等事宜。等众人齐聚寿中居请老太太的安,便去祠堂面祖宗不提。 庒琂c三喜c子素c慧缘c阿玉是外来者,自知避嫌。众人去祠堂那会子,庒琂和三喜悄悄把庄瑜拉住,跟她说:“你们家人进祠堂,我们去不合时宜。如老太太太太问起,你就帮我圆回几句。” 庄瑜知这些礼仪,可也将她视自家姐妹,诚心邀请一起。庒琂执意不肯去,无奈它法,客气几句就此作罢。 庒琂回到镜花谢,把醒安的一些说话给慧缘c子素说了。也跟她们明说众人去祠堂,自己不适宜去等语。完毕,又告知老太太有意等过完祠堂再跟大老爷提及慧缘亲事。 可不是要定板,提亲的事? 再有,要给慧缘家人安排一处妥帖的家门。 慧缘心中有愧,仅听不表。子素表面应和,心里十分不待见慧缘,也是笑笑的应庒琂。见几人都心不在焉,庒琂不说了。 将近午时,东府秦氏的贴身丫头元琴和元意两个丫头急急来传话。说老太太太太老爷等在东府等见庒琂跟慧缘。 庒琂知大老爷想看看慧缘,为何还要自己过去?自然的,长辈传唤不得不依,心里有疑问,终究不好说什么。跟元琴c元意出了中府,在去东府道儿上,元琴说待会子去看看大爷就完了,也没什么事儿,让两人不必过于紧张。 兴许,丫头都看得出两人面目心中的不安。 因听元琴说见大爷,庒琂顺口问:“大哥哥怎么的?” 元琴哀叹道:“大爷跪拜祖宗倒下了,抬回来进了药,大夫瞧过才醒。老太太c老爷c太太们都在呢!” 庒琂愣是一惊,关切道:“好好的,怎么倒了?” 元琴摇头,或是知晓,或是不知晓,她是丫头,说不得的话她当然不说,元意也如此。 至东府大门首。早有人在门边等候,见到庒琂和慧缘,不禁大喜,迈步迎下来端礼,未等庒琂慧缘两人反应,人已飞跑进去了。身后的元意元琴苦笑道:“瞧呢,里头等着急了。” 元意元琴那面目表情再配此话,让庒琂主仆心里愈发惴惴不安。 说着,慧缘扶庒琂,四人撩裙子上台阶直入大门。入东府大院,元意道:“姑娘跟我来。” 元意当头引请,穿过府中大院过内院,大体格局布置与其他各府无巨大差异,四周是蜿蜒高低的回廊。进来后随元意朝左手边走,顺回廊上了一坡,再下一处陡阶,回廊尽头是一处园子矮月门,黑瓦装饰,白墙粉隔,内外栽种几株桃花,那桃花枝枝节节冒头窜叶,零零星星点缀在墨瓦前后,如古画里头的梅园檐下小景。 过了月门,一径是铺了五彩晶玉鹅卵石,两边是绿植树木花草,皆齐整盎然,鹅卵石道夹在其中,甚像雨后天上挂虹。因头一次见这路径,新奇不说,倒让庒琂想起镜花谢密道里的情景,那黑蛇出现的心湖洞室,四周不也是此类晶石? 庒琂心中纳罕:四府走过,头一回见这样的路,可见老太太嘴里说不关心大哥哥,心里着实爱呢!如不然,那密封黑洞的晶石怎么就只落在他院里? 过了鹅卵石径道,便是一竖圆形木搭仪门,仪门身绘跟外头不一样,皆是清明上河图上头的情景,可奇的是,仪门两侧各突出两小居抱厦,十分突兀,跟仪门后头那宅子极其不登对。 庒琂心中默默称奇。眼顺仪门进,后是一方外院,干干净净没个什么陈设,直走便是宅子台阶。上了台阶是大门,大门粉黑漆,门板上装饰有茶碗大小漆银色的铆钉,远远看那银黑相趁,十分庄重阴森。庒琂想着:果然适合大哥哥这样的人物居住,与常人确是不同。 门外两侧是两块等高等宽大小的汉白玉方石,换常人宅府,此地应是迎客大门牌匾。只见它上头刻有几个字入侧刻有:“圆润光时旧好你”,出侧刻有:“润圆年历新相我”。跨进门槛,抬头看顶上,横有一石,刻有两字:“滚园”。 进了门槛,庒琂忧郁看了一眼慧缘,想必自己看到的,慧缘也看到了。 如此怪异的地方没什么,只怕她嫁过来,得面对怪异的庄顼,该是如何了局? 慧缘扶着她,只看地上,勾着头,脸上半点神情都没有。这时候,里头传来丫头报声:“琂姑娘和慧缘姑娘来了。” 接着便看到几个婆子出来,后头是刀凤剑秋等大丫头。 慧缘紧紧扶住庒琂的手臂,生怕她飞走似的。庒琂因听到里头报“慧缘姑娘”知此境况待她不同往日。故轻轻移开她的手,轻声道:“注重你自己,不用管我。横竖不给她们看低你自己。”又朝慧缘温柔倾笑。 慧缘不愿松手,庒琂再是示意,她才作罢,终还一副丫头举止进去。 刀凤剑秋伸手往里头迎,也没瞧清楚往什么门,什么境地去,忽见竹儿一面笑出来,手抬在庒琂的臂肘上,道:“姑娘来正好,大爷醒过来了。” 庒琂不敢问,微点头。 进到里头,放眼看到一屋子的人。 那屋布局也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宽敞大屋,隔一面实木联藤漆红的屏风,外头客座摆放,椅子齐全,几府的太太老爷坐椅子上,老太太坐炕上。个个面目焦急凝重,俱闭口不言。 庒琂和慧缘齐稳端过礼数,长辈们有点头的示意,有沉浸在事儿中的没看她。姑娘们和庄玳c庄璞则平回一礼。 正立身,里头走出来一位老大夫。 那大夫一边拈胡子,似思索。大老爷庄熹坐在老太太炕的对头,见大夫出来,急起身道:“才刚醒了,怎又倒下去了?” 大夫躬身作揖,摇头。 秦氏眼泪未曾干过,映两道泪痕,凄楚起身道:“去祠堂好好的,还自己拈香去拜,一点儿预兆都没有。是何缘故?” 老太太连忙扬手示意秦氏不要着急,再开口道:“如不中用,你尽早给我们说一句。”狠狠叹息,拿起手帕拭眼角,道:“至老而生长,经得多灾多难方能长寿。五谷杂粮的人儿,免不得有个风云变幻。大太太也不必哭,挽不会的事儿,哭有何用。眼下还未必到那田地呐!” 众人心情沉重。 大夫连连作揖,对老太太道:“开先看大爷的气色,倒还尚好,虽躺下没意识,可进出气息均匀,不像旧疾突发。醒来一遭,又晕去,再观其色,血涌积脸,涨而不去,乃是攻心淤结,那呼吸急促又间断,实在不知为何。号过脉,两次来看,并无差异,脉象与神气相比,不能够呀,弱微游丝。症状突发,节节矛盾,老夫着实无从下手。所以,老夫斗胆,敢问大爷晨早进食吃的什么?” 众人急投目光向秦氏,秦氏愣住,思考回忆。因不确切,把元意等丫头叫来问一遍,丫头们说大爷晨早不曾吃东西,以往俱如此。秦氏不放心,又让庄顼收屋里的二房来回话,二房说头夜用过晚饭回来还嚷着吃酒,她给拿了些,他囫囵吃几口,想是醉了倒头睡半夜她起来哄他吃半碗药,那也是日常治疯病的药。便无其他,晨早起来,确是没进食,后头跟太太府人去寿中居请安,一路去的祠堂。 听完,大夫让二房的把头夜喝的酒c吃的药剩余拿来检验。检一遍,如常无异。 正这时候,里头丫头喊说大爷醒了,声音没落呢,又传出来说大爷吐血了。 如此,急得老太太赶紧下炕,大老爷庄熹和二老爷庄禄上前扶,秦氏已跑进去了。后头众人也跟着,乌泱泱一堆人陆续进去,后头挤不去的,沿队在人后垫脚望。 庒琂和慧缘远远站在炕边原处,没去凑近。 :这本书首发在17k网站。内容与其他网站转载有不同,欢迎来17k阅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四章:命劫 不知里头是什么情形。 眼前光景,庒琂心里猜测:庄顼突发大病,要亡了。 慧缘心中有些后怕,轻轻去抬扶庒琂的手臂。庒琂拍她手背上。这是她对她的安慰,亦想告知她:死了才好,死了你就不用过来了。 庒琂脸上虽然挂着跟府里人一样的忧虑,但是心里高兴得不可言喻。 如此,那就等着,等着庄顼咽下最后一口气,等着众人慌失分寸,等着众人哭丧拜事。 那时,不知谁凄厉喊了一声:“慧缘进来!” 紧接听到悲泣起伏不断。 那声音如闪电般撕裂骤雨前的空幕,庒琂凛然一震。 慧缘觳觫惶恐,猛地倒吸寒气,微是震颤。庒琂扶住,眼神灼灼盯住她,抖几下唇叶,话语几间欲出。 竹儿挤了出来,朝慧缘张望,一脸惊战,楚目红眶道:“姑娘!” 她提醒慧缘。 慧缘的手轻轻按住庒琂的手,庒琂小力拉住她,亦跟两步。她推开庒琂的手,颤声道:“姑娘等我。” 庒琂想跟去,可慧缘才刚那推开的光景,就不想她去。 故而,庒琂伤蹙道:“我就在这儿,没事儿的!” 慧缘点头。身子狠是一扭,夺在竹儿前头,进去了。 庒琂未等竹儿进去,一手拉住她,满眼的疑问。 竹儿摇头,眼泪夺眶而出,她示意庒琂稍安,便移步挤进去了。到了屏风里头,看到庄顼躺在床上,此刻侧头歪在枕边,嘴角一股一股的血往外冒,额上青筋暴起,脖子僵硬,呼吸不能之状,似是到了下世的光景。 秦氏侧坐在床边,倾身抚手搭在庄顼身上,庄顼二房的蹲在床头,拿手绢给他擦拭,老太太蹙目横泪正坐床前的椅子上,弓腰颤哭,余下丫头们嘤嘤陪衬。其余人等或拿手绢擦拭,或叹息,或感怀勾头垂立。慧缘直直站在中央,紧紧看庄顼,看他嘴里流溢而出的血水。 眼看庄顼神智暗沉,已然“睡”了。 此刻,庄瑚踏步出来,拉扯慧缘:“你去叫叫他,让他醒一醒。或你能叫得,看还有没有话要留的。” 慧缘痴愣,是惊魂散魄的痴相。自己曾几何时见过这些?父亲病重也没这光景。是了,那时家里变故,哥哥嫂子他们死似也这样,仙缘庵大师父死时似也这样突然之间,慧缘脑中冥幻而出那些凄厉的光景。 因见慧缘没动,曹氏也跟着站出来了,重重推了她,道:“还愣着做什么?睡过去再醒不来了!” 这话原是好意,哪知秦氏听了怒显脸上,狠狠瞪住曹氏,老太太也转头勾了她一眼。曹氏看到老太太那眼色,知说过头了,便闭嘴动了下脖子往后站回。 慧缘被催促两回才慢慢迈开步裙,稍稍走近床边。二房的看她似有些不愿再近,于是向秦氏投了眉眼,秦氏轻轻点头,似是给二房指示什么,二房便伸手过来,一把扯住慧缘。 顿然一时,慧缘惊叫半声,受二房的力倾倒在庄顼的床前。她的手扶住床沿,满满湿湿沾了一掌的血。 二房的挨在慧缘边上,推她道:“我叫不管用,你试试,你试试吧!” 慧缘不知如何开口,张了几回口没能出声。 最终,慧缘俯首靠近,轻轻呼道:“大爷,你醒醒。大爷,别睡别睡着了!” 庄顼没回应。满屋子的人哭声渐涨。 那时,二房的后退几步,瘫软坐地上,无声无力的垂泪。 此情景,与自己家人那时年的情景有何不同?故而,慧缘再俯近庄顼的耳根,轻轻地道:“大爷,我是碧池!你醒醒,老爷太太老太太都在,你醒来看看我。” 一连轻呼几道,才见庄顼眉目皮子动了下。慧缘欣喜,再如此呼唤。 众人也看到了,庄顼在慧缘的耳语中动了手指。 竹儿喜不自胜,拉住老太太给众人道:“大爷动,动了!” 声音未停,庄顼睁开眼,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得慧缘一脖子。 慧缘吓的全身不稳,向后倒了下去。那时,众人看庄顼醒来,没此前那狰狞状,心想是回光返照,都围了过去。 慧缘在夹缝中缩缩退退,让道给他们。 只听到老太太c秦氏等人哭道:“还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要吃什么你也尽管说。” 再又听到老太太道:“慧缘丫头,你再过来!再过来!” 慧缘满手脖子是血,恐惧颤抖。老太太叫唤,她心神未归位呢,没动。好在外头庒琂听到里头动静,稍挤进来,看到慧缘这般样子,便心疼去扶她。 从地上起来站稳,曹氏一把手来拉住,慧缘便又近到床前。庒琂也被顺势扯了过去。自然的,瞧见庄顼这副垂死样貌。 看着众人哭,看着庄顼这光景,庒琂心中突然敞开的解恨,很是舒坦。竟一点儿都不害怕。 只见慧缘如此前那般去轻呼,而这次,庄顼一动不动了。 秦氏伤心欲绝,混混惑惑,甩头拍床再又见她斜身跪下床,步向老太太,求道:“老太太,无论如何都得救顼儿啊!您想想法子,让宫里的老太医来瞧瞧!求求您了呀!” 老太太眼睛紧闭,涌泪如泻。 庄熹立在一侧木然,倒是星泪全无,可那面目皮肉抖得十分厉害。他拱手向上,大声道:“没想到我庄熹一身为国,才走马归来,家中竟是这样的光景!日后国不成国家不完家,如何有面目见列祖列宗啊!” 庄禄和庄勤c庄耀兄弟三人过来扶住,示以慰藉。 余下,悲声震天。 慧缘知庄顼不全死,尚有气息。故而怜悯心生,向庒琂央道:“姑娘,让玉姑娘来试试看,看得行不得行。” 庒琂想不到慧缘此刻来央求自己,竟为庄顼。才刚那些解恨的心绪,顿然烟消云散,转眼看四下,悲痛环绕。或许庒琂也起了怜悯,或也被慧缘提醒到了。 对,阿玉,她或许能救庄顼!救这一仇家的子孙。 庒琂咬牙,泪水滚了下来,她捏手绢的指甲生生的往里扣刺,无非想让自己清醒c清楚,再能狠心拒绝。 只一瞬间之事,庒琂脸色松缓,眉目舒展,淡淡道:“对,阿玉!找阿玉!”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要转出去,她想自己去叫阿玉来,才没转出步子,床那边庄顼猛然再醒,一口血喷出。庒琂正正看到那一幕。 那些血,淋淋如雨,她的眼前似被那血迷了眼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走来,他们浑身浸湿,冒着血雨还看到伯镜老尼被官府刺那刀子,她眼里流出了血雨 众人顾庄顼那头,而庒琂这里没人注意到。 庒琂身子轻软,脚踏浮云,摇摇摆摆倒下了。慧缘与跟前身后丫头极力扶,可她如软柳,支持不起。 幸得大夫还在,让人抬到外头炕上,又急进了茶水,给含人参片才清醒。 她醒来,慧缘在侧,里头依旧哭声不断。 庒琂无力问慧缘:“阿玉来了?” 慧缘抹泪水道:“刀凤剑秋她们去叫了,兴许快到了。姑娘怎么样呢?” 庒琂转眼看屏风那边,挤压压一堆人,自己这里就慧缘一个。庒琂浅浅笑,拍慧缘的手,道:“好着呢!从没这么好过!扶我起来。” 慧缘扶她,她顺势在慧缘耳根道:“不也正好么?了了这段孽事。你的好远远在后头,该高兴。” 慧缘吞咽口水点头,使力扶她起身往里头去看庄顼。才走到人堆后,刀凤剑秋等把阿玉请来了,这会子正进来呢。 阿玉一眼看到庒琂,先去帮扶,关切问:“姑娘怎么了?” 庒琂换出一脸着急,指着里头道:“我没事儿,你赶紧去瞧瞧大哥哥。” 围住的人开道,阿玉便见到庄顼及里头主家的人。后头,刀凤和剑秋一人拿一包布卷,上前,递给阿玉。 阿玉没接,皱起眉头靠近,然后扬起手,示意众人静音。 声音渐息。 阿玉让围近床前的人散开,又道:“不相干的,都出去。” 先是丫头们出去,接着幺姨娘领姑娘姨娘们出去,庄瑚看阿玉的神情意思还要再退散,便拉庄璞和庄玳也出去。余下留着几位老爷和秦氏c老太太几人。 阿玉这才对后头的刀凤剑秋伸手拿东西。 东西到手,阿玉再道:“老夫人和诸位老爷外头等等吧!” 老太太领头起身,庄禄庄勤来扶。庄耀拉庄熹,要一起出去的意思。 秦氏不动。 阿玉也不言语了,等人出去,阿玉走到床前,探看了一遭,褪去庄顼的衣裳。 秦氏收住眼泪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这话响起,外头的人又进来。 阿玉无奈,道:“我号脉。太太觉着有何不妥?” 秦氏抹泪水道:“脉可不在手上呢?” 阿玉没解释,褪去上身衣裳,侧头儿贴在庄顼的胸口,然后闭上眼睛。秦氏不解,但也不敢再言语,外头围着的人看到这些,略知觉的回避。 尔后,阿玉起头,吐纳一口气。 秦氏见状,道:“怎么样?有救没有?” 阿玉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太太不然就先出去,让个人来帮我手。” 秦氏喜出望外,欲要跪向阿玉,阿玉急去扶,再示意她出去。而秦氏则道:“要帮衬我来,我有功夫的,有力气。” 阿玉摇头道:“有力气未必能做。让慧缘来吧!她心里手上细致些。” 故此,秦氏迎了出去,堆笑:“说没事儿,没事儿啦!慧缘啊!你进去帮帮阿玉姑娘。” 慧缘听完,去了。 到了里头,阿玉见到她,这才打开那两个卷布包,一卷是绵针,一卷是药香。 此处,慧缘是懂得,该是点香醒神。不等阿玉招呼,慧缘已起身出去找火,进来拿起药香点上。阿玉让她靠近庄顼,使劲儿往他脸鼻上吹烟。 略过一会子,庄顼额头有舒展的扯动,阿玉才让慧缘往边上站去。接着,阿玉脱下绵针,下针当口,不忘的回头对屏风外众人道:“都退出去,别看了。免得我遭心走眼。” 慧缘怎不知其中缘故。但凡帝位玉玺传习,祖传妙方,俱当回避。 因而,慧缘略站出去,侧身侧脸不看。 也不知阿玉下针没有,只听阿玉声音道:“我看到你们府上有竹子,差人去摘一把竹叶心儿,要嫩尖儿,约么小半碗就可以。再着人钻到井底,勾一壶沉底井水。” 音毕,外头的人吩咐下去。 庄瑚厉声指挥道:“赶紧赶紧!” 曹氏随声道:“北府篱竹园有,嫩着呢!去哪儿摘!” 再听到庄玳奋勇报说:“我也去!”随后姑娘们附和也要去。便听到叭叭叭出去的一连串脚步声。 过了一会子,外头又传来管家报说的声音,大致说家仆们都说不习水性,习水性的身宽体胖进不得井口,问用瓶子掉下去取可否。 老太太骂了回去:“这才几月,怕冷怕成这样了!真真一群废物,到用你们时半毫毛都指望不上,留着有何用!有何用!” 阿玉没言语,专心专神给庄顼走穴注针。 外头,庒琂是懂水性,她没吭声并非自己不愿意协助,而是才刚晕倒,这才好,眼下奋告自勇要去,免不得落人后话。子素也懂水性,此刻想开口让人去请子素,远在门边站着的意玲珑懒懒拖声拖腔道:“我去!” 众人听见,如获大赦,变脸似的望向意玲珑。 意玲珑道:“拿什么装?” 曹氏带气地呛道:“阿玉姑娘说瓶子!”转身对秦氏的丫头元意道:“你去找瓶子给她!” 说完,意玲珑拉娜扎出去,幺姨娘有些看不过去,去把娜扎扶住,对意玲珑道:“你去就行了,她挺一个肚子跟你跑,不合适。我保证人在我这儿,不会少你一根头发!” 老太太见意玲珑要去了,再紧急道:“东府前院那口井去打!后院井口窄小,别是进去出不来!” 如此,意玲珑去了。后头,因这引出一桩诡事来。 意玲珑万万没想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五章:急救 庄玳等家众姐妹去北府篱竹园摘竹叶心儿回来了,意玲珑还没取回井水。 因需井水浸泡竹叶,水未到,秦氏着急,故让庄瑚去催。庄瑚到前院井口看,那里并无一人,一询问才知,意姑娘贪图就近,执意去后院那小井,管家劝说不住,无奈跟去了。等庄瑚到后院井边,看到管家及几个小丫头子围在那里。 庄瑚责怪动作慢了,管家回道:“意姑娘下去好一会子了,说井底深,还没打上来。” 庄瑚满是着急,怕出意外,道:“这井口小别是进去出不来掉下去了?” 管家安慰道:“不能够。意姑娘身子小,上下宽松着呢!” 再让丫头趴在井边向下叫唤。 意玲珑哪里能够听到上头的人呼唤她?此刻她已第六次沉入井底。只那井下太深,里头漆黑,根本潜不到底。恰好那会子正阳,光直射入井中,她借光射探看出井底一二分路径。 第六次潜底告败,她浮出水面,仰头喘息回应上头道:“沉不下去,井忒深了。死都下不到底,你们家的井打那么深做什么!随便灌一瓶子能用不能?” 庄瑚哼回道:“救人的东西,姑娘觉着能马虎的?” 意玲珑听完,忿忿道:“迟早我都得被自己热心肠给弄死!真够可以的!”便持瓶再沉下去。 此刻,光照极强,比先前探勘见到的深底更清晰了。 井底深处,是一口黑洞。 愈往下,愈是能感觉此黑洞深不可测,将近是见底,又见圆洞拐了弯。拐弯处折射上头的光照,依稀显有星星闪耀。意玲珑的手攀在深井壁上,慢慢游移想往里钻,可惜憋那口气令她无奈,气息太短的缘故。正要掉头凫出去,却被近眼前那光亮吸引。定眼看,里头壁上长满了晶莹剔透的晶玉。 意玲珑惊讶,暗中大喜,想不到庄府井底有大宝藏!那晶玉下头似还有些金银珠宝,不是十分真切,金光闪闪的。猜测有几分是了。 实在忍不住那口气,连忙钻出去,再出水面时,她打开随手携下的瓶子,盖子开后,狠狠往里吸了水。 等她出水面,瓶子也灌满了。 尚未等她喘息,上头的庄瑚叫唤声传来道:“可好了?” 意玲珑此刻心神大振,欢喜回应道:“好了好了!”她的手赶紧抓住吊下的木桶,想爬上去好让人拉,身子还没爬正,不经意的扭头看水里,几条似蛇般的黑长条物儿从下面游上来。 意玲珑怔怔注视。 只见水底那物儿顺势滑来了,如手臂那样粗细,两眼微是冒光。 意玲珑怕是蛇,赶紧叫:“快拉我上去!有蛇!快快!” 那是拼命的嘶叫。 上头的人听到,赶紧拉井绳。桶子离开水面,那黑黢黢的物儿刚好游到水面,跃起一头来。意玲珑晃眼看到,那是黑圆光滑的物儿,甚是狰狞可怖,若说蛇不像,若说泥鳅也没这般粗大。 意玲珑赶紧缩住身子,嘴里惊叫不止。 等上来,庄瑚等人看她惊魂不定,询问了她。她怕众人知下面有宝物,于是假装镇定,咬死地说:“我喜欢这么叫。万一有人想让我死里头,不肯拉我,我叫唤叫唤好让大家知晓,别人未必敢明目张胆下手。” 这话冲庄瑚说的,因那日篱竹园跟庄瑚结了仇了。 庄瑚冷笑,夺下她手中的瓶子,也不屑回复,便走了,倒是不忘让下人丫头子拿衣裳给意玲珑换。 庄瑚回到庄顼屋里。 众人按阿玉的方法,将井水过浸竹叶心儿,那时阿玉已帮庄顼拔完针。 泡竹叶心儿那会子功夫,阿玉又让人取来生姜切成片,再架一口火炉子,上头铺铁网,下头让人烧,好烤那姜片。起先仆子们不懂,拿了上好的炭来,结果阿玉道:“木炭最不洁净,出来之气乃是瘴气,别说治不了病人,还能把人熏死。” 后头,换成干柴。 姜片烧好,她让慧缘拿起,放置在庄顼的肚子胸口处。尔后,在姜片上点上艾末。 约是等两炷香时间,庄顼醒了。 那时,阿玉叫慧缘把泡好的竹叶水端来,一勺一勺喂庄顼。 这才喂完,庄顼那脸色急转红润,竟感觉是好了。 边上凑头看的丫头见到,大喜大报:“老太太,好了,大爷醒了。” 老太太闻见,巍颤颤由庄熹和秦氏扶进来,余下众者在外头观望。 阿玉也不说什么,赶忙收拾好布包,礼貌谦让位置给老太太等人。老太太靠近庄顼,百般碎念召唤。此时,阿玉和慧缘默默退出去了。 到外头,看到庒琂立在炕沿。庒琂向阿玉端了礼,表示谢意。 阿玉微笑应对,她看庒琂站得远远,似有些避嫌的意味,又见庄府人都围去庄顼那头,于是,阿玉主觉的道:“姑娘可好些?” 庒琂又端一回礼,显得更加孱弱。 里头的人应是听到阿玉的话,庄玳率先走出来,紧接庄瑜c庄玝也跟出。 庄玳关切道:“是了,妹妹好些没有?若不然,阿玉姐姐你帮瞧瞧。” 阿玉笑道:“瞧姑娘脸色不大好,这儿又是病人的地方,不如回去。” 庒琂宛然向阿玉颔首,不作声。 庄玳听完,转头进里头跟老太太等人道:“琂妹妹身子不好,阿玉姐姐说她需回去歇息。依我看,妹妹不用留了,老太太你看使得不使得?” 老太太顿了下,别开秦氏和庄熹,由庄玳扶出去见庒琂。 老太太握住庒琂的手,想说几句,因感到她的手背冰凉,急道:“怎么如此冰凉?是日前没睡好?晚间没盖好的缘故?” 庒琂道:“过来的急,衣裳忘加了。能支持得住,老太太不必为我忧心。” 老太太叹息道:“那那你们先回吧!”转头对阿玉道:“幸得姑娘妙手,你可真是我们府上的大恩人!回头我让东府给你磕头。” 阿玉端礼,道:“我也巧试,实属庆幸。” 老太太因问:“哪里的话,姑娘妙手就是妙手,堪比华佗神医。才刚老医生都瞧不出,你这年纪小小能如此了得,我是十分惊讶,服呀!” 那大夫在人堆后头,听这么说,连忙出来,低低打躬向阿玉。 阿玉见如此,马上蹲下回礼。 那大夫礼完,后道:“依姑娘高手,瞧大爷这突发病症是何病症?我是庸流之辈,耽这么些年的医生名称,惭愧惭愧,斗胆请教姑娘了。” 阿玉见老医生谦和,话里多少有些不服,便笑道:“我也不知,觉着跟我们家乡某一人病发时一样,就用一样的道理去治。我不是医者大夫,怎敢跟医生还教。” 大夫拈须点头,勾首不说了。 老太太等人原本想问阿玉大爷是怎么引起的,既然她这么说,他们也不好再问了。 于是,阿玉和慧缘扶庒琂回镜花谢。 才出庄顼屋的门,看到意玲珑浑身湿漉站在门口,边上一个丫头捧衣裳求她换。 意玲珑不换,还对丫头说道:“丫头子的衣裳我不穿!我跟我们娘子回去,我自个儿有衣裳。” 丫头嗫嚅,道:“天气好冷,姐姐不换,待会子也生病的。” 意玲珑头一扭,进屋了,与庒琂等人擦肩而过。 庒琂略是侧让,望了她一眼,可意玲珑根本没把她放眼里,直直进去。等庒琂走出大门,意玲珑也扶娜扎出来了。 到滚园门口外,竹儿拿一件衣裳来让意玲珑换,意玲珑不肯。 竹儿道:“你这一身湿,传给姨娘怎么好,人家还有身孕呢!” 意玲珑听毕,从竹儿手中捞过衣裳,快速包在娜扎手臂上,紧盖她的手。然后自己的手托在娜扎手臂上。 意玲珑道:“这不就行了!” 竹儿无奈,摇头转身去。 那会子,庒琂等人已走出那月门。 一路回到中府外头,庒琂三人和意玲珑主仆保持前后距离,却都不招呼。庒琂走到那棵槐树下,稍稍站定,想礼让娜扎转回北府。 娜扎和意玲珑走过来,跟没见她们一般,往北府道儿上去了。 庒琂看那两人,觉着无比阴冷,若说自己与庄府格格不入,此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庒琂默默端下礼,远声道:“谢姨娘和姑娘才刚勇于相助。” 娜扎和意玲珑听得,顿住,稍稍回头。 娜扎冷冷一副,无话。意玲珑笑道:“我心眼儿好!都走出来那么远了,才有人假装谢,那我就假装领受吧!” 完毕,庒琂目送她两人离去。 阿玉有些看不过眼,便对庒琂道:“姑娘何必呢!总归府上的人要谢她。” 庒琂笑笑,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不能让人觉着人心凉薄,毕竟那么冷的天下水,还是女孩子,论起来,我未必有这样的勇气。” 阿玉道:“姑娘钦佩她才致谢。” 庒琂婉约一笑,与两人进中府,朝镜花谢去。 尚未入镜花谢的门,子素迎出来。 子素道:“我来回瞧,还不见你回来。她们又把玉姑娘叫去,这是怎么了?”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拍拍她,没说。 子素担忧的看慧缘,慧缘一路上轻轻回道:“大爷险些没了,亏玉姑娘及时赶到救治。” 子素转头看了看外头,哼的一声道:“她们怎么就知道玉姑娘会治了!特地巴巴来叫。” 话里责怪庒琂,总归替庒琂不平,想冷眼看庄府出事故,好报庒琂满门仇怨。 这事儿原本是慧缘醒的头,见子素这样说,慧缘愧疚红了脸。 庒琂怕子素得罪慧缘,便道:“我让玉姑娘去看看,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还好玉姑娘妙手回春。” 阿玉谦和,笑而不语。 余下,三喜出来,再三询问。众人皆不回她。因见庒琂脸色不好,担忧之余,三喜责声于慧缘,道:“姑娘跟你出去好好,回来就变了这副样子。可曾是受委屈了?” 慧缘解释道:“不曾受委屈,只是姑娘担心害怕,是晕了过去。” 子素和三喜听完,张口“啊”了出来,又急去探看庒琂周身。 庒琂连连摆开两人,道:“有玉姑娘在,我能有什么。别瞎操心。慧缘吓唬你们的。” 后儿,庒琂说精神有些乏,几人扶她进去歇息。四人从卧内出来,子素和三喜拉过阿玉问详情,阿玉看向慧缘。 慧缘只是勾首,把那一路的事都说了。 子素叹道:“你又何苦给自己挖坑?明明是火坑,你还要自己跳,人家巴不得跑呢!” 慧缘眼眶一红,眼泪掉下,兴许这一时觉得子素给她一丝久违的关切,十分感动。 子素说完,进卧里服侍庒琂去了。 至午后。 东府派人来镜花谢,搭上礼物,一共三样,一样是两锭金子给阿玉,一样是两株人参给庒琂,一样是一对玉如意给慧缘。 那时,庒琂未醒,子作主接了。 东府送礼物的老妈子给话说:“太太说这是第一层意思,后头还有要谢姑娘的。太太还说,晚些来接慧缘姑娘过去,说有事商量。如慧缘姑娘不好过去,太太和大姑娘晚些过来。” 礼物送来,重点是慧缘,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太太和老爷深心相中慧缘了,那对玉如意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们碍于不好单送她,特地给庒琂和阿玉也带上。 三喜愣着,子素却道:“我们姑娘自从你们东府回来病下了,慧缘比我们细心。怎么能舍姑娘不顾去东府议事?有什么事儿等我们姑娘醒了再去,好歹我们姑娘要知道才好。” 老妈子唯唯诺诺应答,便去了。 老妈子回到东府,照数回了秦氏等人。 直至晚饭时分,竹儿跟人从东府提了食盒来镜花谢,说老太太在那边吃,因怕姑娘身子经不住,叫从那边带来晚饭。用过晚饭不久,天色黑沉,老太太等人提灯回中府,寿中居都没进,直接来镜花谢瞧庒琂。 跟老太太一同来的还有秦氏c庄瑚c曹氏c郡主。其他姑娘都被撵回去了,独是庄玳不肯,也跟了来。 听到有丫头先来报,庒琂心里明白分,这些人来议论亲事了。她醒来那会子,子素把东府派老妈子送礼物的事全告诉了,所以明白分便是此理。慧缘心中更是明白,央求不出去见。庒琂应了,只领三喜c子素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六章:提亲定礼 自庒琂主仆从东府离去,老太太众人聚在庄顼床前还议论好一阵子。 那时。 曹氏说许多关于慧缘的好话,把她跟庄顼的亲事再言语一番。明话道:“亏了慧缘,不然大爷哪里好得这般快。又是这样光景,何不早早娶过来,了大爷终身大事不说,还多一个贴身照顾的人。”因此,再打趣问大老爷是否瞧清楚慧缘了? 大老爷哪里瞧清楚,一心都在儿子身上。 曹氏道:“大爷这病来的莫名其妙。大夫都评不出个一二来,我寻思,该个喜事冲一冲。都在节儿上,迟办不如早办。兴许大爷没准就全好了,日后康康健健,不都是我们想看到的?” 庄瑚一旁附和:“太太说的极是。” 老太太没言语,望大老爷发话。 大老爷道:“我这一来去,府里接二连三,是出许多的事儿来。好也罢坏也罢,总归过去了。可老太太想过,这……这才半年不到的功夫,这……不合适!” 大老爷庄熹所言不合适,多是因妹夫卓一君离世不久,庒琂还在自家府中。他不好点明了说,只说半年不到,老太太岂有不懂之理。 庄瑚道:“话说喜事不嫌多,我们府上几喜临门,全托老太太的福荫。老太太将添得两乖孙不说,二老爷还得一个天仙般的人?若说大哥哥要办,我是觉着没个什么,喜上加喜。” 曹氏连声赞,此刻一点儿都不介意说二老爷纳妾,也不责怪庄瑚言语失分寸了。 因此,老太太才道:“我的意思等顼儿都好了……” 话未停,庄顼一骨碌坐起来,笑道:“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引得众人大笑。 看到庄顼这般情景,老太太开怀极了,连连改话道:“那就传慧缘正式来见见,你们老爷还不曾好好见过。” 郡主听完,道:“老太太高兴糊涂了,哪有未过门的媳妇儿提前让公婆相面儿的?她娘家肯,姑娘也害臊不是?” 老太太连连打嘴。 曹氏道:“能有什么,都在一府上的。” 幺姨娘道:“老太太,如不然看姑娘的意思。姑娘若愿意来,就见一见,不愿意来,我们过去见见,好说也该提一下定礼提亲的事儿,大老爷不好去的,晚些由我们送老太太回去,顺顺道就过去了。” 老太太说使得。 曹氏拍手笑道:“既这么着,还不赶紧送礼过去,让人知道大爷是有诚意的。没糟蹋人家。” 庄瑚便叫人进来吩咐要送礼。老太太那时想了想,补充道:“才刚说让姑娘害臊,这会子张扬过去,姑娘们的脸面未必搁得住。要我说,送礼使得,琂丫头和阿玉姑娘也少不得。有心人自然明白,也不能让阿玉姑娘心寒。别转眼所有的谢意都往慧缘那儿去了。” 众媳妇儿急地称赞,百般附和。 于是便有老妈子送礼到镜花谢一事。 如今,是晚。 老太太领着秦氏、庄瑚、曹氏、郡主、庄玳及她们仆众过来。 庒琂得了先报,出厅门迎接。 竹儿和梅儿扶着老太太在前,没上台阶,庒琂就飘然下来替手,扶住老太太。 进了厅,转进里间,坐炕上。 子素和三喜去端椅子给太太们坐,刚坐好,阿玉也进来了。 老太太见到阿玉,急向她招手,感激地让她坐在自己跟旁。阿玉坐下。 老太太道:“怎么不见慧缘丫头?” 庒琂回道:“她觉着今儿给添麻烦,怕老太太责骂。央我在里头躲一躲。” 老太太笑道:“哪里的话,你瞧,太太都亲自来谢了。快请出来。花都摆上来了呢,佛就不愿意现身?” 乐得大家开笑。 庄玳活泼,自己跑去找慧缘。 在庒琂的卧内,看到慧缘攥着手左右走,心神不定。 庄玳使坏,轻轻到她跟前,唬了慧缘一跳,拱手道:“大嫂子今儿不敢出去,为何?” 说着,不等慧缘脸红,他自己先笑了。 慧缘羞,红脸,眼里掉下泪来,道:“三爷何苦来耻笑我!” 庄玳捂住嘴,再作揖道:“是我不好,鲁莽了!求大嫂子原谅。” 慧缘一扭身,往角落去。此时,三喜走进来,道:“老太太叫呢!”因看到慧缘抽泣,三喜瞪住庄玳,“三爷来请人,人请不出去,还把人给请哭了。真是奇了,不知什么道理。” 庄玳连连打嘴,赔罪地:“怪我怪我,我一时高兴嘴里乱说。那请喜姑娘给慧缘姑娘劝说劝说,请出去吧!” 三喜哼道:“你们庄府忒欺负人了!先是欺负我们姑娘,后……” 三喜嘴巴没个笼头,关不住口舌,慧缘虽羞怒悲哀,终究心系庒琂安危,哪里能让三喜胡说给庄玳知道。连忙转身拉住三喜道:“我去!” 慧缘有意打断三喜的话。 三喜没想到慧缘的担忧,只觉得她故装姿态,便冷下一副脸。 慧缘伸手请庄玳先行,自己后跟,三喜在最后,竟没一点儿脸色。 到了外头,听到老太太等言言笑笑,奉承阿玉和庒琂等语。慧缘款款走出,向老太太等人端礼,完毕,自觉站到庒琂那边,因看到子素在庒琂身后,她便站在子素旁侧。 曹氏见状,起身过去拉住慧缘,指着丫头搬凳子来,后让慧缘坐下说话。 曹氏道:“哪里让有功的人站着。” 子素和三喜再劳动端来茶水,献上,让各自沾了口。老太太方叹息道:“东府还说要办个庆祝,贺喜老爷回府。依我看,延几日办也妥。” 曹氏道:“都是喜事儿!我原想老太太开门见山了说,老太太又爱顾及丫头们和太太的脸面。那我说吧,我们打算……啊,是东府大爷的打算,这明日去慧缘你府上提亲!正正式式过礼儿。因你父亲母亲不在旁,我们寻思该来给你说一声,给你姑娘说一声。你父母不在,你主子姐妹在,也该说的。老太太,是这意思不是?太太,别怪我嘴巴寒碜啊!” 老太太微笑点头。 庄瑚见机笑道:“那日慧缘她母亲出去后,我跟二太太思想着已安排下去了,在我们府隔街找一处宅子,也很是体面。让她二老搬进去住,后儿慧缘姑娘过门就从那儿过。那宅子离北府后头紧邻,往后有什么二太太也会着手帮助。” 秦氏道:“辛苦二太太了。” 老太太道:“是她分内的事儿,甭感激她。倒是我们自顾说。”望了慧缘,“丫头你觉着如何?” 慧缘端了礼,红脸勾头。 庒琂也难堪,总归比慧缘说话妥当,便道:“就按老太太和太太们的意思办。如要慧缘回过去,改日我送过去。” 郡主道:“你那身子骨,就好好呆着,府里丫头婆子多,让送过去不嫌劳动的。还有你大姐姐护着呢,你何苦出去凉风。” 郡主及时出口,不想庒琂出去抛头露面,怕生事端。 因而,庄玳也道:“是的呢!妹妹好好呆着就是了。过不得几日,慧缘又进来了,还是一家子在。” 慧缘勾头听,眼泪一直掉,众人以为害羞或是舍不得的那种姑娘心思,都笑着看。唯独庒琂看到她眼泪,心中触动。 如此,算是定下慧缘的事。 次日。曹氏和庄瑚夫妇操持,把提亲面礼等事宜都办妥。曹氏又差人把慧缘父母接去那处新置的宅子。同时,老太太一头叫人来看日子,最终定在十月初十,虽然紧迫,但是好日子难得,又有十全十美之意。 庄府差人送慧缘出府前,庒琂特地向竹儿打听慧缘母家居住的方位,还有提亲都有什么礼送去给她家。竹儿知无不言,说是十分厚礼。东府出的金银珠宝连箱的抬去,吉祥生禽,也比常人富贵家府的多两倍,床置棉布,绫罗绸缎还不知道多少。有这些话,庒琂安心了。后又听竹儿说抬去的东西慧缘的父母不太敢收,说等过门叫抬回来。 庒琂没想太多,只觉着毕竟两位老父母,用不到,女儿近在隔街,日后照应更有保证。竹儿还说老太太原本要送礼物的,临叫梅儿去取,后来思虑不宜这般张扬,就没送,说留着以后给庒琂。 十月初三日,庒琂为慧缘打点好一些衣裳,让她好带出去。因这日午后,她要走了。 慧缘感恩,头夜一日的尽心服侍庒琂。 临行前,慧缘几次跪下给庒琂磕头,拦都拦不住。 庒琂对她道:“按理说,是我对不住你。你不必这样磕头,让我反而不好自处了。” 慧缘道:“是慧缘对不住姑娘。” 庒琂道:“或许三喜和子素不懂,我知你在帮我。无论别人怎看你待你,希望你看在我一份薄面上,不计较她们。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该懂的,她们会懂。你不必往心里去。你出这府后,我们日后相见,那是另外的身份了。” 庒琂说着,眼泪流出来。 那时年,这些话语也说过,只那时年是玙瑱进宫,她和子素说的。如今,又放在慧缘身上说一次,可见人事无常态,命运不由己。 慧缘哭道:“姑娘在我心中,永远是我姑娘。无论我日后在哪里,都记着。姑娘对我的好,我没齿难忘!” 庒琂笑道:“想到我把你拖进这泥潭漩涡,终究不忍。但我答应你,如有一日我能为我父母昭雪,追究下来,我定誓死保你。这点,你可信我?” 慧缘拼命点头,呜呜直哭。 庒琂道:“傻妹妹,哭什么。你的苦日子到头了,还不快欢喜,赶明儿我得叫你大嫂子了。你别是听见假装不应答,叫我难堪。” 慧缘哭着,没回。 庒琂再道:“我问了竹儿姐姐,她说府里都按外头数倍的脸面接你进府,金银珠宝有几箱子……”见慧缘哭得厉害,便不再说了。 两人处了半日,叙话半日这半年相处的时光,相互感激。 末了,庒琂依依不舍送慧缘出中府,原要送出外门,可慧缘不让,泪流满面握住庒琂的手道:“姑娘等我回来。” 庒琂点头,道:“等你回来。” 临别,慧缘深深给庒琂端了礼,庒琂如她,也深深回了礼,三喜和子素不是十分想回深礼,至终还是回了。 慧缘走后,子素和三喜扶庒琂回镜花谢。 进了院子,子素道:“如慧缘真心实意对你好,我理当愧疚这般待她。如她心怀乌墨,怕是养虎为患,日后祸起因她。” 庒琂笑笑,劳累劳心,不愿答复。 到屋里,坐下,叹息道:“真是要追究,错不怪人家,是我带她进来,又是这样的大宅府。你没听见,丫头下人们,跪着爬着都想上大爷那个位置。有这么好的位置,她当然有资格去要,毕竟她也没法子。” 三喜讥诮道:“姑娘还是一味给慧缘说话。当初来,还记得在庄府大门口?我们走了,她还巴巴的望着门口,不想走!想是心里早有打算。” 庒琂道:“有打算也好,无打算也罢!定了的事儿,你我能改?改变不了,接受也无妨。尽人心,听天意吧!我是没法子,她也没法子。” 三喜道:“姑娘口口声声说她没法子,也没见谁拿刀子赶她呀!” 庒琂道:“你哪里知道她的难处。她父母亲不是落在二太太那里了?如今住在隔街呢!他们家那些罪状身份,也不想抖落出去。日后,你们见人家,不必这样,就算为我,忍一忍又何妨。再说呢,也没见慧缘把我们怎么着,我们这么待她,有失公允。” 如此说,三喜才闭口。 子素也无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七章:迎娶前事宜 在各府忙于东府大爷庄顼婚事筹办之际,老太太寻空把阿玉请到寿中居。 老太太心中一直为先前庄顼无故突发病症疑心。 阿玉去了。 到了寿中居里头,老太太尽一切礼数招待,百般感恩。 完毕,阿玉听出老太太言语中的猜疑,便主动道:“这些几日,老夫人心中仍旧放不下大爷的事儿。可是想问我?” 老太太暗自称赞,笑道:“玉姑娘聪慧,不仅医道了得,还治得内心症结。” 阿玉并未客气,笑道:“那日我说了,老夫人不愿意相信我。如今,叫我怎好说?如说真有个什么,此刻再讲,怕是不妥当,又确实如我此前说的,真不知。” 老太太叹息道:“不怕玉姑娘笑话,我们这府里的孩子没一个让我安心的。我那么大岁数了,盼好不盼坏。有坏的看能避开多少避多少。” 阿玉道:“老夫人太过于介怀,不利于保养。老夫人愿他们好,那想他们都好。到底,他们有你的福佑,会顺遂。” 老太太感激道:“但愿吧!那玉姑娘可否给我说说?” 阿玉犹豫,终是如此回:“我那日看了,觉着你们府上大爷身有旧症,或是临近那日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有冲撞也是不可说。” 老太太心惊,道:“这样说来,那大夫诊查的没错了。那为何姑娘就能治,大夫束手无策?” 阿玉笑道:“我略是懂些医术皮毛,如我先辈在世,恐怕大爷旧疾病症还能治好,他们的医术比我高明不知多少倍。” 老太太欣喜:“那你家人现在何处?可否请来帮治疗?我这大孙子这么些年,没好全过。我常跟人说,让他死了干净,说这些不痛痒的话,可我这心真真放不下就他了。” 阿玉道:“如今就我一身人,家人都” 老太太盼阿玉再说,阿玉眼眶微红,转话头道:“此刻我十分担忧我们先生。不知他几时能回来。先生身上也有旧症。” 老太太看阿玉这言语举止,不太愿意深聊,自然的把关先生抬出来说,无疑是想说,关先生身有疾病,都还如此,你庄府大少爷要治也得等关先生治先。她的话虽不如此说,往里深究,大抵如此。老太太心中这么想,便不再问她家人。 于是,老太太也顺话道:“你家先生怎出去就不回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 阿玉的眼泪终究掉下了。 老太慰道:“丫头别哭。我有好些人物关系,能帮你找回来。” 阿玉收住眼泪,强颜欢笑,起身端礼,道:“谢老夫人。” 老太太道:“东府要谢你,我也要谢你,唯独你不必谢我们。如你关先生一时未能回来,你尽可放心住下。觉着一人没个伴儿照顾,我给你一两个丫头使唤,可使得?” 阿玉连忙感激回礼,道:“承老夫人宽留。跟先生出入以来,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必劳众费心。” 老太太道:“镜花谢丫头也是三灾八难的。我打心里不愿丫头有什么牵连于你。镜花谢院子虽好,可让客人常住有失礼数,毕竟小门户院子。你是璞儿请来的贵客,我给你丫头用你又推辞,我想,你搬回西府去住,那里有好的丫头婆子使唤,也十分完美得体,尽了西府的脸面。不然,西府这么待客人,传出去,他们脸上也不太亮光,毕竟说大宅子里头的,有官位有封号的主人。一二分面子,姑娘你担待给她们。我知你跟琂丫头甚是合得来,不该跟你提这个。今日,我顺顺嘴就说了,望你不怪我。” 阿玉谦和道:“感谢老夫人提醒。是我不够注重,给太太和老夫人添麻烦了。” 老太太此番为二事,一事询问庄顼病发根由,二事支开阿玉去西府。 眼下,庄顼的病是问不出话头,罢了让阿玉去西府是要急切办理。因慧缘出去提醒了自己。这镜花谢里的人,只能是自己人,不能有外人在。庒琂那样身份,一个慧缘够叫人提心吊胆了,万一阿玉知晓,后果不堪设想,那阿玉如此年轻,竟有比老大夫还高的医术,只怕身份有待考究。用庄顼的病来询问,她回复虽不完满,也算滴水不漏了遂而,老太太急要这般急的支开她亲近庒琂,是情理思考。 阿玉回到镜花谢,先去收拾行李,尔后再跟庒琂道别。 阿玉认为庄府老太太并未明确下逐客令,才刚言说,就是让自己离开之意。 所以,当庒琂听得阿玉要离开,极力挽留她,问:“是老太太让你走?” 阿玉道:“没有的事。我想出去找先生去。” 庒琂奇怪道:“二哥哥不是托人找了么?先前还跟你说了,不就是找着了?如今你又要去找,你知道先生去了哪里?” 阿玉沉默。 庒琂让阿玉坐好等她,自己要去寿中居请示。阿玉连忙制止。阿玉这才把老太太要她搬去西府明说给庒琂知道。 听完,庒琂有些为难了,不好说什么,便示意子素去找竹儿。 过一会子,竹儿来了。 庒琂对竹儿道:“竹儿姐姐,你当我面说,老太太没赶走玉姑娘不是?” 竹儿一愣,道:“姑娘哪里听来的话,老太谢玉姑娘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赶走她?哎哟,这是谁说的?” 庒琂便笑向阿玉:“玉姑娘,听到没有?” 竹儿也笑道:“老太太觉着姑娘这儿人少,慧缘姑娘又出去了,服侍两个人,多少有不周到。那日还跟我说玉姑娘是贵客,她到我们府上,我们不要亏待人家才好。人家三番几次救咱们的人,西府没招待好,显得太薄待了她。也不知谁说给姑娘知道,竟成老太太要赶走玉姑娘了。老太太要是听到这话,看到玉姑娘走了,岂不是要气得不吃不喝不睡了。老太太又是要面子要门府的人。玉姑娘听我的,老太太准不是这意思。” 阿玉听完,脸面红透,推说自己想出去找关先生。 竹儿和庒琂等人再三挽留安抚,接着又有西府的人过来接。 西府来的人正是庄璞的丫头湘莲。 一进屋,赶紧给庒琂端礼,竹儿先在湘莲说话前拉住她,取笑道:“你来的是时候了,是谁放风给你们知道了?这会子来求玉姑娘的情了?” 湘莲歉意道:“是是是,是来求玉姑娘的情了。竹儿这嘴巴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不饶人了,还点明了说。” 竹儿假意道:“你怎么来了?” 湘莲机灵道:“老太太责怪我们太太亏待了玉姑娘,这么久没来请姑娘回府。还是我们不靠谱的二爷邀请来的贵客,现在丢给琂姑娘,一声不带问的。如今,慧缘姑娘出去了,统共两个人服侍着,怎好服侍玉姑娘?我们太太不是没想到,觉着玉姑娘跟琂姑娘要好,故没说。可不让老太太误会了。”因为央求拉住阿玉:“玉姑娘,你心里别怪我们二爷,他这人大大咧咧惯了,我们好心提醒他,他说知道,一忙起自己的事儿,有时忘也是有的。落到最后,是我没来回提醒他,你要怪罪,怪我!” 眼下几府的人来说话,阿玉面子上也足了,便想要走也不好意思说了。 话说阿玉从寿中居出来,脸面不太好。老太太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头了,便让竹儿差人去西府叫人来请阿玉。才安排妥当,就见子素来请竹儿了,子素跟竹儿在外头嘀咕阿玉要走,姑娘挽留等语,把才刚发生的事给竹儿点明,竹儿为此心中更加有数。 因此,竹儿和湘莲相互知道老太太这样安排,才当她们的面唱双簧。 于是,自慧缘走后,阿玉也跟随回到西府,依旧居住在雅阁,郡主怕她寂寞,派两个丫头和一个老妈子服侍,也是无微不至。 初七日,各府到寿中居请完早安,散去回府。庒琂留在寿中居陪老太太吃早餐。期间,二老爷慌慌张张的来了。 见二老爷来,老太太让竹儿带丫头们回避出去,再把外门看好,不许人进出。 庒琂知老太太要跟二老爷庄禄谈要紧事,忙是把手中碗筷放下要告辞。可老太太不避讳她,让她回来。尔后,老太太跟庄禄议论开,所说之事就是慧缘跟庄顼那档子婚事。 老太太虽然平淡等待好日子来临,暗中让庄禄悄悄办几件事。她怕慧缘婚事闹大,走漏不好的消息。因而让庄禄处理好宴请的人际关系。 那日,庄禄按老太太的意思,集了大老爷庄熹c三老爷庄勤c四老爷庄勤几人议论定夺请客名单。也是私密议论。里头不可告人之处,依旧是庒琂的身世来头。慧缘是经事的,想大办不能够。大老爷庄熹知这层厉害,又是老太太示下的意思,他一百个遵从。到议论拟请帖。四兄弟的意思请亲近的,闭得口的就行了,论到至后,请这个不请那个,要得罪人。于是后来,索性都请。分派下去拟请帖。 那时,几兄弟心惊胆战怕请的人都来,人多事杂,难预料前景。思来想去,大老爷感叹此事定得鲁莽。终究算了。 四老爷庄耀则道:“婚事举办,哪府不是提前一年半年下帖子,我们府里提前五六日,怕很多人不来也是有的。” 如此想,几人都稍稍放心。 庄熹道:“挖坑自个儿跳,这主意起先是谁提的呀!” 庄勤和庄耀没发话,庄禄愣着,默默道:“都是我们府上那个不知深浅厉害的,总爱管这些!” 诸位叹息,按议照办。 庄禄定好下帖子,又赶去慧缘家中,先跟慧缘通了气,大抵明说了庒琂的难处,让她低调出门,女方不办了,在家里挂块红拜个堂磕头接过去就完了。然后庄府府里大办,流程体面也正规。此策为防止日后有人顺藤摸瓜,挖地刨坟,连根拔起。慧缘懂得,满口答应。到一同去跟她父母说不大办出门,她父母虽不解,终究碍于庄府的势力,应了。他们想女儿嫁过去是他们的人,若是如今不听招呼安排,生怕女儿日后有苦头吃,故而不吱声。 初八日,庄府里外通红,一副娶亲大景象。 原本府里有两位孕妇,不宜吹打放鞭炮,但是庄府头孙大爷娶妻,没个响儿要遭人议论。因此,言说等初九那日把孕妇接去城南老宅子安顿,就是庄顼此前安顿碧池那地方,让孕妇暂且避开喧闹,等晚些回来入席即可。这事儿家众诸人定下了。初九日晚,小姨娘和娜扎姨娘连着自己丫头婆子几个,一同抬去了城南老宅不提。 初九日,庄府挑大礼去慧缘家,无非是喜床喜被等嫁妆面礼。慧缘家道艰难,也没什么给陪嫁的,庄府都给安排妥当,当是抬过去,明日抬回来,给来宾客人过眼。 一切停当,初十日迎亲。 然而,初十日,并非十全十美,那是内忧外患呀! 惊天大事等着发生,庄府众人浑然不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八章:山高水长无波澜(上) 惊天大事事发前有苗头,早早有客人托家仆来寄贺礼,说家主人时间不凑好,因大少爷的喜事临时通知,赶不来了,百般歉意。 东府一一收下贺礼,算下来,有近十家客人托辞,皆是朝中行走,平日关系极好,也爱走动的。庄熹是主家人,又是武官,觉着与人关系一向交好,客人不来,也没往别处想。理解理解就顺意了,并无不开怀。 再者自己还想少些人来,省得造出麻烦。 初十日晨早,大门首起了醒亲大炮,四府大门也同时醒过炮,紧接,挂起大喜红灯笼。可谓庄府孙辈里,头一回大办婚事,府里热闹非凡不必细致言说。 老太太率北c西c南三府家众早早去东府庆贺,那时客人没来,老太太领着诸人去滚园守着庄顼。那一时,滚园跟戏园子一般,笑声不断,人进人出。 又有话头说,庄顼应大晨早去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怜恤他有病在身,免了,故而她自己率人去滚园,不在意那些礼仪。可见老太太心中对这大孙子深爱有嘉。 秦氏怕庄顼疯病发作,从昨夜起,让他双倍吃药,到晨早还押着他吃。庄顼知自己要成亲,心中高兴,母亲让吃药便吃。谁知那药适量即可,但凡多吃伤身不说,还伤神。庄顼自连吃几顿加倍的药,人是没个什么,只精神气儿恍惚了。只知道傻呵呵的笑。 老太太众人围着他,问话说,人家说三他说四,只记得一件:“我今日成亲了。” 因他此刻和顺乖觉于先前,老太太等人欢喜,都以为他转性儿了,没猜疑他精神恍惚,因吃药吃多了去。 一时,外头的丫头子接连跑来报说“老福晋来了”,未停音,又有丫头子报说张府大人和夫人携锦书姑娘来了,佟府的老爷和夫人及佟大少爷也来了。 因听到老福晋到,老太太不好说请来滚园,就让丫头子伺候在东府后花园客厅,自己随后往那边赶。姑娘们不好意思去,悄悄让竹儿几个大丫头悄声告知锦书,让她到滚园来找她们玩耍。 庄玳知老福晋来,肃远必定跟来,遂而他想跟老太太去,还鼓动庒琂一同去瞧瞧。庒琂哪里有心思,从昨日到今日,心神不宁,全挂住慧缘,故推辞不愿意劳动。 姐妹们不去,庒琂也不肯动,庄玳便让复生跟竹儿等人后头,到那里见着肃远,一并叫来滚园。 那时,庄玳心中也知道庒琂今日没情绪,百般想法子逗她开心。庒琂烦闷极其,他添那副嘴脸,越发让自己伤感,还生出别样的厌恶。故而,趁庄玳转头去跟庄琻等人说笑,她独自一人走出去。 偌大一处园,是东府特别指给庄顼的别院。外头极尽奢华,瞧那鹅卵石路就知道。东府毕竟在朝上有官位,不太敢张扬,遂而才把门头做成那样,或有掩人耳目而为之。庒琂走到门首,再怔怔观看门边的石刻字样,又想,如此怪异一位大少爷,慧缘日后怎处得好日子? 越往后想越是懊悔,不该让慧缘嫁过来。如自己着力反驳,也合情合理,定能保住慧缘。想想她们三人才来府中数月,就谈及婚嫁,怎么说也是说不过去的。不说庄府此举欺人太甚,就自己也太过于自私,舍了慧缘保自己。论起来,自己此番举动,真真不道义。 因而,庒琂心中悲戚,眼里禁不住流下泪水来。 丫头子进出,有些个眼尖儿看到庒琂那般行景,进去给三喜说了。三喜这才慌神疏忽,左右找姑娘,还真不见,按丫头们指示走出去,真见她姑娘站在门首看那石刻字样。 三喜轻轻站在旁侧,细心看她,想出口说些什么话来。 庒琂余光注意到三喜,笑道:“你不在里头跟她们玩,出来做什么?” 三喜道:“姑娘在里头才叫玩,我算个什么?” 庒琂转身挽住三喜,一同走下台阶,往门外去,边走边说道:“园子是极大,慧缘过来。理应开心,你日常跟她关系好,怎么不算什么了,日里常情也是有的。” 三喜感动道:“按这说,姑娘跟慧缘关系才好。姑娘才这般为她伤心。慧缘惹姑娘伤心了。” 庒琂宛然一笑,走到一株梅花树下,凝望,道:“不许你胡说。我是开心着。” 三喜道:“姑娘开心,为何一个人走出来了。玉姑娘跟我说,外头怕是冷些,叫让给你备件衣裳来,我想呢,姑娘如不喜欢这里,我们回镜花谢。你看子素姑娘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请了几回,她都不得来。姑娘怎就不学学子素姑娘,反让自己这般难过。” 庒琂道:“有些棋局得自己走,素姐姐有素姐姐自己的棋局,我有我自己的棋局。” 三喜摇头道:“三喜不懂。以前在家里,姑娘跟子素姑娘下棋,每次都吵架,吵一次姑娘就开心一次。如今姑娘这样,不如回去跟子素姑娘再吵一吵。” 庒琂笑了,眼里又灌满泪光。 三喜知提及往事,又叫她伤心了。故而,三喜连忙掌嘴道:“我又说错话叫姑娘伤心。” 庒琂拉住三喜的手,道:“哪里又是你。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素姐姐不知道,你一定要知道。才刚你说的没错,以前吵一吵开心,如今,今非昔日,没心思吵,也不知如何吵。我也想同素姐姐那样,躲在镜花谢谁人不见,便也开心一日。可我不能。” 话说当间,一阵风拂面而来,吹颤了梅树枯枝。 三喜道:“姑娘,进去吧!不然,玉姑娘该说我了。” 庒琂愣是一笑,不动。 此时,鹅卵石径道那方传来一阵爽朗笑声。三喜和庒琂侧头看去,见肃远跟曹营官有说有笑走在前头,后头跟着庄璞和张府大少爷张郎c佟大少爷,还有张郎的妹妹锦书,几人丫头仆子尾随,一拨人嘻嘻哈哈言言笑笑步入行来。 庒琂想回避已然来不及,肃远远远看到她,便舍了众人小跑到庒琂跟前。 庒琂和三喜连忙见礼。 肃远笑道:“姑娘怎么一人站这里,他们人呢?你们老太太说家众姐妹兄弟聚在一堂,都为你们大哥哥捧欢场呢!” 庒琂垂目微笑。 那会子庄璞和张郎等人也赶上来了。 庄璞蹙眉叹息道:“我说什么来着,叫不用过来,你们不听。现下瞧见了,里头的人各自在一处,看你们也没得聚头说话的了。赶前头去,我们吃酒才痛快。” 张郎附和道:“二爷说的是。可都说你们府上的妹妹们个个儿天仙似的,这都来了,瞧瞧再去也使得。” 锦书见她哥哥说话没分寸,急是扯住他,道:“哥哥,在别人家里多注重才好。待会子姑娘们告了你,回去又得挨骂,我可不帮你!” 张郎鄙夷甩开锦书的手,不理她。斜着脑门,看庒琂,啧啧赞叹,又打躬道:“妹妹有礼了。” 庒琂再低头向诸人端礼,完毕侧身躲羞。 锦书走过去,一把她哥哥推开,又拉开肃远,忙道:“你们里头去。我要跟琂姑娘说话。不要你们听。” 肃远有不舍离去的意思,无奈锦书推开,庄璞等几人也拉走他,几人便进门去了。 余下。 锦书歉意地向庒琂道:“才刚那是我哥哥,姑娘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总讨不得人欢喜的,嘴巴跑调不说,自个儿行为处事不检点,总不自知,处处惹笑话。姑娘你当是她给你出笑话看就完了。” 庒琂捂住嘴笑。 锦书见这般,知庒琂并未放在心上,故松了口气,道:“姑娘怎不进去?莫不是等你们慧缘进门了你才进去?” 庒琂道:“锦姑娘也爱说笑话。里头人多,我说笑话说不过她们,就出来想想怎么应对,待会子再进去。” 锦书略沉思,方道:“自然是,你们府上的丫头,不说话的不说话,说起话的跟刀子一样锋利,饶不得人。” 庒琂笑道:“只有锦姑娘才敢这样说姐姐妹妹们。” 锦书道:“有什么的。以前我常来,看不顺眼还打过架。不然上次北府吃席,庄璞怎么说我的?比不上你们府里的妹妹。讽刺我没个姑娘端庄贤淑样子。瞧,你们这府里的兄弟姐妹,哪个是吃素的。不厉害点,处处要遭他们欺负。” 庒琂才是想起锦书的哥哥,便问:“才刚说话是你哥哥?怎没见过?” 锦书捂嘴笑:“别说你没见过他,连你们府里姐妹怕也没见过的。今日期盼着别多吃酒,惹笑话。他呀,没一日正经。跟庄璞倒是一挂的人。我懒得说他。” 说着,锦书挽住庒琂的手臂,转回滚园门里去。 话说锦书的哥哥张郎哪里会与庄璞是一挂人?有些人的人品皮囊接近,性情接近,心境德行未必一致相同。张郎看似仪表堂堂,粉面玉齿,倒有大府生养贵气的大少爷模样,背后行径,却处处叫人寒心。庒琂今日头次见面,未曾细看细问,他日再见,深入了解,就懊悔今日一遇。天底下竟有如此的人。俗话说:龙生九子,各具特色瞧锦书和她哥哥便是这样。待后话吧。 两人手挽手进滚园,往庄顼那喜房去。这会儿,众姐妹兄弟皆在里头。 当两人行近喜房外头,便听到庄琻哈哈大笑声,还催促道:“快说,快说!哎呀,玉姑娘,你说呀!是个什么意思?” 锦书因听到这话,把挽住庒琂的手松开,侧脸对她道:“这庄二姐不知又拿谁作笑话。” 庒琂微微一笑。两人同时进门口。 庄玳见两人,迎了出来,嗔向庒琂道:“妹妹哪里去了?阿玉姐姐要说个笑话,你险些错过了。”忙扬手示意阿玉:“阿玉姐姐,等等来说。” 庄琻早看到锦书,忙来拉住她,还笑得跟猪叫一般。 庄瑛和庄瑜来挽住庒琂。 放眼看屋里人,庄顼由着丫头们打整身上的喜服,对那西洋镜照着,时而站,时而蹲,时而笑,时而怪打下人。兄弟姐妹们不理他,由得他自己打整。一帮人围在一张桌子远近坐着,站着。那墙边炕上还坐了几个人。 庄瑛和庄瑜挽住庒琂到炕上坐,庄玝原本在那处笑,因看这样也凑到炕边来。 庄玝笑指众人道:“快说吧,我憋住了笑。快说来我笑个痛快!” 自然的,众人的目光全部锁定在阿玉身上。 阿玉有些难为情,却也不得不说,道:“张郎在蜀地方言说话,是叫偷油婆的意思。” 庄玝屏住笑,正色道:“张郎原来是个婆子?” 便自己捂嘴笑,其余人早忍不住捧腹笑开。 独是张郎愁眉道:“谁说偷油婆就是婆子?我不知蜀地怎有这般曲解别人名字的。我读过一本好书,对婆子有十分的解释。如说出来给你们知道,你们还得朝拜我。” 庄玳兴致顿生,道:“是什么好书?哥哥你推荐推荐给我,我也找来读一读。” 张郎傲然道:“你们可知唐三藏?” 众人附和知晓。张郎才道:“那你们可知唐三藏去西天取经,西天乃是何地?” 众人笑而不语,曹营官独道:“自然是佛海无边的西天仙境。天神天仙所在修行的圣地了。张大少爷何苦拿这个作问?不是要笑堂上的人没个头脑?” 张郎叹息道:“我并没说你们没头脑。你如此解释,说那地方是圣地我也驳不得什么。只我看了那书,知晓唐三藏去的地儿,是天竺。” 曹营官笑道:“张大少爷,天竺就是西天灵山。可不就是一个地方了。” 张郎摇头摆手,道:“怎就一个地方了?那西游神记里的神仙可跟那处的神仙不一样。” 看着,两人要为此红脸争论。 肃远急劝解道:“张大少爷这话就说远了,才刚说的是婆子,我们大家就想听你说婆子那事儿。不许绕远了。” 张郎道:“哪就远了。同一个地儿。那天竺国名广称佛国度。这你们是知晓的。” 众人点头,静听。 张郎继续道:“佛国度信奉的神灵可没有什么西天佛祖。俱是我们国民愚钝,捏造出来一人物儿。人家信一大佛,叫湿婆。” 众人听了,惊呼。 张郎再道:“这湿婆神力巨大,长有三只眼睛,第三只长在额头上。额上那只会喷火,专惩治妖魔鬼怪。他养有一条神蛇,专吃胡言乱语之人,骑的也是一头通体大白神牛,颇为听话,飞天遁地自由行走。人家是三千界主神。真实身份是个男的。可见婆子有婆未必就是婆子。你们见识也太窄了。” 庄玳听完追问:“哥哥在哪里看到的书,可告知我书名?我好去找来看看。听哥哥说,我觉得十分有意思。” 张郎摆摆手:“我也是一时没事做,在一家花楼,人家跳佛国度舞,那舞妓给看的。如今倒真想不起来,改日我带你去瞧瞧。” 庄玳听完脸顿红,连连摆手躲后头去了。众人因此又大笑。 完毕,阿玉才红着脸道:“我才刚说的偷油婆并非是婆子。京都天气干燥,未必有这样的东西。在蜀地是能见着的。偷油婆是当地的土话,放在一些地方该叫蟑螂。是一种专吃油的虫子,小指那么大的身体,有薄翼,通体褐黑。有些药儿,还拿它做药引子。” 一听到偷油婆是蟑螂,庒琂忍不住笑了,众人也随着大笑开。 这时,外头传来话说:“老太太和老爷请大爷c二爷c三爷去外头候客,请姑娘去后花园厅上陪说话。” 听到报说,众人知是客人们陆续来了,于是,姐妹兄弟一众人急忙起身整理衣身头面,分拨的出去。 庒琂心沉沉的垫在人群后头,阿玉和三喜略是扶住她。 阿玉道:“姑娘该是高兴了,慧缘过会子就来了。” 是呢,慧缘要来了,不多久要见面了呢!那时,慧缘不再是慧缘,该叫大嫂子了。 不知见面那时,慧缘如何应对? 忽然听到庄顼傻傻逮住下庄璞问:“新娘子什么时候到?” 庄璞敷衍他说快了快了。庄顼不死心又去问别人,庄瑜有些不忍,就去给庄顼道:“大哥哥,日中晌午就到。你看日头到顶,新娘子就来跟你拜堂了。” 庄顼听完,欢天喜地。 后头,庒琂听闻他们兄妹几人对话,心中一阵剧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九章:山高水长无波澜(中) 众人出了滚园,在外头廊下梯坎分道。 庄璞和庄玳左右扶着庄顼前往大厅外院。曹营官领着肃远c张郎c佟大少爷等主仆去迎客旁厅。庄琻则领庄瑛c庄瑜c庄玝c庄玢c庄瑗c庒琂c锦书等去后花园厅上见老太太等人。 从廊下到后花园,庒琂俱是在后跟着,并未太过细心瞧今日之光景。后来,阿玉言说,这庄府娶亲确与常人家不同。阿玉见到各处亭台楼阁挂满红帐不论,凡是廊下边角皆挂各色灯笼,或是漆木喜灯,或是象牙骨灯,或是锦纱宫灯,样样,形形状状,极类别样。 当她们走到后花园,那里的布置才是叫气派。 从花园门首入内,凡是贴了红纸,都洒有金墨,那喜联题字,亦是金墨挥写而成。凡是门口,两侧俱竖了金凳,摆金盆,盆内盛放净水,盖的是红丝绸布料再有一高金凳子,上供放一盆时兴的百果。其余,花红盆栽不胜数,盆子不是金身便是玉盖。地上通头铺着锦绣红地毯。 到了里头花园,处处听闻百鸟唱叫,吉祥欢快。真眼看,周围挂的是障了红纱的鸟笼子,透过薄纱,依稀见到里头有百灵鸟,喜鹊,翡翠鸟,比翼鸟,蝴蝶雀,凤凰鸣,大鹏飞等等。都是常人不能见到的吉祥物儿。 再而,远远听到老太太等人欢声笑语传来。往里头走去,见到老太太坐在厅中,老福晋也在堂中央跟老太太平坐。秦氏为首c曹氏在左边座椅上陪,为首上坐是佟府的夫人,乃是佟大少爷的母亲郡主c幺姨娘在右手座椅,为首上坐是张府夫人,乃是锦书的母亲。姨娘们倒是站着,殷勤地抢着丫头们的活儿,给众人献茶。 庄琻等姑娘一进来,竹儿等丫头迎出来给姑娘们见礼。 姑娘们再给老太太c老福晋等客人太太们行礼。 须臾,姑娘们有序的站到幺姨娘后头。 老太太问道:“你们哥哥都去了?” 庄琻把众人去向报说一道。老太太等听闻,十分赞许她说的清楚,又问:“和府里的太太敢情是也到了。” 竹儿识意出去,跟门外丫头悄声吩咐几句。后儿,众人围着说些话,便又有几家客人的家室来了,进来行礼坐一处,说话言笑。 老福晋启口道:“赶着你们大少爷过了正亲,下来应是次府里的二姑娘了。” 老太太蹙眉头道:“您老记着她,要我说,你那外孙领头还没办。等办他,再办二丫头。毕竟璞儿年纪比二丫头大,理应先他。” 老福晋和蔼笑脸地朝郡主看一眼,才对老太太道:“你老跟我一样的操心。盼许多年,总不见动静。如今,我是不大爱说他们。才刚我看到你二姑娘那般伶俐,我心疼她,早早的办好事儿,我再寻一口好酒。岂不快活。” 说着,众人引笑,庄琻满脸通红,不好意思躲到姐妹们后头。佟府夫人微笑颔首对老太太和老福晋举礼,致谢。 曹氏则道:“福晋夸她。就她那性子,怕日后要欺负大少爷。”故伸手拍了拍佟夫人的手背。 佟夫人笑道:“这样才叫和睦。二太太你我何必操心。” 曹氏点头笑,道:“别是我没提醒你,日后你担待那是你有肚量。担待不得别怨我教导无方。我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收回的。” 众人为此又笑。 因又轮番说各府姑娘的亲事,最后绕说到庒琂。府客家室有人出口说:“听闻庄府认的一个闺女,极其美貌聪慧。今日可让出来见见?” 闻之,老太太示意庒琂出来给客人们见礼。庒琂去了,见了礼仪,又给献一回茶。 之后,客人们细致瞧庒琂,大赞特赞,都道:“我瞧姑娘跟庄府里头的亲闺女无二。眉眼倒有几分老太太的神传。” 老太太和郡主听毕,心中微惊。 庒琂知这些话是恭维的意思,终究听起来有些触心,老太太那眉目紧皱那瞬间,她见到。于是,庒琂笑脸解说道:“古人说,同檐吃食,日久必能相像。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能得到太太和老太太的这份恩留。” 张府夫人和声道:“我们锦丫头说姑娘才情了得,今日看,音容笑貌,跟府里姑娘比,一样的出众。又说姑娘有那样侠义心肠,我看呢,大太太年轻时候,也这般的吧!” 张府夫人夸庒琂,一口把整府人恭维起来,独独抬举了秦氏。秦氏自然不好意思了,笑道:“我哪里能跟现在的姑娘们比,那时的我们懂得窄小,没多大学识,张太太这般说,叫我羞愧了。” 佟府夫人道:“这有何羞愧,没你们长辈护佑,哪里有姑娘们今日这样身段条件?你瞧二太太,能耐把持整个庄府,谁人不知?调出来的女儿,才刚伶俐都见到的。可见,老太太跟前的人,个个儿都了不得。” 这些妇人相互抬举,言语欢笑。庒琂站在那里,听之烦闷,闻之心酸。便再施一礼,想退回去。而那时,外面的丫头来传话说和府的太太和少爷来了,再一会子,又报说客人们来了,老爷请诸位太太奶奶姑娘们到前厅院子坐席。 曹氏听毕,扬手让丫头下去,先起来请老太太和老福晋。 众人忙着也要出去,老太太这时叫住庒琂:“琂丫头,来!” 庒琂听是招呼自己,便去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一手搭在她手背上,轻轻拍抚。郡主则扶老福晋跟后头。众人浩浩荡荡出后花园厅子,前往前厅。 至前厅,已是一片欢杂,诸多客人内眷都来了。男客在厅上聚,品茶说话。女眷在院子外头一堆堆的坐。见老太太等人来,里外的客人们都来迎接请安。 完毕,老太太让老爷们在厅里陪客人,自己跟女眷在院子里坐。 庒琂觉着无趣,起身随意走开,因庄瑚那院子偏静,故往那边走。三喜眼尖,看姑娘去了,便拉住阿玉也跟去。 拐个弯,跟上庒琂。 三喜道:“姑娘哪里去?” 庒琂没回她,走了几步,见到阿玉也在,便道:“不懂事,怎么把玉姑娘拉一起了?” 阿玉道:“我跟那些人不熟,也想出来走走。” 如此说,庒琂笑了,携住阿玉的手,随意往里头走。随处可见挂红挂灯,极其喜庆。 庒琂心中想,此处怕是没有一处不如此景状。 走着走着没了心思,便在一处廊下坐。 刚想跟阿玉说关先生的事,未启口齿,巧听到廊下外边一处假山后头有人在说话,此处僻静,那说话的人声音虽低沉,却也能听到一二。 只见严厉声者道:“没嘴脸的东西,我全告大姑娘去,有你们好日子。今日是大爷的喜事儿,不是你们的喜事儿!还有脸来求我!” 接而听到几声响,猜是拉扯,跪下了。 便有哭泣哀求声传出来道:“姐姐,你高抬贵手。我们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帮我们遮掩遮掩。” 庒琂c三喜c阿玉三人听闻,知假山后头有异事,便想起身回避。哪知,才起身,假山后头的人出来了。 庒琂不经意看去,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是早时服侍庄玳的丫头蓦阑。 蓦阑见到庒琂,怔住了,扯嘴笑,还深深给庒琂端礼,道:“姑娘好。” 庒琂心中震惊,蓦阑不是被撵出去了么?怎还在这里?心中不解,依然挂笑,颔首回应。待要走,听到庄玳的声音传来:“我说哪里都找不到妹妹,原来妹妹跟阿玉姐姐在这里躲我们。” 紧随,庄玳跑进来了。 蓦阑闻见庄玳,猝不及防,欲要躲去。哪知庄玳一眼瞧见。 庄玳原迎上庒琂,改了方向去到蓦阑跟前,惊讶看着她道:“蓦阑?” 蓦阑躲不过,垂头施礼。 庒琂笑着转身离去,庄玳连忙制止道:“妹妹别走!” 庄玳看庒琂不走,才再对蓦阑道:“你怎么在这里?” 蓦阑冷笑道:“可不是,爷心里还关心我呢!” 庄玳道:“说是你出去了,我让人找过,没找着。” 蓦阑咬牙,泪水一掉,怨恨地望住庒琂,道:“爷为何不问问琂姑娘?爷说可笑不可笑,那边的人如今成大奶奶了。我终究还没出去,挺是招人失望的呢。” 庄玳解释道:“蓦阑休要胡说!既然你还在,就回来服侍我!” 蓦阑道:“爷,我自小服侍你。尽心不尽心?” 庄玳点头,看她哭着,也心疼,拿手绢给她。 蓦阑没接,笑道:“大姑娘留了我。爷要是还心疼我自小伺候你的情份,就帮我守住今日看到我这事儿。我谢爷了。” 说完,蓦阑给庄玳深端一礼,随后,招手向假山后头,道:“还在躲什么?走吧!” 这下,看到假山后头出来一个满面泪痕,浑身瑟缩的丫头。眨眼功夫,蓦阑跟那丫头拐角走了。庄玳想追,又放不下庒琂,故走回庒琂跟前。 庄玳道:“妹妹知蓦阑没走?” 庒琂嘴角略是笑,半点回应的心思都没有。 庄玳又追,拉住她:“妹妹早知晓,为何不与我说?你看她那心又这样,是怪妹妹了。” 庒琂忽然觉着委屈,冷冷道:“你们府上人府上事,与我何干。” 庄玳愣住。 三喜也帮腔道:“蓦阑心也太毒了,拐弯沫口的指责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好好的撵她做什么。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被撵,罪名扣我们姑娘头上。三爷今日撞见,也这样说冤枉我们姑娘。” 庄玳噎语。 那时,外头锣鼓喧天,客人们呼叫说新娘子快来了。 庒琂此刻巴不得见到慧缘,擦了擦眼角,转个笑意脸面出去了。庄玳傻愣在原地,去留不定。 而转角处,蓦阑没离去,贴在墙边偷听,听到三喜的话,恨得咬牙切齿,那手紧紧攥住,眼睛怒光放电,泪水不断。听得庄玳叹息一声,又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知庄玳追出去了。 蓦阑快身闪出来,想叫住庄玳,可庄玳已然不见。 蓦阑恨恨地自道:“镜花谢我动不得你,大奶奶来东府,别怪我动她了!所有罪责,皆是你们这般待我的报应。” 说完,蓦阑捂住嘴巴哭,愤恨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十章:山高水长无波澜(下) 午时。吉辰。 迎亲入府。 庄顼疯疯傻傻被庄璞、庄玳及家众拥簇到大门外迎接。 大门首。两尊石狮子身披红绸,这些。可你知道我的心并非如此。想你好,想你有自己的幸福。我们几人,谁愿一头进来是不好的下场?” 慧缘狠狠点头,再起身跪下,道:“姑娘快快办你的事,办完我们离开这里。” 庒琂笑去扶起慧缘,点头道:“有你这话,我十分安心。会快的。请你信我。” 慧缘起身,这才止住眼泪,挤出笑容,道:“我请姑娘最后一个忙。” 庒琂道:“有什么你尽管跟我说,别说一个忙,十个一百个一千个我都应你。” 慧缘再是感动,哽咽道:“请姑娘别走,留下陪陪我。” 庒琂笑了,拍她手背道:“我哪里都不去。陪着你。他要是进来,我跟三喜把他轰出去。” 如此,慧缘喜笑开怀。三喜忍不住坐到庒琂跟旁,一头靠在她肩膀上,慧缘也靠了过去。 三人相互依靠。如此坐着。等着。 不知过许久,外头传来掌灯,有人慌了手脚去点灯。一会子功夫,透过窗纱,看到外头红灯点点,晕染庭院。 窗外忽而传来说:“花园里唱戏了!” 是的,梨园尚梅老板和孟老板两位大角儿开场了。随即,听到掌声,欢呼声,口哨声以及戏台开戏的锣鼓宣扬声。 这里极静,就她们三人。外头有多喧闹与她们无干。 庒琂知晓,一旦自己走出这屋子,她与慧缘也无干了,从此别位。 三喜泪眼星光,凄楚声道:“外头唱了,还真响。” 庒琂道:“再响再好听,比不得我们心里的戏。别人的戏终究是别人的,与我们没干系。” 几人悲悲戚戚一会子,后听到外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顷刻,房门被打开了,庄玳指派几个仆子扶着庄顼进来。 庄顼已瘫醉如泥。 庒琂和三喜急起身,立一边。再看慧缘,慧缘低低一笑,起身伸手来接应,把庄顼扶上床躺下。 庄玳不管他人,一把庒琂拉住:“妹妹,走了!” 庒琂被庄玳拉去,眉目眼神不忍看慧缘。 慧缘也没去看庒琂,只死死盯住庄顼。 洞房的门关了。 那一声响,如同把世间划开两半,一半在庒琂脚下,一半在门里头。 再见慧缘。 大奶奶大嫂子好! 庄玳一路拉庒琂,直到了滚园门口,庒琂甩开他的手,自己扶住大门,张口哭,却半点声音出不来,眼泪跟放了大水一般。 三喜心疼姑娘,一边流泪一边去扶。 庄玳愣住,安慰道:“妹妹不要舍不得,大哥哥会对大嫂子好的。” 庒琂哭一阵,浑身乏软,手搭在三喜手上,摇摇摆摆下台阶。庄玳去扶她,她不让。 庄玳心疼道:“妹妹每日都可以来看她,她也可以到镜花谢来看妹妹。妹妹不必伤心。” 庒琂听毕,立定脚跟,泪目怒望庄玳,道:“若是你大哥哥对慧缘不好,你该如何?” 庄玳笑道:“大哥哥那样,那能够待大嫂子不好?再者说,是他看上人家。” 庒琂冷笑,道:“好!很好!” 庄玳关切,又扶她,道:“妹妹若不想去园里,我送妹妹回镜花谢。” 庒琂擦去泪水,道:“我为何不去,好吃好喝,好看好听的戏。为何我不去?白让你们享受?” 听毕,庄玳欢喜笑了。三人向东府后花园去。 至后花园。 老太太坐正大席,老福晋平坐,余众分了桌子,太太们一桌,姨娘们一桌,姑娘们一桌,客人女眷在前头十来数桌,周围是爷们的桌子。那戏台搭在矮景假山上头,地下一汪池子,上头角儿唱走,底下水面应出另一番光景。 早有丫头子来给竹儿报说庄顼已被送回,此刻庄玳跟庒琂来了。 竹儿稳重,悄悄赶去迎,见了庄玳和庒琂,她先给庄玳端礼,一手拉住庒琂,问:“姑娘好?” 庒琂点头。 竹儿知新人被稳妥了,便松了口气,接引庄玳庒琂两人到老太太处。近跟前,庒琂轻轻委过礼仪,竹儿先她去给老太太悄声汇报。 完毕,老太太欣喜,赞了竹儿一眉眼,两手伸向庄玳和庒琂,一手拉一个在左右坐。 老太太左右观测,才悄悄在庒琂耳根道:“难为你了。” 庒琂小小喷出气息,如是笑笑,没回。此刻,台上已演了五六出戏了。梅儿接过戏本,让老太太点,老太太推让老福晋点。老福晋就点了一出《大闹天宫》,就此传给下头的太太们点。 紧接,上头演《大闹天宫》,才刚开戏。仆子四儿脸色惊变,慌手脚跑进来寻找管家。 找到管家,四儿报说:“宫里差人马赶我们府上,快到大门外头了。” 管家以为是宫中赏赐,欢喜道:“哪位公公来?” 四儿擦汗道:“来报说的是利大人府上的人,让说赶紧应对。” 管家听来,觉着蹊跷,再问:“利大人今日来了,不才走?” 四儿道:“早走了,您老不记得了?” 管家急道:“还说什么没有?” 四儿巴巴结结,大致说道:“说事儿起来了,赶紧让老爷应对着。让人去瞧,果真是一队的人马,持刀枪,感觉是要来我们府上抓人。” 管家听闻,脸色剧变,马上让四儿去外头顶着,自己赶去老太太处悄声密报。老太太听闻,惊得不知所措。 庄玳在跟旁知觉,问:“发生何事了?” 老太太一把将庄玳推开,忙让管家叫四位老爷来说话。管家去了。老太太又搂住庒琂,低声道:“丫头,怕是不好了。官中来抓人。不知是不是你的事儿。听我说,你马上回镜花谢。中府大门是太后恩典过,他们不敢进。你先回去躲一躲。” 如此突然,庒琂也被吓到了。 趁着人尚未乱起来,庒琂带上三喜速速离去。庄玳本要跟,老太太不许,让在跟旁呆着。 庄玳问发生了何事,竟无人回。 过一会子,庄熹、庄禄、庄勤、庄耀四位老爷来了,俱喝得有些醉意。 老太太见这情景,哀叹不已。 老福晋问:“老亲家,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太不敢说明,叹息几声。心中想庒琂快快回去躲好,不要让抓到。余下就只能靠自己昔日那份荣宠顶住了。 老太太心中惦记担忧庒琂,庒琂此刻也担忧,惊慌。 主仆两人从外头接过一盏灯笼,跌跌撞撞的向镜花谢跑回。 尚未到中府外头那棵老槐树,便看到一队持火把的官兵持刀枪步入。 三喜害怕,紧紧拽住庒琂的手臂。 庒琂心中想:“身在外头,无论如何是逃脱不得。如能进了中府回到镜花谢,藏到密道里头,兴许能逃一劫。” 于是,庒琂壮胆,吹灭灯笼,拉着三喜赶向中府。到了门外,避在门边盆栽后头,伺机躲入。 看官兵人马吆喝布阵,四儿等仆子来周旋,幸得晃眼空隙,庒琂神不知鬼不觉闪入府门。 回至镜花谢。 子素闻声出来。 庒琂示意禁声,让马上关闭镜花谢院门。 才刚把门关好,外头响起震天哭闹躲藏的声音。 子素问:“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庒琂惊魂未定,道:“怕是不好了。” 这行景,子素猜测有几分是抓人来了,毕竟慧缘的婚事办得如此高调。想想,她真是恨死慧缘了呢。 从院内看外头夜空,映着一片火光。 因才刚四儿在外头百般阻拦,如今被官兵强行拿下,四儿混叫饶命。这些声响传到庒琂几人耳旁,以为官府大开杀戒。 这些情景,庒琂是见识过的,卓府血案还有仙缘庵血案,不也这样的火光?不也这样惨叫? 紧急之下,庒琂决意道:“走!” 那时,庒琂进屋找来几盏灯笼,一一分给两人。然后向密道的厢房去。 开了密道暗门,到了里头,立即关闭门。外部的喧嚣嘎然停止。 余下是静,静得出奇。 只听闻几人扑扑扑的心跳声。 三喜几次跟进此间密道,遇见怪事怪物,此刻想起,心中发毛。 故而,三喜低泣道:“姑娘,里头有大蛇。我们……我们……” 说着呢,三喜双腿已颤得不听使唤,软跪在地上。 那时,密道阴风徐徐,从几人发梢耳根掠过,火光在灯笼里摇曳。似乎身后头有一条大蟒蛇瞪着浑圆发光的大眼睛,吐出长长的信子,张开血口等她们转身,好一口吞饱。 并非她们愿意这样想,确实听到地上有“哧哧”的声音传来。 可不是有东西在爬行了? 【第二卷完】 关塘 写于重庆破园 2017年12月28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一章:深宅魅影,冷道漆 这道石门,隔去外头一切的喧嚣。 兴许外头那些官兵来搜查,找不到人便走也未可知。可是,庒琂三人藏身在此间密道,探不到外头的局势,那些人何时散去不知呀。 所以,几人不敢冒然出来。而身后那一条漆黑秘道,如同水袖里头的魔爪,不知藏有多少致命的诡怪和狰狞。 轻风微徐,几人相互依偎,不寒而栗。 子素终究思虑得周全,怕外头的人去了,府内的人派人来找,找不到会盘问届时,怕这密道得捅破,将给庒琂引来不测。 因而,子素道:“我出去瞧瞧看是什么情形。毕竟我的身份他们动不得,我是名正言顺过到庄府里的下人。” 庒琂略是沉思,想也是。这镜花谢里的人,能名正言顺的就只有子素一人了。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满是感伤,道:“姐姐小心。” 子素点头,起身走到石门,寻了开关。 打开门。 外头传来哄闹声响。 三喜害怕道:“素姑娘,我看别出去了。这会子官府怕搜到镜花谢了呢!” 子素转身过来,安抚道:“你们好好呆着,有我呢!” 子素想好了,一旦真被发现,官府拿人,自己就顶替庒琂。这些想法是过于幼稚,那又如何?她愿意这么想,愿意替庒琂这么做。方是姐妹深情的意思了。 子素出去后,石门再次关闭。 余下,庒琂和三喜,两盏烛灯。光投人影,将她们的影子印在墙上,稍动作,那墨黑墙影如鬼魅般歪扭,随形飘摇。 因等许久不见子素回来。庒琂心中想:万一外头真把子素拿下,必定要把镜花谢翻个底朝天。怕这地方也会被攻破进来呢! 伯镜老尼昔日说过:居安思危,暂安未必是长安,但凡有一丝机会,务必要退后谋求出路,不可松懈。即便前方千难万险,过去了才真安了。 如此想,庒琂举灯起来,不顾三喜百般阻拦,执意向密道里头走。 三喜哼哼嘤嘤颤抖跟在后头,畏手畏脚。 庒琂为了给三喜壮胆,镇静道:“你可还记得太太说过一句话?” 三喜嗫嚅道:“姑娘说的是哪位太太?” 庒琂悲叹道:“我们自己府上,还有别人府上不成?”鼻息微哼,淡出丝丝笑,“母亲在世时喜欢说,上苍如让你有所遭遇,必定有所安排。” 三喜道:“姑娘又想太太和老爷了。” 庒琂没顾她的话,继续道:“太太说的意思是,我们遇见任何事都是有天意安排的。要是因此我们死了,早早就让我们死,留我们到现在有何作用?可见我们现在好好的在这里,并非天意要作死我们。所以,三喜,你也不必害怕。” 三喜带着哭腔道:“那我们等素姑娘回来,不去了吧!” 庒琂稍稍站住,眼中露出倔强的光芒注视三喜。良久不语。接而,她把手中的灯火交到三喜手中。 三喜微愣,以为她姑娘回心转意了。 哪知,庒琂撩起袖子露出手腕来。只见她手腕上戴着那枚镯子,即是老太太送给她的镯子。 庒琂道:“有蛇那一洞我们不去。我们去那间密室。” 是的,此前来过,那间密室密不透风,她们还想方设法找出口。现今,庒琂提前把镯子带来,就为了那缘故了。可不就是觉着石壁下面那凹槽是开关关键?镯子或许是钥匙。 或许,借此躲过劫难,又能打开庄府关键秘密隐地也未可说。 三喜哑然。庒琂说完,把袖子褪下,接过灯火,一手携住三喜。 行至岔口,两人往密室那方去了。按此前路径徐徐前往,那通道墙壁如前,只是略感空气比此前来时要湿润许多。 到了密室,按此前那样,庒琂主仆把壁灯点燃。 灯火下,密室光堂。 庒琂立在此前那生长苔藓的墙壁下,找到地上那圆形凹槽,蹲下掏出手巾,将凹槽的尘泥掘揩干净。 再把手镯放进凹槽前,庒琂对三喜道:“你远远站那边去,若有个什么,你就跑出去。” 三喜一脸焦状,摇头道:“姑娘,你要做什么我替你做。要是有个什么不好,三喜受就行了。” 庒琂笑道:“我知道你胆子小。你有这心我知道了。去吧!” 三喜不动。 庒琂道:“日常你腿脚跑得比我快。要真有什么,你还能跑去找人救我。如你来做这事,你有了不好,我这腿脚怕是赶不出去。你怎还不明白了?” 说这些,是为了让三喜安心。 果然,三喜听进去了,慢慢后退出去。 等三喜退到远处,庒琂才觉得害怕。可不是了,谁不怕死?谁不怕遇见不测?自己何必如此较真呢?如若报仇,当可明目张胆跟庄府人对着干,无非鱼死网破。 墙上的苔藓仍然鲜绿,在这个地方,它是最高贵最别致的了。虽说苔藓低贱,上不了光台,只能在阴处生长。即便如此,这一处地方,能上光台的绿植大树未必能活,独它绿意盎然,为何?自然有它生长存活的道理。 转而想想自己,不也如此? 庒琂手中的镯子慢慢放入凹槽中,搁稳,嵌入。 这环状真真如一把地锁,镯子跟模好的钥匙似的,放在上面,正好填平。 然而,钥匙上锁,一切如常,没有解开的光景。 那墙壁门纹丝不动,凹槽的镯子也不见有响应。莫非是自己想错了?凝视凹槽里的镯子,庒琂寻思。 少顷,三喜传来话问:“姑娘。可好了?” 庒琂叹息一声,回道:“是间绝室。兴许我们想错了。”说着,她把镯子抠出来。才拿到手中,猛然听到铁链子拉扯摩擦石头的响声传来。 三喜惊的飞奔朝庒琂这边来。 庒琂已吓得倒坐地上。 那铁链子的声音是由墙内传出,如猜测不错,这四周的墙壁必定是空壳,里头有机关。 响声完毕,又听到几声异响,不知是何物发出的,十分尖锐。三喜捂住嘴,忍住不发出声音。眼勾勾看墙壁上的壁灯。 此刻,四周壁灯转动。那托盏自行倒转。 庒琂也见到了,又惊又喜,拉住三喜道:“三喜,这没错,没错的!” 三喜哭道:“姑娘啊,我怕是错了。那大蛇要出来了!” 庒琂屏住气息,心中万分雀跃。再低头看那凹槽,只见凹槽渗出水来,环状已被水浸满。映着火光,圈出一轮晶莹。 因怕墙壁忽然倒塌,庒琂急拉住三喜稍向后退。 两人才刚站稳,又听到一声震响,顶上的尘土受荡,迅速蒙下一层烟灰。 尘烟弥漫,两人呛入了气,禁不住咳起来,稍缓,透过昏黄光线瞧,朦朦胧胧的正对那墙壁“咕咕咕”的作响,似底下安有石轮子,墙壁在缩移。 庒琂抑制喉咙的燥痒,使劲咬牙憋住,又示意三喜憋住不许出声。 待尘灰落地,她们终于瞧清楚那墙壁了。 不是墙壁,此时此刻那是一口门。 是机关门,只有一个人进出大小,灯火照不进去,从外头看,只看到里头黑漆漆的。 庒琂欲举步靠近,三喜不依,硬是拉住,哀求道:“姑娘别去!” 庒琂慢慢挣脱三喜的手,拿起地上的烛灯。她步步细致,轻盈微探,想靠近看清楚里头到底有什么。 靠近石门,倾耳向内,听到里头有水滴的响声。 庒琂笑道:“瞧,没事儿。你听到没有?里面有水。” 三喜狠命摇头,兴许,她一刻都不想在这呆着。庒琂自然知道的,于是,淡淡地道:“你若怕,就站在那儿。别过来。” 如此说,三喜还得主觉移步靠过来。 见三喜来,庒琂再道:“把你手上的灯给我。” 才刚一盏灯照不尽里头的光景,此刻两盏或能亮些,照到什么也说不定。因而,她把胆子鼓一鼓,咬咬牙,双手举灯探进石门内。 这一照,还真照出一片天地了。 只见石门内的地上,一片青绿,是一片绒绒的青苔,青苔上还长有层层叠叠的小绿植。光照稍远,又见错落有致的石头,似石头还有些颜色。 见这般奇景,想必无人踏足,是安全的。于是,庒琂不顾安危,迈开脚步踏进去了。三喜战战兢兢拉着她的裙子,哼哼啊啊跟后。 进了石门,迎面扑来一股清风,风中夹些莫名的芬芳。 庒琂心动道:“想必里头还有花儿,闻到香味没?” 三喜不作声。 庒琂把烛灯交给她一盏,两人各持,顺脚下青苔平路往里走。 越往里,似感觉比外头暖和。约么行有二十来步,脚下的青苔没有了,地下显出石板硬路。拿烛灯照下,看清楚这可不是平常青石板砌成的,而是天然混成的黑石面板,一丝拼凑的缝隙都没有呢。且这黑石板,磨得竟如此平滑,能折出油光一般。 不知四周有多远多近,恨光照短浅,只见黑漆漆,不见根底。 约再行三十来步,看到一葫芦状的大石,上头是黑石,下头是周身晶莹的紫玉,两石叠在一处,实属震撼神奇。再细看石上,还有几个字,见写:紫檀坞。 庒琂低声道:“这地方叫紫檀坞。” 话才停下,三喜小声惊叫,快手拉住庒琂,让她快看周遭。 此刻,周遭,一片荧光闪闪。 那些荧光,星星点点,有风拂过,它便随风涌动。放眼环去,如夜幕下的星河。 庒琂反而没有三喜那些惊状,欢喜赞叹道:“好美!” 三喜悲戚道:“姑娘还说美,保不准是什么妖魔鬼怪的眼睛发出来的光呢!” 庒琂微微一笑,不理解她,顾着拿烛灯往漆黑处照去,想看清楚那些荧光点点,可灯光一去,荧光不见了。等她把灯转开,暗下来的地方荧光又聚集回来。 因惊奇,庒琂再三试,依旧如此景象。 想了下,庒琂决定把烛灯交给三喜,自己伸手向黑空中抓。 果然,荧光点点被她捧到手中了。 庒琂似瞧清楚了,呵地笑出来,转身对三喜道:“你猜是什么?” 三喜嗔怪道:“姑娘还有心思玩笑。我们快出去吧!” 庒琂应了一句,捧着手中的东西走到烛灯前,摊开手,见手上抓到的是一些虫子。 三喜惊叹道:“姑娘,这是灯笼虫。” 庒琂也惊奇道:“这里居然也有。北方旱地多,此虫伺水而生长。怎么能在这地方活下来呢?” 说完,便撒手放了那些虫子,再去持灯,轻身转过葫芦石头,向前去了。 再往前走,是一道石门。因该门是瞧得清清楚楚,门里有光照出,逆光勾出门的轮廓呢。 庒琂以为里头住有人,慌忙下急着把手中灯火吹灭,并快步后退,拉起三喜躲侧到一边。 三喜急捂住口,她是被姑娘突然的行动吓住了。 两人惊恐缩在墙边。 少许,没见里头有何动静。庒琂想着:莫非是里头的灯笼虫太多映出光来? 故而让三喜把烛灯放在角落。灯放好,两人手拉手探近那石门。到了石门边,微微探头看里头。只见那光是由前头一个庞然大物发亮而出。 庒琂望见,呆住了。 三喜感觉不对头,便拉她姑娘几下,见姑娘没动,她也侧头去看,一看惊讶道:“天啊!” 庒琂惊醒,急扯住她,禁声作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章:紫檀坞,无诡印 第二章:紫檀坞,无诡印第页 天: 两人看到石门里的不远处有一汪水池,池上漂浮一颗光球。 远远望见,那光球如斗这般大小,通体黄亮。如说外头灯笼虫是小星光,此球便是灯笼虫的大星光了。实在奇迹震撼,不知是何物? 庒琂向三喜,悄声道:“你捡块石头来。” 三喜瑟缩不动。庒琂用手肘顶了顶她,于是她蹲下在地上胡乱摸一块石头,递给庒琂。 庒琂接过石头,侧贴在门边,将石头向门里掷去。 她想,如里头有人或有机关,此方抛石引路,有动静就跑,没动静可进去探看一番。果然,石落在里头,除了着地回音,里头光亮稍稍暗淡一会子,便无其他异状。 本想叫三喜再寻来石头,又怕她不敢动了。当下,庒琂悄然从门边退去,向角落处的烛灯摸索,顺灯光在地上捡起两块石头,一手握住一石。 石头在庒琂手中掂了掂,略有些重量。 庒琂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进去看看,就知晓里头有什么诡怪了。几次进来,每次发现的事物还真不少,恐此处是庄府密道里的腹地了。既是腹地,必然为中央重心之重,暗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的一件都跑步了。 三喜惊恐望庒琂,有乞求不要再掷石头的意思。庒琂低声道:“你在这儿守着灯。” 三喜摇头不肯,蹲去端起烛灯,紧紧跟在后头。 庒琂也害怕,万一三喜不跟来,自己也没胆量走下一步。 见三喜不舍弃,庒琂便壮起胆。蹭贴在是门边,慢慢倾身入门内。 石头在手中,并非要掷开引路,而是当武器用。 脚慢慢跨过石门,抬在半空不敢落地,庒琂生怕地下引发机关,外头岔路口那机关不也这般设置么?思想少顷,才慢慢地放下脚,轻轻碰地面。 地,是实心地,如外头那黑面石地板,油光光的映前头那光球,泛起一面镜子似的。 确认无险,庒琂又把外头一只脚挪了进来。三喜见姑娘进去了,便跟随一闪的进到里头,行为动作比她姑娘粗鲁多了。 于是两人身处石门内,这才看清里头每一处光景。 此处,别外洞天。地上错落高低长出来笋一般的晶玉白石,顶上也倒插长出形态各异,嶙峋琢石,石尖似剑,汩汩的滴有水,俱往池内汇聚。这难怪有一汪水池了,也难怪外头有灯笼虫,果然温和湿润的地方,促它们生长繁殖。 三喜道:“姑娘,这跟上次见到的好像不太一样。可这些玉长得似乎差不多。” 庒琂将一块石头递给三喜抱住,换拿过三喜手中的灯。 持灯靠近那竖立的晶石,亲近细看,只见它通体发紫,表面或颗粒状,或条状,皆由里向外喷长。 再看地底下,被水浸湿,长有清幽的青苔。青苔之间依稀埋夹有各类金玉,映着光夺目抢眼。 庒琂被眼前光景震慑住了,急蹲身子,放下另一手的石头,再拨开那青苔。 只见那青苔连片,轻轻拉扯便能揭开,如掀开一床薄被,而底下显出满地的金裸子,金元宝,珍珠宝石,还有各类镶玉的扇子、坛壶、杯子、匕首,不胜枚数。 借灯光环四周远处,凡是青苔覆盖,皆然如此凸起。庒琂知底下还有宝物。 三喜显然目瞪口呆了,抛开石头,蹲下来捡金元宝,道:“姑娘,这里全都是宝贝呀!” 庒琂自然知道都是宝贝了,可不是应了自己所想,这宅子里的人如此富贵,是有支撑的,这些金银珠宝藏于此,指不定是不义之财。如不然,这些东西留这儿长霉起苔覆盖都没人用,是何故? 庒琂回三喜道:“不义之财再是宝贝也肮脏污秽!放回去吧。” 三喜乖乖放回原处。 庒琂又走向一边,掀起地上的青苔,那里的底下则摆放齐整的箱子了。待去打开箱子,忽然,上头一根晶玉松动落了下来,砸在箱子上,发出一阵巨响。 三喜急的去拉开庒琂,两人速速退到池边。 等声音停息,看往石落那地,上头是一处斜坡,已被石块跌出了塌方。那坍塌斜坡原本有青苔覆盖,此刻青苔被石头堆扯,撕开了。里头暗藏堆积如山的箱子,箱子内满是珠宝银器,其中一口箱子被砸开,正稀里哗啦倾泻出珠宝来。 从上滚下来的那些珠子颗颗圆润,大小不一,五光十色,击在地上,或滚或弹起。晃耳听到“咚咚咚”之音,珠子落到水池里去了。 庒琂立在池边,看珠子沉下。 静水。 水花,珠子沉落。 这情景真真是戏里唱“杜十娘沉箱珠宝”!可惜了! 而才刚那巨响倒让庒琂主仆惊看到另一个景观。 池中央那光球受到响颤,忽闪暗淡,庒琂一时不知何故。当才刚巨响发生,两人转头去看,正看到一蜂灯笼虫散飞飘落。原来那光是灯笼虫聚集发出来的。 珠子随波消失。此刻—— 恢复静止。 光球如前。 三喜忽然惊道:“姑娘你看。”她指着水面。 此刻,水面漂浮灯笼虫的尸体。 是的,她们脚下也有飞散掉落的灯笼虫。庒琂蹲下,拾起来看。只见灯笼虫发光的部位没有了,一具虫身活生生被撕裂两节。 庒琂骇然,紧紧望住光球,默默道:“世上怎会有妖魔鬼怪?皆是众人自扰,念想出来吓自己罢了。” 三喜道:“姑娘是说这光么?” 庒琂道:“你看这虫子,被撕开两半。才刚我在外头看清楚了,只有尾巴那处亮光。现在死的这些尾巴没有了,你猜哪里去了?” 她说这些,提醒三喜不必惊怕,也提醒自己不要惊怕。 三喜道:“姑娘,我哪里知晓?素姑娘细心,懂得多,她在的话该知道。如慧缘在,也能知的。你何苦问我。” 庒琂淡淡一笑。是了,慧缘如果在此,想必是知道的。而今,慧缘已不是慧缘了,她是这庄府的大奶奶了,这眼前金山银山的东西,都是她家的了。 看眼前那光球如玉,不由想起昔日在仙缘庵那时,慧缘脖子上挂的那块金镶玉,不也光亮光亮的?因为那块金镶玉她们才结缘的?可惜纯光这恶尼歹毒,终夺去了。可见世事无常,彼玉非此玉。 总归,是自己禁不住念想过往罢了。 三喜见庒琂一时愣住,便道:“姑娘。” 庒琂丢开手中的虫子,捋了捋额上的发丝,道:“再看看其他还有什么,出得去改日叫药先生来。我们既然要打蛇,就打准七寸。也让慧缘早早离开这种地方。” 三喜忧心地点头。 这时,闻见一声响。是从正对面那处石后方发来的。 庒琂没往别处想,觉着又有石块掉下所致。故而缓缓移步朝前。尚未行近,又听到一阵哼哼的声音缥缈传出。 庒琂缓下脚步听清楚,确实听真切了,反而止住不敢动。三喜那会子持灯走过来,略是拉她姑娘的衣裳,轻声道:“姑娘,怎么了?” 庒琂作嘘禁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章:切肤翻皮囊 是子素在叫唤,她已从外头返回密道了。不知外头的动荡平息了没有? 庒琂与三喜此刻还未出灯笼虫那地方,因听到子素的呼唤,止住脚步。听悉,便疾快出那石门回到密室内。 见子素持烛灯气喘吁吁赶进来。 到这里,子素被眼前那幕光景震惊到了,张着嘴巴,正看庒琂和三喜慌忙推石门。 庒琂以为子素带人进来了呢,当她出来便快速要关门,好遮人耳目。可那石门似被卡住似的,任你如何推就是不动。 三喜急得满头大汗,道:“姑娘,怎么办?” 庒琂泄了一气,摊手立在门边,这才冷静面向子素,出口道:“姐姐,人也进来了?” 子素道:“没有。”慢慢走向庒琂,目光却死死盯向石门里头。“你们才刚进去了?” 庒琂点头,道:“进去了。眼下关不了门,我还以为外头的人进来了呢!” 子素举灯想往里伸照,庒琂连忙拉开她,道:“里头有东西,怪吓人的。姐姐帮我想想办法关了这门才好。” 子素一听,耳朵内“嗡”地一响,急道:“是什么东西?你们可都还好?” 庒琂点头,满脸无可奈何。忽然想到手腕上的手镯,又撩了出来。 子素见到,道:“是这镯子开的?” 子素虽然嘴巴里问,已低头看地上那圆形凹槽。 三喜道:“才刚我们来,姑娘鼓捣弄半天没开。就是镯子放在上头,就开了。现在怎关不上了呢。” 这话提醒了庒琂。她不假思索,将镯子褪下,按照此前方法放入凹槽上。 只见镯子才放下,便被凹槽吸定,槽上原本有一圈的水,即刻之间,水渗进去石内,一滴不剩。紧接,听到“啦啦啦啦”的铁链声,那石门“咕咕咕”的拉合。 三人不由自主后退,目瞪口呆看石门自动关闭。 门关死,这间密室复回原样,密不见缝。 子素看两人还一副惊呆之状,她警醒地冲到放镯子的槽前,蹲下取出镯子,又极速的拉庒琂。 如此,三人慌张地把墙壁上的壁灯吹灭。 就此三人向密道外飞奔跑出。到了镜花谢厢房那出口,庒琂稍稍定下神情。 子素道:“慧缘这婚事够乱的。统归值得庆幸,并非因你而起,也并非来抓你们。” 庒琂奇怪道:“那是为何?” 子素冷冷道:“不关我们的事是万幸了,哪里还有心思替别人担忧其他?我没问也不愿意打听。” 此处,子素并非不愿意打听,也并非不知缘由,只是不肯多说一句关于庄府的事罢了。 庒琂听得好结果,稍稍松动心情。 出了密道。 外头传来乱哄哄的人声。 子素和三喜合力关拧密道按钮,庒琂走到窗前,向外看,奇怪道:“人都到寿中居了?为何那么闹?” 关好密道,子素拍拍手,叹息道:“还有闹的,姑娘安心回房吧!难得管别人的事。听我的,远远离开,才止得住是非。这庄府自此怕安宁不得了。” 庒琂“啊”的一声,她听出子素话里有话。故而,庒琂哀求问:“姐姐就告诉我,外头到底发生何事?” 子素沉思一小会儿,才道:“姑娘浑身都脏了,我给去烧水。先洗洗吧!” 对的,才刚在里头经历万险,差点葬身无回,又是那样的地方,浑身通头哪里还能好的来?望向三喜,她一脸泪痕不说,满头乱发跟杂草似的,自己的头脸应也如此。 听从子素的话,便走出去。出厢房,庒琂想起此前自己也持有一盏灯,在葫芦石头边上吹灭,放那里了,此刻出来竟忘记带出。 庒琂心惊道:“坏了,我带进去的灯还在里头。” 子素满不在意地道:“姑娘莫非还要进去?” 三喜极力摇头:“不进去了,打死我都不进去了。” 子素疑惑:“你们在里头到底看到什么了?可跟那次一样,有” 那次误入,看到奇景,获得奇花,撞见大黑蛇。可谓历历在目。 庒琂心里乱糟糟的,摇头。 三喜道:“里头有人,全身都白得吓人的人。姑娘你一定要拉住姑娘,不许她再去了。” 见庒琂那脸色模样,子素知此刻不是谈及深究的时候,便伸手拉住她,道:“才刚我看那里头黑漆漆的,谁注意得到你的灯在何处。姑娘别乱想,且说了,这大宅子不止你我三人,兴许别人拿进去的,追究起来,我们至死抵赖,还怕赖不过?既然是隐秘,他们未必敢动众盘问。” 想想子素的话也是没错。庒琂才开松脚步跟随出去。 转出镜花谢院子,外头闹哄哄的一片更加清晰了,上空映着透亮的火光。 此刻,寿中居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子素让三喜扶庒琂进里间歇息,自己自顾去端水。等子素端水进去,庒琂已换好衣裳,正看到她催促三喜也去换。 子素把水放下,拿过手巾浸水,拧干后递给庒琂。一面说道:“水在烧,姑娘等等吧,先把脸擦擦。” 庒琂莞尔一笑,接过手巾,随意在脸上擦拭几下。 子素嫌她擦得随意,又伸手去拿手巾,自己帮着打整,还道:“我知姑娘不过去瞧不死心。所以,我也不必说得太清楚,姑娘既要过去瞧,何不等那边人来请再去?”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楚楚望她:“为何?”急催促道:“姐姐不必跟我打哑谜,即便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在这屋檐下,多少让我心里知晓,也好有数。姐姐半句不说尽,我去了,万一说些不该说的话,那不是打我的脸了?” 子素收下手巾,拈起兰花指,轻轻戳在庒琂额头上:“真真怕了你!人家真心实意为你避开,你当不得好意,非要凑去染一身的灰。索性我就告诉你” 子素是打算告诉庒琂,不巧,外头传来竹儿的声音。 竹儿呼一声:“姑娘在?”人已飘然进来,正好打断子素的话。 转眼,看到竹儿一额的愁蹙,进来见庒琂,先端礼,再道:“老太太让过来瞧姑娘,姑娘还好?” 庒琂起身,去扶竹儿的手,关切道:“竹儿姐姐,我好。老太太太太都好?” 竹儿眼眶漾红,眼泪掉了下去。 庒琂忙掏出手绢替她擦拭,要扶她坐下说话。哪知竹儿不肯,急道:“老太太还怪自己急糊涂了,没一时过来问姑娘。才刚妥了东府的事儿,这会子快大半夜了想起姑娘。姑娘要是好,我这就回去给老太太说一句。” 庒琂不肯放竹儿:“这到底怎么了?老太太让我回来,后听到乱糟糟的一片,我吓得门都不敢出去。哦,对了,慧缘在东府怎么样了?”因后半句称呼有误,庒琂再板正:“大嫂子怎么样了?” 竹儿摇头:“大老爷被抓了。” 庒琂惊得一愣,手绢从手中落到地上。 子素没话,缓缓蹲下为庒琂拾起手绢。那会儿三喜已换好衣裳走出来,听到竹儿说大老爷被抓,就问:“姐姐,大老爷怎么忽然被抓了?” 竹儿摇头,或不知,或知道不肯言说。 脱了庒琂的手,竹儿飘然出去回寿中居。 当下,庒琂对子素道:“走,我们过去瞧瞧。” 子素把手绢塞在庒琂手中,转身坐到炕上,冷冷道:“我不去!” 庒琂“嗯”应了半句,故向三喜递眼色。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也往寿中居去。 出了镜花谢院门,转角便是寿中居外院。才立身到外院,眼前便看到丫头们进进出出,仆子老妈子们层层堆堆在院中站满,议论纷纷。一时,又见大姑娘庄瑚领丫头匆匆进来,穿过人群往里头去。 庒琂稍定下脚步,看几眼。庄瑚那一身走过,她们相互都看到对方,只庄瑚装是没见着,也不招呼她。庒琂心中揣测,庄府突发事似颇为严重。 走近那堆下人们跟前,下人们止住议论,侧身给庒琂让道。方要在往里头走,身后响来一阵珠翠叮当,转头看,这才见慧缘来了。 慧缘通头凤冠霞帔装束,一如今日成亲模样此刻由一名丫头子扶着,身后跟两名婆子,边上跟两名提灯的侍从。庒琂想转身迎去,哪知慧缘勾头哀眉蹙目,却没看她。两人相近跟前,慧缘稍缓一两步,终也没停下,便往寿中居里头去了。 那一瞬息,庒琂心中空荡荡的,涌出无限哀伤。 是了,那人不是慧缘了,不是与她同生共死,历经万险的人了!那人如今是富贵身段,整府拥护的大奶奶了。 可为何我的心再抵靠她,竟涩得如此疼?如此不安?庒琂默默闷想。 三喜看慧缘进寿中居,“哼”呼一声,对庒琂道:“姑娘对她那么好,想不到今日吧?” 三喜言语颇有讽刺的意味,极其冷淡。 庒琂嘴角略提扯,心中有话,半句却出不来。有些话语,不说比说出来的要明晰,有些疼,不必流血,也能痛彻心扉。 从人堆前缓缓走入。 上了台阶,便是寿中居门口,眼下站满了人,多是各府领头的大丫头主事婆子主管事的仆子,他们略比下头的人注重,不敢议论,只垂首侧立,恭听里头的主人们说话。 里头。 老太太席上堂坐,庄禄c庄勤c庄耀坐在下头,边上站庄璞c庄玳c查士德等,曹氏c郡主c幺姨娘对坐,边上立熹姨娘c袁姨娘,还有一众姑娘和丫头。排末,娜扎姨娘和东府小姨娘坐在贵妃西洋凳上。娜扎姨娘边上立着是她教习礼仪的婆子,独不见意玲珑,东府小姨娘只抹泪哭,庄瑚在边侧,一手搭在小姨娘肩膀上,有安慰的情意。 慧缘远远站在庄瑚后头,静静的,垂勾着头。可她那一身红,实在惹人眼目,以致庒琂一到台阶上便看到她。 这会子,众人皆不言语。 庒琂轻身从门边进入,往姑娘堆里去。尚未站定,就听到老太太哀叹一声。 庄禄起身道:“怎么还没回来。”扬手向外头的人:“再去看看,见回了,赶紧的跑来给老太太说。” 外头的仆子应声“是”,便快速去了。 余下,老太太道:“送老福晋的是谁?” 曹氏起身回:“我让贵圆和肥九去了,东府各屋主事的我都分派了去,有头脸的那些府里太太奶奶,都是指派他们送。还不够呢,又调了外头商里的人,清楚着呢!老太太不必忧心。” 老太太点头:“那东府如今谁留下照看?大夫怎么说?” 曹氏顿下,朝庄瑚望。 庄瑚走出来说:“太太醒了,是担心老爷,又担心老太太,所以叫我过来瞧,她觉着无碍,还说要过来拜老太太,我自主给安抚下去,没让太太过来。” 老太太道:“原该这样。你太太不知遭个什么罪,竟得这些报应。这也晚了,有身孕的没事儿就回吧!这些事儿,你们混陪着也帮不上忙,合在这儿反添乱眼目。” 众人听着,却不动。 郡主道:“大家都怕老太太过于担心,留下陪着也好。不知大爷现在如何?” 老太太被提醒,张望向慧缘。 慧缘嗫嚅,稍稍抬起下巴,端礼回:“大爷还醉躺着,让灌了醒酒汤。吐了一些,如今睡沉了。” 老太太哼道:“这大喜夜的,你是新娘子倒还跑来做什么。大爷睡了,你家婆婆没人看你就不知道在她跟前守着?唉” 这话明明白白责备慧缘处事不端,众人听知,皆不吭气。慧缘稍稍抬眼看了庄瑚半眼,又勾下头来,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庄瑚稍稍侧身,对慧缘道:“老太太说的是,嫂子如不然先回去吧!” 如此,慧缘戚戚然端几回礼,由丫头婆子扶出去。 从才刚那些言语举止看,并非慧缘愿意来,定是庄瑚示意她来她才来,那一脸的泪,是委屈出来的。庒琂在人堆后头看,心中自然这般想。 慧缘刚走,管家和四儿从外头抹汗喘息跑进来。入厅,躬身垂手报:“老太太,不止我们府上大老爷,连着数月前办理洋教案的各职大人都被押了。” 庄勤坐立不安,忙道:“问出来没有?” 管家道:“刑部的人不敢说,只告诉让求主上。说太后头日早下了懿旨,这事儿并非突然办理。” 庄耀冷冷道:“这难怪宴请时,帖子都下了,十来府人托辞没来,敢情有人提前知晓风声了。老太太,要我说,得您出马,求一求皇太后才行了。” 老太太怒道:“如何求?人家来说,是公务办差了!可到底什么公务办差了?问出来没有?大老爷现在收在何处?怎么处置?这些问到没问到?” 管家焦急,半句回不了。 老太太拍案:“糊涂东西!” 此间,外头报:“贝子到。” 转眼,看到肃远匆匆赶来,前头一个小厮提灯引请。众人见状,忙踊身迎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章:福兮祸患 眼下。众人听肃远急来报告,这才知晓大老爷引出大事了。 过完礼仪,老太太示意让下人们都退下,原也要让姑娘们回避,可诸人不愿。所以,整府家人俱在。 当得知肃远要报说大老爷的事,小姨娘赶在前头,泪流满面求他务必说详尽些。 于是,肃远道:“半年来,洋教血案接连发生,朝内多方安抚,显有成绩。十件里有四五件是亲家大老爷主办,亦是妥的,可洋人不肯依饶,诿上书信求我政府庇护,又下了压力挤压,朝内某些大人趁势弹劾。无非说是主办洋教案,有人私吞了钱两。如今赔偿给外国洋人不说,我朝内一些人因祸发国难财,有人私囊收了不少钱。故此,皇上和皇太后大怒,才下狠手办理。” 老太太众人听毕大惊。 庄璞有些不满了,正气道:“我们府上还为此贡献了钱两,怎就成我们府上老爷私吞钱财了?这等处理,朝内不叫人心寒么?他日国将有难,谁愿出头?亏我们大老爷为人忠耿,勇于奉献。太后和皇上实在糊涂,不知听谁人弹劾乱奏,竟连夜办理,也不问清楚明白。” 庄勤听毕,狠狠叱责庄璞:“这哪有你说话的份!你给我住嘴!” 庄璞哼道:“江山虽好,蛀虫常在,所谓蝼蚁朽木扶不得,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老爷不敢说,我又没半点官职,一介平民,有何不能说的?因我说几句就要治我死罪?哼,真是可笑了。” 庄勤怒指庄璞,连连制止,骂他不知天高地厚,混畜之子。 肃远知庄璞脾性,那会在北府宴席,领受过的,如今听这席话,不免气满,道:“如表哥所言,平民见如此要揭竿而起?是要反内还是御外?” 庄璞冷笑道:“国址不稳,民心如何定?历朝历代,走过来的路你还不知?” 庄璞说完甩袖出去了,根本没把他父亲庄勤放在眼里,走时也没相下礼仪。令众人哑眼。 郡主怕庄璞生事,追出去几步,又赶不上,便让外头的人去追。老太太叹息道:“够乱了,由着他。”于是,众人稍安。 肃远又道:“我阿玛说,不止私吞钱的事儿,如今北境又生多起流血教案。两天前北境传来信息,朝中派了人去平,兴许人还未到,那边又来了消息,报说死伤无数人。也怨不得圣上和太后恼怒。再说,亲家大老爷不才从北境回来?只怕圣意怪他办事不尽,余留尾巴所致。如这样,便是前头的公事差池,有人借题发挥,冠出个胡乱办理名头。” 庄勤急道:“那你阿玛和几位王爷是知道的呀!给太后说了没有?” 肃远摇头。 庄勤慌了,去拉四老爷庄耀,道:“我们去王府一趟,迟了就不好了!” 肃远拦住:“姑丈且慢。如今别说王府说不上话,连洋人跑事亲近那些人,洋人他们自己出面保举都不顶用。我阿玛说等明日上朝,先看看风向,还没到严重的地步。所以让我来知会一声,免得府上自乱阵脚,生出事端来。” 听毕,老太太对众人道:“都挺住了,几府的人好好的呆着。别出事连累东府,管好你们自家嘴巴和腿子。对了,璞儿,快快叫人看住才好!” 就此,又派人把庄璞看住。肃远报告完,连夜回自家不提。府内众人忧虑议论一阵子,值是下夜,老太太命他们各自回府歇息。 次日。 新娘子该是拜祖祠,过醒辰大礼,因大老爷的事,此系列门面礼仪免了。 晨早天微亮,庄禄c庄勤c庄耀先来寿中居请安安抚,管家后赶来,报说王府的王爷和几位亲宗大人协商放话,今日要在朝上递话。老太太等人让管家再去盯着打听。管家才去,各府的媳妇儿姑娘陆续来请安,老太太一概免掉,让众人不必进来,让他们都在各自院里。 且这么等大老爷的消息。 至午时。 管家派四儿回来回话,四儿说:“里头办理了许多人,有几位大人还定了死罪,降职官员连有数十位。我们老爷暂且安着,没牵出来。管家说,让拿些银子打点。” 老太太和几位儿子听了,吓得面如灰土。 老太太忙道:“那还等什么?拿银子!拿银子!” 庄禄管钱,老太太放话,他即刻出去亲自办。回到北府,把情形给曹氏说一道,曹氏心疼钱,还督促庄禄少拿些,大体说府中支出剩余不多等语,庄禄本就心烦,听曹氏嘀咕这些,更是烦闷,敌怼几句,依旧签下取银条子,交给下人们送到商内兑现。 这方妥当,庄禄又赶回寿中居陪伴。 至午后,管家回来了,欢天喜地的,说有几位王爷保举,又送银子进去,大老爷本挂在案上的名头被消了,过不了几日便能放回。一日之间,起起落落,众人坐立不安。如今闻得结果,皆十分欢喜,因此,老太太命道:“把各府通知齐全,都给祖宗磕头去!” 吩咐下去,着人一一通知各府,近晚十分,府中全家老小仆众,聚在祠堂给祖宗磕头烧香。到晚间,大老爷庄熹被放回来了。 庄熹一头先赶到寿中居给老太太磕头,并说道:“官职扔在,只降两级。现今还蒙主上和皇太后器重,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连夜往北境平乱案。” 老太太泪流满面扶起庄熹,道:“此次务必尽心办理,不可大意了。这一整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知厉害的。” 庄熹点头,狠狠磕头,并起誓:“不平息此案事,我将躯死北境,绝不沾辱我庄府门楣。” 庄熹连东府都没回去,让下人赶去给秦氏等人说清楚,又收拾好行李来给他。就此,庄熹连夜赶去北境。 约是有七八日,庄熹传回书信报平安,大致简述办案通妥等事宜。接而,往下至十一月,庄府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日日担忧。直至冬至这日,朝内才松动对外公知洋教案平定了,却又有说反教人等还集众起义,消息一日不同一日,庄府人等随那消息起落,日夜不安。 至十二月初,朝内陆续发布上谕,反教被剿平。十二月十一日,又出一道上谕,确认反教覆灭,惩办多少人等同时,朝中拟出赏赐此次有功的官将大员上谕。 至此,闹得沸沸扬扬,全国动荡的洋教血案尘埃落定。 上谕传到庄府,庄府安排摆席庆贺。老太太指定摆席在东府,定席于十二月二十。 竹儿第一时间来镜花谢告知庒琂,庒琂听了,自然为止欢喜。再想,慧缘成亲至今,深受大老爷牵连,都没怎么跟她面向说话。趁这时,是该好好拉近她们之间的情份了。 十二月中旬上谕传来那时,药先生悄然来镜花谢见过庒琂。 药先生先得知大老爷被洋教血案牵连,颇为担忧她。来镜花谢那会子,庒琂命三喜把守好院门。 药先生在里头则对她道:“我原还担心姑娘为此受牵连。我这几月来打听,你卓门老爷疑是也跟洋人那事有牵连。如今,庄大老爷倒没事,想必后头有人保举。” 庒琂知有人保举,府里过明眼没多大避讳,可不就是肃远他们王府的人保护? 药先生道:“既这样,是时候问问你那外祖母。皇帝能免释他,也能为你父母翻案。这个时候正是问清楚的好时候,姑娘可不要错过了。” 庒琂脸面上应着,心里却不那么想。 药先生看她不大言语,以为她身子又坏了,遂而帮把脉,庒琂道:“我倒没事,只是我想真问清楚,未必有人愿意将全盘真相告知。先生何等聪慧,难道不明白?我入这府这段日子,看他们行为处事,也摸得出许多虚实。皆是一众表里不一的人。” 药先生听完后叹息,又道:“我心力尽了,看姑娘自己定夺了。” 原本庒琂想把密道的事告知药先生,最后听到药先生那句,觉着他不太想管理自己的事。便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等药先生离开,三喜怪问庒琂:“姑娘怎么没把里头的事跟先生说?” 庒琂道:“日前我觉得跟先生说,先生能给出法子。眼下先生比我们还着急办理庄府的人,跟他说多了,岂不是逼我们快快动手?况且,里头的事,不知还藏有多少秘密。我想摸摸清楚再定夺,慢火杀猪,一个个的端掉,不怕他们跑。” 三喜道:“那姑娘不想让慧缘早早回来么?” 庒琂道:“回来?回不来了!” 慧缘嫁过去这些时日,明显有心疏远她们。不说慧缘诚心背叛,只眼下情景,不似如前那般情深意重。如自己真有心,便是想借慧缘一丝关系,快快楸出庄府恶行。慧缘今日之冷淡,也难怪庒琂会这般想。 子素道:“这些日子你们去请安,大奶奶一句话都没跟你们说过。这人翻脸比翻书,早日我还当她是人,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庒琂笑道:“或许她有难言。” 庒琂愿意这般想,或能让自己宽心些。 子素道:“有多难的言语,竟连一句话一声问候都没有?三喜还特意去找她说话,我在院里看到呢,她连眼神都不抬就去了。这你别怪三喜,我亲眼瞧见的,三喜没给我说半句。” 庒琂听完笑了笑。心里想,可不是人情淡薄,人心天? 等这日竹儿来通知东府摆席,庒琂才想起那日跟她们的这些说话,才想起自己该去拉拢拉拢慧缘。 然而,宴席未开,首先传来一件奇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章:童媳怨 ,最快更新倩女传最新章节! 东府宴前三日。十二月十七。 这前后,根究起来,不止东府一件,连起来算,是三件奇事。 醒安时,老太太等人议论深冬将至,姑娘们该添新衣,让赶几身衣裳好过年。因说庒琂过头冬,没什么衣服,赶制的时候,让多出几斗斗篷披风。这事儿曹氏领了,着力安排下去。 每年新年前后,庄府都有添新衣的习惯。上至老,下至幼,皆有新。老太太说:迎新辞旧,有身段才有富贵。不知是哪一年老太太说过这句话,便沿听至今,待到年关,姑娘少爷们个个欢天喜地,不为别的,就为这一年又有花样新衣裳穿,出去会客,没有不亮脸的。 今年事多,花销见大,曹氏因此核算了,见出的多进的少,就给老太太说:“今年新衣或少做几件,那缝制的婆子眼睛不太好使,去年赶到大年三十还赶不完。今年婆子身子骨越发不好了,更加使不上快劲儿,白是折腾好料子。” 曹氏的原意今年事儿多,花销巨大,岁末收成比往年落后不少,该是简省。老太太想是她小气的缘故,她又没把话说明白,故而老太太责说她:“孩儿们一年到头指望个什么?我老得一年不如一年,吃穿用尽也指不完这一二年。花不了你们几两银子。合着让我睁眼睛的时看见都和和美美,亮亮丽丽。亏我们还是大宅府地,跟过太后主上的人家,如此小家计较,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老太太又让竹儿去找裁缝,让她给大姑娘庄瑚说,往年那制新衣的婆子身子眼力不好使,请她着力帮换别家。特地悄悄让庄瑚私底下办,扬言这新衣支出不从公中行走,老太太自个儿掏腰包。庄瑚一面应着去找人,一面给曹氏递话。 曹氏气不过,寻个空独独跑去寿中居给老太太解释,说自己并非小气,并非不用心办这事儿。老太太也不根究,又把这差事儿从庄瑚手中挪回给曹氏办。 等从老太太处出来,曹氏一头找到庄瑚,给她道谢,又道:“童哥儿和良秀也长个儿了,我就做个主儿,今年给他们兄妹俩儿多添几身。” 庄瑚只是笑,不谢她,也不搭话,当听听就过完算了。 曹氏回去,让人从库房找来些旧缎子,分派给她们说这些旧缎全做出来给新进的那些人。姑娘们和爷们的料子让布行商们贡献,俱要时新的用。如此安排,才叫人将赶制衣服的婆子叫来。谁知,找那婆子,竟找不见人。 制衣裳这婆子姓马,人称金手指马婆,裁缝手艺在京都能数得上号的,头几年她给宫中办一批新货,其中犯过事,因她丈夫在庄府当差,故求庄府出手搭救。庄府里头官中行走的那几位老爷哪里管这些?庄禄忙生意,原也无心问管,撒手丢给曹氏处理,曹氏那时见婆子一家可怜,小小的伸手帮了一下,仅是托人在宫里头传些话,又让婆子家人凑些银子,至后才摆平。所以马婆子一家把曹氏当是恩人,唯首是瞻。尔后,曹氏一些生意勾当跑腿,见不得人的事都是马婆子一家子替跑。自然的这些年庄府制衣活儿,就落在马婆子手中。这些故事,府中人知晓没几个,庄瑚和查士德是知道的,所以,老太太转手让庄瑚接,庄瑚哪敢?巴巴的去给曹氏说了,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就是此理。 马婆子原住京西大街,自犯事后,举家迁至北向胡同大街。那街许多铺面是庄府的商业行当,许多伙计干活的工人散住在那里。所以那里聚集的人皆是三教九流,蛇龙混杂。为了方便,曹氏让马婆子一家再迁居,近离北府后院,也是一处四合院子,不是十分大,也住得甚是安稳齐全。 马婆子生养有一子一女,儿子名叫马*,娶名叫潘氏女为妻,出一年得了个孙子,儿子便因她宫中犯事被打死了,潘氏耐不住寂寞,招呼不打,卷走全家家当从此失踪不见。马婆子为此病了一场,她哭着喊着求曹氏做主,务必要将潘氏抓回来。曹氏应是应了,也没派人去办。过得一二年,婆子跟丈夫守孙子过活,从此也没再有什么。她女儿因脚大,人称马大脚,现在曹氏府中当差。 如今曹氏将差事再交给马婆子,就让人把她女儿马大脚叫来吩咐。让马大脚赶回去把她母亲叫来。马大脚为人愚钝,跟着曹氏另外一名心腹名叫肥九的女人工作,专跑行当监督。此处不说她们的工作,单说马大脚得了曹氏的支呼就回去告知马婆子。 谁知马大脚才刚到家,看到家里围一堆人,手持火把,呼呼喝喝扬言要烧掉马家报仇。看到势众厉害,马大脚不敢进,悄悄掉头找她师傅肥九。谁知这女人肥九为人粗鲁,脾气火爆。听说手下家人被欺负,赶着吆喝一帮伙计来到马家,使出一身手脚,把闹事的一帮人轰了出去。那帮人不服,连夜的告到官府。官府次日来人,将马家人抓了关押起来。 于是,马大脚慌了,又求肥九一同去给曹氏说。 曹氏奇怪了,就问:“你们家好好的,怎就被抓了?” 按理说,曹氏这些年黑白两道走得开,各路人马不看二老爷庄禄的脸面,也要看她行商地位的脸面,她身边的人,外头那些都要给几分颜面的。 马大脚支支吾吾的言语不清楚,肥九就帮解释道:“她家侄儿娶个小媳妇儿,那小媳妇儿身子骨有大问题,一身的病症。定下给钱,把人领回来了,养几日就病倒了,着人请大夫来瞧,竟是痨病。马家人气不过,送回去,可人家不收还不退银子。她老娘那脾性太太是知道的,怎再吃亏?她们家大嫂子卷铺盖那事儿,多少年了都还咽不下那口气。如今更是不服了。” 曹氏越听越奇怪:“这买卖交易,哪有进货又退货的?马婆子不讲信用在先,理应前头打听清楚,这会子怪起别人。” 肥九道:“是这样说,可那家人穷坏了,合着欺瞒算计人。明知道小媳妇儿有那病,几个银子就出手了。这等便宜,放给谁谁不要?我瞧着那媳妇儿若是没病,人倒是有几分样子。” 曹氏笑道:“那怨得谁?这事儿到后来,马家的人怎就被抓了?既然不服告到官府,抓也是抓那家人呀?反被告,这传出去丢人不丢?” 肥九道:“太太不知,马婆子退人不成,回来日夜驱赶小媳妇儿,小媳妇儿以病赖着不走。婆子气了,日夜打她。想让她早死心走开。谁料,下手重些,竟把那小媳妇打死了。” 曹氏听毕,愣了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方,马大脚泪流满面哀求,请曹氏一定要救她父母出监。 曹氏开始还骂马婆子狠心歹毒,转念想老太太交代下来的手工活没人做呢,再叫人来做还要一一给姑娘小子们量身,颇费心神。因此,叹息道:“官中判下没有?” 肥九道:“指着这两日就判。那家人联起亲朋好友闹公堂,要官府判个一命抵一命。” 曹氏琢磨道:“若说那小媳妇儿有病,也挨不过几日。即便让养着,能养好?” 马大脚道:“我娘说媳妇儿咳出血了,赶早晚的事儿。谁知走得那么快。” 曹氏冷冷道:“能自然死就不干你们的事儿了,谁叫你们急着叫人死?看如今你们也落不下半点儿好。这便是报应。” 马大脚跪下,磕头哀求。曹氏看不过,便让她先回去。稍后,让肥九到库房找人裁下些缎子,送去马家给小媳妇儿包裹。同时,叫贵圆着人打点些银子找外头,大致让人去官府私了。到了晚上,马婆子出来,领着马大脚来给曹氏跪谢。 曹氏道:“帮,是有一回二回,回回都帮。那不是帮,是变成我自个儿的事儿了。你说我跟你们没亲没故的,我折腾这干嘛?” 马婆子献媚道:“那是太太心善,周济我们。话说太太这一等一的善人儿,哪能见死不救?别说太太身在富贵乡里,不沾世故,我们瞧着,太太是活佛神仙,即便不亲,向着个个都是亲的。心佛无边,善念齐天。我们这样的人家,日后日日夜夜供香祝太太长命百岁,逢人必要传颂传颂。” 曹氏被捧到心里去了,脸面上不太受,心里美滋滋。于是说道:“行了行了,这些个话你给我们院里的狗说去吧!给我说这些不顶用。那散出去的银子,我当是你们攒我这儿的。后头姑娘们的衣裳劳工,别朝我拿。” 马婆子笑道:“哪里的话,太太放那么大的恩给我们。我舔着也得给太太添出金丝儿来,哪里还有脸朝太太拿银子。” 曹氏道:“呵,你满嘴臭水儿,抽出丝儿来缝,怕哥儿姐儿们不愿意穿。”再招手让马婆子上跟前,道:“今年进了许多人,这衣裳数量增加上去了。你一个人做不做得赢?” 马婆子拍胸脯道:“太太放心,往年我做不赢,还不是叫里头的人腾出一二个帮手?个个儿是御手。” 曹氏笑道:“这就好。你赶明儿先给我们府上大奶奶量了尺寸,再来我们北府给新进的姨娘也量量。新姨娘有肚子,你心里清楚才好,别做小了,料子别用死人用过的才好。不仔细啊,再进去了我可不叫人弄你出来。” 马婆子堆了一脸笑,跪在曹氏跟前帮捶腿。等曹氏去忙,马婆子又找贵圆来说话,私下给贵圆一些银子,让她以后多在曹氏跟前提及帮衬。贵圆收了银子,还指点道:“太太才刚忘记说了,老太太那边还有几位姑娘,你老人家别忘去量身子了。” 故此,马婆子谢了又谢,一转身对她女儿道:“好在我跟贵圆姑娘说话,不然还不知老太太那头的人。太太不提醒我,你就木了也不说,怎就忘没提醒我?” 马大脚道:“太太不喜欢镜花谢里的琂姑娘。” 马婆子“哦”的应一句,意味深长细想其中。 次日。 马婆子趁庄府醒安完毕,赶来东府给慧缘——大奶奶量身材。庄琻知马婆子来了,便携庄瑛、庄玝、庄玢、庄瑗跟庄瑜来滚园。 因庄琻头夜听说马婆子的家事了,觉着甚奇,欲去打听小媳妇儿的事儿,此外,也想跟她议论新衣裳款式裁剪。谁知,庄琻为人高调,一路跟丫头们言言笑笑说去滚园裁衣裳,丫头们好看这些新鲜,有几个拥簇跟去。 一帮人莺莺燕燕的一路行去,庄玳在槐树道儿上见着了,一时兴起,截去庄琻前头问,庄琻回道:“听新闻去。等我听好了,我向你们太太还有老太太建议,让也给你和二哥哥讨一门童养媳。” 庄玳不知其中故事,便道:“是什么新闻?” 庄琻笑道:“此刻我怎知道?知道了就不去了!”说着,拉走庄玝,飞奔向东府。 话说当下,天空稀稀拉拉飘下雪花来了。紧听到有人惊呼:“下雪了,下雪了!” 庄玳抬头看,漫天降点,飘飘忽忽。他伸手于胸前接,只见白绒绒一小团一小团落在手心上。原本他要回去,因是下雪,他又掉头进中府镜花谢。 还没进院子,满口叫唤:“妹妹,下雪了。妹妹!出来看!快出来看!” 庒琂和三喜、子素在里头收拾老太太才刚赏赐的被子,此刻听到庄玳呼声,忙迎了出来。 到院外,果然看到漫天鹅绒。庄玳兴致满怀拉庒琂下台阶,还不等庒琂反应感受,他又道:“难得下头雪,妹妹不用家里坐着了。走,找她们烙梅花去。” 又不等庒琂反驳说话,已拉她出中府,赶往中府滚园。 身后,子素拿一件披风交给三喜,催她拿去给庒琂披上。快到东府,庒琂实在跑不动,歇下来,那会子三喜追到,一面给庒琂披披风,一面责怪庄玳:“爷你要死了,要死了!姑娘身子才好,你一点都不疼惜她。叫姑娘病了,我告到你们老太太处,叫你好看的。” 庄玳笑呵呵赔罪,道:“日常我看妹妹跟大嫂子感情好。大嫂子过门以来,我看你们似生疏了,想必妹妹也想跟她说话。何不趁这时过来走动走动?她们才刚都过来了,听说裁缝也在这边呢!还有新闻听。我是好心好意的,妹妹别怪我。” 庒琂听完,愣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章:梅花烙(上) 滚园此时闹热。 庒琂虽然笑意绵绵地跟庄玳进来,底下不住暗想:此是过来,必定让慧缘难堪。其余人不觉有什么,毕竟自己跟他人不同。 果然一路进滚园,在外头还听到她们欢声笑语,等庒琂c庄玳c三喜走进来,诸人停下了,慧缘一脸笑意紧收住。可见不十分待见的光景。三喜早早的哼出了声。 好在庄瑜视这地方是他们家宅府,主觉地来牵庒琂的手,邀至里头坐。 因看到庒琂披风上的雪花,庄瑜伸手去帮拍拂,言笑道:“才刚有人嚷着说下雪。他们出去看说并没有,敢情是西边雪下东边盛夏?” 庄玳停止,拍手道:“四妹妹这比方说得妙。才刚路过外头那门,檐墙下那两棵梅花早早开了,若说大哥哥大嫂子这里盛夏开梅,冤啊实在冤。” 庄玝嗤之以鼻,嘲讽道:“又不知这人编排出什么话来耻笑人,总爱借题发挥。笑完这个又拿那个笑。怎不见你拿阿玉姐姐笑话?果然看有主儿的不敢欺负,单是欺负我们。” 庄玳道:“五妹妹这嘴巴,我才是说一句,你就组团来说我。我还没指名道姓呢,你便举大炮来攻城池了。也不知道谁欺负谁了。” 说着引众姐妹笑。 庄玝哼地转身,去到慧缘跟前,一手挽住她的手臂,道:“我有没有冤枉他?若说没人听懂他的话便罢了,偏偏我听懂了。盛夏开梅,想说什么?不夜雪天不夜梅,盛夏之下开梅花,可不是指着六月飞雪,还指冤这个字眼来。难不成大嫂子没给你茶吃?把你冤做门外人不成?” 说着,慧缘微微一笑,向后头招呼一个丫头,道:“蜜蜡,再去瞧瞧,茶烧好没有?” 唤作蜜蜡的丫头委了一礼,应声出去了。 此时,马婆子拿一根扁尺上下给慧缘丈量,庄玳为显庄重,故侧头回避。 庄琻在马婆子跟前,一直嘟囔鼓动她说话,如今稍稍静下,只听到庄琻道:“你老别管他们,只跟我说。我就爱听你老说的这些。我是好奇,听闻养媳儿那是穷乡人家的做法,你们家住京都,虽不十分富贵,也不至于跟穷人家那些破落户比。怎也兴这事?” 马婆子笑了,叹息道:“能有你们大府里人丁兴盛,我这老骨头才不操心了。姑娘你想,我那孙子才多大,我都这把年岁了。日后我跟他老爷爷去了,他能指望谁?他姑姑在你太太跟前当差,自个儿都顾不得自个儿,日后有个姑爷,不嫌弃收了她未必接受我孙子。我不为他张罗,谁有这心呐。” 庄琻道:“哎哟,您老担心长远了。头年的天呢,你还忧心明年的雨。瞧见没有?”指着庄玳笑话:“那一位今儿还光着呢!还有,我们二哥哥二十好几了,也没着急一时小会儿。你那孙子才多大,让你操心这会子功夫。” 马婆子道:“哎哟我的姑娘,您是好酒好肉伺候惯了,哪里知道我们这样人家没见过骨头。好景是攒来的,好事也是攒来的,积积攒攒才有福气。你们府上都是大福大贵的人家,不用攒,一觉醒来,满屋满园福禄双进。若不然,大爷怎娶得那么标致的大奶奶?瞧着身段,我们这样的人家攒多少辈都攒不到的。” 众人引发大笑。慧缘更是被羞红了脸。 庄琻捂嘴呵呵笑,一手绢打在马婆子肩膀上,道:“你这婆子的嘴巴真是会说。说你家的事儿,你倒会笑话我家嫂子。”去扶住慧缘,推开马婆子,道:“嫂子不给她量了,要是日后看差了,做小了,我们拿她下酒。看还说你不说。” 这时,蜜蜡领着几个小丫头子端茶进来,又托来一个小炉子,里头旺旺的生有碳火。 庄玳凑了过去接炉子,庄瑜怕他烫到,便去拉他。庄玳摆摆手说不碍事,接过炉子放在炕桌上,又替丫头们端壶,自个儿把壶往炉子上搁。一头赞:“也是大嫂子懂得这些情趣。换做其他人,这个时候哪能想到,大雪天清水煮茶,可应大光景了呢!” 慧缘被赞得不好意思,忙倩然笑道:“我哪里是有这些情趣。那是大爷早起说冷,吃药的时候说煮茶来服,定要滚烫的,才生那一炉子火。丫头不懂事,估么着大爷出去了,一时贪图方便顺手提了过来。” 叫蜜蜡的丫头脸迅速发红,嗫嚅道:“才刚我们去端茶,巧大爷出来,在门口问我们干什么去,我们说姑娘们的三爷都在这屋。大爷走到院外看到下雪了,又回来要我们提里头的茶和炉子过来,说煮着吃才好吃,不会凉嘴巴。” 庄琻听完,一连:“哟哟哟!”接着哈哈大笑:“这才多早晚的两口子,就说这话,叫人听了脸红。” 丫头忙去倒茶伺奉,先敬给慧缘,慧缘接了不饮,递给庄琻,庄琻接过来本想用,觉着不妥又转递给马婆子,道:“你老趁热吃吧!大奶奶给的。吃了这里的茶,叫你那孙子进来给我瞧瞧。我想看看是什么个模样。” 马婆子没客气,接过茶一口饮毕,再讨一杯。 余下,众人已都分得茶,或坐炕上,或站着,或聚在一边。正听婆子回,见她道:“改日吧,我过会子还要到北府给新姨娘量呢!后头还要去老太太处给琂姑娘量。” 众人听毕,哈哈作笑,齐齐指向庒琂。庄玝笑道:“你这婆子是没带眼珠子出门?这不是琂姑娘是谁?睁眼睛说瞎话,头进新年,竟光口白舌,不认识人。” 马婆子立马红脸,忙放下茶杯,连连打嘴。赔笑作揖向庒琂。 庒琂识意,起身还礼。因此前没给慧缘端礼,顺势又向慧缘端一回,慧缘也主觉的应回一礼。 完毕,慧缘道:“这是我们府里的三姑娘,也是琂姑娘。再劳动你老给丈量丈量。” 婆子赶紧擦扁尺,上下打量庒琂。眉眼口头啧啧啧赞叹,小碎步裙挪过去,一手携庒琂的手腕,让站好。婆子说:“你说我这老眼今儿怎么就有眼福了?这回进来,整府儿的仙女都瞧到了。等我回出去,得显摆显摆说去。你们这琂姑娘跟你们个个儿模样不上下,天仙一般人物儿。如今一瞧,就知晓做什么尺头衣裳合她了。” 庄玝道:“哟,您老瞧瞧我呗,我适合什么呀?” 婆子勾了一眉眼向庄玝,道:“五姑娘须是秀上红梅才能衬出你那粉脸儿,到穿出去,让你跟从雪堆儿里冒出来的鲜花儿一般娇艳。” 庄瑜道:“这婆子越说越混了。五妹妹不要听她的。” 庄瑛一直不言语,此刻也忍不住道:“就是,去年还说二姐姐穿红梅好看。今年改到你身上了。” 庄玝傲气道:“岁不同,花相似,人不同,就是落在我身上,我也受得。说明二姐姐年纪上来了,再不嫁,该恨了光景了。” 庄琻被打趣,连忙撩起袖子要去撕庄玝,庄玝慌了手脚爬上炕去躲。 庄琻嗔怒道:“五丫头这嘴,看我不撕烂了她!跟你家三哥哥学,真有样有模的,不亏是亲兄妹!” 两人一时间混闹上炕,庄玝被挠了一阵,便投降,只是庄琻不饶她。于是,庄玝赶紧求庄玳庒琂等人帮她。众人笑脸看,没人劝说,寻得空,庄玝下炕,一头跑出去,庄琻在后头追。众人看是热闹,也跟随追出院子瞧。 只听一群人嘻嘻哈哈,追打玩闹。 此刻,屋里只剩下庒琂和慧缘及丫头几个。 慧缘满脸挂笑望外头,忽然感到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看,便转向炕上。可不是,庒琂目带光华,一脸娇俏望自己呢。 慧缘收住笑意,勾下眉目。 庒琂也不说什么,轻轻下地,三喜便搭手扶她到慧缘跟前。 两人面向门外。庒琂轻声道:“真快,一转眼天就下雪了。我还头一回见到雪。” 慧缘笑道:“这才是初雪,等到深冬,还有大的。姑娘身子不好,不宜多出门走动。” 庒琂感激道:“嫂子这里偏了些,屋子又大,若是冷,叫他们生些火。若不然,嫂子常来镜花谢坐坐,我们那里阁子小,容易聚暖。” 慧缘道:“姑娘有心。再能聚暖,也要懂得安保,才利于保养。我这几日还担心姑娘的身子,不奈大爷身子自那日吃酒,入了寒气,日日晨早夜晚咳嗽,我半点空神不得,所以没去姑娘那儿。” 庒琂道:“身心皆需调理。望你照顾好大哥哥,自己也不要太过于劳累。你病倒了,谁能像你这般用心?不知大哥哥服些什么药?” 慧缘道:“除了三太太给的常药,入寒的方子还是老太太着人向宫里拿。吃了几剂,偶好偶不好,总归是他不肯按时服用。” 庒琂笑道:“若不好,让二哥哥请阿玉姑娘来瞧。你开不出口,我让五妹妹三哥哥去请。实在不愿意劳动阿玉姑娘,我让药先生来也使得。” 慧缘脸色微红,顿了下,没答。 那时,庄玳从外头跑进来,拉住庒琂的手,道:“妹妹,出去呀!呆这儿做什么,外头的雪越来越大了。赏雪去。” 三喜没等庄玳说完拉走庒琂,一手推开庄玳,道:“爷没听大奶奶说么,这大冷天,姑娘身子不好。大奶奶还关心姑娘,你倒好,要姑娘不保养。” 庄玳连忙掌嘴打脸致歉,又立到门边,一手扶在门框上朝外头的人叫:“都进来吧!该烙梅花了。” 外头的人闹得正兴,原本庄琻抓庄玝,此刻庄瑜c庄瑛c庄玢也参与其中,连同她们的丫头也闹起来了。只庄瑗年岁小,躲在廊下看,因冷的缘故而凑进门来,一身挨在她哥哥身边蹭暖。 庄玳爱惜这位小妹,蹲下抱她,还拉她的手呵气给取暖。 慧缘见状,对边上的丫头蜜蜡道:“把火打旺些,再添几炉子。” 蜜蜡应去了。 看这行景,这位新进大奶奶当得十分熟练。庒琂心里满是一叹。又想,合该如此,毕竟慧缘出身本富贵过,有这些气质,理所当然。 尔后,慧缘对庒琂点头示礼,倾身向庄瑗那边,手搭在她头上,道:“七姑娘冷就到炕上坐会儿。” 庄玳见这样才松开庄瑗,慧缘带她坐炕上。 庒琂略是尴尬,庄玳起身走过来道:“妹妹冷,也里头坐吧!我去把她们叫回来热闹。”那时,马婆子乐呵呵来说:“来玩闹一会子,我该去了。看雪今日停不了,赶到晚上雪厚实起来,地滑我出不去了。” 庄玳问:“您老去了,仔细二姐姐下回找你。” 马婆子过来端礼,求饶道:“三爷好歹帮我说几句,你这几姐儿还怕没解闷儿的,寻我的开心。” 庄玳捂嘴笑,扬手让她赶紧走。于是,马婆子扭扭捏捏从廊下边上走了。 婆子才刚出门,庄琻恍惚眼瞧见,要去追,口里叫:“婆子怎就走了?你那孙子没进来呢!你回来!”便开脚去追,哪知脚步跨大滑倒了,等她抬头看前头,婆子已不见,笑声倒还在后头传来。众姐妹看庄琻倒下,没去扶,个个站着笑。 庄琻在地上指着姐妹们骂:“好没良心的东西,见姑奶奶倒了,也没个喘气儿的来扶。你们睁着眼睛看油瓶倒,就不吃锅里的油?日后有你们好日子的。”再哼半天,可怎么也使不上劲儿站起来。 庄瑛看不对头,便上去扶,哪知庄琻恼了,一手推开她,庄瑛站不稳,也倒了,脸面朝下,额头磕在地上。 后头众人见,惊呼乱叫,手脚慌忙去扶。庒琂和慧缘听闻,都赶出门来瞧,因是这样,慧缘还指派自己屋里的丫头婆子去扶人。 庄玳站在门里,跳着拍手,制止道:“不用管她们,都是自己闹的。” 那会子,庄琻已被扶起,站在那里由丫头们拍打身上的污秽。庄玝搂着庄玢傻笑。 而丫头扶起庄瑛,看她额上淤红了一摊子,庄瑛虽疼,忍下来了,眼泪珠子急在眼里打转。 这时,外头传来声道:“这下可好了,梅花不用烙就有了!” 众人抬头看,见湘莲c阿玉等人笑吟吟赶进来,后头跟一尾巴的人,手中都托有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章:梅花烙(中) 庄玝舍下身后众人,迎到湘莲和阿玉跟前。 庄玝看后头那些人,奇怪道:“你们怎知道我们在这里,还送斗篷过来?” 后头那些丫头有北府的,有南府的,也有东府的,手里托着不是其他什么东西,那是姑娘们的斗篷。原来,庄玳把庒琂拉出来,恰好竹儿瞧见了,竹儿因此去镜花谢问子素,才知庄玳拉庒琂去东府滚园找姑娘们玩。 于是,竹儿当是新闻回寿中居给老太太说,老太太听毕叫人打开窗户,看外头茫茫一片果然下雪了。便心疼问他们穿着好没有,关心个没完没了。因不放心,让竹儿差人去西府找斗篷给送去,好在竹儿机灵,又让人到各自府上报备,统统派人送斗篷。可巧,庄玳的丫头金纸出门滑了一跤,湘莲见了才替她送,值是阿玉来瞧金纸的伤势,故一起过来。阿玉听说庒琂在才去,不然她断乎不肯的。 眼下。湘莲c阿玉随众人进里头,都围在炕上坐。那会子,蜜蜡丫头已端来几炉子火,再添了两壶茶水。 此刻,无人说话了,都巴巴眼睛瞧炉子上的水烧开。 湘莲见众人无话,开场道:“这里不欢迎我们似的。我们一来,你们大伙不言语了。”故假装携阿玉的手:“玉姑娘我们回去吧!” 庄瑜是主,便笑拉住湘莲和阿玉:“真是打主人脸了。才刚二姐姐三姐姐闹了一跤,该是摔疼了。玉姑娘来的正好,何不为她们看看伤势?” 阿玉早瞧见了,在庄瑜说话之前,已细致看过,并无碍,只是庄瑛摔重些,额头沁出点点血印。 庄琻气呼呼道:“我成心跟你们闹,那是高兴。你们见我摔,也不扶,不知你们什么道理。” 庄玳笑道:“你又不是没摔过。人家三妹妹摔成那样,也没见说什么。” 庄琻反手打了庄玳。庄玳道:“使劲儿发,没气儿出就找我,我受了。” 因这样说,大家又笑了。 笑了一会儿,湘莲道:“今年奇了,比往年下得早。往年过二十几才下雪,怎十几的就下了。” 说着,她往门边站,看外头越下越大的雪。 这会子,拿来的斗篷众人也不披。湘莲指着丫头们说:“都是呆子,待会子回去你们必定遭太太说。也不给姑娘爷们披上。”说完,湘莲去拿斗篷先给庄琻披。其余丫头见状,都纷纷行动,给各自主子披。 庄玳披好斗篷,故意把后头那帽子拉到头上,故作怪样逗大家,一头跟湘莲说道:“二哥哥在家做什么?” 湘莲叹道:“二爷哪日清净在家的?他要在,我能赶着偷空儿跑出来?我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庄玝笑道:“想必二哥哥又替玉姐姐找关先生去了。” 阿玉轻轻一笑,没搭话,庒琂因靠近她,手缓缓搭在她手背上,以示宽慰。 阿玉道:“那是二爷有心了。先生是南方人,下那么大的雪,不知他那里怎样了。” 因这话,众人感觉外头的冷气袭了进来,皆掖着斗篷缩头,并不搭话。阿玉见众人沉静,才感到是自己唐突了冷话,故此,笑道:“才刚还热闹呢,我怎么就说不合情景的扫兴话了。” 庒琂道:“亲朋好友不在跟旁,每遇天气时节临近,有些记挂,是人之常情。姑娘多心了。” 庄玳符和:“妹妹说的是,玉姐姐多心了。我们因才刚外头玩冷到了。过会子,我还要跟她们玩烙梅花。歇一会子捂捂。”转头对慧缘的丫头蜜蜡道:“你屋里有骰子没有?” 蜜蜡被问愣住,转头看慧缘。 慧缘柔声对蜜蜡道:“你去问问姨奶奶,看有没有。” 蜜蜡点头去了。过一会儿,真捧来骰子和摇钟,后头还跟来一人,乐呵呵笑入内。众人听到笑声,才抬头看,那不是别人,正是庄顼二房姨奶奶。 姨奶奶见过众人,先起礼,除了慧缘c庒琂c阿玉c湘莲回礼,其余人一面冷淡,挂笑回应。姨奶奶或觉着不怎受待见,红脸对慧缘再端礼道:“奶奶还需要什么,跟我说,我伺候着。” 慧缘一时间辣红脸面,不知怎么回答。幸好庄玳道:“也没什么,我们自己玩就好了。” 这姨奶奶年纪略比众人大,难怪庄玳他们与她隔阂。而她自知身份低贱,平时极少露面跟众人一处,难得慧缘那样的身份过来,她是觉得有身份相符的人,能处一块。不曾想,今日热脸迎合,是这样的光景。 姨奶奶脸上心里自然臊,故腼腆挂笑点头出去了。 姨奶奶才走,庄琻哼道:“也不怕辱了这门,巴巴的进来做什么。大哥哥跟前,都没她献殷勤的时候,这会子正经大嫂子在这儿呢!还来讨没趣儿。” 庄瑛见庄琻说话膈人,便伸手拉了她一把。 姨奶奶在外头听见了,眼泪冒了出来,此前受死去大房姨奶奶的挤兑,好不容挨过来了,曾想这帮小姑子没一个好对付,天天合众来羞辱自己。无非是自己身价太低,招府中人看不起。 便又听见庄琻道:“别人不知,我是知道的。哄着大哥哥收下多少东西,别以为太太和大姐姐不过问就没事儿。我懒得报告给她们知道。现在大嫂子在这儿,我只给大嫂子说。” 姨奶奶气得一屁股坐在廊下,过了一会儿,站起来道:“我不是正门面进来的,就伺候不了大奶奶?姑娘这些话传出去,也不怕遭人笑话。我是你大哥哥屋里人,自然有东西,自家人收在自家里。难不成有东西往外头搬,那不是吃里扒外么?” 庄琻听毕,一咕噜爬起来,钻出门,那会子正好看到姨奶奶拂袖走远。若不是后头那些姐妹过来拉,庄琻还要破口大骂。 慧缘是主,便来扶庄琻去坐,亲自倒茶捧上。宽心道:“姑娘何必动气。怪我招呼不周到了。” 庄琻冷冷笑道:“没有的事。不相干。横竖我今儿过来找高兴。可恨那婆子就去了!实在无趣!” 庄玳把骰子投入钟内,摇出响儿,乐道:“哪能无趣?不是有这些玩儿?来来!”招呼庄琻:“给你先摇,打个头阵,赢个瑞雪兆丰年。如何?” 庄琻听完,松掉披在后背的斗篷让丫头接,自己去捞过骰子。笑道:“那我可说好规矩了。这梅花烙,我想烙哪儿就哪儿,输了可不许躲不许赖。” 其余姐妹纷纷缩在炕角表示害怕,丫头们笑成一堆。 庒琂和阿玉是外头来的,并不知此事玩法。故而,阿玉问:“梅花烙如何玩?我是头一回听说。” 庄瑜道:“这玩法只有我们府上玩,小时候大哥哥见我们淘气,自制这种玩法来惩治人。后来,一到下雪就成了游戏了。你看那骰子,比猜点数,谁说的越小,谁便赢。最大点数的那家,便输。输者受赢者惩罚。以前,大哥哥就摘树上梅花烙在我们额头上,待受不了寒冷拿下梅花,烙冻出一印作数。便是梅花烙了。” 庄玝从炕上起来,走到墙角抱出一口玉瓶,道:“我去摘梅花。你们先玩。” 庄琻一把抓住庄玝,道:“五丫头休想跑。”命自己丫头万金:“你去摘,挑朵儿上雪厚的,端到外头放,存够雪再进来烙。” 庄玝使劲儿挣脱:“不劳动你府上的姐姐。我自己去!我准知道你们待会儿合众来欺负我,我先给花神拜一拜,保佑我赢你们,烙你们一身雪。” 说完,笑嘻嘻挣脱庄琻的手。庄玳怕她妹妹外头摔倒,故让丫头几个跟去。 庄玝到了外头,寻至那鹅卵石路径矮墙,正看到梅花开绽得艳。便兴致匆匆过去了。不料,才到墙边下,忽见一身红影子。 庄玝吓了一跳,壮胆冲到前头,指着红影道:“是谁?偷偷摸摸想干什么!” 那红影停下,迅速回身。一看,竟是北府篱竹园的意玲珑。 庄玝张口震惊。 此刻,意玲珑满脸冻得惨白,浑身滴答着水,通头湿透了,那双冻得发紫的唇,不听召唤抖动,不知是说话还是笑。 庄玝道:“你有病么?这大冷天弄得一身湿。” 意玲珑一听,马上摊开双手,变一身轻松,毫无寒冷之状,移近庄玝,道:“你见有病的人像我这样儿的么?” 庄玝瘪瘪嘴,不想搭理的意思,转头向后招呼丫头来摘梅花。 丫头们不够高,垫了几脚没勾到。意玲珑笑道:“就你们几个小不丁点儿要拿树上的梅花?我告诉你们,拿梯子去吧!你们拉下来,花瓣都掉完了。” 庄玝哼道:“我愿意我高兴,就喜欢花枝儿。” 意玲珑冷得要死,强忍着,没想到有人想摘花,却也忍着说只要花枝。想想,性情跟自己无二。因此对庄玝多几分好玩的心情来,便走过来,使出浑身气力凌空一跃,轻手拉下梅花枝,垂给丫头们抓住。 意玲珑拍拍手道:“我本来是想来拿几枝,看你端那么大一口瓶子。还不够你塞的,我就不拿了。都给你吧!”才要走,又转身道:“别跟人说我来摘花,诬陷我是贼啊!我是明目张胆的,说我是贼我可不受的!” 意玲珑说完,颤颤抖抖去了。 庄玝和丫头们在后头捂嘴笑,然后庄玝对丫头们道:“待会子回去我说笑话给大家听,你们一句不许说。听到没有?” 丫头们应了。 过了一会子,庄玝满满的摘一瓶子,心满意足抱回。走时,还不忘记对着梅花树祷告朝拜。到了院内,也不抱进去,瓶子放在外头积雪,吩咐丫头看着,自己才进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八章:梅花烙(下) 庄玝进屋将斗篷脱下,嚷着给众人说:“我要给你们说一个新鲜笑话,保准都没听过。” 众人围着庄玳,没人庄玝进来。庄玳此刻在一张纸上画人物。见庄玝这般说,都仰头来看她。 庄玝故作姿态不言语,凑头看庄玳画的什么。一看,她人先大笑了。 庄玝道:“哥哥这笑话比我那个强多了。”又笑得无法站立,一身倾倒在庄琻膝盖上。庄琻推开她,嫌弃道:“你死一边去,冻手冻脚的不许冰我。” 庄玝索性伸开手,直往庄琻脖子上伸,庄琻急躲开。 因庄玝闹腾,竟把庄玳手中的笔撞歪了,那张画上的人物嘴巴撇出一根粗线,愣是一看,画着一位满脸梅花印的美人,唇边多了一抹黑须。 众人见状,都捂嘴笑。 庄玳恼道:“五妹妹淘气,人家好好画的呢!可不是被你撞斜了。” 庄玝道:“就是撞邪了!哥哥说的真是。”便一本正经起来,手指立在唇边,皱眉头勾眼望众人道:“你们听我说。才刚我在外头摘梅花,你们猜我撞见谁了?” 因见她正经起来,都怪道:“撞见谁了?” 庄玝道:“说起来还是二姐姐三姐姐府上的。”把眼神定在庄琻脸上。 庄琻嘴角提了两下,扯出笑意,道:“五丫头今儿跟我过不去。她老毛病又犯了。”说罢,从头上拿下金钗,迎在庄玝眼前:“怎么着了?这会子刺手心儿,跟旁没老太太她们在,玩得狠些,姐姐我也陪得起。” 庄玝急手推开庄琻手上的金钗,道:“谁跟你刺手心儿,这大冷天,要玩就玩湿裙子摘梅花呀!”说毕,自顾笑。 众人不解。 庄瑛小小来拉庄玝,道:“五丫头没正经!” 庄玝哼的一声,道:“我一本正经跟你们说笑话,你们觉着不正经。那你们说,笑话都是正经的?既正经了,还能笑不能?不能笑得,怎担得起笑话两字?” 庄瑗年岁小,此刻被庄玝逗乐了,便参和道:“五姐姐正经起来吓唬人。我倒想听听姐姐才刚在外头看到什么。说一堆,全是正经的唬人,一点不正经的倒没听见。姐姐你快说。” 庄玝抱住庄瑗,捏了捏她小脸,亲昵道:“满府的人,七妹妹最会说话。我只给七妹妹说。”便俯下嘴巴在庄瑗耳根说。 庄瑗因听不清楚,皱眉头道:“姐姐大声点儿,我听不到。” 哪知庄玝叹息道:“说完了。” 众人立马又笑开,指着庄玝笑话。 庄玝自行斟一杯茶吃,抿了一口,才又道:“你们说,大冷天浑身浸湿出来逛,此人是不是疯子?” 湘莲红着脸,轻轻问:“五姑娘说谁?莫非二爷来了?” 庄玝哈哈作笑,赞道:“果然有懂的人。我还说没人知道我们府上的人物性情。就她厉害。这回不是二哥哥,另有其人。” 湘莲道:“姑娘快快说,压着吊胃口叫人难受。” 众人定下,眼咕咕望住庄玝。 庄琻受不了这般墨迹,抬手指着外头看梅花瓶的丫头道:“你们几个进来。” 一时,丫头进来。庄玝急起身,又将丫头推出去,转身对庄琻道:“我说,我说!”回原位置坐下,道:“我出去啊,没到梅花树下,便看到一红影子晃眼飘过。我原以为是红梅花神。我就问是谁?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 庄瑜似被吓到了,怪问:“敢问真是有天地花神?” 庄玝道:“我原是这么想,又是头冬初雪,花神来撒花也是有的。可谁料,我问了一句,那人停下来了。缓缓的转身向我,还跟我笑,我看清楚那脸,哎呀,真是把我惊得” 众人越往下听,越觉得离奇。 庄玝道:“你们怎么不问我那是谁?” 庄玳道:“等着你说呢?才刚问一堆你没说,这会子大家不问了,就等你自个儿说。” 庄玝哼道:“就是篱竹园那意姑娘。满身滴着水,湿漉漉一头。你们说,下着雪,她还浇一身湿,是不是疯子闹笑话?可笑不可笑?” 庄琻听完,翻下身,侧过去,没搭话。其余人一个都没笑,庄玝自个儿笑。 庄瑜问:“后来呢?” 庄玝道:“后来,我骂她是疯子,她就被我吓跑了。” 庄琻听毕,一骨碌起身,道:“被你吓跑了?哎哟,五丫头的嘴皮子功夫能吹一天的雪呀,怎不见你把地上的雪吹回天上去。” 于是,众人嘻嘻哈哈大笑。此处,大家都知道庄琻跟篱竹园的人杠上了,就是因上次大闹的事儿。 稍后。 庄玝道:“不信,你们问她们。”指着外头的丫头。庄玳为了附和,遂而叫丫头来问。丫头自顾笑点头,没回说是。完了,让丫头继续出去守着花瓶。 接着,庄玳指着画上道:“画我改不动了。就让美人添须吧!古有话说巾帼不让须眉,索性就给应了这景,你们觉着可使得?如待会子谁输了,往她唇边也画一道,正是好玩呢!” 这般说,众人拍手应,都说好。 钟内骰子有六颗,核算最大数为三十六点,最小是六点。庄琻头一个掷,钟盖子捂在美人画脸上,里头是骰子。定下猜时,挨个落数。起头是慧缘c接着庄瑛c后是庄瑜,再后是庄玝c庒琂c阿玉c庄玢c庄瑗,至后又把湘莲拉进来,庄玳垫后。 轮了一圈报点数,等庄琻开盖子,庄玝报个二十五点,竟是最大的报数,给输了。因此,庄琻乐得不知所以,忙叫她丫头挑一朵最大的花,还要挑廊下的雪盖满花朵才罢。交到庄琻手中,庄琻先道:“输的人乖乖坐好。” 庄玝服输,乖乖坐。哪知庄琻使坏,没往她脸上烙,直扯开庄玝的衣领,将那梅花塞进她脖子里头。 庄玝想反驳,那知庄瑜和庄瑛帮手按住,死不给她动弹,把她冻得浑身打颤,连连求饶。众人也被逗得混笑一团。 等惩罚完毕,庄玝道:“怪不好玩,起了点就折磨人,轮不到几圈,外头那棵梅花树的花就没了,何不变个玩法?” 庄瑜道:“怎么变?” 庄玝道:“若说文武大会,上回就没玩成。若说此刻玩,有对诗句,没人动武,也不合时宜,玩不起来。要我说,依旧比点数,赢的第一等头家按她那点数谐音押个韵,起一句诗助兴,输家服众受惩。即便输了,听得好句子,输也输得享受。你们说可使得?” 众人都说好,便按庄玝的提议玩。 重新开局,依然让庄琻掷骰子,这回众人有意抬让慧缘,她说完,众人往高的说。此次,输的是庄玢,她报了三十点,慧缘报的是十一点。 故而赢家押韵是“一”字音。要出句子了。 慧缘随意让丫头摘一朵小梅花,也不是十分使力折腾六姑娘,只在她额上印了一记作罢,随后,慧缘口里起句道:“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 此乃陶渊明之句,众人听了,拍手叫好。 庄玳赞道:“可惜没酒。这句押的是一音,合得宜。大嫂子出得好句。看下头的了。” 第二轮,应是庄瑛,庄瑛推给庄瑜,庄瑜说自己往后靠,于是轮至庄玝,她出五点,成赢家,输的是庄琻,她出二十三点。 庄玝难得有机会报仇,心里早下了狠手,便如此前庄琻抖进她脖子那样回敬,庄琻闹了一会子不给她罚,众人知是玩耍,都帮庄玝按庄琻。折腾完庄琻,庄玝才出句子,只见她道:“才刚大嫂子出的是春秋日,今日又应冬,春秋后冬,少了一夏。不如我来添夏日。” 众人催促她快说。 于是,庄玝思想半分才说:“势矫翔阳翰,功分造化炉。禁城千品烛,黄道一轮孤。我押的是五韵。” 庄琻讥诮道:“你说添夏日,这造火炉,千品烛,也就是一轮孤阳。称不得夏日。该罚!该再罚!” 庄玝愣了,连连摆手:“怎么说的?这首乐诗题的是夏日可畏。二姐姐不懂不要紧,连题都不给作数?” 庄玳笑着维护庄玝,道:“五妹妹作得数。你应把头句也一并说了才好,怪不得你二姐姐抓短。” 庄琻哼的扭头,问庄瑛道:“那头句是什么?” 庄瑛羞涩道:“赫赫温风扇,炎炎夏日徂。火威驰迥野,畏景铄遥途。” 庄玝傲然道:“好在三姐姐懂,我以为只有我才知道张水部呢!” 庄瑛道:“那可是韩门大弟子,读过书之人,怕无人不知吧!五妹妹净借诗来笑话我们。张王乐府,你说张籍,待会子有人出了王建的来,看羞不羞你一脸。” 庄玝捂嘴笑,不搭了。 往下,庒琂出八点,赢了,输家是庄玳。按规矩,烙庄玳一鼻子,庄琻和庄玝两人拿笔还添两撇胡须。待后,众人催庒琂拿王建的句子怼庄玝才刚出的张籍。 庒琂淡然一笑,只说:“王建的乐府诗与别家不同,白描写意,抓他的韵怕是难为我了。况且这八韵,实不好作。” 阿玉在边上笑,看她那样说,便拉她的手,在手心上拟写一个字。众人见阿玉提示,便抗议。阿玉道:“何必难为琂姑娘。这八韵实难解,还要作王建的,想起来,王建的名作里头,没几个有该韵。” 庄瑜笑道:“玉姑娘说难,你又提示她。可见是有了,既有了,说出来与我们知道。” 阿玉不说,推了庒琂一小下。 庒琂噗嗤一声,笑了,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确是押八音。若不是玉姑娘提示,我还真想不到。这一局,我认输。” 庄玳道:“认输了如何?” 庒琂道:“我给你烙回来。” 众人争先恐后说要大家一块烙,方能解恨,谁叫作弊?于是,众人一起折腾闹庒琂,阿玉见不好,便说自己也参与作弊了,要罚就连自己一块方公平。闹了一阵。 庄玳道:“要说作弊,还要罚她们两人各自再出一句带八韵的。” 众人都说甚是,于是依旧惩罚。 庒琂略是沉想,阿玉先有了,道:“荆人泣美玉,鲁叟悲匏瓜。” 阿玉出的是盛唐李白的早秋赠裴十七仲堪。众人听了,觉着有些悲意,俱暗伤一回神色。阿玉念完,笑向庒琂道:“姑娘可有了?” 庒琂点头,应道:“廊庑周遭翠幕遮,禁林深处绝喧哗。界开日影怜窗纸,穿破苔痕恶笋芽。西第晚宜供露茗,小池寒欲结冰花。谢公未是深沉量,犹把输赢局上夸。” 庄瑛听完,道:“这是谁的句子?听着耳熟,就是记不起在哪里读过。” 庄玝道:“我也没听过,难不成是琂姐姐自己胡绉的?也十分有意境,小池寒欲结冰花将外头那雪景勾得活妙了。” 庄瑜道:“琂姐姐的才情必在我等之上,若说姐姐自己做,怕比这还要好。虽然我平日读诗书不多,老爷书房就有一册,册上有这句。小时候我看过,依稀记得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忠懿王的出句。不知是与不是?望姐姐指教。” 庒琂道:“哪敢。我也是一时想起,随口说罢了。倒也忘是哪朝哪代谁人所做。” 众人听毕,都思索起来。 尔后,慧缘淡淡笑,示意丫头给众人添热茶。同时,她道:“我才疏斗胆说一句。姑娘所说的句子,如我没猜错,便是九王钱俶的笔墨留句了。” 庄玳不解:“这钱俶是何许人物?” 慧缘不假思索道:“后晋乱世,钱俶应运登上王位。是位贤王。甚得天下民心,史书上记载有说纵民耕垦,不加赋便赞他励精图治了。后周广顺时,因世道艰难混乱,民生凋零,饿殍遍野,哀鸿满天,有狠心父母将子女贱卖以能生存。钱俶知晓后,下令出粟帛赎回归还其父母,并开仓赈恤,缓解灾情。到太平兴国时,他识时务,出兵帮赵宋谋江南天下,因此得了功勋,赵王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至后归到赵宋门下。才刚姑娘那句便出自钱俶诗信里的宫中作。” 庄玳赞道:“这么说,还是位好皇帝了。不知他的命运后来如何?” 慧缘笑道:“古时才子佳人,皆是命运多舛。三爷何必为此牵肠挂肚,引自己不畅快。领受他们一二分好,我们听了娱乐娱乐,根究起来,还怕伤神了呢。” 庄玳依旧不肯就罢,还拉住庒琂的手问:“我想知道,这位贤王之后如何?妹妹你能说出他的句子来,想必此人十分传奇了得。” 庒琂轻轻叹息一声,眼睛看外头。此时,外头的雪越下越大了,装梅花的瓶子立在院中,那雪花纷纷落在花瓣上,似能搁出响。看那花儿,与数月前仙缘庵那山上的梅花极相近,特别那颜色,红的,绿的,骨朵儿的,仿佛透过那花枝,又能回到仙缘庵,看到伯镜老尼在火把夜色中喷血。 庄玳等人因看庒琂呆愣,再三催她说。 庒琂被催醒了,道:“大奶奶才刚提点,我想起来了。不就是钱俶了。若说他后来怎么样,说来有些伤外头的雪景。不说的好。” 庄琻啧啧啧道:“我说什么来着,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五丫头才刚进来不正经的笑话,琂丫头活脱脱学走成。要说就说尽,这会子说一半留一半,吊死个人。”便拉慧缘的手,央求道:“大嫂子大奶奶,琂丫头不说,我们听你说。” 慧缘脸色红了起来,余下左右不是。 庒琂走了过去,向慧缘端了一礼,道:“如不然,就请大嫂子说吧!” 慧缘受了恭敬,红脸笑道:“那钱俶归到赵宋,六十大寿的时候,宋太宗派人去给他朝贺,不知大寿当夜发生何故,他就暴毙了。后有人传说,是宋朝皇室容不得他,才让他死。又因他对宋有功,追了谥号忠懿。” 阿玉听得十分入情,不自禁道:“英才多是遭嫉妒,俊王不得好下场。果真是这样。可惜不知他后来葬于何地,可有墓碑让后人祭奠?” 慧缘摇头:“也是书上记载,并不是十分真切,怎可论真来追究。” 庒琂道:“若信也是有的。书上记载,说葬于洛阳,又有说葬于临海玉苍山。并无实考。我倒觉得,他身形仙神,凝在雷峰塔中也未可知。” 如此说,众人猛然起兴致。又问钱俶与白蛇有何关系。 庒琂道:“古往今来,古楼名塔,牌坊仙道,多为怀念故人所建。若说雷峰塔就与白蛇有关,未免过于传奇狭隘。有书上说,那是钱俶为他的宠妃黄妃所建的高塔,赏西湖放目用的。九王乃性情众人,我愿信他死后葬于雷峰塔中。” 庄玝拍手道:“这么说雷峰塔倒,并无白蛇,该有钱俶了。还得有个黄娘娘。他们一道升仙了去,此后白蛇娘娘鸠占鹊巢,水漫金山。合该这样才说得通。” 于是,众人夸庄玝联系得妙。 接着,大家又玩了几轮,把那瓶梅花摘尽才歇着。因是雪大了,积了一院子,众人要出去打雪仗,后头曹氏叫人来传话,让庄琻姐妹回去,故而她们姐妹两个先走了。 两人才走,庄玳的小厮复生跟庄璞的小厮财童跑来传话,说二爷找玉姑娘。 庄玳问:“叫二爷来,玉姑娘留下吃酒了。晚些大奶奶这儿摆酒赏雪。” 复生道:“爷别为难他,二爷下了死命令给财童,说他请不回玉姑娘,叫他脱了衣裳滚雪地。我央不过财童的求才来的。” 庄玳“哎哟”一声,道:“我日常叫你做事你反而听不见,二爷叫你倒跟下军令一般,你要是愿意投在他门下,就学钱俶吧,好给你个下场。” 复生不懂其中道理,只是挠头笑。 因而,湘莲问:“二爷找玉姑娘做什么?” 财童道:“说关先生要回来了,让玉姑娘回去。” 阿玉听闻,心中大喜,不等里头的人再发话。她忙撩起裙子要出去。 庄玳急把阿玉拉住,信手解开背后的斗篷,围在阿玉身上,道:“姐姐慢着点,外头地滑。” 阿玉没推辞,深深向庄玳致谢,便跨出去拉财童跑了。 屋里人因担心阿玉滑到,便齐跟出门外。 门外,雪满天飞。 地上,白积银妆。一道鞋印深深浅浅绵延向外。 几人望了一会子。庒琂传来声道:“来这么半天,我们也该回了。” 庄玳拉住庒琂,转身问慧缘:“嫂子有伞没有?” 慧缘略是尴尬,才嫁过来几天?有无东西,自己还真不知,便转头看丫头。丫头示意,找去了。过了一会子,抱来几把油纸伞。一把递给庄玳,一把递给三喜,一把递给庄玝的丫头敷儿,一把给湘莲,一把给庄瑜的丫头静默。 因怕冷到庄玳,慧缘又叫丫头来吩咐:“去把大爷的斗篷拿来给三爷披上。”丫头听了又去找。 庄玳不好意思拿,故道:“嫂子不用麻烦,才几步路,冷不到我。” 说着先出去了。接着,后头几人的丫头出来先打开伞,各自迎各自的姑娘出来。 庒琂在后,看其余人走出去,才给慧缘端一回礼,再说:“大奶奶有空,来镜花谢坐坐。” 慧缘脸色红润,心中微震,低头端礼,轻声道:“姑娘路上小心。” 庒琂点头致笑,出去了。 出到院子,三喜在旁边恶恶的低声道:“真是一副大奶奶的样子,谁想几日前还给姑娘端茶倒水呢!” 庒琂垂眼望三喜,道:“那么大的雪,还压不住你那团火。回去,不许乱说。” 三喜哼道:“下回摆席,我学素姑娘也不来了。横竖左右不见,心不烦。” 庒琂浅浅笑,不理她。心里何尝不是想:这东府大席,子素不来,三喜不来,自己一个人怎么招架呢? 到底思量,不知慧缘这位大奶奶是什么意思,总端着身份。经今日滚园相处,庒琂对慧缘别外相看,觉着她是有自己的底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九章:风雪章夜归人 网om,。回至镜花谢,三喜果然禁声不议论滚园的事。 子素问三喜,三喜不回,再问得急,三喜便说道:“素姑娘问姑娘吧。” 子素关切庒琂,是要问清楚。哪知她问话这前后,竟接连来了两桩事。 从滚园出来,慧缘大奶奶分别给众人一把伞。伞此刻搁在门外。子素见两人进屋,伞丢在门口没收进来。因看到庒琂神情有些困乏,问了三喜不得答案便走出去,到门口顺手拿起伞,待要收,巧看到伞面上印有“东”字样。 看着,就知这伞是东府的了。 子素端详了一会子,再将伞上的雪抖开,见是凝雪去不尽就进里间找块布去擦拭。到里间,见庒琂歪在炕上闭目养神,身上盖一件鹅绒团被。 子素拿了擦布,顺势去给庒琂掖了掖被子。兴许庒琂实在困乏,她这般动作,庒琂都没睁开眼睛看她。 去净雪,收了伞。 子素转身进门口,见三喜瑟缩在门口望院子里的雪,发起呆来。 子素道:“怪冷的,你还站这里做什么。姑娘那床被子薄了,你再添一床岂不好?自己也加身衣裳吧!” 三喜不动,依然静静站门口。 子素看她木着,便不再说了,拿着伞走回里间,将伞放下,又进卧内抱来一床绒絮,待要盖在庒琂身上。庒琂醒了。 庒琂拉过子素的手,突感一阵寒意,便捂住道:“这么冷的天,姐姐该舔衣裳。上来捂捂吧!” 子素扭头看外头的三喜,欲言又止,半侧身子斜坐在炕边。 庒琂笑道:“怎么的?” 子素摇头,叹息。 庒琂道:“你这不像日常了。”抬目往外头,看到三喜的影子斜半节儿,长长拖影到里面,便又道:“她在外头不冷么?” 子素蹙眉道:“既然你们不想说我也不问。你们这样,反让我觉着不安了。” 庒琂稍起身,将子素拉了过来,将身上的被子掀起给子素盖,道:“才刚回来觉着乏。没有什么事。姐姐不必担心。” 说完,庒琂咳起来。 子素见状,急了。挣脱庒琂的手,忙倒茶。 茶水捧给庒琂,一手替她拍背,道:“大冷天,犯不着由着人拉满世间乱跑。身子是自个儿的,他人未必爱惜,自己爱惜才是自己的。” 庒琂接过茶,呷一口。润过喉咙,便没再咳,便舒一口长气,笑望子素。 子素接回杯子,道:“你们出去后,寿中居来说晚些让人送炭笼来。我还说你们回来,就升起火该暖和了。到现在都没有送,瞧她们也是忙忘了。” 庒琂笑道:“我听湘莲姐姐说往年要过二十几才下雪,今年赶早,兴许她们也没想到,过冬的物件没拿出来也是有。” 子素冷笑道:“她们那边都冒烟了,若说没拿出来你信?” 庒琂道:“天外冷,姐姐不必外头冷,心里也冷自己。淡看也无妨的。才是多大的事,姐姐何必计较。” 子素咬嘴唇,想忍住不发话,再想气不过又道:“不知道的真以为你是外头没名目身份之人,处处敷衍招待。知道的,又没个上心正眼。我只叹息这些。若说心寒意冷,也冷不过像这样的情景了。” 庒琂笑道:“是外头下雪的缘故。” 子素哼道:“常日我们交好无话不说?到今日……” 子素终究不肯就罢,想知道她们在滚园发生了什么。庒琂自那边离开,心中不爽,回来时让三喜不许给子素乱传递话语,自己更不愿提及,心想忍忍就过了。往里头深思,到底是慧缘端着身份面对自己,让自己不爽、不安。 此刻,子素咄咄逼人,非要问点什么,将两人的昔日情怀搬了出来。庒琂听毕,心中一阵刺痛。 庒琂道:“姐姐多思。往日姐姐是极沉静的人,到了这里反而为我变了个人。” 子素冷笑:“姑娘不也变了?” 庒琂本想言说其他,遮掩过去算了,不愿意再提及滚园的事。谁知一说二说,还纠缠不休。生怕子素心中有嫌隙误会,故此,庒琂拉住子素,低声和气道:“姐姐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有什么怎会瞒姐姐不说?今日过去,一则,天冷,感到入了寒,倦怠些。二则,姐姐极不爱搭理这府里人,我若说她们,倒给姐姐添烦恼不安乐。姐姐知道,她们那些人比不得外人,能有什么事来,就是家长里短,我过去应个景罢了。” 子素聪慧,看到庒琂的言不由衷,便道:“姑娘言语无奈到此境界,实属难得。” 说完,子素抽回手,一脸讥诮。要走。 庒琂拉住不给她去,道:“姐姐!” 子素道:“除你之外,目前世上也没什么人能让我挂这份心。姑娘愿意捂在心里头,就捂着吧!哪日不痛快了,等雪化了日头出来了再拿出来自己消洒消洒。” 庒琂脸色顿红,眼泪在眶内打转。子素别开眼,故意不注意。 庒琂稍稍擦眼角,正色道:“我不是排外姐姐。” 子素趁势道:“那为何三喜一脸恼着回来,不肯说。这不是你支使的?即便我是傻了头脑,你这光景,我看不出有心事的来?你们真是很好,没摆这样的样子来,我倒觉得算了不关心。又摆这副脸面,叫我如何作想?” 庒琂满怀歉意。子素句句戳心。 子素又道:“我与你的经历,是昔日的情份。比不得你们三个忍辱负重,生死与共进来的情份。” 庒琂紧又擦一回眼睛,急道:“那我说了,姐姐不可生气。” 子素扭过头看住庒琂,期待她往下讲。 庒琂舔了舔干燥的双唇,慢慢将一路去滚园遭遇道了出来,至后说到慧缘:“姐姐才刚说我们三人忍辱负重,生死与共的情份。或许是慧缘成亲之前有这些情份,她成亲之后,我们再无二话来往。今日相见,她倒生疏起我来了。若说我不介意,那是骗自己。不想让姐姐担心,才不愿过多提及,谁知姐姐心里比我还介意知道。” 子素缓解了心情,满怀心疼起庒琂,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道:“你瞧三喜。”示意抬起下巴往外头,“她比我还介意。心里装下的全是你。” 庒琂动了动身子,想伸脖子朝外喊三喜,子素摇头,扬手示意别出声叫。子素道:“极简单的事,看你麻烦成什么了?难为自己不说,还让自己人不痛快。” 庒琂感激点头。 子素道:“由她自己静一会子吧!”笑道:“她满怀忠心被狗吃了,兴许在琢磨着自己哪里做错了呢!回头我给她说说。” 顿一会子,见庒琂没言语。子素又道:“药先生说的对,到这个节骨眼上,索性就敞开了问老太太她们,把你们家那些冤枉事都说与她知道。就说是庄府的人陷害的,要她们给个道理。” 庒琂叹息道:“姐姐糊涂。说这府上的人陷害我家,有何证据?当日我是气昏了头脑,听药先生说,就这样认为。如今冷静想来,药先生听外头人说,我听药先生说,能是证据?一旦问出口,不说打草惊蛇,只怕后头想查个水落石出也无望了。” 子素点头。 庒琂道:“不瞒姐姐说,我这几个月以来,没懈怠过。姐姐,我一直暗中摸清庄府的路。东西南北四府,我几乎走遍了。当日伯镜大师父说过:‘临身险境,第一头等先摸清出路为首要’。她的话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哪怕那日全盘抖出,她们有心弄我们,我们也早有准备,寻得路径逃走。再往深的说,有路的地方便有事,所以我便注意起这些来。可不是了,你瞧着镜花谢就有那条暗道,不也是被我们摸出来?” 子素待要说些什么,忽然外头传来三喜的声音道:“姑娘在里头呢!” 听毕,庒琂急向子素作嘘,两人恢复平常。转眼见竹儿和三喜进来了,后头几个蛮力婆子抬一口炭笼,笼子里火旺旺生有火。到屋里头,竹儿先给庒琂端过礼,再向后招手。 一时,蛮力的婆子将笼子抬进来,后头又有丫头捧一张毛毡毯子,摊开铺地上,再让婆子将笼子搁在上头。 竹儿笑道:“让姑娘受寒了。姑娘在大奶奶那边可玩得开心?” 庒琂还未出口回复,竹儿又指后头的丫头子叫进来,只见丫头子捧几口精致的汤婆子。 竹儿接过来,一个给庒琂,一个给子素,另外一个递给三喜。竹儿道:“冬日冷,少不了它。里头的水凉了赶着灌热水,出门捧着它保管暖和。” 庒琂感激道:“谢谢你这般周到。” 竹儿扬手示意后头的丫头婆子出去,自己又道:“炭笼子是今年新制的,改良了通道,能压烟灰。其他府里都没有,他们用的还是往年的旧笼。才刚说要给姑娘扛来护暖,都取出来了,老太太才想起这个,说给姑娘用新的。因这样才耽搁时间。” 子素听完,脸唰的红起来,才刚她还议论别人冷漠不关心镜花谢,可不是打脸? 子素略是欢喜,深深看那炭笼,道:“也是新奇,里头放碳,竟没有烟。” 竹儿笑道:“老太太往年常说,一到冬日,就受不了这烟熏满屋。如今姑娘赶上时候,用上这个。” 庒琂言谢几回,竹儿临走说道:“头雪这几日,老太太身子不大好。我出来的时候,老太太吩咐说,晚些姑娘过去吃晚饭,她就不出来吃了。姑娘到时自主些便是。” 听毕,庒琂欲起身,说过去瞧老太太。竹儿制止道:“老病症了,过了这几日便好。年年如此。这会子老太太躺着呢,姑娘不用过去。” 庒琂脸辣了起来,尴尬道:“那……请姐姐用心服侍。晚些时候我过去给老太太请安。” 竹儿点头应了,又端几回礼仪才离开。 竹儿走后,三喜捧着那汤婆子满怀新奇,坐在炕边,抱着端详。 庒琂笑道:“暖些了?” 三喜笑着点头。 庒琂望了一眼子素,又对三喜道:“我知你心里不痛快,我都跟素姐姐说了。这会子你手暖了,心也该暖了。不许你跑外头冻着,听到没有?” 三喜羞涩站起来,狠命点头,不住对子素笑。 子素略是忧心看了庒琂一眼,心疼道:“姑娘休说她,你自己也要保养。身子好了,才能办大事。” 庒琂小小叹息,垂下眉目。是听进去了。 过了一会子,寿中居派婆子送来两篓子木炭,并交代如何放置,如何添火。等交代完毕已是近晚时分。 掌灯那时,庒琂由子素扶手,三喜撑伞去寿中居用晚饭。 到了寿中居,如竹儿说的那样,老太太没出来用餐。满桌子的饭菜只有庒琂一人吃。略吃几口,庒琂说饱了,想进去给老太太请安探视。 不料,竹儿回道:“老太太喝了参汤,又睡下了。” 如此,庒琂不敢再逗留打扰,在老太太卧房门口端了礼,自主退出。 出了寿中居,外头已一片夜光茫雪。屋檐门下,皆一片红灯高挂。 庒琂站在院子雪地中央,愣了一会子,痴想:母亲生长在这里,那些时年也这样?满天飞雪,遍地银妆,廊下灯火摇曳? 子素握住庒琂的手,道:“回去吧姑娘,夜晚更冷了。” 庒琂望寿中居门外:“我想出去走走。” 子素担忧的看三喜,三喜撑着伞,也是惊讶。 知道庒琂不肯回去,三喜把伞递给子素,道:“姑娘等着,我回去取汤婆子。” 说完,三喜撒腿跑回镜花谢。此刻,子素接伞,撑在庒琂边上。庒琂望三喜回镜花谢,便会心一笑。再抬眼看伞外,映着满府灯光,看漫天的雪飘,庒琂惊叹北方雪夜唯美,抑制不住手伸出去。 手接到外头的雪花,庒琂默默道:“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好雪好夜,归人从此不归,冷落这些雪了。” 说着,迈开脚步向门外走。 子素知庒琂又想念她母亲了,便不作声。 到了外头,站在那棵槐树下,放眼前方,只见灯光闪烁,天上那些雪点越发密集了。庒琂感到冷意,稍稍收住斗篷。 子素道:“姑娘要是觉着冷,我们回去吧!” 庒琂道:“再看一会子。” 子素道:“明日还有,看不完的。” 庒琂咳了几声,道:“明日下明日的雪,我看今夜的雪。不相干。” 如此,子素不言语了。正这时,三喜从里头抱来汤婆子,不等庒琂反应,已将它塞到她手中。 三喜道:“这天可真冷,我一回到我们屋里就不想出来。姑娘,看好了咱们回了吧!” 庒琂转头看子素,只见她两片嘴唇在抖动,三喜则一脖子缩在领子内。 庒琂沉吟一会儿,便决绝道:“回吧!” 尚未启步,径道远处传来“咋咋咋”的脚步声,顺势望去,见一群人挑灯往这边赶。 庒琂原要走的步子停下,顿住看去。没一会子功夫,前头那些人到近前。只见四个仆子抬一座软撵,上头躺有人,边上两侧各有一人撑伞护遮,领头的是庄璞和他两个贴身小厮,各自手中提着灯笼。后头尾随是气喘吁吁的阿玉。 庒琂心猛然惊起,迎了去,原要关心出话语,哪知她未到那些人跟前,从西府径道那头又赶来一帮人,寻声看去,却是湘莲跟几个丫头,她们提灯前来。 众人会面,来不及寒暄。 湘莲急声向庄璞道:“怎不从后头近门回?” 后头,即是西府后院,那里有通往外头大街的门。湘莲这般说,是关心众人的意思。 庄璞道:“那边雪积厚了,马车过不去。绒毯子带没有?” 湘莲急道:“带了带了。”便从后头丫头手中接过两叠毯子,摊开向撵子上盖。 那时,庒琂瞧清楚了,撵子上头躺着的人正是关先生。 关先生奄奄一息。 阿玉悲戚跟在后头,跌跌撞撞的。 庒琂愣眼,知“风雪夜归人”,所归来之人遭遇不好了。看湘莲忙着给撵子上的人铺盖,庒琂不假思索将汤婆子塞给子素,道:“给先生暖上。” 如此,子素拿着汤婆子赶了过去,迎过庄璞的面前,直到关先生的撵前,将汤婆子塞进毯子里头。 庄璞似有些感动,微微向子素点头致谢,又向庒琂点头。 阿玉见状,泪水洋溢不断,向前走来给庒琂端礼。 庒琂扶起阿玉,道:“赶紧回吧!别冷着了。” 一时间紧促,几人不似往日言语客气说话,忙乎赶着往西府去了。庒琂痴愣担忧望他们远去。良久,众人消失在径道,庒琂才由着三喜和子素扶回镜花谢。 回到房内,庒琂已冷的浑身颤抖。子素和三喜一面给添汤婆子,一面吹生笼子里的火,又给庒琂加毯子捂暖,总之,两人忙成一团。 待一切就毕,庒琂才道:“关先生这是怎么了?颇是严重了呢。”因不放心,对三喜道:“你去瞧瞧。” 子素制止道:“这与我们不相干的,姑娘多这份心做什么。” 庒琂叹道:“没玉姑娘救治,我此刻也不见能好。怎么不与我相干?” 子素被顶这一句,便不说了,自主去把才刚脱下的斗篷取了来。 庒琂感激地望子素,起身让她给自己披上。 子素对三喜道:“再把灯笼点上。我也去。” 庒琂握住子素的手,不再说了。行装穿戴好,几人提灯撑伞再出镜花谢,悄悄往西府去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章:鹧鸪天,悲泣疾(上) 庒琂c子素c三喜主仆三人提着灯笼赶至西府。 因天时寒冷,日常守班往来的仆子早已收班,余光晚景,四周幽暗,满院高墙,落雪不惊。只那檐廊之下,盏盏灯火成排飘摇。 到了西府门首,庒琂惟显礼仪注重,先让三喜去叫门。三喜去叫了,没人应,自主往门内进,见原在门口守夜的婆子此刻在角门阁子内吃酒躲暖。 婆子见三喜,皱眉迎出来,待要开口,忽见门外站着庒琂和子素,她便连忙舒展眉目,问:“哟,这么晚,姑娘怎么来了?” 庒琂手搭在子素手背上,迎上前,笑道:“妈妈这么晚还没下钥,冷夜里你辛苦了。” 婆子听到庒琂如此说话,十分喜欢,遂而伸手引请,道:“太太这会子怕是要睡了。姑娘有事儿?” 庒琂往里张望,倒没举步进去的意思,眼神闪烁道:“才刚二哥哥他们进来,如今怎么样了?” 庒琂此方打听,自己的心里有些琢磨,怕自己鲁莽找去,关先生他们不在雅阁,自己扑空了。进去了无头苍蝇抹黑找,显自己无礼不说,还扰主人家休息,恐留下不好的行趾被人知道遭人说短。所以才让三喜先叫门,再打听他们现状如何,往哪里去,如此一来,接下再按步到里头才不显突兀,也合道理。 不料,婆子听了庒琂的话,半天没醒过来神色,道:“二爷回来了?哎哟,你看我吃了几口酒给蒙了。亏湘莲姑娘来帮我守了一会子火,我得了个解手松动机会,怕是错过了。姑娘找二爷有事儿?” 庒琂转念想,二十日东府摆宴,就近两日的事儿。庄璞打外头接回关先生,还是那样的情景,只怕不敢张扬,才让湘莲支开守门的婆子。想到此,庒琂不敢再言明实况,摇头道:“也没什么事儿,湘莲姐姐的东西落我那儿了,怕他们寻不着。这不给送过来了。” 婆子堆笑脸,道:“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天冷地滑,姑娘明日送来也使得。要是着急,你托与我,我代传给湘莲姑娘。不劳姑娘又巴巴进去。” 庒琂听婆子那么说,一时后悔自己撒谎了,因手头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推脱交付的,于是辣红脸面道:“不敢劳动妈妈。”又急转话语道:“玉姑娘住雅阁?” 婆子道:“是呢,住雅阁。太太让她跟五姑娘一块儿住,玉姑娘怕添麻烦不肯。太太着了几个人服侍她。昨夜五姑娘在那边跟她说一夜的话,赶到中夜才回来,这会子五姑娘怕还在那边呢。姑娘你是要找湘莲姑娘还是找玉姑娘?” 庒琂道:“就问问。原本想把东西给湘莲姐姐,完了过去找玉姑娘说说话。日常我身子不好,是玉姑娘帮诊治的。” 婆子“哦”应声,大致以为庒琂身子又不好了。便道:“姑娘身子要紧,我劝姑娘别过去了。那边的路逢下雨下雪天最不好走。赶明日再来吧!” 庒琂笑笑,心里想作罢算了,也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只凭良心过来看视一眼而已。或许此刻,她们一帮人正手忙脚乱伺候关先生,自己几人过去,不但没帮上忙,反而添了乱。 于是庒琂摇头转脚步,欲回去的意思。 婆子见庒琂走,追上来问:“姑娘的东西要不要我转给湘莲姑娘?” 庒琂红脸道:“我走得急,那东西有一半儿还落在屋里。现在想起来,还是算了,改日我再送过来齐全。” 婆子挂着笑脸点头,目送庒琂几人下台阶。 随后,庒琂听到关门声,稍稍停下,扭头看门,心神忽感一阵落寞不安。这时,听到门里传来庄玳的声音。 只听到庄玳道:“才刚我像听到琂妹妹的声音,妈妈见没见着?” 婆子回道:“琂姑娘说送东西来给湘莲姑娘,说了一会子话,又说不齐全,没进来呢。不才走呢么?” 言语毕,门又开启,庄玳提着灯笼,披一身红色斗篷闪了出来。那时,庒琂尚未走远。 庄玳先叫一声:“妹妹!”笑吟吟从台阶上跑下来,后头婆子压低声音呼唤道:“爷仔细脚下滑。” 庄玳全然不听婆子的提醒,已跑到庒琂跟前。 庄玳没带伞,那粉脸使劲缩在斗篷帽子里,一头的雪沾在帽子上,稀稀拉拉一片白。庒琂见状,便笑着把他拉过来,示意三喜移伞靠拢,好给他遮挡。 庒琂道:“那么大的雪,怎么不带伞就出来了?”说着,伸手向庄玳的头帽上拍雪花。 看到她暖心关切,庄玳极是感动,笑道:“妹妹怎么不进去?” 庒琂闪烁眼神望了望后头,见婆子缩手抖脚站门外看,故而转过脸面,悄声对庄玳道:“先生回来了,你知道么?” 庄玳愣了一会儿,道:“妹妹怎知道的?” 庒琂道:“奇了,难不成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并非做贼,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庄玳叹息道:“不瞒妹妹,我也才听说。正赶过去瞧,说这事儿让避开府里人,我们太太老爷都还不知道呢!所以我奇了,妹妹怎知道的?还比我先知道。” 庒琂紧紧拉住庄玳,低声把偶遇庄璞等人抬关先生回来的事告知。听毕,庄玳震惊道:“他们让财童来知会我,也没说这般严重。走,我们一起瞧瞧去!。”便携住庒琂的手要回去。 庒琂按住庄玳,道:“既然二哥哥有意避开府里人,我就不去了。再者说,守门的妈妈还没坐暖和呢,我再进出,不又给她添麻烦,让她在大雪夜受冻?你去瞧也好,明日来镜花谢告我一声。” 庄玳不肯松手:“都来了,妹妹跟我去吧!” 庒琂道:“怎还不明白。我一时糊涂没个思想跑来,如今通透了,自然不能去。他们有意请你过去,必定有话对你说。我在那里反而不好呢!” 庒琂急忙挣脱庄玳的手,又道:“你赶紧进去吧,往屋里找一把伞,别是着凉了。” 说完,庒琂沿路返回。 庄玳痴痴望着庒琂主仆三人远去,等她们消失在雪夜中,他才忧郁无奈上台阶回门里。因听庒琂的嘱咐,庄玳问守门的婆子道:“妈妈有伞没有?” 婆子嘟嘟囔囔找了伞给他,又问琂姑娘怎么就走了,庄玳笑道:“琂妹妹是个知情理的,怕给你老舔麻烦。你老坐暖了又得起来开门关门,怕惹你嫌呢!” 婆子连连哎哟,道:“琂姑娘真心体贴人。” 转眼,庄玳拿了伞,向雅阁去了。 到了雅阁外头,远远看到屋舍里照出光亮,知里头的人正忙。庄玳左看右顾,轻手轻脚提灯走入。到了院外,听到庄璞低沉恼怒的叱喝声:“混帐不牢嘴的东西,叫你请三爷就可以,还跟五姑娘说什么?三爷没叫来,你自个儿贪冷先跑了!外头跪去!” 听毕,见财童撩起帘子走出来,一脸的哭丧。 因见到庄玳站在院子里,财童惊讶迎来,赶紧引请庄玳入内。庄玳大体听见刚才庄璞的斥责,便拍拍财童,道:“二爷气糊涂了。”撩帘子往里头先探一眼,正看到关先生裹着被躺在炕上,庄璞背着手在炕边走来踱去,阿玉专心给关先生把脉,湘莲紧攥双手立在一边,原在屋里伺候的婆子和丫头也惊惊战战的在旁边勾眼看着。 于是,庄玳放下帘子,一把财童拉到角落,问:“先生怎么了?” 财童道:“午后二爷让我们悄悄跟去接人,接到先生就这样。还不让给人说。才刚去请三爷,出来那会子碰见五姑娘,爷你在场见到的呀,她非拉着我问大晚上做什么去!我原想三爷都给知道了,给五姑娘说一句也不打紧。可巧三爷你那会子一转眼不见了,我以为你来了呢。二爷见我自己回来,就骂我,罚我跪。” 庄玳叹一声,安抚道:“你再去五姑娘那儿瞧瞧,若她不出来吱声就算了,若是她也来了,就让悄声些,别惊动我们府里人。这些你可记牢了,二爷不想张扬呢。” 财童感激地点头,急跑出去。 别过财童,庄玳在门外把灯火吹灭,这才撩起帘子走入。 到了屋里,一厅温热迎面扑来,地上安立一口大炭笼,里头堆燃红红的火,那火苗烟灰满天的腾飞。 庄玳将灯笼递给垂立在一边的丫头,倾身问:“先生怎么了?”也不管庄璞回不回答,自己向炕边凑近。 烛灯之下,见关先生一脸紫涨,蹙眉闭眼,气若游丝,直躺不动。阿玉已把完脉,收手将先生的手放回被子里。 庄璞急道:“如何?” 阿玉的泪水显然没断过,两道泪痕映着光闪烁荧溢。她吸一口气,抬手擦眼睛。湘莲递手绢给她,她没接。庄璞心急,再问:“先生如何?” 阿玉缓了一会儿,悲戚摇头。 庄玳瞧这情景,又惊又急,跟随问:“姐姐你说呀,关先生怎么了?” 阿玉依旧不肯言说。 庄玳转身拉庄璞,道:“哥哥,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去找医生?找谁?我即刻就去!” 庄璞道:“就是这个意思。你找肃远帮忙,让请王府里的行医官。只怕此刻,得王府的人才管用了。” 庄玳听毕,半刻不敢迟疑,要动身。 哪知阿玉转头哭道:“不用去了!” 庄玳和庄璞同时惊望阿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一章:鹧鸪天,悲泣疾(中) ,最快更新倩女传最新章节! 阿玉道:“药治不得先生,能缓住先生的药只我这里有。” 湘莲看庄璞庄玳兄弟愣住没话,便道:“那姑娘赶紧施药救治吧!” 阿玉摇头:“不中用。不中用了!” 庄璞涨红了脸,满眼血丝怒道:“我去他老娘的!王八蛋孙子!我撕了他们!”已然怒不可遏。他捏住拳头,甩起袍子要转身出去。 庄玳见状,欲拉,可没够迅速。庄璞冲出去了。 幸好在门口撞上庄玝。庄玝跟丫头敷儿,还有财童赶进来。 庄玳急道:“妹妹拉住二哥哥。” 庄玝见势慌手扯住庄璞,庄玳赶迎上前,一同拉住。 兄妹三人又聚进屋里。 庄玝环了一眼,大致情景尽收眼底,心惊肉跳的她,尽管万千疑问,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只听庄玳道:“这是怎么回事?先生怎会这样?哥哥你这要找谁去?先生怎不中用了?哥哥不说,玉姐姐也不说。我们听到消息赶来,想帮也没法子帮。你们倒是说清楚。” 湘莲那时扯住庄璞,怕他真跑出去惹祸。于是接过庄玳的话,问庄璞道:“爷,你说呀?” 庄璞“嘿”一声,重重的坐到炕边,垂头丧气。 众人不语,庄玝稍作定神,然后对边上惊恐不安的丫头子吩咐:“去把院门关了。” 庄玝此举:一则怕有人像她这般好奇来听见,二则担忧她哥哥气盛出去寻事。 丫头子听吩咐,急出去关门。 庄玝递手绢给阿玉,关切道:“姐姐你先不忙哭。我们府上有许多好药,治先生定是没问题的。眼下你最清楚先生的身体,须得你说清楚病情,我们好商量对策。” 庄玳赞看庄玝,她年纪虽小,能如此冷静,众姐妹兄弟中,她显得十分难得。 阿玉满脸哀怜,庄玝给手绢她不接,只抖手撩开被子,轻轻解开关先生的衣裳露出他的胸脯,只见他胸脯上阡陌纵横,伤痕累累,满是淤青血条。众人借光围过去看,触目惊心。 庄璞愣眼哑口。 庄玝惊怕中不免有些羞涩,故扭开头脸。 湘莲更是不敢直视。唯独庄玳死死盯住,傻了的口吻道:“先生怎招致这般毒手?” 阿玉替关先生把衣裳合上,又盖回被子。顿了良久才道:“先生原有旧症,心脉郁结,经不得刺激。这病需时时刻刻养着。若不是为我,先生也不会北上来这儿。是我害了先生。” 庄玝怜悯道:“姐姐不必自责,看那伤势,自然有毒害先生的人。眼下要紧不是惩凶追责,而是想办法救治才是上策呀。” 阿玉道:“心脉塞断,回天乏术。只怕明日,灸出针眼,那血出来都是黑的了。挺不得几日。” 说完,阿玉捂住脸面趴在炕边痛哭。 庄玳吓得一脸汗水,忙蹲在阿玉跟前,道:“姐姐,你一定有法子是不是?若能救,我……二哥哥和我们一定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阿玉缓缓抬起脸面,道:“即便有法子,也是送死命的法子。不袖手旁观又能如何?” 略是听出阿玉的意思,关先生并非没救,只是救治方法极其微渺。 庄璞马上道:“姑娘你说怎么救,舍出性命我也要找人来帮你。” 湘莲急扯住庄璞。 庄璞混力推开湘莲:“不用拉我!先生这样都是因我而起。舍我性命能救他,原该赔命。” 阿玉冷冷笑道:“论起来,还真要人舍命才能救得。可碰到这样的时节和地域,就算有人舍命赔命,没那东西也徒劳。” 庄玳道:“姐姐说清楚。” 阿玉痴愣双目盯着沉昏的关先生,毫无气力地道:“西洋有种医术,开刀换心,通贯心脉血流,方能救治。先生的心,原本不好,经毒打刺激,心脉塞断,如油尽灯枯了。要救先生,得换一颗康健的人心。可换心医术,只有我父亲懂,我当年跟旁见他行刀救过人,自己未曾下过手。不说我有没有这样的手法和能力,即便我有,伤口缝合愈合生肌,还需南方灯笼虫尾毒荧光膏,你们这里是北方,又逢冬天,哪里有灯笼虫?哪里寻得荧光膏?所以说,回天乏术。” 庄璞起身道:“挖我心救先生!我愿舍出我的心。” 阿玉苦笑,仰头长长叹一口气。 庄玳听完阿玉那番话,泄气瘫坐在地上。 庄玝捂住嘴巴,不知如何安慰。 过一会子,阿玉叹吟道:“‘晚岁躬耕不怨贫。支鸡斗酒聚比邻。都无晋宋之间事,自是羲皇以上人。千载后,百遍存。更无一字不清真。若教王谢诸郎在,未抵柴桑陌上尘。’先生常念这首词,可见先生的心。二爷不劳麻烦,请二爷明日安排车马,我送先生回巴蜀。如二爷念及先生的友谊,望二爷彻查此事,也算告慰先生了。” 庄玳道:“姐姐,并非无救呀!” 阿玉愤恨道:“才刚说尽了,就此一法。趁先生还能留几日,赶时候送回去见家人一面。” 庄璞欲出声驳,阿玉冷道:“我意已决。”便立起来,直向庄璞跪下。 庄璞愣眼,抖起双手扶阿玉起身。 阿玉悲痛不已,闭眼咬牙,泪涌决堤,道:“爷和姑娘回吧!” 庄璞沉黑一副面孔,提起袍子下摆,向外走出,才到门口又转回立住,恭恭敬敬朝阿玉和关先生打躬朝拜,后甩头出去了。湘莲怕庄璞闹事故,急忙与财童跟出,一面拉扯庄璞。 庄玳从地上起来,拉住庄玝,示意也出去。 庄玝虽不太愿意,终究跟庄玳走了。 余下,屋里留着郡主早前配备安排的几个下人服侍。 庄玳和庄玝、敷儿出了屋,在外头看到湘莲死命拉住庄璞,还哭着劝:“二爷不想老爷太太,该想着老太太那么大岁数了,听我一句,不要去!” 庄玳和庄玝听毕,知道庄璞愤怒至极,要出去寻事,兄妹两人赶紧跑去帮湘莲拉住庄璞。 庄玳道:“哥哥,今儿晚了,你还要怎样?还不够给玉姐姐添堵么?听我们的,先歇一晚上,明日我们再想法子。玉姐姐不是说洋人的法子可救得么?大不了我们找洋人医生来也使得,天无绝人之路,哥哥切莫慌乱阵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到时先生救不得,你也身陷险境。哥哥仔细想想吧!” 几人一面劝一面将庄璞往他屋里扯,终于到了屋里,关死房门,庄玳求向庄璞道:“哥哥,我才刚说的你可听进去了?” 庄璞怒道:“我要找人算账去!” 庄玳担惊道:“白说你了。哥哥要去,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对财童道:“你去我屋里找复生,叫他找两把刀剑来,我今儿不睡了,跟哥哥出去找人算账。” 幸好庄玝冷静,喝住财童。 庄玝哭丧脸道:“三哥哥,二哥哥不清醒了,你还添乱。要我说,你们这么闹,太太老爷过会子就来亲候你们了。用不到天亮,满府的人都得围堵在我们府院来。到时,看有什么脸面的?还说要救关先生,自己都抖不清楚呢!” 言语完毕,庄玝擦脸抹鼻坐一边撒气。可不是了,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晓。 兄妹三人各自坐一处,湘莲感到屋内氛围缓和些,主觉示意敷儿跟随自己出去,在外头温茶。 里头。 庄玝道:“二哥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好歹说与我们知道,憋死我了。” 庄璞道:“你个女孩子家,不必知道。也没你的事儿,赶紧回你屋睡去!” 庄玝气愤站起,怒视庄璞,再冷静一会子,又坐下,道:“该我嘴巴欠,巴巴跟财童打听个什么?我是好着心,哥哥全看不见。反正我做什么,都是为哥哥们,为我们府里想。每次你们都这样!”因想起此前庄顼、碧池的事,自己也劳心劳力帮助,终没落下半点好,故忿忿不平,怨念难消。 庄玳叹道:“妹妹少说几句吧!” 庄玝道:“三哥哥不想知道二哥哥到底做了什么么?我可听说是二爷把关先生接回来的。” 庄玳不接话,只把庄璞望着。 庄璞闷声。 庄玝咬牙捏手绢,悚一副冷脸。 过一会儿,湘莲和敷儿端茶进来,一一奉给。兄妹几人皆不接。 湘莲道:“我才刚让人提一口锣来守着了,姑娘和三爷回去休息吧!若二爷铁心出门,我担浑身的罪责不怕罚,敲醒大锣让太太老爷知道,让整府的人都来看。二爷要是心疼姑娘和三爷,该让他们放心回去。” 湘莲说着,近前扶起庄玝,又示意敷儿来搀她接回去休息。庄玝不肯走,张口对庄璞,欲言又止。终究“哼”一声,甩袖出去了。 余下,庄玳叹道:“哥哥不想说,那先不说。眼下我担心玉姐姐,二哥哥真意关心先生,也该怜惜玉姐姐的处境。我还想,我们过去陪玉姐姐才是。哥哥你这样,我更不放心了。” 庄璞道:“那你说,怎么办?” 庄玳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是什么人将先生处置成那样。天道法理,多晚不算晚,自然有专人专部惩处。哥哥你说找人算账,真提刀去了,我们是依法还是依理?无法无天,无道无理,跟外头蛮横寻事的人有何不同?请哥哥三思。” 庄璞叹道:“你回去睡吧!” 庄玳道:“哥哥听进去了?” 良久,庄璞点头。 庄玳松了口气,道:“湘莲姐姐辛苦你守着,哥哥离了你我不放心。” 湘莲端礼,道:“三爷放心,有我呢!” 庄玳道:“琂妹妹跟玉姐姐交好,晚间你们的事她看到了。我想,我去请琂妹妹过来陪玉姐姐正合适。哥哥你要是安定下来,我这就去镜花谢请琂妹妹。如不然,我跟湘莲姐姐守在这儿,一步不离,等明日我们一同叫老爷和太太来。” 庄璞道:“你思想周到,那你赶紧去呀!” 庄玳努力地露出笑意,伸手向庄璞作揖,再缓缓退出去。到门外,看到外头果然有几个魁梧力壮的仆子立守,他稍停脚嘱咐几声,大致说好生看着门,别给二爷出去。 完毕,庄玳灯笼都不拿,裹着斗篷急匆匆向外门跑,到了门口也不招呼守门的婆子,自己开门就往径道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二章:鹧鸪天,悲泣疾(下) 庄玳赶中府,那里已下钥了,情非得已,他才翻墙进镜花谢。 而那时,庒琂正卸妆洗脸,待要歇息。 原来,庒琂自西府回来,主仆三人坐在炕上议论关先生发生何事故。议论来议论去,只是猜度,不得缘由,虚添满怀担心。若不是子素再三催促,庒琂还要再论说一会子。 等伺候庒琂卸妆洗脸,忽听到院外有动静。 三人被惊扰。 子素安慰道:“外头起风了吧!不知哪扇窗没关好,三喜你去看看。” 三喜胆小,先是吓一跳,后听子素这样说,便没挂心上了,掌着灯出去探视。到门外,忽见一红袍人从墙上跳下,三喜吓得惊叫,慌落手中的灯盏,欲转身回屋。 子素闻声,迅速出来,与三喜撞个满怀。 三喜惊魂不定道:“有有有人!” 子素恐慌朝外看,确见一红人影朝这边来。 两人拉扯入内,手忙脚乱关门。 忽然,庄玳的声音低沉道:“姐姐莫叫!是我!” 听是庄玳的声音,子素和三喜才安心。三喜拍胸脯埋怨道:“三爷记不到日前的事故了,这会子又来。蓦阑被你闹走了,还要闹走金纸不成?” 庄玳急作嘘,遮遮掩掩闪进去。 庄玳道:“妹妹睡下没有?” 三喜不耐烦挡住,将他推出:“爷有事儿明日再来,姑娘睡下了。” 庄玳道:“有急事儿。”推开三喜和子素,一头钻进去。到里间,看到庒琂脸上捂一张湿帕子,闷声道:“你们闹什么呢?” 庄玳低声朝前:“妹妹,是我!” 庒琂一惊,扯下帕子,目不转睛看庄玳:“你怎么来了?” 三喜和子素惊恐不安进来。三喜道:“姑娘还问,外头大门下钥了,我们院里也栅了。爷跟上次一样翻墙,身份脸面不要了呢,晚上还来折腾祸害人!” 庄玳哀求三喜小声点,再道:“有急事儿来求妹妹帮助。我是迫不得已才翻墙。” 庒琂道:“太晚了,哥哥有什么事儿明日再来。你赶紧走,不然让人瞧见得有话说了。” 庄玳不依,求道:“玉姐姐和先生有难,妹妹放着不管么?玉姐姐那日还救过妹妹的命呢!” 庒琂听毕,愣道:“玉姑娘和先生怎么了?”一头示意子素出去关门。 子素拉三喜退出,关门去。再进来,看到庄玳和庒琂坐在炕边。 庄玳把自西府门外别过庒琂后,自己如何到雅阁见关先生等人的事,巨细无遗漏全盘道出。之后,庒琂听得哑口无言。三人惊心互望。 庄玳道:“若非担心玉姐姐,我断乎不肯来惊扰妹妹歇息。” 子素道:“姑娘,眼下不好出去呀!中府外门早下钥了!再说,明日你还要给老太太请安呢!” 庒琂琢磨着,没回子素。 子素不愿意让庒琂出去,毕竟这等事往远的说,是要拖累庒琂。人命关天,庄府几兄妹欺瞒家府本不该,或因此把官府引来盘问,庒琂联进去身涉险境,将万劫不复。 庄玳哀求望着庒琂,又向子素作揖:“姐姐,你好歹瞧在玉姐姐救过你家姑娘的情份上。” 子素冷道:“明日过去也使得。” 庄玳无奈:“明日,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来。我瞧玉姐姐很不好。没一个知心的人在跟旁,先生那副模样,真怕她一时想不开。二哥哥闹得够乱了,才刚五妹妹撕了脸还吵一架,让五妹妹陪玉姐姐,我也不放心的。” 这番无奈,庒琂理解。 于是,庒琂叹向三喜:“拿衣裳来。” 三喜不愿去,庒琂又向子素投眼神,子素极其不愿还是去了。眼下,庒琂将额上的乱发捋在头顶盘一个髻,后背的垂发随意打个结作数,半点珠钗也不插。 子素拿来衣裳和斗篷,庒琂当着庄玳的面穿上。庄玳红脸赤耳痴望。 三喜推了庄玳道:“爷不怕长疔疮瞎了双眼?” 故此,庄玳稍回避转开。 庒琂穿好,子素又提来一盏灯笼,两把伞,正想交代三喜跟随去。 庒琂拉住子素道:“姐姐跟我去,三喜你留下守着。明日晨早我们还没回,你赶早给竹儿姐姐说一声,请她帮挡一阵子。” 不等三喜作反应,庒琂又道:“从正门出吧!墙我是翻不出去的。三喜你在后头关门。” 庄玳听毕,满心欢喜。 如此,四人悄悄出镜花谢,神不知鬼不觉穿过中府内院出门。三喜在里头应合关门。 出了中府,庄玳引头提灯,后头子素撑伞扶庒琂,三人小心翼翼踩雪步行。至西府门下,看到门还开着,庄玳招手让两人轻脚进入。经过角门阁子,看到婆子响齁熟睡在凳子上。 穿过西府院子,直往雅阁。 庄玳路上悄声道:“我知妹妹心善,定不会袖手旁观。妹妹这份恩情,我记着了,将来有朝一日,妹妹如何差遣我,我都依妹妹。” 庒琂嘴里不作回,心中已有些感动。自己愿意来,是因阿玉跟自己有交集情意,也因阿玉救过自己,即便庄玳不来求,自己知道阿玉处境,也是要来的。那会子故意拒绝庄玳,是考虑到身份脸面,故意推脱,才显合德端淑。 如今,已过廊下,下了几层台阶便到雅阁门外。 门没关,稍稍推开,便进到院子。入了院,看到屋里照射出的灯光。 庄玳先上台阶,等庒琂上来,他才掀起帘子让庒琂进。 子素在后收伞,庒琂进门前,先抖落身上的雪,又温柔地替庄玳拍去身上的雪。 三人前后有序入内。 屋内,极暖,与外头相比,此间,是炎夏暖阁。一眼看到屋内立的那口炭笼,灰蒙蒙散着烟,火烧得十分旺。 阿玉呆坐在炕边守着,关先生静躺。边上站几个丫头婆子。 庄玳进来,丫头婆子看到了要去提醒阿玉。因见庄玳作个禁声示意,便作罢。 庄玳又示意丫头婆子下去,眼下,她们看手势招呼,一脸愉悦感激下去不提。 庒琂脱下斗篷让子素接住,示意她放一边去,然后轻轻走近阿玉。 近跟前,庒琂面向阿玉坐下,拉住她的手。 阿玉这才惊醒,转眼看庒琂。 阿玉泪水一掉,笑道:“姑娘怎么来了?” 庒琂抬了下巴向边上,示意她是庄玳招呼而来。 阿玉侧头看一眼庄玳,稍稍点头勾礼。 庒琂对庄玳道:“三哥哥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子素。” 庄玳又深深打躬作揖,作了辞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庒琂前后左右看环境,才压低声音对阿玉道:“我大致听三哥哥说了。” 阿玉感激道:“我知姑娘心地好同情我们。外头下那么大的雪,姑娘不顾身子入寒而来,可真辜负姑娘的同情心了。” 庒琂握住阿玉的手,依然低声道:“勿说姐姐恩投我桃,我来报李,真心这样也抵不过姐姐那日救过我那份恩情之万一。若非因我,姐姐和先生怕是早日登上车马离开府里了。并非同情而来,我如此说,姐姐明白?如今我想告知姐姐,如有灯笼虫,是否救先生的胜算有一半了?” 阿玉楚目定望庒琂。 庒琂肯定地道:“没把握的事,我怎这样说。姐姐你信我。” 子素在侧咳了一声,提醒道:“姑娘!” 庒琂转头哀求向子素,皱眉。 子素鼻息重重出一口气,尽显无奈。她十分后悔没阻止庒琂前来。如今庒琂出此言语,就是想再次进入密道,为关先生取灯笼虫。眼下跟阿玉说到此,就差把密道的事倾心托出了。 故此,子素才咳嗽提醒,庒琂固然知她的意思。 阿玉道:“姑娘的心意我领受了。不必安慰我。” 庒琂正色道:“我有法子弄到灯笼虫,要它尾巴那荧光膏,还是要活的灯笼虫,随姐姐开口。” 阿玉感激相笑,权当庒琂好心安慰。 庒琂看阿玉不肯信,自己又不能过多暴露,便道:“明日午时,我将拿来给你。但求姐姐对此事万分保密。” 阿玉听到此,略有一二分可信了,却禁不住疑惑道:“姑娘你知道灯笼虫长什么样么?” 庒琂那双眸子如放光一般闪亮,投在阿玉脸上,正色地将灯笼虫长相如何,尾部如何发光,发出何种颜色的光细细给阿玉讲。阿玉听毕,信七八分。 阿玉怪道:“这里是北方,姑娘怎会有这东西?而且灯笼虫荧光膏是腐蚀肌肤的毒药,并非常物。” 庒琂笑道:“是毒是药我不懂,我只知姐姐这里需要,我能提供就足够了。今晚过来,首先给姐姐说这些,让姐姐安心,其次,我想陪姐姐说说话,算我们在镜花谢一处这么些日子,有交际情意了。请姐姐不要拒我于门外。” 阿玉满腹感激溢于表外,反手握住庒琂的手。 子素在一侧静静看两人说话,几次想打断庒琂,可庒琂一斜眼过来,她竟开不动口了。直至下夜,阿玉对庒琂道:“你们困了就里头躺吧,如不嫌弃,我睡那床也还干净。” 庒琂摇头,执意坐陪。 阿玉道:“本与你不相干,何苦这么劳心?” 庒琂道:“姐姐与先生相干?姐姐不也牵肠挂肚守着?可见人心向好,不论相干不相干。这便是缘分了。” 阿玉脸颊红了,赶紧垂眉,凄楚一笑。 庒琂道:“等好了,姐姐再去。明日再留一日,看我能不能把药给拿回来。” 阿玉知庄玳确实把之前的话给庒琂说了,可不是自己说明日要走?庒琂此刻出言挽留自己。 阿玉道:“换了心,才用荧光膏。姑娘啊,有你的药也救不得人。本末倒置了。” 庒琂愣住。 子素终究不忍心,叹道:“是谁害了先生,找他抵命便是,挖他的心换回先生的命。这样十分公平。” 阿玉朝子素深深看去,子素自以为误口舌,便忙挪开身子蹲在炭笼边上,拿起挑火棍子剔炭,以此遮掩。 庒琂虽不好出口说子素,听她那样说,心里惊叹:她的心何时硬冷成这样了? 不过也好,算帮一同安抚阿玉,且成功了。 因阿玉至后露出了笑脸,印证这事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三章:承诺金规 次日天微亮时,关先生醒了。 昨夜至今,阿玉和庒琂几人同守,雅阁的下人俱让回房休息。 鸡鸣那会儿,关先生醒过来一次,几人尚未来得及问候,他又迷糊昏入沉睡,阿玉心中猜想,或是先生口渴,便自主倒水,在水中和入些药物,以勺子一勺一勺灌喂。可幸,天微亮光,先生果然有所知觉,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看诸人,只不能言语。 阿玉喜不自胜,庒琂和子素在跟旁也惊喜交集。 关先生几欲挣扎,或要起身或要言语。阿玉知他身体不支持,故百般安抚,示意他静躺即可。可先生自醒来,浑身发抖。庒琂想起头夜塞来的汤婆子,急在被子里找,还真找着了,那汤婆子的水仍有余温。 庒琂道:“把她们叫起来烧滚烫的水换一换。”她说完,自个儿落到屋中央,收裙蹲在炭笼边上加火。 子素那时应一句,拿汤婆子出去了。一会儿,听到外头细细碎碎几人走动的声音。子素走了进来,轻声道:“她们在烧了。”蹲在庒琂边上,凑头向炭笼吹风。 子素生怕烟灰呛到庒琂,道:“姑娘坐上去吧,炕上暖一些。” 庒琂道:“无妨。”转头劝阿玉:“玉姐姐,你一宿没合眼,如不然歇一会儿吧!先生醒了,你也该安安心,这里有我们呢!” 阿玉笑着摇头,手掖住被子压在关先生的胸前。 少许,阿玉道:“辛苦姑娘了。姑娘身子未尽全安,且歇着吧!” 庒琂将火吹旺了,略吸进些烟,咳了起来。关先生的身子在炕上虽动弹不得,手却移出被子,向庒琂动动手指,大致意思如阿玉所言,想让她们歇息,有致谢的意思。 阿玉倾身俯下,捧住他的手,放回被里,道:“我跟姑娘说就行了。你何苦又使出全力来?” 庒琂和子素因此看过去,正看到阿玉将关先生的手放回去。 此处情意,庒琂和子素见着未免有些尴尬脸红,假意转眉移眸,向别处看。 只听阿玉又道:“你也不必言语,若是疼得难受你眨两下眼睛,我再给你进些药。若是还冷,你就闭眼告诉我,我再把火笼挪近些。” 听到此,庒琂起身,道:“烟有些大。先生冷的话,不如再添床棉被来。”垂手拍拍子素,道:“我们出去看看水好没有,热水的暖比盖被子要快意些。” 庒琂因看到阿玉对关先生说话,主觉自己在侧不适宜等与子素走出屋,依稀听到阿玉跟关先生还说几句宽慰的话。 关先生摒足了气憋出一句:“瓜子怎样了?”这句话后头,便没有了对话,仅听到阿玉低低的抽泣声。 出了门外。 子素惊叹道:“姑娘听到先生说话了?” 庒琂点头道:“先生都这样了,还关心自己身边的人。那是跟他从蜀地来的随从,记得瓜子那日跟先生出去,昨夜回来我奇怪着怎不见他。” 子素沉下脸色,知后事不太妙,不说了。两人走到下房,看安排在雅阁服侍的几个丫头婆子忙烧火饶水,正往汤婆子里灌。 庒琂对年长的婆子道:“妈妈,还有被子没有?” 婆子满脸劳乏道:“有是有,是我们自己盖的。破旧些个。” 庒琂听完不作声了,原想问还有主人家盖的没有?婆子回答显然是没有了。等她们装好汤婆子,庒琂自己接来,不用她们去送。又吩咐熬些粥食。 可婆子回道:“日常餐食都是西府里供给,让玉姑娘过去几次,玉姑娘怕叨扰太太和老爷,后头不去了。太太每日早餐晚餐都差人端来。这里不开食灶,烧水煮茶倒方便。” 庒琂点头,叹息与子素对望。 两人捧着汤婆子欲转回屋,晃眼看到院外走来几人,一边走一边叽叽咕咕说着小声话语。 子素提醒庒琂:“姑娘,二爷三爷还有五姑娘来了。” 看去,果然是他们兄妹三个,没带下人。 庄玳见到庒琂立在门边,故快步上来,悄声道:“里头怎样了?妹妹怎么出来了?妹妹冷不冷?” 庒琂把汤婆子递给子素,让子素拿进去。然后对庄玳道:“先生醒了。” 庄玳听闻,展开了笑容,急转后头对庄璞道:“哥哥,妹妹说先生醒了。” 声音略大,庒琂急手拉住庄玳,示意小声。庄璞脸无神色,直走上来,也没跟庒琂交集说话,掀起帘子进去了。 庄玝一脸疲倦,红肿的双眼微微向庒琂垂视,身形矮几分端礼。庒琂回一礼。 庄玝跟随也进去了。 庄玳拉住庒琂:“进去吧,妹妹。” 庒琂道:“既然你们来了,过一会子我先回去。玉姑娘一宿没睡,你们替守轮换让她养养神。这屋里怪是冷的,如能再添床厚被子更好了。”见庄玳迫不及待要进去,庒琂又拉住他:“先生这样,恐怕没进过什么食物。话说身体才是根本,养病须得养脾胃身体。让人送些吃的来才得行。” 庄玳听后,愣目注视庒琂。庒琂被瞧不好意思起来,红脸道:“我那头开不得火,如不然我下厨熬也使得。” 这句说话并无太多心绪,只想化解庄玳那灼热眼神。说完它,莫名感到酸楚,终究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自己一直以来都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而活,连一口茶水一口饭食皆不能动手烹煮,非别人端来才有的吃。 庒琂顿然失神,眼眶红了。 庄玳急道:“妹妹放心。” 庒琂失态,转过身去擦拭眼睛,再扭回头脸,笑道:“你进去吧!记得我才刚的话。早些安排,让先生和玉姑娘宽些心。” 庄玳深为感动,狠狠点头,便进去了。庒琂重整神色情绪,这才跟随其后。 到了里面,看到子素和庄璞c庄玝推那地炭笼,让靠近炕边些,庄玳后头也去帮使力。等庒琂进来,那炭笼已挪过去了。 庄璞拍掉手中的沾污尘灰,移身到炕边,倾身向关先生:“关兄好些没有?” 关先生硬挺动了下,庄璞等人都凑过去,示意他不用使力。庄璞道:“我们差人请王府的老医官来,过不得一会子就到。你再忍一忍。” 庒琂听闻这样说,缓出一口气,轻轻去拉子素,示意回去。子素识得,抬手搀住她。 阿玉晃眼看到庒琂两人出去,赶紧起身追来。 到了帘子外头,阿玉向庒琂端礼:“多些姑娘。” 庒琂扶阿玉:“姐姐回去吧!外头冷。” 阿玉点头,转身要进去。庒琂忽然想起头夜承诺阿玉的话,又叫住:“玉姑娘。昨夜我答应你的事,我尽快拿来。” 阿玉感激相笑,进去了。 走出雅阁,路上。 子素扶在庒琂侧边,道:“玉姑娘不信你。” 庒琂道:“你是不是觉着我激动过于了?可那样的情景,我不那样说,怎能安抚得玉姑娘?挖人心,拿灯笼虫,后者最实际,也最容易获得,当是举手之劳吧!消孽比造孽好,是不是?” 子素道:“你真打算再进密道里头?” 庒琂叹息。 子素担忧道:“上次你们进去碰到危险幸运躲过了,这次再进去,万一碰到什么,如何得了?再说,玉姑娘自己也说即便有那东西,终究没人心换也不中用。” 庒琂道:“谁叫我答应人家了。” 子素哀叹道:“你的心够硬,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庒琂会心一笑,想起伯镜老尼那句话来:“心不硬不成事,人无情固根本。”自己的根本是在此宅安身立命,伺机报复,玉姑娘说本末倒置,如今自己的行为,才是本末倒置了。 正走着,身后传来庄玳的声音。庒琂和子素回头望,看到庄玳和庄玝撑伞走来。 到了跟前,庄玳把伞交给庒琂,道:“妹妹忘记拿伞了。” 是的,出来竟忘记了。 庒琂接过伞,感激。 庄玝愁眉苦脸在一侧道:“赶紧吧,过会子还要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呢!” 庄玳点头,忙说:“才刚是妹妹提醒的好。如今我跟五妹妹回去拿被子和食物来。妹妹你仔细脚下走,你守了一夜,也该好好歇息歇息。” 庒琂点头应,却对子素道:“姐姐帮五妹妹吧!她一人实不好弄。” 子素有些不情愿。 庄玝道:“正好。我让敷儿给我打掩护,子素来帮我更好了。”说完,拉住子素,也不瞧她愿意不愿意。 在廊上分道,子素随庄玳庄玝兄妹去了,庒琂自己撑伞往西府大门外走,掖紧斗篷,遮遮掩掩向镜花谢回去。 回到中府外头,那里开门了,几个婆子拿扫帚扫雪。因看到捂严实的庒琂,婆子们奇怪望住。 庒琂这才露出脸面,问候一番。婆子们恭敬端礼,这方顺利进门。 过中府院子,转到镜花谢院门。到了门外,庒琂收下伞,欲推门进去,因听到身后梅儿指示几个小丫头端热水,庒琂稍稍静立,侧过眼神寻望一眼。 见梅儿闹情绪道:“都什么时候了才端来,就你们的窝笼好挺尸!该我当班你们这样,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我告诉你们,让姑奶奶不好,你们一个个甭想好。谁不想暖暖的睡呀,你们有那命,也没那福气!” 有个嘴犟的丫头回嘴:“大晨早姐姐骂这些个,谁不是赶早起来了。天冷地冻的,老太太身子不安,昨夜说了今儿晚些起,让我们后头跟太太姑娘们说不用来请安了。你又支使我们来。这活儿原不该我们做。” 梅儿恼道:“别人分派得你们,我就分派不得?敢情好,你给我,我自个儿端,原不该你做,你当小姐受用去吧!该做的人商量好了,早远远躲去了呢!不知安的什么心!” 梅儿抢下丫头的水盆,气呼呼端去,那丫头子恼红一脸,哼声跺脚。 庒琂看梅儿已去,这才恢复脚步,推门进镜花谢。进来后,轻轻关上门,下了栅条,迈开步子朝屋上走。 等庒琂进里厅,转向里内撩帘子,里头的鹦鹉忽然叫唤:“姑娘早!姑娘早!” 庒琂吓了一跳,进里内,才把伞搁放好,三喜揉眼迷糊,披头散发,抱肩瑟缩走出来。 三喜声音未醒,嘶哑道:“姑娘回来了?”要去给庒琂脱斗篷。 庒琂道:“不用脱。你去把灯笼点亮,要大的那盏。” 三喜眯着眼睛应声去了,拿来灯笼,又看窗外,道:“我的天亮了,姑娘的天还黑着么?” 庒琂先是不理她,忙去找一个布口袋,折好藏在身上,又靠近炭笼烤火,对三喜道:“我的天没亮。黑着呢!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做,你赶紧把脸洗洗清醒,我好与你说。” 三喜“哦”一句,去了。 一会儿后,三喜醒洗完脸,扣衣捋发走来,左右看不到子素,怪问:“素姑娘呢?” 庒琂道:“我让素姐姐留在西府帮手。”从边上提起灯笼,正色给三喜道:“我要进密道。你在院子里守着,谁不许放进来。” 三喜听到密道,一激灵颤抖,急道:“姑娘!” 庒琂摆摆手,示意冷静:“我知你的意思。后头我再跟你说,如今你须按我的意思办。” 三喜道:“太太和姑娘们快来给老太太请安了,待会儿你不过去,那边要差人来问。我不能不放人进来呀!” 庒琂安抚道:“急什么。老太太昨夜身子不安,说今儿不用请安了。你在门边守着,要是看到太太姑娘们进寿中居,我也还没出来,你就主觉点儿过去,悄悄找竹儿姐姐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好了,才服玉姑娘给的药歇着呢,让她代向老太太报安一声儿。如太太和姑娘们不进寿中居,你便不用出去,就守院子里等我出来。你自个儿多穿几件衣裳。” 三喜惊恐道:“可是姑娘,那里头里头又黑又有” 庒琂决绝道:“我心意定了,不需多言。” 三喜拉住庒琂:“万一你出事儿,我怎么给素姑娘说?我怎么向天上的老爷太太说?怎么给眠少爷交代?” 庒琂缓住,长长吁一口气。 三喜拽住不放:“我不给姑娘去!” 略顿一声,庒琂和声道:“关先生病重,我要进去给他取药。我不进去,先生就得死。” 三喜哭道:“谁死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想让姑娘出事儿。姑娘你忘了,回回都是别人连累你的呀,慧缘在的时候没少说你,现在慧缘攀高枝儿做大奶奶去了,我我不会说慧缘那样体面的话来劝姑娘,可我能拉住姑娘。” 她死死拉住,不给去。 庒琂无奈,推了她。 三喜倒在地上。 庒琂看到三喜倒地恨哭流泪,心软了。 庒琂最后道:“别人欠我们的,我们寸步不让也要刨回来,关先生和玉姑娘对我有恩,救过我的命。我们欠别人的,即便受恩滴水,也该涌泉相报!何况里头我们去过,并非豺狼虎地,用不着害怕担心。” 三喜爬过去拖住庒琂的腿,庒琂狠下心,踹开她,持灯出去了。 三喜急从地上爬起来,追在身后,在密道外头厢房堵住庒琂。 庒琂再道:“我长那么大,从未做过昧良心的事。我向玉姑娘承诺了要带药给她。如若我不进去,从此以后,你会让我昧着良心在这里苟且偷生,日日难安。倘或你还是我身边的人,就让开!” 三喜狠狠抹去眼泪,松开手,然后极力夺下庒琂的灯笼。 三喜道:“那我去!” 庒琂拉住三喜,缓缓从她手里夺回灯笼,道:“你在外头守着,我安心。” 三喜一脸的泪。 庒琂说完,拍拍她的脸,轻轻给她擦拭泪花,进去了。 三喜咬牙,目送庒琂走入,看她开启密道开关消失在黑道里。 余下,三喜忐忑不安转身出去,衣裳也不加,只身站在院门内侧,透过门缝盯住外头的人。 三喜一边瑟缩,一边祷告:姑娘千万不要出事,姑娘快快出来! 然而密道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四章:灯笼虫毒膏 然而密道里,光怪陆离,险境环生。 庒琂岂能不知?可为了安抚三喜,她务必那般正义凛然。 眼下,这条漆黑密道,比之前几次进来尤为黑冷。她一路摸索,一路急促呼吸,一路细数自己的心跳,几欲因前头的光照影子而被吓到转头,可转过头,勾首低视身下的地上,自己那纤长的黑影如同鬼魅,比前方不知何物的影子更加可怖。 路过那刀鞘,路过那副残骨,转过弯道,来到那岔口。 庒琂心中怨自己脚小步窄,恨不能一迳到位。可又想:这一路进来,我走得何其艰辛,即便我脚再小,也足以将你等全家老小,践踏无复身之力。 对的,这里的每一处,每一脚步都有它的存在意义。而自己所踏出,就是要证明它的意义不必存在了,让他们家如自己家府那般破败颓亡。 所以,卓亦亭,像当初一般,爬着也要爬进来,跪着走也要跪尽数。 庒琂不住想起那些恨意烟云,给自己鼓劲儿。终于,到了那间用手镯开启石门的密室。 立在石门前,褪下镯子,放入凹槽。 墙壁传来铁链滑动拉扯声。 石门开启。 如前,一框漆黑。 庒琂提着灯笼,摒住呼吸,看眼前这框漆黑,如一张黑口,只要自己不小心踏入,便会被吞噬腐蚀。 此次进来身边无人,真发生不测,果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在胸口深处突突跳动,自己越是靠近,越跳得剧烈,头皮发肤皆浑然发麻。 才刚跟三喜说那些正气的话语,那股劲儿到这儿,竟荡然无存了。 这是怎么了?怕了?惊了?想要退缩了? 不,即便这次不来,下次也要进来!不为别的,就为里头那一室的珠宝,为那浑身银白的神秘人,自己也要壮胆来探出究竟。下次来跟这次来又有何区别? 庒琂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平复不下来,捏住自己的手腕,疼痛能让自己想起父母惨死,姐姐处落冷宫,仙缘庵血染一片 疼,身心内外的疼。 此刻,庒琂迈开脚步。灯笼先伸进去。 脚,落到里面,踩在柔软的苔藓上。一步,一步,全身而入。那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冷风,四下环绕,紧紧包裹过来。 庒琂感觉自己的在发抖,手心儿发凉润润的捏着灯笼支杆。 眯着眼睛朝前,继续走。终于,过了苔藓区域,到那黑色地板石,脚步不经意的踏下,响出一声儿。 猛然之间,那一片荧光闪闪,如水晕那般向外漾开。 庒琂环了一眼,如前,静谧。 是的,自己的脚步不慢,是走到”紫檀坞”那尊石头边上了。身边那一片荧光灯笼虫就是最好的地点标志。 顺着灯往石头后探,如此前位置,转过紫檀坞的紫晶葫芦石便有一扇石门,里头会有光照出。如今,如前。那石门后头的地上,上次来她吹灭了灯,让三喜放在某处角落。 如今,灯笼光移去,照寻,怎么就不见了? 或是自己放在别处? 庒琂想继续找回那盏烛灯,寻了小半圈,未果。 缓了一会儿,心思此地不便久留,赶紧抓灯笼虫速速离去为妙。于是,她放下手中的灯笼,从身上摸出才刚带进来的布袋子,亦步亦趋驱抓灯笼虫。 那些灯笼虫似知晓有人要捕捉它们,待她稍近,成群散开。为了尽可能快速狠准抓到,庒琂几乎开步追逐,撇开布袋子敞开捞去。哪知,越追向前越是漆黑,不知脚踩空了何地,倾身滚倒。所幸有惊无险。可那一跤摔下,动静倒不小,惊散那一片密集的灯笼虫。 她懊恼,忍痛爬起,摸索捞回布袋子,看里头的虫子还剩余多少,一看竟飞走大半。 庒琂暗叹可惜,不禁想起伯镜老尼的话:贪求无厌,得步进步,难于善终万事得一,知足且止,反获大益。 自己才刚行径,不正是贪心求快么?果真不得善果。可自己不动手脚,那虫子如何到布袋里头? 庒琂心思想:伯镜大师父还说过,守株待兔未尝不可。 那些灯笼虫能亮成片,是因它们习以成群结伴。如不然,将口袋敞开,亮出里头那些虫子,让它们吸引外头的进去,自投罗网。 庒琂自喜,便打开布袋子,从地上折些绿植,撑在袋子口。如此,自己回到灯笼处坐下。 静等灯笼虫自投罗网。 坐一会儿,果然看到那些虫子缓缓拢向布袋子。 庒琂看到这一幕,心中窃喜。这时,紫檀坞石头后面那石门传来异响。 庒琂警觉,静心听去,那声音又没了。想是那浑身银白的神秘人又出来喝水?良久,庒琂壮胆提灯过去,靠近石门。 里头的光依旧如前,甚至比上次来显得更加亮。 微微探头看里头,望向那颗光球。 光球如旧,池水无波澜,水边死寂,并无人影。 想必是自己过于紧张,出现迷幻听觉了。 转眼去看布袋子,灯笼虫在缓缓爬入,欲多装点估么还要等一会儿。不如进光球洞里再看看?秘探一下那神秘人到底是何人。如能探视到,也不枉进来一回。 再三思虑,庒琂壮胆进去了。 到里面,此前那些倒塌的石头,地上那些金银珠宝依然。再看那几口珠宝箱,如没记错,上回有一口箱子被顶上的晶石落下砸烂了,边上还有几口未开启,如今,全被开了箱口。 庒琂正想往箱子那里走去,忽听到一阵喘气声。声音就从神秘人离去那洞口传来。 庒琂脚步轻盈迈向那洞口,越靠近,那喘息声越清晰。等她贴到洞口边上,赫然看到脚下的石地有一行湿脚印,上次也有,只不过那会半干,这回是新鲜润湿,仿佛这双脚印才从水下走出来一般。 顺着脚印向里头看。一看,震惊不已,别外洞天,洞内有洞。 只见那石门后又是一个椭圆石洞,左边怪石嶙峋,泉水细流向下,注入一汪水池内右边倒是平坦,地上铺设翠绿宝石地板,十分空旷,延伸至后,黑漆漆的,不知还有什么样的景观。若非左边再传来声响,庒琂还想跨入,想右边行进一探究竟。 只见左边的声响停息,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哀叹地从石后走出,背对着庒琂,看不清是什么人,只见那人手提一口鼓鼓的布袋子。 庒琂心惊,忍不住想看清楚那人。 这时,右边那方传来突突突的声音。庒琂想起是神秘人的拐杖触地的声音。 庒琂心惊:这里头住着不止一人! 庒琂想抽身躲开,哪知,左边提袋子的人听到声音,慌了神,自发出声:“遭了!” 那声音十分耳熟,庒琂似在哪里听到过。 右边神秘人的拐杖触地声越来越近,左边提袋子的人更是紧张,晃着手中那袋子,发出叮铛响,并且怨念声道:“先留一半出来,下回我再来拿!我诅咒谁要是拿走了谁会遭雷劈!” 那声音,那性情太熟悉了。 庒琂心中想到一个人,便是篱竹园的意玲珑。 那日在滚园同姐妹们玩梅花烙,庄玝去外头采摘梅花,说看到意姑娘浑身湿透,还拿那遭遇当笑话说。如今这情景,这声音,不由想起梅花烙,想起庄玝说的意姑娘。 那么,此处的上头应是东府了。可意姑娘怎么知道有这地方的?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庒琂壮大了胆子,凑头去看。这一眼,刚好看到提袋子的人全身走入池子内,仰头吸一口气,之后沉入水中。她仰头那瞬间,庒琂看清楚了,此人就是意玲珑! 因右边的声音临近,庒琂不敢久呆,急忙提灯抽身退出去。 才走到光球池边,身后传来令人毛孔悚然的声音:“何人?”同时,那拐杖重摔在地上,击出一阵剧响。 庒琂不自主地立住,摒住气息。稍稍扭头斜眼看后头,正好看到那浑身银白的神秘人。 庒琂捏灯笼的手抖个不停,胸口的心急剧跳动。这样的光,这样的洞室,这样的声音,这样的人,若说此间在地狱,毫无夸张可言。 眼泪不自禁的在眼眶里打转。庒琂后悔进来了。 神秘人又跺一拐杖,声道:“终究来见我了?”便一连串的嘶哑声笑,笑停,又道:“终于肯来见我了!为何不言语?没想到吧?我竟还能说话,毒瞎我的眼睛,却没毒哑我的喉咙!说话!说话!” 是瞎子?庒琂紧张中松了一口气,依旧不敢挪步,生怕发出一丝声响会让那人听到。 那人又道:“想不到我还活着呢吧?啊!哈哈哈你们真毒呀!你们可真狠毒!” 一边说一边跺手中的拐杖,一步步走出来。 庒琂知道,再呆着,身后的人必定撞上来。于是,咬牙轻移脚步,轻轻的向外头去。 即便声音细微,那人还是发觉了,脚步越发矫健袭来。 庒琂惧怕到极点,不顾自己是否暴露,只想赶紧冲到石门口,赶紧出去拿走装灯笼虫的布袋子。 于是,她跑了。 庒琂跑,身后的人发出阴冷的笑,紧追不放。 或是因身后的人是瞎子,又激动,没注意脚下有散落的珠宝,踩滑摔倒了,并滚落水中。 庒琂跑到石门,惊恐回望,正见到那神秘人在水中挣扎靠上池边。 那人嘶吼:“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别走,不许走!” 庒琂到了门外,略是安心可脚下似坠有千万斤两,竟挪迈不开,只能浑身颤抖贴在石门上。稍稍转头侧看,那人爬上池边,像累死了过去,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又浑身抽搐起来,慢慢蠕动,整个身子如同没骨头,约几杯茶的功夫,那人坐起来了。 那人沉沉地发笑,抽泣,绝望般道:“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咒你们不得好死,善恶有报,轮回将至。你们等着瞧,我身在黑暗,你们未必永久光明!” 这人怨毒极深,才发那样毒的诅咒,不知其经历过什么?庒琂惊恐之余想到,此境此地,此人遭遇,必是庄府人干的恶事。想想,对那人可怜起来。听那骂声,自己莫名兴奋,油然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泄愤之气。 若非那人长相可怖,自己真想上去与之行礼。 可是,此人是谁?为何在这里?为何说那样的话?庄府的人对她做了什么?这个地方此前发生过什么? 庒琂顿时满腹疑惑,才刚那些惧怕在疑惑中褪去,气劲儿渐渐恢复,并且深心振奋:等摸清楚这人的来历,庄府倒塌指日可待了。 庒琂至此更加坚信庄府的人邪恶不堪。 退出石门,提灯找向布袋。拿到布袋时,果然满满的钻了一袋子,聚一堆的光亮。 心满意足合上袋口,正想提灯离去,忽然,灯笼光下晃闪,地上似有什么东西。投灯照耀,猛然见到地上有一颗骷髅头,牙齿镶着明晃晃的金。 庒琂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恰时,里头那人听闻声音,急吼问:“谁?是何人!” 庒琂咬住嘴唇,死死盯住骷髅头,没搭理里头那人的寻问,再迎灯往骷髅头那方照,赫然入眼,旁边地上是一摊的腐骨。 庒琂惊惧,瞪圆了眼睛。 身后又传来声音:“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躲开?困我于此地,不正是想让我自生自灭么?不正是想让我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么?说话,给我说话!” 庒琂的身前身后,一静一动,自己夹在中间,除了木然,不能有所表现。顿了一会儿,让自己彻底冷静。再将灯笼伸过去照,看清楚那些骨头了,穿有盛装,多数是女性,明晃晃的珠钗宝饰,手指骨间,还有翠石戒指,白玉圆镯 因看到头骨狰狞的骸牙,庒琂立马闭眼退后。此时,身后石门,那神秘人扶在那里,拿着拐杖敲打,狠道:“我知道你们一向狠心,怪我听信你们。我不求能逃出生天,重见天日,只求你们告诉我,他可还好?可还康健?” 那人低低的哭泣。 庒琂从骨头堆这边转开头脸,看向石门那边。 只见那人佝偻一身剪影,危危颤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五章:绝世隐匿 几乎跑断了气才跑出来。 出了镜花谢厢房密道口,庒琂疾快扭动机关合上暗门。 等门关死,庒琂才重重舒出一口气,整个人软跪在地上。细细回想才刚在里头的遭遇,可骇可怖,若非自己亲身经历,谁想得到这富丽堂皇,贵不可言的庄大府宅有这等秘事? 掂了掂手中那袋子,庒琂庆幸还好没慌落了它,不然白惊险这一回了。她努力抚平自己心中那些惶恐不安,越是刻意不去想,越是深陷其中,特别是那位神秘人站在石门口的剪影,如梦魇一般纠缠挥之不去。 现下,吹灭灯笼。 庒琂摇曳起身。 出了厢房,一目银白胀涩,眼前的雪花零零散散从屋檐上飘滑,落于脚下。庒琂掖了掖斗篷,走出去。穿过廊檐,到镜花谢院子。此刻,看到三喜站在院门内侧,凑头透过门缝往外瞧,只见她单薄衣裳,浑身抖动,一双腿脚在地上来回跺。 庒琂走到厅门口的台阶上,小声地呼唤三喜。三喜以为听错了,稍缓侧头,一看是她姑娘。她浑身激灵乱颤,跺脚搓手小跑过来,迎接庒琂手中的灯笼。 三喜紧张道:“姑娘可出来了。”因看到庒琂一脸惊惶,额上沁有汗,关心道:“姑娘还好?”又拉住庒琂的手,感觉冰凉,急道:“姑娘的手跟外头的冰雪一样,赶紧回屋烤一烤。” 庒琂瞟了一眼院门,轻声道:“太太们来了?” 三喜道:“如姑娘说的,太太和姑娘们来,老太太让竹儿姐姐她们在外头挡回去了。” 庒琂不安:“没发生什么?”经不过三喜的催推,两人进到里间。 三喜不搭她的话,赶紧去加炭火,又去把两个汤婆子找来,往里头灌热茶。灌了一半,惊觉姑娘需要喝茶水暖身子,又改去斟茶,端给庒琂。 庒琂对窗外望,道:“没听到什么话么?” 三喜早看到庒琂手里拿布袋子了,指着它道:“姑娘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庒琂白了三喜一眼,道:“好好问你话,你就回我。越发没规矩了。” 三喜红脸瘪嘴立在跟侧,这才道:“没有发生什么。倒是听到五姑娘被三太太骂了。” 庒琂紧张:“为何?” 三喜道:“先是大太太过来,大姑娘打在前头要进去,后听说老太太不舒服,急得跟什么似的。不过没法子,竹儿姐姐说老太太吩咐了话,让各自都回去,特地叮嘱大姑娘准备明后日大席。后来二太太来了,又说叫二太太帮着点儿,二太太也没进去。三太太跟幺姨娘来那会儿,大太太和二太太c大姑娘她们都走了。竹儿姐姐把老太太的话又说了一回,就是让她们回去,五姑娘听了很是欢喜呢,自顾先跑。三太太见这么就生气了,直把五姑娘叫进院里罚跪,现在还跪在那儿呢!” 庒琂奇怪道:“啊?太太还在?老太太难道依这么着?” 三喜道:“太太早回去了。凤仙姨娘也不敢说话,让敷儿撑伞跪在一边陪着。竹儿姐姐她们出来劝几句,太太撂下话说在哪儿丢的规矩,就在哪儿跪捡回来!。” 庒琂抱住汤婆子,感觉温暖了些,再看外头那些雪花,冷不丁又起几个寒颤。她心疼庄玝了。 三喜道:“平日里三太太为人随和,不知今日为何这般严厉。” 庒琂道:“这么冷的天,跪雪地里还了得?”说完,她从炕上下来,将装灯笼虫的袋子挂在墙壁上,又让三喜把另外一个汤婆子携上,就此出门。 出了镜花谢院子,让三喜打开院门。庒琂急步到中府外院。 果真在外院,看到庄玝和丫头敷儿跪在雪地里,敷儿一脸哀状持着伞,庄玝倒没什么表情,直视向前,一副傲然的样子。 恰好竹儿和梅儿两名大丫头撑伞从寿中居走出来。 竹儿心疼道:“姑娘起身吧!老太太不怪!” 庄玝心中顿感委屈,红了眼眶,终究忍住不落泪。 梅儿道:“姑娘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您要是还跪着,我们一会儿一会儿得进出,您不冷,可怜一下我们这双薄鞋面儿的小脚吧。” 庄玝冷冷道:“太太不正是要我跪着让老太太知晓?老太太知道了?” 竹儿弯腰扶庄玝,笑道:“多大的事儿,瞧你们太太认真得。这会子哪敢给老太太说,不是添她的堵么!你就起来吧!别跪坏了膝盖。要我说,你太太严厉了些个。” 庄玝不起。 庒琂笑吟吟过来,给竹儿和梅儿端礼,两人见庒琂,也急回礼。 竹儿笑道:“姑娘,你赶紧劝劝五姑娘吧!那膝盖的裙子都冻湿了,再跪得生病了呢。” 庒琂点头,快步伸手拉扶庄玝。庄玝因跪久了,腿脚冻得麻木,几乎不听使唤,根本起不来。庒琂赶紧向竹儿梅儿两人示意眼色,两人搭手帮忙,又将汤婆子塞给庄玝。 庒琂道:“先到我那儿去吧!” 于是,竹儿梅儿跟庒琂扶庄玝进镜花谢。 进屋,一头让庄玝上炕头,还特地让三喜去搬几床被子来给她捂。竹儿识意,一面让梅儿倒热茶,一面将那炭笼拉过来。 竹儿道:“姑娘好些?” 庄玝一副傲气,虽冻的哆嗦,也不吭一声难受,只咬牙。 吃了热茶,略缓些,庒琂对竹儿梅儿道:“两位姐姐放心回吧!” 竹儿c梅儿端了礼,就此辞过回寿中居。 因想到老太太的身子欠安,庒琂又追出去,问向两人道:“姐姐留步。老太太身子好些不曾?” 竹儿道:“过这两日就会好。才刚五姑娘这事儿,我们也不敢给老太太报。求姑娘多多照应。” 庒琂点头,目送两人出镜花谢。 转回里屋,庒琂看到敷儿瑟缩在炭笼边上,觉得她可怜,便让三喜去找衣裳给敷儿披。 余下,庒琂握住庄玝的手,柔声道:“你这性子没人能比了,请了又请,求了又求也不待见,可好些了?” 庄玝才忍不住泪水,掉下。 这一举动,庒琂惊吓到了,连忙道:“这怎么了?好好的。”赶紧掏出手绢给庄玝擦,又转头对敷儿问:“你家姑娘怎么了?” 敷儿生怯起来,满脸委屈,垂目不说。 庒琂又给庄玝添一杯热茶,替她掖好被子,道:“妹妹腿脚舒服些没?” 哪知庒琂这些关照,更令庄玝泪水剧烈。 庒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攥着手坐在炕前。心想是不是雅阁的关先生和阿玉不测了。 岂料,庄玝抹泪道:“好不好就这样,姐姐看不到么?” 庄玝的话语带几分怨气,自然的,这些怨气并非冲自己。庒琂心里明白。听庄玝说话了,便松了口气,又拉住她的手道:“那你再歇一会儿,缓暖过来,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庄玝点头。 稍稍休息。庒琂看墙上挂的那口袋子,如不是庄玝意外留在这儿,她自己也想着就去西府雅阁,把东西交给阿玉。 静一会儿,庄玝一面叹气,一面掀开被子下地,道:“好了。姐姐我们走吧!” 庒琂示意三喜去加衣裳,带伞。 几人也不言语其他,等庄玝先出去,庒琂才悄悄扭身进来,从墙上拿走那口袋子,藏在身上。 岂料 出中府,赶往西府。在径道分叉口,见一人裹着一件斗篷,遮遮掩掩从东府那头走来。庒琂c庄玝等人原本没注意她,只是那人临到岔口忽然脚滑摔了一跤。 那人哼哼唉唉,浑身发颤,支撑着要起身。 庒琂等人因这样才望去。 那人也看到庒琂等人了,原要起身,故又坐下去不动。庒琂见状,急对三喜道:“去扶一把!” 三喜应声去了。到那人跟前,三喜伸手要扶,那人急是推开三喜。 三喜怒了,道:“你这人怎么的?我家姑娘见你摔倒,好心叫我过来扶你。” 只见那人抬头,瞪住三喜。 三喜愣是惊讶,连连后退。 地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府篱竹园的意玲珑。 意玲珑没好气地道:“不用你扶,我有手有脚。” 三喜知晓意玲珑的厉害,即便心中多有不满不甘,此刻也不敢发作,憋住口舌退回到庒琂那处。 三喜对庒琂道:“是意姑娘,她不愿意领姑娘的情。” 庄玝听闻,深深望去,讥诮地勾起眼神,尖声道:“哟,意姑娘又浑身湿透的吧?” 她迈开脚步要往意玲珑那边去,不了庒琂快手拉住她,道:“妹妹,她不用我们扶,那我们何必管她呢!走吧!” 庄玝微顿,想想也是,扭头不去了,没走两步,又折回来,快脚冲到意玲珑跟前。 意玲珑还想着几人走了呢,自己使劲儿起身,不料想庄玝又回来了。忽见庄玝的脚跟裙子,足把她又吓坐回雪地上。 意玲珑皱眉头,哀求道:“我说姑奶奶,你都去了还回来做什么!我不用你们扶!我自个儿能走。” 庄玝斜脑门仔细看意玲珑斗篷里的衣裙,果然湿透,便哈哈作笑。 意玲珑不知她笑什么,仰起脖子对她:“笑什么?” 庄玝叹一声,道:“真是奇了。撞见你两回,你两回都浑身湿透,难不成你家主子让你冰天雪地下水摘梅花?” 庄玝勾头使劲往意玲珑的裙里张望。 意玲珑双手拉住斗篷,紧紧裹住,似里头真藏有梅花。 意玲珑笑道:“要不说姑娘你眼力劲儿好,一看就知道。对,我就是去采摘梅花了。上回让给你,这回我怎么也得弄点不是?” 庄玝伸手过去,欲撩意玲珑的斗篷:“我瞧瞧。” 意玲珑信手拉住庄玝的手,狠狠盯住她:“姑娘找事儿?” 庒琂怕生事,赶紧来拉住庄玝。此处,庒琂有自己的打算,毕竟才刚在密室里头,自己看到了意玲珑的行径,保不准意玲珑也看到自己,庄玝这么胡搅蛮缠,必定牵扯出来,届时不好收场。至于意玲珑斗篷里的东西,肯定不是梅花,是她从里头带出来的袋子。 若没猜测错,意玲珑捂住那袋子,里头是珠宝无疑。 庒琂对庄玝道:“妹妹。”示意她走。 庄玝不肯走,道:“我就是想瞧瞧,你摘了多少梅花。” 意玲珑此刻冷得浑身打颤,巴不得庒琂她们赶紧离开。故而不言语,只死死瞪庄玝。 庒琂道:“妹妹,走吧!走吧!你往这儿,意姑娘不敢起来了。” 庒琂这话说好听点是抬举庄玝,往深细究是想提醒意玲珑,她藏的东西不敢露出。大致想借此提醒意玲珑密室行径,该注意掩藏。 谁知,意玲珑不领情,或是根本没发觉庒琂在密室发现了她,道:“不敢?谁怕谁?” 意玲珑嗖的一声,站起来了,摇摇晃晃的身子立在雪地上。只是那双手死死裹捂肚子。 那肚子鼓起一包。 庄玝快意捂嘴笑,也不说话。 庒琂微笑向意玲珑,开手引请让她先走。意玲珑不想惹事,有这台阶下,自然开步走开。行几步,转过头来,道:“姑娘觉着好笑么?” 庄玝收住笑脸:“我二姐姐怕你,我可不怕你!我是西府的人,不是你们北府的。话说姐姐你要摘梅花,好歹给大哥哥大嫂子说一声。不知你去滚园给大奶奶请安没有?就这么摘别人院里的梅花,传出去,二太太怕是没脸的,家人跟行贼似的。” 意玲珑哈哈作笑,道:“手脚是我的,我哪儿摘就去哪儿摘。这里姓庄不是?我们娘子嫁进来,她要拿家里的东西还得跟你们招呼?真是笑话了。要说脸,我有我的脸,你们二太太没脸那是她自个儿不要脸,关我什么!” 庄玝恼了,连连“你”,顶不出话来。 若不是庒琂和三喜拼命劝说拉扯庄玝,庄玝还想追上去顶嘴。 此时,北府径道上,庄琻来了。 庄琻一连“哟哟”声,便走至跟前,从意玲珑面前经过,道:“我说什么,大冷天不该出来走动。这会子真是瞧见泼猴耍热闹了。五妹妹犯不着跟这样的人置气。” 意玲珑咬牙,不搭腔,扭身去了。 庄琻跺脚,转手指意玲珑:“你给我站住!” 意玲珑哪里肯听招呼,哆哆嗦嗦的朝北府回,压根没把庄琻放眼里。 庄琻开了喉咙道:“没规矩的狗东西!就算你是老爷花大银子请来的,也是我们府上的狗腿。支呼你还不带回应,这份儿银子怕你拿着不够亮脸了。” 听毕,意玲珑收住脚步,双手敞开斗篷,亮出那袋子,哐铛摔在地上,气呼呼向庄琻大步走来。 见这架势,庄琻怕了,急退到庒琂庄玝身后。 意玲珑指着庄琻道:“我一再忍让你,惹恼了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那么多做什么?要打赶紧,姑奶奶我陪你,那池子里的水还不够你泡的,要不要啊?” 庄琻羞红了脸,夹在庒琂庄玝后头,不依不饶道:“反了反了!你这外来的混货反了!” 庒琂原本想帮护,听到庄琻骂外来混货这话,便不由自主侧让。 意玲珑似看到庒琂的脸色和表现,便低眉道:“据我了解,你骂的不止我吧?” 庄琻才意识自己言语失寸,愣向庒琂勾一眼,快语道:“我没骂我家的琂妹妹,只骂你这不要脸的!” 意玲珑哈哈笑,蹲下捡起那袋子,拍拍上头的雪,道:“我还不知你家琂姑娘是外来的,原来这样!”故向庒琂作揖道:“姑娘,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庄琻怒不可遏。庒琂思想半分,忍住了,转身小声对庄琻道:“二姐姐何必跟这样的人置气。” 庄琻瞧庒琂不见怪,添足底气,指着意玲珑道:“瞧见没有?你这混货!我家琂妹妹肚量大,知大礼,不像你这没脸的东西。我要是你,赶紧回去收拾滚出我们庄府!” 意玲珑恨道:“你再言语一句!” 庄玝见形势不对头,也跟庒琂一般拉住庄琻。 庄琻有姐妹在侧保护,胆子也跟随大了起来,叉腰道:“言语你怎么着了!我骂个不听招呼的贱相丫头还犯法不成!” 意玲珑彻底被点火,三步作两步,飞脚迎上,一手直伸至庄琻脸颊,欲要扇打岂料在她的手掌即将落在庄琻脸上,大径道外头传来庄禄二老爷的叱喝制止声。 只听庄禄二老爷冷声道:“金姑娘!” 意玲珑收住手脚,急将袋子收裹在怀中,转身回北府,也不去迎礼面见庄禄。 见意玲珑走,庄琻大肆哭起来,跑到她父亲庄禄跟前撒娇。庄禄叹气,安抚。完毕,便不管庄琻,甩手回北府。 庄琻假眉假眼忸怩一会儿,往北边啐了一口。 庄玝去拉住她,道:“姐姐何苦。我原不想搭理她,你又参进来。” 庄琻道:“合该放眼瞧着那混货没廉耻的羞辱妹妹?别人能冷眼不管,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庒琂尴尬立在一边,觉着庄琻的话有几分讽刺自己。 只见庄玝道:“姐姐去给老太太请安?” 庄琻道:“我早在你前就来了,听说你被罚跪,过来瞧瞧。那知遇见这不识货的。” 庄玝感激地握住庄琻的手,替她呵气取暖,道:“二姐姐对我好。” 看到意玲珑去远,庒琂这才安心。此时也不管庄琻言语失寸,自主道:“还是二姐姐跟五妹妹感情好。姐姐知道五妹妹罚跪,不顾大冷天的跑来。” 庄琻满足道:“自然的。我心里也是有琂妹妹的,那混货竟这样说,可见她的心有多歹毒,还学会挑拨离间!妹妹,我可没针对你的。” 庒琂点头应,算是回复了。 庄玝拉庄琻道:“走,到我那边去。” 庄琻急撒手,道:“你没事儿了,我就不过去了,大冷天还遭一团火。待会儿到你府上,你太太知道了,又该说我了。我不去!” 这里,庄玝邀约,庄琻自然是不愿意去,一则,如她所说那样,郡主知道有这样的过节必定要责备她几句,她是不愿意听的二则,她并非好意过来瞧庄玝,而是想过来笑话她。如今,都没个趣儿,自然不想跟她们处在一起了三则,终究跟庒琂没多大的话语。 那时庄琻和曹氏c庄瑛从中府回北府,才歇一脚跟,手脚没暖和呢就有丫头来嚼舌根说五姑娘在那边被罚跪。庄琻得意,想去瞧瞧,拿庄玝逗一逗。她妹妹庄瑛知她的脾气,就劝了几句。 哪知,庄琻啐了庄瑛一口,道:“活该你一日没个趣味,只有你自己一人玩耍。” 庄瑛道:“谁说我一人,琂姐姐跟我也是要好的。你看琂姐姐不怎么说话,姐妹们不也爱跟她一处?姐姐你这会子去逗五妹妹,日后要遭她嫌。” 本是姐妹之间说话,妹妹好心提醒。 庄琻听她这么说,就怼道:“琂姐姐?太太日常还说,你这名份都给她抢了去,不知你哪里来的肚量还叫别人姐姐。我要是你,羞都羞死了!” 这话,把庄瑛怼得半句都回应不出。 因此,见到庒琂,多少有些不满,又有意玲珑的事儿摆在跟前,一不经心就骂出来了。里头含枪夹棒的有所指向,难怪庒琂多心介意了呢。 这便是缘故。 此时,庄琻满腔怒火回北府,不提。 庄玝和庒琂目送庄琻离去。庄玝知趣,边走边跟庒琂道:“姐姐莫怪,二姐姐就这样。” 庒琂点头,言说无妨,心里倒想别的事:才刚二老爷制止意玲珑时称呼她为“金姑娘”。这意玲珑不是姓意么?怎又叫金姑娘?“意玲珑”三个字里头也没带“金”字的呢!再者说,意玲珑鬼鬼祟祟进那密道,拿那包东西出来,遮掩着二老爷,想必二老爷还不知她的行径来。这意玲珑是何人?怎么又叫金姑娘? 忽然,庒琂的思绪莫名飘远到仙缘庵。 伯镜老尼临终前托付一个人给自己,那人也姓金,叫金意琅! 想必世上没那么巧的事!时至后来,庒琂不得不赞叹,就这么巧!后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六章:生死交 至西府。 庄玝害怕郡主责怪,不敢张扬,悄悄让守门的避开,当没见过自己回府。她领着庒琂直奔向雅阁。 此刻,关先生的病情加重。应庄璞的请,有几个人来到雅阁探视。 来的人是肃远,另是肃远请来的老医官。 原来晨早时,庄玳命复生赶去肃远府上请他,到了贝子府,赶着肃远正去给他父母亲请安。复生识趣,待肃远请完安礼才面见,将庄玳求助的事给他知道。里头,并未说关先生实际情况,肃远还以为是庄玳病了,哪知等他寻了医生,复生又嘱咐说爷们让悄声的。 肃远知问不出个什么话,便领老医官从西府后门进来,随复生直接到雅阁。 一到雅阁,肃远以为是阿玉病来着,责备复生说话不通透。他一边责怪复生,一边迎到里头。待他掀帘子进去,庄玳先迎出来了,着急地拉住肃远的手,还不忘引请后头那老医生。 肃远往里头看,正见阿玉对着炕上缀泣,炕上严严实实盖躺着一人,瞧不清楚脸面。 庄玳稍拉住肃远避开道:“先生回来了。” 肃远惊奇,又看一眼,道:“是先生病了?怎一回来就病了呢?” 那会儿湘莲和子素扶阿玉起身,让位给老医官。庄璞跟旁躬身伺候。 肃远轻轻推开庄玳,要进去瞧,庄玳拉住不给去,嘱咐道:“进来没人瞧见吧?没跟你府上的人说吧?” 肃远道:“没有没有!” 两人便跨进里头。 那老医官拈须闭眼,把了一会子脉,只顾摇头点头。庄璞着急,催促问几声,那老医官没回。庄璞有些恼了。 肃远过来轻声道:“表哥别着急,号着呢!” 庄璞叹息,往跟旁椅子坐下,满脸的心烦意乱之色。 肃远走近炕边,这才看清楚关先生的脸面,只见先生满脸黑涨,没半点活气,且双目紧闭,唇色发乌干裂。 肃远“啧”的一声,知是不好了。 庄玳见阿玉伤心过度,几乎直不起身子,好在湘莲和子素扶着,又拿椅子给她坐,他便走近阿玉道:“姐姐不要难过,大夫来了总归有法子。他可是王府里的名医,比我们府上的都好,以前在宫里当差,还得皇太后赏。我们老太太请他,也很少请得到。所以,你不用太过于担忧。先生吉人天相,会好的。” 阿玉摇头,泣不成声。 肃远显得也是着急,故问老医生:“如何?” 老医官摇头,号了一会儿,收回手。湘莲见状,过去帮忙把关先生的手放进被子里。 余下,肃远和庄玳引请老医官到外头说话,庄璞也跟了出去。 到外头。 老医官叹气道:“我行医这么些年,没见过这样的。只存一口气吊着了,脉搏几乎停息,不知头先给服用了什么药物?那药了得呀!” 庄璞按住老医官的手,道:“您老给一句话,救得还是救不得?” 老医官摇头:“准备着吧!” 几人“啊”的一声,异口同呼。 庄璞一震,扶住墙柱,略缓半分,咬牙甩袖冲出去。庄玳见状,急拉住肃远道:“拦住他!” 肃远不明原因,先一愣,庄玳已奔出去了,死命拉住庄璞不给去。肃远此刻也出来帮手。 肃远恨道:“表哥要干什么去?” 庄璞怒道:“撒手!” 庄玳挡在前头,用尽全力推庄璞回屋,道:“他要找人拼命去!眼下不着力想法子,哥哥闹这个作什么,想法子能救回先生,你再寻仇也不迟!”这话,庄玳多半是推测,毕竟关先生伤病成那样,是人为所致,他哥哥庄璞如此表现,可不是要寻仇了? 哪知,庄璞一脚踹向庄玳,庄玳飞倒在地上。庄璞道:“你瞧着能救回来?” 正好,老医官背药箱子从里头出来,摇头打躬作揖,连连致歉。肃远一手拉住庄璞,一手摆向老医官,道:“您怎么就走了?” 老医官转身向肃远作揖:“爷,里头的爷是时候了。恕我医术庸贬,实在无力。告辞了。” 老医官出去,复生原本去扶庄玳起身,庄玳连忙对复生道:“送人去!不必管我!” 复生战战兢兢地去送老医官。 庄玳起身,哀求向庄璞:“哥哥,你冷静一会子。玉姐姐说了,洋人医术救得。你成日不是跟那些人呆一处么?这会子你该想法子请他们来是要紧。” 庄璞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连连拍大腿:“是了,是了!” 庄玳加力道:“那我我跟你去!” 庄玳是不放心他哥哥。 肃远满眼疑惑,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如今释然,便放开庄璞。跟随道:“那那我也跟你们去?” 话音未停,里头的帘子被人掀开,哇啦一声响。庄玳几人扭头看去,见阿玉手握一把短匕首,满面泪痕道:“二爷,我跟你一块去!挖他一颗心回来救先生!” 是的,阿玉说过需要换心才能救得,即便找洋人大夫来,没那心脏如何救?也是巧妇难于无米之催啊!再好的良医,也不能救治。 庄玳吓白了脸,紧紧拽住庄璞,又呼湘莲和子素拉住阿玉。 正在扭扯当间,庒琂和庄玝c三喜c敷儿四人赶到。 这样的情景,庄玳如获救星,对庒琂庄玝道:“妹妹,快快去拉住玉姐姐。” 听闻,庒琂和庄玝快步上去扶住阿玉。 阿玉哭道:“你们就让我跟二爷去!别拉我!” 见阿玉浑身挣扎,软绵无力,庒琂怜悯道:“姑娘这要找谁去呢!要找什么人,让二爷三爷还有贝子去找,先生在里头,少你照顾怎么得行。听我一句,外头冷,你回吧!” 庒琂示意门外几人着力帮扶,让阿玉进屋。 湘莲进去之后,不放心庄璞,又奔出去,一手扯住庄璞不放,哭道:“二爷要去,别撇下我。免得二爷出事儿,太太要发落我。要去,我也跟着。” 庄璞吼道:“混闹!都给我撒手!” 湘莲含泪扯着,见他急了,便跪在地上,求:“爷爷,听我们一句二句的吧!你还说那些人手黑,你万一也跟先生一样怎么得了。” 屋里。 庒琂一心是来安抚阿玉,没想到庄璞在这里混闹不宁。自然的自己从密道带出来的东西不能庄府人的面交给阿玉。故而,趁外头纠缠,庒琂让庄玝出去帮一同劝阻。 庄玝心中记挂他哥哥,出去了。 等庄玝走,庒琂迫不及待从斗篷里头掏出那袋灯笼虫。 庒琂道:“姐姐,你看这是不是能救先生的虫子。” 阿玉凄凄然,不肯动手接。 庒琂见她不接,就自行打开袋口,迎上去给她看。 果然,阿玉泪目凝住,盯着那袋子。瞬息之间,阿玉破涕为笑,抢下袋子,返身趴向炕边,对关先生道:“先生,可是有救了,可是有救了!只要挖回一颗心,你就有救了!” 阿玉哭得浑身酥软,泪水直崩。 庒琂生怕外头的人进来,一面扶阿玉,一面在她耳根轻声:“姐姐,昨夜我说的,这事儿可得保密。我” 阿玉抹去泪水,转身向庒琂跪下,磕头,道:“姑娘,谢谢你!谢谢你!” 庒琂紧张不已,与三喜c子素扶起阿玉。 阿玉起身,道:“放心。我不问,也不说。可好了,有救了,有救了!” 阿玉捂住嘴巴哭。 这时,炕上的关先生虚弱地出声道:“水” 几人都听到了,唯三喜最是惊喜,忙天大呼:“先生醒了,先生醒了!” 外头还在拉扯不休的人听闻,个个儿赶着跑进来。 一会儿,满屋人。 阿玉亲自喂水,因水中参有药,服下后,关先生气色暂缓。 众人皆屏气凝神看着先生。 只见关先生劳乏微笑,以气吐露:“不中用也无妨的,人命该有始终。只是在璞兄府上,实在是冒犯。如能在我有生之际,移出府里,那我便无憾了。” 庄璞道:“关兄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话。我愧疚兄来我府上,没能照顾好你全身,让你受苦了。庄璞罪不可赦呀!原以为兄来我府上,那些恶人就拿兄没有办法,岂料我操刀伤锦,惭愧之极。” 关先生喘息道:“若非那样,,我怎脱离得这生苦海?天轮命运,不必嗟叹。”又眼向阿玉,道:“我心中记挂” 阿玉俯身向前,伸出手指遮在先生的嘴巴上,示意不必说。 阿玉道:“没到那田地。”她努力收泪,换出笑容,道:“你是知晓我父亲的医术。我父亲去时,给我留了一手札,没事儿的时候我偷偷看,颇有研究。如今救你正用得着。所以,没到那田地。你信我!” 关先生微笑,闭眼,开眼,算是赞同的意思。 关先生道:“那事,终究是我负了你,没能帮你” 阿玉笑道:“先生糊涂了。是我逼你跟我来,岂能是你辜负我?要说辜负,也是我辜负了先生。” 身旁众人听者动容,也糊涂,不知两人说的是何事。 关先生道:“如我不再了,就此作罢吧!你就不必追寻,也不必追究了。可好啊?” 阿玉收住了的眼泪,又流泻,狠狠点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答应过你,会让你好的。你可还记得,你说等把你治好了,我们要在蜀地开一家医馆,专治疑难杂症,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你还记得么?” 关先生闭眼,笑。 阿玉将手中那口袋子扬起,笑道:“你瞧这是什么?这是生肌复活膏,可是新鲜的药儿。天底下就我有了,怎会让你有事呢?” 说着,阿玉感激地望庒琂,庒琂给予微笑回应。 众人不知其意,都觉着阿玉跟庒琂感情甚好,敬佩地投目光向庒琂。 当下,阿玉收住眼泪,直起身子,返手拉住庄璞,往外头走。 除开庒琂仍留在原地,肃远盯住庒琂也不动,其余人都追过去了。 庒琂被肃远盯得不好意思,红脸别开。肃远知失礼,也红脸勾头,速向庒琂作揖。 庒琂轻声道:“贝子何不去劝一劝二哥哥。” 肃远“嗯”一声,转身去了,又回头:“姑娘费心了。” 庒琂深深端一回礼。 肃远转身向阿玉和庄璞那边走。 只见阿玉拉住庄璞道:“二爷,我没别的事儿,就只这一件,求你了。” 阿玉泪流满面,直是跪下。 庄玳c庄玝c庄璞兄妹几人赶紧拉阿玉起来。 阿玉不起:“才刚我说生肌的药有了,眼下就缺那颗心。二爷如还看重先生,求二爷讨一颗心回来。” 庄璞点头,拼命答应:“应了应了,姑娘不说我也要这么做!” 阿玉这才起身,又回到关先生炕前。 眼下,庄玳泄气地问庄璞:“哥哥,明后日东府大宴,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庄璞吐纳一口气,仰目看窗外。 窗外,雪花漫天,皑皑成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七章:曲线求人 庄璞进退两难。 对于府里,自己真没尽一日的孝,对府外,自己成日惹事儿。 关先生之所以落到这田地,根究到底也算是庄璞所为了。因这档子事,他才迟迟不肯给庄玳等人明说。 实里,庄璞明白整件事来龙去脉,故此,他说愧疚,无疑这般。 原来,那日仿书信骗取阿玉的信任,让她安心留在府中。自己又托锦书她父亲去讨人。打听来打听去,获悉关先生被送至反洋教那些歹人手里了。后头慧缘成亲那日,官府来抓拿大老爷,朝上下了急令剿围反洋罪犯,锦书的父亲趁乱私下通关系,这才从那些人手里救回关先生,实里想通过此举保庄府,免得关先生被牵出,连累大老爷。可是,因关先生书案,人虽救出来,官上扣着不放人,将他关押,还给他扣了一个联关洋教案的罪名。 此前,那窃书官商刘姓者极力托人进言,深心要致关先生于死地。混用了些手段,找了几门子的关系,对外贼喊抓贼,给先生扣一顶偷抄的罪名,对内让他的妻子刘氏八月寻她哥哥叫长安的来吩咐,让长安去跟那些反洋者串供,死死拧住关先生是一伙儿的。 因这,锦书的父亲不敢保举,不看吭声。 如此,关先生在牢里吃尽苦头,随从瓜子护主,活活给打死。巧是关先生旧疾发作昏倒不知瓜子已亡。 至后,锦书来给庄璞报说,关先生在牢里,但是被扣几项莫须有的罪名,怕是出不来了,让庄璞着手准备。 庄璞气不过,带一帮江湖人连夜闯入刘宅,把他大舅子长安打个半死,刘氏八月原本身子有孕,见这些情景,吓得当地流产,血崩不止,等救回来,大夫说此女永生绝育,再无后嗣之可能。 窃书贼刘姓者哪能忍得这般欺辱,又碍怕庄府势力,不敢找庄璞闹,便花了重金将关先生提出来,交到他自己人手中。等庄璞知晓,关先生已转移了监牢。 再三打听,果不其然,是刘姓者黑手所为。故此,庄璞扬言要让姓刘的吃不了兜子走。刘姓者怕了,找到跟北府曹氏交好的马婆子,想让她递话,以求私了。 这马婆子是谁人?就是与曹氏交好的那位裁缝。马婆子惹过事,经过官路有前科,那会儿曹氏找几波人才救得她。几遭人里头就有刘姓者。所以,风水轮流转,前事刘姓者讹了马婆子不少银子,如今来求她,她岂能放过机会? 刘姓者找马婆子,只求她给府里掌事的太太老爷递话,让府上和璞二爷私了既往不咎,他便放了关先生。马婆子先假意说身贱言轻,递不得话,耐何刘姓者花言巧语哀求,又有白花花的银子金子送来。后来,马婆子勉为其难应了。 那日进东府给大奶奶量衣裳,马婆子顺道给曹氏递话去了。曹氏碍于脸面,又说是官上的请求,马马虎虎赏个脸应了,可也没跟庄璞招呼一声,没当回事儿。谁知,马婆子出去,让她女儿马大脚送话给刘姓者,说事已办妥。刘姓者喜不自胜,急跟门内人招呼,让人给庄璞知会一声。这才有庄璞让财童复生两人到滚园请阿玉。 庄璞欢天喜地跟阿玉说先生已回来,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被收监在牢里。阿玉万分担忧,可转念想能回来是万幸,就不追究其中曲折。等晚些,庄璞带自己的贴身小厮,又叫几个力壮的仆子赶马车到指定的监舍接关先生。 接到人的时候,众人都看清楚,关先生的人是极其清醒,在马车上还言言笑笑。关先生还示意不必追究等言语。马车才离开监舍,先生就昏过去了。阿玉诊了脉,嚎啕大哭,后头任庄璞如何着急询问,阿玉都不回复,只紧紧抱住关先生,直至西府后门大街。 因西府后门大街雪厚,有些积洼过不去。庄璞才让车掉头从大门进。又怕惹人眼,着人从府里抬张撵子来接,于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算进大门首了。此前,庄璞还指着人跑回西府通知湘莲拿被子等物来接应,并要她想法子支开府里的人。 若不是那晚庒琂巧合见到,还不知庄璞和阿玉偷运关先生回府。 这便是经过。 而庄璞口口声声要出去找人算账,舍刘姓者还有谁? 如今,阿玉又是这样的跪求,庄璞能不一口答应么?庄玳转口劝说,明后日东府大席,总不能在这节骨眼闹事儿。所以,庄璞进退两难。 入夜,极冷。 肃远尚未离去,因庄玳百般恳求,让他同自己帮看守庄璞。 此刻,西府楼台月。 此境,不久前还办过宴席,如今,寒夜披雪,冷彻心骨。庄璞思虑要不要对庄玳c肃远道出关先生的遭遇,要不要将自己的行动也真实告知。 是的,庄璞下定主意,去掏刘姓者的心,换回关先生的命。 庄玳忍不住庄璞这样继续沉默,开腔道:“哥哥,你倒言语呀!” 肃远道:“洋人我不熟,这事儿帮不上忙了。” 庄玳知道肃远恨洋人,不为别的,只因洋人侵占我国疆域,大肆进大烟土,祸害国人。这点上,肃远坚定自己的立场,不与洋人为伍,拒绝与洋人交道。即便朝上有人亲洋,他也避开干净。 庄璞道:“说实话,我也不想找洋人。眼下不找又不行,玉姑娘说这法子九成能救,不能不管啊!” 庄玳急道:“那哥哥还犹豫什么?现在晚了,我们悄悄出去请洋人医生进来,正是时候。” 庄璞满眼凄迷,困顿道:“如何请?大老爷不才因洋人的事给办了么?才好起来呢!你以为我不想即刻请洋人来?” 庄玳蔫儿了,哑口无言。 庄璞又道:“我并非糊涂。日前激动了些,先生这样都因我而结果。我心里头亏欠得紧。” 肃远见庄璞如此忧郁,便道:“虽然我与洋人不亲近,但看表哥思虑得深,我倒有一人推荐。” 庄玳央道:“是谁?肃远你快说。” 肃远道:“太后跟前的缪先生。” 庄玳寻思道:“那位被太后免跪拜大礼的女官?哦,是了!我怎没想到呢?她也是蜀地人呢!肃远怎不早说?不过,缪先生专才绘画,不懂医理救人呀!” 肃远道:“缪先生是不懂。她在宫中行走这一二年,也识得洋人画师。那些洋人帮派团结得很,请她帮忙,那洋人画师必给她几分薄面,再寻一个同胞医生来也未为不可。你我去寻,怎知洋人医生的医术高低根底?且说缪先生在宫里可是御廷女官,关系门面是有的,还怕寻不到好医生?” 庄璞拍手,道:“妥!妥!可我认不得缪先生,如何请?” 肃远笑道:“找缪先生有何难,不然找老太太也使得,老太太进宫这一二年,回回都跟她说话亲近。听说今年老太太大寿,缪先生还送一幅画当贺礼。求府里大人出面,准妥。” 庄璞摆手,道:“这就胡说了。眼下你还看不清楚?这事儿避开还来不及,找府里人,皮子不够脱的。使不得使不得!” 肃远道:“没有宫里传,我也进不去。即便我进去,厚脸皮去找,缪先生未必认得我。要我说,有一法子,也能寻得她。不过要曲折些,能保险不为府里人知晓。其中,还得费些心思手段。银子要花,是必然的。” 庄璞不耐烦道:“可得了吧,快说!” 肃远有些不安逸,终究忍住不发作,道:“我听说缪先生有一地儿,她的手笔作品。在京都琉璃场,许多名家都知道。” 庄玳道:“琉璃场那么大,如何找?先生未必亲自现身吧?” 肃远点头:“自然的。我还没说完。缪先生托人从宫里带作品到外头出售,自然不是摆卖,也不能过于明目张胆。那据点,正好我去过,在南角楼脂砚斋。掌柜的还是我们熟人呢!” 庄玳惊奇道:“谁?” 肃远道:“和鸿藻的表舅。” 庄玳喜道:“哟,还真是。这兜兜转转敢情是一家人不是?二哥哥,咱们求太太去!”因想差了,连连掌嘴,道:“看我!找三妹妹去!他可是三妹妹未来的姑爷呢,论理,还是我们妹夫。” 肃远道:“何必绕道,二爷找和少爷不就得了,我看二爷跟和鸿藻极合得来。跟他说一声,准行。不过,我可听说他表舅喜欢银子,多少备些。” 庄璞知晓这方法绕些,分析下来,救人这事儿,还真须得找熟人才靠谱。于是,当机立断,三人连夜出府,直奔和府找和鸿藻。和鸿藻听几人有求,并不推脱,便领他们来到琉璃场脂砚斋寻他表舅。 哪知他表舅听说要找缪先生,连口推脱。还说缪先生的作品都是外头寄存的货,根本联络不到缪先生本人。说缪先生与脂砚斋有联系,那是讹传。 幸好庄璞事先听肃远的叮嘱,早备下一锭金子。这金子还是之前朝他大姐姐拿的呢!得了金子,和表舅迟疑,终究不肯松口答应,只说帮转达转达,不一定能传到。 庄玳机灵,急对和表舅道:“如果您能即刻托人进宫给缪先生递信,我还有东西答谢您的。几月前,我们府上老太太过寿,您听说过?连皇上太后都赏赐物件儿了,缪先生还赠几幅墨宝,您要是帮我们办成了,我回去取一副送您。如何?” 和表舅听这么说,愣是吃惊,急道:“我可是看在大侄儿的脸面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现在晚了,宫里进不去!要赶也得明儿去了,中午就能有信儿,能等不能?” 庄璞不愿意等,想翻脸了,庄玳扯住他,替一口答应了。于是,着手研磨奋笔书信,洋洋洒洒地把人命关天的事说明白,又将庄府人等关系表明,再恳求缪先生保密此类。总之,请求缪先生疏通关系,帮寻一名洋人大夫救治关先生。就此。 哪知,人不好求,事不好办,还牵出一大堆事。时至后来,悔之晚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八章:珍主子信函 关于缪先生,庄璞并不认识知晓。 若非一路回府,庄玳解释,他还以为缪先生是宫里有顶戴的老公。 实则不是。缪先生乃是一介女流,才情十分了得。论源缘,至后还与庒琂有交际,自然的还要牵扯到另外一人,便是玙瑱。玙瑱是庒琂和子素的金兰姐妹。此是后话,先不提及。 庄玳告知说:“缪先生这人极其传奇了。我听说,缪先生成亲后没多久,丈夫就因病过世了。论深究,缪先生的丈夫陈瑞还曾在蜀地为官,与关先生算是半个老乡了。陈瑞离世,先生又有身孕,迫不得已从蜀地回老家云南,扶孤守节。谁料,那年云南起义动乱,缪先生再携幼子前往蜀地避乱,投靠她哥哥缪嘉玉,虽然有门第依靠,她还是自强不息,不肯寄人篱下。据说她通晓文史,书绘精绝,到了蜀地除了卖画为以生计,还被当地县令陈玉堂酬聘掌管书院。前两年,太后向各省下密诏,寻选一批女官伴闲。蜀地督抚推荐了缪先生,派人送先生来京都。内务府层层试查,太后面审,先生才情独特,性情温厚,就如此被太后选定伴侧。据说太后对她极其喜爱,不但免她朝臣跪拜大礼,还月俸逾百过万金。现今,先生年近五十开外,日日伴侧太后跟前。如和表舅所说的那样,想进去面见她,可不容易。等等明日,是情理的事儿。” 这话明里解释缪先生的背景深厚,实则借机安抚庄璞。 庄璞听毕,略放心,不过这缪先生毕竟局外人,又有那样的高贵身份,不一定愿意伸手帮助。 庄璞问庄玳:“我怎没听过有缪先生这号人物?你就知道了?” 庄玳笑道:“哥哥日常混迹江湖,不消知晓这些。平日跟你说一二句门里的事儿,你就动肝火不愿听。这会子说不认识没听说过,倒冤枉人了。老太太还当我们的面夸过缪先生来,你还记得?” 庄璞奇道:“老太太怎么说的?我怎一点儿都记不得。” 庄玳道:“老太太说姑太太当初进宫面审,太后对她初作的皮袋和尚不是十分满意,后头她就地颐和园画了一副秋韵深远,太后被折服,赞说秋韵十足,底蕴博厚,封她为御廷女官,令她朝夕伴侧左右不离。到底,缪先生有才,还有胆量。那会子太后都不满了,还敢奋笔,可见是常人能比的。” 庄璞赞叹道:“这样说,她和上官婉儿有一上下了?” 庄玳活泼笑道:“大唐极乐,未必我朝颓丧?哥哥不该对我朝刮目相看?成日推崇洋派,惹老太太生气。” 庄璞拍了庄玳一脑袋,没搭他这话,紧又道:“为何老太太称先生为姑太太?” 庄玳“哦”道:“这我哪里知晓。我知道的都给你说完了。改日你自个儿问老太太便知。” 庄璞点头。 回到庄府,已是深夜。 庄璞庄玳又到雅阁给阿玉说实况,大致让阿玉放心。阿玉没表示任何,一心在关先生病情上。 次日,老太太身子略好,仍让众人不必来请安,大有怜惜曹氏和大姑娘庄瑚操办东府宴席的意思,让她们寻空多歇息一会子。 庒琂与她人不同,早早先到寿中居探视老太太,并请安。陪伴老太太醒目,说一会子话,用完早餐。过后,庒琂从寿中居出来,悄悄往西府去,此时,三喜和子素陪侧。 到了西府,庒琂先去拜见郡主,问过安礼。庄玝在旁侧,知晓庒琂过来瞧关先生和阿玉,就借故支开她。那时,郡主因不见庄玳c庄璞两兄弟,先问庄玝,庄玝说不知道,郡主又着人将湘莲和伺候庄玳的小丫头子金纸叫来。 一问,金纸抢先报说三爷跟二爷出府了。 原本湘莲想跟金纸协商遮掩遮掩,哪知走得急,没商量。等郡主问,金纸抢了先回复。 故此,郡主怪道:“大晨早出府做什么?” 金纸回道:“头先学里的先生不来了,听说二爷要给三爷请个好先生。” 郡主寻思想,也对的,此前那学里的先生告假回去,一晃眼过去那么些时日,先生告假还说冬至后复课,后来传话来致歉。郡主因府里事故多,没往学里想,如今金纸提醒,便记起来了。 郡主道:“难不成大晨早去给先生请安?有没说请的是哪里的先生?” 金纸摇头。 郡主又望住湘莲,湘莲惊惊怯怯,勾头不语。郡主叹息,说罢了,又叮嘱她们好生看着爷们。 之后。 庒琂c庄玝c湘莲c金纸等从郡主处出来。 稍在隐蔽些地方。湘莲拍胸脯吓道:“我这心跳到嗓子眼儿了。”直直嗔望金纸,道:“你怎说你们爷跟我们爷出去见先生了呢?” 金纸道:“爷是这么跟我说的。” 庄玝一侧笑道:“哥哥说多早晚回?” 金纸摇头。庄玝叹息,让她先下去。 接着,庒琂对湘莲道:“姐姐,你还跟我们一块儿过去?” 庒琂指的是雅阁。 湘莲为难道:“再这么一堆人跑去,太太就疑了。明日东府不是摆宴么?大姑娘央人来给太太说了,让我过去帮衬。先生那边,姑娘就费心了。我们爷脾气儿就在这儿,姑娘不嫌话多少,也帮拦着点儿。” 庄玝道:“哥哥到底出去干什么了?昨夜还跟肃远他们在楼台月,我们找过去,又不见人了。” 湘莲左右张望,一把拉庄玝,低声道:“二爷说托宫里人帮请洋医生来,就为这事儿。” 庒琂也听到了,当湘莲说到宫里,庒琂心中大震。宫里,不就是离姐姐很近了?姐姐如今在宫里可好?玙瑱在宫里可好? 庒琂愣着。 湘莲言语毕,抽身去了。庄玝见庒琂一脸愣傻,轻轻去挽住她。 庒琂惊醒,挤出笑容,道:“走了?” 庄玝怪道:“姐姐怎么了?跑了神。” 庒琂道:“没什么,想着哥哥们什么时候回。总归他们在,雅阁才安不是?” 庄玝默许这话,两人就此向雅阁去了。 到雅阁,见阿玉在给关先生熏药香,还坐在炕边翻医书,因听丫头报说琂姑娘和五姑娘来了,她急收好医书,迎出来接。 各自端礼。 庒琂和庄玝脱下斗篷,阿玉两人坐,丫头上茶。 庒琂这才道:“我看先生的脸色,比昨日好了。” 阿玉淡然微笑,转头去看炕上。可不是,昨夜自己施了针,给先生扎了几眼,血脉通透些许,今日缓过色了。庒琂这一句,虽说平淡,也十分安慰得阿玉。 故此,阿玉道:“都是得姑娘费心照拂,若不然,也不能够。” 庄玝心生哀怜,和声道:“听湘莲说,哥哥出去找医生了。我跟琂姐姐一路来,还一路期盼着他们赶紧回来。” 阿玉轻轻点头,眼眶红润。见状,庒琂和庄玝相互对视,不语。 庒琂庄玝和阿玉在聊说庄璞庄玳两人,于此同时,那两人跟肃远在琉璃场南楼脂砚斋等信儿。 原来兄弟俩赶早出去。庄玳让丫头金纸拿斗篷来给他披,小厮复生怕冷,躲躲闪闪不愿跟出去,金纸伶俐,就自报说想跟在一侧伺候。 庄玳责骂几句复生,便跟金纸说:“也不用你去,头先我那先生不来教学了。冬至到今,空了好些日子。二爷帮我寻了一位好先生,这出去拜见呢。太太要是问起,你就这样说。” 这才有金纸见郡主时的回答。 庄玳携住庄璞,悄悄从西府后门出,赶到琉璃场,肃远与和鸿藻已在那里等着了。 四人进脂砚斋,和表舅好茶款待,说宫里头的人还没出来给信儿,故让几人等待。因此,和表舅心中惦记缪先生的画儿,问及出口。 庄璞不耐烦了,道:“答应你的事儿,还怕黄化了不成。你这人忒瞧不起人了。” 和表舅有些不悦,终究瞧在和鸿藻的脸面,又瞧在有缪先生的手作份儿,忍住。 略是等两三壶茶,宫里来人了。 那人戴着黑绒花顶帽子,全身围披一身皮绒披风,也不撑伞,从外头进,还不住扭头看身后。是有躲躲闪闪的行径意思。 庄璞等人以为是和表舅的客商,也没仔细去瞧。只见和表舅一脸团笑,半膝打千向那人问安,道:“哟,您可来了!” 和表舅没给庄璞等人介绍,只把那人请到一边坐,再让人上茶。 和表舅道:“怎么说呢?” 那人眯着眼看和表舅,又环瞅一眼庄璞几人,捏着喉咙,细细声道:“里头说去?” 和表舅这才醒,道:“我还不知道规矩的。不瞒您说,这事儿是几位爷托的。” 那人略安心,因道:“行!”从身上摸出一封信,交给和表舅,道:“这天贼冷啊。要不是您托我,我还不愿跑呢!寻多大的情啊您说。不妨实话告诉您,姑太太没空儿,头一日跟老佛爷一日,见那外宾女眷。今日说歇着,老佛爷又指着珍主子她们跟姑太太学习。这不,才把你们的话传给姑太太,她没回呢,老佛爷又召去了。幸运遇见珍主子,她替姑太太兜下了。您说巧不巧了,珍主子有熟人。”指着那封信:“海关道员斯福特先生。日里教珍主子用黑匣子的那位。珍主子说了,拿这封介绍信函找去,他肯帮,只是碰到他忙,也说不定了。” 和表舅听毕,一脸作揖打躬:“啊哟,可真是撞见您了,换成别人,谁有这心吶!这行事言语,怕大总管跟您比,也比不过的。您顶戴花色儿,赶不到几日又添宝了。” 那人连摆手,笑道:“别介,别介!还不是咱们感情好呢么!得嘞,我还得赶回去,您忙着。” 那人起身出去,庄璞等人起身相礼作揖,目送。 和表舅送到门口,笑道:“赶明儿您再出来,都给您备着了。新班院扶持的角儿,身段生得十分俊儿,保准您瞧了满心喜欢。” 那人乐呵呵道:“梨园尚没新人?” 和表舅正色道:“哟,看您说的。就算我找门路关系让人来伺候您,您也” 那人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头先那位老公公。如今,梨园尚名满京都,皇太后都要听他们的戏。谁敢碰去!我只是说说。走了!” 和表舅趁那人启行开步,悄悄塞给他一包银子,余目,送他蹬车碾雪去了。 回到里头,和表舅将信交给和鸿藻,和鸿藻转给庄璞。 打开信函一看,确实是宫里人帮忙,说了许多恳切的话,并特别红笔勾注让他们赶去海关府找斯福特先生。又有一纸笺,歪歪扭扭写着些洋文,几人看不懂。庄璞拍道:“可算是放心了!” 和表舅觉着帮完一件大事儿,心地欢喜来客气言语。庄璞见他得力,也是感激,保证道:“等我忙过这茬儿,给您送画儿来。就算我们不来,也托鸿藻送到。可放心吧!” 和表舅满脸答应,待送几人出门,他又拉住和鸿藻道:“好歹跟紧了,能今日要得到,就跟去要。缪先生的画如今价格高着呢!” 和鸿藻点头应。 出了脂砚斋,几人急向海关府去。 一路上,庄璞欢喜雀跃,如同已寻得神医,即刻能救到关先生一般,哼着小曲儿。肃远c和鸿藻摇头晃脑,竟相露出几分无奈。 庄玳倒是很疑惑,问肃远:“这事儿真亏了珍主子了。怎就那么巧遇见她呢!” 肃远道:“不巧哪成书呀?我听我们老福晋常说,珍主子是热心肠的人,跟你姑大表姐媛妃感情也深厚。兴许因这个才挺身帮忙也未可知呀!” 庄玳拍手,乐道:“可不是了!这珍主子怎又跟大表姐好了呢?” 肃远摇头笑,不答,此处,他也不太知道。 自然的,庄玳庄璞也不知道其中关系。时论至后,应了肃远的话说“不巧哪成书呀”?这珍主子便是玙瑱。玙瑱自小与庒琂相识,自然跟她姐姐卓亦月感情深厚了,何况还在宫中一同服侍皇帝。 可谁料,因这段事故交集,日后庄璞与玙瑱还有一段大故事。自然的,此次经历,让和鸿藻也深陷浑沦。 总而言之,急救关先生,是庄府众人一大转折,分帮立派的转折。 可惜,眼下,无人看到暗下波涛汹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九章:清平调,大悲辞 庄璞等人赶到海关府求助斯福特先生。 海关府应门的让四人在门外候着,接信函进去。等了许久不见人出,庄璞有些急了,又等一会子,里头的仆子出来递话说斯福特先生因要出门,此事怕是帮不上忙。 这海关府斯福特原是海关总司一品大员赫德的手下,他们并非神州上国的国人,而是海外福尔摩斯国的子民。丰帝八年,福尔摩斯国借商业交际,漂洋过海而来,绞尽脑汁先占神州上国岭南境地,试图霸占国土。 原就职神州上国浪涛省领事馆翻译一职的赫德,交际手段颇是高明,其通过工作关系笼络朝上大批官员,在岭南被占后,朝上官员向皇帝和皇太后举荐,聘请赫德入职海关,帮天朝处理各国事物关系。如此,赫德辞去领事馆事务,入职岭南海关副税务司。不出几年,朝上以赫德工作竭力清廉威武,升他官职为海关税务司。短短几年,赫德连续加官进爵:按察使正三品大员,布政使从二品,直至前两年官职正一品。因此,赫德官大事忙,日常在淞沪c京都各地公干,海关府交由助手斯福特打理。 这斯福特作为赫德力助臂膀,不但替他处理京都各类事物,还替朝上处理近期洋教案赔款交涉事宜。因此,他甚得上心,常日出入宫门,自然跟皇帝c珍主子有交际。而珍主子极推崇洋,喜欢洋玩意儿,特别是能拍出人像的黑匣子,亏斯福特悉心指导,自然而然跟他交成好友。当宫外有求,她巧撞见,又逢在他人跟前,卖弄一下自己的交际关系,便应了这门事。另外,珍主子与皇太后不甚亲厚,而皇太后极宠缪先生,她也想借此机会卖个人情给缪先生,好让她在皇太后跟前美言几句。 谁想,斯福特忙着关于各国洋教案赔款交涉,不得空。 眼下,庄璞以为洋人推脱,便心怀不满骂了珍主子。肃远和庄玳c和鸿藻怕惹事儿,急拉他回府。 重回雅阁,庄璞也不将此事说与她们知晓,只开门见山问阿玉:“玉姑娘,你跟我说,这颗心挖来了,如何给先生装上?” 余下人听他这般说,吓得面如灰土。 唯阿玉喜道:“这颗心得挖活人的心,若是死者,不中用。这时节正好,挖出来用冰雪埋鲜。送回我这里,装上去我自有办法。” 庄璞道:“好。求不得人的事儿,我自个儿去讨!怎么着也得挖一颗两颗回来用,姑娘你等着挑。” 庄玳和庄玝吓得赶紧拉庄璞:“哥哥,你这要挖谁的心?” 庄璞笑道:“还有谁?自然有赔心的人。” 肃远道:“枉法的事儿,你挖人心,要人命,别人怎么活?” 庄璞向阿玉作揖道:“他们倒提醒我了。姑娘,敢问我取那人的心,用狼心狗心换回去,可使得?” 阿玉微愣。 庄璞道:“姑娘放心,那些个人该用狼心狗心换之。” 和鸿藻以为几人说笑缓和气氛,便打岔帮庄璞道:“二爷因外头遭遇不如意,也是说笑撒气,瞧把人吓得。” 庄璞哼一声,不说了。庄玳和肃远c庄玝c庒琂相互对眼,不知如何是好,想庄璞心中有气故意这样说。 至午后,庄璞想起和表舅那画的事儿,就跟庄玳道:“虽说和表舅帮忙,最后没使得上力,他要那画儿,你找老太太要去。让和鸿藻代拿给他。” 庄玳想着也是,便千叮万嘱肃远等人看住庄璞,自己去寿中居讨画去。 从寿中居拿画倒是简单。庄玳到了寿中居也不去见老太太,只悄悄把掌管库房的梅儿寻来。他千姐姐万姐姐的求。梅儿本是个花痴小女子,心高气深,唯府里的正经主子视听。论府里三位少爷,最贴得心的属三爷,故庄玳哀求,她应了。 梅儿道:“要我偷偷摸摸替你拿库存我没那胆子,如不然,爷先去给老太太说一声。你要拿要抬,我只管配合给你开门。” 庄玳道:“我就借去看看,是肃远来了,他没见过。都怪我嘴巴不牢实,说给他知道了,如我拿不出来,过去不给笑话了?和鸿藻也在呢!到时丢我自己的脸面没什么,让和鸿藻府上瞧不起北府,才叫丢三姑娘和太太的脸面了!” 这话提醒梅儿,肃远是贝子,和鸿藻是北府的三姑爷。梅儿跟北府暗地里走得近,这面子总要照顾的。于是,讲死说活,让庄玳立一张借据她才肯依。 如此,庄玳拿到缪先生的手绘画作,往雅阁去了。 这方,梅儿因听说和鸿藻来府上,赶着去北府找庄琻庄瑛给她们说。哪知,庄琻好事,觉着西府的哥哥们找人来耍没叫上自己,便气呼呼的领庄瑛前去,大有闹事之势。 庄瑛原不肯去,怕羞。可庄琻说道:“怕什么,咱们堂堂正正的去,不比他们偷偷摸摸的来?” 果然,等庄琻庄瑛赶到西府,寻不见人,问了才知人在雅阁。便一头悄悄赶到雅阁。 到了雅阁,还未进院子,就传来庄玳惊叹大呼的声音:“你们好歹些拉住他。怎给他去了呢?”用心仔细听,又闻庄玳道:“玉姐姐,我不是不让二哥哥救先生。就算他去,也得带上我。哎呀!” 庄琻示意庄瑛及丫头轻迈脚步。她先碎步迎上台阶,猛手撩开帘子进去。 本想恐吓里头的人。 可进去了见满屋人,个个悲伤神色,她愣得哑口。随后,庄瑛和丫头进来。 众人见庄琻庄瑛姐妹,感到惊讶。庄琻连连道:“哟,倒齐全。”见到阿玉擦眼回避,又望到炕上躺有人,改口笑道:“是先生回来了?” 众人几乎没缓过神,所以没人回话。 庄琻的眼神从炕上移开,投在肃远身上,羞答答的拿手绢捂嘴,向肃远端礼。 肃远与和鸿藻回礼,庒琂也跟随回礼。 庄玝道:“二姐姐三姐姐怎么来了?”走出去掀帘子看外头。 庄琻也不招呼阿玉,只转身对庄玝:“这般偷摸,准没行好事。”才勾头对阿玉道:“先生冷到了?盖那么厚。” 阿玉颔首示礼,抹眼泪。 庄琻见状,故收敛。庄瑛走到庒琂跟前,红脸先看和鸿藻一眼,再转脸望关先生,小声对庒琂道:“怎没请大夫?” 庒琂摇头。庄瑛识意,赶紧闭口,露出担忧之色。 此时,庄玳叹息跺脚,拉住肃远:“走!” 肃远也不知庄玳要拉他去哪里,随着去。庄琻才见到肃远,岂肯让他走,便拦住庄玳:“这是去哪儿?” 庄玳道:“二姐姐不用管。” 庄琻“哼”道:“我又没问你。” 庄琻赌气,立一边让路,庄玳拉肃远去了。 于是,庄琻哼哼道:“不知什么意思,见我来就走。先生回来,你们一伙儿的聚头,单不请我们。”颇为厌烦勾了一眼和鸿藻,道:“我看你想做西府的姑爷了。” 说完,庄琻翻白眼转身出去,也不理屋里人。 庄玝和庄瑛两人莫名红辣脸,低低勾头。 和鸿藻尴尬,笑道:“这他们去了,那我也” 庄玝哼道:“你也走!做你北府的姑爷去吧!”一边说,一边推庄瑛,瞬息,庄瑛被推到和鸿藻边上,差点倒过去。 和鸿藻羞怯,躲开了,幸好子素和三喜手快扶住庄瑛。 庄瑛嗔道:“五妹妹做什么!” 庄玝冷脸冷言:“先生还躺着呢,一个个儿不关心,跑的跑,走的走。敞开说出去与人知道,我们家是这样待客的道理?也不怕外人耻笑了去!” 如此说,庄玝饮泣起来。庒琂想宽慰出话,又见庄玝对阿玉行礼道:“姐姐和先生担待着,没人招呼管理,我管。我这就回老爷太太去,也给老太太说去。” 庒琂赶紧拉住庄玝,道:“妹妹何苦发火。哥哥们着急,二姐姐还不知怎么回事,理应理解。妹妹不瞧玉姑娘处境,也瞧先生躺着的处境。” 庒琂知事闹出去,府中将会大乱,本是好心提醒。谁知,庄玝恨眼道:“那日还是玉姐姐留下来救姐姐,如今姐姐好全了,倒给忘了?说我火气大,姐姐竟没半点火气?我竟不知姐姐能如此忍得。” 庒琂噎语。 子素看不过去,道:“五姑娘言语重了,我姑娘若不担心不念恩,怎三天两头,半夜三更还往这边跑?” 庒琂立马道:“子素!” 子素冷道:“先生不好,谁不担心来着。我还跟在姑娘你前后腿跑呢!若不是我们姑娘心里有玉姑娘和先生,二爷朝我发火,我早就顶回去了。如今说我姑娘,实在冤枉。” 子素憋一肚子的火,此前庒琂回镜花谢取灯笼虫,自己被庄玝拉去搬被褥,等搬来雅阁,庄璞嫌弃子素手脚慢了,还指责子素不懂得关爱,没人情,倒没骂庄玝什么话,转调责怪起庒琂教导无方。那时若不是理解庄璞关切先生而着急,理解庒琂的处境,子素当场就顶回去了。 如今,庄玝出言伤及庒琂,子素才忍无可忍,把怨气说出来。 和鸿藻抱着一卷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堆着笑脸道:“姑娘们消消气。” 庄玝理亏,终究被子素这样一位下人顶嘴脸面挂不住,哼出一声,对丫头敷儿道:“敷儿,我们走!” 庒琂怕庄玝真去报告给郡主等人知道,赶紧跑出去追。 到了外头,见庄玝立在雪天下,仰面流泪。 庒琂近跟前,先致歉,道:“我那丫头脾性倔,回去我好好教她。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庄玝委屈:“我能跟谁置气,往谁的心里去?我哪个都说不得。可我又爱管这些,比不得姐姐的身份好进退。” 话里,庄玝悲凉自己的出身不好,是姨娘生的,说话才这般受人抵触,不被注重,不被采纳,位置无轻重可言。 庒琂安慰道:“妹妹想多了。我们都是一样的心,都是一家人,哪能有嫌隙话语?妹妹不要往心里去。外头冷,跟我回屋吧!” 庄玝不动。 庒琂道:“我知道妹妹的心最真。这两日,妹妹的言语行为着实感动我。话说先生和玉姑娘跟妹妹无丝毫关系,妹妹能这般待遇,是妹妹心地宽厚,为人热场。”拉住庄玝的手,以护温暖,再道:“妹妹的为人,要我说句公道话,比我们这些人真实。既然妹妹真实,该让大家踏实。哥哥们出去了,我心里也担忧,妹妹就不要去了吧!不然,我留在这儿真不知该如何办了。” 庄玝动容,依旧木着。 此时,三喜撑伞走出来。庒琂识意,将伞接在手,替庄玝遮挡。 庄玝感动道:“姐姐你回吧!” 庒琂笑,携住她的手不放,往台阶上走。 到了门下,庄玝不肯进去,道:“不知二哥哥和三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庒琂满眼担忧,跟随庄玝一道站住,痴痴然地看屋外飘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章:冤头债主 庄玳知道他哥哥庄璞是寻仇去了,但不知寻谁? 冤有头债有主。 那些人把关先生羞辱毒打成这样,庄璞怎忍得这口气?自家府上的门第荣光比不得王侯将相大员的尊贵,可在京都也是有一席之地那些小人竟胆大心肥到这样境地,可见世风恶毒,已没了位分阶级,更没了王法。 既然如此黑手黑心地将人往死里弄,不顾律例条规,刘姓者能下手,自己为何不能? 庄璞是这般想。他也想好了对付手段,直捣刘宅。便一迳到外头找人。 他集结了数位江湖好友义士,这般那样将关先生如何受欺辱,如何被栽赃,如何被扣罪名,又如何被整治到命垂危丧,倾腹告知,那些江湖义士志气高,听了之后,纷纷拔刀握枪,要跟庄璞寻刘姓者问罪。总之,为关先生不平,誓让刘姓者偿命。 他弟弟庄玳知他的脾性是要寻事去了,可想不到他寻谁的仇。那时,庄玳跟肃远追出府外,兜兜转转却找不见人,两人再找平日跟庄璞亲近的几位官中子弟,那些人都是有爵位身段,平日里他们与庄璞表面亲厚,实则是酒肉朋友而已。庄玳找到这些人固然问不出什么话。无奈,庄玳和肃远回府心急火燎等待。 近晚时分,庄璞依旧未归,庄玳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那时,庄璞已带人到刘姓者的宅院,纠集到的义士持刀拿枪,如同匪徒,内外包裹围堵刘宅。 谁料想,刘宅像早闻获消息,除了仆众,家主已不知去向。庄璞急恼,拉一个老仆来跪审,那老仆战战兢兢言语不清楚。义士里头有位名叫陈推的,另一名叫迎新的,两人比庄璞还要火大,将宅内仆众老小都驱来,想严打逼问。 庄璞乃是大族府邸里的公子哥,知晓里头的路数交代,如没猜测错,他们的主子早有打算,给封了口。瞧他们噎语吞吐的模样,全然在脸上,并非他们不知。 庄璞也深知,如若问不出话,这些义士必有一虐。 于是,庄璞对二人道:“将穿戴时新的那个叫来问,其余先放了吧!” 二人不肯,道:“二爷不必朝他们发什么慈悲,这些人手头不知捏多少人命,枉多少的事故。主身不在,我们割去他的袍衫也使得,算替先生出气了!” 庄璞连连摆手,道:“二位哥哥不必过于恼怒。挖地三尺,我到头是要找他们主人,往后想,严刑逼供,恐招不实,反坏大事。哥哥们先听我的,试试吧,万一问出来了呢?” 二人不知庄璞内心想法,庄璞也没说。于是,二人喋喋咧咧去了,按庄璞的意思提那名穿戴极好的仆子来问。 那仆子倒生得粉嫩秀气,想必在宅里有些地位。到了庄璞跟前,战战兢兢,垂首勾脸,一言不发。 庄璞和气,一改此前怒状,问:“我也不打你。你老实跟我说了,兴许我一高兴,对你们既往不咎。倘若知情不肯相告,我拉着你们去官府,告你们一宅子枉法杀人,到时,你们主人老爷判个杀头大罪逃不脱,你们一个个联袍家奴也得陪着。这脑袋,在不在你们脖子上,你自个儿想清楚。再有,我这些人,不是土匪强盗,不会把你们怎么着了。我就是让他们来拉你们去官府的。倘若如今跟我说实话,我即刻让他们撤了,绝不为难你们。” 那仆子依旧无话。 庄璞哼哼两下,巴不得上去抽他几大嘴巴。终忍住,又道:“上回我来过,知道我是谁么?知道庄府不知?我们老太太是服侍当今皇上和皇太后的老人儿了。才刚我说的话你不信?那成啊,咱回见!我这先将你们押到官府,七十二道刑具一一过完,再让人告到上头,灭你们一个个九族!” 庄璞恨撂下这话,转身欲叫陈推迎新二人。这时,那仆子“噗嘟”直跪,磕头向庄璞。 仆子道:“爷饶命。爷饶命。我说我说!” 庄璞沉心一笑,声道:“如实说来,我即刻先放了你!” 此后,仆子说了。 原来,刘姓者自从关先生事后,又惹出一桩命案。 头日马婆子来讨银子,撞见刘姓者那流产的妻子刘氏八月寻死,才刚抢救下来,马婆子撞在当口。刘姓者痛失未出世孩儿,妻子又伤心欲绝寻死,起因都怪关先生和庄府。虽然通过马婆子处理停当,可如今,家宅未见安宁平定。 马婆子不知刘宅发生事故的曲折,只知上门讨银子。此前,刘姓者求助马婆子,给了些许定金作答礼,说事后即刻差人再送来余下的。事后马婆子左等右等不见,故找来了。 当口,刘姓者心中怨怒正找不到人报复出气,马婆子仗着庄府势力来讨钱,他便下了狠心,迁怒于马婆子,故意不理睬她。 马婆子为此破口大骂,无功而返。刘姓者气极,差人在外头将马婆子截住,将她打个半死,恐吓她说要银子朝庄府拿去,那是庄府欠刘宅的。刘姓者打定算盘,马婆子未必敢朝庄府拿,这等事本不是光彩之事,她又犯过事的人,怎敢张扬? 刘姓者吃定马婆子不敢闹。 马婆子当场确实被吓住了,回到家仔细寻想,当初自己犯事,差人找刘姓者帮忙,他吃了自己不少银子,可如今自己寻情替他办好事,不给钱就罢了还差打手来打自己。马婆子越想越气,伤心半日,呕出血来。 她死去的儿子马和儿媳潘氏原生有一子,名叫马乃宝,时年十岁。马乃宝自父亲离世,母亲出走,他自幼跟爷爷奶奶过日子。平日,二老待他极其亲爱,衣食皆以好的养给,还托了人情让他去学堂读书。马婆子本想一家子平平安安,到头算一世了,谁料碰见刘姓者这事儿。 马乃宝年纪不大,入学堂受了熏陶,也经历些人事,回来看到奶奶这般遭遇,十分激愤,当从马婆子口中得知是刘姓者所为,他坐不住了,赤手空拳前去刘宅寻道理。刘宅家奴平日蛮横,惯是吃软怕硬,攀高踩低。马乃宝愤慨而来,自然不招待见,便骂几句难听的话。 刘宅家奴岂能容忍,将其暴打一顿,再哄出门外。可谁想,马乃宝满身伤痕,却不肯离去,忍着疼痛扭扯要进刘宅要道理说话。刘宅家奴们见是这样,也不去给刘姓者回报,几人夹着他到马厩,往死里打,又挑马粪往他嘴里灌。 谁知马乃宝倔强,憋足了力气推开刘宅家奴,摇摇晃晃在刘宅蹿跑叫骂。那当下,刘姓者听到了,差人将他提来问话。一问知是马婆子的孙儿。 刘姓者怒不可遏,骂道:“好你个狗腿孙子,怎么不见你也绝后呢!” 即刻令亲近家仆绑死马乃宝,欲推去送官,恐吓说他是盗贼。马乃宝受文墨熏陶,岂能受得这等的耻辱?故一头撞向刘姓者,以求同归于尽泄愤。哪知刘姓者的大舅子,就是他妻子刘氏八月的哥哥叫长安的来探视妹妹,一头撞见,也不管理曲折,三两步上去拎起马乃宝,一头将他撞在柱子上。 马乃宝头破血流,含恨而死。 刘姓者怕事态闹开引火烧身,遂而让亲近家仆用破帘子包卷丢弃马厩,待晚些运出去刨坑埋了。 长安出手闹出人命,自然害怕,百般求刘姓者赶紧埋人,处理干净。刘姓者心虚,一面安抚大舅子长安,一面让仆子去马婆子家打探。仆子去到马婆子家探了回来说,马婆子呕出血,卧床不起,正让孙子拟状告官。 听了报告,刘姓者急了,赶紧让长安提银子到马婆子家,跟她说私了。并不提及她孙子马乃宝已丧命的事儿。只说此前那事是一时糊涂。 马婆子贪心,他们既然想私了也可,那就得再花几倍银子来。 长安见马婆子不肯松口,还翻倍敲诈,又气又急,恐吓马婆子道:“好贪心的婆子,再不识抬举,让你跟你孙子裹在一处马厩。” 长安扔下银子扬长而去。 随后马婆子左等右等不见孙子回来,才想起长安那狠话来。因此拖着伤痛到官府询问他孙子是否来过?官府给回复说不曾有。婆子心里有几分底了,寻到刘宅找孙子。 刘宅大门关闭,任由婆子呼喊摔门,不给进不回复,实在闹得大声,家奴才出来驱赶,撵走她。 婆子伤心彻底,跌跌撞撞回家。直到夜里,也没见孙子回来,想想不对劲,便让丈夫老马头扶着又来刘宅。到了刘宅,叫门不开,老两口不死心,随后转至后门想继续叫。 到后门,正好看到刘姓者和长安吩咐家奴搬运孙子马乃宝的尸身上马车。马婆子认得孙子的衣裳,那露在帘子外头的鞋面还是她给扎的呢! 马婆子想呼一声“天吶”,张口没能呼出来,一头栽在地上。 马婆子醒来,已被丈夫老马头及过路的好心人扶回了家。 次日,马婆子身藏一把剪刀和一把短匕首,提着长安送来那些银子,无神无气的再来刘宅。到了刘宅大门,轻声敲打,门开了她也不闹,还给守门的端礼。 马婆子对守门的道:“给你爷说,昨日他给我的银子多了,我送来还他。老婆子开个玩笑罢了,不兴要这么多。” 守门的受过刘姓者吩咐,婆子再来不许搭理。如今见婆子这般客气,有点抓不住头脑了。婆子见他犹豫,便从袋子里拿出银子,不管多少,直送过去,道:“这银子我自个儿送的,你们拿去吃茶。可怜我这份心,让我进去谢你们爷,如不然你们进去通报一声也使得,我往这儿等。” 守门的收了银子,自然开心,让婆子在门外守候,进去给刘姓者知会报告。 刘姓者听闻,十分诧异,也不亲自接见婆子,让大舅子长安接见。便让守门的请婆子进来。 到了里面,婆子把银子有礼有数的递给长安,再说些门面礼仪的话,总归,说想当面致谢刘爷。 长安见这么,信以为真,便去给刘姓者说。那会儿,刘姓者在屋里安慰妻子刘氏八月,刘氏八月见哥哥来,哭得更厉害。 那刘氏八月道:“哥哥你听说了么?孩子没了,我这辈子也休想有孩子了!哥哥我可怎么办呐!” 长安慰藉道:“妹妹休要胡说,再没有,日后妹夫老爷讨一门回来,生养依旧是你的!” 刘氏八月道:“亲生亲养才是自个儿的,若将别人当自己的,偷偷摸摸何时是个头啊!我是造了什么孽,竟让我断子绝孙啊!老爷啊,当初我怎么说的,恶不能做不能做,你不听我的,欺世盗名不算个什么,谋财害命不算个什么,到底报应在我们身上了!” 刘姓者不听则已,一听刘氏哭叹,火大起来。自然想到天道轮回,自己作恶过多才得报应。便又想若非自保,自己怎会这么做?刘氏八月依旧哭叹不止。 刘姓者不愿再听,跟长安道:“走,见那绝孙的婆子去!” 长安点头,再宽慰他妹妹好生歇着,便跟妹夫刘姓者来见马婆子。 等刘姓者和长安到厅上,马婆子规规矩矩走来,深深向刘姓者端礼。刘姓者恍惚了神情,随手去扶她。 哪知婆子快手掏出匕首,狠刀插在刘姓者的脑门上。长安震惊,一脚踹开马婆子,抱住妹夫刘姓者。 刘姓者满头脸的鲜血,翻眨白眼,浑身蹬抖,一副要死之状,十分悚人。 长安对婆子道:“你这老绝货下手忒狠毒了。”便扬起脖子要朝外头叫人。 哪知,婆子被踹倒后迅速爬起来,又从身上掏出剪刀,杀红了眼目,扑向长安,没命地刺在他身上,因不解恨,再抽出剪刀,狠狠地扎进长安的眼窝内,扒他的裤子剪掉他的命根子! 婆子悲喜交加哭道:“谁是老绝货?我让你绝,绝你们全家,我绝你们全家!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现时报应!” 一时,刘姓者和长安倒在地上。 地上,血泊漫染。 两个男人浑身抽搐,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婆子瘫在地上流泪哭笑:“儿啊!奶奶算给你报仇了!狼心狗肺的东西算得报应了!儿啊,你听见没听见啊!” 刘宅仆众家奴闻声赶来,见到这样的情景,都不敢亲近,远远驻足观望,只愣着。 彼时,刘氏八月从里头走出来,正看到丈夫和哥哥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一时惊吓过度,翻白眼晕过去了。 刘宅奴仆这才醒悟,蜂拥急来捉绑马婆子,又扶夫人入内。 待要抬走老爷刘姓者,那长安清醒了,摸瞎双眼,跟仆众道:“抬我回家,我要死了,要死了,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死在家里。去,去我家叫人来!” 奴仆不敢不听,指着一人跑去长安家报告。没一会儿,长安的母亲来了,悲天痛哭,要千刀万剐杀马婆子赔命。可央长安的求,先抬他回家。到底,叫大夫来瞧,大夫说虽伤重,尚余可救。长安的母亲原本打算告官,可听长安断断续续说了来龙去脉,便不敢去了,又将女儿女婿也接过来医治,并吩咐刘宅家仆悉心守着宅子,不让外人进来,若有官府来查,闭口不答。 眼下,奴仆被庄璞威逼利诱,道出日前生死一幕。只是奴仆不知那事背后的曲折,单将看到的给庄璞讲。总之,庄璞从奴仆言语中知其大概:一c马婆子骗取门仆信任,入宅刺杀老爷。二,伤者甚重,已被大舅长安家人抬回家中救治,不敢报官。三,马婆子仍在宅中。 庄璞唏嘘。 庄璞问:“婆子如今身在何处?” 仆子道:“关在后院柴房。” 庄璞便让仆子领路到后院,在柴房还真找到了马婆子。此时,马婆子奄奄一息,被打得几近毙命。庄璞心生怜悯,立马让陈推和迎新等人抬救出去。 尔后,庄璞央求陈推c迎新道:“有劳哥哥们照顾这位婆子,送她回家,找个好医生瞧瞧。” 陈推不解道:“二爷这事儿算结了?” 庄璞冷笑道:“后头的事儿不劳哥哥们了。今夜劳动哥哥们走这一趟,改日我请大家喝酒!” 庄璞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刘姓者一家已得报应,又垂死之中,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去挖心。想到此,固然是犯法的事儿,不能连累诸位江湖义士,所以才让他们就此退出。 庄璞看着众人救走马婆子,才对刘宅仆众道:“今夜的事,与你们无干。你们若想自个儿好,赶紧收拾走人!” 毕竟是人命大案子,刘宅仆众也是担忧不宁,见庄璞这般赦免言说,便千恩万谢,一时间,刘宅树倒猢狲散,仆众卷走所有,连夜跑了。 如此结果,庄璞对天惊叹感激:“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也该到我们关先生上场了!” 此话之后,庄璞将财童旺五两名小厮叫来,一同赶往长安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一章:长安八月见霜雪 长安家,离京郊不远,是一处老宅。 那长安的家室关系颇为复杂,其母亦姓刘,名为八姆,是旧时烟花胡同的妓女,年轻时十分放荡,后怀有孩子有所收敛,她攒了一笔银子,借怀孕为自己赎身,老鸨原不想放人,可她交好的一名八旗贵客叫熊贰的颇有势力,帮说了话,老鸨才放了她。出来后与熊贰契了口头约定,终身为他伺候使用,供他淫欲,可见刘八姆是有几分姿色。 天长日短,昼夜更替。刘八姆生产了,是一对双生子,一男一女,女儿先生产,到儿子时,拼足了力才生出。可后头,她重男轻女,直将男的视为兄长女为妹妹来养活。生产那日姘头熊贰醉酒纵欲,从烟花柳巷出来闹着不肯上马车,只要骑马。醉熏熏飘乎乎的上马,谁知竟被甩下马背,被马蹄践踏而死。刘八姆获悉,悲痛欲绝,从此也无所支持依靠。故此寻回母家,以求依仗。谁想母家人薄凉,竟骂她,不肯收留。 之后,刘八姆将剩下的银子置了几亩薄田野地,打算守着孩子过清苦日子。奈何一日,终身离不得享受图乐,所谓享受了生活奢华,也享受他人非议,狗终究改不了吃屎,又干起明娼暗妓偷人摸夫的勾当。原本想找个人贴心靠膀,好给孩子落名号,终究找不到。 孩子一日日见大,刘八姆姿色一日日消褪,故而,在一年的八月里,她满怀凄凉,自己酒后随意给孩子安个名字,随自己姓,男的希望他长命百岁,终身平安,故儿子名唤长安女儿更是随意了,生于八月,天地凉薄,秋意深远,就唤作八月。 刘八姆出身不好,以致子女生长于世被人笑话。自然的,刘八姆为人轻浮,懂得世故,在教子女日常里,处处以算计,贴脸讨好为敦教礼义。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才有后头女儿八月嫁给官道奸商刘姓者,儿子与之狼狈为奸。 话说刘八月之所以嫁给刘姓者,归根到底是刘八姆一手策划安排。刘八姆认为,此后子女皆姓刘,儿子无用,还可靠闺女,闺女养育,子孙姓刘,算来算去,也是自家人,无所谓了。再者,刘姓者是有家底的,为人机灵,贪图八月美色,倒不嫌弃她家出身。只是嫁过去,要做小。于是刘八姆借去探视刘八月,将准备好的毒药投给刘姓者的正房,刘妻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刘姓者知妻子亡故非同寻常,因他日常专作奸商偷盗之事,不敢报官,生怕官府一经追查,惹火烧身,便草草掩埋作数。自此,刘姓者扶正八月。 自刘妻死后,刘姓者可谓生意场顺风顺水,官道通畅,黑白两道有脸,事儿越做越大。他觉着是刘八月旺的他,故而对她越发好了。只是她母家出身低贱,不是太见得人。后来,刘姓者就在京郊置一处老宅,给八月的母亲居住,颐养天年,又照顾她哥哥长安,让他跟随左右出入,一同开手创事业。 后头,出了关先生书案,闹了一阵子,总归有惊无险。亏得长安在其中出手帮他办了许多事。 刘姓者在私下房内还跟刘八月打趣道:“养的人就是无情。我怎就招你们两兄妹呢?如此之旺我。” 刘八月不以为耻,迎合道:“老爷既这样说,该对我哥哥好些,对我好些。但老爷该知道,黑心之事干一件二件罢了,所谓夜路走多,难免遇蛇。我们何不趁早收手,银子也赚够了不是?” 刘姓者不满足,嬉笑混说,这事儿就过了。 才多久的日子,果然应验刘八月的话了,夜路走多,将遇毒蛇,终究报应在自己身上。如今,一家子内外,哪个见好?哥哥双目被刺瞎,丈夫也命悬一线,自己流产终身不育。 母亲刘八姆接回子女和女婿,泪水不歇。 刘八姆恨自己:为何命运如此不公? 在炕边悲泣,儿子长安尚且清醒听到了,血泪交加接话道:“谁叫你是!让我们是养的没好下场!” 那刘八月自回来后,痴痴傻傻,如今竟跟他哥哥的话念道:“我们养的没好下场!” 刘八姆听后伤碎了心,暗叹:我这一世怎生养出这样一双子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刘八姆悲悲戚戚地撕出一根白绫,大声动静的要悬梁自尽。可幸,刘姓者此前购来的几个家奴可怜维护她,拼命阻拦刚从梁上救下,她又跑出天井院子要跳井。 此时此刻,已是中夜。 院中。 刘八姆趴在井边,仰天长哭,家奴躬身搀扶,她捶地不起。 恰时,外头响来一阵马车蹄声。一会儿,有人来敲门。 家奴暗幸,好在此时有人,正当能来阻止夫人寻短。开门后,见外头站有三人,为首的打扮极其富贵,白绒帽子,披一件熊皮黑绒斗篷,腕上套护套,抱着一个金身汤婆子身后立两名小厮,一人持伞替主人遮挡,一人提灯照映。后头是一架宽敞披锦的大马车。 那便是庄璞和他的贴身小厮旺五和财童了。 家奴也不询问庄璞是谁人,只管快嘴央道:“这位爷来得正好,帮帮我们。” 庄璞一脸怒相,不搭言。因看到院内站几个人围着一妇人,妇人唉嚎,哭声凄冽,他稍有几分恻隐怜悯。 身后的财童和旺五知庄璞来所为何事,故要开嘴出声,气息刚出,庄璞扬手,示意住嘴。 两人合上嘴巴,不言语了。 庄璞一改怒相,笑道:“我路过这里,看见你们这儿灯亮着,想来讨一盆水给马吃。顺道歇歇脚,暖一暖。不知方便可否?” 庄璞按刘姓者家仆指示告知,寻找过来,见这宅子如他们描绘这般才铁定是刘姓者岳母府上。才刚怒火,因关先生的事。此刻见那妇人悲伤,想必里头的人死了,故转过神色,出那样的言语。 那家奴听庄璞这样说,连道:“有的有的,不过你先帮我们劝一劝我们太太。” 庄璞道:“你太太怎么了?” 家奴凄然道:“太太寻短见,才刚上吊,现在又要跳井。” 庄璞怪问:“为何?” 家奴一心想救人,不顾及其他了,道:“我家姑娘和爷们伤得很重,大夫来看过了,说有救,银子给去了,又说可能救不活了。” 庄璞听毕,急道:“可还活着?” 家奴道:“还有一口气吊着了。” 庄璞心中暗喜:没死就好,玉姑娘说要活心,正好用得上。 于是,庄璞点头,意思是愿意进去帮助。家奴赶紧引请。 到了院中,其余家奴见这陌生客人这般贵重,都自主让开。 庄璞风度有礼,弯身扶刘八姆的手臂,轻声道:“这天地雪,夫人为何趴在这里哭。让我这路人瞧着心生难受。好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坏事不过三朝,夫人何必如此伤心哭泣。伤自己的身子划不来了。” 刘八姆抬起泪目,深深望庄璞。虽然悲伤,可见了此人,心中荡漾,默叹:此人很是富贵,又如此清俊。不由的,那哭声止住了,羞羞怜怜的让庄璞搀扶。 庄璞嘴角忍住不笑,心里叹骂:还有如此轻浮的妇人! 是的,但凡如此,常人家妇人躲避不及,怎还让陌生人触手扶持,近身耳语?可见这真是一家子人无疑了?轻浮龌蹉,狼子野心。 庄璞虽这样想,行动越发温柔。 前头又有家奴引请,一路进厅。到厅上,家奴下去抬来炭炉,供他们取暖。 庄璞略环顾屋子,极其干净,装饰摆设谈不上奢华,也算是有些底子,墙壁上的画作,皆是名家手笔,台柜高阁所陈列,不是翡翠玉石,就是香酒瑶罐,琳琅满目,那门帘挂着亦是珠翠玛瑙,只是房屋内的门窗挂幔显得不对调,全套的粉红锦布。想着,这处宅子,必是她女儿所居住的了。 庄璞假意问道:“夫人为何如此伤心?” 刘八姆拭泪垂目,小小搭手相礼,哭腔道:“我是命苦啊!人世薄凉,招致大祸。这位爷看着是好心人,怎见不得我就去了呢!” 那声音那气息,温软似绸,若非她年老色衰,必叫人心性涌动。 庄璞道:“才刚我不是说了?世上哪有那么多晦事?看开了就过了。要我说,如你信得过我,只管跟我说,我能帮你尽量帮。” 庄璞寻思,既然这里有三个重伤者,她必定想救。最好能引她出口求救,自己即刻拉人回府,即刻挖心救关先生。 只见,刘八姆叹息道:“既然这位爷这般好心,老妇人就大胆了。我里头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婿,因遭人毒手,命在旦夕,现躺着生不能死不能。可怜我寡妇一身,替不得他们。如今,我想先他们而去,好了一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事。” 庄璞假意惊讶,道:“哟,夫人报官没有?” 刘八姆紧张道:“我一个寡妇,哪里懂这些,又没个主家男人。我年纪轻轻一手拉扯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就指望他们平平安安,长命长寿,年年过中秋,年年有八月。” 这话,可不就是指着她有子女,子叫长安,女叫八月?正是刘姓者岳母府上了! 庄璞叹道:“那,我替您报去!”假装起身,真要走。刘八姆急慌了脸色,赶紧过来请扶住庄璞。 刘八姆道:“爷,使不得!眼下是救人要紧。再者,我孤家寡妇,也不知谁下的毒手,寻谁去呀!我能力单薄不说,真怕寻了谁,恐遭报复,日后如何是好?” 庄璞叹道:“那不是让歹毒的人逍遥法外了?夫人怎糊涂了呢?怎信不过我朝律法?” 刘八姆摇头,只作悲伤之状。心里头明白,真报官这屋里人没一个能落好。此前刘姓者遭遇,刘宅家仆粗略说了些,虽然觉着马婆子是蓄意谋杀,可这些年儿子和女婿的做事,她是有目共睹,知道根底。再有,自己毒害刘妻那桩案,还没人查起,如今真告官,不是自投罗网? 庄璞见这样说,也信了,道:“依我看,夫人如此好不好?先让我外头的马儿在您这讨盆水喝,我也请个情,看看兄台伤势如何。我好再帮细想打算。您瞧可好?” 刘八姆急是端礼,千恩万谢。 余下,家奴领旺五和财童去端水喂马。 看他们出去,庄璞礼让刘八姆。刘八姆引请到那大客室。 到里头,灯光明亮,陈设比之外头更加奢华夺目,大炕床上垫的是极寒粗纹大虎皮,边角填着细毛天狼绒皮子,别处不用看了,就那炕头,自己府里也没这样装置铺陈的。定眼看,炕上有三人,女的是刘氏八月,一脸疯傻,坐在边上。 庄璞暗想:这倒不怕她认出自己了。 刘氏八月身后下头,平躺两人,猜测不错,一个是刘姓者,一个是刘长安。凑近看,果然了,刘姓者脑门插一把刀子,刘长安双目凝血,身上盖着绒被,倒瞧不清身上是否有伤。 刘八姆示意家奴扶刘氏八月下炕,再三让她端礼见客。 刘氏八月痴痴愣愣,泪目盯着庄璞瞅,时而笑时而哭,也不端礼。 刘八姆感觉失礼,就叹道:“她是我闺女,吓成这样了。原肚子里有孩子,也吓没了。” 庄璞“哦”的嘴型,终究没言语,略再走近炕边。听到刘长安哼哼唉唉的低沉声。 庄璞确定人还活着,便笑对刘八姆道:“哎哟,这可严重了。” 刘八姆听闻,哭得直不起腰身。 庄璞又道:“我认识有一位神医,能妙手回春。听说去年,救过一家人,也极是神奇。” 刘八姆喜露神色,立马跪下:“求爷引救。” 庄璞泄出一口恶气,心旷神怡坐在炕边,抬手朝刘八姆扬道:“夫人快快请起。” 刘八姆不肯起,依旧跪求。 庄璞为难道:“你起了,我好与你说。” 如此,刘八姆起身,又招呼家奴赶紧端茶倒水伺候。 等茶水到了,庄璞接来呷一口,才咽下,喉咙顿时生香,回味无穷。因道:“这茶好香。” 刘八姆道:“是薅毛胆子,略放些麝香。您要是喜欢,我这儿还有,过一会子我让人给您拿上。” 庄璞连忙摆手,道:“如此名贵,我怎好拿。如今白喝已是难得。”客气完毕,转话道:“才刚我说那神医,他救人手法有些奇特。” 刘八姆想出言问奇特在何处,忽听闻炕上的刘长安发出声,极其痛苦的音调。几人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刘长安哼哼唉唉数下,道:“是谁来了?这声音怎这样熟悉?是何人?妈,是谁?” 刘八姆歉然投目向庄璞,道:“让你见笑了,他伤糊涂了。”再对儿子道:“是一位好心的爷,说有神医能救你。” 庄璞也不搭话了,叹息看着刘长安,想听他再言语出什么话来,谁知,他哼哼唉唉便不说了。 刘八姆指着两人道:“这位是我儿子,那位不省人事的是我女婿。先生如有神医,就请救救他们吧!” 庄璞道:“怕您舍不得冒险。” 刘八姆道:“都这样的光景了,还能有什么险?爷请说。” 庄璞道:“眼睛瞎了可以治,但是能不能见着天,看天意了。到底吧,戳成这副模样,瞧着,挺吓人,得换眼睛。这位嘛,我瞧着不救,就真没救了。” 这话把刘八姆吓得浑身打颤,又跪下哀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二章:解气 庄璞此刻玩心大起,太解恨了。 见刘八姆苦苦哀求,他便让她起身,再道:“那神医给人换心,能令他死而复生。无肝无肺之人,换上肝肺也能存活。若眼睛嘛,就给换眼睛。” 刘八姆颤抖道:“依爷的意思,可换谁的心换谁的眼?” 庄璞咳道:“夫人可听说狼心狗肺?虽不雅听,终究能救。看你愿意不愿意了,可话又说,万事有险,不一定能救,不过是一条活路罢了。” 刘八姆哭道:“这跟死有何区别呀!” 庄璞道:“夫人此言差矣,又有一话说得好,苟且偷生,比死的好,是不是?” 刘八姆哭咽,庄璞看她着实可怜。哪知刘八姆又猛跪下,道:“那就求爷帮忙救治。如能救回,我愿一生一世唯爷服侍。” 庄璞急退后,摆手道:“夫人这使不得,使不得!我哪能消得起。这样吧!我应你这个请了。我外头那车就是去神医那里,如你放心着,人交由我带去。救好了给送回来。” 刘八姆道:“若救不好了呢?” 庄璞道:“我留着也没用,也送回。” 刘八姆心中担忧,虽然有些不愿,终究为了救人,便硬下心,舍了。等外头的旺五财童见势来回话说马喂好了,庄璞才起身告辞。 刘八姆让家奴帮手抬刘姓者和刘长安上马车。车子临走,刘八姆又对庄璞道:“爷怎么称呼?这么久我还不敢问。” 庄璞斜脑门一想,随口道:“鄙人姓胡,单名一个言字。” 刘八姆没细致考究,连道:“胡爷。”深礼,再道:“胡爷,我闺女看是有些疯傻了,你代问一问神医,可有药治没有?” 庄璞笑道:“这何须问神医呢,我就知道一方子。每日吃榆木果子炖猪脑袋,多吃准灵光了。” 刘八姆信以为真:“可有说法?” 庄璞道:“世间万事万物皆相生相克,古人说榆木猪脑,以笑人蠢笨。反之话来说,多吃了就能治。信我的,给她多吃这个。” 一边说,一边让旺五驾马,让财童扶自己上车。 车下,刘八姆跪在雪地,磕头远送。 路上。 庄璞坐在车里愉悦哼曲儿,财童笑问:“爷,今儿心里爽了?” 庄璞笑道:“倍儿爽,回去我给你们每人赏一块银子,再赏一件衣裳。这天儿冷得很,瞧把你们给冻得。” 完毕,财童旺五乐得直感谢。 庄璞又道:“大老爷回来了不是?” 财童道:“是了。今儿回到。府里可欢喜了,我听四儿说老太太说明日摆席,正赶时候。大老爷在北境平了大事,皇上有赏,可听说大老爷没去领,改口向皇上要了件礼物。” 旺五在车外抢回:“二爷,大老爷可是带回来大家伙了。把管家吓得近都不敢近。” 庄璞奇怪道:“什么东西这样吓人?不是还要皇上赐的么?皇上给的能是吓唬人的东西?别黑口白舌乱说,明日拉你去菜市口砍脑袋!” 旺五道:“我没胡说,是老爷从北境带回来几条大狼狗。让管家收了训练,说能看家守户。管家接的时候,想讨好老爷,溜神儿的功夫,就给咬了。” 庄璞震惊:“哟!家伙厉害了!那管家现如何了?” 旺五在车前直笑,庄璞投问财童。 财童捂嘴笑。 庄璞知道下人们都怕管家,平日管家多少是刻薄他们了,这才招致他们这样落井下石笑话。可见眼下自己对待车上那两人一般,无冤无仇,怎能如此? 毕竟是家人,庄璞假意拍了财童的脑袋,道:“赶紧说,惹恼我了,我将你衣服扒下让你滚雪地去。” 财童怕了,赶紧道:“爷别罚我,我说我说!管家被咬了几大血口,腿上撕那么大一块,血到处都是呢!” 庄璞吓愣了,张大了口。 当下,车行颠簸,刘长安被震清醒了,因听到主仆几人说话,心中有几分猜忌。便哼哼唉唉道:“你你是庄二爷吧?” 庄璞原本愣状,立马收住,低头看他,思想半分,笑道:“哟,您眼瞎心不瞎呀!” 刘长安显得不安了,道:“二爷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庄璞道:“你妈求我带你见神医去,要给你换眼睛呢!” 刘长安哼哼道:“我妈怎识得神医?二爷怕是另有谋想吧?” 庄璞叹道:“这世上只有坏人才想着别人是坏人。老实跟你说吧,真是带你去换眼睛,你旁边还躺一人呢!快死了,赶着换心呢!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 刘长安挣扎想动起来,可浑身疼,稍动弹就能感觉到暖血从伤口深处流溢而出。 庄璞怕他动弹压到刘姓者,故按住他,道:“伤成这样还不老实。” 刘长安道:“二爷要给我换谁的眼睛?” 庄璞哈哈作笑,他压根没想要给他换眼睛,就想带两人回去,让阿玉挑选,看用哪个的心最合适。不过他这话问的好,合适宜,大老爷从北境带回的狼狗,宰了它正好给他用。 刘长安听闻庄璞的笑声,越发不安了。再问,庄璞偏不回答。 快到庄府,庄璞忍不住了,俯身对刘长安道:“给你换一双狼狗眼睛,给你妹夫换一颗狼狗心,齐全了。” 刘长安听毕,静下了,无话。 庄璞内心欢喜不尽,等冷静下来,默默吟道:“夜路星昭冰心壶,暖心暖肺泪无痕长安八月冤天雪,怎敌蜀地血书人管你黑白道义行,逃过罗刹难逃神。” 稍后。 马车行至西府后门,所幸此次换了大马车,那积洼之路能顺畅通过。到了门下,旺五先去叫门,庄璞叮嘱他再进去找湘莲,让湘莲差几个守得住事的人出来抬人到雅阁。 过一会儿,湘莲挑灯跟旺五出来了,后头跟几个力壮的仆子,抬一架撵子。到了车马跟旁,未等湘莲说话,庄璞探出一颗脑袋张望,指着撵子道:“抬先生的撵子怎又搬来了?别脏了先生用过的东西!真是糊涂!” 湘莲一脸苦状:“爷也没吩咐清楚。这会子车里是谁啊?” 湘莲的头发披垂,后头松松拢一髻,没有装饰,披一件夹绒斗篷,说话当间还打哈欠,看得出是睡下了的。她撑一把伞,手不住的抖动。 庄璞也不管她,只向力壮的人招手,道:“撵子给放下,手抬着就行。” 于是,财童扶庄璞下车。 湘莲诧异,看着仆子上车抬人。一会儿,两人抬出刘长安,刘长安哼哼唉唉,大约是这样抬着疼了。 湘莲惊得后退,道:“爷,这”恐门里有人见到,急转身去门里探,见没人才安心出来,要言语几句呢,又见仆子从车上再抬出一人,瞧着已死分了。 湘莲捂嘴退后,脚下站不稳,身子倾了下去,好在庄璞快手捞住。 庄璞道:“声张什么呀?还怕别人不知道的。” 湘莲道:“我的爷爷,你这是这是什么人?爷你这要做什么?太太老爷知道如何得了?” 庄璞不回答,指挥仆子们利索点,让往雅阁抬去,也不管两人身上有重伤,不管仆子们手脚轻重。 湘莲道:“我的爷爷,用撵子吧!我瞧着不省人事了。” 庄璞“呸”道:“他们也配!抬不动拖着走!省些力气干活儿。” 湘莲原本就冷,听这话越发冷颤了。 湘莲无奈,劝不动算了,急拉住旺五和财童两人道:“你们赶紧的前头去看,有人的话你们机灵着点儿支呼开,赶紧分身回来跟爷说。快去!” 见两人有些不经心不在意,湘莲急推道:“去呀!不识深浅的东西,仔细太太老爷揭了你们的皮!还不赶紧的!” 如此说,旺五财童立马跑去了。 这方,湘莲撑伞给庄璞挡,仍道:“我的爷,别站着了,咱回吧。”招呼守门的出来赶马车走开,又叮嘱保密此类云云。 一路进去,庄璞道:“我去这一日,府里安着?” 湘莲瑟缩道:“爷你还说,我这一日在东府忙着呢,三爷和贝子爷跑来问我你哪儿去了。我哪儿知道,又管不住爷你的腿。” 庄璞笑了,道:“可不是,缺了你,我走哪儿都不安心,连家都回不了。没你这腿,我真得冻死在外头了。” 湘莲羞辣了脸,道:“三爷来问了几遭,他们外头找去了,找不着,还找到什么府去了,跟你平日走得近的那几位爷,他们说不知道呢!我当时急得跟什么似的,大姑娘支呼我支呼得紧,半个闲都没有。后头大老爷不是回来了么?大家迎大老爷去了我才空一会子,想着你大概回来去雅阁了。到那里瞧,也没见,倒是见玉姑娘哭得跟什么似的。” 庄璞急道:“先生他” 湘莲道:“头先说昏过去了,灌了药也没见醒。后头大老爷回来,琂姑娘和五姑娘,三姑娘被叫走了。” 庄璞吃惊:“三妹妹来了?她怎么知道的?” 湘莲摇头,她确实不知,更不知二姑娘庄琻也来过。 庄璞道:“这可坏了!三妹妹知道了,二妹妹准知道了,保不准太太们都知道了。” 湘莲心里惊怕:“可不是了,我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就躺下了,想着想着给睡着了。要不是旺五跑来敲窗,我一觉睡天亮了呢!” 庄璞不满道:“可你们真狠心,最后没去雅阁瞧玉姑娘和先生?” 湘莲道:“这一波又一波人,频了招太太的疑。琂姑娘她们先去,后五姑娘陪,后头我也去了。玉姑娘觉着不好意思,叫我们都回去,不用陪。我这才走的。” 一路说,就赶到雅阁。因怕前头抬人进去,太过突然,会惊吓到阿玉,庄璞便快步跑到前头,低声招呼道:“停一会子。” 仆子听闻,停下了。 此刻,雅阁屋里灯火通亮,阿玉还未歇息。庄璞进去大约跟她说抬了两个人回来等等云云。 外头。 湘莲不安,拽住旺五和财童两人问。两人顶不住湘莲的苦口婆心,便将一路的事给湘莲说了。 湘莲听毕吓软了双腿,直瘫倒在雪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三章:夜,访玉 眼下,庄璞命仆子将那两人抬进来。 阿玉无丝毫惧怕震惊,一脸冷淡,看着人抬放在在炭笼边上。她没有半点怜悯,反而心中隐隐有些许窃喜,更多是“大仇光复”的泄愤之火。 庄璞站在边上,十分得意。 外头。旺五和财童扶起湘莲,急着进来。湘莲看到人抬放在地上,显得不安了,急道:“伤这样重,放地上怎好呢?” 湘莲楚目望庄璞和阿玉。 阿玉不张口,藏不住威怒的眼神微光斜斜盯住地上两人。 庄璞道:“就放地上了,怎么着了?我还得云罗软枕伺候着?” 湘莲被庄璞的话语震慑,不敢再言语。 庄璞向阿玉再道:“姑娘看着可用不可用?若不可用,外头还有的挑。”指着刘姓者道:“他老婆没伤着,活蹦乱跳的。只是疯了。若这两人用不得,我差人把那疯女人绑来。” 湘莲想说话制止,又碍于庄璞怒相不敢动。阿玉微微一笑,手搭在炕沿上,激动颤抖,扶炕沿侧坐。 末了,阿玉道:“够用了。谢二爷费心。” 庄璞颔首,待想问何时动手挖心何时给先生换上,又见湘莲那一脸模样,略有不忍,便没出口,是对湘莲道:“你回吧!这会子不用你伺候了。” 湘莲不愿走。 庄璞显得厌烦了,向旺五和财童两人招手示意,让把湘莲拖回去。两人得令,半劝半拉,让湘莲走。湘莲吓得没差点掉泪,终究被拉走了。 湘莲前脚走,庄璞就把心中的期待问出口:“姑娘何时动手?需要什么人在旁帮忙?” 阿玉一时为难,道:“看明日吧!” 庄璞不解:“为何不即刻动手?” 阿玉笑道:“天黑光不够亮堂。这人藏心太深,也不容易挖得。明日午日中天,最亮天时可以动手。只是还需多些灯来照着。至于帮手不必,人多反而杂了。能让此处安静不受打扰,即是莫大的帮助。再者,听说明日府里有宴,怕太太届时来请我,我不好去了。” 庄璞摆手道:“这有何难,我明日一早让人把府里最好最大最亮的灯笼给提来,再让他们不许来打扰。至于说东府宴席,不去就不去吧,多大要紧的事儿,救先生才是要紧。” 既然阿玉如此,庄璞也尊重她。再陪一会子,阿玉劝他回去。 要走,阿玉有些犹豫不定,道:“二爷可想过,毕竟是人命的事儿。挖他们的心实属应该,可是在二爷府上,难免会有所连累。才刚我还想,先生醒来怕也” 庄璞乐道:“我都想好了。日前不是问过姑娘了,狼心狗眼给换回去,少不得他们一件半点的。都要死的人了,能救先生也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我要是他们,可乐大了天儿。” 阿玉轻轻笑,不语了。 临出门,庄璞道:“明日我想法子把狼狗带来,宰了狗掏心挖眼,姑娘你顺手随便给他们安回去。狼心狗肺的东西该是这样的结果!装得个现型!” 庄璞言语笑脸,随即从雅阁消失。 因夜已深沉,西府人等皆入睡。庄玳屋里的灯犹亮,想必此时在读书。庄璞悄悄回来,半点声响不出。看到庄玳屋里亮灯,想进去看看,又想进去后被他寻三问四不好应答。故徘徊几眼便回自己院里。 到了院里,庄璞就撒开手脚,对里头呼喝要热茶热水,嚷着让湘莲将炭笼的火加旺些。可没一个下人回他。进到里屋,开嗓子叫湘莲,依旧没见回。再喊财童旺五两人,两人正斗钱,听到急着赶来,也不搭话,按庄璞的要求倒水加火。 庄璞奇怪了,问:“湘莲呢?” 二人不知,摇头,继续伺候着,端水给他泡脚。哪知庄璞一会儿嫌茶不热,火不旺,一会儿嫌洗脚水烫了。到底,只有湘莲伺候着舒心。便骂骂咧咧起湘莲来。 骂也没用,湘莲压根听不见,此刻在镜花谢里。 原来湘莲被赶回来,原想寻三爷庄玳过去劝,走到庄玳房门外,见他在读书,日前太太叮嘱他用功,见这样还不敢打扰了。因此,又慌脚去找庄玝,到庄玝门外,她倒没睡,在屋里跟她母亲凤仙姨娘拌嘴。 庄玝那脾性倔傲,夜下更深还发火,骂得她母亲直抹眼泪。这方更不好进去找她。 思来想去,只能找镜花谢的琂姑娘,毕竟琂姑娘跟阿玉姑娘关系好。找她或许能劝,能制止雅阁挖心那件惊天之事。 事不迟疑,湘莲挑灯就赶去了。 到中府,大门首灯笼高挂摇曳,亮晃晃的,只是已下钥。湘莲不敢叫门,急得在门下徘徊着。思虑一圈,想起中府围墙那边是镜花谢,不如到那矮墙下看看,如里头的人未睡,叫来开门当可。 湘莲便移步到镜花谢院外墙边,透过那扇形窗口往里头瞧,果然灯还亮着。她左右张望,四下安静,故捏住声音朝内低呼。因声音过于低,里头的人听不到。 当下,湘莲迎灯在地上找石头,随手捡起一颗小石,使力往里面掷。先一颗落在院里,略起声响,里头的人听不到,再又连续掷,里头才出来一人。 是三喜。 三喜张望,周遭寂静,便嘟嘟囔囔要转身进屋。 湘莲得了机会哪里肯放过,马上将灯笼迎起来,往窗口照,呼道:“三喜!三喜!” 三喜吓了一跳,直迈开脚步往屋里去。进了门口,一手掩门,从门缝里眯眼瞧外头,看到一把灯笼在院墙窗口晃动。 那时,子素怪异,出来了,问三喜怎么了。三喜才把出来看到说一遍。子素倒不惊讶,好奇的顺门缝瞧。可不是有一把灯笼在那里晃了,还有个人影。 子素让三喜挪开,自己开门,对远处道:“何人?” 湘莲得了回应,高兴道:“子素,三喜,是我,湘莲。” 这声音稍提高,两人听清楚了,壮大胆子小跑下来,迎面至墙根。确认是湘莲,又听她的烦闷请求,便悄悄开院门往中府大门去,开了府门请湘莲进来。 请到里屋,见庒琂已卸妆放了头发,半卧在炕上看书,似有些入迷。湘莲到了,一头身的狼狈状,不敢张声打扰,只对子素和三喜哀望。 子素微笑地走过去,稍稍拉住庒琂。庒琂抬头揉了下眼睛,道:“你们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子素道:“二爷院里的湘莲来了。” 庒琂猛惊,倾起身子转头看来,见湘莲一副狼狈相,提着灯笼站在屋里。 庒琂立马起身,下炕,示意三喜接湘莲手里的灯,一面扶湘莲到炕上坐,道:“姐姐怎么来了?都过中夜了呢,外头多冷呀!” 湘莲蹙眉道:“姑娘,求您来了。” 说着,湘莲又从炕上下来,矮下身段端大礼。 庒琂和子素赶紧扶,湘莲当下将庄璞回来的事如实告知,还把心里担忧也说了:“这人命并非猫狗家禽,说挖心就能挖。枉法的事儿,得坐牢杀头的呀!老爷太太,老太太知道了怎么是好呢!” 庒琂微愣,道:“还有谁知晓?” 湘莲道:“去的时候,只有玉姑娘在。我原想求三爷和五姑娘去劝,因想姑娘跟玉姑娘感情好,能帮说说。如真是要挖别人的心,到外头别处去挖我们管不着。只在府里,人多眼杂,口舌混乱,难免不漏风。” 庒琂想出言安慰,子素稍咳一声。庒琂略看了子素一眼。只见子素眉目眯笑,有几分喜色。这情景,庒琂心里清楚,子素想提醒她不要插手。 往深的细究,可是对付庄府的大好机会,出了大命案,官府来查,定下罪责,庄府就推脱不了了。 湘莲见庒琂不言语,急得眼眶泛红,屈膝跪下,道:“姑娘!眼下只有您了。” 庒琂又扶起湘莲,道:“我还想是二哥哥说说罢了,怎就真起来了。那玉姑娘怎么说的?” 湘莲摇头。 庒琂道:“什么时候动手?” 湘莲再摇头。 庒琂犹豫了。 子素笑道:“人都抬回来了,想必二爷有打算的。能救人的事儿,我们拦着不好吧?” 庒琂心里明白,子素不是真心想维护庄璞,这是落井下石,坐山观虎,坐等渔翁之利。 湘莲道:“二爷能有什么打算,凭一时兴起激动。他做事不顾前后,我才是担忧。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晚来请姑娘了。” 在心里,庒琂真想不插手,由着他们搞。可阿玉跟关先生对自己有恩,这事儿真闹到官府来查,即便关先生病愈,往后也落不好。可又说关先生没那颗心救治,不也枉然性命? 庒琂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湘莲道:“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呢?先生不还有气儿么?怎就说不行了?要不姑娘你去瞧瞧,给说一声让外头办去。姑娘想啊,明日东府有宴,大老爷才回来呢!这节骨眼儿,乱不得大事。” 末了,庒琂叹息,对子素和三喜道:“把我衣裳斗篷拿来吧!” 庒琂心里也没打算,可湘莲的求是实际的。自己过去,当是瞧瞧吧!先看阿玉怎么说,自己终究不好开口,更不好劝停。 子素拿来衣裳斗篷,道:“姑娘你怎么开口?” 湘莲尴尬立在一侧,不好意思看子素了。 庒琂摇头,由着子素和三喜帮穿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四章:竟相为难 近日庒琂频频出入西府,守门的婆子颇为疑惑。 虽然有湘莲照应说话,婆子依旧忍不住多问几句,因诸人为关先生隐瞒不敢得罪人,所以经问起为何总往雅阁去,各有各的说辞。爷们的说辞论起来有些牵强,毕竟府里认为先生未归,雅阁那边俱是女人家,府里男子晨早夜晚老往那边去,多是招致不良话语来。 至末,湘莲给婆子道:“前两日玉姑娘身子不好,我们轮着过去瞧。谁知琂姑娘身子也不好,寻外头的医生麻烦,只能找玉姑娘帮瞧瞧。” 这话说来,婆子也信了,因婆子跟厨下的人总议论是非,也说到阿玉,因有人说玉姑娘不大进食,想必正是这道理了。 现今,又见湘莲跟庒琂、三喜、子素前来,也不问了,只端礼让进去。 四人直到雅阁,半步不停。入院,见屋内有微光,稍启帘向里瞧,看到阿玉靠在炕上侧卧,大致是睡着了。 看地上的四下也并无湘莲所说的伤者,故有些迟疑,悄声转头对湘莲道:“姐姐,玉姑娘睡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湘莲不死心,蹑手蹑脚靠进去看,这屋内除了阿玉,并无他人,关先生已移入卧内。 湘莲退回来道:“想必把人藏起来了。姑娘好歹也来了,就问清楚劝玉姑娘一劝。你知道我们二爷平日最能想稀奇古怪的事,忒能整治人。藏一二个人不难的。” 庒琂十分为难,三喜和子素侧在跟旁也不言语。 末了,庒琂咬牙,憋住一口气,稍稍往前走一两步子。实在不忍打扰阿玉起身。故又掉头回来道:“你知道玉姑娘为先生这几日没少牵肠挂肚,没一觉好睡的。难得她……” 湘莲攥着手,难为道:“我也知道很为难人的事。可我也担忧不是?姑娘你想一旦发生人命在我们府上,这一整府的人也落不到好呀!姑娘好歹也是西府的人呢!” 这话倒提醒庒琂,自己是西府的人,西府是自己何人?按药先生那会子说的,三老爷参了父亲一本,才导致父亲母亲枉死。如今西府的下人说自己是西府的人? 庒琂狠狠的捏住手心儿。 子素警觉,略小小咳一声,用手扶在庒琂臂膀上。庒琂顿醒。 那时,阿玉醒了,翻身过来,见屋里站有四人,先是一惊,定眼看清,极其意外。庒琂几人自顾上前端礼。阿玉也无话,只在炕上回了半礼。 湘莲眼神多次催促庒琂走过去。无奈,庒琂启步到炕边,坐下。 湘莲满心着急,因都没人言语。庒琂坐在炕上,也不大看阿玉,只勾着头捏手绢。 过了一会子,阿玉像想起了什么,赶紧从炕头枕下摸出一个汤婆子,笑脸对庒琂,轻道:“姑娘。”递给庒琂。 庒琂先愣住,没接,再转念想这汤婆子是那晚让子素送给关先生护暖的。 庒琂接过,回一笑。 阿玉道:“姑娘这么晚来,不光瞧我的吧?湘莲姑娘也来了,你们二爷还不曾睡下?” 庒琂脸色漾红。 湘莲尴尬道:“二爷他……”因自己出去找庒琂,还不知二爷回去了。 阿玉也不等她说完,紧又道:“姑娘们回吧!这天寒地冻,容易坏身子。” 湘莲凄楚求望庒琂。 庒琂会了一眼湘莲,才对阿玉道:“扰了姑娘的清梦,十分不好意思了。只是听说,二爷抬了什么人回来。一则过来再看看你,二则过来瞧瞧抬的什么人。” 阿玉怎不知湘莲的担忧,庒琂知礼这样回,可见她懂得进退,是受湘莲的央求。若非真心想过来劝什么,早先一到屋里就叫人了,还这般羞涩忸怩?可见庒琂受人之托,难以推却,才如此不堪。 阿玉不为难她,道:“姑娘有心了。” 庒琂道:“那……”站起来,有所思,才道:“既然姑娘没事,那我们先回了。” 阿玉为了不让湘莲为难庒琂,道:“姑娘既然来了,不瞧瞧?” 庒琂道:“玉姑娘好,说明没什么麻烦事。我也安心了。” 阿玉讥诮地看一眼湘莲,湘莲难堪垂头,不敢平视。 阿玉笑着起身,下炕,伸手拉住庒琂,也不等她说什么话,只管向卧内拉去。到了卧内,看到床上躺着两人。 这间居室原是阿玉自己住的,此刻让两个伤重的男子睡在那里。 庒琂小小回避,笑道:“可是二哥哥带回来的人?” 阿玉知道庒琂看清楚了,又携她出来。回到炕上坐下。 阿玉道:“姑娘有什么不妨说。” 庒琂道:“也没什么。明日东府有宴,怕自己明日过不来瞧姑娘。不过也好,明日东府也要差人来请,姑娘你早点歇息。” 这话虽然不劝阿玉放弃挖心救人,可意思是那意思了。阿玉心里清楚。湘莲心里也清楚,但是觉得庒琂过于敷衍,脸皮薄不愿意直话劝说。 于是,湘莲向阿玉跪下。 湘莲红眼流泪道:“玉姑娘,我知道琂姑娘的心跟你一样,都想救先生。可姑娘想想,毕竟这里是大府,我们老爷在官中行走,老太太又是宫里的老人了,这真出个什么事儿,祸及老爷老太太也不说了,二爷和三爷还有大好前程等着呢!如若真跟二爷说的那样,挖心才能救先生,姑娘你们到外头去挖,算是姑娘有心了。往后,我跟太太老爷他们说,让他们好好谢你。” 阿玉原本也犹豫这事,即便自己任性不讲道理死心在这里挖人心,也使得,可怕先生醒来不愿意。如今湘莲直白出口,真抓痛自己的心了。总归,事没做成,还落下一个不懂知恩图报的口舌。 庒琂在跟旁劝说谁都不合适,此刻,站在一边。 听阿玉道:“我也是这么想。难为你一片心了。”扶起湘莲。 湘莲哭着点头。 庒琂心中暗想:想必此后明日,阿玉要出去了。湘莲连夜来说这样的话,跟逐客有何区别?平日湘莲为人和顺,事事能照顾人,碰到西府和二爷怎就把持不住了呢?想必湘莲早是西府的人,她才是西府真正的家人。 到此,庒琂过来拉住湘莲的手,道:“不早了呢,我们回了吧,让姑娘好生歇着。” 湘莲点头,深深向阿玉端礼。阿玉只勾头示意,没回礼,目送她们出去。 出了雅阁,湘莲送庒琂出西府门口。 到了门口,湘莲感激地向庒琂深端一礼,道:“有劳姑娘了。” 庒琂因想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还受她那么大的礼,心里实在过不去。便扶住湘莲,其余的话没说什么,只让她赶紧回去休息。 从西府出来,在径道上。 子素忍不住发话了:“我还担忧姑娘说出什么话来,幸好姑娘没说。经这晚才刚那事,玉姑娘心里该高兴。没白救过你一场。” 庒琂笑道:“那又如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左不过可怜人看可怜人,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三喜道:“谁说的?姑娘为先生还进那鬼地方取药呢!” 子素听这样说,脸阴冷下来,不开腔了。 庒琂知子素想什么,无非责怪她冒险不顾自己安危。 回到镜花谢,几人收拾一番,又说一会子话,便各自睡去。 次日。 雪停放晴,碧空如洗。 庒琂因头夜睡得晚,故而一觉到天亮未醒。若不是屋里那只鹦鹉叫唤,三人还得睡下去。兴许三喜与子素还在沉睡,不见有响应,庒琂起身,披件衣裳,走下床。 窗外映进一片日光。那外头白皑皑盖着一片的雪,十人刺眼。忽又听到鹦鹉扑哧叫唤。它叫的不是其他什么话,而是“三爷!三爷!”。 庄玳来了。 庒琂忽然想起,天那么亮了,诸人该是来请安了呢!因此紧张起来,忙将衣裳穿好,头发也不梳理,急走出来。 到里间,看到庄玳站在窗下逗鹦鹉。 庒琂懒洋洋招呼一句,庄玳转身,看到她那副光景,自觉不好意思了。 庄玳道:“妹妹真是病了?” 庒琂拢了拢头发,道:“谁说我病了?”向窗外探头,因道:“什么时候了?都问过安了?” 庄玳笑脸扮怪道:“太太和姐姐妹妹们都在。因不见你过来,大家问出口了。老太太说你怕是受凉生病了呢!还叫竹儿姐姐来瞧,让告诉你不必过去请安了。我趁势就跟出来了。才刚竹儿姐姐还站在这儿呢,叫几声你们不回,知你们还睡着便回去了。” 庒琂脸红了,道:“太太们说什么没有?” 庄玳笑道:“你倒不问老太太说什么没有,准是知道老太太护着你。太太们倒没说什么,我们太太说你或许是病了,这几日还老跑去找阿玉姑娘找药。” 庒琂稍愣,自己何时跑去找阿玉姑娘拿药了?寻思半日才想起守门那婆子,是自己撒谎身子不适,才去雅阁找阿玉。想必婆子们跟郡主说了。 总归来说,几次进西府没去给郡主问安,到底讲不过去。郡主虽然这样说,不知她在意不在意?庒琂心里莫名乱了起来,琢磨着得找时候去向郡主请罪。 想了下,庒琂叹道:“哪里就病了呢!昨晚去雅阁了,因睡得晚又离不得被窝,才睡过头。” 说到雅阁,庄玳心思沉了,缓缓坐到炕上,一头还招呼庒琂上炕去捂。庒琂上去了,重盖了被子。 庄玳道:“昨夜多久时候去的?怎不叫我?” 庒琂便把湘莲从雅阁出来,一路如何犹豫不定想请庄玳,因见庄玳在屋里苦读不忍打扰,又如何去请庄玝,遭遇了她们母女吵架,迫不得已才来镜花谢夜请自己,都说给庄玳知道。 自然的,庄玳也从庒琂口中知道庄璞连夜从外头抬回两个人。 庄玳震惊半日,哑口无言。 庒琂也无话。 正这时,子素和三喜从屋里出来了,衣衫不整,抱着手臂瑟缩,眯着眼睛道:“天都这么亮了。”赫然见到庄玳坐在炕上,吓得急后退躲藏。 庄玳知羞,别过脸面,对庒琂道:“要我说,趁太太们还在这边,我们再过去瞧瞧玉姐姐。” 庒琂摇头:“过去说什么?叫她留下还是叫她走?湘莲姐姐昨夜说那样的话,眼下我们不好去呢!看二哥哥怎么说吧!你要去也可,我是去不得了。” 庄玳怪道:“为何?” 庒琂勾眼神盯住庄玳,伸出手指在他额上戳:“木头脑袋么?昨夜半夜过去了,这会子大清早又去,不是提醒着人家该出去了?” 庄玳羞道:“妹妹说的是。只是湘莲姐姐做的对呀!二哥哥肯定要玉姐姐挖心救人。这么一来,真是枉法杀人了!”深想,便站起来:“不行,我要去!” 庒琂忙倾身扯住庄玳:“太太们还在呢,你这一走,他们问过来怎么说的?派人寻你去,不正看到了?” 庄玳急。 子素已穿戴好了,走了出来,淡淡道:“有什么难的?昨夜姑娘跟玉姑娘说了,今日东府有席,就以这理由过去请她!真想让玉姑娘和二爷不杀人,那你们可得担着要关先生的性命这条罪过了。横竖狠心,拉扯玉姑娘过来参宴,后头悄悄去把那两人挪出府。这么一来,都解决了。到头啊,先生是没心可救了。” 庄玳听后,为之欣喜,觉得甚妥,道:“这法子可行。才刚妹妹怕太太们发现,要我说大可不必担心。老太太让留下吃早点了,说大家不用回去,过了午后一同去东府。” 庒琂经这话提醒,惊叹道:“那我这么待着可不行。子素,把三喜叫来,我得赶紧穿戴好过去问个安。不然,到了午后出去,不叫人议论?” 子素笑着去了。 庄玳捂嘴直笑,心神清爽,快步出去了。庒琂还想叫住他,再叮嘱些话语,转眼之间,人已没了影。 望外头的日影雪地,庒琂微微叹息,因起床时没及时披衣裳,有些入寒,如今冷不丁连打几个喷嚏。 子素和三喜走出来请她,说都准备好了。 庒琂忽然不动,静静呆坐,楚目望户外。 子素走过来,道:“三爷是个知礼的人,说话能回转。反正这事,你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为难自己做什么?你瞧,外头那日头多光亮!穿戴好了我们出去晒晒日头。” 庒琂不动,幽幽地道:“日头再亮,恐怕也照明不了这府里的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五章:人面兽心 庒琂那句话说的没错。 再毒亮的日头,也亮不全遮投下的黑影。这便是黑。 庒琂梳洗完毕带着三喜去寿中居请安,子素依旧不肯去见诸人。到了寿中居,听到老太太等人在议论今日东府的活动事宜,曹氏正天花乱坠给老太太解释说明,先在何处听戏,午间吃什么点心,备了什么茶,什么时候开宴,老爷们都请了何人等等云云。 因说到宴席和大老爷,老太太想起昨夜有人来报说管家被大老爷带回到狼狗咬了,伤得颇重。庄瑚则回说,让管家告一日的假,也请老医生诊治了。这么一来,今日大席,管家不来盯着,多事都要庄瑚亲力亲为监督,二太太曹氏虽然被老太太点名帮,可开席后她就是主要客人,不能使唤操心了。 庒琂进去的时候,曹氏解说完毕,老太太满意地点头。那刻,诸人在寿中居偏室大厅,老太太在炕头中间坐,边上挨着幺姨娘和七姑娘庄瑗,横一方矮桌,上头放些果仁干食和时鲜的水果、热茶。小桌两侧,左侧坐的是大太太秦氏,右侧坐的是三太太郡主,曹氏则站在炕前的炭笼边上,一边伸手向那笼子烤火,一边举着手绢给老太太说话。 厅下炭笼后头是一方圆桌子,慧缘与庄瑚、庄琻、庄瑛、庄瑜、庄玝、庄玢几姐妹围坐,姨娘们则在姑娘们前头坐着,后头边上站她们各自的丫头。竹儿、梅儿等寿中居丫头在炕前边伺候。独不见庄玳和庄璞。 庒琂稳步娴静走进来,众人在里头说得正兴,没人看到。好在竹儿眼光伶俐,侧过来看到了,便也不管曹氏在说什么,只勾头对老太太桌上道:“琂姑娘来了。” 众人都转头过来看。 老太太倾脖子抬脸来道:“丫头怎么来了?我还说你身子不好等开席了,再叫你过去。既然来了,就到炕上来坐,暖和些。” 庒琂在老太太言语时,已给众人端礼。环了一眼,看到各自位置有定,老太太叫自己上炕,自己从了就不妥了。于是庒琂微微一笑,没去,直冲庄瑛庄瑜那边去。 庄琻对庒琂有气,脸色没其她姐妹那般欢愉,庄玝也因日前跟庒琂有些矛盾,此刻静静的,没作何表态。只有庄瑛和庄瑜拉住她。 此时,郡主笑道:“瞧也不像病着,跟姐妹们一处就醒活了。老太太还许她来炕上,怕是不好意思上来呢!” 说着,众人笑一番。 老太太觉着少了谁,左右看去,发现庄玳和庄璞兄弟两人不见了,道:“两只猴头去哪里了?” 诸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副不知的样子。竹儿知晓,也不回,只把庒琂巴巴望着。 庒琂抿嘴笑,不答。 见没人回,老太太叹道:“我这儿留不住人。再过几年,屋子里得空了!” 众人赶紧说好话安慰。 庄瑚是大姐,又身负照顾姐妹们日常,便趁势岔开话题,道:“三弟弟学里那先生不来了,荒了许多日子,年末光景近,老爷也要走动外头没个空儿,寻先生的事儿要不我叫人找一找,再请一个来。” 郡主听完,醒悟了一件事,头先早晨不是说兄弟二人出去拜先生了? 因此,郡主道:“老太太宠他惯的。那日晨早不见两人,我着人来问,那丫头金纸跟我说,她三爷跟二爷出去拜见新先生去了。这会子拜没拜成,我倒忘记问了。” 老太太道:“璞儿给玳儿找先生?哎哟,你们真省心呀!璞儿那性子能交到什么好先生来?不过话说回来,倒觉着有好的,可惜又不在。我觉着那位关先生极好,年纪虽轻了点儿。” 郡主不敢言语了,只附和微笑。 曹氏原本立在一边,扭扭摆摆到姑娘们桌上坐下,道:“老太太喜欢那位先生,我们请回来就是了。蜀地荒蛮,想必关先生也不太想回去。我们府上好吃的好喝的伺候他,又给他银子使。这等好事儿,放给谁打都打不脱。我就纳闷儿了,原先那先生在我们这儿好几年了,怎就不来了?不该啊!” 话里的意思想提醒诸位,原先那先生极好,必是孩儿们淘气气走他了。 郡主脸上显得有些不悦,假眯着眼迎合。 秦氏晃一眼郡主,便扭头对曹氏道:“二太太你操什么心吶!丫头们又不读书,等丫头们读书了,你张罗找位女先生来!” 这话说得轻巧无意,实里讽刺得紧,讽刺曹氏膝下无子。当然了,秦氏也嫉妒郡主,毕竟这府里三位少爷,她儿子那位大少爷疯了,没什么大指望。故而听议论庄玳和庄璞,心中不甘,不悦,才说这样的话。 曹氏听秦氏这样说,不答了,转手在桌上抓一把瓜子。 姑娘们离曹氏近,看清楚她脸色。好在她女儿庄瑛笑道:“何须请女先生?那日我们在滚园煮茶赏雪烙梅花,就出了几位女先生。” 曹氏如同被人掌嘴似的,狠狠瞥了庄瑛一眼,庄瑛没看她母亲。 因老太太接话道:“哪几位女先生?” 庄瑛羞涩道:“大嫂子大奶奶,琂姐姐,还有阿玉姑娘,别说诗词歌赋,连历朝历代人情历史都知晓。十分博古。” 庒琂这才侧目看慧缘,慧缘坐在一边,端庄优雅,温婉羞笑。 曹氏没好气道:“女孩子家懂得几个字就放了胆子乱跑,门里头的针线拉不直呢,读个什么书!”颇为嫌弃白了庄瑛一眼,庄瑛才知道自己言语失寸。 庄瑛悄悄拉庄琻,求助的意思。 庄琻拍开她的手,哼了一声。 老太太等人也没接曹氏的话。这里头,曹氏骂了几人,一、是庒琂的母亲庄惠,懂诗书,打小不听话,最后跟卓姑爷跑了;二、外头进来的姑娘庒琂、大奶奶、阿玉等人,有学识,终究混迹外头的,作不得大家闺秀,有失体统。 庄瑚怕老太太生气,便又把话题转回东府宴席上来。 庄瑜悄悄在庒琂耳根问:“我看三哥哥跟竹儿出去了,不是到你那边去?” 庒琂脸红了,低声回道:“他来看那只鹦哥,逗完就跑没影了。” 庄瑜捂住嘴笑,余下听大人们说话。 若说庄玳跑出去了,能跑哪里去?庒琂十分知底。 庄玳去雅阁了。 他去的目的只有一个:说服阿玉即刻来寿中居,午后直接去东府参宴。 可当他到达雅阁,所有的话俱说不出口。 屋内。 药香袅袅,炭笼生烟,院外寒冻,屋内燥暖。那炕屋无人。 关先生居住的卧内,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庄玳以为是先生命危,阿玉伤心欲绝,他便快步冲去。 到门口,见先生躺在床上,微笑跟阿玉说话,气色看似大好了,声音有些力气。 关先生道:“该说我说清楚了,你让我死,我一点都不怪你。可你让我用那两颗心换回自己的命,即便活着,我这条命也轻贱了。” 阿玉哭道:“可他们也是将死之人,用了能救回你的命,不用白浪费了。” 关先生道:“毕竟别人还没死不是么?我知晓你的医术,如能救得,但救无妨,也是两条性命。” 阿玉抹泪苦笑,道:“先生这些年不正是被这些善心害的么?先生每次发善心向人,可人家如何对待你的?临到头,先生还想着别人,愚善非真善,先生读过那么多的书,怎么不通透了呢?那两人不是人啊先生!是长着人脸的禽兽!把你毒害成这样的呀!你说,我能救他们么?” 关先生道:“我意已决。我决定不了你救治我,但我决定得了自己何时死。到底,你说得对,那是长着人脸的禽兽,这样的兽心,你怎忍心安在我身上?” 阿玉流泪,无言对上。 庄玳听到此,安心了,亦蒙生出许多的敬畏。他想缓缓退出来。 那知,院外传来庄璞和财童、旺五的声音,还有一阵狼嚎。 庄玳出去,看到庄璞站在台阶下,旺五和财童两人站在一条狼狗前后,旺五手里圈有绳,套在狼狗脖子上,财童手里也圈有绳,套在狼狗的后腿腰上。 正看,一人把狗向前扯,一人把狗向后拉。看得出,他们防止狼狗冲前咬人,也防止狼狗逃脱。 庄璞跺脚拍手指挥。 这情景,滑稽可笑。 庄璞一边指挥一边叫唤阿玉,阿玉没出来,倒撞上庄玳。兄弟两人会面,相互傻眼。 庄璞嫌弃地推开庄玳,道:“你来做什么?不用你来。” 庄玳道:“我知道哥哥要做什么。才刚我听先生说了,先生不愿意换心。” 庄璞狠狠盯住庄玳,便扭身进屋。到里头,果然看到关先生醒了,阿玉在里头哭。 庄璞欢喜笑道:“关兄醒了?哦,玉姑娘,我把狼狗牵来了。可以那个……” 关先生喘息,想挣扎起身,阿玉俯身按住不给。 阿玉抹去泪眼,对庄璞道:“二爷你先出去吧!” 庄璞愧疚,他觉着因自己进来才引发关先生不适。阿玉发了话,他不由自主退了。到了外面,庄玳还傻傻站在那里。 庄璞问庄玳听到关先生说了什么话,庄玳毫不隐瞒,把才刚听到的全说给庄璞听。那知庄璞咬牙,一把推开庄玳,从屋檐廊下拾起一根木棒,对旺五财童两仆吼道:“给爷拉紧咯!” 庄玳睁大了眼睛。 瞧清楚了。 庄璞举起木棒,狠狠地朝狼狗的头顶砸下。 血,迸喷而出,溅射在雪地上。 狼狗浑身抖动,四脚八叉,倾倒乱挠,它没死,只是拼命挣扎。 此时,阿玉闻声冲了出来,看到几人在雪地上傻傻看着那只垂死的狼狗。 阿玉那双泪眼盯住地上那滩血雪和那条痛苦垂死的狗;她心中涩痛,无助地回头看屋内,想穿透隔墙看关先生的脸,可怎么能看到见?是的呢,这条狗好比里头躺着那个人,垂死之状,竟如此相似。与那另外两人,也是相同的。 可,人不同人,狗不同狗,人狗疏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六章:狗仗人事 东府宴,实是为大老爷迎功赞贺,又说为年前家聚,喜迎大年。 大老爷庄熹十月初十被朝上降罪,儿子庄顼大喜之宴未曾参加完整,皆因洋教大案牵连。后头他将功折罪前往北境平乱。十一月中至十二月初才平下来,朝上给将领赐奖,他也在赐奖其列。才引东府办贺宴的由头。 庄璞在雅阁棒打狼狗,此狗便是大老爷从北境带回的四条狗中其一。庄璞来寿中居请安,各回安礼,各说家常,他没多少心思陪说,惦记雅阁的人呢。当老太太发觉庒琂未来,让竹儿去看看,弟弟庄玳悄悄跟出去了,庄璞心系雅阁,见弟弟走了,自己也抽身出去,出了寿中居直往东府。 庄璞去东府的目的是:拉一条狼狗去雅阁,让阿玉掏狼心狗眼给那两人换心换眼。 出去的路上,庄璞心想,此时正是时候,待诸人去东府,人多眼杂不好下手办了,故寻得好机会赶紧溜去。到了外头,让旺五和财童两人跟,火势步猛到东府后院。也不管下人们看到没看到,将准备好的绳子拿出,随意套了一条狗,便往雅阁去了。这才有雅阁庄玳出来看到的那幕。 此刻。 老太太又怪问庄玳庄璞二人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了?有丫头报说有人看到二爷往东府后院去了。老太太等人还打趣说二爷心急,巴不得先去候场看戏,以此说笑下去,又说到大老爷在北境带回的狼狗,因而知道狗关在后院;老太太想到管家被恶狗咬了,庄璞这孩子心性顽劣,恐怕忍不住稀罕去逗玩,未必真如众人说的那样是去候场看戏。 到底,老太太生怕孙子也被狼狗啃了。 故而,老太太道:“依我看,别的不说了,咱们都去东府!瞧瞧那狼狗去!看是什么个模样竟把管家咬成那样!” 虽说得含蓄,言语内外无不是充满对庄璞的关心。言语之中是看狗,怜恤管家,实是疼庄璞。 东府的小姨娘、北府的新姨娘娜扎此刻也在,因午后有戏听,敲锣打鼓担扰保胎,幺姨娘趁下炕时提醒老太太这一事。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小姨娘和娜扎两位孕妇避开,小姨娘跟娜扎姨娘回篱竹园去,待戏完了过去用餐即可。 小姨娘一方面极爱惜自己的肚子,一方面觉着丈夫难得有这样亮脸的机会,自己不想错过避开。故在老太太放话之后,她虽不言语,心里脸面显得不太情愿了。众人也不管她,都起身往院外走。到了院外,小姨娘忍不住道:“等开戏了,我远远躲去。北府里养的那几条狗怪吓人的。” 才刚说到东府有狼狗,小姨娘以此接来,提醒诸人北府有恶狗,自己害怕。想必这该是个不用去北府躲避锣鼓的理由了。 是的呢,北府养有狗确实无疑。子素初来庄府,曹氏虐待完她,将她关在狗棚外,不给吃不给喝。后头还是庄瑛可怜,偷来馒头给她吃。所以子素对待庄府的人,只区别开庄瑛。那次找猪潲给庒琂去毒,子素和三喜在北府受辱,庄瑛急来劝解,她看在庄瑛脸面上,没撕闹追究,还知礼而退,便是此理。 可见如今说到北府的狗,是有事实。 曹氏和秦氏皆不言语,幺姨娘扶住老太太,只管笑,其余人愣着等看老太太说话。 郡主在老太太前,笑道:“北府那宅子比我们几府的都大,还怕这个?角落旮旯关的狗儿,跑不出来吧!到底啊老太太注重关心你们两个人肚子里。实在担心,那就去我西府,我看也行的。” 老太太赞看郡主。 小姨娘委屈道:“到哪儿不如自己府上。我们老爷经那么大的事儿,好不容易得此大功劳。我心疼自己不能在侧,共享家乐。想想,日后孩儿出生,我得告诉他,你是躲着防着你父亲才出生的。可不是笑话了。” 众人听后大笑。 老太太道:“你铁定要跟回,我是拦不住的。但我的话不能不说。既然我说了,你不愿听,出了事儿别指着谁说谁。这我可不依的。” 老太太这话打了一嘴巴众人,那时庒琂来府上没多久,府上过中秋,那夜因夹竹桃花,险让小姨娘小产。那时,众人矛头指向庒琂。 现下老太太不明说事,只担忧故事重演。因又道:“防患于未然!宣喜大闹虽好,于孕妇我瞧着是有冲撞。若非大喜事,我不太赞同演大戏,敲什么锣鼓。” 老太太心里也寻思过:这一年不太平,大凡喜事开戏,总出事故。应了古话,喜尽悲来。 大姑娘庄瑚见这样,也不劝的意思,只对篱竹园娜扎姨娘道:“姨娘你的意思呢?也跟过去?” 娜扎姨娘在这府里,可有可无,基本没言语过,该来就来走一遭,点卯完毕该回依旧回去。日里也不跟曹氏碰面打交道。篱竹园若非老太太这一系纽带,怕是与世隔绝了。她依旧那副见不到面孔的装扮。庄瑚向她说话,她不言语,只把身边的意玲珑盯着。 意玲珑笑着对庄瑚道:“我家娘子不过去了吧!肚子那么大了,走着站着坐着都不方便,不如回去躺着。老夫人才刚的意思不就是让回去躲的么?我送我们娘子回去后,我可以代她去。” 庄瑚厌恶的眼神瞥她,道:“只问姨娘的意思,去不去就完了。你这丫头说一车子的话,成心让老太太站着陪。什么心啊你。” 意玲珑眼珠子直往上瞪,颇为不敬。 意玲珑的话语虽然可笑,但是话里处处有打算。别人必然想不到,站在一边的庒琂却是知晓。意玲珑想去东府,怕是东府里头有她惦记的东西吧? 或许,东府有条密径通往地下密室。这才使意玲珑倍加惦记的。 走时,庒琂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意玲珑身旁。趁众人说笑走路不注意,庒琂低眉巧音,扶风传话给意玲珑:“今日东府的人那么多,姑娘何不在园子里陪姨娘?你过去了,谁陪你家姨娘?” 意玲珑听闻,转头深深望着庒琂。 庒琂倩然微笑,翩跹往前走。 余下,意玲珑护着娜扎姨娘回北府篱竹园。小姨娘依然跟众人回东府。 至东府。 众人进东府大院,有丫头迎出来,报说老爷们在厅上陪客。老太太主觉,不好带人去了。便转了话头说想去后院瞧瞧稀罕物儿。丫头们不解,庄瑚才啐一口骂了丫头,说老太太想去看二爷,问丫头可见着二爷没有? 丫头胆怯回道:“看到过,二爷跟几个人去了。不知还在不在。” 老太太点头,顾着对庄瑚道:“让你小姨娘先回屋去!我们远远在后院看就完了。” 老太太所想:一、避开大老爷会客;二、探视庄璞是否在那里,好叫他出来;三、避开那狼狗,怕其凶残伤人;四、瞧瞧狼狗与家常狗儿有何不同。 庄瑚让刀凤剑秋两个大丫头护小姨娘回她自个儿的院子。 这方,老太太率领众人到后院看狼狗。 到后院,远远看到一居毛叶棚子,棚子里有四个轿子那么大小的笼子,其中,三个笼子里头各趴有一条体型巨大的猛犬,浑身灰白,嘴大毛长,那两只耳朵直竖向天。倒还有一口笼子空着,尚无人注意。 老太太朝竹儿伸手,竹儿识意,将随身准备好的眼镜拿出来,替老太太戴上。 老太太戴了眼镜,瞧清楚那物儿了,惊叹道:“哎哟我的神仙,竟这么大一只。北境极地,听说人烟少,地头山上物足,怕也只有那里才能养出这样巨大的稀罕物儿了。” 众人笑着附和。 郡主心挂儿子,便问才刚那丫头:“二爷和三爷呢?怎不见人?” 那丫头东瞅瞅西看看,忙摇头,大意不知了。 曹氏见势,啐道:“还不去瞧瞧。” 丫头战战兢兢,不敢不听,直往笼子那边去。到了那里,四处看没见庄璞等人的身影,忽见一口笼子的门打开了,原在里头的那条狼狗不知去向。 丫头慌了手脚跑来:“不好了,太太,狼狗跑出来了!” 众人闻之,大惊失色,都赶紧护着老太太转身逃命。一时间,惊叫连天,个个抱头跑蹿。 出来后,俱吓得满头是汗,悚面心跳。姑娘们个个面目惨白,珠钗倒歪。 老太太怒道:“混帐东西,有这样庞然大物怎不关好?赶紧去把后院的门关死咯!” 郡主急道:“老太太,孩子们在里头呢!” 老太太因想起,又指挥道:“找几个得力的去找找,务必让爷们回来。若爷们少一根头发,我唯你们是问!” 便有丫头仆子成三结伴,持棒拿棍,畏手畏脚地往后院去。 庄瑚、秦氏、曹氏等怕累着老太太,便请她去里头坐,老太太不依。无奈下,秦氏让人去搬椅子来,又让把手炉、炭笼搬来。 老太太尚未坐停,庄熹、庄禄两兄弟慌张来了。想必听见了惊叫。 庄熹担忧道:“这怎么的了?” 老太太愤怒叹道:“都是怪你,什么不好带你偏带这些吃人的东西,说有一只跑出来了,璞儿和玳儿怕是还在里头。你倒赶紧差人去看看吧!” 郡主原本还没这么担心,老太太出此言,显得十分严重了,便喘息抹眼泪,着急得跟什么似的。 老太太见郡主这样,道:“你也不必担心,想必人还是好的。若是璞儿玳儿出了事故,我定饶不得东府。且等着。” 如此,众人忧心重重,万分焦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七章:打脸 竹儿知庄玳去过镜花谢找庒琂,看老太太发火在气头上,不敢言语。庄瑜也如此想。 庒琂知庄玳去雅阁,想说明告知,又担心雅阁秘事泄露。 三人站在众人里,心如针扎。 大老爷庄熹不惧危险,领着仆子进后院,秦氏担忧丈夫,不许他去,可庄熹哪能罢手看着?进去寻了一圈,丢失那条狼狗不见,二子也不见影。探看地上是否有遗迹,探了一会子没发现什么。 庄熹出来后,命掌管后院的主要仆众寻来,打算逐一审问查实。 仆子们来了,个个面目惧色,唯唯诺诺。 老太太厉声道:“明知今日有席,怎不关死门户让它跑了?我问你们,你们二爷三爷呢?” 仆子害怕,急跪下求饶,一小仆哭道:“老太太老爷太太不要责罚我,这原是二爷不许我们张扬。我不敢说。” 听闻,众人诧异。 老太太怒道:“拿鞭子来!” 庄瑚示意丫头取鞭子。 拿到鞭子,老太太拨开众人,当着各人面,狠力鞭打那小仆子,道:“仔细了!” 边上的人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都没张声。 那挨打的小仆委屈,趴在地上道:“老太太饶了我吧,我不敢撒谎,老太太饶了我吧!” 秦氏道:“混帐东西,那你不赶紧说。” 小仆子道:“二爷带着旺五财童过来,说想看看狼狗。那会儿我正哪儿喂着呢,二爷不让我在跟前,还让我把外头的人支呼走。” 众人惊呼,怕庄璞已遭不测了。 小仆子又道:“后儿我偷偷在门边看,看到二爷指挥旺五和财童用绳子套走一条。我怕惹事儿,就去阻止来着。可二爷骂了我,说‘我带出去溜达一圈就管带回来,你若张声出去,我让人抽你的筋,打断你的腿!’,二爷平日手脚比大爷还没轻重,我怕了!” 庄瑚没等他落音,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啐道:“糊涂东西,还许你议论大爷二爷的坏话长短?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小仆子憋住,不敢说了。 听闻后,众人松了口气。 曹氏道:“那三爷呢?” 仆子们俱是摇头。 大老爷庄熹趁势道:“母亲,兴许璞儿和玳儿兴趣起来了,一同带去玩耍也是有的。男孩子家,该有这血性不必担心。再说璞儿人高马大,又有小子们在,想必没得事。” 老太太白了庄熹一样,只对庄禄道:“二老爷,你去,差人给我找回来!少了一根头发我可不依的。” 庄禄哼哼地应答,向地上的仆子招手,一同去了。 庒琂见这般,怕庄禄满府找人,必定找到雅阁,届时收不到场子,便道:“二哥哥带狗出去玩耍,三哥哥兴许找贝子去了。这会子应是在府外头呢!老爷真找去,未必能找得见。” 老太太疑惑道:“你知道怎不早说?” 庒琂道:“二哥哥来带狗我怎么知道呢,三哥哥才刚不是来镜花谢了?刚老太太生气,我恍惚了神没想起,也以为在这边。现听这么说,我才想起他要去请贝子肃远了。都是我一时恍惚,请老太太太太老爷责罚我。” 庄禄犹豫着要不要去,她女儿庄琻听说肃远要来,便有些兴奋了,催促道:“老爷赶紧出去把他们押回来,放着一家子担忧不顾,三弟弟倒真会跑。” 曹氏见女儿这言语说话,有些过头了,便咳向她示意。 庄琻着不顾她母亲示意,又对老太太道:“老太太何须担心,才刚吓死我们了。这会子真相大白,该里头好好坐着等看戏。这外头怪冷的呢!” 她又招呼身边的姐妹都围过来,一同扶老太太。 庄瑚、秦氏也想赶紧了事,便附和。 曹氏对她丈夫庄禄示意眼神,大致是不要去的意思。庄禄收手叹息,示意仆子们散去。便和庄熹跟在老太太身后,护送众家眷去厅里。 老太太行一半路,停下道:“听说你们在陪客人,你们就去吧!我们娘儿去花园后头阁楼,你们要是有孝心,让人起几口大火炭笼子,让我们都暖和暖和。外头小子两个,赶紧叫回来,那狗看着面目凶残留不得,赶紧的放了吧!” 庄熹和庄禄垂首勾头应答。 末了,庄禄急向庄瑚示意,让她赶紧安排炭火。 众人到了后花园阁楼。 这处院子建造设计颇为巧妙,按春冬、秋夏布局。秋夏有宴,家眷在阁楼之外赏戏,四处茂竹修林,花草茵绿,极其清凉。春冬有宴,家眷在阁楼之上,内置火炉,可焚香炭笼,温暖生香,壳在内向外品戏。如今值深冬,该上用场。 上了阁楼,各有位序。老太太依旧是靠中心主位,两边是太太们的坐席;前后有小矮桌子子,府上姑娘小子们的地儿;后头是高桌高椅,是姨娘们专用的,姨娘们往后头看戏,只能听,大体看不清什么,总归她们没什么身份,只管陪着,不敢逾越,也不敢有异议。 众人排位有序引请坐好,秦氏和庄瑚示意丫头们端上茶果。曹氏只对老太太献殷勤,只给老太太主桌上伺候。 停毕,刀凤剑秋从小姨娘的院子那边回来了,似有事禀报,悄悄到庄瑚跟前,拉她往边上去,悄声说了几句。 庄瑚听后,诧异神色,示意她们退后,自个儿去拉住曹氏说话。 庄瑚低声对曹氏道:“太太,才刚说外头有人找。” 曹氏还想多伺候着老太太,不曾想听到了这些,拖着声道:“谁啊?没个时候了。” 庄瑚笑道:“你们府里的肥九,还有一个叫马大脚的。” 曹氏愣了半会儿,捂嘴大笑,道:“哎哟,难不成姑娘们的衣裳都做好了?”这话引得众人回头。 老太太才从惊吓中回过神,难得有喜事冲开,便接道:“今年竟这样快,若做好了赶紧让拿来我瞧瞧,让姑娘们今日穿新衣裳。话说过十天八天才到新年,这会子提前穿提前过新年了。” 庄琻一边道:“那是好的呢!二哥哥和三弟弟不来,将他们的衣裳剿了给狗穿。” 曹氏怒指庄琻道:“贼丫头心思忒狠毒了。仔细太太饶不得你!”故朝郡主看去。 郡主的手捏着手绢,嘴角微扬,笑了笑不答应。 曹氏对庄瑚又道:“那让人把她们叫来啊!” 庄瑚犹豫,刀凤剑秋赶紧迎来,给曹氏端礼,道:“肥九说请太太下去。” 曹氏的脸立马黑了,啐道:“没上下的肥蹄子!心诚去拜神,好让神先拜她!” 虽这样说,终究领着贵圆、玉圆两名丫头去了,身后众人听她的话都笑成一团。 直到东府后花园门外,才看到肥九和马大脚。 马大脚满脸沮丧,那两只眼睛哭肿得跟桃子似的。曹氏诧异,远远瞅着不上前。 肥九使劲儿拖着马大脚,马大脚挪了两步,便趴地跪下,哭道:“太太!” 曹氏怕人瞧见,连忙指向肥九让扶起,肥九使劲儿弯腰扶,又扶不动,这等滑稽景象惹曹氏笑了,又让贵圆和玉圆去扶。 曹氏道:“有什么丧事儿别往这儿哭,今日是东府大好日子。老太太在的呢!有什么赶紧说。”趁马大脚起身,曹氏又对肥九道:“我还以为过年的衣裳做好了。什么事儿?” 肥九道:“让她说比我说得清楚。” 曹氏厌烦地问马大脚:“别是哭哭啼啼的,赶紧说,你太太我后头一天大的事儿呢!没工夫儿听你丧哭的。” 马大脚才起来又趴跪,仰头对曹氏道:“太太,我妈遭人毒打,伤得极重。现在北府里头。我侄儿也被人害死了……” 曹氏震惊,故缓了下才道:“这……你找我有什么用啊,赶紧报官去呀!” 马大脚哭道:“我妈说要千刀万剐那两个人,打听到二爷接走了,我妈来求太太做主,请二爷赏回那个两人还我们。好叫我妈报仇。我妈说还不知道侄儿葬在哪里呢!” 曹氏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她说什么。可听说人命关系到庄璞,便急了。 曹氏道:“你好好说,跟我们璞二爷有什么关系?别胡说啊!” 肥九见曹氏急,便道:“太太,马婆子在府里呢,要死要活的,我们也说不清楚,不然你回去一趟。我就是听说关乎我们二爷才来的。不然哪管得这些。” 曹氏跺脚,尽显无奈,道:“你们先去。我去去就来。” 完毕,曹氏叮嘱贵圆玉圆两人在东府伺候,再上楼给诸人说一声,便回北府。 回到北府,一眼看到马婆子,她鼻青脸肿站在门口翘首以望,肥九和马大脚在后头陪。 见着曹氏回来,马婆子迎出跪下,马大脚也跟随伴侧跪下。母女两人凄惨磕头。 曹氏让肥九扶。 扶起母女,曹氏请马婆子坐,差人上茶。 之后,曹氏才道:“你倒给我说清楚,我们府上二爷怎跟你扯上关系了?二爷何时认识你了?” 马婆子流泪满面,哭道:“太太,庄府对我,可真是再造之恩。府里太太对我不必说的,二爷也是心善得跟菩萨一样。救我的命啊。我说什么呢,这是太太教导出来的好男儿好爷们儿。” 曹氏听这话,心里虽十分受用舒服,可依然担忧,道:“你倒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此前,马婆子受刘姓者托,来庄府找曹氏和解,只说他得罪了府上的人,请曹氏主家调停。那会子曹氏答应,却没当事儿,忽略过去了。后头马婆子邀功,给刘姓者回复,刘姓者才知会庄璞去接关先生。因银子的事,马婆子跟刘姓者起矛盾,祸连自己的孙儿马乃宝,让他丢了性命。若非那晚庄璞带人去刘宅闹事救下马婆子,马婆子兴许已被毒害身亡了。 那些义士受庄璞所托,将婆子送回家,婆子感恩,向那些义士打听清楚,才知是庄府二少爷。原本想连夜来庄府致谢,可义士们告知二爷或听了刘宅家奴的话,往郊外找刘姓者二人去了。 马婆子听后,便多方打听,终寻到郊外刘姓者丈母娘刘八姆家,巧那时庄璞已接走了人,她寻不到借此大闹,那刘八姆为了不让马婆子混闹,给她实说:“才刚来了位好心人胡爷,接走人了。你这会子来寻,只有我这老货了,要杀要刮你随便。只我这闺女,你得给我留着。” 马婆子听后,心里奇怪,不是说庄府二爷来过?怎是姓胡的?转念想,可能是二爷让人来接。便问:“姓胡的叫什么?” 刘八姆不敢隐瞒,道:“说是叫胡言。” 马婆子喃喃道:“胡言?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马婆子似明白了什么,一时间哈哈哈大笑。刘八姆听她来回反复说“胡言乱语”给点醒了,愣是瘫倒在地,激动呕出一口的血。 马婆子也没为难刘八姆母女,赶紧连夜回去,哪知自己身上的伤没好尽,到半路晕过去了,幸好路过的人抬救将她送回家,这才免了丧坏之事。 到今日晨早,马婆子醒来,哭闹着让丈夫老马头去庄府找闺女回来。老马头听话,来庄府托人寻闺女马大脚。父女回到家,马婆子便大哭不止,把事前后果给马大脚说完。马大脚听后大惊,极其无力,只陪着哭。 马婆子的意思让女儿马大脚赶紧去找太太帮助,让她太太出头帮忙找二爷,一则,自己得当面叩头感谢,二则,恳求二爷舍出那两人给自己处置,三则,问出他们将孙子葬埋在何处? 如此,马大脚才扶她母亲来庄府,先头找她师傅肥九,说个大概,苦求请肥九协助自己去求见太太曹氏。 后头,便有肥九跟马大脚来东府后花园的事。 如今,马婆子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明白了,曹氏惊呼,半天出不来一句。 曹氏心里琢磨:此事事关谋害数条命,是惊天大案子,再有聚众仇架,也是大罪呢!合算起来,即便与二爷无关,先前婆子来求过自己,自己是黄口应了的。一旦婆子捅出去,官中必定彻查,前前后后折腾不说,怕多少会牵扯出不好的事来。再者,眼前大老爷才将功折罪回来,万一因这事牵连,整府不就陷入危境,万劫不复了? 曹氏叹息摇头,泄气一般,道:“这算什么事儿你说,你这老货真会害人呀!你平日小事求我我没不应的,也没亏待过你,你怎就给我捅这样大的篓子,还有脸求我!” 马婆子和马大脚赶紧趴地磕响头。 曹氏一时想不到折子,顿了几分,才对肥九道:“你去东府打听打听,看二爷回来没有?回来了悄悄叫过来,若没回来,你让人把老爷请回来。记住了,这事儿得捂住口,别又张扬出去了!” 肥九抖起那赘肉狠狠点头,摇摇晃晃地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八章:掩尸盗目 眼下,二老爷庄禄来了。 听闻事出前后,如曹氏那般震惊,半日缓不过来。 庄禄自跟大老爷回前厅会客,因不放心,又叫人出去找庄璞庄玳。分两拨人,一拨人沿街寻庄璞,一拨人去贝子的宅子请。才刚回北府的路上,那两拨人前后回来,给报说,贝子那里没见着三爷,路上也没人见过二爷遛狗儿。 如今,听得事情前后,说二爷出去运回两个将死之人,庄禄缓过神后,拍腿起来道:“去,把西府的湘莲找来!” 曹氏担忧郡主有异议,毕竟逾越门府了。 庄禄管不得许多,依然是这意思,还安抚曹氏道:“西府要说什么,后头我解释。眼下不能去跟西府的讲,不这样能怎么处?” 一会儿,湘莲战战兢兢的来了。 原来一早跟庄璞过来问安,知庄璞溜走,她以为是去雅阁了,后头听说盗狗,吓得只在人群后头去,没敢言语张声,众人就把她给忽视了。 湘莲还想等众人上阁楼闹热起来,躲过去了自己就赶回雅阁,哪知自己寻得机会出来,巧碰到二老爷差人来寻自己。 现如今到北府,看到这一幕,惊慌了神。 庄禄夫妻没责难她,只好声问。湘莲吞吞吐吐来回帮遮掩,神情紧张。庄禄乃是商家,大风大浪过来的人,见过的人也千千万万,湘莲这些手段面目哪能逃得过他的眼目。 庄禄便道:“你二爷没出去,你是知道他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是糊涂呀!才刚老太太吓成那样,你怎不吭气儿?把自己当死人了不成!” 曹氏故意拉庄禄,示意他说话。 曹氏指着马婆子对湘莲道:“不瞒你说,人家来寻二爷,并非我们找他。你二爷闹出人命了知道不知道?你要是不说,我这就回你们太太老爷去,到底是你们西府出的人命,别是连累我们府上。叫你来问,就是不想闹着满府知道,闹得家宅不宁。你怎不知这理儿呢!” 湘莲泪水洋溢而出,直立立跪下。 庄禄见状,拍着手中那翡翠玛瑙珠子,道:“赶紧说!” 湘莲道:“关先生回来了!” 曹氏和庄禄愣住对望。 曹氏道:“这跟关先生又有何关系?” 湘莲知道瞒不住了,便哭哭啼啼将庄璞如何运关先生回来,如何使出方法隐瞒众人,如何请大夫来看视,如何出去寻仇,如何运回两名刘姓人,知无不言,都倾腹而出。 曹氏吓昏聩了头脑,摇摇晃晃扶椅坐下,庄禄皱眉立定,使劲捏着手串珠宝,一时无语。 曹氏叹道:“我说那日二丫头怎么生那么大的气回来,她说在雅阁遭气的!合着连二丫头三丫头也知道,你们合众来欺瞒府上的。不知深重的东西!” 马婆子原本只求自己的事,谁想牵出那么大的来?如今,勾首在一边,不言语了。 庄禄道:“老太太给管家放假去了,这会子客人该来了呢!怎么办才好?”对湘莲道:“你去请大姑爷来,悄悄的也把大姑娘请来。” 曹氏制止:“老爷,你还放她去通风报信么?肥九,你去!” 庄禄跺脚道:“听我的,湘莲去!” 庄禄一手拉起湘莲,往外推,湘莲就此去了。 湘莲走后,庄禄道:“你也糊涂,这等事自然西府的人去,你去,那不就是你身上的事儿了?” 曹氏掩面哭道:“这手掌里,都是连指的肉啊!老爷你掰得断哪根手指呢?” 到底,曹氏思量的事要深一些,里头自己牵扯在内不说,两个女儿也在内呢! 过了一会子,大姑爷查士德和大姑娘来了。曹氏让马婆子把事先说一遍,后头曹氏又让湘莲把话再说一遍。大体讲明白通透了。 庄瑚和查士德因是府外之人,惊讶之余,暗自也庆幸,并未显得十分着急。 庄瑚安慰道:“太太老爷,要不,这事儿按一按,等今日过了,我们再议论。” 庄禄道:“你没听湘莲说的?你二弟弟要挖人心抠人眼呢!此时不去制止,等真犯法在府里,我们统统蹲大狱去?若非管家告假我兴不得叫你,如今客人也该到了,这事儿交你跟姑爷去办极放心。其他人我还不放心的。” 庄瑚想着也是,没推脱,因怕许多事做不得主,故向曹氏道:“要不,太太跟我一起去。大决定还得太太不是?” 曹氏也这么打算。 于是,庄禄依旧去东府会客,曹氏跟庄瑚、查士德、马婆子母女、湘莲、肥九等匆匆赶至西府。进门时,守门的婆子忙道安,曹氏狠狠啐她一口。婆子热脸贴冷屁股,心中极其不悦,看众人赶去雅阁,她还不知曹氏为何这般恼怒,只是奇怪湘莲一脸垂丧,哭得满眼泪水。 众人到达雅阁。 院内外极静。 进院内,看到雪地上凝有一摊子的血。众人吓得止步。 曹氏等人不敢举步,庄瑚抬眼催促湘莲先进去瞧。湘莲不敢不依,一面抽泣一面战战兢兢地上台阶,掀帘子进去。 到了里面,看到庄璞庄玳站在一边,旺五和财童端着一盆水,炕上躺着两人,阿玉满手是血专心作挖眼的动作,地上一张破布裹着那条大狼狗,满巾湿血,狗明显是死了。湘莲不敢凝视,转眼看炕上。 炕上,从屋顶投下强光,满屋透亮。湘莲仰面上看,见靠炕这边的屋顶已被掀去了。 湘莲摇摇摆摆,忽觉得满头胀疼,骨碌一下,人倾倒在地。竟给吓的。 闻见声响,庄璞和庄玳起身来看,见是湘莲,便冲出来,连连叫唤。 外头。 曹氏和庄瑚等人听闻,急忙提裙上台阶,扯开帘子进去。 到里头,眼看这一幕,惊住了。曹氏忍不住作呕,捂嘴转身到门外吐,庄瑚顾及曹氏,跟出来帮拍后背,又对肥九指示:“愣着做什么,快找水来给你太太!” 肥九去了,端来水。那会儿,庄璞和庄玳兄弟站来,犯坏事了的模样,一言不发,站等发落。 庄瑚狠眼投向兄弟俩,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庄璞道:“姐姐不要说了,你们怎么就来了呢?回去吧!我过一会子去东府。” 曹氏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下,一把庄璞和庄玳拉出院子,怒道:“跪下!” 庄璞和庄玳自知理亏,闻训跪下。 曹氏先不管兄弟二人,只对马婆子母女道:“你们进去,看清楚是不是你们找的人,如看清楚是了,赶紧给我拉出去。再在外头账上支取银子,都是我的意思。” 马婆子闻声,忙拉马大脚跪谢,一头谢完曹氏,一头转来谢庄璞和庄玳。之后,起身入内。母女进去后,不久,传来婆子惊天哭吼。 曹氏知道,是婆子要找的人了! 曹氏对庄璞道:“你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平日我竟看错你了,小爷呀,你不知道这是提脑袋的事么?你怎么去给你太太老爷,给老太太说呀!啊?” 庄璞冷冷一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太太要打要罚,只管罚我。不关弟弟妹妹们的事。都是我诓骗她们这样的。也不关阿玉姑娘,是我拿刀子逼的她。” 曹氏怒指庄璞,“你”了半天,终究没言语话来,反手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庄瑚怕气坏了曹氏,便扶住她,道:“太太,弟弟知道错了。” 曹氏恨道:“成日里都是你们给惯的!这会子有什么劝说的?”仰头向屋里喊:“老货,看好没有?看好了拉人走!一刻不许留下!给我走!” 曹氏恨极了,抖身跺脚的。 紧接,马婆子拉女儿走出来,跪在台阶上磕头,道:“太太,我看好了,我这就拉出去。” 谁知,马婆子去拉炕上的人,阿玉制止了。 阿玉跟马婆子撕扯一阵,敌不过母女二人,跑出来,跪向曹氏。 阿玉双手血腥,趴在地上,声泪泣道:“太太,你容再等一等。太太。求你了。” 曹氏气得说不出话。 庄瑚示意丈夫查士德赶紧拉阿玉起身,再对阿玉道:“玉姑娘,你不知这是要人命的事儿?我看姑娘也不必留我们府上了,收拾好你们的东西,我过会子差人送你们出去。” 阿玉红脸磕头,依旧求。 庄玳一直默默勾头跪着,此刻,说话了:“太太,姐姐,大姐夫,玉姑娘好心救人呢!你们赶走人家,太不讲道理了。” 曹氏马上反起手掌,狠落在庄玳脸上。 曹氏道:“念好你的书千好万好,你这不是要人命么你!” 此刻,曹氏视二子为亲子,虽然日里跟各府太太面和心不合,可对孩子,这两人是自己依靠,常常往坏处想,但凡日后有不好的,这二子性情淳厚,必定不管自己老死。眼下,是心疼所致。 庄璞护着弟弟,道:“太太只管打我。有什么气只管跟我撒。我都受!只是玉姑娘和先生去不得。先生病重着呢,里头那二人是来救先生的,他们也去不得。才刚玉姑娘替其中一人换了眼睛,才敷上药呢,这会子布都没蒙上,再待下去,此两人必死无疑。我们还等着挖另一人的心来救先生呢。” 曹氏听傻了,道:“听听,听听啊!可真是吓死人不偿命的手段呢!你们怎能做得出来!挖人心抠人眼,我们庄府有史以来,祖宗们都不敢做的事吧?全给你们做了!” 庄璞哼一声,尔后自己站起来,拉住阿玉起身,匆忙进屋。 到里面,庄璞死命地将马婆子和马大脚拽出来。 庄璞站在门口挡,扭头对阿玉道:“玉姑娘你先挖了那颗心,填入狗心再说。先生要不要那颗心先不管。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给换作禽兽,枉费我这路来的心思了!姑娘只管动手,万事有我。” 庄瑚和曹氏、查士德想拿下庄璞,庄璞死死横手挡门,任由他们拉扯使劲儿。 无奈,曹氏道:“去,把老太太和他们太太老爷请来!” 曹氏已然全身无力。 肥九待要听令去,忽听到卧内传来一声“噗”响,紧听到阿玉奔跑进入,后是惊天大叫。 众人惊住,大气不敢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九章:惊天泣鬼 ,最快更新倩女传最新章节! 众人在门外不敢进。 庄璞已转身进卧内。 卧内。关先生从床上滚落在地,阿玉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头,哭得凄厉凄惨。庄璞立在门口发怔。 然间,庄玳拨开众人阻拦,也进来了。 庄玳“啊”的惊叹,推开庄璞,蹲跪过去,在阿玉跟旁,先伸手探关先生的鼻息,觉着还有气儿,欢喜冲庄璞道:“哥哥,愣着做什么,先生还有气儿呢!赶紧扶上去。” 庄璞惊醒,夺步上前,与庄玳合手抬关先生上床。阿玉跪在原地,目无神色,光是流泪。 庄玳急道:“姐姐别哭了,这会子赶紧想法子救先生吧!” 阿玉摇头:“缓得气儿缓不得命。不中用啊!” 这话有出处,关先生见外头闹,知道出事故了,想呼叫阿玉来,可阿玉听不见,自己挣扎好一会子,终于挣扎滚下床,这才引来阿玉。 阿玉进来抱住他,他拼足一口气憋出一段话:“将人放了吧!命里有你的就有你的,命里不该咱们有的,一颗心、一颗眼睛、一根头发、一口气,我们都不能要。算我至终最后求你了。” 关先生说完,晕过去了。 阿玉现今跟庄玳说那样的话,可见她的心已凉尽了。 兄弟俩人放好关先生,给他盖好被子。 庄璞稍退两步,对阿玉道:“姑娘动不来手,我去!”言语间,在屋里翻找东西,在柜子盒子里寻到一把剪刀,欲冲出去。 阿玉紧急起身,道:“二爷 !” 庄璞立住。 阿玉道:“先生说放了。先生说不救了!” 庄璞手脚忽然如被冰镇,僵硬地抖动起来,喃喃道:“那我们这是为何呀?那么辛苦折腾为的什么?怎么说不救就不救了呢?” 与此同时。外头。 曹氏招呼人协助马婆子,快手快脚搬运炕上那两人离开,又让肥九先不去知会老太太她们了,直去寻马车来接应。 庄璞不甘心,持着剪刀出来,见众人抬刘氏两人。因见庄璞手里有剪刀,仆子们怕了,赶紧撒手躲在一边。 曹氏也吓唬坏了,瞪圆了眼睛怒指庄璞。庄瑚有武艺,略比众人胆大,快步上前按住庄璞的手,欲夺下剪刀。可庄璞怒火中烧,手脚没轻重,横手划向庄瑚。 庄瑚眼疾手快,向后仰躲过了,又扭转回身子,拌住他的手臂,强行夺下剪刀。 庄瑚的心怦怦直跳,快语道:“越发过界了,眼里越发没人了。”对外头的人呼道:“都愣着做什么,赶紧拿绳子来绑了!快点。” 庄璞并不挣扎,也挣扎不动。如此,静静由庄瑚与下人们绑起来。 庄玳瑟缩扶门看,已然呆如木鸡。 曹氏见情势稳定,急呼仆子们再将人抬起来。于是,一会子功夫,刘氏两人被搬走了。 曹氏指着人道:“把二爷带回去!死死的关好。湘莲,你胆敢放了他,我与你太太老爷饶不得你。” 湘莲嘤嘤哭泣,点头不止。 仆子们扶起庄璞,推推拉拉往门外去,庄璞一路出门,一路回头对屋里道:“玉姑娘,并非我不救先生。你好歹跟先生说清楚!我庄老二岂是无情无义之人!” 庄璞被拉走了,湘莲混混惑惑跟在后头。一会儿,消失于雅阁。 庄瑚看到庄玳吓得面色皆无,扶门而立,身子摇摇晃晃。她轻步过去扶庄玳。 曹氏见地上那狗满身是血,扎心扎眼,急呼人来收拾。 余下。 查士德及近仆护送马婆子母女并押着刘姓者二人从西府后门出去,上了马车,送走,还未回来。屋里现有曹氏、庄瑚、庄玳、肥九,里头是阿玉跟关先生。 肥九主觉,搬来一张凳子,擦抹干净请曹氏坐,曹氏颇为嫌弃,不坐。 庄玳缓过神色了,不等她们言语,先跪下。 庄玳哀求道:“太太,姐姐,求你们别告诉我们太太老爷,也别告诉老太太。求你们别让玉姐姐和先生走。” 曹氏哼一声。 庄瑚完全是看曹氏的脸面行事,曹氏不言语,自己便不开口。 庄玳又求:“哥哥跟我这样,是想救先生啊!先生不愿意的,是我跟哥哥非要这样做。后来,先生说要救人那先救那两个人。没眼睛了的若能换,就帮给人家换了。先生自己都不顾自己呢!” 曹氏忍不住了:“还说!” 庄玳跪过去,拉曹氏的裙角:“太太!要打要罚,全听太太的。求太太别张扬出去。好歹我们也没要别人的命,玉姐姐还施手救了那双眼睛呢!” 曹氏冷笑道:“糊涂呀糊涂!恐怕我们来晚了,这屋里就得死几个人了。你们年纪小小的,胆子怎就那样肥大呀?谁告诉你挖心换心能活命的?谁告诉你人眼能换狗眼的?我长到这岁数,真是头一遭听见。说出去不吓死人,也得笑死人呀!儿啊,你别求我,这事儿我替你们遮不住。你想后头真出人命,官府的人必定寻来。听太太的话,玉姑娘和关先生留不得,赶紧的请出去吧!要多少银子,我们都给得,随便玉姑娘和先生开口。你也不必求了,太太我打心里为你和你哥哥好。” 庄玳乞求无望,转向庄瑚:“姐姐!” 庄瑚叹道:“太太说的有理。我们府上也不是不讲情义的。玉姑娘头先帮过我们府上的人,这些个恩情我们记着。我跟太太一个意思,为你们各自安全,索性让出去吧!” 庄玳哀求无望,二太太跟他大姐姐铁定要让阿玉离开。 庄瑚扶庄玳起身。庄玳悲戚转身到里面瞧阿玉。阿玉守在床边,肝肠寸断,先生闭眼静躺,俱是无话。稍瞧一会子,庄玳走出来。 庄玳对余下几人道:“太太,姐姐,你们回去吧!我留下陪玉姐姐和先生。过会子我再过去。既然太太要让玉姐姐走,我也没得话言语,我留下来看看他们有什么可帮助的。” 曹氏道:“玳儿,你跟我们回去。这里不用你操心了,我会让贵圆玉圆来打理,大姑娘那儿的剑秋刀凤也一块来。趁你太太老爷还没知情,赶紧处理干净。不是我成心这样做,那外头的人出去了,前后脚的事儿,保不准还有坏的来。听太太的,乖乖的。” 庄玳幽怨眼神望着曹氏,竟无话可对。 至始至终,阿玉没再出来,没吭一句话。 末尾,庄玳随曹氏和庄瑚出雅阁。路上,曹氏忿忿道:“才刚怎没见到旺五和财童那两个混帐?” 庄瑚笑道:“太太还留心他们呢?知道他们二爷出事准早遁形了。等今日过了,我给三太太说一声半声,这两个奴才不治不行了。” 曹氏“嗯”,不言语了。 庄玳目无表情,跟在后头。 到西府大门下,曹氏再三犹豫,终究决定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待会儿老太太问,怎么说的?大爷这会子好些了,二爷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要问起,怎么说?” 庄瑚咬唇听。 庄玳于心不忍,叹息道:“让太太和姐姐难为了。我待会儿老实给老太太讲,老太太和太太老爷要打要罚,尊便了。迟早晚的事,想必也包不住。到头还不是要问我,若不问我还不是要指着叫湘莲过去问。” 庄瑚挽住庄玳的手臂,对曹氏道:“太太,若不然把二弟弟放了吧!让一块儿过去。横竖我们盯仔细点儿。” 曹氏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呀!老早前我说什么来着,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偏偏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曹氏准了。放了庄璞。 那会儿,查士德已送走马婆子几人。查士德回来说,没让府里的马车送,在外头叫了行车子,遮裹严实了,马婆子欢天喜地在边上守着。 曹氏担忧道:“到了家怎么搬下来?谁跟去?” 查士德谨慎,说没派府里的人跟,只说:“横竖她们自个儿兜的人自个儿想法子。出了府里跟咱们没关系了。” 曹氏啐道:“这可糊涂了。那车马车夫可不是熟人吶,他知晓从哪里接的人。一个牙窟窿没填完,终究坏一槽牙。大姑爷你赶紧差人去帮着点儿,再给那车夫多些银子,莫让走漏风声。一旦有个什么,让车夫咬死了就是马婆子那头干的,与我们无干!”因想着找谁都不放心,便道:“这事儿找旺五和财童那两个死小子!都经他们的手,也是心里清楚的。找别人还怕不够牢靠。” 查士德应了,赶紧按曹氏的意思去办。即先去找旺五和财童两人。 后头,曹氏跟庄瑚领着庄玳、庄璞兄弟俩去东府,一路行去,曹氏千叮万嘱兄弟两人注重。庄璞几欲要逃离,曹氏撂下狠话,假若庄璞迷途不返,她便和大姑娘告出去,若安安定定去参加宴席,后头让庄璞再跟关先生和阿玉见上一面。 庄玳心里琢磨,先稳住局势,争取时间,后头找什么人来助阿玉和关先生。兄弟两人心里同是想,事本没多大,经这么渲染闹开真是大事儿了,眼下曹氏和大姑娘都为府里着想,必定容不下雅阁的人,即便打发出去,也是随便撂个地方作数。如此一来,关先生能不能挨出庄府外门大街还是未知数。 于是,庄玳拉住庄璞,假意道:“哥哥还不嫌麻烦的,我真后悔帮你。如今听太太和姐姐的吧!好歹过完宴,你再回去瞧一眼道个别,也是妥当的。” 言语间,庄玳用手拉住庄璞,私下捏他,暗示的意思。 庄璞会意,遵从了,又请求曹氏托人给阿玉送吃,添暖的此类。曹氏见兄弟两人回心转意,便一一答应。到底,曹氏害怕祸害张扬,连累自己连累庄琻和庄瑛。 众人如此再回到东府。岂料,庄瑚的丈夫查士德随后不久回来,给庄瑚说了一件血淋淋的见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章:藏蕉梦(上) 庄璞和庄玳跟随曹氏等人来到东府后花园阁楼赏戏,恰时,大哥哥庄顼也来了。兄弟三人几乎是前脚后脚的距离。 庄顼自成亲之后,精神气比此前清爽康健了,这自然是慧缘的功劳。 那时,庄顼不知因何病危,又是呕血又是昏死,把府里人吓惊得都以为救不活了。谁料想,成亲之后,一日比一日见好。所以,此前不太待见慧缘的老太太由此对她有几分的赏识和厚看了。 曹氏在进去时,扯住庄璞道:“跟你大哥哥一处坐去。老太太那边没叫你甭过去了。” 曹氏担忧庄璞管不住性子和嘴巴,毕竟孩儿里头,女孩家数庄琻庄玝两人脾气古怪,男孩子家庄璞最让人不放心的,又急又燥,只怕老太太没问个什么来,他早报出去了。宴席还没开始,一旦因他搅浑,后头谁都没心思坐下去呢。 于是,按步就进。 庄玳和庄璞一改往日,沉静不语,低着头跟犯大错似的到男主桌上。那桌如今坐有庄顼和慧缘,兄弟两人过去,先对他们的大哥大嫂举礼,也不等哥哥嫂子示意端礼,他们早屁股重重坐下。 此刻,老太太她们在看戏谱,媳妇儿几个围在那里推荐,姑娘们拢在身后,丫头们叽叽喳喳的。所以,庄璞庄玳兄弟几人落坐,并没人发觉,也没人去招呼。 独慧缘有些尴尬,她出身与府内的女孩不同,性格出格的内敛,又是结婚了的人,故稳重随夫平坐,举止端庄温柔。那兄弟二人来举礼,庄顼哼哼点头作罢,慧缘倒自主起身端了一回。 见两人坐下,慧缘自主帮倒茶。 庄玳见状,忙制止道:“嫂子何须自己动手,让丫头们来就行了。” 庄玳话语未停,庄璞一股火似的对边上的丫头道:“是死了还是聋的?莫非是瞎了不成?见我们来也不动手,劳动你们大奶奶,平日有你们这样做事的?” 丫头们正一脸艳羡看老太太那边,心神聚在那头呢,谁曾想招呼这几位爷?再且说平日里,几位爷相当随便,不会为这些小事支呼为难人。 当下,丫头们被庄璞怒火惊吓到了,赶紧围过来倒茶的倒茶,举杯的举杯。 自然的这一声将老太太那边的人都惊过头来了。 老太太怒指对庄璞道:“我说哪里来的黑烟火儿,烧得我这心难受。你们这些没眼见的蹄子,巴巴伺候他做什么,让他自个儿吃狗尿去!” 众人听老太太这责怪声,都忍俊不禁,捂嘴抿笑。 郡主趁势赶紧招手:“还不赶紧的来给老太太跪下请罪。” 曹氏一脸的无奈,在旁侧轻声咳几声,便深深看了庄瑚一样。 庄瑚对上曹氏那眼神,伸手在她手肘衣袖上拍拍,便对老太太道:“可不应了新年的景儿了,须得红红火火,兴兴旺旺。瞧他们两人一进来就往大哥哥和嫂子那边蹭坐,知是错了。想让大哥哥帮压一压。我们大哥哥可是提壶败火的人。” 庄玳和庄璞已起身,齐齐向老太太跟前去,到跟前又齐肩平膝跪下。 兄弟两人也不言语,眼帘微垂。 老太太愣是盯两人,一会子,咋呼道:“瞧!今儿怎么变了人了?”伸手去摸庄玳的脸,又探庄璞的额头,道:“是被狼狗吃了心还是啃了魂了?” 兄弟二人依旧不言语。 郡主十分尴尬了,红脸啐向二人:“糊涂东西,越发上脸了。老太太才刚听说你们不见了,急得不得了,这一回来还让人不放心。” 曹氏一改往日,谦和应郡主道:“哎哟太太,你说你也真是,孩儿都那么大了,总不能老绑腿绑脚的吧?”说着扶起庄璞,又扶起庄玳:“爷们儿该有爷们儿的去处,我瞧着不打紧。就是老太太担心些个,如今回来千好万好,啐他们做什么。” 众人见曹氏这样说,忍不住又都笑了。 老太太让庄璞庄玳挨在自己桌来坐,二人互相看一眼,显得不太愿意。 庄璞则道:“我挨着哥哥坐,要跟哥哥议论事儿。” 庄玳赶紧也道:“我也要挨着大哥哥坐。老太太和太太赏戏喜欢安静,我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挑戏。” 老太太举指头指了指庄玳,不说什么话,只是笑得合不拢嘴。 秦氏以为二子在抬举庄顼,笑道:“这俩儿孩子见大了,如今害羞了。那就由着去他大哥哥那儿去吧!” 老太太点头,扬手让去。 庄玳庄璞回到原位。 庄玳满心委屈,即便坐过来,也不安乐,故往庒琂那边瞅。庒琂和姑娘们在老太太跟前瞧戏单,欢喜议论。 庄玳悄悄手儿向庒琂招扬,庒琂看到了,又顾忌这边姐妹在一处不好回应,再者慧缘那边依旧那副陌生脸,自己不好主觉过去招呼。 庄玳招呼无果,自个儿抓取桌上的果子吃。庄璞倒是会找话,三五句话问庄顼近日身体如何,又去哪里耍了等等,庄顼听闻说到耍,急向庄璞推荐,十里的马场,八角胡同的香酒,商埠沿海的鲜货,一开口没个尽。 慧缘坐在旁侧,静静的,为了避免尴尬,小小抓一把瓜子,轻轻磕起来。 到底,庄玳注意到慧缘,凑过脸面问了一句:“大嫂子怎不过去?她们在点戏呢!” 慧缘温声轻言回道:“有老太太太太点,姑娘们也点着就够了,我也不太懂戏。” 庄玳“哦”一句,不再说。 余下此刻,查士德打外头回来了,在门口兜转两圈没进来,倒叫门边站着的一个小丫头子吩咐道:“请大姑娘出来。” 那小丫头进去,悄悄给大姑娘庄瑚言语,曹氏在跟前自然听到,故而两人同时转头看门外,正看到查士德擦汗,一脸着急。 庄瑚识意,也没避开曹氏,反而一手拉住曹氏出去。 到外头。 查士德一手拉一人,往边角落去说话。 查士德道:“马婆子那边送回去了。我后头瞧着不放心又去瞧一回。跟做梦似的,我掐半日自己的手臂,里头的人疼不疼不知道,我自个儿瞧着是眼疼心疼啊!” 庄瑚和曹氏闻之一惊。 查士德道:“那婆子下手可歹毒了,我估摸那二人挺不过今日。” 曹氏疑惑道:“大姑爷你说清楚,如今你怎么也爱醉酒说胡话了。” 查士德道:“太太你不知道,那婆子把人弄进屋里,让她闺女在院外守着。好在那闺女认得我,头先说她妈不许人进去,还不让她瞧。我问为什么呀?她说她妈在问话。我一听,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了,还能问什么话?就悄悄往里头去瞧,哎哟我的妈,我这一瞧瘆的慌。马婆子把那两人衣裳扒光了。” 查士德一边说一边捂脸捂眼,啧啧啧直叹。 庄瑚急了,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那婆子干什么?” 曹氏闷住嘴巴,眼神勾住庄瑚,媚笑:“哎哟,我还真小瞧了那婆子了,这么一把岁数了!” 查士德“啧”一声,道:“可不是,一把岁数了还特能来劲儿!” 庄瑚红脸地拉住曹氏,啐查士德:“不正经的东西!巴巴给我们说这些做什么!外头院里老爷不伺候了?戏班上好妆没有?多早晚上场?这不是事儿?还嚼舌根。” 查士德拉住庄瑚:“说的什么话。这可要紧了。那婆子把两人衣裳扒光,拿一把菜刀往他们身上剐,满身是血,那刀子口跟给鱼净身一般。我瞧着没个千刀也有几百刀。人不断气,哼哼唉唉在地上,一地的血啊!” 听完,庄瑚和曹氏惊冷了脸,寒毛乍起。 查士德又道:“我赶紧来回,就想问一下,这事儿我们管不管?不管的话真出人命了。” 庄瑚满脸不安望住查士德,又将曹氏盯住问主意,曹氏浑身打颤,拿捏不定。 庄瑚快语道:“太太,若不然报官吧!” 曹氏摆摆手,直扶栏杆歇气儿。 查士德道:“别说千刀万剐那两人了,就是好好的不用刀子问,也问不出什么话来。你说那两人也忒黑心,把马婆子的孙子给弄死了,死就死了吧,又不知将尸体弄哪儿去了。可不招婆子的怨恨了。” 庄瑚啐道:“也该!千刀万剐不可惜的!那日我还听说,婆子来量身子,二姑娘还跟婆子逗笑,让她孙子进来走走。可才几日啊,就出事儿。” 曹氏缓过劲儿了,无力道:“大姑爷,你再瞧瞧去!看婆子还怎么着了。发现不好你再回来告诉我。” 查士德点头哈腰应声,急转脚步去了。 余下,庄瑚扶住曹氏,冷静道:“太太,横竖不关我们的事儿。两人不是在婆子家里么?报官让官府端去,与我们无干的。” 曹氏全身发软,叹息道:“我也知道与我们无干。终究从我们这儿出去,只怕追究起来落不到好。” 庄瑚道:“可这事儿我们捂着不是办法呀!要不跟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说一声儿?能让官上打点的赶紧打点,免得火烧眉毛,防都防不了。” 曹氏闭眼,吞忍。 那时,老太太等人在里头呼唤:“大姑娘和二太太跑哪儿去了?这个时候戏上不上了?” 听毕,曹氏让庄瑚去安排,自己则变个笑脸迎进里头伺候。 曹氏到了里面,狠狠地向庄璞和庄玳两人勾视,无奈又忐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一章:藏蕉梦(下) 上戏了。 老太太点的是一整出藏蕉梦。 这出戏原有个典故:说春秋时期,有一位砍柴为生的樵夫,有日出外砍柴,在路上偶见一只惊恐乱蹿的鹿,樵夫穷追猛赶将鹿打死,又怕遭人看到来分舍,于是他将鹿藏在壕沟里,再用芭蕉叶遮住。得到一只荤食动物,他喜不自胜。等他农作回来,想去取回鹿,忽然忘记把它藏在何处,故以为此前做了一场得鹿的梦。沿途中还跟人提及。恰好,有个人听到了,按照樵夫说的去找,果真在壕沟里找到了。 这人回到家告诉她夫人说:“去山上砍柴的樵夫梦见得到一头鹿,可不记得在哪里了,我今日按照他的梦去找,竟找到了,想不到他的梦竟然是真的。” 夫人说:“若说樵夫梦见得鹿,他怎不知晓地方?你真的得到鹿,怕也是梦吧?” 那人说:“既然我得了鹿,何必计较是他人之梦或我之梦?” 谁知,樵夫回到家,心里惦记那头鹿,不甘心。到夜里,他梦见藏鹿的地方了,还梦见代他取鹿的人。次日,按照头夜的梦去寻找那人,可那人不承认,两人争吵不休,于是找到官夫,请他裁判。 官夫说:“当初真得到鹿,你说是梦,真梦到鹿了,你以为是真实。他真拿了你的鹿,又同他争取。你夫人坚持说是梦,没人得到过鹿。如今有鹿在,那你们就平分了吧!” 樵夫觉得十分滑稽,说:“你怎能将我梦见的鹿分给人呢?” 樵夫不满裁决,上访至国相。 国相听闻后说:“是梦是幻,我不能分辨。想辩解梦境,只有黄帝孔丘有这个能力。可惜黄帝孔丘亡故了,谁还有这能力?依我看官夫裁决的话可行!” 此出戏又叫“蕉叶覆鹿”。 众人围在老太太旁观看远处戏台,品赏的同时,老太太还一边给解释。 老太太道:“这戏常人点得少,因只有嘴皮子功夫,不打不精彩。要我看,用在家常生活,也是十分之恰当。哪里能论得长短真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便快活了,看得真真儿的,未必能长寿,看后头说的,黄帝孔丘就是不长寿,如果不然还能万寿无疆解梦呢。” 庄琻在跟旁接道:“总归是樵夫得到的,怎就记不起来了?还说梦见!乡野之人,多是有头无脑,有福难消受。” 四姑娘庄瑜忍不住笑了出来,庄琻等人急是回头看她,问她笑什么。 庄瑜道:“以前读白居易的诗,还不知其中故事。如今老太太这么解释,我倒想起香山居士的诗来。” 庄瑛催促道:“妹妹想起什么诗?说来我们听听。” 几姐妹再催促一回,庄瑜才道:“莫惊宠辱虚忧喜,莫计恩雠浪苦辛。黄帝孔丘无处问,安知不是梦中身。鹿疑郑相终难辨,蝶化庄生讵可知。假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 念完,姐妹几人俱不言语了。 独是庒琂喃喃道:“疑梦多思,俱是无益。梦幻如泡影,浮华似烟云。” 庄瑜深深看了庒琂一眼,便继续看戏。 这时,外头忽然来传,说有几位夫人来了,是老爷请的客人家眷。老太太听后嘟囔几句,让人去请。后头,在太太桌腾出一桌来招待,各自客气几回。 约过两三出戏,查士德又回来了。 曹氏和庄瑚跟在老太太旁陪,心中一直悬着,没安宁过。老太太讲戏,她们两人一字一句都听不进去。等那客人女眷来,分开了神招待,才落个冷静,不曾想查士德回来了。 查士德没敢张声,叫了几回丫头去回话,丫头们跟吃迷了似的看戏没听见。好在庄玳与庄璞兄弟看到了,兄弟两人知查士德帮办理雅阁的事,便悄悄迎出去。 到外头。 查士德叹息跺脚对二人道:“你们出来做什么。” 庄璞道:“姐夫,你这不是叫不着人么?我们出来听你使唤。” 查士德道:“那你们去请你们大姐姐和二太太出来。我有话与她们说。” 庄玳怪道:“大姐夫,是先生和玉姐姐的事儿?真要撵出去了?” 庄璞一把推开庄玳,厌恶道:“去去去!什么杂毛臭嘴,什么叫撵出去了!”故正色对查士德道:“姐夫,你就跟我直白说了吧!我瞧着你们也是避开老太太,不然我嚷出去得了。这早晚我都得揭一层皮,也不怕这会子了。” 查士德白了庄璞一眼,伸手将兄弟二人拉到一边,才道:“都是你们惹的天祸了!你们招谁不好偏招那婆子的人,我告诉你们,那两人死了。” 庄玳惊道:“不才出去呢么?怎就死了?玉姐姐不是给那人安了狗眼睛了么?” 查士德道:“哎哟我的祖宗,给人家装了狗眼就罢了,那婆子千刀万剐了人,还把那脑门插刀子的挖出心来,换了从你们那儿带出去的那颗狗心!” 庄璞听到此,咯咯咯直笑。 庄玳见状,拍了庄璞。庄璞解气了,道:“婆子果然是懂行。准瞧那两人不是什么好货色。” 查士德道:“还说!我的祖宗,去吧!请你们太太和姐姐出来。这可是重要的事儿。” 庄璞不动,却用力推庄玳。 庄玳吹嘴咂舌的进去,一步一挪,好不容挪到庄瑚身后,还不好叫她。庒琂在后头看到了,微微侧身过来,悄声在他耳边道:“怎么呢?” 兴许庄瑚听闻,转头来看,便向后退两步,对二人道:“嘀咕什么呢?” 庒琂红脸侧走了。 庄玳则轻轻拉住庄瑚的袖子,也不言语,只用眼神示意看外头。庄瑚顺他的眼神往外看,见查士德跟庄璞站在外头。 庄瑚赶紧提裙子出去,没支呼曹氏。 到外头,先指头戳在庄璞脑门上:“事儿精还不进去,等着进油锅腌盐水。后头别想找我拿银子,我是认不得你这个弟弟了。” 庄璞忸怩道:“姐!我错了还不成?你以为我愿意?这不是欠关先生的情么?不说我的,我们府上大哥哥c琂妹妹不都欠人家呢么?这会子你们要赶走人家,传出去得多难听。” 查士德很是无奈,直向庄瑚眨眼睛。 庄瑚有气,转脸对查士德道:“有话就说,眼睛进了老鼠屎怎么的?” 查士德瘪下嘴巴,两手垂下交叉握住,不语。 庄璞摊手道:“行,我进去!” 庄瑚不给他走,掉头让查士德把此前打听看到马婆子那事儿好好给庄璞说。 查士德道:“说了!” 庄璞乐道:“我也知道了,不就是那两条命么?该的!算有十条,也该这么赔!” 庄瑚呆了眼神:“你们这意思是?” 查士德道:“马婆子弄死两人了,自个儿也上吊了。” 庄瑚“啊”一声,脚跟软了下去,庄璞赶紧扶住。 庄璞道:“那婆子怎就死了?” 当下,曹氏和庄玳顾前顾后走出来,查士德再把实情说一遍。 曹氏倒显得宽心了,指着庄璞和庄玳两人回去坐。等两人离去,曹氏笑道:“既这么着,就完事儿了。婆子的闺女呢?” 查士德道:“就一个傻姑娘,光哭。我瞧着不顶用。” 曹氏扬手绢擦嘴角,叹道:“给她们点银子,再叮嘱她女儿几句,说日后我留用她在跟旁了。可惜了,过年新衣裳都没做呢!” 曹氏说完,扭着腰身进去,脚步轻盈。 余下,庄瑚和查士德夫妻面面相觑。 末了,庄瑚不放心道:“一屋子三条命,就算人不告,官府也得来查验。马婆子家不闹事还好,就怕那两家人寻来闹就开脱不掉了。士德,你再去盯着。” 查士德长长一叹,撩起袍子又去,没行远,庄瑚又招他回来。等查士德回来,庄瑚又摆手道:“算了,你先去吧!” 查士德忧郁而去,庄瑚再入阁楼中。 约近午后西沉,老太太才尽兴,众人看她有些倦意,俱催她歇一会子。老太太说不打紧,就在阁楼跟诸人一块说说话,又差人去请小姨娘和篱竹园娜扎姨娘过来。 等两位姨娘过来,老太太已在榻上打起盹来了,其余太太姨娘一处说话玩笑,姑娘们各自一堆,爷们自成一处。 两位姨娘挺着身子进来请安,受过礼,曹氏扭头去摇醒老太太,报说:“老太太,俩宝儿来了。给您问安呢!” 老太太迷糊,眼睛都没睁开,只道:“说跟他大哥哥坐一处,还不愿意跟我一块听戏,这会子我安着呢,还问个什么。” 听闻言语,众人笑开。 七姑娘庄瑗毕竟年纪小,童言无忌,直去靠在老太太肩膀上,蹭道:“奶奶,是姨娘来了。” 老太太听得,眨巴地睁开眼睛,转头过去。果然,小姨娘自主端过来礼仪,那娜扎姨娘半生不熟的学端一下子。 老太太急道:“扶着扶着!”勾眼向旁边那些丫头,又啐曹氏:“你说你真是,让她们给什么礼。等那胞肚下了小子再来也不迟。”忙招呼两位姨娘:“快坐着吧!” 曹氏一脸不悦了,冷笑应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二章:言除夕 满座女人有发自内心而笑,有随波逐流而笑,有应景附和而笑。 统共而言,老太太对小姨娘、娜扎姨娘两人的关心超乎非常。 在大姑爷查士德从外头回来前,老太太就下这么一席的话语,这话出来,可把各府的主家娘儿们呛得心里不舒坦,姑娘们倒是欢喜了。 老太太对众人说道:“按历年,这大年除夕我们府上都要请歌姬艳舞。中秋也不例外。今年就改一改,让姑娘和小子们腾出些孝心来,自个儿落节目。不为别的,就为给这两儿媳妇儿添福佑,我借个便宜享受。” 这话说来,对各府主家太太有失公平,何时听闻过呼叫塌下低贱之人做媳妇儿的?故而,媳妇儿们脸皮肉绽硬笑,眼神底下俱是不满了,却不敢言语。 老太太接着道:“节目随你们自个儿出,只要不敲敲打打就使得。吟诗作对子,扮狗抓猫,丹青音律,冬雪起舞皆可。这名目嘛,得须起个好由头。”顿想,道:“辞旧迎新吧!俗规老旧,终究是传统。依你们看,如此可好啊?” 众人说好。独庄琻道:“那月前我们北府有宴,那会子大家议论好了说比‘文舞大会’,至今几月去了都没实现。我这可跟五妹妹斗了赌局的。若不然,依上次那意思,除夕玩这个,再把肃远请来。” 曹氏听了,连连干咳。 庄琻抬眼白了她母亲曹氏,仍说:“除夕之夜,人人都说是自家人天伦之夜。我看来,能举世同乐,才不负圆满大节日呢!五妹妹,我说的可使得?” 庄玝嘴角微扬,哼出笑道:“老太太说的节目想法倒是别致,二姐姐想得也好。我都行。看姐姐们的意思。” 庄玝的心思杂乱,先头为雅阁关先生与姐妹们翻脸,后头心情积郁,回去还跟她母亲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十分见得。可偏偏庄琻不饶人,总拉着她言语。 庄琻道:“老太太才刚说是让我们出节目,我现如今说了。妹妹你也觉着行,就让你哥哥下帖子去请人。” 庄玝手里捏着手绢,幽怨的向后面看。 后面,庄璞庄玳跟庄顼坐在哪儿,也不知说些什么,没搭这边的情。 好在大姑娘庄瑚道:“二妹妹就胡说了,这新年除夕,家家俱是在屋里团年,怎好请?论不好的,那叫破坏他人家庭和睦。挑个时候再另请吧!” 庄琻哼声,不说了。 老太太抿笑道:“我不计较这些,乐图个吉祥便足了。只一条,敲锣打鼓的玩意儿,玩忽不得。”指着小姨娘和娜扎姨娘笑:“她们点头,我是不点头的。等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由你们请尽京都大园子的锣鼓来,我也支持。难得又是一日,我也顺口提一提,总归当着她们的面儿说,才显得注重。” 小姨娘一脸的满足点头赞和,娜扎姨娘遮住那半张脸,只露出那两只闪烁的眼睛,淡淡的没亮出任何乐趣。 边上的意玲珑叹道:“我听我们娘子说过,她们家乡有种玄天乐舞,端柔极美。届时,我们娘子也要出这样的节目?” 曹氏噗嗤笑出声了,但不怼话,直将庄瑚扫一眼。 庄瑚接过曹氏的神情,去白了意玲珑一眼,道:“没规矩!”便对边上那些客人的女眷们致歉:“让你们见笑了。我们府里就这样,老虎在山上,猴子也要当大王,就是这般不得了。” 那些女人笑着回应:“都说庄府自老太太起,各位太太对人极好,尤其对自己的下人们,如同一家。十分平等和气,今日见到,确实如此。” 老太太听后,心情和美,频频对四下等人点头微笑。 借此,曹氏对意玲珑道:“你这丫头胡说,你家姨娘挺着肚子如何跳?就算她十分想跳,等把孩子生完,就算跳上天我们也奈何不得。眼下老太太说了,一切以她们两个为重。你倒还说这些。” 庄琻道:“我看未必。既然才刚说了府里人人平等,那她——”指着意玲珑:“也该出节目!方是和平的意思了。” 老太太很是意外,喜上眉梢,拍手赞庄琻:“二丫头提得极好。”转身去招意玲珑的手:“丫头,我看使得!别给小姐姑娘们比下去!” 意玲珑“哎呀”叹出一口气,自信满满的,出人意料地向老太太端了个礼,道:“又不是杀人越货,上刀山下火海,凭是什么我都敢来一回。别说跟姑娘们比较,就算跟爷们比较我也不怕的。却不知除夕夜的节目是单打还是团斗?” 这话真把众人惹笑了。 笑的是意玲珑言语处事粗俗。 偏这会子老太太高兴,值这些沉闷,意玲珑言语出挑了,便多用心看了她几眼,或有几分赞赏了。因见庒琂一直无话,老太太呼向她:“琂丫头,瞧你二姐姐说的可行?” 庒琂惊愕,四下移目,红着脸给众人端礼,再道:“姐姐说的很是。可我觉着节目不再多寡,能是精彩便是行乐极致。我们府上那么多人,真要一个个出,得出到正月十五才能完了。” 庄琻昂首道:“那琂妹妹的意思是什么?” 庒琂不敢先乱说,把老太太望着,老太太示意道:“不碍事,你说!” 庒琂才道:“姐姐妹妹们的才情不必说的,可我觉着,节日名目庆典,为何要聚美姬齐乐?是有共乐之意。若不然,我们可效仿其意,分个组队,每组出个节目,这样既有除夕和睦团结之情,又能集思广益创意乐事。” 老太太拍手:“甚好!丫头的提议,我十分赞同。” 哪知,在后头坐的庄玳忽然起身赞道:“我也赞同琂妹妹说的。我跟琂妹妹一组。” 庒琂羞得满脸通红,稍稍侧身垂目避羞。 稍后,有丫头子来报说:“老爷问什么时候开席?” 老太太等人闻见,就让回可以开了。丫头子下去回复。这里,老太太让庄瑚安排下去,赶紧准备着,又一边起身请客人们的女人。如此,全阁楼的女人们言言笑笑往外出。 庄琻主觉地去扶老太太,竹儿几个大丫头见庄琻今日这般主觉,便后退让她。 老太太其后,是两位有孕的姨娘,再后是太太们。姑娘们或左右,或在更后。庒琂自觉,自己倒跟在末尾,谁知庄璞和庄玳也垫后。 庄玳索性拉住庒琂道:“妹妹,才刚我说了,就跟你一组了。” 庒琂甩开他:“谁要跟你一组了?我跟五妹妹,跟三姐姐四妹妹一组,左不过我还可以跟意姑娘一组,不需跟你一处。” 庄玳叹道:“妹妹也如此。可见人心说尽就尽了,罢了罢了!” 说完,庄玳垂首跟着,无话。 庒琂心中猛然收紧,才刚自己这般言语,是说笑当不得真,难不成这人计较了去?可如今想说点好话迎合他,又说不出口,便一路出来,时不时侧头看他。 到了园子门口,见大姑爷查士德气喘吁吁回来,立在一边给老太太她们让道。等曹氏和庄瑚近他跟前,他先拉住庄瑚出来。 庄瑚识意,暂别下查士德,前去拉曹氏来。 往后,查士德悄声对二人道:“我们府里的人赶紧送走吧!我瞧留着是毒馕。最好能天黑了送出去。” 庄瑚和曹氏听查士德这番言语,知外头的事情严重了,因老太太在前,又要开宴,不敢询问细说。 恰好,庄璞和庄玳、庒琂三人在后依稀听见了。 庒琂忐忑不安侧头看庄玳,凑近过去,低声问:“出什么事儿了?” 庄玳把庄璞看着,摇头道:“太太和姐姐要撵走先生和玉姐姐。” 庒琂“啊”低呼。 一路,庄玳悄悄给庒琂说了雅阁发生的遭遇,听完,庒琂手心手背汗水直冒。 等众人落席,庄琂借去方便,将三喜叫到外头,避开府人耳目,悄悄对三喜道:“你回去找子素姐姐,看个时候出府,到药先生家走一遭。请先生帮个忙。” 庒琂言下之意,让三喜和子素出去找药先生来接关先生和阿玉。这里头,庒琂思想着,阿玉救不得关先生,兴许药先生治得,即便药先生治不得,可两人联手,或能有法子呢?其实,自己头先并非没想过,只是关先生和阿玉是庄璞的门客,自己不好开口,另外自己跟药先生的关系不想过多张扬。 再有一层,阿玉能医会治,心里十足信任她。可偏偏阿玉有方法治关先生,实际困难层层阻碍着。 听庄玳这样说,庒琂才想到此策。 故而,事不迟疑就把三喜叫出去吩咐了。 三喜听后,拒绝道:“姑娘别想这些,就算我愿意去,子素姑娘也未必同意的。” 庒琂知三喜的意思,子素处处为她思虑,怎会让她身陷险境? 庒琂便再道:“先生和玉姑娘对我有恩,我岂能明知而不顾?这顿饭你让我如何咽得下去。” 三喜道:“姑娘啊,二太太和大姑娘可都知道了呀!你这会子不收手,还要往刀尖儿上顶,我不同意。” 庒琂看说不动了,连忙推开三喜,便要回席。三喜以为她要去做什么,急拉住。 三喜道:“姑娘,你听我一句。眼下除了我劝你,大奶奶劝不得你了。你不愿意听我说,那我回去把子素姑娘叫来跟姑娘说。” 庒琂狠心立定,怒目瞠视:“三喜,你我怎到的这里?若非贵人救助扶持,能有今日?能见他人好,自己才能好!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你说这话叫我寒心了!” 话未落音,身后隐蔽之处传来一阵哈哈笑声。 转眼,意玲珑从隐蔽处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肥鸡腿,油腻腻的往嘴里塞。只见意玲珑笑着走过来,道:“听着可笑。江湖有句话说‘有恩不报非君子’!姑娘你是小女子,不必计较!” 想必,才刚的说话给意玲珑听见了。 庒琂故作镇定,绞尽脑汁想找话回怼,想来想去又没话,便想起那日二老爷称呼她为金姑娘。于是,庒琂松动了神情,先向意玲珑端礼,再低呼一声:“金姑娘。” 意玲珑啃鸡腿的口齿僵住了,微愣看庒琂主仆。 庒琂笑道:“金姑娘说的有理,姑娘不在里头伺候,怎跑出来了?” 意玲珑摇头晃脑,随意将手中的鸡腿向后抛扔,脏手往墙上抹,道:“对,我姓金。姑娘怎么知道的?” 庒琂轻轻笑道:“都说江湖人爽快。姑娘看着就是江湖儿女。并非我乱猜乱听,那日二老爷这么呼唤姑娘的来。” 意玲珑才醒悟,擦净那油腻的手,转身过来,从头到尾细致瞧庒琂,道:“这么说,你还真跟这府里的丫头们不一样。也行,才刚我乱听乱说了。” 庒琂料不到意玲珑会这样轻巧回复。 因想到意玲珑身负武功,又这样耿直,庒琂的脑子忽然有个大胆想法,若不然请求意玲珑帮助?如有她助力,就顺利百分了,三喜又不愿意去,何不冒险问问?反正此事已暴露了。 趁意玲珑未走远,庒琂追上去:“姑娘你是偷的鸡腿吧?我才刚什么都没瞧见。” 意玲珑定住:“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姑娘你要告尽管告去!鸡腿我偷的,也吃了。可你说去,我可不认呀!你们府里养狗儿,外头那骨架子是狗啃了可不是我。” 庒琂急道:“姑娘误会了。我怎么会去说这些。我追过来的意思,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助姑娘帮忙。” 三喜惊恐在侧,稍稍拉住庒琂,庒琂推开三喜。 意玲珑好奇了。 庒琂示意意玲珑侧头过来,庒琂四下张望,见无人,才凑头过去对意玲珑讲悄悄话。 意玲珑听完,愣住:“让我去找人?我经历过一次请君入瓮的事了,姑娘莫不是也要玩这一招吧?你们宅府里的人,没事儿就爱玩这些捉迷藏。” 庒琂示意小声:“你若不信,先去雅阁看看,如我说的那样,姑娘再按我给路找到药先生,岂不更妥?如姑娘能帮,我日后必大谢姑娘。” 意玲珑沉默,思虑。 庒琂再进言:“这些日子我看姑娘性情开阔,是个直爽的人。江湖的事我不太知道,但我常听大人们说:江湖人讲义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自称江湖人,不好见死不救吧?” 意玲珑咬牙想了想,觉得很对,可心里不太放心,道:“你说的话我很喜欢听,我替你办成了,有银子没有?” 庒琂愣向三喜。 三喜急回:“没有!” 意玲珑道:“那行!我帮你可以,银子记账上,得这个数儿!”伸出五个指头,又悄声道:“你帮我照看我们家娘子,我替你走一遭。说实话,我真不爱近你们这些大小姐,说起话来酸死个人!” 言语完毕,意玲珑真去了。 庒琂欢喜地望意玲珑远去的背影,赶紧拉住三喜的手入席。 这可正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此事不待成与败,但见日后蜜饯亲。 谁知后来之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三章:悔莫托(上) 后来。 出大事儿了。此事后话。 望走意玲珑,庒琂满心喜悦入席。因今夜是家聚,未曾设男女隔障,谁知大老爷又请来几位官上行走的将帅好友。老太太等人从阁楼下来,临近宴厅,才有家仆来报:老爷说原本是家宴席,如今请来之人都是亲近好友,所以不必见外,今夜宴席依旧以家宴对待,不必设屏,亦不用另设席间。 曹氏和庄瑚听闻,各自心中都有不满意了,曹氏觉着东府办事随便了些,庄瑚则觉得自己没吩咐下去,下人们就不会主觉办理,这等事如今不成四府笑话了?终究她们二人协理今夜宴席,本该她们操持叮嘱,谁料出庄璞雅阁那事,搅乱了她们的心绪,竟给忘记周全宴席布置了。 好在老太太不责怪,还道:“既如此,那更便宜了,省得穿堂过室端菜端汤。” 那会子入席,老太太指着两位有孕的姨娘靠自己左右坐,并让姑娘们一起,同时叫上慧缘,太太们陪客人的女人一桌,姨娘们顺陪客人带来的其他女眷,又是另一桌。 庄玳庄璞和庄顼三兄弟原本让陪客人子弟,又因老爷们有话议论,故让庄璞和庄玳两人去陪主客桌。 才刚落定,庄瑚示意,拍掌传汤菜。庒琂看到庄玳和庄璞怏怏不乐,便想到雅阁关先生和阿玉,坐等汤菜一会子,她心里莫名犯急,终于忍不住才借方便起身出去。这才有庒琂在外头跟三喜的对嘴言语,巧遇意玲珑的故事来。 如今,庒琂坐席复位。 进来时,听到庄璞义正言辞对那桌老爷道:“各自前程各自奔,老爷不必为我打算操心。那年我去蜀地,倒让我感触良深,我朝诸旗子弟在远乡他城,细观来真是大好前程。他们不必操劳国是,不必去战场御敌,每日提笼子斗鸟儿喝喝茶,一日日也是自在的。这样的前程,谁都愿意得到。可我想,人生之命日夜有数,长短有度,安稳奢靡,过得未免不太值当。” 一位主客笑向大老爷庄熹和三老爷庄勤拱手作揖道:“二公子果然有抱负,才情不必说的,思想血气极新啊!既不想参考禄官,或追随大老爷或与利大人麾下,我看正妥当。” 庄璞嘴角微扬,露出些许不屑。 庄勤看出儿子的笑脸,十分不悦,盯住他咳一声,后道:“袁大人与你大老爷袖袍同带,能与你说,是极好的提点。你不感谢,反而说那么多的话,可真是太不敬了。” 故此,庄勤自斟满酒,向那说客敬。 庄璞懒洋洋的手势端起酒杯,略是也敬了一下。当放酒杯时,席间另一位客人笑问庄璞:“二少爷为何不愿意禄官效力?” 庄璞笑道:“并非我不愿,只是以家人关系得到的前程,多少是有底子的,既有了好底子就没脑力想守住,便任意挥霍了。我想的是如能自己脚踏实地干出一番事业来,可与此大大不同了。如我二老爷二叔,商道经营,可不就是他一个人走出来的路子,我们府上世代无人经商,这点而言我是十分敬佩二叔。” 那袁大人客气笑颜:“这么说,二公子是想经商!志向不估高低,不贬内外。有志者事竟成,有担当能弘扬天下。庄府将添商界英子了。” 庄熹、庄勤、庄禄几兄弟连连抱拳客气。 随后,庄熹大老爷不解道:“璞儿,我听来你不愿为官道,是与蜀地有关系。不知你那年在蜀地见闻了什么,让你有这等想法。” 庄璞听大伯这等言语,心中一震,目光忽然之间迷糊起来。至于那年在蜀地见闻,才刚如实说了,那蜀地富足,可谓鱼米之乡,天下粮仓,并非如太太们认为蜀地“蛮荒”。朝上诸旗有爵位的袭官在那处养尊处优,日日逍遥,而更坏的也有,那便是无恶不作。在当地,朝上外派的袭官口碑极恶。他那年与家人赌气,邀几位朋友南下游玩,一路车行水走,至蜀地,游三峡进夔门,可谓极乐之行了。谁料想,亦在蜀地发生一起命案,自己差点搭上性命,若不是关先生等人相救,此刻庄璞已不在人间。自然的,庄璞如今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便是此理。他此前跟老太太等人言语介绍,说自己与关先生并不太熟,实际不敢道出蜀地那段遭遇。 见庄璞满眼迷茫沉默,客人们略是尴尬,举杯向庄府几位老爷敬。 后头,那袁大人冲庄玳道:“听闻府上三公子不仅文章做得好,还通晓自然理论。有这样的才情,我建议呢,不可疏忽此次的会考。这得多少年才能一遇呀?太后六十大寿,拟的恩科会考呀!百年只一遇呀!才刚二公子说底子,是了,咱们就是有底子在,又有文才,不是锦上添花的事儿?不惧怕人诟病说嘴的!” 庄勤觉得客人太夸自己两个儿子了,便笑道:“犬子无礼,大人还这样夸他!再说,皇太后六十大寿在大后年呢!传闻恩科会考,指不定有变数。若有大好机会,大人可多多抬爱我们府上大爷,他也是极有文才的人。” 因说到大爷庄顼,众人把目光移到他脸上。 此刻,庄顼夹着花生米,自己摇头晃脑吃小酒,似没听见一般,他旁边的客人子弟你推杯我助盏,喝得不亦乐乎。 庄玳看见大人们这等客气言语,小小叹一口气,勾下头望杯中的酒,倒半声不吭。 老爷们在续杯碰的时候,查士德从外头进来了,慌慌张张的样子,原想到女桌那头,因从老爷们桌这边过,不好不应脸,便止步,拱手向庄熹等人。 庄熹是查士德的岳父,看到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便怪道:“士德,你怎不进来坐?我说怎不见你来着。” 查士德笑脸:“岳父,外头有点儿急事儿,所以搁了一会儿。我这……”手势向庄瑚和曹氏那边扬,意思要过去说话。 可庄熹连连摆手:“什么事儿急得让你前后脚了。担着还有府里其他人呢!来来来,你也来陪几位叔叔吃酒。” 庄熹向查士德招手,查士德百般犹豫,又不好拒绝,遂而过去了。 庄禄知查士德办雅阁的事儿,看他那样慌张,必定出事儿了。 庄禄忧心地拿酒杯吃一口,稍稍侧脸看庄瑚和曹氏那边。 而曹氏那头也与客人吃得正兴,庄瑚倒有意思的往这边瞧了,但不好起身。 查士德过了几杯酒。庄熹问他:“不用去了,你留下陪着,正好!” 查士德不敢违逆,只笑着点头。 此时,已是天黑掌灯,酒兴未尽。诸人皆有酒意了。 趁时候,庄玳悄悄下桌往老太太桌坐去。到了那边,老太太等人问庄玳,老爷们都议论什么话。 庄玳道:“说大后年皇太后寿辰,届时将有什么恩科会考,老爷的贵客们举荐我跟二哥哥去考,还荐大哥哥也去。” 老太太问:“我觉得十分好。那你怎不多与客人吃几杯酒?该谢谢人家。你老爷也在官场行走,怎没这个消息?也没听说过,可见他的心没外头人热实。” 庄玳瘪瘪嘴巴,转头去看了一眼庒琂。 庒琂略小小抬眼帘对了庄玳一眼。 趁老太太劝酒客人的时候,庄玳与庒琂搭讪:“妹妹,午后说的除夕节目,我铁定跟你一组的。你别不要我。” 庒琂低声啐:“别说醉话!” 庄顼咬嘴唇静下,不言语了,老太太怕他吃了酒会醉,又急让丫头子给他盛汤。在丫头端汤过来时,庒琂侧头脸过去,低声给他说:“待会子你去跟二哥哥说,我让意姑娘去请药先生了,让药先生来接关先生和玉姑娘。你们安心的吃喝,别胡乱言语让人不爽快。” 庄玳听完凛然一怔,恰撞翻丫头端来的汤碗。 老太太等人关切一番之后,郡主过来道:“这孩子吃过酒就闪神,身上衣裳也脏了。还不赶紧回去换!过会子沁入体内得凉了。” 老太太应:“是了是了。”又叫丫头子去准备灯火,送庄玳回去。 庄玳听闻庒琂那说话,先是震惊,后是兴奋,再出去时,他狠狠地对庒琂点头微笑以表谢意。路过庄璞身边,他手指轻轻在他背上滑过,扯了下他的辫子。 庄璞转头看庄玳嘟嘴眨眼的神情,知他有所示意。 等庄玳出了宴厅,庄璞才借个由头离桌,匆忙脚步跟上庄玳。 见庄璞来,庄玳从丫头子手中接过灯笼,对她们道:“你们回吧!我自个儿回去!” 丫头们怕责罚,不依。 庄璞笑道:“有我呢!你们回去伺候着吧!” 到底,庄璞三五句花言巧语,恩威勾搭,丫头子们红脸掩面去了。完毕,庄玳将庒琂才刚的话给庄璞说。 庄璞听闻,感叹道:“没想到琂妹妹是这样的人。” 庄玳笑道:“哥哥,你一直以为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日里你总冷冷淡淡的,不大爱搭理人家。瞧吧,这次琂妹妹可自己做主帮你呀!” 庄璞笑着点头。 庄玳道:“正好我们趁现在赶回去瞧先生和阿玉姐姐。哥哥也尽一尽情意。” 兄弟俩一边说一边往西府赶。 尚未出东府,那径道外头跑来几个人,提着灯笼摇摇摆摆往这边跑。等近了一看,竟是四儿领着旺五和财童两人。 庄璞见状,上前一手拎住旺五,一手拎住财童,恨道:“小王八羔子,爷今儿出了事故你们落得没影儿,如今还跑来做什么?” 旺五嬉皮笑脸道:“爷,这不是正来给您说吗?” 庄璞一脚踹旺五,道:“说什么?滚死一边儿去!” 财童颤抖道:“爷,您饶了我们吧!太太和大姑娘的比你狠多了,要是我们不跑,这会子还有时候见您的吶?更不要说这会子还来给您报信儿了。” 庄璞奇怪道:“报什么信儿?” 财童道:“雅阁的人不见了!” 庄璞听后,大喜,松开财童,还去拉起旺五,替他拍身上的雪泥。 庄玳禁不住喜悦,道:“哥哥!”便对财童问:“多早晚发现不见的?” 财童挠头想,旺五口快应了:“大姑爷吩咐我们过去瞧,我们去了看到屋里灯还亮着,就是没见人进出。我以为里头伺候的人因说要赶走先生,她们不尽心了。后头我们感觉蹊跷了,就去瞅瞅,结果看到伺候那几个人倒在屋里,先生和阿玉姑娘不见了。大姑爷说,让我们过去帮盯看着,能有啥帮助的伸伸手,等晚些送他们出去。没料到这样……所以……我们得去给大姑爷说一声儿。” 庄璞听完,一脚又踹给旺五。 旺五倒趴在地上,疼得直站不起来。 庄璞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谁是你的爷?赶着让大姑爷支呼你去了!你有胆子让大姑爷做你的爷!甭搭着这个脸来见我!混蛋!” 旺五赶紧返身跪地磕头求饶,财童也跪下。 两人大致说道:“要是我们不听,太太和大姑娘要把我们交给太太,到时,我们就伺候不了爷了。大姑爷说,出这样的事儿,还有要交到衙门,问起罪来,到时府上开脱了手不顾,到底我们得被杀头。爷,我们不想死呢!” 庄璞啐道:“放你娘的屁!你们不偷不摸不烧不杀不抢,谁砍你们的头!胡说八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滚!给老子滚!” 在一旁的四儿怕闹大,唯唯诺诺过来劝说,对庄璞道:“二爷,您别生气。他们两个哪敢有对您不敬的,就是胆小一些而已。爷何必生他们的气呢!” 庄璞哼一声,不搭四儿,一脚又踹倒旺五:“滚去讨命去吧!” 便不再搭理,携住庄玳的手,直回西府。 这方,四儿依旧领着旺五和财童往东府里头,好知会大姑爷查士德。因为,旺五和财童还有见到的一幕未跟庄璞说,那便是,他们发现雅阁没人,向后门追去,在门外不远处看到有几个蒙面黑衣人拽阿玉上马车,想必关先生也在车上了。 自然的,庄璞和庄玳想到的便是庒琂央意玲珑找药先生,若没猜错,关先生和阿玉不见,必定是药先生接走了! 兄弟两人匆匆赶到雅阁,果然如旺五财童两人所说,先生和阿玉已不在,可屋里却怪奇了样,原伺候阿玉的丫头婆子,东倒西歪在屋内。 若说药先生来接人,不能够伤人吧? 兄弟两人满腹疑惑,合力扶那几个伺候的下人上炕,又给她们的脸上洒冷茶水,致她们醒来。 丫头婆子醒来后,哼哼唉唉,告诉庄璞和庄玳:“听到很多脚步声,眼前一黑晕过去了。不知被什么敲了脑袋。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人抬走关先生……” 庄玳摇头,默喃:“不是药先生么?不能够呀!不在理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四章:悔莫托(下) 世间万事,若事事在理,规中有矩,合乎常态,怎来事故?怎有故事? 所以,关先生和阿玉的不见,雅阁仆子遭袭,并非常理之事。 东府宴厅今夜,亦不在常理。 庄璞让雅阁几个仆子好生歇着,待明日让请大夫来给她们瞧,只一条:不许声张出去。仆子们点头禁口。 从雅阁出来,庄璞和庄玳兄弟两人并行而走。 庄玳略是安抚庄璞:“哥哥,琂妹妹说是药先生来,必定是药先生了。才刚她们几个晕在地上,要我解说,是意姑娘所为。琂妹妹说拜托她去请药先生,或是进来接人发生口角,她那性子能做这样的事呢!哥哥你想想姨娘进府那日,看我猜测错没有。” 庄璞叹息,点头。他心中确实不放心,故而道:“你赶紧回去把衣裳换了,咱过去找琂妹妹问清楚,再不然让意姑娘也叫来问问。” 庄玳“嗯”应着。兄弟两人快步回到自己院房,等庄玳换好衣裳,两人又匆匆往东府宴厅去。 在回东府路上。 对头走来一列灯笼,行近才看清是曹氏跟庄瑚,她们领着各自贴身丫头,旺五和财童两人挑灯在前头照映。 因见到庄璞和庄玳,曹氏猛手拉开旺五和财童,上前拽住庄璞。 曹氏道:“你们雅阁出事儿了,知了?” 庄璞点头。 曹氏道:“我还说晚些时候让你们见一见再请出去呢,你怎这般猴急,还打人!” 庄璞实在冤枉,顿时无语以对。 庄玳解释道:“太太,不是哥哥打的人。我们出来不也才听到旺五和财童两个说呢么?他们怎么说是哥哥打人了?” 曹氏啐道:“我猜的!除了你哥哥还有谁这般惦记?真是不得了了!险些没闹到里头去,客人都还在呢!” 曹氏一面说,一面松开庄璞,意思要继续往前去。 庄璞闷出一句:“太太c姐姐,别去了。这会子我还纳闷儿呢!我这要问人去!” 庄瑚反问:“问什么?问谁?” 庄璞道:“琂妹妹和意姑娘!” 曹氏听得一愣,深心如同被什么锭打一般。这可好了,琂姑娘跟篱竹园的人勾搭上了?自己原先要弄走琂姑娘,搞散篱竹园,没想到这两处的人暗中来往勾结了!曹氏想到此,又气又不安,她不言语了,只咬牙忍住脚步。 庄瑚则道:“琂妹妹和意姑娘怎么搅和进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庄玳有意要阻止庄璞把庒琂供出来,可庄璞嘴巴直快了。 于是,庄玳道:“我看哥哥不是老担心先生和玉姐姐么?一日的没安心,我心疼哥哥,可我又没得办法。想姐姐和太太必定让先生和玉姐姐出去,怕他们委屈了,所以求琂妹妹和意姑娘去找药先生来接。一则,药先生有医术,或能救治得,二则,避开老太太和太太们的眼目。还不是怕张扬了去。” 庄玳这谎撒得很圆,说完脸又涨又辣。 曹氏哼笑道:“那我们着急什么?横竖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但是又奇了,才刚璞儿还说纳闷儿呢。未必他还被蒙在鼓里?你们差琂姑娘和意姑娘办这事儿,办就办了吧,可打人是什么意思?她们的胆子比天还大了?打府里的人,我可听说人倒在地上横七竖八不省人事呢!” 庄璞泄气般回道:“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走,咱们回去问琂妹妹去!”又对曹氏道:“太太,这事儿你就甭管了。看你一整日操持府上的心,我都替你心疼。怪我不好,让太太和姐姐忧心了。” 曹氏原本一肚子的气,听庄璞转话说这些,便感动起来。 曹氏叹息道:“净是拉完屎让我们擦,多大的人了怎不会思想琢磨呢?儿啊,外头有几条人命吶!府里人知道,先不说你太太教育有方无方了,追究下来,老太太头一个得拿问我,我这些年府里怎么管制的呢?你置你大姐姐于何地?不是让人说府里日常交给我们,我们睁眼摸瞎,让爷们随意枉法了?” 庄璞和庄玳理亏,赶紧垂首静立。庄玳知礼,拉了他哥哥,示意跪下。 两人跪下。 曹氏叹一口气,指着旺五和财童道:“仔细你们的皮!还不赶紧扶你们爷起身!” 言语间,曹氏扭头再回东府。 庄瑚左右不是,憋着一张脸,欲叫唤曹氏又止,只低头对兄弟两人恨道:“若不是两个狗奴才还机灵着,怕这会子早闹到老太太和客人面前去了。” 兄弟两人已起身,在拍打身上的雪泥。 庄璞道:“他们不是去给大姐夫说么?让大姐夫办去岂不省事儿。” 庄瑚听闻,感觉庄璞对自己有些不满。 庄瑚委屈得眼睛急热:“算我多管闲事了。你姐夫在里头陪老爷们应客,你们倒好跑了,落得你们姐夫十杯百杯的灌,醉得找不着北了。” 说完,庄瑚擦眼也回东府。 兄弟两人稍后随尾。 庄玳嘀咕着:“哥哥何必说这些,又惹太太和姐姐不爽了。” 庄璞不搭理他。 如此,几人再回到东府宴厅。 此刻。宴厅里,爷们吃得成,醉意又深几分。二老爷扶着大老爷,招呼三老爷和四老爷送客。庄顼醉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查士德摇摇晃晃跟在老爷们身边哈笑。 老太太那头倒还兴着,指着爷们的桌子开玩笑。 兄弟两人直面进去,首迎庒琂那边。那会儿,庒琂正笑脸对娜扎姨娘说话,不知说些什么,娜扎姨娘静静听,没个表示,庒琂说话间,显是无话造话的尴尬处境。 此处,庒琂便是应了意玲珑好生帮照看娜扎姨娘,她想法子照顾,算顾及到了。 兄弟两人未行至庒琂跟前,二老爷庄禄飘来声音招呼:“璞儿c玳儿,哪里去了?还不来与老爷们送客人。好不知礼的。” 遂而,庄璞和庄玳相互对眼,放弃移近庒琂,返身去送客。 到了老爷们跟前。 听到袁大人醉惶惶地对庄府四位老爷拱手赞贺:“究竟那洋祸之乱平了,不然今日不能够的。论到底是庄大人c大老爷好手段,若给那几个去,管他平到明年也摆不定!主上赏赐,大人只求那几只狼狗,哎呀!我呀,明白大人的意思,那日前动众来府上抓人,确实上头过了。今日有此恩奖,也是有惊无险,可喜可贺!” 庄府四位老爷点头作揖回礼,再客气几句,便浩浩荡荡行送出府。 庄璞和庄玳随老爷们送完客人,便赶着要回来问话,不太注重长辈前脚后跟的礼仪了。 他们的父亲三老爷庄勤因此喝住:“没规矩的东西,客人没行远呢,你们倒先跑了。岂有此理!” 两人听训,赶紧退回,跟在其后。 大老爷庄熹摆手笑道:“并非血战武将,这般硬令规矩给他们不受用!由他们去吧!自家人繁文缛节多了碍手脚,让去陪老太太吧!” 庄璞庄玳听大老爷这么说,十分欢喜。父亲庄勤扭头恶狠狠瞪他们,他们只顾鼓嘴顶撞。 到底,大老爷放话,二老爷c三老爷c四老爷不再说什么。 庄璞庄玳两人赶紧提衣袍匆匆的往回赶。 到了宴厅外头,众人正送老太太出来,正回中府寿中居去了。 兄弟两人行近,垂手侧立让道。 老太太指着两人道:“我让你们大嫂子不必送了,你大哥哥醉在那里,你们有脚力,跟送你们大哥哥一回才是道理。” 庄璞和庄玳低头应。 等老太太等人从面前走过,庄玳对庒琂低声招呼。庒琂听见了,碍于不好出来,故意没理。 见如此,庄璞有些恼了,上来两步直呼:“琂妹妹留步。” 庒琂顿步,众人听闻后也跟随止步,转头来看庄璞。 庒琂脸红垂头,不大好意思了。 郡主觉着十分无礼,故道:“你琂妹妹要跟老太太回去了,呼喝个什么?”又转脸温和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咱走吧!” 老太太叹道:“有什么话说,明日再来说也使得。我吃了些酒,须得回去。你妹妹平日不怎吃酒,今日挨不下劝,竟吃了几杯。你们还有脸留你妹妹不让休息了。” 老太太一面说一面转头去走。 那知,庄璞不顾庄玳拉阻,向庒琂道:“妹妹要回去也使得,你让意姑娘留下,我有话问她!” 庒琂心中收紧,瞧庄璞那话语神色,竟不像来答谢她帮助关先生和阿玉的,倒像兴师问罪的。然后隐隐觉着雅阁出了不好的事,再觉着意玲珑办叉了。 庒琂心中忽然懊悔:我怎这样糊涂托付给意玲珑呢! 庒琂也怕张扬,故缓下脚步,想等庄璞和庄玳上来说话。那曹氏和庄瑚知情,也缓了脚跟,狠狠望住庒琂。 郡主在前头送老太太慢行,略感觉不太对头,频频回头转望。于是,郡主轻轻拍了下竹儿的手臂,示意她们先送老太太走先。 余下,听到庒琂垂眉回复庄璞:“二哥哥怎找起意姑娘了?才刚在里头,你可瞧见她了?” 庄璞以为庒琂有意躲闪,故道:“妹妹只管说实话。我如今不怕大家知晓,只想知道先生和阿玉姑娘现下可安全?既是你让意姑娘去帮助,为何意姑娘还打我雅阁的人?” 此话,如五雷轰顶! 意玲珑打人? 庒琂抬起眼睛,甚是无辜,惊心之余,不住转眼看曹氏c庄瑚,还不安的望老太太远走的方向,只见郡主还停在那头,也疑惑看视自己。 忽然之间,有种孤立无援之感。 庒琂努力微笑,无力回复:“哥哥说的什么?我我怎听不懂了。” 庄璞愈加恼火:“妹妹是在推脱?不是你跟三弟弟说的?难道我把这种事安在你身上?” 庒琂哑语,恳切热望庄玳。 庄玳去拉庄璞,示意他不要再言语。 庄璞甩开庄玳,再走近庒琂,道:“横竖就那么回事儿。如今,妹妹你说吧!我才刚晃了一眼,确实没见意姑娘,我心里是着急。请妹妹告知我!” 三喜跟在庒琂后头,心里也着急。 三喜道:“二爷冤枉我们姑娘了,我们姑娘何时做过什么事了,一天夜里都在里头陪老太太坐着。太太们都看到的。” 庄璞白了三喜一眼:“我只问琂妹妹!” 三喜羞红了脸,赶紧闭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五章:重刑 庄璞、庄玳的母亲郡主看这情景,实觉蹊跷。 郡主走过来,对了曹氏和庄瑚一眼,再与庄璞道:“老太太才刚说有什么话明日再来问。何苦为难你妹妹。你妹妹跟篱竹园的人日里不见熟,要找人你们找去,如今问难你妹妹,是吃醉酒了不成?” 因郡主看到曹氏神情不大好,才把篱竹园剥来言语。好叫二子和庒琂脱身,免遭牵连。 未等庄璞和庄玳反应说话,曹氏已变了笑脸迎至郡主跟前,端了礼,道:“太太,原我不该管,也不该说什么。如今璞儿说大家知晓了,那我就在老太太走远跟你说了吧!” 曹氏便把今日雅阁经历如数道出。 郡主听悉,浑身震颤。 正此时,几位老爷扶送大老爷庄熹回来。看到众人站在外头。 庄熹笑道:“你们怎还不去?留着帮收碗筷?” 众人不言语,收敛头目,礼让大老爷回道。郡主则不安投视向庄勤,夫妻两人对望,庄勤心中略起波澜。要知道,夫妻二人生活几十年,默契是有的。 大老爷一面走一面摆手:“罢了,我瞧你们是等我回来。不必等,去吧!” 郡主自顾上去,一手拉住庄璞,一手拉住庄玳:“回去!” 经过曹氏跟前,稍停下:“让太太费心了。” 曹氏扯起嘴巴:“大姑娘才费心,她一日没得闲,大姑爷奔波一日了呢!” 郡主感激神色对庄瑚点头,庄瑚拾手侧立,略是勾头应礼。 郡主拉着儿子走,行一二步,又停下,转身对曹氏和庄瑚道:“请太太和大姑娘移步到西府,我让人烹一壶西天千雪茶来。才刚太太和大姑娘也吃不少酒,那茶吃了能缓神,晚些好入睡。” 曹氏和庄瑚听这话,知郡主要夜审。 郡主又对自己的丫头道:“去寿中居回一声,说我今夜留琂姑娘住西府。” 丫头听吩咐,去了。 里头,大老爷由着二老爷和四老爷扶进去,大致让他歇息。这外头,郡主领着庄璞庄玳和庒琂、曹氏、庄瑚等人往西府去。 三老爷庄勤送大老爷进去,因不太放心外头,故缓脚步在门边看。等郡主等人行远,他才想要跟回,那会子二老爷和四老爷出来了。 二老爷庄禄拍着那串翡翠玛瑙珠子道:“了不得了!咱们跟去瞧瞧吧!” 四老爷庄耀原也有些醉意,问道:“瞧什么?黑天白地的,能瞧出星光来?” 庄禄也不管庄耀的醉话,只把庄勤拉住:“一路出去我与你说。” 后头,让仆子扶庄耀,三老兄弟摇摇晃晃跟着回西府。路上,庄禄毫无隐瞒一并给庄勤说了雅阁的事。 听毕,庄勤醉意顿醒,缓行的脚步赶紧加快。 三人至西府。 此刻,西府内厅。 庄玳、庄璞、庒琂、三喜跪在地上,郡主坐堂中正椅,丫头们正上茶,曹氏和庄瑚立在边上没坐。 庄璞道:“太太,这事儿也不是大事儿,我就是想问清楚先生和玉姑娘是否安全,身居何处。” 郡主并不理会他,只扬手对曹氏和庄瑚:“太太坐,大姑娘坐。” 曹氏和庄瑚对眼色,同时落坐。 郡主这才拍案指向庄璞:“逆天了你们!少给你几分颜色,便分不清青红皂白!过会子看怎么给你们父亲说!” 庄璞持傲,愤懑不已,欲站起来。 郡主重击拍桌:“跪着!” 庄璞震慑,起了膝了又跪下。 紧接,外头丫头子传唤湘莲来了。 湘莲入内,跪在几人后头,勾头垂目。 郡主又指着湘莲道:“平日我是极其厚待你,你竟这般回敬我!我是看错了你!早日应将你跟那蓦阑一起撵出去!” 湘莲泪水狠掉,赶紧趴在地上,额头贴地抨拜。 曹氏和庄瑚看湘莲这般苦情,心里也清楚,此事与她无干,想出口替她说一二句,又看到郡主火头正旺,就不敢言语了。 庄璞道:“太太要罚罚我得了,不必迁怒与他人!等我了解好先生,随太太处决。” 郡主闭眼道:“你给我住嘴!” 郡主实在生气,浑身手脚都在抖。 曹氏见状,倾起身子道:“太太,要不你歇一晚,明日再说。地上十分冰冷,底下人皮粗肉厚,跪十天八天没得什么,璞儿玳儿就……” 到底,曹氏将庒琂视为底下人,虽没点名,此番言语,已是界限。 庒琂静静跪着,也听得清楚。 郡主道:“太太不必替他们着想,我只后悔日前不够尽心教导,才酿造如此大祸。太太啊,如不是你跟大姑娘,他们两人不知还要戳出什么天坑大祸。” 庄瑚这才道:“太太,弟弟们也是关心那位关先生和阿玉姑娘,念想那两位客人对我们府上有恩。” 郡主道:“你们是不知道,我早前就想说,蜀地的客人不能往里头带。就是没说出口,怪我呀!” 言语间,庄勤、庄禄、庄耀进来了。 庄勤先不管在众他人,先狠狠一脚踹在庄璞的后背上,庄璞受力,倾倒匍匐。 郡主猛见惊起,欲制止。 可庄勤不依,又一脚踹在庄璞大腿上,再提脚向庄玳,脚跟快落下时,其余人来拉住他了。 再者,郡主冲上来哭道:“老爷!” 郡主心疼儿子! 庄勤愤怒地到堂座坐下,道:“其余话不必再说了。”对下人们道:“去,刑凳抬来!” 下人们看着郡主,不敢轻易妄动。 庄勤跺脚道:“还不赶紧去!” 这一声之响亮,震得众人凛颤。旁站着的四老爷庄耀一激灵混惑,酒劲儿由内往外翻腾,禁不住张口吐。 庄禄赶紧扶着庄耀,又让身边的仆子来扶住,吩咐让送回南府。 等四老爷庄耀被扶走,庄禄才道:“老三,关起门来管理就完了,这闹起能不让老太太知道的?” 庄勤道:“我是急糊涂了!”又对仆子缓了气声:“听到没有?刑凳抬来!再不去,我连你们一块儿打!” 仆子唯唯诺诺去了。 往下,任由庄禄、曹氏、庄瑚劝说俱不管用,郡主擦着泪水哀望庄勤。 庄勤拍桌道:“逆子啊!今夜我就让他们过不了年!目无王法呀,目无王法呀!我怎就有你这种畜子?你给老老实实的说来,若有一句不实,我让你即刻死了,以谢罪祖宗!” 庄璞昂首道:“二叔不是跟你说了么?想必二叔已跟你说清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庄勤道:“我问的是你!不是你二叔!” 庄璞闭口凝神,不语。 曹氏和庄禄急催庄璞道:“你就跟你父亲再说一道,又能怎样?大家了解清楚,好解决不是?” 庄璞道:“我自个儿的事儿我自个儿解决。从没想过要老爷们帮衬。” 庄勤冷笑:“这就是你今夜饭桌上的意思了?这便是你宏图大志?” 这时,仆子已将刑凳抬来,放在堂中。 庄玳已吓得浑身发软,不由自主道:“哥哥,你不说,那我代你说……可好?” 庄璞哼哼两句,不算应答,只见他猛站起来,退到刑凳边上,也不用人支架,自己趴在上头,硬气道:“打吧!打完我若没死,让我知道先生和玉姑娘现于何处,我好死得安心。” 庄勤哪能忍得住这般挑衅和不尊,拍桌而起,冲上去夺下仆子手中的鞭子。 郡主、曹氏、庄瑚、庄禄赶紧拉住庄勤。 庄勤气极了,反手推开众人,撩起袖子狠狠抽打庄璞。 庄璞咬牙隐忍。 鞭鞭刺骨,庄璞还压挤出几声:“打得好!打得好!鞭子轻了!轻了!老爷有力再重些!” 郡主哀求庄勤住手,庄勤压根不听。 闹哄哄的一阵子,庒琂跪在地上,膝上如针扎。她瞧这行景,是捅破撕开了脸,日后大人们怕是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了。想想,大人们对自己本不待见,此刻若失平辈人的心,那自己真是无立锥之地了。 因此,庒琂跪过去,流泪道:“是我求意姑娘接走关先生和玉姑娘,此罪同谋,请老爷太太责罚。” 说完,庒琂趴在地上,如庄璞那般求罚鞭打。 庄玳闻见,吓僵了脸,嘴里道:“不!妹妹舍命救过我,我们不能打妹妹!”也颤抖地跪过去,并排在庒琂边上趴下。 庄玳哭腔道:“求老爷太太打我,我才是主要同谋!是我央妹妹来参与,妹妹碍不过情面,才这样做的!” 他的言语不多,字句维护自己,可见他的心厚道纯真,庒琂极其感动,侧头对庄玳摇头,示意他不必为自己担保顶罪。 正那时,外头一阵慌乱的脚步传来,尔后,幺姨娘、庄玝、庄玢、庄媛领着丫头提灯来了。 原来,仆子送四老爷庄耀回去,幺姨娘跟庄玝从寿中居回来撞见了,问了才知西府出事儿,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故来探望。进来时,三老爷庄勤满头大汗,挥扬皮鞭,还对下人们放话:“端水来过鞭子!不沾水的鞭子吃不进皮肉,不进皮肉的鞭子不长性!” 仆子听后,也不去注意郡主的脸色了,按令退去找水。到门口,幺姨娘给拦下了。 幺姨娘正想说些什么话劝阻,哪知庄玝看到那情景,知雅阁之事捅破,追责来了。于是,庄玝趁幺姨娘开口之际,撩起裙子速步上前,二话不说,趴在庄玳跟旁。 庄玝扭头对父亲庄勤道:“老爷打哥哥,连我也一并打吧!” 庄璞对庄玝道:“弟弟妹妹你们起身,不关你们的事!关先生和玉姑娘是我请来的,出了事故也由我引起。都起来!” 庄勤恨到:“你的骨气跟那外头洋祸之众无二了!痞毒了心骨啊!你们都趴好了,等我修理了他,再一个个亲候你们!” 郡主吓得面无血色,幺姨娘和庄瑚扶着她。 郡主道:“老爷,我就想等你回来好好问问,你不必大动刑罚,你打死了又能如何?” 庄勤道:“平日少管缺教,今夜一次管死了局,免得留着日后贻害天下!”或是郡主的话触醒了自己,他手脚故缓下来,终究是亲儿子呢!他喘息道:“我再问你,为何不顾法则,不顾家府?做出掏心换眼的恶毒之事?” 庄璞被打得有些遭不住了,顶忍一口气,终究松动内心的言语,冷笑道:“几年前老爷还记得,你拿着这根皮鞭逼我念书考试?我背不住这些繁文字眼,记不住那些虚伪教义!老爷你让我滚,我滚了,一滚就滚到了蜀地,想学一学老爷仰目的大仙人李白,苦行登天修志,可惜到蜀地,我没修得才华大志,反遭性命不保,被我朝官爵族人横恶殴打,几经死去,若非关先生援手救助,此刻老爷的鞭子鞭打的不是我的皮肉,而该是我的尸骨!老爷打小教导我们,万事以孝为先,以忠义廉耻为先,以恩报福德为先,今日我对先生所做,那条有错?先生受人陷害毒打,伤重命危,我援手,是礼义往来,更是恩报福德,遵的是老爷日常教诲!” 郡主哭道:“可你老爷没教你挖心挖眼呀!你怎就那么毒的手呢!” 庄璞所言,句句打庄勤的脸。 庄勤恼羞成怒,火上加油,原缓了的手,此刻又加重打下,因不够解气,等仆子端来水,他将鞭子沾湿,再打。 庄璞有些支持不住,冷汗直冒,眼神迷离了,有欲昏过去的光景。 幺姨娘见众人劝不住庄勤,又见庄璞即将昏死,也不迟疑了,急往前趴在庄璞身上,转头昂对庄勤,道:“三老爷!老太太才刚睡下,是要将她吵醒呢?” 幺姨娘不知整件事来龙去脉,对于今夜挺身而出,是有她自己的位分和怜悯。此处,细究起来,后叙方能详尽。 如今,庄勤不敢再扬鞭,他听幺姨娘的话语,浑身松软,鞭子脱手。 鞭子,落地,无声。 曹氏趁机道:“罚也罚过了,明日我们再打听打听,先看看外头那马婆子家里几人怎么处理法,再找找看,关先生两人在何处。这两人也是多灾多难的!” 庄璞憋一口气,求道:“太太,求你请意姑娘来!就算我死,我也要听她说话。” 曹氏尴尬为难。 郡主心软,哀腔对曹氏:“太太,那就……请意姑娘来吧!问清楚!” 曹氏呼出一团气,点头,对身后的贵圆和玉圆道:“你们回去叫来!” 贵圆道:“太太,在东府整晚没见她呢!谁知在不在府里!” 曹氏怒道:“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个什么!” 贵圆不敢说了,对玉圆示意眼色,并在外头接过灯笼,去了。 略等一会子,意玲珑来了。 庄璞危危颤颤伸出手指,指向庒琂,却问意玲珑:“我妹妹代我请你找人接关先生出去,你接往何处?”见意玲珑一脸疑惑,他又补充:“至于你出手打我雅阁的人,我不追责于你!快说!” 谁料,意玲珑冷笑几声,回了一句话。 这句话足让庒琂无地自容,无法立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六章:对质 意玲珑否认庒琂来求过自己:“这就可笑了,你们什么先生关我何事,还追责我?” 庒琂听愣了,这不是黑口白舌么? 意玲珑自称是江湖人,江湖人不是以信义为先么?两人在东府的说话,怎么到此间变了呢?她为何要这样? 三喜跪在旁边,怒道:“你胡说!你答应过我们姑娘去找药先生来接关先生。怎么不关你的事?” 意玲珑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了?你哪条腿跟在我后头了?有谁看到你姑娘来找我了?” 三喜愤怒道:“我当时就在跟前听到了!” 意玲珑道:“哦!是了!你姑娘好像求我什么事儿,我当笑话听了。我跟你们又不熟,当不得真!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说着,意玲珑摆手,欲走。 那时,庄璞听毕,呕得一肚子气,直了脖子吐出一口鲜血,竟昏过去了。 余下,众人呼喊搬扶,叫医生的叫医生,叫灌药的叫灌药。 西府忙乱一团的时候,意玲珑脚步轻盈走出去,回篱竹园了。无人知晓。慌乱之下,也无人再关注到庒琂。 庒琂悲戚起身,站在一侧看众人呵护叫唤庄璞,再看他们抬他回房,引请来大夫。 三喜心疼她姑娘,扶她:“姑娘。” 庒琂心中虽然担忧庄璞,可想到意玲珑此举,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也要去问个清楚明白。她低低与三喜道:“去篱竹园!” 十分悄然,庒琂与三喜退出西府。 出西府大门首,偶来一刮烈风,呼刺刺印在脸上,风过无痕,皮肉火辣辣的灼痛。 三喜紧收自己身上的衣裳,下意识关心庒琂:“姑娘,冷么?” 庒琂满心在琢磨意玲珑的意思,没注意三喜的关心。三喜担忧庒琂,怕她因此气坏身子,再者才刚那阵风,是凛冽呢!故而,三喜又道:“姑娘,先回镜花谢加衣裳吧!” 庒琂这才有些醒觉,凄楚淡笑:“你是不是冷了?” 三喜道:“我贱皮贱肉,不怕冷。我倒担心姑娘受冷。” 庒琂深受感动。回想才刚曹氏那番话,除了庄府主家人,所有不带亲的人皆是贱皮贱肉。三喜何必要自贱来抬高自己呢?对于庄府,自己和三喜同等,若说三喜贱皮贱肉,自己何尝不是? 庒琂稍稍停下,拉过三喜的手,感觉一下她手上的温度。 庒琂道:“再回去出来怕要耽搁时候,我们忍忍,过去问完话再说。多热的天多冷的雪我们都经历了,耳旁这些风算什么。” 三喜抿嘴点头。 主仆两人便如此相互鼓励,步步前行,直至北府门首。 北府的门,仍然开着,因为她们主家太太曹氏未归。 守门的婆子见庒琂,客气迎出,假眉假眼的来给请安。庒琂礼嘉相待,并道:“妈妈辛苦了。” 那婆子皮肉笑笑,告知道:“姑娘这么晚过来,想必找我们二姑娘三姑娘?” 庒琂回道:“不是的,我去篱竹园找姑娘问点事儿。” 那婆子跟听到什么新闻似的,直愣愣看住庒琂,手势不自主地往里引请。庒琂对婆子感激一笑,提裙跨脚,进去了。 到了里头,顺廊下走,穿门拐向篱竹园。半路上,三喜小心翼翼提醒:“姑娘,那姨娘睡了我们去打扰,北府的人怕不太高兴了。” 那时刚好走到心湖的石桥上。 庒琂笑道:“二老爷兴许不高兴,别的人怕是希望我们敲锣打鼓的来。不碍事!” 三喜“嗯”应答,便不说了。 之后,到了篱竹园。宅子的灯火犹亮,那外头屋檐下,一排排的灯笼,想必是彻夜点着的,里头屋内黄黄的透出晕光,与外面的冷,这光极其暖和。 庒琂巴不得似箭的飞入,暖一暖身心。 可是,进得去么?或进去了,能暖么?那怪异的意玲珑不!是金姑娘她,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么? 庒琂的心七上八下的,她见识过意玲珑那些“手段”。 人人皆说庄府二爷庄璞“痞性”,自己未曾见他有什么过人之痞,倒是意玲珑,那才是真真的“恶痞女寇”!自她进府,闹了好几回,上房揭瓦够惊心的了! 此时,篱竹园院子门已是关闭。 庒琂到达后,先让三喜去敲门。三喜半分犹豫客气都不曾有,使尽全身力气拍打门。 庒琂见三喜这般,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低声道:“轻些,听得到的。” 言语间,有婆子来开门了。 那婆子满脸怒相出来,因看到庒琂这富贵通头,知她是小姐,但不太知道是哪府的姑娘,遂而收敛怒相,问:“这么晚了,姑娘怎还不歇息?” 婆子更多的是惊诧。 这座院子除了二老爷常来,外头人几乎不来的,并且大晚上的还来敲门,实属首次。 三喜扬起头脸,对婆子愤懑道:“叫你们意姑娘出来!” 婆子惊愕,似在思索着,终于为难笑问:“哎哟,我们园里就那么几个人,名字倒过来叫也没叫意姑娘的。姑娘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三喜横道:“遮掩个什么?难不成她回来了知道我们来,已经给你们布置好了用这种方法阻拦我们?” 婆子冤枉道:“哎哟哟,姑娘呀!看你说的。” 三喜再要言语,庒琂拉住她的手臂,自行上前向婆子勾首应个礼,和气道:“妈妈,我们来找金姑娘,她可睡下了?” 听毕,婆子眉开眼笑,连连道:“哎哟哟,找金姑娘啊!我说怎么有个意姑娘来的!金姑娘才刚回来,屋里灯还亮呢!姑娘找金姑娘有什么事儿么?” 庒琂道:“有些言语想跟金姑娘说。妈妈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找她。” 婆子热情起来,道:“要不要我先进去给你们叫一声?” 庒琂笑道:“天时冷,妈妈你回去歇着吧!金姑娘跟我熟,通不通报一声,我觉着无妨的。”此次过来问话,够麻烦了,她不想再麻烦下人们而得罪人。 婆子难得有人这般体贴,就勉为其难道:“那姑娘里面请。姑娘多早晚出来?” 庒琂道:“用不了一会子。出来时我替你把门掩上。” 婆子点头,给庒琂指意玲珑那住房位置,又指着姨娘居住的房在哪里,再看庒琂走去,她自己才打哈欠退走,留掩着门。 庒琂主仆行近意玲珑那卧居室门外。 门关得死死,尚未等庒琂停下脚步,屋里的灯忽然灭了。 庒琂看到灯灭,止步,可三喜没停下,直奔到门口,不管三七二十一,扬起手掌拍那房门。 里头,无人应答。 过一会子,旁边居室的灯亮了,紧接有人开门出来瞧。见外头站两个人,都十分奇怪,可无人敢问话。这些人或是二老爷为姨娘留用的仆子。 三喜并不惧怕,有人看正解气。她更用力拍打房门。 那会子,娜扎姨娘那屋的门开了,只见她披着一件绒毛披风,捂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张雪白的脸面,此刻,娜扎姨娘竟没用丝巾遮住脸。 因天时昏暗,灯光影投,庒琂没瞧得十分清楚,只远远看到一张雪白的脸蛋。 庒琂略有歉意,深深往娜扎姨娘那边蹲了一回礼。 娜扎姨娘大约看了一会子,慢慢转头进屋了,一句话不说。 庒琂怕过于声张,便对三喜道:“算了,三喜,我们走吧!” 三喜“哼”道:“这是直白白的欺负人,黑漆漆的侮辱人!姑娘走,我不走!” 三喜开先用手拍门,等她说完这一句,便扬起腿脚踹。 三喜对门里道:“不管你是意姑娘还是金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有胆子撒谎怎么没胆子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啊!” 三喜那声音又尖又锐,依旧叫:“开门啊!开门啊!” 正这时,里头的人回应了,捏着一口怪腔调:“不开!不开!我不开!” 庒琂很是无奈,轻轻把三喜拉下来,然后和气对门里道:“金姑娘,我想来跟你对质一下。才刚在西府说什么都不重要,如今,只有我来,只想打听清楚今日我拜托你的事。有劳你开开门。” 那怪腔调停下了,又是一阵安静。 三喜气不过,指着门道:“装什么死人!才刚我们来见你屋里的灯是亮着!你有胆子说那种话,怎没胆子出来对?你天不怕地不怕,连爷们都不怕还怕我们?” 这话十分凑效。 意玲珑果然猛然打开房门。她一手撑在门上,一手叉在腰间,一副慵懒风情的模样,笑道:“吵什么吵,老子要睡觉了!我欠你们什么了?招呼一声我就得去,招呼几声我还得来开门,你们是谁啊?给银子了没有?” 三喜怒道:“终于露脸了!你也终于说银子的事儿了!”伸出五根手指:“今日,我们姑娘账上欠你这个数,还记得么?” 意玲珑叹息一声,撩了撩额上的乱发,道:“有欠有还,再欠不难!” 庒琂往前走几步,约是到意玲珑跟前,才道:“姑娘的意思是我给足了银子,姑娘才承认今日我拜托你的事?” 意玲珑眼神飘忽,蹙了一下眉头,又低下眼帘看地上,琢磨道:“这说到银子,谁不喜欢!可我真奇了,姑娘你拜托我什么事儿了?这大晚上让我起两次床,要不要我睡了?虽说我是”伸脖子靠近庒琂:“虽说我是你们老爷请来的保镖,约定里面没这条!” 庒琂笑道:“那算我欠姑娘的情。如何?” 意玲珑道:“我提一句醒给你们,闹得太大声把母老虎惹过来了,你们得自己兜着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话,可不是想指曹氏? 庒琂会心一笑。 意玲珑又道:“你们要问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银子!” 庒琂见如此,怕真是问不出什么了,如若跟意玲珑吵,她那性子,只怕吵起来,天昏地暗的最后,吃亏还是自己。 于是,庒琂道:“姑娘要银子,我那回去取银子来!只求姑娘再去给西府的二爷说清楚明白。” 意玲珑干咳两声,道:“有银子我喜欢,可我喜欢银子也不能光口胡说八道啊!姑娘要问什么,我都不知道。” 说完,意玲珑欲关门,好在三喜冲上去,一把门顶住,用身子夹在门中,不给她关。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一声呼唤:“妹妹!” 庒琂回头,看到庄玳提着灯笼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七章:阴阳舌战 三喜见到庄玳,极其兴奋,又叫又跳道:“三爷,意姑娘要关门不理我们!你快来帮帮我。” 话语刚停,意玲珑咬唇,蹬起脚板,踹在三喜的臀部位置。三喜惊叫,一个踉跄趴出门口。紧接,门“嘭”地关上。任凭三喜再如何叫门,里头半句不回应。 庄玳到达近前,与庒琂扶起三喜。 三喜“啊哟”不断,怕是伤破哪个地方了。 庒琂关切道:“伤着没有?” 三喜“哼”道:“死是死不了,活着憋得一口气难受!”于是,三喜极力撑起来,还想拍打门板。 庒琂则道:“算了,咱们回吧!” 三喜冷笑道:“姑娘可以跟她算了,我跟她算不了!算不清楚!”再转头去对庄玳道:“爷,你才刚看到了。篱竹园的人太欺负人了!” 庄玳示意三喜缓气,故和声对门道:“姑娘,开开门。本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来问你一问,你知晓就知晓,不知晓就不知晓,大晚上踢打人是什么意思?过会子太太过来,届时都不好看了。你要是再这样蛮横,二老爷不请你了,钱也不给你付。” 说完,意玲珑猛然开门。 庄玳和庒琂c三喜吓得急后退。 只见意玲珑道:“是你们自个儿来找我的,并非我去找你们晦气。你们老爷请我,可是三求五求的,不付钱?我把你们府给掀咯!” 庄玳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意玲珑。 意玲珑是气了,又道:“过会子你太太过来?就是你老太太,老老太太,祖宗老太太来我也这样!听清楚了,姑奶奶老子我不是你们家下人,别对着我呼三喝六的!就是你们老爷,还得叫我一声姑娘,敬我好多分呢!大晚上要不是看在给钱老爷的面子,我才懒得走一遭。好嘛!走就走吧,你们自个儿又寻来了,好话不带说的,一来呼喝个天响,我是狗啊?是猫啊?随便叫我来我就来,不叫我走我还得走,你敲敲门我就开,你再叫叫我回,什么人啊你们这是!真够可以的!” 这席话跟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闷响完。外头站的人听傻了。 庄玳嗫嚅道:“没人说你是猫是狗。姑娘何必作践自己。” 意玲珑狠狠“呸”一地,道:“还用说?你这不就是说了!你是什么意思?撑足你是府里的少爷,就特别了不起是不是?别说你个小宅门的小爷,就是天皇大帝,我也见过,没怕过!” 之后,意玲珑狠狠关上门。 庄玳思想几分,对门道:“姑娘不必这样。几句话的事儿,闹得满府不宁,姑娘不免显得小气了。既不愿意说,那我们走就是了。也不用求你这种人。”赶紧拉住庒琂的手:“妹妹,我们走!” 庒琂微微叹息,随庄玳牵手,欲走。 这时,意玲珑又开门出来,站出门口,指着外头的几人:“等等!” 庄玳几人住脚,却不回头。 意玲珑道:“转过头脸来!” 庄玳哼笑道:“你叫我们转我们就转啊?我们又不是你养的小狗小猫,凭什么听你的。”依旧拉着庒琂继续走。 哪知意玲珑呵呵直笑,道:“是了!要不这样,你说你是我养的小狗小猫,我就跟你们说你们想听的。” 庄玳对庒琂一笑,便转过脸面对意玲珑道:“你说你是我养的小狗小猫!满意了么?” 意玲珑听完,耸身跃起,轻脚落在庄玳眼前,一连两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庄玳疼晕了头脑,转身一圈,倒在地上。 庒琂和三喜赶紧蹲下扶他。 庄玳抚着自己的脸颊,怒视意玲珑:“你你到底是不是女子?怎这样恶毒。” 意玲珑怒道:“从来没人敢跟我说你是我养的小狗小猫。你居然当我的面这样说,我打你!是因为你骂我!” 庄玳委屈道:“那是姑娘你叫我这样说的。” 意玲珑道:“我叫你说:我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不是你是我养的小猫小狗!” 庄玳忍俊不禁,噗嗤笑了,狠狠点头:“嗯,你是的!” 意玲珑知庄玳笑的意思,又扬起巴掌想甩下。 此时,庄琻的声音在外头震赫而来。 庄琻道:“住手!” 原来庄琻跟庄瑛俩姐妹从寿中居回来,才刚坐一会子,茶都没用上,就听见说贵圆玉圆去篱竹园请意姑娘,姐妹两人好奇了,嘀咕猜了一会子。 庄瑛那会子道:“有什么好疑惑的,左不过太太们有事劳烦她,才叫她去!” 庄琻戳了庄瑛一额头,道:“你巴不得天下的人都好,可天下的人哪个对你好了?要我说,太太们赶紧撵走这只恶婆娘。留在我们这儿实在胀目!” 庄瑛道:“人家姑娘没怎么着你,你倒成日为难人家。” 庄琻听完气极了,便不再跟庄瑛说话,只顾叫外头传吃的进来,一人坐在桌前吃着。没过多久,丫头端吃食进来,说门外的妈妈说琂姑娘去篱竹园了,又说三爷也去了。 庄琻好奇,放下手中的吃食,不管庄瑛劝阻,坚持自己提灯,与丫头万金来瞧。 到了篱竹园外头,听到一阵吵闹,等进来靠近,正好见到意玲珑扬起巴掌要打庄玳。 庄琻那声喝止,震慑住意玲珑了。 意玲珑直眼看去,看到庄琻与万金大大方方提灯走进来。 庄琻道:“没王法了!你以为你打的是你窝里的狗仔子?”再上去扶起庄玳,继续道:“我们走,去告诉太太去!这奇居之货,留不得了!竟半夜打起主子来了!” 意玲珑闪身横过去,不给他们走。 意玲珑道:“什么狗仔子?你说清楚,不说清楚甭想出篱竹园的门。凭谁来,都得给我一个道理。” 庄玳看意玲珑这般蛮横,十分无奈。 庒琂又对他摇头,示意适可而止。 庄玳点头回应庒琂。 可庄琻不依了,将灯笼递给万金,自己撩起袖子,晃动头上的珠翠,道:“这又不是我说的,你自个儿说的呀!我在外头听见了,这会子你爱承认承认,不爱承认也没人能强你!滚开,我们要告太太去!” 意玲珑知道庄琻嘴巴厉害,若真吵闹,还不定能赢她。因而,意玲珑想到一法子,也不是想太为难她们,只想解解气,拦她们一会子,消消这几个宅门深府少爷小姐的戾气性子。 这法子就是:意玲珑快身手蹿到门边,三两下关死门。 庄琻等人见如此,惊住了。心中俱想,那意玲珑怕是要对他们下毒手了呢! 三喜浑身发抖,却还挣扎挡在庒琂前面。 三喜道:“不关我们姑娘的事儿。” 庄琻听毕,怒视三喜,再指着意玲珑道:“反了!烂肉的蹄子要不要脸了?”接着,所有的不管,只扬脖子叫唤:“杀人啦!” 意玲珑一个飞身过来,手指直直指对庄琻的眼睛。 庄琻不敢再出声,吞了余音,死死瞪意玲珑那根手指。 意玲珑道:“再叫我挖了你眼睛!” 庒琂瑟缩道:“姑娘,别!这跟二姐姐和三哥哥没关系,都是我一人来找你。你要挖尽管挖我。” 三喜拦住:“那先挖我!” 哪知道,意玲珑轻轻收下手指,后退几步,笑吟吟的撩起裙子,岔开双腿。她道:“我可以不挖你们眼睛,来来来!” 意玲珑的小手指指众人,又勾回到她的下胯:“钻过去,我就放你们走!” 庄琻气抖了身子:“你” 万金一手提灯一手扶住庄琻,还害怕地对意玲珑道:“你不怕老爷太太要你的命么?” 意玲珑小手指轻松摆摆:“你们老爷有些时候还得听我的。不信,问你们老爷去!” 庄玳显然按捺不住了,冷冷甩袖道:“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意玲珑也不管她,依旧小手指指在胯下地上,示意几人钻过去。 那万金是怕了,急又道:“我代我们姑娘钻,钻完你让我们先走!” 庄琻听毕,反身狠狠给万金一巴掌。 万金踉跄,灯笼先掉地上,她才倒趴下来。 庄琻道:“下贱的蹄子!” 正这时候,外头有人拍门。是曹氏来了。原来,庄瑛看她姐姐庄琻与万金出去了,便不放心跟在其后,等她到篱竹园门口,猛听到关门声,后头又听到庄琻呼唤杀人,庄瑛惊怕,赶紧撤身到外头叫人去西府请太太。 去报信的丫头说得不清不楚,只说篱竹园出人命了,二姑娘在里头。 曹氏在西府还帮衬郡主料理庄璞的事儿,医生来瞧,施了针,庄璞也没醒来。诸人焦急十分在屋里。然而,北府丫头忽然来报,可把曹氏急坏了,再也不顾西府眼下的事儿,便带贵圆玉圆匆匆赶回北府,一径到篱竹园。 庄瑛在外头接应曹氏,见到曹氏嗫嚅道:“太太,二姐姐叫得太吓人了。我怕不好,才叫人去告诉你。” 曹氏狠声对庄瑛道:“好好的不睡觉,跑去篱竹园做什么?真是见鬼行梦游了?” 虽这样和气说话,但是脚步一刻不停,直至门口。果然,门关得死死,里头低低传来有人说话,听也听不真切。 等曹氏拍门叫:“开门!” 庄琻才振奋推开意玲珑:“太太,太太救我!太太救我!” 意玲珑忽然被推开,怒气大涨,可听到曹氏的声音在外头叫嚣,便寻思:我不能这么生气,免得被笑话。 这么想,意玲珑哈哈大笑,直身走进屋里。过一会子,意玲珑搬一张凳子出来,就坐在门口。 那时,庄琻和万金去开了门,曹氏气呼呼踏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八章:不了局 不止曹氏来,二老爷庄禄也跟着来了。 先是曹氏和庄瑛及丫头子们匆步踏入院门,庄琻见机,立即跪下,抱住曹氏的大腿,哭喊着道:“太太,篱竹园要杀我!要杀我!太太你要为我做主呀!” 万金亦是跪下哭诉道:“姑娘在东府吃了些酒,回来后觉得闷,想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哪知听到三爷的声音,怪奇的就寻过来,哪里知道她”指着坐在房门口的意玲珑,“竟还出手打三爷。要不是我们姑娘制止,她也要狠心对三爷下黑手了!” 这些话,庄玳听得脸面红辣,她们的话并无不实,可细致想,庄琻主仆的话未免有些夸大了。故而,庄玳忧心地向庒琂看一眼,庒琂蹙眉,一脸无辜,不知如何反应。 倒是意玲珑跟没事儿人一般,好像此前一丁点事儿都没发生过。她笑吟吟捋额上的秀发,慢条斯理道:“哎哟,这可热闹了。你们有没有江湖见闻呀?这杀人场景是这般?看到血没有?看到人受伤没有?你们那些嘴巴我又不是没领教过,那个话怎么说的?对!莫须有!莫须有啊!没得的事儿往我身上有!我也不介意,人是坐这儿,这位太太也不必张口开骂了,你要骂什么话我心里清楚。要让我走,行啊!钱拿来!” 曹氏气鼓了腮帮,甩起大袖子走到意玲珑跟前,却不与她先说话,转头看庄玳和庒琂。 曹氏关切问道:“玳儿,可是打着你了?你实话跟我说,不怕的!” 庄玳咕咕的眼目望着曹氏,又扭头看了意玲珑一眼,半会子不知怎回答。如自己点头,那这半夜下晚,还能安宁?如自己不作声,即是默认,如摇头,可不是把二姐姐庄琻打捆出卖了么? 庄玳正是犹豫。 庒琂出声道:“太太。原是我过来找姑娘问句实话,没想到发生这些事。所有过失是我引起,请太太责罚。”说着赶紧拉三喜跪向曹氏。 庒琂所想,一旦激怒意玲珑,再想问关先生和阿玉在何处,便无望了。自己拜托她找人来接人,自己跟庄玳下过诺的,此刻话不对版,极需要意玲珑帮忙周圆。 曹氏哼的一声,压根儿没瞟庒琂,只对庄玳道:“玳儿,不要怕。有太太在,若是打了你,我连篱竹园的竹子都连根给你拔起泄这口气!然后去你府上给你太太道歉去!” 庄玳张口,缓缓去扶起庒琂和三喜,不知怎么好作答。 恰时,意玲珑笑道:“哎呦喂,这位太太,这么大一片竹子林,连根拔起不太容易,您挤得进去么?”话里讥笑曹氏体态肥胖。 曹氏甩袖指向意玲珑:“别以为老爷很中意你,很维护这破园子。真破出格儿的事,端走你是一钱眼的事儿。别是得意忘形了。” 庄琻抹鼻子掉眼泪的在一旁,拉住曹氏道:“对,太太说得对,这园子的狗恶得很,竹子也不该活,明日,我们一把火烧了它!” 曹氏也不听完,怒甩开庄琻,狠道:“也不怕你的蹄子贱,哪里去不得,偏来这儿。” 庄琻一脸委屈,扭扭捏捏转身去哭,遮羞。 意玲珑看这对母女这般做作,本想忍住不笑了,又大笑开。 曹氏不理她,指着贵圆玉圆道:“去,把新来炕下那外货叫来。” 贵圆玉圆听令,赶紧转去娜扎姨娘房门醒门。敲了一会子,没见回应,贵圆过来道:“太太,姨娘想必深睡了!” 曹氏“呸”一声:“你哪里来的姨娘?放你娘的屁!是你娘死了,你爹给你娶回去的新姨娘不成!去!再敲,敲不醒,砸烂门!我就不信了,治不了这二货!” 因别的房内有仆子住,那些仆子偷窥闹热,曹氏进来时,他们都赶紧缩回去,曹氏是看到了的,眼下娜扎姨娘没出来,曹氏就将气撒在仆子们身上,便横起手臂指那排房间,道:“都死了?悄悄儿偷什么看?都给我滚出来!” 庄玳见曹氏这架势是想大闹,便怂了心胆,直哀求曹氏:“太太,算了!咱们也没丢什么伤什么。不必如此张扬,待会子把老太太闹知道了不好。” 曹氏道:“儿啊!这等事咱们不必瞒着老太太,好让老太太知道。眼下我们人多势众,她们不敢将我们怎么着,我们合起力来,扳一扳她们,拧不断她们的头,掐断她们的狗腿子也是得行。不怕!” 言语间,那些房间里的仆子瑟瑟缩缩开门出来。 曹氏又对着仆子们道:“站好来!跪下!” 篱竹园的仆子不多,两个老妈子,四个小丫头子,便无他人了。听了曹氏的恶令,六人不敢不听,胆怯的看了意玲珑一眼,正要跪下,又见意玲珑“呼”的一声从凳子上起来。 意玲珑迅速走到仆子们跟前,道:“休要跪人!日里怎么说的,这园子不受外人干涉。你们不必对外人跪拜,能受你们跪拜的只有你们的父母祖宗。那些想受你们这大礼,是要折寿的!她们想折寿,那你们狠狠的跪,要磕响头!磕一头,诅咒她们少活十年!” 意玲珑十分得意。 曹氏气得不成样了,这样的毒咒叫她如何招架? 庄玳夹在中间,十分难堪。 庒琂也不敢言语。 那时,庄瑛委婉对曹氏道:“太太,不过来这儿迎姐姐和哥哥回去罢了,哥哥说得对,算了吧!” 曹氏狠狠盯着庄瑛看,庄瑛勾下头脸,退后两步。 曹氏再看那些仆子,还没跪,自己脸面有些下不来台,便狠心接招道:“我是北府的太太!你们这些恶奴是有眼无珠?还是胆肥心大目中无人?仔细明日我让你们一个个揭了皮子再赶出去!” 仆子们听后,直立跪下。 形势,意玲珑是阻止不了了,故笑道:“哎呀啊,豪门大宅子,财大气粗。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人跪要人死,随便一句话,了不得了!讲真,我也不是十分喜欢留这儿。跟你们这些人呆一处,真是作践我自己!得嘞,我收拾收拾,趁夜黑风高,我走!” 说完,意玲珑双手背在腰身后头,叹息摇头进屋。余留下的是满满的讥讽。 意玲珑进去,那头贵圆和玉圆停下敲门声,娜扎姨娘开门出来了,她头脸新盖有一层纱巾。 娜扎姨娘冷淡眉目直直看向曹氏,不举礼,不言语。 曹氏斜去眉眼瞟娜扎,道:“多大的园子,竟管不住自己家门了。真不知道的你为何日夜蒙着那张脸,能做多见不得人的事儿呀,黑灯瞎火的,扮鬼还真是吓死人!跟你言语一声,你那狗腿子丫头就出去了。你要是不愿见她,回去睡吧!也没你的事儿。就叫你出来告一声儿,算我尊重你了。” 才刚跟意玲珑对决,实在下不来台面,才闹着让娜扎姨娘出来,毕竟,娜扎姨娘是园子里的主人。所谓擒贼先擒王,为难下人不如为难主人。曹氏迁怒而已。 此刻,意玲珑自行了局,自然该让娜扎姨娘自己收场回去了。 并且,顺顺当当还能羞辱娜扎姨娘一回。想到此,曹氏心中十分喜悦。 娜扎姨娘听完曹氏的言语,微微侧头看跪在地上那些仆子,又抬眼看意玲珑的屋舍,只见她脚步轻盈迈开,向那处走去。 庄琻见状,低声啐道:“果真衣裳皮子里子是一件儿的,一挂解不开一卦。扣死着呢!” 曹氏听到了,冷冷笑,不说话。 娜扎姨娘走到门口,向门内探头看,正好看到意玲珑在屋里收拾行李。 娜扎姨娘伸一手扶门,一手抚住自己的肚子,对里面道:“你要去哪儿?” 意玲珑传来声音:“你在这儿过你富贵日子吧,我得走了。” 娜扎姨娘双目流转,露出些许失望,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思想半分才对曹氏这边道:“富贵的日子你们过吧,我也走了!”又回头对屋里道:“你等等我,我回去换双鞋子。” 说完,娜扎姨娘真回去了。 过一会子,娜扎姨娘换了鞋子走出来,身上的衣裳已换掉一身,穿的是一套异域风情的装束。众人瞧着,甚是惊奇。 那会儿意玲珑没收拾好行当,还未出门。 庄玳见事态严重了,赶紧跪向曹氏:“太太,你留姨娘吧!别让姨娘走,也别让意姑娘走了吧!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了。那时得生多大的气呀!老爷万一知道了,那” 是的,二老爷庄禄指望着那肚子能带来个小子呢!老太太不也这么指望的么?眼下娜扎姨娘走,这局了不了!满城风雨即将来临呀! 岂料,二老爷庄禄火势汹汹来了。 庄禄一跨进院门,洪声喝道:“谁都不许走!” 曹氏闻声,惊转回头。 庄禄甩手中那串玛瑙翡翠珠子,晃起那肥大的身躯,步行生风,一面进来,一面呼喝前头跪的那排仆子:“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你们主子进去!” 那些仆子听悉,急从地上起身,一溜的围在娜扎姨娘身旁,七嘴八舌低声劝说。 娜扎姨娘垂下眉目,也低声道:“姑娘去了,我也要去。只有姑娘对我好,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庄禄怒道:“糊涂,谁说你姑娘要走了!谁说的!” 曹氏往前跺步,道:“我说的!” 庄禄怒不可遏,指着曹氏道:“你巴不得整府里只剩下你一人,你还能留得住谁?说好了话,你不喜欢园里别往这儿来,这会子来做什么!” 曹氏道:“老爷啊老爷,你是吃昏了,还是被魅惑了?这里的人想要你女儿的命,想要西府孩儿的命。若是我来迟半步,你等着收尸吧!” 说完,曹氏抹泪哭,狠狠转身:“我这回老太太去!让老太太评评理,给个说法儿!” 曹氏走了。 余下众人傻眼呆愣。 那会儿,意玲珑从屋里出来,没带任何行李,反而奇怪无辜看外头众人,又转眼对二老爷庄禄笑道:“哟,老爷怎么来了?谁要走了?” 庄禄“哼”一句,从意玲珑脸上转开视线,扬手对众人道:“还不赶紧去拉住你们太太!去呀!” 庄琻c庄瑛c庄玳c庒琂等人这才惊醒,一堆儿的挤在一块往外跑,听从庄禄的话要去追曹氏。 要知道,曹氏铁定了心要去寿中居夜烦老太太主持公道。 庒琂一路出去,追悔莫及,真不该意气用事走来篱竹园。 这,真真是个不了局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九章:燃眉夜 曹氏没能去寿中居烦扰老太太主持公道。 起因如此: 庄琻c庄瑛c庄玳c庒琂几兄妹追了出来,在那石桥上围拦曹氏。曹氏骂骂咧咧,不肯就罢,还出言让庄琻c庄玳跟自己一同去。 庄琻在篱竹园受过委屈,此刻心中向着母亲曹氏,又忌惮她父亲庄禄的威怒,故而中立。 庒琂是个外人,还是篱竹园矛盾的引发者,不好出声。 余下是庄玳和庄瑛极力挽住曹氏。 曹氏道:“你们二老爷不在道理的,你们年纪小不懂事不怪你们,可你们怎听他的话来绊住我?今日我不给你们出这个头,他日别说你们的头保不保得了,我的头随时随地也可让人拧了去!有朝一日你们想我了,该拜我的坟去!” 庄瑛抹泪道:“太太何苦咒自己。” 曹氏见小女儿这般懦弱,气不打一处来,开了手脚掐了她一手臂。庄瑛疼,急躲开。 曹氏道:“我怎么就生你这样一根木头人,一点儿情都没得?留你有何用呀!” 庄玳怕曹氏再打庄瑛,赶紧挡在她前面,哀求道:“太太,我求你了!”说毕,他拉住曹氏的衣裙,跪在她面前。 庄玳道:“后宿半夜,府里人该是睡的时候了呢!大老爷才高兴,老太太难得也高兴,我们这一去,往后几日新年还过不过了呢?太太不为府里太太和老太太着想,请太太可怜可怜琂妹妹。她为着我二哥哥来,也是受天大的委屈。琂妹妹都没说什么呢!太太真去报给老太太知道,老太太极维护北府,又不忍视琂妹妹和二姐姐受辱,不是让老太太为难寝食难安么?更叫二姐姐和琂妹妹难以自处了。好歹说,我也来北府了。求太太疼我一回,饶我吧!” 那头,庄瑛见庄琻不言语,小小拉住她,求道:“姐姐,你说句话。” 庄琻哼声,跺脚。 曹氏叹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说你们几个傻孩子,这个世道你若不硬气为自己找寻,谁还搭理你为你出气?” 曹氏用力甩开庄玳,执意要走。 庄玳等众人又追一程,到了北府大门外,扯下曹氏,死活不给松手了。 末了,曹氏摊手跺脚道:“虽然不去老太太处,也要让西府太太知道。若不然,还以为我们北府不把西府放在眼里了。” 曹氏也是清楚,大晚上的去扫老太太的清梦,还乱了她今夜的兴致,后头不一定得支持,反要落下糙话给老太太讨厌。故而转念想,去西府与郡主报说。总归在谋划算计里自己一人单打独斗,不如拉上西府并肩作战。此处,曹氏想扫清篱竹园。 接着,曹氏不管几个孩子如何劝说拉扯,一命不依从,直至西府。 到西府。 此时西府众人仍围在庄璞院房内。庄璞尚未清醒。 炕边围有庄瑚c庄玝姐妹两人,炕头上坐的是郡主,炕沿下,湘莲跪在那里端水盆,老医生给庄璞推揉按摩,现已完毕,就湘莲端的水净手。 庄勤远远站在窗边,手背在后头,叹息望外。 郡主不住的抹泪水,庄瑚作为长姐,又肩负府中巨细,所以,自主开口问老医生:“大夫,过会子能醒不能?” 老医生笑道:“下手重了些。放心吧!二爷年轻力壮,经得起。保准没多时就醒了。” 郡主哭道:“呕出一大口血,外头的伤容易好,我信,却不知里头伤到什么了,怎知经不经得起?” 老医生听毕,赶紧起身弓腰勾首,道:“太太担忧的是。我才刚再三诊视,就心脉呈现看来,确实无碍的。二爷年轻气盛,一时内外交困,呕出热血,是常情。休养休养便好了。只不过,日后少些火焰,平静归气方好保养身子。” 老医生说完。恰时,曹氏火势匆匆进来了。 到屋里,也不管老医生在场,噗噔一响,跪向郡主。 曹氏哭道:“太太,我给您请罪来了!” 屋内原有的人惊讶不已,老医生稍稍转侧脸面回避。 郡主不知所措,伸出双手让曹氏起身。曹氏不起,捏着手绢拧鼻子,还要说话呢。 郡主对湘莲和庄瑚道:“快扶太太。” 曹氏摆手示意几人不必扶。 后头,庄琻c庄瑛c庄玳c庒琂陆续进来,个个儿喘息不止,傻愣状看曹氏跪在地上。又一时间,几个孩子在曹氏后头,也跪下向郡主。 郡主吓住了:“才刚说二丫头出事儿,这怎么的了?”望向庄琻。 只见庄琻满脸通红,那双眼睛如灌了水似的,漾起红艳红艳的肿晕。 郡主对曹氏道:“太太快起来说话。”亲自下去扶曹氏。 曹氏起身,道:“太太,才刚我赶着回去,可不就是混帐事了?你有所不知呀!二丫头在篱竹园要遭人索命。” 郡主等人惊得哑口。 曹氏又道:“要说拿捏二丫头的命我也认了,合该是我们北府里的家务事。可偏偏那边还对玳儿下手。”转头对庄琻道:“丫头,你来给太太说。她们是如何对你三弟弟的?” 庄琻一脸红,吞吞吐吐的,也不知说些什么。 曹氏见状,啐道:“才刚那一团火跑哪里去了?有太太给你做主,你还怕什么?” 郡主哀切道:“有话慢慢说。”又示意丫头子搬来凳子请曹氏坐。 庄瑚趁这个节骨眼,请老医生出去。大约到了外头,老医生叮嘱几句保养的话就走了。等庄瑚再进来,听到曹氏对郡主说自己如何到达篱竹园,意玲珑如何对待兄妹几人,娜扎姨娘如何看而不顾,任意由之。所有种种皆是篱竹园姨娘等人居心叵测。 郡主听毕,先不评判此事是非,只唯庒琂问:“好好的,琂丫头你去哪里做什么?” 庒琂往前跪出:“太太,都是我的错。是我鲁莽了。因为我想知道意姑娘把关先生和玉姑娘送哪里去了。想着二哥哥为了这事儿”遂而看炕上躺着的庄璞,不忍再讲下去。 郡主知庒琂是好意,不过当着曹氏的脸面不能维护,最后狠道:“糊涂!再如何不是,也该由你二哥哥去问,该由你太太去审,你巴巴的去做什么?还不够添乱的呢!” 这句话,是嫌弃人的话。 庒琂委屈极了,忍住眼泪不要往下掉,心里已然泪流成河。 庄玳看到庒琂这副情景,便道:“太太,是我示意妹妹过去的。后头我也去了!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要去问别人的话。” 郡主怒道:“住嘴!” 站在一边的庄勤甩袖道:“荒唐!荒唐!” 言语下,庄勤问庄瑚:“瑚儿,大夫出去还说什么没有?” 庄瑚赶紧回:“大夫说无碍的。若不然让二弟弟歇着。太太和老爷也赶紧歇息去。” 岂料,曹氏不肯停,道:“太太!” 那目光蕴含不满c酸楚c可怜c哀求。郡主十分为难,安抚道:“太太,你先回去休息。这一日够乱的了。璞儿还躺着呢,我实在实在没心思分出神来。” 曹氏点头,叹息道:“也是呢!这一日大人们喜事儿,孩儿们桩桩件件哪儿不是大事儿?我操这心做什么。好吧,那我先回了!” 曹氏再一次想提醒郡主,府里的事儿自己操持不算什么,孩儿们弄出人命的事儿自己殚精竭虑为之摆平。眼下如何?眼下郡主竟然这样推开不管了。 曹氏心起冰寒,想到府中的人,个个人心深远,不可触摸,不可逾近这么多年,辜负自己那片辛苦经营了。 至终,曹氏只好含泪作罢。这一出,曹氏想借郡主尊贵为自己出头,以孩儿们受欺负为由头来请,没想到郡主如此回复。 曹氏离开前,庄勤实在看不下去先走了。 庄勤前脚才走,庄璞就醒来了。那会子曹氏尚未离开。 郡主听闻庄璞的哼唉声,满心欢喜,不管曹氏内心如何,只管叫:“太太,太太,璞儿醒了!” 曹氏冷笑,皮肉笑相,垂眉勾脸回了句:“那太太放心了。” 郡主让湘莲赶紧来伺候庄璞,又吩咐丫头们如何仔细,要添加什么来,道茶送水此类。 曹氏这时开身走出去。庄琻和庄瑛不敢久留,遂而向郡主等人端礼,退出去跟随曹氏回去。等曹氏等人出门,庄瑚稍稍咳嗽一声,走近郡主边上,道:“太太,太太走了。” 庄瑚眉目之意,提醒郡主曹氏离开时不是十分开心,请她出去跟曹氏说几句话,予以安抚。 郡主何等聪慧,看出来了。 于是,郡主让庄玳等人留在屋里,自己轻脚移出门外。到外头,看到曹氏淡淡然然行走,如行尸走肉。 郡主看曹氏那背影,有些怜悯。远远的呼唤曹氏道:“太太留步。” 曹氏如同没听见,那行尸走肉的步子,登时大步向前。郡主见她远去,便不追了,摇头转向屋里。不提。 曹氏自庄璞院落出去后,一路到西府外门,步入径道回北府时,她才放了声哭出来。 庄琻和庄瑛姐妹不敢去劝,静静的站在后头。 哭完,曹氏抹干泪水又继续走。没走几步,猛然回头指着庄琻庄瑛两人道:“今夜看到了?今夜你娘我的遭遇就是你们日后的遭遇!对得人人好,人人未必对你好!罢了!你们终究跟我不同心,说这些有何用!” 曹氏言语之间,露出几分凄凉和无奈。 庄琻见她母亲忽然如此伤感,还对姐妹两人生分起来,她略显担忧。为寻话找话安慰曹氏,她向前对曹氏跪下:“太太。都是我不好,惹太太生气了。” 曹氏盯住庄琻,良久才道:“我生气呀!” 曹氏心里苦,暗自想:自己如何不气?受气的事儿多了!篱竹园除外,庄府对自己薄情除外,女儿处事确实占一大半呢! 因而,曹氏扬起巴掌,狠狠甩在庄琻脸面上,啐道:“还有脸说的!你没事儿跑去雅阁做什么?想这么快做死人呀!” 庄琻惊醒。对的,那日自己确实来过雅阁。 庄琻懵道:“是是关先生回来了,我没告诉太太。” 曹氏竖眉歪嘴怒骂:“如今告诉我有何用!等明日,外头官府来将你们一个个抓起,你们就知道厉害了!这等事儿,能瞒得住我不厉害,能瞒得住天下,你们才厉害呢!” 庄琻和庄瑛闻之惊惧。 眼下,曹氏咬牙切齿,急步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章:停息 一夜安稳,无话。 曹氏回到北府。她虽然悲愤难平,但有两个女儿百般安抚,心情略是好些了,耐到下夜她让两个女儿去睡,自己叫贵圆玉圆呈来两瓶金纸醉,也不知吃了多少,管至迷迷糊糊在炕上睡着。 西府经此一闹,合府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里,郡主和三老爷庄勤彻夜难眠,满是忧心。夫妻二人商议,次日等请完老太晨后,必得去北府与曹氏c二老爷商量对策。往后下夜,郡主仍旧不放心庄璞,又两次去探望此前对湘莲十分怨恨,终究见她服侍尽心,也无话追究了。庄玳和庄玝兄妹两人想守在庄璞屋里,郡主不让,赶着两人回去。至于两人回去是否能睡,没过多关心。而庒琂自北府篱竹园闹事回来,跟庄玝回房,郡主没对她言语过一丝话。 大姑娘庄瑚从西府回东府,按口不提,东府人等经喜,尽兴合眠,根本不知此事。 次日。 庒琂从西府回中府镜花谢,尚未进院子,子素从里头迎了出来。子素看到庒琂满脸疲惫,便焦急过去拉手问。 庒琂摇头,不太想说话。子素举望三喜,三喜蹙眉凝视庒琂,心不在焉。 一路上台阶进房,到了里间。 子素道:“满是一整夜,我都睡不合眼。未必是你们吃醉在东府了?也没见人来回一句。” 三喜冷冷笑,转身去倒茶,端回茶水递给庒琂,这才跟子素道:“姑娘想多了,府里的爷们姑娘们主子家人才有回的,我们算得什么?贱皮贱肉而已。” 听这话,子素知两人昨夜受委屈了。 那时,庒琂已坐上炕,子素托拉出绒被替她盖上,又将汤婆子抱来给她,因听三喜这样说,子素才握住庒琂的手道:“好好的吃席,怎又委屈你们了?” 庒琂尽眼的无奈,无神直视前方,淡淡地卷起嘴唇,轻声道:“关先生在雅阁的事败漏了。我没听三喜的话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所以一夜回不来。” 子素张口哑语,眼神里充满惊忧。 庒琂反握子素的手,道:“姐姐不必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子素道:“回是回来了。可你” 庒琂的手举起来,立在子素唇边,摇头道:“姐姐别说了。” 庒琂这副情景,岂止伤心,还有更多的是失望。子素果真不再说关于昨夜关于东府关于关先生的话。 接而,子素将话转开道:“什么时候过去请安?” 庒琂没回,转头看窗外。 窗外,半缕暖阳缓缓照耀,影动墙移。按往日,此时该去寿中居问安了,或因头夜过于尽兴,老太太兴许还未起床,各府太太们或有孝心想让她多歇息,故此还未见众人有进门的动静。 庒琂心里打算,等太太们进去差不多了,自己悄声去正好。趁这个时候,自己打个盹儿,昨夜确实不怎么合眼呢。 子素主觉,轻手轻脚起身,道:“我出去看看,若她们都去了,我再叫你。” 庒琂微微点头,眼睛已合了下去。 子素走到门帘外头,故意留步向三喜招手。三喜顾及庒琂在炕上,她想留着伺候,没响应子素的召唤。 子素心里是着急,才刚庒琂让她别说了,她没说,心里头却牵挂得很,巴不得寻空隙问问三喜。 如今三喜不应,子素恼火了,便大步进来,管不得动静大小,伸手用力拉三喜出去。 到院外廊下。 子素开门见山道:“你把在东府发生的事仔细跟我说,不许漏掉任何。” 三喜扶栏杆坐下,唉声叹气。 子素着急了,一手推在三喜肩膀上:“哀败叹气,怎盼得你姑娘好?你若为她好,就与我说说。我帮不上什么,至少能宽解她,让她舒心些。” 三喜道:“怕玉皇大帝佛祖施法也没办法让姑娘舒心了。” 子素急:“怎么的?” 于是,三喜将东府一日发生的经过头头尾尾倾尽给子素听。说到曹氏闹求郡主那节,故意又提及贱皮贱肉那事端。总归,三喜恨意难消,怨庄府贬低她家姑娘的身份了。 子素听完后,一时间没了主意。因想到庒琂留宿西府跟庄玝一起睡,问道:“五姑娘什么意思?” 话里想问五姑娘对庒琂的态度如何?回去睡觉可曾跟庒琂说话? 三喜理解错了,摇头道:“二爷被打,三爷和五姑娘不也趴下了么?自身难保了还能有什么意思?” 子素叹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回到五姑娘房内,五姑娘可搭理你们了?” 三喜摇头。 子素脑子忽然空了似的,浑身软软的顺栏杆坐下,掏出手绢在手里卷。 三喜道:“五姑娘说不说话有什么的?” 子素道:“一子识全局。发生这样的事,五姑娘退避三舍不肯与你们言语,想必其他人知道了,也是要孤立你们!” 三喜喃喃道:“正好,反正她们事儿多。最好别来烦我们姑娘,免得被她们三番五次推进坑。” 子素“嗯”点头,算是赞同了。 其实,昨夜庒琂跟庄玝回房,两人同枕而卧,有过一席说话。只是说得十分轻悄,三喜听不到而已。 那会子。郡主责令庄玳c庄玝c庒琂回房,今夜事件暂且不究,待明日后重新细问。又因夜深,郡主特别让庄玝领庒琂一同就寝。 一路回房,两人无话。丫头子们添了暖香,两人相继卸妆拆饰,宽衣上床。庄玝闷了半日,终于低声对庒琂道:“姐姐睡里面还是外面?” 庒琂回应道:“主主外,客随主便,应居其背。我就在里头吧!” 两人平躺。俱无睡意。 庄玝原本侧身背对庒琂,因有些烦躁,便转过身来,面对庒琂,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她看。 庒琂闭目,安养心神,并不知庄玝如此看她。少许,庄玝轻语道:“姐姐,你说太太明日会把我们怎么样?” 庒琂睁开眼睛,余光看到庄玝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庒琂扭转身子过来,对望她道:“睡吧!明日有明日的结果。忧思过余又能如何?左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牵出了事端,我让太太罚我就可以了。妹妹不必担忧。” 庄玝微微感动,笑道:“姐姐小瞧我了。如若我想逃避,今夜也不会跟你们一块趴地上。我做不出来那样的事。说实话都怪二哥哥,让姐姐受连累了。” 此话暖心,入府以来,庒琂与诸位姐妹相交,日日面和心善,实非真意。经此劫难,忽然领受到这些许真心来,所以颇为感动。 庒琂莞尔笑出:“多谢妹妹。” 庄玝道:“我有一事不明,想问姐姐。”见庒琂不回应,她便平躺过去,幽幽地道:“记得姐姐进来时发生许多事,姐姐都那样坦然。姐姐是怎么做到的?回想来,我还做过一些对不住姐姐事,虽然我们都不明说过,终究埋在心里,我有些过意不去,不知姐姐是否介意过?” 听悉,庒琂脑海里刹时想起自己进庄府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来,碧池主仆艰险求生,庄顼打闹,曹氏刁难,庄瑚陷害,慧缘逼嫁。起因算来,算归何处?里头有些过节,确实与庄玝有关联,可她毕竟年少于自己,或可原谅。 庒琂想着这些事,没回答庄玝。 庄玝觉得庒琂心中有怨,便不再提了。 这便是两人闱帐内的细语悄音,三喜不得而知。遂而子素问时,她只能那样回答。 如今,庒琂躺在炕上,回想头夜的事,回想庄玝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语,忽然蒙起一丝歉意。这方思想,视线渐渐迷糊,隐隐约约的看到眼前走来几个人。 一人是父亲。 一人是母亲。 一人是弟弟。 唯独不见姐姐。庒琂从炕上起来,恍恍惚惚的走近父母亲跟前,她心中莫名难受,有许多的话想对他们说。可话没出口,三位亲人一个个转身离去了。她追出,没想到一脚磕在门槛,脑门狠碰到地上。 忽然,听到一声:“姑娘!” 庒琂睁开眼睛,看到三喜立在炕前轻轻推自己。 庒琂默默道:“怎么都走了?”泪水已禁不住,流了下去。 三喜惊诧,道:“谁走了?” 庒琂道:“都走了!都走了!” 三喜吓得不知所措,赶紧蹲在炕下,握住庒琂的手使劲给他搓,紧张道:“姑娘,我在的,子素姑娘也在。都没走!” 庒琂吸了一口气,努力挣扎出笑容,自主擦拭眼角流下的泪水。尔后轻松道:“哦!我做梦呢!梦见我们老爷太太,还有眠弟弟了。” 三喜咧起嘴巴,哭了出来,凄楚道:“姑娘想念她们了,老爷和太太在天知道的。” 庒琂道:“可是,梦里没见到姐姐。姐姐不知道去哪儿了。” 三喜悲戚道:“娘娘?” 那时,子素掀帘子走进来,催促道:“让你叫人你怎叫成这样了?我在院外头瞧,看她们都进去了。还不赶紧伺候你姑娘起来。” 子素说着便上去掀开绒被,与三喜一同扶庒琂起来。 庒琂混混惑惑的任由两人扶起,重整衣妆头饰,打理好了之后,子素叮嘱三喜:“仔细扶着。”出门后,子素不放心,拉住庒琂的手道:“亭儿,这府里人皆是恶人。你对先生和玉姑娘所为,那是报恩情,无过错是非,她们心中如何作想,由得她们去。过了晨安,赶紧回来,犯不着跟她们一路,老太太留你早膳能推就推吧!别留在那儿让老太太问出什么来。如若你想让老太太知晓,当中人有提这话,你就放开了反驳。这个时候,也不怕什么了!” 庒琂笑笑,点头。 于是,就此与三喜去寿中居请安,并见各府诸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一章:拆三组四(上) 对老太太而言,今日岁末晨安,延喜昨日。 对庒琂而言,仅是应景而已。就昨夜发生的事故,她今日若想推脱避开众人,安个借口也使得。偏偏她不愿意这般,毕竟该面对的躲不过去。 伯镜老尼昔日有话传道:长情处事,常理做人。 此刻,寿中居众人俱在。 庒琂缓步向里头走入,先听到老太太一阵爽朗的笑声,其余者跟随发笑。竹儿的声音在笑声中高高低低传来说话,听不是十分真切,大约说新年除夕节目的事了。 三喜在旁侧对庒琂道:“姑娘,我们从旁侧门进去吧!” 庒琂心中涩疼,从旁门?小人才从旁门进入呢!如不然,怎有“旁门左道”之人?她道:“为何要从旁侧门进?” 说着,已上了台阶,近脚大门。 里头的人看到庒琂来了,稍稍侧头来看,那笑声依旧没停。 庒琂仪容端表,款款至堂中,深深向堂上蹲拜:“老太禧。”转头向郡主:“太禧。”起礼后,再向各府太太相礼。 老太太笑容满面地:“丫头你今日来迟了,可不是错过一个笑话了!你若早跟她们来,你听了不论笑话,一早被气死。可幸好你迟到了呢!” 庒琂露出羞涩笑容,稍稍看太太们的眼色,只见郡主一脸僵笑,不似平日那般从容曹氏侧勾着头脸,拿捏她手中的手绢秦氏端坐用茶,慧缘侧立在她跟旁幺姨娘脸迎在老太太那边。姑娘们有看庒琂的,有看老太太那处的。姨娘们堆在一处,落在姑娘们后头。 庄玳立在姑娘们前面,等庒琂稍移目过来,他向她招手,示意她赶紧到他那边。 独不见庄璞。 庒琂并没向庄玳那边走去,而落在姑娘们尾端。 姑娘们尾端站的是六姑娘庄玢和七姑娘庄瑗。庄玢见庒琂靠走过来,伸开手拉住她,傻脸的嬉笑。 庒琂主觉地伸出手给庄玢拉握,并报以笑意。 这六姑娘庄玢呆傻,府中人等皆知,下人们有邪恶过份的,常常在主家人背后欺负她,可她总分不清谁与谁,或是好歹话来,不追究人。下人们给她落个外号,背地里称她为:“傻六姐”。 六姐生母是南府齐氏,早年去世了。继而,南府四老爷庄耀扶正幺姨娘,齐氏在世时,幺姨娘以姨娘身份候在南府,因齐氏没了,才扶了她,老太太常评幺姨娘道:“她为人聪颖善良,又极疼爱六姐七姐,南府啊,别人进不得的,余留是她进得!” 南府人起初是称幺姨娘为太太,幺姨娘客气应说:“对你们太太是不尊了,依旧称我姨娘便是。我是不介意这些个。”于是,才这般称呼沿口。 庒琂入府以来,东南西北四府行走,独南府涉足颇少。母亲在世议论外祖母家,几府里头,独南府说得甚少,总体归结而言:南府幺姨娘为人不简单,不知为何扶正于她。母亲说过幺姨娘是有底细的人。 所以,庒琂心里有些打算和惧怕,不太敢轻易亲近幺姨娘,亲近南府。数月以来,看到南府比其余三府寡淡,不太得老太太提及厚爱,幺姨娘为人倒也是随和的,至少对自己,没有过脸色,从从容容,但凡有些什么事儿,还力争保护。 故而,庒琂对幺姨娘是有些许感激,对六姑娘七姑娘多出几分的怜爱来。 目下,六姐拉庒琂的手,笑道:“姐姐为何不笑?姐姐们都笑姐姐了。” 傻人傻话,心中无牵挂!这可是伯镜老尼说的最沉重的话语了。如今,真真应在六姐话头上。 庒琂低声对六姐道:“笑什么了?” 六姐道:“姐姐们说要姐姐带我打篱竹园的姑娘,说”便记不起来要说什么话了,皱眉跺脚的焦急。 七姐庄瑗年岁小,倒是聪慧,拉住她姐姐的袖子道:“姐姐胡说了,姐姐们哪里是叫琂姐姐跟你打人了?那叫“除夕战节”,是节目。让琂姐姐跟你一组,赢一局篱竹园意姑娘。说这是输不丢人,赢了爽气儿。” 六姐连连跺脚笑:“是了是了!我妹妹说的真是!” 兴许众人听闻到小姐妹俩的话,都转过头脸来看,一时间,轰然起笑。 庒琂脸色顿红,稍稍侧看了三喜半眼。 三喜哪里意识到六姐七姐话语里的意思?庒琂心中立马想到,诸人趁自己未来,拿自己开笑话了,让自己跟傻姐儿一组,好丢人现眼。 这里头的心思并非小瞧庄玢傻六姐,而是对众人心思的揣摩。可见这大宅院里的女人们多无聊,多会排挤人。 三喜露出了笑脸,应欢喜这样的结果。毕竟,三喜认为这府里人非善类,六姐傻气,至少不会祸害她姑娘,能与之同组,极其美好。 庒琂欲言。那方老太太道:“六姐这话头啊,我是又担忧又欢喜。你说日后少了你妹妹怎好完世啊!” 幺姨娘笑道:“可不是呢!上回品海货,老太太让她去给她哥哥说句话,说什么来着?” 说到这儿,幺姨娘捂嘴直笑。 身后头庄玝直直的应一句:“二哥哥说他是大螃蟹要站着走!” 可不就是那句话了?那时,赤霞秋宴,湖光山色。除了曹氏不在场,众人可谓尽兴而归。那时,关先生和阿玉还在,肃远也在。 因提及到庄璞,郡主c曹氏c幺姨娘c庄瑚等人沉下来了。郡主神情复杂,瞟了庄玝一眼,转变了笑脸对老太太道:“璞儿顽劣,六姐没说错他。请老太太日后多多管束他。” 老太太道:“哎哟,我还差你们来管束我呢,我还管束他?”笑眯了眼睛对姑娘们道:“要我说,你们一个个谁都不怕,就怕你们二太太吧?你们大姐姐虽然对你们也严厉,总归是姐妹,有管得的有管不得的。你们二太太我平日不太中意,管家治事,我是一百个放心她。才刚你们太太让我管束你们二哥哥,何不让二太太悉心揭他的皮?我保准二太太拿捏他,他不敢说个不字儿!” 说着,老太太先笑。众人附和一番。 曹氏原本不太想参话,因被老太太这样抬举,就露出笑脸,起手端礼道:“老太太净是偏心了。平日我做什么都见不到,今日我竟托了璞儿的笑话,让老太太往肉里夸我。可亏璞儿不是我亲生的。” 郡主莞尔一笑,多少知觉头夜没怎应曹氏的话,如今她话头里有些恨意。 老太太道:“我说过,家府家府,合众为家,有家才有天下。我门中人,子丁稀少,这也是我多年来坚持分府不分家的缘故。让你们奔个一二年,等我去了,你们年岁也到了,就把各府再合回来。不须分府,也不须分家。这话呀,本想留在最后一口气儿说的,如今说了。就是我的意思。” 众太太听毕,连忙起身,向老太太深礼,应答。 老太太摆手,示意她们坐下。又道:“说到璞儿,操着心了。太太几个你们瞧张府锦书如何?听闻未曾许配,看是合适,赶紧托人寻一寻,我看合意的。她又跟璞儿相得来。今日璞儿似知晓我们议论他,竟没来!”指着庄玝和庄玳道:“你们也不拉一拉他!还是你们哥哥呢!” 郡主满脸尴尬。 曹氏低勾下巴,捏起手绢擦嘴角,浅咳两声。 幺姨娘瞟了一眼郡主,又看一眼曹氏,再举望秦氏,见她们不言语,就道:“这不是快过年了么?老爷们忙碌应酬,我们府里小爷哪里得闲的?多少要学习经道处事。老太太眼里看管觉着轻松他了,实际他被老爷们看得紧呢!” 老太太道:“要说看紧孩子,我服你们大太太。那年教大姑娘习武,打的呀!就是不给孩子一个空余,说什么针线刺绣又何用?可又怎么样了?出落个美人儿,粗手粗脚,还嫁去海宁查家。幸好人家没嫌弃。” 秦氏歉然端望大姑娘庄瑚,摇头笑:“还不亏老太太提点,不然我也收不住那火冒性子。这些年跟老太太修学,落得也清净。” 老太太道:“该这样,府里大太太应有的尊贵。抬手举止,与江湖市侩本不同的。你也是听得意见的人,出了几年?不也是好好的?” 秦氏点头。 老太太又道:“我这些说话,你们听来一会儿要看紧璞儿,一会儿想纵容姑娘。可你们知晓,男儿勇闯天下,女儿持家守户。两两比较,差一步,可不得了。男儿差池一步,乃失天下,女儿差池一步,也仅仅家门内外,失不得什么。所以,男儿得紧养,方能归途正道。” 众人应:“是!” 庄瑚被老太太眷顾,已是感激。因一直未说话,这才道:“才刚琂妹妹来之前议论除夕节目,这会子怎议论起太太又议论起弟弟妹妹们来了。要我说,老太太趁这个时候,再把除夕的事儿指点指点,好让准备着。” 老太太拍手:“大姑娘说得对。那些陈麻烂谷日常话,说不尽几万遍了。今日又说!那,就说春节除夕吧!” 反而,点提到除夕事,众人不言语了。 老太太再三催促,道:“怎么不说了?才刚不是说如何分派么?你们说出的什么节目?玳儿,你说!” 庄玳闪着眼睛,咕愣咕愣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二章:拆三组四(下) 再被催促,庄玳露出吞吐,与往日活泼伶牙有昼夜之分。 庄瑚知道庄玳今日这副模样因头夜庄璞的事,她便道:“老太太欢喜最要紧,想让谁显露身手,就指着谁跟谁一块得了。我看不是太要紧的事儿。” 庄玳鼓嘴道:“我想跟琂妹妹一块。琂妹妹受伤至今,身子不知好全没有,冬日里这般冷,无论行文行武,替妹妹一半儿,算我报她的恩。” 庒琂继而羞涩,稍稍侧脸。 庄瑚道:“老太太,瞧见了?不用你指派,人家早想好了。”自顾笑起来。 庄玝不满道:“若是玩文,我跟琂姐姐一组,若是玩武,我跟大姐姐一组。三哥哥这样儿的该自己为营。你文武都使得,跟我抢什么人呢!” 姐妹兄弟几人由此分派组合,争论不休。头日发生的事,在这时似烟消云散了。 末了,庒琂拉住庄玢决定道:“才刚六妹妹说了我跟她一组。那我就跟六妹妹七妹妹好了。” 这话说得轻巧,该如此。庒琂心里头琢磨,如自己出口应了庄玳与庄玝,那对其余姐妹不太尊重了,好歹日常三姑娘庄瑛,四姑娘庄瑜跟自己十分亲近,若弃她们不顾,理论起来不太好做人。 后头,分派如此:庄瑚与大嫂子慧缘主管节目,可不必参与,监督准备即可庄璞缺席,他的节目留空,庄玳搭上庄玝算冤家对头合为一组庄瑛与庄瑜为一组,庄琻落空无人搭配,老太太指着七姑娘给她。不料,庄琻不愿接受七姑娘庄瑗,庄瑗也不愿舍她六姐儿跟庄琻。后头,老太太实在无奈,就说道:“那你跟篱竹园的一组吧!” 庄琻与意玲珑异口同声反对道:“不跟!” 意玲珑自昨夜的事,今日有所收敛,只在她娜扎姨娘后头站着,听府里女人们说话,显得百般无聊,正待说完赶紧走人。开先来请安,众人还拿她开玩笑。 庄琻还耻笑她道:“她那日说男子都不怕还怕府里姑娘?外人更不惧怕了!既然这么大的口气,不如让琂妹妹跟六妹妹一组,让她输个哑口无言。” 还没真分组说事儿,庄琻先扣给她那么大的羞辱帽子,此刻,意玲珑怎能相容? 老太太笑道:“那你们要跟谁啊?”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我跟我自己!” 众人忍不住笑了。 庄玳道:“二姐姐不然跟二哥哥一组吧!” 庄琻道:“我不跟你们府上的一组。你跟玝妹妹一家的,我跟二哥哥一组,你们家必定联合来让我输。三敌一,我怎能敌得过你们。” 庄玝道:“我也不愿意跟三哥哥一组!不然,你跟三姐姐一组吧!你们一家。我跟六妹妹七妹妹一组得了。后头让三哥哥跟四姐姐一组。算来算去,二哥哥和琂姐姐还不是要一组,你又说是家人。那就让琂姐姐跟篱竹园一组,二哥哥弃权算了!” 庄琻哼一声,不言语了。 幺姨娘乐呵呵道:“老太太你瞧,才刚说不分家,如今一个个听哪里去了。分得清清楚楚呢!” 老太太瞪着眼睛直视庄琻,指她道:“就她事儿多!心眼儿跟她老娘一般会算,成日野着性子,心思往你太太老爷哪儿去学经商,保准出个女算手来!” 庄琻脸红,嗔道:“老太太又说我!难道我说的不是道理?节目分排,论输赢奖赏,我也想得老太太的赏。” 老太太很是无奈,宠着道:“是了是了!该是喜爱你。那就这么算可好?既然四府,就四府里出节目,人员多寡不注重了,力求节目好看开心。我特指这般办,你们北府的一撮,二姑娘三姑娘跟篱竹园为一方西府的你们姐妹兄弟一方南府的也太小了些个,将你二哥哥腾出来,白送给南府,我看你们二哥哥为人正直,不会耍这些小心眼儿哗众取宠。东府嘛,四姑娘跟我中府琂姑娘凑合吧,免得没得配对儿。” 庄琻喃喃道:“东府哪里没配对儿了,大哥哥不是人么?大哥哥不愿意来,大嫂子跟四妹妹也能一组。老太太怎把大嫂子给忘去了。” 老太太一愣,道:“你这丫头!谁说我忘记你大嫂子了,你大嫂子跟你大姐姐督视,你大姐姐日里忙,得要个人围在你们身边不是?那成吧!四姑娘跟她大嫂子一块儿,落我们中府没人凑合,那我们中府琂姑娘自个儿出,我看也未必被你们比下去!” 老太太说得热血兴致高,最后拍板就这么办了,再补充问庒琂:“琂丫头,你说可行不可行?” 庒琂不敢自傲,回礼道:“老太太如此分极好。权听老太太的指定。” 老太太满意了。 这时,意玲珑笑道:“我觉得也十分好,琂姑娘一个人要是赢了所有人,那才是精彩了。琂姑娘,我很佩服你!” 意玲珑连连向庒琂抱拳。 庒琂回望意玲珑,嘴角拉扯出些笑意。 可不是了,疏忽她了,关先生和阿玉姑娘如今在哪里?这意玲珑不说话,自己一时还记不起这事儿,如今她出声来,才刚那些欢喜,顿然封僵了庒琂的心。 不止庒琂想到关先生和阿玉,庄玳c庄玝等知悉雅阁的人都被点醒。该惦记关先生的惦记关先生,惦记庄璞的惦记庄璞该惦记庄璞引起血案的也开始琢磨对策了。 里头,郡主最是不安。 曹氏和庄瑚忧心对望。 幺姨娘虽然笑容对待,亦是心系其中。 除夕节目人员分派指定完毕,论说节目内容,各自又言语好一阵子,终没得结果。庄玳建议说各自回去想各自准备,等除夕亮相就完了。将是个极意外的惊喜,谁不知谁的,十分公平。 如此说来,甚好。 于是,晨安到此完结,各府端礼相继出去。 老太太留庒琂用早餐,庒琂推说身子不舒服,老太太便让竹儿吩咐下去,稍后将早点端给镜花谢。庒琂才得开身。 出了寿中居,庒琂跟在太太们后头,到了院子外,看到郡主拉住曹氏说话,原本走远回东府的大姑娘庄瑚又走过来。 庒琂不敢停步听看,急回镜花谢了。 前脚进镜花谢,子素就迎出来接,她往外头张望几眼,再扶主庒琂问:“为难你没有?” 庒琂摇头。 三喜道:“老太太不知道呢。论了一早上的除夕,争来争去,好没意思。” 说着,三人进屋里。才刚坐下,兰儿带两名丫头子端早餐过来,是一瓯精米瘦肉粥,外加两样时节咸菜,一叠红桃馒头和一盅冬日补气药膳羹。 庒琂谢过,兰儿端礼退回去了。 三喜跟着来伺候庒琂吃,庒琂说没胃口,让三喜和子素分着吃。二人劝了一回,见她坚持便没劝了,各人拿出一颗馒头吃起来。 往下,子素道:“那你睡一会子吧!等午后我拿过去热一热,若不想吃,我让她们换其他什么的。” 庒琂点头,侧身躺下。 子素不想再打扰她,轻轻拉三喜往外走。到门外,问道:“西府那位二爷来了么?” 三喜讥笑道:“姑娘你怎关心起她了?” 子素绯红了脸面,啐道:“谁关心他!我问问是好是死了,怕连累你姑娘。我巴不得这府人死绝了才解气。” 三喜挽住子素,叹道:“我逗你乐的。我也不知道二爷好没好,横竖是没来。姑娘们除夕有节目,老太太指着分派。我们姑娘原想跟六姑娘七姑娘一起,后头北府二姑娘有意见,又分了一回,最后我们姑娘孤家寡人,没人跟她组一方。” 子素诧异:“府里姑娘们不愿意跟亭儿一起?” 子素心里暗苦:不是头先担忧的么?姑娘们避开孤立庒琂了。 后来,三喜把寿中居分组的事儿说了一道,完毕,子素才松口气,却还隐隐不安,想着府里人都想孤立庒琂。 子素道:“也是奇怪,那二爷单出来了,他自个儿出一个不就完了,让亭儿落单岂能十分好看,六姑娘七姑娘又说愿意跟亭儿,转口投奔别人去,可见没主见的。” 三喜笑笑,道:“管他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的。只要姑娘好,其他人不值得一提。二爷可能还在床上躺着呢,打得那么重,除夕未必能出什么好节目来。” 两人言语声轻微,庒琂假寐,隐隐约约听到一二,终究没应答些什么。 这里三喜和子素议论庄璞,北府也有人在议论庄璞。 这几人便是:郡主c曹氏c庄瑚。 自寿中居请安出来,郡主主觉请曹氏留步,略说几句表面的话感激,再想请曹氏去西府坐坐好议论商策。曹氏对郡主昨夜冷眼旁观篱竹园心有余恨,不愿意踏足西府,看庄瑚未走远,急呼向庄瑚道:“府里内外还有许多事,大姑娘周转不过来的。待会子还得要大姑娘过来。” 郡主有求于她,不得不矮身段,贴厚脸面来求,再借庄瑚的台阶道:“大姑娘也不忙去了,太太找你议论事。不然我也去北府坐坐,大姑娘你就跟我一块过去吧!听说太太府上的早饭比我们三府的丰盛,许久没去吃了,太太今日解解囊,赏一口与我们吃。” 郡主说完,一面对凤仙和庄玝c庄玳道:“你们回去吧!各自吃去,叫湘莲把晨起炖的鸡皮菠萝羹给璞儿端去。看住他吃得光光才许作罢!你们跟他说,他身上被老爷打烂的皮若想补救回来,须得把鸡皮一块不剩吃完。” 庄玳c庄玝有错在先,此刻听后不敢言语,直立应声。便与凤仙姨娘回西府不提。 至此,曹氏勉为其难领郡主c庄瑚c庄琻c庄瑛回北府。 现下,曹氏递眼色给贵圆和玉圆,让两人着手安排早饭。不一会儿,呈上来一大瓮黄金玉米粥,配菜是卤制咸鸭肉,咸鸭蛋c卤鸭掌c卤汤包c干菜丝儿拌辣酱c还有好几碟卤鸡胗片儿和酱蓉拌猪耳朵。满满摆了一炕桌。 曹氏在炕上中位主坐,郡主谦让,倒在炕沿边上落身,庄瑚推不过便在郡主对面侧坐。 曹氏亲手给郡主盛玉米粥,一面说道:“我们北府的精米供老太太去了,只能玉米和粗米一锅煮。太太不嫌弃多吃几碗。” 郡主接了,笑道:“古话说玉米粥驻颜养气,难得太太会保养。若还有这些玉米,太太过会子赏我几袋子。我呀,也该学太太这般保养,不然遭这几个孩子气得,人未老尽,气先断了。” 曹氏听得出来这些话是抬举恭维自己的,可是好听,心里受用呀!故缓了心中那口气,道:“郡主别说要几袋子,就是天天吃年年吃,我怎么着也得把牙缝里的扣出来送去。” 庄瑚听闻,急咳两声,尴尬对曹氏晃一眼。 曹氏这才发觉自己言语粗鲁了。 曹氏言语粗鲁是公知的事,只眼下称呼自己为“郡主”显得不太亲和了,郡主微微一笑,并不介意,从容地拿起勺子饶粥吃,细细品咽,还不停加赞。 庄瑚端着碗,不敢动,坐如针毡。于是,庄瑚找话道:“二妹妹三妹妹外头吃?” 曹氏道:“太太在,哪能让她们上桌的?自小我就没那规矩。” 曹氏是说者无意,郡主听得心酸。曹氏论起规矩,不正是指责自己教子无方,酿造大祸么? 郡主便怎么也咽不下粥,遂而放下碗,掏出手绢擦拭眼睛,道:“日里不怎么在各府各院行走,难怪太太生疏起我来。看太太教得二姑娘三姑娘这样规矩懂事,我心里高兴,也为我们那几个伤心。” 曹氏难为情起来,叹息安慰道:“唉!我随口说,你怎就往心里去了!我知道太太来的意思,不就是为璞儿来么?别说太太不来找我说,我也得办。” 庄瑚应和:“可不是了,早上老太太还说家府不分的事儿呢!府里头,日后指望还是二弟弟三弟弟,大哥哥又那样,也是要仰望两位弟弟的。昨夜从西府出来,二老爷着人出去打听了,有二老爷把持着,太太多少放心着吧!” 曹氏笑道:“她们几个昨夜说篱竹园的参与进去,问了一夜闹了一夜没问出什么来。要不这样,我亲自再去问清楚,看关先生和那位阿玉姑娘被送到哪里。不过话说回来,问不问也无妨,送走就送走了,好了这个局。眼下我担心马婆子,官府里头要不要查,那两个人挖心挖眼,怎个处理法,我们一帮子人在府里摸瞎,猜测不中用呀!等过一会子,我差人去马婆子那里瞧瞧。我们老爷在官外行走,江湖那一套有几路子,可这是出命案不是?三老爷官中行走,也得使一些人脉关系。能平定下来,里应外合,不是难事。” 曹氏虽然怨恨郡主头夜的行为,但是庄璞此事关联家府,她再怎么有私怨,也得要用心办理,再者说自己也参与进去了,两个女儿也有关联呢!何不作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郡主叹道:“如能这样,这个年或许过得舒坦些。如不然啊,不知怎么过呢!这逆子叫人失望呀!” 说着,郡主饮泣。曹氏和庄瑚再三安慰。 末了,曹氏推敲着跟庄瑚说,派人独独去马婆子家走一圈询问,让人知道了要遭议论。便想到日前请马婆子做新年衣那事儿,倒是极好的藉口,遂而先让人出去放放风,言语说去找马婆子要衣裳,继后让庄瑚出面亲自到马家。 同期,曹氏没停步,自己领着贵圆c玉圆两人赶去篱竹园。 一则,问意玲珑关于先生和阿玉的走向。 二则,羞辱她们一番,再出出气。 毕竟,曹氏能做的,只这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三章:双黄蛋打 , 庄瑚至马婆子家探情形略比曹氏顺当些。曹氏去篱竹园可是受了一肚子的气,原本想去羞辱人驳回面子,岂料发生这样的事来。 此刻,先言说庄瑚出门,往马婆子家去。 马婆子举家迁过两次,如今在北府后街,若从北府后门出去倒也近了。庄瑚未动身,自己院里一个丫头子巴巴地来北府寻报说宫里来人了,庄瑚以为是太后宣请老太太入宫,只摆手说知道了,让丫头们准备着去寿中居搭把手伺候。 哪知丫头子躲躲闪闪道:“是蜿秽来了。” 庄瑚听闻,急忙将丫头子扯过一边,严厉道:“那你还跑来做什么?人现在在何处?” 丫头子战战兢兢道:“在我们院儿里。大姑爷跟二老爷出去了,我说大姑娘去北府没回,蜿公公等不及就催我来请大姑娘您回去。” 庄瑚推开丫头子:“糊涂!”寻思想后,道:“这假音调儿进来,有谁见着了?” 丫头子摇头。 庄瑚吐了一口重气,调头先回东府自己院里。一路回来,刀凤和剑秋小心翼翼紧随左右,不敢张声。回到东府她们院子。 入门,首映眼帘看到一位眉清目秀的小青年,戴顶六合一统黑帽,顶结一颗银蓝色宝石,帽正额上嵌有拇指大小一颗白珍珠,帽檐用石青锦缎缘边,倒跟他身上穿的石青袍褂配套,外罩着一褂黑色齐脚跟的黑色斗篷。这小青年正在那院里挂的鸟笼子底下逗鸟儿。 庄瑚进来看到了,先让刀凤c剑秋把院门关好,她再迎笑移步上去。 此人便是丫头子才刚报说的宫里人蜿秽。他是宫中寿膳房一名小宫人,因会巴结上头,膳房采购事宜,总管们都让他接手盘算,另是他为人机敏,识时务会粘人,颇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伎俩。宫中寿膳房总管两人,下又有副总管六人,蜿秽受约于副总管,顶头人姓刘。宫里头称姓刘的有几种:刘总管c刘公或刘公公或刘头儿。 庄瑚和查士德帮衬庄府打理生意,搭了他父亲和叔叔们的官位,荫享老太太那份荣宠才与后宫有交际,遂得这么一暗门子生意。这里头,庄瑚跟丈夫查士德暗下接的活儿,庄府人等俱未曾知晓。 目下见蜿秽转过身来,她急蹲下请安:“哟,秽爷爷怎么来了,今儿可巧我又不在。罪过罪过呀,我给您请安了。也给刘头儿请安了。” 那蜿秽太监往后捋了捋斗篷,翘起指头拈他的袖子,捏着嗓子道:“可不是了,可劳动我了。这会子大姑娘不请我进去吃杯热茶?” 庄瑚急笑烂了嘴巴,迎手去给蜿秽搭,牵他进屋,又示意刀凤剑秋两人摒开屋内外的丫头子们。 庄瑚吩咐剑秋道:“去把箱子底下长盒子的观音茶拿来。” 这等吩咐,剑秋知怎么去做,便去找那观音茶,又到外头茶炉提开水,美美满满泡了一壶送进来。 庄瑚道:“秽爷爷先吃茶。” 蜿秽几欲开口说话,庄瑚都摆手示意:“先用过茶润润喉咙,温一温身子再说。不急这一时候的话。您啊,放心吧!我哪儿都不去的,单给您留下陪着。如何?” 蜿秽自然是满面笑容点头,等茶上来,庄瑚净手完毕再给他斟,斟完端给他。 之后,蜿秽粗略吃一口,道:“茶是好茶,宫里头用的观音茶怕也不及你这儿的半醇呀!” 庄瑚笑道:“哎呀,爷爷啊!这不是给您留着孝敬您呢嘛?统共就那么一盒子,若您喜欢尽管全部拿去。二回再来,可得吃我们普通家里的粗茶了。” 蜿秽摆手:“您这话说的,合着我拿您的茶得替您跑腿不成了?无功不受禄,再者说我拿走了往哪儿放去啊!宫里头私藏可是大罪呢!” 庄瑚连连打嘴,歉然道:“无妨,爷爷只管来,东西时时给您候着。” 蜿秽知这些都是交际言语,客气往来罢了。眼下放下茶杯,欲要说正事。不料庄瑚自觉,又倾身过去帮倒。 蜿秽有些烦了:“你我之间,不需这样。我今日来,不为别的,我不说你也知道。” 庄瑚点头笑:“知的知的!放心吧您,头三个月不才算出来呢么?我跟我们士德日里还说,怎不见爷爷们出来走动了?等算好了又没人来取,合着我们自个儿往里头送,也不合适啊您说。一日日等着,后头府里忙,您知道我们老太太重阳进宫陪皇太后,这忙得呀也顾不着调儿了,核算下来的日子又挪了几回。” 蜿秽也不客气了,直道:“如今算好没有呢?” 庄瑚道:“好了好了!早预备着了。”转头给刀凤剑秋示意眼色。 不一会儿,刀凤c剑秋从里头捧来一个方盒子,先交给庄瑚。庄瑚接在手,沉得要掉下去,急双手抱住,再护给蜿秽。 蜿秽也吃力的托过来,并不介意刀凤剑秋在场,放在炕桌上,信手打开,只见里头是一叠厚厚的银票,翻到底下,躺着七八根二指半大小的金条。 蜿秽眼目看着数,略皱了下眉头。 庄瑚赶紧道:“劳您跟刘头儿言语一声,这次少了些许。不过不打紧,后头那拨儿我如数加上去。因近期府里老出事儿,我就借出来一点儿。您体谅我一回,我呀满心满地的感激您。行不?” 蜿秽叹息一声,将盒子盖上,道:“一颗鸡蛋八两银子,我们一来回可从您这儿大篓子大篓子往里头抬呢,您想想,真往外头采办,那一两银子也够用几个月了,几百颗鸡蛋不带说的。。” 庄瑚赶紧:“哎哟,爷爷啊,您说您还小气这个。我们又不是头一回合作。这话说得好,自家人自家财,总流不到外头去呀!” 蜿秽讥诮道:“外头不至于,可也没到咱们手里不是?要不是年关了,我也不跑这一趟。” 庄瑚伸手去拍拍他的手背,道:“您放心,二回您来,还独留您那份儿,若不放心啊,我给您立个借据如何?” 蜿秽摆手。 庄瑚见如此,心中松了口气,赔笑道:“我就知道您通情达理,要不说这么大的差事儿总管怎让您来过手呢!烦您回去跟总管们说说,缓我几日,届时我连本带利统统补上。我们是老交情了,不至于连这些脸面不给吧?若是爷爷您不松口儿,我这就叫我们士德赶回海宁,把老查家的老宅子抵出去,怎么着也合满了给您。” 蜿秽扬眉道:“哎哟哟,瞧您认真的。我不过跟你算算闹着玩儿,就认真了。你们这生意越做越仔细了,后头还有的指派,敢不敢再给你们了呢?” 庄瑚眉飞色舞道:“哎哟,您这话可打我老脸了。我跟您说啊,别说有的指派,就是宫里头全指派了,我也敢兜得下来。只怕公公们手下那些供应老板伙计不依。” 如此言语,跟打太极似的,终于把蜿秽捧上天送走了。 那蜿秽走后,庄瑚捏出一把汗来,瘫在炕上,直叫剑秋将茶再热过,她满满喝一壶。完毕,庄瑚对刀凤吩咐道:“外路那些银子看什么时候收得回来,赶紧的。这事儿我没空经手了,又赶在年关,府中不知忙成什么样子了。回头你们提醒我跟大姑爷说一声。” 刀凤剑秋应了。 歇了一会子想起曹氏那事还没去办,庄瑚赶紧起身,匆匆出门。哪知到外头,猛见一个丫头子闪身躲开。 庄瑚眼厉,给瞧见了影儿,喝道:“谁?” 那躲藏的丫头子不敢出来,战战兢兢缩在墙根后头。庄瑚让刀凤去拎。 刀凤过去了,拎出一个浑身瑟瑟的丫头子,长得有几分俊俏。 刀凤将丫头子推倒在地上,命她跪好。 庄瑚这才疑心惑惑盯着她问:“才刚不是吩咐你们出去么?你怎还在院里?” 庄瑚怕丫头子听见跟蜿秽在屋里的交易谈话。 丫头子垂头发抖道:“求大姑娘饶了我吧!我慌了神走错了。” 庄瑚一脚踹在丫头子胸口上,怒指她:“走错了,你怎没走错茅坑掉进去淹死了!我问你,才刚听见什么了?” 丫头子受了脚力,滚在地上,忍痛又急爬起来跪直,哭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剑秋也帮腔道:“那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丫头子吞吞吐吐,言语不明。 庄瑚正要下狠话惩罚,只听到身后院外传来脚步声,转眼之间,原伺候庄玳的丫头蓦阑进来了。 蓦阑先给庄瑚端礼,再白眼对地上那丫头子道:“我说跑哪儿去了。她给往这儿躲!” 蓦阑自从留在庄瑚这里,被安排在后头监督那帮子打杂的丫头。眼下这名小丫头子就是蓦阑看守的下面人。此前,慧缘跟庄顼成亲那日,这两人在石头后面发生争执,巧遇过庒琂和庄玳。 庄瑚见蓦阑这样说,道:“既然在后头做事,你让她跑来做什么?” 蓦阑识风势,跪下说话:“日前大姐儿犯咳还鼻塞,妈妈跟我说吃了几剂药没见好。我想到我小时候吃臭草能去,就让去找找,可不想这臭草是南边的物儿,后来听说滚园那边有,我就让她去刨回来用。哪知道她哥哥来了,她怕太太和姑娘看到责罚,就使劲儿躲,谁知乱躲就躲这儿来了。” 庄瑚奇怪地看刀凤和剑秋,疑惑道:“她哥哥?她哥哥也在我们府上做事?” 刀凤和剑秋摇头。 那丫头子浑身发抖的跪在那儿,不知所措。 蓦阑愣了一会儿,又道:“我也不知道,只见过一回,说是哥哥,常找她拿银子,我怪是可怜她呢!今日见了,我就帮她挡回去了。”说完这句,求道:“都怪我没看好,让她打扰到大姑娘了。大姑娘要罚,连我一块儿罚,我是受的。等罚完了,我跟她一同去刨臭草给大姐儿治咳。” 听闻蓦阑心系自己女儿查良秀,庄瑚怒火去消了,赶紧扶蓦阑起身,道:“还是你细心周到。好了,我也不追究你们,去吧!” 那丫头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蓦阑搀她一把,两人抖擞地出去。 庄瑚望两人走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之后,又让剑秋去把人叫回来。 庄瑚问:“叫什么?” 那丫头莺莺细语:“桃芹。“ 庄瑚点头,扬手又让两人走。 刀凤和剑秋送到外门,看走远了才回来。刀凤担忧道:“姑娘,才刚不知她听见没听见。” 庄瑚沉思一会子才道:“是我们院里的人,管得实在松散了。待会子去马婆子家,刀凤你跟我去,剑秋你留下。” 庄瑚这样吩咐,又叫剑秋俯首过来,她低声细语给说了几句。 剑秋听后,频频点头。 完毕,庄瑚才心神轻松出东府,直奔马婆子家探视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四章:门案 因马婆子闹那档子事,曹氏特准了马大脚回家,紧接听闻马婆子弄死两人自己也上吊了。曹氏和庄瑚忙府里的事,没脱得身去管理,让大姑爷查士德一路打探。 应曹氏的吩咐,庄瑚赶到马婆子家,屋里内外没挂白,倒与平常一般。庄瑚和刀凤假惺惺的走到院外门边敲门。过好一会子,门缝里遮来个影子,不开门亦不作声,再一会子,马大脚开门了,头眼看见她,两眼哭得跟红桃子似的,穿一件臃肿陈旧的厚袍子,腰间系一根黄麻布,头上也围一挂麻孝,稀松不整的发根插有一朵白花儿。 这情景,庄瑚和刀凤心中知:马婆子真死了。 马大脚见大姑娘,泪未干尽又掉,双腿习惯的直跪下来,实实磕三个响头。 庄瑚让刀凤赶紧扶起来。 庄瑚四下游移目光,闪烁地对马大脚道:“你们家这怎么了?” 马大脚哭道:“我妈去了!” 庄瑚伸手过去想搭马大脚的手,临手背又收回来,只拉在她衣袖上,直是往院内走。刀凤识趣,在后头关门。 进院子。马家院子与平常人家无异,满院堆积杂物c些许绿植c石磨子什么的,庄瑚也不愿意多瞧,见刀凤关好了门,她才松开马大脚的手袖,道:“过几日是新年了,太太惦记你妈做的衣裳。我说我今日得闲儿出来走走,顺道儿帮取回去。不知能做好几件儿,谁想竟发生这样的事。” 马大脚握着一张麻布手绢,紧是捂嘴哭。 庄瑚又道:“你别哭呀,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马大脚堆起两条眉毛,皱得一脸难受,又跪下,摇头道:“我妈让我在外头守着不给进去。后来把那两人弄死了。她自个儿撕了床盖布成绳,悬在梁上,勾上去吊死了。我听到凳子倒地,没敢进去瞧我爹也被赶在外头守着,他在院子角儿抽烟呢,也听到了。我爹到门角瞧两眼,看到我妈的脚跟子都不动了。” 庄瑚和刀凤显得十分震惊。 马大脚道:“我爹怕我知道,又让我在门外死守着不给进。他进去把我妈放下来,盖好了脸面才叫我进去。后来我看到大姑爷也来了,许了我们几两银子。大姑爷说让我们好生葬了我妈,这等事牵扯了人命不能张扬。” 庄瑚听到查士德给银子,心中又恨又怒,这种事最好不要参与,他来瞧罢了,怎留下银子给人呢?不是活留证据么? 庄瑚赶紧拉住马大脚的手道:“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马大脚不敢欺瞒,应了句:“是有几两。”便转头去屋内,一会儿出来,手里托一块布包手绢儿,打开看到是有几两白银。 庄瑚没接手,示意刀凤接过来。 庄瑚道:“这些银子也太小气了。我回去给你换个大的来。这银子我先替你收着。” 马大脚感激,又是跪下。庄瑚不忍,亲自扶她起来。因见到她老父亲依在堂门口,顺看了一眼,勾头点了下礼,庄瑚才对马大脚道:“这么说你们家里出了三条人命吶!官府追查下来,你们一家几口都得端了去。起先人还好好的在我们府上治,你妈说这是你们要找的人我们才放的。这会子怎么说的?那官上来过人没有?” 马大脚摇头。 庄瑚知马大脚头脑简单,问也问不出几句要紧的来,故向前走几步,靠近她老父亲。 对老马头道:“死人要验身子,呈上秧书没有呢?” 老马头哭道:“哪里敢张扬呀!大姑爷都说了,这样的事杀掉我们全家都有的赔!眼下只悄悄的在屋里让闺女儿哭几声,显一显孝心罢了。” 庄瑚道:“那下葬怎么办呐?” 老马头道:“实在办不来,就在床底下刨一坑来,卷卷就堆进去了。” 庄瑚惊呼一口气,禁不住身心震颤。 刀凤随声道:“那两人现在何处?” 老马头扭头向里面,大概是指人安藏里头的意思,他没作声。 马大脚见庄瑚主仆站久了,忽然想起没招呼进门,便扬起手往里请。庄瑚哪想进去呢?巴不得问完了话,交代完了事走人。 庄瑚道:“看来今年我们府上没那福气用你妈做的新年衣裳了。老太太期望的紧呢!既这样,我就不久留了,你作为女儿有孝心再表一表吧!方是母女一家人的意思。” 马大脚深蹲礼送,庄瑚示意她不必动脚。 一路出马家院门,刀凤按捺不住担忧,低声对庄瑚道:“姑娘,埋了马婆子不管用啊,那两人但凡一根头发露出去,事儿就完不了。何况这一小地儿埋三个人,哪能掩得住?你想一只瘟鸡死了,掘地三尺埋掉还发出臭气呢!保不准不被疑。届时东窗事发,查下来又得” 庄瑚经过事的人,怎想不到?想到了,只是一时没个头绪。 于是,庄瑚问刀凤:“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刀凤道:“那两人不是郊外刘宅的人么?怎么出来的,就让怎么回去。到底撕扯起来是他们两家人的事儿。我们不参与,倒还要让人去透风儿报给官府。让官府到那里抓现形,那时,即便说我们府上有过牵连,人毕竟是马家人,地儿是在郊外刘宅,与我们无干了。这样算来,我们才干净得。不然,姑娘你瞧瞧,婆子跟我们府上有往来,死了,另外两人出入过我们府上,也死了,如今隔那么近的街,说不清楚的。” 庄瑚听这些分析,频频点头,到了门口停下,又问刀凤:“你的意思让马大脚跟他爹护那两具死尸去刘宅?” 刀凤挑眉笑道:“姑娘是急糊涂了。单让他们去送,麻烦不说,还吃大罪过,他们断是不依的。只跟他们讲,与其悄悄摸摸埋了婆子,不如光明正大捅出去,到刘宅往死里敲他们一笔,推说那两人穷凶恶极了要来混杀婆子,婆子为自保与他们拼命,两人因此受伤,马婆子不敌二人手,被勒死了。父女二人送两具尸体去的同时,还得把马婆子尸体也一同带去,后头官府真来查,眼见为实,抵是抵赖不脱的。马家得了银子,又能光明正大办丧事,一箭双雕啊!” 庄瑚听完,心喜拍手,赞刀凤:“还是你想的周到,换剑秋那丫头来,我还不知急成什么样呢!” 刀凤很不好意思勾头,满足笑答:“姑娘是急了,不然想的比我还周到。” 如此,庄瑚再进马家院子,将那父女二人叫到偏屋,如此这般与他们说。开先,父女二人害怕不依,终究耐不住庄瑚主仆诱导,松口答应这样办。 后头,庄瑚让刀凤带马大脚去马车行叫车,自己倒先回庄府,想尽快给曹氏知会一声。 几乎马不停蹄,庄瑚赶着脚走回来,因害怕从北府后门进被人见到起疑,遂而绕过两三个路口街道从大门首进。一进府门,正好见到庄禄和查士德,两人也从外头回来。 庄瑚一问才知,二人一早出去忙生意上的事儿,再者去官府熟人那边走门,为的是打听关先生和阿玉的下落。里头七七八八的言语,每个人口径不太一样,庄瑚也没多大心思听,只告诉庄禄和查士德别管这事儿了。同路回北府,庄瑚把自己办马婆子家那事给两人说。 听庄瑚说完,庄禄没言语。 查士德是力挺自己媳妇儿,当庄禄的面赞:“瑚儿想得细致。该这么办的。” 庄禄是担忧中间有差错,局势把控不了,只听他对查士德道:“既这样,你到官府去说一声。” 庄瑚未等查士德哈腰应,急拉住他,对庄禄道:“老爷,这事儿士德不能去!你想,我们府上的人才用这法子脱关系,又浑进去,到时有口也说不清,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要我说,到外头叫个路人去报就完了。” 庄禄想想也是。 庄瑚原本想过去给曹氏说,既然给二老爷说了,想必也不用过去言语,便求庄禄道:“老爷,这事儿我还要不要去给太太回一声?” 庄禄自头夜被曹氏折腾,心中不乐,此刻听闻给她报说,便火冒冒甩袖子道:“甭去了!这事儿你做主就行。她的能耐就在院子里折腾。” 庄瑚应了声,果然不去,夫妻二人目送庄禄回北府。 等庄禄走远,庄瑚拿出那包银子,使力掷在查士德身上,查士德无辜地捡起来,一看是自己给马大脚的,便嬉皮笑脸道:“小气不是?我撒个死人钱你也去要回来!” 庄瑚指着查士德,皱起鼻子道:“你的脑袋昨日没带出门?连丫头子都知道,我们府上要避开牵连,你倒好,留下银子!银子底下还有号儿呢!” 查士德一脸无奈,倒过手中的银子看,只见那银子底下有印字号。 查士德收下银子,点头道歉,又道:“那我再给二老爷说去!” 庄瑚扯住他:“德行!嫌不够乱的!你跟二老爷去说什么?赶紧跟我回去!”查士德任由庄瑚拉回东府,路上,庄瑚还把寿膳房蜿秽太监来讨银子的事给他说了。 夫妻二人嘀嘀咕咕,回到自己院中不提。不多久,刀凤回来报,说马大脚的马车定好了,父女二人打算天黑送去。此事算是有个结局,庄瑚和查士德稍稍安心。 那时,剑秋走进来给庄瑚报话。大约说些有关桃芹的事儿。 剑秋道:“按姑娘的话我后头悄悄跟去,蓦阑果然是派桃芹去滚园那边找臭草去了。只不过,这桃芹看起来不似那样胆小。趁没人,还与一个男人拉拉扯扯,行为不够检点了。” 庄瑚诧异:“既然好心为姐儿讨药,让她拉去吧!你又没抓个现形,人家也没脱鞋露脚的,兴许别人欠赌钱讨债拉扯,谁说得清楚?” 剑秋尴尬一笑,便不说了。 原本剑秋想回来报告领赞赏,哪料庄瑚一路气到家,心系在马婆子家又系在丈夫身上,没得空余的情绪应对这些,更管不得剑秋的辛苦跑腿了。剑秋心中略是不满,闷闷的从庄瑚屋里出去,到外头,正好看到刀凤从丫头子手中接过茶盘,要端进去呢! 剑秋的脚蹭了过去,想逗拦刀凤一脚,哪想刀凤警觉,闪开了。 刀凤骂:“贼蹄子,才刚去会见什么人了?你这双腿脚竟合不拢了!” 剑秋啐一口,满脸通红道:“不要脸的烂肉,你才合不拢了!”又笑吟吟凑近刀凤:“大姑娘看起来不太高兴。” 刀凤轻蔑地瞟她一眼,道:“你没领到什么好儿吧?” 剑秋哼出声来。 刀凤可是帮庄瑚办了件大事,算起来是头功啊,比起剑秋,自己亮脸多了,便骄傲媚起眼色对剑秋道:“我可替姑娘办了大事儿。姑娘高兴着呢!” 说完,刀凤捧茶进去了。 剑秋的心恨得直想挠破,浑身到脚使劲跺,转身出去了。 到了院门外头,看到几个丫头子在鸟笼子底下说话,也听不是十分清楚,依稀有些声音提及到篱竹园。 剑秋受了大姑娘的冷落,浑身不自在呢,正想找人出气,故此,冲过去拧住一个丫头的耳朵,恨道:“都是白吃闲得磨牙,有功夫嚼舌根,后头那狼狗笼子喂过没有!仔细我剁烂你们的腿喂狗去!” 丫头哎呀哎呀直叫疼,姐姐长姐姐短的求饶。 剑秋冷笑道:“知道疼了?不疼没得记性乱嚼舌根!” 丫头子冤道:“姐姐饶了我吧,我们没嚼舌根,外头人说太太跟篱竹园的人闹起来了,我们只是奇怪而已。” 剑秋听毕,松开手,丫头子趁机赶紧跑了。 剑秋思前想后,大姑娘不安乐,自己白跑了一趟事还落不见好,倒给刀凤机会立功了。眼下曹氏跟篱竹园闹,按以往的看,曹氏多半要吃亏,毕竟篱竹园有个会功夫的在呢! 深想,大姑娘跟曹氏走得近,曹氏受委屈,大姑娘知道了不挺身,到时不好说话了。于是,剑秋当机立断转身回屋,打算报告给庄瑚。 那时,庄瑚正低语给查士德讲马婆子家事,夫妻二人一边喝茶一边商量。刀凤精神满满站在炕边伺候。 剑秋进来,几人愣了半分,没等庄瑚等人言语,剑秋先见过礼,再说:“大姑娘,太太去篱竹园,听说吃亏了。” 庄瑚握住杯子,手悬在半空,听了话也不动。 剑秋又道:“话都传到我们这儿来了。” 庄瑚厌烦地将杯子打在桌上,洒出一泼的茶水。 刀凤笑道:“谁乱传的话,太太早先说了过去问话。怎就吃亏了!” 庄瑚叹了一声,慢条斯理从炕上起身,大致是要去北府瞧瞧。临出门前,不忘给查士德留话:“今日正好也没别的事,你出去把银子收回来。打点好了之后,赶在年前把银子送到里头去!这事儿你自个儿仔细了,我可说了狠话,合不满那钱,把你们海宁查家老宅抵出去。” 查士德愣望庄瑚出去的身影,半天憋出一句:“我那一大家子住哪儿啊?” 庄瑚或是听见了,或是没听见,没回查士德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五章:冬墙院柳折 先言说庄瑚办马婆子家,顺遂。 接后言说曹氏走篱竹园,冷遇。 曹氏自庄瑚走后,又处理一些杂碎事务,领贵圆玉圆两人外又叫三个小丫头子赶去篱竹园,此处曹氏担心发生意外,多双手脚多份力量。在她拐到篱竹园通道院门时,庄瑛从后头追来,哭嘤嘤的,她的丫头紫鸳“姑娘!姑娘!”的追喊。 曹氏闻声回头,刚好庄瑛和紫鸳跑到跟前。 未等曹氏出口问,后头庄琻领着她的丫头万金,还有两个小丫头子追来了。那庄琻一面跑一面喘息大笑。 看行景,是庄琻欺负她妹妹庄瑛了。 曹氏夹着那块手绢,兰花指翘指着庄琻道:“仔细了!” 庄琻鼓起嘴巴,哼的一声,翻白眼领丫头走了,也不搭庄瑛。庄瑛抽泣着立在曹氏跟前,曹氏稍移动,她紧跟着。 曹氏便不作声,让庄瑛跟在其后。 过了那石桥,贵圆在后头问庄瑛:“三姑娘怎么了?二姑娘又跟你闹着玩了吧!” 庄瑛用手绢抵住鼻头,没回。丫头紫鸳见状,笑道:“都是为除夕节目闹的。二姑娘让三姑娘扮猫,想让篱竹园那位扮狗,设计让狗来欺负猫,二姑娘只管拿鞭子打狗。” 听毕,贵圆玉圆等丫头笑了。 玉圆道:“哪有这样编派的?让篱竹园一人饰演猫狗岂不更好?何苦折腾你三姑娘。” 紫鸳道:“原是这么说,一屋子哪能容二主,还许二主宠养一条狗?所以,二姑娘改成养猫,来了一条野狗,野狗欺负家里的猫,惹怒姑娘。姑娘拿鞭子往死里打狗。” 曹氏走在前头,听得这般说,咧起嘴巴笑,道:“都是木头脑袋头发长见识短没得生活历练。你见过有外来的野狗听话的?你还打它?野狗不把你们啃碎咯!” 到底,曹氏是十分欣赏满意女儿这出节目,虽然这样言语责备,心里十分赞同。巴不得女儿如此落实,好好借此打意玲珑一顿。 说着,一家主仆笑嘻嘻来到篱竹园院外。 曹氏站在门口,不进,示意贵圆去醒门。大约叫了一会子,一个小丫头子走出来开门,并给曹氏等人端了礼,曹氏身边的人倒是不应礼,巴巴的瞪着那丫头子看。 丫头子经头夜闹,多少对曹氏惧怕,端过礼后起身自顾引请进去。 曹氏依旧不动。 贵圆冷冷对那丫头子道:“你们院儿都死了?就你一人守狗窝呢?” 丫头子垂头勾首,瑟缩道:“姨太太这两日肚子闹得凶,躺在炕上呢!” 贵圆听毕,一耳光扇了过去,啐道:“哪里来的姨太太?什么太太?你太太站在你面前,是瞎了还是没长眼睛呢?你屋里的是谁?” 丫头子捂住被打的那边脸,泪水冒出来了,哼哼道:“姨姨太太!” 贵圆扯起嘴角,一脸怒相,再扬起巴掌要扇。曹氏叹一句,接过贵圆的手腕,道:“别打了!”对那小丫头子道:“那你回去给你们太太说,里头的太太来了,让她从那外头这屋子出来吧!她都太太了,我算了什么呀?” 丫头听后,两腿发软,扭扭摆摆跪了下去。 当下,院子里头走出几个丫头子,快眼看到门外那一幕,赶紧缩回脚跟要躲进屋。哪知玉圆眼尖,瞧见了。 玉圆喝了一声:“站住!”再和气对曹氏道:“太太,你瞧!” 那几个丫头子不敢动,侧头垂目立在门边。 曹氏眯起眼睛,含威放怒,指着那些丫头道:“过来!” 丫头子慌神落魄,挪着脚步往这边走。到曹氏跟前,跪下。 曹氏“呸”给丫头们一声,道:“躲什么呀?是我见不得人还是你们见不得人?” 丫头子们不敢回嘴,后来贵圆拎住一个小的起来,指着她说:“去,请你们姨太太出来接太太。” 小丫头子去了。 顺着小丫头子后背望,她走到娜扎姨娘那屋,撩起帘子进去了。那帘子外头,意玲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拿着一把篦子篦头发,一脸讥诮媚笑,眼神直勾勾的盯曹氏等人。 曹氏当是没见到她,光在那儿等。 一会儿,看到那门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正要掀开帘子。晃眼忽然地,意玲珑一篦子打在那手上。 撩帘子的手赶紧缩回去。 意玲珑讥笑道:“娘子见不得光,西天佛爷金光太闪人,仔细闪坏娘子的眼睛二老爷饶不得你。” 里头的人未回话,亦不敢出来。 曹氏主仆等人已按捺不住了,重迈脚步自主进来。曹氏扬手挥指意玲珑:“好没脸色的东西。到底还轮不到你说话。我见谁来了?既然你娘子有兴趣睡我们府里的贱塌,该三跪九叩的来迎接我,向我问安。你这阴阳怪调,装给谁看啊!” 意玲珑扯住自己身后一把秀发,用力地梳篦,没搭腔。 身后庄瑛怕闹,便和声悦色对意玲珑道:“姑娘,你就请你们家娘子出来吧!” 意玲珑白了庄瑛半眼,狠狠呸一声,转身回她自己屋去了。 曹氏等人眼咕咕的看着,不敢作任何言语动作。 稍后,屋里的丫头掀帘子出来,又把帘子抬高,搭手扶娜扎姨娘出门。 娜扎姨娘依旧此前打扮,只露一双眼睛。全身走出来后,光站着没端礼,巴巴的把曹氏望住。 曹氏很是无奈,冷言道:“这来多少日子了,你那脸蒙得紧紧的,还真是怕见光啊!” 贵圆狐假虎威,没好气色,紧对娜扎姨娘道:“见了太太该是相礼。怎不知道规矩了。你们院儿不是请了教礼妈妈么?我看那妈妈该撵出去了。” 娜扎姨娘听了,道:“是要赶人走么?不用再赶了。那妈妈成日要我跪啊拜的,姑娘说我辛苦,骂了她几句她就走了。” 曹氏等人还真是无言与对。 站了一会儿,曹氏看娜扎姨娘挺那肚子,嫉妒又生气,巴不得一脚给踹上去。故尖酸刻薄言语道:“你挺这肚子再这么站着,外头的狗可闻到肉香味儿了,仔细来啃个饱。” 娜扎姨娘思想不到曹氏诅咒笑话她,只觉得曹氏想让她回去了。 因此,娜扎姨娘自主转身掀帘子,要进去。 贵圆和玉圆上前两步想制止,曹氏眼快,制止了。之后,尾随娜扎姨娘后头进屋。临进门前,不忘朝意玲珑那屋看,只见意玲珑蹲在门槛上,伸出半颗头来瞧,手里拿根银簪子,有一下没一下在牙齿上挑,挑那么两下又往头发上划痒痒。 曹氏冷眼半笑,领着众人进屋。 到里面。 屋里极其温暖,屋中摆一口八宝雕面紫金炭笼,笼里旺旺堆有碳,那碳的质地与府里日用的还不一样呢,看那堆火,竟一缕烟都没冒出来。 曹氏不免嫉妒怀恨升温,也不等人招呼,自顾坐在炕边。此时,篱竹园的丫头子自主端茶来,一一给捧上,贵圆玉圆等丫头都没落下不给。 娜扎姨娘端坐在那里,两手不住抚摸肚子,一声不吭。 曹氏用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才叹息道:“既然老爷要了你,这辈子也就是睁眼合眼,我们谁离不得谁。好听呢,算是交老姐妹儿,说不好听呢,你跟我们贵圆玉圆丫头差不多,还比不上的。” 娜扎姨娘眼帘微微垂下,点头。 曹氏见状,哑语了,这等言语侮辱人,对方竟点头认了? 曹氏愣了一会子,捏起手绢捂住笑,边上的贵圆玉圆等丫头也忍禁不住笑了。唯独庄瑛苦着一张脸担忧。 曹氏又道:“我今儿来没打算跟你吵架。只想让你跟你丫头问个事儿。” 娜扎姨娘稍稍侧过头,眉目轻抬看向曹氏,回道:“问吧,我的丫头都在这里。想问什么都行。” 一时间,曹氏感觉自己对牛弹琴,话不投机之感油然而生。 贵圆便道:“哪里是问你这些不中用的丫头了!是要问会功夫的那个。” 娜扎姨娘“哦”的一声,道:“那你们去问吧!” 曹氏道:“若我问她肯应?她是你丫头,你问了合适。我就在这儿等着,你问她,她是不是把雅阁的关先生和阿玉姑娘藏起来了?” 娜扎姨娘笑了出来,眯着眼睛道:“你们这么多人,随便叫一个人去问就完了。我挺着肚子不好走动。” 曹氏被气足了,猛然站起来,左右踱步,死死地翻白眼,把娜扎姨娘恨得想咬碎,半点办法都没有。 因而,曹氏升起了音调,道:“如我家养了狗会功夫,打人咬人,不等别人寻来我自个儿先拿刀子剁了它。可话说了,问话问主人,放着我给你这二分面子,你是不识抬举了。净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对着言语,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装疯卖傻?” 娜扎姨娘纹丝不动,嘴里轻道:“你问我话我说了,你要问别人话自己问吧!我家乡是这样,重要的事自己办才放心。托别人办耗费时间,还听不准确。” 曹氏恨得跺脚,庄瑛怕急恼了母亲,赶紧上来扶住她:“太太。要不然我去问吧!” 曹氏返身指住庄瑛:“软骨头,没用的东西!”再坐下来,道:“我不跟你啰嗦了,这话须你来问。我没养过那条狗,它未必听我的话。” 娜扎姨娘慢慢起身,对曹氏道:“我们这儿不养狗。” 曹氏随娜扎姨娘起身,眼神望住她,笑道:“你那会功夫打人的,不是狗?哦!原来是人啊!哎哟,看我这老眼,看昏花了。那成,你就让你那人来问吧!” 娜扎姨娘无言,手搭在丫头子手上,不是出去找意玲珑,而是往里头卧房去。 曹氏倾身追过去:“你哪儿去?” 娜扎姨娘紧捂住肚子:“孩子在肚子里踢我,我需要躺睡一会儿。你在这里坐,我腿脚伸不开。我里面去好了。” 说完,娜扎姨娘真去了。 曹氏“你”一连好几声,眼睁睁看着。 同一时候,隔窗外头响来一阵“狗”叫声。听声音就知道是意玲珑扮狗气逗曹氏。 曹氏气急败坏,转身到炕边,从炕桌上捞起茶杯,一茶杯打在纸窗上,茶水洒了一炕,杯子击在窗棱上碎了。 曹氏怒道:“哪里来的野狗?你们几个瞎了还是聋了?还不操家伙将它乱棍打死!” 哪知,意玲珑哈哈作笑,一边道:“哎哟,我说这位太太啊,急了狗,真会乱咬人呀。” 这话反着听,明显是嘲笑曹氏等人是狗。 曹氏怒不可遏,跺了几回脚,想寻什么物件冲出去对付意玲珑,恰好看到墙上挂有一把剑。她不顾女儿庄瑛阻拦,将那剑扯下来,怒气冲冲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六章:娇嗔碎挼 曹氏掀帘子冲出门,后头一尾巴人拉着劝停。 外头檐廊窗户边上,意玲珑环抱臂膀挨在墙边,一副慵懒柔情模样,似曹氏等人怒火迸发与她无关,只抬头望眼看院子里的暖阳冬雪。 曹氏持剑抖擞,指向意玲珑:“有你如此说话的么?谁教你这般大胆放肆的!这里是庄府,是北府!我是这儿的太太!” 意玲珑漠不关心,扭响脖子,伸手踢腿:“我们篱竹园是外头的园子,进来这么些日子我都忘记我是谁了,哦,可不是老爷重金聘请的看家护院保镖么?” 曹氏恨得满脸拧紧,执剑刺过去,口里喷火似的的道:“我杀了你这贱丫头!” 幸好,庄瑛和贵圆玉圆拼命拉住曹氏,不然曹氏一剑刺到意玲珑耳朵去了。当然,意玲珑或能避开,可她镇定自若,不被曹氏架势所惊吓。 只见意玲珑轻轻言语道:“这位太太啊,我要是你,来求人问话,低三下气不必说的,拿着刀剑欺负人,这种事也没谁能做得出来。你说呢?” 言下,意玲珑转过脸面,挑衅勾望曹氏。 庄瑛生怕曹氏再火上加怒,便对意玲珑道:“姑娘少说一句吧!” 意玲珑不屑道:“跟我说话么?你是谁啊?” 庄瑛被羞得满脸通红,曹氏已气得胸口发闷,急用手肘顶开庄瑛,上前一步对意玲珑道:“头夜不是要走么?怎还死皮赖脸留下了?如今说这话打谁的脸?” 意玲珑哈哈大笑,道:“这招叫做峰回路转,死不认账!打的就是那种没道理的女人!这脸想必打得疼吧!” 曹氏噎语,贵圆忙帮腔:“臊是不臊的!自个儿打脸自个儿还不知道的。” 意玲珑道:“我家老人常说,人要皮必死无疑,树无皮活得天下无敌!为了活,我这人不要皮的,还管要什么脸啊!有些人光有一张假脸,整日涂脂抹粉,别以为是一张真人脸!底下头,连一块骨头都没有!” 曹氏“你”,再向前戳剑,贵圆和玉圆死死扯住,不得已,曹氏将剑扔刺过去。 意玲珑纹丝不动脚步,等那剑飞到眼前,疾手扬起轻轻接住,尔后,笑道:“这位太太,我家老人说过,拳脚无形,刀剑无眼!你这么随意乱扔,砸到我没得什么,砸到外头那些阳光白雪,可辜负这么好的天光了。” 曹氏捂住胸口,连连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庄瑛示意贵圆玉圆两人与自己一道扶曹氏坐往廊沿。待伺候曹氏坐下。庄瑛又对意玲珑道:“姑娘说话没道理的,我太太来寻话,你既然听到了理应回一声,如此尖酸刻薄言语,太是欺负人。” 庄瑛原本怯弱,是憋足了勇气才说这话,都因意玲珑才刚说的话太过份了,再者她怕曹氏再骂自己是木头人,便前后思想发出这番言语。 意玲珑看庄瑛那红脸,讥笑道:“这位小姐,我只不过配合某些人说话。斗嘴皮子功夫谁不会啊!动刀动枪玩真家伙,我还怕有些人一起上不是我对手,劳累我的小指头小脚趾。” 庄瑛也不气,哼哼两声赶紧站回曹氏跟前。 曹氏歇过气儿,平和道:“好!今儿别的我不想说了。我只问你,你把关先生和阿玉姑娘藏哪儿去了?” 意玲珑道:“哎哟,这位太太,你是问我呢还是问你们家的狗儿?” 曹氏忍着:“自然是问你!” 意玲珑道:“哦!问我呀!我还以为招呼你们家的狗儿呢!我站这儿听差了。这位太太想问我什么?” 曹氏使劲儿忍让,毕竟此前答应过郡主来问问,怎么着也得有个结果。 于是曹氏道:“是了,这位姑娘。那个关先生和阿玉姑娘你藏哪儿去了?” 意玲珑十分满意,学端庄姑娘那般捂嘴嘻嘻欢笑:“这位太太,你真是说笑话了呢!我一个人怎么把两个大活人藏起来呢?不信你搜一搜,查一查呀!这园子,你只管查!” 曹氏白眼向意玲珑:“少跟我胡口白舌,知道赶紧说,不知道撂清楚。” 意玲珑笑止,严肃道:“不知道!” 曹氏“呼”的一声,从栏沿上站起来:“论起来也不关我的事儿。可瞧你这副模样我实在气焰难消,若真追究,我从心里信琂丫头说的话。那琂丫头是外头来的,说的话可比你实诚多了。琂丫头说交代给你这事儿,后头人不见了,不是你所为还有何人?又说了,能一手打晕雅阁的人,我们府里也没谁有这等身手了吧!” 意玲珑虽然被指责,可听曹氏的话如同被赞赏,赶紧抱拳对曹氏作揖致谢:“谢谢您夸奖!我身手还行,不然你们老爷也不会请我是不是?要是请一个大老爷们来守护娘子还不放心呢,你瞧我们娘子多年轻貌美呀!不过你说错了,这府里不止我有身手功夫,那日你没瞧见?你们府上有位会功夫的,你怎不怀疑别人反而来说我?我跟那什么先生什么姑娘认识么?有仇么?” 曹氏无言以对。 意玲珑得寸进尺,再道:“抓奸抓床,抓贼抓脏,光天白日乱咬人,你见地上鞋两双了?” 曹氏等人听闻后,俱羞红了脸。 庄瑛转过头脸避开,不敢直视听闻。 站在一侧的玉圆道:“太太,这丫头无礼,还能扯白,何不叫琂姑娘来当面质问。” 曹氏哼道:“怕有人成心串通好了,不知想借此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因曹氏话语中有责备庒琂的意思,庄瑛听后不太舒服,便请求道:“太太,要不我去请琂姐姐来!”说这话也因意玲珑才刚那些露骨的话语,她想就此避开。 曹氏道:“请什么请!你要是真维护你娘我,捡起地上那把剑,狠狠地戳进她的胸口,把她的心掏出来看看是黑的还是白的!” 意玲珑咬牙,怒光微露,直直把庄瑛望住。 庄瑛矗在那里,歪脖垂眉,委屈十分。 见庄瑛不动,意玲珑缓缓蹲下拾起那把剑,再走近众人。众人怕意玲珑行凶,连忙扶曹氏后退。 贵圆叱喝:“你想干什么!” 意玲珑软软的手势举剑给庄瑛:“这位小姐,你拿呀!我给你捡起来了!你不拿,过会子得有人骂你了不听话了。” 意玲珑瞧庄瑛那脸为难,心中不免有几分鄙夷,再有几分可怜她。 庄瑛看看曹氏,又看看意玲珑,进退两难,便小小跺脚,捂脸转身出廊下,往园外跑了,后头紫鸳快步跟去。 曹氏仰起脖子追问:“你干什么去!” 庄瑛道:“我找琂姐姐和二姐姐来!” 如此说,庄瑛消失于篱竹园。 曹氏吐纳一口气,再让贵圆玉圆扶坐下,道:“好吧,那我们坐着等。等琂丫头来说说。” 贵圆怕外头太凉,示意后头丫头进屋去端来软凳。丫头进去了,不一会子端来凳子。曹氏从栏沿下移开身子,翘二郎腿坐凳上。 意玲珑也不走开,轻松愉快往栏沿上坐,与曹氏静默等候。 约过好一阵子,外头来人了。曹氏等人闻见脚步声,俱转头看去。只见院门外头先后进入庒琂c庄琻c庄瑛,三喜及她们的丫头跟在后。 那时,庄瑛从篱竹园跑开,直一路跑到中府,进中府悄悄的拐入镜花谢。子素和三喜最先看到庄瑛,正奇怪她怎么来了。那庄瑛满脸着急,仅向二人勾头示意,也没言语,匆匆往屋里去。 进屋里,看到庒琂在炕上侧卧看书。 庄瑛一改往日沉静,速步近炕前,礼仪都忘记举落,只拉住庒琂道:“姐姐快快起来。” 庒琂吓了一跳,转身过来看到是庄瑛,再看到三喜和子素两人愣神站在帘子边上。 接而,庄瑛一口气将曹氏怎么去那边找意玲珑,怎么发生口角怎么提及到庒琂,怎么又说起关先生和阿玉姑娘。里头的事,庄瑛和庄琻原本不太知情,经今日篱竹园闹,大体知晓几分,情形之下又不能深问,只能按曹氏言语寻庒琂来。 庒琂听后,觉得正合意,遂而带三喜跟庄瑛一同赶到北府。 进北府,庄瑛又让紫鸳去知会庄琻,此处意思,惧怕意玲珑使坏,多个人多个帮手的意思,也是一家人同心合力的意思。 几人进篱竹园,一一端礼见过曹氏。 曹氏对庒琂道:“琂丫头,你说,你有没有托付这位姑娘办事?” 庒琂目光闪烁,露出为难的笑容:“太太,我那时是心急,原本好意” 曹氏不耐烦:“你只管说有没有,不必转一圈子说话。” 庒琂“嗯”地点头。 三喜在后头也出声道:“我们姑娘请她帮助,我在旁边可以作证。她还要我们姑娘付银子给她,说要这个数!”一面言语一面伸出五根手指。 曹氏不免笑了:“呵!这是五张银票还是五根金条啊!” 庒琂窘红了脸,投眼向三喜,大有责备她言语过多了的意思。 三喜不领意,又怒道:“谁知道她的意思,反正我们姑娘没银子!” 听完,意玲珑拍手:“就是了!没银子的活儿,谁接啊!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老爷请来的高手保镖,我只看银子行事。所以说啊,你们那什么破事儿跟我没关联。” 曹氏和庒琂被怼得无话可对。 庄琻站在边上已忍不住了,扬起那手绢道:“听听,这什么话!”去拉住曹氏:“太太,要我说我们见官府去!谁从我们府里弄走关先生和阿玉姑娘不重要了,先把这个嫌疑人关起来再说。到了牢里一一过刑,有的她招认的。我们花这些力气跟她啰嗦什么!” 曹氏听庄琻说报官,急圆了眼,推了庄琻道:“胡说,你站边去!不许说话!” 庄琻哼道:“人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不说话。看看吧,你们那么多人就怕她一个?要我说,我们一起上,把她那头发发扯个精光再说!” 说完,庄琻撩起袖子,扬手招呼丫头们行动。 意玲珑警觉了,从栏沿站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七章:原消 庒琂怕惹事,先于众人前头牵住庄琻的手。 庒琂道:“姐姐,姑娘她不愿承认,权当我胡说了话,不追究她了罢!” 庄琻扬开手,恶恶地藐眼庒琂。 庒琂触及那神情目光,凛然身颤。三喜心疼庒琂,稍稍来扶住。 意玲珑思想着庄琻众女仗人多势众,要动手了,因而心中暗暗作准备,一旦动手,先擒住庄琻,暴打她一顿。此举:所谓擒贼擒王,应先处理始作俑者,其后必不敢妄动。 同时,意玲珑心系屋里的娜扎姨娘,毕竟她如今身子太是沉重了,过不得多少日子便要生产,担忧发生事故将引来不测。即便自己再好强,也该思想照顾娜扎的周全。 于是,意玲珑叹息道:“我才用篦子梳过头发,你要扯个精光赔得起么?”她原意想说几句宽松的话来缓和,岂料这话出来,并不缓和,对于庄琻而言,反而是挑衅。 在一侧的贵圆c玉圆等丫头子摩拳擦掌,等着庄琻一声令下呢,都道:“姑娘,你只管发话我们冲上去!” 庄琻得意忘形了,咬牙切齿的。 当下,庒琂闪到众人面前,拦在意玲珑眼下。庒琂对曹氏:“太太。” 庒琂是想劝和,想了半日也想不出好的措辞。要知道,众人真在这里与意玲珑厮打,但凡有人伤了追究起来,老太太责怪她们是肯定的,可自己也得落不好的结局,郡主不才对自己生气了么?这等事发生,怕日后无回转余地了。 庒琂更多的是想到自己处境,再则也同意玲珑那般想到这里有孕妇。 自然的,如今庄琻等人,见自己势大,不肯松手。 曹氏听庒琂哀呼,微动。 庒琂看曹氏放出火光的眼神,便跪下:“太太,请饶了我吧!” 曹氏日里不讲理居多,目下再不讲理心中也有些迟疑:一旦这里发生什么,引娜扎姨娘有个好歹,老爷不会放过她。可又说,意玲珑再三挑衅,自己何尝不是骑虎难下?再者女儿庄琻气盛于自己,一百万个不肯休手。 庒琂这一跪,倒是个借口了。 曹氏正要言语。 意玲珑笑道:“对啊,你们饶了她吧!都是她乱说!” 庒琂听毕,心中恨得直是冒血,不住暗骂:世上怎有如此蠢笨之人!人家好生生为你开脱,你不闭嘴罢了,还说这样的话来!可见好心没好报,是至理名言。 庄琻不管庒琂,也不管曹氏“哼”“啊”的为难神色,只扬手对贵圆玉圆等人,让她们发起攻击。 意玲珑撩起裙子下摆,缓缓亮出接招手势。 双方交手撕闹,一触即发时,屋里屋外同期传来两呼声音。 曹氏c庒琂等人闻之惊醒,先听里头服侍娜扎姨娘的丫头子喊:“姨娘闹疼了,不好了!不好了!” 而屋外,院子外头跑来一人,是西府的一个小厮,只见他气喘吁吁跑来道:“太太,二爷求太太。” 曹氏没管外头的小厮,只向屋里转头进去。 贵圆玉圆两人见状急是收手,也赶紧跟在曹氏后头。 庄琻见势力弱了,心惊的后退,趁意玲珑未动,她慌神慌色跑紧随进屋庄瑛惧怕,先上来拉了庒琂几下,见庒琂不动,她撒手跟着进屋了。 余留下,庒琂直直跪在地上,旁站三喜。意玲珑站在她们后头。 此刻暖阳斜照,三人六影,落寞无话。 良久,庒琂冷淡道:“姨娘出事了,金姑娘怎还不进去瞧?” 意玲珑道:“那么多人进去,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顶用。” 庒琂脸色冷淡,不应,三喜将她扶起身,主仆二人缓步靠近门帘,却不敢进去。 一会儿,听屋里的曹氏传来话语:“没见识的东西,肚子里孩子是活的,自然要动的。不足十月能生么?胡说八道!” 想必那丫头见娜扎姨娘嚷疼,以为要生了。可谁想娜扎姨娘那身子也只个月之多,不足十月,怎生产得? 又听曹氏道:“去!把府里大夫叫来!” 紧听到曹氏催促庄琻庄瑛出去,不必留下。女儿两人不肯走,曹氏啐道:“这会子留下,等老爷来揭你们的皮子么?” 停音,庄琻和庄瑛匆匆掀帘子出来,各自领丫头扬长而去。 庒琂站在帘门外,那姐妹二人出来与之擦身而过,显一脸委屈,没招呼。庒琂看二人走后,待要进去瞧瞧,三喜在后头低声道:“姑娘还要进去?” 三喜言下之意,姑娘别进去了吧! 庒琂掀起帘子的手停顿,少顷,决然撩起,侧头迈步进入。 三喜无奈,跟在其后。 到了里头,见曹氏攥住拳手,紧张难安,来回踱步。 娜扎姨娘躺在床上,尽显难受模样,手抚在肚子上。 庒琂给曹氏端礼,迎上扶她:“太太。”大有安慰之意。 曹氏置若罔闻,怨道:“你进来做什么,怎还不走。” 庒琂道:“听太太着急我也不放心。我陪太太等大夫来。” 曹氏直看娜扎一眼,满心焦虑,不住埋怨向庒琂:“都怨你!” 庒琂愣住,勾头不敢回嘴。 三喜站在一侧,十分不满,强忍无话,只把曹氏狠狠瞪着。 过好一会子,丫头子进来报说大夫来了。转眼,大夫随丫头子进来,那意玲珑若无其事轻脚微步也来了,但在一侧站望,未近跟前。 大夫给娜扎姨娘号脉。 趁静等时刻,贵圆小心翼翼给曹氏道:“太太,外头还有人等你回话。” 哦,对了!才刚来一个小厮,可不是西府的人了。 曹氏不忍多看娜扎,叹出一声,转身与贵圆玉圆出去。到了外头,看到那小厮缩头缩脚在院里站着,冷得不停地哆嗦。因见到曹氏,小厮哈腰笑脸给请安。 曹氏没好气道:“什么事儿?” 小厮笑道:“太太,爷求事儿。” 曹氏道:“什么事儿?赶紧说,这会子我没工夫的。” 小厮道:“爷求太太别张扬,想求太太讨一坛子金纸醉。” 曹氏微愣,怪道:“他那皮子好了?怎醒过来又要吃醉。你太太知晓不知?” 小厮道:“爷瞒着太太。所以先求太太保密,并舍酒给我带回去。” 曹氏啐道:“放你娘的屁!你滚回去给你二爷说,仔细我也去捶他!” 小厮咽下口水,惊状:“爷说知道太太疼他,小的来讨要,太太一准不给的。可爷说太太若不给,要扒光小的的衣裳让小的滚雪地儿,冻死小的。” 曹氏听毕,乐开了脸。 贵圆和玉圆道:“太太,这不好跟太太交代吧!早上太太还叮嘱二爷吃药呢!” 曹氏嗯的回答,理应是赞和贵圆玉圆的话。 不料小厮又道:“太太,爷还说太太极其疼他。不会看他死活难受不管。爷说自己府里太太不管自己死活,到太太这儿,太太不会袖手旁观。爷说太太一直以来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日后要顺孝太太您。” 这话说得明白清楚,二爷庄璞对自己亲娘郡主不满了,如今句句为自己所亲。 听完,曹氏不顾贵圆玉圆劝,只对小厮道:“你爷晨早吃蜂蜜了?怎说这样的腻的话来?莫不是你胡说诓我的吧?仔细我饶不得你。”心里已是甜滋滋的好受。 小厮欢愉道:“小的对天发誓,全是爷的意思。” 曹氏道:“可你爷有这样说么?” 小厮挠头红脸道:“小的话捡不全,大概是这意思。爷身上的伤疼得难受,需金纸醉缓解。求太太舍一坛子。” 曹氏哼了一句,对贵圆道:“你跟他回去取,拿瓶小的。” 贵圆担忧,略是迟疑。 曹氏故此推打了贵圆:“酒没吃呢,你也醉迷糊了?” 贵圆唯唯诺诺,正要下去领小厮走。那会儿,庒琂从屋里掀帘子出来,道:“太太,何苦让贵圆姐姐跑一趟呢?这儿也不需要我,我跟他回去找二姐姐拿也是一样的。我帮太太跑腿,送去西府给二哥哥。回头跟二哥哥说太太极疼他。” 庒琂知道此时这般巴结曹氏不太雅观,可为了转移才刚的不愉快,为难一下自己又何妨,再者说,借此机会避开也好的。 这话确实深得曹氏的心,贵圆本不想去,听闻后赞了庒琂道:“瞧姑娘这份心,真真替太太想。” 曹氏狠狠瞪了贵圆一眼,之后,松了口舌对庒琂道:“也是,你个姑娘家别留这儿了,那你去吧!可仔细了,这儿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出去别胡乱言语。” 庒琂笑道:“知道了,太太。” 至于篱竹园之后如何,庒琂不知。想必娜扎姨娘并非真闹肚子,而是想替意玲珑解围吧!因曹氏出去后,庒琂在里头看大夫诊治,娜扎姨娘神色不似曹氏在跟前时那般做作。 出来后,三喜对庒琂道:“姑娘何必趟这浑水?” 庒琂道:“趟浑水不可怕,最可怕趟了浑水却不能从中抽身出来。你想啊,若非借这样的由头出来,留在那儿如何自处?” 三喜点头:“都怪那个金姑娘。” 庒琂只管走路,没应。 是的,都怪意玲珑言而无信,处事无规矩。在篱竹园娜扎姨娘的屋里,才刚曹氏出去,庒琂忍不住跟意玲珑对了一句话:“至于关先生和阿玉姑娘身在何处,我不追问了。金姑娘若想千好万好留在庄府,请休于此战。姑娘不愿回应,大可不必回太太什么话,惹她生气。太太的脾气,别说敢不敢撵走姑娘,翻遍你住的屋子的脾气也是有的。” 庒琂的说话轻巧,是在警告意玲珑。 意玲珑自然领悟不到庒琂话里深处的意思,只想自己屋里藏有许多从庄府地下偷来的财宝。真如庒琂所说,曹氏翻遍了屋子,财宝不就被发现了?届时,贼名落实了呀! 这,也是庒琂想真正表达的意思。 庒琂三人寻至庄琻屋舍。 庒琂直言替庄璞来拿金纸醉,庄琻生气没出来应,只推庄瑛接待。之后,随庄瑛和管事的妈妈一同到存窖取酒。 取得金纸醉,庄瑛识礼,略送庒琂一段路。至后,庄瑛忍不住问庒琂:“姐姐,关先生和阿玉姑娘怎么不见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庒琂摇头,不愿多说。 庄瑛见庒琂不说,也没追问,目送她和三喜及西府小厮走了。 别过北府,庒琂一路到西府。 进西府,庒琂对三喜道:“你跟他送酒去给二爷。我去给太太请安。” 庒琂一路过来,心里琢磨,以如今处境,任由事态自然发展,也有终忘的时候,可日子总得过下去,谁愿意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胀目?至少自己识礼踏出诚心一步认错,郡主会念及她救过庄玳的情,不会根究太多过错。 因此,庒琂进西府后与三喜说这样的话。 三喜不解,也不愿离开庒琂。 庒琂道:“你若想我还留在浑水里头出不来,尽管枉听。若想消得此劫,你听我的话跟他去见二爷。你跟二爷说,我过会子来向他请罪。你不必说酒是我去取的。去吧!” 主仆二人,就此分道离去。 庒琂前往郡主居所,三喜和小厮怀酒去庄璞的院子。 总而言之,希望此经,能消各自心结。 可是,会如愿以偿么? 伯镜老尼曾言说过:原本无罪,何须消障?有时,多此一举,方显理应随和,各余台阶。 ps:今日是元宵节,祝大家阅读开心。元宵节快乐!喜欢这部故事的朋友请多多分享朋友圈。谢谢! 特别声明:倩女传正版发布在17网站。如果你现在看的是盗版,请来17看正版哈,正版内容完整无删减哦,绝对高清!感谢大家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八章:罪孽无佛 郡主居住的院子称之为承福苑,此处与别府院落不同。 丰帝薨逝二年,皇太后协理新帝执政,根基尚未稳固,为了笼络朝中势力,使出各种法子。郡主能与庄勤结合,是拜皇太后所赐,此事后话。那时郡主年青,亦不是称之为郡主,极其突然的一日,自己命运被左右了,不知为何被指婚与庄勤为妻,还给她封了号。后来,家人说,是皇太后恩典。 因皇太后对庄老太太厚重,即便她以郡主身份嫁过来,也不敢张扬奢华。里头纠葛,此处一二段句无法言说清楚,亦是后叙。 如今说到承福苑,该院的坐落是皇太后指定的方位,乃是向东。根论起真,皇太后的意思十分明了,让郡主嫁过来,以汉人自居,向东为贵,那庄府原本是汉奴,低人几等。再者,皇朝以南为贵向,特指东位给郡主,可不是要她今生为汉奴,永生向东,得夹起尾巴做人。 因此,郡主在庄府才这般委屈c低声下气。是因有这故事。 自然的,庒琂入府,庄玳c庄璞频频生事,郡主害怕的就是祸及母家,毕竟自己的身份明里似乎被抬高,实则被贬低了母家脸面没光不说,历来的尊贵也折降了。一旦因祸牵连,以皇太后的为人手段,怎会轻手饶恕?此处,细思恐极。 那时,郡主不解,为何皇太后要将她嫁给奴仆之子? 后头才知,庄府上辈人为皇室立下功劳,得以此荣宠,再有老太太在宫中侍奉,甚得帝后心意。此前郡主心中不平不满,随日月更替也转顺了。 过了许多年生有孩子,更是死心塌地对庄府,还将陪嫁丫头凤仙过给庄勤为妾。皇太后知晓郡主德行好,拟出牌字,赐名“承福苑”,指让郡主居住。 庒琂只知道郡主居住在承福苑,初来乍到自然不知其中的来历故事。府中人知晓的,不敢提,不知晓的更没得话来提及,难怪她不知道。 等庒琂到承福苑外头,看到肃远跟庄玳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因也看到庒琂,便加快步伐迎来。庒琂一一端礼。庄玳左右张望看不到她的侍从,关心问了句,庒琂只告知来给太太请安,并没说三喜送酒去给庄璞。听罢,庄玳连制止道:“这会子太太会客,肃远府上的来了,是给二哥哥带药来。” 说着,肃远扬起手中那小瓶子。 肃远笑脸对庒琂,庒琂瞭一眼,羞涩垂眉点头。 随后,三人拿药瓶子前往庄璞院中。到那儿,先看到旺五c财童两人光着膀子在院中跪立,浑身湿透,一个丫头子端一盆水站在边上。同期,屋内传来庄璞数数的声音,数到十,端水盆的丫头就往两人身上泼水。后看到屋檐下站两人,分别是湘莲和三喜。拿酒来的小厮已不知去向。 因见庄玳c庒琂c肃远三人来,湘莲如见救星,小跑上前端礼,急道:“爷和姑娘赶紧劝劝吧!你们瞧这两人再跪下去得成冰块人儿了。” 庄玳示意湘莲先别着急,随后转身到跪着的二人跟旁,让他们起身,二人不敢起,苦着一张脸摇头。等庄璞又数到十,丫头子照旧泼水。 庄玳看不过去,便往台阶上去,进屋寻庄璞。 后头,肃远奇怪地问湘莲:“这是为何?” 湘莲端礼回复:“都是他们自个儿惹的。贝子爷你也进去帮劝劝吧!二爷真容不下他们,让赶出去得了,这府里日前夜后连着好几个事儿呢,再出事儿我就” 说着,湘莲眼圈红了。 那时三喜已下来扶住庒琂,庒琂掏出手绢,递给湘莲,湘莲摇头没接,只催促他们进屋去劝庄璞。 几人进屋。 屋里的炕上,庄璞趴着,身上盖着一床黑狐皮绒被,近炕边儿并排摆三口炭笼,旺旺的烧起火苗,炕上还堆着汤婆子,被子里盖住的不知有多少,半角露在外头的看有不下二十个。 庄玳两手撑在炕沿,挨近庄璞,苦口婆心劝道:“哥哥,你就饶了他们吧!我在外头经过,穿那么厚的衣裳都觉着冷,他们光掉上身,怎受得住。” 庄璞原本嘴里数数儿,因庄玳这样说,他憋足了劲儿对外头道:“你们自个儿数报,数够了点洗澡!” 庄璞称泼水处罚为“洗澡”。 言语完毕,庄璞才对庄玳道:“你心疼什么呀?又不是你的人!”因见到肃远,转喜道:“是不是问到先生和阿玉姑娘的去处了?” 庄玳摇头。 庄璞急眼投向肃远和庒琂。 庒琂心中有愧,勾头地对庄璞端礼。旁边,肃远拿着药瓶子微笑走过去,对庄璞道:“家里正跟你们太太在承福苑说话。太太一早叫人来传说你头夜的事儿,瞧,我们给送药来了。” 肃远将药放在庄璞眼前。 庄璞“呼”出一口气,显然对肃远和庄玳的回答不满意,尔后,看到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手中拿有一瓶金纸醉。庄玳和肃远满脸惊愕。庄璞左右手开拧,想就此喝起来,因开不动,侧头来叫庄玳帮忙。 庄玳别去了脸面,故意不理他。 于是,庄璞往后斜视,大致想要肃远帮肃远看庄玳眼色,也没动。 庄璞再看向湘莲,湘莲摇头,更是不动。 于是,庄璞最后落眼到庒琂身上,庒琂倒是不为难,信步上去接过酒瓶子,用力拔开封盖,在庄玳和湘莲的惊呼制止声中,庒琂将金纸醉递给庄璞。 庄璞吃了一口,满足道:“好酒啊!可惜没牛肉!配上牛肉吃这酒,我得心满意足。” 湘莲很是无奈,哀怨地看庒琂。 庒琂怎不知才刚出手帮助庄璞会引来他人不满?可自己想与庄璞重修往旧,不得不如此,心想哪怕小小一事,她都得依着,说好听是帮忙,说不好听那是贴脸迎合。 此方得罪湘莲又有什么关系?何况湘莲还欠自己一个人情,未必因此恼了自己,日后不与自己来往。庒琂敢做,自然心里有打算的。 等庄璞吃过几口酒,庄玳才道:“哥哥,你伤还没好,这酒喝不得。”他知道他哥哥劝不住,所以等他吃几口,缓过了心情才说。 果然,庄璞听进去了,移开酒瓶子,叹道:“不吃又能如何?起不来,走不了。先生和玉姑娘在我这儿不见了,我想逃一会子,静静心。可这酒吧,过过口尚可,竟也不顶用。” 言毕,庄璞猛地扬起手中的酒瓶子,砸落在炕上。 瓶子碎了,里头的酒溅飞四下,那破碎的棱片子或散在他面前,或从炕上跳跃落到地上。众人被他这举动惊吓住了,待正眼看他,只见他那只手血淋淋的滴着血。 庄璞用力过猛,自己被扎伤了。 湘莲心疼地冲过去,拿出手绢给他包扎,还不住埋怨:“都说不能喝,你偏要喝,不知哪个不要命的给带了来!我也拼出去了,这就去回太太,让太太撵走我,爷爷也不需要我伺候了!” 湘莲说完,包扎完,一面站起,一面用袖子抹眼泪,真往外走。 见状,庒琂顿生愧疚,急忙去拉住湘莲,后头庄玳和肃远也加入劝和。末了,湘莲哼哼哭泣,没去成。庄璞当是听不到看不到,顾着大笑数数儿。 过了好一阵子,庄玳无法忍受,怒冲出门,对外头三人道:“别跪了,二爷说让你们起来,回去把衣裳穿好。” 旺五和财童闻声,如同大赦,喜极而泣,相互扶持起身。起来松动了腿脚,又跪下,朝屋里方向磕头,齐道:“小的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是的呢,这二仆那日见庄璞被大姑娘和二太太等人夹持,他们寻隙溜了,还为大姑爷跑腿,怪不得他们的爷有恨。 眼下获救,两人退去。庄玳看他们走后才转身入屋。 屋里。 庒琂此时跪在炕边,肃远一脸茫然,弯下身腰欲扶她起来,她扬手示意不必。 只看到庒琂对庄璞道:“二哥哥,先生和玉姑娘不见,如今虽然查不出什么来。可我觉得自己有错,请二哥哥骂我,罚我。” 庄璞冷笑,没言语。 庒琂突然下跪,一则觉得是时候,那二仆被庄玳放走他不是没吭声么?二则当着他人的面给他跪下认错,他必定顾及脸面。谁知,他至终不言语。 这一出“苦肉计”,庒琂暗自叫苦,可不是赔了膝盖自尊了? 好在湘莲没记仇,先于其他人去扶起庒琂。庒琂起先还推着不肯起,想继续求原谅。庄玳和肃远见庄璞不动于衷,有些恼气,便与湘莲一道将庒琂扶起。后头,一屋子人也没什么话,庒琂一脸悲苦,自主落寞出去。 庄玳毕竟不放心,追了出来,左右安慰道:“妹妹不必自责,妹妹那时托意姑娘都是为先生着想,也为哥哥着想。哥哥如今这般,我倒觉得是哥哥对不起妹妹。” 庒琂毫无神情回应,由着三喜扶走。 庄玳不敢再追说什么,站在原地,目光发愣,望送她离去。 回到镜花谢。子素瞧庒琂c三喜两人的脸色惨白,以为是曹氏刁难,因而愤怒道:“每次跟那边的人有关联,你们都落不得好。二回不许去了。” 庒琂痴痴的上炕,鞋子也不脱就躺下去了,随手拉过绒被盖住自己的头脸。 一时间,子素和三喜听到庒琂嘤嘤的闷哭声,两人不敢安慰相劝,只管站在一边守着。 到近晚时分,寿中居来传话请琂姑娘过去用晚膳,庒琂才朦朦胧胧感觉自己哭睡过去了。因经今日折腾,着实没胃口,便在炕上回复来传话的丫头子:“我身子又不舒服了,没胃口。请老太太先用吧!”又怕老太太担心,会过来瞧,又补一句:“我再歇一阵子,等老太太吃完了,你给我送一碗汤来。” 丫头回寿中居,按庒琂的意思回了话。 老太太对竹儿等丫头道:“琂丫头近期身子总不好。那伤没好全?”故命竹儿端汤端饭过来瞧。 竹儿来了,仔仔细细把庒琂看一圈,见她愁眉泪目,有气无力状,心中不免担忧。庒琂从竹儿的眼神中也瞧出那些担忧来,便开口讨要汤饭来吃,以证明自己并不太严重。她一面吃一面对竹儿道:“姐姐回去给老太太说,我吃得好睡得也好。只不过日里贪玩入寒了。我身子无碍的。请老太太放心,不必牵挂我。” 竹儿笑道:“姑娘既这样说为何不亲自过去给老太太说?” 庒琂勾头,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竹儿又笑道:“我该打,姑娘的身子都这样了我还拿姑娘寻开心。我过来看到姑娘吃得香,就放心回去回话了。姑娘身子不好,吃了饭赶紧歇着吧!养足了身子好过年,除夕那日,老太太可等着看姑娘的节目呢!” 庒琂点头。 随后,竹儿收拾庒琂吃剩下的残余碗筷,三喜和子素送她出门。竹儿就此回寿中居回话。 送走竹儿,子素和三喜回屋,到了里头,看到庒琂趴在炕上作呕。两人着急,拿水的拿水,端口盅的端口盅,无微不至照顾庒琂左右。 庒琂呕了一会儿,除了清痰口水,也没呕出什么来。 子素服侍她吃了水,又替她拍背,终于伺候她躺下,这才问:“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吃,还为难自己狼吞虎咽的作给别人看。好些没呢?” 庒琂舒缓一口气,点头,再拉子素的手,示意她坐下。她将头枕在子素的膝盖上,凄然道:“姐姐,我好累!” 子素拍着庒琂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枕着我膝盖睡一会儿吧!我就坐这儿。” 庒琂闭上眼睛,继续道:“我说我容不下这府里人,没等我容不下别人,别人先容不下我了。姐姐,我是不是自讨苦吃?” 子素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任何事都会有结果。我相信我们合力,一定办出个极好的结果来。” 庒琂获得安慰,凄然微笑,仍消极道:“难啊!关先生这件事过不过得去还未知,可恶了,除夕还要我出什么节目!我本不是府里人,我本是卓府女儿,我凭什么忍气吞声为她人献媚取乐?姐姐,我今日多窝囊你知道么?现在回想,我恨死自己为何不能反抗一下?或者假装无视所有。即便什么除夕,什么节目,都无视它,不参与它!” 子素“嗯”地回应,眼睛却跟三喜直直的对望。 那刻,庒琂迷迷糊糊眯睡着了。她梦见自己与父亲母亲,姐姐弟弟一同过年,一家人站在港口码头,看船坞千帆,海上明月,烟花闪逝,流光溢彩,情景里充满着幸福。 可,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醒时,所有的现实依旧,所有的艰难依旧坎坷泥泞。 是的,接下来所面对的事,便是一团泥泞,她继续深陷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九章:扫红尘,去唳迹(上) 过了十二月二十三,按历年习俗,至二十四日,府外停务,府内扫尘。仅此一日。 大有新年前“扫尘除旧”之意,老太太常言说:“坐得金山银山,享得荣华富贵,但要有一丝苦心,停下半日,做不做什么无妨,忆苦思甜才不忘记祖宗们如何辛苦辛劳的恩情。” 故此,府中男女老少皆换农装,挽袖劳动,以此致敬报答。 那日,庒琂推脱用餐,老太太差竹儿来探视,镜花谢花不少心机打发走竹儿,之后庒琂悲戚躺在炕上言语,枕在子素膝盖上睡过去了。到晚上,庄玳与肃远悄悄来镜花谢看庒琂,那会儿庒琂还在睡着,二人不好打扰,只留下话对子素交代。 庄玳道:“请妹妹不要忧心伤感,二哥哥不怪她。请她歇好一日,到二十四我再来帮妹妹扫尘。” 子素自庒琂回来说这些话后,原本对北府人恨之入骨,此刻对庄府其余人,更是不待见了,只冷冷的面目应对,没端礼没应答,凭庄玳如何委婉好气。 庄玳又道:“如妹妹晚些醒了,烦姐姐你告诉她,我来过瞧她了。” 子素瞟一眼给庄玳,假意抿起嘴角,本应是对庄玳说话方是见礼识度,谁知,子素转过头脸对肃远端礼,温柔含情道:“贝子爷月前那幅望月图,画得十分有意境。虽说月下无诗题,但那轮月色让人记忆犹新,身临其境。那处无诗胜似满诗情意。” 肃远措手不及,半愣状态望子素。 子素原是要敌对庄玳,便借肃远月前那幅月图讽刺庄玳。是的,那月前庄玳和曹营官拿三府画作到镜花谢请庒琂品赏,那会儿阿玉也住在这儿。那日,镜花谢里,焚香赏画,慧缘还未嫁去东府,子素与慧缘为了三幅画作,引故旁今,唇枪舌战。那日,子素为了敌对慧缘,就是推崇肃远的望月图。此时再一次借肃远的画讽刺庄玳。算是有始有终了。 想想,子素觉得,肃远的出现正好,不早不晚,不多不寡,时间相宜后头,再回过神境思考,冥冥之中,红尘滚滚,众事纷扰,几多人几多秋事,皆已有天意而子素和肃远的天意,或许已在望月图中结了心盟。 若非世无望月,何来兴叹?后话了。 庄玳涨红了脸,尴尬伫立,因月前来赏画,最终胜之不武,“兰”图胜出。此刻子素如此褒扬肃远,重提“月”图,可致他何等尴尬。 肃远稍稍点头,以表谢意。 子素再温柔对肃远端礼,无视庄玳。尔后,庄玳与肃远两人,一人心满意足,一人心怀落寞,悄悄出了镜花谢,各自回府回家。 日次,三喜欲把庄玳和肃远来看望庒琂的事给她说,子素很没好意,对三喜冷道:“好话都给你说尽了,世上就没坏人了?” 子素话语竟如此尖酸。三喜欲言又止,出去忙自己的不参语。庒琂在炕上望二人,满心奇怪,多少觉得子素对三喜刻薄了。 至夜,寿中居的梅儿领丫头托几个盘子来,各盘放一套旧衣裳,上头还搁着麻搓红头绳一根,无其余装饰配套。梅儿送到庒琂跟前,只给说:“明日是府里扫尘,按规矩得换旧衣裳,以粗茶淡饭过,姑娘应随礼。常年,各府里姑娘们都这样,到明日各自劳动,把自己屋自己事扫除一日。” 倒说得明白又不明白的,庒琂知梅儿那脾气不太近人,所以没问。接了东西,主仆三人送走梅儿,相互坐在炕上对目静坐。 二十四日晨早。 因不太放心,怕自己装扮上有违失礼,遂而让三喜悄悄去把竹儿请来。 庄琂随和问竹儿:“可有什么忌讳?” 那时,竹儿已是一副农人装扮,通身旧衣,满身补丁,那头发不似日里那般细致了,只随意把头发扎出一条辫子,辫子末尾扎了一根麻搓红头绳。就如此。 竹儿听庒琂的话,笑道:“梅儿那蹄子怎没给姑娘说清楚!回去我得好好说她!”如此说,自己转身打圈圈给庒琂等人看,“姑娘你瞧,今日府里女众,都这样。越是用心劳动,老太太,太太们见了才喜欢。所以姑娘你也赶紧吧!这会子,别的府里姑娘们早穿好了。过会子来请安,老太太见过放回去,各自干活儿了。姑娘你这地方住的时间不长,我瞧着要忙的多,你们赶紧的吧!她们得到了。” 说完,竹儿去了。主仆三人按竹儿那般打扮起来,换作一副农人模样。 装束好后,庒琂对子素道:“我瞧着今日府里视得颇为隆重,姐姐你还是跟我去一趟。左不过露一眼就回来。” 庒琂歇一夜后,将头日怨气消殆完了,依旧想如何挽回自己处境人际关系。正好,子素对众人冷漠,众人对子素也有些偏颇。既然有这机会,庒琂不肯错失,何不让子素也尽显一番,表明自己,也表明子素对庄府入心了。 子素不肯。 庒琂道:“姐姐,昨夜我气过头了。可气有何用,这不是寄人篱下么?我们就按别人的游戏规则来玩。当是玩玩吧!谁玩到最后才是赢家,过程不重要。” 子素听闻庒琂这番话语,也觉着有道理,莫名又觉得庒琂换了一个人,心能如此的决断,人也似更无情了。 子素心里暗想:她越能这样,我就越放心了。 所以,子素再不想露面,庒琂这些言语表现,她得支持呀。毕竟说,姐妹情谊,同舟共济,为的,就是一番热血不平。 过后,三人到寿中居请安。 从门口外头迎进,一眼看到满厅内外的陌生农妇家女,叽叽喳喳个不停。若非常日相处,认识得每个人面相,此刻来见,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在南边集镇赶集过市呢。 庒琂如常,进去给老太太端礼,给太太们端礼。 三喜和子素随之。 众人见庒琂主仆三人这样,都笑了。 老太太扎着一块黑色破抹额,素盘一头银发,身上是一件破棉长袍,手支着一根烂木棍。坐在堂上,远看,这分明是山沟里来的农家老太太。 老太太因见众人讥笑庒琂,恼道:“你们笑话他人,他人不笑你们,那是人家识礼数,要是那些不知礼数,心中有数的,人家表面不言语,心里早把你们笑成灰了。你们还乐得给人看,真是少见!”又对庒琂道:“丫头休理她们,今日可不必见礼的。皆同是平等劳作。也不须跟往日那般拘着。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其实不必过来。每年惯了,不过来的话你们心里不安逸。那看也看完了,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山外海远的山沟人,你们都去吧!把你们的窗啊,桌子,旮旯犄角儿抹干净了!回头,我到各府瞧一瞧,看好的,我留下吃一顿农家饭,看不好的,我赏你们几块肉过年,除夕饭桌子上,有肉吃的不必来了。” 众人连连称“是”!各有次序退出去。 庒琂跟在后头,与子素对视,暗暗露出笑意。 等回到镜花谢,子素冷眼嘲讽:“皆是一群虚怀假意的人!说众生平等,那是装出清高淡泊,抬自己身份罢了!” 虽如此,也跟庒琂一道按府中规矩“扫尘”。 镜花谢本不大,是紧邻寿中居一处独院。所谓是院中院。通院有几进屋子,外厅及内厅,厅内左进是炕厅,炕厅里隔有一卧房,庒琂日常居住内厅右进,是三喜的卧房,也是隔了间儿,里头是子素住的。外厅出去是正对院子,与府中格局一般,四下有廊下栏杆,右边是进密道那厢房,左边也是一处厢房,早先阿玉住过。再是后头,有一间厨房,因日常都去寿中居用餐,这厨房闲置不用,若非庒琂身子伤病需熬药,不然这处厨房便荒废了。如今是“药厨”正当。 镜花谢扫尘,子素道:“屋子不大,清扫起来也没什么。平日我们都是极干净的人。姑娘细心,按你自己意愿随意打整一下便罢了。三喜你负责外头清扫。她们不是说得下厨么?下厨的事我来做。” 是的,子素通厨艺。此时,正用得时候。 庒琂诧异:“姐姐你怎这么铁定老太太要来?” 子素道:“姑娘,你与别人不同。老太太再不去别人那里,也会来你这儿,并且许多人也要来。才刚请安你看到了,多少只眼睛想看你这儿出丑啊!等笑话呢!既说是平等劳作,又提说吃农饭,可不应那句各扫门前雪各自各活,各家各灶。老太太今日是佛爷,看看这看看那,好看的舒心,好吃的留下吃一口。开心就多吃几口,不开心,如她说的那般赏些肉。” 说着,几人相视而笑。 实际如子素所言,镜花谢不大,劳作起来也就是整理书籍花草,窗户门沿,因平时日日清扫,如今也花不了多大功夫。遂而更多的事在厨房。 庒琂整理完屋里的摆设,寻了空对院中除草扫雪的三喜道:“你弄完了去看看素姐姐,她那里比我们这儿要麻烦。” 三喜笑道:“素姑娘那里最不使力的。姑娘看这堆雪,我还有的搬呢!” 果然,院中积雪,平日看着平平坦坦,十分好看,并没什么不妥,如今清扫出来,真是一堆浊物,留着胀目,去之难移。 三喜道:“我们院子就是少了小厮伺候,这种重活儿我们想快是不能了。不过不怕的,三喜能做!三喜做得牛也做得马,不比府里的小厮差劲儿。” 庒琂赞赏投笑向三喜,表示谢意。之后,庒琂倩影蹁跹,一径向后头厨房走去。 到厨房屋檐下头,看到子素从外头提一桶水进来。 庒琂从未见过子素如此劳心劳力务活儿,即便以前在南边做野味鸡,那鸡也是别人杀好处理干净,她净手完成而已。 庒琂撩起裙摆,挽起袖子走去,也不等子素抬头拒绝,她已把手放在提杆上,与子素一同抬。 子素道:“你怎就过来了,这活儿我能行。外头冷,你在屋里坐着吧!” 庒琂笑笑,依旧与她同心协力。等把水抬进厨房。 庒琂看到厨房已被子素整理得干净妥帖,灶台是灶台,木柴是木柴,也不知她从哪里借来的油盐米粒,还有锅碗瓢盆,俱摆放在配菜桌上。 庒琂诧异惊望:“姐姐要做什么菜?” 那时,子素蹲在灶台生火,卷着一本册子成筒,对灶内吹。听庒琂的话,子素停下吹火,回头道:“要吃农家饭,我就给她们做。难不得我。” 庒琂过去,蹲下:“姐姐,老太太说说罢了,你别当真。” 子素道:“别人可以有假意,我们何须学她?我们是真情实意的。要做就做好。无妨的,亭儿。” 庒琂感激,道:“那做点好吃的吧!我瞧着都是些青菜野菜,你是哪里寻来的?” 子素道:“你担心过于。这种富贵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想必别人府里也跟姑娘这样想,早是备了极好的菜品等老太太去。听一早上那话,日常什么什么,惯了什么什么。听的人不知什么想法,我听来,有人极其厌倦。所以,我来创个新。”又诡谲发笑,低声勾头来给庒琂道:“我做得贼难吃那种,让她们永生不忘!” 庒琂会心笑了。 庄琂知道,子素借机报复庄府的人。 但是,不知子素想做些什么菜品食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章:扫红尘,去唳迹(中) 如子素所言,各府熟悉历年“扫尘”规矩,皆有打算处理,唯独一样,下厨烹饪,得是主家人亲劳亲为。 镜花谢庒琂与子素合力烹饪同时,其他府院太太领着姑娘们也忙碌此事。 老太太歇过中觉,醒来时特地问竹儿是什么时辰,竹儿如实说:“过未时了。” 便由竹儿等几名大丫头服侍起身,到外头里间再歇一会子,用了些许茶点,忽听闻立在边上的大龙钟“噔噔”洪响两下。 老太太言道:“有人来请过没?” 竹儿回道:“北府先来了,差贵圆来请,后头东府大姑娘亲自来。我才给回说老太太歇着呢,西府太太自个儿来,我都这般回。” 老太太叹一声:“南府的年年落后,我说你们帮手不够再添几个人,总推说不用。这几府里头,最凋零的是南府了。将他们放到外头,我瞧比不上那些大户儿。不过也好,清净的人没烦恼,争前争后固然有益处,可益处不抵烦恼多。我瞧她是个明白人。” 竹儿微微一笑,帮老太太换一块厚垫的抹额。她知道这个时候,老太太定要到他们府里走一走看一看。外头天冷,抹额薄了头皮脸容易受冻,故细心做这事儿。 因而,竹儿问:“老太太今年先去哪府?” 老太太闭着眼睛,少许才哼哼笑道:“我寻思你觉着呢?” 竹儿不好回说,略思考半分,凑过头脸,笑道:“镜花谢离我们这儿近,老太太移步就到,先活动活动,腿脚有劲儿了管是哪里的府院,随便怎么去都行。” 老太太抬头,又抬起手拧了竹儿一耳垂子,笑道:“你耳嘴儿忒机灵,说起话来比针还细。琂丫头才来,我头一家去她那儿,别人还以为我太过爱护。该是避嫌。我瞧东西北府相继频临,必定早是备妥当,这等掩人耳目的没什么好看。如不然,今年先去南府吧!看看眼下她们整弄得如何。” 那时,梅儿在外头添手炉子,一面拿炉封套封上,一面托着走进来。到了老太太跟前,先把炉子递给老太太抱住。 老太太没接,厌弃地瞟梅儿:“还不知道日子的?旧时穷苦,没得汤婆子暖手,不也得出去干活?拿下去吧!” 梅儿被斥得红脸,赶紧拿下去。 竹儿看到梅儿窘相,便出口对老太太道:“她也是担忧老太太受凉。难为她有这片苦心了。” 老太太道:“这就是她不懂的意思了。” 这话巧给梅儿听到。她捧着炉子才出到帘子外面,真真听得清楚,脸蛋红热未消褪,眼睛赶着又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流了下来。 少顷。 老太太穿回旧棉袍子,拄那根木棍,也不让人扶,颤危危的从里头走出来。后头跟有竹儿c兰儿,小丫头子们不让跟。原本想叫梅儿一道,叫兰儿寻一圈,兰儿回说不见人。因而让兰儿顶。 老太太道:“梅儿丫头往年跟我去,怕是腻了腿脚,不爱走动了。兰儿你管厨下,走走去,看看她们做的饭菜如何,你给点评,她们才心悦诚服。” 因此,主仆三人出到院子,在院中,老太太还住脚回望镜花谢院门,叹了一口气,然后出中府。 才走在统府径道上,天便下起小雪,先是零零星星,跟那烧了纸的碎尘沫子一般,再走几步,那雪天跟蒙起一层薄纱。 竹儿有些担忧,欲出口,老太太打断道:“无妨。”继续走。 那会子,北府c东府c西府岔口,闪几个人影,老太太瞧见了,呵呵笑出声来,当是没见。 一路过去,老太太有意无意对竹儿和兰儿道:“用心过于了,这有什么好。当年我在宫里头,见天后为了笼回天帝的心,日日这般苦等。可又如何?频烦自己,忧思过度,人的身子跟它的心是一同的,身子不好心就不好了,这心不好,身子再强又有何用?可见人心平和,不随波逐流也有好处。” 竹儿和兰儿不明老太太言语意思,未敢吱声,只跟在后头同步。 主仆几人费了许多时候才到达南府外门。 南府,是庄府独隔的一处老宅,若论庄府定基宅地,南府是首府,庄府今日延伸壮大,应源于南府。属归祖宗之地了。可如今看南府,并非如其余三府那般富丽。老太太说南府凋零,看他们府门便应了这句话的景了。 那府门门外,与家常院落一般,无镇宅吉祥石雕玉砌。府门上头的檐头倒比其他府要长,伸至台阶外,若外头下雨雪,躲在门下,顶上跟撑一把大伞无异。上了台阶,对着便是那扇大门,用的是沉香木,尚未靠近,隐隐飘香,只是门面简朴,并无铆钉装饰,大门两侧是角门,亦是沉香木配套,俱无上漆,显得极其古朴。大门两侧,挂有两扇匾联,右进联题字是:“东西不见西东见长河波浪起”,左进联题字是:“南北是闻北南闻阔海涓溪流”。顶头府匾系黑墨字,题:“南府”,无金边描饰。 此刻,大门虚掩。 竹儿欲先去推门,老太太执着木棍子横在她前头,不许她开。于是,老太太自个儿缓步靠近,伸手推开。 门里是一方大院子,院内已收拾干净,平平淡淡,毫无绿植生气,院中央竖摆九口大水缸,缸上满满的盛有水,水缸边沿,积有一层白绒绒的雪花沫。偌大院子,寂静得出奇,竟无一人进出伺候。 老太太进门后下台阶,从左侧绕水缸往边上走,直向南府二门。 进二门又是一方院子,略比前院小些,却比前院有些生气了,通道两边栽种有柳树,因季节积寒,那柳树早过绿期,光秃秃的柳条儿静垂不动。那地上平平整整栽有遍地萝,叶子生长得极其繁茂。 老太太走过时,多看了几眼,叹道:“我最不爱来的原因,就是这里没活力,光秃秃的让人不舒坦。多少有些颜色才好,六姑娘七姑娘又一日日见大了,怎就不培养些好颜色给她们。多少年过去了,还放不下那颗心。可见人心深沉,连一点儿颜色都要藏着不露。” 竹儿道:“我瞧着挺好。这府里太太”竹儿咳了两声,看了一回老太太的脸色,又道:“太太喜欢,老爷也喜欢。左不过她们自己住,老太太又是明理的人,不爱管这些。他们舒心,老太太也舒心了。岂不是两好?” 老太太点头。那时正临近大厅,这才见到廊下有一二个丫头子拿着扫帚走来。 因见老太太,那丫头子赶紧碎步过来端礼。 老太太摆手作罢,问道:“你太太呢?” 丫头子回:“才刚把里头小院子收拾完,六姑娘活泼了,把七姑娘案上的墨坛弄翻,倒了一地的黑墨。太太不让我们擦,自个儿在那里擦呢!才好了,又赶去厨房捯饬。” 老太太惊奇:“你六姑娘七姑娘现在何处?” 丫头子回:“七姑娘在厨房帮太太的手,六姑娘跟绮梦去小院子后头摘菜。” 老太太听毕,满心欢愉,赞道:“看吧,这才是人情味儿。可惜,也是两个闺女儿。走吧,咱们去厨房瞧瞧去。” 竹儿对那丫头子多嘴问:“你们太太在厨房做什么吃的?” 丫头子互相笑看,抿嘴不答。 老太太转手拉竹儿的手,道:“你又爱问人家。既然来了,人家丫头都清楚,该给我们惊喜。不用问了,我们去看。” 于是,主仆三人,左转右拐,过了几处庭院,到一处院子。远远的看到瓦顶之上,蓝烟滚滚,又隐隐约约听到屋里传来咳嗽声音。 兰儿惊觉,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屋里熏呢,不然我先进去请太太。你这儿等一会子。” 老太太摆手,大致不必的意思。 故而几人慢步向厨房走去。 到了门口,果然一股浓烟轰散出来,弥漫整个门口内外。 老太太等人眯眼往里瞧,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人影。 只听到幺姨娘的声音道:“七姑娘你出去吧!去外头坐一会子,看你姐姐回来没回。” 七姑娘笑声道:“太太怕我被熏着。我不怕的。六姐姐跟绮梦去了,要是回来早早听到她们的脚步声了。姐姐的脚步跟打天雷似的,不用看我也知道她没回。” 幺姨娘笑道:“那你出去看看又何妨。” 少顷,果然见到七姑娘庄瑗呶着嘴出来了。忽然见到门外站三人,定眼后,见是老太太,她惊喜小跑来扶住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看庄瑗面目衣装,脏得跟外头村落小孩一般。 老太太心疼道:“哎哟,这是哪里来的村姑娘啊!我瞧瞧。” 先拉住庄瑗,仔仔细细的端详。庄瑗很不好意思,脸儿羞蹭在老太太的手背上。待老太太要牵她的手进入厨房,庄瑗阻止道:“老太太不要进去,里头熏人。我进去叫太太出来吧!” 没等庄瑗停音,幺姨娘捂嘴咳嗽迎出来了。只见她粗布包头,编了大辫子,厚厚实实挽在后头成个髻,红头绳若隐若失隐藏在发髻中,纠缠在一起了呢身上穿的跟众人一般,是普通人家的旧衣裳。 幺姨娘的手来回在身上擦,不好意思道:“老太太怎么来了。我这都没准备好呢!” 老太太笑道:“往年过了二十,你就给我说先去她们府上,我就奇了,你们府里排末,做起事来也这样?今年我特特过来,看你们怎么个忙活。如今真瞧见了,该是这样。我甚是喜欢。” 并不管理幺姨娘阻止,老太太进去了。 幺姨娘因看到外头下雪,一面惊呼:“哎哟,下雪了。”一面转身跟在老太太后头。 厨房内。 老太太被熏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糊糊涂涂的摸向灶边,见灶孔里朦朦胧胧有火星子,往里再瞧,火星子半灭不燃,堆满一堆的柴草。 老太太蹲下,用手中那根木棍往里头挑,只见她挑来挑去,没一会子功夫,里头的火燃起来了。 众人见之惊喜。 竹儿和兰儿赞道:“老太太夹雪带火的,出门有瑞雪,进门能生火暖屋。怪不得我们府里日日兴旺,年年朝阳。” 老太太略咳几声,用手挥了挥眼前的烟雾,道:“好了!着了火就不熏了。” 幺姨娘端来张矮凳给老太太坐。老太太又道:“可见你们做太太没生活的,这火堆它跟人是一样儿,有心有形。你不扒开它的心,它的形如何亮出来。” 幺姨娘尴尬赔笑。 兰儿接道:“老太太长寿,见多识广。可不是说撩火心了。” 庄瑗歪头问:“何为火心?” 兰儿笑道:“柴草堆积在火星子上头,中间儿冒热的便是火心。火心被堵死了,就燃不起来了。所以老太太才把火心挑开,让它燃起来。” 庄瑗“哦”的明了。 幺姨娘道:“要不说老太太懂生活,让我们忆苦思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长长生活历练,日后但凡出去,至少生火保暖不成问题。” 老太太连连点头说是。 于是,老太太负责帮手烧火,幺姨娘轻松欢喜地忙碌做菜。那配菜案桌上摆着各类青菜鲜肉,跟平日府里食用的无二。 老太太道:“不必样样做,你就给我做一样尝尝。” 幺姨娘看案上那些菜物,一时间犯难了。正这时,六姑娘庄玢跟丫头绮梦提篮子回来,人未到,脚步声噗噗的响来。 转眼,庄玢哈哈笑进来,道:“太太,我回来了。我把小院子的菜心儿都掐光了。” 幺姨娘急去接过篮子,又让绮梦出去。 绮梦丫头出去,幺姨娘才递篮子给老太太过目,一边嗔怪庄玢道:“你都摘完了,后头吃什么?不是叫你摘一碟子就够了么?” 庄玢道:“今日摘多一点儿,明日不必去了。日日都去,怪劳动人的呢!” 幺姨娘笑对老太太:“老太太你瞧,人还是机灵着,懂得疼惜下人们呢。” 老太太拉住庄玢,握住她冰冷的手,给予护暖,慈祥道:“该有这样的心。你厚待了人,人必厚待你。我瞧府里的姐姐们个个不如你。老太太最疼就是你了。” 庄瑗赌气了,转脸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上头闷气:“那是老太太把我当桌子上的菜,不喜欢了?只捡一样就完了。” 老太太众人听毕,忍不住笑,又招她过来,好好疼爱她一番言语才罢。 因说到做什么菜,庄玢傻乎乎的指向角落立着的一个独炉子,炉上搁放一口小汤锅。此刻温着火。 庄玢道:“老太太为何只要吃菜,不品汤?七妹妹还跟我说,肉食青菜,人人都爱,清汤” 看她说不下去,庄瑗接道:“清汤寡淡,最是精华。我们居家过日子,粗茶淡汤,应知满足,方得安乐。这不是我说的,是太太日前教导我们说的。” 老太太惊讶看了一眼幺姨娘,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两个孩子,紧是将她们搂过来。 老太太对幺姨娘道:“别忙了,给我盛碗汤来。” 幺姨娘一面嗔视孩子,一面去找碗勺盛汤。 汤,是冬后闲放的红瓜,糯糯的滔出一小碗。老太太看着,没半点油漂,勺子捞起一勺子,吹凉了入口,道:“倒还甜美。只是清淡了些。如有骨头,先入骨头,等熬出味道来,再入瓜,那时出来的汤甜美生鲜,又好吃又养生。如今吃这碗,跟逃荒大灾民似的。” 幺姨娘要去接过汤碗,老太太躲开,道:“我觉着好吃。只是孩子须少吃,无肉食不长肉,孩子长身体可不能缺的。又说是忆苦思甜,你做的十分好。我嘴里虽然那样说,可我的心真真满意。我喝完了它还要一碗。” 幺姨娘很是高兴,几人看老太太喝光,又添一碗。 吃完,老太太道:“再坐一会子,我就往别府里去。你们继续弄吧!” 言语之下,幺姨娘没挽留,只垂立点头。 尔后婆媳儿孙几人拉家常,说往年几府都做了什么菜,都是什么味道,老太太逐一讲来点评。幺姨娘听了,总结知道,老太太对北府菜品不是很满意。 老太太的意思说:“别的府里论不好,就那样了,只她那里跟人一般油腻。要是这汤在那屋里吃,我可一勺子都咽不下去。往年我都没动筷子。也不管边上看的人什么心情。兴许今年知趣改一改才好。我又是这样的人,看到什么未必愿意说出口,想必是极讨人嫌的。” 后头,老太太起身说要走了,因见外头雪下得有点大,幺姨娘故意找话绊住老太太,让庄瑗找丫头子们寻伞来。 等伞来了,老太太没推辞,让竹儿拿,幺姨娘等人送至大门外。 到门下,老太太意味深长叹道:“管它多大的雪天,也有融化一日。看是美美的,谁想美美的里头是锥心的冷呀!只要心里相信有暖,再冷的天不怕的。你说是不是呀?”深深的把幺姨娘望住。 幺姨娘抿起嘴巴,勾首。 老太太叹几声,便移步下去了,竹儿和兰儿要扶,老太太不给,依旧持着木棍自己走。只是,竹儿在边上多撑一把伞而已。 在径道上,竹儿道:“雪大了,怕老太太脚下滑,如不然我去给各府说一句,让把做好的菜端来一二样。” 老太太道:“那扫尘不就成空口布置的了?都走到这儿了,不走她们院里,又说我偏心了。无妨。” 往下,老太太去西府。 因事前有丫头在外头探视,早看到老太太来,先进去通报了。老太太临近大门,郡主领着凤仙姨娘c庄玝c庄玳出来迎。看她们的打扮,个个如村野之人,唯独气质依旧鲜活。 到了里头,郡主亲自倒茶水,庄玳和庄玝合力抬炭火盆子来,其余四下稍看几眼,跟常日也没什么区别。故此,老太太道:“想必你们吃的都弄好了。” 因见不到庄璞,直问庄玳:“你二哥哥呢?” 庄玳不好言明他二哥哥被父亲打伤,如今在屋里躺着。 郡主道:“他成日野,外头下雪了也管不住腿脚。老太太还管他做什么,由着他自己跑自己摔算了。” 老太太信以为真,没追问。一会儿,郡主下去端饭菜,庄玳借出去的时机,偷偷往外头跑了。 里头的人并知晓,庄玳此刻是去镜花谢。 因为,头天去瞧庒琂,他下了承诺今日要过去帮扫尘。如今,应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一章:扫红尘,去唳迹(下) 西府供上的饭菜极其简单,是提前备好了的。老太太只拿筷子夹几口青菜,看那菜叶子竟有些绿中泛黄,就知晓此菜做好有一阵子了。 品尝几口,说句挺好,便没言语了。郡主本不是太主动讨好的人,知礼应在一边,等老太太放下筷子,她自己端撤,稍后,又端来茶水漱口。 老太太道:“是什么水?” 郡主道:“去年接的头冬雪水,煮入炒麦。” 老太太接过来看,黄幽幽的一杯子,未靠近鼻口,先闻得一股麦香味。她没过口,只道:“有滚过的白水没有?” 郡主微愣,略显措手不及,慌慌张张接走老太太的茶杯出去换一杯白水来。 老太太这才用来过口。 之后,郡主解释道:“去年老太太说,炒麦制茶,才活得味道。我妄意揣测,给端那个来,都怪我不够细致用心。” 老太太摆手,只说无妨,便没久坐,又给郡主说她要往东府去。原本让庄玳跟去,寻半日没见人,老太太便走了。 郡主送出门外,到了外头,老太太思想了一番才言说:“女儿在镜花谢,你也该去尝尝她做了什么。方是个意思。我来你们这儿,你们怎没个意思呢?” 郡主稍稍弓背,礼应说是。 老太太想了想,再补充:“你晚些时候去吧!那会子我也该回那边去。这样,你差人去南府说一声,都一起吧!丫头进府第一年,凑个闹热,涨涨人气。冬日寒冷,那院子太清了。” 郡主不由自主矮身端礼,目送老太太下府门台阶。 只见老太太主仆三人步伐徐徐,不急不缓,那径道面上起有薄薄的雪层,印出三条长长的脚印。等老太太走远,宝珠和绛珠两个丫头抱一件夹绒披风来,轻轻给郡主披上。 郡主不想披,宝珠死死按在她肩膀上,声道:“太太,雪大了,这天更冷了。” 郡主面容如雪天,目光凛冽,口齿清冷道:“是啊,雪大!这么冷的天,老太太就没感觉?还穿那么单薄。你差个人拐去东府和北府说一声,让有点儿准备。” 绛珠道:“太太,不用去了。早先外头有人来探哨,老太太没出来呢,她们各自回去了。” 郡主道:“我们的心意要让别人知道才好,有这心没人知道,有什么用。” 这样说,绛珠推着说不用差别人。她自己动身去东府,后头叫玉屏去北府。总之,按郡主的意思,好心好意给报说,让她们准备好旺火和披挂的衣裳。 绛珠从西府东侧小道进东府后院,先过庄瑚住的宅院,正好看到庄瑚及儿子查玉童、女儿查良秀收晾在外头的衣裳。两个小孩抓地上的雪,相互撒玩。 庄瑚厌烦地骂孩子,又不停地指使丫头子们,要她们机灵着赶紧把那处这处的地方弄干净。绛珠听到庄瑚吩咐人做事,没现身,等庄瑚落音后,她才出来。 末了,绛珠把老太太在西府的情况给庄瑚言说一道,再把郡主的好意传达给她,因没去给大太太秦氏亲口说,还想往那边去。庄瑚阻拦道:“老太太不是就到了么?你不必去了,我去!省得你又要跑一趟,都是一句话,传两次不够你跑的。” 绛珠感激地朝庄瑚端礼,心情美好原路退回。 庄瑚将手中的衣裳塞给丫头子,再转身,一手拉住查玉童,一手拉住查良秀,赶着秦氏住处。 庄瑚到了那边,老太太还没到,她先吩咐丫头子去门外盯着,还要她们随时来报。趁这当口时候,急忙拉住子女二人到里头给秦氏请安。 那会子秦氏在炕上抽烟,一副农妇模样,正眼看她的行头,与周围环境布置十分不相宜,庄瑚心里不免想笑。 庄瑚对秦氏道:“太太,老太太快到了。” 秦氏心惊,移开烟嘴:“去过北府了?” 庄瑚摇头:“没呢!说先去的南府,是从西府过来的。” 秦氏愣了一会儿,将烟枪递给庄瑚,身子往炕下挪。庄瑚见状,示意两个子女去扶。 查玉童和查良秀识意,机灵快手的去扶住秦氏。 秦氏下炕,庄瑚把烟枪搁在一边,又蹲下给她穿鞋。 秦氏道:“外头都擦抹干净了?去年说里厅门外不该放兵器架子,撤了没有呢?” 庄瑚道:“早吩咐撤了。” 秦氏才安心,又紧张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庄瑚道:“外头下雪,比先早更冷。我让人先抬炭笼子把屋里烘暖。才刚太太差绛珠来报,说老太太穿得单薄,看我们要不要准备衣裳护套。” 秦氏已经站起了,又缓缓坐下,道:“老太太的心最难琢磨,你越是准备她越是不满意。我看,不必准备着了。对了,滚园那边差人叫来没?” 庄瑚惊醒,拍脑门道:“我竟给忘了。怎么能少我们大奶奶了。” 秦氏急道:“把你大哥哥也叫来。一年到头,老太太把这事儿看得最重。别在这节骨眼又惹她生气。” 庄瑚点头,紧对门外候着的丫头刀凤叫。刀凤进来,庄瑚吩咐她去滚园请大奶奶和大爷。 刀凤领命,去了。 刀凤到达滚园之前,庄瑚和秦氏、查玉童、查良秀几人快脚赶去厨房,那时外头打探的丫头子来报,说老太太快到大门外了。 厨房该准备的菜都准备好了,俱放在蒸笼里加热,等老太太来到,她们端出来即可。因觉着不妥当,秦氏让庄瑚重新生火,自己要亲自下厨。 庄瑚知秦氏的意思,总归要忙碌起来给老太太看到,这样老太太才没得挑。 厨房内,母女二人正是忙碌。秦氏有些不安乐,无意地道:“同是媳妇儿,我这着急呢,你说你这个大嫂怎么当的?还亏她平日识礼有度的。” 秦氏乃是江湖儿女,原本大度,但沉浸在庄府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也学会了这些小心眼小情怀。多少觉得自己委屈服侍老太太那么多年,熬到今日这身段,慧缘没懂得来服侍她,彼婆媳与此婆媳,差距竟如此大,于是心不平衡起来。 说者唠叨无意,庄瑚听了倒有些生气,但还是这样说道:“她只一心照顾哥哥,眼里有哥哥算是不错了。太太何必较得这么真,我们又不是北府,往里头细究,没个头了。” 秦氏不言语了。 一会儿,丫头来报说老太太进二院门了。 庄瑚忐忑地对秦氏道:“太太,那别做了,我们端去吧!” 秦氏叹息,一把菜刀剁在砧板上,砧板上还活蹦着一条活鲤鱼。 因老太太快到了,秦氏只能听庄瑚的,然后婆孙几人合力,抬着两个大蒸笼向厅走去,但凡有丫头子来帮,庄瑚都挡去了,不给帮。等秦氏几人到达厅外,老太太和竹儿、兰儿也同时到达。 见到老太太,秦氏几人抬着蒸笼立住。 秦氏笑道:“哟,老太太来了。我正准备把东西放下出去迎呢!” 老太太乐呵呵的,四下张望,应答:“什么时候你们府里的眼睛长到门口去了。一准知道我要来。” 秦氏松了手,让庄瑚跟她子女抬进去,自己出来扶老太太。 进了厅,老太太首感满屋温暖,贪坐在椅子上,松动了腿脚,道:“这天说下雪就下雪。年年都这样。独是你们外头院子年年放兵器,今年算没有了。活该我一进门,感到那么暖和。话说兵器如冷雪,看着都沁人心吶!撤得好。如今挂的字画儿,你们不像武夫家族,倒像文墨通史人家。孩子们耳濡目染,才好呢!动刀动枪我是不喜欢。” 庄瑚笑道:“等要用得上我们动刀动枪,老太太也不喜欢?” 老太太勾出些许白眼,假装厌烦庄瑚。 这时,四姑娘庄瑜来了,穿的是府里丫头子们的衣裳,后头拖一根长长的粗辫子,羞涩涩的跨进门,待要端礼,老太太指着她:“我说过什么?” 庄瑜急忙回过正身,又羞涩难耐靠近老太太。 那时,秦氏主动打开蒸笼,从里头端出几样家常菜,下头那一笼是馒头。 庄瑚也上去帮手,一边道:“面是太太亲手发的,揉了好一会子呢!老太太你可要尝尝,比以往吃的绵和多了。” 老太太眯眼道:“想必你先吃了?” 庄瑚捂住嘴巴,只管笑。 庄瑚的儿子查玉童则不顾忌什么,一手捞起馒头往嘴里塞,嚼了几口,笑道:“我妈说的没错,极好吃。”又不顾手脏不脏,拿一个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笑呵呵接了,庄瑚在一边骂查玉童没规矩,老太太不责备,只管护着道:“农家孩子就这般,像!像得很!” 正要靠近桌子看是什么菜色,身后传来刀凤的声音说大奶奶来了。 老太太等人回头,看到慧缘通头丫头打扮,手里捧着一件绒袍,还有两个护套。庄顼没来。 慧缘先端礼。 老太太没制止,对外头道:“大爷怎么没来?” 慧缘欲开口回,刀凤抢了答应:“大爷拿着剪刀修梅花,说等过一会子给老太太端一瓶来。” 老太太高兴,道:“哎哟!这么冷的天,难为他有孝心了。那,你们去催催,梅花我不要了,只要他好好来这儿我就知足了。” 刀凤应声又去了。 眼下,慧缘托手中的东西进来,先站到秦氏边上,想给她先过目再给老太太。 秦氏不解道:“你这是要外出么?” 是的,慧缘偶尔要出去回娘家探望探望,秦氏见她拿着衣裳护套,以为她又要回娘家,才这般问出口。 慧缘吞吐几声,看看衣裳,又看看老太太。 庄瑚站在一边,想笑又不笑的,憋紧了半张脸。 老太太已被庄瑜扶坐下,查良秀帮端来碗筷,言说要尝尝菜。 又听秦氏对慧缘不满道:“这规矩哪里来的,别说老太太不在这里,我好在也是你婆婆,我问你你只管回我。即便你要回娘家,我岂有不放你的道理。” 慧缘涨红了脸,向庄瑚投去目光,之后,低声道:“说……说老太太来了,外头又下雪,怕老太太冷到了,我才拿袍子来。想给老太太穿上。” 其实,慧缘哪里知道老太太来。从寿中居请安回东府,出门时大家都在议论老太太今年会先去哪个府,众人把去年的顺序拿出来议论,说按往年先去北府,老太太逛完一圈最后才来东府,到东府得近晚上去了。慧缘这才没提早过来,留在滚园给庄顼做鞋子。庄顼见下雪,自个儿不顾下人们劝说,拿瓶子去摘梅花,说要对梅赋诗;后头刀凤去滚园请他夫妻二人,见庄顼在梅花树下剪梅枝,才编庄顼摘梅花孝奉老太太的谎话。实际并非如此。 那会儿刀凤见到慧缘,报说:“大奶奶,老太太来了。太太传你过去。” 慧缘已是朴素打扮,就等过去。听得消息,满心紧张。刀凤又道:“大奶奶初来,头一次扫尘,外头那么冷,该献下孝心给老太太送衣裳护套,尽尽心也使得。” 这才有袍子和护套的事儿来。 如今,老太太就差把馒头掰进口里,听慧缘吞吐说话,便放下馒头,淡淡道:“在你们眼里,我是如此娇贵?我年轻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扫尘的意思,有我活着一日,能以身作则给你们看,便是你们的福泽了。可你如此聪慧之人,倒真真愚蠢。枉费琂丫头机灵聪颖,你还跟她那么久。” 慧缘惊吓,捧着袍子直立立跪下。 老太太显然已无食欲,看着满桌子菜品和冒热气的馒头,恼道:“我历来最不喜欢自作聪明之人。你太太最好,有什么直接说,不喜欢做的她不做。这性子,我以为你该向她学习。” 慧缘勾头道:“老太太教导的是。” 到底,慧缘心里明白了,是庄瑚示意刀凤这样跟自己说,自己才这样做。不禁又为庄瑚考虑,大姑娘也是东府人,但凡自己有错,东府人等能净身事外?无论如何,如今错了,只能自己扛着。 秦氏有些懊悔提及袍子,左右不是。庄瑚笑脸劝老太太:“老太太何须跟她生气,你趁热尝尝,看与别府里的有无区别。” 老太太哼道:“你怎就知道我在别府里用过了而不是头一家来你这儿?” 秦氏暗暗看了庄瑚一眼。 老太太又道:“扫尘除旧,能扫的是桌面上的尘埃,终究扫不净魔障。我的用心,年年被错负了。” 听后,秦氏赶紧跪下,庄瑚和庄瑜也跪下,查玉童、查良秀兄妹没反应过来,只拿着馒头吃,傻眼旁观。 言毕,老太太又拿起筷子,小小夹一块咸菜,放进嘴里嚼,未咽下去,她恍颤颤起身,对跪下的人向上扬手,示意她们起来。 老太太道:“你们的饭菜我用过了。也不错,这咸菜很是可口,晚些时候你们端一些过来给我吃。顼儿待会子来,就说我不等他了,我到北府他二婶子那儿去。晚些,你们来镜花谢吧!我也让其他府里的来。” 秦氏等人起身,齐全的应答。 老太太离开东府的时候,庄顼来了,抱着一瓶子梅花。口里嚷着说:“我剪的梅花没打算送,被你说得我不送非得不行了。”这话是对刀凤说的。 庄顼到廊下,看到秦氏、庄瑚、慧缘、庄瑜等人送老太太出门回来。 因看到慧缘满眼通红,他左手抱瓶子梅花,右手拉住慧缘的手,关切道:“被骂了?唉!都怪我没信刀凤的话,要早来,真把花送给老太太,她就不骂你了。” 秦氏显然满心不悦,甩袖道:“胡闹!”走了。 庄瑚也没好气色,扯动嘴角斜视慧缘,紧而,拉起子女二人跟在秦氏后头。 余下,慧缘紧闭双唇,下颌微颤,两眼涨热,滚下泪珠。庄顼见状,为之紧张,随手扔掉花瓶,用袖子替她擦拭。 庄顼的温柔有一时没一时的,成亲以来,冷热交替,没个定数,慧缘竟也习惯了。此刻庄顼这般疼爱,她略是感动,强颜欢笑,百般忍着,将泪水憋了回去,笑对庄顼:“大爷不必担忧,我没事。老太太说晚些去琂姑娘那里,你可得好好的,到时什么话都不要说,只静静跟我一处就好。” 庄顼笑道:“这有何难,我不去就是了。” 说完,庄顼又变了个人似的,拂袖扬长而去,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慧缘跟出门,想叫回来,又觉得自己呼唤出声会被人听到耻笑,于是生生地吞忍在喉。后来她抱着袍子又去给秦氏端礼告别,才回往滚园。 秦氏没好气对慧缘道:“你把这衣裳抱回去放了赶紧过来,依我看,过不得一会子该是过去了。” 一面的命庄瑚和丫头去准备老太太要的咸菜。 慧缘假装欢愉脸面,拜了几回礼才从这边出去。 到了外头廊下,恰巧听见有丫头子在边角议论:“二太太没回来,老太太到那儿的时候,看到二姑娘、三姑娘指着底下的人做这搬那的,老太太发火了。后头的人去找太太,不正出门么,太太就回来了。” 后头,丫头们还议论着,慧缘不愿意继续听了,只管迈步回滚园不提。 如她们所说,北府确实发生了事。 不止老太太生气的事儿,曹氏身后头还牵连好几宗呢! 头一宗便是庄璞因关先生惹下的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二章:烟霏霏 原来曹氏此前过来请老太太去北府扫尘,老太太午睡,她就回去了。后来梅儿受了委屈去北府通报,说老太太先去南府,曹氏才腾出时间来处理手头上的急事。也因梅儿去北府,老太太让兰儿去寻她才没寻到,是此事故。 曹氏处理的急事,是马婆子家那宗。那马婆子死后,庄瑚去马家游说,让老马头跟马大脚运马婆子跟刘姓两人尸体去郊外刘宅反敲。 那晚。 趁夜黑,老马头跟女儿马大脚抬搬三具尸体上马车,亮四盏马灯在车棚四角。临出门,他跟女儿一起对马车烧三炷香,焚三叠纸钱。妥当,两人赶着马车出了。哪知出城门时,巧碰见宵禁,官府排兵布守,大半夜还在挨个搜查放行。老马头害怕,急着把马车掉头赶回去。 到次日,老马头早早去城门根守着,看官府排兵什么时候散去。等了半日没见要散的光景,他便让马大脚去北府寻太太支招。后来,马大脚混混惑惑的从北府后门进府内。 马大脚不敢直接找曹氏,依旧先面见她师傅肥九。 把情况给肥九说了,肥九惊得口齿合不拢,将她拉到外头,道:“这等事你们一家做去就好了,还给太太求个什么?这几日太太应对的事儿多了,赶在年关不得闲。” 肥九身宽体胖,平时脾气火爆粗鲁,内心却细致谨慎,曹氏待她是极其厚爱的,不论她常日做什么,曹氏对她绝放一百个心。其中里头,曹氏常言道:“她那身子出在我左右,她的心我信得。”于是,变成马前鞍后为曹氏候着的那种人,更是死心塌地。她又识得进退,做事稳当,曹氏把许多事交给她,还派人跟随她供她指使,府内杂事概免她参与,只一心为曹氏跑外头。那马大脚在肥九手下,故而是她师傅了。 肥九又见马大脚凄凄惨惨地流泪,有些恻隐心来,道:“不是我不让你见太太,往年二十四要扫尘,这会子太太准备着呢!这个你知道的。” 马大脚狂命点头,待要回去,肥九又不让她走,先让她往后门角儿等她一等。 之后,肥九躲躲闪闪的去曹氏院里。她寻思着还是要给曹氏知会一声。 曹氏二十日忙碌了一日一夜,为了东府家宴,二十一日再为庄璞的事和宫里的事劳心,二十二日因碍于面子,应了郡主的情去篱竹园,谁知闹得娜扎姨娘肚子疼,尔后悄悄请来老医生瞧。庒琂那会儿还帮贵圆去拿金纸醉送西府。 那时,留在篱竹园只有曹氏主仆几人,还有意玲珑主仆等人。那老医生诊视娜扎姨娘后,对曹氏道:“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意玲珑冷言冷语道:“幸好是这样,不然老爷是饶不了我,准是扣我的银子了。” 曹氏没理会意玲珑,只去给娜扎姨娘道:“你瞧见了,我一刻都没为难你的。我也没为难任何人。只是说过来问个话。既然没得话,也没事儿了。你自个儿好生歇着。” 曹氏因不放心,再让老医生确切地诊视,老医生再三确认没事,曹氏才哼哼道:“大夫说了没事我信得过。你们放心不放?不放心的我再找人来瞧,信不过我找人,那我们找老太太去请。” 娜扎姨娘道:“肚子疼,睡睡起来就好了。” 这样说,曹氏赶紧领人离开篱竹园。出去后,曹氏恨道:“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真是气死我了!” 贵圆等丫头不敢开口宽慰,便就此回她们院里。 刚回到院不久,肥九来了。她是来给曹氏传达马大脚家那事儿。 曹氏一腔怒火未熄,听肥九说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恼道:“是不是天下不平的事儿我都得管理管理?见不得我有一刻舒心的时候,有钱眼的事儿怎不往我这儿开呢!” 肥九闷住不发声了。 贵圆示意肥九先回去,肥九识意,端礼后待要离去,曹氏冷道:“回来。” 肥九又回来。 曹氏叹道:“我就是这操心的命!”思想一会子,才道:“你去把大姑娘叫来。再去西府给三太太言语言语。” 肥九应,再要走,曹氏又叫回来,长长叹息:“算了!你悄悄让马大脚进来。避着些眼儿。” 尔后,肥九领马大脚进院内偏屋。 曹氏已过来,并坐在炕上吃茶等候。马大脚一到,先跪下回安。曹氏也不让她起身。只慢条斯理道:“过大年呢,你这进来也不避讳些。头发上那朵白花瞧着让人瘆心。” 马大脚拙笨,还没反应过来,肥九已跨过去帮她摘下头发上的孝花。 曹氏这才道:“好好的怎遇见宵禁了?莫不是大姑娘给你的提议,你们不想这么办?要我说,你们忍气吞声,亏得了谁?左不过是亏你们自己。要换作我,巴不得守门的官兵打开来看看,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公布天下。好歹与你们无干的,你们拍手站直了往死里说,就是姓刘的干。这也没撒谎打滑,确实如此。我们府上二爷还为你们那事儿被打了,今儿还躺在炕上下不来呢!你们家寻冤有头在,我们二爷不冤了?找谁去啊!” 一口气,曹氏没停顿,直把马大脚说得哑口无言。 肥九在侧,试探口吻道:“那太太的意思是……” 曹氏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按大姑娘的意思去做吧!听我的想法,才刚就是我的想法。要做你们家自个儿做,横竖我帮不上什么。但凡我有点能力,还沦落到这儿?还被人赶着一身骚,洗都洗不净呢!” 马大脚听后俯身磕头。当然,这些话后来传到庄瑚那里,庄瑚听之十分不满,此是后话。 曹氏又道:“带出去支些银子,不够的,后头你回来我再支持你一点儿。横竖日后你留下做事,得上心些。别的不必说了。” 如此,肥九领马大脚出去了,在账房支领一笔银子。马大脚不敢全拿,腾出一半给肥九,肥九可怜她,一丝毫不拿。两人悄悄儿的从后门角儿出去了。 等马大脚回到家,老马头问她:“太太怎么说?有没有法子出去不被查的?” 马大脚把曹氏说的话复述一道,老马头听后也觉着有道理。 老马头道:“你这太太为人没得说,你妈接了她几手的活,还给了那么多好处。如今你妈死了还麻烦人家,我心里着实过不去。假如出去有个什么发生,你就跑吧!回你太太跟前报答去。我拼一拼,看能不能落个好的回来。” 老马头的意思自己送尸体去刘宅闹,马大脚不必跟。 马大脚有些不放心,倒听她爹的话,送到城门不远,便缩在一处目送。幸好老马头那马车没被查,顺利给过了。马大脚因不放心,再悄悄跟在后头。 一路到郊外刘宅。 老马头在那院外哭丧叫门,刘八姆家众听闻全部出来看,一看,见老马头身披麻衣,头戴孝帽,捧着一木灵牌,哭得伤心欲绝。那马车轿门,大打敞开,赫然看到躺着三具尸体。 刘八姆先前没瞧见尸体,只嚷着撵走老马头。可疯疯癫癫的刘八月看到了,嘻嘻哈哈叫刘八姆等人瞧车上的尸体。 真看那车上,刘八姆晕过去了。 家众将刘八姆抬回屋内,掐人中,熏醒药儿,刘八姆这才醒。 清醒过来,刘八姆拍炕捶被哭道:“我的天啊!这怎么就成死人了?不是好好的去换心换眼睛么?” 刘八月傻哈哈道:“换了也要死。天诛地灭,天诛地灭!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因哭了一会子,刘八姆又由下人扶出来。那会儿死活不听老马头的哭诉,只指着老马头道:“你个老东西,你骗了我,说能治得,此刻把人治死了反来敲诈我。” 仆子则对刘八姆道:“那夜来接人是位年轻的爷。” 刘八姆怎不知是年轻的爷,如今那位爷不知哪儿去了,官府来问话,怎证明?如今是这老头送回来,就算抵赖也得抵赖他呀!故而,刘八姆对仆子们道:“就是他接的人!你们那晚看清楚了的!是他不是?” 刘八姆恶狠狠盯自己的仆子们。仆子们不敢不听,急点头。 此处,刘八姆怕东窗事发,只想抵赖恐吓让他或留下人走开,或把尸体拉走,当做根本无事故发生,亦不会引来官府。 刘八姆让仆子们轰赶老马头,老马头趴在马车上不肯走。只给说:“这两人是你们家的人,害死我家老婆子。我不报官,寻思着两家人死,报上去也是无益,我今日来,就为一件,你们得赔一笔银子给我安葬才罢。” 刘八姆笑了,顺口道:“谁杀了谁还不知道呢?我家的人躺在你车上,你可是好好的站这儿呢,我瞧是你杀死了他们三人,如今杀得红眼,贼心大起,反口诬陷,倒打一耙!你说他二人杀了你婆子,你让你婆子起来说话,证实证实,看是与不是?既然三人已死,你身子好好的无伤无痛,可见是你贼心不老,黑手歹毒,杀人敲诈。你若再不走,我叫官了!” 老马头没想到刘八姆牙齿伶俐,反口栽赃。要知道,刘姓者可是把他孙子弄死的人呢!想到此,老马头气得浑身哆嗦,不等众人再说些什么,他一头撞在车身上,直把头撞得皮破血流;又见身子手脚完好,官府来了信不过,他咬牙向马车躺下,再将手脚压在马车车轮下,呼喝马匹行走,转眼,马车轮子碾在他手脚之上。 只听到骨头短碎的声音。 刘八姆等人吓得面目青白,捂口惊叫。 老马头忍痛笑道:“我如今还好不好了?都是你们的人把我弄成这样!官府来了人,叫他们好好的检查,我身上是重伤呀!你们才刚打的我,压着我碾马车!我没伤天害理,没要过人命!反倒你们,弄死我的孙子呢!天理何在呀!” 刘八姆等人看到此,个个怕得连是后退躲避。 因老马头叫喊得厉害,刘八姆下令道:“将他的口捂住,将他和马车拉进来。” 仆子们听毕,照做。 一会子功夫,刘八姆家众将老马头和马车拖进院内。这一幕经过,暗伏在外头远处的马大脚看到了。 马大脚害怕父亲遭遇毒手,便撒腿要跑去刘宅救人。可到了门口想起曹氏的说话,于是,在刘宅门外,她挥泪转身,一径往城门跑。 是的,马大脚报官去了。 不多时,官府派人到刘宅。马大脚引路。这一起三命大案子,官府将刘宅的人尸马匹等,收卷回到堂府。收押审问。 经日夜查审,得到案情报告如下:刘八姆家人只咬定老马头是杀人骗子,其余一概不知。那老马头一口咬定刘姓二人欠钱赖账,毒打老婆,戕害孙子。官府实无头绪,再提问马大脚,马大脚怯弱,只是哭不敢言说。后头再听说马大脚在庄府做事,官府不敢混判,先叫人去庄府打听。打听的人到庄府,原想问官上行走的老爷,想听老爷们的意思。可这事儿没被看门的报上去,只往曹氏的面上先报。曹氏获悉,心中暗喜,对官府的人说:“官府自有官府的处置,我们府上老爷在官上行走,不能因是家人仆众包庇。该是避嫌的。好在是我接待了你们,若找到官居老爷们面前,怕不是这般好说话了。”最后,曹氏又对官府的人介绍马大脚为人如何老实,如何贤惠知恩报,确实在府里当差等等云云。 官府得这些话,便对老马头照顾半分,又想方设法细究刘八姆的身份,以求蛛丝马迹来治她的罪过。查来查去,也只有刘八姆前身那些烟花柳事;便又核查刘姓者的为人、人际关系等等。终于,拟定是刘家祸害马家。里头案情没说得清楚,也就糊涂判了。刘八姆不服,叫人拟状纸上告。那官府也觉着年关了,不想落大事,一面接了状,一面再叫人再查寻刘姓者两人的事迹。因刘姓者此前做许多江湖阴事,此时人死被官府追查,许多关系众人都墙倒万人推,说了他平日许多坏事来。如此,官府断定刘姓者祸害马家,草草结案。并没深究马家为何与刘姓者产生关系,引发血案。到至后,案情与马婆子无关了,与死去的马乃宝无关了,也及不到关先生书案了。 官府判罪是:经查考闻证,多名证人指控刘姓者平日蛮横,颠倒黑白,诬陷他人,放债勒索,坑蒙拐骗,偷盗无度,乃是被仇人所杀,因马婆路过,殃及池鱼,祸连马婆。 此处,大有文章。此前有言语说刘姓者黑白两道熟悉,颇有些能力。此处官府草率结案,深思者,该觉得意味深长了。 刘八姆见形势不可逆转,就浑口摆脱:“此事与我无干,我一人住在郊外,姑爷和儿子做了什么我怎知晓?” 刘八姆想抽身而出,至少如此能保住自己和女儿。 官府认为,双方死人,死无对证。各说各理,如判刘八姆母女有罪,实该不当。于是连夜托人去庄府找庄禄,庄禄不愿出面管,又让曹氏接待。 曹氏对官府的人道:“既如此,两家死了人,追究起活人来,是不该的。马家我是知道的,马婆子还要给我们府上的姑娘们做过年衣裳,如今去了没人做,可惜不可惜。她的为人我是没得说,早年在宫里做过事儿,如今年事高,出来了给我们做事,彼此知晓底细。这样的人也不是人人能做得。可话说了,妇孺弱小,那可是两个大男人呀,终究论起来,谁害谁一目了然。你们真判决,就判刘家赔马家一笔钱算了。都死了人,争来争去活人受罪,死人不能安葬。” 官府的回去,大致按曹氏的话办。刘八姆起先不愿意,后来想想没得办法,毕竟姑爷和儿子作孽太多,根究起来,自己和女儿将万全不得。 于是,刘八姆应了官府私判,答应赔钱给马家人。 因老马头和马大脚在案审期间,连同刘宅人一起被收押,二十三日晚,官府再一次差人来给曹氏回话,让他们次日去接人。也是来给回话结案的意思了。曹氏应了,叫贵圆玉圆二十四日晨早去接。 到二十四日,北府忙起扫尘的细活,等差不多完毕了,曹氏让贵圆玉圆两人去请老太太。岂料,二仆到中府,竹儿丫头给回复说老太太歇着。两个丫头回来给曹氏如是说,曹氏只应知道了,又忙乎一阵子家事,才想起马大脚母女的事儿,让贵圆玉圆两人出去接。 贵圆玉圆还没走,梅儿来了,好心好意的给曹氏说:“老太太今年先去南府。” 曹氏听后心里有些不舒坦,可想想也好,不来就不来,自己倒乐得办其他事物,便让下人们都不忙乎了,等老太太快来时再着手忙起来。终究是做做样子给老太太看。 往年,老太太总会先来北府,今年先去南府,曹氏为此发闷,不是嫉妒什么,只是脸面上有些挂不住,觉得老太太下她的面子了。好歹管理家府是北府,这扫尘是家事,头家该是北府才妥。 曹氏闷闷的,手头什么事都不想做,便与贵圆玉圆两人出去接马大脚母女,顺道在外头购买些时兴的菜品,好回来下厨端给老太太品尝,以此拉拢拉拢老太太的心。 谁料老太太从东府到北府,曹氏不在,竟出去了。话说,扫尘除旧,府外停务,府内扫尘,仅此一日。是大事儿。 但是,老太太在北府发火,是另有缘故。 原说老太太扫尘至北府另起事端,此刻言说马家命案,不为别的,只承一承接关先生那糊涂案。当然,亦为承接西府二爷庄璞口中吟的那首词,词是宋代女词人吴淑姬填的,如是: “烟霏霏,雨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醉眼开,睡眼开,疏影横斜安在哉?从教塞管催!” 烟霏霏,雪霏霏,烟起雪落人是非。有道是人中有人,案中有案。再大的天冤大事,怎敌得过庄府家事?刘姓者算得什么?马婆子算得什么?关先生又算得什么? 只不过霏霏迷情,起起落落,由人茶余饭后赏说罢了。 —————————————————————————— 关于一词仅属关塘本人解读,与文学家评论家解读不能共语,如下: 这首词全名,这首词出自宋朝女词人吴淑姬。是一首为己平冤的词令。其创作背景有一则凄美故事,现顺手整理,以供大家赏阅。为何历史中有这首词的出现? 原来在宋代,吴氏因貌美,家庭贫穷,某日被一暴发户看上了,并长期霸占,吴氏族人忿忿不平,以求喊冤,不料那暴发户持财团宏大,反口咬人,诬陷吴氏生性骄阳,*至极,同时告发她有偷情的行为,拉帮结派诋毁吴氏,要将吴氏置于死地。官府因此抓捕吴氏入狱,百般拷问,严刑逼供,要她伏罪。可吴氏誓死不从。之后,由上调派来一名叫石奇开的官员接了这案子,拨案重审。这名官员对吴氏的才华早有耳闻,便让狱卒提放她出来,以饭酒厚待,并劝她说:“我在上头听到你的才华很久了,就是没机会见识。今日见了你,气度果然不凡。我信你的为人并非如案中所说,所以极力保你。假若今日你能即兴拟出一首好词来,我便把你的冤请呈示上头,以求另判。这或许能为你开脱罪名,获回清白之身。” 吴氏感激。因为看到那时屋外雨中夹雪,梅花傲然,便借此作了这首的词。 之后,吴氏案平反。不久,有名士子姓绉,出巨资将她买娶回家做小老婆,重取名字,后叫她:吴淑姬。 淑,即端慧淑德,才华横溢,姬,如蔡文姬者。而蔡文姬命运,不也跟吴氏一样么?只是赎回吴氏的人,不是曹操,下嫁的人并非董祀。 历史轮回,人不同,事竟如此相似。可好人与恶人之间,有无报应不可言说,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亦不可说呀! 此是词令故事小解。请各位笑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三章:旧制虚俗例 老太太发火,因庄琻嫌贫相爱富态。 起先,府中众人去寿中居请安,皆是平民装饰。安毕,曹氏领着众人回到北府,忙过一阵子,之后与贵圆玉圆出去接马大脚父女。话说,老虎不在山,猴子当大王。 庄琻便是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王。 见母亲曹氏出去,庄琻拉她妹妹庄瑛道:“今日人人这等贱民打扮,都是虚礼玩耍,正是能让我们出挑的时候。我们何不盛装打扮?” 庄瑛知老太太的脾气,说一说一,怎能由人更改旧例。所以不从。 庄琻胆子大,妹妹不去,自己便不管她,一个人让万金服侍着自己金装加身,面起浓妆。等玉屏来报说:“老太太先去东府,后儿来北府了。”让北府作作准备,好伺候老太太寒冷劳顿的身体。 庄琻那会儿在化妆。庄瑛听了玉屏的话,便赶回闺房跟庄琻说。 庄琻道:“我打整好刚刚合适。” 庄瑛担忧道:“姐姐,还是穿回我这样的吧!好歹只是一日,你往后日日穿金装披银装没人说你。” 庄琻啐道:“你喜欢这样穿那是你自己喜欢,还不许人家有自己喜欢了?老太太要说我,我受着就是了。年年这样穿,今年换个口味,也是使得。你别担心了。” 说着,继续打扮。 之后,外头探视的丫头看到老太太往北府来,赶紧来回话。又说太太曹氏出去还没回来,按历年,太太要出去迎老太太。 庄琻听后,不耐烦道:“没得太太我不是人了?我跟三姑娘去接也一样。” 如此,庄琻盛装出去,庄瑛跟小丫头子似的跟在她后头。 到了北府门口,老太太刚好走来。 老太太乍眼恍惚,门口台阶上排着一堆人,有一人在残服堆儿里特别出挑,只见她锦衣华服,金光灿灿,面若桃花,迟笑不语。此人不是庄琻还有谁? 老太太微怔,止住脚步。竹儿和兰儿低首,稍稍望了老太太少许。那气氛凝重了。 原以为老太太会夸赞或会大骂,岂料,老太太敲了敲木棍子,紧接袍摆回转,掉头了。 竹儿和兰儿始料不及,撑伞的前头罩着,扶持的赶紧转身去扶。 庄琻意识自己这般打扮惹老太太生气,便飞迎而下,直到老太太前头。 庄琻奴起嘴巴道:“老太太各府都去了,独我们府上不进。是何缘故?” 老太太一木棍横扫在庄琻的前头,庄琻吓得往后退避。 竹儿担忧,缓声劝:“老太太仔细手。” 老太太倒是心平气和,道:“该仔细的是二丫头!没心没眼的。”便黑起脸面盯庄琻:“好,我也不独出你北府。走!竹儿,我们这就进去!” 说完,老太太掉头转向北府。上台阶时,看到庄瑛怯怯弱弱站在丫头子们前面,形态模样俨然跟从丫头子堆里出来的一般,终究没她姐姐那副凌厉出挑的样子。 老太太进门时,对庄瑛怒道:“还杵着做什么!” 庄瑛凛颤,震慑而担忧,狠狠怨望庄琻,庄琻一点儿都不惧怕,摇摇摆摆,抚头弄钗,一步三扭,百般做作上台阶。后对庄瑛道:“看到了?你这副模样又如何?” 庄瑛拉住庄琻,最后求道:“姐姐,还是进去把衣裳换了吧。” 庄琻推开庄瑛的手,娇骨傲气哼了一句,随在老太太后头。庄瑛也不声不响随在其后。 入厅。 老太太不用人伺候扶持,直在堂中坐下。 只见庄琻进门时,击响手掌,指示着丫头子端火盆子进来。刹时,见一排丫头用手巾托火盆来了。那火盆非寻常人家用的火盆,乃是玻璃缸子,里头填搁有烧旺的木炭,红红旺旺透过玻璃,所映出的红光甚是好看。 老太太有些奇异,终究按捺不住火气,只摆着一张脸忍住不看它。 只见丫头子将那玻璃缸火盆往老太太旁边的桌子上放,脚底下放,近前桌子上放布局精心,错落有致。这等形式,既暖得身体,亦赏心悦目。 尔后,庄琻又击掌指示丫头子上茶,用的又是玻璃杯子,里头泡都是水果颗粒,五颜六色,甚是怡人垂涎。茶到了庄琻跟旁,她接过来,恭恭敬敬侍奉到老太太眼前。 庄琻恭请道:“老太太吃茶。” 老太太没接,只看那玻璃杯子。是的,前些日子丫头们聚在一块儿,是议论过北府玻璃茶。那时姐妹众人还拿这个耻笑庄琻,老太太还夸奖庄琻懂得“财不外露”的好处。眼下,她又这般招摇,真真打了脸了。 于是,老太太一木棍扬起,戳在杯子底下,撩翻了它。 玻璃杯,晶莹剔透,华光奕奕,而摔下散碎,更是闪闪夺目。身后丫头子们捂嘴暗呼。 是的,这得多名贵的东西呢! 老太太道:“你是打算跟我反着过?还是觉着我拿你没得办法?叫你太太来。” 庄瑛欲来劝解,庄琻回头瞪住她,不给她先说。 于是,庄琻端礼,缓缓跟老太太道:“太太出去还没回来。老太太怎说我反着呢?日子见好过好,不也是祖宗们希望的?我们府上里里外外都操持妥当了,你瞧满屋上下,有尘埃没有?这玻璃杯最是洁净,一颗尘灰都没有的。我们太太早先出去忙,将府里所有事情丢给我做。老太太来了不问我做得如何,倒先对我发火。说句不该说的,我的孝心也是给狗吃了,琻儿心里觉得委屈。” 老太太冷笑:“我问你,家人府众,个个今日皆怀旧打扮,为的是什么?” 庄琻道:“为了的是忆苦思甜,崇旧推好。” 老太太道:“何为崇旧推好?” 庄琻道:“崇拜旧礼,推新生活。是祝祷我们日后日子只朝前不退后。” 老太太怒道:“何为崇拜旧礼,推新生活?” 庄琻道:“就是心有旧制,人得活在眼前。老太太,这多少年的礼儿了,年年如此,你瞧着各府里头办得妥妥当当的,还不是为了给你应个景儿。我们大户人家,假扮一日的穷苦人,也穷苦不像。倒不如做真我自己痛快。” 老太太恨道:“依你这么说,是我违了你们的意思,活生生要折腾你们了?” 庄琻道:“我没这么说。只是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至少而言,我真心实意的扫尘,迎老祖宗,伺候老太太。这些真心真意若说是错,那我真是委屈了。老太太你瞧这些炭火,一则天光将暗可照明,二则你一日劳顿身寒可暖身。这等好处,旧时里没有的,享受不到,如今托得好年份有了,反而不用,却年年循旧制过那些门面的虚礼。我原不该说什么,可我的心是真真的。我的孝心当不得什么,可好物件儿应了时景,不枉暴殄了它。” 说完,庄琻委屈跪下。 老太太深深将庄琻审视。此女与府里孩儿们却大大不同啊,日常瞧她乖张,脾气古怪,个性似她母亲跋扈张扬,实则有自己活的思想。可见反骨之人,皆是如她了。 老太太暗暗叹气,转眼温柔对庄琻:“你不明白我的苦心。我们府上荣华富贵,到你们这一代是三代了。世上富贵,守一代是福气,续二代是天赐,袭三代是祖荫,古话说,富不过三代你年岁小,怎知道那些富贵人家,哪一家能挺过三代荣华不退的?都如你这般张扬好富,我们眼下这些荣光贵气,怕也抵不住寒天雪埋啊!你若听我的话,去把衣裳换了,过会子去镜花谢你琂妹妹处坐坐。日里你们不说,我都知道你们当琂丫头外来的,我倒没像要求你们一样去要求她,既这样,且去看她如何处今日之境。你看好是不好?” 老太太近乎哀叹,略带求问,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庄琻微微点头,心中不服气,终究也认了。 老太太道:“我知道你不服。这就是我所担心的呀,崇喜富贵,不可长远。旧时,我在宫里伺候,皇后说过一句话,她说:我以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这话出自汉书。虽说与我们今日家府扫尘不同,意境倒也相近。如外头人喜你这身打扮,并非真喜你这人,你这人喜这样的打扮以讨好别人,等你有日没了这皮囊,谁愿亲近于你?我虽没读过什么书,倒是见多了。所以为你们,可谓殚精竭虑。你若以此为荣,我便不说了。” 庄瑛默默的上来,扶起庄琻。 庄瑛小声给老太太道:“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点头,扬手示意姐妹二人去换衣裳。恰好,外头传来说太太回来了。 立马的,曹氏领着贵圆玉圆两人匆匆进来。是的,曹氏打外头回来,在门外听到丫头们说老太太来了,正训二姑娘。这不,曹氏紧张兮兮赶回。 到了里头,一眼看到庄琻那副模样打扮,先是愣了会子,再扬起手过去拧住庄琻的耳朵。 此刻,曹氏与贵圆玉圆,皆是普通妇人打扮,即便外出办事亦遵老太太的旧例装饰。 庄琻被抓拧耳朵,疼得泪水直冒,老太太起身想制止,可曹氏不肯松手。 曹氏狠道:“这没脸没臊的混丫头!我瞧是谁呢,祖宗也不要了,穿成这样给谁看!真是把你老爷的脸都丢尽了!” 又是一巴掌甩在庄琻的脸颊上,庄琻受了大力气,倾身倒在地上。庄瑛惊呼,赶紧蹲下去扶。 老太太略是心疼,怪起曹氏:“都是你平日教育不当,如今把气撒给她做什么!” 曹氏跪下,听训。 老太太又坐下:“你们北府跟我是有仇的。年年来年年闹!不是我诅咒你们,但凡你们如其他三府,必能长长远远,可你们这样,不但自己短了自己的路,还将连累他人。” 言语停下,老太太伸手给竹儿,让竹儿扶起身。 后头,不再发声了,带着竹儿c兰儿直往外头赶脚。 曹氏一轱辘起身,抹着鼻子眼泪往外去挡,跪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你好歹今年尝尝我做的。你这一来走,我们北府的脸往哪儿搁呀!” 老太太冷道:“这脸怕从来也没有过的吧!此刻还想起它做什么。”待要走,心里犯软,故停下,转身对曹氏:“你说我没尝你们北府的,下了你们的脸。如这样,过会子你们端来镜花谢,我在那儿用晚膳。我猜测琂丫头也做得差不多了。其余各府也要过来。你们备着吧。二丫头须得把衣裳换了才来得。不然,别来了!” 说完,老太太真走了。 望老太太出门,曹氏浑身手脚瘫软在地上。贵圆玉圆赶紧来扶。 曹氏看里头的地上,庄琻满脸泪花,一腔委屈勾头饮泣,原本还要发火呢,怎么也使不上劲儿来。 尔后,曹氏让贵圆玉圆把饭菜再弄些,齐全装进盒子里。等庄琻重换旧妆,母女几人才从北府赶去中府镜花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四章:白丁御 日淡墨晚,几近上灯。 老太太与竹儿c兰儿回至中府,梅儿和菊儿听闻到外头人呼声,便迎出来接。老太太也想歇歇脚,遂而先回寿中居。 梅儿主觉地看茶伺候,菊儿怏怏不乐跟在一处。此处原是有段小故事,那菊儿此前管膳厨,那日因竹儿呼唤她拿东西,老太太叫她传汤粥给镜花谢端去,那会子抽不得空余,老太太恼了,故将她管厨的身份撤了,让兰儿顶管。目下,菊儿身份尴尬,不是小丫头使唤,也并非膳厨掌事。又因老太太扫尘去各府,让兰儿跟随左右,现下回来,菊儿多少看到兰儿有些胀目。 老太太有所感觉。老太太经北府闹这一回,心事微凉,思考庄琻的话语来,越上年纪对人处事,自己难道越苛刻?见到菊儿这副光景,再联系起庄琻那性子模样,又禁不住想到:菊儿若是二丫头,恐怕没那么好顺从,誓死也得保住自己想要的。可见丫头和小姐,不同之处是她们出身,心境表现是等同,虽然菊儿不语,可比起庄琻伶牙俐齿来,厉害不止多少倍。 因而,老太太招呼菊儿过来,对她道:“后头竹儿跟我说,是她央你办其他事儿。巧我脾气急了些许,迁错了你。今日去各府,兰儿丫头没说出个什么名目,我想,术业有专攻,对膳食,她确实一窍不通,半日屙不出半句。她呀,依旧管她的库房。你回你厨房吧!你可怪我?” 菊儿眼圈猛然红,跪向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让竹儿扶她,眼前,除了梅儿,竹儿c兰儿显得十分欢喜,都过去拉住菊儿以示宽慰。 只听菊儿对老太太喜道:“老太太还没出去那会子,琂姑娘处的子素来求油盐杂物,平日我又管这些,没给老太太说,私自给了。如今向老太太请罪。” 老太太笑道:“这有什么,但凡琂丫头过来取什么,你们不必回我,给她就是了。”因奇怪子素和庒琂要做些什么,又问菊儿:“你琂姑娘扫完了屋子?做好了什么吃的?” 菊儿羞笑,看了一眼竹儿,竹儿点头示意她说。 菊花道:“老太太出去好一阵子,姑娘们在镜花谢忙得团团转,跟锅铲子在锅里来回捣一般。我去看了一眼,处处整得光亮齐全,做得比我们还麻利。还不止的,西府三爷还来帮忙” 老太太打断叹笑:“我说呢,那会子怎找不见人,转眼功夫就不见了。原来跑来镜花谢帮他妹妹。如今还在?” 菊儿笑着,不点头也没摇头。 老太太按不住好奇:“那她们做的什么吃的孝敬我?” 菊儿“嗯”好一阵,要说不要说的光景。 竹儿打趣道:“老太太这又有的说,才刚在南府,老太太还说我你又爱问人家。既然来了,人家丫头都清楚,该给我们惊喜。不用问了,我们去看。如今,老太太又为难起人来,就不许琂姑娘要老太太惊喜了?” 老太太连连打嘴,笑道:“是了是了!” 猛然之间,将北府不愉快之事抛去分。 可菊儿还是讨好老太太,给她说了:“琂姑娘和子素议论半日,最后定做一桌白丁御。” 老太太等人听了之后,迷惑起神色,十分不解这“白丁御”是何物。已然等不及要去镜花谢一瞧明白。 当然,别说老太太不了解“白丁御”,就是庒琂起先也没想到给这顿农食起这怪名来。 那会儿,庒琂帮子素抬水烧火,两人嘀嘀咕咕议论做什么农时饭餐。 子素的意思,鸡鸭鱼肉可免,既是农家饭菜,得是清粥沾盐。子素所说清粥沾盐并非无出处,她们家乡南边境地就如此。她见过穷苦人家一日三餐,常常食不果腹,偶得了些稀米,抖落抖落数粒熬粥,鱼肉皆无,向盐商购买海盐或石盐,以此为菜,喝一口稀粥,筷子沾一沾盐巴,图那咸味送粥。可见穷苦人家饭菜,便如此。 庒琂觉着这样做未免过于敷衍。因而,两人细心思考。 后来,庄玳来了,参与农家烹食的事儿。那庄玳原先没参与,与复生帮三喜抬走院里的雪堆。之后,来到厨房,看见庒琂c子素二人围在配菜桌边,冥思苦想,于是,活泼兴起,便逗她们。 庄玳对她们道:“老太太才刚过去吃我们府上做的青菜c家常肉丁子,还有炒麦茶。我出来时,老太太正吃呢,如不然你们也做时蔬青菜。我看极有农园乐趣,符合今日。” 庒琂和子素听后,相互对望,忍不住笑了。 庒琂道:“这等便宜的事儿,还用你来指点?无非青菜肉食,除此,你们府上还有什么特别的?日日吃肉呀什么的还不嫌烦腻?宋时有人作了首诗,我瞧有些句子是可有拿出来跟你说说的。” 庄玳有极大的乐趣:“妹妹快说,是什么诗?” 庒琂看了子素一眼,微微笑道:“算是残诗,不见有多好,只是里头说的虎头食肉何足誇,阴德由来报宜奢”。 子素淡淡笑道:“农餐功成肉丁子,玉函方秘缘青菜。” 庒琂听子素那样接,笑得前仰后翻。 庄玳奇怪望二人:“你们笑什么呀?” 子素推着庒琂求,不让她说出来。 庄玳不依,非要庒琂说。庒琂就应道:“你素姐姐接我才刚那句,说什么来着?” 庄玳道:“农餐功成肉丁子,玉函方秘缘青菜。” 庒琂和子素又笑一回。 之后,庒琂才解道:“那是素姐姐歪接的诗。人家原本是虎头食肉何足誇,阴德由来报宜奢,丹龟功成无躍兔,玉函方秘缘青蛇,她把丹龟换上农餐,无躍兔换上你们府上的肉丁子,可笑的是后头落句,将青蛇换你府上的青菜。可笑不可笑。” 庄玳笑着:“这有什么的。诗书由来皆是生活随想,前人未必有这等现形勾画。依我看,素姐姐改得好。别说什么青蛇青菜的,我跟你们说一个,不是肉也不是菜的吃食。”因而想着,回忆着:“我小时候倒吃过一种不知叫什么名的东西,味道极好。可是,不大记得了。说是菜又不是菜,用一残碗装着,汪汪绿绿,滑滑腻腻,吃起来十分爽口,如凝脂豆腐,比豆腐还软化,比起水来,却结稠有形,晶莹剔透跟祖母绿玉石一般。” 子素笑道:“南边有种糖水粉,透明的,即是用水蒸凝而成,你是不是想说这个?可这个没绿色一说。也不是菜,是小吃,消暑解口的。” 庄玳沉浸在回忆中,一味去想,没搭理子素的话。 庒琂小小的推了子素,低声讥笑道:“这人疯了。尽是来捣乱。别理他。” 子素眼睛转动,咬唇细想,对着庄玳点头:“他说的也有道理。用水做成菜,怕没人吃过吧?水乃命之所系,无论富贵贫贱,鸿儒白丁皆不能少。若水能成一道农食,可了不得了。” 庒琂疑惑地望子素,又望庄玳,噗嗤捂嘴笑。 庄玳和子素听闻,齐声问庒琂:“笑什么?” 庒琂道:“我只听过穷饿的思饱肚,没见过富家少爷小姐冥想贫苦。” 子素恨恨地推了庒琂,庄玳见到,哈哈作笑。 少顷,庄玳想起了小时候吃的那道美食,欢道:“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去北府玩,我似在篱竹园吃到的。那会儿篱竹园还没荒废,竹子比现在还多呢。可谁给我吃的,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庒琂直勾勾对庄玳笑:“怕是篱竹园意姑娘给你吃的吧!满园的绿竹子也没这个模样,你又说滑滑的,莫不是把红胭脂当成绿胭脂了。” 这话,引得庄玳面红耳赤,连连摆脸躲羞。 子素听得,也羞红了脸,故撞了下庒琂,庒琂才识自己言语有些不妥,辣起脸面干咳,遮掩尴尬。 庄玳便由此推脱出去帮三喜,又走了。 余下,庒琂和子素继续讨论。 终于,子素道:“说实话,若非为你,我还不愿意想这法子讨好那些人。你可听说府里姑娘用的胭脂那事儿?” 庒琂红脸道:“姐姐,我才刚说着玩的,你又说!”指庄玳吃意玲珑的胭脂那笑梗。 子素道:“我说真话。谁跟你闹玩了,我又不是三爷。”又自顾笑。两人就此打闹一会子。 过后,庒琂道:“日前我见竹儿从北府那儿领一盒子胭脂回来,偶然撞见的,竹儿给了我一小盒子。我说我不用那个。竹儿说:这是别处买不到的,老太太特别指定花山的人用花期鲜花研制而成。与市买的胭脂不同呢!我问有何不同,竹儿说:市买胭脂勾兑香粉,扑上去一时没什么,里头有些许毒药,日久浸入身体,会害死人。所以老太太特别指定姑娘太太们用这种胭脂,得是鲜花研制而成,不用市买的。我就奇了,那么多人用也没见说谁死了。再说这胭脂未必比市买的好。竹儿说:这你不知道了,我们府里的胭脂可是百花凝制,可以食用,随你涂抹脸上,嘴唇上,皮肤康健不说,入了口也不怕的,生出一股馨甜味道呢!刚才你说到胭脂,点醒了我。如能用府里的胭脂做农家菜来,可真别致了。又是农人种植的花儿,应题不说,还与这府里常日吃的格外不同。若论制作,你可记得我们小时候吃的那个水晶糖粉?” 庒琂寻思,点头。 子素道:“我们把胭脂倒入水中,用水晶糖粉的法子来做,一碗一碗的做出来,到时,整府里挨个发出去。让她们见识见识,你是比她们想的周到,有能耐。总不会被她们比下去。” 庒琂赞同。 子素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道:“按我才刚这么说,反而树敌了。如不然,你向她们讨要胭脂,给她们每人做一碗,她们个人吃自己的胭脂。她们自个儿参与进来了,好吃又和睦。我想,你之前跟她们有些许隔阂,这样做,借此拉拢,也是段大好处。” 庒琂点头:“姐姐妙方。我怎想不到这么好的菜色来。姐姐果真是我的贵人。可是,她们万一不依呢?岂不尴尬?” 子素道:“这等好事,我若不知道罢了,知道了我必定新奇,巴不得马上献出胭脂来。若她们不愿意,你就说,这不是你自己做的,是同姐妹们一道做的,图个大家团圆吉祥喜庆。要是老太太c太太们喜欢,功劳她们也占一半,她们坐享其成,吃了好吃的,最后被夸赞还不愿意?怕是贪大了吧!” 庒琂笑得直捂嘴,又怕这等话被庄玳听到,赶紧示意子素低声些。 继而,庒琂苦恼道:“只是菜得有菜名,我们这菜叫什么?” 子素随口道:“红白喜事。” 庒琂“呸呸呸”啐子素:“红白喜事,乃是咒人的话。你当是喜庆呢!” 子素道:“敢情你还知道咒人的,除了她们我们还能咒谁?活该让我们咒。” 庒琂道:“胭脂是红的,名字再贪红字,重复了累赘,也不是太雅。农家小户,都是什么颜色呢?” 子素叹道:“白裸裸,赤条条,穷得叮当响,还能有什么?” 庒琂听后,笑道:“姐姐你也提醒我了。你可还记得玉姑娘在时,画的那幅画?” 子素沉想,点头:“云下溪流有陋室?” 庒琂拍手道:“正是!” 子素笑:“我们这菜取名叫陋室有胭脂?” 庒琂哼道:“那日玉姑娘在的时候,我们还点评说陋室铭来,里头不是有一句往来无白丁么?白丁是何许人?是平常人。才刚姐姐说要咒人,太是露骨了不好,用白丁二字岂不妙?雅而别致,耻中带笑。这农家,白裸裸,赤条条,应了农人,也应了红胭脂。有红说白,我们红的不说,只说白的,是不是喜事,一目了然,真真的实在呢!可单取白丁不似菜名,还有骂人的嫌疑,若加个字,便更自然了。我想,膳食有许多文词字样,真用起来晦涩难懂,直用膳来缀前或缀后,显得规矩死板,少了话头。我看书上说过“御膳”二字,启于皇家。如我们要用,舍膳求御,一则显得她们的身份尊贵,二则,求得跟吃的有联系了。姐姐你觉得可好?” 子素冷笑:“一道农家菜,你非得给她们套出大学问来。要我说,直接跟她们讲此菜叫白云煮水,爱吃不吃。既然是你的想法,就用你说的吧!我觉着白丁二字有深意,讽刺得入骨。很好。” 如此,姐妹两人欢喜不尽,过了一会子,乐呵呵的去寻庄玳,也不说要做什么,只管请他代劳,去问姐妹们要胭脂。 庄玳问了许多次要来做什么,那两人禁口不说。 庄玳不依,吵吵闹闹的,这可把寿中居那边垂头伤心的菊儿引来了。庄玳见有人来瞧,便拉住菊儿跟他一起起哄问结果。 庒琂把持不住,就说:“我们要做一道农菜,叫白丁御。你只管去帮我们找来,我后头谢你。不过,你得跟姐姐妹妹们说,这菜做成有她们一份儿,晚些时候我们一一给送去。” 如此,庄玳百般疑惑,按庒琂的请求先回自己府上找庄玝拿,不料,回到府上时,正值母亲郡主跟二哥哥庄璞大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五章:须尽欢(上) 庄璞被他父亲鞭罚,背部皮肉之伤颇重,连趴三四日。这日,湘莲从外头回来说老太太过来扫尘走访。 庄璞掐算日子,该是二十四日了,不正是府里旧例扮苦么?因而想趁府里人忙碌,自己寻空溜出去,好去打听关先生和阿玉的消息。可湘莲看到他身上的伤未好,不给起来。庄璞恼了,混起口舌把湘莲骂了一通,然后摔茶打碗撒气。 正巧,这些动静被外头的人听见了,有喜邀功的小丫头子报给郡主的大丫头宝珠。宝珠听得,赶紧给郡主说。 郡主这才去庄璞院里。至庄璞里院,先着湘莲到厅里,也不管湘莲有脸没脸的,狠狠给骂了通顿,大致说湘莲如今越发不会伺候人了。湘莲委屈,自顾跪下,流一眼的眼泪,闷声认罪受罚。那庄璞在里头听郡主骂湘莲,不知是气还是任性混闹,只管嚷着道:“撵出去吧!都撵出去吧!全撵出去就干净了!” 故此,湘莲闷声流泪,心中充满了委屈,一口气没能忍住,嘤嘤哭泣起来。郡主瞧湘莲这般,反而不忍了,便对屋里的庄璞道:“你越发的不像话了。大老不小呢,还不让家里屋内的省心。”如是说,又一面进里头,指着庄璞道:“好好的你摔这一地做什么?” 庄璞转头看炕下那一地的碎片,哼了一声,全脸尽显纨绔痞邪之气。 郡主拿他没法子,再叫湘莲进来问:“你二爷的伤这两日如何?” 湘莲进来,抹眼泪回说血肿消了些,可稍微动起来不安分,得流些血水。郡主听罢,奇怪了,道:“贝子拿来的药没用还怎么的?那药可是治伤良药,抹上一两日就合伤口出新皮了,怎还流血呢?” 殊不知,庄璞日前不顾屋里人阻拦偷吃金纸醉,那酒质烈,进了体内困入大量热气,而他整日趴侧,少作运动,酒气挥发不去,久而久之凝结在内,又霉在伤口上,故而肿热流血水在所难免。这些,湘莲不敢说,只道:“兴许我涂抹少些了。我再加些量。” 郡主哼了一声,也没追究个什么。末了,郡主扶炕沿坐下,轻轻撩起被子,看庄璞的伤,只见他的背后,斑驳鞭痕,比先前要清晰粗大,红黑一片。她满心疼痛,唉声道:“这回长记性不长?疼不疼呀?” 庄璞不答,两只眼睛翻到天灵盖去了。 少许,郡主替他盖上被子,道:“过会子去你琂妹妹处,你若是好些跟着去一趟。几日的不露脸,老太太再问起来就不好了。” 庄璞听闻,猛然侧身,因过于剧烈,擦到了伤口,便娇喘混叫。郡主等人心疼过来替他撩开被子,要探看,他又变个模样,似好了起来。 庄璞虎着脸,气道:“不去!” 郡主一脸的恼怒,顷刻被庄璞那脸给折服,变柔软声道:“我也不想你去。但凡你千好万好,我还叫你?是因你这般不好,偷偷摸摸的躲着才叫你去。” 岂料,庄璞冷笑道:“去做什么?玉姑娘在镜花谢我倒还可以走一趟,玉姑娘又不在,我去那儿做什么。那琂妹妹日里瞧着人挺好,实则为人不怎么样。所以我不想见她!” 郡主忽然可怜起庒琂来,论心而言,庒琂这个外甥女经满门生死荣辱进来,才躲得个安生周全,谁知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不相干的事。又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庒琂自己又是这样的身份,怎不懂得缄默静守?怎还处处掺事惹是非? 因而,郡主越往下想,越担心庒琂那性子日后会闯祸,连及府内。 如今庄璞不肯去,郡主怕老太太再问起,今日问了一次,自己遮掩过去了,等到晚上,自己未必又说璞儿未归?这不是让老太太担心,找老太太不满么? 于是,郡主对庄璞道:“也不管你对琂妹妹有什么意见,过会子你跟我过去,见见老太太,权当去给老太太跪安。完了你回来歇着,就是趴到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你。” 庄璞瞪着眼睛看屋顶,没应。 郡主见他不应,拍了他:“听见是没听见?” 庄璞倔强着:“不去!要我出去也使得,只管把外头大门开着,不等太太招呼的,我一头就出去了。” 郡主气了,“你”了好几声。 这时,外头传来庄玳和庄玝的声音。 那庄玳跟门外丫头子说话:“太太在?” 又听到几句话,转眼看到庄玳和庄玝进来。兄妹二人见到郡主,先端礼。 郡主伸手向庄玳和庄玝,欲拉住二人的手。二人过去,手搭在郡主手上。 郡主对二人道:“劝劝你们哥哥,过会子去老太太那儿请安。” 庄玳怪道:“听说老太太来时,要我们都去琂妹妹那儿。不是去琂妹妹处么?太太,琂妹妹做了好东西孝敬你呢!” 说着,脱了郡主的手,一屁股坐在庄璞面前,道:“哥哥,去吧!我原本回来找五妹妹要胭脂去给琂妹妹,五妹妹跟我说要去镜花谢,正好一同带过去。我听闻琂妹妹处的子素很会做美食,你过去了兴许可以品尝到好美食呢!再说,你身子的伤老趴着不利于恢复,走动走动吧!” 不等庄璞言语,郡主没好气地指着庄玳道:“什么没学好,跟你哥哥学得猴模猴样。日里老太太来,你怎就跑了,寻半日也不见。我看你想变成你哥哥了,一点儿都不受教的。” 庄玳瘪嘴,道:“太太,我哪儿都没去。是去琂妹妹处了。头日我跟琂妹妹说过,扫尘那日要过去帮忙。不去的话,岂不是言而无信?” 紧接,郡主和庄玳c庄玝又劝庄璞几回。 见庄璞咬死不肯去,庄玝道:“哥哥,你不去,老太太若责怪起老爷来,等老爷回来又对你一顿好打。你身子好不了,还寻什么关先生玉姑娘?” 这是激将法子,庄玝原本不想说话,可她二哥哥怎么劝都不听。寻思了下,把父亲的严厉抬出来,又把她二哥哥关心的关先生也抬出来。兴许如此,二哥哥肯听。 果然,庄璞道:“那也好,去露个脸吧!露完脸我找人去!到时太太不许拦我。” 郡主无可奈何,长长叹口气,算是了一桩心事。当然,郡主也听说曹氏处理好马婆子那档子事了,如今庄璞答应过去,皆大欢喜了,这才松懈心情。才刚提及起关先生,郡主也惊诧,这人活不见影死不见尸,又真真是从自己府里出去的,这关先生和阿玉到底去哪儿了?是谁接走了呢?真如庒琂所说,是篱竹园的人弄走了?弄走为何不承认? 此刻,郡主满脑困惑,举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地自我排解,不想再深究了一心琢磨应对老太太这边再说。 到天光微暗。 母子几人略再等等,让湘莲服侍庄璞换上旧衣穿戴,便齐同往中府镜花谢。 到中府门外,恰见北府曹氏领着两个女儿c两房姨娘,东府秦氏领两个女儿c两房姨娘及慧缘等人,两府家子,都没进去。郡主远远走来,满目新奇。 庄玳更是新奇了,快步迎上去问庄瑚:“姐姐妹妹们怎么不进去?” 庄瑚转望一眼秦氏,秦氏颇为厌烦瞟向慧缘看,慧缘只低头伺立在她身后。 庄琻和庄瑛堆站一处,也没往日那些热闹说话了。 总之,氛围怪怪的。 郡主临近,秦氏先走过来,着手牵住她的手,道:“等你呢!怎才来。” 郡主微愣:“太太等我做什么?你们到了先进去。” 曹氏哼出声来,道:“我是来认错的,没多少脸先进去。你们进吧,我们跟在后头遮遮羞。过会子呢,需你们帮言语几句。” 郡主听毕,知今日老太太走访各府,有不愉快的事了。再晃眼看诸人后面站的丫头子,提有几个食盒。 因老太太在西府品过了,郡主没想着要提菜食来。此刻,脸漾起红润,对曹氏道:“太太怎提那么多?老太太没去你那儿?” 曹氏叹气道:“去是去了。如今大家伙那么多人,里头哪能够吃的。我预备着些,以防不够筷子。” 郡主以为是这样,“哦”的一声,再转眼看秦氏丫头的提盒,略比曹氏小些。郡主没问出口,倒是庄瑚道:“老太太说咸菜好吃,让端些来。这不,顺手提了些。” 郡主红脸道:“我都没有,带着一帮子孩子来蹭吃蹭喝了。”因而对宝珠道:“你再回去准备准备,提来几盒子。” 宝珠未动,曹氏过来挽住她,道:“哎哟,太太,你去什么呀!老太太扫尘走访,为何呀?四府里是她老人家的儿子,话说镜花谢琂丫头是你闺女,你就学不得老太太那样,也走访走访闺女,带嘴去吃?还提来做什么!别忙了。你先请。” 说着,曹氏引请郡主先入门。 庄玳和庄璞听得,噗嗤笑了。 郡主狠狠把两个儿子盯一眼,再问庄瑚:“南府的来了?” 庄瑚回道:“听说进去了。” 郡主点头,再举起手先请秦氏和曹氏抬步。秦氏和曹氏不敢动,客气起来先请郡主。郡主再礼让。居在身后的庄璞有些看不惯,毕竟这等繁缛只有文人才喜欢做的,如今妯娌之间竟流行起来了,于是,甩袖叹息钻头先进了,不管后面的人。 后头,庄玳不敢如他哥哥那般无礼,跟着母亲郡主请让了一回,半拉半扯,终于让秦氏先进,继而,郡主和曹氏并肩跨入。往下,姑娘们锦裙轻盈,如鱼畅游,显得比才刚欢快不少。姨娘们和丫头子们跟在最后。 到了镜花谢院门外。 那里,已丫头子在门下候着,见太太们来,俱是矮蹲端礼,引请。 进了院门,看到庄璞立在院里,却没进屋,与老太太处的梅儿你说我笑的在说些什么话。其他太太姐妹们当是不见,独是郡主觉着十分胀目。等众人上台阶往屋里去,郡主稍稍移步去拉庄璞。 庄璞甩开手,道:“太太这做什么!我来也来了,又不跑。你怕我跑,赶紧拿锁链来把我锁住得了。横竖一辈子把我锁住,不怕我掀翻你们的天。” 郡主气道:“糊涂东西!谁不让你走动了?这会子站这儿不怕冻着,你那一身子皮别人比得的?”抬眼望了梅儿,目光神色让人浑摸不透。 梅儿触及郡主那目光,惊觉凛冽,赶紧垂眉,攥手候着。 郡主道:“都进来了还杵这儿,仔细老太太捶你。不正经的一日二日,越发是没规矩了。赶紧进去吧!跟老太太说说话,仔细你的言语。” 庄璞哼的一声,往台阶上进去。 郡主等庄璞入屋,再转过脸面对梅儿,道:“听说老太太从南边买了棵什么果树回来种,运到了不曾?” 梅儿端礼回复:“太太怎么也知道了,这事儿老太太才定下的呢!是杨梅,托过信跟人说了,要过完年才能运到。二三月份开花,过不了多久能结果子了。” 郡主微微一笑,道:“我哪能知道呀,左不过你们托的人禁不住口,也难怪别人议论怪奇,好好的要杨梅回来做什么,都是谁给老太太出的主意?” 梅儿扯了下嘴角,道:“老太太的想法,我们怎么猜测得到。一日说琵琶果子养生,一日说参天大菠萝,蜜甜好吃,一日又说北境人参果长得吉祥。怎就想到杨梅了,我也不知道。” 郡主笑道:“杨梅在京都也能开花结果?那不是南边淫雨骄阳之地才可生长繁殖么?” 梅儿欢道:“不试怎知道呢?万一结果了,太太也能吃个鲜儿。” 郡主淡淡笑,提起袍裙,上台阶去了,到了台阶上,又道:“二三月份开花,没个根长,怕是到这儿水土不服,我看未必能结出果子来。日里多宽解老太太吃苹果,总比那些青红不黑的果子好,不染牙不酸口,还图个平安吉利。” 梅儿脸色红辣,勾头应答:“是!” 郡主就此不再说什么,徐徐地进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六章:须尽欢(中) 屋里。 老太太一脸欢喜,跟今日在各府行走摆出的脸面,实是天壤之别。 郡主从外走进来,一眼先看到姑娘们围在老太太炕前,再眼看到太太们坐在炕下,姨娘们围在后头捂嘴笑。娜扎姨娘和小姨娘挺着肚子,原本让坐了,因肚子过大,坐不下去,只扶一张带靠背的椅子站在人堆边上,各自丫头子仔细看护。 当下,老太太给众人介绍庒琂今日要做什么吃的,眉飞色舞,喜不自胜。可不是了,老太太先过来瞧,庒琂已把做的美食先告诉她了。老太太满心惊奇,好不期盼成品出来。 那时,老太太对庒琂道:“真是费心思了,这白丁御所用到胭脂来源于农园种植,甚合今日。你也不必向姐妹们要了,我让兰儿给你找几大箱子来。今晚让所有人都有的吃。姑娘们那一点儿哪能够分的,自个儿吃还不够抹嘴唇的呢!” 庒琂十分感激老太太的支持,道:“这道吃食,也不费心,费不到多少胭脂。姐姐妹妹们常日用的够了。若是太太们也想吃,那老太太再请兰儿姐姐取些来。我想,又是新年前,让姐妹们凑份子来,是和睦的意思。都用老太太的,那这菜岂不成老太太施舍的了?” 因这话,老太太欢喜得合不拢嘴,真真心疼庒琂懂事。 于是等太太姑娘们进来,老太太等不及了,招手众人过来,跟她们说庒琂要做一道惊天农食,得需她们贡献份子,合力做。 众人起先忧郁,多是不信任。可因今日老太太在各府受不愉快,如今老太太说合力做,又起那么大的兴致,可见不愉快的事已消散了。再说若做好了,自己脸上有光,做不好,自然是庒琂的不是。姑娘们便都欢喜,吩咐自己的丫头子回去取胭脂。 此处,独庄玝有备而来,没去。 庄琻啐了庄玝道:“瞧着吧,姐妹里头,就我们是外人了。她们两个才是真姐妹,早早就知道备着了。” 庄琻一面说一面指着庄玝和庒琂,此时,已忘记老太太在北府对自己发火的事儿。 总归,借这样的笑话奚落庒琂,毕竟庒琂轻而易举讨得老太太这般欢心。谁瞧见不眼红? 众人被庄琻的话引发笑声。 老太太白了庄琻一眼,道:“没心没肺的,琂丫头跟你做姐妹真是亏了她。也只有她才愿意跟你这种做姐妹了。如今啊,看你换这身衣裳,我瞧顺眼多了。这才是真个人儿。” 庄琻羞红了脸,嗲嗲的甩手帕遮脸。 曹氏在下头坐,听闻老太太夸奖庄琻的话,终于松开一口气她欢展笑颜,起身道:“我跟太太也提了些吃的来,过会子丫头们做的不够,我们顶上。” 老太太顺嘴道:“都带了什么?” 曹氏向后头招手,让丫头将盒子提来,她笑嘻嘻的指给老太太看,又忙不迭的招呼秦氏的丫头也抬上来。 郡主立在一边,手头没东西,尴尬十分。 幺姨娘在边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转头对郡主道:“我光带嘴巴来吃。太太带了没带?” 郡主与幺姨娘相视一笑,没说。大致相互知道意思了。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又论说扫尘的事,说去年怎样今年怎样,倒成趣闻了。笑声随即一波赶着一波的。 庄璞站在后头,觉得十分无趣,便趁人不注意,闪身走出门,想在院中独处一会子。哪料走出门,在廊下,看到子素正与各府姑娘们的丫头子说话。丫头子们拿来胭脂了呢! 庄璞百无聊赖,顿起兴趣,故凑过去看,指着胭脂盒子问:“这东西如何吃?那包子馒头经揉搓捏造,放入蒸笼蒸成形才吃得。你这粉扑扑的未必要做红包子?” 丫头们尽自笑。 子素白了庄璞一眼,没答。是的,那日关先生在雅阁,子素听庒琂的话留在那里帮庄玝拿东西,后头手脚慢了些怎么的,被庄璞倒指责一顿。至此,子素对庄璞一点儿好的感觉都没有,憎恨庄府的人里头,对庄璞再憎恨三分。 庄璞见她不答,起了歹意,下了心要逗她,便夺下丫头子手中的胭脂盒。 子素淡淡的神情,压根不介意。只是丫头们不依,向他讨要回来。 庄璞道:“想要回去可以,给爷笑一个,爷便还你一个。” 丫头子们扯起脸面,笑裂了嘴迎向庄璞。 庄璞摆手后退,道:“你们这笑的,一毫钱都不值。我要她笑!”下巴抬指子素。 子素把手中的胭脂兜在裙子里,转身欲离去。庄璞“诶”地前去阻拦。有意为难子素。 丫头子们见状,闪到一边,央求道:“二爷还给素姑娘吧!迟了老太太不高兴了。” 庄璞嬉皮笑脸道:“对啊!老太太不高兴了,追责起来,是她的不是,不是我的不是!我是要还给她的,可她不要呀!” 子素左闪右闪,想离去,哪知庄璞无赖,挡住不给。 无奈,子素鼓起腮帮子,冷笑道:“二爷,我本来就不值钱,你要买笑啊,到别处去吧!你有好价,别人有好货,各自欢喜岂不好。姑娘们的胭脂,倒比我值钱多了,何必为了贱笑浪费这么好的胭脂。” 庄璞挑眉道:“哟呵,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这样,你的笑呢是不值钱,可爷愿意交易呀。你笑一个,爷我就还你一个。如何?” 分明是挑逗,挑衅,侮辱! 子素咬牙,狠狠瞪住庄璞。过了一会子,庄璞笑道:“哟呵,我告诉你啊,你这不是笑,是瞪!懂么?”于是,裂起那张俊脸扮笑给子素看,道:“跟我学,笑!就这样笑!” 庄璞脸面极其好看,若非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格,子素都觉得此人长得真真俊美。可是,谁叫他错生在这个鬼地方,又是这样的龌蹉性子,直叫人恶心。 庄璞那张嘴巴跟南边池塘里的老鸭子一般,一张一合两排齐整洁白的牙齿,如同汉白玉雕琢,出奇的好看。 子素看他那怪意的举止,那夸张的笑脸,莫名其妙的有种想笑的冲动。 于是,子素禁不住内心的抗争,笑了。 这是不由衷的笑。当意识到失态,子素强忍住闭口。 见子素如此,庄璞的面相忽然痴了般,愣愣盯住子素,道:“能笑比苦着脸好。你又不欠人家什么,苦着脸为难自己,图自己不开心了。我想笑,一刻都笑不出来。” 说完,将手中的胭脂推给子素,子素接不稳,掉在地上。 接着,丫头们要来帮捡,庄璞扬手示意不必,让她们进去。等丫头们转身进去,子素对丫头们道:“请琂姑娘出来。” 不久,庒琂跟三喜出来了,看到庄璞蹲在地上捡胭脂盒子,子素傲然站在他面前。此刻,庄璞如同小厮仆子,子素是高高在上的闺门小姐。又恍惚觉得,这两人十分般配,行头上皆是野夫村姑模样。 庒琂低低笑出声来,忙过去蹲下帮捡胭脂。捡好,帮子素拿一半。 庄璞拍拍手中的灰尘,道:“我想看看你们怎么做的。我也要去看。” 那时,子素和庒琂走在前头。 子素给庒琂挤眼睛,庒琂摇头回应。然后,子素站住,对庄璞道:“二爷,厨房脏,别蹭脏了你的鞋子。” 庄璞低头看鞋,是一双新鞋面呢!可不是了呢,换这身旧衣,倒忘换鞋子了。 庄璞道:“无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鞋迟早变旧鞋,我不介意。” 子素道:“爷不介意,我介意。” 庄璞噎语,良久才指着子素道:“给你脸不要脸了是不是?你介意什么呀?” 子素道:“我来你们府里第一日就没脸了,还要它做什么。我介意我们姑娘的美食秘方被爷瞧去了!” 说着,子素已愤然转身向厨房去。留下庒琂倍感尴尬。 庒琂稍稍微笑,屈膝向庄璞端礼,便匆忙起步跟子素去厨房。庄璞倒是没跟了。 到了厨房。 子素闷声地去开灶烧水,庒琂心想她被庄璞气到了,此刻也不敢说话安慰,只帮把胭脂盒子打开,还有意无意看子素的脸色。 过了一会子,庒琂找话道:“姐姐,这怎么做呀?” 子素懒懒的应:“姑娘不用动,你往门口站去就是了,要是有人来,给我往外挡。” 庒琂点头,真去门口守着。在门口,三喜已是在那里站着。才刚跟出来,一直默默无话。 三喜见她姑娘出来,轻轻扶住。 庒琂摇头对三喜,示意不说话。 一会儿后,见子素从一款布包里取出一颗白石头,也不知是什么物件。子素将石头刷洗干净,放在砧板上,又拿起菜刀对石头面上刮。只见,石头刮出一层一层的粉末。 庒琂让三喜守门,自己禁不住惊异去瞧。 到子素跟前,庒琂轻声问:“姐姐,这是什么?” 子素道:“白石。我们南边做水晶糖粉用的是胶叶子,这里没有,只能用做豆腐的白石代替。” 庒琂奇怪道:“这什么时候有的?哪里寻来的呢?” 子素笑道:“姑娘放心,这不是毒药。老太太来说话那会儿,我找菊儿讨要的。” 庒琂听子素这般说,有些伤感了,便道:“姐姐多心了。” 于是,庒琂不再言语,退出门边与三喜一同守着。 也不知子素做了多久,老太太那边差几波人来瞧,催了几道。庒琂都替子素拦在外头,只管给说:“快了快了!” 后来,庄玳跟庄玝c庄琻c庄瑛c庄瑜c庄玢c庄瑗来瞧,死活的想进去看。庒琂拦不住,只好放行。众人进到厨房里,正好看到子素在锅里蒸凝胭脂碗。那一碗一碗红艳艳的胭脂水,煞是好看。约是等一会子,见子素拿手帕包住碗身,端起来,又放在水盆上漂水冷却。几道工序下来,一碗碗的胭脂凝结成膏状,晶莹红润,闪闪透亮,令人垂涎欲滴。 庄玳欢道:“姐姐,先赏我一碗吃吧!” 子素拦道:“爷急什么,还没好呢!再说爷的那碗还没做。” 说着,子素将水盆里凝好的胭脂碗端上桌,又在胭脂上头缀了几叶香草。红绿配上,十分夺目好看。 庄瑜禁不住惊叹:“好精致。过会子我都不好吃它了!” 子素道:“还没凉透,等凉透了再浇红糖姜水,包管姑娘吃了还想吃。” 庄瑛笑道:“这样费心思,说我们合力做的,我是拿不出这脸来自己贴金。还是琂姐姐的人手脚伶俐。” 庒琂在后头仅是微笑,没说话。 庄琻道:“都是一个模样,才刚说个人吃个人的胭脂碗,我那碗是哪碗?” 子素抬起眼睛看了看庄琻,颇为嫌弃,讥诮道:“姑娘你的碗要大些,不急的。” 庄琻疑惑望了子素一眼,总觉得子素声音怪怪的。 庄玝则道:“二姐姐的要大碗,那七妹妹的岂不是要小茶杯了?” 众人笑了一回。 子素道:“请姑娘们放心,你们的胭脂盒子我都记住了。待会子每人碗边贴有名讳序号。按序号端就知道谁的了。” 庄琻咳了声,道:“你们这些村民野夫,吃个东西真是细致。不必那么麻烦,你如今跟我们指谁是谁的,我们过会子自个儿端就完了。” 余下人也赞合庄琻的意思。 子素无奈,点头。 谁知,庄琻这般说,是有打算的。此刻,众人怎知道庄琻打的什么算盘? 在子素忙碌期间,庒琂为了不影响子素的手脚,便对众人道:“姐姐妹妹们,要不然你们先回去。过会子,我们给你们端来。” 众人不愿去。 庄玳最是不愿,嚷道:“我留下帮妹妹端,屋里人多,你们哪够忙的。” 庒琂很为难,看了子素,子素不语,专心专神的端碗出盆。 庄琻在一边倒主觉了,笑叹半声,张开手臂将姐妹们挡出去:“走吧走吧!这么多人往这儿站,吐沫星子掉碗里不说,你们一身的农家尘土往里面掉,还吃不吃了。” 庄琻言语厉害,会挖苦人,众姐妹听了再不愿走,也得走了,毕竟庄琻还推她们出去。 见众人走,庒琂去接子素手里的碗,笑道:“姐姐,我来。” 子素没给庒琂,依旧自己忙碌,道:“姑娘也去吧,我自个儿来。” 庒琂要回应些什么话语,忽然庄琻哈哈朗笑,转眼的见她跟丫头万金进来了。 庒琂和子素心中微惊,转头看庄琻。 庄琻心花怒放的样子,手舞足蹈,转身在放胭脂碗的桌前,指派丫头万金:“好的那些你先端走!” 庒琂怪奇道:“二姐姐不是去了么?怎又来折腾自己。” 庄琻媚笑,勾了一眼庒琂:“既是合力,岂能全是你们忙着我闲着。生意场上,买卖合作,是赚是赔,大家应当一块儿分。” 说着,庄琻还亲自端碗。 岂料,子素喝住:“别动!” 庄琻的手停在碗边,如被雷震了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七章:须尽欢(下) 庄琻是没动,她的笑声却跟银铃一般响起。 只见庄琻稍稍侧头向子素,道:“我就动了,如何?” 说那时,快手快脚将桌上的胭脂碗搬上万金备来的托盘中,一面还道:“做好了的东西光放着,安着什么心。琂妹妹好欺负,你就使坏让她做坏人,你不知道屋里人没一个吃晚饭的?只等你这一小碗,还等这般辛苦。又不是皇帝身边的御厨子,摆个什么段位呀!” 子素捧着碗,恨恨听着。 庒琂为难。 忽然,子素慢悠悠走过来,将一口大碗胭脂放在万金托盘上,道:“仔细了,这碗是二姑娘的。” 庄琻梨涡浅笑,等子素放下碗,她又端出来,道:“老太太那碗做好了?” 子素勾头向灶台,示意看上面放一个残碗,道:“老太太用那个。你用这个好的。” 庄琻细看,那碗比桌上摆的要残破些,便嫌弃道:“糊涂,给老太太用的什么。” 子素道:“老人用老碗,这才是表尽孝心。” 子素说的没错,扫尘除旧,忆苦思甜都是老太太指定的旧例,今日所用皆旧衣旧物,合事宜得很;可万万没想到,她们竟留如此残破的给老太太。起先,庄琻是这样想。往后细想,觉得庒琂主仆心里有盘算。 于是,庄琻道:“哦!是呢!要是老太太那碗没做好,我这碗留着跟老太太那碗一块端。” 遂而,庄琻不顾庒琂处境难堪,一溜烟的跟万金端四五碗出去了。 二人出去后,子素颇不放心,对庒琂道:“阴阳怪调。我是不放心的,不然跟过去吧,免得路上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后头得指责你的不是。” 说呢,拉住庒琂的手紧跟庄琻主仆。 三喜在后头叹息跺脚,嚷道:“还要不要多端几碗?”她怕庄琻抢了姑娘的功劳。 因看到有盘子在桌上,三喜主觉地端七八碗,随后。 庒琂主仆三人随即跟庄琻到里头,一路上没见她们动什么手脚。迎入屋内,庄琻先托去给老太太、太太们过目。众人看到碗中之物,润红透明,光泽鲜艳,搭配质朴又不失精致,俱啧啧赞叹。 未等老太太放话,庄琻道:“老太太,你的那碗还在外头。我先端这些来给老太太、太太们过目。不然,又说我只管吃不管劳动。” 老太太赞道:“这才好。” 庄琻心满意足。 老太太道:“既然我那碗在外头,你将这些先分你太太们吃,多一碗给你二哥哥。” 如此,庄琻分别给端下去。 那时,庒琂、子素进来了。子素远远站在门帘边上没靠近,三喜托着那盘子在庒琂后头,等庄琻分派,三喜才将盘子递给庒琂。 庒琂托那七八碗到老太太面前,给她看。 老太太道:“把我给馋的。也好,太太们有了,这些给丫头们自个儿吃。我等我那碗,准是好货存底。” 说着,自顾笑,看太太们接碗。 庒琂听毕,端盘向姐妹们去。一时间,姐妹们如喜鹊般,欢喜围拢过来。分排如下:庄瑚一碗、庄瑛一碗、庄瑜一碗、庄玝一碗、庄玢一碗、庄瑗一碗,庄玳一碗,余有一碗,庒琂端给大奶奶慧缘。 分毕,老太太喜道:“都有的分,唯独琂丫头顾起别人忘记自己了。丫头,你倒跟我一路,好货咱们存底下。” 庒琂脸红,赶忙道:“姨娘们还没端上来,过会子我跟姨娘们的一块端。” 岂料,庄琻快语道:“也好,我呀,就端我那碗和老太太那碗。” 言止,领万金出去了。 庒琂和三喜傻愣愣的站在众人面前,有些尴尬难安。 幸好,老太太对庒琂扬手道:“去吧,赶紧端来。”又叫竹儿等丫头:“你们别是光看,去帮琂姑娘。” 竹儿、菊儿听得,欢畅地拉三喜去了。 三喜等人转到厨房门外,刚好看到庄琻和万金端盘子出来,上头果真只放两碗。 庄琻笑脸而出,只对竹儿道:“你们的都在那儿呢!仔细端了。” 说完,庄琻银铃般的笑,余音缥缈,已快步回到屋里。 入屋。 庄琻比先前更显得快意,细声小心端到老太太眼下,道:“老太太,你吃的是大碗。” 子素在门边听见,快按不住怒火,启举两步。庒琂也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子素,看到她正动身过来,于是,庒琂稍稍退后,按住子素。 是的,大的那碗原本给庄琻备着,碗身特别指用金边描画,是常日的富贵碗呢。那是子素见庄琻进厨房,临时转手调用,专门给庄琻的。 岂料,庄琻借花献佛,竟这般作用。 又往下看,庄琻如此说:“老太太,琂妹妹和子素说老太太是坐镇的人,得用这大碗。我嘛,就用这烂碗。” 故意将“烂碗”二字咬重,特特举起碗给老太太瞧。 老太太深深望庒琂一眼,道:“琂丫头的心思太会抬举你了。也好,你有这心,我今日错怪你了。只是众人都是旧碗,何必给我这样的金碗?” 庒琂忍住不作声,听完,上前给老太太端礼:“都是我擅自做主,请老太太责罚我不按旧例行事。” 老太太道:“你也是一番好意。可你的好意用错地方了。不过,你头一次过旧例,无妨。以后仔细吧!” 庒琂勾首垂立。 庄琻动勺饶胭脂吃,见老太太未动又说那样的话,便道:“老太太若不嫌弃我这碗,拿去吧!我命该富贵些,我用带金的。” 那会子,太太、姑娘们等人一面赞叹一面品尝,好不和美欢快。 老太太斜眉对庄琻道:“臭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将就用吧!” 老太太一面说一面端碗要尝,哪料子素跨上来,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我觉着你用这碗不好。我给你换一碗。” 老太太停下,凝视子素:“为何?” 子素道:“原是我们姑娘的一片孝心,老太太当众不怪她反而将就用了,这不是跟姑娘们说,老太太偏爱我们姑娘了。这叫我们姑娘以为跟姑娘们怎么处?才刚胭脂装碗,是我的意思,可见我想讨好姑娘,讨错了情,姑娘怕我被罚,生生的兜下罪责。我再不出声,对不住我们姑娘了。老太太要是疼姑娘,就让我把你手中的金碗换了。” 子素说完,深深端礼。 庒琂十分感激,抬眼投目光看子素。 老太太点头示意:“使得!”将碗托过去。 子素飘然去接过老太太手中的金碗,回身时,不忘恨眼瞟庄琻一眼。 庄琻“哼”的一声,自己吃起来。 这时,竹儿等丫头端盘子进来,上头满满的摆放胭脂碗,红亮亮的一片,煞是好看。等一一分给姨娘们,庒琂才自己独端一碗,未启用呢,子素又端盘子进来了。 众人望过来,见子素端的是一个木碗。 老太太让梅儿去接,接来一看,那木头碗不但破旧,还裂有暗痕。 庄琻凑头瞄眼,冷声讥笑道:“妹妹的人真是粗心,个个都是旧瓷碗,让老太太用烂木碗,还不如金碗呢!不是骂老太太么?” 庒琂愕然:“姐姐这怎么说的?” 庄琻嘿嘿笑,不语。 庄玝瘪瘪嘴,没好气的道:“二姐姐花样多,想说木碗是朽木吧!我瞧琂姐姐也并非有意这样。二姐姐你就存下点口舌吧!” 庄琻白了庄玝一眼,想顶回嘴。 这时,子素打断道:“五姑娘说的是。木碗是寿中居端来的,原是我去借盐,盛盐用的呢。那盐巴本是水质凝结而成,如用瓷碗盛放怕有回潮,化了盐巴,木碗干燥,适宜放着,就端来了。谁知,太太姑娘们来得这么齐,备着的碗不太够,我们姑娘又不想麻烦菊儿姐姐,寻思真是不够时,自己用那木碗。不过,我觉得,木性最安,四季树安,木宅宁安,寓意极好的,老太太端用,更是万寿万安,四季常春。” 庄琻听后,不语。 老太太摆手,道:“好了!就是一个碗,也能说个半日。我就用这个,琂丫头是朽木,那我替她朽坏得了,让琂丫头日日姹紫嫣红,把你们个个比下去!” 太太们随即附和都说很是,曹氏领头责说几句庄琻。庄琻卖乖,娇滴滴的蹭向老太太,老太太对她无奈,只管呵护着。 姑娘们吃完,说很好吃,还要添,庄玳和庄璞二人在众人议论木碗的时候早溜去厨房添加。等姑娘们嚷着要添,派人去端,到了厨房,见兄弟二人你争我抢,已吃光所有。 众人听闻后,都笑得前仰后翻。老太太说:“追究无益。” 后来,曹氏让丫头把带过来的食盒摆上。用餐的地方,换到厅里。一时间,有丫头子忙碌端碗盘,有丫头添炉子生火取暖。 停毕。老太太坐下,众人站着伺候。老太太对她们道:“粗茶淡饭,日子才过得舒坦。”又指着庄玳和庄璞责声道:“旧时宫里头的主子吃饭,筷子不过三,你们知道为何?” 庄玳道:“吃得太饱,容易撑着。所以,不能吃太饱。” 老太太摇头。 庄璞道:“想必宫里头的主子们吃的东西太多,筷子有选择了,不舍得再添筷子呗!” 老太太笑道:“不对。” 庄琻道:“主子们肯定是好心,想留着,赐给下人们吃。” 老太太嘿嘿作笑,道:“亏你太太老爷经商,竟没给你说?越喜欢的物件不能尽显给人知道?若别人知道你喜欢了,价格得往上抬,你就没得赚头了。同理,若别人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别的不说,天天孝敬你吃,不是要你长成你太太那模样?走动起来都艰难啊!” 庄玝笑道:“那不是有意害人么?” 老太太咳了一声,示意不要说了,便拿起筷子,随意夹样菜吃,因想起东府的咸菜,道:“东府的咸菜没摆上来?” 因而,曹氏又指挥将东府的食盒抬来,摆上咸菜。 老太太很是满意,示意咸菜放在自己面前,其余的让往桌外边推,尔后,她招呼道:“都端着吧!吃完了我们再说一会子话。今日,琂丫头做的东西,你们都满意?” 众人纷纷夸赞。 老太太道:“满意最好。”又对郡主道:“三太太,你觉着如何?” 郡主回道:“丫头比我们细心,样样都好。” 老太太和蔼眯笑,向庒琂看了一眼。余下人站着端碗,没人下筷子。等老太太吃毕,停碗,他们才吃。 众人吃完,漱口,洗手,又重回炕上坐。 接着,老太太道:“日前说除夕节目,你们都有准备着?” 姑娘们听得,显得紧张起来了。 唯独庄璞跟没事儿般,一脸笑容,道:“我听说你们把我分给六妹妹七妹妹了。我寻思,这两日去南府跟两位妹妹琢磨商量。” 众人知道庄璞说的是敷衍话,毕竟六姑娘呆傻,七姑娘小,庄璞一个小大人能跟她们琢磨商量什么,明显是糊弄老太太的问。 老太太信了,点头:“才是哥哥的样子。” 庄璞被夸,众人投去羡慕的目光。尔后,庄琻道:“二哥哥需琢磨商量,我那边有节目了,指着这两日合一合。只是,得老太太给我发个话,不然,有人不肯配合,节目没法出。” 这样说,庄琻转头望向身后。众人顺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意玲珑。 意玲珑此刻垂头呆脑在娜扎姨娘边上,正等完事儿好回去。不料庄琻无事造事。 只见老太太道:“你们北府的自己定去,何须要我发话。” 庄琻一脸骄横,嗔怒不满地指向意玲珑:“老太太,我怕她不肯配合。” 意玲珑咬着嘴唇,心中暗暗叫骂:你们吃红胭脂,却放我的血!我站后头碍你们什么事儿! 心里虽然如此想,嘴里却道:“哎哟,哪能不配合呀!我是端北府的饭,拿北府的银子,夸北府的海口。谁叫我那日说天不怕地不怕?这位姑娘你是要我上天呢,还是入地?” 庄琻被顶嘴,呛红了脸。 众人见状,俱笑个不停。 庄玳看见二姐姐被人欺负,想为她出头呢,于是,稍稍走近意玲珑身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八章:匀脸净头 庄玳假声假气的对意玲珑道:“姑娘,我们都知道你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把人藏天上藏地下的本领呢?” 这话,明着取笑意玲珑,暗助她二姐姐,实际拷问关先生和阿玉的去处。 意玲珑只听出庄玳打趣自己,没思想其他层面,冷脸回嘴道:“只要爷高兴,蒙着眼睛,不就上天入地了么,何必费劲藏这藏那的,费眼睛!” 这话,巧妙。庄玳竟答不上来了。 庄琻知道庄玳助她,更理直气壮了,站到他边上,回敬意玲珑:“那你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誓,我们合作的节目你不得使坏!得配合着。” 庄玳拍手附和:“不得使坏!” 意玲珑恨的咬牙,也不看庄琻,只把庄玳望住。 庄玳很得意:“就知道你怕了,求我二姐姐饶了你不必参加吧!你盯着我看也没法子,我是西府的,帮不到你。” 说着,庄玳甩起后背的发辫,得意洋洋走到庒琂身旁。这可把意玲珑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老太太出声制止,几人还要争个你输我赢。至于今夜首尝白丁御,就此结束,个个尽欢而散,免提。 次日,二十五日。 庄府的规矩:年年不尽头,不止二十五,停下日忙碌。 这日,整府皆停,养息。亦无事可提。 二十六日,为收尾日。何为收尾?老太太给府里小辈们说过:“一年到头,至二十六顺了即是由年头到这儿,算年终了,不论春节三十,只把二十六日作为年终收尾。寓意余留尚多。亦是年年有六,年年有留的意思。” 二十六这日,女眷净脸,男丁净头。 也不知是哪一年传下来的,男子在年终二十六,得刮头脸了,刮了头脸换新装,春节立年走访亲友,不失体面。再又说,正月不适宜剃刮,因年初往头上动刀子,得是死舅子。 这些虽说是迷惑人言,到底图个新年欢喜,依照,思旧罢了。 这一早,管家让四儿去请剃头匠,快到晌午,来四个匠人,各自带有一名徒弟,八人分四路,由着四儿叫人领去各府候差,给爷们刮新年头脸。那些剃头匠轻车熟路,跟庄府仆子们有说有笑,他们带来的徒弟只管挑行头担子跟后。 对于此,庒琂首次见到,觉着是奇闻了。剃头匠来时,庒琂在西府庄玝屋里净脸。 此处有讲究,因说庒琂乃西府认的女儿,所以年终净脸,她还得回自己府上,与姐妹一同上脸刮容。三喜c子素都跟在她身边。 一帮女孩子,不论主仆,聚在庄玝屋里叽叽喳喳。府里差了老妈子来给她们净脸,可庄玝嫌弃老妈子手脏臭,推脱不让她们下手,只让丫头敷儿代劳,老妈子边上言语就行了。 庒琂和子素在南边没这些新年讲究,以前也没见母亲讲过,此时此地,见她们有这样的规矩,又是新奇又是好笑,总觉得,女子面容日日净洗,怎这日就脏了。心里这么想,也不说,只是跟子素对望笑着。 净脸的老妈妈是有资历的,理应每年都来府里赶差。来时,提着一盒子,那盒子可活动,看与平常食盒无异,等放到桌子上,她从中间抽出格子,那盒子哇啦一声开出个小梳妆台来,最上头的搁有一面西洋镜子,下一层是叠放折好的红线,再下一层是纸包的物儿不知是什么,最底下一层是些水粉眉炭。 敷儿很是懂这些,上手就往第一格拿红线,先拉直摆好,将那红线对折平放以备需用。折好了线,敷儿又拿出第二格的纸包,打开,亮出一团粉红透白的圆面块儿,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往她姑娘庄玝脸上匀。完毕,放下那面块儿,又拿起准备好的红线,一手拉在庄玝下巴,一手拉在庄玝头顶,线的中间来回搓她脸上。 庒琂怔怔的看着,因闻到那面块儿有异香,遂而凑过头鼻去闻。 那老妈妈笑道:“姑娘放心,今年滑粉用的是最好最时兴的,那些商户太太小姐们都用这个。又润又滑,不伤脸,包管净出的脸面白里透红,干干净净。” 庒琂莞尔笑着,微微侧头对那妈妈说:“这东西怎那么香,可有名儿?” 老妈妈道:“瞧着姑娘是头一回。我说往年怎没见过。这个啊,要说名儿,没名儿,以前没这东西用,都是用白石代替,做豆腐用的那个。后来有人专门做,就有了。有人说叫百香,所以姑娘才闻得那么香来。这里头用的是好几种花的花汁浇晒呢!” 庒琂怪问:“什么花?” 老妈妈要说呢,庄玝动起嘴皮子,道:“姐姐问她做什么,你问我就是了。” 庒琂侧头看庄玝,只见她上那脸面的粉,白得跟戏子唱戏前扑的粉底妆,越发显得她眉淡目澈,精灵可爱。 庄玝继而道:“锦姐姐的哥哥以前跟人做生意,被人坑了些钱,就做这个呢,到现在还想做。起先我是不知道的,去了她们府上几次,看到到处堆放没卖出去的。她哥哥知道我去找她,托了话说送给我。可锦姐姐说人家用的是时节吉祥富贵花儿,他用的是野花雏花,出来的品质怎比得别人,所以卖不出去。多半是被同伴坑去了。我就没要。锦姐姐说富贵花儿,能有几样,牡丹c桃花c梨花c水香兰,有做的好的,用百里香c桂花c白玉兰。我们如今用的,姐姐瞧那颜色,就知道是什么了。” 庒琂听得入神,不免赞出:“头日听说你们的胭脂贵重,如今看到你们用的这个也是精中之华。白里粉红,味香奇特,看着像是桃花,不知是不是。” 庄玝笑道:“正是,那红便是桃花汁儿了,混的是梨花和百里香。那百里香据说南境才有的,我们北方哪有这东西,都是混在里头,所以,难怪姐姐闻不出来。” 庒琂听到南境,心中莫名震动,又凑去鼻子,深深闻了下。 言语间,庄玝已换了两三回红线,差不多过完脸,庄玝对庒琂道:“姐姐,你也坐下让敷儿给你匀吧!” 庒琂坐下,等候敷儿动手。 恰时,听到外头传来庄玳和庄璞的声音。 只听庄玳劝庄璞道:“哥哥,你不动谁伤你了。是你自个儿动,刮破一点儿,我看是没事儿,破不了你的相貌。” 庄璞道:“我说我不刮,你偏拉我。破相了,都是你给害的,日后我娶不到媳妇儿你得赔我一个。” 庄玳道:“哎哟我的哥哥,赔什么赔,街上你随便拉能拉出一条街的来,还用我赔!你不刮等二月二再刮?仔细老太太说你无法无天。” 庄璞道:“你别拽我,我去篱竹园,你自个儿刮去吧!” 又传来些许声音,兴许是兄弟二人拉扯说什么话,听不真切。庄玝那脸面还没妆好,两颊涂得红扑扑的,听了两位哥哥说话,她按不住着急,一手摆开敷儿的手,起身出去了。 庒琂和子素等人,也跟了出去。 转到外头,见庄玳拉住庄璞。想必庄璞从前头绕到这里,想通过这里往后门出去。 庄璞手里拿着一块棉帕子,捂住额头。 因见到庄玝,庄玳急招手:“妹妹,快拉住哥哥。哥哥要出去,太太叫我看住他,他跑了太太要罚我。” 庄玝红着那张脸,撩起裙子去了,伸手帮庄玳拉住庄璞。 庒琂等人在廊上看,只听庄玝劝道:“哥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刮了新年头歇着吧!我看你除夕的节目也别参合了。才两日怎又出去呢!” 庄璞道:“我身上的伤都是谁给弄的?”说呢,有意的看庒琂。 庒琂倍感难堪,稍稍低头。 庄玳道:“哥哥,又不是琂妹妹,你看人家做什么。” 庄璞道:“我说她了么?”还使劲挣脱庄玳和庄玝的手,因挣不开,再道:“过新年你们不闹心,我可闹心了。人从我们府上出去的,这会子你们当是没事儿人一样,我可当不得。别说老爷打我,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怕。我就不明白了,到底那意姑娘有无参与?我们吃个饭回来,人怎就不见了?” 这话,明明是质问庒琂。 庒琂那日跪求过庄璞,庄璞没理。此刻再说这些话,可见他心里极其怨恨自己。 庒琂缓缓走下来,向庄璞端礼,道:“哥哥,是我擅自做主。先生和玉姑娘但凡有什么,我愿受罚。” 庄玳道:“妹妹说这些话做什么,先生和玉姐姐想必自己出去了。你又好心好意的帮着,没人感谢你罢了,追责起你来,我心里觉得不平。” 庄璞推了庄玳:“你是站的哪一边?你既然不放心,跟我一路去篱竹园再问清楚。” 庄玝跺脚道:“去篱竹园往前头大门出去,你往后门来做什么!哥哥,吃胭脂那晚你们给人家好脸色看了么?换做我,就算知道先生和玉姐姐在哪儿,我也不告诉你们。再者说,先生和玉姐姐出去那么多天,真有什么,早就不还没个什么么?琂姐姐帮手也罢,意姑娘作梗也罢,好歹哥哥等过了新年再打听吧!兴许人家先生回老家过年,你不许?” 庄璞冷笑:“五妹妹糊涂,先生回家过年,连招呼不打?先生那身子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出去那么多天,早就” 谁都不愿说先生或不在人间这话。 庒琂闷了一会子,委屈嗒嗒的道:“哥哥怪我怪得很是。如不然,我去求意姑娘,看她怎么说。真不是她接走,兴许还有其他” 庄璞扯起嘴脸冷笑。 庒琂垂头,再端礼,想走了的意思。 不料,子素怒气冲冲下来,拉住庒琂,对庄璞道:“二爷,你们的事跟我们姑娘有关系没有?我们姑娘是外头来的,跟你们府里真没一点儿关系呢!我们姑娘有必要往自己身上扯晦气么?即使有心帮手,那也是好意。爷不感谢就算了,冷嘲热讽,怪声怪调的指责人,心里忒窄了些。” 子素不卑不亢,铿锵有力说道,不给庄璞回嘴的空隙,也不顾庒琂如何制止她。 庄璞狠狠盯住子素,道:“你又算什么东西?爷和姑娘说话,有你说的份儿么?” 子素道:“都是一样的人,爷未必也是东西?我是姑娘的人,姑娘有苦说不出,我当为姑娘说。府上打人骂人的手段,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庄玳赶紧劝和:“姐姐,你少说两句。” 子素道:“讲真话,我本不爱言语。若非今日说什么净脸,还不想来呢!我们的脸再脏再乱,横竖不出那门,也碍不着谁的眼睛。” 庄璞恨极了,抬起手,欲扇子素,幸好庄玝和庄玳死死拉住。 子素咬着牙,挺起腰板子,迎脸给庄璞打。 庄璞道:“好你个丫头,你等着,我叫太太请人牙子来,将你卖到山沟沟里去,叫你今生今世见不得人。看你还厉害不厉害!我倒没说谁,你就这般厉害,撬翻天了你!” 子素冷笑:“老话说,刮人心有不拿刀子的,爷才刚的说话,比刀子还利呢!” 庄璞狂躁不安,怒不可遏,指着子素:“你这嘴巴,我看最锋利。难怪听说太太容不下你,怎没撕了你的嘴!我说你姑娘什么了没?我有说了么?” 子素只是冷笑,不应答,气得庄璞直喊着要打人,还对天呼唤旺五和财童。 没一会儿,旺五c财童两人来了,见一堆人拉拉扯扯的,没敢上前。 庄璞指着两个小厮道:“没眼色的东西,愣着等肉吃么?把那臭丫头给我拖出去,扔到大街上去!” 庒琂憋红了脸面,过来拉住子素,子素不肯动摇。 庄玳见形势不妙,急呼唤复生等仆子来,拉拉扯扯的才将庄璞拉走。 等庄玝从她哥哥院里回来,庒琂c子素c三喜已不知去向,一问,才知她们主仆三人走了。 丫头给庄玝道:“琂姑娘抹了一会子眼泪,没说什么。” 庄玝长长的叹一口气,心烦意乱,跺脚回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九章:心遥意远 庒琂从西府哭出来,子素和三喜争相宽慰。 庒琂俱是不理,直往北府。 是要去求意玲珑,问清楚关先生和阿玉去了哪里。在心里,庒琂依旧相信是意玲珑接走了人,可能庄府人等得罪过她,她才闷声不承认,好急一急他们。 如今祸及自己不说,还罚及子素。这让庒琂所不能容忍的。 几乎一口气不停歇,赶到篱竹园。那里的丫头子给庒琂说:“二姑娘三姑娘请姑娘去了,才走一会子。” 庒琂听闻,知庄琻姐妹让意玲珑去合除夕节目的事,便知礼的进屋里给娜扎姨娘打个照面。完毕,撤身退出篱竹园,转至庄琻屋舍。 刚到,看到有丫头子从屋里捂嘴嬉笑而出。 庒琂不好冒然举步而入,稍稍停顿。 那些丫头子嘴巴也伶俐,见到庒琂便开了嗓子呼唤:“琂姑娘来了。” 一时,见庄琻的丫头万金和庄瑛的丫头紫鸳走出来。 万金眉开眼笑的对庒琂道:“哟,还真是姑娘来了。姑娘请进来吧!”开手引庒琂进屋。 到里头,也不打望屋内陈设布置,只见庄琻和庄瑛两人在匀脸,各自有老妈子帮着。意玲珑环抱着手臂,斜靠在门边。 庄琻见到庒琂,招呼道:“妹妹坐。”她用目光指示庒琂往炕上坐。 庒琂缓缓走过去,与意玲珑擦身而过时,稍稍顿住,转头看了她一眼。本想出口问意玲珑话,可庄琻和庄瑛在匀脸,又有外人在不好说,只好按庄琻的招呼,先坐炕上。 庄瑛微笑道:“姐姐匀完了?是不是粉扑到眼睛里了?红成这样。” 是呢,庄瑛心细,瞧出庒琂眼睛发红。 庒琂掩饰道:“是呢。”因不见三喜和子素进来,稍稍移目看外头。 庄琻看到庒琂张望,道:“妹妹找什么?” 庒琂道:“没什么,过来看看。” 庄琻道:“难得妹妹过来,过会子留下吧,帮参详参详。我们打算等匀完脸合一下除夕节目呢!” 言语下,庄琻那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庒琂听到这些笑声,觉着藏有歹意,故而担忧的看意玲珑。 意玲珑一点儿担心都没有,尽是摇头晃脑,东张西望,让人感觉这屋里人跟她没多大的关系,她压根没放心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玲珑出声打哈欠,懒懒的说道:“好了没好?我们院子里还有事儿。” 庄琻慢条斯理道:“急什么!老太太说过,好货存底,你这么着急翻底,有心不给我们存好货了?” 意玲珑翻起白眼,道:“我这人呢,说一是一,那日我出口答应,就跟你们玩一玩。也怪我,自个儿折腾自个儿。”便迈开步子,往炕边走,在庒琂边上坐。 趁这时,庒琂接了意玲珑的话:“姑娘说一是一,答应别人的事没有不做的。真是言而有信之人。” 意玲珑笑道:“必定的!人无信守,江湖没朋友!听过么?” 庒琂笑道:“头一回听到。姑娘真是江湖豪杰,做事侠义,不让须眉。” 意玲珑摇头:“唉,听不懂!” 那会子,庄琻已匀完脸面,拿着镜子照,很是满意,让老妈子退去,又叫万金等丫头子来给她插花弄钗,紧接,庄瑛的也好了。 姐妹两人向各自丫头子使眼色,丫头子拿出些银子打发老妈子。得了银子,老妈子收拾行当,笑吟吟端礼致谢,后出去了。 庄琻又对着镜子照半日,徐徐说道:“对牛弹琴的话,我从不浪费口舌。琂妹妹怎不知这道理了。” 庄瑛捂嘴笑,稍稍扯了庄琻的衣袖,庄琻甩开:“怎么的?在自家里关起门户不能说大话了?再说,句句是实情。” 这些说话,意玲珑怎感觉不到庄琻针对自己?不理她也行,理她还不好接话。 故而,意玲珑叹气道:“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不介意这些。我知道有人针对我。”站起来,临近庄琻跟前,又道:“这位姑娘,好是没好?要是没好,我先走了。” 说完,意玲珑走了。 庄琻和庒琂几乎异口同声挽留:“等一下!” 庄琻停音,怪怪的目光望庒琂。 意玲珑已站住,转头来道:“有话就说,有事儿就干。磨蹭个什么?我可说了,这什么节目我一个子儿都没收银子呢。” 庄琻悠闲到炕上坐,道:“那你说吧,要多少?” 意玲珑坏坏笑,道:“我的收费可高了,不过我心眼好,施舍赠送吧!大过年的,都不容易。” 庄琻哈哈作笑,庄瑛也忍不住了。 意玲珑蹙起眉头,又道:“笑什么呀?有银子施舍银子,没银子施舍心意,都是善事,何必笑话人呢!” 庄琻哼道:“真能说!”因庒琂才刚叫等,便趋向庒琂问:“妹妹,你叫她等一下,可是为我?” 庒琂不安地道:“姐姐,我来一则看看你们,二则想问问姑娘,关先生和玉姑娘的事儿。” 庄琻道:“我听说,太太帮处理干净了,怎还提这个。我们太太和你们太太说了,这事不能再提了,以防老太太知道。” 庒琂红脸。 或许子素在外头听到里头的说话,实在忍不住,涨红一张脸面走进来,冷不丁的道:“我们姑娘在西府受了大委屈。你们是干净了,我们姑娘被泼一身的脏水。不来问清楚,怎么脱身交代?” 庄琻看到子素,气不打一处来,更是没好脸色,哼的一句不理了。 意玲珑微微转头看子素,只见子素粉腮气鼓,咬牙怒目。 意玲珑若无其事的道:“你们那什么事儿,烦一回二回的没得什么,想起想起又来。我还是那话,什么关先生开先生的,我不知道。” 子素道:“不是我们姑娘托付给你的么?你怎会不知道?” 意玲珑瞪大眼睛,如同受了天大冤枉:“你们姑娘托付?你见到了?” 子素噎语。 庒琂这才站起来,走到意玲珑面前,给她深端礼,和颜悦色道:“才刚说姑娘是江湖人,满腔侠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要是有什么难言,不明说也使得,只给我们一线指示,我们好去找。如不然,关心先生的人,心里日日惦记,怎生好过?若说与姑娘没关系,确实没关系。姑娘当是好心做到底,不要给我们打迷糊语了。” 意玲珑咬死不知晓。 庒琂无奈,快要跪求的光景,忽闻庄琻冷笑道:“看着琂妹妹跟人有私事,也不会有心思帮我们参详节目。既这样,你们先说完,我外头等着。我们那节目须得外头表演才好。” 说话间,万金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皮鞭,笑吟吟的递给庄琻。 庄琻接过鞭子,携住庄瑛的手,快意走出去了。 屋里,剩下意玲珑与庒琂主仆三人。 庒琂先不管庄琻言语如何,等她们出去后,庒琂拉住意玲珑的手求:“姑娘,求你了。告诉我吧!” 意玲珑挣脱她的手,道:“别求了,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我告诉你人还好好的,你信么?” 庒琂微愣,意玲珑看似大大咧咧,可这话让人有的琢磨了。 庒琂相信,关先生和阿玉在她手里。不然,她不会说这样一句话。 子素在跟旁道:“这大宅院里,你跟姑娘都被视为外来的人。何必让我们姑娘为难呢!你刚才说这句话,我信你说的话。可你也得说明白不是?” 意玲珑装傻了,道:“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是你们问我,我才这样说的。” 言下,意玲珑甩袖甩头转身出去。 庒琂和子素满眼的无奈。 三喜轻轻扶住庒琂,安慰道:“姑娘,问不出算了。北府里的人没一个好说话的。才刚我跟素姑娘不进来,就怕这个。” 子素道:“真不知道意姑娘怎么想的,真帮助了人,那是好事儿,承认了又能怎么的。我瞧她也不像坏人。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三喜笑道:“问几回了,不肯松口。素姑娘你头一回见这样,没见那几回比这厉害的。我是不想说话的了,准知道是这样。” 子素长长叹一口。 庒琂也叹气,垂头丧脸,道:“还好,听到的消息不坏。先生和阿玉人还好好的。眼下,看怎么面对二爷他们吧!这个坏人,我当定了。” 子素安慰:“既这样,你也不要再想多的。除夕节目他们备着呢,你也得好好想想,不能落于她们呀!至于先生和阿玉,一时半会也问不出来的。” 庒琂点头,良久,对子素道:“姐姐,媛妃姐姐在时,还夸你。如今,你赶在我以前的性子了。” 是呢,媛妃没入宫时,夸她们几人,子素沉稳,庒琂和玙瑱活泼,如今,子素把沉稳丢掉了,倒活出另外一个三喜来。 子素听后,收紧脸面,没得言语。庒琂怕她有想法,轻轻的抚她的手。 遂而,庒琂主仆三人一前二后,紧随出屋门。 到外头那方小院,看到庄琻和庄瑛叽叽咕咕议论什么,意玲珑坐在院中石凳上,冷眼旁观。 略站一会子观望,才看出庄琻要意玲珑留下合的什么节目。 庄琻指挥意玲珑抓猫,猫在庄瑛手里。庄瑛不肯将猫放了给意玲珑抓,庄琻才与她发生矛盾。等庄瑛扭不过姐姐的意思将猫放走,意玲珑闪身显出功夫,三两下抓到猫了。 庄琻因此借题发挥,道:“不能耍功夫!要追着抓,若抓不到,我手里的鞭子轻轻打在你身上,看猫回不回头。猫是通人性的,要是回头,我们这节目算赢了。见有训狗的,谁见过猫听人话?是这意思。” 意玲珑忍着,把猫递还给庄瑛。重演一回。 这回,如庄琻要求那样,意玲珑慢悠悠跟在猫后头抓,庄琻先是一团喜悦,后演变成满脸恼怒,拿起鞭子轻轻打在意玲珑身上,道:“快点儿,快点儿。” 不知庄琻有意还是无意,最后一鞭子狠狠抽在意玲珑屁股上。 意玲珑惊叫,红脸怒对庄琻:“你说好轻轻打,怎么用力了?” 庄琻笑道:“毕竟那是真猫,不假装重大,它怎感觉到?” 意玲珑道:“假装?来来来!”去夺下庄琻手里的鞭子,扬向她:“我假装轻轻打下你,看能不能引猫回头。” 转眼,看到庄琻抱着头,惊天大叫躲藏,意玲珑持鞭子追赶。 庒琂主仆三人看到这一幕,觉得滑稽可笑。庒琂忍笑,去对庄瑛道:“姐姐,你们的节目十分好,到时老太太她们必定看着高兴。我们也回去准备着。你们慢慢合。” 姐妹两人相互端礼,庄瑛稍稍送两步。 谁知,庄琻躲避意玲珑,又回身跑来,拿庒琂作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章第:大奶奶 网om,。终究,庄琻求饶,意玲珑才肯作罢。 庒琂给庄琻端礼道别,回镜花谢。 入门不久,庄玳满头是汗的赶来,帮庄璞开解致歉。庒琂说无妨的,说十分理解,她觉得关先生的事过失在自己,也难怪庄璞有怨。后头,把去北府找意玲珑的事一滴不漏给庄玳说。 庄玳听闻,拍手道:“如此就好了。先不给二哥哥说,免得他再闹。等过了年,意姑娘静了气儿,我们再好生问问。兴许给说了呢!” 庒琂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二哥哥那边,你再替我说几句。” 庄玳道:“不说了!哥哥就那脾气,心眼宽大着呢,嘴巴不饶人而已。他心里早知道妹妹的好。妹妹你休要怪他。妹妹出来了,五妹妹说妹妹没匀脸,让我来请妹妹回去。” 庒琂微微应笑。 可料,子素端茶进来,没好气道:“姑娘的脸干净,不用匀脂抹粉。爷要是怜惜姑娘,别为这些不相干的来烦她。” 庄玳笑道:“素姐姐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让人没法接。我二哥哥才刚对你那样,那是生气了。” 子素道:“只许你哥哥生气,不许别人生气?北府里的意姑娘生气,还拿着鞭子抽二姑娘呢!可见我们姑娘没意姑娘洒脱,不然我们也学意姑娘拿鞭子抽人。” 庄玳嘿嘿作笑,庒琂一味的示意子素适可而止。 子素便没再言语什么。 最后,庒琂道:“你们除夕是什么节目?” 庄玳鼓起嘴巴,成心不说。庒琂又想知道,再催几次。 庄玳道:“老太太喜欢热闹,又喜欢吉祥如意的。我们打算‘提词击鼓插花’。” 庒琂怪问:“这是什么节目?” 庄玳闭口笑,不答。 庒琂知道他想保留,好等除夕那日显出来叫人惊喜。故也不再问。 倒是庄玳问:“妹妹,你一人,表演什么节目?” 庒琂摇头。 庄玳道:“不然,你来跟我们一组吧!” 庒琂道:“海口都应下来了,临时阵逃,另投军营,岂不成笑话。” 庄玳奴嘴道:“可妹妹为难呀,又一个人。” 子素在一旁笑道:“姑娘是一个人,我们是姑娘的手脚。再势单力薄,手脚尚余,未必我们的就不出彩。何必小瞧人呢!” 庄玳点头,赞看子素一眼。 子素心有成竹的表现,实属自壮士气,不甘被别人看扁。 到了夜里,子素还懊恼问庒琂:“想到要表演什么了么?这府里人为了这事儿,个个跟没命似的,想方设法。北府二姑娘还想那样下作的节目,不知怎么想的。” 庒琂道:“别人是别人,与我们无干。我们若没节目,你抚琴,我吹笛,应付了事。” 子素叹气道:“我可不抚琴了,想到那日,我跟三喜差点没命呢!再又说了,不想给他们抛头露脸,毕竟,我在这府里,什么人都不是。” 想起那日抱着古琴去西府楼台月,大爷庄顼发病,拿石头砸人。如今,心有余悸。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温柔道:“姐姐,你在这府里不是他们什么人,你是我姐姐不是?姐姐不想露脸,那我们想一个不露脸的节目。姐姐你说可好?” 子素盯住庒琂那眸子,知她十分想让自己也一同。 三喜听闻,进来道:“我也要跟姑娘一起。” 庒琂笑着点头,招手对三喜。三喜过去,庒琂拉住她,道:“我们三人不露脸。” 于是,主仆三人一夜又一日冥思苦想,到底有什么节目可使得自己不用露脸,还能获得赞喝,且热闹吉利。 镜花谢几人这样想,东府里的大奶奶慧缘和四姑娘庄瑜也在想。 这日,庄瑜自主的去滚园找大奶奶慧缘议论这事儿,正巧碰见曹氏派玉圆送新年衣裳来。 玉圆对大奶奶道:“奶奶也不要嫌弃,太太说婆子有事儿赶不出来了,临时找人做的,料子是好的呢。原本做几套的,实在没工夫了,就这一套,太太说等明年再添。” 慧缘致谢:“请姑娘替我谢太太。” 言语当间,让丫头蜜蜡拿出些私房钱,不管玉圆要不要,塞给她了。玉圆前脚出去,一头看到庄瑜站在门外,怕是听到她们的说话。故此,玉圆脸红耳热的,急腿跑出滚园。 庄瑜进门,先去给大奶奶端礼,大奶奶回了半礼,请她坐。 一时,蜜蜡端茶进来,和声请茶道:“姑娘用茶。”伺奉好庄瑜,丫头又转头对大奶奶道:“奶奶,太太送来的衣裳,挂起来还是放柜里?” 大奶奶回道:“先挂吧,大爷那身先收起来。” 蜜蜡微微一笑,退出。 庄瑜端起茶,吃了小口,静静地道:“太太倒给嫂子先送来了,可见太太对嫂子用心。哥哥的新衣裳怎收了呢?寻不到又得说人,嫂子何必受他的冤枉。” 大奶奶笑道:“哪里,太太对人都这样公平。差玉圆姑娘送来,保不准差贵圆姑娘往你们那边送了。”又示意庄瑜用茶,接着道:“你哥哥但凡有什么新奇新鲜的东西都要过一遍,恐怕别人不知道。一时知道了新衣裳,得穿出去,又不知多早晚回来。” 庄瑜脸色羞红,道:“嫂子思虑的是。今日,哥哥不在?” 大奶奶道:“也不知道去哪儿,求他吃了两碗药。见好些了,又去了。我嘴巴笨拙,不会留人,你是知道的。” 庄瑜浅浅笑,道:“嫂子体贴,言语不多胜过千言万语。哥哥有嫂子照顾,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自然的,这也要感谢琂姐姐。” 大奶奶见说及庒琂,心中不禁愧疚,脸上顿然绯红,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了。 庄瑜见状,急放下杯子,转话头道:“我才是不会说话的。嫂子勿怪。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今日我来,想跟嫂子商量,春禧将至,除夕那日老太太说看我们做节目,不知道嫂子可有想法?” 大奶奶稍稍回神,“哦”地一声,再道:“我没什么见识,还想姑娘你有,我搭个手脚帮衬帮衬。姑娘怎来向我讨要意见了?” 大奶奶依旧将自己的身份姿态放低,言语间,多少能感觉她把自己当做下人,并未将自己当做滚园的主人。 庄瑜是庶出,自然能理解大奶奶的处境和言不由衷。 因此,庄瑜再三思量,如是说了:“嫂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奶奶笑道:“姑娘有什么直说无妨,在这屋里,你说我听着便是了。” 庄瑜道:“嫂子嫁给哥哥两月有余,虽说亲事办理湍急了些许,也是应过三媒六聘,跨门过府的。嫂子不必太谦让人。” 所说“谦让”,实想告知她不必如此“低人一等”。 大奶奶岂有不知庄瑜的意思,平日这姑娘心善,为人平静祥和,自然跟自己说这些,是真心话无疑。 于是大奶奶道:“让姑娘见笑了。” 庄瑜道:“我们一家人哪有笑不笑的。我觉得哥哥乃一府长子,嫂子总这般低声下气,不免遭人非议,任人小看。哥哥平日蛮横,嫂子越发这样,别人越发觉得哥哥对嫂子不好,那别人对嫂子更是另眼相看。总归,受委屈的是嫂子。我本不该说这些,可我每每见到琂姐姐,见到嫂子,话到口边忍了下去。今日没什么人在,当我吃醉了茶乱说。嫂子如果觉得对,日后对我或对下人,嫂子该拿嫂子的姿态来。没人不服的。” 说完,庄瑜起身,深深给大奶奶端礼。 大奶奶略是起身,想回礼,因想到她说的话,又坐下去,没言语什么,眼睛先红润了。 庄瑜见状,咬唇勾首,再坐回炕边。 然后,听大奶奶道:“我知姑娘跟琂姑娘感情不同,所以才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何尝不想?只是不愿意给琂姑娘添加麻烦。” 庄瑜不解其中缘故,只当她怕太把自己当做大奶奶了,疏远庒琂。 庄瑜道:“嫂子多虑,怎么会给琂姐姐添麻烦。琂姐姐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往别处想。再说,你和她,你和我,亦是姑嫂。我敬嫂子,是情理的事,她敬嫂子也是情理的事。世俗之中,不讲情理,岂不是乱套了。” 大奶奶点头:“姑娘说的是。” 庄瑜又道:“嫂子嫁过来,似没怎么去镜花谢。如有空余,不妨过去坐坐。琂姐姐每次看你的眼神,我知道她想跟你说话,就是不好说。你们各自又都十分自重,别人说不得什么。如今,我们都没什么节目,嫂子也没有想法,不如我们到镜花谢去坐坐,万一琂姐姐有,指我们一二,我看也可。” 大奶奶心中微震,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庄瑜尴尬道:“如嫂子有想法,那嫂子跟我说,我们不必去打扰琂姐姐。” 大奶奶想了下,稍稍倾过身子,笑对庄瑜:“四姑娘,古诗里说‘犹抱琵琶半遮面’,多美的情趣意境。才刚我想,节目乃是娱乐人者,若坦露无遗表现,那没什么没看头了。如能想个遮住脸面的,才激起别人的好奇。” 庄瑜如醍醐灌顶,喜道:“嫂子果然有想法,害我担心半日。既这样,请嫂子与我说说。我们好作准备。” 大奶奶摇头。庄瑜不免有些失望。 其实,大奶奶心里有想法,此前在仙缘庵避难静修,每日穿梭在佛堂,常见幡布在殿堂之中飘荡,幡后的灯光照在佛像,金光闪闪。从幡布外头看,那佛影金光,隐隐约约印在布上,如神仙下凡,甚是逼真。此时值春节,表演节目助兴,这等吉祥如意的做法,倒是合适。毕竟,这府里老太太年岁高居,向佛向善的心,必不可少。如用此举,正好中老太太等长辈们的心。 可是,好的点子也不能太过张扬,不然,让人觉得自己沉不住气。大奶奶心中是这样想。 即便庄瑜心事沉稳,为人恬静随和,也不能倾囊相告与她。 等姑嫂两人沉思半日,大奶奶才假装恍然大悟,有的没得说了出来,云里雾里的让庄瑜有个影儿,引起庄瑜完善创意。 只见庄瑜道:“这节目该叫‘幡影佛光’。极好的呢!嫂子可看过皮影戏?我们按皮影戏那般演绎,让佛像映在布上即刻。” 大奶奶赞叹庄瑜机灵,又道:“这样也妥,不过须与皮影戏有区别才好,不然,当皮影戏来演绎,有拾人牙慧的嫌疑,缺少创新,不耐看了。” 庄瑜点头,虚心听讲。 大奶奶道:“我倒有一法,续了皮影戏的精髓,又重现‘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景。” 庄瑜听得,满心欢喜,极其激动。 大奶奶笑着,并不张声说,示意庄瑜凑头过来,两人叽叽咕咕低语。庄瑜听完,心花怒放,满脸赞色,喜不胜收。 完毕,庄瑜道:“任是谁人也想不到吧!嫂子真是好头脑,什么都懂得。” 大奶奶谦和垂目,含笑勾首,自信许多,是一副该有的大奶奶样子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一第章:春禧 网om,。春禧。除夕。 除夕日是大节。晨早,管家将老爷们题写的门联对子、楣眼等物托来寿中居给老太太过目。老太太看完,赏了迎春花,才分派下去往各自府上大门贴。 那会子,三喜在镜花谢院里打水,准备端水去给姑娘洗脸,看到管家等人托着门联从寿中居出去,想是新年了,各府各院都在张罗贴红,她四下看镜花谢,依旧冬日光景,并无红喜春节景象,又想自己跟姑娘来庄府大半年,他人过春节,年味浓重,自己院里反而冷清。因心中起有不甘与不服。三喜放下盆子,轻手轻脚的去寿中居寻竹儿,想向她讨要东西。 竹儿在里头帮老太太穿戴,服侍老太太醒目。梅儿和兰儿等丫头子在外厅摆放各色珠宝,又有丫头子捧茶进出。有丫头子看到三喜在门外张望便招呼她。三喜只央求说请竹儿姐姐。 不一会子,竹儿笑吟吟出来了,满脸春光,笑道:“给你拜年了。” 三喜端了下礼,喜笑回应:“也给姐姐拜年了。”凑上去,拉住竹儿的手,才道:“姐姐,我看到管家他们拿了很多对联出去了,今日要贴呢?” 竹儿道:“可不是了,今日除夕,贴门联迎新年。你们老家不也这样?” 三喜道:“是这样的,所以我来问问。我们那边要不要贴?” 竹儿露出为难之色,要知道寿中居门联还得等大老爷来贴,里头的院子旧年里只贴楣眼,联子倒不贴的。现今镜花谢住的是庒琂,若说要贴,也无不可,只是旧年没那个例。此刻,竹儿不好回。 三喜道:“姐姐,若是你们那边还有对子,赏我们几联,我们院门贴一贴,里头几屋子的门我们也贴贴,才显喜庆过年呢!” 三喜只为自己姑娘着想,毕竟新春佳节,最伤姑娘的心,过于冷淡,岂不是又要勾起她的伤绪来?在老家,凡是有门的都贴对子,大门以富贵发财平安为主联,其余各屋,以主人家经营生活、处境未来寄语对字,可庄府不知是不是如此? 竹儿道:“按理说,我们贴不得,得老爷们来贴。” 三喜道:“为何?我们闲着也闲着,我们自己来贴就好了。” 竹儿道:“三喜妹妹,我们怎么能贴?就是老太太也不能的。须得老爷们贴才合适。” 三喜道:“可老爷们也不会进镜花谢呀!我们来这么长时间了,老爷们也没进来过。要是不来,是不是贴不上了?” 竹儿待要回,里头的梅儿知会道:“摆好了。” 三喜和竹儿转身看里头,那些五光十色的珠宝已摆列齐整,她们得去扶老太太出来醒目。 竹儿赶紧对三喜道:“你赶紧回去服侍你姑娘,待会子过来请安,完了还要去给祖宗上香。这可隆重着呢!” 说完,竹儿别开三喜进屋。 三喜忧忧郁郁回镜花谢。 进院子,三喜气呼呼往井边拾起木盆,端了起来,又摔了,一脚踢在盆子上。那盆子,翻几个跟斗趴盖在树底下不动了。 于是,三喜又满脸怒火上台阶向里间走进。到了里头,看到庒琂坐在炕边,拿着一枚手镜,子素弯腰站在她旁边给她插珠钗。 见三喜这副光景,庒琂没寻思她发生了什么,只出口问:“新年大头,怎满脸愁眉?新年愁眉,一年不吉利。” 三喜道:“不吉利该是别人。我们是要吉吉利利。” 子素笑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谁惹你不痛快了?” 三喜拍手跺脚起来,往庒琂面前来,道:“姑娘,我才刚看到管家跟四儿他们托很多对联出去,说要贴去了。我就去问竹儿姐姐,我们院里也要过年,也得贴才是。竹儿姐姐说,别说我们贴不得,老太太也贴不得,得是老爷来贴。” 庒琂笑道:“大门户家都这样,男子是家主,贴门联这种事得是男子来做。竹儿说的没错。” 三喜冷哼:“姑娘是没瞧见才刚竹儿姐姐的脸色。说旧年这里只贴什么眼睛。我再笨也能听出一二来,我们这院子不过新年。” 庒琂听完,脸色渐渐沉静,先前那些笑容僵住了。 子素感觉庒琂思绪飞远,或许思念亲人了。故而,幽怨的眼神盯了三喜,三喜识趣,可心中不服,依旧恼怒模样。 一会儿,庒琂道:“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按规矩走就完了。你何须去问人找不痛快。” 三喜嘟嘟囔囔道:“我想我们院子也要过年,怕姑娘……” 子素猛然喝道:“三喜!” 三喜甩起头发,转身去了,她知道子素也跟姑娘那般责怪自己。 三喜出去后,庒琂将插好的头钗拿了下来,子素接着不语。过了一会子,庒琂起身,无神无志的往外走。到了廊下,三喜正好从院子打水端进来。 子素过来稍稍扶住庒琂,要她回去擦拭洗脸。 庒琂望着院中,叹息,道:“姐姐,我们小时候怎么过年的?我们院子真是清净啊。” 子素道:“先洗把脸吧!待会子过去了呢!” 庒琂点点头,进去洗脸。洗完脸,子素又把庒琂拿下的钗子给她插上,庒琂倒不说什么,只是冷冷笑了一声。尔后,院子外头传来一团笑声,怕是府中人等来寿中居请安了。 庒琂转脸对子素道:“姐姐过去?” 子素摇头。 庒琂点头,只说:“好”,也不叫三喜,自己去拿一件披风,一边系一边走出来,子素见状,杵着不动,三喜再进来看到了,要着手帮忙,子素递了眼色,三喜意识,止动。 等庒琂把披风系好,拿出手绢擦拭了下眼睛,转个笑脸道:“那我先去了,姐姐你要是烦着,跟鹦哥儿玩一会子吧!” 庒琂说的鹦哥儿就是庄玳送给她的礼物。 就此,庒琂从镜花谢出去,三喜看了子素的眼色,乱手乱脚的紧跟在庒琂后头。 紧接请安,如常,只是老爷们都来了,有头有脸的家丁们也来了。主人家在厅里给老太太跪,家丁们在院外跪。等完毕,大老爷领头,其余三位老爷随后,管家托对联跟左右。到中府外头,大老爷亲自踩高凳贴新年门联。贴完大门,回身,因想到镜花谢的院门,又让管家把楣眼拿去贴,此处,管家差小厮们做。 众位老爷再进厅内向老太太报告,说已贴好新年联子,请老太太出去看一眼。后头,老太太笑吟吟的领女眷众人出厅,到门外头看贴联。 果然,那中府大门,原挂木匾的牌子已去掉,光秃秃的墙面两边贴了金光闪闪的联字,底衬是铂金花的红纸。只见入侧写到:“富贵吉祥常盛如春景”,出侧写到:“福禄寿诞绵延似金晨”,顶头横批是:“春禧”,横批门檐下贴有五张楣眼,从左至右,一张写有“如意新禧”,一张写有“春暖花开”,一张写有“一帆风顺”,一张写有“吉星高照”,一张写有“否极泰来”。 老太太看着频频点头,不对其他作点评,只对楣眼那五张小题说一句:“今年‘否极泰来’合我意,春暖花开,否极泰来。是一帆风顺了。” 说着,无意的看了庒琂半眼。 庒琂默默站在姑娘们后头,看到老太太那眼神,再回想老太太那话,想必她那些愿景是想对自己说。 大老爷抱拳对老太太道:“母亲,祠堂备好了,如不然,我们先去给祖宗上香请茶。” 是的,庄府的规矩除夕晨早准备好了各色美食瓜果,香火红烛,香樟红帐,花蜡纸钱等,府人齐去跪拜,请祖宗吃茶,行趾大礼,乞求来年风顺如意。除夕至大年初二,这跪祖宗的礼儿,分有几步:除夕日,晨早请茶,中午拜礼,近晚请餐,俱是九叩大礼。大年初一,跪请祖宗吃茶,乞求今年福禄双进;大年初二,跪留祖宗吃茶,乞求共享天伦,保佑康健安泰。从初三日至正月十四,由着老爷们早晚两次斟茶,到正月十五,会有一场诵经佛礼,整府人等不论主仆身居大小,皆到场跪拜,完毕,在祖祠院外开席用餐,席完,老太太会说“送祖宗”。这年便是过完了。 庄府的祖祠安在南府后院。大老爷请示老太太完毕,率众人移步往南府。 一路浩浩荡荡的人群中,不难看出,大老爷是庄府长子,领头在前,他手举大香;其余三位老爷手中捧有托盘,跟在大老爷后头,一字序列。二老爷托的盘子上有两碗白米饭,六双筷子;三老爷捧的盘子上是茶,共六杯,并一个玉器茶壶;四老爷捧的盘子上是六杯酒,并银质酒壶一个。 居在老爷们后头的是庄顼、庄璞、庄玳,也捧有托盘。庄顼捧的托盘有一碟寿桃,庄璞捧的托盘有一叠香瓜,庄玳捧的托盘有一盘礼炮。 后头是老太太,她由秦氏、曹氏左右护扶,郡主、幺姨娘在后;后一层是姑娘们,按位分顺序站列,庒琂居在三姑娘庄瑛前头。姑娘们后头是姨娘们,最后是亲眷人等以及家仆,不尽其数。 敬祖这路上,唯独缺一人,便是庄瑚,因她已外嫁,遂而不在敬祖里头。此刻,庄瑚与丈夫查士德带着子女去庙里上香,免提。 一路,无人言语说话,轻踩云步,徐徐而往。 穿过南府大门,往后院,便到祖祠。这祖祠原是从城南老宅迁过来,相比外头的屋子,这里高门大户,*宽敞。进了几重门,才到祠堂大堂。 众人先不进,等大老爷先去上香,其余老爷和男丁子嗣捧物献上,老太太才领家眷入厅。 到里面,暖烘烘的,香气袅绕,烛光满堂,红帐垂挂;正堂之上,案摆几层牌位,如“太祖考庄某公”之神位,“显高祖考庄某公”之神位,“显高祖妣庄某氏”之神位,层层叠叠,不可尽数。庄府人等是家人,皆熟悉,也不会再注视端详,独是庒琂略用心看几眼,因站得稍远,瞧不太清楚,心知供放的牌位乃是庄府先列祖宗们了。牌位下又有高低三层贡品桌子,琳琅摆着各色供品。 第一层高云红桌,摆的是三个案头香鈡,中间那香鈡是一口四方青铜鼎,已插满旧年香火残根,两边是小香鈡,亦插有香。二层桌子是肉食瓜果,满满的排铺,中间是烤乳猪,周围大小精致美盘盛的是鸡鸭鱼肉等等。菜品前头,又是两个小案鼎,供插有红烛。第三层桌子供放饭、茶、酒等物。 余下地上,序列齐整的摆有跪垫若干,屋内两侧架有高烛台,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正点亮着。 满堂禁声,只有眼神指示。 庄府男丁按位分给祖宗上香,敬茶,敬酒。完毕,老太太才拈香跪拜。之后,众人随老太太跪。在管家的引语中完成九叩跪礼。 礼毕,老太太才笑颜开腔,道:“庄氏列祖列宗在上,今年事事顺意,合府平安,子孙们来给祖宗叩头,贺祝春禧。请祖宗们天上看视,多多照拂保佑,保佑他们来年万事顺遂。” 尔后,老太太领头,敬茶,洒茶。 等老太太再领拜完毕,管家对外头喊:“头炮。” 祠堂院外一时间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姑娘们跟花团里的蜜蜂一般,捂耳躲避,相互推挤。炮停,烟雾袅袅,众人乘烟移步,走出祠堂。 到了外面,姑娘们如同被放赦,开始叽叽喳喳言语说笑不停。大人们反而不说,也不加以阻止。 庒琂静静的在后头,姐妹们来跟她说话,她只是笑,没个应答。后来,姑娘们也不说了。庄玳见庒琂这般,也思想到她是外头来的女儿,如今春节,必是想念亲人。 于是,庄玳缓下步子,在庒琂左右,轻声与她说:“妹妹,晚些还要过来放大炮,中夜守岁,老太太还要给发贺岁红包。我敢说,你的红包是最大的。” 庒琂扭头歪脸,问:“为何?” 庄玳笑道:“老太太最是喜爱妹妹,在我们姐妹兄弟里头,没见过老太太对谁如对妹妹这般好。我想,那红包必定是最大。” 庒琂嘴角微扬。也是,自己外来的,客气是有的呢!这些无非是他人可怜自己施舍罢了。 因这样想,眼眶热了起来,为了不让庄玳看到,庒琂侧过头脸,忍了几回。 等转过脸面来对庄玳,她道:“晚些时候节目,你们准备好了没?” 庄玳笑脸指前面的庄玝,悄声对庒琂道:“五妹妹准备着,我打个帮手。妹妹,你准备的如何?是什么节目?” 庒琂笑,无话。 继而,众人再回到寿中居,老爷们因要请和尚去祠堂跪经,没来,依旧是娘儿们聚在一块说话。庒琂在那里听了一会子,觉得无趣,想走又不敢脱身。 那时,曹氏给众人汇报说:“新年衣裳这两日总归做好了,只是没按头先想要的数量做。每人少了一件半件的。我寻思,等明年再添。” 老太太道:“你做主便是。大过年的,一时间做那么多衣裳难为裁缝了呢,我的建议,多送些银子,当是拜年红包。散散财,才能聚财的,图个大家愉快吉利。” 此处,老太太并不知马婆子已死,衣裳是曹氏从外头临时凑买的。虽说质料上等,可终究款式普通,如今姑娘们穿的无非是些迎春喜花绣衬,底色不是大红就是桃红,或是粉红。 老太太后头还说:“今年的新衣裳颜色是喜庆,款式俗旧了些。不过无妨,她们不埋怨,又愿意穿,挺好。晚上,让她们表演节目,感谢感谢二太太这般辛苦。” 曹氏听得这些说话,心中不知有多满足,脸蛋都笑裂了。 郡主和幺姨娘是知道马婆子的事,眼下,新年衣裳落实,也没人追究马婆子,算是好结局了。都想,这新年,该安稳了。 于是,众人又将话题移到除夕守岁,节目演绎,又说年初串门拜年等事宜。 庒琂没多大的心思情绪,闷闷的在一侧听。 约是到中午,老太太让人摆桌,众人在寿中居用餐点,俱不多食,留肚子在晚间。用餐点当空,庒琂瞧众人议论正兴,自己悄悄的移步出去了。 庄玳晃眼看到庒琂走出,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她身后。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二章:山清水月镜花影(上) 网om,。晨早去跪拜庄府祖祠,子素没跟去,庒琂留话给她,如烦了就跟鹦哥儿玩耍。庒琂如今从寿中居回来,并未见子素在逗鹦鹉,兴许她午睡去了。 出来的时候,三喜跟寿中居的小丫头子们在后头玩,庒琂没叫她,独一人进镜花谢。从院子进里间,屋内屋外极其冷清安静,倒后悔没叫三喜跟回来。 她自个儿坐往炕上,欲倒杯茶吃。炕上矮桌放有茶壶茶杯,理应是有茶水,可天寒地冻,那茶水不知冰冷到什么程度。庒琂端起茶壶,摇了几下又放回去。因想着,找个茶炉来热了再吃,正起身,子素从外头进来了,手里拎着鹦鹉鸟笼子。 子素诧异道:“怎么回来了?”左右眼不见三喜,又问:“三喜呢?” 庒琂笑道:“在那边玩,我没叫她。口渴了,我回来吃杯热茶。” 子素赶紧将鸟笼子挂窗下,返身过来,先手端走矮桌上的茶盏,一面说道:“那边一杯茶都不给你吃?” 庒琂没回,扭头看窗下吊着的鹦鹉笼子,手里捏玩着手绢。 一会儿,子素端来热茶,递给庒琂,道:“先暖暖手再吃。我去把汤婆子给你灌新的来。” 庒琂用手绢托茶杯,才接好,忙呼子素:“姐姐不要忙,我坐不到一会子还要过去。” 子素听闻,挨坐在炕边,把庒琂看住:“怎么的呢?这些人又把你怎么了?” 庒琂小小呷一口茶,放下杯子,拉过子素的手,道:“姐姐,没人把我怎么的。姐姐不要总想有人要害我。” 子素脸色微红,笑道:“那我担心多余了。才刚我出去端茶,看见一人影闪过去。我还以为是三喜,叫两声也没应。” 说着,两人转头看炕下窗外,窗外是院子,静静的,无人无影,连一片枯叶也不曾落下,偶尔听闻寿中居传来阵阵爽笑。 庒琂叹道:“真是快,一转就新年了。我来时还是四五月的光景,那时,院子里一片生绿。如今你看,满空枯枝,满地玄黄。” 子素笑道:“哪就这样颓败了,不是还有雪么?” 庒琂笑着点头,忽然想到节目的事,道:“都备好了么?” 子素先是一愣,后笑意绵绵,点头。 庒琂再嘱咐:“我寻思,那眼睛先不忙点。” 子素道:“怕是不合适吧?” 庒琂道:“哪儿就不合适了?自己独乐,何不众乐?放着一屋子人不顾,我们跟傻子一样乱舞。只怕有人把我们想成有眼无珠,不识抬举,盲目自大了。” 子素捂嘴笑了一回,连连点头:“可不是有眼无珠了。很好,不点眼睛了。就这么办。” 说时,庄玳猛然从外头重步跳进来,惊吓屋里两人。 屋里人受惊,连连拿着手绢拍胸口。庒琂吐气,望住庄玳,埋怨道:“你来做什么?” 庄玳道:“我看妹妹鬼鬼祟祟出来,以为偷果子吃去,我也想去分杯羹。” 子素冷笑道:“爷你才是鬼鬼祟祟,这院子可是姑娘住的地方,犯不着偷偷摸摸。” 庄玳知子素讽刺自己,笑脸迎过去,给子素作揖,子素白了他一眼,起身到窗下,举起鹦鹉笼子出去了。 庄玳看到桌上有茶,信手端起想喝,庒琂夺了过去不给,于是,庄玳对外头的子素道:“素姐姐,劳烦你拿个杯子来,我要吃茶。” 子素远远的回应:“没了,我们的茶你们祖宗不吃。爷还是回你们那边吃你们的茶吧!” 庄玳听了,有些气恼。庒琂本是跟他开玩笑,谁知真惹恼他了,故将茶杯推给他,道:“跟你开个玩笑也当真,可见你这人小家子气,小心眼儿。还担个大宅院贵少爷的美名,白白糟蹋别人喊你一声爷了。” 庄玳呆坐着,不接话,也不接茶。 庒琂笑道:“看吧,小户人家的做派。越发上脸了。” 庄玳默默道:“妹妹看不起我这样的人家,所以一个人悄悄跑了。” 庒琂微愣,道:“这又怎么说的。”将茶杯捞回来,端起自己要喝。 岂料,庄玳转个笑脸,倾身子去抢庒琂手中的茶杯,一口闷完,之后,他擦擦嘴,道:“许妹妹开玩笑,就不许我开玩笑?妹妹什么时候这样霸王了。” 庒琂不气恼,小小叹一口气。 庄玳见状,道:“妹妹叹什么气?” 庒琂道:“没什么。我的茶被人吃了,我得过去讨杯好的。” 说呢,真起身要回寿中居,庄玳赶紧放下杯子,跟出。 到院外,看到子素在廊下逗鹦哥儿。 庄玳兴起,也去逗几声,子素左右躲,不给他逗。 庄玳跺脚道:“这是我送给妹妹的鸟儿。” 子素道:“爷还记得自己送给人了?真小气,你拿回去吧!” 子素将笼子推给庄玳,庒琂看到,着急了来抢,嗔道:“你们自个儿有矛盾,别拿我的鸟儿冤枉。晚些我还要用它呢!” 庄玳欢喜笑容堆出,子素哼的一声又夺回鸟笼。 这时,庄玳道:“才刚我听到妹妹说不要眼睛,是什么意思?” 子素快嘴道:“偷听扑影儿,大户人家就爱干这个?能有什么,晚上节目给你们玩一个不要眼睛的。” 庄玳脸红,惊讶道:“是什么节目?又说晚上用鹦哥儿,可是要把鸟儿的眼睛挖去?” 庒琂哼的一声,早下台阶往外走,庄玳还想问子素,子素也提笼子转到后头去,没理他。不得以,庄玳撩起袍子去追庒琂。 重回寿中居,一家女眷欢笑说话,尽了午后时光。期间,老太太让曹氏吩咐人把庄瑚请来。曹氏派人去了,回说大姑娘跟大姑爷一家在外头没回来。等到快要上灯时分,老太太又想起庄瑚,也不差曹氏去叫了,独让竹儿去请。 到掌灯,南府那边传来鞭炮声,老太太才对众人道:“祖宗们吃过了,该我们了。” 没一会儿,大老爷等男丁从外头来寿中居,后面,管家指示一路的仆子,他们双双成队,抬着担子,乃是年夜饭的食盒。 大老爷进来给老太太禀告道:“我们让人在外头订的醉仙居,赶着时候做,如今抬进来正是热的。老太太等了一日,该到后园吃年夜饭了。” 如此说,满厅的人皆大欢喜,直眼的看见管家指挥仆子们将食盒抬去中府后园。随后,老太太当头,领家众前往。 老太太等人欢声笑语余音还在,人已从厅前走光。那时,竹儿去请庄瑚,庄瑚、查士德夫妻带子女查玉童、查良秀来了,寻声跟去。 穿过两重园门,到后园。那后园是一方天厅大宽院子。庒琂进出几回,以前也没多注意,觉着如同山水园林般,如今换了一色,地上铺了红毯,高台烛灯点满各处角落,将园子亮得跟白天一样。 因说晚间孩子们表演节目,此处园子作了些改进。如园子中央空出一块地儿,搭上一块方正的栏杆戏台子,虽无幕布,可见便是戏台无疑。戏台后面是一汪心池,池上水榭山石,搁着各类小灯,远远看,浓墨重彩,辉煌照映,十分夺目。戏台前面是一屋外敞天厅,栏杆为主,四通八达,老太太的主桌便设在那里;主桌两边是通了回廊,回廊尽头搭建设有两间抱厦格局的亭子,左边亭子设有一张桌子,是四位老爷坐席,右侧亭子也设有一张桌子,是庄玳兄弟三人的桌席。 老太太才刚坐下,管家听曹氏的招呼,陆续让人递菜,众人笑声中,听到老太太道:“一家子骨肉,总要分得这般清楚。老爷们和孩子们该在一桌子来,分得四方五散的,这年只是我们这些女人们过,男人们是来陪衬的一般。” 曹氏笑道:“要不说,男主外女主内,在内,依旧是老太太是重要的。他们该陪衬着。” 老太太笑而不语,等菜色递有半桌,庄瑚一家子来了。 老太太招呼庄瑚道:“你们大姐姐跟我坐吧!孩子们也来跟我坐。” 庄瑚不敢恃宠而骄,推辞道:“我边上跟姑娘们坐,待会子姑娘们出节目,桌子一空,我才有的吃了。我不跟老太太坐,免得老太太胃口好,都吃光了没我的份儿。” 说这话,引得众人大笑。 庄瑚不管众人如何挽留让坐,一面让查玉童和查良秀给老太太磕头拜年,祝春禧福寿绵延,又给太太们磕头,完毕,庄瑚对丈夫查士德道:“你带孩子去哥哥那边坐。” 查士德听招呼,对老太太和太太们躬身示意,便携子女往右侧亭子去了。 余下桌席安排如下:老太太中央主桌,四府太太陪坐,老太太左边是秦氏、曹氏,右边是郡主、幺姨娘。主桌左边是姑娘们的桌子,因怕坐不下;右边又添一桌,略小些,如今让有孕的小姨娘、娜扎姨娘两个坐。后头一桌子是姨娘们坐。 姑娘们那桌,庄琻和庄玝两人贫嘴斗话,各自让位入座。大奶奶和庒琂更是礼尽往来,让了好几回,等其余人坐下了,两人还站着。因看到坐满了,庒琂瞟了一眼娜扎姨娘那桌空余尚多,于是对姐妹们道:“我去那边坐,留有空儿给你们举筷子。” 因这话,庄玝对庄琻笑道:“幸好你那老表没来,不然还真是嫌我们的位置拥挤,没地方落筷子了。” 这话是笑话,笑话曹营官。记得关先生来庄府那时,众人聚在寿中居吃饭,曹营官就说过这笑话,老太太让他一块坐,他怕挤没地方抡筷子,后头挪位引出笑话。如今,庄玝想起,拿来取乐。 庄琻和曹营官是表姊妹关系,听了庄玝的话,自然不安乐了,啐道:“是了是了,你的筷子要大些,你去那边坐吧!” 庄玝哼的一声,起身,拉起庒琂真往娜扎姨娘那桌去了。余下,也没人招呼大奶奶入座,见如此尴尬,庒琂稍稍停下,走去对大奶奶道:“嫂子,这边还有空的,你也来吧。” 庄琻看庒琂、庄玝、大奶奶去娜扎姨娘那边,冷道:“那真是一家了。” 庒琂听到,并不介意,携住大奶奶坐去不提。 菜色上齐。 庄玳从那边小跑过来,对老太太等人道:“老太太,是吃了再演绎节目?还是你吃着,我们演绎给你下酒?” 老太太乐道:“先吃着吧!吃饱了好有力气。” 庄瑚在那边笑着回应:“老太太,有人是坐不住,要亮脸给你瞧。你还叫他们先吃,吃饱了谁还愿意动?” 说着,又引来众人大笑。 曹氏道:“那就演吧!可演之前,我们二老爷准备了开局的烟花,不然,让烟花先开放开放。听说,这可是连环的呢!” 老太太高兴道:“那赶紧的,连环的好,一波接着一波。我就坐这儿吃酒享受。快快的来。” 说罢,曹氏击掌传递信息,管家和庄禄会意,要吩咐下去准备。岂料,庄玳叫停,道:“一波接着一波,待会子我们谁先演?谁后演?” 老太太愣住了,道:“可不是了?那你们抽签吧!” 谁知,庄琻响亮的声音传来道:“我不抽!我最后演!我们的节目包管精彩,得是压轴!” 庄琻的话停音,众人大笑不止。 庒琂在众人笑声中暗暗看了一眼意玲珑,只见意玲珑站在娜扎姨娘身后,面无表情。 曹氏不敢护短,尴尬去啐庄琻:“不要脸的东西,谁好谁坏没出来呢,你就压轴。人家成角儿的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你太托大了,仔细老太太不喜欢。” 老太太道:“喜欢!喜欢!无论谁压轴,或是不压轴,我都喜欢!你们只管轮着。” 曹氏不好做主,便对庄瑚道:“她大姐姐说吧,怎么个轮?” 庄瑚走到老太太前面,道:“这种得罪人的事,太太最喜欢让我做。老太太你瞧见了,你不发话,太太为难我了。要我说,谁也不得罪,就听天由命抓阄吧!” 老太太点头,指向庄琻:“二丫头,抓阄,你服不服?” 庄琻不乐意,可也不敢违拗,哼道:“我知道老太太极维护琂妹妹,要是琂妹妹在我后头,我便服。” 曹氏咳两声,道:“这丫头太没规矩了。老太太喜欢谁维护谁那是见她好,你不好难怪得不到老太太喜欢,说这些话让人耻笑。”便张手道:“按老太太的意思,抓阄!” 曹氏涨红脸面,示意管家准备抓阄的东西。 余众不敢不听,都不作声了。一会子,管家托来一盘子,上头盖有五个茶杯。 管家笑道:“东北西南四府,加中府,共是五个府院。按此前组队演绎,每府出一个节目,现如今,每个茶杯有一个号。抽到的号便是出场顺序。” 完毕,将盘子托到老太太眼前,先给她过目。老太太为了不给众人看到,乐呵呵的抱过来,细细的掀开往里瞧,因怕众人偷看到,她还转动眉目对她们道:“都不许偷看!我可是作证的。” 老太太检阅完毕,示意点头。 接着,管家将托盘端到戏台中央,放在地上,他拍手击掌,朗声道:“抽——签——!” 参与节目的人,你推我赶,急忙下去撩茶杯。 庒琂不急,等众人都去了,她才徐徐开步,慢慢走下。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三章:山清水月镜花影(下) 网om,。抽签。 庒琂走到戏台掀茶杯时,其他人已抽到了号。东府由庄瑜出面,北府是庄琻,西府是庄玳,南府是庄瑗。庒琂居后。 抽到顺序如下:第一位出场是西府的庄玳与庄玝。第二位出场的是南府庄璞与庄玢、庄瑗姐妹。第三位出场是庒琂、子素、三喜。第四位出场的是北府的庄琻、庄瑛、意玲珑。第五位压轴出场的是东府大奶奶、庄瑜。 庄琻压轴愿望落空,此刻,懊恼不平,忿忿地寻管家理论。 管家为难,一面与庄琻解释,一面投目去求助老太太,老太太等人在上头尽是当笑话看,乐得合不拢嘴。那时,庄瑜见庄琻吵得太凶,便回到席间去问大奶奶的意思,她想将最后位置给庄琻,大奶奶同意,并赞庄瑜懂得适时谦让,该是如此。 虽庄瑜与大奶奶商量议论颇为轻声,还是被曹氏听见了,故此,曹氏特别看了大奶奶一眼,有些许感激的意味。 哪料,庄瑜去给老太太言语,表达自己跟大嫂子有意将出场位置让给二姐姐,老太太不悦了,指责庄瑜:“平日你闷声不语,到这种时候让你有机会言语出头,你竟这般谦让。她家做生意,懂得一诺千金的理儿,你跟她较真儿了。” 老太太话里没有答应的意思。 意玲珑站在娜扎姨娘身后,三三两两听闻庄瑜跟老太太的说话,嗤之以鼻道:“真是会作。一根毛发的事儿,弄得跟千斤锤大事一般。闲着不如坐下来吃酒。”娜扎姨娘与小姨娘就在跟旁,听得,微微一笑,没话。 尔后,庄琻弃开管家,提起裙摆上台阶来,一脸迎到老太太跟前,露处委屈道:“老太太,原本我要掀那杯子的。四妹妹先开了。管家在旁边还给她使眼色。” 老太太啐道:“没祖德的烂嘴,说大话不怕人笑。管家为何要帮你四妹妹?你自个儿手不灵还怪起人来。原该让三丫头去,你又爱抢风头,活该。” 庄琻哭丧着脸,举目哀望曹氏,道:“太太,老太太护短。管家的元兴时长走东府,怕是跟四妹妹熟悉,所以管家成心让四妹妹后头演,压我的轴了。” 这话,把几波人都得罪完了。原来管家有一儿子,名叫元兴,老太太大寿那会子,庄玳还跟老太太提起过他,因管家对庄府忠心,又长久劳务在庄府,所以老太太对他一家特别感恩,让他儿子元兴随少爷们入学学堂。那会儿,元兴看了不该看的书被学堂先生缴获,罚抄《孟子》,便是他了呢。 庄琻这般提及,一则让管家挂不住脸,二则东府没了脸,三则让庄瑜清白受污,四则让老太太下不来台,毕竟管家听从老太太居多,这般言语,还真是老太太护短了。 庄琻只顾自己口舌心里一时痛苦,并不思想太多。 幸好,值新年,诸人以和乐美满为前提,不追究,再有庄瑚、郡主、幺姨娘等人劝解,老太太才罢,只说:“要我说,理应让元兴那小子也来过节,跟你们北府的演绎节目,这样才是公平不护短了。” 众人笑,都称是。 庄琻恨道:“他也配!” 管家一脸难堪,老太太是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不想让跟前的人受讥讽欺负,便道:“老话说,富人不欺穷。今日你富,后日穷的未必赶不上你。兴许有一日,你还得需要他们周济的。所谓山上山下之人,山上者独乐,高处不胜寒,不必瞧不起山下之人,自个儿也是可怜人,再说山下之人正在往上走呢,总有一日,得到你跟旁。说这些话,可见眼目短浅,有话无心。” 管家听老太太这么为自己开脱,十分感激,弓腰勾首,笑对老太太,并与庄琻道:“二姑娘,才刚老太太瞧过了,是公正的。” 庄琻白了管家一眼,不语。 曹氏看不下去,捏了庄琻一手臂,道:“没脸的蹄子。还不去准备着。谁前谁后有什么打紧,老太太说了,山上山下,总有赶上去的人。” 庄琻道:“可不是了,山上只有一位置,山下四五家人呢,得是头破血流才能上到顶。明明是我选的杯子,给让人抢去了。” 说完,庄琻开了嗓子对意玲珑和庄瑛道:“还愣着做什么,我们准备去。” 意玲珑满脸嘲讽之笑,庄瑛走过来,稍稍拉了她一手,两人默默随庄琻下去了。曹氏趁众人说话言笑,也跟庄琻后头。 到了外头,曹氏一把将庄琻、庄瑛、意玲珑叫住。 曹氏对她们道:“越发不像话了。过会子去给老太太说几句好听的。你一时心里痛快,把全世界的人都得罪还不知道。真是糊涂。” 庄琻听训,没回嘴。曹氏督促几人换了衣裳赶紧来。 庄琻说:“我演完了再落桌子。” 曹氏噎语,目送女儿两人跟意玲珑去阁楼换衣裳。再回身到后头,正入席,见有人嘀嘀咕咕给大姑娘庄瑚道:“四姑娘在后头哭。” 是了,庄琻才刚那些说话可不是羞辱庄瑜了呢!换作谁人听到,不委屈死才怪。 于是,曹氏去拉住庄瑚,暗声细语道:“都是姐妹说话,你劝劝去吧。”庄瑚点头,却不动,只把大奶奶望住,大奶奶多少知道意思的,便去劝解四姑娘庄瑜。因秦氏在主桌,曹氏不敢去跟秦氏致歉,只是点头笑意传达意思,后头,思量庄瑜生母小姨娘在边上,不得不去言语几句。 小姨娘是庄瑜生母,虽然有这么个女儿,权当没生过,由着大太太秦氏教养,自己落个清净。如今怀孕,老医生把脉说是儿子,更不把女儿放在心上。曹氏来致歉,她领受了,只给曹氏道:“姐妹家常,哪里就委屈了。我瞧四姑娘忒小气。太太何必放在心上。” 曹氏才放心,回到主桌坐下。 紧接,庄玳和庄玝换好装束来报说准备好了。众人瞧兄妹两人,一身杂布衣裳,束了腰,满身挂着拨浪鼓,头上戴着一顶虎头帽,显得年纪岁数越发小了,十分可爱。 老太太问:“你们表演什么节目?” 庄玳道:“过会子老太太瞧见就知道了。” 这同时,大奶奶扶着庄瑜回来,庄瑜没哭了,只是眼睛红了一大圈,远远的避开众人,坐在后头。因管家和四儿来报说二老爷备的新年烟花放好了,等老太太示下点火,所以没人注意到庄瑜回来的事。 老太太示意点烟花之前,先对众人道:“我知道孩子们去换衣裳表演,都叫回来看看。二老爷放新年烟炮,可是好看呢,别给错过了!” 于是,丫头子们四下散开去找人。没一会子,姑娘们和少爷们来到老太太桌前,等候看烟炮。唯独庄琻不来。 因怕烟炮走火,遂而老爷们过来了,让家众诸人往后挪移一些。庄玳与庄璞兴致高,争相恐后要去点,他们父亲呵斥几声不管用,二老爷便道:“这吉祥烟花,大老爷开了花眼,由他们去放就可以了。你们两个去了就看不全大景了,有什么趣头。” 老太太也赞同二老爷的话,于是,庄玳庄璞二人守在老太太跟前不去了。 往下,大老爷走下台阶,到放置烟炮的前头,手捏红碳香,先对天地作揖躬拜,后对老太太躬拜,才在那列烟炮启头的一根点起。 刹时之间,炮火燃起,呼呼响亮,紧接一弹接着一弹升至空中,那炮花随着响声闪耀,开朵,十分夺目绚丽。 此时,府中人等个个拍手跳叫,仰头举目,欢赞不止。 大老爷点的那一炮即将完尽,管家示意四儿等仆子续上。 炮火不尽,荣光不尽。 老太太在众人笑声中说道:“这些光,这些彩炮,红亮得吉祥。年兽来了,只怕远远见到不敢靠近呢!” 因说年兽,庄玳笑道:“老太太又说故事了。” 姑娘们听庄玳这样说,都围拢过来。也是呢,老太太年年都要讲年兽的故事,孩子们也爱听,年年讲,年年听,没有不欢喜的。 只见庄玳闪烁那双明亮的睛目热望老太太,拉住她袖子道:“老太太,你再讲吧,琂妹妹头一次在我们这儿过年,她没听过。” 经不过姑娘们催促,老太太笑道:“年年故事,无新意。来年,你们来讲,可好啊?” 众人欢快说好。 老太太道:“记得丰帝在世,有年春节,他给宫人们说,那烟花礼炮并非皇家专属,在历史中,宋人周密亲身看过皇宫烟花,还将它传颂为盛事,后记于《齐东野语》,几笔絮语,也是鲜活,普通人家没见过的,都觉得颇为新鲜。那宋孝宗皇帝更与民乐,请两殿士者前往浙海观潮,点放烟炮,满江天红呢!到如今,可是普遍了,旧时里难得这样一见,便载入史册。你们有幸读到知晓,当是茶余饭后趣闻,可又说,寓意是极好。” 庄玳点头道:“老太太听皇上讲过宋孝宗那观潮烟火,可记在《后武林旧事》里。我才读到的。” 老太太拍了拍庄玳的头脸,很是欣慰,道:“是呢!说起寓意来,便是老故事了。你琂妹妹没听过,那我再讲。相传,古时有一怪兽极其凶残,每年冬日便来扰乱民居生活。有一年冬日,恰是除夕这日。听说怪兽要来伤人,山村里的妇孺弱小皆倾家上山躲避。路上,遇见一位乞丐婆婆。要知道,历来人者,只管自顾门前雪,不怜他人瓦上霜,没人可怜扶助那老婆婆。冬日雪花漫天,可是凄凉呢!幸好,有一位农家老人好心,扶了这位婆婆一把。那婆婆感激,对老人说‘你不消去躲避,且让我进你屋舍休息休息吃一杯热茶,我便帮你驱赶走怪兽’。老人将信将疑,又见婆婆孱弱口渴,便带回去了。等到天黑,想出去躲避,已来不及。那老人也不埋怨,反而安慰婆婆说‘这怪兽凶残,但我们躲得深,没得声息也不怕。’婆婆说‘我有手段对付,你要信我。’那婆婆在门上贴上大红纸,也不说用意。 到了半夜,怪兽果然来了,看到红纸吓得不敢靠近,猛力发威嘶吼。屋主老人害怕,一命躲藏,乞丐婆婆安慰道‘不怕’。乞丐婆婆穿上大红衣裳,拍响门板,亮尽灯火,这才打开门户出去,怪兽见到红衣乞丐婆婆这般,不敢靠近,一溜烟跑了。 那些躲避怪兽的人后头回来得知,便效仿乞丐婆婆的做法,怪兽就不敢来了。每年冬日除夕,贴红门联字,放烟炮,为的就是驱赶怪兽。这怪兽名字便是‘年’。时至后来,便有了除夕,除旧除恶的意思,永保平安。如今这烟炮,不说驱赶年兽,养养目是极开心的事。” 姑娘们赞道:“老太太今年讲故事,还把历史典故拿出来,真是博纳广闻,我们都长知识了。” 老太太道:“我又没读过书,只听说罢了,你们个个诗书满腹,日后你们说给我知道。” 庄玳道:“老太太旧日伴君,听得都是历史精华。要换我说,可说不得那么动听,那么有趣。”因而,对庒琂道:“妹妹,老太太说的可好?” 庒琂微微端礼,微笑道:“老太太才学过人,就差把《荆楚岁时记》原文说来了。” 听到庒琂这样说,兄弟姐妹们都怪问:“原文怎么说的?” 庒琂一时唐突说话,经人问话,才觉得自己卖弄了,便摇头笑,不加作答。 老太太见状,回头拉住庒琂的手,道:“你兄弟姐妹们才学浅陋,你知道的,尽给他们讲。这些故事普通,也是有做人的道理。我年年说,是希望家众平安,珍惜当下。不知有几个人能领悟我的意思。既然他们要你说,你就大胆给他们讲道讲道。不妨。” 庒琂点头,道:“讲道不敢,老太太的道理才是布得好,我就是说出来,也是借书上一二句子的话罢了。才刚我说《荆楚岁时记》原文,便是说新年的纪事,里头说‘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谓之端月。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以避山臊恶鬼。’与老太太说的极其相近。” 老太太喜笑,众人纷纷投给庒琂赞叹目光。 庒琂急忙端礼,退后几步,隐身在后。余下,直至烟炮放完,诸人都不语,只静静看赏炮火连天。 炮停。 管家来请示开席。 老太太准许,又出口催孩子们开始表演。 接着,娱乐登场,家众雀跃品赏。老爷们推杯助盏,在那头已开吃了,偶尔还端杯过来给老太太敬酒拜年,老太太一脸假装嫌弃:“你们吃你们的,好好的节目不赏,来灌我酒,让我昏花了眼睛看不清楚,后头打赏好让我出大手来。” 众人再是欢笑,静下赏节目不说。 紧接,出第一道节目,是西府。表演人为庄玳、庄玝兄妹二人。节目名称为《击鼓打花出年句》。 那节目内容极其简单,庄玳身上携挂各类花鼓,他每敲打一鼓,庄玝便将藏在身上的花拿出一朵,往庄玳头上插。庄玳须得报花名续上一句吉祥如意的句子。这处,句子甚多不加赘述,独取悦得人是庄玳那满头花,十分滑稽可笑。 老太太观完,对曹氏道:“太太,玳儿这节目文气了些,你们看不懂。不过头上那些迎春花倒是鲜艳喜庆,你们看得懂,也沾了年喜,便给个赏钱。” 余音未停,曹氏笑着招呼贵圆:“老太太说话了,还不赶紧的!” 只见贵圆和玉圆下去托来一盘银子,等庄玳和庄玝上来,就拿送给他们,道:“这是老太太赏的。” 庄玳和庄玝喜悦接下,双双跪下给老太太磕头感谢。二人也不回坐席,站在栏杆外头等看下一轮节目。 这时,该轮到南府了。南府表演人是庄璞、庄玢、庄瑗。节目名称为《拜年》。 这出演绎比庄玳的更是简单,可真真把老太太笑得不能停息。 只见庄璞领两位妹妹上台,也不言语说话,几人挤眉弄眼的一会子。台下众人看不出名目,齐声的喝喊快些表演。那庄璞一屁股坐地上,不理人,庄瑗一副活泼的样子绕到他身后,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如男孩一般爬上她哥哥肩膀上。 庄璞抓住庄瑗的双脚,猛然站起,吓得庄瑗呼天大叫,台下人等被这样滑稽的行为逗得人仰马翻。 老太太笑道:“猴头,还玩呢!赶紧演你的《拜年》,你们若不演,太太不给赏钱了。” 庄璞听闻,哼出一声,腾出一手来携住庄玢。眼下,众人看到庄璞让庄瑗骑在自己肩膀上,携住庄玢缓缓走到老太太跟前。兄妹三人齐声道:“给老太太拜年,给太太拜年,给老爷们拜年。请老太太,太太,老爷们给大赏钱!” 众人没反应过来呢,愣住看兄妹三人。 曹氏终究发话问:“演的什么?” 庄璞道:“演完了!” 老太太哈哈笑道:“你太太问演的什么。” 庄瑗在庄璞背上作揖拜道:“我们演的是《拜年》,才刚拜过了,老太太得给大赏钱!” 是呢!这一出是节目。演绎的人不是兄妹三人,而是家众人等。 庄瑗话音停下,满座的人才意识到,他们轰然大笑不止。于是,老太太让曹氏送赏钱。领了赏钱,庄璞回座,那庄玢庄瑗姐妹不想离开她们哥哥,也跟过去了。 接着,是庒琂的节目。庒琂在庄璞来讨赏钱时,悄悄往后头去。那后头,子素和三喜在暗处静守,她们相约好了,等轮到她们表演才抬家伙出去。 所谓家伙,是她们表演的道具。 庒琂紧张地对子素道:“笔墨带没有?” 子素道:“带了。” 说着,子素从一个布包里拿出几身束身衣裳,分派给庒琂和三喜。几人摸黑穿戴。 前头,老太太等人正寻庒琂呢,只听到庄玳笑道:“琂妹妹怕了,跑远去躲了呢!” 众人为之又笑。 庒琂是听到了,没吭声。子素不平道:“这位三爷真酸!过会子看他还有什么说的。” 言语当下,三人已换了新装。 对,她们商议过,这节目得不露脸,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表演才行,便是南边舞狮子,表演的人换衣装蒙脸,引斗狮子贺新年。 如今,在众人呼喝中,她们来了。 只见一个金灿灿短衣装扮的人提着一个鸟笼小跑出来,鸟笼里有只鹦鹉,表演的人头戴披帽,看不到下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叫人注目。 众人奇怪道:“琂妹妹请来帮手了!” 又见戏台外头噔噔的走入一只‘猛虎’。 众人这才醒悟。老太太道:“我见过舞龙,舞狮子,没见过舞老虎的。” 日前,庒琂主仆三人定下舞狮子演绎,思来想去不够创新,又碍于狮子道具难做,所以赶制‘猛虎’,她们悄悄找了些布料来缝制,又在上头画虎纹,漏空的两只老虎眼睛则用两枚珍珠代替,尚未点睛。那日庄玳来镜花谢,听到‘不要眼睛’的说话,便是这缘故。 如今,庄玳赞叹,心中暗服:“琂妹妹大手笔呀!我还以为要抠掉我送给她鹦鹉的眼睛呢!” 戏台上,提着鸟笼的人引耍猛虎,猛虎时而凶悍扑地,时而憨嗔滚地,时而雀跃欢腾。众人看得不禁惊叹。 秦氏是学武之人,看到表演人的身段,担忧道:“太拼了些,也不怕伤筋骨。” 郡主知是庒琂,道:“可见她用心。太太不必为她担忧。” 秦氏点头,又对曹氏道:“太太,该备银子了。老太太看得入神,怕是满意得不得了。银子可要比头两家多才好呀!” 曹氏道:“可不是,我那库银都往她身上搬,老太太才高兴了。” 幺姨娘道:“留些给二姑娘三姑娘她们,都搬完了,后头东府的还有呢?太太你也太会趁时候偏心了。” 曹氏紧是捂住嘴巴笑,没应。 老太太是听到了,不搭理,只是细细欣赏。 转眼之间,见提笼子逗虎之人引老虎到主席位上来,老虎趴在地上,提笼子的人喘息地对众人道:“除夕驱兽,勇虎来报,祝老太太、太太、老爷们春节大禧,岁岁平安。” 老太太起身拍手:“好!赏!”明听出是庒琂的声音,还假装道:“琂丫头哪里去了!快来领赏银了!” 庄玳迈出步伐,往庒琂跟前站,皱眉头盯住她的眼睛,尔后,信手扯下她的脸盖。这才露出庒琂真面目来。 庄玳对老太太等人道:“老太太,这不是妹妹是谁啊!” 说完,庄玳还要去掀那假老虎,可掀了几下没掀开,他不知道虎皮之下是子素和三喜,子素死死的拉住老虎头,不给开动。 那时,曹氏已将银子端上来了,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没接,只示意曹氏送给庒琂。又道:“那老虎不现真身,想必太太给的银子少了。” 庒琂笑道:“谢老太太,谢太太,赏银怕是太多,压着她们起不来身呢!”又从身上拿出藏带的笔墨,恭恭敬敬呈给老太太:“老太太,勇虎未点睛,请您为吉祥物开灵。” 老太太接过笔,庄玳托墨,又斟些茶水来研开,这才给老太太沾笔。 笔沾浓墨,在老虎眼睛处轻轻点开。 猛虎明目,赫然显亮。 停笔,家众人等围观过来,怕手叫好。 老太太将笔给庄玳拿稳,一手拉住庒琂拍道:“丫头,有心了!来,往我桌上来坐。”又对竹儿等丫头道:“把椅子抬来,让你姑娘靠我边上坐。” 不管庒琂愿意不愿意,只管拉来,庄玳嬉皮笑脸蹭道:“老太太,我也想挨在你边上坐。” 老太太笑意绵绵,说使得使得。庄玳转身去找椅子了。 当下,那老虎趁人回座,自主寻路退下去了。庒琂因担心子素和三喜,便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我这衣裳得换一换。” 郡主也帮说话:“是呢,这衣裳穿着,格格不入呢!老太太许她去吧!”一面催庄玳:“你也去你那边坐,你哥哥两个在那处,你不过去,他们就没趣了。再叫你六妹妹七妹妹回来。” 庄玳目送庒琂离桌,娇嗔对郡主:“太太,你这是赶我走。老太太都许我坐下了。琂妹妹待会子回来,我也要来。” 说罢,庄玳去他两个哥哥那边。 接着,该是庄琻演绎节目。又因才刚庒琂准备的时间过长,曹氏和庄瑚提醒下人道:“去让四姑娘准备准备,二姑娘三姑娘演完了该她们上了。一桌子饭菜等来等去都等凉了呢!” 丫头子们寻了一圈,不见四姑娘庄瑜,也不见大奶奶。 此刻,庄琻、庄瑛姐妹上台了。 众人看不出她们演绎什么节目,只听姐妹两人在台上斗嘴。 庄琻问庄瑛:“人呢?不是叫你看住她么?” 庄瑛憋红了脸面,跺脚道:“我都说人家不愿意扮狗,你还要这样。” 姐妹两人的话说声不大,有些人听到了,不免笑开。 要知道,庄琻主意要意玲珑扮狗,自己持鞭打她,庄瑛护猫,几人要演一出狗抓猫,人打狗的笑话。岂料临时,意玲珑不干了。 戏台上,虽说没节目,可姐妹二人斗嘴,甚是精彩,庄琻的蛮横,庄瑛的委屈,一波又一波的对话引来众人大笑。 老太太道:“这出最真实,给大银子。”对曹氏道:“太太,二丫头三丫头的赏银我这儿出,你别准备着了。” 老太太言毕,让竹儿跟梅儿去拿银子。 竹儿因事先没准备,如今让梅儿提灯笼去库房拿,两人离席走到外头。在廊下,看到几个人躲躲闪闪,似围着一个人安慰说话。靠近一看,竟是庒琂、子素、三喜、大奶奶,她们围着四姑娘庄瑜安慰。 竹儿好奇,向前去,笑道:“哟,怎还在这儿呢,二姑娘的节目你们不看了?” 庒琂等人见是竹儿,尴尬一笑,没回。 庄瑜倒识趣,回避脸面擦眼睛。 竹儿见是这样,连忙对梅儿使眼色,淡淡的微笑,之后不声不响走了。 看竹儿、梅儿离去,庒琂才坐下对庄瑜道:“妹妹,二姐姐才刚那些说话应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 大奶奶也跟在一旁这样说。 庄瑜道:“二姐姐说我什么都无妨,可说我跟元兴,那算什么。我是不演绎什么节目了。让她自个儿压轴吧!反正二姐姐也这么想。” 庒琂见劝不动,转头对大奶奶道:“嫂子。要不,节目就不演了。” 大奶奶露出为难神色。 庒琂道:“我们才刚演猛虎,猛虎没露脸呢,就说是你们两个。我看,是说得过去的。” 大奶奶叹道:“姑娘好心,何必为这样小事,惹出不好的呢!” 总归,怕庒琂的决定会坏事。大奶奶到底心里还关心着庒琂。 庒琂岂能感受不到?深深看了大奶奶一眼,又看子素和三喜,眼神里,似有一句话对两人说:这不是大奶奶,这是慧缘,我们认识的慧缘。 后儿,又劝说一阵子。大约听到前头传来赞喝庄琻的声音,庒琂才道:“演完了,我们去吧!” 正好梅儿和竹儿拿赏银回来,又碰到了。 庒琂思想再三,拉住竹儿求道:“姐姐,四姑娘身子不舒服,如不然由你代个言语,给老太太和太太说,姑娘和嫂子的节目不演了。” 竹儿看了看庄瑜,心疼道:“身子要紧,姑娘和奶奶赶紧回座吧!节目都演得很精彩,老太太看了这么会子,想必也是饿了。正好不演就用席。” 如此,几人商量几句,便回座位。到里面,竹儿和梅儿给老太太呈上赏银,老太太乐呵呵地给庄琻姐妹俩儿,还道:“就你们两个好,心满意足了没?” 庄琻不甘心道:“我准备了好几日,原本还要精彩的。如今,白让老太太和太太、老爷们期待了。都怪篱竹园的!” 庄琻恶狠狠地看娜扎姨娘,再晃眼寻找意玲珑。此刻,哪有意玲珑的身影?人不知哪里去了。 再有人提醒该东府表演,竹儿才主觉对老太太报说四姑娘不适。老太太望住庄瑜,关心几句,让来吃饭歇着,不提表演的事了。至此,东府的表演没派上,便用餐了。 用餐之间,老太太左右眼看了曹氏几下,又看庄琻几下,想说什么又不说。 后头,庄瑜落桌,远远避开庄琻,勾头垂目,只端茶吃,没动过筷子。 庄琻虽然看到庄瑜这般做派,终究一句不问,未当回事。因老太太让庒琂过来坐,庄玳也来了,庄琻看到庄瑜那愁眉脸面,她心生不痛快,便起身也去挨老太太坐。一时间,姑娘们都凑到老太太桌去。 除夕餐桌用过五六分,尽是说笑家常,到了七八分光景,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又过来请示,请老太太放长明灯,守岁散岁银。 老太太点头应了。管家见势,命人着手撤席。 于是,又有丫头子提来长明灯,依旧在戏台那处放。 几位老爷合手托一个大的灯,老太太先点,其余是小灯;太太、姨娘、姑娘们每人都分得一个。 众人升灯之际,庒琂拿着灯悄然退出。她到了一处角落,祷告一番,此处不为别的,只为思亲。 子素和三喜知道庒琂的心情,跟在后头,远远看着。 等庒琂祷告完毕。 三喜去对庒琂道:“姑娘,去外头放吧!姑娘们都放完了。” 庒琂抬头看那夜空黑幕,只见庄府放的长明灯在空中,如朵朵莲花绽放,正缓缓升远。她摇头,没动脚步,一手托着纸灯,一手从三喜手中拿来蜡烛。 三喜再要催促,子素见状,愤懑道:“姑娘在这里放吧!这片夜空是我们的,别人分不去!” 庒琂目中有泪,闪闪的望住子素。子素心中一震,不禁泛起酸楚来。 此处,只有她们才懂得各自的心情,不然,怎担得起姐妹二字? 庒琂默默道:“希望天上之人有见,保佑我们事事顺遂,年年平安。” 子素咬着嘴唇,宽慰道:“是的,姑娘。会保佑的。”说着,帮庒琂托起长明灯。庒琂点上。 灯亮了,那灯罩黄灿灿的映出晕光,照出三人一脸的祥和。 这里,祥和安静。 园子后头,欢呼连天。 如子素说的那样,这片夜空才属于她们自己的,那边再欢呼再高兴,与自己有何关系? 更与此刻升上空中的长明灯没关系。 灯,离了庒琂和子素的手心,越升越高,越高越远。 忽然,听到后面有人惊呼:“看哪!有人学我们放长明灯!” 庒琂听到,含泪笑道:“怎是我学她们了?” 三喜讥诮道:“没见识的人胡说!就许她们点灯,不许我们放火了?以前,我们在家的时候,太太每年都让我们放!到这里,竟说是学她们的!” 庒琂叹息笑,仰头看那长明灯。 庒琂心中祷告:希望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保佑仇怨能尽快了结,保佑自己尽快离开这个大宅院。 或许,心有愿念,必得实现;或许,峰回路转,又有另一番景遇也未可知。 谁知道呢? 三人静静望空。 殊不知,东府后院一处废园,在一口小井边上,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也静望天空,看那一片长明灯。 一人是意玲珑。 另外一人,衣不遮体,浑身惨白,叫人看得心寒是那一头垂地的银发;只见那人发出如鬼魅般的嘶哑声:“困我黑暗,我怎能叫你们长明!庄府的人,一个都不许逃掉!” 意玲珑蹙着眉头,痴痴的望住那人,启动唇齿,欲言又止。 同一夜空,不同角落,各行各事。想必,外头普通人家也如此吧! 除夕之夜,依旧继续。 毕竟,守岁才刚刚开始。 过了除夕,才是真正的明年,才是大年初一,才能发生新的事。 第三卷完 关塘写于重庆破园 2018年3月18日晚 致敬霍金!致敬李敖! 霍金:2018年3月14日逝世,ALS患者,英国著名物理学家和宇宙学家。享年76岁。 李敖:2018年3月18日逝世,台湾著名作家、评论家、历史学家,于18日上午10时59分在台北“荣总”医院去世,享年83岁。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序章 网om,。清绪帝十九年,夏末。京都。 庄府外门。 与日常相比,庄府外门少了往时的喧闹,冷冷清清的大门首,只留一位老头家丁看守。但凡路上行人经过,皆能听到那位老者家丁的咳嗽声,其余无它。 忽然,看到一辆蓝棚马车停靠在台阶边上,管家先从车上下来,在车夫手中接过脚踏,端放好于地上之后,客气地引请马车里的人出来。只见从马车内出来两人,一老一少,年长者搭手在管家手背上,一手撩衣袍,巍颤颤伸腿下车,后头一名年少者提一口木箱子。 管家不停地客气接引:“白老太医,您悠着点儿。” 未下车的少年也搭手帮抬扶。终于下了马车,老太医拈着胡子,叹道:“唉,怎不早来找我!我们白家跟庄府,不能够呀!我当年说不外医,可没说庄府是外人,你们庄府跟我怎就生疏了呢!你们老太太是知道的呀。” 管家点头哈腰,连连称是。那三人尚未上台阶,大门里奔出几个人来,定眼一看,竟是竹儿,还有湘莲及几个小丫头子,一个个面色颓丧,焦急得不知如何形容。 竹儿提起裙子,碎步下来搀扶白老太医,道:“您可来了。” 白老太医关切道:“如今怎么样呢?” 竹儿别过头,哭出几声,又捏起手绢捂住眼睛。台阶上,湘莲指着丫头子们道:“赶紧扶着,赶紧的!” 丫头子们急忙下来,七手八脚的替了竹儿搀扶白老太医,刚上大门,又见庄璞从里头跑出来,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他一如常日懒散,见人也不举礼问安,直是指责管家竹儿等人:“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把医生请进来。成心的是不是?” 其余人没言语,只有湘莲苦楚着脸道:“爷,不才到么?先往哪个府去呀?” 庄璞怒道:“糊涂东西,还能往哪里带,先往老太太哪儿去!” 丫头子们赶紧扶老太医往寿中居走。庄璞跺脚叹息,跟了几步又拽住管家,吩咐道:“你去把各府的都抬来寿中居,老医生分身乏术,再这么哆嗦着走,明年去也看不到结果了。” 管家一面擦汗一面点头,等庄璞话音停毕,他开脚往前跑,逢是见到人都招呼一路跑。 庄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别说外人不知,连守门的老者也未尽全知。 那日,老者被吩咐出来看门,还没守到一炷香的功夫,见二太太曹氏指着一帮子奴仆将两个蒙头盖脸的人赶出来。那会儿,曹氏气急暴跳,下了死命令,让看门的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曹氏走后,看门的老头透过门缝往外瞧,见是两位姑娘。 那两位姑娘不是谁人,而是镜花谢的庒琂和丫头三喜。 两人大约是被毒打过一顿,皮青脸肿的,她们被推到府门外头,倒在地上,许久都起不来,但看有力气起身,便跌跌撞撞赶到门下拍叫开门。守门的哪里敢开,只看到两人拍喊一会子人就倒地上了。后来,曹氏等太太几个来瞧,隔着门缝儿望一眼,吩咐道:“由着去,不许开门。她们再叫,你拉她们见官去!” 守门的不想寻事,没管理。再之后,两人何时醒来或何时死去,或怎不见了,守门的一概不知。晃眼,过了许多时日,她们也没再出现,想必是死了。 可巧。今日管家去请白老太医来府里,大门敞开一会子,谁知那两位姑娘来了。 守门的觉着眼熟,回想了许久才想起,就是那日二太太轰出去的那两位。 是庒琂跟三喜。 此刻,庒琂和三喜见到大门开启,也不招呼门人,只管横冲直进。守门的见到,连忙去拉,又怕外头再进来人,拉她们两下子又跑回去关门,等关好门,那两人已不知去向了。 殊不知,两人正拼足脚力拐道儿奔往寿中居。 才刚在外头,她们听到了白老太医的说话,心里知晓,老太太生命垂危。但是,这不是庒琂所关心的,她最关心的另有其人。 一路进来,绕开大道寻迹小道儿,庄府这些路径,庒琂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这府里呆两年多,为了寻得机会复仇平怨,事事细心观察;这大宅院每一块石头,她都记得清楚在哪个位置。那时,庒琂一心想法子扳倒庄府,即便不能为父亲母亲报仇,也要搞垮他们,遂而,对庄府的行动第一步便是摸清楚里头的地形以及人际关系情况。 当下,两人拐了几道门,避开了几拨人,临近中府。 三喜忍不住担忧,紧张道:“姑娘,我们不去寿中居了吧!求三爷吧,他兴许还有些感情可说。” 庒琂哼道:“求谁不中用。我不能让老太太心里以为我是这样的人,要赶要杀,我也得给老太太陈情明白。” 三喜道:“可是我们进来不是为了……” 庒琂道:“我知道,这不重要了。最好能一起办的好。这次侥幸进来,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三喜无奈,只能跟着,并左右张望,以防有人发现。 两人来到中府外面,看到丫头仆子们进进出出,如同赶市,个个却焦急十分。庒琂两人怕人看见,躲在花丛中,因想听清楚丫头子们说些什么话,便壮大了胆子小跑靠近老槐树,躲在树身后头。 于是,听到两个丫头子在门边议论。 高点儿的丫头道:“老太医刚瞧了一眼,只顾摇头,我看不行了呢!” 矮点的丫头作嘘声,再低语:“别说了,待会她们听到,又得撵人了。” 高点儿的丫头懊恼道:“我不是咒老太太,心里是为她老人家担心呢!你说,老太太这边不好,那两边能好?情况都一模一样呢!” 庒琂听到此处,手指狠狠刮在树干上。 三喜怕庒琂伤了手指,赶紧握住她的手。 少顷,见东府径道上来一抬撵子,五六个仆子抬着,庄瑜扶着大奶奶在撵子后头跟,后头,秦氏、熹姨娘两人哭哭啼啼的尾随。 才刚议论说话的丫头子见到东府来人了,高点的丫头转身跑进去叫人,矮一点的丫头快步去帮扶。他们一步不停,匆匆的跨进中府大门往里头去了。 撵子进去没一会子,接着里面传来秦氏的哭声,没几声的响儿,便又听到一团急促脚步声,以及丫头子们慌乱的叫声。 只听到传叫:“太太晕倒了!太太晕倒了!” 这方乱音未止,西府径道又抬来一座轿撵,由四名家仆抬走,郡主哭哭啼啼扶撵跟随,宝珠、绛珠等丫头子跌跌歪歪的扶郡主旁侧,庄玳的丫头金纸撑一把油纸大伞,替撵上的人遮挡阳光。 虽然远望,也能清楚看到撵子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是庄玳。 只见庄玳脸色惨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头上发丝凌乱,额上盖一块嵌玉的抹额,身着一身白衫内衬袍裤,双手搭在肚子上。远远看着,俨然是一具死了多时的尸体。 庒琂的眼神发呆了似的,随着西府众人行走的路线游移眼珠,她的口张得大大的,喉咙里如同卡有鱼刺,拔不出,咽不下,哽在喉间,生疼难受。 三喜轻轻呼了一声“姑娘”,庒琂才眨醒眼神,泪水拼命地往下掉。 眼看众人要将庄玳抬进门了,庒琂才想起该跟去看究竟,便推开三喜。 三喜死死抓住她,哪里给她走动的机会。三喜早防着了。 三喜道:“姑娘,我们得再找个地方躲一躲,要是老太太醒好了,我们去求她。万一都不好了,我们悄悄的去把人接出来。从此不进这大宅院了。姑娘你别出去了!” 庒琂与三喜拉扯几回,终究被三喜拉住,瘫坐在地上,咬牙忍住哭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紧是听到寿中居里头传出哀嚎,男男女女哭啼不断。庒琂心中猛然收紧,浑身发麻,急切地对三喜求道:“三喜,你放手,我去看一眼。只偷偷看一眼。” 三喜不给去。 庒琂咬牙,极力推开她。得了自由,庒琂往中府大门冲去。刚到门口,立马看到里头一众丫头仆子聚在院子中,哭鼻抹泪,哼唉不断。庒琂想迈步人门,哪知,见到曹氏从寿中居厅内走出,手里捏着一张手帕,指着底下的人怒道:“都哭什么!人都没怎么呢,你们就哭。等有什么了有你们哭的。眼下你们站着哭看热闹,不如散下去把各自的活儿干好了!” 庒琂悲悲戚戚愣在门外,听得十分清楚,或许,里头的人无碍,是自己太担心了。 丫头们听从曹氏的话,要散去。 恰时,曹氏一眼看向门外,庒琂扶门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这可震慑到曹氏了。 缓了一眼。 曹氏横眉倒竖,银铃怒目,歪嘴骂道:“死了,死了!都是只会吃不会做的饭桶!门都守不住,要活着有什么用!”便指着散去的人指挥道:“快把这个贼蹄子拿下,快快拿下她!” 庒琂惊慌失措,神情恍惚,只见里头的人齐刷刷转头来看,又有家丁过来按住她。 三喜见到,急奔过来推开那些人,张开手挡在庒琂前头,为她护着。 曹氏又道:“不得了,不得了呀!赶紧拿下!棍子绳子在哪儿?找来呀!” 那些仆子听曹氏的话,加了人马,还有的去找棍子拿绳子的。那会儿,郡主、庄璞、庄瑜、庄琻、庄瑛、幺姨娘等人闻声都走出来了。 庒琂见人齐全,想必有念旧情的,便仰头对前头呼道:“太太,让我进去看看吧!” 曹氏道:“看?还看什么!看死了几个还是看没死成呢?好狠毒的烂蹄子!往日老太太、太太们对你不薄!你竟这样报答的!” 庒琂哭道:“老太太是知道的,老太太是知道的。你们不信,让我进去问一问老太太,让老太太告诉你们。” 曹氏啐道:“你算好了老太太醒不来,我告诉你,今日我做主,你甭想有好的出去!来人,拿下!” 顷刻之间,仆子三五成群,捏住庒琂,按倒三喜。转眼,两人被按趴在地上。 曹氏缓缓走下来,抬起脚踩在庒琂脸面上,啐道:“好好的门路给你走,你偏不走,如今,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三喜泪流满面,道:“不瞧老太太就不瞧,那你们把素姑娘还给我们。我们带素姑娘出去,往后再也不来了!” 曹氏急是蹲下,一巴掌打在三喜脸上。 赫然之间,三喜光滑的双颊红出两只手印子,鼻子也被掌出血来了。 庒琂挣扎道:“太太要打,你打我!不关三喜的事!太太要解恨,随太太下手,太太解恨了,就请把子素还给我!让我见见子素!” 庒琂哀求之时。 庄琻从上面走下来,恶狠狠道:“你自己都不保了,还见她!”转头对曹氏,以及身后的太太姑娘们,道:“那日我们放走了她们两个,今日又回来了。可见贼心不死。如今,太太也不要手软了,跟处理那个子素一样处理她们。免得祸害别人家去!” 庒琂听后,浑身发凉,呆口愣目,喃喃道:“子素怎么了?你们怎么处理子素了?”便挣扎要起来,然而,仆子们力气太大,压住她,任由她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台阶上,郡主擦抹眼泪,没什么可怜的表情,倒是庄玝站在边上,皱着眉头,看出有些不一样的情感,幺姨娘只是望着,其余姑娘一脸惊恐;庄璞原本也在门外看,庄琻说话当口,他甩袖叹息进屋去了,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 庄璞进去一会子,又跑出来,对众人笑道:“老太太醒了!老太太醒了!” 太太们听闻,都急忙转身进去。 曹氏走之前,对仆子们道:“绑死了往酒窖里扔,等我忙完这档子再亲候她们。” 说完,曹氏也进去了。 庄琻倒没走,她看太太们都进屋后,才笑吟吟对拿棍子的仆子道:“她们狡猾的法子多了,怕你们没带到半路,她们就耍诡计跑了!往这儿打,给我往死里打!” 听毕,拿棍子的仆子举起木棍,跟下大暴雨一般,肆意地在庒琂和三喜身上砸打。 三喜护主心切,挣扎着身子要挪过去替庒琂挡,可终究没挪出半步,一棍子砸在她脑门上。 血,在庒琂眼前迸出,淋淋洒洒。 庒琂分不清是三喜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反正眼前一片红,同时感觉到自己头上涌出一股热气儿。 视线竟开始模糊不清。 迷迷糊糊的听到庄琻笑,指挥仆子道:“打!狠狠打!往死里打!” 没多久,血泊满地,一汪天光照映在上面。 因看到庒琂和三喜一动不动,庄琻才让仆子们休手,自个儿身心愉快往寿中居屋里去了。并吩咐将死尸往酒窖内抬扔。 庄琻跨过寿中居的大厅,转进里屋。 里头,看到众人围在老太太床前。此刻,老太太醒了。 老太太虚眯着眼睛,气若游丝说话,声音是发不出来,庄璞倾耳在她嘴边。只见老太太动完嘴型,庄璞复述道:“琂丫头在哪儿?……我要见琂丫头!” 庄琻进来时,听到庄璞的复述话语,快嘴答道:“琂妹妹么?刚被打死了!跟她丫头三喜被打死了!” 老太太才刚醒来,魂魄未凝聚齐全,听到庄琻这说话,吓得两眼一翻,四肢崩直…… 余下,众人哭啼大喊。白老太医忙前顾后。 要知道,老太太床边还放两人,一人是庄玳,一人是庄顼,不知是死是活。 而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中,不止那两个,还有三人。 此刻,她们关在北府酒窖里。 那酒窖便是存放金纸醉酒的地方。 庒琂和三喜此次进来要找的人——子素,她离她们只有一墙之隔,如今奄奄一息,被腌在酒缸里头。 假若三人知晓她们在同一个地方,都不曾死去,但凡相见得,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呢!可命运没有这般安排,等待她们的将是一轮生死大关;庄玳、庄璞、庄玝、庄琻、庄瑛、庄瑜等人也被牵连在内,连一条狗,一只鹦鹉都不能幸免……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一章:白发鬼母 网om,。此事得从一年前说起。 一年前。清绪帝十八年。春。 这是庒琂来庄府第一个年头,寄人篱下,暗藏身份,改名易姓,她日日过得看似平淡,实里波涛汹涌,行走是如履薄冰。 原本春节极致欢喜,合府众人有以往不一样的团和光景,谁知,春节刚过完,一件事打破了短暂的团和,紧接,障事迭起,连绵不断,无法停息。庒琂想避开,却无处可避。 这起事件的引发者居然是意玲珑。 春节除夕当夜,意玲珑临时脱离后园宴席,临阵逃跑,不参与演绎节目,这把庄琻姐妹气得无法释怀,后儿老太太有意,拿出体己钱赏给庄琻,才让她稍稍缓下心情。如今不说春节欢愉等事,只言说意玲珑。 那晚,意玲珑从园子里离开,气呼呼的回北府篱竹园,且待歇息。那篱竹园的丫头子们全部跟娜扎姨娘赴宴去了,整个宅子里外空荡荡黑漆漆的无一人。 意玲珑半时觉着无聊,又听到庄府内外传来欢度春禧的声音,心中越发不畅快。毕竟,她也是常人女儿,佳节思念家人亲友也是有的。她回到房中,对着灯坐了一会子,又将此前偷到的宝物拿出来观赏,赏了一会子更是无趣,便随手扔在床底,忿忿地把床边挂的宝剑拿下来,在屋里舞剑舞了一会子,这才感到浑身通透爽快。 于是,趁剑在手,撩起袍裙擦拭剑身。擦完,端详一会子,自言自语道:“真是晦气!走哪儿哪儿不顺!还被这几个毛丫头欺负!窝囊死我了!” 自说自话,又燃起了火气,接着,她将剑往炕上扔,端起烛灯走出院子,一个人坐在哪儿发愣,叹气。此处,自然有她的故事,基于日后还要讲述,为了清晰衔接,本次先不赘述。 意玲珑也觉得是奇遇。 在她坐在那地方,原本清净,不知从何时开始,周身上下传来“突突”的声音。真用心去听闻,还听到“突突”的声息里头有水响。等她持灯看自己坐的那泥墩子,这才发现才刚坐的不是泥墩,是个废弃封盖的井口。 是的,此处意玲珑并不知道,在她与娜扎姨娘进府前,二老爷庄禄命人拿鸡蛋搅泥盖住了这口井。难怪她心生奇怪:怎么地下有水响?这之前是一口井么? 意玲珑听了一会子,将灯搁在地上,双脚蹬在上头,只听到“啪啪”的响声,想必,脚底是空的。她左右看看,想找什么物件来将这障碍戳烂。终于找来一根木棒,使劲对着盖奇顶摔打,谁知木棒断了,井口安然无恙;她不甘心,怒火匆匆进去把剑拿出来,用力挑挖。 要知道,二老爷让那些仆子用鸡蛋清搅泥,造泥胎砌墙面,这冷却下来的墙胎比铁都坚硬,古时候王侯将相死去,用此法垒坟墓,所用的这泥胎,堪比铜墙铁壁,随你拿什么来撬钻,它都纹丝不伤。 不得法,意玲珑收下剑,呼道:“是谁?装神做鬼想吓唬你姑奶奶,你姑奶奶的胆是铁胆,不怕油不怕火,有胆子你给我出来。” 意玲珑的声音还拖着呢,底下响声更是肆意。满满的是对意玲珑挑衅! 不知怎么的,意玲珑想起东府井下那隧道,或许是连通也未可知。站了一会子,她一跺脚,将剑拿回去放。没一会子,见她一手持灯,一手拿着一个小布袋子,袋子里似装有东西。 意玲珑一脚踹在井身上,啐道:“到哪儿都不能清净!好!姑奶奶就跟你玩玩!” 不多时,意玲珑七拐八弯,飞檐走壁,纵身一跃,几个轻功踩叶,身影落在东府后院那处小井边。 这处,对意玲珑来讲,十分熟悉,因为屋里所有的宝物都从这里运出。此是入庄府密道的入口。站稳身子,她把手中的灯吹灭,然后找个角落藏了,接着从随身带的布袋子里拿出一颗圆球,只见圆球隐隐发光。 对的,那是她从密道里偷出来的夜明珠。 正值除夕,府中人等皆在中府过节,东府此时夜黑人静,是偷盗最好时机。不用多方观察,也知道无人踏入此地。她冷冷笑几声,将衣袖拧紧,然后轻身跃起,直跳入井中。 许久,听到“彭咙”一声水响。意玲珑已进入水里。 水中,漆黑。意玲珑通过手中那颗夜明珠,探到入口路径。此刻,水中无怪物,也无类似于蛇一样的东西。意玲珑来几次,发现关于水中怪物的秘密,原来,它们并非真实存在,而是制造这处秘井设置的机关,即在水井深处的壁口装有镜子,镜子最后一层有个夜光球,那球里画着活灵活现的怪物,外头的光线直射水中,反射在壁口的镜子上,镜子再折射几道,传到夜光球,聚足了光线,里头的怪物影子透过夜光球,回射到镜子上,投向水里。一旦人入水,刚好见到,就以为水中有怪物,实则不然,乃障眼法而已。 可见,制造该井的主人,费尽心思。亦可见,里头藏的东西不能泄露给外人知道。谁知那日大爷庄顼身子欠安,让意玲珑去拿深井水,误打误撞发现藏宝入口。她经过几次进入才发现怪物设置的秘密。如今,也就不惧怕了! 意玲珑轻车熟路,借夜明珠的光,直入深底。 从水中出来,是一汪活泉水,即是庒琂那次进来,看到意玲珑潜逃的地方,那池水对面是一处平地,地上有宝石。眼下,意玲珑浑身滴答爬出水面,先喘直了气儿,再往外摸索行走。 意玲珑一面慢移脚步,一面暗暗比划北府篱竹园的位置。她顺着里头密道一直走,大约行走半柱香的时间,迎脸看到一处涵洞,涵洞周围堆满了夜明珠子,珠子有的已不发光,有的微微亮出光晕,总归,还能照清周围的景物。 意玲珑欢喜,扔掉手中带来的那颗,去捡起地上更大的一颗。谁知,她大意,手中摔下的夜明珠打到石头上,发出一阵剧响。响声回荡中呢,涵洞里传来哇啦哇啦的趟水声,似有人正步行在其中。 意玲珑心惊,想躲,转念又想:“肯定是有人也发现宝物了,想先下手。不行,我不能让他得手,这些东西要搬也得我搬!谁都别想动!” 如此想,意玲珑不惧怕了,心里默默打算,如果是庄府家人,自己就说走错地方了,如果是不相干的,这好解决,对策是有的。 思想得十分美好,那趟水的声音越来越近,转眼之间,映着夜明珠子的光,看到水面上遮来一个黑影子,如同鬼魅,弯弯曲曲,荡荡悠悠。 见到此,意玲珑有些心惊,可终究财物能壮胆,为了钱财,身外之事无所畏惧了,等有了这些银子,别说能买一座庄府,就是一座皇宫也不在话下。所以,拼足底气,也要面对! 意玲珑屏住呼吸,眼怔怔望住涵洞出口,等待那盗贼出现,她好快手出击。 只见,一条拐杖先伸出来,紧接,一只嶙峋凸骨,惨白无血色的手攀附在洞口边缘,哇啦一声大响,水面动荡,一个瘦长异形的人儿出来了。意玲珑原先所有的大胆,正气,此刻因见到那人而荡然无存,她浑身发抖,两眼呆愣。 面对的这“物儿”是人是鬼?那头长发,稀稀疏疏,从头耷到水里,那头脸白得跟粉刷过似的,身上烂布遮体,风光残露无遗。 意玲珑狠狠闭上眼睛,最不敢看的是那双眼睛,居然没有眼珠子! 幸好,对面的人不动了,停在涵洞口,粗喘气息,捏出可怖的嘶哑声,道:“终究是来了?来了?说话!” 那声音,那音调,那话语,凛冽中敷有一层厚厚的冰冷,如从鬼域传来。 意玲珑不由自主的回:“来……来了!” 猛然之间,那人手舞足蹈,跳出水面,大笑不止,刹时,那白发头脑凑近意玲珑的脸庞。 意玲珑斜着眼睛,微微眯看,见那张脸,湿哒哒的腻出一层亮光,显得更加惨白,凹凸不平的脸上,两只死鱼眼睛瞠视自己,欲要将自己看穿了一般。 意玲珑哆嗦道:“我……她们在表演除夕节目,我出来撒尿,走……走错了!” 那人哈哈道:“走错了!难道庄府如今愿意让地下见光了?” 意玲珑听那口气,隐隐感觉有怨气。 那人又道:“你是庄府何人?” 意玲珑闭着眼睛回:“我……我就是一个看门儿的!” 至少此刻不能说实话,反正庄府人多,捅出去,让他们找看门的去吧! 那人道:“如今,派看门的来了。当年的毒誓,是你们破了吧!说让这儿永生永世不得见光,永生永世不会有人踏入。如今,怎么放人进来了!” 说到最后,那人激动跺拐杖,嘶吼起来。 意玲珑暗自叫苦,连连道:“对对对,放人进来了。我刚撒完尿,我得走了!外头还有表演,我得回去表演去了!” 岂料,那人一手抓住意玲珑的湿衣裳,不给她走。一会儿后,那人道:“你尿到衣裳了。” 意玲珑似被提醒了什么,是呢,自己浑身湿透,但是到了里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外头寒冬的冷,难怪这人衣不遮体,还能这般快意。 意玲珑努力发出笑:“是啊!我尿多,憋得太久了,不小心洒了全身。” 那人的手顺着意玲珑的衣裳往上移,终于到了她肩膀,先轻轻捏了捏,然后猛地夹住,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几根骨头手指,跟铁一般,捏得意玲珑生疼。可见,那人并不傻,似看得出意玲珑并非看门家丁仆众。 意玲珑道:“我说了,我是守门的!” 那人冷冷喝道:“守门的身子骨这般柔软?守门的不是老气横秋的婆子么?怎是一个姑娘家?今日是除夕了吧!你说表演节目,那庄府依旧夜夜笙歌呀!快活了吧你们!” 意玲珑顺着话道:“庄府不厚道,现在没人了,只管指派我去!我本来不想去的!” 听意玲珑这说话,那人稍稍松了手指,“哦”点头,又道:“是了,庄府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待人一向这般刻薄!你说的很是!” 意玲珑心中忽然明晰,此人不是偷盗者,也不是怪物,可能是庄府的仇家。听其言语,多么的愤怒呀!意玲珑这才安心,睁开眼睛细看,只见对面的人,人形不堪,身子骨叫人不忍直视,烂布披挂在她身上,忒是寒碜!胸口处,一双干瘪的胸乳耷拉到腹肚。 意玲珑莫名感到一阵酸楚,更禁不住胃口的翻呕;强忍了下,她壮胆问道:“你……你又是谁?” 那人听问,愣住了,白目不动,那光秃秃的眉头蹙了几回,道:“我……我是谁?我是谁?” 意玲珑诧异。 那人松开手指,疯了似的抓自己的脑袋和头发,一时间,竟趴在石头壁上哭起来。 意玲珑心生可怜,稍稍倾身,小声问:“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人摇头,道:“我忘记了,我忘记了!她们叫我妖怪,叫我鬼母!说我是鬼!我是鬼啊!所以她们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不见日不见光!”言止,深呼吸,返身过来,又捏住意玲珑,怒问:“说!现在是什么年月?” 意玲珑快语道:“是冬天!今日是除夕!庄府的人都在过年呢!” 那人听得,松开手,道:“过年了!西府的枯井许久没扔新年鸡腿给我吃了,北府的枯井死了人,如今也盖了是不是?南府的井口也盖了!就剩下东府了……东府!你们在东府过年是不是?” 意玲珑诧异,没回,想着这人对庄府十分了解呢,庄府有几口井她都清楚,不知道她是庄府的什么人。 紧着又听那人问:“你老实跟我说,现在是什么年代?” 意玲珑不假思索道:“清绪帝十七年除夕,过了今晚,就是清绪帝十八年了!明日,是大年初一。” “啊!”那人撒开手,踉跄几下后退,浑身软倒在地上,她手中的拐杖“啪啦”的滚了下来。借着微光,隐隐看到那双白目闪出水花。 意玲珑见到此情景,恻隐之心涌动,道:“你是谁?是守这里财宝的人么?” 那人幽幽地道:“财宝?钱财万贯,不如情贵!千里搭棚,终须一散。再多的金银珠宝有何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姑娘,你若带我出去,这里头所有金银财宝都归你,如何?” 意玲珑很是吃惊,吞吐不成语。 那人又道:“放心,这宝贝庄府的人不要了,留给我的。如今我也不要了,全给你!不过,只有一条,你得带我出去。” 意玲珑道:“她们把你关在这儿?一直不放出去?你自己出不去么?” 那人哭道:“我想出去呀!朝思暮想,想到不知年月!当年喊破喉咙,抓断了手指,哭瞎了双眼,也没人让我出去!姑娘,你不止一次进来的吧!拿了许多宝贝出去了吧?你不是守门的,我知道!你带我出去,你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随便你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意玲珑终于放心了,壮大了胆子看她,那双眼睛,白得慎人,没珠子,原来是瞎了!意玲珑经不住疑惑,问:“那你跟庄府什么关系?” 那人顿了许久,才恨道:“我跟庄府是什么关系?是白日与黑夜不能共融的关系,庄府的人是我永生永世的仇人!” 意玲珑“啊”的惊叹。 那人言语完毕,发出咯咯咯咬牙的诡笑声,良久之后,道:“你不是问我是谁么?我的头发是不是白的?” 意玲珑点头道:“是的,很白的头发,也很长,拖到地上了。” 那人叉开手指,捋了捋后发,笑道:“那我就叫白发鬼……”顿了些许,又接着道:“……母……鬼母!对!白发鬼母!” 这“母”字如今听来,并无意义,在日后,对于意玲珑来讲,对于庄府来讲,意义非凡。 所谓母性光辉,闪亮比白昼,此“母”与彼“母”或是没不同的。 只是里头隐藏的秘密大过巨大,太过惊人了!是意玲珑始料不到。 于是,意玲珑出于可怜和好奇,将白发鬼母带出密道,依旧从东府后院井口出来。 那时她们刚出井,听闻中府发出欢呼声,又看到中府上空飘着长明灯。 意玲珑对白发鬼母说:“她们过新年,还放长明灯!满空都是!” 白发鬼母听后,发出鬼魅般的嘶哑声道:“困我黑暗,我怎能叫你们长明!庄府的人,一个都不许逃掉!” 那时,意玲珑欲言又止,是想老实的对她表明自己的身份。终究没好出口。因又想:怎么安置她呢?这庄府的人万一发现了如何是好? 白发鬼母出来后,浑身发抖,躺在井口,不停地深呼吸,发出满足的享受吟声。 意玲珑怕她冷,急催促道:“我带你回我住的地方吧!不然你要冷出病来!” 白发鬼母一点儿都不客气,由着意玲珑扶。 意玲珑在角落处寻回之前来时藏的灯盏,也不点燃,信手的往一处扔掉,两人抹黑向北府篱竹园回。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章:惑乱 网om,。按理讲,此事本与庒琂无关。 出事在北府,再理论也该北府的人担着,可偏偏就有人能将这起事件变为事故,生生地栽给庒琂。 事发临近二月。 自打从东府将白发鬼母救出古井后,意玲珑一改往日的活泼性格,蛮横行为也收敛许多。不为别的,只担心白发鬼母被人发现。如今,她将白发鬼母藏在自己屋里,看尽月余,并无人知晓。再且,白发鬼母出井,或因受了寒,自那晚后一病不起,意玲珑日夜寻时间来照顾她。 又巧,娜扎姨娘出二三月份便要生产了,身形越发笨重,二老爷庄禄十分挂心,时刻过来叮嘱,要意玲珑好生保护着,老太太也经常过来瞧。总之,照顾娜扎姨娘周全是小事,只是时日以来,人进人出,十分烦人。 这日,传闻说老太太要给镜花谢的琂姑娘过生日,让太太们集在寿中居商议怎么办,篱竹园往日喧闹,忽然静了下来,意玲珑左等右等,没见人来篱竹园,想着今日该是歇停一日,没人来搅扰。 意玲珑去娜扎姨娘屋里瞧一会子,跟她闲话几句便出来了,只因要出府寻大夫找药,给白发鬼母治病。 临走之前,意玲珑关好门窗,走到里间小阁屋,就近床前对白发鬼母道:“我看你病得很重,再拖下去就没命了。今日我趁闲着出去给你找些药物来治。但是你务必听我的话,乖乖躺着别起来,有人进来你不要声张。依我不依?” 白发鬼母点头,气息奄奄的,如已病入膏肓。 意玲珑出去了,寻了些药,又让药房的煎熬,出了一罐子提回来。匆匆的回至北府,没进篱竹园呢,那北府外头已传来风言风语。大致说篱竹园出现长发没眼的妖怪。 意玲珑听得,赶紧飞奔回篱竹园。 才进院子,聚在娜扎姨娘屋里的丫头子们打开窗户,小声地招呼意玲珑:“姑娘!快快回来!快快回来!” 意玲珑先看自己屋门,只见屋门关闭着,并无异状,松动了口气,听丫头子们招呼而走去。临窗,意玲珑对她们道:“大白日的你们做什么?娘子午睡醒了?” 丫头子一脸惶恐,歪脸斜嘴,小声道:“姑娘,我们这儿出妖怪了!” 意玲珑“噗嗤”笑了,扬起手中的药罐子,对她们道:“妖怪在哪儿?我请它吃酒去!” 说着便要回屋。 哪知,丫头子们关心她,壮大了胆子拐出屋来拉她,仍是说道:“姑娘,我亲眼瞧见的。北府太太那边差人来送鸡汤,吓得鸡汤都摔了。罐子烂在院里没收拾呢!你进来没瞧见?” 意玲珑心里暗叫“坏了!”北府曹氏那边的人如果亲眼见到,那不好办了。顺丫头子指示看院子,果然看到一地的破罐子。 因而,意玲珑返身回来,稍稍安抚丫头子,又问:“在哪儿见到的?长啥模样?” 丫头子瑟缩道:“模样?哎哟我的姑娘,谁敢瞧啊,那头发……”开始开手比划:“那么长,到地上还拖着,浑身发银光!太太那边的人一面叫‘没眼睛的妖怪’,我们晃见个影儿,哪敢正瞧。” 意玲珑觉着好笑,这些人真会夸大,妖怪,还发银光,难怪佛祖得是披金光了。 丫头子又说:“在你房门口站的。我们那会子听人叫,又听到摔罐子的声音,就出来瞧了,真这么瞧见了。吓得我们赶紧回娘子屋里来躲。” 意玲珑笑,指着自己屋门口,对丫头道:“那你瞧,现在有妖怪没有?我屋里的门不是关得好好的么?我说你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那些做坏事的人才怕妖魔鬼怪!我没做过坏事,不怕!” 说完,意玲珑哼着小曲,假意无事,回自己屋了。 那些丫头子这才安心,都出来望。 岂料,忽然意玲珑那屋门猛然开启,意玲珑张牙舞爪,披头乱发,呼天抢地冲出来:“有妖怪!有妖怪!” 这举动,把丫头子们吓得有的抱头乱跑,有的腿脚发软掂不动脚跟子,有的当即尿裙子。 见到这情景,意玲珑风情地撩起乱发,哈哈作笑,浑身舒爽地靠在自己门边,指向没跑得动的丫头子道:“我是妖怪,你们怕么?哈哈哈!我像妖怪么?” 软蹲在地上的丫头子们哭笑不得,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嗔道:“姑娘你真坏!没妖怪你也不许这般吓唬我们!我们胆子小!” 意玲珑看了看那尿裙子的丫头子,又想笑又想生气,她大步摇摆过去,拉住她:“你的尿发大洪水了,真是多!去!把你裙子脱了洗洗。再去给外头的人说,姑娘我就是妖怪,能变长变短变胖变瘦!还能全身发银光,发威的时候也会发金光,叫她们别总来惹我们!仔细我闪瞎了她们的狗眼!” 躲远的丫头子们瑟缩地出来,又各自忙去,意玲珑才吐纳出一口气,也不回屋,先到娜扎姨娘屋里。 进去。 看到娜扎姨娘在炕边坐着,手拿针线,正缝制婴孩衣裳。 此时的娜扎姨娘脸面手脚臃肿,越发显有孕者的富态,隔去了常日出去见人那身面纱,如今只穿一件普通夹绒滚边的短袍,挽一个凤尾后鬓,发上攒了些金碎珠花和几根金簪子。那眉目脸庞,臃肿之余,更俱佳风韵,别有异域风情味道了,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透明,叫人不禁多看几眼。 意玲珑走进来时,细细端详娜扎姨娘一会子,笑着走过去,坐到炕边,道:“我出去的时候还不是这模样,怎么我一回来,她们就给你变了。她们是妖怪给你施法术不成?” 娜扎姨娘温婉而笑,捻着针线,道:“是我愿意让她们打扮。我那衣裳怪冷的,换这头身,暖和些。她们说得对,我冷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冷。我为何要孩子跟我受冷?” 意玲珑不语,怔怔望住娜扎姨娘。忽然之间,有些恍惚,有些动情,长久以前,亲人们何时这般对待自己,这么厚爱自己? 见意玲珑不说话,娜扎姨娘抬起下巴脸,看她,又伸出玉手拍她的手,道:“你也打扮打扮,比她们好看。” 意玲珑感受到暖意,微微点头,又惊醒地摇头,道:“我?我为何要跟她们一样?穿那么大的衣裳,满头金银珠宝,行动都不方便。别说出门了,出个门还得担心有没有贼跟在后头扯耳朵。” 娜扎姨娘笑道:“扯你耳朵做什么?” 意玲珑道:“娘子,你对我们这里的人不了解。但凡见你耳朵上穿金戴玉,富贵点儿模样,人家那些不要命的贼,把你耳朵扯烂,只要珠宝。能不扯耳朵么?” 娜扎姨娘听闻一惊,手被针扎到了。 意玲珑连连掌嘴,急去握住她的手,一面叫外头的丫头子进来。一会子,丫头子们拿来药膏,又拿来棉花,仔仔细细的给娜扎姨娘包扎。 意玲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存心吓唬你。才刚回来听说有妖怪,想进来看看娘子被吓到没有,谁知娘子没被妖怪吓着,反被我这大活人给吓了。” 娜扎姨娘摇头道:“没事儿!我在家的时候,做很重的活儿,身上脚下都破过,这点针口,跟虫子咬一般。” 说着,主仆几人笑了。 之后,娜扎姨娘道:“她们来跟我说有妖怪,长头发,发银光。在我们那里,这样的形象不叫妖怪,我们得跪拜她作神仙。如果真见到,我还想拜一拜她,让她保佑我肚子的孩儿平安出生。” 意玲珑诧异,不自主地道:“你们老家的人真奇怪,这里的妖怪你们却当神仙。” 娜扎姨娘道:“地域方圆不同,神仙也有不同的。可她们怕我有闪失,不给我出去。” 意玲珑安慰道:“都是她们眼花,胡说八道,娘子休要信他们。见到妖怪是她们做了坏事,要是有神仙,那是娘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带福气。” 一面说,一面起身,大意要回屋去了。才刚走出门帘处,娜扎姨娘猛然叫住意玲珑:“金姑娘!” 意玲珑应答一声,转回头。 是的,意玲珑不姓意,姓金,此前对外宣称自己叫意玲珑,多半是耍弄庒琂,谁知被这么叫开了,自己也没反驳纠正回来。 眼下,娜扎姨娘叫了她,并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意玲珑道:“娘子想要什么?你跟我说就行。我们约定的事,我先不答应呢!你知道我的意思。” 是呢,意玲珑能跟娜扎姨娘进府,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里头曲曲折折,如今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暂搁。 娜扎姨娘闻悉,点头,道:“不是那事。是我心愿的事。我想在外面拜一拜神。她们不是说有妖怪吗?我当神来过了,拜一拜她。” 意玲珑很是无语,恶恶的瞪了丫头子们一眼,抬起手指指她们:“你们一个个不传好的,净给我添麻烦!” 娜扎姨娘觉着不好意思了,又改口道:“既然姑娘不愿意,那,那就算了。” 意玲珑大度,摆手道:“娘子,别说这小事我答应你,就算你想见那白发神仙,我也得给你请出来啊!” 娜扎姨娘听后,心情大悦,赶紧道:“那好!我打听过了,你们这里拜神要烧火,还摆鸡鸭鱼肉和水果,这些我也要有的。” 意玲珑叹道:“娘子,不是烧火,是烧香!你拜的是你老家的神,这里的妖怪哪会消受啊!白浪费你的心。” 娜扎姨娘尴尬求道:“入乡随俗!你依我吧!” 意玲珑点头,应:“好!我给你备着!”出去了。 岂料啊,后头因拜神一事,引出庒琂入火坑事件。后话。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章:妖神记 网om,。意玲珑回屋,立马关好门窗,她怕丫头子们跟过来瞧见。 如今,她要好好审问责骂白发鬼母。 意玲珑想问白发鬼母为何擅自出门,为何答应自己的事出尔反尔?终究,话没问出口,因白发鬼母病发更重,她拿那灌药给她吃,才吃下去又吐出一床,哼哼唉唉不成气息。 意玲珑看到这些情景,惊恐难安,慰问好一阵子,没见好转,于是说要去寻大夫来瞧。 看到意玲珑要走,白发鬼母极力招呼她停下。 意玲珑走过去,白发鬼母抓住她的手,劝住道:“好心的姑娘,不中用。我是命里带的。谁想出来反不好了,连累姑娘了!我原不想骗你,如今我跟你实话说吧。” 意玲珑刹时如五雷轰打,大祸临头一般,多少觉得自己会因此深陷囫囵。 白发鬼母道:“我得过一场病,医药治不得。只有将自己密封严实不见光才能苟活。你看我头发,皮肤是不是白的?那是长久不见光的缘故。” 意玲珑冷笑道:“我知道呀,你困在井里那么多年,当然不见光了。” 白发鬼母摇头道:“不!困于地下非我所愿。可我这病,真真有的。旧时请了名医看过,说不出缘由来,后来请大师来看,说这不是病,也是病,论说个名目,叫‘天罡日煞’。” 意玲珑不信:“我从没听说有见不得光的病。是什么病呀?我找人给你治,我那边还有个死九成的人,都给治好了。你别诓吓我,以为我头发比你短,见事比你少。我告诉你,姑奶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刀山火海,油锅酒腌,没有不见过的。” 白发鬼母长长叹息,闭眼。 意玲珑以为她快死了,稍稍伸手探她鼻息,哪知,鬼母猛地抓住她的手,微微颤颤,道:“我说的句句实话。能救我的,有两条路,一条送我回地下,二条,找庄府子孙脉血来给我吃。” 意玲珑吓得赶紧收回手,退后几步,道:“你还真是妖怪呀!” 白发鬼母咯咯直笑,轻轻道:“也是实话。好心的姑娘。我才刚说一条送我回地下,那是让我在那里等死。你知道我为何能在下头存活这么多年么?”意玲珑回说不知道,鬼母又解说:“是因为里头的珠宝,珠宝里头的夜明珠。” 意玲珑叹道:“难怪了,有那么多的夜明珠。可有些不发光了呢!” 白发鬼母道:“所以啊,你出现得及时,让我出来了。可见老天垂怜我,不会让我惨死地下。姑娘,你如今只需去将夜明珠给我拿来。” 意玲珑道:“夜明珠的光你又受得?不是见光就不行么?” 白发鬼母道:“那夜明珠,并非真夜明珠,乃是荧光虫的毒粉,我的命跟那荧光虫联在一处。只要病发,拿珠子舔一舔便好了。” 意玲珑惊呼,感叹世间竟有这等神事,道:“你莫是骗我!怎会是毒粉珠子?我拿去外头卖了,买客说是难得的夜明珠,给的价钱可高了。” 白发鬼母努力发笑,有气无力道:“总之,你听我的给我取来便是,若是活下去是好事不是?若是死了与你无关。才刚我说要庄府子丁的脉血,那是我想死之前,让自己心里痛快,学一学她们的手段。姑娘,我求你了,杀人的事不劳你,取珠子你能行。” 意玲珑哼了一声,忿忿道:“你想要珠子等我回来跟我言语一句,我没有不依你的。可你巴巴的跑出去吓唬人,不是让我陷入困境么?” 白发鬼母道:“我……怪我呀!我已多年不见阳光,不知阳光温暖是何了,只想出去感受感受。岂料给姑娘添麻烦了,以为姑娘自己住,没人。外头又静悄悄的,我听了一会子才出去呢!” 意玲珑听毕,对鬼母再生可怜,摇头叹气。尔后,意玲珑宽慰她道:“你也不要乱想,我没怪你的意思。就是想说,陌生人来家里,总有人没见过的,惊吓也是有的。” 白发鬼母的眼目微微张合,滑下了泪水,道:“姑娘心地好,哪是什么陌生人,想必我这个样子吓人吧!是不是?” 意玲珑快语道:“没有!你好看着呢!长发飘飘,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我家娘子说,还要拜你作神仙。可见你的美貌跟仙女一样。” 白发鬼母笑中滚泪,心情大好。 意玲珑说完也笑了,道:“等我把你伺候好点,我得给我家娘子准备拜神的东西,你呀,好好的躺着,别出去了。免得她们要把你供去庙里了。” 白发鬼母憋出一句:“好!听姑娘的!” 处理好白发鬼母呕吐出来的脏物,意玲珑又叮嘱一番,然后悄然离开篱竹园,去东府后院,伺机下井找夜明珠。 出了北府,拐向东府小径,从偏院潜入东府府院,正想向后院去,忽听闻见几个人在远处回廊下说笑,她抽身闪躲到一边,稍稍探头看去,见四姑娘庄瑜坐在栏杆上,回廊外头空院,庒琂正欢喜的坐在秋千上玩耍,三喜给她轻摇推送。 庄瑜拿着手绢捂嘴笑,担忧道:“别把你姑娘甩出去了!” 后头三喜和庒琂说几句什么话没听清楚,意玲珑哼的一句:“没事儿来这儿挡我什么道啊!真是!”又绕去滚园,想从滚园那边进后院。 走到滚园,直眼见到大奶奶从外头回来。可不是了,大奶奶跟太太们去寿中居议论二月给庒琂过生日的事,如今回来呢。 意玲珑倒不怕她,知道这大奶奶平日勾头垂眉,也不爱打望乱语。这点上,意玲珑放一百个心,遂而堂而皇之继续往后院去。 大奶奶的丫头蜜蜡或是见有人影在树丛里闪过,晃眼吓了一跳,拉住大奶奶道:“奶奶,我好像见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那儿。” 大奶奶也不张望,只道:“怕是你眼花了,这地方谁来呢。” 蜜蜡道:“才刚在外头听说四姑娘和琂姑娘来了,在我们园子外头看梅花。不知道是不是她们。” 大奶奶听得,站住不动,思想一会子,道:“要是在这边,见到我们怎会躲藏?你去四姑娘那边看看,琂姑娘还在不在。” 蜜蜡诧异道:“奶奶要做什么?” 大奶奶道:“姑娘来了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若是见姑娘在,你来跟我说,我去见见姑娘。” 说罢,自己坐在廊下不走了。 蜜蜡得了意思便往庄瑜那院子走去,还没到那边,半路在一处园子看到了她们,几个人在玩秋千。蜜蜡远远看到,没上前招呼,只顾转身回去报告给大奶奶。 大奶奶听信,赶紧撩起裙袍,快步赶到那边。 到的时候,正好庄玝、庄琻、庄瑛三姐妹也来了,要不是庄琻看到大奶奶惊呼出口,还没人发现大奶奶来了。 只听庄琻道:“哟!这不是大奶奶么?嫂子怎么也来了,寿中居散了?” 原来庄琻、庄瑛和庄玝几人在北府玩,听得丫头子们传说篱竹园出妖怪,庄琻不信这些,出口恶训了那些丫头,心情很不愉快。庄玝觉着无趣,想走了,可料庄瑛不想让庄玝走,怕她姐姐盛怒不消又拿自己作践,便拉住说去东府找四姑娘玩。庄琻也想排解心情,跟来了。谁知,来到这里,不止看到庒琂,还看到大奶奶。 这里头好几重关系,庄琻跟四姑娘庄瑜自春节除夕闹不愉快,自今心结还没解开;庄琻又对大奶奶是那种表面亲和的人。总之,来东府是勉强而为之,还不如待在自己府里。 庄琻一口大奶奶,一口嫂子,可见话语中显出些许刻薄,她自己不觉着有什么;庒琂听到,却是这么觉着,也没表露什么来。 听庄琻惊呼,乍看来好几个人,庒琂赶紧从秋千上下来,先对大奶奶那边端礼,又转身对庄琻等人端礼。 大奶奶回了半礼,庄瑛和庄玝回礼,庄琻不回,依旧道:“我们那儿有妖气,你们这儿倒是仙诀飘飘,乘秋千上天做嫦娥了。” 庒琂脸色漾红,笑道:“姐姐说笑了,什么妖怪神仙的。我原本想去老太太那儿坐坐,听说太太们在那儿说事,所以无聊走来跟四妹妹玩。我还想,这么好的天气,姐姐妹妹们必定在一处。” 庄琻冷笑道:“你们琂姐姐的话违心,明明过来找四妹妹,非要拉上我们说话。你怎就知道四妹妹在东府,不在我北府?莫不是琂妹妹觉着我跟四妹妹不合?早知道我不在?” 这可说到点了,庄琻和庄瑜因除夕节目不合,众人皆知了。 庒琂确实如此想到,如今后悔自己言语表达不当。 幸好,庄玝口齿伶俐,略是偏袒庒琂,她过来拉住庒琂的手,道:“姐姐们在一处玩,哪能思想这些了。二姐姐跟太太老爷做生意,打算盘打昏了头脑,说这些话。” 庄琻叹息,歪头弄钗的,随便在廊栏坐下,不语。 大奶奶见氛围尴尬,又见庒琂脸红未消,找话来道:“姑娘们心齐,赶约到一起。我从老太太处出来,太太们议论给琂姑娘过生日的事儿。见姑娘在这儿,我大胆过来看看。” 庄瑜道:“嫂子说这些话见外,我们府里,你走哪儿都成,没大胆小胆一说。” 庄琻接道:“是呀!嫂子说这些就见外了。随嫂子怎么走都成!嫂子愿意走我们北府也可以去走,听说我们那儿出妖精了,嫂子要不要去瞧瞧?” 庄瑜也红了脸面,咂舌愣住。 庄玝暗暗给庄琻使眼色,又对庄瑛使眼色,意让庄瑛按庄琻的说话。 庄瑛去拉住庄琻了,庄琻一手扬开,道:“我说的是实话,对自己家人没隐瞒什么。你们不信,那是把我当外人了。” 庒琂听来听去,知道庄琻较真儿,跟庄瑜闹气儿。 于是,庒琂笑道:“二姐姐怎会是外人,要说外人,我才是!”说着,往庄琻边上去坐,又道:“姐姐才刚说,你们那边出妖精,是什么事?” 庄玝跺脚道:“琂姐姐,你又说!” 庒琂本不想提,可见庄琻趾高气扬的样子,实是无话可说,又不想费心思找话,就顺她的话头去了。 庄玝的想岔开话题,自然不想提及,可见里头有什么蹊跷故事。多半府里的大人避讳这些鬼神论说吧! 庄琻白了庄玝一眼,叹气对庒琂道:“也只有你还当我是自家人问我了。”拍了庒琂的手,又抬眼看庄瑜,笑道:“才刚听丫头们呼天喊地的回来。你猜她们去篱竹园做什么?” 大奶奶看了一眼庒琂,等她回应呢,可庒琂愣住看庄琻没发话,庄琻又一眼的期待众人回应。 因而,大奶奶附和道:“自然是太太关心姨娘,差人给姨娘送鸡汤。我才刚在老太太那儿听说了。” 庄琻拍手道:“对呀!说鸡汤送去了,摔了一院子,说在那边见到活妖怪!你们说,这新年刚过,光天白日的,说这些蛊惑人心的话,是不是活见鬼了?我是饶不得这些人,我们太太说了,有邪魅心的人,唯恐天下不乱,编排些话来吓唬人。三妹妹和五妹妹还被吓着了,我听来之后,能不气么?下人们忒是没规矩,硬把主子们当好耍的,吓得她们团团转!我气不过,把她们一顿好骂的呢。” 庒琂笑道:“妖魔自从心生,姐姐训的是。这事本小事,姐姐不必生气。从这儿看,姐姐跟太太一样,都是会持家管理的当家人。” 这话,把庄琻抬得极高,听来顺心。庄琻赶紧卸掉才刚那气焰,热络地拉住庒琂的手,比划着在那边如何训斥丫头,如何打她们。 众人用心听着,震惊不已。 庄玝和庄瑛倒一脸平淡,略显厌烦之色。 那时,不知哪个角落蹿出个人影来,庄琻的丫头万金看到了,追出几步,冷冷地朝那边喝声:“站住!” 众人急是转头望去。 正好看到那人止住慌忙的脚步。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章:巫啼 网om,。停下脚步的人是意玲珑。 此刻,她已从古井下头出来了,怀揣几颗夜明珠子。滚圆滚圆的胀于胸口,让人看到,怪觉滑稽,最滑稽不在此,而是她通头湿透,浑身滴答着水。 此处,其余人不知缘故,庒琂是知意玲珑这些底细。 只见丫头万金转身回来,对她姑娘庄琻道:“姑娘,你瞧!” 庄琻早看到了,一面从廊杆上起来,一面抚弄钗发,弱风拂柳般软耷耷靠在廊柱上,尖酸涩语对意玲珑那边道:“哟!四妹妹府里什么时候养有落汤鸡呀!冬春初日,也不怕冷的。瞧瞧,那胸脯肉可真多呀,宰杀宰杀能够一府人再过个新年!” 意玲珑本是习武,脾性粗鲁惯了,性格也直接,知道庄琻讽刺自己,故而怒转身来,正待发火。可料,庒琂开腔劝和:“哟,这不是意姑娘么!意姑娘怎么往这儿来了。衣裳都湿了,赶紧回去换换吧,免得站这儿风口,着凉。” 意玲珑咬牙切齿,怒目瞠视庄琻。 庄琻直是捂嘴笑,更是肆意,眉目散发出的讥诮,叫人浑身不舒坦。 其余人都知道意玲珑古怪,身段功夫了得,不敢惹,便没言语。少许,意玲珑哈哈大笑,抖动起那胸脯大摇大摆的向姑娘们这边走几步,道:“我胸脯就是大,有本事来吃呀!我撑死你们!我毒死你们!” 是的,白发鬼母说过,夜明珠子有毒。 庄琻以为她要过来,有些怕了,稍退后几步;姑娘们也往后退去。庒琂怕出事,硬着头皮往前走,三喜拉都拉不住。 庒琂对意玲珑道:“姑娘还是回去吧,我看你浑身湿透了。” 意玲珑哼气,停下,欲转身去了,可料庄琻嘴巴不饶人,风言风语地说:“如今什么都不怕了,除夕那晚谁临阵跑了。好几日不敢露脸。” 意玲珑猛然转身,手指向庄琻:“说谁呢?谁不敢露脸?” 庄琻抬起下巴,横道:“就说你了怎么着了?那晚你不是跑了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你害我跟三姑娘被人当笑话看,我就不能说你几句?你是谁啊!” 意玲珑装出一副心神气爽的模样,晃脑袋道:“你有种!姑奶奶我这会子没空跟你叨叨。等我忙完了,我再跟你好好玩玩儿。” 说完,白了庄琻等人一眼,大摇大摆出去了,这会儿一点儿都不避讳人了。 庄琻气得直跺脚,庄玝和庄瑛忙来扶住她,她见有人护着自己更是气焰大涨,指着意玲珑骂道:“不要脸的东西!等有一日,姑娘我拿着打狗棍子赶瘸你的腿,轰你出我们的府门,让你到外头做乞丐去!你还想跟我玩儿,也不照照镜子是什么鬼玩意儿。” 意玲珑似没听到一般,庄琻骂得恨,她越发感到快意,脚步越发的轻盈,转眼间,她回到北府,直进篱竹园。 庒琂看到意玲珑不受庄琻谩骂影响,依旧快意,想到伯镜老尼昔日说的:“报复手段千千万万,大可分两种,与男子间的报复,先近他,敬爱他,后弃离他,让他生无可恋;与女子间的报复,不必绕口接舌,一笑置之,越欢快转身,她越怒火攻心,至后气血堵塞而死。” 意玲珑,一个江湖怪客,看似大大咧咧,竟也懂这些攻心谋术?庄琻那些骂语,与意玲珑反差相向,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庒琂心底暗暗笑,不搭言。那会儿,意玲珑已回到自己的屋里。 依旧如前,关好门户,湿身的衣裳也不去换,赶紧从怀里掏出夜明珠子。因白发鬼母说过,夜明珠子是毒粉,舔一舔能活命,所以去时先在屋里找一张油纸携上,寻到夜明珠,将其包在纸中。如今,即便外头浸湿,夜明珠依旧干亮,未遭一滴水浸染。 她走到床前,轻轻呼白发鬼母:“仙女,你死了没有?” “鬼母”这一称呼,实在不好叫出口,因出门前赞她是仙女,如今就当她仙女一般叫唤吧!毕竟,听到被人称为仙女,她高兴呢! 白发鬼母没响应,挺直而躺,闭目无音。 意玲珑有些紧张,伸手去探鼻息,手还没伸到鬼母的脸上,外头忽然有人敲门。这吓得意玲珑猛然收手,咬牙的转头怒道:“谁!” 敲门的是丫头子,笑嘻嘻回复:“姑娘在呀!娘子找姑娘。” 意玲珑将夜明珠子藏在鬼母的被子下头,然后很是厌烦走出去,半开着门,探出湿哒哒的头。丫头子见状,吓得往后一退,再怔眼端视。 意玲珑道:“我正沐浴洗澡,全身干净好出去帮娘子买拜神的东西。有事儿?” 丫头子“呀”的一声,笑道:“姑娘真是用心了。话说神仙最喜洁净。姑娘想得真细致。” 意玲珑不喜欢这些抬举,翻白眼地道:“有事儿赶紧说,冷死老娘了!” 丫头子连连道:“哦!娘子想请姑娘过去,倘或姑娘忙,我说给姑娘知道也行。” 意玲珑冷得牙齿咯咯响,怒道:“那你倒是说呀!你觉着我浑身湿着很快活?要放屁要撒尿你赶紧!” 丫头子红脸道:“娘子说,姑娘出去买拜神的礼品时,顺道买辣子回来。娘子要吃。” 听罢,意玲珑用力关门,丫头子被响声击得往后退去,未等她转身走,意玲珑又开门出来了,道:“回来!” 丫头回来。 意玲珑道:“娘子几个月前不是只喜欢吃酸的么?怎么这会子又吃辣的了?” 丫头道:“姑娘你不知。”四下张望看有无人,再凑头去给意玲珑道:“那会儿吃酸,是酸梅那丫头挑唆的,她想要老爷给赏。你知道酸儿辣女吧?娘子吃酸,可不是给老爷说娘子要生儿子了。才刚不知你在不在,老爷来了,端了一盘子的酸梅来。娘子问我‘为何总要我吃这个?’我跟娘子说‘酸儿辣女,娘子你多吃就生儿子了。’娘子说‘那我不吃,我要吃辣的。’我说‘为何呀?’,娘子说‘男子皆是强盗,免得日后又回我们老家去抢人。生女儿吧!’我说‘生女儿有什么好,生了女儿没人待见你了。’,娘子笑了,说正好。这不,得劳你去买辣子了!外头有,怕太太老爷瞧见不好交代。” 意玲珑听完,嘿嘿作笑,然后指着丫头子的头脸啐道:“准是你嫉妒酸梅,硬是耍心眼让娘子吃辣子。” 丫头子冤枉道:“姑娘冤枉我。” 意玲珑关门前白她一眼,道:“冤枉不冤枉你自个儿问你爹妈去!娶的什么鬼名字,叫的不是辣椒?” 是的呢!这丫头子叫辣椒! 所以,意玲珑准是觉得叫酸梅的邀功,挑唆吃酸梅,这叫辣椒的,嫉妒人家酸梅,改挑唆吃辣子。此刻,意玲珑讥笑她们,可也应了这事儿。 辣椒嘟嘟囔囔的回去不提。 再回身关门,意玲珑探头去看了一眼白发鬼母,依旧是那副静躺模样,她又因自己冷得厉害,赶紧去把衣裳脱了换一身干棉袍,谁知,湿身的时候不觉得这般冷,换上干衣裳反而冷得肤裂骨疼。她哆嗦叹气几声,信手将床铺上的盖子捞过来,紧紧披在身上。 这会儿,再移步到白发鬼母这小阁屋来。 谁知—— 在帘子外头,听到鬼母舒畅吟叹声,等意玲珑撩帘子进去,迎面看到鬼母坐在床上,已是活过来了。床下的地上,几颗夜明珠子突突突的四下滚走,有一颗正往意玲珑脚跟滚来。 意玲珑抬起鞋脚,猛力踩在珠子上。也不捡起,快步冲到床前。 白发鬼母那诡异干瘪的面孔,正在舒展,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扬笑,无眼珠的双眶缓缓睁开,道:“舒服了!” 意玲珑憋住气,怔怔地看鬼母,又扭头看地下那些夜明珠。 白发鬼母摸索道:“姑娘在?” 意玲珑忽然的反应,道:“在在在!” 白发鬼母笑道:“姑娘有酒么?” 意玲珑惊诧,这病才好,要喝酒?不过,回应:“我正要出去买东西,你要吃酒,等会子给你买。不过,你得躺下歇好了再吃。才刚我以为你死了,叫也叫不动。” 白发鬼母被意玲珑服侍,又躺下,道:“哪里舍得死,我听到姑娘叫我了。仙女仙女的叫,让我死,舍不得呀!我这样貌美的人,得出去把庄府的娘儿们个个比下去了才死。只是,我得先舒坦舒坦,吃几口酒。我刚说要吃酒,不是外头有买的,庄府就有,叫金纸醉的酒,听过没有?” 意玲珑摇头说没听过。 白发鬼母道:“那你准是庄府最低贱的下人了,这都不知道。” 意玲珑扭曲鼻头,“去”的一声。 白发鬼母又道:“那金纸醉是好东西,就是烈了些个。你寻个时候帮我拿来几瓶子。” 意玲珑一屁股坐在床沿,脚踩地上一颗珠子,来回滑着,道:“庄府那么大,我怎知道哪里有?” 白发鬼母诧异道:“你问去呀!总有人知道。” 意玲珑无奈,道:“这都什么事儿呀!你说!你看啊,我先偷一个人出来,又帮这个人偷一堆珠宝出来,现这个又叫我去偷酒!你说,我一个人偷,全都是我的,凭什么你来差使我呀?你给我银子当辛苦费没有?” 意玲珑心里想想还真有气。 白发鬼母并不介意,缓声道:“好心的姑娘,好人有好报呀!再说,地下那一地的金银财宝,我给你了。哪能叫偷呀!我还跟你说,庄府金纸醉酿造的方子是我出的,我要吃自己的酒,怎叫偷了?” 意玲珑听毕,猛然站起来,低声责问:“庄府不是你仇家么?如今听来,我感觉不对劲儿啊!仙女,你到底什么来头?” 白发鬼母咯咯咯咯笑不停,之后道:“老实告诉你,姑娘,我就是天上一万八千座神仙的至尊神,庄府里那些个蝼蚁,是我昔日脚底下的蚂蚱!是蝼蚁变的蚂蚱!你说,我是什么来头呀?” 意玲珑嫌弃的歪起嘴巴,不爱搭理了。 末了,意玲珑没答应白发鬼母的请求,也没明说拒绝,稍后威逼利诱加上恐吓把她安抚睡下,便出去购买娜扎姨娘拜神需要的东西。 事端,由此开始。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章:霜满天 网om,。天降银雪,地上素白。 意玲珑想不到,隆冬过去,才显暖阳,这大白天还下起雪来了,要知道碰见这样的天气,自己准不出门,好好的在屋里炕上窝着暖和。 她看着街上飘雪,自言自语,自己安慰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霜雪不挡道,天路为我开!” 按常日的见识,庙里供奉的礼品也就那些,她随意购买几样,无非是香火蜡烛瓜果。再添鱼肉。一一购买妥当,又去买娜扎姨娘吃的辣子,买到辣子待要往庄府回去。因手里提的东西过多,行走不便,就随意在街边馄饨面摊就坐,叫了一碗热馄饨。没一会子,老板给端上来了,意玲珑也不吃,把银子拿出来,对老板说:“再给我叫辆车。剩下的别找了。” 老板乐坏了,细细端详她好一会子。 意玲珑“啧”道:“看我干嘛,去呀!姑奶奶提东西多,冷着吶!” 老板呵呵笑道:“姑娘,那您先吃着,我这就给您叫去!哦,姑娘你到哪儿?” 意玲珑拿起一双筷子,“啪”的拍在桌子上,道:“姑奶奶我上天,未必车子还要挑神仙?” 老板收住笑脸,点头哈腰地去了。见老板去了,意玲珑端起馄饨,想吃一口热汤,这时,看到马路对面一家布庄裁缝商铺屋檐下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乞丐,她搂住一个孩子,蹙着眉无助地看行人,又不住望天上的飘雪。那商铺人进人出,恰好商铺老板送客人出门见到女乞丐二人,开了手脚轰走她们。 那女乞丐兴许是在哀求,商铺老板只扬手,意思是叫离去。 意玲珑看到这幕,坐不住了,端起馄饨碗,然后对灶上的老板娘道:“老板娘,劳驾您帮我看这堆东西。” 说着,端碗过马路,迎面站在女乞丐边上,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抖脚晃脑的望住商铺老板。 此刻,听商铺老板轰女乞丐道:“别啰嗦,走走走!外头躲去!” 女乞丐知道求助无望,拉住孩子的手要走。意玲珑摊手拦住她,并将馄饨碗给孩子端。 意玲珑再退后两步,看了商铺的牌子,看半日,再回身对老板道:“老板,您这卖的啥?” 商铺老板皱眉头盯住意玲珑,又看乞丐二人,依旧没好气道:“不卖乞丐用的东西!” 意玲珑道:“我瞧你这门店也忒小,能做大么?两个人屁股都容不下,还能做什么大生意!” 商铺老板哭笑不得,是恼怒了,喝道:“你这姑娘怎说话的,新年大头,你怎咒人家商业生意呢!” 意玲珑也不答应,只往店门里探头,看到里面摆着各色的布料,便笑道:“不是我存心咒你!是你自个儿咒你自个儿。你看,外头下那么大的雪,人家一大一小往你门口躲一躲怎么的了?不是因为你店小容不下,是什么缘故?” 商铺老板道:“是,我就容不下乞丐的!乞丐该去夔门楼呀,那地方是她们这种人聚的地儿。” 夔门楼,是曹氏此前去找庄琻的地方。这里,意玲珑自然不知曹氏去过,但是夔门楼的大名,意玲珑是知晓的。 意玲珑道:“行!难怪您生意做不过夔门楼那边的。不过,新年大头,我也可怜一下您,照顾您的生意了。看到没有?”指着乞丐二人身上,“给她们做几身衣裳,我要今天穿的雪天衣裳各自一身,春天衣裳各自一身,夏天衣裳各自一身,秋天衣裳各自一身。另外,送一身给您,清明节的穿的。天黑之前给姑奶奶赶好!” 一面说,一面从身上拿银子,也不数,随抓多少往商铺老板手里塞。尔后,意玲珑道:“多出来的银子,如数给她们拿着。回去我要点数儿!另外,你到对面馄饨店去再端几碗热馄饨来,就在你们店门口吃。” 商铺老板接了银子,那脸都笑烂了,赶忙引请,还去拉女乞丐的手。女乞丐一脸懵样。 意玲珑推开商铺老板的手,道:“别介!不老您客气!我们就往门口吃!您把桌子给抬出来就成!您那屋里,真寒酸,我们不消进去!劳驾您了。” 说着,推商铺老板进去。一会儿,两个伙计抬一张桌子出来,并三把椅子。 意玲珑看到椅子上没坐垫,又道:“什么个意思?你们店忒寒碜了点儿,还做布庄生意?连个坐垫的都没有,想拿我们热脸贴你们冷屁股?” 商铺老板赶紧招手给伙计,让伙计拿坐垫来。谁知,垫子拿来了,给意玲珑椅子上放的时候客客气气的,给乞丐两人放的时候,垫子上还盖一层布。 意玲珑当是没见,等伙计离去,她一把扯开盖布,拉住乞丐二人坐下。 只听商铺老板在里头叹息,叽叽咕咕跟伙计几个议论说话,少许,意玲珑张扬叫怎么还不作衣裳?那老板才叫人出来量身子尺寸,又马不停蹄叫伙计去对面端馄饨。 馄饨端来。 意玲珑也不吃,看着这二人吃。 乞丐二人胆怯,可终究是饥寒交迫,也不顾了。吃完,女乞丐起身,拉住孩子正正的给意玲珑跪下磕头。 意玲珑猛然惊起,出手托她们起身。 女乞丐哭道:“多谢姑娘。” 意玲珑让她们回坐,问:“你们也真是,挑个面善的去呀。这种面相凶狠的远远躲开便了。何苦呢!” 女乞丐道:“姑娘,我们也才来,哪知道谁凶谁善。都说京都大户多,随便扔块骨头都够我们啃一年。也对,就遇见姑娘这么大的大户善人。” 意玲珑不好意思道:“别这样说。要是天下人人都是恶人,那不是天下大乱?夔门楼有个地方,许多人聚在那儿,难怪你们才来不知道。你们打哪里来?” 女乞丐催促孩子趁热赶紧多吃,一面回意玲珑:“我们打北境顺天山郊直隶村来。我们那儿,这一二年旱灾水灾不断,活不下去了,只能寻到京都乞讨。”说着,女乞丐哭了,“来的时候,一路的人,饿死的饿死,散的散走,我们一家子,只剩下我们俩儿了。” 意玲珑听闻,十分可怜,又从身上拿出银子,悄悄塞给乞丐,道:“你到夔门楼那边找房子住,那边要便宜一些。而且,那地方跟你们一样的人很多,兴许有你们的乡亲父老。也不用推辞我,我这银子也是大户给的。我用不了那么多,暂时借给你用。” 正说完,马路那边馄饨摊老板隔着马路叫唤:“姑娘!车叫好了!” 意玲珑应了一句:“等着!”又拍拍乞丐的手,再摸摸乞丐孩子的脸,道:“我有急事儿,得走了。你自个儿腰杆子硬些,不怕的,我给了他们银子。要是不依叫的,你尽是在大马路上嚷起来。这做生意的人,最怕这个。所以,不必跟他们客气,越发的长他们的贼脸。” 乞丐二人听毕,又跪下致谢。意玲珑扶起来后,再叫商铺老板出来叮嘱,这般那般的恐吓利诱,才出布庄裁缝店到马路那边登车。 临登车时,又多给馄饨摊老板几个大钱,再说:“过会子你去对面收拾碗筷。再帮我看着点儿。别给人欺负我那两人。回头我再出来谢你。” 那馄饨摊老板点头应了,目送意玲珑离去。 从外头回到庄府,意玲珑不从正门进,只让车子绕到北府后门。下了车,守门的见是意玲珑,笑意绵绵的来招呼,帮提东西。意玲珑尽是让他们提,自个落个轻松。 入门后。 意玲珑想拿回提礼,守门的那些小子客气说帮送,意玲珑道:“少来!你们太太见到又得说你们。” 守门的道:“唉!太太骂几句解恨,我们不痛不痒,姑娘你待我们好,常日给银子吃茶,这点儿小事儿,还怕什么。” 意玲珑终究不想为难他们,捞过东西自个儿提,欢快道:“走了!” 守门的笑着,还尾随几步跟她道:“姑娘,东府转过来的大狼狗要运出去了。听说二老爷怕老太太知晓责怪下来。你要不要再去瞧瞧?” 意玲珑愣住脚。 此处,有个小意外故事。大老爷庄熹从北境平乱归来,带回战利品北境狼狗四匹,回来后关在东府偏院。那日庄璞为了报复刘姓者两人,去东府盗狼狗,好让阿玉挖狼心狗眼给二人置换,老太太获悉而担心,在东府闹了一场,后来,老太太下令让大老爷将狼狗处理掉。大老爷听老太太的话,张张扬扬的给老太太知道自己送狗出去了,谁知,转身的事又让二老爷庄禄将狼狗接回北府圈养,这事儿庄府主人家没一个知晓。恰好那日意玲珑去东府后院古井偷盗,从北府绕路,半路上遇见了。 知道狼狗圈养的地儿,意玲珑没事儿的时候便去逗狗儿,还跟它们熟了。趁没人时,她悄悄放一只出来玩耍,跟她和善听招呼的那条,被她赐名为“二郎神”。有时更是大胆,拿着肉食引二郎神出来遛,因这,给守门那几个看见了。 意玲珑也不遮掩,就把二老爷偷运狼狗进府,如何偷偷摸摸的给他们说。那些守门的知道老太太闹东府,大老爷处理狼狗的事儿。他们前后对起这件事的经过,意玲珑才知,原来老爷们‘暗度陈仓’。她也识趣,让守门的几个不要张扬。 如今,二老爷怕事儿,想让人把狗运出去。守门的知道了,自然要给意玲珑说一声。 谢过守门的,意玲珑快手快叫奔回篱竹园,也没将拜神的礼物送给娜扎姨娘,放下东西便又跑了,直奔北府关狼狗的地方去。 幸好,狼狗还在,她的二郎神还在。 意玲珑对其余两条狗的感情一般,只放出二郎神,在那院子内玩耍一圈,还跟它说话。这情景不知被哪个路过的人看到,报告给曹氏的大丫头贵圆知道。 贵圆获悉,急是去给曹氏说。 那会子,曹氏正在屋里发火,埋怨老太太给庒琂过生日!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章:人情祸 网om,。贵圆忧心忡忡地给曹氏说有人在荒院见到意玲珑,她鬼鬼祟祟在那里不知做什么。 其实,贵圆听人报,已知意玲珑在遛狗。只是,不明给曹氏讲。 曹氏心中本不舒坦,哪里有闲功夫管理这些碎事。贵圆终究是担忧,毕竟一个意玲珑就能把北府闹个鸡犬不宁,加上狗,那不得升仙大闹天宫了,万一她使了坏心眼,寻个时候带狗来整人,怎么得了? 因而,贵圆道:“太太,听说那院子有狗。” 曹氏对自己家了如指掌,不相信,急啐:“胡说八道,我们那狗不拴着么?怎跑去那死人的地方跟贱丫头玩?你们那些没舌头的的乱说什么。” 贵圆吞吐了一会子,才道:“我刚听说,大老爷送出去的狼狗,往我们府上转移了。” 曹氏听毕,“呀”的一声,赶紧从炕上起身,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你们这些人都死了?一条狗都看不见?你二老爷胆子也太大了,放着老太太的话不听,好啊,等有人报去给老太太知道,看怎么说的。” 贵圆道:“是呢!太太,谁知道呢!” 曹氏就此让贵圆玉圆披斗篷,意思是要过去瞧。等过去看,隔着门缝瞧,果然看到意玲珑跟一条狼狗在雪地上打滚。那狼狗似闻到陌生味道,猛扑去门边,嘶吼。 曹氏等人吓得魂飞魄散,珠歪钗倒,跌跌撞撞往自己院屋跑。意玲珑知道有人来瞧见了,也不放在心上,只去将二郎神抱住,将它关回笼子里,就此回篱竹园不提。 约是近晚时分。 庄琻和庄瑛从东府回来,看到曹氏一脸惨白,躺在炕上哼唉,额上加了一根平头抹额,知是在敷药。 庄琻姐妹快步上炕前问:“太太怎么了?” 贵圆在炕下炭笼边上蹲着添火,回道:“给篱竹园那贱丫头吓的,太太受了惊还入寒了。” 庄琻不解,道:“那篱竹园的人个个是妖怪变的不成?头先有人说在那边见到妖怪了,太太这会子被吓了,难道还真有妖怪了?” 曹氏劳心道:“你胡说什么!都是你家老爷的不是。他悄悄把东府大狼狗运回我们府上。如今,篱竹园那丫头居然……居然……” 贵圆见曹氏激动得说不下去,接道:“居然指派那狼狗来咬我们!所以太太给吓成这样。” 庄琻愤怒,起身道:“我告老太太去!” 曹氏不想张扬给老太太知道,要制止庄琻。可庄琻气盛,哪里肯听,雪伞也不打,呼万金走,便冲出门。 曹氏捶炕叹道:“真是找老太太的嫌不够的。还不去拉回来!” 到底,丈夫做错事,曹氏心里恨,口口声声说要捅出去给老太太知道,其实刀子嘴豆腐心,过过嘴瘾。毕竟老太太对北府不同其他三府。老太太多少看不起北府人丁少,又没多少墨水文化。曹氏再大意,也能知觉老太太的想法。 听曹氏的招呼,贵圆慌忙的去拉庄琻,后头庄瑛和丫头也跟出来。 众人一路小跑。到北府大门外才追上庄琻。 贵圆和庄瑛轮番的求庄琻,说别去了,庄琻不依,怒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今日就撵她出去!正好呢!” 说完,庄琻推开贵圆和庄瑛,怒火匆匆去中府寿中居。 贵圆眼看拉不住人,赶紧回去报给曹氏知道,一面求庄瑛跟紧庄琻。后头,庄瑛仍跟在庄琻左右,劝说不停,直至中府。 到中府外头,看到丫头子们传菜,老太太这会子怕是要吃晚餐了。庄瑛怕惹老太太生气,故使出些力气来拉住庄琻,。 庄瑛道:“姐姐,老太太这会子吃饭呢,你别去说了。免得老太太生气,老爷知道了又得说我们了。” 庄琻心里也悬怕,只是面子不好下来,依旧道:“怕什么,就告诉老太太。” 姐妹两人你拉我扯的进中府门口,脚步倒放慢了许多;恰好镜花谢那边出来人,互相看到。那几个人是庒琂、三喜和子素,她们这会儿要去老太太屋里用餐。 庄瑛见到三人,忙着招呼庒琂:“琂姐姐,快快帮我拉住姐姐。” 庒琂稍愣,疑惑她们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移步过来问:“姐姐怎么呢?” 庄瑛趁机一把庄琻拉到门外,庒琂也跟出去了,三喜随后。子素不动,不跟随,冷眼看别处。 出了中府门外,庄瑛把北府的事说一遍,大致说意玲珑放狗吓唬曹氏,庄琻才来寿中居报告给老太太。 庒琂听毕,不假思索道:“该给老太太说,这样严重的事,意姑娘怎做得出来。” 此处,庒琂并非有心推意玲珑下水,可因意玲珑将关先生和阿玉藏着不说,庒琂这口气自今还咽不下去呢,再者,跟庄琻的关系总有些隔阂,不想再正面与她发生矛盾,便才顺着她的心情说话。 庄瑛见状,跺脚道:“哎呀,琂姐姐,我请你劝姐姐不要去给老太太说,你怎鼓动她了。” 庒琂微是一笑,想回话呢,庄琻推开庄瑛,拉住庒琂道:“琂妹妹,我那妹妹不要了,从今往后,你跟我一处做亲姐妹。” 庄瑛羞得满脸通红,求着不是,拉着不是,庄琻一口的嫌弃,啐开她。 庒琂见如此,拉住庄琻的手,安抚道:“姐姐,何必这样说。三姐姐也是关心你。这会子,老太太用饭,姐姐要不跟我一块儿进去。” 庄琻有些迟疑,骑虎难下呀,如今倒不愿进去了,可庒琂这些温暖人心的话,又叫她不好拒绝,更下不来台面。 那会儿,子素出来招呼了,说老太太的饭摆好了,姑娘该进去了。庒琂听后,拉住庄琻说一起进去。 庄琻咬牙,哼的一声,道:“就进去了!给老太太说个通透!琂妹妹,你可得支持我!” 庒琂笑道:“姐姐叫我往天上,我就往天上的打!叫我往地下,我就钻进阎罗王府里打!姐姐心里可舒服些了?” 庄琻心里确实舒服,忽然感觉庒琂为人不同往日,真真的好呢! 谁知,几人将要进门,身后传来曹氏的声音:“死蹄子!还不赶紧回来!” 几姐妹及丫头纷纷回头,看到贵圆和玉圆扶着曹氏没命的跑来。当到达庄琻面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庄琻拉到槐树底下,再问道:“进去了?” 庄琻哼的站那儿不回答。 曹氏很是无奈,举手揪住丫头万金的耳朵,道:“你姑娘进去了?” 万金疼哭了,连连求饶,回说不曾进去。后头,庄瑛也来说没进去,曹氏才罢手。 曹氏道:“你那蹄子怎就那么快,千里马都赶不上你了。你说,你给老太太说什么?不是找老太太的嫌么?跟我回去!” 庄琻撒开曹氏的手,扬起脸面向庒琂那边,道:“人家琂妹妹都支持我,你们反而不是一家人了。” 曹氏听得这些话,举眼看向庒琂,她如今站在门下,正深深给曹氏端礼。 曹氏稍稍勾首,示意应礼,再白了庒琂一眼,对庄琻道:“外头来的人心里歹毒啊!放狗的不说了,没放狗的比放狗的心更恨!人家见你起大火,不给你灭,还在火上给你浇油。你猪脑袋呀?也不思想思想。人家支持你,那是人家想看你笑话!” 庒琂站在远处,听不清楚,只看到母女几人拉拉扯扯,低声吵嘴。没一会儿,曹氏生抓硬拽把两个女儿扯回去了,终究没进中府,也没跟老太太报告。 庒琂目送她们走后,才进门。 进门,三喜和子素扶过来。 子素道:“看了吧!那一府的人别的本事没有,搞事儿的能力极致了。我在门边看了一眼,那母老虎的眼神看你这边,跟要吃你的肉一般。你跟二姑娘说什么了?” 庒琂无奈地叹气,没回。 三喜微微一笑,说:“三姑娘说,篱竹园的意姑娘放狗咬太太,二姑娘知道了很生气,赶来给老太太报,我们姑娘不好不支持她,就假装支持一下吧!谁知她当真。幸好二太太来了,不然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子素埋怨道:“没头脑了,这等事闭好一张嘴千好万好,看那母老虎拉她们回去,想必是不支持的。这会儿好了,你支持她,别人当你怂恿她女儿了。果真要来告诉老太太,母老虎不亲自来?姑娘啊,我怎么说呢!” 庒琂淡淡笑,依旧没言语,直进寿中居里头用餐。 用完餐,庒琂回到镜花谢,思想餐前遇见庄琻的事,觉得自己不够谨慎,意气用事了。想着想着,她心神不宁起来。 子素见状,过来问:“你怎么了?” 庒琂才说:“你说的对呀,我不该支持二姑娘啊!” 子素不忍再说她,只安慰道:“你也不用烦恼,我才刚说话有些过了。你跟那二姑娘说了就说了,那一府的人,难得周全她们。等你自己的事儿办了,管她们死活的。” 庒琂手里卷着一本书,很是无聊,看也看不下去,索性往炕上扔,对子素道:“这一时,也抓不到她们什么眉目,要办我们的事又得重新计议了。往后长长久久不说,每日晨早撞见,也够我受的。” 子素道:“谁叫你嘴巴不牢实了。去年,你可严谨着呢。才过个年,你就放飞了自己。这会子怪自己也没用,我要是你,赶紧睡吧!” 庒琂叹息。 三喜端水盆子进来,道:“姑娘苦恼什么!要我说,我们真要把她们怎么样也不是没法子,姑娘这会子怎么忘记密道的事了。” 密道?庒琂凛然一颤。对了,庄府暗藏的密道不知埋有多少秘密,此前自己还说要查实这里头的事,以此牵掣庄府,如今有些恍惚忘记了。今日还见意玲珑去东府,她那身湿透,必定又下去盗宝了,可不是进密道去了? 再又想,意玲珑真是厉害,能上天入地,能呼唤狗咬人,这等本事也无人能及了,如果自己有她一半本事,为父亲母亲报冤仇指日可待了呢!想下去,不免想到父母惨死那晚,官府人等抬他们的尸身往卓府门外走出的情景。 想到此,庒琂掉泪了。 三喜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到她姑娘,便放下盆子,走过来认错:“姑娘,我说错话了!姑娘你别伤心。” 庒琂擦了擦眼睛,道:“不关你的事。” 子素在一侧看,不言语。后头帮收拾一会儿,再催促庒琂歇息。临上床,庒琂对子素道:“明日我要去北府一趟。” 子素听毕,惶恐道:“姑娘,你怎么还不记于心呢!那个地方是非地呀,别说去了,就是日后提都别提才好。”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柔声道:“姐姐,我想过了,今晚不是得罪了太太么?一则,她被狗吓到了不是?我过去瞧瞧她,虚个礼儿也应当;二则,我打算去找金姑娘。” 子素不解道:“你找那个女飞贼做什么?” 庒琂的眼睛如同放出光来,喜道:“不找她,怎能找到关先生和玉姑娘?关先生和玉姑娘的坎儿在我心里,依旧过不去,西府那边的大门我至今不好进呢,璞二爷现在视我为仇敌!” 子素道:“庄府的人本是你的仇敌!多一个少一个又何妨!要我说,关先生和玉姑娘,由他们去吧,跟你也没关系呀!你报恩也报完了。” 庒琂道:“是报了,可报得不明不白呀。我心里一直不安着。” 子素紧张道:“那你找金姑娘打算怎么说?跪下求她有用么?” 庒琂咬着嘴唇笑,眼睛勾勾的望住子素。 子素蹙目在旁,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劝说。 过了一会儿,庒琂悄声道:“金姑娘进密道里头偷财宝,这没人知道吧?今日她从东府出来,一身湿,胸口藏那么大一坨。我敢说,此刻她屋里还藏着呢!我就去问她,关先生和玉姑娘在何处,要是愿意跟我说实话,我便罢了,若是依旧不承认,那我就把她偷盗珠宝的事抖出来吓唬她。” 子素张大了嘴巴,道:“这对你有何益处呀!你捅出去了,自己不也暴露了么?” 庒琂拍了拍子素的手:“我就吓唬她!也没打算捅出去。我就赌她个做贼心虚。” 子素道:“万一她心不虚呢?” 庒琂收住笑脸,冷冷望住子素,没话了。 子素吐出一口气,服侍她躺下,帮盖好被子。随后,子素道:“我可不去的!” 庒琂知道,子素不可能再踏入北府一步。 子素对北府的仇,如同自己跟庄府的仇一般,既深又重。 总归,有解决的法子,是件好事,问不到意玲珑的话,缓一缓跟曹氏的矛盾也值得。所以,北府行走,势在必行!且看明日吧!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章:异域魔种(上) 网om,。日次。 四府人等来寿中居醒晨问安,如常。晨安完,庒琂送太太们出门,再回寿中居与老太太用早餐。餐后,老太太身子略感不适,昔日头痛病又发作了,庒琂与竹儿等丫头服侍,把常用的药给用上,皆不中用。竹儿担忧,想去给各府知会一声,可老太太制止了,说不必告诉府中人,自己挺挺就好,一面让庒琂回镜花谢。 庒琂以为老太太要歇息,也不敢停留,出去了,她昨夜还说今日要去北府拜曹氏,顺道会一会意玲珑,老太太这一时半会绊住脚还不好走,可料老太太又叫她离开。 原来此处有故事,老太太不想让庒琂知道。这一二年,老太太头痛病常犯,根其缘由,是昔日配置的药物用完了。那药是一位昔日老友医生调配的,可这位医生因朝上犯事,金盆洗手,已退出医术界多年,并拒见外客,老太太遵当年诺言,药用完了也没登门求助。此节故事,不适延长而述,后提。 医治老太太头痛病的这位医生,是位老太医,姓白,旧时称他为白太医,又称白爷,当下年龄,该是白老太爷了。如今,他的年岁与老太太相仿,居住在京都东城,子孙满堂。 老太太支开庒琂,就为了抽身去见那位白医生。因牵扯一些陈年旧事,老太太不想让人知道她寻白医生去了,是此理。 眼下,庒琂先回镜花谢,心神不宁的。子素和三喜在旁侧宽慰,也不顶用。或许老太太看到庒琂出寿中居时,满目担忧,之后,在出去找白医生之前差丫头竹儿来看一眼庒琂,并出言宽慰。庒琂这才安心些。 老太太差竹儿来看庒琂,还有一层意思。 竹儿如是说:“老太太说,姑娘不必担忧。她过一会子就好了,姑娘空在屋里,也是担忧着,不如去找姑娘们玩一玩,将才刚不痛快的担心散一散。” 老太太想通过竹儿来劝说庒琂去找人玩耍,好避开众人眼目出府。 庒琂自然要听老太太的话,这是其一,其二,刚好自己要去北府,老太太放话了,自己启身走去更合理了。 于是,竹儿一走,庒琂便跟三喜出中府往北府去。 子素死活的不肯跟随踏出,倒是叮嘱庒琂:“姑娘,那是是非地呀!看到不好的苗头赶紧回来。我实在不放心,可你的心系着关先生和阿玉姑娘,我劝是劝不动你了。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感激道:“姐姐放心。姐姐要是没事儿,帮我多看几眼老太太那儿。” 子素点头应。 至此,庒琂一路不停地走到北府门外。 还没进北府大门,先听到几个从里头走出来的丫头子说笑。那些丫头子见到庒琂,自然识礼,笑盈盈的来端礼。 庒琂不感冒撞,出口问北府丫头子,道:“太太忙?” 丫头子出来时一直说笑,此刻依旧保持着才刚出门那一脸的笑,道:“姑娘找太太?” 庒琂略显羞涩,道:“听说昨日太太身体不大安,我来瞧瞧。才刚在老太太处请安没来得及问。” 丫头子几个相互对眼,欲笑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姑娘想要太*,去篱竹园安了她们,太太自然就安了。” 说着,丫头子走了。 庒琂想问篱竹园怎么了?也没问得。 三喜在旁很是担心,不停催促庒琂回镜花谢。 庒琂不甘心,提起裙子往里走。到了北府二重内院,里头行走忙活的人更多了,又见丫头子们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议论。庒琂听不真切,垂眉低眼的往里头走,脚步轻盈,身形微转,倒有避嫌张扬进出的意思。 约快到曹氏所在那院子,猛然听到里头传来“哐当”一声碎响。 庒琂急刹住脚步。 接着,清楚听到曹氏那怒火声:“岂有此理!越发没得规矩了!你出去让这些没葫芦嘴儿的蹄子们闭好口齿,要是传到老太太那儿,我揭了你们的皮!” 庒琂听到这儿,赶紧抽身转头,避到一处角落。紧接,看到曹氏的大丫头贵圆从里头小跑出来,她一路上逢人就拉住叮嘱说话。大致意思是叫她们不要乱传闲言碎话。 庒琂躲在角落不敢出来。 三喜低声埋怨道:“早该听素姑娘的话,姑娘你看又遇见不好的了。” 庒琂叹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料到?” 因看远处那些丫头子们交头接耳还在议论,三喜诧异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连老太太也不让知道。姑娘,我们走吧!别看了。” 庒琂张望一会子,摇头:“走是不好走了。我们去篱竹园。” 三喜张大了嘴巴,拉住她:“姑娘,搞不好是篱竹园跟太太闹矛盾。你这会子去,不是明摆跟太太作对么?” 庒琂笑道:“我去篱竹园帮太太出气。如今,我跟太太是一根线上的。怎么说我跟太太作对了。” 对的,庒琂去篱竹园找意玲珑是责问、询问关先生的去处,往深的说,自己跟篱竹园也不和,自己倒跟曹氏是一路人了。如果曹氏因此出言责怪,到时,庒琂往她那儿站队只说找意姑娘训话,是帮太太出气。如今,自己听到曹氏发火,还有些秘密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堂而皇之出去,被人见到岂能开脱?所以走篱竹园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要去篱竹园得原路出去,回到内院转道,如这样出去,不正是告知北府的人,自己来曹氏院子了么?思想再三,庒琂做出决定,操小径道往荒院那边去,再拐进篱竹园。 那荒院,正是关狼狗的地方。 于是,庒琂看好时机,四下无人之际拉着三喜快步走。岂料,身后影的瞬间,被贵圆回来看见了。贵圆疑疑惑惑的望庒琂主仆二人离去,也没出声招呼,直回到曹氏屋里。 贵圆一进屋,先报告曹氏说都叮嘱完了,那些丫头子不敢乱说。曹氏才安下心来,端起茶要吃。 贵圆又道:“太太,才刚我恍惚眼,像瞧见琂姑娘了。” 曹氏呷一口茶,冷冷道:“才叮嘱人家不要乱说话,你倒先说了。镜花谢的琂姑娘没事儿来我北府做什么。” 贵圆摇头:“我是没瞧错,琂姑娘跟三喜,往荒院那方向去了。” 听毕,曹氏狠狠将茶碗盖上,怒道:“这些丫头子该盯着的事儿一件都没盯好,不该盯着的事儿整日关心。要是你真瞧见,现在即刻跟去瞧瞧。莫非那狼狗,琂姑娘早知道了?” 贵圆摇头,急退出去,跟在庒琂离开那方向的后头。 果然,庒琂到了荒院,听到犬叫声。三喜吓坏了,使劲儿拉住庒琂,有要逃命的意思。 庒琂安抚她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南边老家?我跟素姐姐和玙瑱妹妹在河边钓鱼,来了一条狗,玙瑱和我跑了,那狗对我们穷追不放。素姐姐没跑,落下无事。那次,我们的鞋子都跑掉了。” 三喜点头。 庒琂道:“素姐姐跟我们说,遇狗不能跑,惹它眼急,是要追着咬。所以,我们站一会子,悄悄的。” 二人在院子门外站了一会儿,因狗叫声太大,几度担忧会引来人,所以愈发凝神屏气,半响不敢出。不多时,那狗叫声渐息。 后儿,庒琂拉住三喜,示意轻手轻脚继续走。这一幕,贵圆看到了,她远远躲在院墙转角。当看到庒琂拐弯向篱竹园去,贵圆也转身回曹氏那里,向她禀报。 贵圆跟曹氏道:“太太,琂姑娘往篱竹园去了,在狗门外跟狗玩了一会子。” 曹氏听毕,火气直冒,道:“好呀!真是没想到!这些人,都是外头来的,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暗地里勾结想对付我呢!” 贵圆不敢言语。 又听曹氏道:“玉圆回来没有?” 贵圆道:“还没有。” 曹氏恶声道:“玉圆丫头传我的话难道不是话了?传了半日不见回来,未必篱竹园把玉圆拴住不给出来?你瞧瞧去!” 贵圆回一句“是”,退出去。 其实,曹氏发火,因两件事。 起因是娜扎姨娘跟老爷置气,不吃酸梅,改吃辣子,后儿让意玲珑在外头卖了辣子回来。叫辣椒的丫头生怕姨娘受不了辣,私自去请厨子做一道菜。恰好,厨房没什么菜,只剩下一根猪脚,便给做了一道‘南蛮猪手’,放少许的辣子。给曹氏传菜的婆子常日在厨房走动,知晓这事,就来给曹氏说:“篱竹园的姨娘喜欢吃辣子。叫厨子弄了一道呢!正端去呢!” 曹氏很是奇怪,因这几个月来,娜扎姨娘都是吃酸的,怎改吃辣了?莫非不是生的儿子? 因不放心,叫人差厨子来问,厨子不敢隐瞒,回说:“南蛮猪手,又名菩萨蛮,也叫南蛮子。观音送子的意思了。我这菜,不但有辣,还有酸的。太太,寓意是富贵金珠(猪),怎会是姑娘?该是双生,龙凤吉祥呀!” 厨子也有私心,知道孕妇吃食,素来是亲酸儿避辣女,叫他做一道辣菜,不是明摆咒人家生闺女么?二老爷知道了怎饶过自己。可主子要吃,也不能推辞,故此酸辣都放些。刚好曹氏问起,自己找些话来打发了事。 曹氏听得,心中很不是滋味,此前老太太说过,即便姨娘生养出儿子,到头还得叫自己一声母亲,跟正出没什么区别,因此还期待娜扎姨娘能生个儿子。但听到娜扎姨娘吃辣子,曹氏心里空落落的,以为是要生女儿了。可是厨子说可能要生龙凤胎,那得多好命的人啊,一次生俩儿,日后,老太太和老爷不把她捧上天了? 那一时为了遮掩自己的情绪,曹氏随意问南蛮猪手怎么做的? 厨子说:“此菜做法繁复琐碎,生用一只猪手,将其剁成块儿,放入水中煮二分熟,再用深井凉水清洗,虑了油再进滚烫的水中泡半日。等猪手的筋肉硬了之后,再入锅清煮,八分熟烂,出锅,入蒸笼与米饭蒸,让肉进米香,此处约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后,将猪手端出。另起锅炉,炒制香料,香料放置:狗香、鱼油、菜精、镇海醋、八角、桂皮、茴香粉、冰糖、辣子、老姜、瓜蒜、嫩瓢蒜等。火由大至微温,醋辣味散发为准,那料水开了心,放蒸后的猪手入其中,快锅炒进味。出锅……” 曹氏听罢,摆手道:“给我做的也没这般用心,给旁屋做的就如此精细。可见你想拜她为太太了。篱竹园生了龙凤胎,都是你做的猪脚杆子功劳呢!日后老爷必定大大的赏你。” 厨子还以为曹氏关心自己的厨艺,为了显摆技能,所以将细枝末节的做法倾出而说。当听到曹氏这席话,厨子吓得脸都白了,哆嗦地垂手站着,不敢再言语。 这便是曹氏动怒的导火线。 其次,第二件事。 曹氏真正生气是从今日晨早从老太太处请安回来,有丫头报说篱竹园高起桌子摆供品,在院中拜神,丫头们都去瞧了,说拜法很是稀奇。曹氏闻后,再想到南蛮猪手的事,更是盛怒加火。 鬼神之说,老太太不崇信,对府内众人几次严令,不许讹传鬼神论,不许私下拜神养鬼。府中人都知道这事儿。曹氏当然谨记,管理庄府日常,崇神弄鬼是她禁忌的第一条。眼下听说丫头们都去瞧了,她怕老太太知道责怪。 所以,一方面叫玉圆去传话,制止篱竹园继续拜神,一面让贵圆去封住丫头子们的嘴。过程中,庒琂来了。 如今,曹氏让贵圆去篱竹园看玉圆制止拜神的情形怎么样了。 贵圆出去后,在廊下撞见玉圆。 玉圆浑身湿漉漉的,一脸委屈,正从篱竹园方向回来。 贵圆问玉圆:“她们不肯听?还泼你冷水?” 玉圆委屈哭道:“真是一院子的妖魔鬼怪!太太传的话没人听,得太太亲自去才行。我是劝不动的了!” 贵圆一面安慰玉圆,一面扶她回来见曹氏。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八章:异域魔种(中) 网om,。见了曹氏,玉圆跪下哭:“太太做主。我按太太的话传给她们知道。哪知,那贼丫头耍混,扣我一盆的洗脚水!还说,是头天晚上她洗脚没倒的。琂姑娘来了,见到也不帮!” 曹氏气得捶打炕被,怒不可遏。 然后,曹氏咬牙道:“走!把人都叫齐了,家伙带起!另外,去东府把大姑娘请来!” 眼看曹氏要动众去篱竹园问罪。 贵圆制止道:“太太,这么闹,不是全府都知道了么?你的苦心经营不就白费了?” 曹氏恨道:“人在我们头上撒尿,我还要什么苦心经营。我的苦心被狗吃了!” 言毕,猛然想到狼狗。 曹氏缓下声色,坐下来,琢磨道:“先不忙叫人。”一面让玉圆去换衣裳,一面又叫贵圆来跟前说:“你把去年琂姑娘进府绣的手帕子拿来,我还没用过。这会儿,可真帮我们了!” 贵圆很是诧异,便问:“太太的意思是?” 曹氏瞬息之间,开怀大笑,拍贵圆的手:“哎哟,我竟给忘了。既然她们联在一起,那只有把二老爷打来卖了!老太太知道狼狗就知道吧!不出这口气,我往后活着有什么意思。” 贵圆听毕,大致明白曹氏想做什么了,脸面陪笑,退去找庒琂此前送给的那张手帕子。 庒琂初来庄府,易名改姓,投在西府门下做契女,因太太姑娘们送贺礼来给她,她没东西回赠,所以每人送一张自己亲自刺绣的手帕子作回。其中,曹氏也得一张,只不过碍于跟庒琂之间有矛盾,嫌弃不用,早扔在箱子底下去了。如今想起来有作用,又叫贵圆去翻找。 少顷,贵圆将那手帕子寻来。 曹氏再看到手帕子,很是心爱,看着上头刺绣的花样,啧啧赞叹。 那时,玉圆换好了衣裳出来,曹氏问她:“才刚你说琂姑娘也在了?” 玉圆回道:“琂姑娘后头来,不帮劝还罢了,还教她们吟诗作赋。我好意提醒着琂姑娘说‘姑娘,太太差我来告诉她们,我们府里不能拜神弄鬼,要拜只能去南府祠堂拜祖宗。’姑娘笑了跟我说‘是个人皆有寄托,有人寄于养猫逗狗,有人寄于修花剪草,有人参禅拜佛。论理儿,都是让自己自在些罢了。’我听不懂琂姑娘这些,只想让她帮劝劝,可想琂姑娘后头不言语了。” 曹氏冷笑道:“你一身湿,琂姑娘也不言语?” 玉圆的眼中放出怒光,愤道:“她知道太太不待见她多时,巴不得人家多浇我几盆水呢!” 曹氏狠狠地哼一句。 其实,玉圆被篱竹园的人责难,是她自己言语跋扈,狐假虎威给作出来的。曹氏问及庒琂的表现,玉圆心中负气,故断章取义,将庒琂往不堪的处境推给曹氏知道。 实际,并非如此。 因东府小姨娘、北府娜扎姨娘身孕笨重,日近产期,老太太让她们两人不必日日来请安,这一日,娜扎姨娘没去寿中居,借个空儿摆起供品拜神。 有些个丫头子知道庄府的规矩,暗里给娜扎姨娘说了,建议不要拜的好,娜扎姨娘当是没听见,依旧我行我素。意玲珑在旁侧还手舞足蹈说:“拜吧拜吧,还真能拜出个真身来。” 意玲珑当是说笑话,心里知晓屋里那位“神仙”白发鬼母躺在床上,外头院子架起的桌台,香火蜡烛,瓜果鱼肉,鬼母闻到,也会吃到,不过可惜,那是个怪人不是神仙,指望她保佑不可能,别是惹出大祸该阿弥陀佛了。 意玲珑也是无奈,看着丫头子们帮摆供品,她自己坐在门槛嗑瓜子儿。丫头子们手脚灵厉,没一会子功夫,便将她购买的东西摆上了。尔后,酸梅和辣椒两名丫头子进去扶娜扎姨娘出来。 在屋里,酸梅和辣椒两个丫头给姨娘指导,说拜神如何拜,先拈香,再燃烛,斟酒再拜,等等。说了许多虚礼细节的事。 出来后,娜扎姨娘果然按丫头说的那样拜,又觉得拜法不如自己老家族人拜法虔诚,后儿,见她叫丫头子们都出来,围在她身旁,随她动作对天求拜。起止过程很是奇特,先看到娜扎姨娘摘除面纱、解除发髻首饰,又解开衣裳,丫头们见状,皆如此效仿;紧接,娜扎姨娘绕着供桌在院中行走,口里声声有词祷念…… 意玲珑坐在门槛看了整个过程,几欲忍不住发笑。 娜扎姨娘走了一圈,当到意玲珑面前,还招呼她:“你也来吧,神会保佑你的。” 意玲珑已吃完瓜子,起身,拍拍手,回道:“娘子,你们的神离我太远了,帮不到我。” 娜扎姨娘笑道:“那你可以拜你们的神。” 意玲珑也笑道:“娘子,我们的神照顾不过来呢,我们这儿有太多人拜它了,它不一定认识我,所以,我拜不拜也无妨。你们拜吧!我看着就成。” 说话那会子,院子外头陆陆续续围来一帮子的人,都是曹氏底下的丫头和小厮们,他们看到娜扎姨娘拜神弄鬼的做法奇特,你传我扬,便都来瞧热闹,在外头指点说笑。娜扎姨娘也不介意。 约么过一会子,话传到曹氏那里,曹氏派玉圆来瞧,主要让玉圆责说她们,叫她们赶紧停下。 那玉圆来了,趾高气昂,呼喝围观的丫头子们离去,然后,指着供桌上的东西问篱竹园丫头子们:“是谁摆的?” 丫头子们害怕,都不吭声。 娜扎姨娘此刻已是真颜示人,头脸不同往日那般遮掩蒙面纱,更显得她性情清冷,面目诡艳。 玉圆看到娜扎姨娘那异域模样,有些心怯,不敢责问她,自然先问丫头们。意玲珑本不想说话,又见玉圆那样子目中无人,有些愤不过。 等玉圆再说一句:“太太说,我们府里不能拜这些鬼神的东西,若没人承认,我可掀了。” 意玲珑这才站起来,对玉圆道:“你掀一个试试看。” 许多的眼睛看着玉圆,玉圆下不来台面,故而走到供桌前,将那香炉子推倒。 意玲珑眼看香炉落地,碎散,道:“那你等着。” 玉圆心里很怕意玲珑打人,毕竟,意玲珑会功夫;她怕是怕,也不能临阵跑了,若这样回去,岂不给太太曹氏丢脸? 于是,玉圆假装镇定,依旧蛮横,道:“我就等着。再不收拾走,我一样一样的推了。” 丫头子们见形势不妙,要上去收拾供桌。 岂料,意玲珑咳一声道:“别忙!让她推!” 话才停音,玉圆真上去,又推一波,那些瓜果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意玲珑恼了,红脸瞪大眼,指着玉圆道:“你过来!” 玉圆不敢,跺脚道:“我凭什么听你指使,要指使我也只有我太太能指使。你是什么东西!我知道你有功夫,大家都怕你,我可不怕的。有本事,你打死我呀!” 意玲珑见玉圆如此,狠狠地点头,转身回屋;少顷,她端个面盆出来,二话也没说,三两步走近玉圆跟前,一脸盆水往她头上扣。 水,由头到脚,湿了玉圆满身。 玉圆傻愣傻愣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意玲珑提着空盆子,吊儿郎当的笑道:“谁说我没本事?我不用功夫也能打!这会子服气不服?我还告诉你,这是我头夜的洗脚水,正好给你用了。身上有没有闻到我脚香味啊?我好几日没洗脚了,难得洗这么一盆子,全给你用了。” 玉圆一面听,一面作呕,哇哇的发出呕声。 丫头子们一边服侍娜扎姨娘穿衣裳,一边捂住发笑。 玉圆呕了半日,终于站直了身子,怒斥:“好啊你们,这样欺负人的!我告诉太太,告诉老爷,告诉老太太去!” 意玲珑抹了抹鼻子,将面盆递给身旁一个丫头子手中,再对玉圆道:“去呀!你二话不说,往我们院子推东西,我们也要告诉你们太太、老爷、老太太去,是谁这般吓唬我们娘子的。不想让我们娘子平安生孩子了。” 玉圆反被打一耙子,实属想不到,顿时噎语。 意玲珑得意道:“去呀!怎么不去?别指望我们娘子会说什么话,我们娘子平日里话少,更不会跟你说的。识趣的,赶紧滚,不然我拉你去见你们主子去!讨说法谁不会?我们照样能说。怕什么。” 玉圆咬牙切齿,转脸向娜扎姨娘,道:“姨娘,你评评理,你的人这般欺负我,你看到了,怎不说话?” 娜扎姨娘已穿好衣裳,又围上纱巾,头脸盖住了,只露一双眼睛,因听玉圆咄咄逼人的话语,她才开口道:“你先欺负我们,你也评评理。” 玉圆气得不知如何发泄,狠狠跺脚,转身离去,谁知,转身后看到庒琂与三喜站在院子门外,傻愣傻愣的观看。庒琂那时从曹氏院子抽身,才从荒院来呢! 玉圆如见救星,上去给庒琂端礼,也不顾自己脏湿,拉住庒琂的手,道:“姑娘,你给我做主吧!” 庒琂和三喜一脸懵样。 玉圆不肯放过机会,直是将庒琂拉到娜扎姨娘面前。 玉圆又说:“姑娘,你看,她们在这儿搞神弄鬼吓唬人。府里不允许有这些事的,我来劝说,她们不听,还泼一身脏水。姑娘,太太差我来告诉她们,我们府里不能拜神弄鬼,要拜只能去南府祠堂拜祖宗。” 庒琂很是为难。 意玲珑站在门口,冷眼观望,见庒琂不语,便道:“水是我泼的!姑娘你要帮她,我还有一盆子没倒,也给你洗洗?” 三喜惧怕,挽住庒琂,劝道:“姑娘,这不干我们的事。我们别管了。” 庒琂沉思:管是不好管,不言语也是不行的。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九章:异域魔种(下) 网om,。至于言语什么? 不能得罪曹氏,也不能得罪意玲珑。 遂而,庒琂如是说:“我来府里一年尚且不到,许多地方也不懂。只是我觉着,任何地方,任何个家府都有自己的规矩。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想必太太差玉圆姐姐来,也是好意提醒。可又说是个人皆有寄托,有人寄于养猫逗狗,有人寄于修花剪草,有人参禅拜佛。论理儿,都是让自己自在些罢了。” 玉圆听毕,知庒琂有意偏袒自己这边,心里有底气了,便道:“姑娘,你就直说,她们的不对。你要是觉着她们不对,这会子帮我说一句公道话,然后跟我见太太去。” 娜扎姨娘听了这些话,道:“我们的神也有说,公道从心来,我心有主神,公道自由我主神知道。” 玉圆哼的一声,冷言冷语:“姨娘要拜大可回你们家去拜,我们府上不兴这个。说好话,作好诗谁不会?我们三姑娘还常说呢‘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三姑娘说了,死的人就是死了,没意义了,何况你的神!即便你的神知道公道,也不能帮我泼她一盆水替我讨公道。” 庒琂见玉圆抬出三姑娘庄瑛来说话,忽然对她另眼相看了,身为一个下人,能如此记住小姐的文章句子,实属用心,再者,还能这般巧舌反击。 至于诗句,娜扎姨娘这等异域外族人怎能理解,庄瑛说的这句诗,乃是陆放翁的名句,出自《示儿》里,原是警示子孙,遗言而作,是对大好山河有愿景,并非丫头玉圆说的,人死无意义之说。 因而,庒琂笑道:“汉朝高祖死了,吕后专政,汉文帝经百难成就帝业,传说苍生天下因而得福。汉文帝夜访大臣贾谊,面问鬼神之本。后来,唐朝李商隐出一句名句说‘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说汉文帝倒不问天下百姓苍生,倒询问鬼神来了。我想,若说三姑娘的句子,不如用李商隐的句子好。” 玉圆哪里知晓这些歪曲词理,听后哑口无言。 娜扎姨娘、意玲珑更是无话可对。 此处,庒琂是偏袒曹氏一方,知道这里头的人没多少墨水文化,所以云里雾里说一通,鬼神不鬼神的不论,只想岔开话题解决当下矛盾。 终究,庒琂的心意,对牛弹琴罢了。 因庒琂没有明确站队,玉圆愤慨离去。 后来,玉圆把庒琂说过的话,断章取义给曹氏汇报。如前文所述。 玉圆走后,庒琂看到满地狼藉破碎,主觉地蹲下帮收拾,三喜担忧曹氏会寻来,几次出言劝她离开。庒琂反倒安心,对三喜说:“如今走了,一百张嘴也解说不清。” 因看到丫头子扶娜扎姨娘站在那儿不动,庒琂又笑对她们道:“神也拜过了,扶你们姨娘进去吧,外头怪冷的。” 丫头子们战战兢兢地扶娜扎姨娘走。 娜扎姨娘略是看了一眼意玲珑。 意玲珑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去,只说:“娘子去吧,这东西是我带进来的,我收吧!” 说着,娜扎姨娘被扶回房,意玲珑端着盆子来收拾地上的残局。 庒琂目测娜扎姨娘等人离开了,才移身子凑近意玲珑,快手抓住她的手腕,质问道:“金姑娘,我不是来看你们拜神的。我今日来,只为一件事。你得跟我说实话。” 意玲珑挣开庒琂的手,笑道:“我们这地方奇怪了,要神有神,要妖怪有妖怪,要事随便来什么人都有事。姑娘你要问什么事问吧,我不知道的自然回不得你。” 庒琂快语道:“金姑娘把关先生和阿玉姑娘的下落告诉我吧!不愿跟我说,那你去给璞二爷说也使得。” 意玲珑歪嘴笑道:“我说过几十遍了,我不知道!我怎么说呀?” 庒琂料想她会这般回,于是,叹道:“金姑娘气也出了,拿人逗乐也该有个节制。若跟我说实话,我便不追究。若不跟我说实话,我……” 庒琂的话没说完,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狗叫。 转眼,一条大狼狗从院外飞跑而入,直是朝庒琂扑来。意玲珑吓得将面盆扔开,急躲后面去。 三喜瘫软在地,哭叫她姑娘。 那时,狼狗发威,撕扯庒琂的衣裳。 庒琂挣扎,惊恐,急是捂脸抱头。 意玲珑认得这狗是二郎神,赶紧喝道:“二郎神!停下!” 二郎神没听招呼,依旧撕怒。 屋里的娜扎姨娘和丫头们听闻,走出来看,正看到狼狗扑庒琂,张牙舞爪,可怖至极。 意玲珑怕狗伤及娜扎姨娘,不顾庒琂了,快步去扶姨娘,催促道:“进去,进去!” 那会儿,庒琂抱住头脸一动不动,狼狗反而停下攻击,转眼看娜扎姨娘那边。或想去亲近意玲珑。可娜扎姨娘害怕,惊叫连天,狗反而往她那里冲。 见狗发威的扑来,丫头子们惊慌乱蹿,都跑了。余下,意玲珑单打独斗扭住它。 而娜扎姨娘被狼狗扑了一怀,滚倒在地上。她死死的捂住肚子,该是疼痛难受。 此处血腥打斗,不必叙述,眼下,只说结局。 事态的结局,是曹氏率家仆带家伙来驱赶狼狗。二郎神被家奴们木棒扁担等器物打死。 终究,娜扎姨娘获救,意玲珑和庒琂解困。 那会子,曹氏远远站在院子外头,一脸惊恐观望,等狗被打死,她才失神慌措的小跑进来,扶起娜扎姨娘,宽慰道:“如何?如何呀?”因不见她的丫头子在跟旁伺候,改出一副恼怒面相,四处呼喝:“人呢?人都死了?” 篱竹园的丫头子们才从四下走出来,接着抬扶娜扎姨娘回屋。 曹氏等人也陆陆续续的跟进屋里。 外头,庒琂和三喜倒趴在地上,无人问津。 等庒琂由三喜扶起,跟进屋里,见到众人围在炕前,娜扎姨娘闭着双眼,除去面纱,已然是昏迷不醒。 曹氏坐在炕边,握住娜扎姨娘的手哎呀哎呀个不停,百般怜惜。跟旁,贵圆严厉呵责篱竹园的丫头:“怎不好好看你们的姨娘,都死哪里去了。谁放狗进来的?还不去知会老爷和老太太来,等着下油锅么?” 篱竹园的丫头子你推我让的,一并跪在炕前。 意玲珑一身狼狈,破衣乱发,气得已是不行了。要知道,二老爷托付她保护的人,至终没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二郎神也死于乱棍之下。这些,是谁成心放狗惹的?意玲珑不相信二郎神会自己跑出来。只是,一时没证据,也不能胡口白舌迁怒他人,故十分生气在一边,没言语。 曹氏反而没那么生气,淡淡道:“还愣着做什么呢,去请老爷请老太太的就去吧!别忘了请大夫来。” 言语和顺,听到的人自然舒服了。 那酸梅和辣椒两丫头对了一下眼睛,自行出去,到了外面,二人各自说:“我去寿中居,你去外头找二老爷!” 丫头两个去寻人,不在话下。 没一会子,那两个丫头回来禀报,说老太太不在寿中居,出去见客人了;二老爷也去商部里,不在呢! 因说有没去请大夫,那两个丫头一时想着回来报告,没去寻大夫。等要再出去,外头来了一拨人,无非是子素跟寿中居的丫头兰儿和菊儿,她们倒十分有心,叫大夫一同来。 大夫给娜扎姨娘诊视的时候,东府的大姑娘庄瑚、北府的二姑娘庄琻、三姑娘庄瑛闻讯也来瞧了。顿时,乌泱泱的一屋子人,焦急看着,皆不言语。 大夫诊视后,示意外头说话。 曹氏是主人,跟大夫出去了,留姑娘们在里头看。 到外头,大夫说:“孕脉停息,已是无迹象,小的将是不保。孕妇因惊吓过度,脉象紊乱,又因孕脉停息,一心二脉,孕身一时难以适应。二者皆也有生命危险。” 听得,曹氏浑身哆嗦,连连拉住大夫的手求道:“大夫,你想想法子,都帮我保住。出去,我给您大赏银,铸个金身。你务必想法子呀。” 大夫摇头。 曹氏吓得腿脚都软了,这怎么是好?老太太和老爷知道,不是要她的命吗?再说,自己生气没错,也未曾想要人命,想搞掉孩子呀! 那会儿,贵圆从里头走出来知会:“太太,姨娘醒了。” 曹氏示意她先进去,又对大夫说:“大夫。小的保不住,大的如今醒了,有碍无碍?我看她也没伤着……” 大夫道:“我试试吧!” 大夫正要往里走,曹氏一把他拉住,从头上身上乱抓些金银珠宝,不管他要不要,只塞给他便是,悄声道:“尽力救治。救一个是一个。再有,我得求一求您,晚些时候有人回来问,您得说大小无碍。您依我吧!” 大夫犹豫。曹氏再三求,想跪下了。 大夫无可奈何,道:“天下良医并非我一人。我信口雌黄,他人来看了也要败露呀,这不是砸我的招牌么?” 曹氏见大夫的说话有让步,笑道:“您放心,只要您按我的回话,银子不是问题。过会子,我差人送到您府上。如您回去不见,随您来撂话。” 大夫摇头叹气,进屋里。 里头。 娜扎姨娘是醒了,神情恍惚,眉头紧皱,捂住肚子叫疼。 庄瑚见这般,很是担忧,看了一眼曹氏,再问大夫:“大夫,要紧不要紧呢?” 大夫望一眼曹氏,吞吐一会子道:“大小无碍,只是惊吓过度。” 意玲珑听闻,笑了,朗声道:“我说嘛,多大的劲儿,能出事故?你们这些人巴不得我们娘子出事。都走吧!” 意玲珑开始轰人。 众人虽不放心,可意玲珑自主轰走人,也是难得的机会,所以,都出去了。 还没走出院子,娜扎姨娘在屋里一声大呼。 曹氏等人再转身快步冲回去看,只见娜扎姨娘屁股裙下,滩出一汪的血水,染红了一炕。曹氏惧怕,放下所有的身段位分,忙前忙后请大夫施救,又求庄瑚领姑娘们出去。 这一忙乎,到了晚上。 老太太回来了,二老爷也回来了,听得报告,他们马不停蹄地赶来篱竹园瞧。东府的太太秦氏及熹姨娘,西府的郡主、凤仙姨娘,南府的幺姨娘都来了。 老太太埋怨的话自然不少,曹氏顶罪跪在底下受训。 不过,大夫帮着瞒话,只说惊吓过度。因此,老太太等人一面让大夫极力救治,一面到外头根究事态缘由。 那二老爷庄禄有气,可狼狗是他带进来的,此刻哑巴吃黄连,不敢吭声,只巴巴的站在老太太身后。 大夫安慰老太太道:“这位孕妇并非常人,体格高大,秀发玉肤自带仙气。肚子里头,必定怀着异域仙童。过得今夜明日不疼了,便无事了。” 老太太等人难得有这样的话宽慰,自然信。 而曹氏心中暗骂:“异域仙童?今夜明日滑不出来的胎,那便是异域魔种了。” 曹氏还想趁空余之时,给大夫传话,请他务必施舍些药给娜扎姨娘,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保留,不让落地。 谁知,大夫一路的撒谎,已是大忌,怎敢逗留?一旦有机会出去,提着袍子没命的跑,哪里还有工夫听曹氏叮嘱? 余下,事态牵扯到底,终于祸及庒琂。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章:根究 网om,。娜扎姨娘用了药,挨到半夜,略觉舒坦些,迷迷糊糊睡下了。 老太太这才集合府中人等到北府大厅训话,问责。 这一问,问出几段事故。 老太太首当知晓狼狗出现,袭击导致娜扎姨娘惊吓。她问:“那狗是从何而来?” 曹氏尽是表现憋屈,一味的哭泣,于是,由贵圆应答,她说道:“我们也不知,太太听到狗叫声,又听到有人跑来说,篱竹园有大狼狗咬人。所以,太太不顾危险,叫人拿家伙来保护。太太来的时候,正好是姨娘倒在地上,若不是太太极力去驱散,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太太还被狗抓了呢!” 说话间,仆子们把打死的二郎神抬进来。老太太戴上眼镜端详一会子,说这狗并非家养,毛色又如此熟悉,端了一会子,想起道:“东府的狼狗没处理掉?” 因而,怒目瞠视秦氏和庄瑚。 秦氏和庄瑚傻眼了,一愣对一愣,很是冤枉,又不敢顶嘴。 老太太威怒道:“去,把大老爷给我叫来!” 仆子待要出去,曹氏的另外个丫头子玉圆急走出来跪下,哭道:“老太太,这畜生从哪儿引来的何须问大老爷,我就知道打哪儿来。” 玉圆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模样,说道:“早晨太太去老太太那儿请安,篱竹园在这里施法拜妖。多半是她们自己惹来的妖怪。昨日我还听说,她们这里出妖怪。可是我们太太不信这个,常日里老太太叮嘱,不能传这些谣言。我们就没说出去。不信,老太太问问底下的人,看是不是呢?” 说着,庄琻也踏出来附和:“确实有这事,我还把丫头们骂了。原以为是讹传。后来我去东府找四妹妹,琂妹妹和玝妹妹也在,都知道这事儿。” 老太太听毕,凝视一会子庄琻,又望庒琂,久久不能成话。良久,老太太道:“荒谬!世间岂有妖神鬼怪?难不成,这狼狗也是妖怪?你们不需给大老爷台阶下,这狗分明是他从北境带回来的孽祸。” 其实,二老爷庄禄知道狗的来历,只是怕责骂牵连,没言语,也是在思考如何应对。 庄琻想起昨日母亲曹氏被狗吓的事,是跟意玲珑有牵连,思想要不要把这事儿捅一桶,好叫意玲珑来担责,正要出口说,只见贵圆站出来了。 贵圆道:“老太太,我还知道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太太怒道:“说!” 贵圆怯怯的看了一眼意玲珑,又看一眼庒琂,道:“昨日,我似乎看到意姑娘跟这狗玩。如说谁带进来的,我不敢说别人,也不敢说是大老爷,可我似乎见到意姑娘与狗亲近了。还管那狗叫什么‘二郎神’。太太常说,篱竹园处事与府中不同,毕竟是外来的人,不熟悉我们的规矩也是有的,所以我见到这些,也没说出去。今日,我看到琂姑娘也跟这狗玩耍。想必她们是要好的。才刚玉圆说篱竹园拜神,是有些惊吓过度,胡言乱语了,请老太太饶她一回。” 庒琂想为自己解释,可哪里有机会出口,贵圆又叫丫头子来作证,说琂姑娘今日确实来北府找太太。等老太太问曹氏,曹氏说没见到庒琂。后头丫头再作证说琂姑娘跟三喜拐去荒院。 这才牵出狼狗关的地方。 老太太命人去荒院看,到那里,没见到什么狼狗的影子,倒看到地上有几块被撕烂的手帕子。那撕碎的手帕子一路的撒到篱竹园外头。 出去捡到碎帕子的人回来,将它交给老太太看。老太太看,没话。众人又传下去过目。姑娘们都觉着眼熟,议论说那不正是庒琂的手工刺绣么? 手帕轮到庒琂手中,她看了,上面绣的是:浴火凤凰衔金如意。 这块手帕当初是给曹氏的。当初绣手帕时,庒琂揣摩过府里人的性格和位分,做帕子手绢,每人的刺绣花样皆不同。定给曹氏绣的是凤凰,想用凤凰之霸气和贵重来形容曹氏,再金如意讽刺她拜金之相。那时,曹氏送给庒琂一双楠木筷子,讽刺她从外头来的,警告她要学会懂得拿捏生活。庒琂因此加了金如意回讽曹氏拜金,瞧不起人。 这碎帕子从荒院到篱竹园,明眼人看得出,是有人成心将帕子剿碎,引狗出没。只是无人会去怀疑曹氏,才刚丫头说意玲珑和庒琂与狗亲近,除开意玲珑引来狗不说,另外能引来狗的人便是庒琂。 这帕子绣工是她,显而易见的结果了。 老太太想保护她,当下一句都不能说,也没得说。 庒琂攥住碎帕子,心凉意冷,再环看周遭人等,个个目光质疑。庒琂心里琢磨:不能出口说这是自己送给曹氏的,毕竟那图案,除了自己人知道,只有曹氏的人知道;那日送给曹氏,庄瑚虽然在场也没仔细看到,她肯定不好出来作证,再者,庄瑚想必也不愿意蹚浑水。 但是,庒琂还是为自己狡辩,撇开手帕子而说其他,道:“我听说头日太太被狗惊吓,所以今日来瞧瞧。后来看到太太发火,才绕道从那院子门口过来,想顺道来瞧瞧姨娘。” 虽然用这话为自己狡辩有些牵强,可事实如此啊!只不过,并非真来瞧姨娘,而是来质问意玲珑。这里为何不敢正面说找意玲珑问话?因庄璞为关先生惹出命案,老太太至今还被瞒着,所以此处,庒琂打死不能说找意玲珑,怕老太太追问下去露馅儿,事态扩大牵连西府,牵连庄璞。 老太太道:“这么说,与你不相干了?这么说,那狼狗头日就在了,你北府太太早就知道了?” 庒琂委屈道:“请老太太明察。” 庒琂知道如今点明并暗示曹氏做鬼,曹氏必定怀恨自己了。因此,庒琂回话给老太太当间,微微看了曹氏一眼。曹氏咬牙切齿,目光放怒。 老太太略是看一眼曹氏,没直言追究,只对庒琂道:“她们亲眼见你跟狗儿玩耍,怎么说的?” 庒琂道:“我没有跟狗玩。那是我跟三喜拐弯来篱竹园,恰巧经过院子门口,听到狗叫,我跟三喜害怕,脚跟又发软走不动,所以站在那儿矗了一会子。后来,狗不叫了我们才走。并没有跟狗玩耍。” 老太太指着那些碎手帕子道:“这如何解释?不是你跟狗玩耍,拿它逗的狗?” 庒琂闭口,眼泪在眶里打转,委屈难当。 老太太见庒琂没话应答,又转话头责问意玲珑:“丫头!你又如何解释?狗是你带来的?你是诚心吓唬你太太是不是?” 意玲珑冷笑,深深看了一眼二老爷庄禄:“老夫人怎不问问二老爷,我怎知道了。” 老太太怒道:“放肆!” 意玲珑不受恐吓,满脸讥笑,挺起胸脯,道:“是,是我引来的!可我明明关在笼子里,它怎么自己跑了?明明有人放出来!老夫人该责任是谁放出狗来惹事儿!养狗的有何错?我还见到府里养有几条呢,个个儿都喜爱跟它们玩,也没见咬谁了。” 听毕,庒琂的腿脚松软,意玲珑这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至终而言,是落井下石,推责给庒琂呢!手帕子是自己绣的,若说有人诚心放狗伤人,那不是自己还有谁?物证在此。 好在老太太避重就轻,继续问:“你这狗从何处带入府里?” 意玲珑傲气道:“我作法呀,我会妖术!今日在院子里做法,你们都瞧见了。”一面说,一面讽刺地望二老爷。 二老爷庄禄站不住了,先叹一口气,再站出来,最后向老太太面前跪下,道:“老太太息怒。这不关篱竹园的事儿,是我跟大老爷不忍心放出去,又抬回来了。原想这一二日弄出去,想不到呀!” 听毕,老太太拍案而起,指着庄禄道:“那你死不吭声!是有意抵赖?我……”一时气过头,坐下,舒缓后,又道:“你府里的人,出事儿了,你自个儿担着!” 众人没一个敢言语。 后儿,老太太再道:“狼狗是畜生,没头脑,你们个个儿是活人,难道也是没头脑的?篱竹园出了事儿,你们自个儿担着,活该呀!有个什么事儿,你们跪祖宗说去!”停了一会子,吃口茶水润喉咙,接着道:“篱竹园出妖怪是谁传的?” 老太太的意思传说妖魔鬼怪的人,该抓下去杖责,再撵出去永不续用。 应曹氏安排送鸡汤到篱竹园的丫头子怕事,赶紧趴在地上说当日所见,后来篱竹园的丫头也怕受牵连,都出来附和,口口声声说见到白发发光的妖怪。 意玲珑慌了,担忧有人去搜屋子,白发鬼母此刻在屋内床上躺着呢! 幸好,丫头们该口又说:“兴许,我们眼花看错了。” 于是,意玲珑假装镇定,笑道:“我才刚说了,我就是妖怪!你们不信。我平日喜爱装神弄鬼,只因你们老欺负我们篱竹园。我会功夫,我要是用功夫来打你们,你们又说我什么什么,那好,我用这法子总可以吧?说到底,我还不是为娘子肚子里的孩子。要是你们看不惯我,我走!保护娘子请二老爷另请高明吧。” 庄禄连连使眼色给意玲珑,让她适可而止。意玲珑识趣,闭口了。 庄禄哀求老太太道:“姑娘生性活泼,府里人该都知道了。在外面,都是姑娘一直照顾里头的人,她出去了我不放心啊!担心外头那些人,又拿刀子进来拐走……” 庄禄的意思是娜扎姨娘的族人会来生事,夺回她。留下意玲珑,为了保护娜扎,保护孩子。 老太太长长叹息,说头痛病发作难受,不管了。老太太心中知晓,此事要怪,不能全怪意玲珑,引来狼狗的人可是二老爷呢,如今迁怒给丫头意玲珑,会惹来非议,即便要迁怒,也该迁怒自己人。临走之前,老太太又去看一回娜扎姨娘,看到她安详睡着,稍稍定心,吩咐曹氏:“明日再请大夫来瞧,细致看有无大碍。” 曹氏听毕,如获重卸,急着应答领命;她还担心,万一老太太诚心管起来,再差人请大夫来瞧,就包不住了。 对于庒琂的处置,老太太如是说:“琂丫头,虽说此事繁杂,不是由你而起,但也因你而祸。你仗我平日爱护你,你越发肆意无礼了。你去看望太太,为何绕道?这般行径放到宫里,你这是有意窥探,不怀好心。虽说好心,终究办成坏事了,所以,此次我不护你。既然你落在西府,是西府的女儿,从今夜起,你跟西府太太回去,由她教导教导。不必跟我回镜花谢了。” 庒琂狠狠的掉泪,一句话不敢反驳,直立立跪在地上。 老太太又吩咐西府的三太太郡主道:“回去该处罚的处罚,怎么个教育,不必知会我。此事,须教育得让二太太心里舒坦了,才是教得正当。我就是这意思。我乏了,回去歇了,你们各自的祸端,各自受着吧!别一日日让我担惊受怕的。我年纪大,受不了。” 郡主端礼应和。 今夜,祸端就此了结,众人各自回府不提。 庒琂很是懊悔没听子素的话,贸然来北府。今夜之后,自己不能从容而居了。搬去西府,郡主怎么个教育处罚,还不知将是什么结果。北府曹氏,有意剿碎手帕子栽赃,可见曹氏的心并非常日那般善良,早想对付自己了。 众人陆续出篱竹园。意玲珑跟了出来,特特地到庒琂跟前,恶狠狠对她道:“没想到你的心这般歹毒。我还以为你多善良呢。你求我的事儿,烂到肚子里吧!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那一刻,庒琂无地自容。 因为,郡主、曹氏等人深深地凝视自己。 似乎,她们想望穿庒琂,想质问她:你与意玲珑到底密谋何事? 庒琂摇头,百口难辩。亦无须再辩。 如今,对付自己的人,岂止曹氏?还有意玲珑!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一章:红毛狐狸(上) 网om,。北府事端并未休止。 一、郡主的刁难和教育,曹氏落井下石。 二、庄府的姐妹们陌生疏离。 三、篱竹园再起怪事。 就这三件,庒琂无一能躲避,桩桩件件千丝万缕,互相缠绕。最牵动她身心的是第三件,因为,这事与仙缘庵有关,与伯镜老尼有关,与自己逃难有关,与宫中的姐姐媛妃娘娘有关。只这一件,庒琂不光不想躲避,还要往里探究。 此事件发生在庒琂生日的前三日。即二月十六。 这日晨早,郡主领着西府家众去寿中居请安,安毕,回府。晨安时,老太太有意提及说该让琂丫头出来走动走动了。殊不知,庒琂从中府镜花谢转居西府,安排在凤凰阁居住,起居以禁足方式对待。每日晨早,除了去郡主居住的承福苑拜安,便回居凤凰阁,没有传招,不得擅自出入。 老太太今日提及庒琂,因说到北府妖怪传闻,幺姨娘主动出口说:“二月十九是观音生日,如不然在观音生日前,请人去篱竹园做做祷告场子。也不是为了驱除什么妖魔,平一平人心正好。” 幺姨娘岂有不知鬼神论不能说的规矩,如今言语出来,是有意提醒着老太太,二月十九也是庒琂生日。 那日,几府太太在寿中居商议怎样给庒琂过生辰,老太太略是提了庒琂的出生时日,所以都知晓二月十九。眼看庒琂的生日时间逼近,她又被禁足关着,起先让曹氏等人帮忙准备,无疑是摆个生辰宴,请个戏,各府送个生辰篮。 因篱竹园事端突发,祸连庒琂被关在西府,至此没人提及。 幺姨娘拐弯抹角提及篱竹园,提及观音生日,实属无奈之举,因里头牵扯好几宗人:一宗,郡主跟庒琂有母女名分,细看许多日,又觉着没多少母女情分,总冷冷的,自出事后,郡主也不爱在老太太跟前言语,多少因为庒琂的事让她失去光彩,幺姨娘跟郡主平日相处亲近,不忍看郡主日日如此为难不堪,所以,缓解办法就是让老太太出口,将庒琂挪回镜花谢,赦免了这宗事故;二宗,听闻姑娘们不是十分待见庒琂,想必老太太下令责罚她,孩子们不敢亲近,怕她们姐妹情谊疏远了;三宗,听闻庒琂在凤凰阁,惹出些议论,具体事不太清楚,总归名儿不是十分好;四宗,北府对西府意见颇大,两位主位太太或因庒琂有不些嫌隙。 所以,庒琂移回老太太跟前,重获老太太的重视,才能缓解众人的矛盾,换得昔日平常。归根到底,幺姨娘觉着庒琂和顺,跟六姑娘、七姑娘相处得不错,才斗胆说观音生日,借机提醒众人,提醒老太太。 幺姨娘虽然提出口,谁人来应?郡主更是不敢说一句。 幺姨娘此举,自然想让大家出口你一句我一句,给老太太一块台阶下。 老太太精明过人,眼神游移,观测厅中诸人,等一会子见无人言语,便叹一口气,露出些许微笑。 幺姨娘满脸尴尬,垂下眉目,不语了。 于是,老太太对幺姨娘道:“你说的虽然有理,可我觉着没必要。神明天眼,洞察人心,妖魔鬼怪,自在心乱。” 老太太话里说得轻轻的,多少有责备幺姨娘的意思,警示她不该拿妖怪的事作论。 幺姨娘识意,微侧身来,躬腰端礼,表示致歉。 见无人作声,老太太又笑道:“听说篱竹园的好些了,还是二太太有心照顾。” 曹氏这才道:“是头先那位大夫诊治,熟悉脉象,一拿就准。换了别人,不知怎么治法呢!” 老太太道:“医者专一,能摸清病情脉络,熟悉顺治。医者劳力,二太太劳心。” 曹氏脸色泛红,心里七上八下的,急道:“全托老祖宗的保佑,能大小无虞。” 实际,并非如此,此是后话。 老太太当下点头,笑道:“狼狗的事,近日来我也不追究了,毕竟是主上恩典过的,要留要去,看大老爷的意思吧!二老爷既然是兄弟手足情份护着,也该考虑屋里合适不合适放着,到底,畜生无情,人是至终根本。” 太太们见老太太这般说话,氛围松动许多,都开了笑脸应和。 曹氏道:“那是老太太不愿追究。二老爷算好了老太太头痛病发作,一时神情恍惚管不到他。” 老太太道:“你也是个不能做主的。说起来,我得可怜你。话说,屋里人,该说的时时刻刻都得说,不听归不听,让他有个影儿,日后能记得你的好儿。老话说‘忠言逆耳’,好话都不好听。老爷们刚气重,难为你们了。” 曹氏听得,眼眶红了。秦氏和庄瑚见状,拿出手绢递给她。 曹氏没接,自个儿掏了一会儿,从身上掏出块手绢自己擦抹。 少许,老太太转眼看郡主,道:“琂丫头在凤凰阁,许久没出来了吧!三太太也用心教导了。我看,也该放出来走动走动了。才刚南府的说二月十九是观音生辰,不也是琂丫头生日么?头先我们议论给丫头过生日,这会子因篱竹园给耽搁了。也冤啊!要我说,此事该作起来,别让人觉得我们放话出去又食言。做人不能这般不好看。你们说呢?” 众人应了:“老太太说的是。” 幺姨娘满心喜悦,自己才刚引出的话起作用了。老太太改口下台阶了。 请安醒晨,又论说庄玳和庄璞的学业,太太们稍有些言语,都想两个孩子前途好。论完他们,又说二姑娘三姑娘的婚事,曹氏不敢张扬,一改平日的巧舌,沉静下来了。边上站的庄琻和庄瑛浑身头脸通红,半语不发,其余姑娘眼辜辜望着她们,倒显得不舍的样子,也无话。 安毕。 郡主从寿中居回到西府,也没提老太太要放庒琂的事儿,先差人去把庄玳的丫头子金纸叫来,有话要问她。 那夜庒琂从篱竹园出来,再没回镜花谢,子素和三喜倒回去一趟,收拾些生活用品,随后到西府。 郡主让人收拾一间房间,让庒琂歇息,没为难责罚她。一众人出出入入的,庄玳见着,好奇打听,才知晓篱竹园的事,出于对庒琂的怜爱,悄悄的夜访庒琂屋里。庒琂主仆几人有意回避,可庄玳哪里管这些,百赖着不走,悉心宽慰。郡主那晚因不放心,怕庒琂委屈寻短,悄悄让人去盯着,结果发现庄玳在里面说话,半宿不离去。 日次,郡主假装不知头夜庄玳夜访庒琂的事,倒让宝珠、绛珠等丫头去收拾另外居室给庒琂主仆住,即是楼台月心湖旁边的凤凰阁。那处地方,连丫头子都不怎走动的,以前供奉过观音,起先叫观音阁,后来老太太不崇信佛妖鬼神,郡主命人拆了,重置成偏室客屋,还拟了牌子,唤作凤凰阁。 郡主让庒琂去那地方住,有几层意思,一层,供过观音的地方,或能洗涤人的心性;二层,让庒琂远离自己的眼目,不见不烦;三层,让庒琂远离庄玳,毕竟男女之间太过亲密传出去不雅,两人并非真兄妹呢! 五姑娘庄玝知庒琂被分到那处荒宅,有些可怜她,虽不点明说话给郡主知道,倒跟她生母凤仙姨娘说:“何苦让琂姐姐搬去那地方,以前供过观音,阴冷漆黑的连猫狗都不敢去。要我说,姨娘你请太太一个情,让琂姐姐搬来跟我住。” 庄玝的生母凤仙是郡主的陪房丫头,来庄府没几年,郡主便让三老爷庄勤收在屋里,给了她名分,所以凤仙对郡主死心塌地言听计从,日里没有半点自己的主张。 女儿这般说,她则回道:“你太太处事自有道理,你又何苦问个为什么来。到底是你琂姐姐做事不检点,才遭报应。你太太让她跟观音住,那是渡化她。你怎不知道理了。别说求我去跟太太讲,就是你平日说话,也不许说,不许提。你琂姐姐横竖跟你无关,再说也不是你真姐妹呀。” 庄玝听后,叹了好几回气,暗骂生母懦弱。而她自己也不敢说什么。 庒琂从西府暖房搬去凤凰阁,觉着是太太处罚她,没思想到其他,心也就安了许多,后头发生一些刁难人的事,她也觉着理所当然,是处罚里头的项目,主仆几人相互鼓励,言说忍忍就过了。 如今,不叙述庒琂那段遭遇,只说郡主从寿中居回来,差人将庄玳的丫头金纸来问话。 郡主问她:“你三爷一日在光堂阁?” 光堂阁是庄玳的书院,平日习学的专用书房。自那夜发现庄玳访庒琂屋里,郡主便下令他去光堂阁发奋读书,还派人监守,不许他踏出。可庄玳鬼怪灵精,总能找到空儿钻出去,跑去凤凰阁寻庒琂。郡主不好明话责备,暗里再增加几个人盯着,发现不好的,就拿金纸来问答责罚。 如今,金纸回说:“我跟前伺候,一步不敢离,爷看了一日的书,还写几张字。” 郡主诧异道:“可是用毛笔写的?” 金纸点头。 郡主终于松了口气。她小儿子庄玳玩心大,要他好好写字,他嫌毛笔难握,运笔慢,不好造字,非得要造一根笔,于是,千方百计研究造笔,用竹子漏墨代替,说在竹子里灌墨水能写字,速度比毛笔写得快。郡主怕他玩心过大,不学无术,荒废学业,故此禁止他这般玩,才引来问金纸这些话来。 郡主又道:“你把你爷写的字都拿来给我瞧瞧。” 金纸退去,没一会子拿来庄玳写的字。郡主一看,气得七窍生烟,上头鬼画符似的,哪里是字,分明涂鸦乱洒墨。因此,叫人将金纸拿下,拖到院中大打一顿。 看到郡主这般烦恼,丫头宝珠宽慰她:“太太严厉了些,三爷打小就爱玩,如今喜欢上笔墨,虽说字迹不比以前,可心是收回来了。太太宽他几日,想必会好的。” 郡主道:“这府里的孩子,数来数去,能指望就他了。可数来数去,不也是竹篮打水么?何况还这般随性不受教的。” 宝珠笑道:“依我看,不如顺老太太的意,把琂姑娘放回去吧!太太的心也用到了,琂姑娘是聪明人,也该受教感悟到了呢。” 郡主叹道:“或许她在凤凰阁好些。再等两日吧。” 宝珠听郡主的口气,是暂时不想放庒琂出来,可又看到郡主这般烦恼,心中很是担忧,遂而自主的去光堂阁,想哄一哄庄玳写几章好字去宽解。 谁想,宝珠到了光堂阁,看到庄玳将一个男仆的衣裳扒光,做一件难以入眼的事。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二章:红毛狐狸(下) 网om,。被扒光衣裳的男仆子正是庄玳的贴身小厮,叫复生的。 此刻,光堂阁院子里。 庄玳光着上身,趴在复生身上,以他为垫,执笔作画。复生浑身头脸,浇湿红墨,整个人躺在地上,底下铺有一卷纸。宝珠尚未进院,先在门外看到丫头子们捂脸遮眼往里瞧,后听到复生哆嗦冷颤的声音在叫唤。 一时,又听到庄玳欢快地吩咐复生道:“撅高点,屁股抬高些。” 复生带着哭腔求道:“爷,您饶了我吧!我冷得紧。让我穿衣裳吧!你非要这么干,咱们往屋里去干,屋里好歹有炉子暖和些。” 庄玳道:“啰嗦什么!爷让你这么玩,那是爷看得起你。换作别人,我谁都不要的。把身子转过来,腿叉开些……” 宝珠听到此,面红耳赤的,不敢再向前移步了,在外头拉住一个盯守的丫头子问:“爷在里头做什么?” 丫头很不好意思回,吞吞吐吐道:“爷让复生把衣裳脱了……” 宝珠用力将丫头子推开,怒道:“里头盯着的人都死了?太太不是派了人手过来么?怎没一个制止的?” 丫头委屈道:“谁敢呀!爷说谁帮复生说话,就扒谁的衣裳。” 话未停音,听到门里又传出声音,是郡主派来盯守庄玳的仆子们在笑。 宝珠不敢进去,隔着门板,对里头的人道:“太太来了!” 紧接,听到里头稀里哗啦忙碌的脚步声,低低的劝解声。庄玳笑吟吟的传话道:“太太来了?正好,让太太来瞧。” 那些男仆子们劝了一会子,庄玳兴许是不听,反而让他们开门迎接。 开了门,见宝珠侧脸背对他们。 宝珠没正眼看里面,只道:“爷在里头做什么?” 说着,庄玳光着上身,手握一根竹筒笔,浑身沾满红墨,笑嘻嘻的来道:“宝珠姐姐来了!”向外张望,看母亲郡主是否来了,因没见到郡主,问道:“姐姐,太太呢?” 宝珠目光闪烁,不好细致往庄玳身上看,余光扫一眼,看到庄玳满身手的染红,吓得急忙后退。 庄玳为之喜悦,大笑起来,笑停,将手中的笔递给仆子拿,自己那双红手使劲儿蹭在裤子上,干净了才去拉住宝珠,向里头走去。 宝珠勾首垂目,不大情愿迈步。 庄玳道:“姐姐怎也学那些人一般,扭扭捏捏的,我今日又造了一款新笔,用来作画,姐姐你先观赏观赏,若觉着好看,回去给太太讲,等明日我再作一幅送她。” 在地上躺着的复生听得,连忙滚起身,跪立求道:“爷爷,您饶我吧!您再作让别人来。二爷身边的财童旺五两人皮肉粗打惯了,能受得了你这般支使。” 庄玳啐道:“啰嗦!你要愿意,往你二爷屋去做他的小厮。赶紧趴下,屁股撅起,别将下头的墨水遮了,我还要继续画呢。” 复生便不敢言语,照庄玳的意思趴下身子在纸上,屁股高高的撅起。 当下,宝珠才敢抬起脸面来看,只见复生趴的纸上,身下印出墨迹,虚虚实实显出一条嗷哮红龙,雀跃纸间,而复生则是画红龙的“人笔”,那些墨水,正从他身上、手尖、头发晕染开。 院子四下摆放的盆栽绿植,已被人搬移,如今,放着各色墨缸,一口红水缸子放于前头,地上滴满了红墨水。 宝珠惊讶,发起怔来。 庄玳见宝珠那般行景,更是自己开怀,招手向仆子要笔,仆子递来竹笔,他拿在手中,扬给宝珠看,道:“宝珠姐姐,这是我造的新笔。瞧那龙,精细的鳞片就用这笔来画,保证每一张鳞片大小均匀。” 宝珠叹道:“爷,还是冬天呢,你赶紧把衣裳穿起来吧!别是着凉。” 宝珠也可怜复生,如今天气,墙角院落还积有雪呢! 庄玳呵呵直笑,再握笔作画,他趴在复生身上,顺着他的头发墨水,沾了墨再勾出形。也不知多久,那龙头须毛给他勾勒出来了。 那会子,宝珠示意丫头子们进来,让去把衣裳等物拿来。也不等庄玳画完,直叫仆子去将他扶起。 庄玳有些不愿意,可宝珠说:“爷再这般任性,太太恼怒我可不管了。” 是的,宝珠此次来就为了平息郡主的怒气。如今这光景,别说庄玳会不会引发风寒伤身,就此被郡主见到,也会被大骂。 宝珠又道:“爷要画什么,等天热了,你们怎么画都成。才刚金纸拿爷的字给太太看了,太太很生气。爷不知收敛一些,不怕太太来瞧见生气。金纸在那边被打一顿了,爷不可怜你屋里的人,也该可怜一下你的身子。” 说完,宝珠一脸羞涩,转头要走的意思。 庄玳怕宝珠生气去给郡主说,赶紧拦住,道:“姐姐不要生气,我穿衣裳不就行了。” 穿了衣裳,宝珠着手帮系上扣子,又让丫头进去把手炉子拿来给他暖手。趁空余,示意复生起身,赶紧下去洗身穿衣。 一会儿,宝珠扶庄玳到里头,道:“爷歇一会子,再写几个字,我拿去给太太过目。” 庄玳叹道:“我就是不想写字,才画画,姐姐何苦来为难我。老学究用破笔头,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来,我听说南边那些新文人,握的是鹰勾嘴笔,写的是新学文章,还出不少的手报,文章赋了许多新意。老派的行文,已被弃用了。我如今,识时务,追大流,想必这日后,是大趋势呢!太太们日夜在府里,不知有这样的天地变象,倒觉着我不学无术,荒废了。可我日日用心,致学致用,还造了一竿子好笔。姐姐才刚看到,是我拿复生造的一竿子人头笔。” 宝珠笑道:“没人说爷的不是。爷跟我说这番道理,我是不懂。我只是担忧太太心烦,太太又那么关心爷和二爷。爷你想,担心你们两个不说,如今还得担心琂姑娘,太太容易么?” 说到庒琂,庄玳更是兴奋了,道:“你倒是提醒我,过会子我把画拿去给琂妹妹看。你们这些人不懂,琂妹妹必定懂。先前放风筝的自然学科,琂妹妹就有自己的见识。琂妹妹在我们府中,我看她日日不欢愉,逗逗她开心正好。” 宝珠楚目凝视庄玳,无语以对。 庄玳所说放风筝,那是庒琂入庄府不久,庄玳与母亲怄气,撕下书籍扎风筝,后来去园子里放,因放飞不起,巧是庒琂碰见,给他支了招,在风筝上抠出洞来才让它飞起来。两人因风筝浅论自然新学科,便从那时开始。 如今,宝珠怎知晓这些。 不过,宝珠很奇怪,为何庄玳今日要用人来作画笔?是谁挑唆的?莫非是庒琂?出于担忧,宝珠问:“爷用复生当笔作画,是琂姑娘的意思?” 庄玳道:“姐姐怎么说的,才刚我还说要给琂妹妹看,惊喜给她,她怎会知晓。我一时兴起,想尝试尝试。人人都知道拿毛笔可写字作画,姐姐可听说用口气吹出画的?可听说人的身子也能当画笔来运作?” 宝珠摇头。 庄玳笑道:“别人没想到,恰好我愿意这般想,就这般做了。怎成琂妹妹意思了。” 宝珠道:“我看到许多的画像,龙不是金光就是黑墨勾画,也没见红墨龙呀!爷这么画,老太太见到又说爷乱涂乱造了。” 庄玳怡然自得,坐在炕上吃茶,道:“疏忽懒于怠,不乐思考。所以,世人不能造新事物来。按日常用的笔难握不说,写上一日也写不了几个字。日前我在镜花谢听琂妹妹她们说推陈出新,我觉着甚好。我这正是推陈出新呢!”见宝珠不接话,他又道:“姐姐不必烦恼,过会子我再写几个字给太太,你拿回去给她看吧。也不用太太担忧。姐姐若是觉得太太知道我今日这样会生气,那请姐姐回去别张扬。” 宝珠也坐下来,语重心长道:“爷知道太太担心,该收敛些。要不是金纸爬不起来,我还不来呢!” 这样说,庄玳紧张了,有些担心丫头金纸。此处,宝珠夸大了些,实际金纸没被打那么重,如今跟绛珠在郡主那边用药。 庄玳道:“也不知道太太们怎么了,总拿人出气。琂妹妹过去瞧姨娘,还被说引来狼狗。要我说,狼狗通人性,怎会咬人呢?要说琂妹妹引来的,那狗也咬破了妹妹的衣裳,你们一个个没见么?怎没一个帮说话?害妹妹那晚到我们府上哭了一夜。” 宝珠道:“爷好端端又提北府做什么。这事儿过去了。” 庄玳哼道:“你们是过去了,琂妹妹还在这儿呢,我替她冤枉。那边传妖怪,也没见有人追究。” 宝珠诧异:“何时又传妖怪了,你休要乱说,免得太太和老太太听见责罚。” 庄玳眨巴着眼睛,稍稍侧头去,低声道:“姐姐不知道?我外头画红龙怎么来的,北府出了红毛狐狸,说是妖怪,我画个红龙,专门擒拿狐狸去。我的龙是神,狐狸是妖,斗法我们不怕。” 宝珠啐道:“胡说。” 庄玳便不说了,将茶碗放下,自行去桌子上写字,写了一篇《孝悌》交给宝珠,宝珠拿了再叮嘱庄玳些话,大致要他安分些,然后回去给郡主看。 庄玳闷闷的送宝珠走出去,再回到院里,叫人把外头的画收进来,再添画些细节,等画好了之后,让复生去探路,他想拿画去凤凰阁给庒琂欣赏。 还没出去,北府的曹营官来了。 才刚传说北府有红毛狐狸妖怪,那是曹营官说的。曹营官自春节回老家过节,这日才回到京都庄府,晨早太太们去请安,他随曹氏提些家乡礼品来问安,一一派送,后来自己转出寿中居,跑来光堂阁,随赠一份礼给庄玳。赠送完礼物,自己回去睡觉了。 那会儿,曹营官说:“一路水陆交替,差点累死我。礼品送完,我得歇去了。二爷那边的礼物,爷帮我带给他。我养好精神再来找你玩。” 同时,给庄璞也捎了礼物,是一口鼻烟壶,壶上描画着春宫图。庄玳接来一看,羞得脸红难耐,急让复生收起来。而曹营官送给庄玳的礼物,是一竿汗血宝马鬃尾毛笔,笔杆子是红玉造的。 庄玳虽不喜欢毛笔,可见了曹营官的礼物很是喜欢,说合适珍藏赏目,很有价值。 曹营官说:“这红玉比篱竹园出现的红毛狐狸还真,自然值得珍藏。” 庄玳奇怪了,北府前几日传说有白毛发光的妖怪,怎又变成红毛狐狸了? 曹营官说不知,他今日回到北府,北府里头闹得可大了,太太禁止外传,外头人兴许没人知道的。据说连续几个晚上,有人看到红影子飘忽。有好奇的丫头不怕多事,去篱竹园问是不是妖怪又变身了?恰好意玲珑听到了,急把丫头骂一顿,说世间没妖怪。 丫头说看到好几回,红的一闪不见了。意姑娘说那是红狼狗,红狐狸。 如今,北府还盛传,说之前狼狗二郎神死了,如今变成红毛成狐狸,寻仇来了。 因此,庄玳琢磨,世间真是有轮回报应?如真有,那红毛狐狸出现作祟,必得请神来安定才行。可自然学科不崇信这些,老太太、太太等人也禁传妖闻。遂而,等曹营官离去,他想到神龙斗妖的故事,才脑洞大开,突发奇想,让复生作画笔,画一幅红龙。 庄玳想:等拿去给庒琂欣赏后,便拿去篱竹园给他们挂起来,煞一煞那红毛狐狸! 然而,庄玳偷偷摸摸的来到凤凰阁,把画呈给庒琂看,并把篱竹园出现红毛狐狸的事告知。听后,庒琂震住了。 红毛狐狸?对于庒琂而言,很熟悉! 去年,庒琂逃难藏身在仙缘庵,慧缘跟自己说过仙缘庵时常出现红毛狐狸,都以为是动物,可伯镜老尼跟她提及红毛狐狸的事,并非如慧缘她们说的那样。 仙缘庵的红毛狐狸,是一个人。并且,伯镜老尼托付这人给庒琂照顾。 当下。 庒琂听到庄玳说起红毛狐狸,震住,震惊!同时,也振奋!如果这只红毛狐狸是那个人,自己便能实现对伯镜老尼的托付了。 于是,她哀求庄玳:“哥哥,你想法子带我去篱竹园,我也想去瞧瞧 。” 庄玳以为庒琂很欣赏自己画的红龙,以为她想追随过去,看画被挂在篱竹园呢,遂而满口答应。 可是,走出凤凰阁不容易,走进篱竹园也不容易,问出红毛狐狸更不容易了! 庒琂心里振奋之余,也笼罩一层浓重的不安。 心想:仙缘庵的故人来庄府了?那位故人不是在宫里么? 趁庄玳不注意,庒琂悄悄走到后头,拉住子素和三喜说:“伯镜大师父交给我的信封带来没有?” 那信封里藏有几样东西,庒琂打算去篱竹园时,顺便带上。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三章:遗信就事 网om,。从中府转居西府,仙缘庵伯镜老尼托付给的信没带来。 此处,是疏忽了,因那晚情急,子素和三喜收拾东西忘记了。至于那封信,写了何字,里头有什么,庒琂心里记得十分清楚。 那时,伯镜老尼病重,临时托给庒琂这封信,信封写有“卓氏府亦亭二小姐亲启”字样,里头是一块红玉和一方撕下来的红裙角儿,还有一叶枫叶,叶上略写有几个字:“光复抿仇,四娘敦留叩拜”。伯镜老尼恳请庒琂务必找到这封信的主人,将里头的东西交付还她,并要这人脱离艰险,平淡度日,或追随庒琂,帮助庒琂光复仇怨。 而这封信的主人,就是红毛狐狸金四娘,本名叫金意琅。 庒琂听到北府出红毛狐狸,首当其冲想到便是意玲珑。此处,并非猜测,而是意玲珑本姓金。世上怎有这等巧合的事?论起来,再贴切不过了,意玲珑姓金不说,还会武功,入府以来喜穿红,这些无疑跟“红毛狐狸”契合呢! 可是,这金意琅不是在宫里么?怎会出现在庄府? 唯一让庒琂百思不得其解便是于此,所以不敢断定意玲珑就是金意琅,就是红毛狐狸。遂而,庒琂要去北府瞧瞧,打探打探。 如今,自己被禁足,如何行动? 她求庄玳想法子带自己去北府,深想后又觉着不妥当,万一让太太知道了,更不好收场自处了,若让庄玳去瞧,未必能瞧出真章来。再者,三喜和子素也不让去。 子素不明其中缘故,问庒琂:“好好的,怎忽然想看那封信了?” 那时,庒琂既欢喜又担忧,不住的往外探头,怕庄玳进来偷听,故让三喜去门边盯着,她才给子素道:“姐姐,这话说来长了。那日我跟三喜在仙缘庵避难,是伯镜大师父托的一件事。你是看过这封信,里头的事我没给你说。我原想,自己能不能活出去还是未知数,所以,伯镜大师父托的事,我就没怎么上心,也没给你说。如今看来,真真巧合。” 子素费解,问:“我不明白。” 庒琂再拉她到一侧角落,细声说:“才刚三哥哥说北府出现红毛狐狸,姐姐可知道红毛狐狸是何物?” 子素摇头:“传闻狐狸如猫,又说似狗。白毛至纯。红毛狐狸没听说过。” 庒琂道:“这便是能搞怪的了。若说白毛狐狸,人人都知,没得悬疑。若说红毛的狐狸,人人传说,那就是奇闻。奇闻悬妙,便成妖言。北府出现的境况,跟当年仙缘庵的情景大致相同,说红毛狐狸是妖怪。” 子素笑道:“多半是北府人自己闹的。前几日还说白毛妖怪,这会子改成红毛狐狸了,姑娘别听信这些。可又说与信有什么关联?” 庒琂道:“关键就在此处,仙缘庵昔日的掌院住持,是伯镜端慧太妃,太妃在世时收养过一个孤女。后来这女孩迫于宫中斗争,太妃托付给坊间友人扶养,那姑娘成年后,来仙缘庵找太妃,因她会功夫,飘忽不定,喜穿红色衣裳,夜间出没在仙缘庵,尼姑们看到了,传说是红毛狐狸。去年我在那处避难,偶遇过一次,红闪的就不见了,我跟三喜吓了一夜不敢合眼。后来,慧缘跟我们说是红毛狐狸,我们才知。可伯镜大师父跟我说的,并非有红毛狐狸,而是穿红衣来仙缘庵暗访的金意琅。” 子素越听越糊涂了,皱眉头道:“金意琅又是何人?” 庒琂正要回答,外头的庄玳呼唤道:“妹妹,怎么还没出来。是我的画不入你的眼还是不想跟我说话?” 三喜从门口赶紧走来,催促道:“姑娘,三爷要进来了。” 庒琂连连摆手示意子素:“往后我再跟你说这事。总之,那封信十分重要。若今日能拿回来,我们晚些时候过去也使得。” 子素诧异道:“去哪儿?” 庒琂道:“北府。” 子素和三喜听后,异口同声道:“不能去!” 这时,庄玳猛然推门进来,愣道:“原来是你们不给琂妹妹出来!” 也不管子素和三喜,庄玳笑嘻嘻的拉住庒琂出去。到外头,继续欣赏那副红龙画作。庒琂生怕庄玳起疑,改变了态度,端详起画来,头头是道议论一番,无非说龙头略小,龙尾不够劲力,指出一些画功不足,最后不忘记夸奖他创意了得,笔法大气,细致见微。 庄玳见庒琂评得客观有理,也不气恼,很是欢愉接受。 末了,庒琂把心中的目的托出来,向庄玳道:“哥哥,才刚说我想去北府看看,瞧瞧那事儿,你可真答应?” 庄玳道:“答应了!” 庒琂道:“那怎么个去法儿?你可有底儿?万一太太知晓了,我怕……” 庄玳望窗外,沉思,一会儿后笑道:“不难,他们说红毛狐狸晚间出没,我们晚些时候去。那会儿人少,我们打扮打扮没人认出你来。” 庒琂笑道:“那万一认出来了呢?” 庄玳道:“我们只求认不出,想着认出了还去做什么,不是找太太的骂么?” 庒琂脸色微红,羞涩涩道:“太太骂我我受,可因为我而骂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庄玳激动,拉住庒琂的手,道:“妹妹过滤了。别说太太因为妹妹来骂我,就是再打我几顿也该。妹妹忘记了,若不是妹妹挺身救我,此刻我早化成鬼,跟那红毛狐狸打斗了呢!” 说着,庄玳自己哈哈大笑。 看着庄玳喜笑,庒琂的心中波澜顿起,论恩情,自己是舍过性命就庄玳,可是,那些恩情算恩情么?那是自己为了进庄府使出的苦肉计而已。万一哪天他知晓了,还能这般跟自己言笑?还会为自己不顾一切? 庒琂心思莫名的乱起来,不知为何深想这些。 三喜和子素早看不下去了,一人收拾桌上的画,一人去推庄玳离去。 子素的语气冷冷地道:“爷没事儿别老往我们这儿来,太太处罚姑娘呢,还嫌处罚不够重么?” 庄玳脸红耳赤,接过三喜手中的画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脸依恋的模样,最终叹息出门,拐角抹弯,偷偷摸摸又回光堂阁。 庄玳走后,子素对庒琂道:“只要我在,你别想走出这门儿。我跟三喜商量好了,那封信在镜花谢,我们是不回去拿的。” 庒琂有些气恼,到炕上坐下。此刻她脸红未消,羞中带怒,随手拿起一杯茶,想喝又没水,故而对三喜道:“三喜,倒茶。” 三喜鼓起嘴巴,摇摇晃晃的来给倒茶,还说:“素姑娘说的对,姑娘啊,你就是要出去,要飞到天上去,我们不拦着你。可北府真是去不得了。上回……” 庒琂道:“别说了!此时非彼时,我还望你们理解我。素姐姐不知道罢了,三喜你跟我呆过仙缘庵,还不知道?红毛狐狸是什么?是伯镜大师父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事。我能进这府里来,是伯镜大师父悉心教导引导的善果。如今,我修得好前程,却让我漠视旧恩?” 子素冷冷一笑,坐炕边,道:“好前程?恩?又提恩情的事,姑娘报关先生和玉姑娘的恩可有好结果?连累自己不是,你自己的仇也忘记了。是恩情重要还是你的仇重要?” 庒琂噎语,沉沉地勾下头脸。 三喜见姑娘这般,有些心疼,稍稍递眼色给子素,子素感应到,没理三喜,越发面目清冷,喷出笑,道:“换做别人,休想让我说样的话。有恩情报了固然是好人,有仇不报非君子,你自个从掂量,孰重孰轻,想必那位高瞻远瞩的伯镜大师父也告诫过你。” 庒琂听着,无话,眼泪渐渐蒙起,不多时,流泻下来。 子素依旧不饶口,还道:“别怪我言语犀利,不犀利点儿戳痛你,让你想到厉害,你一味的冒撞,一味的忍辱,一味的被欺压。这报仇鸣冤,何时了局?姑娘若是长长久久想待在这个地方做豪门小姐,就当我没说这话。姑娘也早早的给我个恩典,让我轻身出去,从此天涯海水,我们各自一方,我也不会再说这些话烦姑娘。” 没听完,庒琂从炕上起身,直直跪向子素。 此刻,子素也流下泪水。 庒琂泪水更加泛滥,哀道:“姐姐对我,是情深义重。亭儿怎能辜负姐姐这份情谊。姐姐教导的是,我不该再踏入北府。我愿听姐姐的,可姐姐你能再准许我一次?” 子素歪侧头脸,无奈至极,拿出手绢擦拭眼泪,道:“姑娘抬举我了。我是什么东西?我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 庒琂跪过去,手拉住子素的手,三喜要扶她,她反而将三喜推开。 于是,庒琂再道:“姐姐,就此一次。我发誓再也不踏入北府。从此安安心心寻出端倪,为父亲母亲雪仇鸣冤。” 子素推开庒琂的手,起身,哼道:“你的家事,与我何干!” 子素的言语极其冷漠,似乎从冰山深处发出来的一般,狠打在庒琂心中。 庒琂返身拉住子素,可子素决然拂袖而去。 三喜左右为难,拼命扶起庒琂,劝道:“姑娘,素姑娘到底为你好。你听一听素姑娘的吧。” 庒琂努力支撑起来,回坐到炕上,道:“素姐姐担忧的没错。可三喜,你想一想,如红毛狐狸来庄府,对于我而言,不是如虎添翼么?姐姐怎不知这道理了?你我三人,毕竟捆着手脚,处处行动不便。还谈什么报仇鸣冤?” 三喜道:“也不止我们三人,大奶奶算一个呢!” 大奶奶?庒琂耳中一震,楚楚望住三喜。 三喜道:“姑娘要回镜花谢拿信,你觉着我跟素姑娘出去合适?我们不也被困在这里么?如姑娘真想要那封信,有大奶奶帮助最是妥当。” 到底,三喜不忍见庒琂这般愁蹙,所以松动口气,将大奶奶抬出来,算是安慰庒琂。根究起来讲,也不能真让大奶奶去镜花谢,因为大奶奶自嫁入东府,极少出来与庒琂等人碰面。 所以,三喜的话是安慰话,不起半分作用。 庒琂一时糊涂,竟也信三喜的话,忙着求她去找大奶奶。 三喜道:“姑娘,我能出去,就去镜花谢了,何苦去找大奶奶?” 庒琂无奈,想想也是呢! 到近晚时分,郡主差人送来晚餐,庒琂不死心,想求送饭的丫头给大奶奶传话,让大奶奶来这儿叙一叙,因觉着忽然请大奶奶不妥,后改口说月事将近,求物来用,小丫头子不解,庒琂便说找湘莲来她准知晓。庒琂想通过湘莲去传话给大奶奶。因湘莲欠庒琂一个人情,想必她愿意帮忙。 谁知,丫头回去没找湘莲,直给郡主的大丫头宝珠报说。宝珠年岁大,懂得女子月事,遂而,悄悄的拿出棉花垫子让丫头送到凤凰阁。 庒琂接了那东西,满脸羞红,因不见湘莲来,以为湘莲有意躲避不见。 丫头交付完东西离去,庒琂也没好出口问。 略再晚些,庒琂急躁了。急躁有二:一,想去北府篱竹园;二,子素负气不肯露面用餐。 三喜劝庒琂道:“姑娘,你要是听素姑娘的话,进屋去言语一句,素姑娘并非真心跟姑娘怄气。你们说几句,就和好了。” 庒琂怕进去后子素又要拿话来激自己,所以迟迟不肯移步。 约是天色尽黑府中寂静的时候,凤凰阁外头传来响声。 庒琂心中激动,要三喜去开门,哪知,子素从屋里飞奔而出,死死的抵住门口不给出去。 而院门外头,庄玳改头换衣,一副小厮样,怀抱几身小厮服侍,要寻庒琂一同去北府。他叩半日门不见人来开,焦急了,低声对里头呼:“妹妹,是我!开开门!” 屋里。 子素冷脸对门,背向庒琂和三喜,半声不发。 庒琂无可奈何,出口求又拉不下脸面,只推三喜去跟子素说话。 三喜扭捏半日,才对子素道:“素姑娘,外头好像是三爷。三爷来了。” 子素依旧如此,不肯让步,冷冷道:“就算三爷四爷五爷,百爷万爷千千万万爷来,也不能开!”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四章:妄语庶别 网om,。外头,庄玳的敲门声依旧。 庒琂知道,庄玳来寻她,定是要跟她去北府篱竹园。 子素虽然生庒琂的气,终究不忍看她出去惹祸。自跟庒琂怄恼,一人关在屋里不出来,连晚餐也不进,如今拉下脸面出来,可见她视情谊何等深重。 庒琂也放下脸面,走过去了,手搭在子素的肩膀上,轻轻摇摆,是哀求的意思。 子素冷言回应:“我死了,从我身体上跨过去,你便能见到外头的人了。” 庒琂伤神道:“姐姐何苦。” 子素道:“姑娘是何苦,并非我!” 庄玳在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三喜担心会引来人,便道:“三爷声音那么大,过会子招人来怎么是好?” 子素道:“来就来,他不要脸,我们要脸,怪罪下来我们坐得住!” 庒琂听后,知子素是不肯放手了,便气恼的走到炕边坐下,闷声不发。 过了一会子,院门外的声音没了。 三喜侧耳在门边听,怪道:“三爷走了。” 子素依旧不放心,又找来张凳子,坐在门口。 三喜笑道:“姑娘们,人都走了,你们就别这样相互置气了。” 哪料,庒琂和子素同时回道:“我没置气!” 说完,庒琂和子素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了。然后,子素缓缓回过身,远望庒琂,语重心长道:“亭儿,三喜跟你的日子长久,不好拦你。这个地方,有火坑,我能不拦着么?” 庒琂点头:“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我听姐姐的就是了。” 子素这才安心,起身搬开凳子,走近庒琂边上,坐下。 子素道:“今日我并非真气恼你。见劝不动你我着急啊。你也不能气恼我。” 庒琂笑道:“我怎会气恼姐姐。原是我思虑不够周详,若是周详,姐姐必定支持我。” 这些说话,庒琂明显有气。 子素听得其中韵味,道:“还说不气恼,拐着弯来骂我呢!如今,三爷走了,姑娘你该死心了。趁这会子,你再吃点东西吧!” 是的,庒琂心里装红毛狐狸的事儿,晚餐都没怎么进食,子素在屋里,怎瞧得那么清楚?眼下子素这般关心,庒琂心事涌动,感激泪下。 子素道:“瞧瞧,说一句两句不行,不说也不行。去年要强,今年示弱了。动不动挨眼泪。我看啊,这地方不宜我们这样的人久住,想想往日在南边,我们的性格何等不羁,何等自由。如今,儿女情长反而多了,性情弱了。” 三喜已将饭菜再摆上来。 庒琂看着三喜摆饭菜,轻轻道:“终究是我辜负了人情!” 子素道:“值得被你辜负,那是至亲之人,也不消计较这些。不值得的,那是天凉人心,当不得情意辜负。” 庒琂微微一笑,点头,托起碗筷递给子素:“姐姐没吃呢,吃点儿吧!” 子素欣然接受。半日的气恼,随着筷子举动,消散而去。 时值中夜,子素和三喜服侍庒琂睡下,因不放心庒琂,子素让三喜歇去,自己仍留在屋里陪睡。 过了中夜,外头忽然响起动静,细听是有人敲锣。西府内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庒琂和子素被惊醒,那会儿,三喜心惊胆战地进来,有想躲的意思。当下,三人静心侧耳听闻,听到外头传来仆子的声音,他们道:“都仔细了,各处瞧瞧。” 因又听到一些议论,说红毛狐狸出现在东府,晃眼又跑去南府,家丁们追了一拨又一拨,没见其踪影,怕是来西府,如今添加人手排查。 子素怕庒琂寻红毛狐狸的心不死,道:“看吧,真是只狐狸!没个方向乱跑。姑娘睡吧!别操心了。” 听后,庒琂脸面没个表现,心中在叹息,或许真的是狐狸!可一夜到天明,竟不能静心合眼。 日次。 因头夜发生红毛狐狸的妖言,庄府整府不得安宁,老太太早早的让四位老爷去说话,太太们都去了,独留姑娘们在家。 在老太太处议论半日,议论完毕,郡主回到西府,先让宝珠到凤凰阁知会庒琂,说老太太让她搬回镜花谢。根究缘由,说怕外头来了歹人,凤凰阁偏远不安全。 当日,庒琂走出凤凰阁,来到承福苑拜见郡主。 郡主对庒琂道:“想必你也知错了,老太太极是爱护你,希望你回去不要再生事惹她老人家烦恼。后日是你生日,如你懂得,该安分守己,过你的生日,大家也开怀一些。” 庒琂端礼回应“是”,便无其他话。 郡主又叮嘱庒琂不必生曹氏的气。此处,庒琂居住凤凰阁,曹氏来寻过几次麻烦,此事后叙。 庒琂一一卑躬应答。完毕,伺奉郡主用茶,郡主又传庄玝来见庒琂,大致要庄玝送庒琂回镜花谢。 那会子,左等右等不见庄玳,庒琂悄悄问庄玝:“三哥哥呢?” 庄玝回道:“他知道琂姐姐要回镜花谢的,我来时叫他了,他生气着不肯出屋。想必是太太处罚他读书,这会子字没写够,不敢出来。” 庒琂心里沉想:是昨夜他来凤凰阁叫门,没人开,他生气了。 这处,庄玝不知缘由,以为庄玳被郡主罚,没传叫不敢来送庒琂。 因想到头夜的动静,庒琂忍不住问庄玝:“五妹妹,昨夜听到什么没有?” 庄玝点头,低声应:“太太不许张扬。我听下面的人说,是北府的妖怪出来作乱。” 庒琂笑道:“怎会是妖怪?” 庄玝用手挡住嘴,细细声道:“我也奇怪,起先从东府出来的,后来去南府,闹了半夜又说在我们西府。闹来闹去,也没见什么。早上都不用我们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太太去了。说太太和其他太太老爷们在老太太哪儿,商量这事儿呢!” 庒琂微微笑,不好再言语下去。 正好这时,寿中居的竹儿和梅儿来西府迎庒琂回去,庒琂和庄玝才止住说话。拜别郡主,庒琂由庄玝、竹儿、梅儿护送回镜花谢。 这半日,庄玳没露过脸面。 等庄玝从寿中居和镜花谢回西府,庄玳巴巴的来寻她。 一见面,庄玳便问:“琂妹妹回去了?” 庄玝讥诮道:“假装关心人,如今问是什么个意思。” 庄玳道:“我的人没去送,我的心却是去的!” 庄玝道:“黑的都能说是白的,若真心把琂姐姐当自家人,你掏个心来看看,是黑还是红的?” 庄玳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不想搭理庄玝。 庄玝冷笑道:“哥哥没事儿,多在书房里看书。别处处惹人生气。” 庄玳收住脚步,返身问道:“五妹妹你这话怎么说的?” 庄玝道:“当我没说。你自个儿清楚就好,再不清楚,往后多长些耳朵听下面的人说话,自然就清楚了。若当琂姐姐是家里人,该把她当成我这样。” 庄玳面红耳辣的,奴嘴气道:“你和琂妹妹都是家里的人,要把谁当成谁?再说,妹妹跟琂妹妹还真不一样。” 听这话,庄玝羞怒,道:“自然,哥哥把我区别开,我顶多是姨娘生的。” 说完,庄玝捂脸哭泣。 庄玳并非这样想,只是随口说而已,因看庄玝哭,才意识自己言语失寸,连连去道歉,可庄玝不原谅,还叫丫头敷儿驱赶他出去。 庄玝此处言语有深意,原来庄玳夜访庒琂屋里,又总悄悄摸摸去凤凰阁,招人议论了!郡主因这事儿,让庒琂搬在凤凰阁禁足,还责打几拨乱说话的下人。庄玝出于关心,才跟庄玳如此说,谁知,他哥哥这般侮辱人。 庄玝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等庄玳离去,她跑去凤仙姨娘屋里,哭着闹着,说自己不该由凤仙姨娘生养,责怪凤仙姨娘为何要生自己。 凤仙姨娘诧异,半嘴都回不了,只凭庄玝连哭带骂。 后儿,凤仙姨娘等她骂累了才道:“好好的,你自个儿辱没自个儿,有何意义。再说府里的姐姐妹妹哥哥们没一个薄待你的,你太太视你为己出。就是你外来的琂姐姐,也得敬你,她被罚在我们府里,如今太太不愿意留她,赶回去了,你可见太太赶你出去?还不知满足的。” 庄玝道:“今日待琂姐姐这般,他日你们也这般待我吧!” 凤仙姨娘一手指戳在她额头上,道:“你琂姐姐是什么人?能跟你比?你是老爷亲生的女儿,那琂姑娘是外头捡的。比什么呀!” 庄玝委屈道:“三哥哥就比了。” 凤仙姨娘道:“怎么个比法?” 庄玝道:“我是姨娘生的!” 凤仙姨娘听后,浑身微颤,久久不能语。 庄玝见状,改口道:“是我猜的,哥哥没这样说。但是我很生气,生气你为何要生下我。” 凤仙姨娘冷冷叹笑:“说也好,猜也罢,五姑娘,你改变不了姨娘生的命。因为你就是我生的,我就是西府的姨娘。可你生气有何用?就算你是姨娘生的,也比他们高贵!” 凤仙姨娘说完,心中生出一丝悲凉,抬起手,捏着手绢擦拭眼角,又宽慰一些话语,庄玝性急,姨娘越这样对她,她越耍泼,没完没了谩骂下咒。凤仙姨娘担心外头人听到,急让丫头把外头的门关好,自己正正的坐在屋里听庄玝发泄。 母女两个,对骂至后,相互冷静,垂泪不语。 后来,庄玳来寻庄玝,想让她陪他去镜花谢找庒琂,凤仙姨娘这才寻空出屋去。 凤仙姨娘走时,笑脸对庄玳道:“爷好好当爷不好么?非要学你二哥哥往外跑!你跟你二哥哥身份不同,别惹太太生气了呢!” 时至后来,庄玳才领悟到凤仙姨娘今日这句话的含义。 此刻,庄玳不解其中,只心系庒琂,又愧对庄玝,他笑对凤仙姨娘道:“让姨娘担忧了。我只跟妹妹去瞧琂妹妹,不曾出去。听说琂妹妹回镜花谢,晨早我读书,都没去送她。我给她道歉去。才刚我惹妹妹生气,我也来给妹妹道歉。” 说着,庄玳深深给庄玝作揖。 庄玝破涕为笑。凤仙姨娘叹息而去。 兄妹二人重新交好,叽叽咕咕言语不断,出门赶往镜花谢。谁知,当两人来到镜花谢,里头的人不知所踪。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五章:旧人,新贵金玉 网om,。庒琂和子素、三喜不在镜花谢,此刻在东府滚园,跟大奶奶议论红毛狐狸的事。 从西府回来,庒琂直进寿中居给老太太拜安,庄玝随送,竹儿和梅儿两个丫头也在。那会儿老太太躺在炕上,她的头围有一块抹额,抹额内贴有姜片,才匀了火,暖暖的贴在额头上。庒琂进来时,老太太闭目养神,半寐不醒。 庒琂不敢冒撞声张,缓步轻音到炕边前才站住,她回头与子素、三喜对了下眼神,示意举礼,便撩起裙袍跪下。等老太太醒来。 竹儿见状,很是欣慰,含笑走到炕前,伸手扶住老太太的手臂,道:“老太太,琂姑娘回来了。” 老太太微微睁开眼睛,斜斜看住地上跪的庒琂,无话,再又闭上眼。 庒琂主仆三人勾首,并不知老太太看过她们了。 又听到竹儿道:“老太太,五姑娘也来了。” 庄玝站在后头,听竹儿说她,赶紧上前来端礼,道:“我送琂姐姐回来,老太太的头又痛了么?”说完,去炕沿坐下,举手去帮整理老太太额头上的抹额。 只听老太太长长叹息,重开眼睛,拉住庄玝的手。 老太太道:“我这头痛病,好不了。你要是心疼你姐姐,赶紧扶起来,地上凉呀,等她老了得跟我脑壳一样要犯痛,别让她久跪。” 庄玝闻悉,欢愉起身,与竹儿等丫头扶庒琂主仆。 庒琂不敢起,轻轻握住庄玝的手,示意稍停。后儿,庒琂沉沉的俯下身子,向老太太磕头。 磕完头,庒琂含泪道:“给老太太拜安。” 老太太轻声道:“看到你们都好,我才安。我这会子没心情的,你们都回去吧!镜花谢几日没人住,该收拾的收拾。晚些再来吃饭吧!” 庒琂以为今日回来,老太太要严厉责说一番,谁知竟这般情景。这倒让庒琂忐忑了。于是,听从老太太的话,庒琂、庄玝及各自丫头出寿中居。 竹儿含笑送出。 在寿中居外头,竹儿给庒琂、庄玝端礼,道:“老太太养神呢!这两日精神气头不太好,她又不愿意给太太老爷们说。姑娘们看到了,出去也别提才好。” 听到竹儿这番叮嘱,众人点头。 别开竹儿,庒琂携住庄玝的手,有意请她过去坐坐。庄玝怕她们回去要收拾房舍,不便打扰,就推辞些话,领着敷儿回西府。 哪知,庄玝回西府遇见庄玳来询问,发生那些不愉快的事来。此处应如前述。 回镜花谢。 进了院门,看满院落叶,枯草蓬败,颓丧得如同离开了三五十年一般,庒琂禁不住心起悲凉。她先不进屋,往院中那石桌凳子坐去。 子素示意三喜赶紧收拾。三喜去了。 子素对庒琂安慰道:“如今好不容回来,该是高兴。” 庒琂笑道:“有什么值得高兴,或不值得高兴?我倒不愿意想这些。” 子素道:“那你先进屋,里头总比外头暖和些。” 庒琂道:“饱暖思淫欲不思前程。姐姐让我坐一会子吧,清凉清凉,好好清醒清醒。” 子素笑笑,转身要去帮三喜的忙,不管庒琂了。 过了一会子,三喜和子素到屋里收拾,将里头的灰尘扫除,再生了炉子。期间,催促庒琂进屋歇,她都不动,只一人悲悲戚戚坐着,或沉思,或垂泪,让人十分担忧。 三喜对子素说:“要不然,我去把姑娘拉进来吧!姑娘不知怎的,去年在仙缘庵也这样,几日的功夫换了一个人,如今去西府几日,回来后又变了一个人。” 子素听三喜这样说,痴痴的望住庒琂,至后拉三喜的手道:“你去煮壶茶来。我给姑娘添个汤婆子吧!她要坐那儿清醒,该暖的也得暖到才行。” 三喜去煮茶,子素没去灌汤婆子,先进屋找件披风给庒琂披,这才去。 等子素灌好汤婆子,抱来给庒琂,发现她已不在院中。 子素有些担忧了,快步到院门外头瞧。院外是中府外院,除了中府老太太处的丫头走来忙去,并不见庒琂踪影。紧着,子素急转身回屋。在里间外,隔着帘子,见庒琂坐在炕上,除此,屋里还有两人。 这两人是东府滚园的大奶奶和她的丫头蜜蜡。 这两人是何时来的?子素心中疑惑,也不敢张声而入,悄悄的退出去,先把外头院门关闭好,之后,又回厨房叮嘱三喜,跟她说大奶奶来了,让她添一口干净茶杯。 随之,子素才抱汤婆子进里间。 撩帘子进去时,正看到大奶奶拭泪,勾首轻声说话,她说:“不管怎么说,姑娘一人坐在外头,身子骨要受凉。墙下还有雪呢!这冬日不散,最是寒冷。春交时分不比深冬秋日,湿气要重些。” 庒琂笑道:“让嫂子担心了。我只是坐一坐罢了,没什么打紧的。” 大奶奶摆手道:“姑娘何苦叫我嫂子。叫慧缘就好,如不然,叫我湘君。我心里好受些。” 因看到子素抱着汤婆子进来,大奶奶遮掩地别开头脸,紧张擦拭泪花,有躲避的意思。子素假装没看见,进来后先给她端礼,笑道:“哟,大奶奶来了。” 子素跟大奶奶有症结,似乎至今未曾解开。大奶奶见子素这样招呼,更是有些坐不住了,忙起身,要给子素端礼。 子素识趣,快快的扶住她,按住她坐下,道:“奶奶这是做什么。我进来让你坐不住了?” 慧缘脸色大红,尴尬道:“素姑娘最会说笑。有素姑娘这般照顾,姑娘的心情不比昔日沉重。我很是感谢姑娘你!” 子素没搭话,把手中的汤婆子送给庒琂。 庒琂接过来,点头微笑致谢,尔后看到大奶奶攥手坐着,怕她是冷了,便将汤婆子送给她,道:“嫂子你抱抱。” 大奶奶震惊,急推辞:“姑娘冷,姑娘抱着就好。我习惯了,不碍的。在那边也经常没用这个。” 庒琂依旧推给她,因受不过礼让,大奶奶接了。 子素道:“我再去添一个来。”遂而走了。 见子素出去,大奶奶深深地目送,之后笑对庒琂道:“素姑娘对我……” 庒琂打断道:“素姐姐一直说嫂子为人好。她就是这副模样,这一二年经历多的缘故,越发跟以往不同了。嫂子不必见怪,饶了她没个礼仪规矩吧!” 大奶奶轻轻点头。 庒琂道:“见嫂子能过来,我很是高兴。我们似有很长时间没来往走动。如今,真走起来,我一时高兴不知怎么说话了。” 大奶奶擦干了的泪水又泛出来,擦了几回,道:“姑娘怪说素姑娘没礼仪规矩,这是打我脸。原想来瞧姑娘,可我总没来。心里一直怕姑娘怪,怕来怕去,就不好来,每每见到姑娘,就羞于难再开口。” 庒琂道:“嫂子何必说这些。你我之间,不能有这些隔阂。” 这句言语,有些过了,庒琂下意识看了一眼丫头蜜蜡。大奶奶也识得庒琂言语恍惚,便招呼蜜蜡道:“蜜蜡,你去外头看看素姑娘和三喜姑娘,有帮忙搭手的,你帮个手,别来这儿当在家一般叫人伺候。” 蜜蜡端礼应答,出去了。 看蜜蜡走出后,大奶奶急起身,跪向庒琂。 庒琂也急起身,拉住大奶奶,两人你扶我我搀你,再坐回炕上。 大奶奶悲戚说道:“姑娘,你在西府受苦了。我一听说你放回来了,我真是高兴。我说平日再怎么不来,今日一定要过来见见姑娘。看看姑娘好,我才能安心。” 庒琂极其感动,握住大奶奶的手不放,道:“嫂子的心,我知道的。” 大奶奶嗔道:“姑娘叫我慧缘吧!我听了才安心。叫我嫂子,必是早将我隔成陌生人了。” 庒琂羞红脸面,道:“随境随礼。叫嫂子并非是陌生人。你准我尽一尽礼才好。” 大奶奶点头称是,将汤婆子捂给庒琂抱,庒琂不推辞了,抱了一会子又给她。两人你推我送的,很是亲密,与昔日姐妹一般。 末了,大奶奶关切道:“西府为难姑娘没有?” 庒琂眼神闪烁,笑道:“我是西府的女儿,回家了呢,家里岂能为难我?” 大奶奶聪慧,怎听不出里头的话意?因庒琂这般说,不好问其他,只笑道:“那最好。府里出事,本就与姑娘无关。都是一些人胡乱说的,胡乱栽赃。” 此处,大奶奶指责北府的人,指责曹氏。 庒琂道:“嫂子不必为我担心,那也是常情,换做谁都这么想。” 大奶奶叹息,哀望庒琂一会子。余下两人都不说话了。因见外头的人还没进来,大奶奶沉思道:“姑娘可听说红毛狐狸的事儿?” 庒琂一震,楚楚盯住她。 大奶奶往外头看一眼,再转头对庒琂道:“说来奇,仙缘庵的红毛狐狸怎来庄府了。虽说我担忧姑娘在西府受委屈,可我更担心……” 这时,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庒琂一脸严肃,快速立起手掌,示意大奶奶止住话。 转眼,看到三喜端茶进来,蜜蜡帮端茶炉,子素抱着一口汤婆子在后。 大约坐了一会子,用过几杯茶。庒琂对子素道:“嫂子说,想请我们去滚园坐坐。你们进去把衣裳换了,过会子我们过去。” 大奶奶一脸惊讶,但还是附和道:“是了。” 三喜和子素对视一眼,奇奇怪怪的去了。 至后,庒琂对大奶奶道:“老太太精神气一直不好,又在休息。太声张了怕打扰,嫂子家里最僻静,说话聊天,最是合适。” 大奶奶看庒琂那眼神,似读懂了什么,赶紧笑对蜜蜡道:“待会子回去,你把炉子生旺一些。” 蜜蜡愉快答应。 此处,大奶奶知道,庒琂转口说要去滚园,无非想跟她议论红毛狐狸,议论仙缘庵旧事。 可是,庒琂并非这样想,而是想托大奶奶一件事。 谁知,庒琂跟大奶奶回东府滚园,后头庄玳、庄玝兄妹寻来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六章:重托 网om,。当庄玳和庄玝兄妹追来东府滚园时,庒琂和大奶奶已商量好探寻红毛狐狸的事。庄玳本想来寻庒琂致歉,不曾想在滚园外遇到两拨人。 一场争端悄然发生,任是谁人都无法始料。 原来庄玳和庄玝到中府,不敢去打扰老太太,避人耳目地溜进镜花谢,到里头寻一圈,不见庒琂主仆三人。以为她们去寿中居老太太那儿。 庄玳害怕老太太责说,故推让庄玝先去看看,庄玝知道老太太不舒服,自然不愿去。兄妹两人在镜花谢院门外争执一会子,谁都没挪脚步往寿中居。各自生闷气呢,恰时,菊花和两个丫头子从外头提一口菜盒子进来。俱是见到了。 菊花等丫头来给庄玳和庄玝端礼。 借此机会,庄玳问菊儿庒琂是否在里头,菊花说:“爷问错人了,我出去好一阵子,不才回来么?怎知道里头有谁来了。” 庄玳听后,满是失望,又见她们提着菜盒子,多手多脚的去掀开,菊花不给,急是用手打庄玳的手,道:“爷总这样。这是晚上吃的菜,你们府上早提回去了,爷要看回去看吧。” 庄玳无聊道:“谁知道有什么宝贝呢!菊儿姐姐不给我看,寿中居的菜一定是比我们府上的好,才这般藏着掖着,晚上我跟五妹妹不回去了,在寿中居跟琂妹妹和老太太一块儿吃。” 菊儿摇头,很是无奈,招呼丫头要走呢,庄玳转身闪过去,夺下丫头子手中的盒子,快速打开。愣眼一看,里头哪里有什么菜,是几碟黑乎乎的东西,俱是木根子,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庄玳赶紧合上盒子,捏住鼻子道:“这是什么菜,竟这样臭!” 菊儿催促丫头子赶紧把东西收进去,一面嗔怪庄玳:“都说不能看了,爷自找的。五姑娘最聪明,一准知道东西不好才不看。” 庄玳道:“我寻思是药吧!良药苦口,臭药名贵。” 菊儿嘘的让噤声,使眼色,低声道:“爷小声点儿。这是做粥的,不是药。老太太说想吃这个。你巴巴说是药,不是告诉人老太太又不舒服了?仔细老太太听到不高兴,得说你们气坏她身子了。” 庄玳点头,捂住嘴巴。 那会儿,梅儿从里屋走出来,晃眼看到庄玳庄玝跟菊花低声细语,便有些胀目,酸言酸语道:“青天大白日的,爷和姑娘们说话还怕天黑?隔得那么远,张些声我们也听不到。” 菊儿两眼翻白,扯歪了嘴巴走了,没搭理庄玳兄妹,也没正眼看梅儿。 庄玳兄妹看到这情景,相互笑笑。 菊儿走后,庄玳向梅儿招手,让她下来说话。梅儿一改笑脸下来。 庄玳问她:“镜花谢的人不是回来了么?” 梅儿听毕,翻了下白眼,然后向庄玝端礼,扭身走了。很是无礼。 庄玳不死心,追两步拽住梅儿,求道:“好姐姐,你告诉我,琂妹妹她们去哪儿了?” 梅儿道:“爷有好事儿没找过我,没什么好事儿净拿我留步。是什么个意思?难不成我是看门阿狗?时时刻刻替你盯着谁屋里走水了,谁屋里进了什么人,谁屋里什么时候走丢了?” 庄玳噎语。 庄玝看不下去,故上来言和,拉住梅儿道:“梅儿姐姐,如你知晓,就告诉他吧!我也烦他得很,硬拉我过来赔礼道歉,还不知你们琂姑娘受不受呢!” 听得,梅儿两眼散发微光,丹凤黑珠斜斜吊起,小嘴儿似笑非笑,道:“要不是五姑娘你问我,我是不多说别人旁话。巧了,我才刚去库房放老太太的怀玉抹额,出来时看到有人从镜花谢里出去。傻乎眼儿像看到几个人,一个是大奶奶吧,另外几个瞧着像镜花谢里的琂姑娘她们,往东府去了。我也瞧不真切,不然,爷和五姑娘去东府找找?” 庄玳没听完音,脚底跟抹了油,身形都没转正,人已飞滑出门。庄玝在后头对梅儿致谢,赶紧提裙子跟随。 好不容易追上庄玳,庄玝道:“哥哥慢些。”见庄玳不搭理,庄玝恼了,道:“这会子不用我去,那我回家了。” 庄玳笑嘻嘻转头道:“那,那你回去吧!” 庄玝狠狠跺脚,停下,拉长了声音道:“没良心的!你是过河拆桥呢!我陪你一路的,这会子半路打发我了?你去东府找琂姐姐,不许我去找四姐姐去?你说你个大老爷们,心怎这样小?只装自个儿。往后你有什么事儿别寻我,我认不得你了。” 如此说,庄玳灰溜溜的折回,百般道歉,求道:“妹妹别气,我不是逗你玩儿的么?哪能让你回去呀,没你在,琂妹妹万一不见我,岂不是白跑?你去了,她好歹要见你的。” 庄玝“去!”推开庄玳,怒道:“瞧瞧,这些使人的伎俩跟谁学的?我告诉太太去!” 庄玳忙拉住庄玝,道:“好妹妹,别呀!我让你走,你又生气,让你留你也生气。我怎么说都不对了。” 庄玝道:“亏你读那么多书,说起话来真伤人。按你这样跟琂姐姐言语,怕她还受不了你一句半句的。” 庄玳道:“你没看大姐姐也这么使人的?也没见谁像妹妹这般生气。大概意思是去或是不去。表达完,你知道就好了,非要说得多么动听。费心思呢。” 庄玝狠狠瞪住庄玳,道:“大姐姐跟二太太做生意,拿捏厉害的说。又不是见谁都这样。” 庄玳无言可对,连连点头认错,再请庄玝原谅。 庄玝原谅他了,嘟嘟囔囔的,一路往东府,庄玳不好走在前面,反落下一二步子跟在后。 路上。 庄玝问庄玳:“哥哥,梅儿姐姐跟竹儿姐姐、菊花姐姐她们怎么合不到一处呀?老太太跟前也没见这样的。” 庄玳叹息,没答。 庄玝又怪问:“梅儿姐姐说琂姐姐跟嫂子出来。嫂子为人还是不错的,姐姐才回来,她就来了,可见人家的心在一处,倒像自家人了。幸好我送姐姐回来,不然让人觉得我们家把人排外头去了呢!过会子见到姐姐,哥哥你得仔细说话了。别像才刚那样气人。你气我我习惯了,你气琂姐姐,还不知她怎么想的。” 庄玳连连道:“晓得了晓得了!” 兄妹两人再三言语,一路逼近东府。 与此同时,东府滚园,里厅暖房。 大奶奶请庒琂坐在炕上,吩咐丫头蜜蜡煮了上等的西湖龙井,品了几杯,已暖过身子。三喜和子素有别平日丫头身份,也让她们在炕下的凳子上坐。 屋里,除了她们四人,一应丫头仆子不许在内。 此刻 ,庒琂说话不似在镜花谢那般遮掩,开门见山对大奶奶道:“昨夜我本想去篱竹园走一趟,你知我的心思。红毛狐狸出现,我是不安。可她们不给我出去。”直只子素和三喜。 大奶奶微微作笑,很是赞赏的看子素和三喜。 庒琂又道:“先前听三哥哥说有这档事,我很是奇怪,到晚上又闹人巡夜,晨早老太太还招太太老爷们去议论。” 大奶奶道:“我也是想,该不会那地方来了旧人,引来那只狐狸?” 庒琂原本想把伯镜老尼托付给自己的事说个通透明白给大奶奶知道,也就是金意琅这个人。如今,大奶奶言下意思,她并不知金意琅的事,还以为红毛狐狸是只动物。 庒琂略是迟疑,顿时不语。 坐在下头的三喜接话道:“仙缘庵还有什么旧人?那天晚上官兵里里外外的包围,亮起那片火光,跟大白天似的。我想起他们手里的刀,夜里还做恶梦呢!” 大奶奶叹道:“是啊!不知道仙缘庵怎么样了呢!” 庒琂擦了擦眼睛,她是想起旧日的情景,感激伯镜老尼舍身搭救,感慨那次遭遇,流泪了。她道:“你嫁东府后,药先生来过一次提到仙缘庵,我怕你担心便没跟你说。药先生说伯镜大师父是没了,还抓了一批人,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放了,放出来的人不愿再回仙缘庵,竟走了一大半,如今还有几个守在那儿,境况不如前了。” 大奶奶也擦了眼泪,点头,道:“说来都是我们避难恩所,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叫人听了痛心。” 庒琂道:“到底,是我牵连的。” 大奶奶摇头,日里那抹温柔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道:“若说是姑娘牵连出事故,我也担一半的责任。要我说,到底是那个人遭的孽。” 三喜恨道:“可不是了,就是你师父!” 大奶奶涨红的脸微微垂下,大致是认同三喜的话。 庒琂满眼尴尬扫视三喜。 三喜不睬庒琂,继续道:“大奶奶也不愿意认那个师父了吧,那个纯光真是坏极了。要是见到她,我得将她千刀万剐。” 是的呢,首次入仙缘庵,遇见大奶奶的师父纯光,那会儿,纯光刁难大奶奶,庒琂仗义出言,与其结下梁子,后来,纯光为了保住地位,揭发庒琂,官府夜袭仙缘庵,伯镜老尼为保护庒琂死于刀下。 这些旧年余恨,谁能忘却?三喜经历那一夜的逃难,确实刻骨铭心。 大奶奶道:“恶人有恶报,大师父不会冤死的。那个人想必也落不得好下场。官府抓不到人,能放过她?希望这红毛狐狸是庵里逃出来的人带来的,别是她死后变的妖怪才好。免得又来祸害人。” 庒琂道:“嫂子认为是庵里的人在府里?或觉着是妖怪作祟?” 大奶奶诧异望住庒琂:“姑娘以为呢?” 庒琂摇头,道:“我不信妖怪论说。可说庵里人,谁能招呼那只红毛狐狸?你们在庵里不也传说是妖怪么?天底下,狐狸赤红,我是没听说过,倒听有白毛的。从小到大,第一次在仙缘庵听说有红毛的狐狸,如今,庄府出现红毛狐狸,不能不想到那地方。” 大奶奶道:“我跟姑娘想的一样。” 庒琂道:“所以,我想去北府瞧瞧。毕竟,红毛狐狸最开先出现在北府。” 大奶奶担忧道:“姑娘,北府少走动。”深深看了一眼子素,微笑道:“素姑娘也不愿意姑娘再生不测。我的心,同素姑娘一样。” 子素听后,心里虽有感动,可依旧原谅不了大奶奶趋附于曹氏,背叛庒琂嫁入东府。她一直认为大奶奶是有底细计算的人,早早为自己计划好前程,攀高枝去了。所以,子素瞧不起大奶奶。 这会儿,子素阴奉阳违道:“北府要少走,东府朝阳,多走东府无妨。姑娘听大奶奶的没错。” 庒琂微微笑道:“昨夜我一时激动,没思想那么多。如今你们都这样说,那我只好求嫂子了。如嫂子方便,代我去北府走走,探一探,看是什么情况。若说红毛狐狸是动物,就罢了,若说真是庵里的旧人,我们提前摸清底细,日后不怕撞见,防患于未然。要不然,我们待着这儿整日担惊受怕的。” 此处,庒琂说的是实话,也是谎话,究根到底,她想知道红毛狐狸是不是意玲珑,意玲珑是不是金意琅! 大奶奶点头,应了。 庒琂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很是安慰。 正当此时,丫头蜜蜡在外头敲门,报说:“奶奶,外头有人闹架。” 大奶奶稍稍侧头对门那边回:“是谁?” 蜜蜡回道:“好像是大姑娘处的人,不知叫什么,熹姨娘和我们姨娘也在呢!” 大奶奶沉想半分。 庒琂听闻,觉着不好久呆,起身要告辞,见大奶奶愁蹙沉想,便对她道:“嫂子不好出去,那差人给大哥哥说,让大哥哥出面便是了。这等浑水,别蹚也好。” 大奶奶点头,叹息,硬挤些笑容出来,跟庒琂道:“大爷不管这些,真叫他出去管,还不知又闹出什么来。”遂而,也起身。 几人走出暖屋,看到丫头蜜蜡一脸惊慌站在门下。 蜜蜡道:“奶奶,要不,我们不出去了吧!” 大奶奶转头看庒琂,庒琂点头,也是想劝她不要出去。 大奶奶摇头,撩起裙子,往外去。那会儿,滚园外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庒琂因不放心,撩起衣裙欲跟去,可子素和三喜拉住她不放。庒琂推开她们的手,急步跟在大奶奶后头。 三喜和子素急得抓手跺脚。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七章:暗劲儿 网om,。滚园外,入园的那条鹅卵石径道上。 熹姨娘和大爷庄顼的二房站在那儿,跟前跪着一人,那人是庄瑚底下的人,论到底,还是跟蓦阑亲近的那丫头子,叫桃芹的。 熹姨娘叉腰歇过一会儿气,如今扭头跟庄顼二房的说话:“论理儿,大姑娘处的人我该护着,却又给我瞧见,你说,传出去丢你们大姑娘的脸不说,我的脸也没光。让太太知晓,不知将我说成什么样呢!说我也没什么,只怕连累你们大姑娘。”再转脸面敌怼桃芹:“你个烂蹄肘贱相货,你说,这般悄悄摸摸,想做何打算?” 桃芹瑟缩跪在地上,两颊显有两片红印子,垂头饮泣,泪水从印子上滚落,她低声回道:“也没悄摸,更没打算。顺错了路拐来了。不想让姨娘们见到。” 熹姨娘啐道:“我呸!这些个话你骗新来没站住脚的大奶奶还可,诓骗我跟你姨奶奶,太浅瞧了我们。” 庄顼二房的冷笑道:“脚底抹油似的,一回说来采摘东西,一回说顺错了路。你是整日没吃饱,浑浑噩噩么?说的都是糊话。” 熹姨娘不等桃芹解释,抬起手上前,一巴掌又甩在她头上,狠狠呸了句,道:“如今不是我说你,连你姨奶奶都瞧不下去了。既然来找东西,顺错路了,为何见到我们拐脚就跑了?怕我们吃了你?你看看你贼眉鼠眼的,正经不正经?可是想来偷大爷园子里的宝贝?” 说着,熹姨娘示意自己的丫头去翻桃芹的衣裳。丫头下手比熹姨娘更重,胡乱扯开,一时间,只见桃芹洁白的胸膛袒露膨出,而她死命的捂着,哭求道:“姨娘,姨奶奶,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我真没偷东西,我发誓,真没偷……” 熹姨娘道:“论算起来,你是我自家人,不查个通透,让人看清楚,怎脱得干系?你求我也不中用。”示意丫头道:“把衣裳往下拉,头脸脚底咯吱窝一处不许走眼。” 丫头听令,正要开手去撕,突然,大奶奶来了。 大奶奶迎上前道:“这是怎么了?” 熹姨娘和庄顼二房的急转头看,正见大奶奶面红耳赤走来,她身后还有几个人,无非是庒琂主仆了。 庄顼二房的见大奶奶,显得有些慌措,欲端礼,熹姨娘未等她矮下身子,一把捏住她手臂不给端。 大奶奶和庒琂倒识礼,给熹姨娘端了一回。 熹姨娘道:“大奶奶来得正好,这丫头是我姑娘那儿的人。才刚我从你们二房那儿出来,不巧撞见了,鬼鬼祟祟不知要做什么。我想叫她,她反而跑了。我怕她手长乱抓,所以叫来问问,好清楚的来,明白的走,别给你们大姑娘沾污名声。” 桃芹捂住衣裳,哭得梨花带雨。 见这样的情景,大奶奶有些恻隐之心,却不好说些什么。 庒琂在身后仅看着,三喜和子素怕她多管闲事,便将她拉住。 眼下,庄顼二房的笑道:“查过了,这丫头身上没什么。奶奶你要不要让她们再搜一搜?” 二房的说完,稍稍看一眼熹姨娘。 熹姨娘道:“是了,大奶奶瞧瞧的好,别是有什么往太太处说去,到时我不认的。” 大奶奶微笑道:“姨娘多虑了,我们这园子能有什么好拿的。烂石头烂木头一堆,大爷当是宝贝,送别人还不要的呢,她们要这些做什么。天气又这般冷,姨娘不必让她跪着了。” 熹姨娘嘴角扯了数下,叹一声,那僵硬笑容为消,猛然转头对桃芹,一脚踹在她胸口上,恶骂道:“没规矩的东西,丢人都丢到你大爷屋里去了。你大奶奶心怀宽,恩惠你了还不知磕头的?” 桃芹受了一脚,趴在地上,闻训后,赶紧骨碌起身,正正朝大奶奶跪拜,求高抬贵手不止声。 大奶奶和庒琂大大吃惊,慌走了神色。尔后,大奶奶示意蜜蜡去扶起桃芹,然后才道:“姨娘想是误会了。院子后头不是有臭草么?上回听说大姑娘的秀姐儿不舒服,得用这些药,她来过我这儿挖,我见过一次。我还说,如果不够,你尽可来拿,无妨的。想必她这会子还为臭草来,算不得偷什么。” 实际上,大奶奶说这些想帮桃芹解围。上次桃芹受蓦阑指使来滚园这边寻臭草,她来了,也是悄悄摸摸的,逛了一圈,终于找到臭草,挖走几株,那会儿蜜蜡瞧见了,回去报告给大奶奶,大奶奶出来瞧,正好见桃芹想逃走,相互撞了个正面。那桃芹心虚,赶紧说来拿臭草给秀姐儿治病,那会儿,大奶奶一句话都没问,后来让她走了。 如今,大奶奶记得得她,承接上次碰见,故此圆了这起事故。 熹姨娘听悉,缓下声色,道:“拿什么东西,来拿就是了,你大奶奶也不是小气的人,瞧你这些行径,跟做贼有何区别。日后出了门,别报自家主子是谁,免得丢你们主子的名声。我想大姑娘做生意多年,光明磊落也不消这般。”想了下,再问:“你不是大姑娘近手的人,你的上头是谁?” 桃芹嗫嚅不肯说,反而让众人疑惑了。 熹姨娘见她不应,抬起脚板子要蹭去,好在大奶奶拦住了。 同时,鹅卵石径道外头,迎来一声:“可闹热了。” 来的人正是庄玳,后头跟着庄玝和丫头敷儿。 众人见到庄玳,都垂下脸面,稍是端礼。 庄玳转动着眼睛,骨碌碌的看众人,很是疑惑,又转头望了下庄玝。庄玝倒不管众人,直向前快步行去,近庒琂跟前,伸出手把她拉住。 庒琂笑问庄玝:“五妹妹怎么又来了。” 庄玝俏皮一笑,望了半眼庄玳,然后直盯住衣冠不整的桃芹,怪道:“这是怎么了?” 桃芹还在哭泣。 眼下这些情景,让人难堪,特别对庄玳而言,毕竟有女眷衣冠不整,还哭泣呢,他一个男子站在这儿,应回避眼目;再者来滚园找庒琂,是道歉,所以,他勾头不敢乱望。 那会儿,听到大奶奶对熹姨娘笑道:“姨娘,我看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熹姨娘朗声应道:“你们三爷来得正好,也做个证。我们那儿的丫头来滚园,我看着像小偷,让她留下问话,也当大奶奶的面搜过身子了。如今大奶奶不追究,说放了。三爷日后得记清楚才好。” 庄玳微微抬起眼帘,笑道:“姨娘太计较了,大嫂子都说算了,你这何苦。” 熹姨娘道:“本不干我们的事,因她是大姑娘处的人。” 庄玳道:“大姐姐的人自有大姐姐来教导,姨娘骂她做什么,大姐姐知道了又该跟你吵了。” 熹姨娘顿住,傻愣愣盯看庄玳,没言语。 庄玳摇头,对桃芹问:“那我就替你做个证,你叫什么?” 桃芹低声回:“我叫桃芹。” 庄玳拍手道:“我记住了。姨娘赶紧领回去吧,别为难她了。” 熹姨娘哀叹一声,然后甩袖子要离去。庄顼二房的有些难以自处了,想移步跟去,觉着不合适,留下又怕碍别人的眼睛。 幸好,熹姨娘注意到她窘境,走了几步再回头招呼她道:“你不是要到我那儿坐坐么?去不去呢?” 庄顼二房的笑嘻嘻道:“去呀!怎不去!只是我还没跟大奶奶说一声。” 熹姨娘喃喃道:“有什么好说的。你来的时间可比她长多了,太没自主了点儿。” 于是,熹姨娘让自己丫头拽住桃芹跟自己回去,庄顼二房的伴侧左右,两人叽叽咕咕一路走出,也不知说些什么。 目送她们离去,庄玳才转回神色,正正的向大奶奶勾首问礼。 大奶奶回了半礼,客气问:“三爷怎么来了。” 庄玳羞涩地看向庒琂,回大奶奶道:“我来找琂妹妹。” 大奶奶识趣,微微一笑,示意丫头蜜蜡跟自己回去,与庒琂擦肩而过时,伸出玉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庒琂则稍稍拉住她的手不放。 庒琂道:“嫂子记住答应我的事。” 大奶奶道:“姑娘放心。” 说完,大奶奶走了。 余下,鹅卵石道上,庄玳羞赧难耐,举目望庒琂,傻愣傻愣的,竟言语不出什么来。 见此状,庄玝“噗嗤”笑了,拽住庒琂,道:“姐姐,哥哥来向你致歉。你受还是不受?” 庒琂诧异道:“怎么说的?好好的向我致什么歉?” 庄玳已深深打了个躬。 庄玝帮解说道:“姐姐从凤凰阁回镜花谢,有人成心不来送,我回去时,他又来拿我问话。到底是做了坏事,良心过不去,他才来。姐姐你不知,我们一路先到镜花谢,没见你,一问才知你来东府,到东府转半圈,说你在滚园呢,这不来了!姐姐你要是不原谅他,我也支持你,让哥哥活该。不是一家人的人,我们不必原谅他!” 庒琂羞红了脸,道:“有心就行了。何况我进出西府,也不是太光彩。只有我错了,怎是三哥哥有错?” 庄玳道:“我有心呢!妹妹你知道我一向不这样,都是因为我小气,妹妹不怪我吧?” 庒琂垂下头脸,没应,自主的移步,向径道外头走。三喜和子素也不明白这怎么了,急是追在后头。 庄玳见庒琂没回应,以为她生气,便有些失神。庄玝笑了一会子,过来拉住他,道:“自作孽不可活,我来时怎么跟你说的。眼下还跟不跟去?” 庄玳泄气道:“不去了!” 庄玝哼的一句,也泄气地立在那儿。 那时,庒琂走到梅花树下,听到庄玳这样说,心中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她不应庄玳是有难言之隐,怕庄玳把头夜没开门那档子事儿拿出来议论,毕竟庄玝在这儿呢。所以,她选择沉默,快速走开。 谁知,庄玳反而觉得庒琂生气了。 庄玝以为庄玳站一会儿后会再去镜花谢,终究没去,兄妹两人后来到四姑娘庄瑜那儿坐了一会儿,说几句话便回西府。 从东府出来时,庄玳喃喃道:“琂妹妹太小气了些。” 其实,庒琂也觉自己刚刚的表现小气了,应该言语一句才走。至终,没话就回到镜花谢了。 主仆三人进了院门,小心翼翼的关好门户,走入里间,才松出半口气,于是,趁吃茶的功夫议论一番滚园遭遇熹姨娘的事。 因议论到那个被罚的丫头桃芹,三喜觉得她面熟,就道:“那桃芹像是在哪儿见过。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可听她的哭声,真的很耳熟。” 庒琂笑道:“能不熟么?慧缘嫁东府那日,我们走在后面,假山背后藏的就是她,如你还记得,跟桃芹一起的还有蓦阑。” 三喜道:“难怪三爷护着她。” 庒琂笑笑,没顾这事儿了,倒是说:“别人的事儿不关我们什么,我现在担心北府那只红毛狐狸。慧缘嫂子过去,不知能不能探出究竟。现在我想呢,万一是旧人,认出来了,不就当场露馅儿了?哎呀,我真不该让嫂子亲自出面。” 庒琂狠狠地打自己的额头,懊恼不已。 子素听她这样说,哼道:“难不成你想自己去?你跟北府有何渊缘么?大奶奶可是二太太那母老虎保的媒,她去最妥当。要说露馅儿,让她露去!出了岔子,她全身挡着,挡住的,就让她自个儿兜。” 庒琂凝视子素,摇头,嗔道:“姐姐!嫂子毕竟是嫂子,位分在的呢,你好歹要顺下礼儿,门面该有得有吧!再说,人家帮我们呢!” 子素冷冷道:“我也没说她什么,姑娘何必说这些话来作践我。我虚这些礼做什么,横竖我守在这院子过,等你办好大事儿,我放大红鞭炮出去。管得她们死活。” 庒琂道:“都给你解释过了,慧缘不是有苦衷么?” 子素道:“苦衷?攀高枝儿攀出苦衷的,我真头一回见,书上也没见记载过!人家现在是大奶奶了,压你一头呢!你是小姑子了,见了人还下半分礼,以前她可是伺候你的丫头!算个什么东西!不说远的吧,因为嫁过去,她家人在外头住大宅子。可不是算计好的。” 庒琂困顿,哀叹,她知道子素对大奶奶的意见太深固,想化解两人,一时半会儿应不能够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八章:沉湖 网om,。大奶奶岂不知子素对自己有成见?到底也无可奈何。她几次想跟子素化解,子素不依饶,这事儿便搁了,这也是她不愿过多涉足回镜花谢的原因。 回到滚园屋里,思想起子素的话语,大奶奶暗自神伤好一会儿。丫头蜜蜡不知情况,稍稍关心,大奶奶只推说外头风凉天冻,受了些气,暖一会儿就好了。 蜜蜡因此怪道:“琂姑娘不来就罢了,一来还带风的。在屋里说话多好呢,奶奶何苦出去见姨娘她们?” 大奶奶浅浅作笑,对蜜蜡很是感激。 嫁来东府后,大太太秦氏让庄瑚安排些人去滚园给大奶奶使用,须得按规格派人。那时,庄瑚对大奶奶说:“按府里的意思,嫂子是头家,使用的人多是不能多,少也不能少。太太说给你两个屋里用,屋外用的留四个,各处派活的按屋舍添加。嫂子你清点滚园需要多少人手,给我报,我好作调度。” 大奶奶不敢自持位分张口要人,只说自己一人能过,不必添加。哪知庄瑚为此讽刺出些言语,说大奶奶给大爷庄顼丢脸。听着是玩笑话,不过庄瑚是这样说的:“常日里,大哥哥不讲究派头,屋里人一个不如一个,派头没有了,笑头添足了滚园。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大奶奶就说那留一两个人便好了,园子里本来指派了人,不用再添。庄瑚便没说什么,去给秦氏汇报,秦氏因此对大奶奶有几分另眼相看。 没过一二日,秦氏让自己的大丫头元意带人来给大奶奶挑。 那会儿,元意对大奶奶道:“太太说不能委屈了奶奶,好歹要安排些好的来服侍奶奶。这些人是北府二老爷从外头采办回来的人,身户干净,也听招呼,奶奶指着挑来用,太太让奶奶不要推辞,也不要觉着麻烦。” 大奶奶因此勉为其难接受了,从那些丫头子中选了蜜蜡。 往后,蜜蜡跟大奶奶熟了,问她:“奶奶当初为何选我?我不起眼站在后头,长得不好看,也不会笑,不会言语。” 大奶奶拉住她的手道:“居家过日子要那么好看,那么能笑做什么?我瞧你模样安静,静静的合我心,就冲这缘分选你了。” 此外,大奶奶还选要另外一个人。选好了,由大奶奶给名儿留用。 “蜜蜡”这名儿还是大奶奶给的,出典是宋朝文人杨万里的句子“蜂王未及享,人已割蜜房。老蜜已成蜡,嫩蜜方成蜜”。从此,蜜蜡留在自己近身伺候。而另外一人手脚粗大,看起来活劲儿了得,被指派外头用,也给了名儿,唤作“冰梨”,倒没什么出典,因看到桌子上的梨忽然想到,便给了这。 可见,大奶奶厚看蜜蜡这个丫头,蜜蜡也十分忠心报恩。 如今,庒琂来滚园找大奶奶说话,又出去看熹姨娘和二房的处理人,回来后,蜜蜡看她有些劳神,故出言关心。大奶奶则推说天气缘故。 蜜蜡见大奶奶没什么话,知她喜静,也就没再言语了。 次日。 大奶奶借说明日是庒琂生日,有些话想对曹氏说,私下寻去北府。到了北府,看到曹氏忙里忙外指挥人对账,又让人把二姑娘看紧了,没一刻闲余,稍是闲下一会子,又有人来报事儿,府里府外,皆是她一手打理。 进来时,曹氏对大奶奶招呼,说:“我忙着呢,你自个儿先坐一会子,等我忙完了跟你说话。” 这一忙乎,净到午后去了,没半刻休息,大奶奶不好意思起身走,陪坐半日。后来,曹氏的手下肥九来回话,带着丫头马大脚一起,撞见大奶奶坐在一侧,便没张声报话,轻轻地走到曹氏耳根旁再低语。 大奶奶识意,主觉的起身去端礼,说:“太太忙,那我晚些时候再来,我往院子外走走。” 曹氏点头,没留她。 从曹氏处出去,闲走几重院子,无非看看花儿赏赏草,其实心里很是记挂篱竹园,巴不得一脚走去探视,却又不好明目张胆,遂而慢腾腾的走一走,停一停。 穿行一阵,大奶奶见四下无人,拐去篱竹园方向,按路径走,往下通过湖边回廊,过了桥,便近篱竹园了。谁知当她走到廊下,看到湖边那凉亭有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说话。 大奶奶细心听,是庄琻和庄瑛两姐妹的声音,还有她们的丫头万金和紫鸳。 蜜蜡稍稍拉住大奶奶,示意道:“奶奶,瞧那边。” 大奶奶稍稍抬目,果真见清楚,庄琻姐妹两人靠在凉亭栏杆处,伸出两支钓竿,丫头在身后张望水面上的线浮。 原来这几人在垂钓。 大奶奶想转身离开。 谁知,庄琻的丫头万金“哟”的一声,大致是示意姑娘们注意,她道:“大奶奶来了。” 庄琻和庄瑛齐刷刷几双眼睛扭过来看。 庄瑛知礼识度,转身向大奶奶,屈了半礼。庄琻倒不动,眉目轻扬,欢声道:“嫂子过来钓鱼呀!” 听毕,大奶奶轻移莲步,徐徐靠近。 入了亭子,大奶奶踮脚看了湖面一眼,再小声笑道:“姑娘在钓鱼呢!” 庄琻“噗嗤”笑出声,道:“好鱼不怕雷声打,那么小声做什么。嫂子还怕坏鱼不上钩?” 大奶奶腼腆笑着,遮掩尴尬状。 庄瑛稍稍来扶大奶奶,笑脸迎春,眉间美目游动示意,让她看地上那装鱼的篓子。 那篓空空如也。 大奶奶笑道:“敢情姑娘才来?” 庄琻没回,站在身后的丫头万金顽皮道:“奶奶不知道,姑娘两个坐了大半日了,一条都没钓上来。” 万金没停音,庄琻激动大叫:“看看看看!这不是鱼是什么?” 众人顺庄琻的目光看湖面,只见她手中的线杆子在动,明显湖里的鱼上钩了。 大奶奶看那线扯得紧张,觉着下头是大鱼,便一面催促庄瑛去帮拉,自己还不自主地去扶庄琻。 谁知,庄琻一竿子扔在地上,嗔道:“看,那鱼跑了!” 众人再看湖面,一丝生迹皆无。 庄瑛摇头对大奶奶道:“嫂子休要信她,这把戏玩我许多次。她自个儿手在动,瞎眼说有大鱼上钩。” 庄琻狡辩道:“你这蹄子嘴巴臭,若不是你叽叽歪歪说几车子牢骚,这会子早满篮子收获了。” 万金看庄瑛涨红的脸面,赶紧扶住她,却抬起下巴对大奶奶,道:“姑娘怪错三姑娘了,也许是大奶奶来了,鱼认识她,就不上钩了。” 大奶奶听闻,有些站立不住。 那时,丫头紫鸳从地上捡起钓杆,递给庄琻,庄琻不接,只道:“不钓了。”怪声怪调地又道:“那就是怪嫂子了?嫂子该赔我一篓子才好。” 大奶奶窘样叠现,唯唯诺诺。 蜜蜡不知庄琻是开玩笑,只顾护主,轻声道:“姑娘也怪错我们奶奶了,我们奶奶来时,我看到你手头的线在动了呢!” 庄琻眼神扫向蜜蜡,愣看一会子,大笑不止,道:“哟,嫂子的人可真伶俐。” 大奶奶一面含笑应对庄琻,一面眼神示意蜜蜡致歉。 蜜蜡识意,赶紧深端一礼。 大奶奶才道:“姑娘不要生她的气,她跟我一样都新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有的。请姑娘原谅。” 庄琻“嗯”一句,坐栏杆上,叹道:“嫂子坐。” 大奶奶不好意思坐,道:“我来给太太请安,太太在忙我就出来走走。看我脚跟没方向,来扰乱鱼仙上姑娘的金钩。我就不敢坐了。” 庄琻道:“那又何妨,嫂子来钓呀!嫂子钓得了,算赔给我了。” 庄瑛觉着庄琻玩笑开过分了,帮着大奶奶说话道:“嫂子别管她,让她自个儿坐吧!”便拉大奶奶要走。 庄琻一把拦住,道:“没良心的蹄子,这会子认得嫂子是自家人了。东府财权大,赔不了我一篓子鱼,就地钓一篓子能如何?” 庄瑛道:“姐姐无聊自个儿继续坐下钓就是了,何苦为难嫂子。净是拿人欺负。” 庄琻不依,道:“我说错了么?才刚都在的,见到鱼上钩,是嫂子来了,吓跑我的大鱼儿。我就是无聊呀,如不然,要嫂子来执杆做什么。” 说着,将竹竿子递给大奶奶。 大奶奶不好不接,接在手中更是骑虎难下了,再者这情景里,庄琻叽叽喳喳说话,底下的鱼未必愿意上钩呀,而自己来北府是有要事要办呢。 幸好这时,凉亭旁边有一阵笑声传来。众人寻声望去,也没见有人。 庄琻对那声音喝道:“是谁?有什么好笑的?” 说完话,庄琻自己还大笑不止,声音比才刚那人还大。是有较劲的意思。 转眼,之前那笑声停音了。庄琻等人疑惑呢,又听到湖边绿植草丛处吱吱响,走出来一人。 众人看得清楚,是意玲珑。 庄琻瞧真切了,原本笑开花的脸猛然僵住,瞪浑了眼,催促万金道:“万金,我们家的湖边何时来只母鸡了,还叫得这般聒噪。” 万金道:“姑娘,母鸡不认识主子,听说,一人得道,母鸡得上天。到我们湖边,不比上天容易么?” 庄琻沉着脸,道:“去,把母鸡赶走。难怪我钓不到鱼,原来有晦气!” 言语之间,意玲珑弯腰,从草丛中提出一篓子,并拉出一根竹竿。笑道:“哎呦,我这边的鱼可真多呀,才来一会子就得一篓。都怪那边的鸡鸭乱叫,不然我还能钓一篓呢!” 意玲珑那声音又尖又大,整个湖皆能听见。 庄琻哪里忍得住意玲珑这般讥讽,便叉腰跺脚道:“谁是鸡谁是鸭?你说清楚!” 意玲珑眼都没抬,嘴里道:“哎呀,这水面咋那么亮呀,我什么都见不到了,就听到一只叫花嫩鸡在叫!真是讨厌!” 庄琻气不过,撩起袖子,要去撕闹。庄瑛和大奶奶见状,也不叫丫头来拉,急是扶住庄琻。 庄琻气在头上,扭扯地要去找意玲珑。意玲珑悄悄看一眼,觉着可笑,便笑个不止,这行景,更是长了庄琻的气焰。 几人在亭子中扭扯。庄琻气极,手劲儿挥开,打在大奶奶的头脸上,大奶奶受了力,跌向栏杆。 忽然之间,只听到丫头在身后惊叫,同时,听到亭子下头响一声。 等众人低头看亭下,水花溅弹,水晕连环,大奶奶张开双臂,若隐若现的在水下挣扎,呼叫。 是的,大奶奶被庄琻推入水中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十九章:嫁祸 网om,。大奶奶掉水中,庄琻很是惊恐,便不管意玲珑了,一面推丫头万金去寻人,一面让庄瑛去找根棍子来捞。 庄瑛急哭了,不住责怪庄琻脾气火爆惹事儿。终究与丫头紫鸳去寻棍子了。 等庄瑛找来一根短棍,亭子里已无一人,亭子下头的水面,平复如常,跟镜子一般。 庄瑛浑身发软,两脚如踩棉花,摇摇晃晃欲倒,丫头紫鸳赶紧扶住她,让坐到亭子栏杆边上,不住安慰道:“姑娘不要着急,兴许二姑娘找人来把大奶奶救起来了。” 庄瑛泪雨如注,凄切道:“怎么得了,紫鸳,我们怎么跟东府说呀?怎么跟大哥哥交代呀?” 紫鸳也不知怎么安慰了,心疼地站在一边看庄瑛。庄瑛埋怨几句,再对湖面叫唤几句嫂子,无人应。紫鸳又安慰说人已被救走了,请姑娘不必担心。 庄瑛道:“傻丫头,你看岸上的地是干的呢,救人出水,岸上岂能不湿?” 紫鸳左右环视,惊讶道“呀”,大致认同庄瑛的看法。 庄瑛哭道:“怪二姐姐没用了。你去知会东府吧,好歹叫人来捞一捞,如今不知沉到何处,竟一点波浪都没有了。” 紫鸳极其不安,道:“姑娘,要不我们走吧!二姑娘可能来过,看没人,以为大奶奶被救就走了。我们去知会东府,别是东府说我们谋害大奶奶吧!” 庄瑛气恼道:“若说谋害,实说不为过。可不是二姐姐谋害人了。” 紫鸳道:“要不先跟太太说?” 庄瑛摇头,泣不成声。正在此时,贵圆和玉圆来了,还有管家及一拨仆子。 贵圆和玉圆见庄瑛在亭中哭,先去她那边,管家则指挥仆子们下水打捞。庄瑛指着大奶奶落水的位置让他们知道,他们捞了半日,什么都没见着。 庄瑛为之又哭。 贵圆劝道:“姑娘莫哭,兴许人已爬起来回东府了。” 庄瑛正要回答,忽然听到管家那边几人在议论说话,大致说捞一圈,地下的泥都抠了,连鞋子都没见一只。 因此,管家来问贵圆:“没人呀,是不是看错了!” 庄瑛红脸怒道:“怎是看错?才刚嫂子就在我跟旁,二姐姐推她下去的。” 贵圆和玉圆听毕,惊愕不已,管家也诧异,怕那些仆子听到,急甩手让他们继续去水里打捞。 余下,贵圆道:“姑娘,话不能乱说。二姑娘看到亭子这边有人落水了,好心知会我们来救人,怎是二姑娘推下去了?没有的事不得乱说,免得太太责怪你。” 庄瑛收住嘴巴,痴痴愣愣望贵圆,摇头。 贵圆淡淡略笑,对玉圆道:“玉圆,你去东府瞧瞧,看人回去没有?” 玉圆去了。 再后,贵圆又轻声问庄瑛:“三姑娘,二姑娘说大奶奶落水,边上还有一个人。你瞧见是什么人没?” 庄瑛擦拭泪水,道:“我们边上是二姐姐,还有万金。再有就是嫂子的丫头蜜蜡。还能有谁?” 贵圆再提醒道:“没有别的人?” 庄瑛想起来了,指着草丛远处说:“那边岸上,意姑娘在钓鱼。” 贵圆笑道:“那就对了,必定是篱竹园那丫头心肠歹毒,要害奶奶。走,我们回太太去!”一把拉住庄瑛。 庄瑛不肯去,甩开贵圆的手,气道:“贵圆姐姐,害嫂落下水是二姐姐说的么?” 贵圆道:“是二姑娘看到有人落水,让我们来救人呀!二姑娘什么都没说。” 庄瑛道:“那你怎断定是篱竹园意姑娘害嫂子?人家站在那边,我们跟嫂子在亭子里头,怎成别人害嫂子落水了?必定是姐姐这样说的是不是?” 贵圆的面目露出难堪之色,赶紧请管家继续指挥人打捞,再跟庄瑛道:“二姑娘什么都没说,三姑娘也没来过这亭子。走吧!” 庄瑛十分无奈,苦笑两下,道:“二姐姐真是糊涂!她一走了之,玉瓶倒地不扶罢了,还顺手推桌子掀瓦。我怎能颠倒黑白呢?你们怎不思想思想,嫂子的丫头蜜蜡还在呢!如何抵赖得?” 贵圆似明白了什么,紧张望周围,因而舍下庄瑛,走去跟管家道:“蜜蜡丫头想是还在的,管家你再差人沿湖找找。” 约过了一会子,玉圆匆匆回来,在贵圆耳边悄悄说几声,贵圆显出震惊,只管道:“让才刚听到的人别张,得禁口!你先回去给太太报说一声。” 玉圆点头,却道:“姐姐去给太太说吧!” 贵圆道:“你去呀!何苦等我去说。” 玉圆有些不为难,道:“这等事我怎么说得清楚,须姐姐去说才得!” 贵圆白了玉圆一眼,啐道:“那你扶三姑娘回屋。我给太太说去。” 说着,玉圆来劝扶庄瑛。贵圆则去报告曹氏。 到了曹氏屋里,见到曹氏跟府里的婆子对事务,贵圆没立马报告,只站在一边等。事务办完,曹氏扬手示意要茶水,贵圆见状赶紧去递。 奉茶之际,贵圆细声对曹氏道:“太太,我们后头那湖掉人了。” 曹氏端着茶杯,还翻看账本,随口应道:“哪个马虎脚不上拷了?活该他脚跟不长眼睛!” 贵圆笑道:“确实是掉下去的人脚跟不牢靠。还是我们二姑娘见到,好心通知,如今,管家差几个靠得住的人去捞。” 言毕,曹氏诧异了,转头死死盯住贵圆。 贵圆惊慌补充道:“是东府大奶奶掉下去了。” 曹氏听闻是东府大奶奶,吓得手脚慌措,那茶杯歪了下去,掉地上碎了。 贵圆急跪下捡拾,赶紧再说:“并非是大奶奶自己掉下水,而是篱竹园那歹毒的丫头推的。” 曹氏道:“救上来没有?” 贵圆道:“正在打捞。” 曹氏也不等贵圆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她赶紧起身出门,向湖边亭子去。贵圆见形势不好,随即跟在后头。 一路上,曹氏默言未发。 到了亭子处,见庄瑛犹在,玉圆嘀嘀咕咕劝解她什么话,管家立在岸边指挥仆子们游捞。 玉圆见曹氏来了,连忙过去端礼。 曹氏道:“怎么样了?” 那会儿,管家听见曹氏的声音,急转身来,上前报:“太太,在捞着呢!” 曹氏狠狠扫视贵圆和玉圆,道:“这是多早晚的事儿?怎没给我说?” 贵圆和玉圆不敢张声,垂手勾脸立在一边。 管家则回道:“好一会子了。她们知道太太正忙,怕扰了太太也是有的。幸好贵圆姑娘碰见我,我找了人来。要是随便人来捞,怕已传出去了。太太,再捞一会子吧!要是在湖里,到底还在的。” 曹氏泄气道:“糊涂呀,人在湖里有何用,过那么久还能活命么?”又转头责问贵圆:“你怎知道有人掉下去了?” 贵圆嗫嚅道:“姑娘们在后头玩耍,看到有人掉下去。二姑娘害怕,出来找人搭救,我怕传出去让老太太知道担忧,就想找几个得力的来。好在遇见管家,这才来的。” 曹氏楚目望那一片湖,说不出话了。 尔后,湖里的仆子报告说没捞到人。 曹氏跺脚道:“真是作死呀!”就地走来走去,思量些什么,忽然见庄瑛抽泣在边上,曹氏气道:“还让你们三姑娘站这儿做什么,赶紧送走!” 曹氏的声音尖厉。 庄瑛闻声,浑身发抖,双膝不听使唤,直跪下,道:“太太,求太太让我留下看着点儿。” 曹氏道:“你还要看什么?这府里没好看的了!这等事儿传到老太太那儿,有你们看的。这下好了,看怎么给东府说!” 管家劝道:“太太,眼下先确认清楚再报吧!万一,人没在水里岂不是让老太太虚惊一场?” 曹氏缓下声色,点头,安抚管家继续差人打捞,又招呼贵圆来问:“你先前说跟篱竹园有关系?” 贵圆媚声媚色报说:“是呢!多半是篱竹园的人推大奶奶下水。平日她们又爱跟我们作对,见大奶奶跟太太亲近,想借机报复也是有的。” 曹氏哼了一声,恼怒至极,扬声道:“走!篱竹园去!” 音停,曹氏领头率往篱竹园。 庄瑛实在看不下去,欲出声劝,想把真实情况再说给曹氏知道,可贵圆在后死死拉住,不给她言语。 到了篱竹园,那院门关闭。 曹氏亲自出声叫门,可叫半天却没人回应。 贵圆道:“出了事儿就躲了,她们不敢出来见人。” 曹氏气急败坏,想叫人砸门,忽然想起娜扎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忍住了,缓声道:“只管叫,叫到她们听见来开门为止。” 于是,贵圆和玉圆轮番拍门,叫唤。 约过一阵子,有个丫头子来开门了。 曹氏见那丫头战战兢兢的模样,想是她们做贼心虚,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大白日把门关得这么死!” 说停,迈步进门,直往娜扎姨娘那房屋去。 篱竹园的丫头不敢拦,小步子跟在后头。 曹氏一路进去,口里还大声招呼:“篱竹园的都给我出来!” 应是曹氏的声音过大,屋里的人听到了,转眼,看到有人掀开帘子从屋里走出来,是底下那些丫头婆子。却不见意玲珑。 曹氏环了一眼,正色道:“旁的人死了?只剩下你们!” 篱竹园叫酸梅的丫头惊恐不安道:“娘子和姑娘在里头。” 曹氏笑道:“哟,这会子怕了么?怎躲里头去了!你去让她们出来说话!” 酸梅点头哈腰应答,欲要转身进去,这时,门帘被掀开了,意玲珑斜出一颗脑袋,笑脸咧嘴,道:“哟!大神仙们来啦!也不怕我们这儿妖多,妖气重!” 曹氏咬牙切齿,指着意玲珑道:“你做的好事!” 意玲珑一副无事自得的样子,翻起白眼。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章:怒撕(上) 网om,。显然,曹氏来篱竹园兴师问罪。 虽然知道篱竹园不好对付,可为了北府大全,曹氏非得前来问责一番,她怕东府到时怪罪,说她护短,不加管理酿造天祸,何况老太太还有一层迁怒呢。 眼下,曹氏看意玲珑那副模样,满是挑衅和轻蔑;于是,她恶狠狠道:“你可知道你犯了死罪?” 意玲珑原本在帘子处探出头脸,听闻曹氏这样说,便收住笑脸,走出来,挨在门边,斜视曹氏,却对自己院子里丫头招呼说:“你们别站这儿,人家没来找你们,里头伺候去吧。娘子里头正用人呢!” 篱竹园的丫头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动。 意玲珑见她们这般,叹气了,道:“我们这些妖怪一碰见神仙,什么法力都没有了!行!别说谁了,我知道找我的。那我问一句,我犯了什么死罪!” 说着呢,意玲珑很是冤枉的样子,拍打门框,有撒泼浑闹的意思:“你说,我犯了什么死罪呀!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惹那些什么花花草草。我怎就死罪了呢!” 曹氏哼哼冷笑几声,又指着意玲珑,道:“别以为没人见到你做的歹毒事。东府大奶奶掉在湖里,可是你推进去的!平日里仗势自己有几分功夫,没人奈何你,越发的得命不要命了!如今还想抵赖!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今儿我得让人来绑了你去官府投案。” 意玲珑听毕,哈哈大笑,道:“哎哟!我的神仙呀!会功夫的人多了去了,怎没见你们说你们那个什么大姑娘的杀人了?我会一点儿功夫你就胡口白舌诬陷我。看我娘子位分没你高,我又是个低贱护头儿,好欺负是不是?” 曹氏“你”的连叠,气得胸口发闷。 贵圆和玉圆怕曹氏气坏身子,都上前扶住。 庄瑛在后头忍不下去,上前两步,轻声细语劝说:“太太,这不关篱竹园姑娘的事儿!” 曹氏急扫视庄瑛,一把贵圆、玉圆推开,退后两步,左指意玲珑,右指庄瑛,悲愤道:“哎呀,你们这哪一出呀?我说,”狠狠踏步走近庄瑛,一指尖戳在庄瑛的眼帘上,怒道:“你这儿是狗眼还是蛤蟆眼?胳膊肘往外拐,吃谁的用谁的?老娘倒着贴着净养出你个白眼狼!” 庄瑛本性怯弱,曹氏又这般厉害,遂而不敢出言解释了,只巴巴将意玲珑望着,替她冤枉。 意玲珑也看得出庄瑛要帮自己,可奈何她是曹氏的女儿,也不需把她放在心上而感激她。 然后,意玲珑轻松道:“别说白眼狼了,我那下凡间的二郎神都被弄死了。还说什么狼不狼的,就算狗啊,我劝你们别养了,免得狗急了,日后咬主人。” 曹氏恨道:“别得意太早。你要识趣的,眼下跟我去东府走圈儿,把话撂清楚给东府太太老爷还有大爷知道,其余的,要凌迟还是要水埋,听律法招呼,你跟我犟嘴,我没那功夫儿。只怕我让人拿你去官府,后叫你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意玲珑道:“上天入地的本事我没有,去东府怕什么,去就去呀!只是姑娘我不喜欢别人威胁,这会子我不去,就算一百八十抬大轿子来,姑娘我也不去!要报官尽管报去,我不怕!若说犯事儿,杀人,叫个证人来说说我是怎么杀的!我好死个明白。” 曹氏气急败坏道:“哎哟,哎哟!了不得了!听听呀,人家寻着没证人,死抵赖去了。贵圆玉圆,去把二姑娘找来,让二姑娘来说道说道,她怎么推你们大奶奶下水的!” 贵圆和玉圆没动,大致怕自己走了曹氏会有危险。那贵圆稍稍移近庄瑛,用手拉住她,尔后对曹氏道:“太太,三姑娘也在湖边玩,三姑娘就能作证。” 曹氏翻白眼嫌弃地盯住庄瑛。 庄瑛顿时浑身瑟缩起来,吞吞吐吐,未能言语。 曹氏急了,催促道:“你说呀!” 庄瑛憋了一会子,跺脚道:“我……我说了呀!是太太不愿意信我!” 曹氏惊愕道:“你都说了什么?可是她推你大嫂子下水了?” 庄瑛道:“我没说是她推。” 曹氏厌恶地闭下眼睛,示意贵圆:“去把二姑娘叫来。再去知会老爷,今儿我哪儿都不去,就坐这儿守着,不怕她们卷包袱跑路!” 贵圆正要听令去叫人,忽然二姑娘庄琻的声音从院子外飘进来,道:“太太不用叫我,我来了。” 众人转眼看去,见庄琻满脸带笑,胸有成竹的样势快步走进来,还没到她们跟前,庄瑛先走过去迎了。 庄瑛恳求地拉住庄琻道:“姐姐,你怎么给太太传话的呀!快把实话跟太太说吧!” 庄琻惊奇道:“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传什么话了?” 曹氏才刚那些气焰稍稍压下去了,也走近庄琻,一把手的拉住她,同时推开庄瑛,道:“你说,你见到她推你嫂子下水的是不是?” 庄琻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可不是!这丫头心肠歹毒极了,以为跟旁没人,一手就推下去了。我看到嫂子在水里挣扎,淹下去没影儿了。我就找人去,才刚我进来,管家还差人在那儿捞,不知如今捞上来没有。” 曹氏听毕,得意洋洋,转头对意玲珑笑道:“可听清楚了?” 意玲珑像在听说书的一般,全神贯注,仿佛这对母女在讲述一起惊天曲折大故事,让她心神动魄,专意聆听。 曹氏以为意玲珑就此臣服,乐道:“人若没救出来,想必还在湖里。抵赖是抵赖不过的,报官是迟早的事儿。如今,先跟我们去东府一趟,交代清楚再说,兴许我瞧着屋里人的面儿替你求一二分的情,让你少受点儿罪。” 意玲珑假意作揖,道:“唉哟,我感谢死您咧!我说呀,这位姑娘,你是看到我哪一只手推了人?你指着出来,我找刀子来剁了!” 庄琻信口坚定地道:“右手!” 意玲珑忍不住大笑,横手指着眼前这群人,讽刺地说:“诬陷得好!你也不想想,就我在场啊?叫花嫩鸡不在啊?那位大奶奶的丫头不在啊?这种伎俩还要抓我,真是笑话。姐姐我行走江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凭你们大宅子里的金主子胡说几句要拿我,要报官?”稍稍顿了下换口气,又说:“那我跟神仙说句痛快话,也不想绕弯子跟你们玩儿了,我在岸边钓鱼,听到几只聒噪的鸡鸭在叫,我就纳闷儿,好好钓鱼不好么,闹什么呀,起来一看呀,哎哟喂,不得了,这鸡鸭不讲理啊,不通人性不是?硬是要斗嘴耍滑,把边上的人推到水里了。这会子还有人来栽赃陷害,嫁祸给我。” 庄琻怒道:“死到临头了还逞嘴快。”急恳求曹氏:“太太,我们跟她啰嗦什么,反正嫂子在湖里捞不起来,先抓她去见官再说,上了大刑不怕她不招!这等硬嘴的骨头犯贱怕软,休要听她胡说。” 曹氏显得有些迟疑了,道:“我们府上鸡鸭不养湖里,鸳鸯倒有几只,因近篱竹园,不能往那儿养鸳鸯,什么时候养鸡鸭了?” 意玲珑憋忍住笑,严肃道:“是呀,什么时候来了那群鸡鸭了,还那么强势。我真是想不到呀。鸳鸯又是什么鬼,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庄琻冷笑,招手对自己丫头万金道:“万金,去叫人来拿下她!别一会子老虎发威,伤了太太。” 曹氏并没制止,是默许了。 万金待要走,意玲珑拍手道:“去吧!把官府都请来,跟他们说,是你们姑娘推人下水的。我正眼瞧得清楚呢!她那左手推的!还想无赖是我右手!瞎了狗眼了你!” 万金不敢走了,止住脚步。 庄琻怒道:“太太不要听她胡说。就是她推的人,反口咬我。”又拉住庄瑛来指正:“妹妹,你跟太太说,你跟我在一处,都看见她推大嫂子下水的是不是!” 庄瑛满脸懵样,不知所措。 庄琻听不到回应,将庄瑛推开,道:“我妹妹被吓成这样了,都是你的错!” 意玲珑狠狠地点点头,冷笑,便不言语了,扭身转头,掀帘子进屋。 见此情景,曹氏等人不敢移步开口喝止,紧紧愣看那门帘,过一会儿,再看边上站着那些篱竹园的丫头婆子,她们个个惊恐垂立,缄口哆嗦。 那时,意玲珑从屋里发出声音道:“篱竹园的人都滚进屋,没给钱的差事儿别陪着了!” 丫头婆子们听呼,跺脚慌手,你推我赶的陆续进屋。 曹氏惊异望着,满腔怒火。 叫酸梅的丫头走进帘子时,稍是停下脚步,回头想对曹氏等人说话,岂料,意玲珑在里头怒斥:“酸梅!还愣着做什么,进来烧香送瘟神!” 酸梅哀叹一声,进去了。 曹氏听毕,连连道:“听听!听听!” 贵圆道:“太太,要不我们先去亭子里等等,看管家他们捞起来没有?丫头蜜蜡也不知道藏哪儿去了,找她来对峙,不怕她抵赖。” 此时,曹氏反而冷静了,深望庄琻和庄瑛两个女儿不语,再则贵圆提醒得对,毕竟庄琻和庄瑛是自家人,就算指证确凿,也服不得众,还须大奶奶的丫头出面才可。 可自己如今走出院子,这里的人偷走了怎么办?曹氏同时想着。 贵圆又进言:“太太,事关东府,我们不能大意。” 曹氏心里叹道:“是啊!事关东府啊!”为了笼络东府,自己千方百计将镜花谢的人拆散,安插势力在那里,如今竟出这等事,还出在自己府里,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好不容易跟东府拉近关系,这下子白忙活了呀! 曹氏深心惋惜,道:“好好的她跑来湖边做什么,稍等我一等,我忙完了跟她说话就完了。何苦呢!白白冤枉了一条命,还寻不见尸首。” 还没叹息完话,院子外头惊传来一串浓重的脚步声,众人转头,看见是管家和一个仆子。 管家满脸惊色,气喘吁吁,呼道:“太太。”同时,手里举一只浑湿带泥的绣花鞋子。 曹氏震惊望住。 管家道:“太太,靠近篱竹园的岸边有只鞋子,您看是不是大奶奶的。” 曹氏已不介意鞋子是否脏湿,迅速从管家手里夺过来瞧。那鞋面湿透,仍然看得出是新面料和时样刺绣,那可是为东府纳亲,她亲手备的行装,不是大奶奶的还有谁? 庄琻瞟了一眼,坚定不移道:“是大嫂子的穿鞋!” 曹氏脚跟犯软,膝盖曲了下去,贵圆和玉圆眼快,赶紧扶住。 管家道:“太太,蜜蜡丫头寻不见,要不要再加人手把府里都找找?” 曹氏摆手,示意不必了,只说:“不必找了,去请老太太来,东府的一并请来便是。” 管家有些担忧,踌躇道:“老太太这几日精神欠安,要不,给东府先报一声吧!” 曹氏道:“不行,得请老太太来。” 管家摇头,听命退下去。 贵圆和玉圆扶住曹氏往院中那口荒井盖上坐下,庄琻候在跟旁,神色俱显笑意。 庄瑛依旧一副惊慌失措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紧紧捏住丫头紫鸳的手。 紫鸳害怕庄瑛再说话,便低声劝道:“姑娘,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听太*排吧!” 庄瑛满目泪水,凄楚道:“再如何安排,也挽回不了嫂子的命。嫂子可是我们推下去的呀!不是冤枉人么?” 不料,曹氏听闻,怒斥庄瑛:“没眼见的东西,叽叽咕咕什么!” 登时,庄瑛软跪在地上,向曹氏哭道:“太太!” 庄琻怕庄瑛为意玲珑平反解释,赶紧走上前挡住曹氏,伸手拉庄瑛,恨恨地低声:“不许胡说!”然后张声笑道:“妹妹跪着做什么,要跪也是里头那贱丫头出来跪!你赶紧起来,要是怕呢,你先回去吧!” 庄瑛哀望庄琻。 庄琻怒目瞠视庄瑛,双手虽然扶着她,但是却用力掐她的手腕。 庄瑛原本惊恐难安,又替意玲珑冤枉,泪水没断过,如今被庄琻掐捏,疼得泪水越发加剧泛滥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一章:怒撕(下) 网om,。约等半日,老太太来了。 伴随老太太一路到篱竹园的人极多,镜花谢主仆三人不必说,个个泪雨梨花的,且外有东府秦氏、熹姨娘、小姨娘、庄瑚夫妇、庄瑜等。老太太等人到时,庄禄也赶来了。 众人一入院子,曹氏赶紧起身,奔向门口,哀声哭跪。 老太太满脸恼怒,着手推开曹氏,泪流纵横,气道:“你北府境地犯了什么孽罪,一件件遭惹没个完了。” 庄琻、庄瑛及各自丫头也跪下,庄禄后头来,见状,来不及言语什么,忙着跟跪听训。 秦氏倒是关切老太太,扶持着她,劝道:“老太太息怒,先问个清楚,你身子最是贵重,不要气坏了呀!” 老太太也不搭理秦氏,招呼庄瑚道:“把屋里人全给我叫出来。排字儿的全跪下说话。” 庄瑚听得,示意查士德与自己去娜扎姨娘屋里叫人。 外头那么大的声响,里头的人怎听不到?只是此刻,意玲珑负气,不肯出面迎门。 等庄瑚夫妇要掀帘子进去,意玲珑挡住了,一手先掀帘子出来。 老太太等人猛然吃惊。 只见意玲珑道:“果是来真的了。好歹你们是同室同屋檐,戏里说的好,何苦这般没忍耐,急急痛下操戈。我不怕说一句犯老夫人的话,就算天皇老子来,我也不怕人栽,身子正影子不歪,要抓要拿,要砍要杀,等我错个没谱的时候再拿我吧!如今,早了些!” 老太太气抖了身子,指着意玲珑道:“你是逆天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砍砍杀杀岂是我们这样的人随便说随便做的?可见你肚无半墨,脑无思想,目无律法。做起事儿来,就这般蛮横。”故对庄瑚等人道:“还等着做什么,不赶紧拿下!” 庄瑚要行动拿人了,略是让丈夫查士德让到边上。 查士德示意,稍稍退后几步。 那时,意玲珑挥手,道:“先不忙抓我,你们人多,我也打不过你们。可你们不能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人吧!好歹有话先问清楚明白了。” 庄禄跪在地上,忍无可忍,起身对意玲珑道:“混帐!眼里还有人没有!” 意玲珑冷笑几声,道:“老爷这会子问我这话,早先请我来做什么了?我眼里要是没人,怕你屋里的人早就没了!” 庄禄噎语,竟不能回驳。 曹氏看丈夫被顶撞得哑口无言,便也起身,怒指意玲珑,道:“你这千刀不嫌少的妖女!老太太老爷太太们都在了,这会子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把大奶奶推进湖里,心肠恶毒呀,实在可诛,刻不能容!” 意玲珑满眼讥笑,扫视庄府这群人,道:“口口声声说我推人进湖,你们的人证物证呢?就凭你们那个什么二姑娘指证我,就扣我一个死罪?赶明儿我是不是得随便说你们哪个杀人了越货了,也报官去?秤杆上没坨呢,就论起斤两来,你们是店大欺客呀!” 老太太等人羞怒不已,俱不能反驳。 站在一边的庒琂抹着眼泪,上前道:“我们听说嫂子在北府姑娘园子这儿掉下去的,姑娘若是知晓,好歹说个清楚明白。可姑娘你出来就点火吵架,原本是姑娘你的不是。何苦牵那么大的话来激人呢。” 意玲珑啧啧啧几声,盯住庒琂,道:“也不见得你是好人。我犯不着跟你好声说话,我那二郎神的死,那笔账没跟你算呢!这会子还敢拿这跟我说话。要是有人问我什么,我只回老夫人的。” 众人听悉,俱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稍稍压住火气,对身边人道:“去,抬张椅子来。” 丫头们不敢动,庄禄见状,欲赶进屋里去拿椅子。 岂料,意玲珑对屋里招呼道:“酸梅、辣椒!抬软椅子出来给老夫人坐。再上壶好茶。” 庄禄听到这样,便没去了。 一会儿,见酸梅和辣椒两个丫头子面红耳赤,兢兢战战地搬一张高靠背大椅子出来,端到老太太身后。秦氏和曹氏扶她坐下,当要再说话,辣椒又端来茶水。 老太太也不接,只管说:“拿下去,我没工夫吃!” 庄禄急了,跺脚对意玲珑道:“这会子给你说话的机会,你可要理清楚了,想明白了说。” 意玲珑吐了一口气,道:“要是人死在我这儿,你们来抓个现成的我没话说,栽赃就栽吧,我认了。可你们什么都没见到,就胡口白舌说这些犯死罪的话,不是冤枉人么?我走江湖,其他地方没能耐,胆子倒是有几分肥大。跟我横,我怕过谁啊!” 老太太连连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说的都说完了。如今,你只把你做的事儿,见到的事儿,再言语清楚。” 意玲珑咳出几声,醒了醒喉咙,巴巴眼望住庄琻,笑道:“老夫人,不是我不说,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要是说推人下水的是你们自家人,你们未必信我呀!” 老太太道:“那你好歹说清楚。有理有据,还能冤枉了你?那么多眼睛在这儿,谁敢!” 意玲珑笑了笑,很是知礼,赶紧给老太太端礼,表示感激,后儿道:“那我先谢您老人家了。我就知道,这等事儿真闹起来,得在您老人家跟前闹,得您老人家发话了才能说。我家人曾经说过,打人打将领,讨冤讨德高望重的。这话没错。” 老太太更不耐烦了,因碍于意玲珑会说话,拍自己马屁,故而缓声道:“捡重要的讲。” 意玲珑微微向前走几步,目光聚在庄琻身上。 庄琻此刻害怕,但是为了保持自己那一副尊容,依旧强忍镇定。 意玲珑道:“其实,害人下水的,就是……我怎么说呢!你们为何不问问她们的丫头?再不济,问三姑娘呀!她在跟旁,瞧清楚着呢!” 众人把目光聚在三姑娘庄瑛身上。 庄瑛低头红脸,擦拭泪水,心慌意乱。 曹氏眼急了,因先前来,大约听到三姑娘庄瑛有些话语,此刻意玲珑矛头转向她,怕这女儿倒戈呀!平日里,两个女儿中,小女儿三姑娘最怯弱,胆子小不经事。 于是,曹氏未等庄瑛言语,先道:“不知你耍了什么**功夫恐吓三姑娘,还有脸要她说。有什么好说的,你只管招认便是。” 意玲珑收住目光,怒视曹氏,道:“我说完了。” 曹氏哼笑几声,严厉地对庄瑚道:“大姑娘,还等什么,赶紧拿下交给官府。” 大姑娘庄瑚也是为难,毕竟老太太在跟前,动武动刀子的,不免有些失敬,便劝道:“姑娘识趣就跟我走,免得我们合力拿你,叫你吃苦头。” 意玲珑慢慢撩起袖子,拍手道:“那还等什么,左不过拼个你死我活。到死,我也要清白地死,豪气地死。” 庄瑚示意会功夫的家众准备,又对老太太跟旁的人道:“请太太扶老太太边上坐一会子。” 秦氏和曹氏欲扶,老太太镇住不走,洪声坚定地道:“我就坐这儿!一步不离。看你们的能耐!我不信了,清白是打出来的?” 庄禄眼急道:“老太太,这不是胡闹吗?人还没从湖里捞出来,怎就断定人没了呢?这会子为一个不知结果的事儿打起来,传出去岂不是丢人呐!” 曹氏恶声道:“我们东府北府好好的,就老爷多事招这么些个人进来。这会子还护着她。难道老爷没见到那只鞋子?” 庄禄不知鞋子的事儿,因来得匆忙,只听说事件,并没看到任何物件。 恰时,管家从后头上来,端着大奶奶遗落在湖中的鞋子给众人过目。 老太太看后,两眼狠闭,叹道:“可怜!年纪轻轻的!” 庄禄再要制止,已来不及,庄瑚正向仆子招呼,要一同出击,拿下意玲珑。 意玲珑蓄势待发,想等几人冲上来,好给他们横脚扫去,让他们个个到地。 谁知,当意玲珑开手交架之时,娜扎姨娘那屋子门帘掀开了。 众人都注目意玲珑起手势,没注意门帘处有人出来。 正当仆子们扑向意玲珑,双方就此开打之际,门帘处的人柔弱地呼出声来:“住手!” 没人听见。 门帘处的人摇摇晃晃而出,跪在地上,紧接,娜扎姨娘挺着肚子,蹒跚而出,身后一群丫头子也在侧。 猛然之间,老太太等人看到了。 老太太赶紧站起来,喝住:“都住手!都住手!” 打架未遂。 众人聚人看门帘处,只见那儿跪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大奶奶。她浑身湿透,光着双脚,丫头蜜蜡同跪扶着,娜扎姨娘的手里拿一张毯子要给她披盖呢。 众人诧异,震惊,愣望。 庒琂首当其冲,不管他人如何看了,拔开步伐,冲上去扶起大奶奶,又从娜扎姨娘手里接过毯子替她围住。 大奶奶凄凄切切,浑身发抖,双眼微垂,惺忪不醒。显然,她是昏迷已久,才刚醒来。 庒琂关切呼道:“嫂子。” 大奶奶握住庒琂的手,微笑道:“让姑娘担心了。”再举目望众人,然后搭手在丫头蜜蜡手中,示意扶向老太太跟前。 意玲珑见大奶奶走过去,收下打架的手势,傲气的立在墙边,看戏一般看着她们。 那会儿,庄琻恶狠狠的盯住意玲珑,咬牙切齿。 眼下,大奶奶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磕头道:“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极其震惊,吞吐不能语,只是摇头招手,让人赶紧扶大奶奶起身。 然后,老太太问:“这是怎么回事呀?” 大奶奶唇色泛紫,浑身发抖,大致言语几声,微音顿挫,终不能成句。 老太太心疼,对远处站立的娜扎姨娘道:“你这儿有炉子没有?快点炉子生火!”又对旁边的人道:“扶到里头去,这身子衣裳可不是冻坏人了!” 老太太的话没说完,大奶奶两眼翻白,晕倒下去了。 众人惊呼,七手八脚忙抬大奶奶入屋。 急乱之下,远在墙根处站着的意玲珑白眼冷观,默默道:“好人没好报,好心被羊臊!” 众人入屋,庄琻做贼心虚,落在最后跟进,大约与意玲珑擦肩那会子,她恶狠狠地朝意玲珑笑了一嘴巴。 意玲珑自然不服,也不屑地回望她一眼,笑得比她还灿烂,至终,眼珠子翻到天灵盖去了,表示对她有多么的鄙夷和轻视。 庄琻收住笑嘴,恶声道:“咱们走着瞧!” 话毕,扭头掀帘子进屋。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二章:掴嘴打脸 网om,。大奶奶落水不死,因意玲珑援手搭救。 其中曲折,是庄琻一时鬼迷心窍,想借机诬陷意玲珑解气。那时,庄琻见大奶奶落水,心里焦急万分,一面差自己丫头万金去找人,又叫庄瑛主仆去寻棍子。在亭子里,留下自己跟大奶奶的丫头蜜蜡。 情景紧急。蜜蜡怕主子丧命,自己不顾安危舍身跳进水中抢先救助,谁知她不熟水性,人没救上来自己反而陷下去了。庄琻看那主仆两人挣扎沉下,极其害怕,便慌声地对水里的人说自己去寻人。 庄琻就此快步跑到外头,正好见万金领几个小丫头来搭手。庄琻当时心里琢磨,这些个丫头子能救得两人上来?须得找有力的才行啊。便不许万金领人再进去了。一路往外,拐几道弯,正好见到贵圆,庄琻先迎上去,只给说:“篱竹园那边的亭子有人落水了,我们在那边玩正好见到。你赶紧找个得力的去看看。我瞧着是东府大嫂子。”想到意玲珑在边上,便狠下心,将责任推个干净,道:“我还看到边上站有人,是篱竹园那玲珑蹄子,**是她推人下去的。” 贵圆吓得花容失色,一面让万金护着庄琻歇去,一面叮嘱边上的人不许张声,她自己倒慌手慌脚去另寻人。后来,就寻管家来了,还带了些保得住口的人。 那当时,庄瑛去找棍子回到亭子,不见庄琻便是此道理。 而大奶奶和蜜蜡为何也不见了? 原来,意玲珑见二姑娘、三姑娘慌手忙脚去找人,一去不返,后头见大奶奶沉下去了,蜜蜡丫头又跳下去护主,多少有些不忍心。再者左等右等不见庄府的人来救,怕出人命,于是,意玲珑就使出轻功,将湖里两人提了出来。 此处,庄瑛后头回来不见人便是意玲珑救走了,她跟丫头紫鸳说,岸边无湿水,推测人已沉在湖里未被救出,那是因意玲珑运用轻功腾空救人,没落在岸边,岸边自然没有水痕遗留。 她将人救回篱竹园时,除了蜜蜡丫头还算清醒,大奶奶早已闷气昏厥。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闻声,都赶出来看。一看,吓坏了,也不敢张声,急忙进屋将娜扎姨娘扶出来。 娜扎姨娘出来见到,也是震惊不已,摸了下大奶奶的脖子,觉着尚有救,便让搬到屋里炕上。 那些丫头婆子个个显得心惊胆战,害怕祸事联己,于是七嘴八舌地劝意玲珑赶紧将人送出去。意玲珑只说:“你们要是怕,去把院门关死了。都躲进娘子屋里去,管谁来也别开门。” 怕事的丫头说:“万一死在我们这儿,我们赔不起啊!”又央求娜扎姨娘赶紧送出去。 娜扎姨娘犯难。 意玲珑道:“不救才是呢!你们关好门,真死了,横竖我们不认就完了。” 丫头道:“姑娘何苦招惹这些事儿。” 意玲珑叹道:“我就这样一个人,不救也救了,那就救到底吧!” 丫头婆子无奈,按意玲珑的意思先去关门,后将大奶奶主仆抬扶进屋。 谁知,曹氏等人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先兴师问罪,还把推人入湖的死罪扣在自己头上,意玲珑怎不生气?自然要反着跟曹氏等人拧起来。 跟曹氏斗完嘴脸,意玲珑负气入屋,叫酸梅的丫头有些看不下去,欲转头去跟曹氏言语一声,可惜意玲珑打断了,急招她入屋。 往下,老太太等人来,依旧兴师问罪。事态发展如前述。 意玲珑跟老太太等人对质,未果,当要被庄瑚拿下之际,大奶奶出来制止,事态才有转机。其实,在此之前,大奶奶已醒过来了,只是惊魂未定,气没喘顺,没能起来;再者,意玲珑还恐吓丫头蜜蜡不许她扶大奶奶出去。众丫头跟娜扎姨娘在屋里,听意玲珑与众人在外头撕闹。 到底,是意玲珑不服气庄府欺人太甚,才作这些举动。那时,意玲珑对娜扎姨娘道:“娘子你不知道,我亲眼看到她们推大奶奶进水里,她们转眼去报告人,居然说是我推的。天底下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我只服这府里的小姐了。真要闹,你们别管,让她们老祖宗来,我们好好的闹她一闹,好好的打她一脸。” 所以,意玲珑有恃无恐,肆意大闹。 如今,老太太等人见到大奶奶出来制止,又晕过去了,惶恐不已,急差人将大奶奶抬到娜扎姨娘屋里去。 眼下满屋子的人,俱是站在炕边。大奶奶裹着一床被子,躺在炕上。老太太进来后,一面吩咐人熬姜汤,一面吩咐人加旺火。 半刻功夫,大奶奶灌下姜汤,又暖了身子,苏醒了。 见大奶奶醒开眼睛,众人才舒缓一口气。 曹氏在这时对庄瑚道:“那丫头在外面呢,谁守着她?”明指着意玲珑,担心她逃跑了呢。 庄瑚点点头,出去看。 庄琻站在后头,扭扭捏捏让了身给庄瑚出去,然后心虚地走上前,假意地抹泪对老太太道:“都怪我行动慢,差点让嫂子淹死了。” 说完,朝老太太和秦氏跪下。 秦氏不好让她跪,亲自扶她,道:“亏你拼命找人来救,怎会怪你呢!起来。” 大奶奶看着庄琻不肯起,依旧一副请罪的样子,心里暗笑,并且生出几分的鄙视。才刚在屋里,大奶奶醒来听到她们跟意玲珑争斗,那些栽赃意玲珑的说话,真真切切呢,这会子,庄琻怕牵连,先请罪了,可见她很是聪明。 可大奶奶不敢直面说是庄琻推自己入湖呀!不是得罪人么? 当下,老太太发话了,问大奶奶:“我看你清醒过来,应无碍了。不要怕,你只管跟我说,是不是篱竹园那丫头推你下去的?只要你点头说是,我就给你做主。” 大奶奶听毕,松软的身子挺起了劲儿,骨碌的爬起来,正正地在炕上向老太太跪。 老太太倾手扶,又让丫头去接,扶持她平躺,再道:“只管说事实,不冤枉人才好。” 话才落音,庄瑚从外头走进来。 曹氏迎上去,拉住庄瑚道:“她人呢?”看庄瑚身后,没见意玲珑的影儿。 庄瑚道:“见我出去,她自己回屋了,门关得死死的,想必不敢出来。还一口咬说是我们二姑娘推大嫂子下水。” 老太太听悉,重重吐一口气,直把二姑娘庄琻盯住。 曹氏大惊,张着口皱眉头喊冤枉。庄琻倒不言语,勾头抹泪的。 见如此,大奶奶轻声道:“都是我不好,给老太太、太太、老爷和姑娘们添麻烦了。怎是我们二姑娘推我?是我自个儿不留心,自己掉进去的。” 老太太诧异道:“那为何有人说是篱竹园的人推你?篱竹园的又说是二姑娘推的?” 大奶奶回道:“想必是误会了。她们看我掉下水,都着急。二姑娘和三姑娘赶去找人,篱竹园的姑娘以为她们没去。二姑娘也以为篱竹园的姑娘冷眼旁观,不肯援手。所以相互置气,都是为我。到底,都是好心的人呢,老太太、太太、老爷不要因我而迁怒她们。我能捡回命,还是篱竹园的姑娘搭救。并非有人成心推我入水。” 老太太质疑地看了大奶奶,又转头看庄琻和庄瑛,问:“真如你们大嫂子说的那样?” 庄瑛欲开口,丫头紫鸳拉住,示意不要张声,末了,庄瑛闷着点头。 见庄瑛这般表现,庄琻才红脸羞道:“如嫂子说的那样。就是那样!我以为嫂子没了,一气恼,就觉着篱竹园的人害的。” 听完,老太太不自主地笑出声。 曹氏狠狠吐出一口气,举起手指戳庄琻的脑袋,怪道:“就算再急着救你大嫂子,何苦这样说呢!可把我急的呀!哎哟,我还想呢,怎么给东府交代啊你说。” 曹氏一面说一面擦泪。 秦氏有些过意不去,移步去安慰曹氏,道:“太太不要怪二姑娘了,都是一番好意。改日,我让她大哥哥大嫂子提担子来北府向你们致谢。” 曹氏收住眼泪笑道:“太太还说谢呢,只要人没事儿,我们谢谢您了!”因而,又向老太太道:“幸好老太太在,高寿护佑,不然出什么事儿还料不定呢!” 老太太摆手,顺坐到炕边,道:“行了。折腾这么会子,虚惊一场。幸好人没事,虚惊就虚惊吧!不怪罪你们了。”顿了一会儿,责问大奶奶:“好好的,你来篱竹园做什么?” 忽然被责问,大奶奶有些乱神,眼睛闪烁地扫了庒琂一眼。是呢,自己来篱竹园做什么?不正是为庒琂来打探红毛狐狸的事儿么?因不能堂而皇之来,所以借庒琂生日,来跟曹氏亲近亲近,套一套家常礼仪,问她该送什么礼。 大奶奶正寻思怎么回,那方,曹氏笑道:“老太太何须问她,问我就得了。这媳妇儿原是巴巴的来找我说话。我不正忙着么?让她在外头玩一会子等一等,我说忙完了找她言语。也不知她找我有什么事儿。竟走到园子这边,落水了。” 众人听曹氏这般说,都转头看大奶奶了。 大奶奶羞道:“明日是琂姑娘生日。老太太不是让太太主办么?我想过来讨问太太,我该送什么礼儿好。” 大家听是这么说,都松了口气,反而转头来看庒琂了。 庒琂头先还担心大奶奶答错话,会把红毛狐狸的事儿推来说,眼下,遮过去了,又引出生日的事儿。 故此,庒琂知礼的向大奶奶深端礼仪,致谢道:“让嫂子费心了,是我招惹了祸事。请嫂子原谅,请老太太,太太原谅。” 大奶奶腼腆地点头微笑。 庄瑚笑道:“还送什么礼,差点把命送给她了。这份礼够大了,等嫂子生日,琂姑娘得回大礼了。可又说了,嫂子何须来北府问太太,问我或问我们太太也行的。转个大圈子为难自己。” 老太太笑道:“大姑娘别责怪你嫂子了,婆媳姑嫂,难免有些话不好出口。怪不得她。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拍了拍大奶奶的手,指着她肚子道:“争点气儿!这才是享受大的呢!我想呢,篱竹园是护人的地儿,这里也有身子在。头先那医生说什么?篱竹园的孩子出生了,那是异域仙童。如今看来,果真是这样。还没出世,先保佑你了。” 因而,老太太温和地望娜扎姨娘。 娜扎姨娘站在边上,一手托着肚子,一手在肚子抚摸。 曹氏听老太太那样说,只笑笑,没言语,脸面显得有几分紧张了。 二老爷庄禄在后头一张椅子上坐,观看众人你说我往的,插不进话,如今见没事,叹息而起,甩手道:“整日没事儿的,混闹个什么。” 老太太道:“你要是有事儿,忙着吧!这会子不需你坐这儿了。” 二老爷庄禄对老太太作揖,大步出去了。 尔后,老太太因想起意玲珑,便对娜扎姨娘道:“你行动若方便,由你去请你姑娘出来。好歹是她救了人,我们也冤枉她了,让她来我这儿,我当大家的面儿还她个公道。” 其余人不敢说话。 娜扎姨娘点头,由酸梅、辣椒两名丫头扶去。到了意玲珑门外,叫了一会儿门。 意玲珑不回应。 见娜扎姨娘出去许久不回,想是意玲珑负气不肯来见,老太太叮嘱大奶奶在这儿再歇一歇,等晚些让东府接回去,便不逗留了,领着众人出屋。到外头,老太太对娜扎姨娘道:“给她脸,知道要才行。有了脸,就随便跟人翻,我看也不会处日子。你别叫了,回去歇着吧!” 娜扎姨娘点头,转身要回去。 这时,意玲珑小开半边门,身子闪出来,笑道:“老夫人给我脸,我怎会不要。” 老太太惊诧,笑道:“依你看,我们冤枉了你,该得跪求你开门原谅?” 意玲珑道:“哎哟,我原谅你们?得了吧,老夫人,你们高抬贵手,原谅我吧!别老往我们这儿来。我们娘子安胎呢,受不了这样的惊吓,一会子一拨人,一会子一件事儿。闹得跟唱戏似的。” 老太太道:“这怎么说的?没事儿谁喜欢弄事儿啊。” 意玲珑道:“可不是。一会儿什么白毛的妖怪,一会儿红毛的妖怪,一会儿谁的鸡鸭不见了闹一闹,一会儿谁家的人丢了闹一闹……哎哟我的天,你们这园子怎么就那么多事儿。我搞不明白了。再说,我们打外头来的,按江湖规矩,你们是主儿老大,太岁爷啊,我们这些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老太太乐开了脸,指着意玲珑道:“我瞧你是个直爽人。能这般说笑话,可见你的肚量能撑船。不计较就好。” 意玲珑作揖道:“老夫人夸我么?前几日还有人笑我胸脯大,这会子老太太也笑我肚子大能撑船。你们一家没打算放过我呀!” 老太太哈哈大笑,不说了,招手对众人道:“我们都回吧!没法儿说。”走了两步,又转头对曹氏道:“回头,二太太你差人送两床被子来,我看东府的人把篱竹园的被子弄脏了,该赔人家两床。这姑娘救了人,衣裳也湿了吧,赔她两身好看的。” 曹氏端礼接受。 意玲珑摆手拒绝,道:“老夫人不要客气。我们赔得起。不用你们费心。” 庄瑚听后,觉得意玲珑故意膈人,愤懑道:“你这丫头太倔了些,老太太好声为你平反,赏你东西,那是给你脸了。拒绝是什么意思?” 意玲珑睁大了眼睛,咕咕望住众人。 老太太也不介意,摆手示意作罢,领众人回府。 趁人出去时,庒琂稍稍停下脚步,打算先不走。因大奶奶还在屋里歇着,她想再看望看望大奶奶,尽一尽心。 三喜和子素不愿意留下,给庒琂使了眼色,让她回去。庒琂不肯回。 等众人都从篱竹园撤离,三人依旧留在这里。 重回娜扎姨娘屋内,约是说一会子客气话;没多久,曹氏差人来了,送两床被子,还有两身新衣裳,并给娜扎姨娘说:“老太太、太太说,明日是琂姑娘生日。老太太做主,请姨娘和姑娘去过生日吃酒,说算给姨娘和姑娘致谢了。” 大奶奶看着送来的东西,笑对庒琂道:“到底是借姑娘的光。” 庒琂笑笑,握住大奶奶的手,道:“我的光,没嫂子亮不起来。” 大奶奶沉思闷笑,道:“我点不亮呢,寒了那么多人的心,还叫姑娘不安。” 庒琂很是感激,摇头。 因见曹氏送来的东西搁放在旁边,庒琂走去看了看,然后对娜扎姨娘道:“待会嫂子回去了,姨娘赶紧把被子换了吧!”虽说被子的事儿,她的手却抚摸在那两身新衣裳上。 娜扎姨娘道:“我们会换的。” 庒琂点头,信手托起新衣裳,道:“我替你们把衣裳送给意姑娘吧!” 酸梅和辣椒识意,要来接。 庒琂道:“姑娘救了嫂子,我原也该感谢她。我送去吧!” 这里,庒琂有打算,想借送衣裳,再细细打量意玲珑,或当面问问红毛狐狸的事儿。 三喜和子素担心,上来劝道:“姑娘何苦去送,衣裳留在她们屋里,早晚是要见到的。” 庒琂执拗道:“自己拿和他人送,情面礼儿自然不同。” 说着,不管屋里的人了,托起新衣裳信步出门,往意玲珑屋门口走去。 大奶奶不放心,叫三喜和子素跟去。 主仆三人站在意玲珑门口。 庒琂主动叫门。 没一会儿,意玲珑开门出来了,满脸显得不耐烦,道:“我还以为你留下接人走了呢!这会子敲我房门做什么?丢了什么不成?” 庒琂将衣裳托给她,道:“老太太送给你的衣裳。” 意玲珑瞄了一眼,道:“哎哟,是好看。真是老夫人送的?不是那位赔的?” 庒琂忍俊不禁,笑了下,尔后,四下游目,见跟旁无他人,便凑头过去,低声对意玲珑道:“是老太太给的。” 意玲珑这才接,接完衣裳,返身要关门。 庒琂手快,挡住了,笑问:“我有几句话,想跟姑娘说说,能让我进去么?” 意玲珑没好气地道:“道歉的话不要说了。我狼狗的死,不是说几句话就能了的。” 庒琂尴尬一笑,道:“狼狗的死,姑娘怪我,我无话可说。可姑娘是否听说,狼狗又回来了?变了身,成红毛……” 想拐口说红毛狐狸,不曾想,屋里忽然响起一阵水声。 庒琂听闻屋里有动静,眼神不自主往里头看,顿住了说话。心里沉想,屋里还有人? 那会儿,意玲珑已狠狠地关上门。 再回到娜扎姨娘屋里,庒琂有意无意的问:“你们姑娘屋里有客人?” 篱竹园的丫头婆子听闻,奇怪地对望,摇头。 此处,自然无人知晓,意玲珑屋里住有一人,是白发鬼母。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三章:往昔奇孽 网om,。东府派人来篱竹园接大奶奶,庒琂趁时,也离开北府回镜花谢。期间,并无风波,亦无人再来关切话语。 从篱竹园出来,大奶奶多次暗示庒琂,自己并未完成任务,也就是没能打听到红毛狐狸的事儿。庒琂知悉,只让她好生歇养。可她们此次在篱竹园行走,大致情形也探出一二了: 一、红毛狐狸有无,待考究。 二、仙缘庵旧人,未在北府,也未在篱竹园。闹那么大的事儿,没看到旧人熟脸。 三、篱竹园与北府内部不能融和,势如水火。 回到镜花谢,庒琂主仆三人围在炕上议论这事儿。 庒琂陷入自责,不该让大奶奶陷入险境。三喜则表示北府的人心眼坏,意玲珑该借机收拾她们。子素冷言冷语嘲讽北府,却也不帮大奶奶。 主仆三人各生自相,话不投机,闷气而坐。若不是庄玳忽然到访,她们三人就这般愣坐到晚间。 而庄玳来,还带肃远在旁。 不知他们怎忽然来了? 庄玳一进门,欢喜地先给庒琂道喜,祝愿她寿辰在即,年年有日,时时顺遂。肃远也顺祝一番。其后,庄玳不避嫌地道:“我听说妹妹去篱竹园了,那边出了事儿。嫂子在那边落水了,是那意姑娘救的人。真没想到,那意姑娘还真好心。平日我瞧错她了。妹妹走那边,可瞧到红毛狐狸了?” 庒琂红脸摇头,见肃远在,她觉着该回避谈论此事。 庄玳哀叹一声,道:“妹妹不必回避肃远,我跟他说了。肃远说,世上红狐多,白狐少。府里出现红狐有何奇怪。” 肃远则笑道:“都说狐狸狡诈,魅妖之首。善变是有的。先秦《邶风·北风》有诗句曰:‘莫*狐,莫黑匪乌’,上了古书的。并非我乱说。” 庒琂点头应道:“贝子说的很是,可见我们读过的书少,不常记也是有的。《诗集传》有说‘狐者,妖媚之兽’,我竟忘它的本性了。” 庄玳看肃远和庒琂这般对答,很是羡慕,但自己没有典故,无从插话,故此,摇头笑道:“妹妹和肃远狐论起来了。” 旁侧,子素冷笑道:“依我觉着,狐并非妖媚贬匪之物。《礼记·檀弓上》述前人的话说‘狐死正丘首,仁也’,《白虎通义》也说:‘狐死首丘,不忘本也,明安不忘危也’。若说妖媚,不是贬这神物了。” 庄玳拍手称绝,庒琂和肃远急红了脸面,都不敢回嘴应答。 庄玳道:“论学识,素姑娘深藏不露。论才识,肃远随口就来。论见地,琂妹妹比我高。” 庒琂倩笑勾首,道:“我只是胡说,三哥哥别笑我。”又让三喜去备茶。 茶未来,庄玳接着对庒琂道:“妹妹知道我为何来么?” 庒琂自然不知。 庄玳道:“明日是妹妹的寿辰,原本说在我们府上过。今日老太太改口了,就说在中府过。” 子素道:“不正好么?” 庄玳道:“不好呀!回我们府上过,才好呢!没那么多麻烦事儿。” 庒琂不解,问:“怎麻烦了?” 庄玳笑了笑,没应,把肃远望住。 肃远说:“我也觉着麻烦了。你们二太太不知听谁说仙缘庵出现过红毛狐狸,又因这几日府里不太平,又闹红毛狐狸来。觉着不祥,想请仙缘庵的姑子来祷念祷念,并给姑娘祝寿。” 听毕,庒琂很是震惊。 三喜托着茶盘进来,也听到了,吓得杯盘斜倒碎地。 子素听闻后,倒镇静,面目清冷道:“爷两个别说这些吓唬人。”一面去帮三喜收拾地上。 庄玳道:“我也觉着神叨了,府里不让供佛,原先我们凤凰阁供过菩萨,也迁了呢。现在又信这些了。不过,为妹妹祝生日,也无妨。图个吉利热闹。” 庒琂听后,心里冷笑。若说庄府不信佛,不信妖神怪论,原先为何要供?还让人禁口?如今还要去请姑子祷念?去年,碧池被大爷庄顼赎身出来,安住在城南老宅,那老宅子不正是供奉祖先和神灵的地方?在仙缘庵避难时,还见过庄府的仆妇去那边上香,若不信神佛,怎有这些动作?可见这府里人表里不如一,说一套背后做一套。 到底而言,庄府的行为让庒琂反感了。眼下听庄玳说这些,她不好发作,随便地应个笑。 肃远道:“玳哥子来找我,邀我跟他一起去仙缘庵请。可巧,二老爷又不让去,说已吩咐人去了。我就怪他做事鲁莽,没人吩咐的事儿,净是自己做主。” 庄玳红起脸面向庒琂道:“你我都欠妹妹的情,有这等殷勤可献,为何不去?琂妹妹生日,好歹我们表示下心意才说得过去。况且,你借别人的手镯倒模子,如今该谢人家的意了。” 肃远笑道:“是你自己不好意思去见姑子,非要拉我作陪。” 庄玳笑红了脸,挠头。 听来听去,庒琂大致明白了,因而,道:“二位就是为这事儿来跟我说一声?” 庄玳连连摆手:“不不!我原是要来瞧妹妹的,可又怕妹妹不见我。因我没送妹妹回来,想必妹妹还生我的气。我去请姑子,算是诚心向妹妹赔罪了,谁知,二老爷不让去。到底也要来跟妹妹言语一声,让妹妹知道我的诚心。” 庒琂笑道:“都说了,我生你什么气了。没有的事儿。放心吧!” 庄玳欢喜,道:“妹妹果真不生气?” 是的呢,庒琂从西府凤凰阁回镜花谢,庄玳没来送,是庄玝护送回来。他后来巴巴的跟庄玝来寻半圈,知道她去东府滚园,又跑去滚园。 如今,就为这事儿。 庄玳又道:“我想来想去,今日不解决得不到妹妹原谅。明日生日,我怎么上席坐下。没脸面对妹妹说话了。如今妹妹不生气,那我明日多吃几杯酒。” 庒琂笑脸点头。此时,心里已不想生日的事,也不想红毛狐狸了。因庄玳才刚传递一个讯息,他们要请仙缘庵的人来,如真这样,是要撞上旧人了,自己的身份岂不是要败露? 庒琂顿时紧张难安。 子素和三喜收拾好地上的残余碎片,走过来撵客,道:“爷两个,我们姑娘在篱竹园惊吓半日,才回来安一会子神,你们又来吓唬她。求你们行行好,让她歇会儿神吧。” 这样说,庄玳和肃远不好停留了。 两人临行前,肃远有情有意的对庒琂道:“明日我带份薄礼来给姑娘过生日。今日忽然打扰,请姑娘原谅。” 庒琂端礼致谢,送他们出门。 那两人走后,子素和三喜笑对庒琂:“贝子倒是有心,为人谦和有礼,也稳重。三爷跟他是表兄弟,怎么行头做派差那么远?” 庒琂也不答,让三喜去把院门关好。 关了门,庒琂才对二人道:“明日,仙缘庵的人要来。怎么办?” 子素也听到他们说了,便笑道:“姑娘担心多余了。老太太和四位老爷知道姑娘身份的。他们有心去请,想必提前禁了口的,怕什么!” 庒琂道:“你没听到肃远说,是二太太请的?我的身份,太太们还不知道的呢!可又说二老爷点头,这让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二老爷点头,那么二太太也知道我身份了。” 庒琂的意思是二太太曹氏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应该为难自己呀。 子素和三喜听完,愣住了,便也思考这事儿。 过了一会儿,子素建议道:“不然,晚些时候去吃晚饭,你跟老太太提一提。” 庒琂摇头,叹气。一时间,不知如何打算。因而,不安道:“要不,去东府给嫂子先言语一声?” 子素说不去。 三喜看子素的脸色,也摇头。 庒琂道:“我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子素道:“昔日是,今日不是了。姑娘啊,你以为人家去北府帮你打探红毛狐狸,谁知是去给二太太那母老虎请安了。你会错了情。真不知道这位嫂子安什么心呢!姑娘不防着点,还这般掏心掏肺,日后要吃亏呀。” 庒琂不愿听见这些,可也不想跟子素翻脸,便不说了,侧身躺下去歇会儿神,思想着北府的人怎么就去仙缘庵请尼姑了呢?不知请哪一位老相识来庄府。 其实,请姑子来府里做法,是曹氏一人的意思。原因极其简单,北府接二连三出事故,先是白毛妖怪,又是娜扎姨娘肚子孽胎,再是红毛狐狸,后是大奶奶落水,皆是不祥。毕竟,北府掌握全府的财权和生意经济,忽然生出这些怪事,必要之时要信的,若不然,怎逢凶化吉,财源滚滚? 那会儿,从篱竹园送走老太太,曹氏心神不定,还一面咒骂篱竹园地界犯阎罗,出妖怪。遂而,让贵圆和玉圆来商量,说想请和尚来做法。 贵圆和玉圆觉着请和尚不妥,男僧不方便不说,而且府里禁这些,不好张扬去请,请来了不好安顿。因而想起以前府里常供奉的仙缘庵,便建议去请姑子。 曹氏接受贵圆和玉圆的建议,私下让婆子去仙缘庵,正好侄儿曹营官来,就让曹营官跟去,并拿些银子给他捎去,多是想贿赂下姑子,好叫姑子们禁口,避讳一些进府。此处,曹氏是想藏着掖着在北府过场就完了,一旦被老太太等人发现,推脱说给琂姑娘过生日祝祷。 后来,曹营官口齿没关死,抖漏给庄玳知道,庄玳听说是为庒琂过生日而去的请姑子,赶紧揽在身上,情由如庄玳跟庒琂所说那样。平日,曹营官、庄玳、肃远的关系极好,曹营官经不过庄玳的磨,就答应了。两人悄悄地让婆子不必去了,又悄悄地去邀肃远,想三人一同去请。此处做法,庄玳和曹营官心知肚明,万一被追责,肃远贝子在场,太太们不好责罚。 谁知,肃远找来了,曹营官则说,去仙缘庵的事二老爷不让去,改派他人。 实际上,二老爷庄禄听闻要派人请仙缘庵,不仅震惊,还震怒,赶紧让人悬崖勒马,怒怪曹氏。庄禄可是知道庒琂真实身份的人啊,仙缘庵的人来庄府,去年的事不就败露了? 曹氏不理解庄禄为何这般震怒,便跟他吵了起来。总之,曹氏这般做都是为了二老爷,为了庄府。 夫妻二人关起门来,你一句我一句,对骂得昏天黑地。 最可恨的是庄禄借此指责曹氏是醋缸子,看不得自己对篱竹园好,非得弄出事故让老太太关注。 听庄禄如此说,曹氏那怒火,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 这便是北府请仙缘庵姑子的真实情况。 而庄琂听庄玳和肃远的说辞,只了解片面,并未全。如今,她心神不宁,生怕姑子来了坏事儿,又思想起二太太曹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何还如此对待自己?庄府其他人也知道了么? 谁料,迂回往返,故事中之故事,并非如此。 所谓生日,是生事之大日。 怪哉!且看吧。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四章:生辰担 网om,。二月十九,庒琂生日。 按老太太的意思,这是庒琂来庄府的第一年,头一回过生日,必须得办闹热一些;作为西府的女儿,该回西府办。老太太那日让太太们到寿中居议论,便是为此。在西府办生日,西府须将生日涉及的宴席和玩耍花样预备齐全,平日里,西府哪有这方面统筹的经验,俱是北府二太太操持,因而,老太太主意让曹氏打理,帮西府准备。谁知,出了篱竹园的事儿,老太太临时更改,原要在西府办生日宴重新移回中府来办。 头先,按在西府办,由西府出面下帖请人。三老爷庄勤说是内家子生日,拟单让郡主自己拟,再交给曹氏,然后照单下帖。如今,帖子都已发出去了,俱是郡主家里人,还有一些常与庄府走动的熟悉客人。达官高贵俱是不请。 放帖子时,庄琻悄悄去翻看,看都请了谁,翻来翻去,看到请的人有郡主娘家王府,还有锦书张府,与北府有联姻的佟府与和府,再有一些旧时与庄府很是要好的近些年又不怎走动的人,叫得上名或叫不上名,算下来大约几桌子人。按老太太所说,该是闹热些,这么几桌人也闹热不起来。 庄琻去问曹氏,那日都有什么好玩的节目。曹氏忙,不搭理她。庄琻跟曹氏说自己都看了帖子了,请的人都十分无趣,若没好玩的节目,那生日过得真是沉闷了,便要随放帖子的人出去递帖子,找乐趣。殊不知,庄琻想跟下帖的人去王府找肃远。 曹氏自然不允许庄琻出去的,出口骂了她。 庄琻说:“我只跟去王府,别家的不去。” 曹氏知庄琻的心事,啐她道:“请王府不用你操心,那是西府自己去的。” 庄琻依旧不肯就罢,欲跑去西府问,好让西府的带自己出去。因这,曹氏下令她禁足,不许出北府,还叫下人们将她看紧点儿。母亲下禁足令,又被看管着,庄琻无聊,拉起庄瑛去篱竹园那处湖边钓鱼,之后发生大奶奶沉湖落水的事。 如西府给庒琂过生日,原定是吃席和听戏,可玩一日。如今改回中府来办,行程或是有变。管家给曹氏递了话,说老太太近日精神头不好,听戏未免有些吵闹了,言下之意,提醒曹氏换节目。 曹氏自然明白,可不敢擅自做主,还是去问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给曹氏说,依旧按西府先前定下的办。于是,十九日,曹氏让人赶早出府去请戏班子,还让她侄儿曹营官跟去。 这日上半午,主要迎客。来的客人都是熟人,很是随意,客人们送的礼物各式各样,独王府送来的有区别,样子比其他人俗套些。只是一挑挂红的担子。 那会儿,庒琂没过寿中居作陪,还留在镜花谢。此处,老太太的意思是上半日她自个儿屋里玩,姑娘们来作陪,等晌午后再聚去中府听戏。因此,庒琂还在镜花谢,大约是换新装,贴新饰,以此打发时间。不一时,东府的四姑娘庄瑜先来了,陪一会子,接着庄玝也来了,领着南府六姑娘和七姑娘,唯独北府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没来。 听说客人们来了,庄玝起哄,说不知都有哪些熟脸的来,想过去瞧瞧,好拉来几个能玩一起玩。庒琂不好出去,只推说,先让客人陪老太太。庄玝调皮,把三喜推了出去,让她先去打探。于是,三喜去了。 三喜悄悄出镜花谢,正好,看到客人们的礼物送来寿中居。在寿中居院子外,搭有记礼桌子,凡送礼的都放在院子里,并到礼桌处记名留青。 那时,放礼之处,已堆满礼品,多是赠金送玉,每记一名,记录人皆要入库回报。如张三送锦盒三个,里头随礼三把玉如意,记录人一面记录,一面说某某头衔某某府赠西府琂姑娘生日之礼,锦盒三封,内置玉如意三把;之后叮嘱送礼的人进去吃茶,又告知等散席了府里有回礼。 瞧了一眼,大记如此,后见到王府的人来了,不如其他客人那般先差礼后来人。王府的人则是人和礼一同来,只见郡主、庄玳、庄璞在前头引请,担礼的下人留在后头记名。客人随主人入内。 三喜因看到肃远了,正好肃远也望来这边,出于害羞和怕责怪,她赶紧抽身飞跑回来。 一进屋,三喜道:“肃远贝子他们府上的来了。二爷和三爷同太太在请。往老太太厅里去了。” 庄玝喜道:“其他人呢?” 三喜道:“倒没见。礼物满地都是,想是进去了。” 庄玝笑了笑,说趁他们不在,先去翻一下礼物,看有什么好玩好吃的。说完,领着六姑娘和七姑娘去了。庄瑜想拦,还拦不下来。 等庄玝出去,庄瑜对庒琂道:“玝妹妹也不怕太太说,有客人没到的呢,居然敢去开封。多失礼呀。” 庒琂笑道:“要我说也无妨吧,在南境,那些行商的外国人,他们送你礼物,不当面开,人家还不乐意。说你不喜欢了,不给他们面子。” 庄瑜道:“姐姐还说外国人,我们老爷常说,洋人蛊魅,多是哗众取宠,掀波浪之人。我中华大地,乃是礼仪之邦,怎和那些红毛绿鬼作比较。姐姐别一会子说这些给太太老爷们知道,免得他们不管你是不是生日,得给你一顿好说的。” 庒琂感激相笑,连连道:“知道了,知道了。” 语音刚停,庄玝的笑声从外头传进来,转眼看到六姑娘和七姑娘先跑入屋,两人手里各执一把玉如意,当是耍刀剑,相互挥击。 庄瑜怕打碎了伤人,便去制止:“六妹妹七妹妹不许胡闹,赶紧收起来。这是给琂姐姐的生日礼物。你打碎了,过会子让你们南府的赔。” 六姑娘嘟着嘴巴,赶紧将玉如意收在背后不给庄瑜。 七姑娘则递给庒琂,道:“我是拿给琂姐姐的。这叫借花献佛。四姐姐不懂了。” 庄瑜很是无奈,皱眉头向七姑娘笑。 外头。 庄玝依旧笑声爽朗,已进来了。她身后,还有一众人,无非是庄玳、肃远、锦书。 进来后,庄玝直往庒琂面前来,说:“我告诉你们一件趣事。头先我出去,看到客人都到老太太那儿去请安了。我让人来镜花谢坐坐,有人不给面子了,推了一拨人,就来这么一小波。” 原来,庄玝出去,看了一圈礼物,六姑娘和七姑娘翻箱倒腾,取了玉如意来玩,她觉着无趣,只身跑近里厅,瞧什么人来了。到那里,看到坐满了人。锦书和庄琻、庄瑛两姐妹在说话,庄玳和庄璞跟肃远、张郎、佟大少爷,和鸿藻为一堆,他们各自的家人则坐着跟老太太说话。因看到那么多人,庄玝不好进去,索性想,让年纪相仿的都出来,往镜花谢去玩。谁知,庄玝低声叫唤半日竟没人听到。要不是六姑娘七姑娘在外头争玉如意庄玳出来瞧,庄玝还没法叫里头的人出来呢。 等庄玝拉住庄玳说:“哥哥,叫大家去镜花谢吧,琂姐姐那边好玩一些,跟太太们一处,说话都不自在的。” 正合庄玳的意思。 于是,庄玳进去悄悄的挨个传递。 到离开时,庄琻不来,拉住她妹妹庄瑛也不给去,佟大少爷看庄琻的脸色,没敢动,和鸿藻碍于面子自然不动的,自顾跟庄璞说话。到底,只有庄玳、肃远、张锦书一道出去了。 几人进来见庒琂,相互端过礼。 因都相互熟悉,说话开放,不见有何拘谨。借这机会,庄玳从身上摸出一个礼物送给庒琂,说道:“妹妹生日,我没什么好礼物送的,做了个小手艺。外头生辰大担子,我送妹妹小生辰担吧!”便托出一个用红纸折的礼挑,跟担礼模样无二,很是别致喜庆。 庒琂接到手里,极其欢喜,连连感激,刚想客气几句,锦书也道:“原本说晚些再给,玳三爷就破个头例了,叫我们如何站处?就你给,我们没拿出手的,好意思坐下吃茶?” 锦书一面责怪庄玳,一面叫丫头上前来,她的丫头笑吟吟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锦书接过来,直递给庒琂,道:“我没什么礼物。姑娘瞧瞧吧,看得上眼的就收着,看不上眼的随意打发给什么人。” 庒琂红脸娇笑,拿了过来,也不打开,想让子素收好。岂料,锦书道:“姑娘打开看看。” 庒琂是想打开,才刚听庄瑜说那些话,自己怎好开启?如今送礼的人说话了,便动手开了。只见盒子里是叠有一方手绢,拿出来细看,上头是锦绣打底,纹线上订有珍珠籽儿,花样清丽富贵,跟时下那些官家小姐太太们用的一样款式。 庒琂谢道:“让锦姑娘破费了。” 锦书道:“就是没拿得出手的生辰担,才铆这一页手绢。我听说姑娘送给姑娘们手绢,每人都有。我不如姑娘大气,小气家家的就一绢子。请姑娘喜欢。” 庒琂道:“我很喜欢。” 几人又围着手绢指手画脚评论一番,多是褒扬锦书手工精制。锦书只淡淡说:“说不上精制的,我觉着俗气了。可没法子,给通知的时间紧,外头买办的不合意,怕姑娘怪我不够诚心。就随意做这个。” 众人言言笑笑,大约过好一会子,肃远磨磨蹭蹭的在一边,摸索出一份礼物。 还没等肃远亲自出口表达,庄玳看到,显得大惊,指着肃远手中的东西乱叫。 众人这才看向肃远,并且眼咕咕望他手中的礼物。 肃远红脸,双手托向庒琂。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五章:险中求(上) 网om,。肃远的礼物也是生辰担。 庒琂看他诚心诚意的托在手中,不好不去接,接了又不好面对庄玳。 只是,肃远的生辰担并非红纸折叠,那是大核桃雕刻镂空而成。论精致和手工,这礼物是极品,是上成礼物了。 庒琂先感谢一番,再仔细看礼物。 肃远道:“要是我预先知道玳哥儿送生辰担,我就改别的。昨日我还说,姑娘生日我送份薄礼,如今看来,连薄礼都算不上,真是惭愧了。” 庄玳一脸不悦,大致对比了下肃远的礼物跟自己的礼物,心中泾渭分明,知肃远的比自己的好,用了心思的。 庄玝打趣道:“表哥家里也送一大担子,你又何苦送小担子呢!外头挂红了,你这小担子没红,我看不够诚心。”催促庒琂道:“姐姐,退了退了!” 说着呢,锦书绯红了脸面,让子素把庄玳那红纸生辰担拿来,也不管庄玳表现如何难堪,她当她们的面,将庄玳的礼物撕了,揉捏出一团花样,然后别在肃远的核桃生辰担上。 完毕,锦书道:“齐全了,生辰担,挂了大红。” 那时,庒琂想制止,已然来不及。 庄玳很是心疼,皱眉头叹息道:“原来,我是为他人做嫁衣的。锦姐姐过份了些,就拿我的来凑趣儿。” 锦书连连致歉,众人又安慰庄玳一番,刚和气言笑其他,庄琻和庄瑛来了,曹营官也跟在她们身后。 三人进来,屋里人原本的笑声停住。 只见庄琻笑意绵绵入屋,道:“什么开心事?我也来听乐一乐。” 庄玳怏怏不乐道:“有人拿我寻开心。二姐姐才来给错过了。就这个。”拿起肃远那个生辰担递给她。 庄琻接过来,用心端详,啧啧赞叹,道:“这玩意儿好看着呢!谁做的?赶明儿也送我一个。” 庒琂道:“二姐姐喜欢就拿去吧!”说着,小心翼翼的看肃远半眼。 肃远听闻,心痛的神色涌在脸上,却不好张声。 这方,庄玝过去扶庄琻来坐,一面笑问:“姐姐怎么来了?那边都妥了?却又是你们三个,还有人不好意思露脸么?我们姑娘家脸皮厚的不介意,他们比我们还要脸呢。” 庄琻白了庄玝一眼,道:“是你自个儿不要脸,别带上我们。”再是端详手中的生辰担,爱不惜手的样子,热望住庒琂问:“果真送我?” 庒琂点头,肃远则摇头摆手。 锦书看得清楚肃远不愿意的,便从庄琻手中抢下来,还回庒琂手中,道:“那也要看二姑娘拿什么宝贝来换。” 庄琻红脸道:“这怎么说的?才刚已送我了,又反口。还想讹人。你这什么来路的官家贼小姐?” 这话,明显是跟锦书逗笑的。谁知庒琂听到“官家贼小姐”话儿心中生出几分涩疼,这话明明说自己的呢!往下想,昨日北府去请仙缘庵,是二太太和二老爷下的意,可见二太太知晓自己身份了,她们的姑娘也知道了,如不然,此刻庄琻怎会出口“官家贼小姐”,拿话取笑人? 庄玝讥笑道:“姐姐要是拿了去,你才是官家贼小姐呢!这物儿是别人送给琂姐姐的生日礼物,好意思出口讨呢!讨不到还取笑人家,好在锦姐姐脾气好没心怪你。“ 庄琻噗嗤捂嘴笑,因看到庄瑜在庒琂边上坐,静静的,稍稍望去一眼,两人之前相互置气,到底尚未和解。庄瑛跟庄瑜要好,庄玝拉扶庄琻落坐,庄瑛自己挨在庄瑜边上坐,陪着看笑,没话。因听到送礼物的事儿,大致听到庄瑜也没送,庄琻便没完没了提及这茬儿。 余下,只有庄琻、锦书、庄玝三人叽叽喳喳斗嘴。 至终,问到生辰担是谁送的,庄玳才指着肃远说是他送。庄琻听闻核桃生辰担是肃远的礼物,再深望那东西,更是不舍了,转眼投目给肃远,笑道:“赶明儿我生日,贝子也送我一个吧!” 肃远极其尴尬,回道:“去年,姑娘说想要玉萝卜,我正好存了一个,等那日再送给姑娘。” 庄琻不满道:“玉萝卜和这核桃担子一样?” 肃远道:“不一样啊,那个是玉,这个是核桃。” 庄琻道:“我的意思,都是你做?” 肃远道:“玉萝卜是祥云珠宝阁的师傅做的。那玉是缅甸过来的青玉,我跟人赌石,得了一枚,正好做那萝卜,兑现去年应姑娘的话了。” 庄琻道:“我不要萝卜,也想要琂妹妹这个。” 肃远道:“哎哟,可巧没那么大的核桃了。” 庄琻奴起嘴巴,略显得不悦,终究含笑应对,便不言语。庒琂看着尴尬,又说这礼物如贝子不介意,自己愿转送给二姐姐。庄琻推说不敢要,才刚只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因担心肃远等人小看了自己,庄琻对自己丫头万金道:“你回去把箱底的礼物拿来,家家都送了,我们不送,是什么意思?” 庄玝捂嘴笑,道:“姐姐多心了。哪里家家送了?我没送,四姐姐没送,六妹妹没送,七妹妹也没送。” 庄琻道:“你们送不送与我何干,那是你们跟琂妹妹情分薄。我可不做情分薄的人。万金,回去拿。” 庄琻认真起来了呢! 庄玝原本还笑脸满面,见万金听话退出去,那笑脸僵住了,转头去看四姑娘庄瑜。里头的意思,庄琻吩咐丫头回去取礼物,至后落下自己跟四姑娘没礼物了。 庒琂不想让人难堪,便对三喜道:“你去留住万金姐姐,别辛苦她跑了。”再对庄琻道:“姐姐的心意我知道的,不劳动此时。” 那会儿,三喜听话出去叫住万金。 等三喜和万金再进屋里,听到庒琂笑对庄琻说:“这生日过不过都无妨,可老太太给做,我不好意思推得。看吧,过个生日,白吃的白喝的,还白向你们拿礼物。这叫我怎么呆得心安理得?” 话里的意思,表明自己是外来的,正应了“管家贼小姐”的话头,暗示给庄琻知道。 庄琻不知庒琂的意思,只管是庒琂在客气。 实际,庒琂也是客气。 见几人折腾来折腾去的说话就为一件礼物,很是冗繁。曹营官坐在一边,默默笑道:“你们都有礼物,单我没有。可我老实交代吧,我这两日忙前忙后,没得空准备。琂姑娘的礼物,我后头补,可使得?” 说着,众人都笑了。 曹营官怕庒琂介意,还怕众人以为是他小气有意推脱,便再补充道:“我没空儿这事儿,玳哥儿和肃远知道的。” 庄玳勾头笑,没作答。肃远倒是点头。 庒琂连连向曹营官端礼,表示感谢。 庄玝怪问:“那你忙什么去了?你们北府的通日在忙,没见一个闲的。” 曹营官嬉笑道:“这我不敢说了。” 庄琻推了曹营官一手,催促道:“只管说给五丫头知道,她们吃的用的可不就是我们北府忙碌出来的?还好你不是我们府里的,说出来给她知道,正合理。” 曹营官面红耳赤,连连摆手,又不住望眼朝外,看有无他人。然后,他低声对众人道:“要说礼物,我不是没准备。论起来也算得一份儿。如今没使出,不好说成礼物了。” 见曹营官这般神秘,众人未免起好奇。 庄玳道:“有你表现的时候,扭捏打哑谜是什么意思。过了今日,你再言语,当不得礼物了。这个情,我们琂妹妹可不受。日后不必还你人情。” 曹营官赶紧作揖,连叠道:“哎呀呀,我的爷,你说的什么话。怎成送人情讨人情的了?你我才多大的人,就论这些。别让太太老爷们听到笑话我们。” 庄玳啐道:“废话,赶紧说。什么礼物?” 曹营官不好意思道:“我的礼物拿不出,在心上的。” 众人以为他说笑话,都“去”的厌恶啐他。庒琂也被他逗笑了,直是捂嘴。 末了,曹营官无奈道:“说了你们不信。还当我说笑话。别人笑可以,琂姑娘不许笑。不然啊,真是白煞我奔波的腿脚,辛苦我的苦心了。”再见众人依旧笑,他气恼道:“我才刚从外头回府落屋,茶都没吃一口就往这儿来了。你们真不知道我忙什么去了呢!我呀,先跟人去请戏,邀了多少口舌才请到几位角儿。” 锦书实在听不下去,翻白眼笑道:“哎哟,您这……叫人说什么好。也能当礼物来讲?” 曹营官正色道:“我没说这是礼物。我礼物是菩萨保佑的福典,专程给琂姑娘请的,够诚心的吧?” 众人听不懂。 曹营官看众人的神色,他再三叹息,不住地挤眉弄眼向庄玳和肃远。那两人相互对望,没明白。接着,曹营官拍大腿道:“他们两个知道底细的。还假装不配合。我问你们两个,昨日谁要跟我去仙缘庵了?” 仙缘庵?众人巴巴地望住曹营官。庒琂听到那三个字,心里猛然“咯噔”,寒毛立起,直望住子素和三喜。是的,请仙缘庵的人入府,这是庒琂担心的大事儿。 当下,庄玳问:“不是说二老爷指派人去请了?当不得是你功劳。” 曹营官摇头晃脑,道:“还真是我功劳。二老爷压根没叫人去请。我大姑……你们二太太晨早又差我去。我请戏那会子,又独跑了一趟仙缘庵。人都请回来了。” 庄玳和肃远显得很惊讶。 庒琂哪里有心情应对,顺口急问:“请仙缘庵的谁?” 这话问得奇怪,众人都将庒琂望住。 子素在跟旁干咳一声,有意提醒。庒琂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请哪位菩萨?” 曹营官捂住笑个不停,摇头道:“哪敢抬菩萨进府,太太让姑子包个塑泥小菩萨并个香案炉。只请两个人,多的怕不好安排。” 庄琻不解道:“这是多久的事?我怎一丝消息都没听到?” 曹营官摆手笑,说:“二老爷还不知道呢,这事儿你太太有心瞒着。如今我跟你们说了,到时别把我出卖了才好。” 其实,庒琂关心的是请仙缘庵的哪位姑子来,可是曹营官一直没说,她又不好再问了。她心里暗怕,万一是老相识老仇怨,到时碰见难以收场了,毕竟,自己的真实身份,庄府大多数人还不知晓呢!况且,仙缘庵昔日那段血光遭遇,还与自己有莫大的牵连。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六章:险中求(中) 网om,。曹营官受曹氏吩咐,晨早出去请戏,顺脚儿又去仙缘庵请姑子。所请到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纯光,一个是纯光的徒弟叫普度的。 这,是庒琂所料想不到的结果。深思可怕的是,纯光当初没被官兵抓拿?仙缘庵不是被血洗了么?作为事件的牵引者,纯光怎从血路中存活出来,如今还能健在仙缘庵? 这些问题,庒琂即便当面见到她,也未必敢问,何况还没到机会让她们相见呢。 此时,众人在镜花谢小坐,说了礼物,又说请哪些客人,都有什么人来。还没论个明白透彻给庒琂知道,寿中居派人来传话,说让琂姑娘过去见客人,客人们要给姑娘拜寿。 镜花谢坐着的人听闻,雀跃起来,拥拥簇簇的,推着庒琂往寿中居去了。 进入寿中居里厅,一路上排站满了下人,相比平日,今日算大派众了,个个面貌光鲜,站着那些人有是庄府的,有是外头客人的仆子,俱是一团和气。 庒琂被推走在前头,庄玳和肃远随左右,庄琻等姐妹姑娘们在后。才刚跨门,就有小丫头子报说:“琂姑娘和爷们、姑娘们来了。” 恰时,厅里欢声笑语嘎然顿住,个个扭头看门帘外头。 门帘处,只见几个影子投在地上,没转眼功夫,一波人你推我簇,捂嘴娇笑迎进,是庒琂她们。当下,有客人的子女认识庄府的女孩们,都赶忙出来端礼迎接。 老太太坐在主位炕头上,边坐的是老福晋,老福晋对头坐一位年老长者,年岁跟老太太差不多,不知怎么称呼。进来那会子,庒琂看见老太太请茶,依稀听到称呼她为“白老娘。” 等人齐站进来,老太太发话对庒琂道:“儿啊,这些贵客专程为你过生辰的。今日虽说你最大,可也须得给老贵人们下礼才合适。” 等老太太说完,庒琂朝炕方向跪下,磕头,又转方向给诸位客人磕头。 老太太等人笑得合不拢嘴了,只见老福晋道:“有礼了有礼了。” 老太太笑道:“可以扶起来了,其他人不必跪。免折她们的寿。”便又挨个儿给庒琂介绍人。介绍到白老娘时,老太太对白老娘说:“上回隆府老姐儿的大寿,原让这丫头跟去,巧遇见她身子不安,没机会给老姐儿们见。今日,倒先给你磕头了。” 白老娘细细端详庒琂,赞道:“这位姑娘的眉目,瞧着跟你当年有几分像。不要说认的恩亲了,你说嫡亲我也信。可亏生得这副好模样,当年大姑娘没嫁出去,落得都没她水灵呢!” 众人俱笑了,那是夸赞庒琂。 白老娘的话,听的人都以为说是大姑娘庄瑚。 老太太心里很清楚,白老娘指的“大姑娘”乃是庄惠,是庒琂的母亲。老太太只顾点头,不应接什么话。白老娘又说:“过了今日,该十几了?” 庒琂红脸回道:“十八。” 白老娘笑出一条眼缝儿,对太太们以及老太太道:“十八了!该指一门了。” 老太太点头道:“承你回去帮看看,有合适的给撮一撮。” 白老娘凑过身子,眼睛勾向老福晋道:“我敢说什么大话了,她外祖母在这儿呢!”又勾向郡主,说:“如今她老娘也在,要央人,也是她们央。你坐享受就成了。” 老太太道:“这孩子比不得府里的孩子。要是府里的这些我还不挂心的呢!她呀,命苦得很,没进来之前,替我那孙子挨一刀子儿,差些命都没了。” 于是,众人开始调说亲事,白老娘说她白家府里的孙子有好几个,年纪也正好,不然呢,庄府人应了,让庒琂舍了过去给白家做媳妇儿。因是说笑话,老太太等人都说使得。尔后,挨个儿说庄府的姑娘们少爷们的亲事,说来说去,最后只说二姑娘和三姑娘。 此处尴尬不堪了,一则,庄琻和庄瑛脸色红了又紫紫了又白,巴不得有条地缝让藏起来,因佟府跟和府的都在场,两位配亲的少爷也在;二则,两位被议论的姑娘的母亲曹氏不在,没正经的家长帮挡羞。 所以,庄琻和庄瑛羞场,难安啊! 因而,老太太问道:“二太太怎么还没来?” 庄瑚回答说:“想必太太不放心,在安排午后的戏呢!” 殊不知,曹氏此刻并非安排午后唱戏,而是在北府议论如何做法赶妖。庄瑚回了老太太的话后,又让刀凤、剑秋两人去后头院子找曹氏。没一会儿,刀凤、剑秋回来报告给庄瑚,私声说没见着曹氏。 听毕,庄瑚没禀报给老太太,趁那一屋人说得闹热,她自己出去了。 到了外头,才细致问刀凤:“说二姑娘的事儿,太太怎就不来呢!你们都找清楚了?” 刀凤说:“看了一圈问了一圈,都说没见。太太头先来安排,领班子的人到后头,转眼就不见了。底下的人都以为跟我们一处呢!厨房还有许多的菜没配齐,那里的人还想找她问,这会子没见人。也在着急呢。” 于是,庄瑚叹气,先去厨房盯一眼,叮嘱了些许的话,又往戏院那边去,果然没见曹氏。因而,庄瑚道:“你们在后头看着点儿,我看时候快到了。让唱戏的那些人中午餐点也甭吃了,赶紧捯饬好了上场。几屋的人,坐到什么时候呢!老太太催,就没得说了。” 刀凤和剑秋应答,各自去了。 庄瑚后头也没回寿中居,而是赶往北府去。 到了北府门外,正好见到娜扎姨娘跟意玲珑出来,想必她们此刻要赶去寿中居。 庄瑚不能当是不见,假声假气随意说一句:“过去呢?” 娜扎姨娘以为庄瑚不是跟自己说话,没答。相互擦肩,如同陌生过客。庄瑚进了门,心里有些不安逸了,稍稍立住,扭头望一回。那当时,意玲珑也转头去看庄瑚。等庄瑚走后,意玲珑心思沉沉对娜扎姨娘道:“娘子先跟她们去,我晚一些过来吧。” 娜扎姨娘点头,由着酸梅和辣椒两名丫头扶着继续走。 意玲珑则转身回篱竹园。此处,有些小故事。 意玲珑出来前,曹氏差人在篱竹园外头瞧,也不知道瞧什么,意玲珑拉不下面子去问,又觉着奇怪可疑,遂而让丫头子去问。等问到曹氏的丫头,回来告知她说:“太太让来瞧,姨娘去琂姑娘那边没有。” 意玲珑听闻后,嗤之以鼻,不搭理了。等过一阵子,又有曹氏的人来。意玲珑觉着蹊跷,想是曹氏已知晓这里藏个陌生人,等她们离开,好来搜捉。 意玲珑实在忍不住气愤,冲出去对曹氏的丫头道:“瞧什么呢,琂姑娘那儿我们不去了。” 那丫头吓得拔腿就跑,后头也没见再来。 总归,意玲珑说的是气话,头日接了别人的新衣裳,老太太又邀请过去坐席,怎能不去?自己也想看看排场。之后,她和娜扎姨娘换了新衣裳,略是坐一会子,便出去了。出门前,在屋里仔仔细细叮嘱白发鬼母,让她老实一点,然后才出门。出门当下,又去找来两把大锁头,将自己那房门锁个严严实实的。丫头们见到,很是奇怪,就有问说:“姑娘怎么还上大锁?又不是出远门。” 意玲珑也是聪明,直接回说:“我看你们也得上锁才好,不然有人成心塞妖精进你屋里,到时又赶来悄悄搜罗,搜出来了你们一个个等死吧!” 因而,篱竹园的人都把房门上锁了。妥当之后,才各自干各自的去,意玲珑跟酸梅辣椒伺候娜扎姨娘出院。 如今在北府门外撞见庄瑚,意玲珑不安了。 她禁不住想:不会是那老虎婆叫来的吧,这位大姑娘翻墙揭瓦本事也是有的。要是由她动手,我那屋里不被翻了? 因这个,意玲珑才跟娜扎姨娘借口说东西落屋里,自己要回去拿。实际上,是回去蹲守,以防不测。 然而,大姑娘庄瑚是自己来的,并非曹氏传呼。她来北府,也不让丫头通传,直往曹氏院屋。那会儿,曹氏压根不知庄瑚来临。 庄瑚行进曹氏的院里,一路没见丫头们行走的影子。按平日,曹氏在的话,丫头们最忙碌的,不在院里显勤劳,也要在外头显现显现。她正犹豫是先进去,还是在外头自报一声,犹豫当下,见贵圆和玉圆托茶盏从里头走出来。 因见到庄瑚,贵圆和玉圆两丫头主觉端礼。 庄瑚趁势走上前,低声问:“有客人在?” 贵圆和玉圆有些不安,仍然故意作镇静模样。 贵圆闪烁道:“也没什么人。” 庄瑚望了那茶托,上头端放四口杯子,说没什么人,那是敷衍用的。于是,庄瑚识意,一面笑,一面主动退下去。 贵圆觉着失礼了,招呼玉圆自己端东西走,她则快步跟出来,拉住庄瑚,道:“大姑娘,是我说没什么人。太太是不防谁,大姑娘来了,自然要和大姑娘你说。”因而,又把庄瑚拉进院里,悄声道:“今日不是琂姑娘生日么?太太请了人,为琂姑娘来的。” 庄瑚惊异,曹氏跟镜花谢早是面和心不合,怎会为琂姑娘生日请客呢? 庄瑚道:“请的谁?有我不认识的?” 贵圆笑道:“大姑娘还真不认识。” 庄瑚更是疑惑了,道:“是谁?” 贵圆微微一笑,俯在她耳根细语。 庄瑚听完,脸色剧变,震惊不已,失声连连,道:“哎哟,怎使得?怎使得?”说着,摆手撒腿,要溜个干净,权当没碰到听见。 贵圆正要追出,原本在里头说话的曹氏听到动静出来瞧,刚好看到了。 只见曹氏扬手大声招呼庄瑚:“大姑娘怎就去了?进来坐会儿!” 庄瑚停下,心里叫苦,转过脸面时,又不得不假装微笑。暗地里,自己诅骂自己:好端端跑来做什么,还打听个什么鬼。 终究,庄瑚还是听招呼,向曹氏面前走去。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七章:险中求(下) om,。未等庄瑚走近,曹氏已下来拉住她的手,直往里头走。 进里间,赫然入目看到一个中年尼姑坐在炕沿,边上站一个小尼姑,下头凳子坐袁姨娘。因看到庄瑚进来,里头坐的两人知礼而起。 曹氏笑脸对尼姑介绍道:“这是我们府上的大姑娘。” 两位女尼稍稍弓身趋佛礼。曹氏又对庄瑚介绍道:“这二位是仙缘庵的姑子。这位是纯光大师父,这位是她的徒弟。” 庄瑚微笑见礼。 跟旁站着的袁姨娘,不太好张口说话,便告辞,说先去寿中居了。曹氏点头,也没看她,就让她先走了。 那袁姨娘是北府的二房姨太太,是庄禄的二老婆。平日极少跟众人处一块,也不怎么跟曹氏会面言语。今日倒奇怪了,居然跟曹氏同处一室品茗说事。庄瑚转头目送袁姨娘走,心里却暗暗吃惊。 庄瑚并不想参与进来,故此,急说道:“客人们都到齐了,老太太问太太哪儿去了。我让她们去寻,寻半圈没见。我怕老太太再问,就想太太会在自己府里忙呢,便过来了。” 曹氏一面请庄瑚坐,一面请纯光坐,自己先坐回炕边,叹声道:“就少不得我一时半会儿,那边的人和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老太太寻我做什么?” 庄瑚笑道:“因老福晋和白老娘几位高寿的提说亲事,围着我们二妹妹三妹妹两个议论,边上还坐着佟府,还有和府的。依这么议论,老爷和太太不在场,老太太觉着不合适。” 曹氏喜笑了,道:“哎哟,这还真亏了琂丫头生日,请来几位高寿老仙星,抬出了大吉利话儿。可巧了,我这儿也为琂丫头操心着呢!自个儿那两个丫头倒没搭理,瞧我这娘做得不尽道了,光想着别人。” 庄瑚听后,难为情起来。 纯光见状,蹙起眉头道:“太太是大善人,高寿老仙星心里喜欢,依我看,是真心话。” 曹氏听纯光那样抬举自己,心里别提多高兴,道:“大师父也这样抬举我。可见,我日里夜里忙,外头人见到,佛门神仙也见到的。”客气几句,便再对庄瑚道:“眼下我走不得,你回去帮我顶一顶。” 庄瑚巴不得曹氏让自己回去,可是,转念想,曹氏叫自己进来,难道只为让自己见两个尼姑? 果不其然,曹氏道:“大姑娘你随我来。”示意庄瑚跟她出去。 到了外头廊下,避开屋里的尼姑,低声对庄瑚道:“瞧见了?” 庄瑚眉目微挑,又急垂而下,笑道:“哎哟,太太,我什么都没见着。只见太太在屋里忙着。” 曹氏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拉住庄瑚的手,拍道:“不让你瞧见还招你来做什么,这会子见了就是见了。也不怕老太太和老爷怪我,私心都是为了府里的。” 因而,曹氏又把庄府一年半载里发生的怪事都托出来,说到篱竹园出妖怪那事,她更是显得忧心十分,还滴下眼泪珠子。 庄瑚听见,觉着曹氏也真心,有些可怜她了,便道:“我也是奇,奇有什么法子。老太太她们不信,不许我们信。所以,太太你要做什么,我当是没听见。” 曹氏感激道:“这就随你的意了。可我对大姑娘是没隐瞒的,刨根的给你知道。但凡老太太她们知道了,你不必蹚进来。心里知道我为何这般做,同情一下我,我也就知足了。” 庄瑚只能笑着,算应答了呢。 尔后,曹氏不留庄瑚了,差贵圆把她送出去。 送走庄瑚,贵圆刚想掉头回曹氏的内院,猛然闪眼见到远处墙角有一人,由于晃的快,没瞧真切,她叫唤两声没人应答,过去瞧了半眼也没见人,于是作罢回屋。 而被贵圆看到的人是意玲珑,她偷探庄瑚是否离去。如今,见庄瑚走了,她才安心,闪身从别的门出去,也赶去寿中居。 贵圆回到院中,不提见到什么。 反而,曹氏问她:“二房的真走了?” 贵圆回道:“袁姨娘是走了,太太要留她,怎叫她去了呢?” 曹氏摇头摆手:“罢了罢了,这等事我昏了头才跟她联手。看吧,到底还剩我一人。没良心没眼色的东西,大姑娘来就来,何苦先闪了呢!” 到底,曹氏对袁姨娘有些怨言,不过无奈啊,人走了。最后,让贵圆和玉圆去领几个经得住嘴舌的小丫头子来,一并吩咐道:“过会子,你们把香礼的物件儿都搬来这儿。” 贵圆斗胆问:“太太,那篱竹园的都去寿中居了,我们还过不过去?” 曹氏思想半分,道:“我怎疏忽这事儿了。”因问纯光:“大师父,这边摆了,还过去摆不去?” 纯光道:“太太说妖怪从另外屋舍起,理应要去一去才得。如今在太太院里施法,也只保一时半会子,不能消根除障。如在妖起之地行法,才可压得清净。” 曹氏道:“那成,按大师父的意思办。我原不怕那边的人,只是有个丫头嘴皮子厉害,不想让这样的烂人冲撞了大师父。” 纯光客气道:“佛曰慈悲,贱骂欺辱,皆是渡劫修炼。不用介怀的。” 曹氏道:“我这人思想深一些。大师父不解怀,那就让大师父你劳心了。要怎么个安排,尽管说。我们这儿几个人听你招呼。” 纯光稍稍回望自己徒弟,那徒弟识意,弓腰行个礼,出去了。 之后,纯光才正色道:“先在太太这儿做一场,后到近亲各屋做一场。这时间不长,只需把贡品礼物施舍好了,我拟出神符烧化之后,让在门口处洒,就完了。可在妖起之地,就得费劲一些,时间略长。” 曹氏听得入神,惊道:“大师父在我这边时间长没得问题,可那边能短尽管短吧。” 纯光料定曹氏心中忌讳。果不其然。 于是,纯光道:“也不是没法子,我们庵里有九盏天龙海灯,若想缩短做法时间,贡些香油,够燃七七四十九日,便得。” 曹氏是经商之人,听纯光言说,便知纯光所谓海灯,是要讨香油钱了。她没拒绝,急差贵圆道:“去拿出香油钱来!” 贵圆疑惑地望住纯光:“得拿多少?” 纯光道:“贱尼不敢打诳语,依太太的需求而定。若想时间缩得更短,便投的香油钱得多些,油多,燃的日子就久些,换这里的时间就随意短了。” 曹氏不耐烦地推贵圆道:“去吧!别问了,先拿一根金条来。” 贵圆有些心疼了,终究听令去拿。 纯光心神欣喜,趁时,对曹氏道:“太太果然善心大发,扬善驱妖的事,贱尼一定帮办妥当。” 曹氏满意地点头。 等贵圆拿来金条,递给纯光,便开始在外头摆贡品。纯光神神鬼鬼的模样施起法来。才做完这院子,要往姑娘的院屋去,外头来丫头报说:“老太太那边传话,说开戏了。让太太过去。” 曹氏摆手说知道了,又怨言暗骂庄瑚:“大姑娘怎也碎嘴巴,跟人说我在府里了?” 然后让贵圆和玉圆留下陪姑子施法,自己领着两个小丫头子往寿中居去。 到了中府。 曹氏快手快脚,先进寿中居厅里,假意地向正在收拾残桌的丫头子问:“厨房的事儿都摆好了?” 丫头回说不知道。曹氏随便骂几句,大致说丫头们只管吃碗里的,做手里的,不管别人死活,便往厨房去看一眼。到那里之后,厨房的人已把菜品配好,蒸的煮的正开锅,并且给曹氏说这都是大姑娘吩咐的。 曹氏很是满意,又假装挑出些小毛病,略说几嘴巴责怪话,才心神宽松往戏院后头去。 还没进院门,老远听到里头开锣念唱。曹氏整了整衣装发饰,吐出一口气,再碎步徐徐往里头走。 到了里头,看到诸人有序坐着,高寿老客人们跟老太太一桌,秦氏和郡主作陪;幺姨娘领姑娘们一桌;庄玳和庄璞跟客人们的男孩子一桌,其余是姨娘们的一桌,客人女家主再有几桌。老爷们没来,远处亭子空出一桌。 这会子,老太太跟老福晋、白老娘一面看戏,一面说笑话。姑娘们耳朵听戏,眼睛都往她们桌子上盯。 曹氏不敢去惊扰老太太,轻手轻脚往幺姨娘跟姑娘的那桌走去,一屁股挤走庄瑛,在庄琻边上坐。庄瑛委屈,幸好庄瑜拉她一把,让她跟自己坐,忍让一回。后头丫头子悄声端来椅子,才有的庄瑛的位置。 幺姨娘见曹氏这样,不免想笑话她,因不敢张声,只勾着眼神去耻笑。 曹氏也知,瘪了下嘴巴回应,故而,凑头靠近幺姨娘耳根,道:“我才刚外头忙呢,戏多早晚开始的?” 幺姨娘略是回了句:“戏打在寿中居厅里就开始了,就差你没来唱。” 曹氏轻轻地捏了幺姨娘的手,小声啐道:“越发不正经了。” 庄琻听到,嘟嘟囔囔埋怨道:“可不是让我们替太太唱了一回。脸面都没地方放了。” 曹氏白了庄琻一眼神,又含笑转头望佟府、和府的家眷,再问幺姨娘:“我那两位亲家,表态没有?” 幺姨娘捂嘴笑,道:“哎哟,太太不在跟前,耳朵倒挺灵。”笑话一番曹氏,曹氏催促她赶紧说,她才接着道:“你是主家人不在场,让别人如何说?幸好,老太太当着老福晋的面下保定,说今年不出明年,选个吉日,先把二丫头嫁过去。你二姑娘倔,知道羞耻,躲了一回,可她还是说不愿意嫁出门,要跟她大姐姐一般,回府来住。” 曹氏听后,抬起脚,狠狠踩了庄琻一脚,庄琻受疼,“哎哟”的一声连忙起身。 跟旁那几桌子听得惊叫,俱是回头来看。庄琻一脸委屈,掉泪水呢,曹氏正用力扯她坐下。 想必老太太她们也瞧见了。 老太太摇头对老福晋道:“她们亲家不嫌弃,那是别人大度。我觉着对不住人。我那二丫头个性随她母亲,大咧咧惯了,心地还是好的。” 老福晋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她出去了?是舍不得的吧?” 老太太哈哈作笑。 那时,佟府的太太跟和府的太太都望曹氏这边来,点头示礼。 佟大少爷跟庄玳坐那桌,早看到曹氏回来了,因庄玳和庄璞笑,他们也跟着笑,这一幕,庄琻怎看不到?心里恨得痒痒,直把佟大少爷盯着。 佟大少爷害羞,赶紧掉头看戏台。 如此看戏无话,除了老太太一桌说笑,其余人不敢言语,转换戏幕时,老太太叫庒琂跟自己坐一处。庒琂去坐了一会子,又回到姑娘这桌来。 约是唱尽几出戏,老太太怕老福晋和白老娘发困,因而让戏台消停一会子,她差人回去拿垫子来给几位老人靠坐。趁这时,老太太把目光投到娜扎姨娘那边,问她:“特意安排远坐,锣鼓声小些。虽然小声,也不太好的。你可觉着肚子有什么异样没有?” 娜扎姨娘摇头。 老太太“嗯”地点头,说那就好,因听到大奶奶咳嗽,便又转头去对大奶奶关心道:“昨日受了凉,就算不来,琂丫头也不会怪你。你的心怎这么铁呢?我让人告诉你,让歇着吧,你又过来。” 大奶奶脸红,抑制喉咙痒痛,小声回:“老太太关心了。我没事。” 老太太道:“到晚上开饭还有时间的,你咳得这般厉害,不如先去我那儿躺一躺,等入席,再差人叫你。” 大奶奶不敢不听,又因自己喉咙痒,想咳难耐,便点头应了。于是,起身向众人端礼,领蜜蜡丫头离去。谁知,娜扎姨娘见大奶奶走,也起身,学着大奶奶端礼模样行个礼,也去了。 老太太懵了神,直把娜扎姨娘的后背望住,道:“才刚问你有碍无碍,你摇头,这会子不舒服了?” 娜扎姨娘依旧摇头,可脚跟子已然出去了。 幸好,老太太等人未追究,也没怪她失礼。 只有曹氏恨恨道:“真是丢在自己家的不算丢人,这会子可丢得到处都是。”因不放心娜扎姨娘,怕她们回篱竹园坏施法的事儿,于是,也急忙起身,跟在后头。 到外面。 曹氏问住娜扎姨娘,道:“怎么就去了?” 娜扎姨娘指着前面走的大奶奶,道:“她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曹氏笑道:“去得去得,没人说你。我只不过关心一下你罢了。要是你不舒服,先往老太太屋去,这时辰快传饭了。别又惹出话来给人笑你。” 意玲珑也笑道:“难得这位太太好心。”扶住娜扎姨娘,又道:“娘子,你挺着大肚子也难得走,就跟去老夫人屋里吧!省得回去了又跑来,麻烦得紧。” 曹氏赞赏地望住意玲珑,道:“姑娘算说句人话了。那赶紧扶去吧!别让着凉了。” 说完,曹氏转身回桌落座。 原本就这么听戏,等戏唱结束,安排传完饭,曹氏再回一趟北府打发走仙缘庵的人,便了事;谁知,事与愿违。凭空的有人来报,说大奶奶又掉进湖里去了,并且,还将篱竹园施法的尼姑牵了出来。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八章:日不逢生 om,。这事儿,在开饭当间发生。 赏完戏,曹氏和庄瑚安排放饭,就在戏园这里摆。下人们从厨房内成串而出,手里或提有放菜的暖盒,或端托盘,或抬烫炉,条条有序到了园子里。管家在客席的起头先查看菜品数量,按批次放人去摆桌。略是一阵子功夫,下人们跟打仗似的,将所有菜品汤点上齐。管家再去给曹氏汇报。 曹氏知悉,出来环一眼菜席,见差不多了,才点头撩起裙袍,移步去请老太太等人。 见曹氏进来,老太太明白外头已是妥当,便一手携住老福晋一手携住白老娘,道:“让诸位客人久坐了。这时候,该犒赏犒赏肚子了。才刚赏了台上的人,怎么着也该到我们自个儿赏我们自个儿。走吧!” 三位高手老人先请步子,管家在前头作引,后头秦氏、曹氏、郡主各自顾一两家客人,皆是客气说话,引请随行。再后头更是随意了,姑娘们松松散散,这一撮儿那一对儿,跟在太太们后头,少爷及爷们客人紧在姑娘们后头;更往后是姨娘们和有些头脸的陪桌下人婆子,以及亲疏好友。因女眷居多,徐徐然然的人群,个个是锦绣玉服,珠钗琳琅,争辉斗艳。 坐席如赏戏时那般安排入座。 只是,后添一桌寿星席,空摆在最前头。这是老太太特地让管家临时办的。 曹氏有些不解,当时还问庄瑚跟管家,怎么多出一桌子来。那管家回说:“这是老太太私下要开的一桌,且菜品要比主桌上的好。” 庄瑚纳闷,望住曹氏问:“太太,难道还请了宫里的人?”此番厚待,她从未见过。 曹氏摇头,说没听老太太说过。这事儿也就罢了,因老太太做主,谁敢去问。到众人入了席,独留那桌,远远看去,特别显眼。 因想到大奶奶和篱竹园娜扎姨娘还在外头歇着,曹氏便去好心提醒,说道:“老太太,外头好像还有人没进。是不是也该请进来了?”此处,曹氏想表现自己的细心细致。 老太太一时间没想到,只把老爷们远处安排那空桌盯住,道:“老爷们自己有热闹的玩去了,不用管。” 曹氏笑道:“不是说老爷们,是才刚看戏看一半,出去的那两家儿。” 曹氏说两家,分明不想跟娜扎姨娘同一屋檐下。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笑道:“心就这么窄。都是一家子,哪出两家子来了?外头还有谁没到的,你差人去叫。别是我们吃着,让别人空梦着。” 再环眼当下坐席,俱已坐满,没人留空位给大奶奶和娜扎姨娘。因看到前面那空桌,曹氏讽刺地对老太太她们道:“那安排在前面那桌儿?” 老太太收住笑脸,楚楚地望向庒琂,庒琂等姑娘也看老太太这边,等她说什么呢。 只见老太太道:“那是寿星桌。” 曹氏道:“这规矩我怎不知道,我真是该死!姑娘们以前过生日也没见有,我还以为是为外头没进来准备的呢!” 老太太道:“可不是为外头准备的。这叫年年有余,同享天乐。姑娘们以前没有,那是你们不希望有余留的,次次享个尽。琂丫头新鲜人儿,你们不为她着想,我留个心还不许了?” 此处,老太太用心良苦,是想宽慰庒琂的心,空出来那桌留给她死去父母家人的。庒琂在望老太太那眼神时,就有些许知觉。听了老太太的话,庒琂更是确定那是为亡人设置的,所以深为感动,眼睛里蒙起一层泪纱。 曹氏羞赧起来,急端几下礼,连连掌嘴自罚,又开口请动筷子,然后退下去,对管家以及丫头子们吩咐:“去寿中居请大奶奶来。” 却没说要请篱竹园的娜扎姨娘。 听到话,管家率先点头,再请曹氏去入席。后面,丫头子按管家的吩咐,前往寿中居叫人。 可奇怪的是,丫头回到寿中居,里里外外寻一遍,不见大奶奶以及娜扎姨娘众人。 正想往园子回去报说,忽然,中府大门外头跑来一个丫头子,慌里慌张的模样,那裙摆裤鞋都湿透了,只见她道:“姐姐,赶紧给老太太、太太说吧,大奶奶掉湖里去了。篱竹园正闹着呢,意姑娘还打了人。” 中府的丫头听得,吓住了,哆嗦地问:“大奶奶去哪个湖了?篱竹园怎又闹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丫头哭丧着脸道:“姐姐先别问,进去给言语一声吧!大奶奶让人送回东府了,娜扎姨娘吓得不清。我们怕太太们后头知道要怪,就舍一身活刮来报告了。姐姐你看我这样进去,还不惊人的?所以,姐姐别问,给太太言语言语,等她去了自然知道。” 于是两人分道,一人回戏园子那边报告,一人再匆忙赶回篱竹园看情况。 丫头回到客席,看到主人家跟客人们吃得正起兴,不敢忽然报告,便寻管家说:“管家,大奶奶和篱竹园的姨娘不在寿中居,我正要回来报,听到外头有人来说,大奶奶又掉进湖里了,外头的人怕责怪,私自送回东府。篱竹园的意姑娘还打人。” 管家原本看着庄府家众应客,十分融和,很是喜庆,自己也跟着乐,忽然接到这样的报告,非常震惊,也非常气恼;他甩袖子让丫头下去,悄声叮嘱不许张扬。再盯一会子客席,管家也悄悄的退出去,又叫四儿等几个近亲手下跟随,慌里慌忙先赶去东府瞧大奶奶。 到达滚园,管家让四儿几个在外头候着,自己快步行入。 入院,看到丫头蜜蜡和冰梨在门外吩咐人做事,还有丫头子提热水进出。 因见到管家,蜜蜡让冰梨先去里头伺候,自己则下来迎管家。 蜜蜡给管家端礼,道:“奶奶不小心掉进水里。恐怕这会子过不去了。等把衣裳换好,我再送奶奶过去。” 管家叹气道:“要紧不要紧?” 蜜蜡道:“奶奶说不要紧,让别张声给客人们知道。” 管家道:“不就是这理儿了。要是不要紧的,你们赶快些去园子里,入席了呢!” 蜜蜡深深端礼。 管家很是担忧,再望屋里几眼,再后转身去了,行了几步又掉头回来问:“你们奶奶掉哪个湖了?怎掉湖里了?” 蜜蜡吞吞吐吐,不太想回答。 管家跺脚道:“你不跟我说,我怎么帮你们掖着?只怕过会子晚些,太太们知道了要问,老太太知道了得发火了。” 蜜蜡身子摆了两下,显然犹豫不定,她跪下道:“都是篱竹园那老尼姑害的。她们在捉妖,洒了奶奶一身的符水,奶奶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一时怕极就跑开了,没想到失脚掉进湖里。后来,篱竹园的护院姑娘生气,把那老尼姑打了一顿,北府太太跟前那两个姐姐来劝,也被痛打。救我们奶奶出水,还是娜扎姨娘派人搭的手。后来,奶奶说没事,让娜扎姨娘去劝姑娘休停,我们就回东府了。奶奶的意思,等换好衣裳再回寿中居给姑娘祝寿,因为给琂姑娘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管家听毕,傻了口了,恼怒道:“怪了奇,如今还送什么礼!想必已有人传到老太太哪儿去了。好好的,怎有尼姑来捉妖呢?哎呀!” 语停,管家撩起袍子赶紧出去,呼喝四儿几位家奴赶紧去篱竹园瞧,而他自己则回寿中居报说。 因涉及到有尼姑施法捉妖,管家不敢瞒着,所以跳过曹氏先给老太太密报。 管家先叫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竹儿来,把滚园听到的消息,一话不落告知竹儿。竹儿听后,吓得花容失色,也拿捏不准怎么给老太太说。 两人犯难。 寻思一会儿,管家细声跟竹儿说:“我也知道眼下不好张口去说,不说后头老太太要怪罪,不是我们能担当的。要不这样,你趁老太太吃酒吃多了,扶她去歇一会子,让洗把脸。往下再跟她说。” 眼下,老太太欢喜,一杯接着一杯跟客人们吃酒。庄玳等人小爷们那桌更是放肆,开了手脚行酒令,姑娘们有的还围去看。 因老太太疼爱庒琂,又叫过去与自己同桌,陪老福晋等贵客。 只见老太太拉住庒琂的手,对老福晋说:“这丫头平日不太沾酒,我也心疼她,不许她多沾,可今日是她的好日子,我允许她吃几杯。按理说,她生日该给长辈磕头敬酒,头先磕过头了,这会子该是献酒。” 说罢,让梅儿来给斟酒。 斟得一杯,庒琂举起,红脸上头,先面向老福晋敬,说道:“祖母请。” 老福晋很是随和,显出的疼爱从眼中流露不尽,接过庒琂的杯子,仰下一口,后儿笑道:“乖了!头一回给你过生辰,我没什么礼儿,但不能没有。”便向后头自己的家丁女仆递眼色,那女仆微笑端礼,退去了。 老福晋又说:“可见你的心招人疼,你这祖母叫得我很是欢愉。”便往肃远那头看去。 此刻,肃远正跟庄玳他们行酒令,没注意老福晋的眼神。 老福晋接着说:“我们府里那些孩儿,就他叫我祖母的。舍去了许多的位分,倒是亲近。你才刚这样叫,比他还近我的心。” 老太太怎么听不出老福晋话里的意思,特别是她的眼神望肃远那边,更断定是想让庒琂跟肃远凑对儿。 于是,老太太略显酒意,缓缓摇头,道:“那是琂丫头的福分,揣着天恩到我们府上,又攀上你这位高贵的祖母。我日日跟她亲近,竟没这般称呼的。” 这话,多是无奈。是呢,按理说,庒琂也得叫她祖母,是外祖母。如今,活生生的叫外头人作祖母,多少有些醋意和不甘。 庒琂羞涩,垂头低眉,含笑抿嘴,凸显贤淑端庄,越发的叫人怜爱。 老太太又示意梅儿续酒,再说:“也给你白老娘献酒,她呀……” 老太太一时不知如何介绍了,眼神里闪烁亮光,陷入自己的回忆。那时年,老太太还年轻,生庄惠的时候,是白老娘接生的。如今庄惠成人嫁作他人府,又有自己的女儿,女儿经过生死避难在此,又见到接生她母亲的白老娘。此番轮回因果,叫老太太伤神回忆。 白老娘为人算是开朗,只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臂道:“越老越糊涂了,还是酒吃多了,话都说不清了。我算不得什么,只是来趁酒的。姑娘不必献我,与其他几位贵人老仙星献吧。再跟你们太太献,方是道理。” 老太太拿起酒,自己倒先干了。 庒琂端起酒杯,笑对白老娘,道:“托老太太和太太们的福,我才有好日子有这等开天的生日。所以,桌上皆是贵人贵客,我一一请献。如今请大娘吃我一杯寿酒,好让我如大娘一般,长福长寿。” 白老娘啧啧夸赞庒琂,领了一杯。后儿伸手请示,让庒琂敬其他人。 这时,老福晋的女仆从来了,手里托了一盒子,外头包了红纸,她递给老福晋。老福晋接后,送给庒琂,并道:“我听说你们老太太送你一枚镯子,我也有一枚,虽然不如你们老太太的好,可也是我的心意。这镯子可是我们肃远磨的呢。送我有些时日了,我想,送给你,也不辱没。雕琢的玉,也是宫里太后赏的。你们老太太给你一枚,总归是单了些,如今,我送你这只,算是好事成双了。你赶紧收下。” 庒琂为之感动,起身跪下致谢,又让子素和三喜来接。庄府家众自然要再感谢一番,后头,白老娘等人也一一赠送礼物。老太太开心,话不多,脸上俱是笑意。 当下,管家见老太太闷声,又自己吃两杯,于是推竹儿道:“去吧,老太太吃不少酒。正是时候。” 于是,竹儿去了,战战兢兢立在梅儿后头,等梅儿斟酒回位,竹儿才去扶老太太的手臂,轻声对她说:“老太太脸上汗珠子都出来了。要不然,移步到里头先擦擦?匀净了脸再跟贵客们吃也不迟。” 老太太推脱道:“有人嫌弃我了?你们看,桌上没人言语呢,你就会来使我。今日我吃的是自己中府的酒,亏不到北府去。” 竹儿心惊,以为老太太知道什么了,赶紧回头去看曹氏那桌。 曹氏也听见了,嘴里嚼着东西,手中拿的筷子落在半空,眼巴巴望住老太太这头。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二十九章:新仇叠旧 om,。虽提及曹氏,也是无心的。 老太太是有些醉意,因而摆手请客人们尽情享用,自己由竹儿扶起,微微颤颤出去,到外头,管家跟过来,帮手扶。 老太太让管家不必跟,要他也去领杯酒吃。管家挤出笑容,慌口摇头不肯走,直扶老太太进憩息阁屋。那时,竹儿把提前准备好的热水倒出,拧了几回手巾才替老太太擦脸。 因见管家还在跟前,老太太道:“可是有事呀?” 管家闻声,忙迭下跪,磕头道:“请老太太降罪。” 老太太推开脸面上的手巾,让竹儿站一边去,她皱眉头望管家,道:“旺达,好好的一座席,你办得很好,我十分满意,你何罪之有?” 管家涨红脸面,勾头道:“才刚外头忙的人来回话,说北府出些意外,都怪我平日照看疏忽。我担心老太太听到不安,扰乱了陪客。所以忍耐了一回才寻隙来报。请老太太责罚。” 老太太哎呀乱叹,让竹儿扶他起身,他不起,还说:“原是要去告诉二太太,寻思后我觉着,给老太太说才是道理。” 老太太摆手道:“屋里没人,有话直说。” 管家看了一眼竹儿,竹儿点头示意让他说,他才道:“滚园的大奶奶跟篱竹园的姨娘不知怎么的又往篱竹园去了。撞见有姑子在那儿摆坛捉妖,大奶奶受了惊吓,跌进湖里……” 老太太没听完,惊起。 管家赶紧起身去扶,又跪下道:“篱竹园那位如今还在那边,说把北府的人打了。才刚看到老太太跟贵客们吃酒,我擅自做主,先去东府瞧过大奶奶,大奶奶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后头听闻,有姑子在,又说捉妖弄神这事儿,如不报给老太太知道,我难以安心。” 老太太先前吃不少酒,略有醉意,如今惊醒**分了,缓过一会子,她道:“滚园的没事,那还好了。篱竹园的有身孕呢,谁招姑子来的?是哪里来的姑子?” 管家摇头。 老太太想了一会子,道:“你做得很好,无罪可罚,我还要赏你。也不必跟二太太说去。眼下,你们扶我去篱竹园,我看是哪里来的姑子。” 接着,老太太命丫头们都进席间去伺候,并让带话,告知众人自己醉几分了,需松散一会子才来入席,请客人们见谅。尔后只要管家和竹儿扶着,一概人等不许跟。出门时,有意避开人的眼目。 如此。 主仆三人花了些脚力,终于赶到篱竹园。 过篱竹园外头那桥,猛然看到岸边低洼处有一滩子泥湿,三人略缓几步注视。管家说想必是大奶奶落水的地方了。老太太摇头,示意接着走。 至篱竹园院门。 此刻安静。门口内外的地上泼湿一片,赫然入目,那些积水上头还飘有一层零星漆黑的纸灰。老太太等人怎知,这是烧符的神水。再往里深看,见院中摆设有桌坛,才刚桌坛上应放有观音像,香炉,瓜果等物,此刻已被人扫落在地上,碎得一片。院子里各处房门都上锁了,看着不像有人在。 管家正要往院子里走去,想张声叫唤,不料,篱竹园的后院猛传来一阵痛叫。 三人大惊。 随后,老太太扶住竹儿的手,快脚走入,驱到后院。 才站到后院门口,映眼见到一群人围在一棵柿子树下,定神细瞧,树上绑着两个穿比丘服的姑子,头上的比丘帽歪在她们耳边,面目凄楚,可见那两人已被折磨好一会子了。年长的姑子是纯光,另外一个是她徒弟普度。旁边围着的人是意玲珑、娜扎姨娘及丫头婆子们。 贵圆和玉圆两个被绑了手脚,封了口,此刻让跪在柿子树后。 意玲珑叉腰抖腿朝纯光发怒,厉声道:“既然来捉妖,妖在何处?没妖交出来,那你们便是骗子小偷了。你快说!谁叫你们来的?” 贵圆和玉圆跪在地,身上严绑,绳子勒得奇紧,眼泪儿疼得往外冒,因意玲珑语气咄咄逼人,她们怕纯光师徒经不住恐吓,会松口乱说,故而跪过来求。 岂料,意玲珑狠手指贵圆和玉圆,道:“你们招过了,说是你们请来的。但是你们认为我会相信么?这么大一个府地,你们算那门子的主子敢请外头的人来捉妖?没听过府里老夫人说妖神不可信吗?你们先不忙,跪着,过一会儿,我拉你们见老夫人去!” 贵圆和玉圆拼命摇头,哀望恳求的样子。 意玲珑也不理她们了,扭头对纯光道:“她们说她们的,我只听你们说。说得清楚明白,我便放你们回去,若说不清楚,仔细我手里的刀不答应!” 说话间,意玲珑已在腰间挥出一把短匕。 纯光一脸苦相,哀求道:“我佛慈悲,姑娘休手,日后会修得百年康健。” 意玲珑笑道:“我不信这些鬼话!你老实些,别跟我绕。” 纯光不打算实招,因贵圆和玉圆已将事揽在身上了,可见怕给她们太太惹麻烦。因而,纯光要么不言语,要么就是开口说些度化人的善话儿。 如今,纯光又道:“因果皆有报,姑娘若存善念,就手放刀,为时不晚。” 意玲珑“哼”的一声,迈开马步,举起匕首抵在纯光下巴。正要恶言再问,外头的老太太已看不下去了,一面喝住,一面进来。 众人听见,都转头来看。 娜扎姨娘显得镇定,并没有多大的吃惊之色,反而,意玲珑和丫头婆子们震惊不已,贵圆和玉圆更恐慌失措。 老太太没正眼瞧贵圆和玉圆,只把意玲珑望着,道:“这是怎么回事?” 意玲珑道:“老夫人来得正好,我还想把人给你带去呢。这些人到我们院里来捉妖怪。我怀疑是贼,想偷什么东西。可她们又穿成那样,我心里虚呀,不敢得罪观音菩萨不是?就都绑了,先审问清楚再说。” 老太太道:“我看你也不是这意思吧!”转脸怒视贵圆和玉圆,少顷,再向管家点头,示意给她们松绑。 管家正要去,意玲珑横手拦住,道:“老夫人,这两人放不得。” 老太太道:“我家里的奴才是放是绑,还需你来说?” 管家听闻,快手给贵圆和玉圆松绑解开封口。 一经松开,贵圆和玉圆急忙跪走过去,直到老太太脚下才停,她们的额头抵靠在地,狠狠地磕,同时,声泪俱下,道:“都是我们的错,请老太太开恩。” 老太太笑道:“何须求我,你求那二位比丘神尼便可。她们有收妖的本事,难道还赦不了你们的罪业?” 贵圆和玉圆哆嗦在地,磕头如捣蒜。 意玲珑抱拳向老太太作揖,佩服道:“老夫人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老太太冷笑,斜视意玲珑,道:“你不必说了,到此为止。赶紧扶你家姨娘去入席,此刻再不去,别人都吃完了,难道等着帮收拾碗筷?那么多贵客在,别失了身份。” 意玲珑受训,一时没话可答,便去拉住娜扎姨娘,摇她手臂,想让她表达不走的意思。 可娜扎姨娘却如此说:“那就去吧!我也站累了。” 说着,挺起腰,抚摸隆起的肚子。 老太太很是心疼娜扎姨娘,皱眉头对丫头们道:“要打要罚,先端凳子坐下,怎么个瞧,还怕跑了不成?何苦这般累自己,劳神劳身,肚子里还有个人呢!你们这些个丫头子一个个不机灵,我看该打发出去,再换一拨人来。” 篱竹园的丫头婆子听毕,赶紧跪下求。 娜扎姨娘看她们可怜,帮腔说:“不怪她们,是我肚子太大,坐也坐不舒服。” 说着呢,拉意玲珑往门外去,又向跪在地上的丫头婆子们招手。丫头婆子们怯生生地抬头看老太太。老太太点头,她们才敢起身跟去。 意玲珑不服,到了门口,靠在那里,嚷道:“娘子不要拉我,免得我手脚无眼伤了你。我还有话没问出来呢!” 老太太身都没转,声如钟罄,振而有力道:“丫头休要再缠,让你去你便去。出去后,不许再提了!你若这般,我就差人撵你了。赶紧走吧!” 意玲珑不敢再回嘴,悻悻地望贵圆和玉圆一眼,再望纯光和她徒弟一眼,扭头负气走了。 等娜扎姨娘等人走后,老太太又让竹儿去看是否真走了,竹儿去了,回来报说:“走了,已经过了桥。” 尔后,老太太对贵圆和玉圆道:“你们也去吧!” 贵圆和玉圆抬起头,不愿相信老太太这般处理她们,更是死心地磕头认罪。 老太太道:“你们罪不可恕呀!与其让你们上刀山下火海,不如先放你们回去,让你们熬着。我不管你们谁请了她们来,做了些什么,出去后,嘴巴放牢实点儿。原本,我想追究,你们应该知道我为何要追究,可幸啊,今日又是你们琂姑娘的好日子,看在她的薄面上,就算了。你们日后还有心的,该谢你们琂姑娘的情!” 贵圆和玉圆听这样说,才愿相信,却不放心纯光师徒,还想出口求老太太。可老太太摆手,让她们赶紧走。两人无奈,从地上起身,又端过几下礼,战战兢兢相互扶持出去。 老太太在后头还叮嘱一句话,道:“外头的东西怎么来的,就怎么的给我消干净。别一会子我出去还见着,碍了我的眼睛。” 贵圆和玉圆停下听完,然后疾步退出。 余下,剩留老太太、管家、竹儿,以及纯光师徒。 老太太重新定眼细瞧纯光,瞧了一会子,哀叹半声,扬手对竹儿道:“松绑。” 竹儿徐徐走去,给纯光松绑。 纯光师徒脱了身,立马朝老太太合掌趋佛礼,表示谢意。 老太太笑道:“不必这样。我冒昧问一句,仙姑从什么地方来?” 纯光回道:“贱尼师徒打仙缘庵来。” 其实,老太太也料到是仙缘庵了,不然怎会如此费力赶来。 老太太道:“我听人说,往年以来,我们府上供的香火,你们仙缘庵都不接。如今,怎愿上我们府里来了?” 纯光叹道:“贱尼门下去年出了些事故,早先的同门旧人都不在了。原不愿与贵府往来,都是旧人们的意思。可如今不同了,仙缘庵由贱尼掌门,另定佛规,无论何府何地之人,有求于我佛,皆同等对待。” 老太太点头笑道:“昔日仙缘庵香火极旺,出了什么事故竟让旧人们都走了?我记得,你们老师父是宫里的太妃……” 纯光笑道:“老夫人所说之人,是久远以前的了。太妃大师父已仙去多年,后头由伯镜大师父代掌门,可仙缘难定,伯镜大师父身体欠安,将掌门之位传与贱尼,才有新佛规。不然,也无幸临脚步入贵府。” 纯光的话虽然说得清楚,可并非实话,也没回全了老太太的问。 老太太自然知道她说假话,因庒琂入府时已向她坦白了逃难的经过,那伯镜老尼是死于刀下,死时还是掌门,怎有时间传位与他人?可见是谎话。此刻,老太太不揭穿,只含笑点头。 老太太又说:“既如此,我们也算是大缘分了。今日是我孙女儿的生辰,我那些下人们没礼数,为难你们了。你们若不怪罪,请到我府上小坐,让我好生款待,细赎罪孽。” 纯光喜之望外,松出一口气,再合掌致谢。 可是,老太太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转头对管家道:“旺达,你去取两件斗篷来。这么冷的天儿,让仙姑受苦了。出去风大,别让她们仙体惊入邪风。” 管家小心翼翼地答应,退去了。 往下,老太太再问纯光一些关于仙缘庵的事,纯光捡知道的回,都是生活日常,也不重要。到底,老太太一字不问她们为何而来,是谁去请,来这儿捉什么妖。 这里,老太太料定是曹氏所为,也不为难她们。 往深的说,仙缘庵跟庒琂关系重大,即便此刻有怒气,老太太不能发作,为了保住曹氏的脸面,也为庒琂。毕竟仙缘庵的人来庄府,绝非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老太太让管家回去取斗篷,是要遮掩的意思。 至于怎么处置纯光师徒,老太太还想不到万全的对策。 等管家把斗篷拿来,老太太和气地请她们披上。纯光师徒知道曹氏那般偷偷摸摸请她们施法捉妖,此行为不太光彩,所以心虚,接受斗篷了。 大约再过一会子,老太太领头,走出篱竹园往中府回。 走到统府径道上,看见东府方向行来两人,远看可知是大奶奶与她丫头蜜蜡。等老太太几人走近槐树底下,大奶奶主仆也走过来了。 因要见礼,大奶奶在不远处站住,深端过礼仪,让老太太先行。 老太太点头,表示受了,再对大奶奶扬手,示意她们先进去。大奶奶勾首碎步,听话地去了。与纯光师徒擦肩而过之时,大奶奶稍稍侧头,心神不安地望了她们半眼。 纯光师徒也望着大奶奶,那徒弟胆子小,望了一眼又赶紧垂头,只有纯光傻眼痴愣地随大奶奶的身形流转珠目。 老太太知道,她们是相识的旧人了。 此刻,老太太没说破,纯光满心疑惑,也没张声。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章:礼盒 om,。老太太让管家去腾出一间居室款留纯光师徒,自己便回到宴席中。走时,特地吩咐管家,务必差人把守着,不许人进去打扰,亦不许里头的人出来。 此事禁口。管家从老太太吩咐的语气中,猜测出几分,这极其要紧了。 可是仆子四儿觉着该向二太太和大姑娘报说一声,他劝道:“二太太和大姑娘平日管这些,我寻思着,我们好歹跟她们言语一声?不然,大姑娘不说,二太太怪起人来叫人难处。” 管家摇头,让四儿等几个按老太太的意思做,并不去回曹氏跟大姑娘庄瑚。此处,管家有自己的想法,因过年时候,曹氏、庄琻母女羞辱庄瑜,将管家父子推到众人面前连同羞辱,该怨节一直未消。如今按老太太的意思办事,故意未去知会曹氏,里头多少有些过节报复的意思了。 老太太再回到席间,见客众已吃得六七分了,因她不在场,他们才这般动慢筷子。往常宴席,此时此刻或已散去或游玩其他的。老太太进来时,依旧满面和悦,如才刚没发生任何事一般,坐定身子,赶紧叫人添酒,仰尽三杯,只说是赔罪。 众人自然知礼,客气回应,也随吃几杯。 尔后,趁客人们热络说话,老太太才转头望寻,是想看看大奶奶和娜扎姨娘坐哪儿。果然,看到了,她们则另起一桌,坐在姑娘们那桌后头。意玲珑是老太太亲口邀请,也跟娜扎姨娘同桌,此刻,拿起筷子,大口夹菜,大口吃酒,极有胃口。 正看她们闹热说话,依稀眼儿也见到贵圆和玉圆那两个丫头,她们从篱竹园离开,也来了,站在曹氏后头,想必已报告给曹氏知道才刚发生的状况。 此刻,曹氏满脸惊慌,坐立不安之状,这些怎逃得过老太太的眼目? 老太太瞟过曹氏半眼,依旧笑貌如春,指向庄琻和庄瑛,让她姐妹两人过来。 庄琻和庄瑛羞答答的去了,近老太太桌前,先行一礼。 老太太说:“添椅子来,靠我坐吧!琂丫头才刚献了酒,该你们陪个脸,也献一献。” 说毕,示意梅儿斟酒。丫头们移来椅子,给两人坐。姐妹两人这轮番给客人敬。曹氏见了,松下半口气,眼睁睁看女儿随老太太的招呼给客人们敬酒。 尔后,老太太又道:“你们府上又没亲兄弟,不然让你们亲哥哥亲弟弟去给佟太太、和太太她们敬一杯。你们去敬不合适了。” 庄琻和庄瑛脸面挂不住,染红了。 男客桌那头,庄玳听闻老太太如此说,便端起酒杯过来道:“老太太吃酒吃多了,怎么说姐姐和妹妹没亲兄弟,我和大哥哥二哥哥不是她们亲兄弟?” 老太太哎呀呀的叹,自罚一杯,后拉住老福晋道:“你瞧。她们亲兄弟的来了。” 老福晋道:“原该这样,一家子骨肉,都被你说得里是外的,外不是里的。” 正说罢。 庄玳返身去把庄璞拉起来,还替他端酒,跨步往佟府、和府那边走。到了她们跟前,庄玳把酒杯递还庄璞,再双手举杯向佟府请酒,又向和府的请。兄弟两人也识意,不单给两府的人敬,还给其余陪桌的人敬。完后,举杯示意,款款回桌。 佟大少爷跟和鸿藻自然也要回礼,自主的斟酒,端到老太太那桌敬,敬完又去给曹氏等太太敬。 敬到曹氏时,曹氏有些慌神,拿酒都拿不稳,别人给她敬酒,她反而把老太太盯住。 酒洒了,众人都拿曹氏作笑。 幸好,老太太帮她缓场子,笑道:“什么大风浪没应酬过?独是自家的事儿,反而乱阵脚了。吃不得那就别吃,这两个孩子迟早也要在你门前接人。你自个儿看着办。” 曹氏哆哆嗦嗦的样子吃了两杯,脸面上的笑,是皮笑肉不笑。 余下,主客之间推杯让盏,吃酒走礼儿,与庒琂生日并无太多干系。 等喜尽宴散,老太太领着家众送客人们出中府,尔后她对庒琂说:“我乏了,你送自家太太们出去吧!” 老太太说完回寿中居,府中众人很是奇怪,难道老太太不胜酒力?因而要留下陪看,老太太执意不必。 郡主等太太不放心,叫庄玳和庄璞留下。 曹氏夹在人群中一声不吭,她不敢呀。 因有人说生日礼儿没送出,还要去镜花谢小坐一会子。所以,姑娘们跟庄玳、庄璞又留往镜花谢。 自然的,大奶奶也趁这时留下,她要把篱竹园的事告诉庒琂,好叫庒琂有所防备。 送走太太们,庒琂请众兄弟姐妹去镜花谢,还提前让三喜、子素去备茶,那时,锦书不走,跟家里的大人们说,想留下玩两日。由此,锦书在场,庄玝、庄璞等几个活跃的人,围在锦书边上叽叽喳喳说话,先进去了。 庄玳倒是想起今日送的礼物有些单薄,便歉然停下几步,悄悄对庒琂说:“妹妹,我的礼物不算数,明日我再补一个,一定比肃远的好。” 庒琂笑道:“我很喜欢你的礼物。你再送别的,是双重呢,往后我怎么回你礼?” 庄玳信以为真,高兴不得了,一面说不必回,一面想拉住庒琂的手一块走。可料,庒琂看到门外还有两个人站在那儿,庄玳伸手过来时,她自主的闪开了。是避嫌的意思。 庄玳也看到门外的人,是大奶奶和她的丫头蜜蜡。 故此,庄玳羞得一头脸,拔腿往里跑。 庒琂羞涩勾下头,缓缓朝大奶奶端礼,大奶奶回半礼。两人俱未对话。 良久,大奶奶对蜜蜡道:“拿礼物来。” 蜜蜡听得,递来一个盒子,大奶奶小心翼翼接过,移出碎步,近到庒琂跟前,笑道:“祝姑娘年年有今日,时时有今辰。” 庒琂接过盒子,谢道:“嫂子费心了。”欲要打开。 大奶奶按住庒琂的手,满目担惊之色,道:“礼物轻,姑娘回去等没人的时候再看吧。” 庒琂宛然一笑,说:“无妨,无论嫂子送的什么,在我心里极其贵重。” 于是,不顾大奶奶阻拦,将盒子打开了。 只见盒子里,有一串菩提子,底下叠有一张漆墨黑纸,似写有字。 庒琂很是欣喜,拿出菩提子,信手戴进手腕,端详了一会子,赞道:“嫂子这菩提,色泽润和如玉,是上等佳品。还说礼物轻。我日后必天天戴着。” 大奶奶道:“希望姑娘平平安安,一切和和顺顺。” 庒琂点头,再要拿起盒里的信笺叠纸,大奶奶紧张地来制止了,还左顾右盼,道:“姑娘,这是一首诗。” 庒琂会心一笑,说:“我看看。” 大奶奶拉住庒琂,稍稍往墙边去,再道:“姑娘回去看。” 庒琂见大奶奶这般小心,以为是自谦的缘故,所以推道:“她们都进去了,避开她们,可以用看看。看好了,我们一起进去,我好给她们念一念。” 大奶奶眼神露出惊恐,急道:“姑娘。念不得。” 说着,大奶奶从庒琂手中夺下信笺,折好放入盒中,道:“我就不进去了。我的话都在这里。” 大奶奶重重的指着盒子。 庒琂似感觉到不寻常了,问她:“嫂子,发生了何事?” 大奶奶摇头,笑道:“今日是姑娘的好日子,希望一切随姑娘的愿,顺利吉祥。” 庒琂越听越不安了,紧紧拉住大奶奶,不给她走。 大奶奶无奈,战战兢兢往寿中居看,像有所指示,尔后,低声说一句:“仙缘庵旧故来了,是纯光师父。寿中居里呢,回去看信吧!” 庒琂“啊”的一声,吓得浑身松软,手中的盒子“喀啦”一声,掉在地上。 蜜蜡欲上来帮收拾,大奶奶摆手示意,让她远远站去,不必来,而她自己自主蹲下,拾起盒子。 再交给庒琂时,大奶奶语重心长道:“姑娘万事小心。” 说完,大奶奶递眼色给蜜蜡,意思是该走了。 庒琂追送到槐树底下,忍不住口,呼了一声:“慧缘!” 大奶奶身心动容,止住脚步,瞬间,眼里布满泪水,她缓缓转过身来,深深地朝庒琂端一礼,便起身往东府回了。 重整思绪,庒琂再进中府,稍稍往寿中居靠近,她想瞧里头是否有纯光的人在那里。 站在寿中居门下。 看到丫头子们进进出出,大致在里头伺候老太太,老太太或是吃醉了酒吧!梅儿也忙着出入,晃眼看到庒琂,便向她端礼。 庒琂知觉梅儿平日对镜花谢有些意见,本不想向她寻话,又见边上的小丫头子管不到里头去,遂而只能对梅儿道:“姐姐留步。” 梅儿原要进去,又退出,等庒琂说什么。 庒琂道:“老太太里头还有客人?” 梅儿很是奇怪,将庒琂盯望一会子,之后笑道:“姑娘说玩笑话么?客人不都是姑娘送走了么?怎还有客人留这儿。要留也留姑娘的镜花谢里不是?” 庒琂尴尬笑,稍稍低下头。梅儿见她这样,便没说了,笑吟吟的走进屋去。庒琂再站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进寿中居去探看探看,这时,子素从镜花谢那边过来。 子素走到庒琂跟前,扶住她的手臂,道:“怎还站这儿发愣?他们把礼物堆满桌了,还不回去谢人家?” 庒琂犹犹豫豫的眼神盯寿中居,不舍得离去。 子素顺她的眼神也看寿中居,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目来,再道:“看什么呢?” 庒琂摇头不应,徐徐地调头转步,回镜花谢。 子素顿显惊色,尾随道:“老太太怪罪你了?” 庒琂道:“没有。” 子素道:“那你为何呀?” 庒琂依旧摇头,眉目紧蹙,再将手中的盒子推给她,叮嘱道:“先拿进屋去收好,晚些我要拿出来看。” 子素摸这盒子,待要打开,庒琂摁住不给。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一章:请罪 om,。突如其来的听闻,让人措手不及。 与大奶奶分别后,庒琂回到镜花谢,没心思应客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疲倦尽显。看到诸人送来的礼物,她极其感动,挂着笑脸,向众人一一谢过。因确实不想应酬,她便以席间吃酒生了醉意,正犯头痛,欲要缓一会子为由,委婉的下逐客令。 姑娘们不信,还说要去取金纸醉来吃,当然,是玩笑话罢了。 庒琂有一句没一句与之迎合,庄玳心疼她,帮说了些话,并劝众人各自回去。众人留下,原本想在镜花谢玩闹一会子,当下没玩头了,于是都闷闷不乐地告辞。 送走众人,庒琂回到里间,立马让子素把大奶奶赠的盒子拿出来。 现下,盒子在手。 子素和三喜默不作声,立在边上。 庒琂打开盒子,取出大奶奶写给的信。只见上面写有些字,字如是: “姑娘辰吉春安 潇湘青竹多摇曳,东西南北北尽头,千难万险终有时,今朝晨暮暮下走。世人至纯,白中带光游。寿诞吉,遇门首,神仙也,知马猴。 怪哉! 加急,盼知。 千万,千万。 慧缘题留叩上 于即日” 庒琂细细地看纸上的字,默念几遍。尔后,心烦意乱。 子素自主地从庒琂手中将信拿过来,也细细的看,看完,疑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庒琂露出些许惶恐,道:“慧缘给我们留的话。如今,我们不安全了。” 子素和三喜猛然听这么说,被吓住了。 庒琂又道:“仙缘庵旧人果然来了。慧缘还与她撞见,不知道那人认出她没有。” 子素急切问:“是谁?” 庒琂神色凝重,泄气般地回道:“慧缘的师父,纯光姑子。” 三喜“啊”的一声惊呼。 子素张大了口,半会儿都没转过神来,也不知怎样宽慰庒琂了。 三喜又惊又怒,在一旁忿忿地说:“纯光这老尼姑怎么还没死?头先说北府去请,果然请来了。他们是什么意思呢?” 庒琂摇头,心里没半点想法。 子素道:“怎么不安全了?你想多了吧?也许有人看错,认错了人!” 庒琂冷静道:“慧缘一向稳重,没**分的事她决不会乱说,何况这信句句有指向,句句藏头,不像空穴来风。” 三喜道:“慧缘在哪里撞见纯光那死尼姑的?” 庒琂望子素手中的信笺,道:“东西南北北尽头,潇湘青竹。说得很清楚,是北府篱竹园。潇湘带水,篱竹园那边有一亭湖,指得很正呢!再说了,慧缘本名叫湘君,对上潇湘的‘湘’字,有人物有情景,不由得你不信。可不是慧缘去了一趟篱竹园,发现纯光在那里了。” 子素笑了,道:“也许是你解读错了。北府曹营官说了,他晨早去仙缘庵接人,也没说接的哪位!你说慧缘去篱竹园,这两日掉过一次湖,她又想去掉一次?巴巴的去那里作什么?她怎知道尼姑在篱竹园?她又是何时去的?三天两头往北府去,可见她的心不近我们镜花谢。你还信她的话。我看有些人,如今站在枝头上了,觉着你是祸根,想趁早将你吓跑,她好落个干净安稳。” 往深的说,子素不相信大奶奶,觉得她为人不正,处处为自己做打算。从大奶奶答应嫁东府那刻起,子素就看穿她了。 接着,子素又道:“要是仙缘庵的人来,你们不出去就好了。我可以出去探一探,我的身份,仙缘庵的人不知道。”又多出一句话安慰庒琂。 庒琂点头,快手拉住子素,道:“姐姐提醒我了。要不这样,姐姐留个心眼,去寿中居探一探。慧缘走的时候跟我说,她师父纯光在寿中居。” 三喜又是一声惊呼,道:“老太太把她接来了?” 庒琂道:“我也不知道。” 子素摇头,道:“有话说,杯弓蛇影,惊弓之鸟,三人成虎,都没个苗头风吹呢,你一时没了主意,自个儿乱阵脚。难怪你站去寿中居门口发愣。说实在话,就你这样处事,一点儿都不小心。才刚听说仙缘庵的人在寿中居,你不避开些,反而要去多看几眼。人真的在那里,怕早就把你看得清清楚楚了,还有你防着的时候?” 庒琂急躁道:“姐姐,我真是糊涂了。原本也不太信,可想到曹哥儿说去仙缘庵接人,我就半信半疑,不自主乱了阵脚。” 子素把信纸折叠好,放回盒子里,道:“自古烦恼打心生。你也不要忧虑过余了。你想想,仙缘庵的人来庄府,老太太又接过来,必是相互了过门路,私底下有交情的。你要是不安,我这就去问问。” 说完,子素把盒子递给三喜,抽身往外走,还没等她出院子,迎面见竹儿从寿中居那边过来,她手里提一个食盒。 没等子素开口招呼,竹儿先笑道:“想必你这会子也坐不住了,是不是想来讨这东西?” 竹儿把手中的食盒稍稍提起,好让子素注意。 子素疑惑道:“这是什么?” 竹儿道:“三爷跟我说琂姑娘吃多了几口酒,醉得头痛。这是醒酒汤。老太太也吃了两碗,余下的给姑娘提来。我想你也需要呢,这会子不用跑去找,我就送过来了,替你省事儿呢!” 竹儿微笑说完,移步入屋。子素叹了一口气,跟回去了。 屋里,庒琂坐在炕上,一脸沮丧沉思。竹儿进来看到,不免笑出声,道:“听说姑娘吃了酒,身子不适。我来瞧瞧姑娘醉成什么样了。”一面说,一面扬起手中的食盒。 庒琂懒懒的,微微抬头,极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又请竹儿坐。却不问她提什么东西过来。 竹儿把食盒递给三喜,叮嘱道:“这是醒酒汤,赶紧拿出来给你姑娘吃。”便就近坐到炕边,向庒琂道:“都怪老太太,姑娘不大吃酒的,还要你吃那么多,你看,神儿都醉倒七八分了。” 庒琂笑道:“让姐姐见笑了。” 那会儿,子素进来了,与三喜去打开食盒,端出醒酒汤,将汤碗送到庒琂面前。 竹儿以为庒琂是醉了,故而淡淡的没什么言语。竹儿劝道:“难得高兴,吃了就吃了,也没什么,不过酒吃多了会伤身,姑娘吃不得,以后要少吃。姑娘,醒酒汤须趁热吃才好,凉了会泛苦。” 庒琂本来没醉,因烦事扰心才这般。可竹儿盛情难却,她不得不端起碗来喝。喝完,又假装精神了许多。 客气的话说几句,总归是谢谢竹儿细心。竹儿不便再打扰,起身告辞。 庒琂也起身,端了半分礼,致谢一番。因想到纯光在寿中居,庒琂想出口向竹儿询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下。 庒琂心里清楚,这种事不宜张扬。 竹儿见庒琂欲言又止,问她:“姑娘怎么了?” 庒琂道:“我原想去看老太太,又怕她睡了。这会儿她老人家睡得稳?” 竹儿道:“姑娘放心,老太太吃了两碗醒酒汤,躺下好一会子了。歇到明日晨早就没事儿了。放心吧!” 庒琂点头,送竹儿出门。 等竹儿出了镜花谢,子素过来对庒琂道:“我以为你会问竹儿关于尼姑的事儿,怎不问呢?拐口关心起老太太去了。” 庒琂叹道:“姐姐觉得我该问?” 子素道:“竹儿是老太太的心腹,许多事,她心里明镜儿似的。真要问她,也无妨。我也知道,你思虑的多,一时忌讳也是有的。” 庒琂笑道:“姐姐知道我的心。” 子素道:“你看竹儿过来那样子,也不像要出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庒琂点头作答,忧虑重重地坐回炕上,沉默起来。三喜和子素见她这样,没去烦她,一人忙着收拾桌上的礼物,一人生暖香去熏卧房。熏好了香,子素出来请庒琂进去歇息。 听子素招引,庒琂无神无主地起身,向卧房进去,到了里头,直往床上走,一头躺在床上。 子素担心庒琂忧虑过度,又出口宽慰几句话,急催她睡觉。庒琂将身子侧向里头,幽幽地说:“老太太为何要接纯光师父来寿中居呢?” 谁知道呢?子素听到庒琂的话,心里这么想,可没说出口。 接纯光来寿中居,只有老太太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她是为了庒琂的安危,为了庄府的安危。虽然还不清楚这尼姑的底细,但是老太太诀意留下她,为了防患于未然。 其实,老太太也苦恼,这姑子不能一直留在庄府呀!如今此举,说不好听的那是软禁,时日久了,难免要出问题。 所以,宴席散的时候,老太太没心情与家众再叙话,让她们早早离去,自己则偷空儿养神,寻思着等晚一些,去见见那尼姑。 谁知,还没动身去见尼姑,曹氏负荆请罪来了。 此时,天色尽黑,中府的烛灯高挂,微光散淡,大门外走来两个人。 来的人是庄禄和曹氏这对夫妻,没有丫头随从跟着。此时的曹氏,一改往日珠光宝气的衣妆,通身朴素,一挂薄衣,头发披放在后头,无任何珠翠;她手里捧着一根荆条,面色凝重。庄禄走在曹氏的前头,威怒在脸,步伐生风。 进中府大门时,曹氏站住了,不敢举步跨入门。 庄禄已走进门,因不见曹氏跟来,遂而转头去寻,见她怔怔的伫立在门外。 庄禄恼怒道:“早知这时,先前何苦来。你站外头给谁看呢!” 曹氏不敢回嘴,慢吞吞地移步进来。 庄禄见她进来了,便“哼”的一声,甩起袖子,直向寿中居台阶上走,到了寿中居门口廊下,逮住一个正路过的小丫头子问:“老太太歇着了?” 丫头回说不知道,说老太太散席之后就关在里头,不许太多人进去伺候,吃了两碗醒酒汤还是竹儿端的,旁人一个不许进去。 庄禄摇手示意丫头下去,他则站在廊下来回踱步,显得愧疚不已。 曹氏没上寿中居的台阶,只在院中站立。 庄禄心中有气,又指着曹氏骂道:“没嘴脸的东西!这会子还好意思站呢,不跪烂你猪膀蹄子,休想见到老太太了。” 说着,曹氏真跪下了,哼哼地哭起来,倒显得有些委屈。 因听到院中出动静,有心存好奇的丫头躲躲闪闪的来瞧。 庄禄对那些丫头子道:“别看了,都睡去吧!” 瞧好奇的丫头听毕,赶紧抽身跑了。没一会儿,竹儿和梅儿几个大丫头出来了。 竹儿领头,先迎到二老爷跟前,端个礼,再望一眼曹氏,道:“这么晚了,老爷、太太还担心老太太醉酒?” 庄禄“唉”地叹息,迅速撩起膝袍,跪在寿中居门口。 竹儿见状,很是震惊,却不敢再问,犹豫了半会儿,转身向老太太屋里去了。 老太太屋里。 此刻,烛盏之下,老太太坐在炕中,膝上横盖一张貂毛皮毯,她的脸朝窗外,透过窗户缝儿看外头。眼下,是看到寿中居院中的情景,曹氏举着一根荆条跪在那里。 竹儿战战兢兢的进来,没敢报,先去给老太太掖貂毛皮毯,然后小声道:“老太太,夜深了。” 少顷,老太太索然清冷地道:“夜深人不静啊!” 竹儿听得出来,老太太心里不痛快呢,顺着老太太望去的方向,透过窗户缝儿,看到曹氏跪在院中地上。二月的夜天依旧寒冷,曹氏身着单薄,此刻瑟缩发抖,让人瞧见心生不忍。竹儿掖过毯子,立在一边,静默无声。 良久,老太太吩咐道:“春过即入夏,也没多少时日就到夏天了,这晚上的风还刮得这般伤人。你把窗户关了吧!” 竹儿听令,去把窗户关闭。 关好窗,竹儿于心不忍地说一句:“二老爷在门口跪着,二太太穿得又那么单薄……” 话未说完,老太太怒目扫了过来,这一瞥神情,跟她以往固有的和蔼,实是天壤之别啊! 竹儿触目一凛,连忙勾首,止住言语,自己懊悔不该乱说。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二章:气急 om,。将是中夜,寿中居忽然掀起一阵喧闹声。 这起喧闹,老太太听见,但充耳不闻,镜花谢的人也听见了。那时,庒琂辗转难眠,满心想着从仙缘庵来庄府的纯光。 子素和三喜担忧庒琂过于焦虑,每过一会子必进屋来瞧,看她是否睡下了。毕竟白日里她应酬那么多客人,还吃了酒。 听到寿中居传来闹声,正是子素瞧过庒琂走出房门那会儿。 三喜惊惊乍乍的也走来了,低声问子素:“姑娘,外头怎么了?” 子素狐疑的眼神望着三喜。她也不知。 随后,二人把庒琂的房门关好,披了件衣裳,掌灯碎步出院,往院门口去看。等近院门,入眼的看到寿中居院里亮有一片烛灯,成堆的人围站着。 寿中居门首台阶上,二老爷庄禄瘫跪在那里,底下院中还跪有一人,因周围站着些人挡住,没看得出跪的人是谁。 三喜好奇,不自主地迈开脚步,要出门前去探看究竟。子素拉住她,摇头示意别去。 三喜嘟囔道:“二老爷都跪着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子素厌恶道:“与我们无关。”便催三喜回去。 三喜不舍得走,想再看看。 正当此时,见竹儿从屋里走出来,先停在庄禄面前,低声说几句什么话,庄禄叹息摇头,倒没说什么。竹儿显得十分为难,也无奈,又移步走下台阶,往人群里去了。 接着听到竹儿轻声道:“太太,夜深了,你们先回去吧!老太太吃了一日酒,也乏了。” 又听到庄琻和庄瑛轮番劝解。 之后才听到曹氏带着哭腔道:“都怨我没规矩,惹老太太生气了。老太太要骂要打,出来责我一声,也好让我安心。我怕老太太饮了一日酒,又看到我这般没规矩,攻急她的心。” 曹氏这话,只想到自己的处境摆出一副可怜劲儿罢了。旁人丫头子听闻,有知晓情理的都笑了。 庄琻也觉着她母亲此番作做,说这些幼稚的言语**份,故而说道:“老爷,太太,你们不歇息,好歹让老太太歇着。有什么话儿,明日来说。” 曹氏道:“过了今夜,老太太就原谅不了我们了。” 庄琻道:“这是为何呀?问你们,你们也不说。” 是的,庄琻压根不知为何。曹氏瞒着府中人去请仙缘庵尼姑,摆神弄鬼,本是庄府一大禁忌,老太太日常定下的规矩,她作为主家人倒是先破了。究根到底,老太太也不想跟曹氏过不去,只是拜神捉妖是小事,仙缘庵的人牵连到庒琂,这背后的厉害才是关键。所以,老太太不愿出来见他们。 庄琻和庄瑛姐妹两听到丫头来报,说太太和老爷去寿中居跪老太太,不知发生了什么。等到快中夜,还听说人仍在跪着。遂而,姐妹两人打着灯笼赶来了,与寿中居的丫头婆子们劝一回,皆不管用,问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说。 眼下,子素不想让三喜再留下观望,急拉她回去。 三喜道:“再看看。平日里,人厉害着呢,也有这时。” 子素白了三喜一眼,道:“你这人怎学会落井下石了?仔细你姑娘啐你!” 三喜俏皮笑了,扶住门,踮起脚跟,伸脖子使劲儿瞧。子素也是好奇,见三喜不肯走,自己便也多望几眼。谁知,她们身后忽然冒出一人来,无声无息的。 等子素感觉有气息从身后传来,转头看,见是庒琂。 子素紧张拍了三喜,将灯递给她,然后再去扶庒琂,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睡了么?” 庒琂望寿中居院里的人,道:“听声音,像是二太太在哭。发生了什么?” 子素摇头,说不知道,赶紧催促她们两人:“别看了,回去吧!” 庒琂轻轻地点头,大致也不愿多看,转身要回去。三人待要关院门,又听到老太太传来说话。 庒琂示意三喜先不忙关门,站定倾耳去听。 老太太的声音传来道:“日里夜里还不能清净。你们就是这般孝心的?” 庒琂将院门稍稍开启,远望过去,见老太太站在门下,怒视着院中的人。竹儿等几位大丫头周旋在人群中,扬手示意围观的下人们散去。 陆陆续续的,人都散了。 余下,看到曹氏跪在院中,手上托一根荆条,庄琻和庄瑛弯腰扶她,贵圆和玉圆匍匐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庄禄乞求地对老太太道:“母亲,都是她的错。这么晚来扰你歇息,是我的主意。她犯天大的错,就算跪到明天后天,也得让跪着。” 老太太怒道:“这话说得顺心了。我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儿。你这又何苦来跪我。” 庄禄勾首,腰杆子挺起来,跪直了听训。 老太太的说话刚停,曹氏跪步上前,道:“老太太要打要罚,权看老太太舒心。今日我做了这件犯逆的事儿,我也知道不好,违背你老人家日常的规矩了。活该我这般热心,还这般偷偷摸摸。该打!” 说着,曹氏腾出一只手,使劲儿扇打自己的脸。 老太太不忍看,闭眼。 庄琻和庄瑛心疼她们母亲,死死的拉住,贵圆和玉圆也爬过去,一起帮拉。 贵圆在地上磕头道:“老太太,实在不关我们太太的事儿,都是我怂恿太太这么做的。” 老太太睁开眼睛,笑道:“哟!你是哪个主子竟有这本事?你家主子能管那么大的家府院子,还用得你来怂恿?你是咒你主子没头脑,还是咒我瞎眼呢?” 贵圆听后,吓得有匍匐在地,头磕得满天响。 竹儿等几个大丫头没走,见贵圆磕得太重,便去劝扶。劝住贵圆,正眼看她,只见额头沁红出一抹血。 曹氏并非真心过来请罪,如庄禄所说,那是庄禄的主意。从寿中居回去,曹氏怕老太太秋后算账,便求庄禄出面去跟老太太解释。庄禄听得,吓懵了,又止不住发火,胡乱骂曹氏无知没孝心,他不但不帮求情,还要让曹氏连夜去请罪。那根荆条就是庄禄亲手折来给她托来的。 如今,老太太果然盛怒不已,完全没有平息的意思,瞧自己两个心腹丫头跪得满头血,老太太也没松开一丝善心。 于是,曹氏抹泪嗤鼻道:“合该我作死。今日是琂姑娘的好日子,老太太用心给她过。我也是她长辈,以这样的方式替她祈福,也是可行的。若说这些不能够,我心里也装着老太太,装着我们府里的人呢!一连二再发生那么多事,不让人来平心,怎止得住谣言?” 老太太听后,觉着可笑之极,故而笑道:“是何谣言?心无鬼胎,何来妖怪?” 老太太虽然不知曹氏这般所为,目的是什么,但请神施法捉妖,便是她平日处事不够周正,心虚了。如今,冠冕堂皇说要平人心? 老太太又道:“人心如何平?无德怎平得人心?我看你这等邪念做法不是平息谣言,止住人心,而是搅起祸乱。你不说为琂丫头祈福还好,说起这事,我倒生气得紧!” 庄禄一面低声求老太太息怒,一面叱喝曹氏:“没嘴脸的东西,还胡说什么?”再指示两个女儿道:“你们也不封了她的嘴。” 庄琻哭道:“老爷气我做什么,我好好的来吃席,好好的回家。犯我什么了?你们做了犯人的事儿,倒拿我们来出气。” 老太太道:“都别跪了,走吧!” 曹氏不敢起,竹儿便去扶。因跪得太久,曹氏站不起,扶了几下,才起半个膝盖,便有摔下去了。庄瑛虽然帮手,也没能将曹氏拉起来,一同摔在地上。 庄琻冷眼站在边上流泪,空手不管。 庒琂看到此处,摇头叹气。 子素轻轻道:“听出来了?” 庒琂道:“仙缘庵的事。” 三喜笑道:“看吧,现世报。” 庒琂笑了笑,自主的转身,道:“走吧!” 岂料,庒琂主仆三人转身当即,忽然听到一声“噗”响,似是有人倒在地上。三人未来得及扭头望去,便听到竹儿急呼老太太。 接着,庄禄也在呼叫。 庒琂开启院门,看到众人跪在门口,围住老太太,竹儿抱住她的头。 老太太气倒了。 这一幕,庒琂不能冷眼看着,连忙夺门而出,直往寿中居门下跑去。身后,子素和三喜忧心忡忡跟来。 才到众人跟前,听二老爷庄禄急声吩咐:“扶进去,扶进去!别让躺着儿了!” 无人看庒琂主仆,也无人再关心其他。众人七手八脚将老太太抬扶入内。 才将老太太平放到炕上,曹氏又自主的退出去,依旧在门下跪着。庄琻和庄瑛屋里屋外为难,顾得老太太又顾不得曹氏。 再者,庄禄在跟旁怒火发威,牢骚不断。 庒琂是个外人,即便如今是庄府小姐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跟着竹儿等丫头在一旁伺候老太太。 等了一会子,老太太醒了,她才睁开眼睛,就出泪水来,道:“孽事啊!做了什么就做了,何苦呀!” 庄禄已跪在炕边,道:“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挣扎起来,老泪纵横道:“要看我好,你们得看琂丫头好。今日是琂丫头的好日子呢!” 这话可重重的提醒庄禄,此事与庒琂有关!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三章:凉陈可欺 om,。当夜,老太太没去见纯光。 至于北府的人在寿中居呆到何时,老太太无心思指责,让竹儿等几位大丫头扶身入卧内躺歇去了。次日,差竹儿在中府门外拦挡,告知各府人等不必来请安。接下来几日,亦是如此。 曹氏犯那事之后,为人低调许多,除了自己府里的日常,整府里的事务俱交由庄瑚管理,她觉着没脸面见人了。实际上,其余各府并不知那晚发生了什么,只听说二太太和二老爷在寿中居闹一夜。老太太晕倒这事儿,竹儿让人不许往外提,所以也没什么人知晓根底。 如今,老太太避而不见众人,倒是每日让庒琂来寿中居与自己用餐,只是不同往日的是说话少了,吃着吃着,她就将庒琂直直的看住,千言万语,顿在眼神里了。老太太那些眼神充满了关心和忧虑,庒琂心里岂能没数?因怕老太太烦闷,庒琂比平日留在寿中居的时间要长些,算是她陪伴老太太了;即便无话相对,坐着跟丫头们说话,发出一些响儿,也能给她老人家一丝宽怀。久坐一二日没个什么,再长几日又觉着不好了,于是,庒琂把女红刺绣拿过来,跟竹儿她们一块作活,故意有时没时的向老太太讨教,慢慢的,老太太那心情释然了。 连是数日,夜晚深更,庒琂从梦中醒来,不禁想,自己为何来庄府?带着天大的仇怨进来,誓必雪耻报复的呀!如今所有的行动止步不前,深陷浑沦,还一味向这里的人讨好谄媚。是自己无能?自己无心斗争?是自己被这里温柔暖乡所折翼了?反思之后,她狠狠地自责,可到次日,又是音容善貌前去寿中居陪伴。 子素对此,表示深深的不满,与庒琂说:“倒是好了,你如今替别人尽孝了呢!” 这等嘲笑的话,子素毫不避讳。庒琂摇头,也自嘲一番,便又想,不这样又能如何?难道拿起刀子不问青红皂白随意砍杀庄府人等?若说替人尽孝,又能替谁?到底老太太是亲外祖母,是自己母亲的老母亲,真尽孝的话,也是替母亲尽一尽罢了。再者,老太太对自己确实很好,自从认了身份之后,老太太人前人后极其维护自己,有目共睹的呢!二太太请仙缘庵的尼姑,老太太生气,不也为自己么? 子素还说:“长期以往,你所有的怨气仇恨,都会被消磨殆尽。就怕自此以后,你沦落得跟这里的大小姐们一个模样了,不再是我们昔日的人了。” 庒琂听到子素这样说,便回说:“不会的。” 可是,庒琂在寿中居的言语行动,足以证明她没把庄府跟自己卓府的仇恨联系在一起,而是把庄府老太太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了。 如此,约过四五日。 期间,除开北府,西府、南府、东府的人都来请庒琂,多半是想打听老太太的事儿。庒琂一概不见,让三喜去回话,说老太太留在寿中居陪。太太们不好意思再来请了,又改叫姑娘们来,姑娘们来后,庒琂躲在屋里,推脱说自己在寿中居。姑娘们不敢去寿中居,只好作罢。每每此时,子素最为高兴,夸庒琂说:“这才是你卓府该有的脾气。” 二月底的一日,庒琂在寿中居用过餐,老太太说身子又不舒服了,让她自个儿玩着,便让丫头们扶回卧内歇息。庒琂心中忽然觉着可笑,自己一人,有什么能玩的?她看老太太进卧内,略坐一会子,跟竹儿几个丫头说几句话,便告辞回镜花谢。 才刚回到镜花谢屋里坐下,茶水都没润口,三喜从外面小跑进来,说道:“东府又来人了。” 庒琂呷一口茶,冷冷淡淡的神情瞟向三喜,尔后放下茶杯,道:“四姑娘也可怜,北府她是不愿意去了。西府五姑娘跟二姑娘走得近些,想必她也不愿去找。南府六姑娘七姑娘,怕有话也不一定能说得上。” 子素听闻庒琂这样叹说,便笑了,道:“你倒摸得清清楚楚了,我还以为成日往寿中居去,外头的人你一概不认识了。” 庒琂露出一丝嗔色。 三喜“噗嗤”笑了几声,一面听庒琂说,一面眉眼投给子素,道:“姑娘料错了,这次不是姑娘们来。是别人。” 庒琂道:“谁?” 子素道:“还能有谁?如今最关心寿中居的人不外乎是太太们几个。老太太不愿意见人,能见到老太太的就你了,她们费尽心思想拉拢你。你一次二次的不见,人家还不死心呢!” 三喜笑道:“不是太太们。是大奶奶!” 庒琂听是大奶奶,连忙起身,向门外走。 子素白了三喜一眼,啐道:“莫不是你看花了眼。她来做什么?”也跟去了。 三喜追在后头,道:“我跟大奶奶说,姑娘在寿中居陪老太太。” 庒琂止住脚步,转回身来,显示出几分气恼,道:“你骗她做什么。” 三喜道:“姑娘不是吩咐说,谁都不见么?” 庒琂噎语,叹息一口气,急步往中府门外走。 子素则转身责怪三喜:“打发走了事,回来还说什么。” 三喜瘪嘴站住,委屈十分。子素原要追出去,因又不想见大奶奶,又转头过来推三喜,道:“你去看看吧,把把风,别让人看到她出去见人。别人推着不见,独她去了,落在别人眼里,看怎么处?要是见不好了,要她们长话短说。” 三喜被子素推出门。 到中府外头,已不见庒琂身影,追往东府径道才看见。此刻,庒琂和大奶奶站在道上说话,大奶奶的丫头蜜蜡远远在边上候着。 三喜小跑过来,待要假意向大奶奶端礼,忽见庒琂携住大奶奶的手道:“其余的先不说,到我屋去坐一会子吧!这时候,也没什么人来了。无妨。” 三喜咬着嘴唇,很想制止。是的呢,子素推她出来,不正是要阻止庒琂和大奶奶过度亲密说话么?如今,庒琂还要请大奶奶回屋,子素看见得气死呀! 见三喜挡在道中间发愣,庒琂信手将她推开,拉着大奶奶走了。后头,蜜蜡笑脸如蜜挽住三喜,说:“姐姐,走吧!” 三喜稍稍抖开袖子,腾出手来拢头发,大致有意推开蜜蜡。 进中府时,庒琂的眼先探里头是否有人行走,见无人,才招呼大奶奶进来,继而快步入镜花谢。三喜和蜜蜡自然也如此悄然声色跟随。 入镜花谢院内,三喜留后关门。 那会儿,子素在廊下挂鹦鹉笼子,见庒琂等人回来很是吃惊,定眼看大奶奶,只是抬下眼目,又继续逗喂鹦鹉,当作没见着。 庒琂都把她们当是自己人,自然没想举止礼仪的事,只顾请大奶奶往里间去坐,又小声吩咐三喜煮茶。 三喜应了一声,去了。 随后,大奶奶撩起裙子上台阶,跟庒琂入里间。与子素擦肩而过时,她略垂眉颔首,向子素示意。 子素淡淡站着,将大奶奶是空气。 庒琂已走进门里,转身过来招呼道:“进来呀!” 大约看到大奶奶顿足向子素颔首,庒琂又走出来,拉住子素道:“你也进来。” 大奶奶侧身让一回,先给庒琂和子素进去,自己才进。到里头,庒琂让大奶奶对炕坐,让子素在椅子上坐。 庒琂眉开眼笑对大奶奶道:“我不知道是你来,不然早让人请了。” 大奶奶也笑道:“是我来的不合时宜。让姑娘为难。” 庒琂道:“不为难。你能来,我很是高兴。” 子素冷眼笑道:“如今不为难,等有人瞧见,有话追究的时候看怎么说。” 庒琂“哎呀”嗔怪眼神投去给子素,道:“姐姐,说什么呢!嫂子不是外人。” 大奶奶挂着笑,显然尴尬难安。 子素道:“自然不是外人。我也没说大奶奶是外人。我们……我才是外人了。” 庒琂眉头蹙起,道:“胡说了!姐姐,请你去把嫂子前些日子给我的盒子拿来。” 子素懒懒的起身,去了。庒琂歉意万分的模样再对大奶奶道:“嫂子别见怪。” 大奶奶摇头。 庒琂再要说话,忽然看到丫头蜜蜡站边上,略是抬起眼帘望她,欲言又止。大奶奶感知到了,赶紧回头对蜜蜡道:“蜜蜡,你去外头玩吧,我跟琂姑娘说会儿话。” 蜜蜡含笑端礼,退出去了。 蜜蜡走后,大奶奶笑对庒琂说:“我这丫头为人忠厚,也是信得过的。” 庒琂显得更是歉意无比,道:“自然的,听说那日嫂子落水,还是她不顾自身安危下水救人。可见她为人不错。” 大奶奶点头。 庒琂又赞说:“身边能有这样的人伺候,是你的福气。” 大奶奶客气道:“姑娘也是有福气之人。” 庒琂道:“我的福气都在你们这里。若没有你们臂膀相助,此刻算得什么?在平日,我将嫂子当我的恩人一样来看。子素姐姐与嫂子对我而言,是极重要的人。所以,别人我不好去见,你来了,我必须得请。” 大奶奶脸色羞红,低头应道:“多些姑娘垂爱。” 庒琂道:“你我不必如此见外。” 说话当间,子素将盒子拿来了。庒琂接过盒子,打开拿出大奶奶之前留给的信笺。 大奶奶从庒琂手里接过来,略是看了一会子,再收好,笑道:“今日我来,一则是我们太太关照,二则为此事。” 庒琂回道:“我心里也知道。太太们都记挂老太太,想问老太太怎么样了。但凡她们想知道,并非要问我才得。底下那么多人,总有人知道的。” 大奶奶会心笑着,也赞同庒琂的话。 庒琂又道:“我不见她们也有我顾虑,因为老太太确实为仙缘庵那人在置气。如今看来,老太太是很维护我。可我不明白,老太太怎会又请她来寿中居了?仙缘庵的人不是北府的人请么?” 大奶奶摇头,满目疑惑,之后道:“姑娘这几日没听到老太太说什么?也没见仙缘庵的人走动?” 庒琂道:“没有。这几日我都在寿中居。老太太没提及过一句仙缘庵。” 大奶奶正想说一句,子素在一旁笑道:“是仙缘庵的人或许没错,可不一定是你们相识的那位。” 大奶奶听后,有些不满,向子素问道:“姑娘不信我?” 子素冷笑一声,道:“我为何要信?没经过我眼目的事儿,别人说什么我都可以怀疑。古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越是关键厉害的,越要仔细小心。我自然为姑娘担心怀疑了。” 大奶奶脸色沉了下去,不说了。 庒琂“哎呀”的一声,赶紧劝和,摆手道:“不正说的么?信也好,不信也罢。那一晚,老太太跟二太太、二老爷闹,就是为仙缘庵,无疑的事儿。” 大奶奶吃惊道:“果然如外头传的那样,老太太气过去了?” 庒琂点头。 这时,三喜将茶水端进来了。斟过茶,各自吃上一杯。 尔后,庒琂叹道:“听你告知我的话,我当时担忧你来着。若是仙缘庵纯光师父见了你,她没认出来?可我从你信里读到,你是去篱竹园遇见的,这是怎么回事?” 大奶奶露出难堪神色。子素和三喜疑惑地望住她呢! 对的,庒琂生日那天,大奶奶和篱竹园的人不是在寿中居屋里歇息么?难道大奶奶提早知道仙缘庵的人来了?或是曹营官私下跟大奶奶说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四章:回顾珠丝 om,。大奶奶在篱竹园遇见仙缘庵的人纯属意外,与娜扎姨娘等人回北府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此事,要从寿中居说起。 大奶奶头天落水,次日来参加庒琂的生日庆祝,老太太事前给她打过招呼,让她歇着便是了。可大奶奶终究要来。她看戏时候犯咳嗽,因此,老太太劝说让其在寿中居暂息,娜扎姨娘莫名其妙也跟出去了。此是旧情前因。 大奶奶一径到寿中居,入里厅暖房,近炕就坐,待要侧躺歇息,脚跟后头,娜扎姨娘等人来了。 大奶奶是个卑谦之人,看到姨娘来了,便从炕上起身,礼仪周到,不在话下。娜扎姨娘为人清冷寡淡,由着大奶奶客气,自己自主的往炕上坐,让丫头帮着脱鞋,倒毯子拿靠枕,没言语应对大奶奶。 因在头日,受过娜扎姨娘和意玲珑的救命恩惠,大奶奶便更客气起来,主觉地帮丫头子拿靠枕。 两屋人,眉目相传,俱未说话。 到底,大奶奶懂规矩,先谦和地对娜扎姨娘说道:“感谢姨娘头日援手相救。”又向意玲珑致谢一番。 虽然这般笑脸迎礼,篱竹园的人没当回事儿。 大奶奶见状,脸面有些挂不住便垂下眉眼,小心翼翼地往另一头炕上坐下。 按此情境,相互不言语,各自在位歇息,等晚些用餐再去便完事了。谁知,歇过一会子,娜扎姨娘犯起肚子疼,意玲珑及丫头见到,害怕不已,轮番探看安抚。 大奶奶和蜜蜡在一边担惊看着,想是娜扎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要生产了。 于是,大奶奶关心地道:“莫不是姨娘要生了?” 意玲珑拍了下脑袋,连连说是。 大奶奶道:“赶紧去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说吧!” 边上的丫头正要去,意玲珑阻拦道:“别去,待会娘子没生,又得说我们找事儿。得招人烦。” 娜扎姨娘捂住肚子,疼得咬牙,冷汗沁满额脸。 大奶奶依旧不放心,劝道:“要不,去请大夫吧!”说着,招呼蜜蜡丫头与自己出去,大约是想找人请大夫。 意玲珑没等她们动身,拦回来了,道:“我们老家生孩子得在自个儿屋里生。请大夫来这儿,你要让我们娘子在这儿生?” 意玲珑对寿中居此处,颇为嫌弃,她那眼神瞟了下四周,满是讥讽之色。 大奶奶道:“这个时候姑娘就不要讲究了吧!” 意玲珑哪里听大奶奶的话,已跟丫头将娜扎姨娘扶起来,指挥着说回篱竹园。大奶奶不敢自主出去找人了,也伸手帮忙扶着。 几人一路不停歇脚,往北府去。 好不容易回到北府,刚进大门,娜扎姨娘的肚子忽然不疼了。意玲珑很是惊奇,蹲下身去摸娜扎姨娘的肚子。 娜扎姨娘支持着身子,缓出几口气,说想回去睡歇一会子。 意玲珑道:“娘子肚子真不痛了么?不是要生?” 娜扎姨娘摸了摸肚子,摇头。 大奶奶见情景突发得怪异,满脸疑惑盯她们主仆几人。 这时,意玲珑叹道:“好在我拦住了,不然报告给那些人知道,这会子我们得吃一顿好骂。”说着呢,深深地把大奶奶望住。 接着,意玲珑等人要扶娜扎姨娘回篱竹园。大奶奶摇头叹息,招呼蜜蜡说该回寿中居了。岂料,北府的丫头看见娜扎姨娘众人忽然回来,赶紧去报告给贵圆,那时,贵圆和玉圆正安排纯光师徒在篱竹园做法呢!因怕娜扎姨娘等人回去撞见,便赶来制止。 贵圆一改平日蛮横气色,如今极其平和,笑脸道:“哎哟,琂姑娘的席怎就完了?”假装往外张望:“太太也回来了?哟,奶奶也在啊!” 意玲珑自然不愿搭理贵圆,扶娜扎姨娘继续走。 贵圆赶紧跺脚去拦,道:“我瞧着姨娘身子不舒服呢,去太太屋里躺着吧!” 意玲珑白了她一眼,依旧一声不吭。 贵圆心急,却半点法子没有,赶紧去求大奶奶,道:“奶奶,劝劝吧!我看姨娘走路都走不正呢!就近去太太哪儿的好。” 大奶奶也这般想,可心里奇怪,曹氏的人怎对篱竹园那样好了?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大奶奶尚未出口劝,只听到意玲珑扭头来道:“我们家娘子没富贵病,走得正正的,影子也没斜。不劳你关心。我们自个儿有屋子,不用去你们那里。虽然我们那里是狗窝,可我们不嫌弃!” 贵圆张口愣眼,看着意玲珑扶娜扎姨娘走了。 大奶奶稍稍向贵圆摇头示意。 贵圆咬起嘴唇,不肯罢休,又去拦,道:“太太说,这会子你们不能回去。琂姑娘生日没过完。” 这话奇了,一则曹氏在陪老太太,什么时候留下话了?二则谁规定自己屋不能回了?三则琂姑娘有多大的能耐还能强留人? 意玲珑一手推开贵圆,道:“你们有本事拿铁链子来拷我们呀!” 贵圆气红了眼,愣在一边犯傻,看她们主仆往篱竹园去。 不得已,贵圆求大奶奶道:“奶奶,跟去吧!劝一劝,拦一拦。太太会感激你的。” 大奶奶本不愿蹚这些你争我斗的浑水,可听贵圆如此求,又把曹氏搬出来,自己若旁观拒绝,后头与曹氏难以相处了。于是,勉为其难应了下来,跟在意玲珑后头,却劝不出半句话。 贵圆远远的跟在后头,极其不安。 过了篱竹园外头那座桥,贵圆止住了脚步,前面的人也止住脚步了。 原来,远远的看到有人站在篱竹园院子门外,那些人不知往里头探看什么,并且院中上空袅袅飘着有青烟。 略是站了一会子,意玲珑冷笑几声,稍稍转过头脸看贵圆,之后,便扶娜扎姨娘快步赶回。大奶奶在侧,跟着不放。 到了院门,看到站的人,有篱竹园做事的丫头婆子,也有北府曹氏底下的人。而院里,有两个尼姑喃喃有词,舞手动脚围一张桌子作法,桌上摆有一尊菩萨神像以及香炉、供神的瓜果。 到此,意玲珑明白怎么回事了,并未出声制止,也不驱散闲看人等,只站在门口看一会子。尔后,看到尼姑将一道符烧化在盆子里,玉圆不知从哪边出来,恭恭敬敬去端盆,她小心翼翼地往院门走来,口中默默祷念。 转眼,玉圆将手里的盆向外倾泼,盆里有水,全洒在门口。 正好,水洒在意玲珑和娜扎姨娘裙脚下。 到此,意玲珑按捺不住了,喝道:“这是要赶我们走的意思么?” 玉圆惊闻,抬起头看,见意玲珑主仆几人回来了,吓得松开手中的盆子,僵硬地露出笑脸,准备应对。那会儿,身后那两位尼姑从祷念神情中清醒过来,善面迎出,道:“妖孽将去,万事平安。” 那一刻,意玲珑出声骂了什么话,贵圆也来劝和些什么,玉圆解释些什么,都不在话下,也不重要了,对大奶奶而言,此刻,她见到一个人,她所有的眼光和意识被那人吸引走了。 那人,是一道晴天霹雳! 那人,就是那尼姑——纯光! 大奶奶吓得失声惊叫,急捂住嘴。 纯光才刚说话当间,抬头看院外众人,大约也看到大奶奶了,因觉着面善,故多看几眼。此刻意玲珑与贵圆玉圆吵闹,纯光倒没加入劝善言和,只把大奶奶盯着,显然,纯光亦吃惊。 大奶奶心里自道:“那脸面,也只有她了!不是纯光师父还有谁?” 旧人相见,必有寒暄,昔日师徒,到此情景,始料不及啊!此处关键,大奶奶不能让她认出自己,毕竟事出牵连太过重大。于是,大奶奶趁势调头,撩起裙子拔腿就跑,蜜蜡不知何故,也快步跟在后面。 纯光见大奶奶如此狼狈跑开,心里有几分确定,此人必是旧相识,正要追出去。谁知,意玲珑发起狠来,将贵圆和玉圆推到,还把纯光揪住,并吩咐篱竹园的丫头去找绳子绑人,还把院门关死不许她们出去。意玲珑的意思是要找太太、老太太来说话评理。 正当时,远处传来蜜蜡的呼救,说大奶奶不慎落水。 意玲珑跟贵圆等人扯个不清,无闲暇管理大奶奶落水的事儿。至后,救大奶奶起来,还是娜扎姨娘援手。从水上起来后,大奶奶不敢停留,推脱无碍,便战战兢兢地回滚园。后头,有丫头怕事,遂而去寿中居报说,传给管家知道。管家不忍惊扰老太太,自主地先去滚园瞧情况,当得知篱竹园出事故与尼姑神佛有关,才联合竹儿禀告老太太。此处详叙,见前情。 如今,大奶奶在镜花谢与庒琂说当日的经过,无非是她如何去篱竹园,如何见到纯光,如何落水,如何回到滚园。 大奶奶对庒琂道:“我回滚园换了衣裳,想着也该来寿中居给姑娘过生日,没多久,我跟蜜蜡就来了。谁知到中府门外,看见老太太领仙缘庵那两位回来,又撞见了。所以,那日我走,给姑娘你说人在寿中居。实际上,我也不知她在或不在,但长话须得短说,想让你知道重点。” 庒琂听出一身冷汗,叹道:“天道轮回,怎轮回成这样呢?难为你经历这些了。” 大奶奶摇头道:“老太太来入席,姑娘注意到二太太没有?” 庒琂摇头。 大奶奶道:“贵圆和玉圆也来了,兴许跟二太太说了什么话,二太太看老太太的眼色,我觉着,是有故事的。” 子素道:“这么说,老太太联合二太太演一出?她们请尼姑来做法,都相互知道的?自个儿明着说不能供佛论鬼神,悄悄摸摸的给谁看呢!俱是表里不一的人。” 大奶奶道:“若说老太太和二太太相互知情,为何那夜二太太和二老爷来跪闹?” 子素冷笑道:“既然这样,老太太为何不责罚她们?也没跟我们姑娘言语一声?外头人兴许此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吧?” 庒琂道:“目前来看,别说外头人不知道,连我们这样的人在寿中居日夜相处,也没听到任何关联仙缘庵的事儿,看到仙缘庵那两位呀。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呢?” 大奶奶寻思了一会子,道:“或许老太太送她们回去了。” 庒琂摇头,尔后,道:“我觉着未必。再怎么说,老太太知晓我们跟仙缘庵的渊源,仙缘庵的人来府里,该给我们知道的呀。既然有意避开我们,为何还请来寿中居?实在让我想不透。” 三喜道:“要不,我们去问竹儿姐姐吧!她想必是知道的。” 大奶奶忧心忡忡,愣愣地望住庒琂,道:“那日,竹儿确实跟在老太太边上。” 庒琂听闻,眼角露出喜色。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五章:疑虑 om,。子素十分好奇,平日里,大奶奶从未主动来镜花谢,今日特特的前来,只为跟庒琂说一下那事?既然此前悄悄打过招呼了,如今还来重提,意义何在?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子素终究没出口直问,只是微眼含目揶揄,冷观大奶奶。 三喜提到要去询问竹儿,或许从竹儿口里能打探出仙缘庵的人来。 庒琂觉得向竹儿询问虽妥,可又想,但凡能说出真话,竹儿怎不向镜花谢提及?自己主动问她,反而处事张扬不谨慎了,还涉嫌此地无银三百两,引起人怀疑。老太太不愿意让旁人知晓,自然不愿见到人去打听。或许,竹儿也不愿说真话。 寻思至此,庒琂微叹,道:“我并非没想过问竹儿姐姐,那日快是问出口了,又觉着不合适。真要让我们知道,此刻想必也知道了。” 大奶奶赞道:“姑娘思虑的周全。眼下这么多日了,府里没人传出话议论仙缘庵的人来过。可见这事儿有人成心按下去不愿提及。” 庒琂点头。 子素道:“点名道姓的也不怕说,还能有谁不愿提及?无非是老太太了,越这么捂着,越是有问题。不知什么意思。” 几人沉默。 庒琂怕子素再说些伤大奶奶的话来,又因一直以来没怎么关心大奶奶的生活,她便转开话题问:“嫂子在那边过得可如意?” 大奶奶听闻,凄楚微笑,脸色红了。 庒琂见状,心中觉着她过得应是如意的,便笑着说:“必定是好的,四府看是一家,各自又分出去独立,互不相关,没多少牵扯,不怕言长诟短。大哥哥又是长房,该有你的位置。” 大奶奶脸色更红了,头勾得低低的。 子素哼出冷笑声,起身,道:“外头的鸟儿没吃饱,我再喂去。” 说完,子素出去了。 望着子素那冷冷的身影,大奶奶怅然起来,犹犹豫豫地道:“素姑娘依旧不肯原谅我。” 庒琂向三喜递个眼色,大致是让她也出去。 三喜识趣,走了。 尔后,庒琂倾身挨近炕上的矮桌,伸出手去拉住大奶奶的手,道:“你不要多想。我们进来,与平常人本不同的。背负大事不说,还负了一层闷气。” 大奶奶道:“我也知道,让姑娘为难。我常常想,少露脸少让姑娘为难,期望着姑娘早早了去心愿,我也……” 庒琂扬手,示意她止住话:“你的心意我明白。” 大奶奶缄默止口,双眼直咕咕的望住庒琂,愣时潸然泪下。 庒琂感激而笑,掏出手绢,递给她,再说:“你看,你在那边没受委屈,回到我这边来坐,反而委屈你了。你这样叫我很是愧疚。” 大奶奶收住眼泪,拼出一丝笑容。 庒琂又道:“你家二老在外头可好?” 听闻这个,大奶奶原本抑制了的情感又难以自持,狠狠的饮泣,哭出来了。 庒琂大惊,关切问:“怎么的呢?” 大奶奶举起泪眼望住庒琂,无奈道:“姑娘寄人篱下,我何尝不是?” 此话,可见大奶奶委屈,积郁已久。 是的,大奶奶嫁入东府并非自己所愿,那时为了庒琂的处境,到底也为了父母。因曹氏花了些手段将父母安排在外头,若不顺从,担怕曹氏等人耍出什么花样来戕害。所以,大奶奶顺从了,却不料,子素深深地误会着不能释怀。 大奶奶心中的苦闷,便在于此,嫁人以来,她每日如履薄冰,不但要小心讨好东府,同时,还要权衡讨好曹氏。 眼下,庒琂问及她父母,心中那股委屈,日常里的隐忍,再也掩饰不住了。 庒琂以为大奶奶的父母出了事故,又急道:“若是方便,哪日空余了,我出去瞧瞧他们二老。你看好是不好?” 大奶奶摇头,快语道:“姑娘切莫出去。好不容易到如今,姑娘才安定求稳,切莫因这些私情杂事坏了大谋。” 庒琂道:“此话怎讲?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的。” 大奶奶道:“姑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想了一会儿,道:“今日我过来,还有一事想劝姑娘,北府境地,少举步靠近。虽说篱竹园的人不是什么坏人,又出过妖言的事儿。我怕姑娘还要寻去包根,得罪北府。” 庒琂有些不解,道:“若说北府不去也罢,你怎提篱竹园来了。” 大奶奶道:“不瞒姑娘说,篱竹园救过我两次,是有恩于我。” 庒琂担忧道:“可你那日去在篱竹园见到仙缘庵的人,二太太没追究你?她跟篱竹园的人,我看也是十分不和。” 大奶奶点头笑道:“姑娘有这样的观察,我就不用担心了。大宅院里,你争我斗,尔虞我诈的事,自然少不了,旧时,我家里就这样。如今,我们能抽身,已是万幸。你做生日那会儿,我去篱竹园,确实有些不适宜,可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得仔细,幸好后来贵圆求我去的,若非如此,我如今还不能安心呢。” 庒琂道:“那万一二太太追究起来,如何是好?二太太跟篱竹园势不两立呢!” 大奶奶道:“这也是我急着要过来找姑娘的原因之一。如今老太太跟二太太置气,二太太一时半会没心思整理,一旦她顺过来了,旧事重提,追究起我来,也不见得没有。所以,但凡日后二太太对我有何责难,姑娘切莫出面与之敌怼。” 庒琂笑道:“据理说话,该寸步不让时,得拿出态度来。” 大奶奶摇头,心里想:我何尝不想如此?可又能如何做?毕竟自己这样的身份进东府,还替庒琂背负那样的责任。 大奶奶这样想,却不说出来,她怕会引出庒琂的不安。故此,略是笑笑作罢。 正此时,外头传来竹儿和子素、三喜的说话声。 庒琂起身,示意大奶奶留在这儿,道:“我出去看看。” 大奶奶也跟着起身,笑道:“姑娘何须让我躲,我丫头蜜蜡在外头,看到的早就看到了。” 庒琂想想也是,便携住大奶奶的手走出去。 刚到门口,一眼见到竹儿提起裙子上台阶来。 那时,庒琂出声笑道:“竹儿姐姐来了。” 竹儿抬头,惊讶看门口这二人,再向大奶奶端礼,道:“我才跟她们说话呢,姑娘和奶奶就出来了。” 竹儿已站到二人面前。 庒琂道:“有事儿?” 竹儿笑道:“也没什么事儿。来得不巧,打扰姑娘跟奶奶叙旧了。”转头看大奶奶,再道:“才刚有人看到奶奶来镜花谢,老太太听说了,就让过来看看,若是奶奶还没走,也跟姑娘叙完了话,就请过我们寿中居一趟。” 庒琂心里微惊,道:“怎么呢?” 竹儿笑道:“姑娘还舍不得放人?难不成没叙完旧话?” 庒琂和大奶奶听竹儿这样说,双双脸红。 大奶奶不安地道:“因姑娘那天生日,我送的礼物轻,觉着不好意思,思想了几日,须得过来言语一声。我怕姑娘多心。” 竹儿道:“奶奶才多心了。以前,姑娘跟奶奶是一屋的人,感情是极好的。姑娘怎会因为礼物轻重而怪奶奶。” 庒琂听竹儿那样说,很是喜欢,拉住她的手,道:“竹儿姐姐真会说话。我也是这么想 的。一屋院的人,何苦为这些小事伤神呢!”因担心老太太忽然请大奶奶过去,是要责怪她。 此处,庒琂心里想,大奶奶悄悄来镜花谢,怕是有人看见,密报给老太太,老太太一时生气召唤过去,好歹得有一阵骂吧! 所以,庒琂再对竹儿道:“老太太见嫂子,那我也跟去。” 竹儿拍拍庒琂的手背道:“姑娘莫去,老太太要跟奶奶说私话。”转起眼珠子向四下,再小声笑道:“我猜是为东府子嗣的事儿。姑娘你未出阁,这些话也能去听的?” 庒琂脸红了,大奶奶更是羞得无处可躲。 虽然这样说,庒琂依旧不放心,腾出手来拉住大奶奶。 大奶奶摇头示意,再安慰道:“原该来时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可我听说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歇着呢,我就没去。” 竹儿道:“这话留到老太太跟前说吧,奶奶跟我说这些,也不中用。老太太听到,才作数呢!” 大奶奶是要解释一下才妥,可竹儿的言语没给半分面子,虽然笑着说,依稀觉着有些冲撞人。庒琂因跟竹儿有些熟,没放在心上。可大奶奶心里有些知觉,自己的身份确实不一样,即便堂堂东府大奶奶又如何,担个虚名罢了。 大奶奶思想到此,不免有些伤感。 当大奶奶跟竹儿启步,庒琂仍旧表现想跟去的意思,幸好,子素过来拉住她。 目送大奶奶和竹儿出镜花谢,庒琂埋怨子素道:“姐姐拉我做什么,老太太叫嫂子过去,怕是要责怪人呢!” 子素冷冷道:“那也该啊!谁叫串个门都这样悄悄摸摸的。身子正还怕影子歪了?要我说,你日后少跟她亲近。” 庒琂唉声叹气,摇头进屋。 因庒琂未出口,子素知道她嘴里不言语,心里必定不赞同自己所说,遂而追进去,软下口舌,道:“怪我多嘴。人家是大奶奶,是去请安的。老太太也想念她了。行了吧?” 庒琂才应道:“但愿如此吧!” 可是,大奶奶去寿中居,并非子素所说庒琂所愿的那样。 此次,大奶奶到寿中居,是老太太别有用心召唤。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六章:老姜计(上) om,。寿中居里厅。 大奶奶随竹儿走进来时,见老太太正躺在炕上,手里拿一柄西洋玻璃镜对着一把团扇照看,聚精会神的样子,端详团扇上的刺绣。 竹儿一面进来一面笑对老太太说:“老太太,大奶奶来了。” 老太太抬起头稍稍看了一眼,又勾头盯住那柄镜子。 大奶奶远远的在炕外站住,自主端礼,谦卑倍至。 老太太淡淡地道:“坐吧!”是招呼大奶奶坐下。 大奶奶不敢擅自前去坐下,仍站着。竹儿笑着走过来,伸手扶住她,让她坐在老太太对面炕边。 才坐好,见老太太把玻璃镜子放在桌子上,又把团扇递来。 大奶奶犹豫了半会子,微心颤抖地接过团扇,不安地瞧上头的花绣。 老太太道:“这扇子可好?” 大奶奶还未曾细看,只点头道:“老太太处的东西,皆是臻品。” 老太太曲起腿脚,揉了下,竹儿见状,赶紧蹲在炕边,伸手给她捏。略是舒服些,老太太才舒缓出一口重气,道:“还没入夏,我拿出来早了些。说来也怪,今日我反而觉着有夏日的味儿了。想起往年有一把好扇子,总想不起来放在何处,找半日没找着,不想去找吧它又出来了。我想,等入夏了,送给琂丫头用。你看这扇面,跟琂丫头可配得?” 大奶奶这才用心细瞧,并用玉手触摸它,那针织刺绣细腻柔和,是绝佳的上品,便赞叹道:“画面秀丽,针线工整细致,颜色富而不宣丽,配姑娘正当。” 老太太笑道:“只看得这些?” 大奶奶不敢多言,笑着点头。 老太太伸手,拿回扇子,道:“我看你为人沉着,心思仔细,也不过如此。这扇子若按你这般说,与常扇无任何区别,当不得臻品了。我告诉你吧,这面扇子,是臻品无疑。” 说着,老太太反复转过扇面,想让大奶奶看清楚。 可大奶奶不敢越礼直望。 老太太又道:“瞧得清楚?” 大奶奶战战兢兢地点头,又摇头。 老太太无奈地放下扇子,道:“常人执扇,无非是扇子而已。此扇与常扇,或有异同,若没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这是一把双面绣团扇。若不曾两面看,怎知晓,正面是花,背面是蝶。” 果然,再翻看扇子,两面的刺绣不一样呢!这是如何绣出来的呢? 老太太也不解释,道:“人、事、话,如扇面,做得好,用得好,说得好,那边是好,做得不好,用得不好,说得不好,如这扇子这般,多出来的便是多余的了。有话说,话如扇面,用得妥当能凉风遮日,能驱蚊遮羞,若不好,拿着累赘遭人厌烦。” 大奶奶颔首躬背,稍应礼仪,却不敢言语,心里来回琢磨老太太话里的意思,莫非老太太想说自己是两面之人? 老太太见她如此,想必是她惧怕自己不敢越礼说话,便道:“那日我本要问你,在篱竹园落水,咳嗽可是加重?如今见好些没有?” 大奶奶赶紧起身,深端大礼,回道:“多些老太太关心,请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摆手笑道:“关心是有,罪从何来?换做谁也不愿自己掉进水里,活折腾自己。” 大奶奶寻思着,老太太既然提及篱竹园,或许想知道那日自己为何出现在那里。凝思半会子。老太太又让她回坐。 大奶奶这才说:“原是我不够小心,乱走了寸步。” 老太太道:“东府跟北府,大姑娘倒常去,你太太极少过去走的。你能去各府走走,可见你是有家室心的人,懂得周旋。也该是如此,人情世故,不就是走出来的。” 大奶奶显得极其不安,这话不知是褒奖还是斥责,赶紧道:“那日是姑娘生日,我也不该走的。篱竹园的姨娘身子忽然不舒服,她们说在寿中居这边儿怕冲撞了老太太,所以才要回去。我怕她们扶着不够仔细,就搭把手送去了。” 老太太赞道:“这就是你会为人处事了。她们心眼小,这怕那怕的,到底连累了你,害你落水。” 大奶奶道:“是一家人,理应如此。” 老太太笑道:“常日里,你府上的太太跟西府的太太往来密切,都因你大爷的病。西府太太常说,都是一家子骨头。我听后欣慰,没想到你也如此说。很好。”一面命竹儿道:“竹儿,去把从白家带回来人参花茶拿一包来。” 竹儿去了。 老太太又对大奶奶道:“你两次入水,太不小心了。我这儿有新药儿,与你一袋子。你回去泡一泡水吃了,若还不见净好,再来拿。” 大奶奶迅速起身,跪下致谢。 老太太扬手让她起身。 才起身,见竹儿托着一包药出来,先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扬手示意,送给大奶奶,蜜蜡识意,过来接了。 尔后,大奶奶道:“我们府上也配有药儿,如今拿了老太太这么好的,怕糟蹋了它。” 老太太道:“何为好药?治得了病,皆是好药,若这药儿治不得,便如糟糠,实看无用。你不必推辞,拿了吧。”顿了少顷,又道:“才刚你说篱竹园的人身子不舒服,是怎么回事儿?” 到底,老太太循循善诱,步步逼问当日的事儿了。 大奶奶心里惊叹,姜还是老的辣呀! 于是,大奶奶回道:“我也不知,我见说肚子疼,以为是要生了。后来,又不疼了,问姨娘,姨娘说不是要生。” 老太太急了,道:“为何不来知会我们一声?也没见你们找大夫来呀。一个个的心竟如此大。” 大奶奶道:“都是我们一时惊吓糊涂了。”并没把当日的真实情景告知。 老太太也见没发生大事,便道:“幸好没酿造大祸。如日后再有如此,你得知会给我们知道,若是情急,先请大夫来细瞧。” 大奶奶点头。 老太太道:“琂丫头自生日那天起,每日都在我这儿,我知道她有孝心,陪着我呢。你今日来,那你也多陪我一会子,让琂丫头去歇一会子吧!” 大奶奶含笑答应。 这时,管理中府厨房的大丫头菊儿在外头向竹儿招手,被老太太见到了。老太太很不满地叫她进来。 菊儿进来,端礼。 老太太道:“又不曾偷懒耍滑,弄这些张致来做什么?” 菊儿微微看大奶奶一眼,道:“老太太,我这不是看你跟奶奶说话么?诚心不愿进来打扰。谁知竹儿姐姐看到了当没见。” 老太太啐道:“那是别人知礼儿。” 菊儿不好意思矮下半身,听训。 竹儿才笑对菊儿到:“有事儿?” 菊儿再三看大奶奶,想是要回避她说话。竹儿大意明白了,便拉住她往外走。 老太太白了她们一眼,欲出口制止,可来不及了,丫头两个嘀嘀咕咕已出去。没一会儿,竹儿进来,俯在老太太耳根说几句。 大奶奶略是回避,别开脸面看别处。 之后,老太太扬手示意竹儿道:“你再端去,告诉她们,等用过了,我待会子来看她们。有些话,我还想跟她们说一说。跟她们讲,我年纪大了,平日没求过人,只为这个,我想求她们一件事儿。” 竹儿道:“是!”退出去。 大奶奶看到老太太有些恼状,便道:“老太太忙,那我先告辞了。” 老太太摆手道:“不忙。还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子。”因而道:“这儿有位客人,我正想去见一见,你若无事,留下来跟我一道去吧!” 大奶奶显得欣喜万分,嫁入东府以来,陪主家人见私客,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一会儿后,老太太重换新装和披挂,由竹儿扶着走出寿中居里厅。大奶奶随之身后。 转出寿中居廊下,往偏院阁楼行去,越是往里头走越是僻静,外头尚有丫头仆子行走忙碌,再行到里头一些,竟无一人,四处静悄悄的。 大奶奶心里暗疑:老太*排什么样的客人在这儿? 她心里也想到,该不会是仙缘庵的人吧? 七转八拐,终于到了一处私院独宅,众人停下。那宅子外头有门,门里头是独院,院后是一处矮房子,虽不及庄府其他府院那般富丽堂皇,可收拾得干干净净。 到此处宅子的门口时,让大奶奶感觉蹊跷的是那门外上了一把锁。 竹儿去打开锁。 这时,听到院屋里传来一阵木鱼声。 大奶奶猛然惊醒,暗道:坏了,老太太让我来见纯光师父了。一旦相见,不就漏个底见光? 此刻,大奶奶绞尽脑汁,想找个理由回避,却找不出。 当下竹儿已将门开启。 老太太先入。 大奶奶迟疑着,眼神露出惧怕,踌躇不前。 老太太见她没跟来,便转头来道:“进来吧!不怕!” 大奶奶稍稍举步,再走两下,战战兢兢道:“老太太会见贵客,我去了怕是失礼了。” 老太太笑道:“无妨!该见的迟早要见。你是庄府大奶奶,但凡是我们庄府的客人,你皆见得。” 大奶奶无言反驳,硬着头皮跟进去。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七章:老姜计(下) om,。入宅院,竹儿垫后关门。 愈步步向内,愈步步惊心。 大奶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裙子里颤抖,蜜蜡一手托着才刚老太太赏送的药儿,一手将她扶住。 竹儿惊觉大奶奶的脸色不对劲,略是停下半步,对她道:“奶奶怎么了?” 大奶奶拼出些许笑容,摇头道:“想是落水的寒气没去净,这会子又上头了。” 老太太听得,转身来,道:“既这样,竹儿你领你大奶奶到隔壁屋子坐一会子,我进去会完客,再一道出去吧!” 很是轻巧的说话,大奶奶如闻大赦。 如此,竹儿带大奶奶转向另外一间居室。才刚进去,未曾站稳,便听见从隔壁传来老太太的一声说话:“让仙姑久等了。” 那会儿,竹儿示意大奶奶静声,尔后她自行走出,往老太太那边伺候去了。 蜜蜡不明情况,来扶住大奶奶,劝她坐下:“奶奶不舒服,坐会子吧!” 大奶奶摆手,意思是不必,倒侧耳倾听隔壁在言说些什么。 当下又听到老太太道:“我府上招待不周,请仙姑原谅。” 大奶奶听到此处,胸口的心跳噗噗直响。因看不到隔壁的情景,更显得不安心。于是,在壁橱隔扇寻缝隙,好让自己瞧得清楚。果然,等她找到一条缝隙,细心的看去,见到那屋里有几个人,老太太坐在堂上座椅,两个尼姑站在下头。 老太太一脸的客气,道:“仙姑不必拘谨,请坐吧!” 竹儿也伸手去引请。转眼,看到尼姑坐下,而另外一尼姑,站在边上。 坐着那位,正是纯光。 竹儿含笑地对老太太道:“老太太,要不要请茶来?” 老太太没回,只把桌上摆的饭菜盯着,摇头。是呢,桌上端来的饭菜,仍旧未动。那是老太太吩咐端来给她们吃的。才刚菊儿去寿中居回话,躲躲闪闪大奶奶,想必因这档子事儿吧。 因此,老太太道:“仙姑是觉着我们府上的斋饭不如你们仙缘庵的可口?竟一口没吃呢!” 纯光道:“罪过。请老夫人看在菩萨的面子上让我们回去吧!出来几日,庵里不见我们回,怕是担心呢!” 老太太笑了,道:“有何担心的?出家人四大皆空,该有的修为。离得你们,庵里便活不下去?可见她们不是诚心面佛,心中有牵绊,四大皆空,是空谈了。” 纯光脸色难堪,抬起手,合掌起礼,大有遮掩的意思。 老太太微微哼了一声,道:“我这人对于佛法,说信,也能信,若说不信那些,也不信。我们祖宗历代,有自己的神佛。往年,我愿意舍香油去你们庵里,多半是看在昔日旧人的面子上,如今旧人不在了,有些话,我当你面说也无妨。就此,我便不上你们仙缘庵了。可又想,那么多年,一时断了,你们难免想我们庄府绝情薄信。” 纯光道:“是老夫人多思多虑。我们出家之人,怎会轻乱揣测他人信念?我佛门信众,以好生积德为善本,存根缘善念者,皆是同门。” 老太太道:“存心佛法,善念根缘,未必是真门人。但无妨,世人好恶,未必个个面善是真者,个个恶面,是恶人。” 纯光合十点头,不应驳。 老太太见她沉默,再道:“我府上的妇人不懂佛门道法,所以,我主张寄善信于你们仙缘庵,由你们日夜帮祷告。这是我初心。谁知,你们听了召唤竟然来了。头先几日,我想,多半是冒牌的仙姑,随后几日看来,你们真是那处的人。原本我有些恼怒,想让人提你们去见官,又想佛门之人,都推崇善行,我何苦凭空造孽?所以,如今我想,阴差阳错,不如让仙姑留在府上,我安排这处僻静之地,让仙姑作为佛法庵位,日夜为我府祷告上苍,乞求事事顺意。” 纯光急道:“老夫人有心,按此前寄香油与我们仙缘庵,最当虔诚。” 老太太摆手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觉着这样甚好。” 纯光起身,大有哀求之意:“都怪贱尼不懂老夫人的家法,乱步走来。多有冒犯,请老夫人恕罪。” 说着,纯光不顾脸面和身份,倒头跪下,向老太太磕头 。 至此,老太太满眼鄙夷,笑道:“仙姑不必大礼,倒折我老命了。快快请起。” 小尼姑普度扶纯光起身。 纯光道:“求老夫人放我们回去吧!” 老太太假意露出气恼之色,道:“仙姑何出此言?难道我们庄府庙小残破,仙姑不愿光临驻留?” 纯光闷头吃了一棒,实是哑巴亏。 老太太笑道:“我原想佛门之人,皆是好善有德。才刚仙姑也提及这点。唉,既然仙姑这样说,难怪我此前将仙姑想成冒牌货了!” 纯光听毕,紧张上脸,快语道:“老夫人恕罪。怪贱尼言语失寸。” 老太太依旧不肯松口,道:“那你可愿意留下为我祈福作祷?”也不等纯光回应了,笑对竹儿,道:“今日出去,你差人将这屋舍改造改造,该有的佛像、龛笼香炉,一件不许少了。一并添置清楚。皆要金身披挂,样样如仙缘庵的为上。” 竹儿快意答应。 老太太再对纯光道:“如此,可满意?” 纯光无还口之力,叹息合十,算是应答了。 老太太支持起身,道:“既然这么说,我们就定了。日后劳动仙姑日夜供佛,替我祷告平安。你若不放心仙缘庵,我差人替你转达一声。今日之后,想必你要在我府上多呆些日子了,庵里,你可有代掌门之人候选?推荐一个来,我让人传话。或你拟写一封书信,我让人寄送转达也可。” 纯光惊异,暗自悔叹,不该来庄府呀。 如今,纯光只能答应:“谢老夫人抬爱。”心里却深思,等寻得机会,要快速离开庄府。因为,在篱竹园看到一个旧人,那位旧人昔日跟自己在仙缘庵有宿怨,怕被报复。 老太太很是满意,扶住竹儿的手,道:“那我们回吧!该准备的我们准备着,也让仙姑安心吃一顿饭。没力气敲木鱼,如何问得神佛保佑?” 这话将纯光说得满脸通红。 竹儿以为老太太真要走,便提醒道:“奶奶还在那边。” 老太太惊醒状,道:“我倒是忘记了,快请过来。” 隔壁。 大奶奶听到这些,已是惊心动魄,当听到老太太要请自己过去面纯光,不知有多少的惶恐。 竹儿听老太太的指示,没一会儿过来了,对大奶奶道:“老太太请奶奶。” 大奶奶不好推,只能去了。 到了隔壁那屋,大奶奶勾首步入,生怕纯光一眼认出自己。 纯光见到一位珠光宝气的美妇,自然不敢正面直视,也勾头合掌举礼。 大奶奶端礼,静立。 老太太走过来,携住大奶奶的手,介绍道:“这位是我长房孙媳妇儿。” 纯光略是抬头看一眼。大奶奶的头勾得更低了,面红耳赤的。 大奶奶为了不失礼,稍稍出声问候:“师父有礼。” 这声音,这脸庞,可不是当日慧眼在仙缘庵的模样了?纯光心中暗暗吃惊,天底下怎有这样相似之人。 不由的,纯光痴望大奶奶。 老太太见如此,道:“那我们先回吧!” 大奶奶快手去扶住老太太,竹儿也在一边帮扶着。走出屋舍,纯光还追出两步,凝视不舍放眼。 出了院子,老太太又示意竹儿将门上锁。 看上完锁,大奶奶抑制不住心情,也迈不动脚步了,“扑突”一声朝老太太面前跪下。 老太太吃惊,连连扶起,道:“身子骨这般弱,我看赶紧回去歇息吧!竹儿,快扶起来。” 竹儿和蜜蜡一人一边,将大奶奶扶起。 几人就此向寿中居外头走去。 路上。 老太太笑道:“你觉着这尼姑如何?” 这话,明显对大奶奶说的。 大奶奶愣了一下,见竹儿没回,便小心地回道:“人是和善的。老太太留那位仙姑在府上了么?” 老太太道:“不留着,难道还要她出去散播我们府上有位落水的大奶奶?” 说着,老太太停住脚步,深深地将大奶奶看着,似还有话要言语。顿了些许时间,老太太欲言又止,终究没说。 大奶奶当是感觉不到,眼神糊涂的样子应对过去了。 快到寿中居院外,老太太又道:“我想,你该明白我的意思。留这两位尼姑在府里作祷,都是为了保家宅平安。你是长房孙媳妇儿,这等事,你得知道。不过,今日让你见,回去不必张扬。你可知我的意思?” 大奶奶端礼回应:“孙媳妇儿记住了。” 老太太欣然点头。 这些对话,看似平淡,可大奶奶怎不知老太太的心意?保家宅,不就是保庒琂么?让自己面见纯光,这招棋子,也只有老太太这样的人才敢做。她让大奶奶正面与纯光相见,无非要让纯光知道,这是庄府大奶奶,不是她仙缘庵的旧人;也让大奶奶放心,这等旧事,她已出手整治了。余下的,需要大奶奶安心,并且镇住底气。老太太这些说话和行为,不正是想如此表达么? 行至寿中居门外廊下。 大奶奶正要端礼告辞,忽然见到院中走来几个人,她们是庒琂、子素和三喜。 老太太见了,笑道:“才刚跟你嫂子走了一回,散心去了,你怎也来了呢。” 庒琂快步行近,疑惑的眼神望大奶奶,再微笑对老太太道:“才刚竹儿姐姐来请,我原是要跟过来的。可竹儿姐姐说,老太太要跟嫂子说些话,怕我听了不好。” 老太太皱眉头,笑对竹儿,大有嗔怪之意,道:“这丫头最会唬人,她心疼你日夜陪我。实是想让你歇息一会子,好让你嫂子代劳。可见她的心了。” 故此,庒琂向竹儿端礼致谢。 竹儿回礼,道:“都怪我不懂得说话。” 再客气几分,大奶奶端礼告辞,至此至终没跟庒琂暗对眼色和说话。 庒琂见大奶奶走,心生几分不舍了,想追出去送,可老太太不给,拉住她,道:“你随我进来,我有件礼物送与你。” 那会儿,大奶奶已走出院子,听到老太太那话,知道老太太想送那把团扇给庒琂。 一路回东府滚园,大奶奶心思沉沉,细想着:这事儿迟早要给琂姑娘知道,老太太养那么大一头猛虎在寿中居呢!今日自己侥幸没被当面捅破,哪一日琂姑娘与纯光碰见,如何是好呢? 大奶奶越想越是不安。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八章:争渡!争渡!(上) om,。大奶奶的担心不无道理。 庒琂在寿中居碰见纯光,那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期间,庄府平静无波澜。若要纪事,大件似无,小件细算倒有几项,与庒琂关联密切。 三月启初,庄玳生日,尔后没过几日,又是庄璞的生日,将近中旬,又是东府庄瑜、北府庄瑛的生日。这些活动,原本要盛大而祝,但老太太闭门不应安,诸人各自在府中过,悄无声息,只有姑娘们应个门礼,去玩耍一回。因老太太一律对待,也没人有怨言。 可到了庄瑜和庄瑛两人生日时,老太太发话了,让她们的生日在北府筹办。 整府人听闻,无不欢喜,老太太冰释解封了。太太们自然舒出一口气,都说三姑娘四姑娘带福气,是安宅之人。 实里而言,老太太这般安排,是想与曹氏破镜重好,因那晚太不给她们北府面子了,时逢仙缘庵的人在寿中居没着落,所以,老太太心烦意乱,一连节日如此;如今,一切皆宁,该是回春放手,不然,几府人揣测惮惮不可终日,家宅亦是难安呢。 老太太选择此时与北府修复,也是看准了庄瑛和庄瑜生日的时机。 庄瑜、庄瑛生日前一晚,老太太让竹儿去传话,叫姑娘们都来寿中居。意思是明日,老太太要去北府给他们过生日,让她们姐妹兄弟都齐聚一起,商量怎么个过法。此番话语是有些多余,到底而言,老太太想通过孩子们的口,告知太太们这意思。 与众人在寿中居聚过,也没什么话,来来回回说摆一桌寿席,简单过就完了。老太太也觉着该如此,毕竟今日府内,与常日不同。略是言笑几回话,各自散去回家。 庄瑜跟庄琻、庄瑛同去北府,大体向曹氏汇报老太太的意思。曹氏听后,喜悦不尽,满口答应,说连夜就给安排妥当。此事不必细讲。 庒琂回到镜花谢,子素就这样说:“二爷三爷过生日,老太太都没当回事儿,明天三姑娘四姑娘过生日,老太太重视得呀!可见府里是女子当道,忒是清奇了些。可又说不请戏,不大摆,只是家里人。姑娘们不知介意不介意。北府那位,怕是介意的吧!” 庒琂道:“别人或许不知,我是看得出老太太给二太太面子呢!若说介意,怕是不会,这会子,二太太该高兴呢!” 子素笑笑,大致也认同这话。晚些,主仆几人又商量议论送礼物的事儿。子素认为,北府境地不去也罢,寄个礼便完了。庒琂没应她,也想到子素会这样劝,并且想到大奶奶那日留话给自己,也是让自己少去北府。如今,老太太指定了话,自己不去,难以推辞。 再者,庄瑛和庄瑜生日,不同旁人,庒琂跟她们的关系极好。 子素说:“你生日那会儿,三姑娘送一幅流沙屏摆,四姑娘送的是字画。要我说,回礼也不要过了头,按她们的礼,相当门户的回个就是了。” 庒琂道:“我也是这么想,三姑娘那流沙屏摆,我也没处弄一个来呀!这等时兴的洋货,怕得到外头找才有,我们这些人门都没出去,想要也没有的。至于四姑娘,倒是好说,我看她也不介意什么,就算再送个手绢,也无妨的。” 子素笑道:“三姑娘跟四姑娘一个脾性。到底,三姑娘家里那位介意。” 子素暗指曹氏,若是送轻了礼物,她们会多心。 可又为难了,姐妹两个生日,若送北府的重些,东府的轻些也不好出手。于是,庒琂主仆烦恼不已。 与庒琂同等烦恼,还有一人,便是庄玳。 因庄玳生日时,庄琻庄瑛姐妹两个分别送金和玉,无非是金笔玉砚,金卷玉轴或金纸玉叶,年年如此,往年,庄玳回的也是金、玉,大多是金钗玉饰,那是他母亲郡主特别拿给他回赠的。今年庒琂生日在前,庄玳给庒琂送的是生辰担,虽说礼物轻巧,比起金玉而言诚心多了。因此,庄琻和庄瑛跟庄玳说,等她们生日,务必也送个肃远那样的生辰担。 却说生辰担这礼儿并非想送就能送,旧时,但凡有男女相互倾慕,送礼有送生辰担一说,近些年因西学进朝,不讲究那些了。到底还有那么一些意思在,所以,可庄玳不愿意送自家亲姐妹们生辰担,另外也做不出肃远那样的。 庄玳冥思苦想小半夜,实在无礼能送出手,又烦闷,遂而想到庒琂,便悄悄来镜花谢,他的目的是想借肃远送给庒琂的生辰担来瞧瞧,心想,再不济通宵达旦模一个也行得通。 当敲开镜花谢的院门,他不顾三喜阻拦,一溜烟儿似的奔入里头。 三喜嘟囔暗追骂:“爷守不住规矩了,大晚上的还来。你太太知道了看怎么说的?” 庄玳在门口停下,对三喜道:“管她知道的,我生了烦恼,来寻妹妹帮助,有何不妥?太太未必愿意见我烦恼得夜不能睡,她才安心?” 三喜摇头无奈,道:“那爷赶紧,早说早回,我们姑娘也要歇息了。明日赶早的要去北府呢!” 庄玳一连叠地回知道了,人已入里间。 里间。 庒琂和子素听闻庄玳的声音,已停止说话,静等庄玳进来。 果然,庄玳一掀帘子进入,就开启嘴巴说:“这次叫一会子门就开了,再让我叫,老太太那边得被我闹起来不可。妹妹,我知道你必定没睡的。” 庒琂笑道:“你又如何知道的?” 庄玳往炕上坐下,不管桌子上摆的茶杯谁用过,捞过来就吃,之后,揩去嘴巴,笑道:“不说妹妹处的灯亮着,就是想到明日三妹妹四妹妹生日,妹妹怎么着也睡不着的,你给她们的礼物周全了?” 庒琂噗嗤地笑,奇怪道:“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 庄玳道:“我指望着是,可我又变不成。揣测有几分是了,因我就这般苦恼睡不着,想必妹妹也一样。” 庒琂红脸道:“不知你胡诌些什么。我跟你怎是一样了。” 庄玳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子素和三喜,瞬间脸红了,羞涩涩地低头。 一会儿。 子素问:“爷这么晚,就为了来跟姑娘磨嘴皮子?” 庄玳正色道:“胡说八道没完,竟给忘了。我过来只为一事儿,想借妹妹生辰担来看看。” 子素讥诮道:“话说那日,你送给姑娘的礼物,不是给锦姑娘撕了么?这会子哪里还剩?渣渣都没有了。” 庄玳听闻,伤了一回心,又故作笑脸,再问:“我那礼物轻,妹妹嫌弃也是有的。我如今来,不是问要我那个,而是肃远给妹妹的那个。” 庒琂正要回话,子素打断道:“这奇了,那是别人送给姑娘的礼物,爷莫非要抢去不成?” 庄玳道:“没有没有的事儿。三妹妹日前跟我说,她生日的时候,要我送这个。” 庒琂知意了,吩咐三喜去拿。 这方,庒琂歉意地道:“这一天夜里,你也赶不出来呀。那东西是核桃精雕细刻而成,单看打磨核桃身,给你十天八天,也打磨不亮的呢!更不要说雕刻了。” 庄玳很是尴尬,明显,庒琂的话抬爱肃远,贬低自己了。 于是,庄玳道:“所以,我要过来细瞧,做不出来,随意挑个核桃照着做也使得。自家妹妹,她们必定不为难我。妹妹用肃远的来要求我,真是为难我了,我怎跟肃远比得了,人家是王府里的人,有着闲工夫弄,我孤家寡人没人疼爱,也没人指使,怎做得这般轻巧,还讨得妹妹这般爱惜。” 庒琂主仆二人听闻,知其有醋意,并未拆穿怼他,只捂嘴笑着。 庄玳见她们不说,光笑,更是坐立不安了,急羞不已。 那会儿,三喜将那核桃做的生辰担拿了来,它放在一个盒子里,打开盒子,赫然看到里头还有一层,绸布严严实实的裹着呢。 庄玳接来一看,叹道:“妹妹果然珍藏得用心。” 庒琂没回他,又招手向三喜,三喜凑过头来。她在三喜耳边悄悄说几句。三喜去了。 又没一会子,三喜托来一个锦盒。 庒琂接过锦盒,递给庄玳,道:“这个你也一同看看。盒子可比贝子生辰担那个好?” 庄玳无心无志地接过来,懒洋洋的光景。 接来一看,盒子确实比装肃远礼物的盒子要精致,因而问庒琂:“这里头是什么?是给三妹妹和四妹妹的礼物么?” 庒琂摇头道:“是我的礼物。” 庄玳怪模怪样的手势打开,翻了一回,果然看到了,真是庒琂的礼物,那是庄玳送的纸折生辰担。虽然被锦书揉得不成样,如今被庒琂摊平,完完整整的保存着。 当下,庄玳将肃远那盒子扔到一边,只捧着自己那盒子,道:“妹妹还没扔呢!” 一副兴高采烈之状。 子素哼道:“我扔了的,谁知又捡回来。” 庄玳笑对子素:“姐姐扔得好,东西又不贵重,早扔了我还有脸呢!” 虽然这般说,可脸上挂了蜜彩一般。 接下来,又给庒琂指认自己纸叠的生辰担上面都有什么人物,什么图案,什么寓意,庄玳早把自己来镜花谢的目的丢到九霄云外。 三喜和子素在一旁听,很是焦灼,因两人估摸着时候不早了。 终于忍不住,子素道:“爷,你来这儿是什么意思呢?” 庄玳猛然惊醒,连连拍头道:“我来这儿想跟妹妹议论明日送三妹妹四妹妹什么礼物。” 三喜笑道:“我站了一日,也没见议论三姑娘四姑娘的礼物!难道爷还想把头先送给我们姑娘的礼物讨回去,再送一遭儿?” 庄玳红脸甩头,显得难为情了,乐道:“因我看到自己的礼物这么轻贱,妹妹还愿意珍留,实在感动,就多说几嘴巴。好吧,那我跟琂妹妹再说说。” 子素道:“别说了,再说天就亮了呢!我们姑娘还没准备礼物呢!” 庄玳道:“妹妹要准备什么礼物?可不可以多做两份?我还没有呢!” 庒琂道:“我一份儿都没想到,怎给你?再说了,我花心思做两份,再出双黄的来,叫人见到,岂不笑话你我?” 庄玳叹息一声。 庒琂见他如此懊恼,便安慰道:“你家里自然有好东西,选个你喜欢的送不就完了。我跟你岂能比得。平日吃穿用度,不是老太太处的就是你府上的。姑娘们生日,我再向你们开口,不但不该,也没这个脸。你自家的东西,想要什么没有?何苦来问我。我如今是黔驴技穷,无米之炊,苦恼得没日夜了。” 三喜道:“爷也真是,巴巴的来找我们姑娘,五姑娘那处找不得?二爷那处你找不得?六姑娘七姑娘小,你问幺姨娘去呀!想必南府的有,多了去呢!才刚你没来,我们姑娘还跟我们焦急半日,想到脑壳都痛了,都没想出来。你倒好,一来就想出两份儿。孙猴子变的,也没那么快吧!” 庄玳叹道:“日前太太还问我,想到送什么没有?若是没有,就把去年没送出去的金锁拿去送了吧。我没要。我说这么大的人了,还送金锁,我拉不下那脸。再说了,三妹妹让我送生辰担,我送金锁,不合适呢!这也不说了,单送三妹妹生辰担,送四妹妹金锁,三妹妹不好说什么,二太太见到,又觉着我们薄看了她。想到这里,我十分苦恼。因我想妹妹这边理应准备着,不知老太太给妹妹什么指意,想必是好的,好奇到大半夜忍不住来讨看讨看,二则,再不行,借肃远那生辰担来模一个。可妹妹你看到,那东西并非一日二日做出来的,就算此刻有打磨好的核桃交给我,我也没那刀工尖锥来刻呀!真是费我心神了。” 庒琂听完,眉目闪烁,陷入沉思,少顷之后,她道:“若你真想应人之诺,有一办法可行。但是,届时你不要告诉人,是我教你的。你可依我?” 庄玳拼命点头,急是催促,有些迫不及待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三十九章:争渡!争渡!(下) om,。宋代有词吟道: “山下千林花太俗。山上一枝看不足。春风正在此花边,菖蒲自蘸清溪绿。与花同草木。问谁风雨飘零速。莫怨歌,夜深岩下,惊动白云宿。病怯残年频自卜。老爱遗编难细读。苦无妙手画於菟,人间雕刻真成鹄。梦中人似玉。觉来更忆腰如束。许多愁,问君有酒,何不日丝竹。” 此是辛弃疾《归朝欢·山下千林花太俗》之词句,以俗野之花,望兴哀叹,为其惋惜,寄情寄意。 庒琂应庄玳的请,要告知他作礼物的办法,她先咏出这词句来。并非贬低三姑娘庄瑛是后出,四姑娘庄瑜为庶出,她本意想镂取其中一句给庄玳,再道:“苦无妙手画於菟,人间雕刻真成鹄。梦中人似玉。此句,你意为如何?” 庄玳莽态,不知庒琂想表达什么意思,道:“妹妹别卖关子了,只管说与我知道。我才学不及妹妹的高深。请妹妹别这样笑话我。” 庒琂摇头道:“人比娇花,花扰人心,前人稼轩惊叹‘苦无妙手’,又说‘人间雕刻’,可见赞人无非有二,与之画之,与之镂之,但得其一,无丝竹也能尽酒兴。你要取其一,不正好?今儿节骨眼,镂刻生辰担是不能了,你可画来便是,异曲同工,诚心可见。” 庄玳摆手道:“我还以为是惊人的办法。二月十九那日,我送妹妹的礼物不正是画之折叠?现下又给妹妹们这样,一点儿新意都没有呢!” 庒琂笑道:“瞧你整日里机灵,这会子怎呆了呢!变通一二不就可以了?郑板桥画兰,你为何还画?不止你画,还有千千万万的文人墨客也画了。兰姿百摆,各叶春秋,多一叶,少一枯,气质皆不同,看你如何添置和取舍了。” 庄玳惊奇地看着庒琂,默不作声了。 庒琂道:“怎不说话了?” 庄玳稍稍皱眉头,道:“要这样说,与偷抄有何区别?妹妹你想,关先生书案正是他人偷抄呢,可不是妹妹这一理论了。” 庒琂道:“怎可同等而语。先生的书文我没见过,你说的偷抄是什么意思呢?按我说,偷,即是窃取他人之劳作成果才为偷,抄,即断字取义为抄,连名字都不改的,当是公然犯罪偷窃呢。天下文章一大抄,也没什么好说的。总归有要脸的和不要脸之分而已,没什么出身高贵之分。我个人不推崇这些小人之作做。今日我推荐你这般做,不能与先生书案相提并论。请你先知悉。你这方是家内姐妹兄弟的礼物,再者说,你送与我的生辰担,只是有些许描画,折叠而成。你要给三姐姐和四妹妹做礼物,拿出卷纸来,绘一幅便是了,若纸张上仅绘生辰担,单薄无内容,还缺乏新鲜;何不将姐姐和妹妹的画像画在上头,各执一担?如此一来,生辰担有了,还赋予新意,寓意更是深远,也见你的心。” 庄玳听完,拍手称好,连连道:“妹妹这样一说,果然通透。两幅画作,难不倒我。” 庒琂望了望窗外。 窗外,夜色春风,惊寒未退,挂在廊下的灯笼摇曳随摆。 少许,庒琂对庄玳道:“此刻入夜正深,你要回去作画,我就不多说了。”顺手将肃远赠的生辰担拿起来,递给庄玳,接着道:“这个你拿回去参照参照。” 庄玳不愿意接,道:“我自个儿创造一个生辰担,不用参照他的。” 庒琂只好收住。 子素冷眼看她们乱说半日,不禁露出几分鄙夷之色,道:“爷为了它来,反而弃之不用。岂不是白跑了。” 庄玳起身,一面打躬告辞,一面道:“非也,我今夜来,就为听妹妹说话。这比肃远的生辰担贵重多了。” 言毕,庄玳载兴而归。 余后下夜。 庒琂主见,让子素和三喜去把老太太赏送的珍珠链子拿来。原本,庒琂想作两幅美人肖像图当生日礼物,分别赠与三姑娘庄瑛、四姑娘庄瑜,因庄玳无计划,她便把这一想法给他说了,让他实现,自己反倒没了。思来想去,只好将旧放的珍珠链子拿来,重新定制,在上头做些花样,以此做礼物。 三喜端来珍珠,庒琂拿起,撩起链子,细细端详,不自主叹道:“济南多名泉,岳**所潴。其中孰巨擘,趵突与珍珠。” 子素拈针线,帮做事前准备,听庒琂叹说,便道:“隆帝的句子最狭隘。趵突泉‘卓冠七十二,分汇大明湖’,照他推理,因此才产得天然珍珠。他不知珍珠须得海水养?西洋自然学科也有说,山中之水为死水,死水怎能养得天然珍珠来?我看,隆帝还不知自己出了笑话吧,姑娘还拿出来说。就算有大明湖,那大明湖的水未必如我们南边海水一样?” 南边? 老家。 庒琂摸着手中的珍珠,陷入一阵迷徨。这将近一年,似乎忘记老家了,忘记那些时年,以及那些快乐的光景。子素仍然在身边,自己也健在,而不健在的人呢?即便健在的人依旧,性情品格却不一了。如手中的珍珠,是珍珠无疑,无论山中产出,还是海外产出,应有差别,可终究还是珍珠。 庒琂道:“姐姐对隆帝的句子,理解过于自我了。不过,前人思想,就是拿来消遣,不必当真,何须计较它的来历呢?是真的珍珠就好了。” 子素道:“我也是随意说,逗你玩笑罢了。看你一日不开心,还要绞尽脑汁替那位想办法,换做我跟三喜,是不得搭理。” 庒琂道:“不理他,他不肯走,呆久了又叫人落下话来说。”静下一会子,再抚摸珍珠,显出一副爱惜不已的样子,又说:“前世古人涉海而居的少,见到珍珠叹为至宝。姐姐说是笑话,那便是笑话吧!左不过我们这样的人,海边来的又如何,今日不也困于此?唐玄宗的江东妃有《楼东赋》,赋里云说‘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瞧,我望而兴叹,太入古人的调了。” 子素识意,只作微笑,没应了。尔后,庒琂心思淡淡地将链子剪开,数出几颗圆润些的珍珠,想将它结两朵珠花,可摆了几款样式又觉着不好看。至此,摇头作罢。那时,窗下的鹦鹉咕咕的闷响,庒琂扭头去看,正好看到它的羽毛折射出一道光彩。一时间,庒琂似有了主意,欢笑地对子素道:“姐姐,日里收集的鹦哥儿羽毛放哪里了?” 子素不解:“怎么?不送珍珠,改送鸟毛了?” 庒琂笑道:“这怎么说的呢?点翠不也是羽毛贵饰?未必是低贱之物。我觉着,鹦哥儿毛羽光滑,色彩绚丽,配上白珍珠,正好看。” 三喜听到说羽毛,早转身去找了。没一会儿,将收集羽毛的盒子端来。 庒琂在盒子里挑出四根,分别在羽毛枝杆上嵌入珍珠。等手工做好了,如释重负,子素看她辛劳,斟茶来给她提神,茶没端到,她让子素赶紧站过来,还忙着要三喜也站来。二人不解,去了。只见庒琂拿起珍珠羽毛给她们插上。 珍珠润白,彩羽夺目。 果然,巧新立异。放在发鬓上很是耀眼。 子素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三喜的头上,赞庒琂道:“也亏你想到。有出处没有?” 庒琂得意至极,道:“要说典故出处,不算有。才刚忽然想到后山居士陈道师的句子,《木兰花减字》有一句最敲心。” 子素道:“哪一句?” 庒琂道:“匀红点翠。” 子素笑道:“匀红即是净脸上胭脂,梳妆点翠入青丝。你匀白,给珍珠上妆容么?非得以鹦哥儿毛为点翠。实在牵强。确实算不得典故出处。” 庒琂默默道:“匀红点翠。取次梳妆谁得似。风柳腰枝。尽日纤柔属阿谁。?娇娇小小。却是寻春人较老。著便休痴。付与风流幕下儿古词云:十五年来,从事风流府。” 子素知道她近期哀伤,总要引出古人的思想来扰神,便不言语了,只当让她舒心发泄罢了。 不料庒琂又叹道:“‘十五年来,从事风流府’。我这一年来,从事风波亭。” 这才是庒琂要悲叹的。 子素心疼地看着她,道:“雨过风亭,晚来秋,秋过冬至春也。坦坦然然之事,怎能叫事业?但凡事业成就,哪朝人物不是经过万骨枯残而得?忧思过多,反不利于笃定前行。” 子素这样说庒琂,一则勉励她,二则有责备之意;心里倒十分赞赏她,一颗小小的珍珠配饰,她竟能引出那样偏僻的深意句子,难为她的才学了。 事已停毕,暂且安歇,直至次日,阳挂脊檐,庒琂才起身。 当然,三喜和子素已起来忙碌了,无非是准备着去北府的穿衣,早起的热水及牙粉,又接寿中居送来的早点。 那会儿老太太差丫头来请庒琂去寿中居用餐,庒琂没醒,子素以姑娘身体微恙的理由推托,老太太获悉,只说让她歇着,又让人捎早点来。起身后,梳洗一番,用过餐点,庒琂去寿中居给老太太请安,陪说一会子话。恰时,北府的二太太曹氏差贵圆来传,说那边的茶点都备好了,看老太太什么时候动身过去。 老太太回说:“急什么。东府、西府、南府的都去了?” 丫头说老太太未去,太太们自然不敢先来。 于是,老太太让庒琂准备着,同时让竹儿备好礼物前往北府。 此次北府行,老太太是自庒琂生日后,首次蹿府走园,也是气极之后首次公众露面,府中妇人个个小心仔细应对,不敢大意伺候。东府虽然是以四姑娘庄瑜的生日主家人身份去,也算是主办人了,到底,不能赶在老太太之前前往,其中微妙,深思便知,东府跟北府有隔阂,秦氏未必真愿意和北府的曹氏有交集。若不是老太太发话,让生日在北府过,秦氏还不想折腾这些麻烦。 有一日,秦氏跟西府的郡主说:“老太太太注重她们两个了。爷们两个生日大礼也没见这样。” 话里万分表现出为庄玳、庄璞兄弟二人不平,为郡主不平。 郡主道:“随老太太心意。如今老太太看重四姑娘,也是极好的。男子女子皆是手心手背,再怎么说,也是老太太的孙子孙女儿,没有注重了谁,轻看了谁。” 因四姑娘庄瑜是小姨娘生的,她与秦氏虽有母女名份,却没亲人情份,何况还是庶出的。秦氏平日不怎么搭理她,所以显得不太亲厚,总之淡淡的。但是秦氏对大姑娘庄瑚,又格外另眼。这些,让府中的人难以猜测。幸好,四姑娘庄瑜为人娴静,不大惹秦氏,不好争宠,不乐于娇溺,算是独立的女孩儿了。 南府的幺姨娘倒显得平和,平日里自过自己的,过大节参与大活动,无非随份子罢了。南府比不得其他三府阔绰,份子礼也是有的。幺姨娘并不计较这些。老太太生气不见人这几日,她关心着,但却不掺合询问,静观其变。 这期间,也就是秦氏跟郡主说那几句,还是替大爷庄顼向郡主讨药顺口说的。 曹氏私自请仙缘庵尼姑入府,老太太知道后,她心虚地向丈夫庄禄求助,庄禄愤恨批了她一顿,之后,夫妻两人连夜负荆请罪。老太太先避而不见,后开门训斥,就此回北府,她安分守己多了,没与太太们有过多接触,自然的没什么话。如今,老太太要来给她女儿过生日,她高兴得合不拢嘴,人前人后忙得不亦乐乎,赶着指挥操持着搬弄那,如女儿要出嫁似的。 等老太太到了北府,曹氏殷勤地请她入厅就坐,还让庄琻、庄瑛两个女儿来磕头。磕完头,她又主觉地引请老太太入旁屋暖房去坐,吩咐女儿两个好生伺候,便出去忙着了。 正巧,东府、西府、南府的来了。 幺姨娘逮住曹氏,取笑她说:“赶明儿我们六姑娘七姑娘出嫁,你也来帮操持。我看你闲不下来,白养活底下的人了。” 曹氏啐道:“见不得我落好,赶着来笑话我呢。自个儿想做丈母娘还不想动脚力,六姑娘七姑娘摊上你,真够委屈她们的了。可恨她们死去的娘走得早!” 是说笑,幺姨娘也不生气,连连啐她,便放她忙去了。几府人赶紧入内见老太太。 太太们到,各府的姑娘爷们自然也到齐,庒琂见到众人,该端礼的端礼,问安的问安,没有不妥之处,只是万事小心,左右在老太太跟前。 此处,子素出门前千叮万嘱:“你的步子,不许跨过老太太的脚跟。” 还有,大奶奶也曾叮嘱过庒琂要少与北府沾染。 所以庒琂谨记。 虚礼完毕。曹氏乐呵呵地从外头进来,手上端有一盘时兴的瓜果,丫头们捧着甜品跟在她后面,进来后,一一分给,也不多一句言语。老太太见她这样,便道:“你也不用忙了,坐一会子吧!趁没闹热,我想说几句话与你们知道。你再这么进进出出的忙,我的话等到明年也不用说了。 众人听闻,寂静下来了。 曹氏垂手而立,俨然犯大错的罪妇。 原来,老太太来北府,带“包袱”来的,如今,是抖“包袱”的时候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章:知否!知否(上) om,。老太太坐在炕席之上,居高临下,目光淡彩。 众人守礼静观,以听详细。 只见老太太略是叹息几声,环了一圈屋里众人,再招手向三姑娘庄瑛和四姑娘庄瑜。二人徐徐走去,一人递出一手给老太太。 老太太握住她们的手,道:“近日,我重修佛堂,打算礼佛养身。一年年看你们长大成人,过了一年又一年的生日,虽然我老得快,也不叹惜,很为你们欣慰,也为你们太太的辛苦养育感到欣慰。以前,我不作佛堂,是有旧结未解,曾安在城南老宅那处房子的佛供,就此搬回我中府。我将每日见佛,诚心供奉,以求你们平安顺遂,经商的商祺鸿顺,为官的官途坦荡,大的平安,小的人理。都顺了,也不枉我这般辛苦白费。今日我这般说,你们或是惊奇,请不要以此论怪,人非草木,应心随事动,今日往昔,不同而语了。你们知道我这番苦心就好了。” 见众人满目疑惑,俱显不解,老太太又笑道:“日后请安,就免了,这么多年,天天来我那儿,你们也烦。该是你们下一辈儿向你们请安的时候了,自家主事吧!若有事儿需我知道,提前知会我一声,有好吃的记得送来一件二件的,那是你们知恩懂礼,没有的送,我也不说。你们也不许揣测其他原因,我今日之打算,并无其他关联原因导致。是我们府上这一年来,极其不顺才有的想法。至于,佛堂安立,我以静修为主要,已从外头请来姑子作佛事引导。平日,你们有事就外头递送帖子传话,没事儿也不必往寿中居来了。” 突如其来的听闻,个个心中揣测万象,却不好出口问。她们转头看庒琂,想从她脸色表现看出些什么答案。 然而,庒琂也是突然听到,正震惊呢。 到底,庒琂想是纯光来庄府,老太太为了避人耳目而为之。 除了庒琂这样想,东府大奶奶也这样想。 庒琂与大奶奶相互对眼,略是一笑,大致心中默契,灵犀想通。 老太太再道:“若是这样,不得不考虑琂丫头了。让琂丫头搬去西府,我舍不得。留中府,又怕她烦闷。我思来想去,觉着应该与姐妹们一处才好。我们这一大家子,明白的是一家,不明白的看似四家。老爷们一条心不必说,太太们各执一事,或无事可揽,总交集不到一处。这些不利于家宅和平。我愿见子孙满堂,更愿见子孙承膝欢笑。” 这些话,老太太发自内心。说完,沉了一会子擦拭眼泪。 太太们听了,眼泪也出来了,显得十分愧疚。 姑娘们见太太们抹眼泪,也跟着抹一回。二姑娘庄琻与四姑娘庄瑜有过节,尚未解决,此刻听老太太那样说,以为老太太责备自己。 于是,庄琻启步上前,跪下,道:“老太太我错了。” 老太太脱开庄瑛的手,让她扶她姐姐起身。 庄瑛去扶。庄琻不起,泪目湿痕地道:“我那日不该拿四妹妹来玩笑,怪我不懂得跟妹妹们和睦相处,惹老太太心生郁结。为我们忧心了。” 老太太示意庄琻起身,见庄琻起来了,她才道:“作为姐姐,你该是懂事。我并非责怪于你。往后你有姐姐的样儿,我礼佛就见应了。今日我说的话,没责怪任何人。只是说,有必要让你们知道我的想法。才刚我说要和平和睦,这怎么处?玳儿学堂不去了,听说外头办什么洋学堂,我是不让去的。红毛绿眼的野人,跟久了他们,自己本有的黑头发黄脸蛋就没了。古人常说,邯郸学步,步子倒没学会,自己的步子丢得一干二净,反不会走路了。你们二哥哥也这般不着调,到处惹事儿,我又想呀,何不趁姐妹们没出嫁,兄弟们没入娶,安安静静几年,牢实牢实性子,读一读圣贤书。到底,也让你们和睦团融了。” 太太们听到此,赶紧起身跪下,纷纷道:“老太太思远。老太太殚精竭虑。老太太为后泽福。” 老太太示意众人起身回坐,接着道:“若说独出一处园子来给他们玩耍读书,也未为不可,却得腾出一人来打理照顾。依我看,东府和北府,选一个吧!西府和南府不用你们烦心,你们也没那样能力的人照顾得周全,尽管拿银子给他们使用便是。你们奇怪吧?为何我会这般安排呢?实话跟你们讲,东府里偏房的快要生出,北府的也在眼前了。我想让出世的孩儿闻一闻书声,墨字,有他们哥哥姐姐做榜样,不怕他们日后没出息。” 秦氏和曹氏听到老太太这么安排,心里觉着怪,也无话可说。一则,秦氏府上有身孕的人是妾侍,曹氏府上也是,就这节骨眼,老太太借庄瑜、庄瑛生日来说,算是赏一巴掌,送一颗糖吃了。手心手背,打的都是自家人,明里抬举人,暗里不是打太太们的脸么?个中巨细,值得细想回味。 因此,秦氏对小姨娘、曹氏对娜扎姨娘更加显得不待见。老太太这般指向,可不是很注重这两位姨太太了?当然,这也不是老太太头一回表现。 众人不敢议论,静静地听,老太太见她们这般,催道:“你们选一处,东府跟北府。选好了,我当众做主,反悔不得。” 太太们你看我,我看你。 姑娘和爷们开始是沉默的,听到老太太这样说,便有些交头接耳了,渐渐的叽叽喳喳议论开,还有丫头子凑趣,也来指手画脚,参与择选落地的话。 曹氏静在一边,觉着自己不拿话来说,显得主人翁的地位不够主觉了,便含笑向秦氏。秦氏扯出些许笑容,算是回应,却没话。 于是,曹氏道:“今日都在我们府上,我不说一句,显得是我小气了,丢我们老爷的份儿。可我主动招揽这事儿,又显得我对太太不够尊敬。那我先让太太一回,在东府设学堂给孩子们读书,可好呢?” 秦氏应道:“老太*排,哪里都一样。北府境大,在你北府,有你细心照全,我看十分合适。到我们东府来,大姑娘和大姑爷日里忙,我还怕照顾不过来,毕竟,我比不上你有管理全府的能力。这话糙理儿却不糙。我并没下我们东府的面子,自拆家庙来抬你们北府。实际便是这样。” 曹氏听了这话,心里暗爽,明显,秦氏不愿意接招,话里还抬举自己的能力呢。 可是,曹氏不敢越礼自大,她小心翼翼,假装推诿道:“太太哪里的话,我只不过在老太太和太太的管辖之下做事。到底,还是在老太太和太太们的关注下完成。太太又有天下无敌的功夫,管理孩子们来,应是不难的。偶尔还能教她们强身健体!” 老太太听毕,干咳几声。是的,老太太不推崇武学。如今曹氏又把这话拿出来说,必定招老太太的嫌。 庄琻意识到这点,直咕咕地盯着曹氏,瞪眼睛示意。 曹氏晃眼看到庄琻提示,立马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赶紧改口道:“我随口这样说。到底,千金万金唯有读书金贵。”便不说了。 郡主看她们的言语和表现,禁不住笑,道:“老太太,这等事也不难选,让孩子们定就好了。定在哪儿就在哪儿,毕竟是孩子们的天下,我们给她们定稳了,等遇到不开心还拿我们说话呢!何苦为难太太两个。” 老太太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因而向孩子们:“你们可议论出结果了?” 庄玳正想说,庄琻已开口了,道:“抓阄吧!抓哪里是哪里,也公平。我倒愿意在我们府上,好吃好喝的好玩的,各种笔墨书卷纸张一应俱全,要什么都有。你们来了,都不用自带。” 口气大了些,老太太听后,直摇头作笑,无话。 庄玳本要说的,听庄琻表达了意思,便闭口,直对他哥哥庄璞瘪嘴巴。 庄琻又说:“抓阄让三妹妹和四妹妹抓,今日她们是寿星,该露一手来。这个,算是老太太赏给份大礼了。” 说到礼物,老太太扬手示意,打住说话,她招手向竹儿,竹儿知意,退到外面,不知从哪里接进来两个包裹,俱是用红纸密封好的。上头贴了绢,绢上有字。 题“北”字的,老太太示意端给庄瑛。 题“东”字的,老太太示意端给庄瑜。 尔后,老太太道:“你们二姐姐说到礼物,我顺手先给了。这个才是我赏的礼物。” 瞬息,才刚紧张不安所凝结的气氛融化开了,个个面目亲和,笑容可掬,相互私语。庄瑛和庄瑜接到礼物,双双跪下,向老太太致谢。 因老太太开了送礼的头,太太们赶紧跟随,姑娘们也开始送了。没一时,庄瑛与庄瑜的丫头接抱到一堆,实在抱不完,又让外头闲着的丫头来帮忙。 等轮到庄玳送礼。 庄玳拿出礼物时,很是羞涩,他先对庒琂致谢点头,才将礼物送给人。一面递给两位妹妹,一面说:“我没什么好礼物,望两位妹妹不要嫌弃。” 其余人的礼物都是密封好的盒子,独是庄玳的礼物是两卷轴画。 庄琻和庄玝好奇,催促着打开来看。 庄瑛和庄瑜不好意思,显得为难了。老太太道:“无妨,开来我们看看。我也好奇着呢!” 打开画轴之前,庒琂送上自己做的羽毛珍珠,是两个盒子装着,外头包得很精致。送的时候,庒琂笑道:“我的礼物最轻,一叶鸿毛而已,请姐姐妹妹不要嫌弃。” 庄瑛和庄瑜又谢了一回。 然后,才打开庄玳给的画轴。 摊开画,众人围上前。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一章:知否!知否(下) om,。只见给庄瑛的画,栩栩如生勾出她的像,画中人坐在石头上看书,一手执卷,一手拿着一枚核桃,姿态生动,眉目似蹙非蹙,嘴角微扬。细看入微处,发现那颗核桃上勾有图案。 众人赞叹,夸庄玳的画工精妙,将三姑娘的相貌才情表露无遗。 等打开庄瑜的画卷,也是一张画像,人物是庄瑜。庄瑜坐于榻上,膝前摆有一副古琴,她兰花轻指抚拈,仿佛能听到琴声从画中飘来。陪衬画中人,边上摆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袅袅娜娜燃起的炉香,一样是核桃。细看,核桃面上也勾有图案。 这时,庄玝笑道:“老太太才刚说邯郸学步,我们这儿就有个人学得有模有样了。头先琂姐姐生日,肃远表哥送给姐姐一个核桃,上头就镂刻这些图案。人家那个是正宗的生辰担,哥哥反抄人家,是照猫画虎反类犬。我觉着画的人就挺好,何须添这个呢?有些画蛇添足了,硬生生的。” 庄玳脸红了,白了庄玝一眼。 庄玝捂住嘴巴,继续笑道:“许人看不许人说实话。那我不说了。两位姐姐喜欢,那算你画得成功了。” 庄玳“你”指着庄玝。 其他人也没帮庄玳圆场说话。 庄玳憋了一回,求助地看庒琂。 当下,庒琂宛然一笑,拉住庄玝的手,道:“妹妹何苦笑哥哥,他经一番苦心想来的呢!我觉着十分好,反经合道。” 庄玳拍手道:“琂妹妹这话妙!我就是反经合道。” 庄琻叹息道:“也难为你们三哥哥了,是我跟三妹妹找他要生辰担的。瞧嘛,是生辰担无疑。”无奈中,露出些许讥笑的意思。 兄妹几人因此开启嘴仗,斗了一回。老太太和太太们被逗乐了。 稍缓时,老太太又把话扭回来道:“礼物也送完了,这回该说选在哪一府读书不选?” 孩子们连声说:“选选选!” 才刚庄琻说抓阄,但是看了两幅画之后,发现上头没题字,便又提议:“我看画上没字,不如作个游戏,题字选地。谁题得好,就选谁的府里。” 庄玳道:“这怎么说的?” 庄琻走到老太太跟前,媚笑道:“老太太,你不是要我们读书么?如今,就先开一场读书会,如何?先让两位寿星各自拟一书来。通过这个游戏,既满足了老太太的期望,也满足选府入学的困境。两全其美。” 老太太赞道:“新鲜!” 庄琻更来劲儿了,去把庄瑛的画拿来,交给庄瑜,又把庄瑜的画拿来交给庄瑛。之后,庄琻才道:“你们二人代表东府和北府。各自在上面题字。然后我们投票,票数多的便是胜者,胜者的府上,便能开启读书学堂。” 庄玳不满道:“考官是谁?谁出题?” 庄琻环顾一眼众人,道:“按排位大小。先三妹妹,后是四妹妹。” 庄玝觉着不公平,道:“有失公平。人家乡试殿考,都没有排位年龄之分,一律平等入场答卷,我们府上倒有了,还出什么题呀!直接在你们北府算了。” 庄玝心里想,庄瑜在东府是庶出,庄琻这样分派,明显践踩,是踩高贬低。再说,庄玝也是庶出女儿,与庄瑜出身一眼,所以有些同情相惜,才忿忿出这一句。 庄琻横道:“依五妹妹的意思,该如何才公平?” 庄玝反而不说了。 老太太摆手示意两人不要斗嘴,说:“我出!但我不会,我委托一人来帮我,可使得?” 庄琻正要回嘴。 幺姨娘抢道:“甚妥!只不过,不能是两府里的人。再有送画的人也不能参与。”暗指北府不能出题,西府的也不能出。 老太太道:“那成,就我府上的吧,再让六姑娘七姑娘也参与参与。” 言毕,众人将庒琂看住,又把庄玢和庄瑗看住。 幺姨娘笑道:“老太太,我看琂姑娘就好了,我们南府这两个小丫头子,出不来好句子,反让姐姐们为难。” 老太太道:“无妨,即兴的才是真本事!”便对庒琂道:“丫头,想好了,你出一句,南府的出一句。” 庒琂点头,招手向庄玢和庄瑗。六姑娘庄玢傻笑,没动,庄瑗机灵倒去大胆地走去了。到庒琂跟前,先相互对笑,之后,庒琂俯下身子在她耳前说几句。 庄瑗年纪小,听了之后光是笑,再道:“琂姐姐,我有的。你跟我说对字,我就能出。包管姐姐们对不出来,后面就可以选我们南府做学堂了。” 对字,即是说字数。 庒琂点头,佯装苦想,尔后笑着对众人道:“一时间也难想到好句子来。我看,先准备笔墨,让三哥哥就三姐姐和四妹妹说的句子,题在画上,岂不是完美?” 众人应和。 趁这时,庒琂想到一句了,开了题道:“我跟七妹妹一人出一句,三姐姐和四妹妹按我们格律工整对出来便是了。至于文章文字好坏,由大家评断。可使得?” 众人再是应和,说极好。 于是,庒琂出了首句,如此道:“相接。相接。长出瑶枝玉叶。”完毕,点头向庄瑗。 庄瑗歪着脑袋,冥想一会子,道:“芙蓉芬芳,草草相衔。” 庄玳和庄璞禁不住惊叹,连起来念:“相接。相接。长出瑶枝玉叶。芙蓉芬芳,草草相衔。” 底下的人开始议论了,说三姑娘和四姑娘该怎么对呢? 太太们借此机会,指指点点,也议论开。郡主和幺姨娘心中有算,因她们本就懂诗书,此刻,相互低声说笑。曹氏跟秦氏,愣傻脸面,光是看着。后头,姨娘们是一堆,言言语语不尽,大奶奶和娜扎姨娘闷在一边,默不作声。 庄琻站不住了,去把庄瑛拉到一边,叽叽咕咕地在她耳边出主意。 庄玝见庄琻这样,她也拉庄瑜过来,在她耳边说些话。 众人见状,都笑开了。 尔后,庄玳执笔,催促道:“谁先有?” 庄瑜礼让,道:“三姐姐先来。” 庄瑛也礼让,道:“四妹妹先来。” 庄琻看她们这般扭捏,气恼道:“一点儿阵势都没有,带兵打仗,准输!” 庄玝道:“我瞧着也是,不过,沉得住气才显得真本事。光有一股气有何用?上阵杀敌,吼得凶的未必能胜战!” 因此,庄琻愤愤不满哼向庄玝,庄玝也回敬一声,各自站后边不再发言。 礼推几回,庄瑛先出口,她道:“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鸱鸮鸺鹠,鸟鸟横竖。” 完毕,庄瑛请出一礼,让庄瑜接。 那方,庄玳频频点头,并在庄瑜的画上写下庄瑛这一句。 往下,庄瑜回一句:“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琴瑟琵琶,王王左右。” 庄玳将这一句记在庄瑛的画上,却叹道:“这一句很好,应落在四妹妹自己画上才合适。可惜了。” 因对完了,众人议论如何评断。老太太听众人发表,都觉着四姑娘的好些。 庄琻听到众人这样说,便冷言向庄瑛道:“叫你用魑魅魍魉,鬼鬼犯边多好。你不听我的。你的鸟儿,怎敌过别人的琵琶,琵琶一响,鸟就飞走了!哎呀!” 庄瑛被埋怨,心里实在委屈。毕竟自己先开口,谁能料想庄瑜会对出琵琶呢?再说,用魑魅魍魉,以“鬼”字作词形,会犯老太太的禁忌。 郡主怕孩子们相互生气,反而坏了老太太的期望了,便道:“若不然,再让她们出一句。这次,让四姑娘先出,三姑娘后出。” 曹氏见郡主这般维护,略是感激,点头笑向她。 郡主摇头道:“如此,方是公平了。” 庄琻拍手叫好,又凑头去跟庄瑛说几句,说完,伸手捏了庄瑛一手臂,道:“就出这句。” 庄瑛疼得眼泪在眶里打转,勉为其难地点头。 庄琻满意了,静等庄瑛出句子,显出一副势是必胜的模样。 少顷,庄瑜向众人端礼,再出句道:“游戏。游戏。适意随缘足矣。悔恨惆怅,心心相惜。” 庄瑛愣了一会儿,没答上来。庄琻急坏了,跺脚催促。又过一会子,庄瑛才回礼,答句:“春去。春去。且道干卿何事。囚困囹圄,口口唇依。” 庄琻听了,先环顾看众人的表情,之后,推了庄瑛一把,怨道:“才刚四妹妹出‘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我让你再出‘晴否,晴否,早是落花时候。桃李松柏,木木独丑’,羞她一羞,不是正好么?你又不听。” 庄瑛眼泪一掉,道:“姐姐的‘桃李’桃木在左,木子李上,光是对字,就对不工整。如何对得过四妹妹。” 这样说,庄琻噎语,无话可说,闷得满头通红。 庄玳已记录完毕,停笔,道:“还有没有?” 庄琻跺脚道:“没有了!评吧!我知道我们输了。” 庄玳笑呵呵的,大致是认同庄琻的话。 谁知,一直闷不做声的庄璞横出一句,道:“我瞧三妹妹说的挺好。头一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多么美好的画境呀!让人看到湖海之上,鸟群齐飞,壮观至极。反而,四妹妹的红肥绿瘦,太过家宅,小气了些。到后面续接,我依旧觉得三妹妹的好,春去,春去,眼下时节,不正是春去夏来?句句入理,句句应景。要我选,我推三妹妹,学堂入北府。” 这话把曹氏听得开心了,举起大拇指暗向庄璞示意。 庄璞瘪了瘪嘴巴回应。 庄玳说:“二哥哥说的有理。平心而论,我觉着四妹妹的淡然一些,也是不错的。” 庄璞白了庄玳一眼,道:“天道人心的意境话我不懂了,看得到的才是真的呢!”转头对老太太道:“老太太,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老太太指着庄璞啐道:“你的歪理儿,巴不得见到真金白银!难得你今日愿意讨文论墨,现在我觉着我的想法是对的,早该如此。才刚说红肥绿瘦,我们府上要是绿肥红瘦,我也不用你们的妹妹来作陪衬,让你们长进!” 庄璞和庄玳噗嗤的笑。 姑娘们懂得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她是嫌弃府中子丁不够兴旺,嫌弃女孩多了。 庄玝闷闷不乐道:“我以为老太太没给二哥哥三哥哥过生日,独给三姐姐四姐姐过,是平等对待我们。谁知,还红肥绿瘦的嫌弃我们!伤人心。” 老太太连叠道:“瞧瞧这刀子五,嘴巴牙齿能撕人。早该让你也出一两句的,就没红肥绿瘦的了。” 庄玝反驳道:“要我出,我也有!二姐姐才刚说魑魅魍魉,鬼鬼在边。就是我想说的。” 郡主听出庄玝叛逆不尊的话,很是厌恶,眼神指责地看她一眼。庄玝知意,赶紧勾下头来。 末了,老太太让众人议论出结果,可议论来议论去,谁也不愿说。 到底,老太太道:“都没结果,那我又让一个人来裁定。琂丫头,你来说!” 庒琂满脸为难,心里开始琢磨了,游戏之前,大太太和二太太有过交锋,东府不愿接招,不知东府是不是真的不想置办学堂?北府呢,倒是愿意。如果自己选东府,北府不高兴了,若选北府,确实对东府不尊敬。 庒琂愣了一会子,心里暗叹:老太太不该让我为难啊! 郡主在庒琂为难之际,道:“老太太让你说,你就说。指哪一府的姑娘,都代表老太太的意思。但说无妨。” 老太太点头:“是的,是的!都是我的意思。” 庒琂点头应答,再热望庄玳,庄玳示意选东府。望其他人,庄璞倒示意选北府。庄琻和庄瑛生闷气,躲在一边,没表情。六姑娘七姑娘两个满目期待,静等结果。 再看太太们,秦氏和曹氏假笑一张脸,也不知什么意思,幺姨娘倒是微笑着,跟六姑娘七姑娘一般,满目期待;独是郡主,倒给出些许暗示。 郡主想让庒琂选北府,选三姑娘庄瑛。 看后头姨娘们,她们如同看戏一般。晃眼去看大奶奶,大奶奶只作摇头,眼里露出无限的担忧和无奈。 确实为难! 一旦选庄瑛,如老太太要求的,自此以后,在北府办理学堂,自己不就得天天来北府?届时,二太太不待见不说,篱竹园的意玲珑还虎视眈眈。 想想,思远后怕。庒琂踌躇难定。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二章:红楼风 om,。睽睽众目投在身上,如刀刮箭射。 庒琂皮脸笑容应对,心神却呆滞着。良久,不见她作回应,庄玳稍是出声叫她。 庒琂微震,“哦”的一声,急向众人端礼。 庄琻催促道:“琂妹妹,你选哪一府?选我们府上,我给你好位置,好笔墨。我的大桌子留给你用,好不好?” 这话,逗乐所有人。 幺姨娘打趣道:“学全了经商之道。以利惠人,贿赂手段了得。”故望了曹氏、大姑娘庄瑚各自一眼。 曹氏自然懂幺姨娘的意思,红脸笑道:“这丫头就会逞这些功夫。”又对庒琂道:“琂丫头,别管你二姐姐的话,只管按老太太的意思选。无论选哪一府,都是自家人。” 这话说得十分得体,老太太很喜欢,弯眉展,频频向曹氏点头。 曹氏心中大悦,又道:“老太太,和事为贵,我觉得哪里都好。” 老太太道:“是这意思!二太太今日说话,真入我心。”转头对庒琂:“选吧!丫头!” 庒琂点头,欲说。 不料,静坐在下面的秦氏猛然笑道:“还选什么,老太太的意思明白着呢!就是北府了。也不用为难丫头选我了。就北府。” 庒琂委婉笑应:“得罪太太了。” 秦氏道:“选我东府才是得罪我。选北府折腾她们去!你们二太太精力旺盛着呢,三头六臂的人,什么事儿办不来!” 诸人笑话了一回,曹氏憨笑接受。至终,庒琂也没正面作出选择,老太太指向,东府秦氏主觉推托,家学读书的事就落在北府。 定了,是遂老太太的心头愿,她原意属北府,如今,了一桩心事。老太太乐在兴头,也不等晚间时分开饭,直催曹氏道:“二太太,姑娘们的寿面下好没有?下好了先端来吃一碗。我饿了。” 曹氏眉开眼笑,激动道:“这就下去!请老太太和太太们稍等一会子。我说晚些吃席,这半早不晚的,你老人家今日开了胃过来么,竟饿了。” 如此。一场文墨游戏,一碗寿面,让前云消散,和气迎来。 庒琂知道,从这以后,北府与自己,便密不可分了,她原本打算找个时候探探老太太的口风,看她知不知卓府满门遭殃的事,即是提前知晓,到底,是不是西府三老爷下的卑鄙手段。眼下当今,凭空杀出仙缘庵两个尼姑来,老太太又这样安排,再好的打算赶不上变化了。她不好出口探问了。 吃过寿面,玩笑一会子,因老太太犯困,太太们服侍她歇去,留下的人大约有:庄璞、庄玳、曹营官、庄琻、庄瑛、庄瑜、庄玢、庄瑗、大奶奶、娜扎姨娘;没过多久,庄璞觉着无趣,说出去找人说事儿也走了。 因府内学堂选在北府,庄琻很是高兴,趁太太们不在,她招众人去选读书玩耍的院子。 姐妹众人各自心思,都显得闷闷不乐,庄琻兴起,她们又不能不顺着她,于是,莺莺燕燕花团锦簇的随着去。 庄琻一路出门,载笑载言,一会子让人小心门槛,一会子让人仔细路边积水,一会子让人瞧着望那。她的笑声,随着言辞荡漾,一波赶着一波。庒琂插在姐妹们中央,庄琻所出的每颦每笑,她瞧得甚是清楚,如沐春风,清爽动人。 难得。庒琂心中浅笑。 庄玳与曹营官本走在前头,走着走着,曹营官反而落在最后,跟在大奶奶边上。庄玳也放下脚步,等庒琂同肩。 此刻,庄琻领头,也不知要赶往何处。 只见庄玳给庒琂介绍道:“我们小时候听说这处院子有过名字的。如今,名字没有了。妹妹你一路进来,可仔细观察了?” 庒琂自然观察仔细了。 从屋里出来,向北走,拐了几折回廊,过了一处山水园子,入来是满壁花山,过花山即到这里了。映眼的是一处山水楼厦。这么好的地方,可惜没名字。确实也没发现有牌匾。 沿着脚下石板路,通径而去,路的左手是一壁花草,右手是一汪春水绿湖,湖边栽种有姿态万千的老树柳,垂柳条尖轻插入水,水面如镜,镜上春鸭对对,鸳鸯成双,白鹤展翅,黑鹅掌波。湖并不大,一眼不眨,便能环完。湖水中央,有一船房,船房四周飘萍湖藻,并蒂莲生,偶有浮鱼仰息,涌起环环波光。船房上搭有一竖木桥,那木桥延伸至岸上,岸边不远,三五十步又有假山流水,假山后头,或隔离不下一二十步又筑有亭。 亭子后头是一片绿植和连绵不绝的山水奇石,石边是几道阡陌小璐,却不知通往何处。亭子右边,是一片蒲苇,时在春开,正起新绿。亭子左边,便是那所红漆大厦,远观十分宏伟,共三层,每层外部设有围栏,人可在上头扶栏放目,观赏院子景象。 这所大厦是独厦,无任何旁支屋子,进来时,能一眼见到它。越是远看,越是觉着楼厦孤独,即便恢弘刺眼,也看不到一丝生气,闻不到声息嬉闹。 庒琂心中惊叹,庄府之大,实乃令人叹为观止,几度以为自己走遍庄府了,谁知,北府还有这样一出境地。 又不得不思考寻仇雪怨的事来,自己的脚跟还没数落清楚呢!如何报得?想想,自己这一年来,似放眼全观,实是井底之蛙,看到的或许才冰山一角呢! 庄玳忽然跟自己说这一句,庒琂从忧伤中回神,笑道:“这么好的园子,我竟然没来过。我们府上可还有这样的园子?” 庄玳道:“有的有的。还有好几处呢。北府这里也不单这处,外头还有。妹妹来北府来得少不知道,我们小时候经常来玩。我悄悄与你说,我们四府里头,就北府最大,东西最多。妹妹往后看着,就不难发现了。” 庒琂道:“日后天天来,也不怕看不到。” 是的,时至日后,想起今日的话来,真是如此。可日后那些事,人为手段所致?还是阴差阳错步入? 此刻,庒琂不知前程事,也料不定会如何发生发展。 终于,站在楼厦之下。 庄琻招呼诸人快些上楼,万金要去打开楼门,她不给,要亲自去开。转眼,姐妹其他人跟去了。庒琂反而愣住,驻足仰望。 抬头,阳光斜洒,闪闪晃眼,特别是卷云屋角,那光闪射下来将它裁割得如同剪纸一般硬冷。庒琂下意识地举起手,用手绢挡在额头上,眯起眼睛再细瞧。果然,庄府阔气,名不虚传,连那卷云瓦楞都这般精致,琉璃珠翠,碧中橙黄。正要转眼下来,忽然听到一阵风铃声,顺着风铃声方向望去,看到卷云瓦楞下方的三角内挂有一枚金色铜铃。 风,带着情感而来,一阵未停,一阵又起。 铃声一阵响于一阵,入耳倾听,宛若仙庭玦曲,铃铃不绝,又似古钟音乐,排山倒海。庒琂转身看其他屋檐角下,各处都挂有呢。 庄玳轻轻地拉住她:“琂妹妹,走吧!” 那时,诸人已随庄琻进屋上楼。 门口处,大奶奶扶门留步,犹犹豫豫地看庒琂几眼,大约是想等她一同。 大奶奶的神情,庒琂执意,她稍稍推了庄玳,道:“你先去,我再看一会子。” 庄玳不愿走,赖着笑脸,道:“妹妹看什么,我陪你。” 庒琂推他,道:“不用你陪!我看这屋子没名字,在想个好名字呢!你先去吧,别打扰我。” 庄玳听闻,急拍手叫好,仰起脖子对楼厦上的人呼道:“琂妹妹说这处地方没名字,我们要给它拟一名字来。你们也都想一想呀。” 说着,庄玳拔腿上去了。 见庄玳走,庒琂重整衣装发饰,轻轻撩起袍裙,微步向大奶奶身后跟随。 入那门,看四下没人注意,庒琂快步走到大奶奶身后。 大奶奶会意,扭头脸来对她笑。 庒琂自主的伸手扶她,道:“嫂子慢着点儿。” 大奶奶岂敢要庒琂来扶?往昔往日,大奶奶跟庒琂从仙缘庵逃难至此,她还叫慧缘的时候,一直伺候庒琂呢!如今,庒琂放下身段,反而伺候她。 大奶奶不敢受用,稍稍推怯,道:“姑娘小心脚下,楼梯怪陡的。” 庒琂没松开手,抓得更紧了。 是的,如今进北府,能让自己紧抓之人,也只有慧缘了,也就有一路扶持走来的大奶奶了。庒琂怎可轻易放手? 大奶奶步步轻举实踏,顾盼前后,低声言说:“才刚在屋里,姑娘为难了。我看着,实在为姑娘着急。幸好,所有的为难都迎刃而解。” 庒琂笑道:“嫂子的关心叫我感动。只要有嫂子在,多难的事儿,我都觉得自己有依靠,便无所畏惧了。” 大奶奶稍是顿住,只是瞥了一眼,又抬脚向上走,道:“我也头一回来这里。庄府真大呀!以前,我觉着那庵里很大,对比来看我真是井底之蛙。” 庒琂道:“我何尝不是?” 两人上了二楼,姑娘们已在三楼了,庄玳跟她们在上头嬉笑说话。曹营官没跟上去,倒是在栏杆处站着,似等人。 见庒琂和大奶奶上来,曹营官迎笑作揖,道:“她们在楼上呢,姑娘和奶奶仔细脚下,往上走更是艰难了。” 庒琂和大奶奶听闻,相视一笑,再感激地对曹营官说:“曹哥哥心细。” 曹营官哈笑着,眼神发光,直将大奶奶盯住。 大奶奶或觉着不好意思,别开脸面。 庒琂不懂这些情意,只管自己还有话要跟大奶奶说,便催曹营官道:“曹哥哥先上去,我们会小心的。” 曹营官不好不走,遂而依依不舍的上去了。 随后,大奶奶才转过头脸来,对庒琂道:“越往上走越艰难了。姑娘,脚力劲儿是要使的。” 庒琂微愣。明显,大奶奶话中带话。 大奶奶主觉地拉住庒琂的手,轻摇道:“老太太的话,姑娘听得清楚?供佛为名。” 庒琂坦然笑出,道:“嫂子对我那一笑,我已是想到了。如今这般,我反而不怕了呢。只是万一撞见,到底是旧人啊,抬不起头脸也是有的。” 大奶奶点头道:“那日我就是这般。后来我想过了,老太太站在你这边无疑,一切巨细为你思考,也不消害怕。只是我觉得,纯光留在庄府,留在寿中居,日久成虎患啊。” 庒琂点头,赞同她的话。 大奶奶叹了一声。两人顿住了。 少顷,庒琂道:“嫂子可有什么法子让仙缘庵的旧人离开?” 大奶奶咬放两下嘴唇,正要说呢,楼梯口忽然蹿出一个人头来,明晃晃的珠翠打在扶栏上,发出嘎啦啦的响声。 接着,便听到庄琻呼道:“你们两个是在商量给这楼取名字么?可有了?” 大奶奶收住一脸紧张,换出笑容,摇头。 庒琂比之自信,略快步上前,对庄琻笑道:“原本这楼叫什么?” 庄琻微想,道:“红楼!” 庒琂“噗嗤”一笑,已飘然上楼梯了,到了庄琻边上,快意地拉住她,道:“楼本是红的,为何还取‘红’字?重复了呢,难怪后来又不要。” 庄琻道:“妹妹你说的真是!我后来听说叫‘红楼’觉着太过女儿家气,少了些刚性。如今说再取名字,我们取一个我们喜欢的。如何?” 庒琂欢喜答应。 一会儿后,众人在三楼顶层栏杆外头布置一圆桌子就坐,又备有茶果。头先姐妹间的嫌隙,随这一路的欢笑冲淡去十之**。庄瑜的说话也多了起来。 只见庄瑜道:“也不知太太和老太太许不许我们要这园子。” 庄琻拉住庄瑜的手道:“四妹妹放心,只要你们看上的,没我拿不下的。请你们相信我。” 庒琂笑道:“二姐姐这口气,跟商埠行家一样。如舞文弄墨倒委屈你了,不如转行跟太太和老爷主商务去。包管是商业巨女,巾帼不让须眉。” 庄琻被夸得脸红,扭扭捏捏推了庒琂。 庒琂等人被她这举止形态逗乐,俱笑成一团。 当下,楼下有丫头来问:“老太太问姑娘们是不是来红楼了,要是姑娘们喜欢这里,她让太太准许在这里开学,姑娘们若是不喜欢,再挑其他的园子。” 庄琻起身,扶栏杆向下道:“我们选这里了,哪里都不去。你回去给老太太、太太们说,我们就在红楼!别的不去了!另外,跟二爷也说一声,他好歹知道我们选这儿了。” 来说话的丫头欣快答应,去了。 没去一阵子,那丫头又来,说:“老太太说这地方的名字没了,请姑娘和爷做个名字来,说是添名助号,才能习学长进,守得住的才是爷和姑娘们自己的。。” 庄玳笑应:“知道了,知道了!你回老太太去,我们想好了之后,拟出几个名字来叫她过目。” 丫头这才去。 余下,众人开始为红楼取名字。 可是,取什么名字好呢?庒琂想:这名字得取得谦虚一点方好,不能顶撞前人曾用过的名字,也不能盖过庄琻姐妹主家人的身份。 姐妹兄弟几个,或心中有数的,或没数的,都没出口,等庄琻先说。 没一会儿,庄琻说了一个,众人听后,哑口无言!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三章:折桂 om,。关于这处楼厦的名字,庄琻出口取两个字:“绿楼”。 庄琻的解释是:“以前,这楼漆红,便叫红楼。才刚琂妹妹还说呢,本就红色,再用‘红’字,十分繁琐。既然人人知道红,为何还题红?若要叫红楼,不如叫‘红红’当妥。如今要重取名字,不能落他们旧辈的俗套,那我就大胆与之逆反,它红过,那我就来绿的。你们觉着如何?” 众人听她的名字以及她这番解释,无从反击,自然哑口无言了。 其中,庄玝哑口,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讥笑。庄琻听到了,推了她一手,啐道:“你有好的尽管说,笑我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到的比我的好?” 庄玝叹息道:“二姐姐的最好,是你府上你说的算。还叫我们说什么呀!按你的意思,就叫绿楼吧!” 说着,又捂嘴笑。 庄琻“呸”回应,怒眉倒竖,指着庄玝道:“你这蹄子就会耻笑人。我又不是霸王武则天,只容得我自己的,容不得别人?你有好的,尽管说。就算你没有,在座凡是有的都可以说。我们挑好的用。横竖别人笑话,我们一同担当,又不止笑话我一人。” 庒琂见庄琻生气,赶紧劝道:“二姐姐何必生气,一个名字而已。好或是不好,每个人见解不一样。才刚老太太不是差人来说话么?三哥哥还说拟好了名字,要拿去给她老人家过目呢!我们多拟几个,到时看老太太和太太们的意思。如今没定的名字,怎知哪个好,哪个不好?” 庄玝脸红了,瘪起嘴巴,翻白眼向庄琻,道:“同样的意思,琂姐姐说的就比你动听。我也没说什么,你就这样。小气呢!” 庄琻“哼”出声,伸手挽住庒琂的手臂,道:“琂妹妹,该你说了。你也说一个。” 庒琂不敢越位份,谦恭道:“先三姐姐吧,或三哥哥也行。往下排就是了。” 庄玳背着手站在栏杆边上,瞭远而望,似没听见庒琂的说话。曹营官则趴在桌上执笔记录,眼下,已在纸张写下几个字,如是:“绿楼,二姑娘。” 此是备案,好拿去给老太太她们过目。 因庒琂想以辈分轮说,众人都扭头去催促庄玳。终于,庄玳听闻,扭过头脸来,问道:“你们先吧!我还没想出来。” 他这样说,谁都不好强扭他出一个。所以,往下是三姑娘庄瑛出。 庄瑛道:“丹霞居。既‘红’犯了冗俗,若用‘赤’,有犯与‘红’同等,显得直白,字面意义让人失去遐想,无遐想便空洞了。我想表现红楼,‘丹霞’二字最恰当。古往今来,人人都惊叹夕阳无限好,只见霞满天,悲秋叹暮,朝白暮红。北宋诗人曾巩有一首大作名为《丹霞洞》,里头有一句十分应景的句子‘初谁凿险构楼观,更使绕舍开芝田’。换用到我们这楼,我觉着合意。” 岂料,庄玳摆手道:“我觉着俗,丹霞尚可,这‘居’就市井了些。你看外头商埠街行,经常看到什么‘醉仙居’、‘万寿居’、‘如意居’,连我们老太太那处还叫‘寿中居’呢!听起来老气横秋,没个七老八十的人怎好意思用。我们这样的年纪,卖弄起老学究的模样,岂不是叫人笑话?” 庄瑛点头,觉着也对,便又出一个:“‘湖边坞’可使得?” 曹营官在做记录,听到这三个字,笑道:“倒像湖上那船房的名字。” 庄瑛脸色急红,垂下眉目,不语了。 庄琻道:“一人只能说一个。‘湖边坞’别记了,比我那个还难听。”她让曹营官划掉,曹营官不划,她自己抢下笔杠涂,去掉了。 庄瑛见着,很难堪。 接着,推庒琂出。庒琂道:“按你们的先排着吧!我在最后。不然,让大嫂子先出。” 是呢,若按兄弟姐妹排位,没人能比得大爷庄顼的排位大了,大奶奶又是庄顼的正室,再怎么轮,该她了呢。 庄琻嘴里没应,脸上有些许嫌弃。 庄瑜很是谦和,对大奶奶勾首道:“嫂子请。” 大奶奶微微一笑,道:“我垫在姑娘后头吧!你们大哥哥要是来,也得让你们先的。” 庄琻冷笑道:“又不是抢着吃糖,用这些虚礼做什么?尊老爱幼,在我们这里,派不上用场的。要我说,谁有就谁说,节省时间玩耍其他的。” 大奶奶提起嘴角,扯动几下,没话。 尴尬一会子。 庒琂递个眼色给庄玳,庄玳会意,笑道:“那我出一个吧!我说了,你们不许笑我。”顿想,目光露出些许希冀,之后道:“你们鲜少出府,不知道外头办有女子学堂吧?我们家里办学,又是女孩子多,不如就叫‘新女子学堂’,如何?” 没人应话。 曹营官赞道:“好名字。我记下了。” 庄琻道:“为何要把女子提出来作名字?你是觉得女子无才,可怜我们么?红楼名字,女儿之态够重了,你这个‘新女子’比之更甚。你好歹也想自己一想,你和二哥哥可是男子,夹在女子中间读书,传出去够叫人笑你十年。” 庄玳笑道:“十年又如何?十年寒窗,美人如玉,红颜相伴。极好的事,外头人只可仰望,还好意思笑我?” 庄琻听毕,哈哈作笑,连连说庄玳想法清奇,污秽藏诟,厚不知耻。 往下,是庄瑜拟名,她倒不扭捏,直口道:“我出的无典无故,心随口出,我拟‘读书’。” 曹营官一面笑一面记录。 众人未作何回应。 庄瑜拟完,庄瑗抢道:“我也有,六姐那个我也帮说好不好。我出两个。一个是:‘介个书屋’,一个是‘瓮中人’。如何?” 众人笑七姑娘爽利,取的名字拐头怪脑。 庄瑗道:“书上常说,‘一介草民’‘一介书生’,‘介’乃是平常人家之意。我的想法没哥哥姐姐们高深,我知道我年纪小,哥哥姐姐们或许选不到我的名字。可我觉着用‘介’甚好。前几日,我们太太跟我们讲一个故事,春秋晋国,晋文公的介子推曾割自己股熬汤奉君解饥,与主公在外流亡十九年。文公即位,赏赐百官,竟忘记赏赐于他。因此,介子推携母隐居归林,不问世事。后来,有人出了句曰‘龙欲上天,五蛇为辅。龙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独怒,终不所见处所。’文公知道,点评说‘此是介子推也。我定世安稳,忘他恩劳所致’,文公让人去寻介子推,谁知介子推不知去向。我这般说,哥哥姐姐觉着壮烈些,不适宜书阁名讳,但哥哥姐姐可想过,读书识字,不正是学的忠君忠信忠于自我?当也是‘瓮中人’。那介子推死与绵山,晋文公公告天下,将那山赐名为‘介山’。可见介字的重量。” 谁也想不到庄瑗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才学。 庒琂敬佩得很,拉住她的手,道:“妹妹厉害。这是幺姨娘日常教你的?” 庄瑗点头。 庄玝笑道:“姨娘把她当男儿状元郎来养活,什么都教。我也羡慕得紧。” 庄瑗羞涩,主觉地道:“我说完了,该姐姐和嫂子了。”一把庒琂和大奶奶看住。 庒琂礼让,对大奶奶道:“嫂子先请。” 大奶奶正要推辞,作为记录人的曹营官抬头笑道:“大奶奶说吧!我也好奇你会拟个什么名字来。” 这么说来,大家都齐声起哄,定要大奶奶出一个。 大奶奶望了一眼庒琂,稍稍点头,道:“那我先姑娘出一个,请大家莫讥笑我才学浅陋。” 庒琂道:“嫂子不必过谦,我知道你的才学。” 大奶奶羞涩了一回,尔后,沉思片刻,出道:“轩辕学堂”。 众人听后,沉思。无人说话。 大奶奶环视一眼,自嘲道:“我说我才疏学浅,不足道耳。让你们笑话了。” 庒琂道:“嫂子出的是大名字大智慧。轩辕者,乃是人文初祖,三皇五帝之首呢!若不是犯上的话,我料你会出个‘帝鸿学堂’来!” 果然,只有庒琂能懂自己。大奶奶深深感激,再望庒琂一眼。 庄玳或是有不同的意见,他心里觉着这名字有些卖弄了,口里不说,只是想,如今听庒琂解释,十分合理,禁不住对大奶奶另眼几分。 轮到庒琂。 众人静静等待。 庒琂并不是顺口急说,等人催促几回后,她才道:“容我想一想。你们出的都是极好的,我若出个不好,又叫你们笑话我。” 庄琻道:“这有什么,我第一个说,也没时间思考的呢!若论不好,最吃亏是我了。” 庄玝、庄瑛也附和庄琻的话。 庄瑜见拖的时间久了,道:“琂姐姐快些!要知道这样,不如把篱竹园的也请过来。这会子顶一顶,你就有时间了。” 这话说的无心,却也有心。 要知道,庄琻和曹氏不待见篱竹园。 究竟而言,庄瑜没原谅庄琻此前笑话自己那事儿。 眼下,庄琻听闻,冷冷笑几声,没话。庄瑜适当回了个笑嘴,当是误了口舌。 谁知,庄玳道:“哪敢请她们。不说姨娘挺那么大的肚子不好走路,就是那位姑娘,我可不敢招惹的。” 说的就是娜扎姨娘有身孕,意玲珑有武功。 因庄玳这么说,大家知悉,会心一笑。 之后,又催促庒琂赶紧说。 庒琂觉着正是时候,咳了几声,镇静道:“我出的名字,就两个字!‘折桂’。” 大家异口同声:“折桂?” 庒琂笑道:“是的,‘折桂’。摘折贵位,群冠及第,楼之赤红,桂叶凝绿。” 庄玳拍手道:“妹妹这个妙,该有的意理都有了,还好听。”催曹营官道:“快把琂妹妹的这个记在最前面。” 庄瑜道:“姐姐,名字是好,可有大故事?” 庒琂咬着嘴唇,装作思考,摇头。 庄琻、庄瑛、庄玳、庄瑗等人都歪着脑袋等,或许,都想知道‘折桂’还有其他解释。 庒琂看众人如此期待,便心神荡漾瞟了一眼庄玳,笑道:“有!大大的有!” 这句话未停,楼下传来一阵惊闻。 众人急转头去看楼下,不知是何人出何事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四章:四十二章经(上) om,。楼下。 来了两个小丫头子,叽叽喳喳的跟侯在下面的丫头说话。 众人在楼上听闻,以为出什么事故。庄琻十分不满,脸显怒气,趴在栏杆上对下面的人道:“有规矩没有?没看到人在上头议事呢?” 底下的人赶紧悄声闭嘴。 庄玳摇头作笑,示意回坐。才刚坐下,楼下的丫头噔噔地上楼来,气息尚未喘足,道:“爷,姑娘,外面的人来说,老爷们要来。” 众人听闻,猛然吃惊。 庄玳道:“是要来红楼么?老爷们来这儿做什么?” 庄琻追问:“是哪几位老爷来?” 丫头缓一口气,再道:“外头的人说,老爷们听说老太太愿意出来走动了,便都来北府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告诉他们,说爷和姑娘在红楼给楼取名字。老爷们知道了,说要过来瞧。哦,四位老爷都在。” 庄玳放心了,道:“好在不是府外的老爷们。” 庄琻噗嗤一笑:“看吧,还要取名‘新女子学堂’?还未定夺呢就怕丢人了。”连忙摆手向丫头:“你下去吧,准备些好茶来。老爷们要吃好的茶,我们这些淡了不合他们的口。” 丫头不走,踌躇半响,道:“老太太不许老爷们来,让在那边等着。” 庄琻啐了一口,拧了丫头一手臂,道:“你个烂嘴巴一句不能说完?须得砍了几截儿来说,我有性儿等你是不是?存心有意害我们着急呢!” 丫头疼得皱眉头张口,却不敢叫唤,赶紧说:“老太太说,爷和姑娘们要是取好了,带过去给瞧瞧。若没好,再细想几个好的来。晚些时候吃饭,大家一起裁夺。用到名字的,老太太给赏,老爷们也要给赏,二太太更要给大赏。” 一口气,语速极快,说得清楚明白。 之后,庄瑛轻抚那丫头,示意她赶紧下去,以免又遭她姐姐虐待。 丫头见势,拔腿冲下楼。 听闻老爷要参与定夺红楼取名,诸人有兴奋的,有担忧的。庒琂便是担忧人中之一。才刚她说“折桂”有深意,此刻,后悔一时俏皮夸下海口了。 当下。 庄玝转个神来,再问庒琂:“姐姐,你才刚说大大的有,是什么呀?” 庒琂露出难言之色。 庄琻笑道:“听说老爷们来,琂妹妹是被吓懵了。我可告诉你们,几方有赏呢!若是你们怕,都别报了,报我的就成。得了利,我们利益平分,琼浆玉露,均得一杯,好不好?” 庄玝嗤鼻道:“你的也能行?要推崇,我推琂姐姐的‘折桂’,只是我还好奇,琂姐姐为何出这两个字。” 庒琂本想以徐再思的《折桂令》来玩笑,可这行景,老爷们来了,一旦拿这个开玩笑,众人再对他们说,自己岂不是显得轻浮了?便因此苦恼。 庄玝又是穷追不舍之人,问了一次又一次。 无奈之下,庒琂解释道:“原本是没有的。如今就有了。老爷们对二哥哥、三哥哥很是看重,这个无疑吧?” 众人点头。 庒琂笑道:“这又为何?不就为了哥哥两个读书应考,谋得个好前程?最好是高榜殿堂,折桂于众,状元及第。虽说我们是陪衬玩读,到底也希望他们有个好的前程结果。所以,我寓意哥哥们读书奋发,早日折桂。” 庄玝叹道:“原来这样。”显得有些失望。 庄瑜在一边笑道:“我以为琂姐姐如七丫头那般,会引来什么典故故事呢!这也好,现成的故事。日后能成经典。” 庒琂很不好意思地点头端礼,表示感激。是呢,能不能成为经典谁知晓?这位三哥哥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二哥哥又是那副德行,对于仕运没多大的兴趣。 但是,庄玳很是感激庒琂,道:“还是琂妹妹心存温暖,时时刻刻想着我跟二哥哥,取个名字不忘记鞭笞我们。感谢妹妹了。”向庒琂作揖。 庒琂回礼。 大奶奶见庒琂只说这些,又见庄玝失望之态,便插话补充道:“姑娘的‘折桂’并非无出处。” 庄玳兴奋道:“嫂子赶紧说。” 大奶奶笑道:“何须我说呢?天下良书,俱有记写。三爷读书,随意翻阅都看得到呢!” 庄琻听了这话,捂嘴笑道:“嫂子这话真真好,打了他的脸。他要是知道,能拖到这个时候不应试?” 庄玳涨红脸面。大奶奶原本想抬举庄玳,谁知被庄琻一语点破,反而成笑话他了。 因此,大奶奶歉然施礼,道:“都是我误口无舌,无心之言。并没贬三爷的意思。” 庄玳道:“嫂子多心了。那是二姐姐看不惯我,老用这些话来恶激,我偏是觉着嫂子说得好。” 庄瑗跟庄玳感情极好,不忍看到他被欺负,便道:“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哥哥以前说过的,怎会没有?” 说着,她还去拉住庄玳。 庄琻将她拉过来,啐道:“你个小丫头子,站哪一边呢?还帮他说话。” 庄瑗道:“是姐姐说哥哥不好,我觉着哥哥好才说的。” 既然说到这份上,不想让人为难庄玳,庒琂羞羞涩涩地也参一言,道:“桂林之枝,昆山之玉。还有芝兰秀发,折桂争先。算不算‘折桂’出处?” 庄玝听闻庒琂说这话,赶紧拉住庄瑜和庄瑛,道:“看吧,果然是有的。她就是不愿意抖漏抖漏给我们知道。” 庒琂道:“班门弄斧,说你们知道的也没趣儿。我随意说那两个字,就引出你们这些矛盾来,都是我不好。真是说了难,不说也难。” 众人笑。 尔后,庄瑛默默道:“《佛说四十二章经》有曰:人有二十难。贫穷布施难。豪贵学道难。弃命必死难。得睹佛经难。生值佛世难。忍色离欲难。见好不求难。有势不临难。被辱不瞋难。触事无心难。广学博究难。不轻未学难。除灭我慢难。心行平等难。不说是非难。会善知识难。见性学道难。随化度人难。对境不动难。善解方便难。’这才是真难大经,姐姐好善,说难则不难。” 听后,庄琻皱眉道:“你说的什么,满嘴的‘难’。还是说你的‘湖边坞’吧!虽难听,也比你难长难短的让人易懂。” 庄瑛闷住,不语,摇头叹息,显得有些抑郁情绪。 庒琂看这对姐妹,真是各具神奇。二姑娘跋扈中透出世中平俗,且占有欲强。三姑娘恬静中散发善念,显得淡泊无求,从她《佛说四十二章经》就可看出。或许,三姑娘庄瑛明白‘断欲无求,当得宿命’的道理。 再有,庄瑛引用佛说箴言,让庒琂心里忽然泛起一层迷惘来。那《佛说四十二章经》还有说道‘忍辱多力,不怀恶故,兼加安健;忍者无恶,必为人尊。心垢灭尽,净无瑕秽,是为最明’,自己忍辱曲爬,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昭雪,惩治凶恶,可因一恶人联及他人,那自己的所为不正是大恶大毒之人? 幸好庄玳岔开话题道:“如今,还有谁没说的,赶紧说一个,凑好了我们去见老太太吧,想必都在那里等着呢!” 曹营官放下笔,对庄玳道:“还有我没说,不过,我说了等于没说。略了我吧!” 庄玳不依,非要曹营官拟一个。 推脱不了,曹营官在记名备案纸末添了一个,大约是几个字:“石头迹。” 庄玳瞟了一眼,笑了,但没说什么。庄玝和庄瑛有些奇怪,拉上庄瑜也去瞧一眼,怪道:“名字有意思,倒是什么意思呢?” 曹营官抿嘴笑,将大奶奶看了一眼。 此处,或许只有大奶奶能领悟到了,那日,因受曹氏的威胁,她从府外回庄府没直接回镜花谢,而是在北府呆了一阵子,尔后才回镜花谢见庒琂。从北府出来的半路上,她百般伤心,于是坐在湖边石头上哭泣,正好曹营官路过看到了,还出言安慰一番。 大奶奶略是一笑,遮掩遮掩,当是没见那几个字。 因没其他说话,众人先后下梯子,一起离开红楼。曹营官执着记名纸,说要给老太太和老爷们评断,选出一个名字文魁来。 原路返回。 路上。 庄瑛的情绪低落,淡淡的表情,绵绵的步子,显然介意她姐姐庄琻才刚的说话。出来后,庒琂便一直注视着她,想找些话来与她说,以能宽慰,所以略放慢了脚步跟她同肩。 走了一段路程,庒琂才对庄瑛道:“今日是你生辰,怎拉着一张脸呢?” 庄瑛抬起下巴,示意庒琂看她姐姐庄琻。 庒琂自然明白,沉沉一笑,道:“姐姐才刚还用《佛说四十二章经》说话,里头不也有清净安乐,道不失矣?” 听闻这句话,庄瑛神色转喜,楚目含笑地望住庒琂。 庒琂向她挤了挤眉毛,倒不再说了,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继续跟着众人走。 回到正院屋前,有丫头报说,老太太在太太屋里坐着,跟老爷们说话。获悉,庄琻一脸兴奋,如获大喜,连忙牵扯曹营官的衣袖,让他赶紧去递记名纸。庄玳也催促他去。 曹营官怕去见老爷们,遂而跺脚道:“你们去,我去不合适。好歹是你们府上的事儿,我一个外人掺合什么呢!” 庄琻猛力推他,道:“少啰嗦,赶紧的!” 曹营官不动,站得跟木头似的。庄琻又骂了几句,实在使唤不了,转头让庄玳去。 庄玳连忙摆手,怯生生的。 末了,庄琻愤慨道:“身为男子这般担惊受怕,日后难成大事!你们丢不丢人。”便去抢曹营官手中的记名纸。 那会儿,庄玝挺身出来,道:“这有什么怕的,我去!” 庄琻微愣,缓缓地将夺过来的纸递给庄玝,斜眉垂眼,道:“好吧!你去!从今以后,你就他们的主儿,领头班主带头领袖!” 庄玝接过纸,哼了一句,道:“不用!高帽子留你自个儿戴吧!二姐姐!” 说完,庄玝大步坚定地朝老太太和老爷们呆的屋里去。庄琻却一动不动,还捂嘴笑个不停,并假声对庄玝道:“五妹妹,选好了名字记得出来通报一声。若是选定了我,赏银分你一半儿!” 庄玝本走到门帘处,忽然止住脚步,转头过来,朝庄琻冷冷邪笑,再扭头向门时,已钻进去了。 庄琻目送庄玝进屋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笑对众人道:“我是要去的,可五妹妹不让呀。我这二姐姐平日在她眼里也只是摆设而已。”后半句,转眼对庄玳说:“谁叫你们西府就她一个女儿,你们老爷又爱把她当掌上明珠!不像我们,我们老爷还……”说到这儿,她收住笑脸,似乎,往下的话勾起什么伤心事了。 庒琂感觉庄琻有些不对劲,关心地问:“姐姐,怎么了?” 原本,庒琂不想问,奈何庄琻这么目中无人!如今而言,西府不止有庄玝一个女儿,庒琂也是西府女儿之一。眼下,从庄琻的神情看,她后半句话应不太好听,所以她止住了。按庄琻的性格,她绝不会说一句留半截。 此处,庄琻拿庒琂开刀,庒琂必然要回敬,在她伤口上撒盐。 庄瑜也很奇怪,稍稍拉住庄瑛,眼神在问庄瑛。 庄瑛平静道:“我们老爷说,我们两个是赔钱货!” 见庄瑛那样说,庄琻已收住的笑脸又散开笑容,啐道:“你才是赔钱货。日后府里挣大钱可得靠我,我要养你们所有人!看老爷掴不掴嘴巴!” 府内这些父辈的责骂怨言,庄玳听多了,庄琻和庄瑛发声牢骚,他只当是闲话,并无心听,悄悄地走到窗下,蹲在那里偷听里头的人讲话。 听了一会子,大约是听到庄玝汇报他们在红楼的情况,老爷们说了些什么,或许是有赞扬的言语。庄玳听到了,心神振奋,急忙向庄琻等人招手,让她们过来一起偷听。 庄琻玩心粗大,自然要去的,顺手又把庒琂拉上。见庒琂随庄琻走,庄瑗和庄玢经不住诱惑,跟去了。后头,庄瑛和庄瑜顶不过好奇,也蹑手蹑脚移步过去。 此处,独是大奶奶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庄琻发现大奶奶仍站在那儿,便转头来叫:“过来呀!说到你的了!” 大奶奶不想去,毕竟自己的身份不同于她们,自己是成亲了的人,有家室,该有大人的作风;但是如果不去,又怕得罪庄琻。正踌躇前行之际,屋里传来一声拍案巨响。 紧接听到一位老爷怒斥道:“胡闹!快叫进来!让滚进来说话!” 没半会子功夫,庄玝红脸扑扑地出来,嘟着嘴巴,用眼神示意窗下众人。 庄玳对着口型,微声传道:“让我们进去么?” 庄玝点头,伸出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圈,微声答道:“圆润地进去。” 圆润,即是滚!老爷们叫他们滚进去说话呢!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五章:四十二章经(下) om,。磨磨蹭蹭,终于进屋。 屋内。 老太太坐在炕中,炕头两边坐两人,左手边是大老爷庄熹,右手边是二老爷庄禄,炕正对的底下有一圆桌,三老爷庄勤正坐,四老爷旁坐,边上有丫头伺候茶水,圆桌两边放有四把椅子,分别坐着大太太秦氏,三太太郡主,四太太幺姨娘,娜扎姨娘,曹氏没坐,站在炕前于庄禄边上。各府姨娘站在太太们的身后。 此外,东府小姨娘在远处角落侧坐,倒有些不太合群。庄玳等人一进屋,便看到她在那处角落,手抚在隆起的肚子上,一副慵懒的样子。 才刚庄玝进来汇报情况,把记名纸给老太太、老爷们过目。起初,老爷们大为赞赏,因看到庄玳拟的名字,大老爷说了一句:“这孩子本末倒置了。”后头,纸张传阅到三老爷庄勤的手里,他一看,竟看到儿子拟的是“新女子学堂”几个字,顿生羞怒。 往后便是庄玳等人在外头窗下偷听到那声叱喝。 叱喝声是他父亲庄勤发出。 如今,庄玳战战兢兢的走进来,头脸勾得低低的,一副犯大错的模样。他身后依次站有,庄琻、庄瑛、庒琂、庄瑜、庄玢、庄瑗,再后是她们各自的丫头仆子。总之,乌泱泱的一屋人。 庄玳心生怯怕,丢了魂一般,进来也忘记举礼了。身后的姑娘们倒谨记这些,齐齐地给老太太、老爷及太太们端礼。因不见庄玳问安,庄勤先出口,严厉道:“也如你二哥哥那般没规矩,进来后目中无一人了?” 庄玳闻见,屈下膝盖,狠狠跪下。 郡主有些心疼了,稍稍抬眼看丈夫,可庄勤注视着儿子,却忽视了郡主的眼神。 好在老太太发话道:“也不是太要紧的事儿。我这才好了,你们又来闹,何苦呢!实在看不顺眼,你们四个统统走吧,取名字这事儿不用你们点头。”示意竹儿去扶庄玳起身。 庄玳死死趴在地上,不敢起。 庄勤道:“老太太,都是我平日散惯了他。子不教父之过,眼下不是为他取名字的事儿气恼,而是气他进来一点儿礼仪都没有。哪里像是我们府上的孩子了?” 老太太白了庄勤一样,道:“你越发能碎念了。多大的孩子,你整日要求这要求那的。这么多要求,也没见璞儿长进多少来!” 庄勤不敢说了。 老太太又对庄玳道:“玳儿,起身吧!” 庄玳听令似的,起身,仍旧勾头,他心里清楚,自己取的名字老爷不喜欢。若放在平日,做诗写文章,老爷这般说自己,自己得反驳个清楚。眼下是后悔,后悔取那个名字,后悔没叫曹营官划掉或随意涂改一个。 说到底是庄玳自己不愿当着庒琂众人修改已定了的名字,怕她们笑话自己胆小,没担当。 实际上,自己确实没担当。 原本,庄勤让他们进来,要好好训斥一番,谁知老太太十分维护,便不敢说什么了。 坐在一侧的大老爷庄熹笑道:“老太太疼爱得紧。那也无妨,左不过是我们老脑筋,比不得孩子们思想时新。才刚我看他们拟的名字,也都好。要诗意有诗意,要蕴理有蕴理。有这些书写情怀,不怕不长进,做不出好文章。” 老太太呛道:“那为何揪住玳儿的说事儿呢?莫非看不惯他?” 庄熹噎语,没好意思反驳顶嘴,闷闷的笑着。 老太太又道:“既然老爷们都看过你们拟的名字了,我想除了不好的都是好的了。那就从好的里头选吧!玳儿你也别委屈,别出心裁固然好,鹤立鸡群未必是好事。这次取名得功有赏,没你的份儿了,让你妹妹们得吧!” 庄玳恭敬地作揖,低声回道:“是!”显得委屈而失落。 落音,老太太便不再管庄玳了和取名字的事儿,转头叹息向庄熹道:“醇亲王走的时候也就五十开,不足五十五吧?” 庄熹道:“足年五十一。” 老太太道:“同为父亲,他这一世,可谓贵位顶天,太后又极其器重他。不说他有那样的身份,还是亲王。经两朝夹代的事够难为他了,他又这样兢兢业业,殚精竭虑。我听说,薨逝前还为颐和园建造操心,哪料得到,去年我还陪太后去那里驻跸呢,倒没曾想起他,后头是太后跟我们提了一句,说这园子可有一个人操心操到死呀!我没想到是他,出来后听人说,太后说的正是醇亲王。那时,他才离世几个月吧?” 庄熹道:“绪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走的。期年正是时候,所以,主上让葬于西山妙高峰。” 老太太听了,摇头,因想起是醇亲王的国孝期,便朝庒琂看一眼。是的,去年庒琂入府,还大办了一场过义礼,触犯了国礼禁忌呀!可是,自己过大寿,皇上和太后不也派人送礼物来了?可见,禁忌律例分明,私情而言,太后是给她几分面子了。 庄勤接过庄熹的话,道:“主上心念感孝,封了谥号为贤,入太庙了。听闻,主上还要亲自撰志文怀念。” 老太太笑道:“丰帝在世时常说,亲者割之不断,疏者属之不坚。果然是这个道理。”说完,脸上浮起一丝伤感。 庄勤道:“是这道理,血浓于水,人之常情。可是亲情难割,主上照顾周到了,朝廷的事,我倒觉着有些疏离。主上对二十多年前那洋教案……” 庄禄和庄熹听到洋教案三个字,赶紧咳嗽示意。 庄勤语误,赶紧止住,转话道:“我们做臣子的,不应当议论。我罪该万死糊涂了!” 庒琂听得清楚,这话从西府三老爷庄勤口中说出呢!去年家府失事,她逃亡中得药先生的救助,药先生说是三老爷祸害卓府,是他参了她父亲卓一君的本给皇帝才遭天祸,当时,具体参了什么话,药先生没说。后来,依稀听到与洋教案有牵连,那是后头药先生再来庄府见庒琂时说的。 如今,庄勤遮遮掩掩说洋教案,可见里头有牵连,或有不为人知的猫腻。毕竟,空穴来风不是人造的胡话。 庄勤仅此一句,忽然让庒琂对西府深恶痛恨。虽然如此,此刻的她并未表现任何。 接着,听闻老太太道:“那你们就听主上的安排。定什么时候去,你们就去吧!” 庄熹道:“下月二十。”想了一会儿,又道:“才刚听说老太太让孩子们一处读书。我们就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学习学习主上的孝悌,也学一学主上撰文奉祖的品德。因想到这个,我们就过来了,一则给老太太请安,二则给孩子们布置布置。” 老太太点头,称赞道:“也好呢!”转眼对庄玳等人道:“都听到了?” 庄玳领头应答:“听到了。” 坐在下头的郡主不太放心,开口嘱咐道:“待会子你哥哥回来,得跟他说清楚才好,让他跟你一同作篇祭文。” 庄玳又点头答应。 因看到孩子们拘谨,老太太对四位老爷道:“今日是三丫头和四丫头的生日,你们要留下吃饭还是出去呢?” 几位老爷不约而同地起身,对老太太举礼。 庄熹道:“有老太太主持,让她们闲散玩一日陪老太太开心,算我们做儿子的尽孝了,她们也尽孝了。我们几个在这儿,反叫他们不安乐。” 老太太道:“那好,你们就去吧!我看着你们实在心烦。除了应卯说些虚话,没别的实际事儿。” 四位老爷羞愧,再三举礼,临走时,庄勤对庄玳道:“如今我们几位老爷留下命题给你,要你作一篇祭文,以祭醇贤亲王。字句不可浮夸,要真挚可表。你可明白?” 庄玳回道:“明白了。” 身后,姑娘们端礼,表示也听见了,并目送老爷们出去。 至后,老爷们也没亲自点评他们为红楼取的名字。 评断名字优劣,就此交由老太太裁定。因老太太不想费脑筋,又推给太太们主理。 接着往后,几位太太以及姨娘们凑在一处,对红楼之名评头论足。庄玳和他的姐妹们静静的站在一边,以观结果。 在太太们议论出结果之前,老太太把姑娘们招过来,对她们说:“老爷们要玳儿作什么祭文,我看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也不像吉利话儿。那你们抄一抄佛经吧!正好我供佛,都诚一诚心,也显孝义。” 姑娘们点头。 要抄什么佛经,老太太倒没想得出来,她对佛门教理本不太明白,便把大奶奶看住。是的,大奶奶在仙缘庵呆过,自然懂得佛经要意。 所以,老太太笑吟吟地对大奶奶道:“姑娘们抄佛经这事儿,由你这个大嫂子监督。不过,你也得抄一份才好,毕竟领头的不能只看只说不做呀。” 大奶奶深端行礼,回道:“请老太太放心。” 语音刚停,庄瑛主觉地道:“那我先给嫂子报备,我要抄《佛说二十四章经》,可使得?” 大奶奶笑道:“《金刚经》乃是大乘,《佛说二十四章经》涵盖所有,摄大小乘教义。三姑娘心有所属,顺心而为,皆表诚心,何须备报?” 庄瑛脸色漾红,微微点头。 于是,姐妹几个都说要跟庄瑛一起抄《佛说二十是章经》。 庒琂反而不想抄经文,她想撰写一篇祭文,不为别的,只为祭父母亡灵。若还能再作一篇,她还要写痛斥庄府以及那个醇贤亲王的祭文。 趁姐妹们跟庄瑛说话,庒琂稍稍退后靠近庄玳,对他说:“我想写祭文。” 庄玳听得,脸上飞起一阵红辣,楚楚的盯住她。 恰时,太太们商议的结果出来了。由郡主代话公布。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六章:珍珠塔 om,。所谓结果,也就只有一人评断,其他几家应声附和而已。评断人是郡主,她代理公布。 为这事儿,太太们言语周旋好一会子。 在看记名纸时,郡主有意不发话,谦让着诸位太太发言和裁定。可秦氏推托说不太懂这些,曹氏更是无心弄墨,姨娘们谁敢吭声?到底,只剩下郡主和幺姨娘,幺姨娘这人是有文墨的,郡主便向她要主意。 幺姨娘对郡主道:“都不错,如我选七姑娘,你们说我护短。我选二姑娘或三姑娘,你们也要说我,人家二老爷和二太太双份的赏,又归到自家去了。想来想去,都是好的,若规避我们七姑娘,也规避二太太家的,眼下在东府和西府两家选了。我看都不错呢!” 幺姨娘这话似乎奉承郡主,有心眼的人都听得出来,她明哲保身,将难题推给郡主了。她若选七姑娘,人人说她护短,那么余留下的人选中,郡主要么选东府庄瑜,要么选南府七姑娘庄瑗,自己西府的庄玝不可选啊!幺姨娘已把‘护短’这词说出口了。幸好,庄玳被否决了,可以不必考虑他。 郡主微微一笑,道:“举贤不避亲,让你选个头名来还需沾亲带故的。若觉得你七姑娘好,选你七姑娘我也没话,我觉着七姑娘年纪小,才气倒不小呢。” 幺姨娘回道:“五姑娘也不差,太太不要让七丫头灭她五姐姐的优秀,上头还有四姐姐,三姐姐,二姐姐的呢!” 话来而去,跟打太极似的。 秦氏有些听不下去了,连叠道:“哎哟,我说两位太太。张真人在世未必有你们武功高强啊!” 郡主与幺姨娘一时想不到秦氏话里的意思,异口同声道:“我不会武功。” 猛然想起太极宗师张真人,才想到秦氏话里绵针,耻笑人呢。 郡主脸红耳赤,稍稍举起手绢捂嘴角,遮羞了。幺姨娘不像郡主那般,倒是对秦氏道:“既然说武功,太太岂教了大姑娘,四姑娘必定也会。这一局红楼名,四姑娘出的名字是‘读书’,顼大媳妇儿也出个好的‘轩辕学堂’。真要选,你看是直接选读书呢,还是先入学堂呀?她两个武功不分上下。” 说着,幺姨娘先笑了。 秦氏瞟了幺姨娘一样,略是不满,道:“你知道我不太懂文墨。不像你们出身好,天天吃得好墨汤。我不说话,那是请你们代选了,全权交你们裁定,这会子又说这些话来为难我。看来,书读多了反记不到事儿。” 幺姨娘以为秦氏生气,遂而露出难堪僵笑。 幸好,曹氏作为主家人来劝和,道:“争个什么,依我看,我们四府的都别选了。个个儿都好,不过,我们推中府老太太家的吧,想必琂丫头出的是最好的。” 其实,郡主也是这意思,可是庒琂毕竟也属于西府的女儿,自己真出口定庒琂,也避不了自揽护短之嫌,因而迟迟不敢表示。如今曹氏说出口了,郡主就假意顺个人情,道:“我们来北府吃席,一切听主家太太的。主家太太都发话儿了,那就遂主家太太的愿吧!” 曹氏摆手连连,道:“哎呀呀,我也只是说说。到底,是三太太你文墨精通,比我们好啊,你定,当我才刚放屁就成了。” 曹氏说完真不言语了。 秦氏冷冷一笑,对郡主道:“三太太,听她的吧!”下巴朝曹氏昂了昂,大致是要郡主听曹氏的意思选庒琂。 幺姨娘也点头称:“我也觉着琂姑娘出的名字好,‘折桂’,寓意我们玳儿、璞儿早日登科,金榜题名。” 郡主为难尴尬,勉强挣扎出半点儿微笑。 于是,郡主照几个人的意思,前来公布,公布前,先向老太太禀明。 那会儿,庒琂跟庄玳说自己想写祭文,不想抄佛经。恰时,郡主走过来,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们几个参详对照,比了几回,终于选出一好名字来。” 老太太示意孩子们寂静,再问郡主:“说来听听。” 郡主有些犹豫,再回头望太太们的脸色。太太们都含笑对郡主点头。 庄玳急了,催促道:“太太,选谁拟的名字呢?” 郡主道:“总之,没你的份儿。”再对老太太笑道:“孩子们给自己学堂取名,费了许多心思。单从字面来看,可见用心推敲的……” 没说完,老太太摆手了,笑道:“直说无妨!” 郡主稍稍点头,身形躬曲,微端小半礼,坚定地道:“综合太太们的意思,选琂丫头,她拟的名字是‘折桂’二字。” 老太太似乎意料之中,听了之后,没显得很意外,也没表露惊喜,只见她伸手朝郡主。郡主识意,赶紧将手中的记名纸递给她。 老太太接过纸张,端详了一会子,嘴唇默念着,完毕,递给庄玳,令他给自己念一遍,并解说这些名字的来历和含义。 庄玳按老太太的要求,将拟定的新名字含义、典故都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老太太点头道:“这样说,果然是琂丫头取的名字要诚恳吉祥如意些。” 庒琂很是意外,不自主地倾身向前端礼,先给老太太端,再转身向太太们端。 老太太受了礼,道:“若非琂丫头你名字带吉,我倒觉得七丫头的好些,深意不必说,像个读书人该有的,难为她年纪这样小。你大嫂子的那个也不错。可惜玳儿的了,跟他二姐姐三妹妹都没法儿比,还遭他老子一顿骂。玩性大了就这样,日后,由你们监督着,一定给我拧住他耳朵,让他上心读书。” 姑娘们听到,端礼应答。 虽然庄琻和庄瑛未被老太太褒奖,听到选出好名字了,也都高兴。毕竟红楼是北府的,有了名字,总归也是北府的地方。 庄琻跳上炕,挽住老太太的手道:“老太太,那这事儿就完了?” 老太太不解,道:“那你还要如何?还要我选你的不成?” 庄琻扭捏娇嗔,道:“我不是那意思。老太太总敌对我,我说个什么都得有目的似的,把我想得忒坏了。” 老太太道:“那你叫我如何作想呀?” 庄琻道:“才刚说,选谁的名字有赏,这会子琂妹妹得了名头,你们实现不实现诺言呢?实现了,我们好准备着吃晚饭,今儿是三妹妹和四妹妹的生日呢!” 这话提醒太太们,也提醒老太太。是的,今日是庄瑛和庄瑜的生日,如今,给取名字的事儿搁置了,众人像是忘记了一般,竟无人关心。 庄瑜听庄琻那样说,对她此前怀有的怨言,一时间烟消云散了,好感重回昔日。她主觉地上前来拉住庄琻的手,表示感激。 庄琻也当此前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快意携住庄瑜的手,继续道:“看吧,寿星都站得不好意思了。” 尔后,曹氏名人拿银子来作赏不在话下。 从这儿开始,众人起身,拥护老太太步入生日家宴。那时,曹氏看到老太太赞同庄琻的话,便悄悄的让贵圆去准备了,等庄琻跟老太太斗完嘴巴,那边刚好摆席整齐。 贵圆来请两回,众人才去。 入席。 老太太与四位太太一桌,两位寿星分别坐在她左右,姨娘们一桌,姑娘们一桌,因庄璞未归,庄玳跟姐妹们同坐。 举筷子之间,老太太示意太太们不必伺候自己,即是不必给自己添菜增汤。 曹氏那会子没入座,还在招呼下人们再端热菜来,所谓热菜,是‘猛虎鹿肉炖凤凰’,这道菜用鸡汤炖煮北境雌虎骨头肉和鹿脯肉,很是养生保容。 老太太自然吃过,如今再见这道菜,却道:“我还说三丫头和四丫头生日,不过是吃肥鸭子和瘦母鸡罢了,弄这些大菜,可见太太们对姑娘一视同仁。” 曹氏尴尬一笑,里头委屈只有自己知道了,这道菜不正是为老太太准备的么? 庄瑚道:“二太太是借姑娘们的春花送老太太这尊大佛,可好了,太太们因此沾了好处。” 曹氏抿嘴笑,眼神勾勾的望庄瑚,挤了下眉头。 庄瑚一面说,一面接过那炖肉,放在老太太前面,又拿起小碗去盛,还没盛一勺子,老太太发话道:“给太太们吧!我不吃这个。” 众人惊讶。 幺姨娘道:“老太太不是最爱这道菜么?怎不吃了?” 老太太嘘出一口气,道:“给我准备两碗素面即可。” 众人大致明白了。老太太如今是供佛养身的人了,开始吃斋食素了。 一桌的菜,颜色鲜艳,一盘盘如同翡翠玉石珍珠,让人看着舒心,望着垂涎。老太太不吃这个,谁还敢动筷子?其他桌的姑娘、姨娘们更不敢动了。 最后,老太太道:“你们吃吧!跟我又不是同一扇嘴巴,我吃什么,不需你们跟着吃什么。或你们吃什么,我也不需跟着你们享受。总归有我自己的吃法。” 众人勉强吃一些,而老太太仅食用素面,还吃了两碗。 吃完,漱口洗手,再移步到里间客房就坐歇息。刚坐好,曹氏上来给老太太说:“请戏怕担扰老太太的清神,没活动,又怕老太太烦闷。所以我提前备了个玩乐,如今,请老太太示下,我才敢叫出来。” 老太太微微张眼,看了曹氏,道:“是什么?” 曹氏卑微躬腰,低声回到:“苏州马调。” 老太太眉头一皱,没明白似的,寻思着什么来。 曹氏补充道:“弹评说词,讲戏说书,没一样不会的。” 老太太嘿嘿笑道:“你当我没见过世面呢?马调尚可听听,丰帝时多兴的。”想了一下,再问:“会不会《珍珠塔》?” 曹氏懵了,这些曲艺说书编目,自己不太懂,之所以要请人来闹热,也是忽然想起的,毕竟生日宴,老太太主场呢,没个闹热不成活动呀!因请戏台子过于普通,老太太又常听,怕请来戏台子未必能入她的心,所以选来选去,就选弹评,略是安静一些,声音也小一些,对两位孕妇也好。 眼下,曹氏听到老太太问《珍珠塔》,她真回答不出来!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七章:琐重重 om,。《珍珠塔》乃是一个奋发图强的故事,更是一个讽刺势力小人之故事。 这编曲目,府中上年纪的应听过。因旧时的节目又是苏州的,京都传入并未十分广,庄府许多人未曾听过也是有的,所以曹氏被老太太问及,答不出来正是此理。曹氏视听文艺也不太入心,平日消遣,此项娱乐可有可无,记不到这些边角节目更是有的。 可有一人,听过,并且会说。 此人不是他谁,她是意玲珑。 意玲珑消停一阵日子了,不大爱跟人闹事儿,即便偶有时刻被北府的人欺负,因自己屋里藏有白发鬼母,至此事事迷藏,锋芒不露。如今,听闻老太太说苏州马调《珍珠塔》,她可喜欢了。小时候的她走南闯北,最是喜欢这弹评曲目,喜欢里头的故事,喜欢里头的人物方卿和翠娥,想到方卿羞辱姑母那桥段,她便抑制不住兴奋。 意玲珑站在娜扎姨娘边上,大约听了好一阵子关于她们的说话。 当下,曹氏吞吞吐吐不能答语,意玲珑故此道:“《珍珠塔》我也会,不过,跟说书那些先生比我比不了。方卿羞辱姑母最解恨,姑母顶着托盘跪迎状元公我最熟,我先来两句。” 也不等老太太惊喜之后发话,意玲珑假作姿态,口中有词,踏脚拍手,念唱而出。 完毕,老太太喜道:“是这调,也是这故事。” 曹氏岂是不知意玲珑在羞辱人?特别是说“顶盘跪迎”与自己此前去寿中居负荆请罪,异曲同工呢。曹氏心里恨得流血,半时却奈何不得意玲珑。 因而,曹氏温声暖调对意玲珑道:“我还找外头人来做什么,我们府上的姑娘就会。”又向太太们道:“我们府上的人,十八般武艺精了天通,不怕你想不到就怕你见不到呀!”再对老太太道:“不然,外头的别请来了,就让篱竹园的来一段,我看正好。” 老太太笑眯了眼睛,正要出口问意玲珑的意见。可意玲珑白了一眼曹氏,哼道:“别呀,我不全会。老太太要听,得听先生们的来。我们这种蚂蚱似的的人物,再有响儿也不是声儿啊!” 大姑娘庄瑚有些看不下去了,道:“这丫头太不懂得人情,今儿是你们北府三姑娘生日,不看你们北府的,也得看我们东府的,还有四姑娘呢。让你亮嗓子,那是抬举你。为两位姑娘祝寿出乐子,你自个也乐不是?推脱个什么呢?好歹老太太十分喜欢的,别人想巴结都巴结不来呢!” 意玲珑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也不巴结谁。我听的那《珍珠塔》是在市井茶楼里,跟你们这儿的人比,那算不得大台面,就是那里的先生来,未必是你们的口味话儿。我就更不愿意出丑了。” 老太太听毕,连连道:“瞧瞧,她是怕给北府丢脸!你们都误会人家了。”因而作罢,让曹氏请外头的人准备演绎说《珍珠塔》,幸好,来的艺人说会这编目。 表演节目,老太太说要到院外去,因外面有灯光照映,树影婆娑,人如淡彩,音若天降,那样好看又好听。后儿,郡主和幺姨娘觉着外头凉,怕老太太冷着了,劝说在屋里演绎吧,毕竟这弹评说词与演戏不一样,地方容下一二个人即刻,花不了多大的地儿,再者说离人远了,还听不真切他们说唱些什么内容。 曹氏和秦氏等人也附和如此说。 老太太点头,应了。接着,曹氏让贵圆去请人进来。那演绎的人进来后,老太太问了一回话,大约用什么调子,敲打家伙来历,师承谁人? 弹说的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附属配乐,男的执口演绎。 老太太问他们师承何人,那艺人说:“塔王门下。” 老太太便不再问了,还示意众人坐好,安心听说。听到一半,庄璞回来了,悄悄地闪在庄玳边上坐,跟着听一回。 大约要听完整场,老爷们示意下人递来一张帖子,并附两份礼物,礼物是翠玉小玉如意。帖子交给老太太过目,玉如意则赠给三姑娘庄瑛,四姑娘庄瑜,算是生日礼物了。 看过老爷们拟的帖子,老太太问传递的丫头说:“老爷们还有话没有?” 丫头子指着帖子,说:“老爷说,这样才好。请老太太三思而定。” 于是,老太太将帖子递给竹儿,让竹儿传给秦氏,秦氏看之后,又递给曹氏,曹氏随意瞟一眼,有许多字在上头,也没看清楚就传给郡主了。郡主一看,含笑点头,幺姨娘凑头来看,也笑了,没说话。 当递到庄璞和庄玳面前时,姑娘们都围过去看。 庄璞摇头道:“循规蹈矩,随便加什么也是老汤旧菜。” 庄玳道:“哥哥的世界看得广阔,越发不爱看这些。可是老爷们心血思考来的呢!” 言语当间,庄玳递给庒琂。 庒琂一看,只见上面写有三个大字,字是:折桂。中间还加个“芳”字。连起来,便是“折芳桂”,边上落一行解字。曰说:“鉴折桂托大,改入其‘芳’,意美言和矣。” 原来,老爷们出去后,还议论着红楼的名字,后头差人来问定了谁的名字,这边的人回话说定了琂姑娘的“折桂”,老爷们也觉着好,又觉着这名字无旁无属,不似家宅牌楼之名,还有骄傲狂妄自大之嫌,他们再三考虑,便在两个字中加了“芳”字。寓意“子孙如芳,百年正节”,又有“群芳争鲜”的意思,谐音通“房”,入得宅名,恰是好处;关键,破了托大的嫌疑。 老太太默默道:“折桂挺好,何须呢?不过老爷们的建议也是好的,要加就加吧!” 听老太太那样说,郡主以为她老人家想反驳,自己准备应对说话呢,后面见允许了,便不言语。 勉强挨听完整《珍珠塔》,老太太泛起困意,曹氏眼尖,便让人打赏艺人,结束了活动。老太太也没说什么,也让竹儿拿些银子来赏。待要离开北府,老太太又把众人聚过来说:“明日起,我不太出门了,今日我说的话从今儿算数。” 说的是寿中居自此礼佛。 太太、姨娘们端礼齐声,言说知道了。 事毕,老太太便不久留,言言笑笑出去,还不忘记对庄瑛和庄瑜贺喜。出了北府门口,老太太招手曹氏走近,对她道:“我原意等璞儿娶亲之后再看二丫头。眼下,璞儿不着调不着影儿,指望他怕是耽误二丫头了。你要是得空,该放手就放手让大姑娘忙去,你自个儿留点时间照顾照顾二丫头跟佟府,我看佟府那孩子是个老实的读书人,二丫头高攀人家去了,何不趁‘折芳桂’开门集学,让来走动走动?感情增益是需要,不然同你跟二老爷这般吵吵闹闹过半辈子,二丫头那脾气够她吃的。我怕她吃亏。再有,璞儿跟张府那姑娘锦书,要是相好了,你也帮说和说和。一举两办,那是我礼佛见应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曹氏惊叹老太太深谋远虑,想是老太太借开学一事撮合亲事呢! 因此,曹氏笑烂了脸,急答应道:“正好,正好!老太太思想得深。我一定遵照,办得妥妥的,请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笑意绵绵。便回去了。 秦氏、郡主、幺姨娘及姑娘、哥子们护送到中府,看老太太和庒琂等人入府,他们才各自回去。 庒琂入庄府时庄玳去追,跟她说:“妹妹,明日记得呀!我们折芳桂见。” 庒琂含笑点头。 是的,她们在北府听《珍珠塔》时,几人悄悄合计,说明日多久时候碰头,再去折芳桂一趟,那里还有许多事物要分派,什么桌椅笔纸,清洁摆设等等。 进了中府,老太太困得慌,让庒琂回镜花谢。 庒琂目送老太太进寿中居后,真回去了。才刚进院子,子素便走出来道:“还知道回来呢!真够晚了。” 庒琂笑笑,把今日在北府见闻一事不漏说给子素听。 子素闻后,吃惊不已,道:“老太太糊涂!要读书,让来镜花谢不就完了。” 庒琂道:“姐姐糊涂,外面的人进不得中府。那是老太太刻意这般办,姐姐想,为谁?” 子素眼珠子转动,一会儿才惊讶而出:“哎呀,寿中居的尼姑……” 庒琂作“嘘”,示意子素小声。 子素小声道:“那也不必去北府呀,东府也可行。她不知道北府母老虎对你不友好?这等安排,瞧着我焦心。” 庒琂道:“我也焦心。可老太太当众这么安排,二太太对我再有意见,也不愿意在老太太的话头上犯事吧?等熬过一阵子,我们的事儿办完了,管是北府东府的。或者二爷和三爷考得个好前途,我们这些陪读就完了。无非是荒废时光度日子罢了。” 子素听了,无奈中又心疼,拉住庒琂的手道:“你万事要小心。” 庒琂道:“姐姐不用担忧。我们担忧的人不是北府,而是西府。” 子素道:“你是说……” 是的,子素听到庒琂说三老爷提及洋教案的事,也知道庒琂心中的想法了。 庒琂道:“到底而言,我是寻整个庄府的不是?还是寻西府的不是?” 子素道:“若说寻整个庄府,你更是要小心对待每一个人,每一处地方。若说寻西府的不是,那你何须去陪读讨好玳三爷和璞二爷?” 庒琂摇头,眼里露出无限的迷徨。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八章:濛濛烟雨生寒翠 om,。折芳桂集学开堂在三日后。 期间几日,庄琻领头将折芳桂厅院内外打理干净,皆是琐碎的准备工作。最为头疼一事属“牌匾”设置了,因这个,兄弟姐妹闹了几回。在开堂的前一日才定下楼匾,还是曹氏邀请锦书来府里玩,锦书撮合定的。 太太们来玩一回,老爷们也来看一回,看到备得妥当,他们心中十分欣慰。太太们的意思,等开堂的时候请近亲的亲戚们来坐一坐,让他们的公子小姐与府里孩子一起玩耍,老爷们觉着这样不好,毕竟张扬了,倒是想合计请些文人墨客来,又因觉得府里的女孩子多,请陌生的文人朋友前来也不妥。想来想去,大们没给个准话。 爷们、姑娘们倒不管这些,只顾自己“学堂”布置。 总之,三日里的相处,充满惊奇、欢愉、闹趣儿,也有撒气。殊不知,三日后,开堂吉日出了比这还惊奇的事故。 匾额定下当日,庄琻把众姐妹兄弟集在一处开会议。 议题:三人行,谁为师? 结果并无结果,因过程过于杂乱。当时,庄琻主场主持,要知道,她并非是那种懂得调解、顺应人心的人。 若说过程,倒也有趣。 那会儿,众人齐聚红楼折芳桂二楼。此处,应对该楼作些介绍。按庄琻的安排,三层红楼,布置设计如下:一楼含厅,两房,前后带天院,为餐用之地,暂名为“地厨”;二楼含厅,四房,四周带栏,为娱乐歇息之用,暂名为“瞭娱”;三楼为敞楼,只有厅,无房,内设桌椅书柜等习学用具,暂名为“学院”。 众人开会定二楼瞭娱。 厅中,设有一方八角菱形大桌子,八把椅子,桌子四周,陈列各式古董、洋钟、瓷器、各色乐器、各色武器,并古色香气的茶器,还有些零落精致的玩意儿。再有便是桌子、凳子之类的小几子件儿。 菱形大桌子上,围坐有庄瑛、庄瑜、庄玝、庄玢、庄瑗、查良秀、查玉童、锦书。八张椅子后,在庄瑛和庄瑜的后头,庒琂另端凳子坐在那儿,左边是庄玳、庄璞,右坐有大奶奶。 锦书是客,觉着坐在主要位置不雅,便起身让给庄璞,庄璞不愿去坐,只称离了桌子才安逸自在,让她自个儿享受,很明显这话是讥笑锦书的。于是,锦书又让大奶奶去坐,大奶奶自然要客气,说客人坐位置上,方是道理。 一来二去,进不到正题,全在虚礼上了。庄琻本就没在座,远远靠在边上站着,看着众人,如同欣赏一幅美作。眼下,见她们你让我我请你,很是厌烦,她走了过来,双手叉立在桌子上,道:“进了这屋,不需要这般。谁先来谁先找位置坐。假如每一日来这儿,你让我一回,我让你两回,还看什么书习什么学?全在礼儿上了。” 这话说得众人没得反驳,锦书和大奶奶羞得面红耳赤。 见到锦书被羞,庄璞有些过意不去了,对庄琻道:“你也废话一堆。快说赶紧的,我还有事儿,别让我等久了。” 庄琻白了庄璞一眼,道:“哥哥,明儿起,你再有事儿也得来。不然老爷太太知道了有的捶你,到时候别说我们不是一屋的,怪我们没跟你站在一条线上。” 庄璞睁大了眼睛盯住庄琻,笑道:“可巧了,明儿我还真有事儿。” 庄琻道:“明儿是我们这儿开门营业!你不来,怎使得?” 庄璞笑,环视了大家一眼,眉目生出桃花似的,道:“听吧,把我们当做北府的商品来卖钱了,还开门营业呢!” 庄琻驳道:“是开学!开门做学堂!这样说,使得不使得?” 坐在一边的庄玳劝道:“哥哥,姐姐,别闹闹了。赶紧说吧!” 其余的人闷闷作笑,不发话。 庄琻听庄玳这样劝,稍作咳嗽,大约是要进正题的意思了,她道:“我说……” 庄璞扬手,示意先止住话。 庄琻憋足一口气,情感都在脸上呢,笑脸迎春立马转成寒冬腊月冷脸,转头看庄璞,道:“哥哥,我正要说呢!你又什么事儿啊?” 庄璞叹一口气,站起来,道:“我先说一句,这儿是北府不是?我们以后来,都是客人?还是都是主人?是不是什么事儿都得听你们北府的安排?” 庄琻瘪了下嘴巴,不耐烦了,欲要还嘴。 庄玳去拉住庄璞归位,道:“哥哥,今儿不正议论谁为师么?为师者最大,我们都得听师傅听先生的。” 庄璞道:“既然是学堂,是得有老师,可我们这些人,谁敢为师傅?不是打脸么?要我说,没师傅之前,人人平等。但凡进这楼,一视同仁,不能有主客之分,尊卑之分。” 庄琻恼怒道:“哥哥,你这帮谁说话呢?”指着边上站着的丫头,道:“这些人进来成了主人,往你脸上泼茶你也受?” 庄璞道:“没事儿你惹人家泼茶水做什么?人家好端端的未必愿意浪费好茶叶呀!” 这话,驳死了庄琻的嘴。 于是,庄琻哼的一声,转身走到边角,在一个凳子上坐下,不说了。 庄玳很为难,两边摆脸,想劝却不知如何劝。无奈之下,向姑娘们递眼色。庄瑛和庄瑜微笑摇头,大致意思不敢惹,庄玝瘪嘴咬唇拿着手绢扇风,六姑娘七姑娘愣愣地看众人,搞不清状况。锦书直勾勾地将庄璞望住,眼神露出些许责怪的意思。 唯独庒琂脸上含笑,她起身了,向庄琻走去。 到庄琻边上,温声道:“二姐姐,这儿你是家里长姐,我们听你的,你说的算。” 庄琻哼道:“妹妹,你这代表自己,还是代表所有人呢?” 庒琂言语失大寸了!是呢,这话代表所有人?那头还有个二哥哥呢!再者姑娘们未必想被自己代表了去。可想想,要劝回庄琻,得说这些好听的话不是? 庒琂也没生气,依旧和颜悦色道:“我没代表谁,只是觉着是道理。我说道理罢了。” 谁知,庄璞听闻,嗤出一鼻子声息,道:“那就把我独出来了。明日,你们玩儿,我真有事儿!” 庒琂脸色顿辣,稍稍回头看了庄璞一眼。 幸好锦书起身了,向庄璞走去,对他说:“璞二爷,你还说人人平等呢,这会儿说话,不见得有平等的意味来。倒让我这个客人觉得你想占辈为王,倚老卖老,跟二姑娘抢宝座的。” 庄璞“你”,不说了。 锦书捂住嘴巴笑,身影倩然飘到庒琂边上,又伸手拉住庄琻的手,道:“二姑娘,都等着听你说呢!说半截儿的什么意思?平日你可不这样的。” 话很对庄琻的心。 锦书落了音,庄琻拍拍膝盖,笑开脸面起身,一手携庒琂,一手携锦书,重回桌前。 庄琻道:“我原是想跟老爷和太太提,该给我们请个先生。太太说,老爷们也是这意思。可如今,并没见到回话,不知请了没请?我这人呢,有时候思想要深一些,万一他们没得空,或忘记了没请,我们这儿岂不是无头的蚂蚁一群?所以啊,该推举一位贤良的先生来!” 说到贤良的先生,庄琻故意瞟了庄璞一眼,特特的将“贤良”二字咬重。 庄璞也知庄琻有敌意,他哎呀的一声,站起来往栏杆外走,松爽心神地道:“要说习学,我不反对。老爷们要我来,那我就来吧!但是整日吟诗作对子,之乎者也这些文章事,我怕陪不了。外头那些洋人教堂,如今教的什么?教的是外国语言了,通了天了,据说能跟天上的神仙说话。你们天天八股,屁股都坐开花了,又有什么用呢?依旧关在府里,出不去呀!人家上天了呢!你们还端在这儿。” 庄琻白了庄璞几眼,压根不想答话。 庄玳却答了,道:“洋人学堂的东西,我觉着也好。不过,我国大义文化,未必比不得外来的东西。话说,好货存底,珠宝良玉存家里,真有好东西,外国人未必愿意拿来,真心真意教给你。所以,我个人觉得,可艳羡他人之所长,却也不贬低我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八股虽不好,我也不爱学,八股之外的诗书文字,读了通耳目,清神,未必比外来的文化差。那日,三妹妹还说《佛说二十四章经》,是外国传入我国的吧?我想,若没我国国人译本加上注理,一味地搬他人的来,不见适合我们自己的。话说鞋面好看,穿着不舒坦又有何用?” 庄璞笑道:“你说对了,鞋好不好,穿了才知道!你也不必反驳我。我没强加要你们来应和我的意思。只是说请先生,抬个头儿有人坐镇,那得是个贤良博学的人才好。你我这种人,敢上坐?我是没脸坐。若说关先生在,我推关先生,他若愿意讲八股,那当我才刚没说那话,我也愿意听。” 锦书笑了,徐徐走出去,道:“听出来没有?”一面拉庄璞的袖子,一面转头对屋里人道:“人家想关先生回来做师傅做学堂先生呢。” 因说到关先生,没人说话了。此处痛节,皆知悉,自然不再议论,他们怕参言过多议论关先生,又引起庄璞的反感、发怒。 末了,谁为师这事儿也没论说个所以然来。庒琂想,今日便如此了吧!明日依旧循环。毕竟说,群龙无首,沙场无将领最能动荡。庄府这些人,个个都持主见,相互不肯平服,不知以后如何! 庒琂心中叹息,轻轻地抬头,看了一眼大奶奶。 至此至终,大奶奶端坐在那儿,言语未发,当触碰到庒琂投来的眼神,她稍稍摇头回应。 庒琂知意,大奶奶想让她远离是非,少发言。故此,庒琂点头回应大奶奶。 此刻,无人再声,无声却有声。屋外,一阵惊雷。 众人寻声望屋外,见半空中飘下雨来了。远处天际,黑云压塌,雷闪忽鸣。 查玉童拉住他妹妹查良秀道:“妹妹,下雨了,下雨了!走,我们出去看看。”跑去栏杆处看雨。一时间,众人无心再议论,都你推我攘往外走,看雨天去。 雨。 濛濛飘洒,如梦如幻。 楼下远处,碧波寒烟翠,一目春光绿景,美不胜收。 庒琂依在栏杆边上,伸手向外,让雨飘落在掌中,没一会子,藏捧到一掌心的水,那水从掌心指尖漏开,一滴一滴的向楼下掉落。这情景,她禁不住出声吟道:“飘雨如绪乱投打,落花无情水自流。” 大奶奶近她跟前,听到了,微微朝她笑,小声道:“姑娘诗意大发,明日开了学堂,姑娘可天天作诗了。” 天天?庒琂哑愣了,咕咕的眼色看住大奶奶。她可不想天天待在庄府,自己也不需要天天留在庄府,大奶奶是知道的,不是么? 庒琂愣了半会儿,转过神来,笑道:“嫂子笑话我了。我只是随口绉而已。明日开堂,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大奶奶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别说大奶奶是这样想,在跟前的所有人大抵也如此想吧!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呢?或许,学堂就不办了!或许,发生出什么奇怪的事。 是的,除了折芳桂开堂习学,明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发生,此时此刻,无人感应到。 众人能感应的是他们的眼前。 眼前:濛濛烟雨生寒翠,淅淅如蜡未惊风。 且看明日吧!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四十九章:悬弧(上) om,。从红楼折芳桂回镜花谢已是点灯时分,虽然近晚,雨却没停。 回来之前,曹氏让玉圆到折芳桂送伞,伞到了,各自抢着要自己喜欢的花色伞面。庄府的姑娘们最是活跃,都有自己心仪的那款。庒琂和大奶奶没争。锦书已争得三把,显然,另外两把是替庒琂与大奶奶抢的。 当锦书将伞递给庒琂时,她说:“去年我来,有一回下雨,我不争着要,最后落在后头得了一把烂伞,那伞遮不住人。明明拿来是好的,挑到最后到处是天眼,外头大雨,里头暴雨。这两把我替你们要了。看你们一动不动的,传出去还以为别人欺负你们呢!按她们的规矩,我抢着不算失礼。你们也不用笑话我。” 姑娘们都听到,只是笑着,没人说锦书的不是,倒也添些乐子了。大家开怀。 来送伞的玉圆对众人说:“因是晚了,太太说请锦书姑娘留我们府上,明日开了学办,姑娘就跟姑娘们一块习学玩耍。太太说,其余各府姑娘要是不回去,都留在北府用饭,不过先来问一下姑娘们和爷们的意思。” 这话里涉及两拨人。 头一拨是锦书,她来了一日,如今下雨又逢晚间,曹氏待她是客,要留宿她。如今,锦书听闻,便道:“即便我不回去,也得差人去说一声。再者了,我让我哥哥来接我了。这会子怕是在外头等着呢!” 庄璞道:“那有什么,我让人给你哥哥说一声,就说你留下跟我妹妹们玩就完了。” 那会儿,庄玝、庄瑛、庄瑜都来拉住锦书,表现出不愿她离开的样子。 锦书道:“我倒也愿意。那劳驾二爷跟我哥哥说一声吧!下那么大的雨,我难得跑来回。明日还得来,就留下好了。” 庄璞应了,一面催促庄玳跟自己出去。幸好,玉圆说张府的大爷早来过了,二太太差人给他回了话,打发去了。 庄琻听到这样安排,嘟嘟囔囔怨她母亲,道:“太太也真是,什么事儿不能提早给人个准备。要是锦书有事儿,要回去呢怎么说的?一点儿人情都不懂了。” 锦书乐道:“就你最懂了,我们这里头的人,属你是大人物儿。” 便引得大家笑几回。 第二拨是东西南三府的姑娘爷们是否留在北府用餐。听玉圆说太太留,几人稍有些眼神对应,却没说话。 等都去曹氏那里面礼,庄璞才打头阵对曹氏说:“太太,我是不能留这儿吃饭了,搁了一日陪她们玩,这会儿得忙我的去了。” 曹氏诧异道:“就你西府的饭菜是天上神仙食物?我的就进不得你的口?都这么晚了,还去做什么?” 庄璞挽住曹氏的胳膊,如同子对母那般,撒娇道:“太太!许二妹妹三妹妹有事儿,就不许我有事儿了?” 这话,明摆跟曹氏说,你亲生有二姑娘三姑娘,我也如你亲生的一般,你怎不公平对待呢?曹氏听悉,明不明白不要紧,冲着庄璞的这份亲爱,她是十分的中意,便连连拍他的手背,道:“儿啊,那你吃一碗汤再去,可好啊?” 庄璞勉为其难道:“好好好!那我陪太太吃一碗汤吧!” 因庄璞说留下吃一碗汤,其余人不好不这样,便都说,随二哥哥也蹭太太一碗汤。曹氏没说其他,只吩咐人将饭菜端来,汤水饶得浓一些。 庄璞三两口把汤吃完,擦嘴拿伞,真走了;庄玳见哥哥走,也赶紧告辞,后头姑娘们再三端礼,陆续退出北府。 庄琻不放心明日的事儿,赶着追上众人,对他们道:“记得明日晨早来,按老太太醒晨的时间,有书的带你们喜欢的书,没有的我这儿有几本,随意拿便是,只别迟到了。” 众人嘻嘻哈哈,应说知道了。 到底,锦书没留在北府,她跟曹氏说还得去给西府三太太请安,给老太太请安去。曹氏不好挽留,由着她了。 出了北府,庄瑜跟大奶奶回东府,不提。 庄璞因溜得快,早不知去向。留下庄玳领着庄玝、庒琂、锦书、庄玢和庄瑗姐妹。还没走到径道,南府的婆子来了,说六姑娘七姑娘怎么还没回,幺姨娘正想过来接,于是才派她们来。当下,婆子将六姑娘和七姑娘接走了。 余下,庄玳对剩下的几位道:“都散了。”面向庒琂道:“妹妹,要不你也去我们府上吧!锦姐姐也要过去的呢!再说,北府一口汤未必能饱肚子,回去我们再吃一顿。” 庒琂道:“老太太一人在家,这会子也晚了呢,你们去吧!我回去陪陪老太太。” 几人明白这意思,不勉强了。 可锦书有些犹豫。庄玝拉住她道:“锦姐姐,走呀!” 锦书跟庄璞的关系很是亲厚,担心自己留宿西府会招惹来闲话,她犹豫的意思,想跟庒琂回镜花谢。 庄玝不明白,一味的催促她走。 那会儿,庒琂已执伞先行。无奈之下,锦书只能跟庄玝、庄玳回西府。亦是不提。 庒琂一路回到中府。 三喜跟随左右,道:“姑娘,锦姑娘不想去西府,你怎么不帮拉扯拉扯?” 庒琂道:“我拉扯什么?我们自己都拉扯保全不了,如何拉扯得她?你也糊涂了,老太太这样安排,不正是想避开闲人耳目么?” 三喜惊道:“哎呀,是我糊涂了!” 进中府大门,里头廊下,四处亮灯,光线如浸在西洋玻璃瓶里,昏黄湿润。 庒琂先向寿中居走去,大约想去给老太太请安,并告知今日北府发生的事。等走到寿中居外门廊下,竹儿和梅儿从里头走出来,相互撞见。 梅儿稍稍向庒琂点头端礼,走了。 竹儿含笑地问候庒琂:“姑娘回来了?太太留饭了么?” 庒琂道:“留了,吃了几口,想到老太太一人在家,我就回来了。” 竹儿听毕,招呼里面忙着的小丫头子出来,吩咐道:“去把留的饭菜热一热,端去镜花谢给姑娘吃。” 庒琂微微一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竹儿看出庒琂面目表情有些失志,便解释道:“老太太今儿用的斋饭,吩咐厨房给姑娘独做的。这会子,老太太的功课还没做完,还在那边呢!我以为姑娘在北府吃了。因头先北府的人来回,说太太留饭。哎呀,你看我,这会儿处得没心没眼的。” 庒琂含笑致谢,道:“有劳姐姐了。”便要退出来,走下台阶没几步,又转身回去,问竹儿道:“老太太今日一日跟师父念经?” 竹儿笑着点头,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 庒琂也点点头,才决然启步,回至镜花谢。 次日晨早,雨停,天光大亮,晴空放蓝。 应红楼折芳桂之约,庒琂早早起来梳妆,并让子素和三喜把书卷包好,用蜡纸裹了身,再放入盒子里,说是要提过去。出镜花谢时,庒琂还征求子素的意见,问她愿意不愿意一起到红楼习学?子素斩钉截铁地道:“不去!” 庒琂便不再邀请,与三喜一同出镜花谢,出院门,她差三喜把东西提到府门外,让在槐树底下等她。 庒琂的心思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看三喜出去后,庒琂才往寿中居来。站在寿中居厅外门口,看丫头们进进出出,端茶倒水的,知道老太太已醒完目,用过早茶,待要做其他事了。按平日,此时,庒琂要来吃早餐。如今不一样了,老太太没按平日的招待,可见老太太礼佛礼得很是用心。 见丫头子们进出,庒琂随意拉住一个问:“老太太吃了?” 丫头回:“吃了。我们姑娘说给姑娘备的早饭过会子就送去。” 庒琂正要说不必等语,正好看到竹儿从里头出来,一面招呼丫头说:“赶紧的,香炉灰沫子也没倒,越发的懒惰了。”因看到庒琂站在门口,又改笑脸迎来,道:“姑娘早。” 庒琂回了一句。 竹儿道:“给姑娘端过早饭没有?” 庒琂道:“不必的。二太太和二姐姐说,日后晨早过去读书,一应吃用在折芳桂。” 竹儿惊喜,道:“呵,她们可听进去了。不过无妨,你屋里有人在,也要端去的呢!” 说着,竹儿淡淡相笑。 庒琂道:“老太太又要作功课了?” 竹儿道:“昨夜作到下夜,今儿天没亮又去了。才歇一会子,又觉着饿,这不,才刚伺候完呢!” 庒琂本想说要进去请安,此刻,不好说了。只道:“那请姐姐跟老太太说,我来过了。向她请安了。” 竹儿道:“姑娘有心,老太太都知道。”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转眼,一个丫头子跑来。 看那丫头,知是东府的人了。 只见那丫头喘息不断,道:“姐姐,小姨娘到现在还生不出来。太太说,要不要请老太太过去瞧瞧。” 竹儿稍稍给庒琂使眼色,让她稍等,只见她对丫头说:“糊涂,老太太过去就能生了?昨夜不是请接生婆子来么?据说也是老手人儿了,怎还接不下来?” 丫头道:“我也不知道呀,姨娘说,没老太太在旁看护,怕肚子里的爷不肯出来。” 竹儿啐道:“胡说八道!老太太要见佛去呢,也不怕冲撞的?” 丫头犯难。 竹儿思想半分,道:“你先回去,请大姑娘找大夫来。另外去给二太太说一声。有二太太在,还怕生不出来?老太太过去,也只图让她老人家担心罢了。去吧!” 丫头点头,急匆匆的去了。 庒琂听罢,担忧道:“姐姐,东府的姨娘要生了?” 竹儿道:“昨晚你回去之后,东府后脚跟就来报,闹了一夜,到现在还没生下来。” 庒琂不好再打听什么,点头举礼,便退出寿中居。等到中府外头那棵槐树下,三喜焦急迎来,道:“见着老太太了?” 庒琂摇头,说:“没见着。” 三喜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庒琂道:“也不关我们的事儿。东府小姨娘要生了。” 三喜微惊,一面走一面道:“那今日,四姑娘不得来了哟?” 因四姑娘庄瑜的生母是小姨娘,她母亲要生产,怎还有心情来红楼折芳桂习学?正是此理。 庒琂摇头。 当下,主仆两人已走入北府径道。快到北府门口,远远看到门下站有一帮子人,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事儿。 三喜忧虑地望她姑娘一眼,道:“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瞧。” 庒琂稍稍放慢脚步。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章:悬弧(下) om,。北府门外。 一众人等站在那里,低声交语,并无人感知庒琂主仆到来。 三喜说那句话提醒庒琂后,她也跟随放慢脚步。庒琂的迟疑,大约不愿去参和,想必那处的人议论些不好的事呢。 若不是庄玳看到出口呼唤庒琂,她还不想快步前行。 眼下。 见庄玳喜笑颜开,小跑过来,欢道:“妹妹多早晚来?我竟没见到。” 庒琂莞尔一笑,显现出些许羞涩,缓缓端礼。之后,她轻声询问:“你们在议论什么呢?那么用心专神。” 庄玳前后张望左顾右虑,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道:“听说,东府小姨娘要生弟弟了,头夜就生,可到如今还没生出来,差人去请大夫来瞧,说怀的是三龙太子,里头有三个呢。所以才这般难生。四妹妹说,东府的人议论姨娘肚子里的弟弟还不足月,兴许还不想出来!” 庒琂疑惑地盯住他,怪道:“我过来时,竹儿姐姐才叫人去找大夫,转眼之间大夫就来了?是哪里来的大夫说的?可也好笑,你个爷们儿还跟着议论这些,没有羞耻心么?” 庄玳顿时羞赧,摇头,笑呵呵的显得没言语对上,为了遮掩难堪,他“哎呀”一声,迅速携住她的手,邀她往众人那边去。上头,无非是头日里那些人。 未曾走近,在那里站着的庄瑛和庄玝先行走下来,分别给庒琂端礼。因庄玳牵她的手,她犯囧起来,轻轻地脱了他的手,这才给两位妹妹回礼。礼毕业,随那两人上台阶。上头,锦书转身过来,笑眯眯地道:“你可来了,再不来,都没人愿意进去呢。” 庒琂笑意颦颦,微微晃头以示歉然,又给众人端礼。 因庄琻正与庄瑜说话,锦书示意庄玝去给庄琻言语一声,说琂姑娘来了。庄玝忸怩摇摆肩膀,撅着嘴巴,不去。 如今,庄瑜跟庄琻和好了呢,两人耳语不断,在说些什么事,庒琂端礼时,她两人在交流中,竟然进了神境没发觉,自顾说话。当庒琂施礼完毕,抬起头看,正好看到庄瑜擦拭眼睛,庄琻拍她肩膀,大有安慰之意。 此处,庒琂心里清楚,庄瑜为东府的小姨娘烦忧。 庒琂当不知东府的事,仍笑脸过去,轻轻地拉住庄瑜,道:“你们说什么呢?” 庄瑜稍作躲避,别开脸面。庄琻打岔,笑道:“可不是你迟到了,引得四妹妹久等,委屈了她。你说,该罚你什么?” 余下众人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庄琻如此说,都没吭声。 庒琂微笑,环视众人一眼,因不见庄璞,便道:“二哥哥没来呢,怎么只我一人迟到?要罚,二哥哥也得同罚才是。单单罚我,有失公允。” 庄玳笑道:“别说他了,我出来时叫他,他没理我,后来锦姐姐和五妹妹去叫,也没理。都出咱们府门了,他又巴巴让财童来传话说今日不来了!” 庒琂惊诧,道:“为何?” 庄玳摇头说不知。 因众人光是站着,不肯进去。庒琂假意玩笑地道:“我们还要等二哥哥么?” 庄玝一目无奈,道:“不是等他!太太们说要来,所以我们商量着等太太们一同进去。学业开堂头一天,老爷们说得空也要来。假如我们单独一伙人进去,他们又该说我们不知礼,目无长辈。” 庒琂大致明白了,众人不肯进去是想等太太老爷们。 于是,庒琂如她们那般,静等,陪着。 约过一会子,大姑娘带刀凤、剑秋两人匆匆赶来,老远的就看到她们的身影,却不见秦氏,也不见郡主和幺姨娘等人。 等大姑娘庄瑚行近,几位亲近的姐妹迎接上去端礼。 庄瑚怵着一张脸,摇头摆手,很是焦急,道:“太太忙?吃过早饭不曾?”她也不瞧其他人,一面进门,一面对庄琻说。 庄琻疑疑惑惑的眼神一会儿盯住她大姐姐,一会儿往身后的那些妹妹们脸上看,道:“太太让我们在这儿迎太太们和老爷们。还没吃呢,说等齐全了人,在红楼吃。姐姐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太太姨娘们呢?都不来了么?” 庄瑚顿住脚步,蹙起眉头,道:“没那会子功夫了。要我说,你们别等了,自个儿进去玩儿吧。” 说完,庄瑚头也不回,往曹氏那院子去。 其余人没动,只怪怪地追望,独是庄琻追去几步,问:“姐姐,是不是东府小姨娘生三太子了?” 庄瑚没理,撩起裙子,步伐迈得更大了。 得不到回应,庄琻哼了一声,扭扭摆摆的走回门口,对众人招手,道:“大姐姐说别等了,我们玩我们的吧!”明显是撒气。 门口处,众人感觉到氛围有些异样。心中都以为东府小姨娘出状况了。 忽然之间,人人围住庄瑜。 原本庄瑜也没什么表现,见兄弟姐妹围上来关心,瞬息之间,她鼻酸泪涌,不知为何抑制不住情绪,喉咙里咔得生疼难忍,眼泪竟冒流出来。 庒琂虽然没说话,眼神却百般温柔,情感而言,与众姐妹一样关切庄瑜。 庄瑜默默的掉眼泪,庄玝和庄瑛分别递给手绢,她拿手绢擦了一会子。 庄琻见是这般情景,跺脚道:“这是怎么的?大姐姐的账目没对出来,找太太去对了,你们哭个什么?又不是你们赖账。” 这话是及时雨,将大家心中那团疑惑与不安统统挥散。 庄瑜也趁这当下收住眼泪,转出微笑来。 如此,众人没继续等太太老爷们的到来,一径的往红楼折芳桂去了。只是路上无人说笑,氛围越发显得凝重起来。 到了折芳桂楼下。 庄琻示意所有人止步,她站在众人面前,亮出声势,一口强者口吻,道:“今日,我们折芳桂学堂开业了。诸位男学生女学生们,在学堂尚未揭红前,先在这儿等候。话说生意门,讲的是头头有道,门门见光,这道不通,生意寸步难行啊!所以,我们学堂的门道,需要长者来疏通疏通。我意思就是说呢,等老爷来揭红亮牌子。文绉绉的话,就说这两句了,别的也不太会。等着吧!” 前面几句还像那么回事,后面几句完全耷拉下气焰,跟狗儿没吃饱似的。 众人听闻,忍不住捂嘴笑。 庄琻摆手道:“别笑,我话粗糙,可就是这理儿不是?等着吧!” 庄玳附和道:“那咱们等着吧!也无妨的,看看湖边景致,也惬意得很。我不着急,反正就是那些书,什么时候看都使得。” 说着,庄玳自顾往湖边去了,庄玝拉住庄瑛、锦书以及庄玢、庄瑗也去了;庄琻叹了一口气,寻一块石头坐下,庄瑜则戚戚然抓着手绢,愣望那所红楼,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庒琂左右看那些人,心里略起波澜,惴惴不安,大奶奶一直站在她跟前,静静的。如今,庒琂,大奶奶、三喜,三人如昔日那般,若要区别今昔,看那妆容佩戴,大奶奶的变化越发注重华贵了,也越发显眼了,如同眼前那栋红楼,一块木头,一片玉瓦,一角卷云,一脊横梁,一片色彩,都有特定的意义。庒琂心中暗叹,今非昔比,岁花不同啊。 一时间,庒琂如庄瑜那般,忽然痴愣愣的看着红楼,满怀悲伤乱绪。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大奶奶叹道:“这楼真高啊。” 庒琂闻见,报以微笑,回了一句:“琼楼玉宇,高宅大厦,广寒深处只独它,再是屹立威武,也只能为我们这样的人用。可惜了。” 大奶奶笑道:“不过也好,名字还是姑娘取的。红俗艳世难得见清名,姑娘赋予它一份高雅了。” 庒琂道:“古人今人,奉承出自无奈。我也走不出这等俗世,谈不上清名,糊弄两个字罢了。”便怔怔的望住红楼底下门楣挂横匾的位置,如今,那处挂有一块匾额,匾额外头罩一层红绸并结一朵大红喜花,红绸两端由上而下,垂直及地,绵延柔软,闪红发亮,逶迤数丈之远。 庒琂又道:“不过是一时玩耍读书罢了,用那么好的红绸缎子,更是可惜。这让我想起一个地方来,说给树披衣裳,免得树着凉。外头许多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看看这里,真是天壤之别啊!” 大奶奶听出庒琂的悲叹,也听出话语中说到仙缘庵了。她所说的“给树披衣裳”就是说伯镜老尼在世时惩戒人的手段,倒不是有意冒犯故人,只是此时此刻,由感而发而已。 大奶奶道:“姑娘心善,善者将得厚待,也得始终。” 正这时,庄琻的丫头万金满面笑容从外头跑来报告,对众人说:“太太来了。” 在湖边玩耍的人听闻,赶紧回身,聚拢向庄琻这边来。 少顷,见到外头来了一团的人儿。为首的是郡主,旁边是幺姨娘,后头是凤仙姨娘、娜扎姨娘、意玲珑,还有湘莲等人。 庄琻等人赶紧迎上前端礼。 只见郡主扬手示意道:“不用拘谨礼了。”又道:“你们太太有事儿,让我们先来瞧瞧。毕竟这儿也是一件事不是?”看了看红楼的门紧闭着,尚未揭牌匾,怪道:“选了什么时辰?这会子还没揭?” 庄琻道:“我们想揭,可谁敢呀?二哥哥要是在,二哥哥揭也使得,偏偏老爷不来,二哥哥也没来。我们胆子够肥,手劲儿不够力呀!” 郡主听毕,显得不*乐了,稍稍侧头回望,一眼将湘莲盯住。 湘莲识意,莲步徐徐,走了上来端礼,道:“二爷有事儿,说出去一会子就来。请爷和姑娘们先入学。” 郡主补充道:“湘莲丫头刚跟我说了,我怕我传递不清楚,叫她一起来了。免得有误会。你二哥哥要是早跟我说,我非得绑了他来。既然老爷也忙着,太太几个有事儿,那我们自个儿揭吧,讨个吉利时辰。”招手向庄玳,道:“玳儿,由你抬手。” 庄玳显得为难,看看郡主,又看看庄琻。脸上写明了意思,这儿是北府境地,北府的主人可是二姐姐和三妹妹,若是自己来揭,不是鸠占鹊巢,自主无天了么? 庄琻听郡主的话后,笑向庄玳,道:“你就听太太的,赶紧吧!别看我,谁叫我是女的?若是生为男儿身,我天天揭,日日揭都成,揭了皮我也不怕。” 庄玳嘟囔道:“二哥哥还说来到这里,人人一律平等对待。这会子,二姐姐把自己独出去了,薄待了自己。” 庄琻微愣,“呵”地笑出来,心里很是欢愉。 因郡主主持发话让庄玳揭牌,庄玳去了,临近门下,待要启手拉扯红绸,忽然,郡主的贴身大丫头宝珠从外头跑来。 庄玳因见到,停下手,对郡主道:“太太。”示意她看身后。 身后,宝珠已跑到跟前,气息尚未喘顺。 郡主沉下脸,道:“急什么?还来得这般不是时候。”示意庄玳揭红绸喜花。 宝珠咽下一口气,笑道:“太太,生了。”那声音,又惊又喜。 郡主等人惊异。 幺姨娘拉住宝珠的手,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宝珠道:“门外挂了一把弓,里头的人没一个不欢喜的。” 郡主淡淡一笑,对幺姨娘眨了下眼睛。 幺姨娘捂嘴笑道:“真是好时辰,好光景。悬弧之辰,谁家有庆呢?”将庄瑜望着。 庄瑜脸红了,才刚绷着的脸,立马松开,笑若灿日,姐妹们围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或有贺喜的意思。 郡主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又转脸对庄玳道:“开个好兆头吧!别等了。揭牌子。” 于是,庄玳点头,抬起眼睛望上,抬起手臂,手指抓住垂下的丝绸,猛力扯开。 丝绸动荡,一撕即落,飘飘颤颤,轻盈坠地。门楣上的牌匾,登时显现,赫然映目,那黑色质木方形长牌上,金雕三个大字“折芳桂”。 亮了牌子,众人欢愉,相互拱手贺喜一番。 众人待要拥簇郡主等进厅,外头又来几个人,吵吵嚷嚷的叫请留步。 等人来了,众人才瞧清,那是东府太太秦氏的大丫头元意和元琴两个,她们身后还带了两个小丫头子,各捧着一个礼盒。 元意和元琴先行给众人端礼,尔后,喜道:“贺喜。” 郡主和幺姨娘同声回道:“大喜了。” 郡主再道:“我们才听说,你们倒是快呀!老太太知道不曾?” 元意乐道:“可不知道了?”示意身后的丫头将盒子拿上来,道:“这一个是老太太给的,那一个是我们太太给的。请琂姑娘收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住了,满腹猜疑地望庒琂。 此处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庒琂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之间,老太太和秦氏送东西给自己,这是怎么回事?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一章:贵子悲赋(上) om,。东府和老太太分别送礼给庒琂,是情理的事。众人怎知其中的曲折来呢? 此事,从头夜说起。 头夜,庒琂回到中府,想去给老太太请安,恰好遇见竹儿。两人说了一阵子话,后来庒琂回镜花谢不在话下。东府的事,便是在庒琂回镜花谢后发生的。 东府小姨娘自数月前经历波折,伤了几回身,若说肚子里的胎儿没受牵连,那是空话。自去年发生事后,体下总淅淅沥沥的落些红,她又不敢跟秦氏提,更不愿跟大姑娘提,闷闷的倒与熹姨娘等几位姨娘说过,后来熹姨娘去北府找曹氏玩耍,漏嘴给说了。曹氏担忧老太太知道了会生气,便悄悄差贵圆抓了些许的药给她,此处不是帮东府,也并非帮秦氏,这是曹氏帮自己,毕竟她是统管府里巨细的主家人,物件人员有所差池,个个都要盯着自己看,老太太更是要说自己呢。所以曹氏才抓药给小姨娘。同时,请大夫来北府,又叫叫庄琻、庄瑛去找庄瑜玩,给小姨娘递个话,说北府有样东西给她之类的理由,请她来北府,顺道便给她看身子。这陆陆续续的,小姨娘的身子保养,基本是曹氏一手帮着。 近期几日,逢小爷们、姑娘们生日,一个赶着一个,小姨娘应是受了累,肚子又开始闹了,倒是没落红了,只是一夜一夜的疼,跟要生产一般难受。但是,尚不足月份,怎闹肚子了?因小姨娘怀孕以来,肚子一日见一日的大,比一般孕妇还要大上一圈。大夫来瞧,都说怀的是双生子。这可把小姨娘乐坏了。大老爷庄熹听闻,也是欢喜,有日没夜的总在秦氏面前提及,要秦氏多加照顾,让东府的人仔细照顾。 此处,应了一句古话:喜之过大,必招人怨。 小姨娘又是那样一类人,嘴碎、自持老爷爱惜自己,常常不将人放在眼里。所以,大老爷庄熹特特叮嘱众人要对她照应,众人答应了,却也没照应出多少东西来,平日端给的补品此类,偶尔还出现短缺不给。这些生活日常,小姨娘自然要闹,她不敢指责正室太太秦氏,倒是将各处的丫头仆子一个个打个遍,末了还到老爷跟前告状。 庄熹对小姨娘的疼爱,在怀孕之前是淡淡的,怀孕后,视她如珍宝,见她闹,必然要给个交代,遂而三番五次让秦氏管理下面的人,指责庄瑚和大姑爷管理不周,这些,看似对秦氏是有夫妻之情,没出言责备,可让其管理下面的人,可见是打了狠巴掌了。 秦氏因此,呕了一肚子气,反正没事儿就给小姨娘熬鸡汤,做养胎的补品食物,这些生活小碎事,在去年的日子里有迹可循,众人还因这心疼起秦氏来。 那日,众人在北府聚过,老太太把往后日常安排完毕,又定折芳桂的事儿。谈话期间,老太太关心起东府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以及北府娜扎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大致是要太太几个倍加悉心照料,让孕妇静心生产。 秦氏回到东府,很是不悦,庄瑚早就看出秦氏那脸的委屈,便对她说:“太太,你的辛苦,东府人都看得清。日后孩子出世,你也是老母的功劳。她再能生,只是孩子的姨娘罢了,我们都是你的孩子。” 庄瑚说这些话,深得秦氏的心。要知道,秦氏乃江湖儿女,年轻时处事荒诞大胆,却也是侠义之人,如今久浸在这所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清养着那么些年,那颗昔日装下整个天下江湖的心,今日只有东府这一小院子天地了。想想,秦氏觉着白费这些年的光景,守在这所大宅子,到头来,似乎什么都与自己无关联。 特别想到自己亲生儿子庄顼,他一身的病症,疯疯癫癫的,她的心就绞痛,破碎。 庄瑚自小跟秦氏相处,摸清她心中的哀伤事。所以安慰这话来。 秦氏感激道:“我这把年纪,有你和你哥哥、妹妹在,知足了。奢求不得别人给我添高帽子,贴金脸。” 庄瑚笑道:“太太,别的道理我不懂,我只懂一件。嫡母最亲,旁人皆是陌路,低贱之人。” 秦氏摇头,拉住庄瑚的手,道:“这些年,难为你了。你知道我这人,不爱争什么,越到了年纪,越是没心思了。期盼着你们个个成家立事,子孙满堂。老太太说得对,你哥哥不中用,东府没得指望了。按理讲,她真能生出两个男孩儿,我得好好给她磕头感谢。为我们东府留后了。” 庄瑚道:“太太侠义心肠,至始至终没丝毫改变。从小到大,我都在太太膝下成长,若说学不到太太其他的什么,可太太这份心肠,我铭记在心。所以,看太太为那院子受气,我那份藏着的侠义之气,有时……” 秦氏摆手。 庄瑚知意,赶紧终止话语,岔开道:“也无妨,再捱过一月半月就生了,后头由她自己苦着吧!这段时日,太太还要看老太太的意思办,那是太太委屈,瑚儿感同身受。毕竟说呢,她肚子里的人与太太有何相干呢!生出来,货真价实了才与太太有关系。” 秦氏摇头,心里很是好受,不知为何,眼睛泛酸,眼泪盈了出来。 庄瑚递去手绢,秦氏正要接,庄瑚反将手绢收起,错开秦氏的手,她亲自给她擦拭,道:“太太不必伤感。日后,太太的福气大着呢!大嫂和大哥哥恩爱有加,指不过多长时间,该添喜了。到时,你就是祖母老祖宗了。那院子的人,脾气坏,会耍小性子,别的没见有好的,我看没什么福气。到底,是苦了四妹妹。”帮秦氏擦拭完眼泪,庄瑚示意丫头去拿手镜来给秦氏照,丫头去了,端来一枚八宝玲珑镜,秦氏照了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此衰老,如此不堪,半会子里,顾影自怜。 庄瑚确实很用心,笑意不止,又开解道:“这几日为弟弟妹妹们过生日,太太也辛苦。往后小姨娘那边,太太少担力吧!老爷也不会为这些怪你。好歹,我要为太太分忧才得。不然呢,是我不敬不孝了。” 秦氏摇头道:“你别掺合进去了,你熹姨娘的心胸也令人堪忧。你再用心去小姨娘那里替我跑腿,熹姨娘有的说了。我愿看家宅平安,不愿日日为这些琐事烦心。你明白我的意思?” 庄瑚点头说明白。 两人在说到这里,外头忽然响一阵笑声。秦氏惊愕地望住庄瑚。 庄瑚安抚秦氏坐好,她要出去看。 尚未启步,那笑声已临门口了,愣眼看去,见小姨娘摊开两手,搭扶在两个丫头子手上,最令人刺目的是她那肚子,挺上天了。 只见小姨娘哈哈大笑,站落门口,道:“我说什么来着,平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跟一家人似的。转脚的功夫,就长人说短,诅咒我呢!我不敢说太太的不是,可大姑娘就不该了。换做谁,也没脸留在娘家,霸占些事务。自然,说霸占是太毒了,那就是外聘吧!二太太外聘你们留在府里打杂,手脚口禁得住就禁,学那些挑拨离间做什么?” 庄瑚被说得羞怒一脸,悔恨才刚言语随意,如今被她听见了。 是的,庄瑚留在庄府帮曹氏打理日常,没在夫家生活,本是件不太光彩的事。但是,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人如此侮辱自己呀,独是去年庄顼发疯,出口伤过自己一二回。今儿,是小姨娘出口了,句句怨毒。 庄瑚哪里敢回嘴,委屈的站在一边。 秦氏自然看不过去,站起来道:“也没说你什么。大姑娘见我年纪大了,怕照顾不到你顺利生产,想替我的手来照顾你。你反而不知好人心。” 小姨娘走了进来,礼都没给秦氏端,直直的就近椅子坐下,白了庄瑚一眼,道:“太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我这样的人进了庄府,可见过娘家人三天两头来奔的?或我们三天两头往娘家奔的?不是说句让大姑娘羞脸的话,就算要人服侍我,我也不要外头的人。我们府里,有的是人。” 庄瑚听毕,眼泪急剧下掉,心里悲苦如同天大。 秦氏自然要护着庄瑚,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外人内人,什么娘家婆家的?这儿,都是一家子。不分彼此。你赶紧回去吧!站了几日,还不见累的。” 小姨娘努力地扯动嘴角,那是满满的讥诮。 秦氏说完那句,稍稍用力拉住庄瑚,宽慰道:“你的心,不止我看见。二太太、老太太、老爷们都看见。别人说什么,那是别人嘴里的话。当不得真。” 这话,是当着小姨娘的脸面说的。 小姨娘下不来台了,脸色沉下。 恰时,庄顼从外头回来,嘻嘻哈哈的嚷道:“我今日错了什么好事儿了?说你们去了一日,也没人知会我。什么个意思?” 秦氏很头疼这个儿子,疯疯癫癫,没一刻正常,他不去那边见人,是他自己跑了,还赖别人没知会他。再说,北府的人对庄顼有忌惮疑虑,还不是娜扎姨娘进府时闹了那场?个个心里都有疙瘩,见到大爷如同见到瘟神。 如今,小姨娘见大爷声笑动荡的回来,有些惧怕了,便起身,扶着丫头的手后退。秦氏当是没见,还招手向庄顼,让他坐下说话。 趁庄顼坐下当空,小姨娘脱开丫头子的手,扭着笨重的孕身跑出去了。 或因这档子事受到惊吓,小姨娘回去之后,周身便不舒坦,肚子里的胎儿频频惊踢,踢重时,能把她的心窝都踢疼了。故而,自以后日夜不宁,肚子一日疼于一日,昼夜难安。庄熹知道她这情形,请大夫来瞧,也没说什么,只让孕妇放宽了心怀,拟给几副补药便无他。末了,庄熹还把秦氏、庄顼、庄瑚等人骂一顿。 昨夜,小姨娘刚服下一碗补药汤,欲要歇息呢,往床上躺去。丫头们给她宽衣,解开到里头,看到裙子下染黑了一片,用手指去戳那黑色,染到手指的却是红血。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二章:贵子悲赋(中) om,。丫头慌张失措,“呀”的一声惊语。 小姨娘服下补身子的药汤,心情也是和美,一面摸着肚子一面哼着小曲儿,还没坐到床沿,忽然听闻丫头的声音,略是一惊,待缓下精神,对那丫头子呵责道:“你祖宗打坟地活过来了还怎的?诚心吓唬肚子里头的爷呢?”赶着伸手去拧那丫头的耳朵。 丫头受疼,却不敢吭声,咬着牙强忍住,双手紧紧攥住小姨娘脱下的衣裳。 发泄完,小姨娘挥手,冷漠道:“外头跪去。” 丫头本想给小姨娘说衣裳上有血迹,见她在火头上就没说。将衣裳挂好,自主的出院外跪。小姨娘心腹大丫头叫伶俐的,伺候好主子歇下,出到院外瞧那丫头子一眼。 才刚在里面,伶俐看到丫头捏住衣裳时神情有些惶恐,至于失声惊叫,她是知道的,在这院里做事,平日中谁敢多言惊声?若不是起事故,谁愿意在老虎头上拔毛!遂而,到放衣裳处,她拿起小姨娘那服装,翻来覆去的瞧,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头,这才找丫头去。 院外。 丫头跪在地上,目无表情,那股委屈全部隐藏在心底里。 伶俐缓缓走近,凝视她一会子,之后,转头看屋里,又转头来对丫头低声道:“在这里做事不是一日两日了,还跟那些刚进来的人一般。你活该跪折膝盖。” 丫头没回嘴,抬起眼睛,露出些许可怜之状,巴巴的望住伶俐。 伶俐又道:“你老实跟我说,才刚发生了什么?” 丫头犹豫。 伶俐从她的神情看出,里头必有情况,便一再低声追问。丫头捱不过询问,便开口告知小姨娘褪下的衣裳染血。伶俐听闻后,脸色大变,但还是不愿相信。 是的,伶俐很是紧张。为何?那是因为自己的名字是小姨娘给的,因说她为人伶俐机智。此处的细微,她作为大丫头,近身服侍却没发现衣服异状。 再者说,孕妇流血,不是小事呢!此前,但凡流血,小姨娘肚子胎儿皆有动静。 当下,伶俐指着丫头道:“好好跪着!出了事故等着收拾!”她急忙转身进屋,重新将衣裳拿来看,来来回回瞧,终于在衣裳的身后下段看到一滩晕黑块儿,触手生凉,移指色变。 可不是血了呢? 伶俐张着嘴巴,惶恐万分,痴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恰时,屋里躺睡的小姨娘哼唉难受,吟吟低呼,大约是在叫人。伶俐听见了,缓神回境,将手中的衣裳放到原处,快步到里头伺候。 走近床前,看到小姨娘已掀开了盖被,双手捂着肚子,面目扭曲,她满头发丝如刚出浴,额头发尖,晶莹汗滴正在向枕头滑落。 伶俐跪下,拿出手绢给小姨娘擦拭额头,轻声问道:“太太,你怎么了?” 小姨娘憋着一口气,就是吐不出话来,只拍拍肚子。意思很是明白了。 伶俐紧张道:“觉着要生了?” 说完,伶俐迅速起身,朝外头呼唤来人。半会子,进来两三个丫头,又过一会子,来了两个婆子。当众人聚在屋里看到,除了惊恐,没其他了。 总之,下人们口吻一致,都说小姨娘要生了,眼睁睁看得见小姨娘下身裤子染红一片。 有经历的婆子催促道:“哎哟,还不请接生婆子来呀!” 伶俐抓不到主要,随便指个丫头道:“去找接生婆子来!”丫头才去,她又想,如今主子要生产了,不能不通知府上的老爷太太,便叮嘱余留下的人仔细伺候,帮着收拾床上狼藉,自己出去了。后头,婆子说得准备烧水了,鸡蛋姜汤也得煮上才好,站在一边的丫头陆续也去了,因人手不够,跪在外头的丫头被叫起来帮忙。可跪的丫头不敢起,回说:“姨太太让我跪没让我起来,我不敢起。”那些人无奈,由着她跪,各自忙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院外传来急碎的脚步声,再没多久,一条龙似的的灯光射了进来,只见大老爷庄熹穿一件薄里子衣裤,披一件长衫,神情镇静,领头走入,身后是秦氏、熹姨娘及一众丫头婆子,经过院子,也没看跪着的丫头,直进屋里了。 庄熹和秦氏等人进去没一会子,后头庄瑚也来了,剑秋和刀凤各执一把灯笼。她们到了院子没立马进去,稍稍聆听里面传来的说话动静,无非是小姨娘哼唉疼痛,埋怨等语,庄熹和秦氏分别出言安抚。 庄瑚听了一回,这才问跪地上的丫头:“你们姨娘要生了?” 丫头点头,又摇头。 庄瑚稍稍沉思,又说:“怎就生了呢?日子不是没到么?” 丫头惴惴不安地点头。 庄瑚见问不出一句,叹息一声,这才提起裙子往屋里去。 入了里面,看到老爷庄熹坐在床边,拉住小姨娘的手百般抚摸安慰,小姨娘眉头紧蹙,说不尽的疼痛难受。庄瑚看到这情景,不觉着是她真难受,真要生产,而是觉着她在做作,哗众取宠。 秦氏焦急呢,询问婆子一些话,婆子报告说有丫头去烧水了,有丫头去请接生婆子了。其实,这些事,伶俐在过去报告,已禀明。此刻,秦氏无话找话而已。 见这样,庄瑚假意显出一副担忧神色,望了几眼,又走近秦氏边上,对秦氏说:“太太。我看,请大夫为好。” 秦氏点头道:“岂能让男大夫来接生,传出去不是笑话么?” 庄瑚点头,又道:“那也得给老太太言语一声才好。” 秦氏道:“伶俐那丫头去了。这会子该在那边了。” 说着,秦氏不安地看庄熹一眼。她的不安,是怕庄熹对她有怨言。因为才刚伶俐去寿中居报告,是秦氏授的意,庄熹本不让去,说尚未足月怎是生产?如此平白无故去通知老太太,显得唐突,又是值夜惊扰人,再者还没看过情形不知真假,另外,老太太在礼佛,孕妇生产对礼佛的人有血腥冲撞,老太太不适宜过来。后来,秦氏说:“只给竹儿丫头言语一声,老太太知道不知道,要不要过来,看竹儿丫头怎么说。到底,长辈里要说给知道才好。” 这才让伶俐去中府。 伶俐从中府回来,接生的婆子也赶来了,助产的热水也烧好了,小姨娘却迟迟不见生产动静,倒是疼痛一分不减,更是加剧了呢!接生婆子说:“不疼不是生,要生出,必是大痛,得忍一忍。”遂而,让人准备毛巾来给小姨娘咬,让屋里的主人及下人们都出去,只留伶俐和两个伺候的丫头子帮手。 如此,庄熹和秦氏、庄瑚等人到外头厅上等候,见那跪着的丫头在那里跪,庄熹不忍,便让她起来去帮忙。 伶俐给庄熹和秦氏汇报说:“老太太还在佛堂,我跟竹儿姐姐说了。竹儿姐姐说,她等老太太下课了再给老太太讲。” 听后。 庄熹才刚来这儿时持有的那份镇静,见了小姨娘后,如今显得焦躁不安了。秦氏还能稳得住,淡淡的听伶俐汇报,并应答道:“知会了就好。你也进去伺候吧。” 伶俐便去了。 大约折腾到下夜还没生出。期间,伶俐哭着出来说小姨娘血流得极大。庄熹听后,急昏了头,一命的说怎么办才好。秦氏再三宽慰。没多久,伶俐又出来说小姨娘疼晕过去了,求老爷太太请大夫来。 庄瑚听后,道:“也是生养过的,肚子那么大,难生出也是有的。生产不是病症,就算大夫来了也不能助姨娘快产呀!你也糊涂了,赶紧切人参片来含着,催醒再继续呀!” 伶俐叹了一声,去了。果然,含了人参片,小姨娘缓醒过来,紧接如杀猪般的叫唤。 最难入耳的话也有,小姨娘憋住全力吼出:“我不生了,老爷!我不生了!真是疼死我了!”一时,哭爹叫娘喊祖宗,不绝于耳。 庄熹听不下去,起身走出屋到院外。 秦氏也是厌烦,侧头环顾旁边站的丫头婆子们,见她们低低的笑呢!她不好表现什么,只把庄瑚望住。庄瑚知意,出口斥责笑话的那些丫头婆子,道:“都笑什么?你们断子绝后没生过?不想生?有别人的时候,也有你们的时候,平日不积德,仔细日后遭报应!” 这话,声音不小。 屋里喊叫的小姨娘听闻了,道:“报应啊,我被你们报应了!看我笑话了呀!” 庄瑚“唉”的一声叹,闭嘴不语,露出些许无奈和委屈。 正好这时,竹儿来了,跟着来的有梅儿、菊儿、兰儿,是老太太得力的四个大丫头。 可见老太太不来,主心主力的人还是派来的,对小姨娘生产的事果真关心。 竹儿听到小姨娘那些嘶叫,慌了心智。她们先给秦氏和庄瑚端礼。竹儿问:“太太,姑娘,姨娘还没生么?” 秦氏和庄瑚摇头。 竹儿道:“那我进去瞧一眼。” 秦氏点头。 竹儿移动进去,梅儿、菊儿、兰儿没去。 一会儿后,竹儿出来,含笑道:“太太放心吧,我看快要生出了。我瞧见肚子皮现有小手印儿,爷们在里头待不住想要出来了呢!” 秦氏这才道:“劳你们过来瞧了,眼下我们看着就行。你们回去给老太太报一声,让她老人家不必挂心。” 竹儿点头,应道:“老太太说,若是生了,无论早晚要给她知道。” 秦氏道:“这是自然的。我们也知道老太太事佛,要不是注重,也不会连夜的去惊扰她。请姑娘你们回去,好声说着,别让老太太担心受到惊吓。” 竹儿道:“请太太放心。” 再说一会子话,竹儿等四个丫头走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三章:贵子悲赋(下) om,。之后,小姨娘光是叫唤,依旧生不出。庄熹、秦氏、庄瑚等人半刻不敢离开,后头闹得动静大了,引来庄瑜、大奶奶,她们陪守了一阵子,因说庄瑜是姑娘家,不便在这里等,让大奶奶送走回房。 庄瑜是小姨娘的女儿,她的担忧不必说,虽然母女两人不住一处,情感也浅薄,终究是母女关系,血浓于水。大奶奶送她回到房里,坐了一会子,两人都没说什么,只静静待着。 因怕影响大奶奶歇息,庄瑜后来出口说:“嫂子,你还回去歇息吧!明日折芳桂开堂入学,你也得去呢!” 大奶奶说:“姑娘怎也忘了,你不也要去么?姑娘若是不安,也不休息,明日怎有心思去?我这心,如今在姑娘这儿了。姑娘你歇好了,我就离开。” 她言语显现的关心叫庄瑜感动,感动之余不忍拒绝,于是,庄瑜忧忧郁郁地宽衣上床,假意睡了,实则难眠。大奶奶见她听话躺下,才舒心离开,往小姨娘那处呆了一会子,陪她婆婆秦氏。 大奶奶回到那里,秦氏问:“四姑娘睡下了?” 大奶奶回道:“姑娘很是担忧,我劝了几回才睡。” 秦氏点头,又道:“你也别跟着熬坏了身子,回去吧!” 大奶奶听闻,暖心一动,深深端礼,道:“我陪太太守着。” 秦氏道:“这儿人多,手脚多。无须你在。你回去看大爷睡得安稳不安稳,日里也不知他去哪里玩了,回来带一身酒味。我要是你,日夜看好了他,别老让他出去晃荡。” 大奶奶再端礼,听着。 秦氏又道:“夜深,话儿也不许多了,影响他人生产。你赶紧回吧,明日北府的事儿还得去呢!瞧着情形,明日我们去不了,好歹你是东府的人,我们去不得,你是要去的。万一这一宿没生,你陪一宿,明日的事儿还办不办了?” 如此,大奶奶才走。 次日晨早。 大奶奶简略梳洗打扮,先去秦氏那边请安,到了那里,听说太太、老爷一夜未归。大奶奶心想,他们在小姨娘处守了一夜。于是,她启步往那边去。 还未到那里,见庄瑜悲悲戚戚的走出来,因见到大奶奶,庄瑜快步走来,拉住她的手,道:“嫂子。” 大奶奶接住她的手,道:“你从姨娘那边来?” 庄瑜点头,抹眼泪,道:“瞧过了,跟昨夜一样。太太不许我留在那儿,让我找嫂子一同去北府。可是,我听着叫喊,很是吓人。你说,会不会……” 大奶奶举手,遮住庄瑜的口,道:“姑娘担忧过多了,我们府上人多,补品良药也多,再不济,要请名医来,姑娘不必担忧。” 话毕,两人就此前往北府,为折芳桂开堂揭红。 在北府径道上,正好见到庄玳、庄玝、锦书、庄玢、庄瑗等人,相互示礼,往门口去。那会儿,门口下,庄琻、庄瑛姐妹两已候在那里。 等众人行到,庄琻快步走来,也没招呼其他人,直把庄瑜拉住,问:“听说,你们姨娘生了一夜,如今生出来没有?我听说肚子里有三个,是三龙太子呢。” 庄瑜摇头。 庄玳、庄玝等人听愣了,这样的事,西府怎没人传说?若真生三个,自己也要去瞧个新鲜。 一时间,众人拥着庄瑜上门口,围着询问。听了庄瑜和大奶奶说昨夜今日的见闻,众人有猜疑、有议论、有安慰。 接着,便是庒琂来了,见到她们在门口处的情景,如前述。 没多久,大姑娘庄瑚匆匆赶来找曹氏,这处,有隐情。她们等小姨娘生产,挨到如今,生不出来啊,眼下出大血了,派人去给老太太说,老太太那边给话让去找大夫。庄瑚本想安排着去,可想,万一自己去办,后头出岔子得担责,便来请曹氏帮忙。意思是要曹氏去主理安排。 姑娘们在门口等太太、老爷们来揭红开学门,终究没等到,却等来庄瑚,庄瑚一语让他们自行玩去。他们因此去红楼折芳桂不提。 那时,庄瑚到了曹氏屋里。。 曹氏听了庄瑚的报说,显得很是惊讶,虽然早有耳闻,可她不愿参与,毕竟没人正式的来知会她。现如今庄瑚来了,也出口请她帮忙,推脱不过,曹氏便应了下来,差人去找大夫,同时,与庄瑚赶回东府。 不知过多少时候,来了位老医生,诊看一番,只见他文绉绉的说一堆话,诊治方法倒半点不露,光是埋怨府中人为何拖延至今?秦氏等人无话可对,低声下气哀求老医生帮忙诊理助产。那老医生属于文人医生,手脚行动慢条斯理,产妇叫喊,他竟能从容应对,充耳不闻,沉思一回,念叨一回,用一回针,灌一回药,总之,不见效应。若不是小姨娘顿时晕死,庄熹也不会出口责骂老医生。 庄熹道:“你这大夫有实无实,若无实趁早休手,若有实的,快快回天救治生产。” 老医生也冤枉,即便有神仙药力相助,也不能立竿见影呀!他苦着脸道:“鄙人医术有限,怕是要耽搁一些时候。” 庄熹无奈了,甩袖子叹气,不再管理这院里的事,急转身走了。 秦氏见状,追出去问:“老爷哪里去?” 庄熹道:“还能去哪儿,给老太太说一声。” 庄熹便去中府给老太太回话,大致说了实际情形。老太太本是要去礼佛,忽然听闻如此严重,又觉着医生过于平庸,便吩咐庄熹道:“如今管不了许多了,你快快去找白家人来,若能请到白老爷子,那媳妇儿顺产有望了!” 庄熹拼命点头,也惊诧,道:“据听闻,白老太医多年不治人了。如今,我们找去,人家也不好破那规矩呀!” 老太太啐道:“你糊涂呀!我们跟白家有交情,多年的情分他不会不应的。即便他不来,也要差人来。赶紧去吧,别拖着了。” 庄熹得令,衣服也没换,从中府出去,随意叫个下人备马,此去白家找人。 之后,所谓的白老太医没来,但是白家应了多年的情分,派他儿子白大爷来诊看。话说,白家医术在京都闻名,二十年前,无人敢在其左右与之并肩。那时年,因牵连朝廷事案,白老太医洗手辞官,从医术界归隐,再没出山为病患献技救世。若不是看白家与庄府有情分,想必他也不会派人来。此处曲折故事,后续将有详尽。 白大爷随庄熹到了庄府,直面赶到小姨娘那院子。大约花了些心思和功夫,期间,还让随身的小子回白家拿药。 庄熹和秦氏、曹氏等家人不敢问话打扰,凭由白大爷悉心照治。幸好,白大爷医术高明,没多时,便听到屋里传来孩啼声。 庄熹等人听闻,无不欢喜。庄熹绷了一夜的悬心落地了,听到婴孩哭声,他赶紧走出屋子,在外廊檐下,直跪对天磕头,泪流满面地道:“谢老祖宗啊!谢老祖宗保佑。” 屋里的产婆喜盈盈跑出来回话说:“恭喜老爷、太太,贺喜老爷、太太,是位贵重的小少爷。” 庄熹从地上起来,一面命婆子抱出来瞧,一面命人去拿称来称斤两,一面让人去寿中居给老太太报喜。 婆子将婴儿抱出来,众人看到,那孩子圆润粉嫩,虽尚未睁眼,但手脚很是活泼,那小手跟出水的玉藕一般,招人怜爱。 秦氏忍不住的伸手抱来,没抱一会子,小姨娘让伶俐出来说要抱回去。 庄熹点头,应了。秦氏依依不舍,将孩子还给婆子送回。庄熹也跟着进去了。 过了些时候,老太太来了。 是的,老太太听闻喜报,加快脚步往这边赶,到时,正好看到拿称的仆子从屋里走出。 秦氏等人见老太太到,齐刷刷的端礼问安,老太太并不管她们,只把拿称的下人拉住,问:“几斤几两?是两个还是三个?龙凤胎还是二龙齐天呀?” 话语间抑制不住激动和期盼。 拿称的人回道:“老太太,是一位少爷。可是贵气着呢,满是八斤八两。” 老太太听后,振奋不已,微微颤颤往屋里去,秦氏等人赶紧随后。 到了里面,见过孩子,又出言感激小姨娘。因见白大爷还在旁边施针,老太太去谢了两三回,白大爷却没言语,点头微笑,算是回答了,至后,白大爷拟了一张药方子给庄熹,要他抓些保养身体的药儿入膳给产妇吃,再无他话,就此告辞。庄府人多次挽留,白大爷拱手回谢,执意离开,庄熹安排人拿厚金来作谢,他也不要。 老太太见白大爷这样,抹着眼泪,向他端了一礼,道:“回去,帮我问老爷子的好。” 白大爷躬腰点头。尔后,离开庄府。 众人诧异,这么多年,未曾见过老太太向谁低头端礼,除了宫里的主子外,这白家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老太太这般动情,拘礼? 此处疑惑,无人敢问。 事后,老太太改回笑脸,对众人道:“我说什么来着,礼佛见效应了。我昨夜听闻要生产,想也不容易,果然拖到今日,我这心啊,悬了一夜。也祝祷一夜。你们看,只要我诚心,没有不实现的事儿。” 看了一眼众人,见秦氏和庄瑚满眼疲惫,老太太又道:“你们两个一夜没睡吧?如今好了,可以好好睡一觉。”因不见郡主和南府的幺姨娘,故问:“西府和南府的没来?” 秦氏道:“来了,陪了一会子,因折芳桂今日要开堂入学,不是说揭红么?一帮孩子在,没个大人照应,我请她们两个先去了。” 曹氏补充道:“太太不去老爷去也使得,偏偏老爷们都不得空。府外的锦书姑娘跟姑娘们一起,好歹大人们到场才显得注重。” 老太太听悉,点头称:“很好,是这理儿。” 忽然想到什么,老太太眉开眼笑,再道:“我说呢,可不是喜上加喜?贵上添贵?才刚说贵气,让我想起北府的折芳桂来。折桂折桂,不是摘得贵气么?哎呀,琂丫头这名字取得好呀!早早给了吉言。” 言语间,命竹儿来吩咐,道:“你回去把我旧时藏的金项圈装两副来,嵌红玉没坠子的送去折芳桂给琂姑娘,另外一副小点儿坠有金锁的拿来给小四爷。” 竹儿听命,去了。 秦氏见势,道:“要送,该是我们东府送。怎好让老太太破费。” 老太太笑道:“也该,金银珠宝乃是身外华物,比不得孩儿实在。我送我的心,你要送,那是你们东府的心。你管不得我,我也不管你们!” 秦氏点头,转头去叫自己的丫头元意,也吩咐道:“你把我八宝珍珠找出来,送去北府折芳桂给琂姑娘。” 元意听后,欢喜点头,因听不够详细,问了一句:“四爷也送八宝珍珠么?” 秦氏笑道:“你糊涂了,老太太赏给四爷,我们怎好赶在老太太手下送?跟老太太争什么,等后头再送吧。” 元意走了。 老太太等人听到这些话,都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红楼折芳桂揭红,东府送来礼物,指着给庒琂,众人惊诧,便是这曲折道理。 看到两盒礼物,庒琂不敢接,战战兢兢的样子看住郡主,郡主笑道:“给琂姑娘的大礼,那琂姑娘就接了吧!” 庒琂才接过来,谢了两回。 众人惊奇,满心愉悦,不顾平日里的旧俗规矩,聚到庒琂面前,要求她打开盒子一看究竟。庒琂红脸羞涩,推不过情意,便打开了,只见大盒里装有一副金晃晃的圆项圈,项圈上镶嵌四颗红色宝石,项圈细边匀有祥云花纹,花纹上又点缀有米粒大小的红玉、翠玉,很是别致。又打开小盒子,里头装有一串珍珠,八颗明晃晃的大珍珠坠在下头,线绳则串着绿豆大小的小珍珠,满满一挂,映着天光,熠熠生辉。 众人惊叹,羡慕。 郡主看到两份礼物如此贵重,笑着说:“赶紧收起来吧!免得读书忘神,脱手了。回头,你得去给老太太和太太磕头,亲自面谢才是道理。” 幺姨娘打趣道:“太太担心这个,姑娘知礼着呢!” 接着,听送礼物来的丫头说东府生产前后的事。 完毕,庄玳道:“真是双喜临门,大好之日。我们该做一首诗以表祝贺!”想了一下,觉着不对,又说:“不不不!应拟一首辞。辞不好,应该作赋!” 庄琻听了,笑道:“哎哟,我说,你是高兴过头了怎么的?你忘记老爷要你作什么赋了?” 庄玳顺口回道:“祭文祭赋。” 庄琻捂嘴笑,道:“那你是要喜赋还是悲赋?” 庄玳顿时噎语。 郡主咳了一声,道:“好了!红也揭了。那你们作你们的文章玩去吧!我们去东府瞧瞧,不陪你们了。” 说着,郡主便示意幺姨娘等人走。 庄瑜想追去,恳求道:“太太,我能跟回去么?” 郡主正要回话,庄琻来拉住庄瑜,道:“四妹妹,你还回去做什么?如今有新弟弟了,就不要我们这些姐姐妹妹兄弟了?你太薄情了些!要知道,你的天下,因为小爷的出生,被分走一半儿了!还要回去?来来来,跟我们一块儿玩。” 庄琻拉住庄瑜,不给她跟郡主她们走。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四章:事引 om,。庄府自折芳桂学堂揭红开学,连起几件喜事,头一件折芳桂不必说,二件小姨娘喜添贵子也不必说,三件西府三老爷庄勤受朝廷重用,荣升提拔,四件是北府酒业生意扩展至东阳海国,且与周边列国贸易不断。 因说醇贤亲王入陵地,皇帝拟文告诏天下,行国礼大孝,所以庄府虽得贵子,也不敢张扬喜办,怕冲撞了皇庭。故此,庄府就东府得子庆贺事宜,按内家子庆祝,不设大宴广请宾客。即便孩儿过三朝,也没给亲友们报喜,只是有些日常巴结庄府的人听闻,在生产后次日将礼物送来,谁知后头几日,喜事传开,各路亲朋好友陆陆续续的也专程送礼来了。那几日,东府忙得不亦乐乎,皆是招待送礼的人。后来,老太太觉着如此下去,将引来非议,庄熹等几位老爷私下合计,最终决定由二老爷庄禄出面应客,庄熹借口推脱,渐渐的官客登门送礼的少了,托礼的依旧不断。此处不作详叙。 庄熹推脱应客,去了何处躲避?那是去了北府折芳桂,与孩子们作文章去了。大老爷躲在此处,其余三位老爷也偶来走动,相互知会事务。因此,庒琂有了亲距离接触四府老爷的机会,也是头一回这么清楚、真实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这样四位兄长,而自己竟有这样四位舅父。若不是四位舅父光临折芳桂,庒琂也没这么快并这么突然见到仙缘庵的纯光。 开先有提说到老太太软禁仙缘庵尼姑纯光师徒在寿中居,因老太太保护得周到,庒琂一直未能见到纯光两人。 如今光景,过去半月有余,值是折芳桂开学读书新鲜期。这一日下学,庒琂从北府回中府,误闯寿中居,见到了纯光。此事,并无大纪要。若想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得从折芳桂说起。 这日,上学如常,只是大老爷来得特别早。按往日,兄弟姐妹们齐聚北府大院,后再一起步入折芳桂,今日亦是如此。众人在北府大院,相互见了面礼,开启头日学问的旧事,或取笑,逗趣,争执,或沉默行走,一路春风笑语,直至折芳桂外头。 当远远看到红楼大门,庄玳惊呼:“二姐姐,昨日下学你没关门么?” 众人这才注意红楼折芳桂大门首敞开着。 庄琻快步行去,怪模怪样往门边瞧,不进去,等众人来,她道:“我明明关了,万金上的锁。这儿还有谁有钥匙的?” 只有庄琻管钥匙,其他人没有。 庄玝笑道:“莫非是姐姐北府里的红毛狐狸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这话巧妙,原是逗趣玩乐。可庒琂和大奶奶、三喜听得,心神陡然紧张。 红毛狐狸?若不是庄府忽然发生那么多事,自己一时忘记了。庒琂心中思想着,忍不住回忆起仙缘庵里的伯镜老尼,以及自己避祸的旧事。 眼下,庄琻狠狠啐了一口庄玝,道:“你怎就说是我们北府出红毛狐狸?不说你们西府的?万一是东府的呢?”将庄瑜和大奶奶看一眼。 见庄瑜和大奶奶不言语,庄琻又掉头对庒琂道:“也万一,是中府出的呢?” 庒琂信口冲出:“姐姐玩笑话,中府哪里来红毛狐狸。” 庄琻道:“听听,中府没有、西府没有,指着诬陷我们北府,东府和南府的不说话,只管跟昨日一样,看西府跟北府斗得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 庄璞摇头,听下去,迈脚步进门。 庄玳则对庄琻道:“二姐姐,你说起话来跟你做文章一样。指天上说地下,我等愚钝,没法领会你的意思。我随二哥哥去了。”说着,拉起曹营官,也进去了。 留下一群姑娘和丫头子,都笑个不止。她们待要进门,忽然听到里头传来大老爷的声音。 只听到大老爷庄熹声音道:“昨日文赋,你们老爷看了,觉着骈偶不够对应,韵律差了些。今日,你们再作一章来。” 紧接听到庄璞和庄玳恭敬答应。 姑娘们在门外听到这些,赶紧收住笑声,迈开的步子也收缩回来了,轻轻盈盈的进门。庄玝在中间,一会子推庄琻,一会子拉庄瑜,一会子递眼神给庒琂,再低声对大奶奶道:“我就知道,哥哥们的文章过不了老爷的眼。昨日我就想说了,又气不过二哥哥那嘴巴。索性,等着今日看笑话,可让我等着了。” 庄玝说的昨日文章,是前些日子老爷们布置下的祭文,庄玳和庄璞作的章句。恰好,三老爷、四老爷来折芳桂找大老爷说话,给见了,后头下学,老爷们没走,大约又看了一回,议论推敲其中的字句,才有大老爷说的不妥之处。 目下,姑娘们进厅,看到大老爷坐在餐桌堂上,一手执书卷,一手端茶杯,似笑非笑的望住庄璞和庄玳,那兄弟二人,垂手弓背立在他跟前,如同听训。 大老爷缓缓道:“你们老爷说《贤王赋》照袭《洛神赋》,无影无骨,《洛神赋》乃叙一丽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用在其身上如为其度裁衣妆,如今用到贤王这儿,如何适宜?且不说贤王乃是贵胄爵王,他还是英雄男儿啊,如此形容他,有失尊重,也失你们的才学涵养。”此处,说的是庄玳,说完,又盯住庄璞说:“赋文讲究对仗,四六句法,在你文章里,无章无法,堪称得乱赋了。” 庄玳听到此,想笑出来,又不敢,只狠狠的憋住。 庄璞叹了一口气,道:“老爷,三弟作的是旧赋文,我作的是新赋文。话说潮汐涨退,波浪前后,新的不能说旧的不好,旧的也不能倚老卖老,不给新的出头呀?我不信老爷们推崇的旧赋当初应运兴起没人反对。好文章,传承下去,人人读了有感,觉着是好的,才是好文章。若说我没按格律来作,便定为死刑文,太是冤枉了我。好歹作文章不是我的长项,循规蹈矩不是我的常态,真是以私塾先生那般要求,我连个白生都不如了,还作什么诗词歌赋?” 大老爷庄熹笑道:“依你的意思,我这个操兵武将的不懂文是值得庆幸了?比不上白生,还出言指导你?” 庄璞抱拳作揖,道:“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人是死的,头脑思想是活的。只要有活的思想,就能创造许多新鲜事物来。才刚你说三弟照袭《洛神赋》,不正是说他无创新么?真遇到我创新了,又说我没按格律来,犯了天条似的说不是文章。我是苦恼,难道天下文章借用抄袭,改头涂脸,东拼西凑才是经典文章?创新的就不是了?大家推崇天下文章一大抄?” 大老爷正要回嘴,忽然看到姑娘们笑意盈盈走入,她们齐全并肩给他端礼。大老爷欲言又止,便收住嘴巴,道:“好了,都来齐了。各自去吧,难得跟你们议论这些。我今日就在这儿闲散闲散,不必管我。” 放了话,众人如同大赦,欢喜地端礼,快意地逃离,登梯上楼。 大老爷看他们走了,摇头,继续品茶看书,那会儿,他看的正是《孙子兵法》,已看到《虚实篇》末页,页上的字是:“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在大老爷细细品味书中文字时,姑娘和爷们已直奔上三楼。 到楼上,姑娘们按桌落座,她们各自有各自的席位。那席位坐列,按长幼排序,由左至右,共两列。左列坐的是:庄璞、庄玳、庄瑛、庄玝、庄玢;右列坐的是:庄琻、庒琂、庄瑜、锦书、庄瑗。末尾压轴,左边是大奶奶,右边是曹营官。 此刻,庄璞未落坐,背着手站在栏杆外,静静的望楼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庄玳挨在窗边,环抱手臂,脑袋斜靠在窗棂边上,眼神直望庄璞的背影,时不时的发出讥笑,并偷偷的向他掷瓜子儿。 姑娘们也不管兄弟二人,她们拿出经书,摊开纸张,欲要抄文。可庄玳玩兴起,骚扰庄璞,未被搭理,他又扭头对姐妹们示意,叫她们一起抓弄,姑娘们“哼”的扭头,不愿参与。 庄玳抿了下嘴巴,将一小搓瓜子儿掷向曹营官,大意是要曹营官来玩弄庄璞。曹营官那时帮大奶奶摊纸研磨,正谦卑恭敬讨好大奶奶说话,被庄玳散打,惊了一声,红脸回桌,嘟嘟囔囔道:“玳哥儿,你再玩一会子,老爷来查你文章,你可有的说了。” 姑娘们听到,都笑了,却不催促他。 庄玳返身走过来,道:“此处并非学堂,又无先生主讲。老爷们无意巡查,只能看到我们表面,不能深入真理。我心宽不计较,要我改我改便是,主要是觉着为贤王赋文有些吃力,你们说,我们没见过醇贤亲王,如何勾其面貌气质?没与他有过推心置腹交往,如何抒发褒扬颂语?即便听得一二件他的功绩,论述起来,如何让人信服?所以,老爷看了我的文章,处处挑刺,不得入眼。” 庄玝道:“三哥哥,你直接跟老爷说不就完了。跟我们说不中用。我们又不是老爷。我们是抄佛经的女学生。专门渡你这种冤枉鬼的。” 说着,大家笑了。 庄琻扭头来赞庄玝道:“五丫头说的真是。我们如今做的这事儿,真是件实事儿,既能祈福,又能渡冤魂。他们两个该来感谢我们。” 话语刚停,庄璞走了进来,叹道:“我是冤啊!格律算什么鬼?要阿谀奉承一个人,套用前人华丽辞藻,好看难读,枯燥无味。再说了,醇贤亲王也不该我们议论,我可听说,宫里建造颐和园,他费了许多心力,也没见就此做出多好的文章来记录,可见做实事比做虚文得人心。皇太后才厚待他。” 庄玳道:“哥哥对醇贤亲王了解?” 庄璞道:“单建造颐和园那事儿,够了解了。你若不信,叫肃远来问问。” 说到这里,庄玳猛然惊醒,去把曹营官拉出来,道:“我让你去请肃远,你请了没有?” 曹营官委屈道:“哟,不是说得空的时候么?” 庄玳无奈,推开曹营官,又回到庄璞跟前,央求道:“哥哥,你跟我们说说醇贤亲王的事儿吧!我也好改进文章呀!” 庄璞摇头,想了一会子,道:“三海没有经书,经书里没有昆明湖,湖边没有万寿山;勃海不是海,滦阳位至上。清漪水不清,龙鱼游不停。奔走呼告求筹拜码,真是愁死老天,笑死世人啊!” 庄玳听得稀里糊涂的,不明白,道:“哥哥,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我请你说醇贤亲王的事儿,什么笑死世人!”未等庄璞解释,庄玳又转头去跟庒琂说:“妹妹,你最是聪明,你来解释解释。” 庒琂正执笔抄经。才刚她顿了一下听庄璞的说话,倒觉得他的言语风趣,句子灵动。庄玳来问她,她照旧书写,却回道:“我怎知道二哥哥表达的什么,我出生的地方偏远,没见过海没见过湖,只见过短命山,没见过万寿山。叫我如何解释?要解释,就把我拿出来当笑话解释,让你笑死世人好了。” 庄玳失望。 庒琂那话有敌意,有怨气。到底,说到海,她想到老家海边。 因看到庄玳失望,庒琂又改个笑脸来,补充一句,道:“我想起来了,都说宫里有一座巍峨的万寿山,是后宫玩乐的地方。” 庄璞道:“妹妹见闻广博,竟知道这些。皇庭天下,岂止一处万寿山,华清池妹妹可听说?妃子笑妹妹可听说?皆是祸国害民的劳力景观,说不上多能万寿。遮掩自己的耳目,愿意听这些好听的话罢了。”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妄言议论!不知天高地厚!” 这声音打断了庒琂和庄璞的说话。 众人听闻,为之一悚,庒琂更是瑟瑟发抖,执笔的手颤个不停,笔尖墨水,洒了一纸。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五章:千千结 是三老爷庄勤从楼下发来斥喝,声音洪亮,严厉至极。 楼上众人闻之色变。 俱想,二哥哥庄璞跟庒琂此番议论,必遭谴责。当下,个个相互交换眼色,尽显不安,等候老爷们传呼下楼。谁知没一会子,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上来。 老爷们没让他们下去,倒自主上来了。三老爷庄勤在前头,大老爷庄熹,四老爷庄耀紧随其后。等他们站到楼厅上,孩辈诸人恭敬举礼。 三老爷庄勤自上来后,冰冷的眼神未曾从庄璞脸上挪开,他狠狠的注视着他。诸人礼毕。庄勤引请大老爷庄熹在了桌边先坐,待与四老爷庄耀坐好,庄勤才出声道:“真是岂有此理,肚子没半点墨水,竟不知廉耻妄意议论。好是我们自家人听见,若是在别人面前如此大言不惭,够让人贻笑。我问你,昨日的文章,你可改好了?” 庒琂知道三老爷没责怪自己,倒句句责庄璞,自己显得有些愧疚。可见三老爷庄勤这副模样,嘴脸凶狠,她便想象着,就是这副嘴脸害死卓府满门。此刻,她勾下的头,稍稍的抬起,平视前方。 恰好,庄璞面红耳赤转头过来,与庒琂目光交接,此处有无奈,有羞耻,或许庄璞生怕庒琂小看了自己,他便昂起头对父亲庄勤说:“文章应如说话这般让人易懂。老爷让我改,我不知如何改了。” 庄勤怒道:“去!将你昨日作的文稿拿来!不知如何改,这半日的,我们来教你改!” 庄璞不动。 大老爷庄熹和四老爷庄耀熟悉这位侄子的脾性,瞧他那面目表现,多半不肯服管,此刻又有弟弟妹妹等人在,万一横起来,岂不是让他父亲面目无光?于是,二位老爷笑着劝一回,责庄璞一回。 庄熹道:“璞儿性子不喜读书,那投入军营吧,让你去戍边!到那些地方,你愿意跟天跟地跟树木花草说文章都使得。如今,你在家里,在天子脚下,得作应该作的文章!就听你父亲的,快快把文稿拿来吧!趁你四叔也在,一同评说,免得你觉着你父亲针对于你!” 四老爷庄耀也随声道:“很是!去吧!趁我们得空半日,议论两句。有你父亲在,正是进益的好时候。” 有了台阶下,庄璞才命贴身仆子财童去取文稿。 财童去了半日,在书架上没找到,庄璞借此机会抽身离开,自行去寻,到了那里,将财童骂了几句,实则泄火。可冤枉了财童赔罪受气。他父亲庄勤听闻,对余下二位老爷连连道:“看看,看看!自己品行不端正,还怪起他人来!他若再与弟弟妹妹们一处,早晚给带坏咯!” 庄熹和庄耀笑着安慰几句。 那会儿,庄璞把文稿拿来,不情不愿的递交到他父亲手里。 他父亲庄勤接来,粗看半眼,指着纸张上的文字,说这啊那的,大约点出几处地方的文字不对,又传给庄耀。庄耀看了之后,笑道:“文理是有的,只是美感不足。眼中无美,心中即当无感。无感怎能品悦?” 庄勤道:“此等俗辈,哪里能知道这些。”遂而让庄璞拿文稿大声念出。 庄璞不愿,他父亲又说:“自知粗俗,不敢言声。斗大的胆子却用来妄论他事,误导自家子弟!若放在古人前朝,你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庄玳听着,心里替哥哥不平,嘟囔道:“老爷严厉了些,哥哥也没说什么。” 庄勤举手怒指庄玳,道:“尔后我在亲你,此刻没你说话的时候。”看到姑娘们个个吓得如呆鹅,庄勤收住怒颜,换了个语气道:“我听闻你们的姐姐妹妹们有些才情,才同意让她们陪读几日。读书习学,有先生引道没错,可没有恰当良师在时,应借人之长,补自己之短,相互学习,相互进益。昨日,我看了你们两个作的文章,你大哥哥十岁时就作得比你们好百倍千倍。在姐姐妹妹们跟前,你们也不怕丢人的!” 庄玳就想为二哥哥平一句话,哪想到招惹父亲说这一堆。 大老爷庄熹见三老爷拿自己的儿子庄顼来作榜样,很是欣慰,拈须点头,道:“如今,你们大哥哥不行了,府上最看得重的只有你们两个了。别怪你们老爷严厉。若老太太知道你们的文章,比这严厉的还有呢。可要仔细上心了。” 老爷们平日里常常对人呼喝,极少时间这样说话。 庄璞见他们一句一段的,心也犯软,便抖开纸张,对着文字醒喉咙,大约示意诸人,自己要念文了。 众人会意,都屏气凝神,看着,等着。 庄璞咳完,稍稍环了一眼众人,看她们表情如何,再张嘴念手中作的文稿,只见他道:“感念都中先贤醇亲王,偶抒祭赋一篇,以表书写人之哀思,赋文如下:这位王啊,终其一生十分传奇,历四朝无人可及。听说,降生时,即是贵胄天王,七星北斗不如他,一代加郡王,二代内廷官,三代封亲王,四代总理天海地荒。 要说王的丰功伟绩,数不尽数啊,放眼军政外交抗衡,收眼天庭内苑建造,内外通天。啊!真是位了不起的王。难怪能享受世袭罔替天龙恩宠。 我们要仰望他!怀念他! 所以啊,我写下这篇祭文,言语说话不多,句句真心,字字真挚,苍天可鉴啊!” 到此,庄璞收住声音,不念了。 旁边站的弟弟妹妹们听得,已忍不住捂嘴笑。 大老爷庄熹和四老爷庄耀强忍着,只是点头。 庄勤早已气得脸色发黑,怒目快要迸裂了,见庄璞停音没继续念,催道:“没有了?” 庄璞道:“没有了!” 庄勤道:“我记得还有一句!怎不敢念了!” 庄璞重新展开纸张,昂胸抬头,如同颁宣圣旨,他朗声道:“最后一句是老爷们,我写得真心不真心?真挚不真挚啊?” 音停,庄琻和庄玝已憋不住了,哈哈大笑,随后,庄玳c曹营官c庄玢c庄瑗几个也随之笑出声。不笑者,只有庒琂c大奶奶两个。 庄勤甩袖子,伸手扯下庄璞手中的文稿,道:“狗嘴兔牙,文烂字臭,听之阿谀奉承,感之百般讽刺。此等拙字也叫做文章?” 庄勤越说越不给面子。庄熹摆手调停,道:“我看璞儿这文章,得大改。” 庄勤道:“说大改,那是老爷们给他面子了,须得重作。要字字斟酌,句句入情意才是真心。” 庄璞绷着脸听,一言不发。 再听庄勤牢骚责骂,边上站的庒琂忍不住气了,她面带笑容,稍稍走出半步,给庄勤端一礼,和声道:“老爷息怒,琂儿以为,天下字天下文,文字相同,词义不等,古今通用说赋文须得四六句,骈偶工整。古人总结是不错的,有辞赋c雅赋c文赋c律赋之分,皆表达不同的情理。这些分法,并未在一个朝代里出现,源头自楚辞而来,荀况之赋与宋玉之赋,有天壤之别,宋玉与司马相如,更难同比。赤壁赋怎可与洛神赋相提并论?洛神赋怎比阿房宫赋?二哥哥的文字,若说赋,我也赞同,若说不是赋,我不反对。只是说,祭文带赋,乃是抒发者的缅怀情感,况实纪录,二哥哥文里,这两点皆是有的。所以,琂儿以为,老爷苛责了些。” 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敲打人心。被敲得最重的当属三老爷庄勤了,被庒琂怼得哑口无言。 庒琂说完,心里久存的那股怨气,瞬息发泄完毕,精神极度舒坦快意。 庄玳等人不敢相信庒琂会如此顶撞老爷,也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番话语来,毕竟,涉及的才学理论过于庞杂。她竟寥寥数语,并论概括了。 当然,庄璞对庒琂的仗义执言,极其感激。此前因关先生的失踪,他迁怒于她,多少时日来,不曾释怀,如今庒琂坦言,庄璞对她日前所生的嫌隙怨恨,如今冰释了。 只见庄璞投去一嘴微笑,庒琂领会,也微微回笑。 这些,老爷们看得见。 好在四老爷庄耀表现出惊叹,岔开了这时的不堪,他赞庒琂道:“起先听说,镜花谢的琂姑娘通文墨,竟不知通得这么多。叫我意外啊!” 庒琂急忙给四老爷庄耀端礼。 庄勤“哼”的一声,大意是不满庒琂公然顶撞自己。 这里头的人,感觉到三老爷庄勤的怒气转移到庒琂身上了。大奶奶很是着急,频频侧头看庒琂,想给她点暗示,让其收敛锐气。可庒琂哪里顾这些,依旧春风满面,得意万分。 大老爷庄熹摆手道:“我看,还有玳儿的文章要追究,三老爷和四老爷先不忙去,再理论理论。” 庄熹是笑着说。里头确实藏有趣事。因此时,庄熹不想离开红楼,怕外头有宾客来访,自己又得去应对,既然三老爷和四老爷来了,借这个机会绊住他们,让多陪一会子。此是庄熹这番说话的真正意思。 本想转移话题,落到庄玳的文章上就完事了,谁知三老爷仍然不肯放过庄璞,道:“今日抖不清楚这顽逆儿,往下的都白说。既然你们的姐姐妹妹们是抄经书的,就下去抄吧,今日,我独留他们两个。” 说完,摆开脸面,不语,三老爷是要逐众人离开。 气氛瞬间凝重。姑娘们你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惊慌了c 庄熹和庄耀知庄勤的意思,便笑着对姑娘们摆手,意思是让她们下楼离去。 遂而,姑娘们小心翼翼的端礼,由庄琻领头,陆续下楼。 曹营官怕老爷们生气,自己不想受到牵连,所以不声不响地跟随姑娘们下楼。楼上,便只留下庄玳c庄璞兄弟二人及其贴身仆子。 至于后头楼上训斥什么话,改什么文章,众人不得而知。下到一楼,众人立马围住庒琂说话,都怪她顶撞言论不选时候,惹怒了老爷。 庒琂没反驳,只是笑笑,假意地显出些许歉意。呆了一会子,听到楼上传来阵阵斥责声,庒琂便对姐妹们道:“我头晕的慌,今日佛经你们先抄。我要回去吃药了。” 庄瑜和庄瑛听闻,赶紧拉住庒琂,关切地问:“姐姐去年的旧伤还不见好?” 庒琂道:“伤在皮肉,心有余悸。皮可平,心,偶尔难平,我的伤,有一时没一时的,哪能好那么快。” 庄琻以为庒琂因老爷训斥的话而生气,便说:“琂妹妹,老爷们训话,本不该你我插嘴的。你也不许小家子跟着置气。” 只的,庒琂就是置气。 眼下,庒琂回道:“姐姐说笑了,与我何干。我又不赶考读书,骂的不是我。即便抄佛经,也是你抄你的,我抄我的。不相干,何来小气一说。” 庄琻听后,红脸,咬住嘴唇。 庒琂轻轻端过一礼,跟三喜出门了。后头,大奶奶跟随出两步,稍稍拉住庒琂,庒琂挪开她的手,倾视一笑,没说话。 如此,姐妹几个及大奶奶目送庒琂倩倩怜怜的走出红楼,沿路出北府。 出了北府,道上。 三喜闷了半日,终于对庒琂道:“姑娘不必恼,要打要骂,看他们自己开心。姑娘何须替二爷说话呢。你瞧,大奶奶担心得” 庒琂冷冷笑道:“他人之父,长在岁上,心胸竟如此狭隘,倒不如我卓氏父辈宽怀。纵然活得千秋岁,又能如何?岁木枯荣,时代更替,就不准有新赋文了?” 三喜蹙起眉头,道:“姑娘说的什么?三喜听不懂。” 庒琂道:“你要是懂了,张先不必写千秋岁了。” 三喜道:“千秋岁又是什么?” 庒琂满脸的抑郁,听三喜这样问,忍不住“噗嗤”一声,捂嘴笑了,叹道:“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三喜笑道:“懂了,姑娘想起老家,海边织网打鱼,网上结了许多的结。是么?” 庒琂点头,口里却默默念着宋人张先的词千秋岁。词曰: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是的,此时时节,春夏交际了,此时心情,正是时候。 当然,此时,脚步也临近中府,快入寿中居了。 庒琂并不知道,今日提早下学回来,无神无意的走去寿中居会撞见仙缘庵旧人。 真是千千结,无头绪,恨难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六章:逢凶再遇 庒琂碰见仙缘庵的纯光实属偶然,也是心存有意。 在过去的一年里,每日每夜,她除了记住父母亲活着时候的光景,还记住仙缘庵伯镜老尼为她掩护死于刀下的情景。这些,历历在目,幕幕惊魂,午夜梦回时,常常被冷汗浸醒。父母的死,自己未曾亲历现场,不知血腥背后是否惊心动魄?可仙缘庵那场生死,那些争执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影影绰绰,让她挥之不去。 卓府全家遭殃,是歹人陷害,仙缘庵不测,则因纯光,纯光不也是害世的歹人么? 庒琂对家府的遭遇,她恨官府朝廷,恨庄府的不仁不义,对于仙缘庵,她恨纯光心胸狭隘,势力忘义。庒琂曾如此想:若有机会平仇,誓必千刀万剐这些人,以泄愤恨。 如今,见到纯光,恨仍在,可手中的刀呢?即便有刀,又如何出手?想想呢,自己身在庄府寻仇,满目的仇人日日夜夜与自己共生活,自己也没举刀雪恨呀! 或许,她自己不够狠,沉溺在儿女情长里面去了,沉浸在庄府温柔乡里不肯自拔了。 从北府回到中府,庒琂并没有直回镜花谢,而是徘徊在院中,考虑着要不要去给老太太说一声。毕竟,在红楼折芳桂失礼,公然与老爷顶嘴,这位老爷还是她过了大礼的义父。 此是大不敬呀! 庒琂心虚,隐隐的发起忧来,寄人篱下,总得有所顾虑。伯镜老尼昔日说过她:太这么伶俐,留哪里都不得长久。可见伯镜老尼很有远见,知道自己的性格与人不好相处,早早的给这句判言。 可惜,自己回回忍不住出口,招致祸端,事后又常常懊悔。 所以此刻,庒琂犹豫着找老太太,想说一说,好有个依仗。 跟在庒琂左右,看她静站,目光忧郁,三喜的心里很是疑惑,却不敢问,陪站一会子。寿中居忙碌进去的丫头婆子见主仆两人在院中,自然要端礼问好,相应的,也有投来怪异目光的,小声议论的。 人进人出,三喜有些不好意思了,别人端礼微笑,她便回一礼,帮着庒琂遮掩。 也不知过了多久,庒琂吐纳出一口气,决意道:“走!” 往台阶上走。 上了台阶是寿中居门外廊下,正要进去,见从廊下过道跑来一个丫头子,惊慌失措的,她看到有人从寿中居内出来,便抓来问:“兰儿姐姐在哪儿?”竟没看到庒琂一般。 庒琂看到丫头子惊慌模样,知是发生事故,稍稍侧身等候,没进寿中居。 这时,寿中居里出来的丫头回说:“兰儿姐姐出去了,找她做什么?” 那慌张的丫头蹙起眉头道:“哎呀!那赶紧叫菊儿姐姐来,竹儿姐姐在佛院传话,说老太太头痛又发作了,让把存放的药拿去。我说我来拿,竹儿姐姐说兰儿姐姐存的,找她才能要得到。” 庒琂听罢,心中紧张,急口道:“那你找菊儿姐姐也要不到呀!” 此话是真的,梅儿掌账银珠宝,兰儿掌管库房杂物,菊儿掌膳厨,竹儿则是三舍大头领。当下,寻药是得寻兰儿要。却说库房杂物归兰儿管理,账务珠宝等也放在库房,如兰儿不在,找梅儿最是恰当,何必找菊儿呢? 庒琂又道:“找梅儿姐姐吧,兴许她知道的。” 两个丫头听闻,犯难了,脸面露出些许不情愿。 庒琂会心一笑,大致明白她们的意思,梅儿嘴巴伶俐不饶人,多半是怕梅儿骂她们,才绕圈去寻菊儿。 庒琂再道:“我去找吧!梅儿姐姐在哪儿?” 丫头听到庒琂肯挺身帮忙,很是感激,从寿中居里出来的丫头转身,用手指指示,低声说:“梅姐姐在里头。” 庒琂笑笑,进去了。 入屋,果然见到梅儿坐在塌上,聚精会神的串璎珞珠子,手里拿一把剪刀,大约是串好,正要打结剿尾绳。 庒琂进来,因是情急,慌了口齿,道:“梅儿姐姐在忙呢?” 梅儿一惊,剪刀叉开了,闪失眼间,刺到了手指,只见她“哎哟”一声,珠子掉在地上,剪刀也落在榻上了。 血,猛然从梅儿的手指上冒出。 庒琂骇然,连忙冲上去,拉住梅儿的手压住,又掏出手绢给她包,还道:“罪过罪过!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梅儿原是疼呢,见庒琂这般关心和表现歉意,她忍住了,假意坚强无事,抬头笑道:“破点儿皮而已,我这人皮粗肉厚,不打紧。”遂而,将手绢拿下,递还给庒琂,“姑娘拿回去吧,这么金贵的手绢子沾了我的污血,白费了它。” 庒琂红脸道:“是我惊扰了你才招致流血,别说一张手绢子,就是要我赔一根手指头,我也没得话来说。”说着,又给包上。 梅儿没推辞了,只伸脖子往外叫人:“把我屋里止血的瓶子给我拿来!” 外头丫头听见,应了一声,去了。 没一会儿,拿来小瓶子。庒琂帮手倒药,将瓶子里的药粉洒在梅儿的手指上。 疼忍了一回,尔后,梅儿对庒琂道:“哟!姑娘不是在北府上学么?今儿怎么跑回来了?老太太在佛院里还没出来呢!” 庒琂猛然惊醒,道:“哦!是了!才刚我听说老太太在那边犯头痛,竹儿姐姐传话出来,让把药拿进去。” 梅儿听毕,脸色微沉,淡然道:“如今的药是兰儿蹄子管着,找她要便是了。奇了呀,老太太怎又疼了。” 庒琂看梅儿那神情,浮起一丝疑惑:老太太又疼?是什么意思?因不好问,只能道:“旧疾最难康健。我去年的伤到现在都还疼。因疼得难受才回来的。梅儿姐姐,她们说兰儿姐姐出去了,要是你知道老太太的用药放在哪儿,劳动你拿给我,我送去吧!” 其实,梅儿已起身下榻,听庒琂的话后,她定住身子,笑了一声,道:“也好!那劳动姑娘了。”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随手递给庒琂:“姑娘你看我这手流血呢,也不方便。不然啊,再劳动姑娘自个儿取去。” 庒琂欢喜地接钥匙,谢道:“该的。谢谢你了!” 梅儿垂眉低头,礼侧身子让庒琂去,嘴巴里还解释说:“库房在佛院边上,黑色那把钥匙是开门的,红色那把是开储物柜的,金色那把是宝阁” 庒琂听出意思来了,梅儿主管账务珠宝,这串钥匙一定有宝库柜的。所以,庒琂赶紧回身,迅速将钥匙解开,只拿黑色和红色那两把,其余钥匙全部回到梅儿手里。 梅儿不好意思了,道:“哎哟,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 庒琂没就钥匙的事儿再说什么,只道:“我拿了药就给你送回来。哦,对了,老太太平日用的什么药?” 梅儿道:“红纸标签上写有头痛两个字的便是。” 庒琂点头,迅速离开。出了寿中居的门,往廊下回廊走去,沿着廊下往里走,快尽底,有一处院舍,院舍大门紧闭,门边的墙上安有两扇梅花石窗,倒是通透,一眼穿过石窗,看到里面良木萋萋,花草繁盛,那树木花草后头又有一居屋所,屋所周围,烟雾袅绕。虽然隔离得远,但是这些烟雾对庒琂来说也熟悉,是佛香的气味。 庒琂知道,此处是老太太设的佛院无疑了。 那么,留在庄府的两位尼姑,那位纯光必定在里面了。 正用心往里面瞧,三喜忽然提醒道:“姑娘,库房在边上呢!” 哦,对了,自己是要来取药的。庒琂捏着钥匙,从混惑中醒神,抽身往库房去。 到了库房门口,拿出钥匙开门,很快就进入里面。因里头光线昏暗,庒琂瞧不清楚药物摆设在哪里,便四处探看一会子。她这儿看看,那儿摸摸,至于说看到什么,摸到什么,无非是各色宝物古董字画这些。 看了一会子。 三喜又提醒道:“姑娘,你看那大红柜子,顶上浸有药酒呢。” 好在三喜灵光,瞧得仔细。或许这柜子存放药物也未可知! 庒琂收住探看别处的眼神,将钥匙拿出来,朝大红柜子开启。 那柜,横跨一面墙,从左至右,共有十八扇折门,锁头安在门的中间。打开锁,往两边开柜门,稍是用力,两边的折门“哇啦”一声缩开了,如同拨开乌云一般,瞬息,一壁的格子映入眼前。 三喜惊讶道:“呀!真多呀!哪一瓶才是药呀!” 是的,这一壁柜,里头纵横竖格,每个格都置有物件,一目放去,井井有条,样样规整。稍细致观察,见每一扇门的后面是一类物品,因情急,庒琂不加细看,只寻放药的格子。恰好,药物所放之处,就在锁门的位置。可是,存放药物的位置有几十口格子,格子里头瓶瓶罐罐,皆贴有红纸,不知哪一瓶是治头痛的药儿。 总之,寻了许久。 梅儿说有“头痛”两字便是,可寻一圈下来,并无“头痛”标签的药瓶,有“痛”字标签的药不下十瓶,有“头”字标签的也不少,数下来有四五个呢,如“头油”c“鹰头丸”c“蛇头膏”c“乌头补气散”c“白门沉头”。 看到这些,庒琂心里急了,对梅儿的交代有些不满。不得以,她只能用排除法来择选。 排除来排除去,最终选择“白门沉头”,因为,“头油”想必是用于头发的,“鹰头丸”名字不像治头痛病的,“蛇头膏”过于恐怖也不像,“乌头补气散”自然是补气的药,独是“白门沉头”的“沉头”与头痛相近。 所以,选它了。 拿下来时,庒琂还是犹豫的,但是害怕老太太疼得紧,便道:“不管了!”又让三喜去把柜门拉合回来,自己亲自上锁。 完毕,转身离去。 出门,上门锁,钥匙交给三喜,让她去还给梅儿,并致上谢意。 三喜拿钥匙找梅儿去了,庒琂抱着药瓶子转去佛院。还没走到门口,忽然听到竹儿在那儿呼叫人。 庒琂快步走来,道:“姐姐,我拿药来了!” 竹儿见到庒琂,双手合十对天拜,一脸恼怒状道:“亏是姑娘了!我叫半日,一个人都没有,不知做什么去了!”说着,忙接过庒琂手中的药瓶。 庒琂并没松手,道:“老太太要紧不要紧?我进去瞧瞧吧!” 竹儿露出些许为难,道:“姑娘,你你先回去吧,有我在就行了。” 话音未停,两个身穿尼姑服侍的人从里头跑出来,慌张道:“姑娘啊,拿到没有呀?” 这声音,何止熟悉!那是噩梦中的魔音呀!庒琂的耳朵如同睡沉的人被巨响震醒,急眼看去。这一眼不看则好,一看呆住了。两位尼姑,她们身上穿的衣裳,不是出自仙缘庵还能出自哪里? 而那说话的尼姑,正是纯光! 兴许,纯光也看到庒琂了,只见她张大了口,眼眶极力睁开,黑眼珠子狠狠的凸出来。 正这时,三喜回来了,远远的叫:“姑娘,钥匙我还了!” 三喜怎能知晓,庒琂站在门口看到了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七章:伪善 这一幕,迟早会见到,不曾想再见是在这里,且是这样的情景。 对庒琂而言,是激动c亢奋,那些激动亢奋深处,隐埋着疼痛的仇恨。她的双眼含怒放威,清淡冷冽,微微地眯着。是的,在红楼折芳桂自己抑制不住情感,如今懊悔而来寻老太太护佑。眼前人纯光,与红楼里的三老爷有何不同?她的双眼微眯,嘴角违心地露出一笑,如同见到陌生人,淡然而羞涩,眸子在眶里游移闪烁,略是回避的意思。 此处,纯光才刚那些质疑,混惑,被庒琂瞬间的表情所迷惘了,难道这姑娘不是自己去年认识的那位?这庄府里明明有两个人很像去年在仙缘庵认识的人呢!天底下怎有如此相像的人?确实不可思议了。 纯光疑惑不止,庒琂正微微屈膝端礼,同时,稍稍侧头对小跑过来的三喜瞪了一眼,手中的手绢轻轻推送,飘在三喜前面,挡住她的到来。 三喜不知情,欲要惊叫,可庒琂又狠眼扫来。 三喜似乎感觉到有异样,她轻轻收住脚跟,缓身蹲下,捡起手绢。 当下,竹儿转头对纯光道:“劳驾仙姑进去帮看着,我立马就来。” 说罢,竹儿的眼神盯住庒琂,示意庒琂回去。庒琂不肯,道:“竹儿姐姐,我们西府也有规矩,我父亲和几位老爷跟哥哥姐姐妹妹们在那边,如今我来了,知道老太太身子不舒坦,成心不进去瞧,要是传出去,父亲和母亲可要怪罪我了。” 竹儿微愣。 庒琂入府以来,从未这般说话,特别的指出西府,并称呼西府老爷和郡主为父亲母亲。今日不知怎么的,竟如此出口。至于不让庒琂靠近佛院,是老太太的意思即便老太太在里头不舒服,竹儿也不敢冒然让庒琂进去,她怕老太太责怪。 纯光是听完庒琂说的这席话才转身走,一步三回头,满脸的惊讶,满心的疑忌。 看纯光去了,竹儿又对庒琂道:“姑娘,有我在,你不必过于担心。老太太只是坐久了的缘故。等吃了药歇一会子就好。” 庒琂再三表现要进去,看到竹儿为难,心想或许是老太太有意让自己避开。此处,自己这般做作,一则做给纯光看,二则做给竹儿看到底真进去了,恐怕不好面对纯光那尼姑了。 于是,庒琂给竹儿端礼致谢:“那,有劳姐姐了。” 竹儿扶住庒琂,道:“姑娘折煞我了。回去吧!”反手要去关门,关了一半,见庒琂没走,又隔着门缝问:“姑娘不是在北府习学抄经么?今日怎那么早回来了?” 庒琂不敢将那边发生的事告知,只说是身子不舒服是旧疾的缘故。竹儿吃惊,又将门缝开启得宽一些,安慰道:“姑娘都这样了,赶紧回屋谢着吧。等老太太好一些,我再跟她说。如姑娘需要什么药,尽管跟兰儿要,不要担怕什么,也不必不好意思。” 庒琂点头,垂目而应。 竹儿便不再多说,关门进去了。 听到竹儿的脚步声远去,三喜才向庒琂走来。到了跟前,将手绢还给庒琂,道:“姑娘才刚吓到我了。” 庒琂接回手绢,顺手拍了拍三喜的手背,以示歉意,又用眼神示意三喜返回。两人沿着廊下过道回寿中居门外。才走到这里,见梅儿站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扶在门框上,伸脖子朝里头说:“正的事儿你不管,自个儿浪去了,落下那么一摊子事儿,看你往后怎么跟人说。” 话语未停,见兰儿气呼呼的从屋里出来,道:“我怎么就浪去了?老太太要我去找枇杷膏,我挨个药堂去找呢!叫你的时候,你在哪儿?这会子老太太头痛发了,你没去,反倒怪起我来。你收着库房金银珠宝,不见得你能守一辈子,守到你自己手里。” 梅儿咧开了嘴巴,哼道:“各干各营生事,我管我的活儿,你管你的活儿,老太太需要到你这儿,你却不在,不找你的担待找谁?偏我们又同进一个库房里头,到底又要赖我了。就算你有天大的理儿,难道不许我说你一句两句的?老太太怪罪下来,你未必敢挺身而出,说你不在这儿听候!” 兰儿哼的一声,扭头进去了,声音却传出来,道:“不是说琂姑娘去了么?好在我们中府里还有琂姑娘这样热心肠的,不像有些人见着衣裳被风刮上天,睁着眼瞧,心里快乐极了,拍起手竟叫好呢。欢乐个什么劲儿呢?话说得好,都是一样伺候主子的人,没谁比谁高了谁一等,迟早都要出去的,何苦处处数别人的不是,好叫主家谴撵。你这份心思,天不知道,地早就知道了!” 梅儿瞪圆了眼睛,猛力拍打门板,撩起手腕,翘起兰花指,口里“你你你”,跨步入屋。到了里头,用更加犀利的言语骂兰儿。 庒琂立在门外看着听着,那两人只顾争吵,竟未瞧见,倒是看闹热的丫头子过来,稍稍扶住庒琂,示意庒琂去劝和。 庒琂没去,只是怔怔的站一会儿,等梅儿骂进去,她才启步走下台阶,向镜花谢回了。 回到镜花谢。 子素听闻脚步声,从里间走出来,当看到庒琂和三喜一脸忧郁,她怪道:“今日回来那么早,散堂了?” 子素在里间看书,如今手里还执一卷子。 庒琂没回话,慵懒神态,提裙走上台阶。三喜也懒洋洋的,扭扭摆摆随在后头。 子素下意识的走下来,扶住庒琂,一路进里间。 伺候庒琂坐下,子素又去倒茶,看她把一杯茶吃尽,才道:“你们怎么了?” 庒琂叹息一声,道:“没事。” 子素道:“你越发会撒谎了。没事的人能这样?”又对三喜道:“你说,你跟姑娘发生了什么?回来一脸的苦相。是不是那处地府的人灌你们孟婆汤了?” 听毕,庒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子素怪道:“笑什么?” 庒琂道:“姐姐怎么把北府说是地府了?真是的。” 子素道:“可不是地府了,亏你满腹诗书,竟不懂古人之词。” 庒琂愣道:“是何指意?” 子素捂住嘴巴,眼睛抬往屋顶,已笑得合不拢嘴,笑够了才说:“你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就告诉你地府的来历。好不好?” 庒琂嗔怪地哼出一声,白了子素一眼,道:“我把西府的人等罪了。” 子素听得,拍手道:“终于见你动手了。该!别说得罪他们,就是拿刀子指着他们,我也站在你边上。二回去北府得罪人,我跟你去。” 庒琂拍了拍子素的手,道:“姐姐!跟你说正经的。” 子素道:“我说的不是正经?平日里,你见我愿意去北府不愿意?就冲你得罪人这事儿,我愿意!” 庒琂痴痴的望住子素,心里满是感激。这处地方凶险,只有她对自己真挚如一了,上刀山下火海,想必她也愿意。 庒琂道:“姐姐啊,要是入险境,去送死。我怎能让你去?你不愿意去北府,我不会为难你的。再说,也没那么严重。” 子素道:“你叫我姐姐,这话没错吧?姐姐则是你将领了,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不说死而后已吧,至少不留瞠若乎后之遗憾。” 庒琂感动,眼睛里蒙起一层纱,笑道:“姐姐又惹我伤感。本没什么事儿,倒叫你说得跟出了什么大事儿一样。” 子素道:“说实话,你肯走出这一步,已不容易。不是我要逼你,你想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君子,我们是女子,挨过十年,就成老太婆了,哪里还有力气报仇雪恨?最可怕的是这里日日欢声,时时歌舞,待久了,会融化掉你的仇恨,你的抱负。所以,我老是催促你,你别怪我。” 庒琂点头,擦拭泪水。 子素又道:“我不说了。我们各自明白就好。既然得罪了人,就得罪吧,迟早都有一遭,快刀斩乱麻,早了早出去。” 庒琂再次点头,缓了一会子,道:“这是其一一件事。第二件事,是寿中居。” 子素愣住,道:“寿中居?我才刚似乎听到那边有人争吵,你们回来听见了?” 庒琂点头。 愣在一边的三喜接话道:“唉!是梅儿跟兰儿两个人吵架。不关我们姑娘的事儿。不过,我也好奇,姑娘去给老太太送药,不知跟竹儿姐姐说了什么,就变这样了。” 子素听糊涂了。 庒琂微微笑开,便把如何从北府回来,如何在寿中居遇见老太太犯病,如何向梅儿求助,如何送药到佛院,又如何撞见纯光,一一给子素说了。 子素听完,目瞪口呆。 庒琂道:“慧缘嫂子说得对,纯光留在庄府,养虎为患呢!我看到她那眼神,跟当初在仙缘庵一样,表面是多么的亲和,深底里不知藏有多歹毒的心事。” 子素示意三喜出去把门,三喜去了,她才说:“那你想作何打算?” 庒琂摇头。 子素道:“老太太留她在寿中居,不就是想保你么?” 庒琂叹道:“谁知道呢?这个府里,真要我信任的,只有姐姐你和三喜。旁的人” 子素道:“你不必说了。”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事儿看似简单,却叫人摸不清头脑。老太太主张个什么也不言语一句,好歹知会你一些话才好。她老人家遮遮掩掩的,你也遮遮掩掩的,到头怕是要出大事儿。光明磊落就怕暗箭难防。如今,敌友之间让人难以捉摸。要我说,找慧缘商量一下吧。虽然我心里装不下她,可是,仙缘庵经历,你们一同走过来,这事儿,你们两个得合力才得。” 庒琂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子素烦躁地叹息,说道:“我也不知道了。” 静了一会儿,庒琂改出笑脸,推了子素手臂,道:“姐姐,我的事儿说完了,你的地府该说了吧?” 子素白眼向庒琂,道:“自己的事儿够烦的了,还想地府。”便笑了,道:“阴曹地府!明白没?” 庒琂会心一笑,明白了。子素讽刺曹氏是“阴曹”,地府指的是北府。 两人正为“阴曹地府”说辞言笑,这时,三喜匆匆的跑进来,道:“姑娘,大奶奶来了。” 庒琂微惊。 子素示意庒琂坐好,她自己先行出去。 庒琂问三喜:“还有谁?” 三喜道:“就大奶奶,还有她身边的丫头蜜蜡。” 庒琂听后,起身,想迎出去,没走到帘子处,子素的声音在外面飘了进来,她说:“请吧!” 紧接,大奶奶和丫头蜜蜡轻脚碎步入屋,已走到帘子处。 相互端礼完毕,庒琂请大奶奶坐炕上。两人坐好,三喜知趣的去倒茶。子素在外头关院门,当下也进来了,她给庒琂示意外头院门已关闭。 庒琂这才说:“嫂子怎么来了?” 大奶奶笑道:“姑娘说身子不舒服,那边也没什么事儿,我就过来了。” 庒琂感动道:“谢嫂子关心。” 见两人这般客气言语,子素有些站不住了,咳出两声,伸手拉住三喜,道:“三喜,你去打两桶井水烧热,姑娘回来一身汗,得擦一擦。” 三喜的眼神露出些许幽怨,嗲声道:“过会子不行么?” 子素跺脚,一把拉住她,出去了,又传声音进来,道:“蜜蜡,你也出来帮一下我们。” 大奶奶听到这里,知道庒琂有话对自己说,便示意蜜蜡出去帮手。 蜜蜡出去后,大奶奶起身,走到帘子处向外张望,确定人已走远,才返身到炕边落坐,期间,几次欲言又止。 庒琂见状,笑道:“素姐姐就这样,嫂子莫怪。” 大奶奶道:“素姑娘的细心,比我强百倍千倍。有素姑娘照顾姑娘,我真的很放心,也很感激。” 庒琂伸出双手去拉住大奶奶的手,道:“嫂子。有些话,或许只能我们两个人关起门来说方妥当。你今日不来找我,我还思想着什么时候找你去。” 大奶奶讶异,楚目望住庒琂,柔声道:“姑娘请说。” 庒琂倾斜身子,伸长脖子凑过去,低声道:“我见到纯光师父了。在寿中居佛院门口。” 大奶奶骇然,道:“认出你来了?” 庒琂道:“我打马虎眼儿,说了些烟雾言语遮掩过去了。看她那神情,是在疑惑,未必敢确定我就是当日那人。” 大奶奶的手在抖,鼻息也颤出了声,少顷,道:“姑娘何苦去见她。我见了一回,跑落进水里,已够狼狈不堪了。这个人,我们能不见就不见吧。” 庒琂道:“只怕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老太太不能将人关一辈子呀!” 大奶奶道:“姑娘难道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庒琂噎语,哑口呆愣。 大奶奶口齿失误,连忙改道:“我是说,姑娘” 庒琂收起手,摆了摆,笑道:“嫂子的担忧我知道。这就是我才刚说的,你今日不来找我,我还思想着什么时候找你去。就为纯光师父的事儿。” 大奶奶点头。 庒琂又道:“我心里很乱,特别见到纯光师父,就没了主意。不知道往后怎么办了。嫂子跟她的时日多,可知道她有什么短处没有?我们想办法抓拿她的短处,或能留得后路。” 大奶奶微微摇头:“这法子行不通啊。姑娘在仙缘庵还看不明白?纯光为了仙缘庵的地位,挣个鱼死网破。这人,心狠手辣。” 庒琂道:“那我们真的没办法避开她了?我们要坐以待毙?” 大奶奶淡淡一笑,眼神迷离起来,道:“姑娘,你当是没见过她,不认识她就完了。作恶的事,我们做不出来,伪善,我们却能做的。如今我们是有身份的人,不是么?” 庒琂不解,道:“嫂子的意思是?” 大奶奶冷冷的道:“姑娘还记得我在仙缘庵时戴的那块金镶玉么?” 庒琂怎不记得?因为那块金镶玉挂坠,庒琂与纯光结怨,后来,纯光抢去卖钱给伯镜老尼做寿衣。现下,这块玉不知落在何处。 庒琂不忍提及,只是颔首。 大奶奶笑道:“那玉早就没有了。那是我娘给我的东西。丢了也好,当是前尘往事,不追忆它,尤在颈上,若苦苦追忆,枉费心神伤感,徒增烦恼。我的意思,就把纯光当做那块玉吧,丢在过去了。即便再见到她,姑娘是庄府的千金小姐,充满善意,身份尊贵,至于她,只是一介尼姑而已。” 庒琂道:“嫂子是庄府大少奶奶,也很尊贵。可是,每天晚上做梦,嫂子就记不得那夜的火光么?” 大奶奶倒吸一口气,眼泪掉了下来:“我怎不记得?我们三人从山上滚到山下,掉进水沟里,摸黑乱爬,逃出生天。我忘不掉,但是我想让姑娘忘掉。毕竟那是一段不好的回忆,充满血腥和凄厉。” 庒琂也倒吸一口气,她抬头看屋顶,眼泪哗啦啦的流。此处,触伤痛点,禁不住泪流啊!伯镜大师父死得很冤枉,不是么? 余下,两人静静的。 突然,子素走进来,对二人道:“老太太来了!” 庒琂和大奶奶听闻,惊起,赶紧擦拭眼里的泪水,准备出去迎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八章:鱼罪 大奶奶掀起帘子,让庒琂先迈步。尚未近外门,已听到老太太走上台阶重重的脚步声。此外,竹儿在她跟旁提醒仔细脚下等语。 庒琂二人到门口,正好见老太太临近。二人端柔沉礼,齐声道:“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的精神面貌显得困倦不已,她伸出颤巍巍的手,示意二人起身。 起身后,二人垂眉低眼上前接替竹儿的手扶住老太太,转脚起步入里间。 庒琂掀帘子时对身后的三喜吩咐,让她把软垫拿来。三喜去了,捧来一副西洋软垫,按庒琂的眼神示意,将其放在左边炕上。之后才扶老太太坐。 坐好,子素一改往日的冷淡,主觉地去倒茶。 茶毕,老太太舒心了般笑道:“畅快多了。”因看屋里的人过多,吩咐竹儿道:“人多发闷,你们都出去吧!” 竹儿勾头应一句,退后,向边上的人招手示意出去。三喜和子素见状,自觉的也跟着出去了。 余下。 庒琂与大奶奶垂立在老太太跟前。 大奶奶看到人俱是出去,屋里空了,有些站立难安,踌躇再三,她低声道:“那我也出去了。” 老太太叹息摆手,道:“你们两个坐吧!底下的人出去,你又出去做什么?” 此话,是要留着二人说事,也表明大奶奶是主子,并非底下使唤的丫头。 大奶奶露出窘象,很是难堪,皮肉笑脸轻轻拉扯数下,又稍稍侧头望了庒琂一眼。庒琂回视,暗暗地点头,指意她该留下。 于是,庒琂往炕边上坐,大奶奶则在下头的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等她们两个坐定,才道:“有些事我不说,你们大体也知道了。仙缘庵两位尼姑现今住在我们寿中居里,我这番打算为的是亭儿。数日以来,我支开府众,也对你们疏远了。论理儿,我不必如此。话说太过在意,必失大事。可我想啊,仔细小心,船能靠岸呀!风吹雨打不算什么,最怕狂风走石。当初你们入府,跟我说仙缘庵的经历,提到纯光尼姑。好在我那日去北府,截下来了。若不然,如今不知生出什么光景事呢。所以我说,你们得知道我的苦心。” 听毕,庒琂从炕上下来,大奶奶也起身了,一并跪在老太太面前。 庒琂道:“外祖母为我,为我们殚精竭虑,我让外祖母忧心了。” 老太太的手撑在矮桌上,支持着身子起来,道:“起来吧!没外人在不用这样。” 二人起来,归坐。 老太太和蔼神色望住庒琂,语重心长道:“我这般安排,你可怪我?” 庒琂摇头,道:“亭儿怎会怪外祖母。是亭儿不够注重,才刚去佛院,让纯光师父见到我了。” 老太太沉沉笑道:“无妨。竹儿丫头进来说你来过了,那尼姑诧异也是有的。我当时心里想,可坏了呢,没准儿相互见着了。可不是见了么?那又如何?且不说你如今是庄府的女儿,即便她们出去散播,一时半会子不能够的,我不正留着她们么?说不好听,我软禁了她们了。所以,不必忧虑。我过来的意思,一则宽慰宽慰你,二则跟你们说个通透。你大嫂子在,正好呢,也不用我再叫她来说。如今,都明白了?” 二人点头。 老太太又道:“今日之事俱未没发生过。你更不必往心里去。” 庒琂侧坐举礼,含笑道:“是。听老太太的安排。” 尔后,老太太问及今日为何回来这样早,庒琂不敢隐瞒,便把折芳桂遇见老爷们的事都说了。 老太太听了,沉默少许,之后道:“到底呢,也为你这事儿才让红楼重开。习学嘛,终究为难了你二哥三哥,他们不是仕途子弟的料。看他们吧,进益多少算多少吧!总之,我眼睛一闭,两腿一伸,与我无关了。可我有一句话要说,你们的姐姐妹妹们不知道仙缘庵的事儿,你们该遮掩就遮眼,与她们一道习学抄经,该欢乐即当欢乐。红楼不开,仙缘庵避不去呀。” 老太太的话没说得太明确,意思倒是那个意思了。无非是让庒琂既来之则安之,让她跟众兄弟姐妹一起在红楼,远避烦扰,同时,也让府中人不知其中底细。 对于老太太的用心良苦,庒琂感动万分。 因想起在折芳桂得罪三老爷的事,庒琂不安道:“可我早上出言不逊,让老爷下不来台。不知老爷生不生我的气。” 老太太道:“我告诉你,文人一向小心眼儿,他们这些酸文人,比正宗的文人还小气呢!不过,这有何难,要他开心最是容易,我教你一法子,你帮盯璞儿c玳儿用功,老爷就不会生气了。等晚一些,我让人做一道鱼,你送去西府,算是你赔罪。三老爷爱吃鱼。” 庒琂闻之,羞涩笑了。 到此处,老太太该说的重点皆说完毕,便起身说要回去歇着了。庒琂和大奶奶不敢挽留,左右手的扶她起身,送出门口。出去时,庒琂轻声地对老太太道:“我回来时,跟她们撒了谎话,说我身子旧疾突发才回来的。老太太要我晚些去西府,怕她们” 老太太拍了拍庒琂的手,道:“丫头糊涂,我是万能仙丹,能治你的旧疾。如今,不是好了么?” 几人笑了一会子。 老太太又说:“其实,竹儿丫头跟我说了,说你身子不爽。我也担心来着,可我到你院来瞧你精神气儿还好,不像那样。想必是在北府受气了。若非你跟我说实话,我还打算叫人去把北府的骂一顿。” 庒琂听后,感动之余,又觉着惊险,幸好自己坦白,不然老太太差人去北府责怪,自己更难以自处了。 老太太走后,大奶奶又坐一会子,加倍宽慰庒琂。庒琂如她那般,也宽慰她,道:“如今好了,至少老太太没对我们遮遮掩掩。我放心,你也要放心。” 大奶奶点头。 庒琂忽然想起,过这么久了没怎关心大奶奶的生活,故而问出口:“在东府还好?” 大奶奶凄楚一笑,道:“我很好,姑娘放心。如今,小姨娘那头是大事,跟旁的也没什么事。再者,我把大爷伺候好了,也就行了。” 话语间,可见她过得不如意,不安乐。 这一切,不正是庒琂造的孽么?庒琂很是懊悔,心里充满自责,此时此刻,纵然有千言万语歉意,多说无益,毕竟挽回不了什么了。 庒琂拿起手绢,擦了一回眼睛。 大奶奶见状,又笑道:“姑娘真的不必担忧,我很好。” 庒琂顺势道:“知道你好,我就心安了。只是感慨我们入府时那些情景,才多久,竟然这样了。” 大奶奶的脸上浮出一抹僵笑,可眼里已显出一层薄雾为了克制自己失态,她别过头去,狠抽一口气,道:“日后,我们相见的日子多了。” 庒琂狠狠的点头。是的,日后的日子多了,至少在北府,还有许许多多的日子。 然而,这不也是一曲悲剧?如自己来寻仇,却跟仇人裹似亲人如大奶奶不愿嫁却嫁了,每日强颜欢笑装作喜乐。 庒琂知她压抑。但凡正常的人,日日夜夜面对一个疯癫丈夫,如何顺意?再者说,她身份低微,在东府里,位置尴尬呀。 所幸,大奶奶没抱怨,也没显露。这印证了庒琂当初说的:慧缘是个能装大事的人,懂分寸。 大奶奶越是这样,庒琂的良心越受折磨。 大奶奶离开时,对庒琂道:“我从折芳桂出来的时候,老爷还在楼上训斥二爷和三爷,三爷把姑娘的话再重复说给老爷听,老爷生大气了,难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我本不想跟姑娘提及,但姑娘晚些要过去,得有言语准备才好。” 庒琂倍感暖心,谢了又谢。 大奶奶走后,庒琂把老太太来说的话告知子素和三喜,并叮嘱两人日后注意言行。二人遵听。午后用过点心,打了一会子盹,醒来时日偏西渐。三喜进来说,寿中居的菊儿来问何时去西府。 想必老太太特地嘱咐菊花做一道菜鱼,她是来讨问时辰。 庒琂听得,感到无比羞耻,她问三喜:“你怎么说的?” 三喜道:“我说姑娘午睡,等醒了才知道。” 庒琂道:“她还说什么?” 三喜道:“没说什么了说说等姑娘醒了再做鱼,怕做早了腥味重,肉也不嫩了。” 恰好子素进来,笑道:“何苦费心做,把盐腌在上头,做一条活咸鱼送去不就完了。” 庒琂道:“姐姐的心太硬了些。人家好歹是个朝廷官员,你是咒别人么?” 子素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着费心,怕你过去还讨不到好。” 庒琂心里也犯疑虑,平白无故的端一盘鱼去,三老爷自然知道她来请罪,可自己得有个说法不是?去年,为了讨好曹氏,做了一道鸡,最后还把曹氏伤到了,今日又是这种讨巧法儿,生怕重蹈覆辙。 庒琂哀叹来哀叹去,最终道:“我答应老太太了,就算我想反悔,也不能了!你们说,我端寿中居的菜去,然后说是我自己做的,这样会不会” 子素没好气的打断道:“那你自个儿做吧!” 子素通厨艺,做鱼难不倒她。当下,她这般说话,可见她不想参手,跟不想做鱼去讨好庄府的人,何况三老爷庄勤是害卓府的仇人! 庒琂道:“那我自个儿做。”说罢,让三喜去寿中居找菊花要鱼。 三喜去了一会子,用一口盆子装回一条鲤鱼,那鱼儿约双手摊开那么大,金麟红须,很是吉祥。 子素看了,冷眼道:“你敢杀?” 庒琂确实不敢,只好推给三喜。三喜拿出去,想了很多法子来弄死鱼,终究没得成。末了,叫着喊着来求子素。 子素不愿意帮忙,坐在门口廊下看书逗鹦鹉。 三喜求道:“素姑娘,你就帮帮我吧!” 子素道:“鲤鱼没杀你父母,你为何要杀它?你杀了它还吃不到它的肉,白弄这些功夫做什么!鱼之罪过,因它生之为鱼?” 这话说得很大声,故意让庒琂听到。 庒琂听了,默默不语,也没往心里去,她知道等子素发完怒火是要援手帮助的,所以,缄口安静,坐等结果。 唯今让她担忧,去了西府如何言说。子素说的没错,罪在人,鱼无罪,而自己与鱼有何不同?若自己是鱼,自投罗网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五十九章:坐爱亭晚 渐晚。 鱼已出锅。是一道酸汤梅子鱼,出自子素之手。 那时,子素推不过三喜的请求,应接下来了。她放下书卷,先进屋将庒琂臭骂一顿,之后,撩起袖子去厨房杀鱼。等庒琂难以为情地行至厨房,看到三喜帮忙生火,子素则在配菜桌上研裹调料。那鱼摆放在桌旁,似未曾死绝,尾巴还微微跳动。 庒琂立在厨房外的窗下,透过纸窗破孔往里窥看,她那影子印在窗上,子素怎没发现? 于是,子素手里忙乎,嘴里却这样说:“以管窥豹,岂能见全身?” 庒琂“噗嗤”笑了,隔着窗道:“我是以纸孔窥鱼,目光是短浅些,却也集中,专注看姐姐的手法。” 说呢,飘然转入厨内,撩起袖子,帮子素把盐巴c姜蒜等物放入碗中。 子素道:“可瞧清楚了?” 庒琂道:“就算我瞧百遍千遍,也学不来姐姐的厨艺。看姐姐这么做,倒觉得简单,真要我弄,必定弄不出来。” 子素笑道:“那你瞧个什么?” 庒琂道:“一孔之见,以蠡测海,将姐姐想象成我自己,便能瓮出一片天来。” 子素啐道:“我只说刘义庆的以管窥豹四个字,你就这般讽刺我,一孔之见怎么不说我心胸狭隘明察纸窗剪影之秋毫呀?东方朔的蠡再大也堵不住你的海口,净歪理邪说。难怪西府三老爷被你气到了。” 庒琂羞赧,嗲了一声。 子素道:“你出去吧,过会子熏得一身油酸味,过去了人家得嫌弃你。” 庒琂道:“就算我满身包裹瑶池香草,也未必招人喜欢。我帮姐姐的手吧!本该我来做,现让姐姐脏了手脚,我心里过意不去了。” 子素“去”再啐一声,道:“得了,别卖乖!我不吃你这套。” 庒琂莞尔一笑,走去对三喜道:“你出去打清水吧,准备着给姐姐洗手。这里头的脏活儿,我来做。” 三喜不依。 子素只管笑,末了,催三喜出去。余留着两人你说我往,将下锅前准备的东西继续准备着。 子素每一道工序,庒琂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若真详细记录这道菜的做法,庒琂也能粗细列出些步骤来: 略去杀鱼外,庒琂来时见子素在调制料酒,用的是寿中居存放的炎黄糯米酒作根,盛有半碗,加入五年陈酒三勺,另入镇海陈醋两勺,将之搅匀,数出九颗时新的红杨梅泡在里头。接着,拿出三枚山东大蜜枣去核捣烂,切入半块儿蜜饯柿子饼,一勺菠萝膏,再注入一盏竹叶清茶,茶水须是温的,停当,碗上蒙一层湿水纱巾。此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切姜片c蒜片放到另一个碗中,加入芝麻c枸杞c香菜叶子,拌进些许猪油。 此处尚未完结。她洗净锅,让把火烧旺,锅红透了,倒入猪油,油开了心花,先放入姜片蒜片等料,闷出香来之后加入八角c陈皮c香叶c白果,以小火翻炒。约过一会子,又加一回油,注入清水,煮至沸腾,出锅。这节,她称之为“煮头料”。 子素说:“鱼香不香,看这功夫了。火大了要烧糊,火小了沁不出味儿来。少了一点半点的料,香味便也不浓郁了。” 这般说,一切刚刚恰好。可见子素心里有算计,每一步每一料,心中有数。 庒琂心里暗叹:曾几何时,子素也是个大门户千金小姐,怎会这些旁门厨事呢? 有时,庒琂很是羡慕她,琴棋书画,她样样熟悉通学,诗词歌赋不在话下,才情兼并。不知日后谁人能娶到她?那真是三生有幸了。 如今,头料已煮好,她又去把鲜杨梅洗出一碗来。 是的,那是一碗黑黝黝的鲜杨梅,黑中泛红,跟南边老家种植的果子一样。可这里是北方,怎会有呢?还如此新鲜。 庒琂问子素:“这些佐料和杨梅,姐姐从何处得来?” 子素说:“佐料从寿中居挑来的,这杨梅据说外头上供,东府和北府留下一些,端来给老太太尝。我顺手拿了。老太太有苦心,我也有苦心,不知你明不明白?” 庒琂神色沉下,怔怔的看子素。是呀,南边的歌谣不是常唱么:梅子,梅子,生于南枝,雨后青绿,三月酸,四月甜,年年见,最相思。 子素见庒琂不语,心里很是高兴,觉得庒琂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那是提醒她不忘出处呀!子素道:“我们自个儿吃的自然要做正宗的才可口,给别人吃的,随便加什么柿子饼,蜜枣,我酸死他的口,虫烂他的牙。” 庒琂并没听到,思绪飘在旧时的回忆里。 等醒神过来,子素已将鱼和酒碗料子端到灶台上。 子素催促道:“把火烧旺些!” 庒琂听到,手脚紧张不已,胡乱找些柴投入灶中。一时间,那灶里塞满干柴,闷住了火心,滚出浓烟。三喜从外头提水进来,还没入门,已被呛到了。 她放下水桶,道:“哎哟,打开头看还以为我们屋里起火了呢!” 说着,三喜去把灶里的木柴移了些出来,又拿吹筒对里头吹,没一会儿,火起来了。 子素在灶台后面咳,等顺了喉咙,对庒琂道:“姑娘,你边上去吧,别给我添乱了。” 庒琂捂嘴鼻,笑道:“我要看着,吃不着,须看饱。” 子素不管她,等火烧旺了,将油放下锅,又把鱼放进去,过油煎着。略让鱼皮焦黄,放入头料,闷上两杯茶的功夫,最后放鲜杨梅,再盖上木锅盖。 要出锅时,子素忽然想起有一样东西没放,问三喜道:“鱼腥草的根怎没拿呀?” 三喜左右翻看,寻了一遍,跺脚道:“我竟忘了拿。等着,我找菊儿姐姐要去!” 说完,三喜如烟一般跑去了,过了一会儿,菊儿喜乐笑脸的跟她回来。 菊儿一进厨房门,赞叹道:“哎哟,我的姑娘!你们做的什么鱼,竟这样香。” 子素笑嘻嘻的,没往常那般冷淡了,道:“梅子鱼。”又对三喜道:“拿回来没有?” 三喜正要回话,菊儿道:“巧了,园子里的臭草被我挖完了,大姑娘那边的人去找没找到,知道我拿了,便来寻我要。见桌上放着,全拿走了。” 子素听毕,怏怏不乐,道:“赶着时候了。她们要那东西做什么?未必东府也做鱼?” 菊儿道:“说是表姑娘热病没好全,前些日子还吃这个,自然不能断。她们东府滚园里有,怕是被挖光了吧!虽说没你们要的臭草,也香得叫人流口水,真加那东西,未必有这样香。姑娘,教教我吧,明后日,我做给老太太吃。” 庒琂捂嘴笑。子素道:“那你向姑娘讨方法吧,都是她的主意。” 庒琂微愣,幸好才刚注意鱼的做法,不然此刻还应不到话了。于是,便把过程给菊儿说。菊儿听了,欢天喜地,也不久留,一溜烟的回寿中居了。 子素笑道:“油腥的东西,拜佛的人也吃?” 此话说的正是老太太如今信佛的事。庒琂听了,笑而不语。 当下,鱼出锅,在盘子里摆好,将盘子边缘的油滞擦干净,快手盖上盖子,予以保温。遂后,三喜拿来食盒,就此装入。 那时,日已西沉,外头金况况红彤彤的映一屋顶的光。 庒琂走到厨房门外瞧了瞧天色,然后对子素和三喜道:“天快黑了,怕要用饭了呢!” 子素让三喜找块热湿布来盖盒子,一面跟三喜说这样能保鲜保味,一面对庒琂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庒琂道:“姐姐跟我去吧!”求了几回,子素才答应。 尔后,主仆三人到西府。 见庒琂忽然前来,守门的婆子热心迎接,并告知说老爷c太太c姨娘及爷们c姑娘在晚亭用饭。 庒琂来庄府近一年,不曾知道西府有一处地方为“晚亭”。因而问那婆子,晚亭在何处。她还以为是一处别院,是用餐的厅房。谁知,婆子说,晚亭在西府承福苑西角。 那承福苑便是郡主居住的地方。 话说他人用饭时刻,最不该出现,那是失礼之最呀。庒琂知这道理。三人踌躇,进退两难。那时,见到庄璞从院子里头出来,一脸恼怒,湘莲尾随其后拉拽,终究不敌他的手劲儿力大。庒琂几人循声望去,正好看到湘莲被庄璞挥倒在地。 庄璞头也没回顾,忿忿道:“我滚我的,你何须来拉我讨没趣儿。” 他火势匆匆,眼睛里没有谁了,庒琂几人在门口生怕他冲出来撞到,略是侧身往门边站。转眼的功夫,庄璞风似的一阵冲出门口。 里头,湘莲倒在地上,还喊着:“二爷!你回来!”庄璞不听,湘莲又求庒琂:“琂姑娘,你快快帮拉住二爷吧!” 庒琂微震,酸楚地看湘莲,极其不忍,又羞难去追庄璞。 庄璞已往外走了,听到湘莲喊庒琂,他立住脚步,掉头又回到门口,对庒琂作揖,道:“妹妹还来做什么?赶紧回吧,免得撞上刀枪弹药,直的进去,圆的出来。” 庄璞那一揖拜,庒琂知道他原谅她了。她也回了一礼,笑道:“哥哥要哪里去?” 庄璞道:“哪里留爷,爷往哪里去!妹妹,我劝你别进这屋门,高着呢!仔细你腿脚勾不进去,即便进去了,得仔细脚下,里头满地是臭屎。” 说完,庄璞呼的一声,甩下袖子,道:“谢妹妹日前的说话。” 话语间,湘莲忍痛爬起来,已冲到眼前,她跪在地上,抱住庄璞的大腿,哀求道:“爷爷,你生气打我骂我都使得,何苦跑出去寻自个儿的气呢。你回去吧!” 庄璞用力抽出腿脚,可湘莲死死抱住不给他动。 庒琂和子素看不过去,来扶湘莲,出声劝和几句。 湘莲哭了,道:“姑娘不知道,爷这脾气上来,谁都叫不住,我不抱着他的腿,他的腿就没方向了。” 庄璞“呸”的一声,吼着湘莲快撒开,还用另外一条腿踹湘莲。 子素见庄璞这样蛮横,很是气愤,恶语道:“亏是大府门里的少爷,这般做作,放在外头岂不是叫人笑掉牙齿。”伸手拉住庒琂,“姑娘,别拉了。” 庄璞听得,狠狠瞪住子素。 湘莲抬起头来,怨望子素,道:“姑娘,你不帮劝就罢了,何苦给我火上刷油呢!” 子素哼道:“谁不是金身贵体?父母养育?门里门外的作践人,我看也只有这里的人才做得出。” 这话不止说庄璞,连着北府曹氏也骂了。是的,子素初入庄府,不也是这般待遇?而且比湘莲受的更加刻骨铭心。难怪她忿忿不平。 庄璞恼羞成怒,指向子素道:“你再言语一句!” 庒琂紧紧拉住子素,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又含笑对庄璞道:“二哥哥,我们子素也是好心,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庄璞冷笑道:“妹妹的口齿伶俐,妹妹底下的人也不差呀!” 庒琂脸色红辣,一时无言敢对。幸好这时,庄玳和庄玝及他们各自仆子丫头出来了。 庄玳先于其他人奔到庄璞跟前,他一手挽住庄璞的手臂,招呼庄玝道:“五妹妹,快些。” 庄玝上气不接下气的来了。 顿时,庄玳挽住庄璞的左手,庄玝挽住右手,底下,又有湘莲抱住大腿,任由庄璞如何动弹都动不得了。 随后,郡主赶来,来的当口,庄璞对弟弟妹妹们道:“今日天皇老子都拦不住我!你们赶紧收了手脚让我出去!” 庄玳叹道:“哎呀哥哥,这么晚了你出去吃什么呀!回去吧,今儿日子不一般呢!老爷吃两口酒说了就说吧,反正今日在红楼也说那么多了,咱们不在意就是了。” 庄璞欲还口,郡主已临近,她伸直手臂,弹起手指,直直的戳向庄璞的额头。 郡主道:“糊涂没规矩的蠢东西!你做错事,就不许你父亲说你?你是九世王还是藏天王?竟这般霸道!一句没说上脸就跑了,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爪哇国去了?”又呼喝身后的人:“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架回去!” 身后那些丫头仆子一哄而上,替了庄玳和庄玝的手,抱住围住庄璞,将他抬走。 庒琂c子素c三喜三人侧在门边,愣眼看着,心惊肉跳。 见庒琂在,郡主稍稍看了她一眼,庄玳和庄玝早已招呼上去了。 只见庄玳道:“妹妹多早晚来?这些人也不通报一声。”故而眉开眼笑,假意责怪守门的。 郡主则道:“既然来,就一同到里头用饭吧。”吩咐宝珠去添加碗筷。 庒琂端礼,窘态显出,小声道:“谢太太。”便从三喜手中接下盒子,“听说老爷喜欢吃鱼,今日下学得早,我们做了一道鱼来。不想来晚了些。” 郡主听闻,心中生出些许暖意,道:“来就来了,何苦费心思做这些。”又催庄玳道:“还不赶紧帮你妹妹提着。” 庄玳欢喜应了声,轻快地接过庒琂手中的提盒。 随后,庒琂跟郡主母子几人往晚亭去。路上,庄玳和庄玝悄悄给庒琂说才刚在那边发生的事故。 原来,白日里几位老爷轮番“教训”庄玳c庄璞兄弟,多半是些训人的道理,也提及作文章的学识。训完话,又叫兄弟二人写新篇,写完再修改。他们按老爷们的意思逐字逐句改呢。庄玳倒言听计从,庄璞不一样了,非要言说旧时文章晦涩难懂,必须要作新的,与老爷们争论“洋学问”和“白话诗”。大老爷和四老爷自然不好说什么,三老爷是他们的父亲,当头棒喝避不可免。将晚时,郡主差人去请老爷回府,说要在晚亭用饭。老爷们听到郡主传来话,便收住责骂,俱从红楼散了。 三老爷父子三人回到西府,早有人在门口等候迎请,说太太在晚亭摆好了饭菜。父子三人直去那里。才刚坐下没吃几口,三老爷又愤怒地把红楼的事撂出来说,郡主听得,只作劝言,并不责怪二子。 三老爷更气了,道:“平日骄纵,落到今日这副田地,倒是叫大老爷和四老爷见笑话了。这逆子二人还恬不知耻,得意满满。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晚亭宴还吃它做什么,何须祭奠于他?” 此处,有故事。二十多年前,郡主怀有一子,足月待要生产,有一日出来散步,走到这里,因天光暗晚,又来了一只乌鸦,不知怎么个惊吓法,郡主便就地滑了胎。出来的人儿,说是七星金蝉红包衣,带状元天命的。可惜没保住。夫妻二人伤心,因过于怀念“状元儿”,便将此亭题作“晚亭”,每年丧日之期,必来作个念想悼宴,久而久之,便变成西府独家家宴。庄璞和庄玳依稀听过这些故事,大约理解是父母期望他们有朝一日能成龙,或是以此鞭策他们吧。 郡主因早年丧子的缘故,而今倍加爱惜这两个儿子,没言语什么,只坐着听。谁知,庄璞脾气倔,又急,他父亲再辱骂几句便受不了,敌怼了回去。 庄璞对他父亲道:“朝起暮下,陈旧新盛,自然规律,老爷管住我一人,能管住天下人么?日新月异,人也该转换,不该迂腐守旧。” 听庄璞这般回敬,父亲三老爷如何能顺心?原本一肚子火,如今更怒不可遏了,叱喝道:“你胆敢说我迂腐?何为迂?何为腐?毛都没长全呢,用得你来教训你老子!滚!你给我滚出去!” 庄璞咬牙切齿,将桌上的晚饭摔下,道:“这便是迂!这便是腐!” 音停,庄璞迈步跑了。郡主又急又痛心,让湘莲等人赶紧将人拉回来。 这便是事情起落。 如今,庒琂随庄玳母子几人行至晚亭,远远看到亭子时,她心里想:此处是感伤怀子的地方,自己来送鱼,与景背驰,不合时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章:百鸟朝凤 晚亭正晚,大红灯笼高高挂。 头夜里,郡主睡前与三老爷庄勤商议今日家席,按往年这日晚亭挂的是白灯笼,因今年事多,郡主想换成红灯,冲冲喜气。庄勤让郡主拿主意。是的呢,常日以前,商议任何事,最终都是郡主裁夺?再说,庄府一年来发生诸多事,确实需要点喜庆。 此事商议结果:以红换白。因说庒琂入府,又挂名在西府做女儿,今年家席邀不邀她过来,庄勤说应该叫的。谁知次日在红楼发生争执,庄勤改了心意,回到西府见郡主差人去请庒琂,他硬生生的拦下了。 郡主获悉红楼发生的故事后,没表态什么话。若不是庒琂自主来西府,并说提了菜过来,郡主待她得是冷冷的呢! 如今,掌灯了,八角亭檐,八只红灯,散风扶摇,各灯的纸罩上暗描金鸾,随之风动,栩栩如生。亭立于一处水榭假山之上,远观,水中倒影比实景更为夺目,那灯笼的红亮融在柔波里,动动荡荡,水面上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庒琂已入座。 所谓家席,是北府主家人的家宴。正位上坐三老爷庄勤c太太郡主,左起坐有庄璞c庄玳c庄玝右下是凤仙姨娘。 庒琂入席,排在庄玝之后。坐好,有丫头子来添置一副金碗银筷。庒琂垂下眉目,不敢直视对面的大人,放眼看桌上,只见上头摆满了菜肴,丰盛程度不亚于统府大宴,山珍海味,瑶汁香酿,俱用华丽器物装载。有一奇特地方,在庄璞上头,空摆一副木碗木筷,似还有一人尚未入席。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庒琂心中想:别人家该有的都有了,我们自己做的梅子鱼,若放在上头,相形见绌,越发显得寒碜粗陋。 郡主向三老爷说:“琂丫头很有孝心,亲自做了一道菜。她知道老爷爱吃鱼,就给做了一道。” 自庒琂走来,入席,庄勤未曾正眼看她。 郡主说着,庒琂起身端礼。那会儿,子素和三喜打开食盒,从里头端出鱼盘来。尚未搁在桌,那股香味直扑向众人鼻孔。 庄玳显得活跃了,挥起筷子,道:“好香的鱼,要是早知道妹妹会做,先前想吃鱼就去镜花谢找妹妹做去。”此刻,他放纵了。 是呢,这地方是庄玳的家,在坐的是他的家人,他不必拘着礼仪。 而自己呢?庒琂心中泛酸,虽然听庄玳夸奖,但心里沉想其他。 庄璞倒是没动,虎着一张脸,视死如归之傲状。 郡主招呼众人动筷子,一面给三老爷夹梅子鱼,迎笑对他说:“尝尝,琂丫头的心。” 三老爷没言语。郡主将鱼夹入他碗中,他略低头,轻轻闻了一鼻息,尔后,扬起眉毛直把鱼盘盯着,却不动筷子。一会儿,他举起酒杯,自个儿闷去一口酒。 郡主嗔道:“菜没吃呢,酒便没断过。”便央庄玳c庄璞c庄玝三人劝父亲。 庄玝和庄玳出声劝一回,庄璞依旧冷坐无言。 凤仙姨娘见氛围怪异,笑道:“姑娘今日碰得大巧,既然来了,动筷子吧!别让太太老是招呼你。你也得让太太吃一口半口的才行。” 郡主含笑望凤仙姨娘,很是满意。 庒琂红脸,显露羞涩,颔首。她在拿起筷子之前,先端起酒杯,直直向三老爷敬,道:“日前是琂儿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无礼顶撞老爷。请老爷原谅。” 闻见庒琂的致歉言语,庄勤终于抬眼看她了。 三老爷欲伸手去接,可庒琂已把酒杯收回,道:“老爷身子要紧,这杯琂儿替老爷喝了。请老爷品尝梅子鱼。” 说完,庒琂眼睛狠闭,仰头灌下一杯,因吃得急,酒水没下喉咙,便咳个不止。 庄玳赶忙把茶水给她端来,与庄玝一同帮拍后背。 郡主嗔怪道:“喝不得就别逞能喝。你哥哥和妹妹就这般德行,全学老爷的坏毛病。”也是十分关心庒琂。 庒琂缓过气儿,再致歉,道:“我失礼了,请太太c哥哥c妹妹c姨娘饶恕。” 众人皆说无妨。 三老爷已动筷子品鱼,约是吃几口,道:“这鱼与常吃的不同,味道鲜美,酸中带甜。做得好,很入我的胃口。” 庒琂听了,心中极其高兴,忍不住回头望子素。 子素却冷脸,并无高兴样子。此处,庒琂回神想到,是了,子素将西府当仇家,怎会笑脸迎合?而自己更不应该迎合了。 于是,庒琂勾下头脸,小小的吃几口饭菜,余下听他们一家人说话。 三老爷开了话匣子,笑道:“往常,我总说食不言寝不语,今日,开个例,由得你们说。但我想啊,辜负这桌酒菜了。竟有人不愿意动手,口也不愿意动了。” 此话,直指庄璞。 庄璞知父亲的意思,他歪起脖子冷笑两声,道:“老爷,你要指责我,点名道姓的来。何苦用酸鱼来酸我。” 三老爷道:“你没吃过,如何知是酸的?别学人家葡萄没吃,倒先说酸了。等你真吃了好葡萄,再来说吧!” 庄璞道:“我本就不爱吃葡萄,是酸是甜,我不必关心。” 庄玳推了推他,示意注重言语,又眼神示意他拿筷子。 庄璞照庄玳的示意动起来了,粗粗鲁鲁,大夹子夹菜,大口吃饭,响嘴儿吃酒,俨然是外头逃饥荒的难民,没一副贵公子少爷模样。 三老爷叹道:“慢着点儿。没人跟你抢。” 庄璞嘴巴也不饶人,道:“滚出去之前,我得先填饱肚子,撑个三天五天,看能不能走到津都港口,我好渡船飘洋海外。” 三老爷听得,将筷子摔在桌上,沉下脸。 郡主啐了庄璞道:“没天地的逆子!不说话就吃吧,何苦这样气人,你父亲何时让你滚了,你自个儿心眼跟针尖似的,嘴巴这样紧致不饶人。” 庄玳等人帮劝一回。 大约看到桌上冷场,无人再说话,庄玳忽然岔开话题,另起一事,对庒琂道:“妹妹,我们这亭子改动过了,你可瞧得出来?” 庒琂没瞧出来,毕竟亭子不是她注视的重点,再则是夜晚,哪能看得清楚? 接而,庒琂抬头环一圈,之后摇头。 庄玳笑道:“太太,那我跟妹妹说道说道。” 郡主笑着点头,应允。 庄玝坐在庒琂旁边,拉住她,先庄玳之前说:“琂姐姐,别听三哥哥胡说,她杜撰编排的事儿多了,我告诉你吧!这亭子原有六个卷角,如今增多两个,成八角亭。” 庒琂顺势搭话,问:“为何要添加?”稍稍望郡主和三老爷一眼。 庄玳道:“妹妹可知道天下有多少亭?” 庒琂皱眉头,笑道:“汉书百官公卿表有说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c啬夫c游徼,想必我国朝都之外,天广地阔,亭子数不胜数吧!” 庄璞啃一只鸡腿,笑了出来,道:“呵,妹妹的学问没得说,别是遭了人的坏道儿。愿意问你这话的人,自然不是要这个答案的。如是这答案,还问你做什么?” 庒琂羞涩。 三老爷也笑了,对庄璞道:“那你来说。我看你怎么个说法。” 庄璞道:“我呀,不知道!亭子就是亭子,哪来这样多的学问,都是文人酸出来的。” 三老爷哼的一声,显得不乐意了,直把庄璞盯住。 这时,站在庒琂身后的子素咳出声来,音色清脆,道:“日常我们姑娘常说,古人云,地大物博,容纳天下人,可天下人却走不出十里长亭。亭多几多?无非就五个。” 三老爷快语道:“说来听听。” 庒琂很是担心,回望子素。 子素不以为然,道:“王羲之的兰亭c欧阳修的醉翁亭c白居易的陶然亭c杜牧的红叶亭。再么,还有岭南梅州的八角亭。” 子素说到最后,深深望了庒琂一眼。 庒琂浑身惊颤,子素提及八角亭,不就是指着南边老家? 郡主笑道:“四大名亭倒没说错,只是这八角亭是何来历?竟也入得排位。” 子素道:“来历也不浅,隆帝年间建造的,那亭子立于两江中端,观得天光水色,是一处观澜的亭子。原来有四角,后头改成八角了。并寓意说八面通八风,百事可乐,百鸟朝凤,有吉祥如意的意思。” 庒琂听毕,松出一口气。才刚提及梅州八角亭,还以为子素有意夹棒槌人,不料是借梅州亭恭维晚亭。 只见三老爷笑着点头。 庄玳拍手道:“素姐姐的八角亭说得妙。它跟我们家晚亭,如出一辙了。才刚我问妹妹,妹妹有意不说实话,反而说天下之大等言论来遮掩我,太不厚道了。” 庒琂谦卑道:“事实本如此,我也没说错。再说呢,我们府上这八角晚亭,是别处八角亭比不得的,何苦联带出来说。岂不辱没了晚亭。” 这话,狠狠的奉承三老爷。 要知道,晚亭名字是三老爷亲自取的呢! 子素道:“要说亭子八角,那是吉祥的构造。但凡仕途经济,有此亭镇坐,八面接风,百鸟朝凤,百事如意。” 郡主连连赞道:“很是很是!”主动斟酒,赏给子素一杯。 子素没接,推脱说不敢失礼,后来庄璞看她推得做作,便阴阳怪调道:“牙齿厉害的,嘴巴这般笨拙,连酒都不敢吃了。早先还那般厉害,我听错看叉了?” 子素怒目放光,狠狠的瞪了庄璞一眼,恭谦地接过郡主手中的酒,吃了。 之后,氛围就此松开,郡主领头说些家常的话。郡主知道一旦议论学习文章的话来,必定僵局,所以,看到三老爷有要说的苗头,她赶紧岔开话题。期间,还问庒琂这道梅子鱼如何做法,庒琂与子素轮番解释,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很是佩服。 饭后。 庄玝邀请庒琂去她闺房小坐,大约是讨教些刺绣c文章等事。才在那里坐没多久,庄玳来了,非要庒琂和子素将梅州八角亭趣闻再说给他听,庒琂不太深知梅州八角亭,子素却知道,便充当解说人,说了好一阵子。临近告辞回中府镜花谢,庄璞也来了,并且凶神恶煞的。 庒琂见到庄璞时候,心惊,并想:坏了,子素得罪了他,是要来骂人的。 谁知,事实并非如此。 :今日倩女传连载逾过100万字,感谢正版c盗版的看客盆友支持。 另外,友情推荐一部好书残阳路31号,出自作者蓝衣婆,这部书才情俱佳,故事悬疑不断,诡谲云涌。所以我想向正版看客,盗版看客的盆友们倾心推荐。 当然,支持正版,你看到的故事更连贯,没有漏字,没有情节删减,绝对原装! 倩女传c残阳路31号正版就在17,再次感谢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一章:明面儿 庄璞确实来找茬儿。 针对的人却不是子素,而是庒琂。 庒琂始料不及,因来西府时,二人在门口前嫌冰释,已得开朗,谁知转眼功夫他竟来责怪人。若论理由,只有一点,便是庒琂不该向三老爷致歉。而庒琂的苦衷,实不能跟庄璞言说清楚。 庄玳和庄玝两人被庄璞的言行举动惊吓住了,也替庒琂抱屈。庄玳自然是劝和为主,庄玝就不一样了,直勾勾地指着庄璞骂,说她二哥哥寻不到人撒气,就往琂姐姐身上来。因玳c玝两人联合,庒琂又不出声,庄璞很是无奈,最终愤慨而去。 这里头原也没故事,偏偏子素看不惯庄璞,追出门口,对他说:“敢问爷只知道欺负女子?爷欺负人我们管不着,可我们姑娘为了爷那档子事儿,到如今心里还亏欠着呢!” 庄璞转身回来,道:“你没说那事我还没来真气儿,今儿你倒先说了。我问你,是谁支呼人去找先生的?是谁指使的?是谁承认的?” 子素冷笑,道:“爷这什么意思?莫须有的罪名不要往我们姑娘头上扣!那我问你,你家关先生与我们姑娘有何关系?是我们姑娘亲戚?朋友?还是我们姑娘的兄长嫡弟?或是我们姑娘深仇大恨的大仇人?” 庄璞被问住了,哑然口,瞪住子素。 后头,庄玳和庄玝兄妹出来拉她,劝她少说几句。 子素不依,依旧道:“无亲无故,无仇无怨,我们姑娘为那般?还这么劳心劳力劳神劳肺的替你周全。你不感激罢了,还如此污蔑侮辱人,我是没见过有这样的爷们儿。” 庄璞横了,抬起下巴,道:“怎么着了?你算老几呀!” 子素白了他一眼,沉沉的说:“老几不清楚,老子的道德经我却知道。” 庄璞哼的一声,拂袖转身,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因见庄璞愤怒离去,众人松了一口气。庒琂还责怪子素道:“好好的你参什么言语呢!二哥哥也没说我什么。” 子素狠狠叹出一口气,蹙起眉望庒琂。庒琂一脸难堪,左右不是。末了,对庄玳和庄玝道:“也晚了,不知老太太用饭没有,我回去看看。” 这话唐突。庄玳和庄玝知道庒琂实在没话说。 说着,庒琂先出去了。 后头,庄玳和庄玝追出,挽留了一阵,最终也没挽留住。庄玝吩咐敷儿去拿灯笼,好叫庒琂主仆三人挑灯看夜路。 这夜,庒琂辗转难眠,满心想着子素怎变成另外一人了?昔日的她不是这样的呢!主仆三人回到镜花谢,俱未对话。三喜去打水给庒琂洗脸,子素回自己的屋里,一直没出来。等庒琂上床,将要灭灯时,子素进来了,对她说一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是的,子素说的没错。 但是,自己有选择么?庒琂心里默默的言说。 从子素这句话里可看出,子素自家道失事后经历许多事,因经历多了,人性也就变了自己不也那样么?只是身份别位,与子素不同,许多话不能像她这般随意冲口而出。 接连几日,除了三喜说几句话,再有屋檐下的鹦鹉学舌几句,镜花谢里便没其他声音了。庒琂自那晚之后,好几日不去北府红楼,推托说身子不爽。期间,庄玳和庄玝来瞧过,庒琂只躺在床上,不肯见。后来,庄玝去北府,把这事儿跟其他姐妹说了,其他人听后,自然不敢冒撞来打扰,这事便如此搁着冷着。 于是这日,大奶奶按不住担忧来探视。 庒琂谁人不见,听三喜报说大奶奶来了,她便出来见。 二人见面,如旧。 大奶奶看到庒琂满身心愁倦,心疼极了,道:“姑娘保重才是。” 这话的意思,庒琂你还有重任在身,不能作践身心呀! 庒琂听闻,眼泪一掉,道:“嫂子知道我的。看得太重,落的就空。我也不想这样。可如今,倒是觉得腹背受敌,喉卡芒刺,动不得,吐不出。” 其实,大奶奶并不知道庒琂去西府发生的事,庄玝只跟她们姐妹说,没传达到她耳朵里。她之所以过来,是因庒琂多日不去红楼,依稀听到说她身子不适,这才来。 眼下庒琂这样说,大奶奶还以为寿中居的纯光乱她心神。 于是,大奶奶安慰道:“总有解决的时候。姑娘何须担忧太多,远远在北府,几不相干,无妨的。” 庒琂听这话,也觉着有道理,她跟庄璞c子素有矛盾,一旦去北府,远离子素,庄璞在那里也不好说什么,到底是几不相干了。 大奶奶又说:“实在烦心,那到我滚园来,我那边也僻静。” 庒琂感激,淡淡笑着。 大奶奶见这样的情景,知庒琂不肯移步,也没再邀。约坐一会子,想起怎没见子素,便寻望了几眼,本想开口问一句半句,又想子素对自己心存意见,思虑一会儿后,没问。至此,大奶奶告辞。庒琂让三喜送出镜花谢。 出了镜花谢院门,大奶奶问三喜:“喜姑娘,姑娘怎么了?” 三喜摇头,不肯多言,只是很和气对大奶奶端礼,说一句:“奶奶有空儿,多来走动走动。我觉着奶奶跟姑娘说话,姑娘略安心些。” 大奶奶听完,疑疑虑虑的点头。随后,三喜回去了。 从镜花谢出来后,大奶奶没出中府,转脚往寿中居走去。此时,正是午后,老太太午睡该起了,她来中府,不去见她反是失礼了呢。 在寿中居门口,看到有个丫头子挨在廊下打盹,她随手将她摇醒,问她:“老太太午睡醒没?” 丫头猛醒,吓出一激灵,撮眼揉目,看到是大奶奶,赶紧起身相礼,回道:“近几日老太太都没午睡,先前去佛院,这几日头疼只在屋里,让两位仙姑过来陪。如今还在里头说经。” 大奶奶听闻,显出一脸惊色。此处,她莫名而来,可不是叨扰老太太清修了?她点头对丫头道:“那你忙着,我先回了。” 说着示意丫头蜜蜡下台阶。 还没等她们走下台阶,寿中居里走出两个人。晃眼看,竟是纯光和她徒弟普度。 纯光也见到大奶奶了。 大奶奶不敢无礼,稍立足,侧身给纯光端礼。 纯光回佛手礼,眼睛直直逼视大奶奶。 礼毕,大奶奶转头继续行下。 纯光追出来,道:“女善人留步。” 大奶奶心中震颤,不由自主止步。 纯光走下来,正对面看她,笑道:“女善人面熟,我们可在什么地方见过?” 大奶奶神色浮出些许紧张,道:“见过一回,那日在北府,我们不是见过么?” 纯光疑惑道:“真是像我一位旧人。” 幸好,蜜蜡出言了,道:“菩萨师父,这是我们奶奶。我们奶奶没怎么出门,怎会见过你呢!” 蜜蜡自然要维护自己的主子,尼姑说自己主子与她见过,不就是说主子心不定,爱往外跑么?若没往外跑,怎与陌生人相互见过?另外,这处地方是寿中居,尼姑说这话,说句不好听的,会让大奶奶站不住脚,抹黑她的品德和身份。 大奶奶虽然不知蜜蜡这样想,可她说这些言语很合她的心。 于是,大奶奶松动了神色,笑道:“菩萨师父见过善人千千万万,其中有与我相似的不足为奇。女娲造人,总会造出个神情相似的予以配对,或配为一众。” 纯光依旧不死心,道:“奶奶可知道仙缘庵?” 大奶奶怎不知道?那处地方有太多故事了,她永生难以忘记,可是,不能说知道,也不能说不知道。思想半分,回说:“听老太太说过,却去过。” 纯光眯着眼睛从头到脚打量大奶奶,道:“真的太像了。”笑着又道:“还有一人也极像,不知我是否眼花,近期总看到过往的旧人。要说那两位旧人,也是奇缘啊!外头官府在找她们呢!” 大奶奶心里暗道:这尼姑心眼贼恶,百般试探。 尔后,大奶奶假意不知道尼姑说什么,道:“我公公也是朝廷大官,真要抓什么人,我公公拿刀子去抓,没有失手的。” 原想借这样的话击退纯光。 可纯光不领受,笑道:“那正好呀!那两个人极恶呀,目无善佛,酿造大祸端。唉!如今想来,也是一段孽缘。不过,要是奶奶哪日有缘见到这两人,也得惊奇。世上怎有如此相像的人!” 大奶奶对纯光的怕,自心内而外,因在仙缘庵处处被她压着,今日回想,心有余悸。这会儿,听到提及仙缘庵旧事,又听闻官府要抓拿,她便乱了神色。 丫头蜜蜡瞧出大奶奶神情不对,赶紧道:“菩萨师父,你说什么呢!我们奶奶也是个善心的人,不是恶人。” 纯光对蜜蜡道:“罪过罪过,我并非说奶奶,而是说旧人。因见你奶奶长相与之相似,多说几句而已,请姑娘不要见怪。” 蜜蜡不理她,快手扶住大奶奶,示意离开。大奶奶的手臂微微颤抖,蜜蜡感觉到了,她想:多半是尼姑出言无礼,惊吓了大奶奶。 看着大奶奶走,纯光还想追问说话,谁知竹儿从屋里出来,一声叫住,道:“师父,老太太想看你抄的那卷佛经,劳驾你回佛院取来。” 纯光依依不舍望着大奶奶出去的背影,应答竹儿道:“请稍等。”便叫普度一同回佛院。 大奶奶走出中府门口时,听到竹儿叫住纯光,觉得十分庆幸。她知道纯光绝对没死心,若非有人绊住,兴许要追出来呢。如今,大奶奶一手撑在槐树上,粗喘大气,脸色惊变如土质。 蜜蜡见状,紧张问:“奶奶怎么了?” 大奶奶摆手。 蜜蜡又道:“那尼姑太无礼了,胡说些话来吓唬人。我听了也被吓唬到了。奶奶不要听她的。” 大奶奶缓了一回,转身过来拉住蜜蜡,道:“无妨。我只是站累了。” 蜜蜡点头,继而扶住她往东府回。 路上,大奶奶心里琢磨:纯光留在庄府必种大祸呀!对琂姑娘不利,对庄府也不利。 因又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她如今是东府大少奶奶,是将来的主子呢!庄府一旦不保,她怎有未来?安居在外头的父母如何有仪仗依靠? 大奶奶越想越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二章:*食味 次日晨早。 大奶奶与庄瑜从东府到北府折芳桂应卯入学抄经。路上,大奶奶悄悄的示意蜜蜡前往镜花谢,想知会庒琂来北府一趟,将昨日遇见纯光的事给她禀明。因纯光不止怀疑那么简单了,还出口威胁。 蜜蜡一径来到中府,后拐向镜花谢。到了里头,见子素在廊下喂鹦鹉,遂而问及琂姑娘等话。子素冷冷淡淡的看她,少许才回说琂姑娘去北府了。 是的,庒琂想了一夜,觉着大奶奶头日的说话没错,只要去了北府,几不想干,在那处地方抄抄经文,落得个清净。所以,一大早就赶去了,也没给子素言语半句。子素听到脚步声,略追出来看一眼,才知道庒琂去北府。 蜜蜡知悉,匆匆赶回去告知大奶奶。 谁知,大奶奶在北府门外已与庒琂汇合,相互间有了说话。 蜜蜡见大奶奶和琂姑娘见面了,当是没去过镜花谢,识礼知度往边上站。 眼下,众人在门口聚合,等六姑娘和七姑娘到了他们才一道进去。期间,庄璞c庄玳c庄玝三兄妹来了,玳c玝一如此前那般热情活泼,只是庄璞见到庒琂,显得十分不屑,哼的一声,先夺步进门,早早往折芳桂去。 这些,庒琂看到,听到,自然心中不好受。好在其余人爱围着她说话,多少能散开心中的郁闷。 没一会儿,六c七姑娘到了。众人往折芳桂去。由于庒琂与西府三兄妹有过不快,所以今日来相互见面,各自尴尬难当。一路走进,庄玳主动找话,庒琂反而有意避开,往大奶奶边上齐步。 此刻,庒琂慢下脚步与大奶奶并行,庄玳识趣,往前走开了。 大奶奶笑着对庒琂道:“三爷爱跟姑娘说话,姑娘不搭理他,想必他惹姑娘生气了。” 庒琂摇头,也回笑道:“并非我不搭理他,太过亲近反而不知要说什么。” 大奶奶再羞涩作笑,不说这事儿了,她四下游移目光,侧望是否有人近跟前,见无人,才低声道:“昨日从姑娘处出来,我遇见纯光师父了。说来也是巧合,哦原本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没想到遇见她了。” 庒琂一震,脚步更是放慢,转头盯住大奶奶,道:“我听说她一直在佛院里。我猜老太太想这么关住她,难道嫂子你进去了?” 大奶奶摇头道:“没有。我是在寿中居门外头见的。里头的人说老太太身子不舒服,让她到屋里讲经。兴许讲完了出来。要提早知道,我还不去呢!” 庒琂担忧道:“说什么没有呢?” 大奶奶神色忧虑,微微叹息,之后道:“不止认出我,还认出姑娘你了。” 庒琂惊道:“说及到我了?” 这话问出,脚步已停止。 大奶奶正要回答,走在前面的六姑娘c七姑娘招呼:“琂姐姐,大嫂子,你们忒慢了。赶紧的。” 因有人招呼,庒琂不便再打听,只疑疑惑惑朝大奶奶示意个眼神,赶脚向前去,与庄玝c庄瑜靠近同步。 庄玝看二人追来,开玩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远远的避开我们。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竟不给我们知道。” 大奶奶脸色染红。 庒琂回道:“没说什么。五妹妹拿我们来打趣了。有事怎会避开你们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不是?” 庄玝娇俏一笑,尔后嘟嘟囔囔骂庄璞小气等话。大奶奶从庄玝言语里听出她们之间的矛盾了,故而道:“二爷平日性子开朗直接,多半是玩笑话罢了。琂姑娘也不介心这些。” 庄玝道:“嫂子跟琂姐姐时日长,知道琂姐姐的为人。我们二哥哥跟家里人相处,不如琂姐姐了,二哥哥把我们当做陌生人,苦大仇深的。我最看不惯他。平日心情好,爱你爱得跟什么似的,心情不好呢,对待草芥蔽履一般。难怪子素那么生气。” 涉及到子素,大奶奶不敢吭声了。 庄瑜跟在一旁,却道:“听说子素姑娘很有学问。我们折芳桂开堂,少她在,我觉得可惜了。琂姐姐要是愿意请,替我请她来。” 庒琂微愣。是的,子素的才学在自己之上,她若是真来折芳桂,众人未必及她,可她如今的脾气赶在庄璞之上了,请来之后,那两人怼起来如何得了?再说,子素对北府有过节,如何请得来? 庄玝听庄瑜那样说,道:“四姐姐,你想多了。素姑娘不会来的。” 庄瑜道:“为何?” 庄玝哀叹道:“换做你我,也不来。”用眼神示意说话。 庄瑜看庄玝的眼色,似乎明白了。 当下,众人已走到红楼门下。 门口。庄琻c庄瑛姐妹候在那里,远远见到众人,招呼道:“还不赶紧的,早饭那些馒头长霉了。” 庄玳先行冲上去,摆出一副鬼脸逗庄琻,庄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庄玳跨入门,道:“二哥哥吃了?” 庄琻回头道:“他把饭碗端到楼上去了。我说在楼下吃有人收拾着,随时可以添加,楼上弄的脏得不得了。他不听,我说一句,他就骂我说:你们家干净,我吃个馒头就脏你们北府了。哎哟,你们听听,我敢说谁什么呀!这里都是你们的家,我才是外人了。” 庄玳嘿嘿笑,已进去。 后头,庄玝c庄瑜等人迎笑来。 庄玝道:“二姐姐,你骂得好。替琂姐姐出气了。琂姐姐不谢你,我替她谢你。”说断,给庄琻行了半礼。 庄琻推道:“哎哟哟,你少来。赶紧进去吧!”一面推庄玝和庄瑜进去,一面拉住庒琂的手,道:“妹妹身子好些?” 是呢,庒琂有几日不来,说身子不舒服。庄琻等姐妹从庄玝口中获悉真实情况,其实是庒琂跟庄璞闹矛盾的缘故。如今再见庒琂,庄琻不敢提及矛盾的事,以免生出尴尬,招人不喜欢。 庒琂感激道:“谢二姐姐关心,已无事。搁了几日没来,你们的佛教都抄几遍了吧?” 庄琻道:“经文没抄,跟那两个冤家对文章,对诗。我脑壳都对疼了。今日你来,好好的对一对,让他们休战一日。”忽然想起老太太头疼,故问:“老太太头痛,见好没有?” 庒琂摇头道:“老太太每日礼佛,不怎要我们去见。我听说这几日养着。过来时我还想去请安,那边说她已经去佛院了。” 庄琻“哦”的应一声。 庄瑛道:“真是奇,老太太头疼让人措手不及,信佛也让人措手不及,想都想不到。” 姐妹几人说说笑笑进一楼厅内。 里头,桌子上已把早点饭菜摆放齐整,豆酱馒头,各色咸菜,还有汤羹水果,很是丰盛。虽然摆满一桌,也能看得清楚上头有四个家府的碗盘。如六七碟子烧金的,是北府的,四五碟子青花瓷碟是东府的,三四个白瓷碟碗是西府的,三四个虑了釉晶莹剔透的碟子则是南府的。这些,各府提早送过来。 往里深究,各府的大人俱想,不能由着北府担当全部,自己孩子在这边,理应有份子在才合适,此处是人情道理。所以,按老太太之前的意思,除开出银子外,这项是她们各自心意,私下的意思。曹氏也默认,没推脱客气。 现下,庄琻照顾得很周到,食物来自各府,却不按各府的摆,而是打乱着放,颜色缤纷,食物形状各异,看起来很是和谐c悦目。进来后,庄琻继续招呼:“赶紧坐下吃。吃完了我们去楼上把昨日没做完的诗再续一续。” 庄玳坐在那里吃着呢,听闻后,蹙起眉头对庄琻道:“二姐姐,今日你站我这边还是二哥哥那边?” 庄琻白了庄玳一眼,道:“我站在我这边,你们自个儿站着吧!别拉我。”一面说,一面给六姑娘c七姑娘饶豆酱。 昨日,兄妹几人作诗。为何要作诗?里头自然有故事的,因说兄弟二人做祭文,老爷们看了几回,又批评说无文采可言,让他们拟几首诗词入内,格律还要工整。兄弟二人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去想,写了一稿又一稿,总不满意,这才动员姐妹几个放下经文抄写,进入作诗的讨论中。而庄璞依旧认为新诗比旧诗好,说出通天的道理,庄琻很是赞同他的话,所以昨日站在他那边。庄玳不同了,守旧一些,文章作起来没多大新意,规规矩矩的,其余人倒跟他站一队。今日,庄璞来北府,当头说了一些话冲撞庄琻,故而庄琻才对庄玳说这一句。显然,庄琻是生气的。 庄玳得不到庄琻的力挺,转头问庒琂:“琂妹妹,你肯定站我这边的。我不用问。” 庒琂并不知他们昨日作什么诗什么文章,也不知站队这事儿。庄玳莫名其妙说着,她反而觉得是有意笑话自己跟庄璞矛盾了。 因此,庒琂沉下脸面,没应答,随意吃了几口东西。 庄玝坐下来时,笑道:“我们西府的白碟子最显眼,白白净净的。” 庒琂看那白碟,确实白白净净的,心里却想:外白内黑,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还有人不以为耻! 总之,吃早点,庒琂一筷子都没碰白碟子。庄玝和庄玳注意到了,只想是庄璞的事让庒琂生气了。 众人吃停当,庄琻招呼下人们来收拾,尔后让上三楼。 到了三楼,却不见庄璞。其余人东探西看,议论着二哥哥去哪里了。庒琂也稍稍环望。那会儿,庄璞的声音从角落发出来:“别闹闹!我用功着呢!”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书架柜子角落,庄璞瘫坐在地,脸上盖着一本书,书名是道德经,他的旁边,搁放一盘子馒头并一碗稀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三章:岁月青葱但有时(上) 没人敢去招惹庄璞。 直至午时,外头的人传说锦书姑娘来了。众人大悦,都说来得正好。此处,正好的意思,一是她们跟庄玳议论文章韵脚,争得没个上下,恰好需要个外人来调和;二是庄璞仍在角落里坐着,格格不入。锦书来,既可评说文章,又能催促庄璞习学。 可是丫头子说,锦书姑娘跟着太太们瞧四爷去了,此刻在东府。众人为之叹息。 中午点心用完,略是歇息一阵,各自人等趴在桌上打盹。庒琂心里欠欠的,不好意思待在屋里,毕竟庄璞在角落处,还时不时将拿下来,唰唰的翻几页,不知是真看还是假看。面对庄璞,庒琂总觉得他在挑衅,遂而蹑手蹑脚往栏杆外头,躲避去了。 刚落脚在栏杆处,目光未曾放远,大奶奶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只见大奶奶的手轻轻搭在庒琂肩膀上。 庒琂微惊。 大奶奶道:“姑娘应安一会子神,蓄蓄锐气,午后最是乏人了。你来半日了,精神还这样好。” 庒琂笑,扭头看屋里,姑娘们有打齁声的,有呓语的,有睡着了还玩弄纸笔的,睡姿倒还周正,独自庄玳很不同,四脚八叉躺在椅子上,哈拉流了一下巴。 看了这一眼,庒琂低声对大奶奶道:“我不敢睡,免得你见我这样而笑话我。” 大奶奶也回眼去望,捂住嘴巴笑了。 少顷,大奶奶道:“姑娘,你睡不着是不是因我晨早说的那事太突然?” 哦,对了,晨早,大奶奶说及寿中居里的纯光。大奶奶说纯光提到庒琂。 庒琂从才刚轻松的神色转变紧张,道:“那尼姑想做什么?” 大奶奶摇头,道:“无论她想做什么,也由不得她。姑娘切记,不要与之相撞。我还是那句话,能不见即当不见。看老太太怎么处理吧。” 庒琂道:“可我总在寿中居和镜花谢住着。屋檐上下,不沾雨水不结蛛网,不能够的。若是她有非法之心,早早我们做打算才好。我也看出来,这么一大家府,要为我这个外来人作保,想想是可行,真落到实处,嫂子觉着能关她一辈子保我无虞?不说一辈子长远,等我把事弄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仇怨光复,也需要长短时日,尼姑留在这儿不切实际,且有大风险。何况,她这样当面与你说话,可见心里有八九分认识了。” 大奶奶点头。 庒琂又道:“寄人篱下,出事免不得钳手钳脚,我实是无可奈何呀。”因而伤感一回。 大奶奶随之叹息,道:“姑娘放心。我们一路走来不易,自然不会让尼姑坏我们的事。” 庒琂凄楚道:“到如今田地,我已觉得十分对不住你了。倘若因她坏了事,我希望不要牵连到你才好。嫂子,即便你嫁入庄府,我并没把你当作仇人。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联诛。这一年来,我也想通了,到底惩处是该惩处有罪之人。” 大奶奶极其感动,握住庒琂的手,久久不能语。在她心里,庒琂是她的恩人,光是带她逃离仙缘庵那个地方就是一份天恩,到庄府后,自己那样背叛庒琂,庒琂还如此厚待于她,并舍身救命,可见庒琂对自己真心实意。 大奶奶的感动便在于此。她想了一会子,对庒琂道:“姑娘,再不好,如今也好过一些。北府太太对你有成见,你我心中共知,没划破脸相安无事,那就借此地方避开寿中居也好。” 庒琂轻轻点头,注视着大奶奶。庒琂心中想呢,慧缘识大体,成大奶奶后,更知深度了,也更温柔了,又百般怜惜她的遭遇。 因庒琂的目光太过专注,大奶奶有些惶恐,稍稍垂下眉目,细声道:“姑娘放心,与你不相干的。” 庒琂想是她安慰自己,慧缘在镜花谢时,常常这样安慰人,成大奶奶后,这性子言语也没改变。 谁知,大奶奶今日的话有深意,只是如今庒琂未察觉。此是后话。 两人躲躲闪闪,低声说这些事,恍惚神间,忽然两只手伸了过来,一手搭在庒琂肩膀上,一手搭在大奶奶手臂上。 二人被那手惊吓住了,轻呼一声出口。 那人是锦书。 锦书睁大眼睛,迅速抬手捂住二人的口,笑着回头侧望屋里人。 屋里的人,依旧酣睡,没被这忽然的动静吵醒。之后,三人相互端礼,锦书悄声对二人说自己跟家里人来玩,原是西府太太邀请她母亲,她母亲知道东府添了爷们,捎了礼物来,就去见一回。 锦书道:“我看了你们四爷,粉嫩粉嫩的,长得乖巧。我抱了一回便舍不得放。东府里太太说,等满月你们拜了祖宗才取名字。我就奇了,孩子生下之前,名字没拟么?为何等到满月才取名?” 庒琂和大奶奶都是外来的人,自然不懂庄府的规矩,此处,只微笑摇头。 锦书又说:“我心里喜欢他,也心疼他。那么小一个人儿。”手势比划着,笑道:“那日老太太送金锁是吧?那么大一枚金锁,如今套在他脖子上,我看压着辛苦。我说‘何苦让弟弟的脖子肩膀辛苦呢?’,我母亲把我骂了一顿,这才过来的。不然,如今还在那边玩呢。” 自从小姨娘生产完,庄府的太太们常常去瞧,今日这府端样补品,明日那府送个小儿衣裳,后日又送老虎帽小花鞋。姑娘和爷们也去探看一二回,逗留的时间不长,照个面,大约看清楚孩儿的模样,仅此而已。因小姨娘不肯放手将孩儿送出给众人长时间看。 如今,锦书的观察比姑娘们和爷们还要仔细,可见庄府对外人无戒心,对自己人倒是疑虑万分。 锦书见二人不言语,道:“我出来的时候还听说,你们大老爷原本想给四爷落名字,又说老太太有了,大老爷不敢擅自裁定,老太太指着一个让叫。你们猜叫什么?” 大奶奶和庒琂摇头,直咕咕望住锦书。 锦书笑道:“我在外头拦一个丫头问:‘你们爷怎还没名字?’,你们丫头说‘老太太说爷承了琂姑娘的吉祥,说要取名叫折桂。你们听听,四爷要真有名儿了,不就是姑娘的功劳了?还叫庄折桂呢!” 说完,锦书呵呵直笑。 庒琂深深地看住锦书,心中惊叹,她这等美貌,又是有文墨肚量的人,怎言语起来不像大家闺秀呢?果然古人说得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与庄璞是一挂的人,两人才这么亲近。 遂而,庒琂稍稍侧眼看屋里角落处。那会儿,庄璞已把书拿下,露出那面俊秀的脸,那明晃晃的珠华美目半眯半开,直射她们这边。 庒琂赶紧拉了拉锦书的手,示意锦书回头看。 锦书不知情况,俏皮地拉住庒琂的手:“你们太过小心了,名字可以议论的,不算失礼。要是庄璞知道了,指不定跳起来议论一番,声音比寺庙的钟声还大呢!” 言语当下,庄璞拿起书用力掷过来,正好打在锦书的后脑勺上。 锦书哎哟一声,连忙回头,扫视一遍,没看到谁人醒来,个个睡得跟死猪一般。因气不过,锦书别开庒琂的手,转身进厅,也不管谁的桌子,急是用力拍响。 睡觉中的众人闻声,俱是惊起。 锦书哪里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她抬起手指指着众人,装恼怒相,道:“真是明枪易躲,暗剑难防啊!竟在人背后袭击我,你们的心忒黑毒了些。不管你们是谁,我全生你们的气了。” 说着,假意要下楼离去。 还好庄玳眼快,连忙去拉住,又呼唤庄璞:“哥哥,锦姐姐来了!”呼了几声,庄璞才假装醒来,揉眼打哈欠,一脸懵状。 庄琻也是懵的,伸懒腰走来,挽住锦书,道:“你不是在东府么?怎一眨眼功夫就飞来了,我还在做梦呢么?” 这话把众人逗笑了。 庄璞也忍俊不禁,“噗”的笑出声来。 锦书听到那声音,有些怀疑是庄璞所为,便大步过去,道:“庄璞,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庄璞尽是笑,站起来伸懒腰。 锦书得不到回应,走到栏杆外头,捡起那本书,见是,笑了,讽刺的说:“读再多的有何用,如此之不道德。”说完,将扔到楼下去了。 庄玝落井下石,拍手道:“锦姐姐扔得好,是二哥哥的书。可姐姐你为何要扔了他的书?” 锦书道:“才刚我跟琂姑娘和大奶奶说话,他冷不丁的发一冷箭来。这么说,还真是他。”因而向其余人端礼致歉。 庄璞冷言冷语道:“叽叽咕咕,不让人歇息了。换作小子们,我早扔下楼去了。” 这么久,庄璞才真正说一句话。 锦书原本没打算生气,假意罢了,如今庄璞说这些话,实是招她冒火。当下,她不似才刚那般表现了,黑起一张脸,提起裙子,真要走了。庄琻、庄玝、庄玳等赶紧去拉住,好声劝慰。 锦书一句不应,执意要走。 庄璞哼着小曲儿,往栏杆去,当是不见,很是惬意的模样,他趴在上头,小曲儿声调越发大声。 庄玳道:“哥哥,你给姐姐道个歉吧!你没事儿扔人家做什么?好端端的人家没招惹你。” 庄璞回头一笑,止住小曲儿吟唱,斜眉歪嘴道:“张锦书比我还会玩,你们别给她骗了。她这是要下去捡道德去了。” 锦书“哼”的一声,推开庄琻和庄玝,真下楼了。庄琻见她生气,赶紧追,其余人趴去栏杆处看。一会儿后,庄琻对锦书拉拉扯扯,不给她走,是挽留的意思。 出了一楼门首,锦书走到书掉落的地方,她一脚抬起,踩在书上头泄愤,踩数脚见没烂,她又蹲下捡起,转眼间,她昂起头对上面的庄璞笑,笑得比庄璞还开怀。 只见锦书笑得灿烂,跟没事儿一样,谁注意到她的手势?那葱白玉手微微翘起,十纸拈住书,接着,听到“呲呲”几声从她指尖传来,被她撕个零落。 庄璞看得,跺脚道:“张锦书,你撕了不是我的书,是撕了你的道德!有种你上来撕给我看。当我面撕,我便服你! 听毕,锦书抿嘴咬牙,捏住剩余半部的书蹭蹭的上楼了。 庄琻跟小鸡崽儿一般,紧跟不舍。 到了楼上,锦书真真当住庄璞的面,一页一页的撕,声响一页比一页大。庄璞瞪大了眼看着,一言不发,或许,已被吓得哑口无言了。独是庄玝拍手叫好。 正闹得不可开交,丫头从底下上来报说:“太太和篱竹园的姨娘来了。” 因丫头来报,锦书才停下手中撕书,而留在手中的,只有书页之皮,其他所有,已粉碎在地。 庄璞顺情形道:“正好,我找太太告去!” 说毕,庄璞撩起袍子下去,如十几岁的孩子一般,那身影脚步极其天真。 庄琻和庄瑛姐妹两拉住报话的丫头,问:“太太来做什么?那篱竹园的来做什么?” 丫头摇头,说不知。 那刻,曹氏和娜扎姨娘等人已临楼脚下,庄璞正献殷勤作礼,与曹氏等欢声笑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四章:岁月青葱但有时(中) 按往常,楼上的姑娘们得下楼来给太太见礼。 今日,因见到篱竹园的人来,庄琻不肯动,诸人当然不敢越步犯庄琻的气头下楼,她们俱是站在栏杆边上看。此处细微,兄弟姐妹知道怎么回事:庄琻与篱竹园的意玲珑不合,仇人相见,格外眼红。 楼下。 庄璞并没有将上头才刚发生的事告诉曹氏,只是按往常礼仪下来见礼,说些旁外话逗她开心罢了。论到底,是庄璞借故离开楼上,免去尴尬难处,毕竟锦书撕书,太不给他面子了。 曹氏见庄璞下来,以为众人随即也来呢,言言笑笑跟他说几句,并稍慢下脚步。等了一会儿没见人,曹氏就问庄璞,众人在楼上刻苦?庄璞说弟弟妹妹们极其刻苦,自己都赶不上他们,这才赶下来的。因这,逗得曹氏笑仰了头脸,谁知,头脸仰天,看到众人站在栏杆边上呆望。 曹氏笑脸僵住,眉头紧皱,疑疑惑惑问庄璞:“你弟弟妹妹日里读书抄经是站着的?” 庄璞殷勤劲儿可见一斑,主觉地挽住她的手臂,道:“太太,要不说懒惰的人一个模样,刻苦的人千千万万,千千万万不相同呢。那刻苦的恩啊有火烧眉毛,有悬发刺股,有鞋内铆钉的,她们这处叫做,不留神当即跳楼。谁敢疏忽呀!一个个要考状元,男状元女状元的!” 曹氏一听,觉着孩子们太过于专注了,有些许担心,侧头对庄璞道:“璞儿啊,这可危险了。出点血没得什么,万一掉下楼来,腿脚折了,女孩子嫁不出去的!你赶紧去让她们进去。” 庄璞闻之,噗嗤大笑。 言言笑笑进了一楼里厅,因说娜扎姨娘挺着肚子不好上楼,曹氏让庄璞去知呼众人下楼来,她说有事与众人相告。庄璞不愿上去,只说:“太太,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他们用功,何苦让他们来呢。我传话便可,不怕麻烦的。” 曹氏侧头看了一眼娜扎姨娘,欲言又止,微微叹息一口气。 这时,锦书下楼来了,气呼呼的模样,可到了曹氏跟前,不得不装一副欢喜面貌端礼。礼毕,将剩余的书皮子塞进庄璞手里。 曹氏见状,怪道:“锦姑娘这是做什么?” 锦书道:“太太,璞二爷跟我打赌,谁能啃玩一本诗书,谁就是状元文曲金星。我认输了,瞧,好好一本书,他真啃了。喏,只剩下一页书皮了。” 曹氏低头看那书皮,“哎哟”的惊几声,又伸手去拈起来看,道:“多好的书呀,啃它做什么?又不是书虫子,还吃得这样齐整。” 这话将锦书逗乐了,庄璞斜着眼睛咕咕望住锦书。 曹氏似看出有些异状,咳了几声,将书皮还给庄璞,尔后拉住锦书道:“姑娘。你常来才是好,帮我们盯着,璞二爷才进学进得入心。” 锦书羞涩道:“太太哪里的话,我不来,璞二爷也是入心的。楼上的姑娘们还有三爷都不是他对手。他自个儿厉害得不得了。要不说,望尘莫及怎么来的?一溜烟的飞下楼来了,我们追都追不上,神儿还没反应过来呢。” 曹氏听来听去,才觉得是他们相互闹矛盾了,便示意丫头子上楼请姑娘们下楼。丫头子才转身,待要启步上楼。忽听到一阵噔噔的脚步声从上头传来。没一会儿,庄琻领头,已走到一楼楼梯口了。 除开庄琻,其余人俱向曹氏端礼问安。 曹氏招手,让她们过来。 其余人听招呼,独庄琻没动。 曹氏嗔怪眼色勾住庄琻,又望一眼娜扎姨娘,指挥丫头们道:“把椅子拿来给你们姨娘坐。没见挺着肚子站着么?” 丫头子去端椅子。 椅子到了之后,意玲珑懒洋洋的伸手扶住娜扎姨娘坐下。 曹氏道:“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习学了。爷们用功,我是知道了。老太太布置抄经,你们抄了多少?拿来给我看看。” 庄琻这才道:“太太别看了,经文抄好,摞成卷,捆绑好了的,等着搬去寿中居给老太太呢。二回再有抄好的,我们给太太端去,太太想怎么看都成。何苦巴巴的来看,不就是那么几个字么?” 曹氏厌烦道:“瞧你们二姑娘那嘴巴,跟洋人炮火走眼儿似的。”深深叹气,道:“今儿啊,你们也看到了。我不多说什么了,往后些日子,篱竹园得跟你们一道习学看书,涨知识。” 余下人很是惊讶。 庄琻冷笑道:“跟着我们抄经?哎哟,这可是苦差事。异域外邦的人能看得懂我国字样?太太,谁的主意呀?”说着,飘然过来,讽刺地勾了娜扎姨娘一眼,又白了意玲珑一眼。 曹氏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二老爷的意思,也是老太太的意思。承我们琂姑娘的吉言,东府添个宝贝,我们家老祖宗老爷也希望再借个吉祥映个宝儿,多少眷顾一下肚子里的。” 这样说,众人明白了。 曹氏又道:“你们读书都知道有四个字,说叫什么耳濡目染是与不是?也好,顺便搭上你们学堂,让诗书经文教育人,学学做人的道理吧,你们教导教导,我看极好的。所以,我怕她们自己过来说不清楚,我就送来了。都听清楚了?” 庄琻执拗道:“哎哟,太太,不清楚。” 曹氏哼的一声,转手拉住娜扎姨娘的手,道:“今儿起,姨娘在你们这儿读书,听学。不为别的,就让肚子里的爷能提早习学。明白了?” 众人点头。 原来小姨娘生产后,因说新生子没名字,老爷们聚去寿中居请安,向老太太讨要示下,要给新儿定名,老太太主意“折桂”二字,说借庒琂的吉言。可大老爷不太乐意,又不敢顶撞。二老爷见这样的意思,帮打圆场,推着说等满月了再定也不迟。因二老爷发声,老太太便把篱竹园娜扎怀孕快临生产拿出来说了,让他屋里人注重保养,说到最后,东府新生儿名字没提了,却成北府篱竹园专场论事。老太太说:“儿在娘胎,自幼教育,方成大能。你瞧昔日在宫中,但凡成皇有位的,在他们生产前,妃子们花了多少心思呀,读书写字以此教育。可见人家一开始就比咱们起得早,难怪人家的位置高。要我说,东府的不论,北府的还没生产,趁这个时候,去红楼再借个风,大人通些文墨道理,小儿也提早入世。我觉着甚好。”二老爷庄禄听悉,连连答应,回来后却忘记给曹氏说了。这日,锦书母女几人来庄府做客,去了东府看产妇和小儿,曹氏等几府妯娌也在呢,后来议论起小儿的名字,众人说了一阵子,因锦书说了一句话,被她母亲责怪,这才来红楼。锦书走后,曹氏跟了出来,原想跟锦书拉近关系,帮庄璞把脉把脉,有提亲的意思,却不及锦书脚步轻盈,跟了一段竟跟丢了。恰撞上二老爷。 二老爷很是生气,怪曹氏一日日出入不带眼睛。 要知道,二老爷不待见曹氏,说这些话自然随口。曹氏没生气,只说:“张府的来了,老太太让我操心些。为何呀?还不是为璞儿的事儿。” 二老爷庄禄道:“人家西府没追呢,你北府的追什么呢?就算是我们儿媳妇,你做婆婆的能追到手?兴许人家璞儿没看上人家,多少年了,见有进展没有?拎不清眼神不好,尽听老太太瞎安排。” 曹氏道:“不听老太排,难道由着璞儿长成跟你一般?” 二老爷气道:“那成啊,听老太排着。你啊,再上心办一件儿。” 二老爷想起老太太日前吩咐的事,就是篱竹园娜扎姨娘入红楼读书。 这便是今日曹氏领娜扎姨娘主仆来红楼的因果了。 当下,曹氏说完,起身要走。走前,叮嘱道:“她身子这样重大,你们怜惜她,就都往楼下来读书吧。她上上下下的不方便,你们都下来了,才免发生不测。可记住了?” 众人回说记住了。 庄琻却道:“一楼是饭桶屋子。读书的都在楼上。谁愿意做饭桶谁在下头,我是不会在下头的。” 曹氏白了她一眼,道:“你真是够酸的。” 便都不说了,诸人端礼目送曹氏离开。 曹氏走后,庄琻噔噔的上楼,众人不敢跟着,只尴尬在旁侧站,相互递送眼神。一会儿后,庄琻从楼上放出声来呼唤:“既然你们在下头舔饭桶,把你们烂书烂笔头都抱走,别留在我这儿了。” 众人很是为难。 娜扎姨娘听了,有些过意不去,稍稍抬眼望意玲珑。 意玲珑心不在焉,道:“要我说,咱们活着得要口气。娘子,被人打扁不怕,最怕被人看扁。越是说我们上不去,我们非要上去不可。” 娜扎姨娘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遂而,由意玲珑扶着,娜扎姨娘上楼去了。身后,一尾巴的人跟着,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上到三楼,娜扎姨娘已累得举不起腿脚,微微颤颤的手打在扶栏上。因知道庄琻对篱竹园有成见,兄弟姐妹及丫头仆子等人俱不敢表示关心。 锦书是外来的,却没注意这些,略是帮意玲珑扶住娜扎姨娘,道:“没事儿吧?” 娜扎姨娘摇头。 意玲珑很是感激回望锦书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五章:岁月青葱但有时(:下) 网om,。红楼折芳桂忽然增加一员,让众人感到意外。 也让人感到不安。 不安有三:一、一个姨娘整日坐在小子姑娘们旁边,似乎让人觉得是老爷的眼线。二、她身怀六甲,生怕不小心撞到她。三、她跟旁有个厉害的角色,意玲珑向来不善。 里头最是难安实属庄琻与庒琂。 原本对庄璞的责怪与鄙夷,到此,众人全然不记得庄璞之前种种所为,全心全神关注娜扎姨娘和意玲珑去了。 眼下,见无人招呼,意玲珑自己从楼下扛一张桌椅上来,放在最前头,放好后扶着她家娘子去坐。因没书纸笔砚,意玲珑挑个好欺负的去选,也没跟谁打招呼,直去把庄玳面前的捞过来用。庄玳不好说什么,巴巴眼的求助庄琻。 庄琻作为姐姐,也是这居楼室的主人,不出头说不过去,因而冷言冰语道:“我说啊,上战场的家伙都是自个儿带的,你们来,没带家伙就用抢呀?怕是要讲下规矩哟!” 意玲珑充耳不闻,再扫一眼庄玳桌面,那桌上剩余一叠厚厚的纸,还有一摞堆得很高不知什么名目的书,笔架子上横排六七根之多,有大有小,墨台也是两个,如今挪一个走了,剩余一个小的。总之,无论如何,庄玳一人用不了那么多东西。 见意玲珑强抢,有不归还的意思,庄琻又道:“我们这些都是文人雅士,并非外头来的野蛮人。既然想附风趋雅,先得将自己那股戾气收敛收敛才好。我要是说重了话对人,反而显得我们这些文人不够斯柔。” 庄琻说得很正气,句句骂人,却没一字脏。她说完,很是高兴环众人一眼。 众人赞许的眼光看庄琻,并递笑迎合。 意玲珑觉着无趣,对庄玳道:“算我借你的使,使得不使得?你看,你桌子上还有那么多,借我们一样二样不打紧吧?我看外头街上替人写文书的先生,人家一根笔,一张纸,一根石头墨就能坐一日。你桌上那么多笔纸,让你坐一年半载怕也用不完。我们借用一日就换。爷们不能小气,是不是呢?” 意玲珑说的是事实,谁知用外头市井先生来作对比,让庄玳难堪不已。 庄玳是男儿,自然不能回嘴说什么,又因她引用外头人来嘲讽自己,他哪里还有脸支吾?庄琻是不屑意玲珑,怼她一二句,可意玲珑压根不搭理她,连眼神都懒得抬。 于是,庄琻按不住火气了,把才刚文绉绉的雅气话儿收回去,换出一副怒脸,指着意玲珑道:“别给你脸不要脸的,我可没请你们来!既然来了,自个儿拿东西去,扮演强盗给谁看呢!”说着,过去将庄玳的东西收回来。 意玲珑等她收完,又去夺过来。一来二去,眼看要撕闹干架了。 那会儿,众人都去劝说,庄璞站在栏杆外头,斜视,嘿嘿作笑,跟看戏一般。 因庄琻闹得太凶,庄玳劝道:“二姐姐,我看算了。我借给姨娘用吧!也不重要。” 庄琻道:“重不重要我说的算,她们是什么东西。话说先来后到,得讲规矩的吧?日里还口口声声说江湖,那外头江湖就这般欺负人?江湖人都是强盗不成?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庒琂和大奶奶在后头,没上来劝,只看着。 见庄琻实在气极了,庒琂不顾大奶奶拉扯,迎了上来道:“姐姐不要生气。”尔后把自己使用的纸笔等拿来,递给娜扎姨娘,并道:“姨娘不嫌弃,先用我的吧!再说,那是爷们写字读书用的,跟我们的不一样。我们只抄经书即可。” 话未说完,意玲珑挽起袖子,哗啦啦的一下子将庒琂的东西拎起,扔到栏杆外头,正好落在庄璞脚下,她道:“不用你的,我们就爱用三爷的。” 庒琂被如此羞辱,脸色一阵红一阵紫,**难耐。 庄玳也脸红,比庒琂还要**。 见庒琂被欺负,庄玝和庄瑗等几个小的姐妹声援道:“你这人太无礼了,我们琂姐姐好心好意,你不领情罢了,为何还扔了她的东西。” 意玲珑拍拍手,嫌弃拿庒琂的东西脏了手,笑道:“我们桌上不放别人的东西,要放也要放我们喜欢的。不喜欢的碍手碍眼,功夫都没法儿使出来。三爷的东西最好,我们愿意放三爷的。” 功夫?她这是要暗示想打人?众人见她这样说,便不敢言语。 庒琂避开尴尬,道:“没事儿。”自己去庄璞面前捡东西。 庄玳也去帮忙,捡起来后,他安慰庒琂:“妹妹,别生气。那人不讲道理,我们都知道的。” 庒琂摇头,尽显无奈,捡完东西,她弯起身来,那时正好举目与庄璞对了一眼。庄璞幸灾乐祸状,歪斜嘴巴在笑。 那边,娜扎姨娘也劝意玲珑说算了。 意玲珑对娜扎姨娘道:“娘子,按辈分,你还是他们的长辈呢!这些人目无尊长,还说什么文人,笑死一坨人了。” 她讽刺的环视一圈众人,之后,将庄玳的东西一件不落给换回去,并且原位摆好,拍手抖脚对众人道:“行!还给你们,留着生蛋吧!我们也不稀罕。我这就回去拿我们自个儿的。”并叮嘱娜扎姨娘道:“娘子,你好生坐着。要是我走了之后有人欺负你,等我回来你一定要跟我说。我一个都不放过的!” 说完,意玲珑挺胸大步下楼梯。身后那些姑娘追到楼梯口,看她是否真离去,还低声议论。庄琻则在她们前头叉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 听到庄琻的叫嚣骂声,意玲珑在二楼停下脚步,狠狠回头,深望庄琻。众人有些惊怕,拉住庄琻向后退几步。晃眼之间,见意玲珑横身向二楼栏杆外飞出。 见状,众人吓得尖叫,连忙往栏杆外去瞧。 这一眼,看到意玲珑身轻如燕,从二楼栏杆外飞到一楼地上。 趴在栏杆上看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庄瑛抖声抖气道:“我的天,那么高的楼,万一摔下如何是好?真是不要命了。我们日后得少惹她了。”转头看了一眼娜扎姨娘。 娜扎姨娘漠不关心的样子,静静坐在凳子上,手不停地抚摸肚子。 往下,无人去搭理娜扎姨娘,当前面空设一副座椅而已。 庄瑜和庄瑛见没人去招呼搭理,有些许可怜她,便低声议论。 庄瑜说:“才刚也不是姨娘的错,跋扈无礼是那位姑娘。我们不理人家,总得不好呢。”她母亲是小姨娘,娜扎姨娘也是偏室,同归同位,所以感慨可怜是有的。 庄瑛忌惮于她姐姐庄琻,压低声对庄瑜道:“四妹妹,你我能说什么?那位姑娘回来后,她们自个儿有说的,到时还怕我们没听的么?你也别说了,仔细二姐姐又要生气。” 庄瑜摇头,淡淡一笑。 也是,意玲珑的性子,扎堆在众人里头最是出挑了,不说其样貌如何,就是那嘴巴那拳脚功夫,无人能敌。如今,意玲珑已奔回篱竹园。 先前,意玲珑来红楼折芳桂心不在焉,因有心事。若说她的心事,无非是篱竹园屋里藏的那位白发鬼母。 那日引来狼狗闹了一场,又有仙缘庵尼姑来做法,篱竹园没安宁过,意玲珑为此很是担忧,她不止一次对白发鬼母说:“你留我这儿太过危险了,我带你出去吧。”白发鬼母听后,大发雷霆,她原本身子不好,一旦生气,病症更是加重,浑身气绵无力,须得好几日才能恢复,就此,意玲珑不敢招惹她了。有一日,白发鬼母跟意玲珑道:“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庄府里头,与她们灰飞烟灭才消得此生仇恨。”后来,意玲珑不再劝了,事事万般小心,锋芒禁露,不如此前那般招惹是非了,也不为娜扎姨娘出头了,安安静静过了这么些许日子。 今日,白发鬼母身子稍是好些,又跟意玲珑提请求,说想吃金纸醉酒。之前,意玲珑去北府地窖里偷过,给她吃了。吃了酒,人犯浑不说,还嚷叫个厉害,要不是意玲珑身子骨功夫好,一拳打晕她,如今已闹得人尽皆知了。今日她有请求,意玲珑无论如何也不敢答应了。白发鬼母说:“没有酒给我吃,那你把庄府的人头血给我放一壶来。让我解解渴。” 意玲珑心烦意乱,道:“你这婆子太毒了,我救你已经很难得,你三番五次要我难做。你不知一旦出事,我是要蹲大狱么?” 白发鬼母说道:“蹲大狱?拿酒算不得犯法大事儿,论杀人越货,庄府人可是大罪人,蹲大狱应该是庄府的人!姑娘,你若是不拿酒来,我自个儿出去找。我呆这么长时日,想必习惯上头的日子了,出去吓唬吓唬人也可行,顺便晒晒太阳透透气。” 很明显,白发鬼母以此来要挟人。意玲珑只好答应。恰好,曹氏从东府回来,跟二老爷叽叽咕咕说了一会子话,二老爷把老太太的提议给她说,要她安排娜扎姨娘去红楼折芳桂跟孩子们习学。曹氏别了二老爷之后,立马来篱竹园找娜扎姨娘。 因曹氏的到访,意玲珑才得脱身。 她给白发鬼母说:“我这就想法子去。府里的太太来了,不知又出什么幺蛾子,我瞧瞧去。你得答应我,不许轻举妄动。” 听到意玲珑答应找酒,鬼母心满意足,自然顺她的意不再言语。 意玲珑过去见曹氏和娜扎姨娘。听到曹氏说:“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也是老爷的意思。不是我们看不起你们,像我们这样的大宅人家,男男女女须识几个字才懂得做人是什么道理。何况你是邦外之人,更要习学。到底啊,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让他早早习学,日后能考个状元郎,你也一辈子享受凤冠霞帔荣华富贵了。” 意玲珑侧在一旁听曹氏说,忍住没笑。 这便是意玲珑和娜扎姨娘去红楼折芳桂的前缘因果。 后来,意玲珑伺候娜扎姨娘随曹氏赶往红楼,因心中记挂屋里的白发鬼母,所以一路上心不在焉。便在于此。目下,寻得空隙,她奔回篱竹园,一头先钻进自己屋里。 屋里。 白发鬼母躺在床上,睡得正酣。意玲珑蹑手蹑脚,稍看一眼,正要转身离去,忽然,鬼母翻身起来,低声喝道:“谁?” 意玲珑想躲藏,忍住不发声。 鬼母骨碌下床,伸长脖子嗅味道,那模样跟条狗儿,跟蛇头一般。意玲珑看着,心中渗凉,投降状道:“是我是我!小点儿声。” 鬼母知道是意玲珑,松出一口气,摸索回床沿坐下,道:“我的酒呢?” 意玲珑撒谎道:“我心里记着呢!你知道庄府这鬼地方又大,人也多,不费点儿时候如何拿得到?再等等。” 鬼母道:“那你悄悄摸摸回来做什么?” 意玲珑泄气地在椅子上坐下,倒一杯茶来喝,喝完,道:“跟你实话说,我们这儿招人不待见,处处被刁难。一帮没事的娘儿们搞怪。要我们去读什么书入什么学。我长那么大,也没这样正经过。到入学那个什么鬼地方,还被人笑话。我这回来取笔墨的。”便把红楼折芳桂遭遇给白发鬼母说。 鬼母听完,咯咯地笑,没任何言语表达。 意玲珑稍坐一会子,起身,道:“我先把事儿忙妥了,等稍空就给你拿去。你别在这节骨眼给我找事儿呀。我够头大了。要是打一架,我不怕,跟这些人费脑筋真是劳累。” 鬼母果断道:“好!我等你取来。” 如此,意玲珑心安的出门,到外头将酸梅、辣椒等丫头子叫来,让去找笔墨书卷纸张。两个丫头听令去找了,没多时,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颓毛的笔和一叠皱巴巴的纸张,墨台也没有。意玲珑见状,骂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也不找好的来。单有这些,能写字?你们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把墨找来。” 丫头听了,幽幽怨怨的去,寻了一会子,找来一个布满尘灰的墨砚。 意玲珑得了东西,叹了几回,倒也没为难酸梅和辣椒,将物件裹在布袋里,奔回红楼折芳桂。 她一脚赶上三楼。 此刻,三楼正值闹热,一群人围住娜扎姨娘,在她脸上涂黑墨,还笑得如此倾心荡漾。 意玲珑看到这情景,气昏了头脑,想是这些纨绔子弟欺负人了。她狠力将手中的布袋子摔下,指着那群人道:“活腻了你们!仔细老子将你们一个个扔楼下去喂狗!还不给老子休手!” 众人听闻,吓得抱头乱蹿,急寻地方躲藏。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六章:闹堂 om,。意玲珑抡起一把椅子,欲砸向众人。 娜扎姨娘惊恐,糊花大黑脸迎起来,她一手搁在肚子上,一手向意玲珑招摇,道:“放下,放下。” 意玲珑气火正盛,哪里肯听,想是他们威胁娜扎姨娘,娜扎姨娘才这般来劝阻,遂而将椅子脱手,狠狠砸过去。众人四下逃散,庒琂和大奶奶躲避不及,那椅子正正砸在她们面前。庒琂吓得花容失色,身子脚尖左闪右摆,摇摇欲坠,幸好三喜狠命扶着,而大奶奶已瘫倒在地。 庄玳和庄璞护着其他姐妹后退。 那时,庄璞欲要出口制止,意玲珑又抡起另外一把椅子。他吓得不知所措,对丫头仆子们忙喊:“愣着做什么,给我拿下,拿下!” 丫头仆子更是不敢近,远远躲去了。 眼看就要砸过来了,庄玳不顾安危先冲往庒琂那边,要替她遮挡。此处行为,庄玳没想其他,觉着庒琂在一年前救过自己,也是这般挺身而出,此时此刻与一年前正是相同,他该报答她。 庒琂和三喜此刻正把大奶奶扶起。 娜扎姨娘原本站着叫意玲珑住手,可她不听,于是,姨娘启步向前,求道:“姑娘放下,放下吧!” 声音犹在,意玲珑呼的一声,骂道:“砸死这些不要脸的。”又往庒琂那边砸去。 众人看椅子飞去的方向,俱惊恐乱叫,让庄玳和庒琂闪开。 椅子似箭。 惊呼彼伏。 忽然,一根红绸布绳从栏杆外绕卷袭来,套在椅子腿上,那绳子向后拉扯,椅子被活生生撤走,落在栏杆处的地上。众人随着椅子转移视线,看望栏杆外,那处,肃远一手提袍摆,一手扯住红绸布绳,身子立在杆子上,金鸡独立之状。 所有人深叹庆幸,呼出一口气,如水中鱼群一般,蜂拥去栏杆外头寻肃远保护。 肃远从栏杆上跃下,从容镇定。意玲珑以为要交手了,便展开手势,欲发起进攻。此时,娜扎姨娘上来拉住她,道:“姑娘,人多你打不过,不要打了吧。” 意玲珑怜惜地看了一眼娜扎姨娘鼓起的肚子,道:“娘子没事儿?他们还把你怎么着了?要是伤了哪里尽管告诉我,就算他们人多我也要拼一架。” 娜扎姨娘拉住她的手,道:“没人伤我。我们玩耍作赌,我输了。” 意玲珑冷笑道:“娘子啊娘子,你也太蠢了些,这干人明是联合来整治你呀!比伤害你皮肉骨头还不要脸的。” 说着,轻轻挪开娜扎姨娘的手。 旁边,庄玳扶住庒琂,三喜和大奶奶惊魂未定。 庒琂见要开打了,紧张不已,出声道:“姑娘,你好歹要讲个道理曲折吧!不明不白的冤枉人,还砸坏座椅,是什么道理?砸伤我们,我们不说什么,砸伤姨娘和肚子里的孩子,你担当得起么?” 意玲珑展开的手势当即收下,转头怒目瞠视庒琂,讽刺道:“讲真话,我打的就是你。不是你缘故,我二郎神怎会死去?要是因这会儿让娘子有不测,都是你,你们造成的!” 庄玳跺脚道:“你太蛮横了。我们好声好气待你跟姨娘,谁说你一句不是?谁碰你们一根手指头了。姨娘看我们读书写字有意思,自己过来跟我们搭话,我们才理的。我们玩我们的游戏,她自个儿加入,并非我们强人所难逼迫她。话说愿赌服输,她输了自然往她脸上抹黑墨水。你要是不服,问你家姨娘,看是与不是。” 庒琂头一次见庄玳发火,还是为自己抱不平,她心中略是震动。 意玲珑道:“即便如此,也是你们下了套引诱她,有句话怎么说的?叫‘请君入瓮’是吧?你们这些小人,就请我们家娘子入瓮,整治她了。我知晓你们个个看我们篱竹园不顺眼。我们娘子嘴巴笨拙说不过你们,但是有老子在,你们休想占一毫的便宜。” 庄玳被激怒了,跨了出来,直站到意玲珑面前,伸脖子大声道:“你有本事打我,都是我的主意。别吓唬我们家姐姐妹妹们。” 意玲珑哪里受得了庄玳的挑衅,一巴掌挥起,正要落到他脸上,刹那之间,肃远闪身而来,捏住她的手腕,冷静道:“姑娘休得无礼。” 意玲珑挣扎,与肃远过了几回手,终于脱了。她站定了身子,怒视肃远,道:“你又是谁?她们搬的救兵?果然呢,早早布局戏弄我家娘子,还伏下兵马等我来战。好险毒的招数啊你们。” 肃远觉得可笑,笑了一回,再道:“这儿是庄府习学的圣地,不是用来打架的。姑娘要是想打,跟她们打文墨架。动刀动枪舞脚弄拳,有失斯文。才刚我出手,得罪了。” 肃远抱拳。 意玲珑见他这样诚恳,怒气消缓些许。 再者,娜扎姨娘也上来道:“是三爷说的那样。姑娘,不打了,我们不要打了。” 这时,曹营官气喘吁吁从楼下上来,登步入三楼梯口,见众人面目惊恐,地上狼藉一片,他猛闪到一边,嗫嚅道:“哟,还真打呀!”指着地上那根红绸布绳,又笑道:“这东西还用不用?不用的话我捡下去挂好。外头门匾,都被肃远扯下来了。” 原来前几日庒琂借病没来折芳桂,兄弟姐妹几人有议论过她,庄玳和庄玝去镜花谢探望被拒,之后有一日,庄玳、曹营官去找肃远玩耍,肃远问及庒琂等人的情况,大有关心的意思。庄玳告知肃远,庒琂身子不适,已从折芳桂回镜花谢了。 肃远从庄玳口中获悉,想到是庒琂年去的旧伤未痊愈,要过来看望看望。因那几日不得空,忙着与人论学,值是官廷修《天朝会典》,就为这事搁着了没来。到这一日,在街上碰巧见到曹营官。 曹营官与张锦书的哥哥张郎在赌场玩了一夜,他们从赌场出来,输个身无分文,各自要散去,谁想半路遇见肃远。肃远问曹营官庄府里这两日有什么活动,曹说也没什么活动,就是去红楼折芳桂入学,很是无聊,他因此才偷懒出来玩乐玩乐。肃远想了一下子,跟那两人说等他忙完,待会一同去庄府。曹和张二人困得不得了,却不敢得罪肃远,摆着一副哭脸。肃远见状,给他们一包银子,让他们吃茶,稍作等待。得了银子,二人又去赌了。等肃远办完事,那两人又从赌场出来,又输得个底朝天。 三人到达庄府。张郎从庄府仆子口中听到,说自己的母亲跟妹妹来了,因怕被责怪,临近大门首,张郎灰不溜秋卷袍跑了,推托说肚子疼了一宿,实在忍不住要看医生去。 肃远和曹营官拦不住,由他走了。二人顺着庄府统府大道往里走,先到中府再转北府。在中府外头槐树底下,肃远提议说先进去看庒琂。曹营官心里明镜儿似的,应了,先行去知会叫人。一打听,里头的人说琂姑娘去北府红楼了呢。曹营官怕这样给肃远说,肃远不信,他便央求子素出来当面说。 子素出来,羞羞涩涩给肃远端礼。 肃远并无架子,也回了一礼。 子素说:“姑娘歇几日,今日去折芳桂了。爷要是早些来,她还不用去的。” 肃远喜道:“既这样,我去找他们去。”说罢,招手曹营官引路,略行几步,感觉子素仍站在那里,他便回头对子素笑道:“你也来吧,一个人在屋里多没意思。我知道你是有学问的。” 子素脸色微红,扭头惊羞,回镜花谢了。 肃远以为她不敢失礼,便没再说什么,满心欢喜向红楼去。 到了红楼外头,听到一众人在楼上争吵,还摔打东西。楼上伺候的丫头子寻得机会溜下来,要去报告太太呢,谁知撞上肃远。并告诉肃远说篱竹园的贼想要姑娘和爷们的命。肃远听了,安抚丫头道:“不要惊到你们太太老爷。我先上去看看。” 言语毕,肃远纵身一跃,将挂在折芳桂牌子上的大喜红花绸扯下,将之当绳子抛上楼作牵引,他借绸布绳的力往上飞跃。如此能迅速上楼看清情况。 丫头子和曹营官见肃远身手了得,看得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时,肃远已从二楼跃上三楼,曹营官和丫头子转身追了上来,到了二楼,丫头子不敢上,曹营官战战兢兢,不能不去啊。果然,等曹营官上到三楼,肃远已摆平险境。 眼下,肃远将手中的红绸绳扔给曹营官,道:“劳驾你的手,帮挂好。” 曹营官接后,道:“我这就去!”便噔噔又下楼去了。 余下。 众人目光俱围住意玲珑,意玲珑也知寡不敌众,遂而,道:“可惜啊,这么好的身手,不能安良除暴,却来助纣为虐。可惜了。” 肃远再抱拳,道:“这些人我都认识,且个个都是善者。平日手无缚鸡之力,只通得文墨诗书。姑娘有这等功夫,该在外头安良除暴,何必吓唬他们呢?” 意玲珑笑道:“不明白你说什么。这里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回去。等你们老爷问了,我们娘子说是你们的错,想要撵我们出去,容不得人。” 众人听闻,哭笑不得。 庄玳不乐意了,怒道:“你分明耍泼不讲道理。是你一上来便打人摔凳子,你可见我们碰你一手指头?” 意玲珑春风含笑,讽刺地勾了个眼神,媚向庄玳,道:“爷,我们家老父亲常说,带兵打仗,有什么匹夫之勇,有什么智取什么什么,我呢,不聪明,算是匹夫之勇,你们个个聪明啊,口仗比打仗厉害呢!那么多人唾沫星子,想淹死我们,还需动手的?” 言语间,拉住娜扎姨娘的手,道:“娘子,我们走!” 娜扎姨娘甩开她的手,道:“我说的话,你不听,你说的话,我为何要听。”摆出一副生气模样,不肯迈步离去。 同时,庄玳横手挡住意玲珑,道:“不给琂妹妹道歉不许走,你才刚砸伤了她。” 众人这才意识庒琂被砸,不知伤没伤着。于是,姐妹众人过去,嘘疼问痛,百般关切。 庒琂微笑应对,推脱说:“无妨,无妨!”实际上,那椅子砸下,她的脚被砸了一下,因怕惊吓大家,她忍痛没作声。如今,众人来关心,她一面说,一面皱眉头。 又见庄玳道:“你今日不给个道理,我们告诉太太,告诉老爷,再不济,我们告到寿中居老太太那儿去!” 意玲珑不怕威胁,叉腰挺胸道:“哟!才刚我还挺看得起你,火都没热呢,你居然对我泼水了?瞧瞧你们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意玲珑说着用手翻桌上的书,以示嘲讽。 庄玳道:“不消说这些话跟我套近乎,你伤我可以,伤我妹妹却不行的!知趣的,跟我琂妹妹致歉。我便原谅你。装疯卖愣说这些胡话做什么?自个儿说那么一堆,看是通顺不通顺了。” 意玲珑恶狠狠地对庄玳道:“狗屁不通也是姑奶奶说的,致歉?只有别人跟姑奶奶老子我致歉,没我致歉的。都是天下人对不起我,我没对不起人!” 庄玳瞪着她,拿她丝毫没办法,故而向肃远递眼色求助。肃远毕竟是外人,不好插手,只能劝和,再者,庒琂楚楚然的看着他,更不敢乱说什么了。于是,庄玳向庄璞道:“哥哥,你说句公道话。” 庄璞叹了一声,去角落处端碗筷包子,说:“凉了,我拿下去放。你们论个结果,我再上来。”他就这样下楼。 意玲珑嘿嘿作笑,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正坐下。 庒琂自然想小事化了,她对庄玳劝道:“三哥哥,算了。闹给太太知道,反而不好。这里是习学的地方,不是闹架的地方。你听我一回,算了吧!” 肃远也附和道:“姑娘说的很是。大家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 庒琂感激看了一眼肃远,肃远回敬笑容。 庄玳见二人眉目传情,有些醋意,更是愤怒了,道:“不可!” 意玲珑笑话道:“那你要怎样?有人说算了,那就算了呗,台阶我给你了,下不下由得你。主要是我们娘子不追究。我如今留下,权当陪我家娘子。别以为我愿意跟你们纠缠不休!” 众人无奈至极,庄琻站在姐妹们中间,愤怒着呢,几次想出口叱喝意玲珑,好在庄瑜和庄瑛、锦书拉扯住了。 边上的丫头子们见情势稳定,怯怯的上来捡起地上的东西。 庄琻啐丫头们道:“捡什么!人家还等着用呢!” 意玲珑没搭话。 娜扎姨娘拿出手绢,自顾擦拭脸,意玲珑起先没注意,当下注意到了,又开腔道:“这怎么说的?既然玩成这样,玩够了还不打水来给我们家娘子洗脸。别一会子我拿锅底来抹你们。” 没人愿意理她。 庒琂稍稍侧头对三喜道:“你去端水来。” 三喜不太愿意去,庒琂挤了眉头,再三示意,三喜这才去。 水来了,庒琂亲手接过,端往屏风后头去,还道:“姨娘,请里头来擦脸。” 此处是回避的意思。 肃远见庒琂这般大方,很是钦佩,又见她一拐一瘸,又很心疼。忽然之间,他对意玲珑百般反感,心里暗想,到底要惩罚她一下才好。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七章:珠钗珠斗艳(上) 网om,。所谓惩罚意玲珑,即是拿她耻笑。 目下,大奶奶、锦书知礼识意地扶娜扎姨娘去洗脸,见状,意玲珑连连嚷着不必她们扶,她自己服侍去。洗完,从屏风后头出来,姨娘的面貌焕然一新,比此前俞发显得光彩照人了。 丫头仆子在她们去洗脸期间,已将地上狼藉收拾妥当。此刻,按位落坐,因庄璞下去没上来,肃远倒坐他位置去了。看到意玲珑和娜扎姨娘出来,肃远站起来,道:“要我说一句,也不必闹了。当是误会一场。” 又因意玲珑欺辱庒琂,肃远暗想报复,如今借机又道:“你们合众让姨娘输,不然再玩一次,好歹让她们扳回一局。方显得公平。” 众人听闻,俱是摇头。意玲珑在场,又闹过一阵,谁还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啊!鉴于拿娜扎姨娘取笑抹墨,真告到太太、老爷的面前,众人也是理亏,所以除了摇头便是沉默,自食恶果,自认理亏。谁料肃远又提这茬儿。 意玲珑顺口搭腔道:“谁怕谁啊!才刚你们怎么戏弄我们娘子的?我们就怎么回一局。” 这话问得好。肃远也是很想知道。 庄玳没好气回道:“话说得难听了,谁戏弄你家娘子了?才刚我说得清楚,是姨娘自个儿愿意加入游戏。并非我们强人所难逼迫于她。” 庄玳再次强调,情况属实。 自意玲珑回篱竹园拿笔墨纸张,红楼折芳桂起了一段有趣的事情。锦书撕了庄璞的书,庄璞得理不饶人,非纠缠要她道歉,而众人极其维护锦书,毕竟庄璞事先拿书砸人,有不对的地方。 庄璞不依了,坚持讨公道。于是,锦书想到一法子,她说:“既然你我有失无过,那我们来个公平较量。若你输了,老老实实在我面前跪下磕头,喊我三声姑奶奶。” 庄璞乐了,道:“别说得早了,若你输了呢……” 没说完,锦书道:“输了喊你三声二爷爷如何?” 庄璞沉思一番,皱起眉头道:“我怎么觉着临了临了较量,你还将我一军呀!你们家的猫儿可是叫二爷爷的?” 锦书笑道:“哎哟!正是呢!乖巧懂事,不愧是我家的。” 语毕,众人笑翻了天。 庄璞假意怒道:“不可,真要玩,那我们玩个大的。谁输便在谁脸上画黑猫。” 众人对锦书摆手。 锦书不服,撩起袖子,向庄璞手背击掌,道:“一掌作响,永不反悔。” 庄璞轻松状道:“如何比呀?文韬武略,随便来。不过,你知道我的,旧时那一套我不喜欢,要比,得按我们时兴的玩法来。” 锦书快意道:“使得!姑奶奶让你一局了。” 众人愣住了,奇异状的看这两人,想知道他们如何比法。 庄玝怕锦书输掉,过来拉住她,劝道:“锦姐姐,别跟二哥哥玩,他鬼点子多,特会整人。别是入他的圈套了。” 锦书摆摆手,笑道:“五姑娘不必担心,任他排山倒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庄璞就不是我张锦书!” 庄玳听得激动,拍手叫好。庄琻、庄瑜、庄瑛等人显得很是担忧,都过来劝锦书作罢。 庒琂和大奶奶不好说什么,赔笑站在后头看戏。 那会儿,庄璞说:“文韬武略诗词歌赋,我就兴一样,诗词这玩意儿,难不得你,我觉着吧,歌,可以玩一把。你意下如何?” 锦书拍手道:“由你出,唱的跳的?奉陪到底。” 庄璞原意是刁难一下她,谁知她竟未惧怕,也没表现知难而退。 于是,庄璞道:“那些年我游历南方,偶然听得一些歌谣。因那处地方的人生活于山上,常常吟唱歌谣来调动生活情趣,我姑且称之为‘山歌’吧,我唱一句,你须得对一句。字意声调,要与出者相仿。自然了,我出一句,你回一句,若是打平了,你出一句,我回一句。直至回不出来的,作输。你看可好?” 锦书道:“有何难,你先出便是。我心胸宽广,再让你一局。” 庄璞一副恭敬不如从命之状,出句之前,补充道:“我说,你要是认输,现下还来得及。不过呢,你对不上来,也可搬救兵。若救兵答不上来……” 锦书厌烦道:“少说废话!赶紧的。” 庄璞白了她一眼,清出喉咙,吟唱道:“哎,锦书嘢!山歌好比春江水嘢,妹唱几曲教我对,哎呀哎呀,穿鞋净手洗洗睡嘢!” 那声调拖得绵长悠远,词意极其讽刺人。 众人听了,有脸红的,有躲避笑的,有拍手叫好的。 锦书“呸”的一声,一面清嗓子,一面思想词意如何对法。 趁这时,庄璞笑道:“锦妹妹,有没有?没有的话尽早投降,我免你才刚撕书的错。不追究你了。” 锦书指着庄璞道:“等着。”再清嗓子,张开嘴巴道:“哟,庄璞嘞!仙曲好比金纸醉嘞,哥喝数碗让我啐,呜呼呜呼,戴帽脏脚急急退嘞!” 庄璞想了下锦书对的字和意思,笑道:“呜呼呜呼是什么?人家歌儿里没这个调调。” 锦书道:“你也没说用什么调不是?允许你哎呀哎呀,就不允许我呜呼呜呼?你哎呀明摆着耻笑人,我呜呼哭丧死你,对得正好。”故而,向众人道:“你们说是不是?对得准不准,正不正呀?” 众人俱笑着应:“很对,很准,很正!” 庄璞无奈。 接着,是锦书出句。 姑娘们围住锦书,给她出主意,要她出难一些的,好让庄璞对不出来。锦书客气,跟她们议论了好一会子。 庒琂和大奶奶在后头没参与,两人低声议论着。 大奶奶说:“二爷和锦姑娘唱得很是动听,可这词句不免俗了些。老爷们听到,不知怪罪不怪罪。” 庒琂脸色红润,侧头对大奶奶道:“南边山地多,有些人在山上水边扎寨子,以此繁衍生息度日生存。最为广传,瑶山壮地有一位歌仙,名叫刘三姐,据说,也如此吟唱,那地方的人称此歌谣为仙哥。我小时候在南边,常看到有山里出来的人,累了在地上坐,或在水边喝水解渴,闲得无聊,以此对歌助兴,还有人比武摔跤的。来北方,比武倒是听说,比对歌,头一回见到听到,至罕至极呀。如有些人未曾听过,觉着俗气也是有的,我个人认为,通俗易懂,没什么不好。” 大奶奶会心一笑,不好回嘴了。 庒琂继续专心听去。 往下,锦书听了姑娘们的建议,又综合自己的想法,她对庄璞道:“才刚我让你两局,该我出句了。不过,按你韵律来,也没什么新鲜儿。不然,这一局,你让我,我出个新鲜的。你敢不敢应战?” 庄璞心里想,左不过是些陈词滥调对诗作词,便厌烦道:“可行。我也让你一局。来吧!不就是写诗词歌赋么?” 锦书叹出一声笑,尔后,仰头大笑不止。 众人惊望她,也跟着笑了。 独庄璞看到这样,反而心中发毛,怪声道:“耍什么心机,赶紧的。” 锦书道:“好饭不怕晚,好玩不过游戏。我等得你的,你就等不得我的?” 庄璞道:“既这样,把你规矩说了来。” 锦书道:“行!”深深向庄璞端礼,致谢道:“先谢你让我这局。大家都听到瞧见的,你答应了我,不反悔吧?” 庄璞冷傲道:“君子一言,八匹马都难追。” 锦书道:“那成,谢您嘞!我也先表态个意思,才刚你说我对不出,可搬救兵。幸好,我人聪明,不必!但是,这一局,我也允许你搬救兵。不知谁愿意帮璞二爷。我出的内容,并非诗词歌赋!” 庄璞怪道:“比武?哎哟,你这身子骨……”示意众人看娜扎姨娘,众人看去,他又道:“篱竹园姨娘那里有一位姑娘,听说武功极高,你要不要拜她为师父,先学上几招再来啊?” 锦书道:“不必。我家有祖传的武功。二爷啊,我要是你,赶紧去拜,兴许,姨娘那边的姑娘还真能帮你。” 说罢,锦书将头上吊坠的发饰摘除下来,交给庄玝帮保管,尔后,对庄璞道:“庄璞,我以舞说话,就说一句,一段舞蹈。你也不必应对说话,我舞完了,你照着我舞一遍,算你对过关了。若有差,你便输。” 庄璞想抗议反唇,锦书已跳起来了。 只见锦书脚尖轻扬,裙摆翩跹,柔手微举,或旋转,或后仰,或蹲立,或倾身,体态万千,纤纤有语。庄璞看得一愣一愣的,额头上的汗珠子沁出来了。 众姐妹指着他笑话。 尚未跳完,庄璞制止道:“你这是欺辱我,你可见男士起舞的?即便是洋人,他们跳舞,也是成双成对。你这般纤柔,教我一个热血男儿如何模仿?” 庄琻嘴巴厉害,道:“那哥哥是认输了?”示意他跪下。 庄璞噎语。 为难之间,坐在那里的娜扎姨娘挺着肚子起身,双手插在腰际上,她徐徐走来,侧头望住锦书。众人看到她走来,稍让开。 只见娜扎姨娘对锦书笑道:“姑娘跳的舞真好看,我也会。他不会,那我替他跳,好不好?” 众人哈哈大笑。 庄璞咬唇,用眼神示意姐妹兄弟不要笑。 锦书看了一眼娜扎姨娘,又看了看她的肚子,摇头道:“姨娘,你肚子太大了,不方便跳我这个。” 娜扎姨娘笑道:“不怕的。我们家那些人也喜欢唱歌跳舞,有人肚子比我大,还能跳很高呢!”这样说,又伸手拉住锦书的手,央求几回。 庒琂和大奶奶很担忧,走来,稍稍拉住锦书的衣袖,大约示意她不能答应。 然而,庄琻、庄玝、庄瑗、庄玢几人难得闹热,起哄道:“哥哥不会,姨娘帮。让姨娘帮。” 娜扎姨娘以为那几个人真心力挺自己,她很是感激,回笑了一个。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六十章八章:珠钗斗艳(下) 网om,。当然,此事不该发生。 锦书心中是不愿意的,可是经不过庄琻等几个人的催促,后头庄玳也掺合进来了,嚷着说很合意。于是乎,锦书无奈,艰难地道:“那,姨娘得先征求二爷的同意才得。就我的意思,姨娘静坐便可,你身子实在……” 话里已表示,不想她参与其中,并暗示众人,姨娘是有身孕的。 娜扎姨娘连连道:“不碍,不碍!” 庄璞本意是认输不跳,他确实也不会,如今有个救兵,正好呢。虽然心中担忧她肚子过大,会伤了她。可终究经不起众人闹,便点头答应了。 后来,锦书重新跳一回,并解释给娜扎姨娘听自己跳的是什么意思,动作幅度多大。娜扎姨娘点头称知道了,还指着锦书说她的舞蹈动作不够自己的好看,要锦书看自己如何跳。 锦书尴尬非常,门面礼仪应了下来。 庄琻心中忿忿不平,觉着姨娘乃外邦贱卖商女,能懂个什么歌舞?故而,直白冷笑道:“姨娘啊,你好看也无用的,如今是锦姑娘出题,你再好看对不上锦姑娘的,算你输,得遭罚。” 娜扎姨娘知道庄琻一直对自己有恶意,所以,她对她无太多的好感,如今,冷冷回一句:“输就输,要是输了,随便你怎么。” 庄琻斜着眼睛勾向众人,乐得大笑,道:“听到没有?说这话了。过会子,笔墨我先来。你们别跟我抢呀!”又对庄璞抱拳道:“哥哥,你可真幸运呢!天降替身,你自个儿享受去吧!” 话未说完,娜扎姨娘跳起来了,前两个动作跟锦书的差不多,到后面,她兴许忘记了,便胡天乱跳,跟驱鬼跳大神一般。众人看着,笑得人仰马翻。 等跳完,娜扎姨娘气喘吁吁,问道:“是输了还是赢了?” 锦书不知如何作答。 庄璞挠头叹息,耸肩等待发落,他道:“我们赢在内在,输在外头!算不得大输。” 娜扎姨娘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道:“那你们要罚我什么?” 很是直接,让众人诧异。 庄琻得了机会,快嘴道:“端墨水来。才刚说了,谁输往谁脸上画黑猫。” 说着呢,她自己先去端墨水笔子了。庄玝和庄瑗、庄玢三个去扶娜扎姨娘入坐。紧接,一帮人拥簇过去,有阻止的,有劝停的,有大笑的,有观望的,总之,庄琻已往在娜扎姨娘脸上涂抹了,她涂完又将笔递给锦书,锦书不接,她又给庄玝,庄玝画了之后,递给庄瑜,庄瑜不要,又递给庄瑛,庄瑛避开到庒琂身后没接。 至此,庄玝将笔墨塞给庒琂。 正闹着要庒琂去涂,笑着呢,意玲珑上来了。于是,便是意玲珑抡起椅子砸人那段,至后肃远来救场。 到底而言,意玲珑为何要砸庒琂?那时,庒琂手中托着墨盘和黑笔呢!不打她能打谁? 可庒琂冤枉啊,如庄玳所说,无人强迫娜扎姨娘这样做,全是她自愿的,再说,庒琂没动手呢。 当庄玳把这起落过程告知意玲珑,意玲珑叹道:“这样说,所有的错都是我们娘子自找的了?你们没一点儿错?你们是瞎子?没见人挺大肚子?” 众人异口同声道:“我们没说姨娘错呀!” 意玲珑哼的一声,道:“那成,按你们规矩来,大家都有错,谁向谁致歉,看本事了!我们也来比一比,谁输谁磕头!什么姑奶奶老爷爷的,不好玩,要玩,就玩你们喊我做祖宗!输了就说,老祖宗我错了!如何?” 无人应答。 众人怕她使武功。 肃远倒不怕她使武功,而是怕她如锦书那般出舞蹈,自己到时得献丑呢!遂而没吭声。 庄玳道:“比武打架,有辱斯文。我们是不会的。比唱歌,才刚比过了,比跳舞也比过了。这里是学堂,我提议比诗词。你敢应战么?” 意玲珑呵地冷笑,道:“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只要你敢点,没老子不敢应的。” 庄玳暗暗地向众人示意眼神,很是得意。 意玲珑也知道他们结伙,自己应下来,他们得意了。但是她出于傲气,仍然保持姿态,半分怂样没表现。 庄玳道:“为显公平,我们这儿站的人,分你一半,先随你选,看上谁拉谁入你战队。选好了人,归你一队,然后我们两两作诗词,一决胜负。” 意玲珑瞟了一眼那些姑娘们,个个惊慌失措,生怕自己选她们,俱是往后挪步。当然,意玲珑也不屑请她们跟自己一队。 于是,意玲珑抱拳道:“我跟我娘子一队,你们自己一屋去吧!路不同不并肩,道不同不为谋!谢了!” 肃远听了,笑道:“姑娘,若她们一组,不公平了,以多敌少,是欺负你了。” 意玲珑道:“无妨!高手在人间,高手都是以少数打多数。胜了你们,我光彩,输了也不丢人!” 听了她这言语,胸有成竹呀!众人心中暗想:难道此人还身通文墨?若是通文墨,怎会如此粗俗? 也有暗暗佩服她的勇气和决定。 庄玳、肃远两个低声议论一番,然后将姐妹们拉到一边小声地再议论一番。意玲珑看着,却听不清,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姑娘们摇头摆手,愁眉苦脸拒绝的样子。 意玲珑鄙夷地说道:“不用合计了,你们别为难,我们两个就行。人多碍手碍脚,你们自个儿人留你们自个儿用。” 庄玳转头笑道:“你多情了。我可怜你,怕你应不出来,所以我让几个人退出,只选两个跟你对,有意配合你的人数。” 意玲珑“呸”的一口,道:“别!你们齐全的上,一个不许少咯!楼下还有人呢,都叫上来。” 那声音,惊天动地,豪气冲天。 大奶奶含笑低声对庒琂道:“活脱脱是个女侠客。” 庒琂“嘘”地对大奶奶,示意小声。 庄玳听了意玲珑的话很是解气,故意道:“这可是你说的!输了,得逐个给我们磕头,叫我们老祖宗!” 意玲珑道:“成!你们输了,也不必谁都来给我磕头,就你了!你磕头叫我祖宗,我认!那些孙子孙女儿们,烧高香来我也不要!” 庄玳气道:“成!” 往下,意玲珑将屋里的桌椅挪开,腾出中间空地。 肃远见状,阻拦道:“姑娘,这不是比武,是比诗词。不必如此张致。” 意玲珑红了下脸面,收手。 庄玳笑着对丫头仆子们招呼,让把桌椅复位。尔后,归庄玳这边的人全站在他边上,而意玲珑这边,只有她跟娜扎姨娘。 肃远如同裁判,主持道:“这样,两方坐下。心平气和,才能出对子。” 意玲珑听了意见,在桌子边上坐下,见娜扎姨娘没坐,起身又扶她,略坐好,道:“开始吧!” 肃远道:“不急!得先把规矩说了来,是作诗还是词?还是诗词一同作?韵脚有无规定?主题有无规定?” 意玲珑拍桌子道:“少罗嗦,麻烦!” 肃远笑道:“文章不同武学,应以静思为美,痛快不得好句子。姑娘,慢慢来,不急。” 意玲珑嘿的一笑,也没话可对。 当下,曹营官和庄璞从楼下上来。 庄璞嘿嘿笑道:“我不参与。不过呢,听到你们说了那么多。我旁观热闹,论题型押韵,我出比较合适。”走到意玲珑面前,道:“姑娘,她们这些人坏着呢,我出个简单的给你。” 意玲珑抱拳,略显感激。 庄琻等人催促庄璞赶紧说。 庄璞走来走去,一会儿去栏杆外头,一会儿走到楼梯口,寻思很久,终于道:“玩刺激点的吧!我把题型和韵脚拟在纸上,然后放入瓶子里,你们抓阄吧,抓到什么就对什么。才刚说,诗词合作,我觉得有新意。只是,那边的人多了,姑娘两个人对那么多人,有些伤脑筋了。” 意玲珑道:“无妨!我随口能说一骡车,随便她们多少人。” 众人笑,有说她粗俗的。 意玲珑也没介意。 肃远为了惩罚意玲珑,加重取笑她的意思,道:“若是姑娘对不出来,我们准许她回去思考思考,待想出来了再来对。” 肃远发话,众人自然要应,并且赞同。 意玲珑勉为其难,道:“好吧!”实际上,她心里也打鼓,舞文弄墨毕竟非自己专长,真遇到难的,答不出也是有的,便软下舌根,只说好吧。 如今,肃远这样说,她还觉得肃远对她好呢!殊不知是肃远借机讽刺她。 庄璞招呼曹营官把笔纸伺候好,到屏风后头去写。 过了一会子,庄璞把纸条拿出来,当众卷好,放入一口古瓶中。他宣布开始。庄玳当头来抽,也没谦让,先抽了。 抽出纸条。庄璞又说:“纸条上有主题,有韵脚。谁先亮?” 意玲珑毫不谦让,道:“我!”将纸条摊开,给众人过目。 庄玳呼的一袖子,从意玲珑手中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有几个字。大约看清楚了,他皱眉头道:“哥哥,你这出的什么?别说为难我们了,你是为难她们呀!” 其余人要凑头来看,意玲珑哪里给机会,已伸手捞回纸条,道:“你们看过了,轮到我们看你们的了。亮出来。” 这时,庄璞道:“姑娘,你先亮,先对你的。对完,才他们亮。” 意玲珑的眼珠子一转,道:“不公平,先对我的,没问题呀,可对完我的,他们暗自去修改个难的来,我怎知是不是跟如今的一样?” 众人听了,噎语。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十第六十九章:蛰音之战 网om,。意玲珑所担忧的不无道理。 庄璞才刚说的话,让人感觉是偏向意玲珑那方,实则不是,他玩起鬼马,有意给众人制造麻烦。 如今,意玲珑不肯就罢。 庄璞摆手道:“既这样,我作为公证人,你们的条子由我保管。等这完了之后,我再亮另一条子。你看可行不可行?” 意玲珑想了一番,道:“你是他们的人,自然偏向他们了去。由我保管才妥。捏在我手里的才安全。”紧接开口朝庄玳讨要。 庄玳不给,后头的人也争先发表意见,说不能给他保管。 意玲珑道:“你们放着我不放心,我放着你们不放心。这样,挂屋顶上去,谁也别保管。” 相互争执议论,最终如此定下,原在庄玳他们手中的条子交出来,在众人面前放入瓶中,由肃远监督,意玲珑托瓶跃身上屋顶梁上,将瓶悬在顶下空中。 二人从空中下来,归位。 肃远对意玲珑道:“姑娘,你手中的条子我们都没看完,这会子该给我们轮着看吧?不然,如何对?” 说话当间,肃远悄悄在曹营官耳旁道:“你把桌椅抬一张来,执笔记录由你来做。” 曹营官应了去,却连连打哈欠,庄璞知他在外玩耍,不曾歇息,又道:“算了,我来吧!”他自己找张桌子,横在那两桌中间。 此刻,庄玳那方的人已得到意玲珑的条子,正传阅呢。 传到庒琂手中,大奶奶凑头来看,并默念道:“题设‘叹春悲秋迎夏送冬’,韵脚‘可随意’,文体规定‘开篇赋,承篇五言,转篇七言,落篇旧词,词牌不限,律调不限’。哎哟,那怪三爷喊难了,通古的文墨都用在上头了呢!” 大奶奶担忧地看了一眼意玲珑和娜扎姨娘。 要知道,意玲珑一介武夫,娜扎姨娘番外邦女,别说做这么复杂的文章了,就是随口叫他们来一则打油诗也是难为。庒琂看后,眉头紧皱,心里犯难不已。 庄玳对庒琂道:“妹妹心中有数?” 庒琂摇头,递给大奶奶,大奶奶说看过了,便又传给锦书,锦书看完,哈哈作笑,道:“瞧吧,你们家璞二爷难得做一次裁判,出的题够为难整治人的。只是,我有一奇怪。双方做文章,如何比高下?古话说,文武之论,武有高低,文无第一。” 此处,庄璞未有明确说明。 按以往比文墨,大多是比辞藻深意以及韵律,基于题设上,越靠题设的文章便能得胜,这都是君子之间相互客气推托罢了,真要比优劣,须请德高望重的先生学者来参评。当下两方人,牛马不相像,各自想取胜,怎会客气推托?不争你死我活便罢了;再说,庄璞作裁判,他半吊子都达不上,还推崇新学的人,指望他公平裁定难以服众。 庄璞道:“与地争厚,与天争高,与人争气。篱竹园二人要对你们那么多人,我寻思,他们出一篇。你们每人出一篇,从众多篇章中推一篇优良的来作比,不就行了?至于怎么分高低,我是裁判官,我说的算,你们不必操心。” 庄玳等人“去”的一气叹,鄙夷嫌弃。 庄璞道:“看不起我无妨,你们若能找个人来当裁判,我当让不惧。有本事你们找老爷去,找太太去啊!不怕挨骂,尽可找去!可惜了,关先生和玉姑娘不在,要是在,他们做裁,你们不服我可不依。” 这话白说了,顶多是庄璞表示下思念之情。 众人知晓庄璞的心结,没再言语什么。 当下,默认规则。庄玳说:“才刚二哥哥说了,人争一口气,我们人多,还怕争不过她?” 明显,庄玳看不惯意玲珑,有意跟她斗气。 意玲珑显得自信无比,没当事儿似的,她勾手指对众人,大意想说:有种就放马过来吧。 庄玳冷笑,道:“我先来!” 庄琻拉住庄玳,道:“我来先!你是男儿,你出马显得小气了,人家觉着我们人多势众,男主人欺压人。你垫后,不怕她不服。” 往后,出句顺序如下;各自文章由庄璞做记录,记录如下: 庄琻:“《叹春悲秋迎夏送冬》 启赋:壬辰春末,三月迎夏;结头怨言,并联句说;有风自然清,无风不起浪。粗布木钗无粉黛,金枝玉叶扑香来。二妖成形,三人仙虎,爪尔于脚下。余作首则以供乐也。 五言:身临贱苔处,看地有二毛;蠢绿与秋碧,叹自树非草。 七言:一道横眉落竖目,无光黯淡扮凤凰;可怜身在高宅门,却是户中野豺狼。 小词.无牌:曲折婉转再相见,春来夏往,秋去冬来,可恨可恨,可怜可怜。” 庄瑛:“《叹春悲秋迎夏送冬》 启赋:岁初立,春根毕,折芳桂,红楼会。笋雨洗净尘往,珠翠琳琅。携手共尽于欢,锦瑟箜篌。二人成双,四人成对;说诗有词,念偈有语。 五言:三月芳菲尽,百花各鲜明;险入绿丛中,彩蝶粉妆迎。 七言:红楼倚栏望幽远,夏事多秋碧连天;一春红尘绝日夜,冬尽白雪镜中仙。 小词.牌《一剪梅》:本是同根足相连,来也翩跹,去也翩跹。 庄瑜:“《叹春悲秋迎夏送冬》 启赋:绪年十八,景春待尽,联诗作欢。上下平等,高低勿论,比之沉沦。咏叹春悲秋迎夏送冬事,遴造懿字。 五言:春夏替秋冬,环环复又又;屹厦平地起,空门作魁首。 七言:独站高处不胜寒,万里山川目下游;金玉满堂枝高挂,青丝犹作篦麻头。 小词.牌《菩萨蛮》:黄鹂吟得玲珑曲。今生难为高雅句。嘶喉荡丝篌。丝篌漾嘶喉。春暖不悲往。炎炎香两行。” 庒琂:“《叹春悲秋迎夏送冬》 启赋:百年百景,春绵春延,诗词歌赋。穷极无路,贵遇在途,终见有属。春春夏夏秋秋冬冬正时,仅此为序。 五言:东南西北中,思前泪望后;一别三番转,四景近庭楼。 七言:三月梅酸应知节,濛濛烟雨寒翠泥;珠钗环珮于交际,岁月青葱但有时。 小词.《点绛唇》:红楼清梦,惊风梦绝春意路。萧萧瑟瑟。依稀未归途。天涯海角,幻秋江冬赋。话无数。有心难寓。玉壶冰心绿。” 庄玝:“《叹春悲秋迎夏送冬》 启赋:时正好,辰尚早,话滔滔,絮叨叨。斩三将过五关,军令在手。春光乍落,要风得风;秋思暮远,求雨有雨。天下独尊唯我一声召吼,知否知否。 五言:顶楼风光好,偏要往上走;摘云得几举,不欺童与叟。 七言:日月正午栏杆高,肃远及近足尖翘;长袍短褂绣花鞋,待飞碧空遨云啸。 小词.无牌:琼瑶光美,惜是微。” 庄玝说完,众人催锦书连上,可锦书说自己是客,不能代主伐战,便让六姑娘、七姑娘出句。六姑娘庄玢痴傻,哪里能有?七姑娘有些文墨,如今这样难的题设,她一时没有。 不得以,锦书为难的替上了,却不敢张扬,随口落几句。 锦书:“《叹春悲秋迎夏送冬》 启赋:恭之不去,敬而受之。启春愿景。简赋也! 五言:一二三四五,俱说成人虎;明是赏惜春,何苦快刀屠。 七言:一二三四五六七,**逐十竞生气,麟儿知尔赋新词,定将此仇铭心记。 小词.无牌:念天地悠悠,抛眼眸。看人间淡淡,添出许多愁。” 锦书的句子大有戏谑的意思,众人听了,都往庄璞望去。庄璞当是不知,只用心记录,过程中还问是哪几个字,他好作甄别。之后,再问六、七姑娘是否有,七姑娘觉得太难,放弃了。肃远原本想代她们,又想不好突出,碍于礼仪得体,只好作罢。最后才轮到庄玳续上。 续之前,庄玳笑道:“我们这儿有几则了,为显我们谦让,我就随意说几句。我量你们两个才情再好,也难对得过姐姐和妹妹们。”又对庄璞道:“哥哥,今儿,我用你的方式来说。算我替你了。” 庄璞冷笑,催道:“赶紧!” 庄玳说的如下: 庄玳:“《叹春悲秋迎夏送冬》 启赋:免赋云,去词曰。此作赋也。 五言:要我作诗啊,那我就作吧,作个什么呢,诗词歌赋呀! 七言:姐姐妹妹好诗词,一个两个赛三个,听得叫人心难受,不知她们有没有? 小词.无牌:你好我好大家好,是么?是的呀!你说,我说,说什么?呵呵呵!” 庄玳说完,众人笑得气力皆无。 庄璞也忍不住了,竖起大拇指道:“该这样!我觉着好。二回出去玩儿,我该带你一路。” 庄玳道:“别了,哥哥。我跟你出去,老爷们非扒我的皮不可。”转头让肃远出。 余下,是肃远出句。 肃远:“《叹春悲秋迎夏送冬》 启赋:壬辰之春,三月当下,贝子与众赛题,玩于红楼之上。清风徐来,茶水微凉。璞兄笔记,吾启荒诞诗。表为赋也。 五言:凌云入高阁,前来与之悦;闲言几人语,此情纯胜雪。 七言:志满热腔出群伦,默默混混意难存,阴差阳过虚无度,有时无时见黄昏。 小词.牌《诉衷情》:雨落繁花纸纱窗。玉镯映心慌。白翁怀长相恨,念杨妃与唐皇。欲诉之,怕情殇。易受伤。寄词抒发,望尔笑感,解惑心肠。” 肃远说完,锦书噗嗤一笑。众人都看向锦书,神色质疑。 锦书不堪地解释道:“贝子出的句子是好,只不过,不贴题意。难不成跟玳三爷一样,随口附和?凑趣儿的?” 肃远脸色红了,望向庒琂,只是一眼,便挪开,去对锦书抱拳,道:“锦姑娘见笑。我文才不及姑娘们,不该说呀!” 庄玳道:“无妨,要的就是这样。才凸显我们男儿不欺负女孩子。” 庄璞收下笔墨,站起来,道:“还有没有的?六妹妹和七妹妹没出,我看,也不必了。接下来,让反方接对。你们自个推出一个优秀的来,待会子比一轮。” 庄玳等人交头接耳在议论了,说该让谁的句子出来迎战。 话说到如今,意玲珑和娜扎姨娘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如何作答。 庄璞问意玲珑可有了? 意玲珑咬着嘴唇点头,说有了,可自己还没思虑清楚,不能轻易出口。实际上,意玲珑不会!惟今之计,她想到一个法子:遛之大吉,找帮手去!可怎么出口?找谁去啊? 正为难,庄玳那边的人讨论完毕,反过来催促意玲珑。 庄玳道:“姑娘,你和姨娘可有了?若有就出吧!” 意玲珑白了庄玳一眼:“祖宗有了,不用孙子催。祖宗我,就爱慢悠悠的来。等不及,你来打我呀!” 众人听后,忍住没发笑。 庄玳气得脸色红白交替。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十章:死鸡撑硬颈 om,。意玲珑用的是缓兵之计。 一旦众人催促,她说正商量着,然而她跟娜扎姨娘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哪里是在商量,明显是磨蹭时间。 肃远对庄玳挤眉弄眼,庄玳知他的意思,无非要他再催促她。 庄玳说:“姑娘,没有也无妨。做文章本不是你的专长。话说文章有文章的功夫,手脚有手脚的功夫。我们打不过你,认都认几回了,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你若没想到,认个输,给我下半个膝盖就成了。” 意玲珑拍案而起,道:“我呸!” 庄琻不甘示弱,也拍了一桌子,道:“怎么着?文的打不赢,想动武呀?哟,姨娘,你们篱竹园真是不得了。文武称霸呢!” 娜扎姨娘淡淡的眼色望庄琻,又转头对意玲珑道:“他们说的我不会,你会就快快说吧!” 意玲珑“嘿”地抿笑,捋了捋头发,装思考着呢。 庄玳依旧不肯依饶,催促连连,加之庄琻旁敲侧打,暗助明推,催得意玲珑心烦气躁。拗了一会子,意玲珑憋黑了脸,要发大怒。此时,庒琂见势不妙,发声道:“我说两句。” 庒琂有私心。自意玲珑主仆到来时,庒琂便有了,她想借此机会与篱竹园修复关系,好打听关先生的下落。当听到对诗词,庒琂沉思,庄玳问她有了不曾,她摇头,实则在思考与意玲珑的矛盾事。如今,机会正好,她出言了。 庒琂再道:“二哥哥出的题太过新颖了,我自个儿也想不出好的来,刚憋出那几句还想修改修改,不知姑娘允许不允许?” 意玲珑反嘴道:“想得美!吐出去的口水,你能舔回去?” 庄琻一众女主仆听了,心中泛酸呕,皱眉头议论,还有人出声说:“粗俗!” 意玲珑嘿嘿地笑,看着,听着,她如今就喜欢惹他们生气。 庒琂本想找个台阶给她下,谁知此人顽固死脑筋,不懂得周转领悟。庒琂心中悲叹,之后再道:“不允许也可。可我觉着好文章,需要琢磨。我的意思,不然,让姑娘再思详思详。等有好的来,互相学习,我们也有进益的。” 庄琻听了,冷笑道:“哟,琂妹妹,你这是哪一头呀?合着你心里想我们输呢?” 庒琂很是尴尬,两边不讨好呀!她心里想,帮意玲珑说话,那是修补关系而已,真给意玲珑拉长时间,意玲珑也未必能作出好的,看她那模样和日常处事便知,此外,意玲珑要发火,又怕她发火打人。 当然,庄琻等人听了,只认为庒琂胳膊肘往外去了,倒没想意玲珑是否能做,妄顾她是否动手打人。 众人不解,纷纷望住庒琂。 庒琂当想解释,肃远笑着道:“才刚我们似乎有言在先,姑娘做不出可请人支持。如今姑娘稍作思考,我看也没不妥的,若不然,按琂姑娘的意思,要出好文章,就让姑娘细细琢磨一回也无妨。我们能等。” 肃远的家府在京都极有地位,他自己又是那样的身份,这当说话,谁敢驳斥?再者庄琻对肃远有些情感,更不能公然顶撞了。只有庄玳奇奇怪怪的看他,心中生出千言万语的疑惑。 肃远那样说,帮庒琂无疑。庒琂怎没感觉?她微微抬眼,含笑如春,向他点了一回头。这些小动作,庄琻看在眼里,庄玳也看在眼里,兄妹二人,一下子翻了醋坛子。 其中微妙,大抵如此。 后头,庄璞参言道:“那也成,今日算有些文章交代了。老爷们来,我们就把文章给他们看,说明我们这些人没荒度日子。姑娘和姨娘想细细琢磨,我赞同的。这会子,我要歇一会儿去了。” 说罢,不顾桌上的记录纸笺了,撩起袍子就往楼下去。 庄玳跺脚追到楼梯口,道:“哥哥哪里去?” 庄璞的头脸都懒得回顾,道:“回去了!你们玩儿吧!” 庄玳着急,再道:“哥哥,我们是有文章交了,你的呢?” 庄璞在楼下传来声音,道:“写上头了,比你们作的还多些。” 声音已远至一楼,并出了大门。 庄玳“唉”声一叹,回头欲跟众人说几句,忽然看到众人围在庄璞坐的那桌子,拿起他记录的纸张来看。她们一面看一面点评,还笑得很欢喜。 庄玳道:“你们笑什么?姨娘这边还没完呢!” 语毕,庄玝把手中的张纸拿过来给他看。 庄玳接来,看到上头写有若干字,底下配有小图。图是庄璞添加画上去的呢,那字则是庄玳口作的文章。图文并茂,十分有趣。可庄玳看来,那是他哥哥侮辱他了。上面画有一只无毛的小鸡仔儿,鸡头罩一环佛光圈。 再看众人,她们一点儿都没气,反以之为趣,各自手中都执有纸,想必庄璞给每人的文章都添一幅画了。 正在庄玳生气之际,意玲珑扶娜扎姨娘起来,对众人道:“你们玩儿,我们也歇着去了。等我们娘子歇好了我再来会。我告诉你们,别使小伎俩,顶上的挂瓶儿我作了记号,要是动了,这输赢我可不认的。” 庄玳正寻不到出气的地方,道:“哟!姑娘是在认输了?” 意玲珑恶狠狠啐道:“放屁!” 众人惊闻,收住喜乐中的笑脸。肃远则快手拉住庄玳,道:“何必呢!你来瞧瞧你二哥哥给她们画了什么?” 一面说,一面将庄玳拉过去,自此,没人再关注意玲珑和娜扎姨娘是否要作文章的事了,更不会关注她们两个要走。 过了一会儿,曹营官打着哈欠过来问庄玳:“哥儿,还作不作了?不作我也要歇着去了。” 庄玳道:“怎不作?还没完呢!”回头四下找意玲珑主仆,因没见,问曹营官:“人呢?” 曹营官道:“下去了!” 庄玳听后,快步往栏杆外走去,到了外头,伸出脖子俯看楼下,正好看到意玲珑扶娜扎姨娘出门。 庄玳醒了醒喉咙,对楼下喊道:“姑娘先跑了?别忘了祖宗在上头呢!” 众人听得声音,也赶到庄玳旁边跟他一块瞧。 那时,意玲珑收住脚步,仰头对楼上的人道:“等着!你祖宗从地下爬出来了!仔细勾你们魂魄!” 肃远摇头对庄玳等人道:“你们府里的丫头嘴巴忒厉害!我们府里的个个含了金牙,舍不得开口呢!” 庄玳道:“贝子喜欢,娶回去吧!我们府里不稀罕她!” 肃远听到*味了,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庄玳。 庄琻听了庄玳的话,附和道:“娶吧!折腾不死人。”说完,她先进去了,莫名其妙的生闷气,她坐在椅子上,托腮闭眼,放佛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因看意玲珑主仆远去,众人倚栏看外,觉得没趣儿,稀稀拉拉的回到里头,寻个座位坐下。一时间,所有人俱不言语。 大奶奶怕庒琂再出言生事,便提早让三喜拉住她。如今,庒琂、三喜、大奶奶落在后头坐,没跟众人堆在一起。 庒琂知大奶奶维护自己,可自己才刚的说话是有目的的呀,又不能直白给大奶奶说。从三喜的动作和大奶奶的眼神,她知晓大奶奶担忧什么。 此处,庒琂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庄琻站起来,道:“我们自个儿回去抄佛经吧!读书做文章的事儿,本不该我们来。掺合这些做什么!” 听闻,其余姐妹也起身,想必觉得庄琻说的有理。 庄玳怕众人离去,求道:“姐姐妹妹,走什么呢!那人回去还没来呢。” 庄琻道:“那佛爷够大的,让我们等着。再说,人家跟你说什么时候再来?” 庄玳摇头。 庄琻不再说了,黑起一张脸,先去拉住锦书,示意她跟自己先走。姑娘们见状,也跟了去。 庄玳无奈,道:“我亲自去篱竹园问定,再给姐姐和妹妹们回话。请姐姐和妹妹先别忙走。好歹这事儿得有个结果。任不得她这般欺负人。” 对自家兄弟姐妹而言,这才是庄玳的本色,对庒琂而言,头一次见庄玳这般发火,确实意外,同时,也觉得庄玳这人幼稚,难以捉摸,想必人前人后几面相,跟他父亲一般吧! 庒琂心中沉思盘旋,庄玳已噔噔下楼去了。 庄瑜和庄瑛两人一起劝庄琻,道:“姐姐,哥哥去了,我们再等等吧!如今回去早,老爷看到又要说。” 庄琻岂是不知回去早了会挨骂?可她留下,总觉得心里难过。当然,庄琻此番作做,想看肃远有无心意挽留自己。可惜,肃远坐在那里,专神专注看庄璞的记录画儿,压根没在意她。 庄琻口里说要走,心里实是舍不得,现有众人挽留,她勉为其难归坐。 过了半日,庄玳跑回来了,笑着给众人报告说:“我去篱竹园,你们猜我遇到什么了?” 没人应答他。 六姑娘庄玢和七姑娘庄瑗围在肃远边上,听肃远解说庄璞写的文及画的画。 庄玳问了几声,得不到回应,他厚着脸皮又说:“篱竹园那位跑了!姨娘肚子不舒服,真躺去了。可那位留有话说,她出去一会子,等晚些回来收拾我们。” 庄琻听后,发出冷笑,道:“有贝子作靠山,收拾我们如同收拾一只蚂蚁。捏死踩扁都成。” 肃远将纸张推给庄瑗,回头看庄琻一眼,笑道:“二姑娘何苦扯上我。” 庄琻道:“可不了。才刚说贝子要娶人家呢,跟人家一条心,我们哪能斗得赢你们。能文能武的,活该我们这几个抄经文,动不得手,出不得恶口。” 肃远冤枉,不堪道:“谁说我要娶人家了。二姑娘胡说。” 庄玳脸红插话道:“哎呀,是我说的!我才刚气昏了头。”说话间,不忘地朝庒琂看。 庒琂碰及庄玳的眼神,似读懂了什么来,骤时,她的脸芳菲红艳,目光微涩,故侧头看往别处,以此躲避。 庄玳出去一趟,并非白跑。一则真去篱竹园打探音讯,二则在路上反思自己才刚的表现。如今敢这样说话,可知他反思出道理来了。 当下,庄玳把庄瑗手中的纸张拿来,招呼姐妹们来看,说要评一篇优良的来与意玲珑作战。毕竟一帮人年青,气盛也是有的,庄玳服软,她们说说笑笑就过去了,才刚的过节当没发生。在选评文章一事上,各家争执,有推庄琻的,有推庄瑛的,有推庒琂的…… 总之,无法定夺。 至午后,有丫头来报,说张府的太太要回去了,问锦姑娘是留在这儿跟姑娘们玩还是回去。锦书经历今天起落,确实惊心不已,难得听到母亲传话来,便说要回去。可是,庄琻等人不依,非要留她,看锦书坚持要走,庄琻又说:“你要走,我把二哥哥叫来,先把你绑定了再让他去给你们太太回话!” 庄琻的话很是露骨,锦书羞涩难遮,推了几回,请庄琻饶口。谁知,庄琻还真让丫头万金去叫庄璞。 无奈之下,锦书道:“贝子不走,那我就不走。” 按往常,玩耍至午后,各自该回家了。此处,锦书想,肃远也该走了吧。 谁想,肃远不走!并且说要留下看文章,看胜负。 肃远还说:“那姑娘力气真大,拿那么大的椅子砸人,我倒好奇她的文章有没有她的力气大。”又不忘再看庒琂一眼。 庒琂尚未来得及躲闪,外头忽然传话说“二爷来了”,紧接听到庄璞噔噔上楼的声音。庄璞还没到三楼,又听到有人说:“篱竹园的人来了!” 众人听闻,心缩一紧。 庄玳兴奋地道:“到底有脾气,说晚些时候来,我以为得躲到掌灯时候去呢!这会子就来了。” 肃远嘿嘿作笑。 庄琻哼出声音来。 庄玝挽住庄琻,笑道:“姐姐,三哥哥也看不惯她!就算她出去找人相助,能找谁?这种人只有蛮力,做文章,那是惩罚她了!” 庄玝的言语,是为庄玳说话,替庄琻宽心,说得随口,到底,落进肃远的耳朵,他很是满意、赞同。 起初,肃远不正是想惩罚意玲珑么?如今,倒好奇、期待意玲珑的文章了,最好她作的文章臭成一坨屎。 听了庄玝的话,肃远忍不住再笑。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十一章:给老祖宗磕头(上) om,。在庄璞到达后不久,意玲珑也到了,娜扎姨娘没来,独是她一人,单枪匹马。 庄璞先到,一上楼就对锦书恭敬地伸手,请她下楼的意思。 锦书略显失措。庄琻见状,赶紧拉住锦书道:“别过去。”再对庄璞啐道:“哥哥!我让你来留住锦姑娘,你这要做什么?” 庄璞听了,摆出一脸不悦,转脚要下楼去。 因听到意玲珑上楼的声音,他稍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转脸来对众人,道:“也成!留下看看。”又看桌上那叠纸,道:“我写的文,你们可看到了?” 庄玝笑道:“哥哥,贝子说你画得好,可惜却没字。” 庄璞“噗呲”捂嘴笑,笑停,道:“都画上了,可不是我的字儿?” 原来,他特意在文章后留画作笔墨,以此定款,作为自用,好遮掩欺骗老爷们审查。如今,众人听出意思来了,庄玝当头驳回去,道:“原来哥哥也学那些贼人一般,金银珠宝有你偷窃的,这些字你偷来有何用?” 庄璞往人前去,在桌椅上坐下,晃起腿脚,神情悠然,道:“越不值钱的东西越要争。你看关先生的书稿值钱不值钱?不照样有人盗窃了去。我啊,不算偷,在你们眼皮底下做的事,你们也乐意,不算偷,别给我扣贼帽子,我可是要警告你了。” 庄玝连连“呸”口水。其余者摇头无奈。 当时,意玲珑已上来,见众人斗嘴,她在楼梯口站住,一手扶在栏杆上,一手执着一张叠纸,正拿来扇风,眯着眼神看他们兄弟姐妹使劲儿骂嘴。 当然,除开庄玝和庄璞二人,其余人皆看到意玲珑了。 意玲珑知道自己不受待见,看了一会儿,等庄玝停下声音她才微微摇步过去,到了众人面前,先抬头看屋顶梁上,瞭了半眼,点头笑道:“果然没动。成!咱就来吧!” 庄璞猛然转身过来,上下打量意玲珑,“嘿”的一声笑,道:“哟!来了!” 意玲珑歪起嘴巴,眼神却对庄玳勾摄,道:“可不来了。有人等不及要给祖宗磕头呢!本尊不来,岂不是让别人的孝心奉献狗了。” 庄玳听后脸都气绿了,身后那众人个个捂嘴笑。 意玲珑看庄玳气得横眉倒竖,心情愉快得紧,又道:“哎哟,说吧!怎么着?赶紧说,说完了磕头。我还得回去照顾我们家娘子呢!” 庄玳气得说不出话,庄琻等姐妹转头看他,见没话,庄琻便指着意玲珑道:“是你等不及给我们磕头吧?别废话,赶紧说吧!照着我们起先那样,随口说来便是。” 意玲珑白了一眼庄琻,呶起嘴巴,“唉”的一叹,慢悠悠翘起兰花指,那眼神眉目微微垂下看自己手中,她的指尖捏住那纸张,一层层剥开,像是在展示绝世珍藏品一般,叫人看了心里着急,更显得她滑稽。 庄琻娇喘气息,眼白翻了一层又一层,欲迈出步子上前夺下意玲珑的纸张,但是又惧怕她拿功夫打人,挪了一点点又退回去,暗暗低声道:“瞧这些,够恶心人的。粗活大脚,学什么步步生莲,指拈兰花,别叫人恶心。” 声音低,却足让意玲珑听到。 听得,意玲珑更慢了,翻一翻,摸一摸,深情看一回,再吹一吹,仿佛纸张上头盖有万年灰尘。 肃远有些看不下去,走过来伸手,微笑道:“姑娘,我来代劳吧!” 意玲珑眼帘抬起,抿笑不语,动作稍微快一些了,摊开纸张后,道:“你们写的时候,我也没看不是?” 肃远明白她的意思,便又笑着退回去。 众人不再说话,只把她咕咕的望着,等她赶紧说。 末了,意玲珑清嗓子又清去一阵子。 庄玳实在忍到极点了,一改往常那些儒雅,指着意玲珑道:“我说姑娘,外头天黑了。黑灯瞎火,将看不到了。我们知道你出去找人写的,要照着纸上的字念,无妨!我们不笑话你!” 意玲珑听了,哈哈大笑,之后合上纸张,道:“哟,你哪只眼睛见我去找人了?” 庄玳反唇舌击道:“别唧唧了,我亲自去篱竹园打听,说你出去了。” 意玲珑稍作愣状,之后笑道:“哎哟哟,看你认真的,小气的,祖宗我不就是出去方个便么?至于这般跟着不放呀?还这般思念我!成!” 说着,意玲珑将手中的纸张揉成一团,嫌不够烂,又当众撕了。 撕完,乐道:“如今,可放心了?你们要笑,屏足了气力待会儿笑。话说,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本事,别笑早了。” 姑娘们一再忍住不气不笑。庄琻寻至一处角落,拉起凳子坐下,脸朝别处,拿起手绢扇风。姑娘们见庄琻去那边,也跟去了。 等了一会子,大约折磨够了他们,意玲珑才走至桌椅前,背着手昂着头胸,假装沉思。那副模样,与常态的她天壤之别,可不是一副女文人面貌? 意玲珑闭眼,轻轻说道:“往下,你们听好了。” 往下,意玲珑的对句如此: 意玲珑:“《叹春悲秋迎夏送冬》 启赋:玉柳挂绿,钗楼披红。轩宇惊郎之麒麟,意款款之戏凤;步摇慎闺之蛟龙,芳霏霏之轻凰。愿启赋于宝案,喜佳句于金笔。送春光之意境,迎夏暑之热情。开卷有益,止习于此。 五言:春居巴山处,夏行紫金蹄。秋喜迎客庄,冬悲戚莫离。 七言:登高一望满庭碧,处处花语蝶纷飞。衣冠金钗藏不住,缱缱文才来问谁? 小词.无牌:春景花开自在,夏迎春,自有红花来;秋风紧,冬雪鸣,待到几日白。 说完。 意玲珑意犹未尽样子,回味无穷,眼睛未曾启开。 后头的人听入神了。 肃远忍不住拍手称好,不顾礼仪地拱手作揖对意玲珑道:“姑娘作得好,作得妙,春夏秋冬,说尽了景色,说尽眼前事,说尽了情思。” 意玲珑得意睁开眼睛。 庄玳和庄琻不屑道:“不知找谁人帮做的。也不过如此。” 肃远摇头,脸上挂着笑,没回嘴,稍稍将庒琂看去一眼。幸好,锦书开口,破了尴尬气氛,她道:“论字、论词,论调,论意境,确比我作得好。” 这话说得很是明显,也微妙得体,只说自己作得不如她,暗说庄玳这方怕是难以敌胜。 庄琻据理力争道:“明摆她有多余的时间,把二哥哥的题吃透了,每一句都有春夏秋冬,能不贴么?这倒好,如今,我们成全人家去了。我们先出句子,别人知道我们的底细,我们到头到是吃了亏棒。” 意玲珑等她说完,纵身一跃,往屋顶悬梁处摘下瓶子,道:“这么说,你们比不下去了?那我就胜了。有不服的没?尽把你们比的句子说来,我一个个跟你们说道说道。” 想必,意玲珑有所准备,想与每个人对上,好叫她们心服口服。 可没人吭声,这一招对比,庄玳方认输。 庄璞一直在沉思,默念意玲珑的句子,如今,她走到意玲珑跟前,轻声问她:“姑娘去过巴山?” 意玲珑怡然自得,一面掏出瓶子里的纸条,一面回说:“别说巴山,九山我也去过。” 明显意玲珑有心不回庄璞的话。 庄璞不死心,再问:“我说的是巴山夜雨的巴,并非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八,你九山的九!” 意玲珑转头看庄璞,盯了一会儿,道:“我倒忘了,你是裁判是不是?那你说,我的巴山九山胜出没胜出?你给说一句公道话。” 庄璞狠狠点头,道:“对!你胜了!但你得告诉我,谁给你作的?” 意玲珑“啧啧”发声,心中实在高兴,瞟一眼庄玳,道:“如何?服不服?” 庄玳也冷笑回道:“姑娘高兴得早,不还有一条子么?” 说着,庄玳过来,从意玲珑手中夺下纸条。意玲珑不依了,将瓶子塞给庄璞,冲过去抢。庄玳左右躲闪不给她,姐妹们也帮护着拦着。 最后,意玲珑使出功夫,跃至上空,来个身后翻转鲤鱼跃龙门的招式,扯下庄玳手中纸张的半截。 如今,一截儿在庄玳哪里,一截儿在意玲珑这里。 庄玳跺脚道:“拿来!题不整,如何对?” 意玲珑道:“此前我的条子不是我亲自送给你们看的?这会子你们自己抢去,反不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此处,意玲珑耍横了,开先明明是她自己先接看了,再给庄玳他们。 庄玳欲要反唇驳辩,庄璞走过来,从他手中拿下那半截儿。 庄璞递给意玲珑,并且迎上笑脸讨好,道:“满意?” 意玲珑点头,接过来,拼成一张纸,看了一回。 庄璞看到意玲珑皱眉头,嘴唇默默动,知她在读。于是,他道:“知我出的题目什么意思么?” 意玲珑白了庄璞一眼,道:“笑话我不识字是不是?” 庄璞连连抱拳,笑道:“不敢不敢!姑娘多心了,多心的人不美!我的意思,他们不懂,我想拿过来宣布,念给他们听。” 这席话,惹得庄玳、庄琻等兄弟姐妹恼怒不已,个个跑去拿书本砸庄璞。 庄璞躲到意玲珑身后,以求保护,还道:“姑娘,你若满意了,就告诉我才刚你说的句子是谁给你出的。” 那会儿,庄玳一本书飞砸过来,意玲珑信手捏住,又给砸回去,这才回庄璞的话,道:“我自个儿出的。” 说完,只见她身形腾起,箭一般飞出栏杆,向三楼下落地。 众人追至栏杆处,对她喊:“怎么又跑了!把题纸还回来!我们还没看呢!” 意玲珑落地后,转身回道:“着什么急,祖宗上茅坑去!正缺手纸呢!回头,我给你们说不就完了!等着。” 眨眼功夫,意玲珑消失在红楼外头。 庄玳等人个个恼怒,互相指责没拦住,更是把责任推给庄璞。然后,问庄璞这道题出的什么?庄璞摇头说不记得了。 当下,众人只能等。 不知下一题比试什么,万一意玲珑赢了,这脸可得丢大了呢! 庄玳等人担心,无非是谁向谁跪下磕头喊祖宗。 庄璞不然,他如今思考,是何方高人给意玲珑出答句,因为那些句子太熟悉了,而字词也很有用意。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十二章:给老祖宗磕头(中) om,。意玲珑再回到红楼折芳桂,天色已近黄昏。 庄琻早忍耐不得,骂了好几回,终于负气离去。锦书见不好久留,顺便也出去了,庄璞因不放心,便托肃远送一程。至后,姑娘们和大奶奶也走了。庄玳不愿走,毕竟意玲珑那般侮辱人,他要跟她较量到底才罢休。而庄璞不去送锦书,那是因意玲珑口里有他想打探的信息,遂而,留下的只有西府庄璞、庄玳兄弟二人极其贴身小厮。 谁知,意玲珑回到时见人去**,心中不悦了,对那兄弟二人道:“果然是怕我赢,早早偷走了。若真愿意跟我赌一把,别说等一会子,就是等上三天三夜也要等的。” 庄玳道:“姐姐妹妹们有事儿家去了,我留下等你是一样的。” 意玲珑道:“这怎么能一样?求祖宗保佑,你能替别人?你自个儿都不保呢还替别人出头。要我说,既然不比,你给我跪下,趁没什么人随便叫我一声老祖宗,我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不计较就算了。” 言语羞辱,直刺庄玳的心。 庄玳本是要气匀心静跟他言语言语,此刻听得,暴躁跺足,怒指意玲珑道:“没规矩的东西,饶你今日无礼了。越发不知好歹,胡说什么。我祖宗自在祠堂里供着,你要拜我们祖宗,赶祠堂拜去!口口声声羞辱人,也只有我这样能忍耐于你。别人为何走了?你自个儿不警醒些,还怪起旁人来。可见你这人心胸狭隘,目中无人。实在可恨之极。” 通头数落一顿意玲珑,甩袖愤慨将下楼去,可庄璞拉住他,不给去,道:“怎就走了?不是没对么?” 庄玳反拉住他哥哥,道:“哥哥,你也别往这儿陪着了。回家!” 庄璞不去,道:“比完再走。” 庄玳怒道:“哥哥,还有什么比的?日里瞧她是北府的给二三分面,如今得罪完了人还未自觉,又这般羞辱我们来。恕不奉陪!” 意玲珑冷笑,道:“哎哟,我欺负人能这样?花尽了心思讨好些话来跟你们对,跑断了腿脚得这么几句。难不成我骨头贱?喜这样讨嘴舌?真羞辱你们,须用嘴巴?早是一腿脚将你们飞出去了!爷说话也没个大度,难怪日夜只会跟娘儿在一处,事事竟然看得这样小气。” 庄玳听完,气得七孔生烟,抬起手臂指向意玲珑,久久不能语。 说完,意玲珑比庄玳还要气愤,自顾转头往楼梯下面走。 庄玳趴在栏杆上,对意玲珑道:“有本事别走呀!” 意玲珑充耳不闻。 庄璞原本来拉庄玳,因见意玲珑去了,他推开庄玳,急追下楼。 到了红楼外头,终于追上意玲珑。 庄璞问她:“姑娘,等一等。” 意玲珑忿忿回道:“不等!”,头也没回。 庄璞拉住她,急问:“不等也可,那你告诉我,今日你说的句子谁帮你出的?只告诉我这,我便让你去。” 意玲珑甩手挣脱,道:“就你们能说,我不能么?狗眼看人低,目中无人才是你们。” 庄璞谄媚道:“不不不,姑娘最大度最有才学。” 意玲珑停下,道:“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庄璞噎语,立马又笑脸迎上:“哎哟,不是姑娘说的话叫我想起故人来了么?” 意玲珑道:“那你问你故人去!问我作什么。” 庄璞傻愣了。 意玲珑转头,继续走。庄璞不甘心,又追。那会儿,庄玳从楼上下来了,嚷着叫哥哥别追她。 意玲珑听得,转身回来,拉住庄璞道:“二爷,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让他跪下叫我祖宗。祖宗开心了,自然给你说你想听的。” 庄璞闻之大喜,连连点头,安抚道:“你稍等片刻。”他就此迎到庄玳跟前,央求他道:“弟弟,应哥哥一句。你假装跪下叫她一声祖宗。” 庄玳蹙眉头,已无气可出了,呆呆道:“哥哥,你疯了么?” 庄璞“哎呀”拍他肩膀,小声道:“今日你听她说那些句子没?我听着怎感觉是关先生在说呀!之前琂妹妹不是跟你说,是篱竹园姑娘弄走先生的么?我瞧这事儿有蹊跷,苦心打听不出真话来。如今,只有求你了。” 庄玳愣道:“哥哥,琂妹妹说的话我信,这人说的,打死我不信。心底不纯的人,你还向她打听。不必打听了,就是她干的!如今再问她,能问出什么来?先生真落入她手,怕是九死一生,在不在人世还未可知。你别胡思乱想,又惹太太老爷知道。” 庄璞愤道:“那你说,帮还是不帮我!” 当下。 意玲珑飘来一句:“不来跪祖宗,祖宗回家了。” 庄璞堆笑在脸,转头去应:“跪跪跪!我的祖宗。你是我祖宗成不成!” 庄玳不帮。无奈之下,庄璞叹气又找意玲珑,哀求几回。意玲珑不依,非是庄玳跪下求才说。庄玳死不肯就范,并且负气先走。 庄璞见如此,对意玲珑道:“姑奶奶,祖宗,他不跪,我给你跪呀!只要你说实话,要我怎么着都成!” 意玲珑哈哈大笑,望庄玳远去的背影,对庄璞说:“爷,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一呢,我不偷不抢,不蒙不坑,哪儿有什么实话不实话的。二呢,这事儿是我跟那位小爷的事儿,你跪着不顶用,祖宗不受啊!要跪求,得他来!” 这话声调极高,清清楚楚传到庄玳耳根里头。 庄玳怒气在胸,无处可出,好在能忍,他咬牙忍住,未应答,就此直走出红楼这处的庭园,七转八拐往北府外头去了。后头,庄璞跟意玲珑如何交际,他不得而知。 庄玳出北府后,直奔中府镜花谢找庒琂,因今日在红楼折芳桂,庒琂被意玲珑搬椅子砸了,不知伤得重不重。 而庄璞此刻仍然纠缠意玲珑,想从她口中打听关先生的事。 意玲珑咬死是自己作的句子,不知什么关先生开先生,遂而,庄璞撕下那副谄媚迎好的嘴脸,耍起横来威胁意玲珑,道:“我老早知是你干的好事儿。我家琂妹妹说得没错,就是你拐走关先生和玉姑娘。你老实说,先生和姑娘现身何处?你若说实话,我便饶你不死,若是不说,我送你去官府行走大刑具。” 这等威胁,对旁人尚可,对意玲珑便是挑衅了。 意玲珑只回他一句,道:“爷乐意,爱怎么着都成!” 二人因此拉扯,意玲珑毫不客气踢了他一脚。庄璞受打,趴在地上,疼得起不来身。意玲珑见机回篱竹园,到了园屋,让丫头子们将院门关死,任谁人来不许开。 庄璞未死心,追到篱竹园门外,喊了一回,因怕动静大惹北府的知道,叫一会子没见回应,便说:“我明日再来。姑娘的对子没对完呢,好歹明日来应战,不然,输的是你!” 尔后,庄璞狼狈不堪回西府。 回到西府,庄璞没去见他母亲,也没叫人去请安,直去找庄玳。可庄玳的贴身丫头子金纸说还没见回。 庄璞问:“他早回来了,如今去哪儿了?成心躲着不敢见我?” 可见庄璞想将心中气焰撒在别人身上。 金纸有些惧怕,但确实不知庄玳在哪儿。恰好他们母亲郡主听见,差人来问,并让兄弟二人去用晚饭。庄璞推脱说不饿,躲进屋里睡去了,让湘莲代替去给他母亲回话。 郡主问湘莲,是不是庄璞去了红楼受气了?湘莲说不知,自己没跟过去,一日在屋里给二爷做夏天的鞋子。郡主便不再问她,又传庄璞的贴身小厮财童来问话。 那财童跟去红楼了,郡主问他,他不敢隐瞒,便把那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给郡主说了。 郡主听闻,很是生气。过了一会子,因不见庄玳来用饭,又叫人去找,问到金纸,金纸说没见三爷回来。郡主因听财童说红楼折芳桂的事,心里有些知觉,庄玳未归,若不是出去玩,必定去镜花谢了。遂而,让金纸挑灯去接,转身又将凤仙姨娘和庄玝传来,巴巴地将母女二人骂上一顿。郡主责怪庄玝为何不拉扯着两位哥哥,让他们在那边乱造事,庄玝不敢回嘴,只委屈地听训。 那会儿,金纸从西府出去,一路赶到中府镜花谢。在那里,果然见到庄玳了,兴许跟庒琂说完了话,庒琂主仆正送他出门。 金纸来时,庄玳怪奇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金纸回说:“太太让来接爷回去用饭。” 听说吃晚饭,庄玳邀庒琂过去,庒琂婉拒。尔后,庒琂主仆目送庄玳离去才回镜花谢里间。 到了里头,庒琂对三喜道:“我乏了,晚饭你们吃吧!” 她没跟子素说话,想必日前那些气没咽下,她直往卧室躺去。子素有知觉,心中也有气,没说什么。等三喜服侍庒琂躺下出来,子素拉她到院外说话。 到院外。子素细致地向三喜打听庒琂今日在红楼怎么了,是否受人欺负了。到底,子素生气,心里仍旧不放心庒琂。三喜知子素的好,也一五一十告知她了。听后,子素叹息道:“我说什么呢,沉默是金。不该出手别出手,惹得一身臭,总归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何苦!” 完毕,跟三喜进去,把老太太那边送来给庒琂的晚饭分了吃。子素没怎么食用,单纯陪三喜。期间,问三喜庄玳来跟庒琂说什么。 庄玳来时,子素没在跟前。此处,自然是她跟庒琂有嫌隙,避开了呢。 三喜说:“三爷担心姑娘被砸伤,来看一回。又说二爷求篱竹园那位,想打听关先生下落的事。” 大体说这些,对子素而言,无关紧要。 饭后,夜色正浓。三喜自主的去熏香,子素洗脸卸妆,也要歇去了,正好寿中居那边,老太太差人来请庒琂。子素端水盆出来倒,恰是碰见寿中居的人,回说姑娘费一日的脑筋,睡下了。寿中居的丫头子听子素如此说,点头应礼,回去复话。 次日晨早。 庒琂起床梳妆,待赶去北府,子素一脸倦怠出现在她面前,没说什么话,只替三喜的手,帮庒琂上头花插珠钗。 对着镜子,庒琂看到子素脸色不好,心里担忧,嘴里却没问。 子素插完手中的发饰,淡淡地对镜子说:“想必我也有错。才招姑娘这般冷淡。昨日我听说,姑娘在那边受了委屈,我想了一夜,有些话不该我说,或我不能再多说,今日我斗胆再劝姑娘一次,沉默是金啊。” 庒琂感动,稍稍侧头,眼里已是布满泪花。 子素才刚淡淡的神情,展现笑容,摇头道:“珠翠已上头,姑娘要不要篦一篦头油?” 庒琂摇头道:“姐姐糊涂,既上了珠翠,如何上头油?如何梳篦?本末倒置了。”因而,关切道:“姐姐脸色如此不好,是身子不舒服?” 子素摇头,说没有。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十第七十三章:给老祖宗磕头(下) 网om,。有时,人便如此,不知为何要相互抵触,相生嫌隙,又不知为何,相互抿笑看冰释,相怜相爱。或许,太过熟悉之人才能如此吧。 子素昨夜整宿不能安眠,心中隐隐担忧庒琂的处境。听闻三喜说那边的遭遇后,她也想去当面关心庒琂的腿脚是否伤了,终究碍于面子没跨出步子。捱了一夜,等到晨早,她暗自说:“好歹我比亭儿大些。应表现心胸大度,装下个她也能够的,即便她淡淡对我,我何必挂心计较?”是呢,这几日,庒琂冷冷淡淡对待子素,子素的回击也是如此。 如今,子素想通了,便走出言和的第一步。轻轻几句关切,不提前情旧结。 相互怜惜,所有不快自然烟消云散。 三喜对庒琂说:“我起夜看到素姑娘站姑娘屋门口,想是素姑娘一夜没睡好呢!夜晚这样凉,素姑娘一件衣裳都没披上,怕是冷到了。” 听罢,庒琂起身,紧紧握住子素的手,比才刚更用心关切,道:“姐姐,这是为何呀!有什么话白天找我说不就完了,就算你要进屋找我,还怕我不应门?姐姐以后不许这样。” 子素点头,没再说什么,倒是反常地催庒琂去北府。 庒琂有些疑惑,笑道:“姐姐今日怎不阻拦我?” 子素道:“你有你的计划,外头的事我跟不过去,我把你屋里的事守明白,就是帮你了,何须处处阻拦你?” 庒琂感动万分。又说了一会子话,庒琂和三喜赶去北府。 到北府,其余人未见踪影。 庒琂以为他们早来了,故意躲在大门里头,伺机整蛊,遂而让三喜蹑手蹑脚进去探。三喜探了个通透,皆不见人。于是,庒琂寻一位晨早打扫的丫头子问,丫头子说日里的姑娘和爷们都没来。庒琂没问了,就往门外等着。等了许久,先见东府的四姑娘庄瑜跟大奶奶小赶着走来。 一到门下,四姑娘往庒琂跟前来说:“姐姐,她们进去了?” 庒琂摇头,稍稍看了一眼大奶奶,回道:“我也奇呢,才刚我问里头的人,说都没来。我还以为我们那处的洋钟时间拨错了。” 大奶奶道:“那我们等等吧!” 庒琂点头,笑道:“往日,你们也早,今日怎比我后了呢?” 大奶奶眼神露出些许犹豫,顺望一眼庄瑜。庄瑜听庒琂这样说,眼眶微红,捏着手绢在鼻下轻擦几下,缓了一会子才说:“出门时绊了下脚,谁想就迟了。” 庒琂看庄瑜的神色,知其中必有故事,只是她没说,庒琂自然不好打趣来问,又见大奶奶哀婉神情摇头示意,庒琂更是不能多问了。 庄瑜又说道:“姐姐,你来时,见过老太太没有?” 这话就奇了,平日里,也没见谁问她这话。 庒琂摇头道:“听我们子素说,昨夜老太太来叫我过去。因我睡了,没去成。早起原本要去呢,她们说她老人家还歇着,我就没去。” 庄瑜“哦”一声,微微颔首。 庒琂见庄瑜越是这样,心里越是觉着蹊跷,问不出个所以然,心里跟被老鼠抓挠似的难受。 这时,庄玳、庄璞、庄玝三兄妹来了。 庄玝蔫蔫儿的,一脸心事写在脸上,庄璞丧着脸,庄玳跟没睡醒似的,三人排了序一般前后错落行走,后头跟着各自的仆子丫头。 因庄璞在头,庒琂和庄瑜便先给他端礼。 庄璞上台阶后对庒琂道:“妹妹,我跟你们商量个事儿,今儿假如篱竹园那姑娘来,你们都别答题了,权让她赢。让她一回,给她开心。” 庒琂诧异。 庄玳在后头忿忿不平道:“我为何让她赢,她若赢了,哥哥与我的祖宗就没了。这脸,我得要呢!”再对庒琂和庄瑜道:“妹妹,别听二哥哥的话。他有自己的算计,想坑坏我们呢!” 庄璞鄙视地回一眼色给庄玳,同时,也没思想拳头轻重,往庄玳肩膀上击一把,怒道:“算计什么了?我这不是问关先生的事儿么?”仍旧对庒琂道:“妹妹,这你得依我!” 庒琂心中微惊,是的,关先生的事还没着落呢,可见庄璞的心依旧放不下。此刻他开口要求自己这般,不答应是不行了。即便庄璞不提关先生,就修复关系而言,庒琂也要应庄璞的请。 庄玳受了一拳,疼歪了身子,靠在门边缓解。 庄瑜和大奶奶关心他,去扶了一把。 缓过劲儿来,庄玳也去回击一拳给庄璞,怒道:“哥哥说话便说话,大清早打人做什么来!” 庄璞是哥哥,平日懒散是懒散,但是跟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相处,闹玩归闹玩,庄玳生气回击,他也没生气,只顾摇头说:“你是我弟弟,该听我一回。”便摇头哼曲往红楼方向去,路上还与劳作的仆子丫头说话,问篱竹园的人去了没有,丫头子们听到二爷招呼自己,个个乐得跟什么似的。 因见到庄玝怏怏不乐,庒琂和庄瑜过来关心,道:“五妹妹怎么了?” 庄玝瘪嘴叹气,没回说什么,只把庄玳望了一眼。 庄玳叹道:“都是二哥哥闹的。因我们回去晚了,太太把五妹妹跟姨娘招来骂。可不是冤枉人家五妹妹了。” 听毕,庒琂不吭声了,心疼地牵住庄玝的手,以示安慰。 庄玝假意露出些许笑容。 庄玳道:“这会子我们进去吧!还等谁?” 说话间,南府的六姑娘和七姑娘来了。 七姑娘庄瑗朗声笑道:“哥哥不等我了么?” 她拉着她姐姐飞奔过来,后头伺候的丫头没命地喊:“姑娘小心脚下!” 七姑娘全然不听,一口气奔上台阶,拉住庄玝。庄玝难得这般受关注,心中的不乐顿时释然开了。 接着,因听说没见庄琻和庄瑛,庄玳说要去里头看看。庒琂不太想见到曹氏,便说或许二姐姐先去折芳桂了也未可知。 庄玳不放心,怕庄琻因头天的事生气,今日不来呢。他是了解这位姐姐的脾气,所以,对庒琂等人说:“那妹妹你们先去折芳桂。我看看二姐姐有没有出门,若没有,我拉她来。” 说完,庄玳先行。 后头,庒琂等一行人赶去红楼折芳桂,庄玳往庄琻姐妹住所去了。 庄玳还没行至庄琻、庄瑛姐妹闺房小院,路上遇见曹氏。这会儿,曹氏应是梳妆打扮完毕出门,她抚弄着头饰衣裳,像赶着要出去办事,身后跟贵圆、玉圆两位大丫头。 庄玳识礼,立定,垂手低头,向曹氏问安。 曹氏顺口问了一句:“不是往红楼去?这会子怎跑这儿来了?” 庄玳不敢说来找庄琻姐妹,只道:“我刚跟二哥哥闹矛盾,他跑了,我来寻他。” 曹氏笑道:“你哥哥白长那么大个人儿。你找吧,我这忙着呢。找着了赶紧去习学,听说老爷们后头要考你们呢!不用心,仔细了!” 庄玳连忙应“是”。 看着曹氏远去,庄玳才启步往庄琻那屋舍去。到了那里,看到庄琻和万金站在门口,显得十分生气的模样,下头小院子跪着一个小丫头子,那丫头双手举盆,盆里盛有一盆水。 庄玳见状,知是丫头干事不利索遭庄琻抓现形,如今受处罚呢。 庄琻身后,庄瑛和她的丫头在门里,凄楚望着,还断断续续小声劝说什么话。具体说些什么,因离得远,庄玳未曾听清。 走至院中,庄玳稍停下脚步,看了那丫头一眼,道:“大清早怎惹你们姑娘生气了呢。” 庄琻哼的一声,骂道:“没眼见的东西就这样,看我不发威,便以为我是病猫了。偷奸耍滑的手段高明着呢!哪一日我不带眼睛,怕这些人得骑我头上拉屎窝尿。” 庄玳笑脸迎上去,拉住庄琻道:“姐姐,别气!别气!何苦跟她们一般见识。我们走吧!哥哥和妹妹们都去了。” 庄琻知庄玳指的是红楼。 庄瑛在后头也赶出来了,道:“三哥,你劝劝吧!二姐姐说不去!” 此处为何呢?就是因意玲珑眼里没人,才招庄琻如此生气。从头夜到今日晨早,她唠叨着说“只要那货色去,我便不去!”庄瑛劝了几回,皆不顶用,还被训斥。 如今,又是庄琻气头上,庄玳怎么好言好色来说,全然白搭。那庄琻说:“真想要我去红楼,叫篱竹园的来求我,我便高兴去了。” 庄玳为难道:“姐姐,你不去,那我们打赌真输了!这怎缺得你?” 庄琻道:“若她有脸说自己赢也无妨。争着赢谁不会啊?这偷奸耍滑的本事,不止这小贱人丫头有,篱竹园的也熟门熟路得很!我不屑跟她计较一般见识,可我眼里容不下。你告诉她,有我没她。今儿我不去!要比什么,你们自个儿比去!横竖我不见心不烦。” 说完这段,又大声训斥底下跪的丫头,道:“好生给我跪着,膝盖没烂别想起来!”招呼万金丫头道:“你给我盯死了,她不留神打个盹儿,你就给我使劲儿打她嘴巴子!” 万金快速应道:“是,姑娘。” 庄琻不再吭声说话了,白了庄玳一眼,转身推开庄瑛,进屋去了,还飘出一句话对庄瑛道:“我看你也别去的好。” 庄瑛难堪地追进去,大约劝说几句,庄琻又将她骂了,多难听的话都有,庄玳听不下去,唉声叹气的离开了。 从庄琻屋舍这边出来,庄玳忧忧郁郁往红楼来。 到了红楼外头,庄玳还寻思着待会子怎么跟楼上的兄弟姐妹解释说庄琻不来这事儿。他一面想一面缓步走。没到门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叫唤。 那声音来自意玲珑之口。 意玲珑欢声道:“哎哟!三儿啊,你可来得早,有孝心了,巴巴的等祖宗来呢!” 庄玳不听则已,一听便来气,他顿住脚步,急转身来,瞠视意玲珑,道:“有规矩没有?” 意玲珑道:“昨日你跑了,可不是输了么?输了还欠我一跪呢,祖宗不是没叫么?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叫不叫我祖宗无妨,有心就好了。我当你有这份心了。” 庄玳假装不生气,笑脸开花道:“天大的狗胆能包天。你爱这样说也成。别废话,最后一局,还没开始呢!你要真愿意跪我,咱赶紧上楼,把题设亮出来。我随你什么时候叫祖宗,什么时候磕头都成。就怕你日后把爷爷跪老了。” 意玲珑听了哈哈大笑。尔后,她抱拳道:“走走走!这就去!” 不光说,还热络地拉住庄玳的袖子。 庄玳的力气哪有她的大?转眼功夫,被她扯飞了身,上到三楼了。 那会儿,楼上的人听闻底下有声音,都围在栏杆上低头往下看。 众人心想:这下得有好戏瞧了! 是呢,好戏不止意玲珑跟庄玳这出,还隐藏另一起大戏呢!所谓戏出有因,既是戏,或动人动情,或惊心动魄,或曲折跌宕,这些戏事,酝酿着发生呢! 只不过,如今演的是“给老祖宗磕头”。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儿十四章:儿瞳结 网om,。意玲珑几乎是拎着庄玳上三楼,这架势叫楼上的人见了怵目惊心啊! 因庄琻和庄瑛未来,这里头的姑娘,当属庒琂年纪大些,她们不知觉地往她后头隐缩。庒琂心中也惧怕,可有人退缩在自己身后,自己便无地可缩了。 庄玳到了三楼,用力推开意玲珑,先抖散抖散衣裳以正形象,再迈步向庒琂等人那边走去,待到那边,转身指着意玲珑道:“好了,把题条子交出来。也不用你先出,我们先来!” 意玲珑环了一眼众人,见庄琻姐妹未到,昨日在场的锦书和肃远、曹营官也没在。故而,笑道:“哟,可是有人吓着不敢来了?” 庄玳道:“别胡说。快快拿来。” 他没过去,只把手伸得长长的。 那时,庄璞倚靠在栏杆外头,笑目望住,看庄玳伸手向意玲珑,他才从外头走进来,道:“何须问姑娘,问我便是了。” 庄玳道:“哥哥真会维护人。昨日问你,你说不记得了。这会子怎记起来了呢?” 庄玝也帮腔说:“正是呢!” 兄妹互敌口舌,趁这会儿,意玲珑掏出那题设纸条,迎在自己面前,大约要让庄玳过来取。庄玳不动,生怕意玲珑使诈。 见庄玳没来取,意玲珑胡乱揉成团,掷在地上。 那纸团滚落落地到庄玳脚下。 庄璞摆手道:“我告诉你们便是了。” 庄玳说不必,已蹲下去捡,还没伸直腰杆子,意玲珑在对面笑:“有礼了!有礼了!起来起来!不必给我行大礼呀。哎哟!” 此处,除开庄玳,后头的人都明白意玲珑说这话的意思,并明白过来意玲珑扔纸团的用心。 三喜在庒琂耳根后头轻声说:“这人真毒呀!幸好姑娘你没捡。不然,得说你拜她做祖宗了。” 庒琂听了,面红耳赤。庄玝、庄璞等人都扭头来看三喜。 三喜知失言,赶紧退后一步,勾头呆住。 庄玳起身,摊开纸张,略看一眼,这才把纸张递给庒琂,随后,懒洋洋的目光凝视意玲珑,讥诮道:“得意什么?未必你家的高人有妥当的答案?预料你胜出了?” 意玲珑道:“谁胜谁负,才刚不就定了么?你可给我行这么大的屈膝大礼。就差叫我祖宗了。” 庄玳哼的一声,白眼射向她,巴不得张开手指撕烂她的嘴,心里想:这丫头嘴巴忒伶俐了。 而意玲珑看到庄玳那神情,觉得他傻里傻气的,言语虽然偶有激烈,可终究是个规矩的书生,忽然觉得自己欺负人的手段有些过了,便停下笑声,等待他往下怎么说。 庄璞抱着手臂,挠头歪脖子作松动,道:“今儿二妹妹三妹妹没来,曹哥子也没来。少些趣味了。要我说,你们别比了,就这么些人,比不过她。” 意玲珑听毕,向庄璞竖起大拇指。 庄璞进一步奉承道:“姑娘,不比了。你赢了。告诉我,谁给你出的答案。” 意玲珑摇头,摆手,铁了心不说。 那边,庒琂捧着纸张,跟庄玝、庄瑗等人看。 庄玳默默念上面的题设:“家有公鸡,叫天下亮。你们说因鸡鸣得天下亮?还是先天下才得有鸡鸣?家鸡与天下,各方选一,驳得有理者胜。” 庄玝看了几遍,没明白,遂而问庄璞:“哥哥,是何意思?家鸡与天下,叫人不明白了,各方选一又是什么意思?” 庄璞待要回复,意玲珑抢先笑答:“看都看不明白,怎么跟我对。你若求我,我就告诉你。” 庄玝嘟嘴,白了意玲珑一眼。 庒琂看庄玳在沉思,想必他也没清楚字面意思,她稍稍侧头看了一眼大奶奶。大奶奶摇头。 过了一会儿,庒琂道:“此题,让我们两方论说家与天下,二者比较,论孰重孰轻。这道题,放在科考里头,算是正题,放在这里比试,大材小用了。哥哥用这些趣味文字表现,可见哥哥心胸记挂天下苍生,有意让我们有所警醒。陆游有诗云‘未卑未敢忘忧国’,哥哥与古人的胸怀相仿。让妹妹别目相看了。” 此话并非逢迎庄璞,庒琂确实通过这题设深深地被他折服。平日里,他那些散漫,傲慢以及不羁,并非他真实本质面貌;他若真是个浪荡痞性之人,怎么会有这样大气魄的情怀?若说他一心想卖弄,倒也卖弄得有些深度了。可见庄璞的真性情来。 庄璞摆手道:“别夸我。我受不了这些裹蜜饯的话儿。才刚我说了,不比算了,如今看了题,你们怎么收场呀。” 庒琂陷入为难。 庄玳道:“家国天下,自古到今,议论未曾休止过。到底是家重要,还是国重要?” 意玲珑捂嘴笑,道:“我可不知道的。才刚你要先说的,说吧!等你说完,我再说我的。就这道题,简单着呢,只要几个字便能答。” 意玲珑冷不丁说着句,打的是先发制人,故弄玄虚,让敌方乱心乱阵脚。 见庄玳思考良久不得句,庒琂不顾大奶奶暗下拉扯,出口道:“我认为……” 没说完一句话,听到庄璞咳出两声。 庄璞的意思很是明白,让庒琂礼让意玲珑胜出。 庒琂识意,咽下话儿,转头对庄玳道:“哥哥,想到没有?” 庄玳摇头道:“想是想到,可几句话能说通透,我就想不出是哪几句能解。” 庒琂心里惊叹:意玲珑这招用得高妙,庄玳愚笨了些,被她给糊弄了。但凡问题,皆有正反可论,哪里有什么答案只限几个字的?因庄璞提示,庒琂心中有答案,此刻也不再言语了。 又过了一会儿,意玲珑再催,庄玳仍然没想出满意的答案来,他稍稍转头去求助庒琂和大奶奶等人,她们不知道的只摇头,心里有数的也假装不知道。 犯难之间,意玲珑拍大腿道:“既这样,我先说了。”闭上眼睛,念念有词道:“家孔孟而户程朱。孰轻孰重,看字便知,家先户后。先仁有爱得天下,户行朱理,条框僵硬,呆板而……” 意玲珑所说何止一句?庄玳知中计了!他惊叹,意玲珑说的句意清楚,有条有理,虽然未说完,便知她倾向于“家”“公鸡”了。 此处,意玲珑的话未说完,因楼下忽然有人上来打断了。 来的人是东府的两个丫头子。走在前面的是小姨娘的贴身大丫头叫伶俐的。 一到三楼,不管人是否在说话论事,伶俐一面端礼一面喘息对庄璞和庄玳说:“给二爷三爷请安。”再转头给姑娘和大奶奶端礼。 意玲珑自然停止了说话,怪奇的扭头望伶俐。 庄玳一改才刚那气焰神色,和声问伶俐道:“姐姐有事儿?” 伶俐喘直了气,道:“太太们说,请姑娘过去一趟。” 听后,众人看向庄瑜和大奶奶。 庄瑜怯怯地问伶俐:“让我回去做什么?” 伶俐回道:“没说请四姑娘,太太们说请琂姑娘。” 庒琂听后,心中一震。继而,众人又把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庒琂疑惑问伶俐道:“是哪位太太叫我?”她心里想,未必是小姨娘请吧?自己跟东府小姨娘没任何交集,她请自己做什么?再者,小姨娘怎敢在大庭广众下自称是太太?为了不得罪人各府的太太,庒琂才多此一问。 伶俐说:“我们东府的太太、北府的太太、还有西府的太太以及南府……” 庄玳紧张道:“出了什么事?”一面对伶俐问,一面看庄瑜。 此刻,庄瑜神色慌张,脸色涨红不消,身子微微在发抖,大奶奶识意,出手扶她一把。 伶俐回说:“也没什么事儿。” 这回答让众人更加疑惑了。 庄瑜跨一步向前,道:“我跟琂姐姐一块回去。” 伶俐为难道:“太太们交代,只请琂姑娘。让姑娘和爷们都在这儿习学,不必过去。” 庄璞笑道:“敢情发生什么事儿了?太太们料定我们会跟去看闹热?还叮嘱你这话。” 说话当间,庒琂已轻轻挪开脚步,三喜跟了出来。 大奶奶神情忧虑,低呼了一声庒琂。 庒琂回头望大奶奶一眼,大奶奶的眼神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和许多的担忧。 如今,再多的言语和再多的担忧有何用?人家来请,未必拒绝不去?再者,也不知那边忽然请过去所为何事。 庒琂心里隐隐觉得有事发生。 是的,此事是大事。对庄府而言是地大的大事,对东府而言是天大的大事。原来小姨娘生了个怪胎,眼生重瞳,据说,是个妖凡孽根。孩子开眼那日,小姨娘头一个知晓,吓得不敢亲近,独让奶娘抱着,她哭啼了一日。后来,大老爷来瞧,小姨娘想隐瞒,可老爷要抱孩子,她不能藏着不给。最后,大老爷也发现了,重重吓了一跳,赶忙请三老爷和四老爷来看,那二位老爷有才学,按书上记载,给庄熹大老爷说了一堆,大体说重瞳之人是过往王者投胎而来的,日后贵重得很,到底是宽解大老爷的意思了;没想到二老爷来了,却说一个例子,说重瞳不祥,世间罕见,某年某月有一人生成这样,招致许多祸事来家,等家道败落,他便夭折了。总之,兄弟四人议论,有吉祥的说法,有祸胎的说法,那小姨娘听闻,吓晕过去了。 大老爷让知晓的人按下,不许张扬,更不许告知给老太太知道。 昨日,张府的来东府作客,太太们过去陪应一回,因说要见孩子,给礼物,推脱不过,秦氏便让小姨娘差奶娘抱来给张府的看。小姨娘死活不给,秦氏以为小姨娘不懂道理了,遂而让曹氏跟大姑娘去抱。等两人到小姨娘坐月子的屋里,见她面容憔悴,跟大病之人一般,吓得二人不敢认叫。 之后,曹氏对小姨娘说秦氏的意思,又说张府的过来了,得有个礼仪应客道理才是。不得已,小姨娘哭哭啼啼,低声下气把孩子怪胎模样给二人说了。二人听闻,诧异又好奇,去看了孩子一眼,果然呢,一看,那双小眼睛里,可不是有两颗黑黝黝的珠子了呢!吓得曹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庄瑚胆大,心想呢,客人在,不抱去说不通的,于是,一面安慰小姨娘歇着,一面让奶娘抱好孩子多哄一阵,等它睡闭眼熟透了再抱过去。如此,等孩子睡熟,庄瑚和奶娘才将孩子抱出给张府母女等人看。看了一眼,急急将孩子抱回。接后,便是锦书说的那样,论起孩子的名字来了。实际上,锦书并没见过孩子睁开眼睛,与庒琂说话那会儿,多有抬举的意思。 曹氏自小姨娘处出来,魂不守舍,他们议论那些话,她一点儿都没参言。后来,锦书因言语不当被她母亲责怪,才从东府出来,那曹氏借故也出来了。之后的故事,如此前那般。 当然,孩子重瞳这事儿瞒不住,等张府太太离去,庄瑚便将真相一一告知秦氏、郡主以及幺姨娘等人。此处惊心,不必过多赘述,大体如二老爷说的那样,都言说孩子出生来世,乃是不祥之物。各自回府,关起门来论个不停也是有的。 到今日晨早,几家太太又赶往东府来,不为别的,就为探看秦氏的意思和她们东府如何处理。太太们一碰头,叹了几回,尔后说些妖魔怪事,扯出些能与孩子相连的东西来。 至后,曹氏抖声抖色道:“那日红楼取名,不该定琂丫头那名字。折桂折桂,听着便是不祥。折了,便是没有了。起先,我跟姑子有些来往,姑子说,出了怪事,得让牵连人来看一眼,让他们相互说话,问清楚妖怪是何想法,我们才能作对策。” 郡主听了,心中不悦,可也没说什么。 秦氏照顾到郡主的面子,但也担忧婴孩带来不祥啊,于是,问曹氏:“妖怪是别人生的,跟琂丫头有何关系?” 曹氏道:“太太糊涂,你没听老太太那天说,是琂丫头带来的福气。如今看来,福是她带来的,后头的祸,该也是她。眼下没发生什么,及早避免,为何不做?我建议,快快让琂丫头来跟那怪物胎像说一说,看能打听出什么来。他为何投胎来我们庄府呀!” 曹氏越说越玄乎,听着也有理。 于是,郡主道:“那让人去请琂丫头过来吧!那孩子才几日,未必能说话的。” 曹氏道:“太太,你这话就说差了,但凡妖怪神仙,不同我们凡人要动手动口的。他们用神境说话,一个眼神儿就能告知你所有。不然,怎说是妖胎孽子呢。” 遂而,秦氏主意,让小姨娘的丫头伶俐跟一个小丫头子去红楼请庒琂,并叮嘱只请她一人,其余人不得跟来。 如今,请到庒琂了。 庒琂和三喜随伶俐来到东府。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十五章:逮逮妖精 网om,。太太们聚在秦氏应客的里厅内。 庒琂和三喜到门外,识意稍停脚步,让伶俐先去通报一声。待报过,秦氏等人宣称“请琂姑娘进来”,庒琂这才畏怯地进去。 移步入里头。 透过门帘珠翠,看到炕上坐有几人,底下坐有几人,边上站围有几人,看不清楚都是谁,但从她们行妆珠光宝气和锦衣华服可想到,炕上无非坐有秦氏、郡主和曹氏,底下是幺姨娘、及众位姨娘,庄瑚等人,与她们的贴身丫头们。 三喜正要替庒琂掀帘子,里头站立的丫头已觉然举手撩开了。 那丫头请了一声。庒琂垂下眉目,嘴角盈笑,细微若步,徐徐而入,也不敢抬眼先看人。才入帘子处,往炕那边先行一礼,再往底下的人行一礼。紧随,听闻炕的那边传来秦氏和声招呼:“丫头,先到你太太这儿来。” 庒琂稍稍抬起下巴,颔首,微启眼帘,缓缓倾视向炕上。果然,秦氏居坐在炕头,盘起双腿,手里点一根烟杆子,烟云散吐,吃着叶子呢;她的对面坐有郡主,郡主边上平肩坐的是曹氏。 庒琂往曹氏边上站。 郡主侧头看庒琂一眼,欲开口说话,但横插曹氏在间,便转目望一眼曹氏,咽下话语了。曹氏见郡主等人不言语,她笑了一嘴巴,抬起手来拉住庒琂的手臂,轻轻拍两下,极其温柔,道:“太太们跟你离得远,就我跟你近些。那我跟你说两句吧!今儿叫你过来,不为别的,想问问红楼那边近日习学得如何,我们北府篱竹园的也去了,有无增添麻烦,扰你们哥哥习学了?若有,尽管跟我说,我回去骂她们去!” 庒琂屈膝抱礼,回道:“没有的,太太。哥哥们习学用心,文章也作了许多。姐姐妹妹们跟我抄经文,除了进学得益,又静得心,很是受用。”她没提及篱竹园。 秦氏吐了一口烟雾,笑道:“你二太太关心你们习学是真,关心篱竹园的也是真。你这丫头太实诚了些,只回你们孩子辈儿的,倒避开篱竹园不说。叫你二太太不舒坦了。” 秦氏的话,多半蕴含讥笑,当然,也是逗乐打趣。 曹氏白了秦氏一眼,含笑嗔怪的模样,又拍拍庒琂的手臂,道:“狗不拉屎母猪不上树,赶着去也没用。姑娘不说,难道我心里不清楚?不须说的,我明白着呢!” 庒琂心里惊惶,担忧自己往下如何接话呢,好在曹氏自个儿圆过去了。因惊惶不安,她故意看一眼郡主,有意观察郡主颜色,瞧她是否因此生气。 郡主似乎没往心里听,陪笑听着。 或许,曹氏的言语太过粗俗,坐在底下的幺姨娘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咳了两声,笑意绵绵地道:“太太,我们知道了。你是让篱竹园去红楼沐浴学问,为你们北府增学进益。” 曹氏啐道:“说什么沐浴,是去洗脑袋瓜子的。” 说着,底下的人皆捂嘴笑。 郡主和秦氏没笑,摒住自己的位分和那份尊贵。 笑后,曹氏叹气向秦氏道:“太太,你我用心,都看见了的。倘若出现不测,哎呀,多少的事都得我们自个儿扛着。所以啊,只请琂丫头来。这方得罪人也就有了,望三太太心里不要记恨我的提议才好,总归为我们府上祖宗子孙着想。若非老太太信佛,我也不敢提,老太太既然开头例了,我主管府里大小事务,更要注意不是?算得罪,请轻饶我些吧。” 曹氏这席话,说几门子的事儿。一、请庒琂过来,得罪郡主了,理由实见,庒琂乃是西府郡主认的女儿,如今请她过来“问妖”不是灭西府的面子?遂而向郡主致歉,情理之事。二、老太太信佛,开了先例,自己提妖,正是应老太太的善念。毕竟为庄府日后安稳。老太太能花心思,曹氏自己也能花,同德同行。三、曹氏主管庄府大小事务,此事捉妖问妖关键重要,还得她来主理。点名位分的重要性。四、提及主位太太关心偏房妻妾,是合乎常理的事,说明主位太太心胸宽广。五、提醒诸位东府、北府都是有孕妇产子。六、提醒诸位,与庒琂有关,与红楼有关。 太太们岂有不知曹氏的说话内含里子? 明白了,众人自然不应声,俱是点头。 曹氏又道:“今早起床,我们老爷还跟我说,昨夜做了个梦。梦见有妖来府上,凶狠着呢,那妖二话没说呢,便将我们府上的瓦片掀个天顶秃头。我们老爷醒来,吓得浑身湿透,这天气还盖被子呢,丫头去收拾被子时,盖的湿一层,底下褥子也湿了一层。可见真吓着了。我跟我们老爷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我说,梦啊,皆有预见,告知你将要发生的事故了。老天爷垂怜你,先告梦你一番,好让你作打算。我们老爷嘴厉害,都知道的,骂我一回,说这我胡言乱语,可我听说,头日跟老爷们一块,他还提了担忧的。才刚我来时,还想跟你们说,到底忍了一会子,寻思要不要说。看我,还是忍不住。” 曹氏眉飞色舞,煞有其事的模样叙述说着,她的丫头贵圆也帮腔说:“是呢,老爷还叫我们不许张扬说去,这是要遭笑话的。可我们太太怕梦里成真,过来东府路上还说,放给谁知道也得闹心,不说与人知道,又不妥。” 幺姨娘白了贵圆一眼,道:“那这会子怎又说了。” 贵圆失礼,垂手立在边上,不言语了。 曹氏扬起眉毛,对幺姨娘道:“不说也成,日后真发生个什么,你们又得赖我了。如今我把有的没的说了,好歹我尽心服务于府上,不亏愧于你们。信不信,自在你们了。” 显然,幺姨娘的说话,曹氏不满意的。 郡主笑道:“那太太你说吧,要怎么做,我配合你便是。琂丫头也来了,要她做什么,随你开口,我们琂丫头随我配合你便是。” 郡主只言说自己与庒琂,并未代表其他人。 秦氏等郡主言语完毕,附和道:“我跟太太一样想。” 其后,幺姨娘、庄瑚等人也如此说。 庒琂听了一阵,心里更紧张了,感觉发生什么大事。心里猜测,觉得与红毛狐狸妖怪有关,可听了一阵子,也没听出红毛狐狸来,倒听到妖神祸乱的言论意思。 于是,庒琂再端一礼,对曹氏道:“遵听太太召遣。” 郡主点头道:“就是这意思。”转头对曹氏道:“说吧,别的话不必说了。琂丫头不是外人。” 曹氏笑脸僵住一会儿,尽显难堪。 是呢,郡主话里的意思责怪曹氏视庒琂为外人。 曹氏对庒琂道:“丫头,我说话之前,得要你作个誓,得保住今日说话,不许出门了与人说去。” 庒琂点头,回道:“琂儿遵照太太吩咐起誓,在这儿听到说到的事儿,出门不与外人说半句。” 曹氏很是满意,点头。 郡主和幺姨娘听了,相互对一眼,露出些许微笑。 庒琂说完话,脸色辣红,因才刚紧张,言语失当了。按她说的意思,自己起誓,是因曹氏的吩咐,而非自己意愿。如今看到郡主和幺姨娘笑,猛然惊觉自己言语失寸。好在曹氏没听出来。 曹氏想了一会儿,道:“这事儿,说来简单。可我说得直白了,不免得罪太太了。哎哟,这怎么说呢?不然,请太太说吧!我嘴巴笨,可能说得不明白。” 曹氏一面说,一面望秦氏,又央求郡主。 郡主摇头,叹息道:“二太太的担忧如东周列国里的周宣王无二,只是里头杜伯与左儒换成你了。”因而一笑,道:“可见太太为了我们府里,殚精竭虑,用心良苦。这又与周宣王不同。” 曹氏蹙眉头,不解地道:“太太,这什么话!叫人听不懂。” 幺姨娘笑道:“太太有何听不懂,郡主太太不是夸你用心办家事儿么?说你殚精竭虑,为我们府上忧思劳作,尽心尽力了。” 曹氏以为获赞,喜道:“该的,该的。大姑娘也用心这么多年,府里平安有生气,大姑娘和大姑爷的功劳不可没,何止夸我。” 庄瑚在后头陪站,听曹氏夸奖,赶紧端礼。 此处,郡主借用东周列国故事作引,实想点明曹氏借妖说事,要施行捉妖,擒妖之人如今得落到庒琂手里了。 接而,郡主又道:“琂丫头,你读过几本书,可读过东周列国的故事?” 庒琂咕咕的眼神望郡主,不知如何作答。这些宅府人家,推崇思想: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怎敢妄言说自己读过? 郡主笑道:“无妨。读就读过,没读过日后有空了读一读吧!循教道理的书,女子读了能守家待业,更能助夫教子。” 秦氏乃是武学之人,文绉绉的典故蕴语,她听不明白,便道:“太太,何苦为难琂丫头,直白了说吧!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听不明白。” 何须直白?庒琂了解郡主说的周宣王,更知里头的典故。 此处,郡主借用东周列国典故之“逮妖精”一事。那故事说,在周朝有位周宣王,那大王因听闻说,世上将现妖精,谋夺周的天下,他恐慌至极,派大臣杜伯逮妖,灭妖治世。因此,抓了许多民间人当妖怪,并处死。至此,都以为妖怪被清理了。谁知,周宣王偶得一梦,仍见妖怪祸乱,梦醒后问罪杜伯,怪他没斩尽杀绝妖怪。杜伯说,世本无妖,听了谣言去祸害民众,民必反之。周宣王大怒,觉得杜伯犯上顶撞,要处死杜伯。恰好,同朝为官的左儒拦下了,阻止这场斩杀。 左儒进言劝周宣王,他说:“唐尧九年水灾,成汤七年早灾。此劫经历都没打倒民众王朝,他们仍做贤明君王。百姓居家过日子。天灾不惧,何怕妖精?谣言缺影,怎可信乎?倘若大王将臣子杀了,可不是告诏天下,我国真显妖精?弄得人人恐慌,不得安业不说,还会让列国听见耻笑。” 周宣王听了左儒的劝说,不为动心动情,反而怪他护友,并将两人一块杀了。事后,周宣王痛失两位大臣,郁郁寡欢,不多年,身体每况愈下。某年某月某日某夜,周宣王又偶得一梦,梦见妖精前来祸世,因此病情加剧,至后,死于梦中。 如今,郡主借周宣王这典故起头说东府怪胎。典故里的妖精,便直指婴孩。那周宣王便指曹氏了。因众人不知典故原委,郡主话头一转,倒称赞周宣王心怀天下,赞曹氏殚精竭虑。可见郡主心里不赞同曹氏的做法。 做出这个引子后,郡主又道:“红楼取名,你折桂领得头筹,用你吉名折桂作‘折芳桂’。太太的意思,福气是你带来的,后头起祸患,也因你而起。带福消灾,你应挺身而出,义不容辞。” 庒琂点头屈礼,道:“琂儿不敢兜揽。但凡有差遣,请太太明示,琂儿尽当全力,为太太排解分忧。” 郡主满意点头,转向秦氏那边道:“若不然,太太说吧!我已说了些,不知丫头明白不明白。” 秦氏摇头道:“哎哟,读书害人啊!男人们有学问,说男人话只有男人听得懂,女人不需用耳朵听了。女人们有学问,说起话来,跟绵了针似的,找针脚落在哪儿,得细细去找,累人呀!太太说的,我听得云里雾里,一个子儿没听明白。你们都明白了?” 曹氏摇头,下面的姨娘们、丫头们也摇头。 秦氏哀叹道:“太太照顾我面子,不好意思点破,我心里明白。二太太怕得罪我,不敢说,我也明白。可不说明白,叫琂丫头糊涂了。”因而,举眼向庄瑚,吩咐道:“大姑娘,你去把孩子抱来!” 秦氏的意思众人清楚了,说得再多,不如把孩子抱来给庒琂看。 庄瑚领意,对刀凤、剑秋二侍递眼,主仆三人便出去了。 看到这些人说话,这些行为,庒琂疑惑不已,不知她们虚来拟往些什么事。她不敢多问,仅站着等候。庄瑚走后,屋里无一人再言语。 庄瑚去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回来。庒琂顺着外头传来的声音转头望,依稀见刀凤、剑秋在外头站定,庄瑚先进来了。 庄瑚说:“太太,抱来了。” 外头的人没进来,依稀看到不止有刀凤、剑秋两人。 曹氏捏住鼻子,瞥了一目眼神向外,道:“往院子外头去吧!别靠你们太太屋里来,免得染了晦气。” 秦氏大致也同意,点头。 庄瑚应声再出去,对外头的人指挥手势,似乎还低声说了什么话。转眼,庄瑚又进来了。 庄瑚深深看了一眼庒琂,再对秦氏和曹氏道:“吩咐外头去了。” 接着,曹氏对庒琂道:“去吧,外头看看去!看了,你就明白了。” 庒琂点头端礼,战战兢兢转身出去,除了三喜掀帘子,并无他人作引请。出门那刻,郡主传来声音说话:“何须外头去,也不必抱过来,叫琂丫头过去也使得。巴巴站外头,别是受凉。”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六第七十六章:求卜 网om,。院外。 庒琂从里内走出来,看到那处外头站有四人。刀凤、剑秋,另是伶俐,还有一位体态丰腴的奶娘。奶娘愁眉苦相,紧抱着一环布裹。布裹里头分明裹有孩子了。 是呢,此是小姨娘新生的孩儿,老太太想为他命名为“庄折桂”。可不是他了? 步步向前,屋里太太们说话的余音未绝。庒琂欣喜再见这孩子,新生时,同兄弟姐妹们来看过,那时,只是一眼,没瞧得真切。如今,特特来瞧,是要瞧清楚了。 但是,太太们为何要自己来看这孩儿? 太太们为何要说那些话?为何说起“逮妖精”? 庒琂并非装聋作哑无知觉,只是不愿相信,她们会将一个出世不久的孩儿想成妖怪。她心里明白里头的人暗有所指。因不愿相信,才自问那些问题。 走至四人面前。 刀凤、剑秋端半礼,庒琂含笑应了一眼。 刀凤转头对奶娘道:“就站这儿看吧!”说完,示意剑秋与自己进屋去了。 伶俐满目彷徨,楚楚地望住庒琂。 奶娘主觉地掀开布裹,瞬息,看到一节粉藕小手从里头弹出。果然了,是他!庒琂看那小手,十分之可爱,忍不住上前一步,并伸手过去,想抱的意思。 伶俐稍稍拉扶住庒琂,低声道:“姑娘。” 庒琂识意的收回双手,歪起脖子,含笑俯视,欲要看清孩子脸面。 奶娘巍颤颤的手拉开遮挡布盖,往顶头掀开,大约只想露出孩儿的头脸来。伶俐忽然咳出一声。奶娘顿住了。 伶俐不安地对庒琂道:“姑娘……” 庒琂看得出伶俐丫头有许多话要说,可欲言又止了。庒琂诧异,假装诧异,笑道:“怎么呢?” 伶俐摇头,苦笑道:“姑娘看吧!爷才睡醒,小眼神不大认识人。” 庒琂拍了拍伶俐的手,道:“不碍。我悄悄的,不会惊吓到他。你放心吧。” 伶俐轻轻点头,稍稍退后两步。 那时,奶娘已将顶头遮盖掀开,露出那粉脸来。是一位精致的小爷。他头上戴着一顶虎绣大红别须的吉祥帽子,正额眉间点了一粒红砂,双眼紧闭,绒眉淡黄,似蹙非蹙,一条小手撑起来,握成拳头往嘴里吸允,还发出“呃呃呃”的唧唧嘴巴声;庒琂由上而望下,那面貌,那声息,那团和之相,宛如落入凡间的仙童灵子。 庒琂打心里喜欢,高兴,目不转睛的端详着他。 奶娘努力地挣出一丝笑容,看了庒琂一眼,道:“姑娘瞧好了。”她抱住的手,轻轻拍布裹外头。孩子哼唧叫声更大了。 庒琂怕奶娘拍重了,道:“莫吓着他了。还在睡么?” 奶娘回道:“爷吃了奶就睡。才刚吃了些,想是要再睡一会子。我让爷醒醒,给姑娘瞧清楚。” 这话奇了。庒琂深思一望,巧看到奶娘窘相蒙生,躲躲闪闪扯出些笑容,尔后拍打孩儿的手势略重。庒琂本想制止,可哪来得及。那孩子咳出两声,哼唉唉的咧开嘴巴,要哭的光景。 庒琂怕孩子哭,举起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又逗他的手指。三喜在后见状,喜笑而来,并从头上拔下一根钗,递给庒琂,道:“姑娘,有声音,才逗得笑呢。” 庒琂欲接钗子,奶娘制止了,道:“锋利的物件儿,要伤手。姑娘不可呀!” 庒琂听了,脸色急剧泛红。 三喜难堪地接回钗子,道:“怪我。我原想,小孩子喜欢玩。” 说话之间,奶娘又重重一拍。因惊吓过大,孩子哭了,沉沉哭咽声。 庒琂待要伸手索抱,奶娘转开,不许,倒用眼神示意庒琂看孩子的脸。 庒琂看了。 并且看到那双眼睛。 孩子的眼睛很是奇特,奇特得让庒琂心中凛然颤抖。她心中惊叹,天啊,这眼睛怎生得如此恐怖? 可不是了,常人眼目,只有两颗黑珠子,这孩子两眼,内含四颗,且黑珠毫无规则,橙黄橙红的,如同蛇眼。 庒琂不自主后退几部,捂住嘴巴。被吓到了。 三喜因没见孩子的眉眼,不知其中藏事,她先扶定庒琂,再凑头去瞧,可惜奶娘已将布裹盖上了。 三喜怪怪地问庒琂,道:“姑娘,怎么了?” 庒琂的心,冷了,面目颜色惨变,直直望着奶娘手里的布裹。她努力地皱眉头,暗示自己看错了。 伶俐也过来扶住她,道:“姑娘,跟爷说说。” 庒琂痴愣傻声地道:“说什么?” 伶俐左盼右顾,道:“看爷会跟姑娘说什么。” 庒琂吓得两腿发软,这样面目的孩童,这样出世没几日的孩童,若非妖神,怎会这般模样?还能与人对话?伶俐所言,如若疯子,便是痴话了。 三喜笑对伶俐道:“姐姐说笑呢吧!你们小爷不才出生几日么?怎学会说话了?我们老家的孩子,要说话也得一岁半岁之后呢!” 三喜说的没说,正常人便是如此。但伶俐这样强调,不正是想告知庒琂,此儿非常人!应了里头太太们的说话了——逮妖精!让庒琂来逮妖精,替杜伯的手。 难道,要与杜伯一样,听取谣言,戕害他人? 这样的大宅府,人心复杂,有些愚昧想法不见怪啊!但是,这孩儿是活生生的人,怎是妖呢?说成妖,那是她们这些妇人妖言惑众,自取忧虑。 当然了,应了伯镜老尼昔日说的:夜路走多之人,心里犯鬼神,时时惊乍不说,遇风便起浪。 庒琂使劲儿镇静,再趋步向前,她不敢再看孩子,只扭头对伶俐问:“可有名字了?” 伶俐摇头,却说:“听说老太太想让爷叫……折桂!还是姑娘你给的名呢。” 庒琂的面孔因惊讶而僵硬,双眼凝结成冰似的,转动不得。 伶俐见庒琂未动,赶紧提示奶娘掀开布裹,催促庒琂再细瞧。奶娘照办。 再一次见到孩子,他已恢复才刚那副憨样,吸允拳头,双目紧闭。似乎知晓有人伺意窥探他,他在躲避呢。 庒琂不敢凑近了,隔一二步子,伸脖子瞧。奶娘因孩儿未睁开眼睛,再用力拍。没一会儿,孩子睁开眼睛,扭头来,直直望住庒琂。 三喜要迈步去看,可伶俐死死拉住她。 伶俐对庒琂道:“姑娘,说点什么吧!” 庒琂摇头,望住孩子的眼,如被勾摄一般,她心神焦灼,紧张道:“要我说什么?” 伶俐左顾右盼,越发显得惴惴不安,低声道:“问问神仙爷爷,他来我们府里做什么。姑娘问得话,好回去给太太们说。” 庒琂惊道:“这如何问的?我……”实在不知如何应答了,也不知如何跟小儿言语。 在心里,才刚泛起的爱意,如今化出深深的可怜,并有丝丝的可怕。这些,叫庒琂的心难以平静,口舌难以对话。再者说,跟一个孩儿说这样的言语,是否滑稽了些? 可是,太太们的意思,不正是伶俐所说的意思么? 庒琂不由自主的稍向前一步,低低地说:“乖乖。” 孩儿听闻庒琂的声音,挪开拳头,咧出嘴巴,温润而笑。若非因那双眼睛可怖,这孩子真真抓人心啊,特别这脸蛋,这笑容。 奶娘提醒道:“姑娘。大姑娘说,叫姑娘问爷的话,待会儿进去好给太太回。姑娘快问吧。” 庒琂知滑稽可笑,又不得不点头,她嘴巴轻轻启动,站着的人看到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会儿后,庒琂转身背过去,吐纳一口气。 见状,伶俐扬手示意让奶娘包裹好孩子,道:“姑娘跟爷说完了。抱走吧!” 奶娘抱着孩子,向庒琂端礼,起身后要走。 忽然,庒琂转身去,叫停奶娘,问:“抱去哪里?” 奶娘没回答,停顿半脚跟子,又匆匆走了。 看着奶娘急步消失,庒琂怅然失落,觉得孩子如自己一般,任人诽谤,由人弃恨。三喜见庒琂的神情越来越不安,过来扶住。 这时,伶俐端来一礼,向里头去了,大约是给太太们汇报情况。转眼,庄瑚跟伶俐一起出来。 庄瑚让伶俐先走,伶俐去了。再后,庄瑚向庒琂走下来。 因庒琂怅然若失,庄瑚便露出些许安慰气色,对她道:“妹妹,进去吧!” 庒琂不自主的跟庄瑚进去。 到了里头,无人应语,全场鸦雀无声,俱眼巴巴的望住庒琂。似乎,想听庒琂带回什么惊天消息。 闷了一会子,见庒琂不言语。 曹氏道:“瞧过了?” 庒琂点头。 曹氏又道:“说上话没有?” 庒琂抬目望住曹氏,不知如何作答,又求助望郡主。是的呢,如今在场,也只有她这位“母亲”能维护自己了。 郡主触碰到庒琂的眼神,知她的苦衷,可没援助任何声音,还垂下眉目。大致是赞同曹氏的责问,要庒琂发话了。 庒琂心里回旋自问:该说什么呢? 曹氏再催促:“琂丫头,愣着是什么意思,说话呀。” 幸好,幺姨娘插一句来帮,道:“太太,容她平静一会子。你见了都吓坏,何况姑娘家。” 曹氏不满地点头。接着众人静等。 满场的人,期待庒琂发言。余下,只听到秦氏抽烟所发出吧唧吧唧的抽气声,瞬息,浓烟滚滚,弥漫整个屋子。 抽了一竿子,秦氏将烟壶递给旁边伺候的丫头,道:“把窗户开开,人闷得眼睛都睁不了。” 丫头去了,将炕边外头的窗户打开。 窗开,迎入一股清新的空气;同时也飘进一个声音来。 声音发出者,并非他人,而是庄玳。 郡主、秦氏、曹氏等人听闻,扭头看去,见院子外有几个丫头子慌手慌脚,正在阻拦庄玳,庄玳的后头还有几个人,是庄瑜、大奶奶、庄玝、庄玢、庄瑗等。 庄玳对阻拦的丫头道:“我们放学了,来给太太们请安呢!琂姑娘来得,为何我们来不得?” 阻拦的丫头低声劝说,死活抵挡不给他们进入。其中有丫头子见形势不妙,赶紧提裙进来报。 报告的丫头说:“三爷和姑娘们来了。” 秦氏叹了一声,把郡主和曹氏望住。 郡主道:“太太,不然晚些时候再问琂丫头吧。” 曹氏笑道:“不如这样,太太让孩子们回去,我们在这儿问琂丫头。免得又要来回跑一遭。” 郡主淡笑,对庒琂道:“听到了?那你按太太的意思留下说话。” 这话,可有深意? 庒琂思考郡主这句嘱咐,同时,侧身端礼,送别郡主。 郡主忧虑地瞟一眼庒琂,微微叹息,尔后往门外走了。 恰时,庄玳等人推开外头的丫头子,快步进来。他们与郡主迎头相见,寒暄问安少不了。郡主拉住庄玳,要他们回去,不许往里头走。 庄玳不肯,非要进来看看琂妹妹做什么,并说要给太太们请安。 郡主拦不住,又跟了进来。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不七十七章:春眠不觉晓 网om,。庄玳请安,庄瑜、大奶奶、庄玝等跟随其后给太太们请安。 庄玳见庒琂站在人堆前面,神色闪烁恍惚,心里猜测想太太们责怪她了?不知为何巴巴的叫她来,平日没见这般传唤的。 这正是庄玳非要从红楼那边过来的原因。 郡主跟进来,却没再进帘子里头,隔在帘子外站定,等庄玳兄妹几人请完安礼,她让丫头宝珠进去叫他们出来。 宝珠进去了,对庄玳道:“爷,太太身子不舒服。” 宝珠大意想说,郡主身子不舒服,要让庄玳和庄玝扶回去,可这话不够圆滑。让人细思难受。在场的,论子女,庄玳和庄玝是她的子女,庒琂虽然认的名分,终究也算,如今独独跟庄玳说,将庒琂置于何地?再说,大奶奶、庄瑜、六姑娘、七姑娘在呢,即便庄玳兄妹离去,那几人怎么走呢?可见宝珠处事不当。 因而,庄玳反舌道:“你们几个人不是在么,先扶回去吧,我后儿就来。” 宝珠露出为难之色,向秦氏、曹氏、幺姨娘等人递去眼神。 曹氏哀叹一声,道:“哎哟,可不是了。玳儿啊,听宝珠的话,去扶你太太回去吧!五姑娘也去,琂丫头也送送吧!” 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庒琂微微惊心,抬目向曹氏。 庄玳道:“那成,我们先送太太回去了。本来,我还想跟太太说折芳桂的事儿。今儿碰巧我们太太身子不舒服,改日再说。” 说完,庄玳一手拉住庒琂,一手拉住庄玝出去了。 见庄玳等人走,幺姨娘站起来,招呼六姑娘、七姑娘也要走。 曹氏见满屋的人将是空了,便叹向秦氏道:“太太,说不成了。您啊,自个儿担待着吧!回头老太太问起我为何没管,你得给我做个证,我有心而无力啊。”伸手拉住幺姨娘:“你等等我。” 秦氏脸庞下巴摆开,闭眼,道:“怕早就传到老太太那儿去了。” 曹氏听得,撒开幺姨娘的手,又回身下来,道:“哎哟,太太,这话是对我说呢,还是说丫头们呢?老爷们和我们叮嘱过了,谁敢去说呢?” 秦氏没答应,递手去向丫头要烟壶。 丫头递来了,跪在地上帮拈烟叶子,拈好了点火。秦氏只管享受香烟入吼,没再言语。 曹氏白问了一嘴,心里怏怏不快了,便起身,拉住幺姨娘出去。 出了门。 曹氏对幺姨娘埋怨道:“我就是操这份心,就是这命的人。自个儿府里忙不过来呢,倒贴了心来帮料理。太太不关心算了,瞧才刚那说话,十足八成心里怪着我呢,我寻思,哪里得罪了人。” 幺姨娘道:“太太多心了。太太也没说什么,她担忧也是有的。” 正要往外头走,曹氏忽然看到熹姨娘的丫头子从秦氏那边屋绕出来,正向她示意招手。曹氏自然看到了,也知道是熹姨娘要留自己的意思。 于是,曹氏对幺姨娘道:“你先带六姑娘七姑娘回吧,我再转转。” 幺姨娘奇怪地看了曹氏一眼,道:“太太这会子不嫌弃这里了?” 曹氏噗嗤一笑,道:“哟,仔细太太打你嘴,说的什么话。” 幺姨娘连连自打,道:“说错话了不是。我的意思,太太你惊怕,怎还敢留。” 说完了呢,幺姨娘拉住六姑娘七姑娘快步离去。 余下。 曹氏目送幺姨娘走远消失,才转身向熹姨娘的丫头九零。 九零探看幺姨娘离去,悄然走出来,此刻落在曹氏跟前,她对曹氏端礼,道:“姨娘请太太吃茶。” 曹氏明白了。左右看下有无他人,因没闲杂人等,她便跟着九零往另一头屋舍去了。 路上,曹氏问九零:“熹姨娘有什么好茶了?独请我不请太太们。” 九零笑道:“头先西府送了一些来给太太,太太分出一些来。说是好茶,可我们姨娘说,单品这些不够味儿,加了些新茶,说味道好,不知能不能见得喉咙,想几日了要请太太。可没机会。” 曹氏乐道:“亏她有心。西府的给你们送,怎没往我那边送?” 九零道:“姨娘说,太太准问这话。” 曹氏道:“她要你如何答我?” 九零思想几分,少许后,道:“西府太太和爷跟姑娘还没走远,太太若想要好的,我替太太跑腿,问一嘴巴!” 曹氏啧啧啧叹道:“哟哟,瞧这嘴巴,叫人喜欢。” 说着,已然到熹姨娘那屋舍偏院了,熹姨娘也才回到,正站在门口等着呢。曹氏见了熹姨娘,皱下眉头,迎上去,拍她手臂道:“才刚还说到西府,你倒站西风口儿来了。不怕晒不怕冷。怎就溜出来了呢?你府里那位放你出来?” 熹姨娘扶住曹氏进去,又示意九零关门。此处,两个娘儿们嘀嘀咕咕说事,若要深究,亦无其他,家宅妯娌矛盾,说一有一,说二有二。此节后续。 才刚曹氏还提及西府太太郡主,这会儿,郡主领着庄玳、庄玝、庒琂几兄妹返回。途经中府。 郡主稍停脚步,对庒琂说:“丫头,不用你送了。你回吧。” 庒琂知礼,点头应着,想等郡主离去,再转身入中府内。 谁知,庄玳对郡主道:“太太,我有事儿跟妹妹说,五妹妹先送你回去,我稍后再回。你看可行?” 郡主怕庒琂把东府的事儿说出去呢,怎还允许庄玳留下? 当口,郡主驳斥道:“日日读书相伴,还有什么事儿没说完?你扶着我些。”又对庒琂道:“琂丫头,读书的话够多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跟玳儿议论?” 庒琂震惊,急垂头摇摆。她知道,郡主在暗示自己不能乱说话。 庄玳咬嘴唇,不敢再缠着,依依不舍勾一眼向庒琂。 庒琂垂下头目,没看见庄玳的眼神,但听到他的说话了。 庒琂想:庄玳留下,无非想说他在红楼那边跟意玲珑斗文趣事。 送走庄玳母子几人,庒琂忧忧郁郁缓步回中府。按往常,她定要去老太太那儿坐一会子,或请安了再回镜花谢。此刻,没那思想了,只想往镜花谢屋里坐去。 进了中府。 有几个丫头子从寿中居出来,欢声笑语,扭打俏骂,互相嗔怪。三喜示意庒琂注意。 庒琂一看,正看到丫头子们飞奔下来呢,她们急给庒琂端礼。 一个丫头子说:“姑娘,可巧见都到你了。老太太说,菊儿姐姐东施效颦,偷了你的手艺。她做的鱼,赏给我们吃了。” 庒琂一时没想到丫头子说的什么,只客气礼貌回笑。 三喜倒知觉识意,乐道:“你们说的是梅子鱼么?” 丫头子们听了笑得前仰后翻,摇摇摆摆的,都说正是。 那会儿,寿中居屋檐下,梅儿立在那儿,指着丫头子们啐道:“有好吃的吃走就罢了,还出来说别人的嘴。你们别告诉人,说你们是我手底下做事儿的。我没你们这些人。” 丫头子赶紧向庒琂眨巴眼睛,提起裙子,迅速溜走。 庒琂不想得罪梅儿,便稍迎两步,往梅儿那边去,笑道:“姐姐错怪她们了。她们跟我开玩笑呢。” 梅儿道:“哟!姑娘,这些蹄子没上没下的惯了,我还怕你怪罪呢。因是我底下的人,我不说几句,后头你怪我怎得了。” 庒琂知梅儿多心,于是,再道:“姐姐多心了。”赶紧转移话题,道:“老太太在?” 话未完,竹儿从里头走出来,面带春色。 竹儿喜道:“姑娘回来了?老太太正说到你呢,怎么恍惚听到你声音了呢!瞧,可不是你回来了。” 竹儿一面招手,一面下来,与三喜一同扶庒琂上去,入寿中居。 入内。 庒琂晃眼是看到有个人坐在炕头上,没敢直视真切,以为是老太太了,便先端了一回礼。 没起身,听到老太太道:“起来吧!” 庒琂应声起身,抬头看,屋里岂止有老太太一人,还有两位年高老妇,不知何人,打扮得十分贵气。 庒琂不敢失礼,又各自向人端礼。 那两位老妇转眼,细细地看庒琂,点头称赞。 庒琂再看老太太时,这才发现,老太太戴上一副眼镜,那两位老妇也戴着。老太太坐炕中,横有一矮桌子,两头各坐一妇。如今,她们戴着眼镜,手里拿一张纸在看呢,桌子上还叠有许多纸张。 因庒琂进来,老太太示意竹儿将纸张收拾好,又示意庒琂坐椅子上。 庒琂坐下,尽显拘谨。 两位陌生老妇看了几回,闷闷作笑,大约又夸赞庒琂样貌好,文静,知礼。老太太客气回应几句,也不关紧要。 应是她们聚得久,话也说完了,两位老妇主觉起身告辞。 老太太没留,让梅儿进来同竹儿一起送出去。 等人一走,老太太转出笑脸,更是和蔼了,招手庒琂往炕上坐。 庒琂又移身过去。 老太太说:“跟你说个正事儿,先说个趣事儿给你听。” 庒琂笑道:“老太太请说。” 老太太拉住庒琂的手,道:“我知道你的手巧,谁都比不得。在我心里,跟心头肉似的,任他们是天上的神仙也比得。我跟你说,菊儿做了一道酸掉牙的鱼,还说是你的手艺。那两位老贵人来,闻了一口,眼睛没睁开。后头,叫丫头子们自个儿吃了。你说,我如今信佛了,还沾什么荤腥?真是没带脑子这些个人。” 说呢,老太太自己先乐。 庒琂心里装有事儿,听着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只勉强应下景。 老太太见状,道:“怎么呢?看你不安乐,在那边受欺负了怎么的?” 庒琂赶紧摇头道:“不是的。我在想,老太太要给我说什么正事。” 老太太“哦”的一声,疑惑地望住庒琂,大有哀伤神色。尔后,老太太让边上伺候的小丫头子出去,并让关门。 接着,老太太说:“才刚那两位贵人,是京师镖局的老户头!她们儿子有些能力,我跟她们两个早年有交情,寻思许久啊,特地请她们帮忙。” 庒琂不解,深深地盯住老太太的眼睛。 老太太道:“你弟弟的事,不止你心里装着。我这里!”拍自己的胸脯,道:“日夜难安啊!你们卓府,就剩下一脉了!如今,官道行不通,我得走黑道。” 庒琂仍是不明白。 老太太笑道:“我请她们帮我们找为眠,天涯海角的,也要帮接回来!” 为眠,即是卓为眠,是庒琂的亲弟弟。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十八章:处处闻啼鸟 om,。听提及弟弟卓为眠,庒琂心神震动,惶惑。 自从家变那夜起,多少个日子晨曦霞落,她时刻都在牵挂,对已逝去亲人的怀念牵挂,对弟弟逃难去向的牵挂。午夜梦回,如同在眼前缱绻。只有窗纱飘浮的波浪才知她的心是如何动荡不安。 这些不安,常日里掩埋在心底,不为人知道。 或许,老太太是明白的,如不然,怎这般安排?这般做?这般安慰她? 然而造就这些凄凉,是谁给予?是老太太的人,是她的三儿子,是母亲的哥哥呀,是她的舅舅! 有恨,只能哽咽在心,或许,只有日里陪伴的那只鹦鹉知道自己垂泪过多少回。 那又如何呢?现状依旧,波澜未起。 所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多有诗意的情境。对自己而言,春去春来,仍不知弟弟的踪迹去向,唯有纱窗明台听闻自己的呜啼。道理是不通的,情不同,境界不同。可这诗句,却说得甚好。 是呢,老太太默默地为自己做这些,值得感动,也应真心感动。 庒琂凄楚一笑,努力控制眼中蒙起的泪花,不让它流溢下来。 老太太满目慈祥,那横沟壑褶子的手重重的拉住她的手,轻拍道:“等将眠儿寻回,我让你们姐弟俩儿过好日子,不给你们从我这儿分离了。你放心,有我在。” 话语音调犹在,庒琂的泪水已是布满。 三喜站在旁侧,出声哽咽了。庒琂自己难以自持,何况三喜?那时年月,三喜跟眠弟弟很是要好,眠弟弟待她亦如姐姐这般。老太太用心至深,怎能不惹她怀念弟弟,哽咽哭泣? 当下,三喜“扑突”跪下,磕头对老太太道:“老太太,那请您费心把小少爷找回来吧!” 听闻这声哭求。 庒琂的喉咙猛然咔疼,她急捂住嘴巴,咬牙坚忍;眼里的泪水如堤塌洪奔。 老太太扬起手,低声对三喜道:“何须这样。起来,起来!不帮劝劝姑娘,你还添乱了。快快起来。” 三喜磕了三个响头,正要起来。 谁知,庒琂从炕上起身,走近三喜跟前,也跪下。 三喜没敢起,半扶着庒琂。 庒琂磕下头,道:“外祖母劳心了。” 老太太挣扎着要下来扶,因身子欠安,稍动几下,头便疼得厉害。 庒琂和三喜赶忙起来,双双围上去,一人一边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双手,一人搭一只,语重心长道:“儿啊!忍过天长,便见夜短,能有你好日子的时候。” 庒琂点头,低低的缀泣。 缓了一会子,老太太又道:“昨夜我还想叫你过来说这事儿。想呢,那两位老户头过来,你得见见,方是个规矩。不过无妨,今儿也见着了。” 庒琂再次点头,道:“外祖母一直关心弟弟,叫我感动。感谢外祖母。” 老太太摇头摆手,道:“银子使出去,使多少都无妨。先前没跟你说,怕你受不了,好歹你这些哥哥姐姐妹妹们多,让你们处处,兴许你就没那么伤心了。可我想呢,终究是个事儿。多早晚得跟你说不是?如今啊,这里头还住有一只秃头老虎,我焦心着赶紧办了。要真出什么事儿,等你跟弟弟见上了,我把你们打发藏外头去,也不怕她乱来造事。” 原来老太太一早筹办寻找卓为眠的下落,因近期纯光困在寿中居,她怕有不测,所以提早差人寻找,防患于未然。此处说明何事?说明老太太对纯光的逗留有所忌惮。 老太太如此待自己,可谓用心用情了。 闪烁之间,庒琂有种冲动,想将红楼发生的趣事倾心告知老太太,还想将东府小姨娘生了个怪胎也告知老太太。 煎熬隐忍几回,终究没出口。 此处,庒琂寻思,红楼那些事有辱庄府,怎好说呢?而东府想让自己做什么,还不知底细,真要倾口告知老太太,不是让她糟心?还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再者,老太太说帮寻找弟弟回来,更不能乱了她的心和她注意力。不然,得不偿失。 尔后,庒琂问老太太,纯光在寿中居要住到何时,老太太如此说:“你不必忧虑,这尼姑住这儿,随她住着。倒是你,去红楼那边,当是跟哥哥姐姐妹妹们玩,避开多少避多少。我知道委屈你了。” 庒琂道:“外祖母难道没有法子打发她走么?” 老太太叹息道:“光明正大的事儿倒容易办,这等事儿,隐忍一时是一时吧。在我处,量她插翅也难飞,由着她吧。我只关心如何让你不介意,如何安乐。” 庒琂听了这番话,泪水再次猛涌。 老太太笑着安慰,道:“傻丫头,说好话说尽了。你啊,心要放宽一些。我年纪真大了,心也老硬了,比不得你们柔软。反而呢,要笑着宽慰你。” 庒琂擦拭泪水,努力挣出一丝笑容,道:“外祖母放心。我当没发生什么事故,不认识这个人。” 老太*心地道:“这就对了。站直了,才看得高远。” 庒琂点头。 正说到这里,外头传来竹儿和梅儿的声音。她们两个送那两位老妇人走,现下回来了。 老太太摆手对庒琂道:“我这几日头痛,正服药呢,也没空儿关心你。在那边怎么样了呢?” 庒琂道:“跟哥哥姐姐妹妹们相处得好,也学到知识。他们个个有大见闻大学识,我愿与他们相处。” 老太太笑道:“就好就好。”又伸头往窗纸外头,大声说:“在外头嘀嘀咕咕做什么,进来吧!” 是呢,竹儿和梅儿在外头向丫头子们询问,老太太在屋里做什么,丫头子们说老太太正在跟琂姑娘说话。梅儿叽叽咕咕还说些什么话来,老太太听到了。 当下,门被推开,竹儿和梅儿堆笑迎进。 进来,先给庒琂端礼。 竹儿道:“老太太,都送走了。那二位老贵人上自家的马车,我说要是没车子,我叫府里的送一送。她们还说我们客气了,叫老太太不要客气才好。” 老太太笑了一回,夸赞竹儿两个办得好,并嘱咐这事儿不能张扬。 竹儿和梅儿点头答应。 因那二人进来时,看到庒琂眼眶红红的,心里知觉老太太跟她说伤心事了。见庒琂躲躲闪闪避开脸面,竹儿便替她岔开难堪,对老太太笑道:“老太太,我才刚听梅儿说,北府有新鲜事儿了。” 老太太诧异,直把梅儿望住。 梅儿嘴巴一奴,投眼向竹儿,有些怪意,她眼睛闪烁,道:“我说呢,话不能跟你们说。看吧,你给老太太打报告争宠来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指梅儿,贼丫头长贼丫头短的嗔怪。 梅儿道:“老太太就会指着我说贼丫头。我没偷过什么东西,不担这个大名儿。” 老太太道:“还回嘴!说,北府什么新鲜事儿?你说出来,琂姑娘高兴笑了,我有赏。” 顿时听闻这话,梅儿一愣,再高低眉毛扬起,笑烂了脸,道:“老太太别指望我说笑话。我不会的。要说北府新鲜事儿,倒是没有。我听说,爷们姑娘们几个跟篱竹园的姑娘斗起文来了。不知在老太太这儿,算不算新鲜新闻。” 老太太惊讶道:“哟!这可是新闻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把庒琂望住,嗔道:“你怎么没跟我说呀?” 竹儿和梅儿互相看一眼,转头,双双盯住庒琂。 本来,庒琂不想提及这些,如今,包不住了。 庒琂微微一笑,道:“怕打扰老太太休息,我们闹着玩儿的。” 老太太笑道:“该这么玩儿,也该叫我去凑个闹热。”因想到篱竹园为何去那边,又问:“这奇了,篱竹园怎自觉的去了?难不成也要习学考状元?” 庒琂笑着摇头。 梅儿淡淡笑道:“老太太糊涂了呢,可不是您老人家跟二老爷提了要求的,想让篱竹园的姨娘肚子里的爷们早日经学么?我听说还是二太太亲自送去红楼呢。” 老太太点头称是,又道:“二太太有心了,回头,去库房挑两样给二太太送去,就说我的意思。”满意地一口气,又道:“篱竹园那位是外邦人,懂得我国国学?怎跟你们斗文的?说来给我听听。” 庒琂犹犹豫豫,不知如何说。此处犹豫,是梅儿和竹儿在场,不好如实描述,怕她们听了会耻笑庄玳庄璞等人。 哪料,梅儿道:“我们府里的爷们联合姑娘欺负篱竹园的姨娘,往姨娘脸上涂黑墨水炭子,那姑娘不服气,跟爷们斗一架。后来,肃远贝子来了,又有锦书姑娘帮劝,才停的。篱竹园那姑娘仍旧不服,说她们用文戏耍姨娘了,要报仇雪恨!这不,就跟爷和姑娘们斗文,听说斗了两日。今日还在斗呢!” 老太太拍手道:“哎哟!看不出来!篱竹园那丫头子倔呀,还会这个。我小看她了。那后来,谁赢了?” 竹儿和梅儿将庒琂望住,意思是:老太太该问琂姑娘呀,她在场。 庒琂看到老太太这般热望自己,很是震惊。说实话,她不知道红楼斗文的结果,因今日正要斗的时候,被东府传去了。 如今,思想半分,庒琂道:“昨日,是篱竹园姨娘赢了一回,今日……” 老太太没等庒琂说完,急道:“赢了,得什么奖赏?输了,可有罚的?” 这话,难住庒琂了。 奖赏和惩罚没个实际物件,庄玳和意玲珑打赌,谁输了,谁向对方磕头喊祖宗。如今,真这般告诉老太太,她老人家不得气得七窍生烟?万一庄玳输了,是庄府的人向意玲珑叩头拜祖宗了,多丢人啊! 庒琂道:“第二场还没比完。” 老太太笑道:“那我押个注,押你们赢。我库房里头有好些宝贝,若是你们赢了,尽心去挑。” 庒琂僵硬地笑着,道:“万一输了呢?” 老太太道:“无妨!输了开心,也是赢了。” 梅儿冷笑道:“老太太,输了可不开心了呢!” 老太太道:“为何?” 梅儿道:“篱竹园的丫头跟爷们打赌斗文,昨日把爷和姑娘们难住了,是赢了一回。老太太你想,她是个什么人呢,只会动手脚的蛮力,哪有肚子墨水的?我听说,是寻外头的人帮忙,昨日侥幸赢了那局。我们二姑娘很不满意,生气了呢,今儿没去应战。” 老太太皱眉头,啐道:“哎哟!这二丫头就是输不起!心眼儿忒小,跟她太太一般。” 梅儿道:“老太太听完,就觉得二姑娘生气是该的,我不觉得是小气。” 老太太哑语,用心听着。 庒琂知道,梅儿再往下说,便要说磕头跪祖宗的事了。 于是,庒琂岔开道:“梅儿姐姐是怎么知道的?谁说的呀?” 梅儿神情闪烁,道:“红楼那么多人伺候着,知道的人多了去,我哪儿记得谁说的,就传我这儿来了。” 老太太又啐道:“你够用心听的。知道也不告诉我一声。”又说:“二姑娘为何没去?生什么气呀?这没说完呢!” 梅儿扯开嘴巴笑,又望了庒琂一眼。 庒琂带着哀求的眼色向梅儿,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 可不知梅儿领意不领,只见她捂住嘴巴笑,笑得花枝乱颤。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七十九章:夜来风雨声 om,。梅儿的笑极具喜感,老太太也跟着乐。 这情景,正是老太太想看到的。 眼看梅儿就要说了,竹儿一把她拉住,对老太太道:“老太太不要信她的话,这人怕是要疯了。也不知哪个拿了话来跟她开玩笑,她竟当真。跟我说的时候,也这般笑,我还担心笑下去没气儿了。真是急人。” 老太太笑了一会儿,点头道:“总归是开心的事儿。好呢!” 竹儿紧紧拉住梅儿,又笑道:“篱竹园的姑娘总得罪人,又不自知的。二姑娘脾气直,怎看得惯。怕是那姑娘得罪二姑娘和姑娘们了呢!老太太这会子还听梅儿笑话。要是我,早撕烂她的嘴。” 庒琂这才放下心,感激地冲竹儿笑。 见庒琂展开笑颜,老太太真心欣喜,朝梅儿道:“你说的事儿我看一般,不好笑。但是你这笑声,够卖力的。我冲你这笑声,琂姑娘也笑了,回头你在库房藏柜第三列第十八格抽屉里拿出一支青玉珠花吧!赏给你了。” 梅儿听了,喜之不尽,赶紧跪下叩头拜谢。 约坐一会子,老太太便让庒琂回去,她想打个盹儿。竹儿和梅儿知意,两人将庒琂主仆送出门。走出寿中居,竹儿将庒琂往院外拉。 到院中,竹儿关心的对庒琂道:“看姑娘脸色不大好,还要去北府?” 庒琂摇头道:“今日兴许不去了吧!” 竹儿笑了一回,端礼,转身去了,还示意梅儿也走。梅儿没走,笑意绵绵,向庒琂端礼,起来后,道:“姑娘该谢我。” 庒琂知道才刚梅儿没出口回老太太的话,是卖了人情给自己了。如今她出口求谢,庒琂自然要回。 庒琂便道:“感谢梅儿姐姐没让我难堪。”因想到那日得钥匙寻药,也拜赐于她,再谢道:“梅儿姐姐几次帮我,我再怎么谢也谢不尽了。上回还是姐姐把钥匙给我,若非这样,还寻不到药呢!” 遂而,抬手往头发上拈指,拔下一根玉钗,很是恭敬的送给梅儿。 梅儿哪里敢接,蹙眉头摆手,道:“姑娘客气了。”沉思一回,道:“姑娘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说罢,转身要离去,没行几步,又停下,微微转身来,再对庒琂道:“姑娘,听说姑娘去东府了。” 庒琂愣了半会子,笑道:“姐姐怎知道?” 梅儿笑笑,道:“才刚外头回来,我落竹儿一脚跟,恰好碰到有人在说,我也是无心听到的。” 庒琂的心猛然抽紧,追问:“说什么了?” 梅儿道:“没说什么。她们说姑娘微风徐徐的来,又被大风卷走了。”说完,她捂住嘴巴笑,走了。 听后,庒琂心神不安,望住梅儿离去的背影,略感不安。这梅儿性格,阴晴不定,说起话来,阴阳怪调,不知她是什么心里意思。 带着斑斑点点的烦恼,终于回到镜花谢。 那时,子素已把茶水泡好了,她对庒琂说:“我先前看到你回来了,转眼怎进去了呢?” 子素在院外打扫,看到庒琂回来又往寿中居去了,她知道庒琂过不了一会子得回镜花谢,便主觉的将茶水泡好。这几日,两人冷战,或许需这些小动作才能将两人的心拉回从前。 于是,子素泡茶,撷花,摆几样点心,静等庒琂归来。 可见子素的心是真的好。庒琂为之感动,感慨。 眼下,庒琂回来,子素在屋内听闻脚步声,迎出。 子素改掉往日那些冷淡,热情至极,她主觉地推开三喜的手,自己扶持庒琂。到了里内,伺奉庒琂坐下。 待庒琂坐好,她又忙着斟茶,同时提醒:“我知道你回来必定口渴,提前把这些备好了。红楼那边,皆是学子才女斗文论章,哪有空吃喝?心思被拿去浇墨砚了,怕是早抽干了呢。” 庒琂拍了拍子素的手,示意她不必斟茶,又转头看三喜,大约是想让三喜来做。三喜领会,去接过子素的的茶盏亭壶。 庒琂道:“斟两杯。” 三喜照庒琂的话,斟两杯。 斟完茶水,庒琂拈起一块点心,自己不吃,递给三喜,道:“你吃吧!” 三喜羞羞涩涩接了过来,很是喜悦。因看到几子上有几支贱美人花,殷勤道:“素姑娘还采摘花呢,我找瓶子来装。” 子素道:“没枝的,用大口矮盆来装,坠着好看,多放些水。”看三喜去了,子素又对庒琂道:“我正好看见这花开了,随手采一把。先前玉姑娘在,跟我提过这花,说还是药呢!” 庒琂听闻说阿玉,心情微沉。 子素自然知道不能提及,兴许失口了,于是改口道:“我并非有意戳你的心。玉姑娘说这花养颜。我看你进来时愁眉苦脸,配上这花,给你冲一冲,好让你人如娇花,人见人爱。只是花名儿不好听。” 庒琂顺势问:“叫什么?” 子素咬住嘴唇,眯笑道:“折芳添桂啊。” 庒琂娇手打了过去,拍子素的嘴巴,尔后端起茶杯吃了一口,叹息道:“姐姐听到什么话了?这样来耻笑我。” 子素并没听到什么话,确实是打趣胡乱说的。她连连摆手,道:“谁耻笑你了?那处红楼的名字可是你取的?好名字配错地方了。这花可应景了呢,我告诉,玉姑娘说这花儿朝阴,傍湿而生长,通透嫩绿皆含水份。事宜成菜品,亦是养颜良药,名字叫贱美人。倒是亏待它了,怎不叫折桂?” 庒琂愣住,不太相信,道:“姐姐胡诌,野花儿未必真有名字,还把这样的名字套给它。糟蹋人呢!何必栽赃给玉姑娘呢。” 子素道:“我说的话你不信。真是玉姑娘说的。” 庒琂看她说得认真,便有些信了,再想起阿玉在镜花谢的情景,回忆点滴过往,叹息一番,之后,对子素道:“要是玉姑娘在就好了。名字由她帮取,人呢,也由她帮治理。我看很是太平呢。” 子素听她的说话,有隐情,故而正色地问:“又发生了什么事?” 庒琂转头看看外头,倾听有无人来的动静,再勾头过去,低声对子素说:“太太们把我叫去东府。我是从东府回来的。” 正往下说,子素按不住好奇,问了:“是那位大奶奶得罪人了?要你去料理?” 这话多半是讥笑慧缘,讥笑大奶奶。 庒琂白了子素一眼,道:“姐姐!还笑话人呢!”再道:“这事四府里的老爷和太太压着不给人知道。姐姐,此事说来邪了,小姨娘生了个两目四珠之人,还不让抱进屋里,说是妖邪。” 子素皱眉头,疑惑道:“不能吧?天下奇事多了,哪能件件往我们这边儿来?再说,这与你何干,要你去做什么?” 庒琂道:“姐姐说到点上了。我不该给红楼取名字,当初,我随便取阿猫阿狗就好,何苦说什么折桂来!真真苦了我。太太们没怪罪我的意思,只是说,福是我带来的,灾也需我帮消。我也不明白。她们独独叫我过去,让我在院外头看那孩儿。我见的时候,很是喜欢,那孩子长得水灵,惹人怜爱。谁知,睁开眼睛,竟这样吓人。” 子素摇头,道:“我不明白了。” 庒琂叹道:“姐姐怎不明白?” 于是,庒琂把那日如何给红楼取名,小姨娘如何在那个时候产子,老太太如何借“折桂”名字寓意答谢她,今日东府如何来请,去了东府又如何如何,将里头的曲曲折折给子素说。完毕,子素讥笑一声,道:“真是能绕的。怎不说孩儿是你生的?要是能把罪名扣你头上,我看她们也愿意这般做。到底,干你什么事?叫你去又为了什么?” 庒琂道:“姐姐不明白?我也不太明白的。”两人沉思许久。 当下,三喜已将贱美人放入矮瓶里,一窝的绿叶,叶子上衬托有点点红紫花瓣,很是俏丽。 三喜来问:“姑娘,放哪儿?” 庒琂没回话,仍陷入思虑中。 子素指着往那边桌子放去,又对庒琂道:“古往今来,恶人得恶报。也不知东府做了什么亏心事,竟得这些现世报。不过,你看四姑娘长得跟仙女儿似的,不是姨娘生的?第二个怎生成这样?别说叫我去到,想想头皮都发麻。你还看两回,胆子是铁制造的?” 庒琂道:“人家在旁催两回,说跟小爷神仙说话,说了好去回太太。” 子素愣了,待要问。 三喜放下花瓶,过来道:“是呢!我想看,可东府那个伶俐拉住我,不给我瞧。” 听三喜这般说,子素十分十的信了,只是理不出头绪来安慰庒琂,故而陪坐,皆无言语。至午后,庄玳悄悄摸摸的来,见主仆三人坐在里内发呆,他便起了吓人的歹意。 他往院子外捡几枚小石子,轻手轻脚溜进去,躲在落地大瓶子背后。先听一会子动静,看主仆三人无话,便挑出一颗石子,扬手一掷,石子扔在不远处的书架上,发出异响。主仆三人听闻,吓了一跳,相互疑视。 没疑惑出话来,忽然,三喜猛然惊叫,捂住后脑勺,哭腔道:“是什么鬼作怪,打我后脑勺。呸呸呸!” 庒琂和子素脸色剧变,起身了。 尔后,又听到地上嘎啦啦的滚有声音,墙角的桌子不知怎么又发出一声激响,连落地大花瓶也自己动起来了。 子素和三喜已吓得面如灰土,二人围住庒琂往炕上去。 三人拧缩成堆。 那时,庄玳戏耍得正欢,看到主仆三人被吓成这般,很是开心,更舍不得现身了。 不过,庄玳也拿捏节奏,声东击西。让三人措眼不及,想不到花瓶背后有人作怪。 那时,庒琂惊心惊惧地道:“果然中太太们的意思了。” 子素道:“别乱想。” 此处,子素知道庒琂的害怕无非源于东府,太太们“逮妖精”的话,暗指新生儿是妖,是怪胎。庒琂从那处回来,必是带回邪念,才有所招致。 庒琂道:“光天白日,姐姐听到,看到了吧?” 子素点头,但是壮起胆子,道:“是何人作怪?快快出来!”又低声对庒琂道:“里头暗道不可怕?没见你怕成这样的。” 庒琂嗔道:“姐姐还取笑我。” 是呢,进入庄府密道,那股劲儿如今去哪儿?那时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怎害怕起来了?这可是光天白日啊,怎会有妖神作怪? 庒琂的话音刚停,庄玳咬牙忍笑,使劲摇晃花瓶。 一时间,花瓶摩擦地面,嚓嚓嚓的响,瓶身东摇西摆,如同有妖鬼在作怪;不止这些,他还往屋顶掷石子,由于用力过猛,将那瓦块击穿了。 因而,庒琂主仆三人吓得惊叫连连,从炕中缩到炕角,又从炕角所到炕边,随意抓到什么在手,就往花瓶这边扔。 大约吓够了人,庄玳才猛然站起,显身。 庄玳哈哈哈大笑,又对炕上几人抱拳致歉:“是我,是我!让你们受惊了!罪过罪过!” 庒琂嗔怪地看庄玳,怒目生火。 子素哼的一声,从炕上爬下来,摊了摊身上的衣裳,道:“爷真够有意思。” 说完,生气的走出去了。 三喜战战兢兢也跟下炕。 庄玳指使三喜道:“三喜姐姐不忙走,收拾收拾。” 庒琂忍了一回,终于发话了,道:“哥哥吓唬人,有趣儿?” 庄玳知庒琂真生气了,再三道歉。可庒琂不肯原谅,并下逐客令。无奈,庄玳叹息离去。 待到晚间,庄玳又来。 这为何? 因白日里,庄玳戏耍庒琂主仆三人,拿石头掷屋顶,穿了个洞,如今入夜,还下起雨来。庄玳不放心,怕她们屋里漏水,没人来帮打理。于是,他撑伞,复生挑灯,主仆两人乘雨而来。 到了镜花谢,院门关闭。 庄玳在外头叫了一会子,可里头的人充耳不闻,没人来开。实在无法,庄玳对复生道:“从墙边翻进去,你到那边趴下给我垫脚。” 复生不愿意,地上湿的呢,于是,道:“爷,动静大,仔细老太太听到责罚。” 庄玳生气道:“老太太在佛院礼佛,用心呢,听不见。”又催促一回复生。 复生仍旧不愿意。 庄玳道:“我是好声好气与你说,你不应,日后把你推到二爷手下做事吧!他日日将你踩在脚下。那你就乐意了。” 如此,复生没得还嘴,依着庄玳,当他的垫脚石,让他翻墙入院。 谁知,庄玳才翻到院墙上,没进去呢,忽然,外头传来一声喝令:“不要嘴脸的东西!还不赶紧下来!” 复生听闻,连忙把头脸埋在地上,还将灯笼火扑灭。 庄玳被叱喝声惊吓,手脚没攀稳,滚了下去。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八十章:花落知多少 om,。庒琂听到院外传来一声巨响,似是瓦片掉落砸中了花盆。 头先,镜花谢外头有人敲门,三喜出来看,回去报说给庒琂,告知说庄玳来了。庒琂气恼他今日来戏耍,余恨未消;此刻又是入夜,风雨交集的时候,更不愿意见留他见他。再有,东府小姨娘那事儿,值她费神呢,哪里有情思与他缠绵饶舌? 故此,庒琂不让三喜去应门,由着庄玳叫。谁知,庄玳见无人应,斗起肥胆翻墙。 听到响声后,庒琂问三喜:“还没到吃荔枝的时候呢,我们南边老家的黑妖风吹这儿来了?你去看看,是什么砸碎了。” 三喜正要出去,子素从里头出来,道:“兴许有人玩心未尽,一心的来整治戏耍我们。” 因听到子素这般说,庒琂又叫三喜回来,嘱咐道:“别淋湿你的身子,撑把伞吧。” 三喜拿了伞,并提一把小圆灯笼,惊惊怯怯走出里间,往外头去。到廊下,伸头看那院子,黑漆漆的一片,只听到雨声淅沥,并无其他动静,也看不到任何。 稍停半会儿,三喜转头进屋,对庒琂道:“姑娘,没人,也没见有什么碎了。” 庒琂思忖少许,只说一句“罢了”。 子素摇头,笑“嗤”一声,走去三喜跟前,从她手里夺下灯笼和雨伞,自个儿再出去。到了廊下,先环一眼,确实如三喜所说那般。可她不死心,又往台阶下走几步。 当下,雨水瓢泼,越发大了。 可是,镜花谢外头,夹杂着雨声,飘传来寿中居那边一帮子丫头的说话笑声。按常日,隔门隔墙,那边声音岂能如此清晰?如今大雨,风雨声起,不合常日之理。 子素心想:莫非与寿中居隔离的墙根坍塌了? 遂而,便想院门那边探看一回。哪料,尚未走到院门,忽然惊起一阵风来,把门扇吹开,打打合合,发出极响的磕碰声。子素为之惊吓,倒退几步,因惊惧与不留神,趔趄踉跄,脚跟磕碰到台阶,滑倒了。 只听到子素“哎哟”惊叫。 伞,被风吹走。灯笼脱飞,往院中掷去,落地而灭。 庒琂和三喜惊闻,赶紧出来。 借屋里的灯光彩照,看到台阶下侧趴一人,浑身浇湿。仔细一看,再听那疼痛的*声,能是谁人?是子素呢! 庒琂也不叫伞了,急冲出来,招呼三喜帮扶。 子素握住庒琂的手,直说无事,转头却怪三喜道:“那么大的风雨,门怎没关好呢?你去把门关了吧!” 三喜本伸手过来帮扶,听子素这般说,便抬头望出去,果然见院门开启,风吹袭而入。愣望一眼,又去把伞拿回来,递给庒琂,尔后,冒雨去关院门。 关好门,三喜过来与庒琂一同扶子素入内。 到了里头,三人浑身湿透,地上滴湿染黑一滩子。 不知子素摔伤了哪里,腰杆子都伸不直。二人扶她上炕,才坐下来,又听她锥心的叫唤。 庒琂心疼道:“姐姐伤哪里了?” 子素摇头道:“没伤,只是脚歪了一下。” 这行景可把庒琂吓得够呛。等子素调整好位置,坐舒服了,庒琂才对三喜道:“将门窗关了,再把干净的衣裳拿来。得快换掉才好。” 全身清理停当,已近中夜。 那会儿,外头的风雨仍不见停的意思。 起先,庒琂特别用心探看子素的脚,没见伤出血,亦没见红肿,便安慰她道:“姐姐放心,没伤到。” 子素嗔道:“是伤了心。”深深地责望三喜:“入夜了,大门怎还开着呢?不说那位爷犯失心疯跑来混闹,就是外头那些人进来,一时丢了什么,看怎么回说的。” 三喜静静听训,她忙里忙外帮庒琂、子素端水拿干净衣裳,服侍二者换好,自个儿到如今还没换呢,落最后还遭一顿数落。 可是,子素说的没错,三喜无从反驳。如此,静听。 庒琂叹一声,道:“三喜,你也赶紧换了,免得明日湿冷出病来。” 三喜委屈十分,点头去了。 子素看三喜那样子,很是担忧,语重心长对庒琂道:“你说,一日日粗心大意,到那边怎叫我放心。自家的门都关不好。”语气里有些嫌弃三喜。 庒琂心里明白,白日在东府遭遇,子素觉得三喜没护好自己,子素借今晚的事,撒撒气罢了。可这等事怎能怪三喜?若说院门没关好,除开三喜,还有两个活人呢,也没见谁去关。 可见庒琂向着三喜的,又不好回嘴。 于是,庒琂顺了子素的话语,道:“姐姐不放心固然有理,不如,往后你跟我去北府入学得了。好歹有你在,我不再势单力薄,动文动武,我们一起齐头并进。” 子素抿笑一嘴眼,道:“你想得美。” 庒琂也莞尔淡笑,缓声道:“姐姐知道我一直这样想。是自私了些。这可是不好的事儿,凭什么让姐姐跟着我去掺合。我但愿富贵吉祥时,姐姐常日在旁作伴欢笑,愿落难遭境时,姐姐能置身事外,不受牵连。如今我感慨,是我自己的心情罢了。既是心情,自然得想得美好。” 子素楚楚望住庒琂,看她说得动情真切,便拉住她的手,道:“你也知道我的,并非苟富贵,我倾之,尔险难,我避之之人。我不愿再踏入北府,是我跟那头结下天地难共容的怨疾,与你无关。” 庒琂道:“所以说,我不为难姐姐。只望姐姐多放开自己一些,即便不去北府,出去跟外头的人走一走,对于姐姐,对于我们有极好的益处。” 子素明白庒琂的意思。或许庒琂早该这样劝她了,一直以来,自己是否过于冷傲了?她深思着:或许,该放下旧怨,帮助庒琂完成夙愿。 看子素沉思得深,庒琂觉得自己话语重了,心中有些怅然愧疚。原本再想议论东府的事,见她那般,便没言语了。三喜换好衣裳出来,庒琂示意扶子素去歇息,因头发未干,子素拒绝,出口指挥三喜去拿手巾来给庒琂揩头发。 三喜去拿来一条手巾。 庒琂道:“先给姐姐擦拭吧!” 子素白了庒琂一眼,道:“我病了能躺在屋里睡,天不知地不知。你病了,得遭多少人来踩门槛?先擦你的吧!” 庒琂微微一笑,抬起手,指示三喜给子素先擦,她自己倩然起身,出去了,没一会儿,拿来一张手巾,塞给子素,尔后,背对坐在她面前。 这情景应是如此:三喜跪立在子素背后帮擦拭头发,子素拿着手巾帮庒琂擦拭头发。 这高低错落,如同南边的山峦,连绵不绝,起起伏伏,显有雅趣,可惜,她们的面前缺少一面大镜子,不然此景好比《女史图》。庒琂想:顾恺之若是重生来见了,必挥笔来描墨,以流芳咏。 次日,雨停。 经整夜水洗,万物灵净,空映湖蓝。好一片晨早艳阳。 只是,好晨好时光,总有人要错过。头夜惊雨的人入寒生病,卧床不起。 病的人是三喜和子素。 因庒琂要照料二人,不能去北府,故而去寿中居寻人往北府托话。她到了寿中居,正好见老太太醒完目,梅儿给她簪发珠贴抹额,竹儿进出吩咐下人赶紧备早饭。 寿中居晨早的忙碌,一如常时。庒琂不敢大声动静惊扰,只怯怯地缩在廊下边角,寻一个路过丫头给竹儿递话,请她出来。没一会子,竹儿迎笑出来了。 竹儿取笑庒琂一番,说她早起了怎没梳妆,三喜和子素越发不会伺候人了等语。庒琂知她打趣,只应笑,后儿把头夜的事给她说,还将今日不能去北府入学也说了,请求她派人去给庄玳、庄琻等人言语一声。 竹儿领了庒琂的请求,派了个人去。这边,又让兰儿去库房取些药来,煎熬好了送去镜花谢,大约帮庒琂料理病人的意思。 庒琂谢了几番,回镜花谢。才入里间,子素挣扎着出来,焦急道:“到这会儿了,三喜还没伺候你梳洗。” 庒琂心疼地扶子素,道:“姐姐不要动气了。三喜跟你一样给浇病了。”接着,把自己去寿中居托人带话的经过给子素说,还说竹儿让兰儿煎药,过不了多时要送来。 子素愣道:“你也真是,去寿中居了没见老太太?越发没规矩了,请安都自个儿免了去!别叫人抓短说嘴。” 庒琂羞道:“姐姐糊涂,我这不正经的手脚,怎好去请安。老太太问了,我怎说的?说你们病了?她老人家问如何病的?我得说头夜怎么怎么的?何苦去寻一车子话,不如早早交代完事回来陪你们。” 子素笑了,点头称“也是”。 此处无话了。 没多久,寿中居的兰儿跟两个丫头子提盒子过来,里头应是药儿了。 兰儿说:“这盒子是药,才熬好的,姑娘们得趁热吃。这盒子是菊儿做的米粥早饭,姑娘不去北府,也得用了。竹儿姐姐让给姑娘早些端来。姑娘先吃着。” 说罢,兰儿让丫头子端上食盒,摆在炕的矮桌上,之后,才差遣丫头子提药盒子去找三喜和子素。庒琂不想麻烦兰儿她们,说:“让她们自个儿吃吧,你们先回去服侍着。” 至后,谢了几回。 兰儿推不过,便领人回寿中居。 兰儿一走,庒琂先去服侍子素吃药,服侍完子素又去服侍三喜,这会子,她倒成下人了,那两位成了小姐主子。 子素打趣道:“我们难得成一回小姐,你成我们的下人肘子。你先吃些东西,我马上起来为你打点头面。” 庒琂拍了拍子素的手,道:“姐姐这会子还想我的头面做什么。虚假繁荣的门面能比你和三喜重要?”压着不给子素起来。 不多时,竹儿派人来回话,说替琂姑娘去北府告假了,北府那边回话说玳三爷今日也病了,二爷自昨日出去,今早未回。所以,今日红楼入学休假一日。 听到这样说,庒琂终于放心。 子素则笑道:“听出什么没?” 庒琂摇头。 子素道:“你的心也够冷。玳三爷也病了。不知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给病的。” 庒琂知子素的意思,大约是怀疑庄玳昨夜来镜花谢,淋湿入寒也病了呢。子素话语百般讥笑。庒琂听着,没言语。 二人服药之后,庒琂让她们捂一捂逼出汗来。趁这时候,庒琂走出院子舒呼一口气,爽爽惊神。 出了院子,顺眼看到围墙底下散倒一口花盆,墙上清晰可见有几个滑泥的脚印子。除此之外,花盆边上零星散落有碎瓦片。 由此可见,头夜确实有人翻墙入内。那碎声巨响,是瓦片掉地的声音了。 庒琂走过去,想扶起花盆,并清扫地上。忽然,看到地上有一个香囊袋子。那是翻墙入院的人遗失无疑。 这袋子上的刺绣出自庒琂之手,是她来庄府时,为给姑娘们作答谢礼裁手绢,用余留的角布做的,一共有几个,那时分别给庄璞、肃远,庄玳也有一个。 如今这个香囊,是庄玳的。 香囊淫湿未干,隐隐散漫出些香气。 庒琂有些怜惜,托在手中,轻轻拍去面上的泥土。待扶正倾倒的花盆,要去打水清洗香囊,恰时,院门外头迎来四个人。 庒琂恍惚眼看去,猛然一惊。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八十一章:隔一肚人 网om,。那四人行来,遮遮掩掩,意在避人眼目。 庒琂震惊,因来的人是庄瑜和大奶奶,与她们的丫头子。她手中捧着的香囊自然不能让人看到,遂将其藏在手绢里。 四人入院。双方相互端礼。 按往日,见面必在原处寒暄言语几句再进屋,此刻看来,与常日不同。特别是庄瑜,脸色彷徨,一副遇事未解的急状。礼毕,庒琂含笑引请,让几人入里间。 到了里面,请她二人坐炕。庒琂却不坐,忙着去端茶倒水。 大奶奶见庒琂亲理亲为,过意不去,便起身,示意自己的丫头子蜜蜡跟随出去。到外头,看庒琂提着一壶茶伤感。原来,茶水尚有余留,只是凉了。此处,因三喜和子素病中,无人准备。 大奶奶将茶壶接提了过来,稍稍贴握壶身,知是凉的,便对蜜蜡道:“后头有个厨房,你去热一壶来。”又对庒琂道:“姑娘,舍出些许黑茶吧!我们吃不吃无关紧要,里头两位姑娘病着,该吃一些。” 黑茶,是宫里头赏给老太太,老太太散送给庒琂的。大奶奶当日在镜花谢当差做事,知道有此物。 庒琂才刚的伤感,加之大奶奶的自主,更是催促她想起昔日的情景来,愈发的伤感了。未等蜜蜡提壶出去,庒琂眼中伤感难忍溢出泪水。 大奶奶怕蜜蜡见到会令庒琂难堪,便再催促:“去吧!别耽搁站着了。” 说完,又自主转身去里头,对庄瑜道:“姑娘,能否让静默跟蜜蜡去热壶茶水?” 庄瑜点头,微微看了静默一眼。她的丫头静默知意,攥手低头,退出去了。 接而,大奶奶站着不是,出去找庒琂也不是,左右为难在原地转身回脸。庄瑜见状,便道:“嫂子怎么了?” 大奶奶转头看外,大意提醒庄瑜看外头的庒琂。 庄瑜稍稍倾身起来,要出去看端倪,可大奶奶拉住了。二人不安的复坐。过了一会子,庒琂扬眉微蹙,目点星光,笑颜如花走进来,道:“可巧了,今儿一早忘了备茶。也不知嫂子和妹妹要过来。不然早备着了。看我失礼,实在罪过。” 庄瑜已坐不住,起身去拉住庒琂的手,心疼道:“姐姐如此说,就与我们见外了。要吃茶,何苦跑来让姐姐忙呢?我们各府各屋的,好茶歹茶不少,我们自个儿粗茶也有些。请姐姐别客气。我们知道姐姐处的人病着。姐姐坐。” 庄瑜扶庒琂坐在炕的另一头。 坐下,庒琂的眼睛又红了。 庄瑜知道才刚那番说话过于煽情,招致她动心伤感。 遂而,庄瑜又道:“三喜和素姑娘吃药不曾?” 庒琂回说吃过了些,并把寿中居送药也说给他们知道。庄瑜听毕,顺口夸竹儿等丫头伶俐办事叫人服帖。大奶奶却一言不发,直直望住庒琂。 大奶奶的眼神充满担忧,无非是因寿中居的纯光,生怕庒琂踏入寿中居会与之相撞,引出麻烦。 说完三喜和子素的病,二人自然要问怎么病得这般同时。庒琂不好言说头天晚上有人来骚扰,以致几人淋雨,便编排个谎话,应过去了。之后,庄瑜和大奶奶放下姿态身份,去瞧一眼子素,又瞧一眼三喜,给许多关心的言语,劝她们静养几日。 子素显得感动,却没多大表现,回礼致谢。三喜已然感动,哭得个泪人儿一般。呆了半时,才出里间复坐。 那时,茶水已烧好。庒琂去拿出黑茶,让她们泡去。大奶奶怕蜜蜡和静默不会做,跟去了。余留下,庒琂跟庄瑜姐妹两个,坐着说些体己话。 庄瑜忧忧郁郁地对庒琂道:“姐姐,昨日太太让你过去,所为何事?” 难得见到庄瑜说话这般直接明了。庒琂诧异。 愣了一会儿,同时,庒琂回想昨日见那孩儿的情景,心有余悸,她道:“太太有些话想与我说,还没说呢,后头你们就来了。昨日我还想问你们,折芳桂那边跟篱竹园结果了不曾?” 庄瑜摇头,没回折芳桂的话,只追着庒琂问东府那事儿,道:“太太们想跟姐姐说什么?” 庒琂摇头。 庄瑜显得紧张不已,起身过去,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姐姐,你看到了是么?” 庒琂惊惧,目光闪烁,言语吞吐。 庄瑜淡然笑意展开,多半是强颜欢笑,她回身复坐,叹道:“府里太太们如此,我们各自兄弟姐妹亦是如此。姐姐不愿交心与我,也是承传府里的精神。当我没问。” 见庄瑜的黯然行色,且说得如此凄凉,庒琂哪里忍心吞声?便道:“四妹妹,并非我不肯说。的确是太太们没说要我做什么。” 庄瑜呵的一声,显出愤懑和讥诮,道:“姐姐何时变得世故了。我待姐姐如亲人,姐姐来府里一年,难道心中一丝一缕感知皆无?若论交心,难道我比其他姐妹交心与姐姐的少?姐姐与我说话,竟遮掩成这样。我今儿过来,必定是要问姐姐重要事。姐姐既然不明白我问什么,怎知道我要问太太们要姐姐过去做什么,姐姐还回我太太没说要姐姐做什么?姐姐是不好意思跟我说,还是害怕跟我说?还是不屑跟我说?或是不必跟我说。” 见庄瑜越说越激动,又看到她流下眼泪,庒琂赶紧起身,挨过去坐,掏出手绢要替她擦。哪料,藏在手绢里的香囊遗落下地。 庄瑜见了,稍稍回避,转望他处。 庒琂措手不及,连忙蹲下捡起,慌乱地往炕枕下塞去,这才羞羞涩涩来为庄瑜擦脸庞,道:“妹妹多心。我哪里有那么多的想法?就是太太们叫我过去,要我说什么,看什么,做什么,我也悉听尊便,任随差遣。我比不得姐姐妹妹们有出身。到底,我承蒙妹妹府里的大人们,老太太的福恩,让我有所依靠。我怎敢在妹妹眼前论大胆,目中无人。” 说罢,庒琂也潸然流泪,哽咽不止。 庄瑜觉得才刚的说话颇重,道:“姐姐别怪我,我一时糊涂了没个思想。” 庒琂擦了擦眼泪,转出笑脸来,道:“我也是糊涂,心想寄人篱下,好吃别人的,歹话不能乱说呀。请妹妹别怪我。如妹妹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我定向妹妹知无不言。” 庄瑜点头,紧紧攥住庒琂的手,正要继续说,大奶奶端茶进来。 大奶奶将茶放在桌子上,道:“我让她们两个外头玩去了。”摆好茶,又说:“昨夜下大雨,还刮起了风,姑娘院子外头瓦片都落了呢。她们两个见一地都是,忍不住闲,正给着手清理呢。” 庒琂很是感激,谢了一回。 大奶奶说:“姑娘切莫见外。” 这话,庒琂不禁想:慧缘也是要自己实话实说了。 于是,庒琂对庄瑜道:“若在别人面前说是非,不是我的主性。妹妹和嫂子没当我是外人,那我便把昨日去东府的经过说给妹妹和嫂子知道。” 大奶奶道:“四姑娘一早不安。为她姨娘和弟弟哭几回了。我也可怜她。来找姑娘,是我提议的。” 庒琂微微点头,接着把头日去东府的经过一节不漏说出。 听后,庄瑜和大奶奶愣了一会儿,不觉有什么惊讶。 反而,庒琂从她们神情中生出疑惑了。 少许,庄瑜道:“太太们糊涂,老爷们也封建过于。重目双珠之人,古往今来大有人在。我弟弟苦命,生下来就遭人非议,论断为妖。真是百年笑话呀!” 庒琂和大奶奶安慰一回。 庄瑜又道:“我料想不到,这事儿她们能牵扯到姐姐这儿来,实在荒谬。可我心里琢磨着想,姐姐过去,未必是好事。我又听说,她们抱弟弟来给姐姐看。我想,不知想闹什么。我们东府的事儿,碍姐姐什么了?” 庒琂摇头道:“我也不知。” 庄瑜道:“姐姐,太太们要你做的事,你终究没做。后头还得找你呢。”她一面说,一面起身,顾不得大奶奶拉扯扶持,直膝向庒琂跪下,哭道:“姐姐心慈,请替我弟弟说一二句好话。若不然,我弟弟必保不住。” 庒琂惊慌,先扶起庄瑜,问:“此话怎讲?” 庄瑜不肯起,道:“姐姐啊,老太太如今信佛了,太太们才敢半遮半掩说妖胎。鬼妖与人终是殊途。姐姐难道不明白?即便不论鬼妖之说,其他的因由,也能将其舍外。等姐姐住久了,便能观察出一二来。” 庒琂苦笑道:“妹妹怕是多心了。你们老爷和太太很是爱他,如何舍去?再说,是一条新鲜灵活的人儿呢。说不要就不要,不能够的。妹妹别多心。我知道妹妹想替姨娘分忧。” 庄瑜被扶起,泪流满面,嘤嘤哭泣。 看她哭了一会儿,大奶奶道:“听说老太太还不知晓。姑娘……” 庒琂抬眼看大奶奶,大奶奶欲言又止。 庄瑜道:“求老太太不中用。我们算不得正出,又犯这样的面貌,如何求保?如今四府太太坐镇,只凭听姐姐一席话,那姐姐就违心说些好听的,消除消除她们的疑虑。能保多少就保多少吧!” 庒琂的心情为之沉重,再好的安慰言语,无从出口。最后勉为其难点头应了庄瑜的请求。 庄瑜得到保障,破涕为笑,十分欢喜,又是倒膝跪下,替她姨娘致谢,再替她弟弟致谢。这出经过,大奶奶在旁站立不安,几欲开口阻止庄瑜,但是插不进嘴巴,也不忍心插嘴。 见庒琂答应了,大奶奶泄了一口气,痴痴的坐下来,再无声息。 庒琂稍看大奶奶一眼,读懂她的意思:姑娘又揽事了。 为了让大奶奶消除忧虑,庒琂道:“兴许未到那一步。昨日我过去,除了二太太提及要紧的话,其余太太并没什么过分的意思。妹妹知道的,二太太管理府中,她万事担忧也是有的。一旦疑虑没了,便不用担心了。” 庄瑜眼神里露出些许气恼,不知有心还是无心,听她道:“这世道善恶,得有好人,也得有坏人。非人之人,便是妖了。” 庒琂听出她的气愤。 当然,自此以后,庄瑜待北府不同往日,恨起北府来,可她的性格又恬静,处事平稳,为人娴和,再恨也在心里恨,没多大的表露做作。 如今,却为难起庒琂。 庒琂心中的苦,翻江倒海,滚滚袭来。 这茬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如头日去东府见太太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如今的为难,是双重的,她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今日过后,太太们再让她去东府,可怎么说呢?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八十二章:两生十花,贱美人 网om,。几日之后,庒琂所担心的终于发生了。 那几日,三喜与子素在屋中养病,庒琂偶尔去寿中居与老太太说话外,便留在镜花谢。因说庄玳自雨夜惊风未愈,庄璞又与他父亲闹矛盾,兄弟二人去不了红楼折芳桂,其余人觉得无趣,也都没去,归根到底有人不愿去面见篱竹园的人。 至此,红楼折芳桂,便是篱竹园主仆几人的天下。有丫头传说,红楼前几日如入学一般,有学府光景,如今看去,唯有几个赏风叹景的人在栏杆处,捧着一本书,模学仿问。 此处与庒琂那事无任何关联。庒琂听闻这些传说,那是她去寿中居,那边的丫头子听北府的人说,回来议论,恰巧给庒琂听到了。 这日,庒琂见子素和三喜的病好了,便跟她们说想去西府看看庄玳,毕竟庄玳的病,多多少少因镜花谢而起,再者也想将香囊还给他。子素的性情比日前收敛多了,回说反正也无事,那就去吧。正要打扮收拾出门,巧是庄琻、庄瑛姐妹二人来了。 原来,庄琻自那日负气,连几日没出门,躲在屋里跟下人们学女红。她这人心思粗大,这等针线小活计哪能拈得住?玩耍一两日便觉的没趣儿,将刺盘扔了不说,还责备教导的下人婆子道:“这些整人的玩意儿,你们自个儿玩吧!巴巴来教我做什么。” 庄瑛跟随她姐姐,姐姐没出门她也没出,左右陪伴,也做女红。见她姐姐无端责怪,将气撒给旁人,心中可怜丫头婆子们来,于是道:“姐姐,是你自个儿要学要做,哪能怪别人了。” 庄琻没回嘴,忿忿地坐半日,终是无事可做,沉闷下来,愈来愈暴躁了;便让庄瑛把针线收走,说一块出外头玩去。庄瑛听说要去外头,以为是府外,怎的也不应,还说太太老爷知道得责骂。庄琻半句解释都没,拿起剪刀将她绣好的布盘扯下,剿烂了。 庄瑛可不委屈了,反抗几回,终敌不过她姐姐蛮横,便道:“姐姐若是无趣,我们找其他妹妹玩去。你若不想去,我们去折芳桂钓鱼吧!” 提起折芳桂,庄琻一肚子气。想到篱竹园的人鸠占鹊巢,霸占在那里了。至此,庄琻火势熊熊,吆三喝五,信誓旦旦说要去赶人下楼。到了红楼那里,与意玲珑吵了一架。倒是分不清谁胜谁负,结果庄琻又气深一层,骂骂咧咧回到房舍内,又闷一日。 到今日,庄琻越想越气,说得到老太太这儿请示,让老太太发声将篱竹园的人赶回去。此处,庄琻为何找老太太?那是因为她找过母亲曹氏了,曹氏说:“找我有何用,那是老爷听老太太的意思。你要想求,求老爷吧。你若不怕嘴巴子,尽管去求!”她怕老爷打嘴巴,遂而来寿中居请示老太太。 可料想,老太太听二姑娘来了,又打听二姑娘是笑的来还是怒的来,报说的丫头给老太太说,二姑娘哭红了眼睛,要来找老太太主持公道。老太太一听,对丫头说:“你去回二姑娘,说我吃了药,正跟仙姑礼佛。别冲撞了我,也别冲撞了神仙。” 丫头按老太太的意思回庄琻。 庄琻听了,无可奈何,便在寿中居混坐,大约想等老太太礼佛完了再纠缠。可坐来坐去,终不见老太太。实际无奈无聊,只得来庒琂这边撒撒火气,抱怨抱怨。 眼下,庄琻、庄瑛姐妹已进镜花谢。 各方礼仪显尽,入内。三喜和子素献茶,细碎的事不提。 只见庄琻对庒琂哭诉道:“妹妹,你说,这不是鸠占鹊巢是什么?明明是我们的地方,她们篱竹园如今站在哪儿赏风景呢!我还告诉你,篱竹园的人不干净。我听说那糟丫头烂蹄子骂你毒死她二郎神。活该呢!她说你毒,她比谁都恶毒!贼一般的毒,把酒窖的伙计打晕了,偷走不知多少坛金纸醉。这事儿,太太知道了,当没发生,我们老爷还护着她们呢!我原是要赶她们走,可我们太太不敢,就来找老太太做主,谁知……” 说得凄惨无比,哭得一鼻子一眼睛的。 庒琂劝道:“这多大的事儿,姐姐何必苦恼。她们若是喜欢那里,由得她们去。折芳桂三层楼,她们愿意上三楼,我们就在底楼,远远不见,心里不烦。” 庄琻道:“妹妹说得好听,到底被人压在下面。如何出得恶气呀!好歹,这折芳桂这名字还是妹妹你取的呢!” 庒琂咬嘴唇思索如何回,坐在边上的庄瑛叹息道:“琂姐姐何须劝她。二姐姐是一日日闷的。还说要出去玩呢!把我吓得只能给他说去红楼钓鱼,谁知过去跟人闹一架。我看,是我们自己理亏。” 庒琂怎不知庄琻蛮横无理?幸好这姐妹二人,还有一个明白懂事的。 故而,庒琂笑对庄瑛道:“三姐姐别怪二姐姐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休息那么多日,看哪天好了,一起入楼复学吧。我也怪闷的。” 庄琻道:“复学何难?横竖等别人走了再去!我们太太说了,要等篱竹园的人走,除非她肚子开花,生出并蒂莲来。哼,复学,看老太太的意思了。” 庒琂听闻,噗嗤笑了。此处因庄琻说并蒂莲。庒琂一直觉得曹氏是个粗俗的人,居然知并蒂莲?那并蒂莲又称两生花,是吉祥如意的花儿。难得曹氏有这副好心眼对待篱竹园,终说一句人话了。而从庄琻口里嗔骂,将那花儿寓意混杂在她怒气中,显得滑稽荒诞。 庄琻嗔道:“琂妹妹笑什么?我说错了?” 庒琂摇头道:“姐姐高兴,愿意怎么说都成。” 听到这话,庄琻的心情略显松爽,反之转头抬手,戳了庄瑛一额头,道:“就你是外头人!不知向着谁。” 庄瑛委屈,勾下头脸,极其不乐,大有生她姐姐闷气的意思。庄琻这一戳点庄瑛额头,子素隔在门帘外头看到了,心中很不平服,她撩起帘子走进来,欲要开口为庄瑛抱不平,可又觉得如此不够礼貌,太鲁莽了,还当庒琂的面怕给她造麻烦;进来没站稳又撩帘子出去;没一会儿,手里托一个托盘走进来。 那托盘上搁一碟藕粉玉晶糕,还放几朵贱美人花。 子素走到里头,仍见庄琻戳戳指指庄瑛言语,庄瑛一概不应,只受着。 瞧那样子,可见庄瑛多委屈,也知她日日如何被她姐姐打压了。 子素火焰直升,不羞辱羞辱庄琻,怎出得这口恶气?到底,庄瑛对她有滴水之恩,要为庄瑛报复才得。 于是,子素笑面如绽花,往庄瑛面前去,端礼道:“姑娘,我做了一份藕粉玉晶糕,你要不要尝尝?” 庄瑛难得有人来解围,自然应了话,她露出笑脸,拈了一块,用手绢子遮挡遮挡往口里送。当然,这般行为,怎逃得过庄琻的眼目? 子素就是要当着庄琻的面如此做作,也不必避她。 庄琻看了看那碟子糕点,道:“为何只有一块儿?不给我尝尝么。” 子素假意歉然,道:“我看到姑娘说话,以为姑娘没空吃。便没拿。又看到姑娘生气,因想,气极易老,我摘了一朵美人花来,姑娘吃不到糕点,这花正配姑娘。” 庄琻道:“这是什么话?道理是不通的。” 庒琂看子素和庄琻的对话,沁出一把汗。眼神直望子素,想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那子素瞟了一眼庒琂,再笑对庄琻道:“跟姑娘说的一样,那篱竹园做事没道理的。我们自己吃吃糕点,戴戴花儿,赏赏草,自家院子妨不到他人。姑娘你说呢?” 庄琻听子素的话语,明显指责篱竹园,倒没深思她后半句的意思。如今,很欣赏地看子素一眼,心里觉得她比平日看见的顺眼多了。 因而,庄琻笑道:“这叫美人花?” 子素道:“正是。配姑娘正当。是美人。” 庄琻端详了一会子,看花儿色泽喜人,娇滴滴的鲜艳,便示意子素帮戴上发间。 子素放下托盘,捡起一朵大的,恭恭敬敬帮插在她头发上,戴好了,又去把手镜拿来给她照。 庒琂看到这情景,忍住不笑,直勾勾瞠视子素。 庄瑛拈着糕点在吃,有一眼没一眼的看她姐姐,没话,因看到盘子里还有几朵末根的,便对子素道:“那小的给我一两朵吧!” 子素正要回话,庄琻道:“吃在嘴里看在眼里的,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确实无过。”照了一回镜子,去问庒琂:“妹妹,如何?” 庒琂附和道:“极美。姐姐花容月貌,多美的花在姐姐这儿,皆是陪衬姐姐的凡品。” 庄琻乐得眉目生晖。 子素趁这时,将盘子拿过来,要端出去了,顺口提醒庒琂道:“姑娘,还去西府么?” 这话提醒,有意下逐客令,想让庄琻姐妹离开。 谁知,庄琻听闻要去西府,掺言道:“琂妹妹要去西府?得,我也去。正寻不到好去处呢!” 子素听毕,闷闷哼一句,端盘子出去了。 再说一二句话,庄琻忍不住催促去西府,庒琂便叫三喜去把日前老太太那里给的药带一些。她想庄玳此刻病着未好,想是那夜入寒,也该吃这药。 三喜去备来些许。尔后,几人出门,子素也跟来。 出院门时,庄琻对子素道:“这美人花还有没有?” 子素回道:“有,姑娘你要就有,别人要,没有的。” 庄琻以为子素奉承自己,更是喜上轻狂,赞了子素一声,道:“好的呢!待会儿,五丫头要是问,你只管说这花配我开着。别人摸不得。五丫头嫉妒心天下人都知道,肯定一眼看见又想夺取。不许给她。” 子素欢喜道:“是,姑娘。您说的对。” 庒琂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庄瑛摇头叹气,不知说些什么好。 路上。 庄琻问庒琂:“妹妹才刚笑什么?” 庒琂回:“二姐姐,我院里的子素向来口无遮拦,你别听她胡说。” 到底,庒琂想,万一日后庄琻回转念想,问出花名来,岂不是大怒难消?此刻,先把话圆了,以免日后难以面对。 说着,几人往西府去了。 到了西府,原本先要找庄玝,再去探望庄玳。哪知,西府的人说,因东府太太过来,太太正在里头陪着,五姑娘也在那里! 庒琂一听,觉得不妙,后悔来西府了。可如今,怎好回头?便硬着头皮往太太们那儿去,请礼问安是必须的了。才刚到那里,又有丫头从外头来报说:“二太太说等忙完手头的事儿,赶着就来。” 听到此处,庒琂背脊汗凉。 纳罕:天下之事,怎会如此巧合呢?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八第八十三章:违心顺意 网om,。听说曹氏要来,庄琻和庄瑛姐妹二人先行走了。她们不愿跟自己的母亲打照面。 庒琂心存多虑,怕冲撞长辈,不如庄琻洒脱能离开,只好留下听太太们说话。庄琻姐妹离去当即,庄玝问庒琂怎么来了,庒琂说听闻庄玳病了,过来瞧瞧。因说到庄玳病了,庄玝附和说也想去看看他。得庄玝帮衬,秦氏也出了话,对郡主说就让庒琂去瞧瞧去吧。郡主倒没表态言语,那时,庄玝已快手拉庒琂出去了,后头,三喜和子素紧随。 到了庄玳屋内,果然看到他躺卧在炕上,面貌精神,却不像是病着的人。入门时,外头站有几人,把守着门,庒琂还想:莫不是怕他不安心养病,太太叫人守住? 等见了庄玳,庄玳一骨碌从炕上起来,对庒琂道:“妹妹怎么来了?”又跑去门口张望,望了一回,对门口守着的人道:“想是太太放我出去了,你们别守了。回吧!” 说完,欢天喜地走进来。因不见金纸和复生在旁边伺候待茶,便伸仰脖子叫:“还不快上好茶来。” 叫了一会子,没见人应。 庄玝的丫头子敷儿提示道:“三爷,别叫了,复生和金纸关在柴房里头呢!” 庄玳惊讶,愣了一回,唉声叹气坐到炕边,道:“何苦为难他们。” 庒琂不知发生什么,便问:“怎么了?”怕庄玳为招待的事难为情,又道:“我不渴。不用这般招待我。我听说你病了,过来瞧瞧。如今看来,你竟大好了。” 庄玳红脸,低头沉思。 庄玝在一边道:“我也跟姐姐这般想。原想过来瞧,被姨娘骂了几顿。我还以为哥哥得了什么麻风病要传染给人。今日一看,精神跟猴子似的。” 遂而,庒琂和庄玝叽叽咕咕说了些埋怨庄玳的话,庄玳一口没反嘴。 此处根究起来,得从那夜翻墙入院进镜花谢说起。 那夜,大雨惊风。 庄玳和复生挑灯来镜花谢叫门,没人应开,他们决定翻墙。复生趴在地上作庄玳的垫脚石,他以此上了围栏檐顶。那时,庄玳在顶上,尚未抓稳,忽然后头有人怒斥,惊惧之下,他摔落了。 叱喝之人是他母亲郡主。 原来那日白日,庄玳与姐妹们从红楼去东府寻庒琂,打断了太太们拷问庒琂说话,此处私密,不能让孩子们知晓,故而太太们各自散了。郡主领着庄玳兄妹三人先回,到中府外头,郡主让庒琂回镜花谢,不料庄玳想跟庒琂去,被郡主拦下。母子几人就此回西府。 回到西府,郡主将庄玳训斥一番,大约骂他不用心习学,整日带姐妹们乱跑玩耍。为了严控他,叫几人牢牢实实守在他屋舍门外,不给他出去。 庄玳不甘心,顶撞郡主说:“太太说身子不舒服我才回来,若不然,此刻我找琂妹妹讨论学问了。” 这话可把郡主气坏了。 郡主劈头盖脸对他道:“没嘴脸的东西,你妹妹学问高,是要考状元还是要做先生?别一日日折腾你五妹妹完了又折腾你其他妹妹。自个儿没个认真的心,全学你二哥哥了。” 于是,再叮嘱复生和金纸,说:“你们好生在屋里看着,你们爷出门了,我扒你们的皮。” 后来,庄玳寻得机会,溜了出来,去镜花谢吓唬庒琂。庒琂主仆被他吓唬,很生气,没留他,将他赶回去了。回到西府,复生和金纸吓得不成人样,二人又将庄玳责怪一顿。 庄玳心里憋屈,对二人道:“这府里容不下我了,太太绑我,你们也绑我,连琂妹妹那边也不待见我了。我碍你们什么了?” 因此,庄玳负气往床上睡觉去了。到了晚间,郡主差人来送饭,庄玳假寐,推着金纸去回,说他病了,才睡下不想吃。郡主知他脾气,多半是怄气,便将食物放在屋舍里,吩咐金纸和复生仔细伺候,便没再管。 谁知,夜里下雨,庄玳听到雨声,想起白日戏弄庒琂时,把她屋顶打穿洞了,因想镜花谢那处漏雨怎么办?百般思想,心意难安。终于,他把复生叫进来,说:“你把门外头的人叫开,我要去镜花谢。把琂姑娘屋顶打烂了,得去帮她修补修补。” 复生吓得软跪在地上对庄玳爷爷祖宗的求,庄玳仍然说:“你不去,从今儿开始,我不吃不喝,等我要死了,我告诉太太,说是你们饿死了我。” 复生无奈,去找金纸议论。金纸也怕事,又来求一回。 庄玳终是不忍,对金纸好言道:“姐姐,你若顺我这回,日后我记你的好。我这一日闷着,心里不舒坦。外头下雨呢,又是大晚上的,能走哪里去?我就是出去松散松散心情,回来了好吃饭安心读书。你到太太那儿去,也能挣好脸面。” 庄玳连骗带哄,真把金纸说动了。 最后,金纸去引开守门的那些人。庄玳让复生去拿伞和灯笼,主仆二人贼手贼脚从偏门出去了,一径往镜花谢去。 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等事怎瞒得住府里诸多眼目?不知外头谁人看到了,赶去报告给郡主。郡主听闻,勃然大怒,叫人撑伞打灯,沿庄玳去的路径跟去。 果然到了镜花谢外头,看到庄玳主仆两人行这等龌蹉事来。 郡主盛怒之下,不顾他是否有危险,叱喝一声。 谁想,庄玳受了惊吓,从檐顶上掉下来。 郡主管不得他摔重不重,她只担心老太太的人看到,遂而,急忙叫复生将庄玳背回去。回到西府,二话不说,着人将金纸和复生拖到院外头毒打。毒打完那二仆,郡主的气仍未消,又叫人拉往关柴房关闭以作惩罚。因动静大,凤仙姨娘和庄玝来瞧,郡主说:“那两个贼东西挑唆你哥哥做坏事,关他们个死活,看知道不知道厉害。” 庄玝听闻关乎庄玳,便说想去瞧瞧,可郡主说:“别瞧了,你哥哥病着了。这几日,出不得门,见不得人。你也别来找他了。” 尔后几日,郡主加派人马日夜守着,不给庄玳出门半步。 直至今日,庒琂来西府,碰上秦氏在旁,秦氏帮腔,郡主不好回嘴,庄玝又想看她哥哥,便拉庒琂去了。得了这样的机会。 如今,兄妹三人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情景。 庄玳听闻庒琂说自己病了,叹几回气,道:“是病了,病得颇重。妹妹们不来瞧我,我定是要死了。连口茶都吃不到。” 说罢,伤神起来。 庄玝摇头作笑,对敷儿道:“你去找湘莲端茶。” 敷儿听后,端礼出去。没一会儿,湘莲跟敷儿一同过来,也没见端来茶水。 湘莲一进屋,笑脸说道:“我们屋里那位二爷摔茶杯茶壶,满屋子的碎片。你们找我要,我去找太太要去了。猜太太说什么了,太太说,让他们吃天上的雨水去!” 这话刚停,庒琂脸色剧红,庄玳的脸也红了。 庄玝不解,问湘莲:“你那里一口茶壶都没有了么?太太也真是的,这怎么的了?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阴天。哥哥见琂姐姐来了,要讨杯茶给她吃呢。复生和金纸被关在柴房,外头守着那些人,跟泥菩萨一般,动也动不得,这才找你的。” 湘莲摇头,又说:“我过来时,在外头撞见太太身边的宝珠姐姐。” 庄玳猛然惊喜,急问:“太太要放我出去了?” 湘莲白了庄玳一眼,道:“爷,你少让太太操心吧!宝珠姐姐说来请琂姑娘过去。我说我来给爷回个话,可以代她转告一声。宝珠姐姐没来,如今,我帮她转告转告,请姑娘去太太那边。” 庒琂知太太们叫她过去所为何事。 听毕,庒琂起身,僵笑着脸面,没说什么。 庄玳道:“妹妹,你见太太了,好歹帮我求个情让我出去吧,你跟她说,我知错了。” 庒琂心里暗苦:我如今自身难保,如何替你求? 于是,庒琂无话可答,招呼三喜、子素二人往太太那边去。 路上,三喜将随身带的药物拿出来给庒琂看,说:“姑娘,还送么?” 庒琂摇头,同时,紧紧攥住手里的香囊。香囊是庄玳那夜遗落的,本想过来还给他,终究没还成。 一会儿后。庒琂主仆三人到了郡主屋里。 眼下,曹氏也来了,坐在炕下椅子上。那炕上,坐有郡主和秦氏。 进来时,屋里人还说话呢,等她一进门,屋里人停下言语声,都将眼睛望住庒琂。 施礼完毕,郡主示意宝珠端来凳子,请庒琂坐下,又吩咐说:“把外头的门关好。” 宝珠去时,拉了拉子素和三喜,示意那二人跟出去。 子素和三喜随宝珠出去,眼神流露的担忧全部搁在庒琂身上。庒琂垂头勾脸,倒没正眼看她们,余光之外,见她们随宝珠出去了。 太太们要她来,无非是要议论说东府的私话了,该怎么回复呢?四姑娘和大奶奶才来央求自己,这当下为难人呀。庒琂心想:越是到这样情境时候,自己越要镇静自若。 郡主发话了,对曹氏说:“太太,今日要问什么,问吧!琂丫头特特的来,就等你了。” 听得这话,庒琂心里忽起憎恨:西府太太倒是会做人,拿自己出卖给曹氏。果然,这一家子在明眼人中扮谦谦君子,实地里,竟是这样的行为处事。男的如此,女的也如此。 这一想,庒琂更肯定是西府老爷庄勤陷害卓府,导致卓府血案发生,令自己沦落至此。 倾刻,熊熊恨火燃烧在胸,要炽化了自己。 未等曹氏问话,庒琂先抬起头来说了,道:“太太想问我,东府弟弟的事儿,是么?” 郡主惊愕,深深凝望庒琂。 曹氏和秦氏露出微笑,点头说是呢。 庒琂轻启唇角,拿起手绢擦了一回,借瞬息机会,缓一下话语的思路。待将手绢手下,她才清楚的说道:“不知太太们想听什么话?” 曹氏笑道:“这姑娘说话跟你太太没两样,一句话不留缝隙。”故此有意看了郡主一眼。 郡主蹙眉,嗔向曹氏:“何苦带上我。太太有话问,尽管问,别日后说我包庇人。” 曹氏冷笑几嘴巴,道:“太太想得多,我没那样想的。话说东府的事儿跟太太何干?跟我也没干系。我是替太太问的。”又把秦氏看一眼。 秦氏懒得搭话,耷拉着头脸不应。 尔后,曹氏对庒琂道:“我问你,你那日看到什么了?”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贰卷:影集 第八十错四章:一朝错口 网om,。那日在东府,庒琂看到的新生儿,长有两眼四目珠。 新生儿是重瞳之人。 曹氏今日问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们没见过?既然见过了,为何还多此一举问她? 庒琂心里百般嘲讽讥笑屋里这几位太太,她们此般做作,无非想借她的口舌说新生弟弟是妖罢了。 郡主道:“太太问你话,你只管回。看到了什么,就回什么。” 庒琂起身端礼,稍稍抬起下巴,望住曹氏,道:“东府弟弟……” 曹氏笑道:“自然是弟弟了。可看清楚真切了?长着什么模样?” 庒琂道:“清楚。弟弟那双眼睛很是奇怪。不知我瞧真切没有,或是眼花也是有的。” 曹氏不耐烦地道:“只管说实话,还担心太太怪你不成。你心也太多了。” 庒琂低下头,原本想一口咬定新生孩儿是妖怪,那妖怪还跟自己说话了,以此吓唬吓唬她们。可转念想起庄瑜那副哀求的模样,她心里又不忍。遂而,道:“弟弟的眼睛很亮。” 曹氏听呆了,看了一眼秦氏,又看一眼郡主,头饰在她顶上跟摇拨浪鼓似的,良久,出一句道:“只这个?” 庒琂点头,因觉得太太们的眼睛盯住自己看,她再补充道:“似乎……眼睛里有两个黑点儿。” 曹氏追问:“是如何?” 庒琂闷住口舌,手指紧捏,犹豫不决。 郡主叹了一声,对曹氏道:“太太,琂丫头所看到的与你看到的不一样么?” 曹氏“哎哟”惊笑,道:“难不成太太们看到的与我看到不一样?”她的脖子伸向秦氏,道:“太太,你说两句吧!” 秦氏眯着眼睛,不知思想些什么,睁开眼睛时,显得满脸困顿劳倦,轻声道:“丫头,我也不跟你转圈子了。太太们几个私下来跟我说,你弟弟才生,可我们看到他长两只眼睛,四颗黑珠子。不说是妖胎转世,就这样貌终究不太吉祥。对于我们府上,怕隐生祸根。太太不敢说得太露骨,如今关起门来,大声说与你知道,也无妨。你可知道,你那弟弟是托你的福临世的,老太太和我那日赏你东西了不是?” 庒琂对秦氏的前半段话不敢苟同,但是后半句是真的。老太太和秦氏那日分别送来礼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众所周知。 郡主当时还在场呢。 眼下,郡主道:“那日我在红楼,太太和老太太确实给琂丫头赏了礼物。我没曾想跟那边有联系。” “那边”指的是小姨娘生孩子。 秦氏淡淡一笑,道:“有许多事我也想不到。老太太还说,托琂姑娘的如意名字他才降生,还想用红楼折芳桂的名给他安名字呢!可见这是一段奇缘。所以,我们寻思,丫头你跟你弟弟有缘分,他是否有话对你说。那日叫你来看他,正是这个意思。你跟他说上话了么?” 说完,屋里几人怔怔看住庒琂,等待她回答。 其实,庒琂准备好的回答卡在喉咙里,只要一开口,便能说那孩儿是妖怪,专程来索这些人的命;不说让她们从此惊惧,至少此刻也能唬她们个心神不宁。 见庒琂出神犹豫,曹氏催促道:“说呀!” 庒琂仍不说。 曹氏气恼道:“也不中用!还想你替我们分忧分忧,问出个什么话来,我们好有辙子对付呢。结果是个闷葫芦儿!”遂而,起身,弹开膝盖上的裙衣,要走的光景。接着又道:“我那儿还忙着呢!使用到我的时候太太差人来找我吧,来半日,也没个落数儿。太太,东府里住不惯,你到我北府来,我给你腾出个大院子。”暗指新生儿是妖怪,秦氏害怕,不敢住东府。 秦氏白了曹氏一眼,说:“那你忙着吧!才坐一会子,看把你劳动的。” 曹氏笑道:“太太可真是劳动我了。里里外外其他不说,单是办你东府这事儿,够我忙个三五十日的。我可说了,老太太让准备着百日的席,我能不劳动?这会子,得到老太太那儿去过一道。太太以为我敷衍你,不留下说话?我想留呀,又没个结果,没结果的事儿,我能怎么做?我应老太太去了。” 说罢了,还有意无意瞄庒琂。 庒琂感知得到。 等曹氏扭摆着身子要走,庒琂才出声道:“太太。” 曹氏留步,转身来。 庒琂道:“太太担心东府弟弟,自然是太太仁慈想看他健壮成长。我看到的想必与太太们看到的一样。只不过,我年青,眼目青涩,怕是看差了也是有。若是太太担心,为何不去找老太太说?” 曹氏道:“你是年青,没法儿跟你交流。你说,我如何给老太太说?别说我不能说,你也甭回去提。”一面说一面走到郡主和秦氏面前,摊手道:“是这意思吧?不是给东府添堵,给老太太添堵么?眼下,能办理多少我们办多少,好歹你言语帮腔,算是帮东府,帮太太的一个忙。我说这个,你明白不明白呢?” 庒琂摇头。 曹氏甩开袖子,叹息。 庒琂脑力思忖,不知道几府太太为何要瞒着老太太。她们不想让老太太知晓,那自己该将事态闹大,让老太太知晓才好。可又想,老太太如今帮找眠弟弟的下落,给她老人家知道东府的事儿,不是分了她的神? 想到老太太,自然又想到寿中居里的纯光。那纯光一日不走,自己留在寿中居就有一日的危险,为何不趁这个机会,让她们弄走纯光呢? 庒琂心中豁然开朗,笑道:“太太担心的正是,是我愚蠢了。如太太实在担忧,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曹氏急问:“谁?” 庒琂道:“寿中居住有一位仙姑。太太不妨找她问问……” 未等庒琂言语完毕,郡主怒起,指责庒琂:“越发胡说了!”赶忙将曹氏往外头拉,说道:“太太不许听琂丫头胡说,这小丫头年纪小,懂个什么。” 曹氏笑了笑。 后头,郡主送曹氏出门,曹氏就此离开西府。 送走曹氏,郡主回来,对庒琂道:“你去吧!我还要跟太太说几句话。” 明摆着,庒琂大胆失言,招惹郡主不快,郡主不愿庒琂留下。 秦氏静静的在一旁,没言语。 如此,庒琂从屋里出来。出了门,三喜和子素从院外廊下迎过来接。二人扶住庒琂,小声的关心一番。 庒琂示意二人先不要问,直往西府外门走,要回镜花谢呢。谁知,没出到外门,庄玝在半路上把她截住了,狐疑地问庒琂,太太们叫她去做什么。 庒琂闪烁其词,说太太们叫过去问红楼学问的事。庄玝半信半疑,因见庒琂不太愿意说话,就没再问,目送她们主仆出去。 庒琂走之前,庄玝还多问一句:“姐姐,太太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哥哥出来?” 庒琂没回,走了。 回到镜花谢,庒琂把才刚在西府的事跟子素和三喜说。听完经过,子素埋怨道:“你横竖不言语就完了,何苦又把寿中居那秃尼带出来呢?招她们不快没什么,怕她们真找了尼姑,你得深陷浑沦了。” 庒琂道:“我是气极了,没思想那么多。只想纯光那尼姑原本是北府请来的,既然是要办妖怪,何苦找我?找神仙尼姑不就完了?再说,若是真找去了,那尼姑敢说东府出妖怪?岂不是犯了东府的忌讳?到那时,别说老太太饶不得她们,东府大老爷第一个要惩办,怕是要给她砍头。一箭双雕,何乐不为?只是我没思想得太透彻就说了。” 子素道:“所以招人厌烦。被人撵出来了。” 子素责怪庒琂几口,又开始安慰她。总之,让庒琂不要再掺合东府的事儿,也别搭理任何人任何事,静心等待老太太寻找卓为眠的下落结果,要是等到好消息,姐弟二人团聚,再谋划复仇雪冤。 按子素的建议,庒琂如果这样处世,是极其安稳妥当。谁知,怪庒琂在西府把纯光拉出来解气,点醒曹氏了。 次日。 曹氏去东府找秦氏说话,目的是为了将纯光迎出寿中居,放她回仙缘庵。当然,找秦氏的时候,没如此说,因里头牵扯另外几桩事儿,那几桩事关乎曹氏、关乎庄府,她不敢拿出来给秦氏明说,自然而然,曹氏便以东府生怪胎为由头,让秦氏去请示老太太,讨求仙姑来给新生儿做法祷告。 这是放出纯光出寿中居的好理由。但凡日后老太太追究,也追究不到曹氏的头上,毕竟,是秦氏去请的。 曹氏说:“我们没给老太太明说,这已经是触犯龙头了,老太太日后知道,你我难逃罪责。但是跟老太太明说了,也得一顿好骂。我思来想去,这个法子极好,从老太太处请仙姑来,明里没说东府的事儿,暗里却交代清楚了。她老人家若是同意,日后也不好说嘴怪我们。” 秦氏道:“老太太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拐弯的骗她比直接骗她还严重呢!那仙姑出来,能施法让孩子的眼珠子变回两颗?” 曹氏道:“不试试怎知道呢?” 秦氏道:“怪慎人的,我从那日之后,便没去瞧过了,早知道生出这样的东西,生他做什么!” 曹氏附和道:“就是就是!连累东府不说,还得连累我们整府。” 秦氏见曹氏这般殷勤,以为是她眼红东府再添男丁,想设法办理掉。于是,秦氏笑道:“那太太你替我想个十全的法子呀!别落到最后,老太太指责我们两个。” 曹氏道:“哎哟,太太,我能有什么法子?我总不能因为东府生了这么个……我抱去扔了吧?我也下不来这样的黑手呀!天打五雷轰的呀!要我想法子,就一个,请仙姑来,做个法事就好了。” 秦氏听完,不太高兴,道:“好了之后呢?” 曹氏道:“好了之后,你们东府又多一位爷们儿,不正好么?” 此处话语,意义双关。 秦氏知曹氏话里存有讥笑,曹氏也知秦氏容不下新生的孩子。到底,秦氏怕小姨娘的孩子长大成人夺了庄顼的位置。 在秦氏眼里,东府只能有一个继承男丁,那便是大爷庄顼。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