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蓝颜祸水》 1.章一 魔域,沉心宫。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月明星稀,清江山水将这座高立崖边的红玉宫殿衬得人间仙境一般,檐角所悬玉铃在微风中发出清幽乐音,被月光裹挟着闯入稀疏的窗棂。 烛火未燃,穹顶之上那幅大小明珠所嵌成的万星图却洒着清凌凌的柔光,将殿内事物轮廓映得朦胧暧昧。 “叮铃——” 一声清脆铃音乍响,骤然打破沉沉静寂。连串清脆碰撞声便随之响起,夹杂着轻哼与低喘之声,引人遐思。 顺着地面盘旋的细长锁链向殿中望去,便可见一张足足能躺下三四人的大床中央匍匐交缠着两道人影,正是这一系列声音的来源。 “够c够了!” 一道有些沙哑的男声乍然响起,还伴随着清浅的气喘之声:“谢长留,你别太过分!” 链环相碰的脆响声在偌大寝殿之中似乎被放大了数倍,沈知寒动了动手脚,立即发现自身灵力竟全被这些不过手指粗细的锁链压制了。 心中半是惊疑半是气愤,他正待发作,一道格外低沉悦耳的笑声便陡然由耳边响起。 沈知寒只能勉强从轮廓看出对方似是挥了挥手,清醒后听到的清脆铃声再度出现,寝殿之中随即灯火通明。 骤然的强光令他下意识眯起了双眼,还未来得及适应,周遭又瞬间暗了下来。 下意识睁眼去看,却非是烛火再度熄灭,而是一个人正居高临下地将沈知寒困在了自己的两臂之间,大片红衣便如火焰般闯入了视野。 那人笑得飞扬邪肆,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矜贵,生得却是令人男女莫辨的俊美。披散的乌发流云般丝丝缕缕从他肩头滑下,落在沈知寒的颈边,却带着些微凉意。 “不愧为纯灵体,这滋味当真是极好。” 红衣男子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似在回味刚才被中断的吻,双眼微眯,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真是令人欲罢不能” 看到他面貌的一瞬,沈知寒瞬间便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世间之道,两级分化,仙有仙盟,魔有魔域。 而魔域三宫之中,有一位据说是凡界皇家出身的魔尊,封号沉心,俗名谢长留。 传说这位沉心魔尊入魔前便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皇子,入魔后更是风流倜傥,撩天撩地,却又心狠手辣,几乎无人能逃脱其股掌。 抛开这些,他还生就了一副男女莫辨的好皮相,艳若桃李,配上那醴泉般的妖冶双眸,竟如霞映澄塘,只一望,便迷乱了人眼。 沈知寒下意识别开头,强自定了定神,平静道:“不知清昀何处冒犯,还请沉心魔尊高抬贵手,莫再为难” “不行。” 谢长留盯着他有些泛红的耳尖,立刻笑眯眯地一口否决,白玉似的指尖却兀自拈起他一缕鬓发把玩了起来:“本尊好不容易才将你逮回来,怎么舍得放你走?” 沈知寒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那敢问魔尊,清昀究竟有何处冒犯,值得您亲自去万壑火山绑人?” 他自问修为不低,出手之人若非这位魔尊,是绝无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他弄晕带走的。只是目前这情景,却令一直很镇定的沈知寒心里有些发毛。 手腕与脚腕冰凉的触感都在不停地提醒他,自己这是被人囚禁了,而且还大有发展成囚禁py的架势! 虽说当年跟着仙门大部队找过几次魔域四宫的不痛快,也不至于这样报复吧? 谢长留却只笑不语。 玩够了头发,他纤长手指又开始缓缓下移,轻轻拨了拨沈知寒身上雪白中衣的衣领,幽幽道:“就说你们这些道士无聊,这衣服一件套一件跟笋子似的,扒掉一层又是一层,热不热?” 沈知寒却微微阖上眼,不理他了。 谢长留这样问纯粹是没话找话。 修行之人,早该对冷热不甚敏感,便是他穿狐裘大氅,也不会流下一滴汗来。更何况,他原本套在最外层的玄色道袍,早已不知被这位扔到哪个旮旯去了。 见他不言语,谢长留却也不恼,只是又嗤笑一声,连温度也好似白玉般的手指却探入了他的衣领,在颈侧不轻不重地搔了一下。 冰凉的触觉登时吓得沈知寒一激灵,全身汗毛倒竖,立刻高声道:“住手!” 对方闻言,竟真笑吟吟地收了手指,亲昵道:“心肝,怎么了?” 前者拧了眉,一双眸子落在对方美得有些妖孽的脸上,正色道:“还请魔尊莫再戏弄,在下尚有急事在身,当真耽搁不得!” 他一急,谢长留面上的玩味反而更甚,白玉似的指尖轻抚上他的眼角,又在右眼旁的泪痣处停了一下,再度转移了话题。 “心肝,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沈知寒一怔。 谢长留的指尖冰凉,正缓慢描摹着他的眉眼,有些痒,他无意识地眨了眨,就看得前者微微眯了双眼。 “真好看” 谢长留又凑过来,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沈知寒脸颊上,口中话语却令人脊背发寒:“令人忍不住想将它们挖出来,藏起来” 沈知寒猛地睁大了眼睛,可就在他双目大张的瞬间,谢长留一直攥着的右手却倏然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了他的左眼之上。 疼!!! 一股钻心的疼痛伴随着灼烧感乍然从左眼爆裂而开,又似电流一般瞬间蔓延全身,沈知寒毫无防备,嘴一张就要叫出来,却被一对微凉的唇瓣堵住了。 沈知寒剧烈地挣扎起来,却完全挣不脱这些泛着银光的锁链,叮当声响彻整座寝殿,却没有激起一丝回音。 他下意识便向侵入口腔的柔软咬去,却被谢长留另一只手狠狠捏住了下巴,牙关无论如何也无法闭合,只能从喉间发出无意义的“唔唔”声。 谢长留的吻一如其人,沈知寒刚刚转醒时便已然体验过一遭,如今二度经历仍旧是被霸道地攻城略地,他越反抗,对方反而越放肆。 灵力被封,他此刻与凡人无异,因此不消片刻便觉得头脑发晕,身体越来越重。 疼痛逐渐消退,剩下的只有一身酸软,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时,谢长留却亲够了,终于放开了他的双唇。 沈知寒立刻似鱼儿入水般剧烈呼吸起来,面色因缺氧憋得通红,谢长留却似乎心情更好了,笑得眉眼弯弯,却见他手一挥,又是铃声一响,银索便似有了意识般牵引着沈知寒起身c下地,又在后者站稳后恢复了原状。 因他这一番动作,沈知寒这才看清了铃响来源,竟是以红绳系在谢长留手腕的一枚金铃。 他光脚立着,却丝毫未觉得凉,环视一圈,只觉这位魔尊的眼光恰如其人,张扬,肆意,矜贵。 与宫殿同材质的红玉地面温暖细腻,细细望去,每隔一小段距离,便能见到一朵牡丹花栩栩如生雕刻其上,连花蕊都清晰可见,遑论是殿内其他装饰了。 见他发怔,谢长留遂靠过来,伸手轻柔地将挡住他面颊的黑发理到耳后,随后手指一动,一面足以令二人看清全身的水镜便凭空浮现。 沈知寒立时瞳孔微缩,红衣魔尊却面色玩味,细细端详着镜中人影,目光却好似在看着一个精致的玩具。 道子面貌清俊柔和,眼角眉梢似乎生来便染着温度,即便面无表情,也似好像对谁笑着一般,眸光温柔潋滟,令人心折。 这样一副好相貌,再衬上眉心那一点莹白灵玉,出尘脱俗宛若云中仙,举手投足皆带着修道之人特有的清肃高雅。 而右眼角那一点泪痣失了鬓发遮挡后,却又将他拉入了十丈软红之中,为其减了一分清冷,却增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媚意。 ——多干净啊,干净得令人想要让他从芯里腐烂变质,堕落成泥。 修者容貌与仙资挂钩,沈知寒是全灵体,几乎不怎么修炼就能飞快增长修为,仙资自然低不到哪去,而他又一向不在意皮相之流,因此此时的关注点与魔尊完全不同。 方才在床上被折腾得有些散乱的青丝刚刚被谢长留拨开,竟露出了仿若流动岩浆一般的金红左瞳。 沈知寒心头微颤,抿得紧紧的唇角此刻终于也启出一丝错愕的缝隙来。 谢长留将他的惊色全数看入眼中,一直停在他肩头的手再度抚上了他的脸颊,尤其细致地描了描变色的左眼。 “看,多好看的眼睛。” 有些轻佻的笑声便被喷吐在耳畔的热气裹挟着入了耳,纤长手指轻轻一点他的左眼角:“这只眼睛,以后就是本尊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章二 “本尊送的红莲业火,心肝可还中意?” “红莲业火?” 沈知寒将这四个字在舌尖滚了两圈,陡然反应过来。再向镜中细看去,果然能看出左眸隐隐有莲花状的火焰跳动。 他有些不可置信:“你将它封入了我眼中?!” 似是对他的情绪波动很满意,谢长留笑得格外妖冶:“不错,喜欢吗?” 红莲业火生于万壑火山深处,千年方可孕育一缕且极难控制。仅这一缕的威力,便足以焚尽一座千人城池。 他此次前往万壑火山,便是想要寻得此物来为师弟陆止澜治伤的。 可谢长留却把这么一个不定时炸 | 弹封入了他眼中??? 沈知寒心情复杂,有些哭笑不得。 谢长留见他发愣,也不多说。白玉似的指尖再度一抬,径直点上了沈知寒眉心灵玉。 驾驭红莲业火的方法瞬间贯入识海,后者一怔,对方的唇便再度吻了过来。 沈知寒还在消化着面前这位魔尊无缘无故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的事实,根本没想到他会再度偷袭,因此瞬间被人抱了个满怀。 又来? 双眸瞪大,他只惊觉腰际正被对方以一种不大不小的力道揉捏着,一股奇异感觉自尾椎直冲头顶,双腿登时酸软下来,几乎站立不住。 谢长留的吻变得温柔缱绻了许多,沈知寒却完全无力反抗。 对于已然合体期的沉月魔尊来说,制服一个毫无灵力之人连抬抬手指都不需要。 深觉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要发展成囚禁py,又想到还在等着红莲业火救命的师弟,沈知寒终于放弃与谢长留讲道理的想法,暗中手诀一捏,调动起空气中微薄的灵气来。 体内没有灵气,他还不会从外面借吗? 修炼方面,他一向奇心巧思多的是,很多时候偏偏喜欢走别人不爱走的路,同样成功了不少次。 纯灵体本就极易吸引灵气,感受着手腕经络之中逐渐积蓄起来的力量,沈知寒心中才刚刚有些安定,两肩立时一凉。 下意识一转头,他便发现身上本就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里衣已被谢长留扒下了一半,正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而裸|露在外的左肩上,不过片刻已被印下数个吻痕。 白皙的耳尖霎时变得通红,沈知寒抬起双手,状似要抚摸对方的脸颊,却瞬间催动禁咒,左瞳之中业火立刻化作一道火线迸射而出! 谢长留偏头便将火线躲开,却骤然意识到对方的真实目的根本不在袭击,而是要毁了禁锢的银锁! 此时才知道其实也不晚,沈知寒昏迷一日一夜,体内灵气早已散尽。在他恢复之前,以谢长留的实力随时都能将他再度制住——可他却没有出手。 眸中兴味更浓,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锁链刷啦啦滑落在地,道子则面色平静地抬起手将衣领拉回原位,恢复了一贯的清肃干净。 “心肝果然聪明,不愧是本尊看中的人。” 谢长留被他算计,也不生气,反而抚掌笑道:“妙,妙,这才有趣!” 任人宰割的木偶有什么意思?将猫儿的利爪一根根折断才有趣味! “过奖。” 沈知寒淡淡回应,抬手一招,不知被前者随手扔到哪个角落的佩剑“琼华”便长吟一声,自行化光飞至身前。 干脆利落地将脚腕枷锁也齐齐斩落,沈知寒微微颔首,淡声道:“无奈叨扰许久,还请魔尊放行。” 那一派镇定自若的样子,若不是微红的双唇与散乱的发丝,简直与方才在浑身酥软的判若两人。 他双手环胸,随意往桌边一靠,却笑得像只狐狸:“若是本尊不放呢?” 沈知寒眼神微微一冷,却不答他,而是四下环视了一圈,反问道:“此处奢华富丽,想必是风月宫寝殿?” 谢长留淡笑不语,似是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前者见状,竟勾了勾唇角,展出一抹芙蓉出水般的清雅笑意来。 “沈某观魔尊寝殿布局华美,更是不乏一些珍贵灵宝,想必若是打起来被毁,魔尊也会心疼吧?” 修为高到他们这种地步的,一般都不会轻易打架。 一是因为大家都是高手还打得头皮血流委实不太体面,二则是因为打架产生的波及太大,若不小心伤了无辜凡人性命,还会被因果加身,妨碍修行。 况且他虽为仙修,却并不是逢魔必见血的类型,加之谢长留修为足足压了沈知寒一整阶,他自然还是想着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听他这样说,谢长留先是一愣,随即面上竟浮了淡淡无奈之色出来,摇头叹了一声。 “唉心肝可真是了解本尊。” 谢长留,天潢贵胄出身,自然对衣食住行要求极高。住了上千年的寝殿,自然比一只随时都能抓回来的猫儿更重要了。 因此沈知寒的话一出口,谢长留便立刻明白他是何用意,当下只好无奈地一摊手:“既然心肝这样说了,本尊再不放人岂非不合适?” 沈知寒心头微微一松,面色却依旧冷冽,点头平静道:“那便多谢魔尊了。” 谢长留却食指一竖,笑得神秘:“谢什么?早晚有一日,你会自己回来的。” 架云飞出数十里,直到再也听不见红玉殿檐角的玉铃之声,沈知寒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猜得不错,谢长留表面虽是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实则在他心中自己顶多算是个稀奇些的玩物。 比起自己花心思布置了很久的宫殿,丢弃一个玩物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作缓和放松,沈知寒缓缓落入脚下密林,先是落了个遮掩气息的结界,随后便从储物空间取了件外袍出来。 一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五好大学生,却毁在了堪称安利狂魔的室友手里。 如果不是室友没日没夜拼死安利这本叫做《护世录》的男频小说,沈知寒觉得自己也不会在一个雷雨天因为电脑短路而穿进这本书中。 而他花了一百年的世间回想,居然只能想起当年被魔音穿脑般念了无数个日夜的人物设定! 这就很操蛋了。 别人穿书要么穿成男主,要么穿成炮灰,他却偏偏走了个偏门,穿成了个凭空冒出的天生纯灵体,五岁被师尊抱回宗门,直接将本该是门派大弟子的男主之一顶成了次席。 为什么是男主之一呢? 因为这本书开端就是男主在飞升之后喜闻乐见的精c分c了 说起来这其实是反派b一ss的锅。 因为在室友的碎碎念中,男主精分是因为在返回修真界的时候被本文最大反派暗算,神魂一分为六的。 可他为什么要飞升后还要返回这个修真界? ——室友没说。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反派大b一ss会毁灭世界,只有男主可以阻止并拯救这个世界。 而他若想恢复,分裂而开的六道神魂就必须要合为一体回到原身。 怎么合的?什么时候合的? ——室友也没说。 其实沈知寒本不愿意管这档子事。 他一向佛系,秉持的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当年拜入无为宗,在设定中这是个仅有四名成员却仍能与其他三宗四足鼎立撑起仙道的厉害存在。 师门中人个个都是武力值爆表的天才,又有人处理门派杂务,多出他这么个混吃等死的首徒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多自在。 ——可自从沈知寒发现,因为自己的出现,一些事情变得与他所了解的设定有所出入后,他就佛不起来了。 这就令他不可避免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魂穿进这本书中,这条命其实算是白捡的,若是这个世界崩坏了,他又会去哪里? 既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回到以前的世界死而复生,他就不能眼看着现在身处的世界毁灭。 既然不知男主究竟要如何六魂合一,不如他这个外来者来做推手,毕竟了解设定,当做游戏攻略也无不可。 沈知寒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可修行百年,查阅无数典籍后,他才知晓若想取得一人神魂,便需此人心甘情愿为取魂之人而死才行。 换言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攻略精分男主,再让他们为自己而死! ——那是沈知寒第一次为了当初誓死没吃安利而撞墙。 今日初见谢长留,他便看出此人太肆意,太随心所欲,浑身上下都是变数,比起他那位心境稳定得好比坚冰的师尊更令人头疼。 究竟该如何攻略,倒是件需要仔细思考的事情了。 沈知寒蹙着眉,不紧不慢地系好嵌着黑玉金饰的腰带,抚平衣襟褶皱,又取出一枚玄玉金饰的恨天高发冠将长发束好。 无为宗全门修剑,人人峨冠道袍,玄衣金绶,衣角以金线绣着云纹鹤羽,再配上一副与衣袍同色的冰丝手套,全身上下只有脸露在外面,精致讲究。 当初傻逼舍友将这门派吹得各种清冷禁欲,像是追寻大道无情的云端仙,可真轮到自己身上时,沈知寒却只觉得谢长留说得一点不错。 ——这一层层包得跟笋子似的衣服,是真的麻烦! 可沈知寒一向洁癖,这般衣衫不整的回去别说他自己心中过不去了,要是给其他人看到无为首徒的狼狈样子,他以后还怎么混??? 思来想去,还是面子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章三 无为宗坐落于连绵大山之间,独占了一条完整的灵脉。 宗门有四座主峰,分别为无为c坐忘c清净心,供宗主及三名徒弟居住。 除此之外又有四座从峰,专门用来放经楼c练剑台c剑阁及一处禁地。 至于为何分得这么散,是因为宗门人丁单薄,只有一位掌门c三名徒弟及一名仙鹤化形的妖修。 沈知寒打理完毕,由魔域出发时夜已过半,而当他顶着晨露落在坐忘峰顶时,第一缕阳光正巧落在高处无为峰的山尖上。 清越的鹤鸣立时宛若晨钟一般,响彻了整座山脉。 随手捏个净身咒驱走一身风尘,他下意识转头去望,便见朝阳缓缓脱出了地平线。 浅淡紫气随着圆日高升由极东之地逸散于天地之间,万物受了诸天清气洗礼,立刻从漏夜的沉寂之中苏醒过来。 沈知寒双眸盛着晨光,看上去竟比平日更流光溢彩了几分。 初学艺时,他便是要在此时引天边紫气入体淬炼经脉的,只是如今修为已至分神,紫气效用微乎其微,便不再引气入体。 只是他却保留了一个习惯——若赶上日出必要看完。 旭日缓缓升至空中,光芒也变得灼目了起来,沈知寒收回双眸,随手召了朵清云便向无为峰飞去。 与沉心宫的奢华张扬恰恰相反,无为宗矗立雪峰之上,目之所及,殿宇皆为白玉所砌,唯一的颜色便只有混植的红白梅树与苍翠竹林,远望如琼宫仙境,超脱红尘之外,不染一丝尘埃。 沈知寒穿过云雾,一株足有两人合抱c三四层楼高的白梅便充斥整个视野,随后便是树下正斜斜倚在一方木榻之上的玄色人影。 漱月仙尊君无心,是男主六个化体中武力值最高的一名。 千年前修真界进入末法时代后,灵气稀薄,他便是千千万万求道者中唯一一名摸到了渡劫期门槛之人,因此被各路修士尊为“仙道顶峰”。 而沈知寒之所以觉得头疼,便是因为修仙之人修为越高,心境便越稳定,寻常欲望也愈发难以左右其道心。 更何况他这位师尊,本就是个至澄至静c至冷至清之人了。 高度不同,如何倾心相待? 清云散去,沈知寒稳稳落地。 再向梅树靠近些,便见一向只摆着香炉的紫檀桌案上今日竟横卧了一张七弦白玉琴,灵光流转,不似凡物。 而榻上男子却长发未束,三千银丝锦缎般倾泻铺陈,整个人似乎发着光。他衣着随意,衣领也松松垮垮的,那件掌门标配的玄色金绣鹤羽氅却被随意搭在了一根抬手可及的花枝之上。 以他的神识之力,无为山方圆数百里的动静都瞒不过他。可对方却在他靠近自己十步以内时才开口,声线宛若清淡缥缈的云烟。 “回来了?” 沈知寒恭敬地行了个弟子礼:“是。” 玄衣男子闻言,方将头也微微一偏,转了过来。 他生得极为柔和俊逸,行止中自有一派流风回雪之气度,目光更是澄净平和,出尘清雅,仿若遗世之莲。 饶是沈知寒已经看了一百年,心中却仍是忍不住将他赞了又赞。 流风裁魂,月华作骨。 他的师尊,便是世间唯一能衬上这八个字的人。 君无心一手托着头,一手则随意搭在身侧,悠然道:“为师最近正在研究琴理。” 语毕,他食指轻抬,案上白玉琴的琴弦便似有人弹弄一般,自行颤动起来。 淙淙乐音流淌于无为峰顶,仿若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别有一番玄意蕴含其中。 沈知寒顿感一股清流拂遍全身,连融合红莲业火后一直隐而不发的不适感都消失殆尽。 “听老三说你在魔域吃了不小苦头。” 君无心换了个姿势,令自己靠得更舒服了些,一双噙着三分笑意的眸子终于移到了大弟子身上。 澄明目光先是将沈知寒从头到脚看了一遭,又在左眸处停了停,他才再度开了口:“如今看来,吃了苦头是假,占了便宜才是真。” 对方声线含着极浅极淡的笑意,听得沈知寒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谢长留含着侵略气息的深吻来。 他有些尴尬,掩唇咳了一声:“额三师妹怎会知晓弟子去了魔域?” 君无心略一思索,眸中笑意更盛:“好似是在被追杀时正巧碰到你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从沉心宫冲出,才传信回来的。” 沈知寒:“” 让谁看见不好,偏让混世魔王三师妹看见了!这下他还能有清闲日子吗?! 他面上镇静终于要绷不住了,心中正猛捶地版,便见君无心突然摇了摇头,失笑道:“老三这丫头,还真是个惹祸精。” 沈知寒抬头,便见他轻轻一招手,扬声一唤:“白河。” 话音甫落,天外便是一声鹤鸣,一只足有两人高的仙鹤从空中盘旋两圈,随后一个猛子扎下来,化作了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 他一身白衣,以一枚银制发冠高束而起的白发却在距发梢一掌长短的位置全数转为了墨黑之色,一缕火红发丝却垂在额前,与这一身格格不入又分外和谐。 “仙尊,仙君。” 少年脆生生喊了人,又向二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随后望向了君无心,面带询问之色。 被盯着的人笑得好似轻云蔽月,柔声道:“关结界,等老三自己解决了尾巴再放她进来。” 少年闻言立刻乖巧点头:“是。” 沈知寒:“” 无为山这一届“清”字辈弟子共有三名,皆是分神境修为。 首徒沈知寒道号清昀,次徒陆止澜道号清昭,三徒韩念道号清暄。 这位清暄仙子韩念,作为全宗上下唯一一名女修,却是个性格最为张扬中二,天生吸引各种麻烦的惹祸精。 在沈知寒的记忆中,这位三师妹是极为纯净的火灵根,却因体质原因身带火毒。 她被领上山时刚刚十岁,初入住一心峰便烧了殿前那株还差一点就能生出灵识的老梅树。师尊花了两年将她治好后,便开始各处惹祸—— 先是在沈知寒打坐冥想时将他的头发烧了一截,被罚去藏经阁打扫时又将陆止澜才誊写好的经文燎了一打,君无心只好将她关在一心峰思过。白河性子单纯,怕她寂寞,化作原身去陪她,却险些被这位小魔王揪秃了毛,从此再没敢踏上过一心峰一步。 宗门规定,凡弟子结丹便要下山历练,三人好不容易盼到她结丹被君无心扔出无为宗,韩念就开始在全修真界搞事情。 从仙到魔,从鬼到妖,就没有这尊斗战胜佛不敢惹的,今天烧了这位的洞府,明天掀了那位的摊子,若是让沈知寒写一本名为《三师妹作妖之路》的书,估计三天三夜都写不完。 所幸君无心这师尊也不是个摆设,教徒弟自有一番道理。 而这道理便是三徒弟每每在外面惹了事要逃回宗门时,他便关结界,若非必死之局,必然撒手不管。 韩念开始还气冲冲对着结界劈几剑,发现是真的进不来后便只好自己死磕。 谁料生死关头磨了那么久,她不仅嘴炮技能练得炉火纯青,连武力值都没落在两位师兄后面,也不知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沈知寒心中无奈,暗自摇了摇头,左眼下方却挨上了温热的指腹。 君无心的俊脸在面前放大,见他回神,便展了个笑出来:“红莲业火虽为神火,却也有火毒,长久留在体内非是好事,让为师净化后再还予你吧。” 沈知寒愣愣望着对方深潭般的眸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颜值攻击是真的扛不住啊 见他答应,前者面上笑意更甚。一道温和灵力从二人皮肤接触的部位涌入,将沈知寒的左眼护了起来。 君无心轻声道:“会痛一下,稍稍忍忍。” 随即不待他回应,直接抬起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在虚空中一勾,沈知寒便顿觉左眼针扎似的疼了一下,一朵微小的红莲便从中飘了出来。 细细看去,却是缕形似莲花的火苗,若不是知道这一小簇的毁灭力就极为惊人,他几乎就被这美丽无害的外表骗了。 沈知寒终于松了口气。 君无心手一翻,直接将火苗拢入手中,笑道:“走,去清净峰看看阿澜。”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章四 起伏山脉下,倏然一道红芒袭来。 流光夹着灼灼热浪与一丝极为锋锐的剑意,再近些许,一名身着玄黑道袍的女子便现出了身形。 玄衣金带,明明衣着禁欲,却将她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材更衬得妩媚了三分。 青丝高束于墨玉镶金发冠之中,偶有几缕不甚服帖的额发垂落,也被狂风吹袭而开,露出那张海棠花般明艳的脸颊来,正是无为山三弟子韩念。 眼看师门近在眼前,那张妍丽面颊刚刚浮上些微喜色,便在瞥见山巅白玉殿宇的瞬间身形一僵。 ——却见一道莹白光障由高空之中向下飞速张开延展,不过一息间便将整座山脉拢入了其中,就算她想加速冲入也来不及了。 “师!尊!!您又来这招!!!” 身为三弟子,她怎会不认得将自己关在门外无数次的护宗结界?! 韩念咬牙切齿地吼出了声,架云速度登时降了下来。 见她速度减慢,身后鬼气森森的追兵便纷纷掏出武器法宝向这边扔起了招式。 韩念神色不屑,她是火灵根,灵力运转时眉心灵玉竟比火更艳七分,衬着飞扬妩媚的眉眼,竟像是带着尖刺的红玫瑰,美丽之下藏着极为细密的危险。 散了脚下清云,女子足尖点地,凭着缥缈身法便将大部分攻击轻松躲了开,速度竟丝毫不必架云慢多少。 她似乎根本未将那些追击者放在眼中,挥手又是数道剑气甩向身后,将那些夹带着鬼气的攻击打散,韩念剑指一并,一柄通体朱红的长剑立刻凭空出现,悬于身前。 水葱般纤长的手指在剑鞘上飞快一抹,内中长剑便得了召唤,瞬间化作流光从剑鞘之中脱出。 一道凤唳倏然响彻天际,连身后追兵身上的鬼气都被这一声长鸣迫散了不少。 “泣凰!” 韩念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却向着对面一指,笑得肆意张扬,丝毫没注意形象地高喝道:“给我好好教训他们!!!” 却见那流光剑尖直指敌人,听到指令后又是一声惊天凤唳,先是在她头顶一顿,旋即立刻化作一道火凰虚影飞速冲入对面人群之中。 不过眨眼之间,便有一排鬼兵被泣凰削掉了头颅,又有一排惨叫着被剑身所含烈焰烧得灰飞烟灭。 韩念却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悠闲地抱臂望着,一只手拈起一缕发丝饶了几圈,幸灾乐祸地泼起了冷水:“早跟你们说过别追了,看,命都追丢了吧?” “清暄!” 对面一声怒吼,带队之人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却也是个形容可怖的魔修:“敢一剑挑了老子的风月场子,没本事就跟老子一对一打一场么!光凭一把破剑有什么意趣!!” 韩念闻言,立刻嗤笑一声,不屑道:“你这废物头头连泣凰都应付不了,哪来的勇气跟本姑娘叫嚣?!杀你?还怕脏了我的手呢!” 说完,又对着仍在对面盘旋的朱红流光道:“泣凰,速战速决!还等着回去找大师兄八卦呢!” 想到昨夜那道从风月殿飞射而出的熟悉灵光,韩念立刻搓了搓手。 大师兄昨夜飞那么快,要不是她心中疑惑魔域除了她还会有哪个仙修因而拿神识探了一下,还真发现不了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大师兄居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多新鲜!! 想到这,韩念就恨不得直接把对面的敌人与泣凰全丢在这立刻冲到坐忘峰去! 剑修与本命剑灵识相通,她这念头刚一升起,对面砍怪如切菜的泣凰剑便奇异地抖了一抖。 见那废物头头还在与朱红流光周旋,韩念心中的不耐终于涨满,脚下一点,身影瞬间消失于原地。 再看对面,却见那敌首手一扬,弯刀正要劈下,整个头颅却瞬间离了体! 却是韩念握住剑柄不知何时到他背后一剑削了过来,可待鲜血终于喷射而出之时,袅娜身影却已然再次消失,又回到了先前一直站立的位置。 “锃”地一声收剑回鞘,韩念终于神清气爽地舒了口气,抬手打个了响指,身后尸堆便不知怎的突然燃起了金红色的火焰,将她本就美艳至极的眼角映出一抹令人惊心的殊色。 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仪容,随即清清嗓子,运足灵力对着面前被结界包裹的山门喊了起来。 “师——尊——开——门——!!!” 声音受了加持,瞬间响彻整个无为宗,连屋顶都震了三震。 白河一哆嗦,下意识捂上了耳朵,而君无心正要推开清静峰殿门的手则瞬间顿了顿。 “乖徒啊”他笑吟吟地转向突然后撤几步似是想要离开的沈知寒,柔声道,“溜之前记得将老三回去要抄的经文先备好。” 沈知寒哭笑不得:“是。” 君无心神识之广,岂止几百里,怎会不知山下何种情况?韩念这一嗓子,听着像怕师尊不晓得她那边搞定了不放她进来,其实是故意膈应他呢。 都是活了成千上百岁的人了,越活越像小孩子。 沈知寒无奈摇摇头,动作却丝毫不耽误,捏了团清云便去了经楼所在的副峰。 无为山人虽少,藏经数量却不是说着玩玩的。 沈知寒在底层溜达了一圈,按照记忆挑了二十册韩念还没抄过的经文搁在中央的紫檀桌案上,刚要起身,大门便陡然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 沈知寒浑身一僵。 转头望去,果然见到一抹身着道袍的婀娜身姿抱胸倚在门口,双眸晶亮,仿佛含着星子。 “大师兄!” 韩念吹了个极为轻佻的口哨,三步并作两步行来,得意道:“你还能跑哪去?快跟我说说,你去魔域干嘛?沉心魔尊和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知寒眉头跳了跳,决定绕开话题,板着脸严肃道:“哪来这么多问题?经文给你搁这了,自己抄。” 前者轻哼一声,却笑得格外不以为意:“大师兄你可别跟我耍这一套,一百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说,我就去沉心宫问咯?” 沈知寒果然绷不住了,面上威严立刻垮下来,叹了口气,扶额无奈道:“你这丫头” 韩念笑吟吟地从袖中掏了枚灵果出来,咔吱咔吱啃得格外香,边啃还边拿肩膀顶了顶他,含糊不清道:“那你就赶紧交代!” 沈知寒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首先,不是我自己要去魔域的。” “怎么可能!”韩念一拍桌子,分明不信,“你都分神末期了,谁还能抢了你去不成?” 沈知寒一默,随即格外幽深地睨了她一眼:“有啊,沉心魔尊谢长留。” 韩念噎了一口,好不容易又是咳嗽又是拍胸口地捋顺了一口气,立时奇道:“你们素未谋面,他抢你去作甚?” 万壑火山,乃是世上最为危险的地方之一。 非是力量玄异,而是此处实则为无数火山相互勾连汇聚而成,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岩浆之中,连修士都不能避免肉体被焚尽的下场。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谢长留有何理由去犯险? 沈知寒一耸肩:“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那那那,他就没对你做点什么?”韩念不死心。 沈知寒一挑眉:“自然没有。” 强吻当然不算! 沈知寒立刻强行说服了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章五 没听到想要的答复,韩念立刻“啧”了一声:“真无趣,我还以为有什么仙魔禁忌之恋的戏码呢!大师兄,都被掳到人家大本营了,居然什么都没发生,你就不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张脸么?” 沈知寒脸一黑,抬手便对着她光洁的额头敲了一记:“说的什么玩意儿?你还盼着你大师兄被人做点什么吗?” “那是不可能的!” 韩念脱口而出,又立时改了口,随即将手中果核随手一丢,扯了扯沈知寒的衣袖:“好了不逗你了,大师兄,我这回是有正事找你的。” 沈知寒瞪着她将手上灵果汁液全都抹在了自己衣袖之上,额头青筋立时跳了跳:“你能有什么正事?” 韩念嘿嘿一笑,转了转眼珠:“额,就是我这回不是掀了个风月场子嘛,然后带了两个娃娃出来。” 沈知寒为二人同时捏了个净身咒,皱眉道:“无为宗不是善堂,找个凡世人家收养即可。” 韩念嘴一撇,委屈道:“可我算到他们与我有师徒缘分” 沈知寒挑起了眉。 说到“算”这门技能,若说韩念懂,沈知寒绝对愿意将案上这二十本经文吃了。 不说别的,但就卜算这一门,韩念是绝绝对对的不及格。 说起原因,沈知寒只能用“天赋极差”四字来形容。 想当年初学卜算之术,韩念次日便为师门四人各自卜了一卦。 给大师兄沈知寒算的是“上吉,修炼进益”,结果他下午便爬树摔断了腿,被迫在房中窝了半个月养腿; 给二师兄陆止澜算的是“大凶,血光之灾”,没成想人家当日便一次成功筑了基,毛事没有; 给她自己算的是“中平,无为则灵”,她还真的就什么都没干,最后被来查课业的君无心好一顿手板。 给师尊君无心算的是—— 哦,还没算出来,竹签就被对方微笑着攥折了,从此再没碰过卜卦之术。 因此这回韩念说自己算到和二人有师徒缘分,他是一百个不信的。 见他满脸狐疑,韩念却罕见地好脾气,又扯了扯手中衣袖,娇声道:“可是那两个孩子真的资质很棒!生得也好看!有一个不比大师兄差的!” “哦?”深知自家师妹颜狗属性的沈知寒好笑道,“能得你这般赞誉,可真是那小娃娃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韩念见有希望,立刻用力眨了眨水汪汪的杏眼,看得沈知寒头皮发麻:“大师兄,陪我去看看嘛” “好吧,好吧” 沈知寒叹了口气,终于顺毛似的抬手摸了摸对方脑后长发,妥协了。 说好了回来一定抄经,沈知寒才随着韩念架云而出,被拉着飞了小半日,二人终于在一处小村庄落了脚。 村庄民风淳朴,哪里见过修仙之人?登时就有人以为是见了神仙,远远便向二人跪拜了起来。 沈知寒浑身不自在,拉着韩念便施了隐身术。众人找不到人了,却都以为方才是神明显了灵,唰啦啦又跪倒了一片。 然而二人早已走远了。 七拐八拐,终于在一栋废弃民房前停了脚步。沈知寒除了隐身术法,却见韩念先是轻轻叩了叩门,随即力道极轻地将门推了开。 两名坐在桌前的少年闻声同时转过了头。 沈知寒微微皱眉,这两名少年一个背脊笔直,面色平静,甚至眉宇间还带着淡淡矜贵之气,另一名却有些瘦小,连看人都畏畏缩缩的,眼睛却极亮,两人全然不像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雷老大那家伙忒不是东西,非但逼良为娼,还命人四处搜罗好看的少年作娈|童。” 韩念气冲冲地传音,向少年们靠过去时却轻手轻脚,神态不能更柔和可亲:“让你们久等了,大姐姐带你们回家,都拜入我门下如何?” 沈知寒:“” 原来混世魔王也有慈悲菩萨的一面,新鲜了。 瘦小少年似乎对韩念极为依赖,张着小手便搂住了她的脖子,怯生生道:“大c大姐姐要收我作徒弟吗” 后者抱起他掂了掂,笑道:“是啊,你愿意吗?” 少年立刻猛点头:“愿意愿意!” 韩念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叫什么?” 少年蔫了:“只c只有雷老板给的花名” 韩念一皱眉,随即安抚道:“无碍,没名字,为师给你取个好了。嗯就随我的姓,叫韩意好不好?” 少年立刻开心地抱住了她的脖子:“嗯!” 二人一派其乐融融,沈知寒见另一名少年自始至终都格外镇定地坐着,面上也无甚表情,心中有些好奇,遂靠了过去,轻声问道:“你不想拜师么?” 少年不做声,只是抬起水汪汪的眸子来,直勾勾盯着他,瞳仁幽深,竟似一块黑玉。 沈知寒有些尴尬,咳了咳,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前者又垂了眸,低声道:“墨宁。” 沈知寒一愣。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便是了!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护世录》男主的六个化体之一,就是黄金台少主墨宁!!! 强压下心中的波动,沈知寒又将嗓音放柔了几分,试探道:“你不愿拜这位姐姐为师,是已有家族或师傅吗?” 韩念听了,当即失笑道:“师兄你是傻了?有家族的孩子又怎会被雷老大掳走?” 沈知寒凉凉睨了她一眼。 前者立刻闭了嘴,抱着怀中韩意出屋晒太阳去了。 直到二人身影消失于屋外,墨宁才抿了抿唇,口齿清晰道:“我是天灵根,姐姐教不了我。” 沈知寒挑了挑眉:“你看得出她的灵根属性?”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他见状,唇角一勾:“那你看我呢,能教你么?” 室友说过,这位黄金台的小太岁前期性格温和柔软,因为叛逆离家出走流落在外,后期却不知为何黑化了,极为冷血无情,回到黄金台后夺权的手腕连众长老都为之折服。 因此沈知寒几乎是知道他身份的一瞬间便决定了攻略方法——趁他还小,收了他,玩养成! 墨宁下意识望进他的双眼之中。 室内光线昏暗,面前男子却丝毫不受影响,全身环绕着柔和的清光,一言一行竟无一丝修仙者常有的故作清高之态。 他为了与自己平视弯着腰,脑后未束起的部分黑发柔顺地滑落身前,露出一截格外白皙的脖颈,带着浑然天成的魅惑却不自知。 线条婉转清和的双眼蕴着浅淡灵光,竟使此人眼神显得格外柔和潋滟,只一眼望过来便抓住了人的心神。 从此,再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还未领悟到自己大概是一见钟情了的少年不知不觉便点了头。 沈知寒立刻绽了抹轻快笑意出来,看得少年立时又呆了呆。 墨宁身量比韩意高些,沈知寒却仍是学着韩念将人一把抱起,令其坐在自己臂弯之上,随后快步向屋外走去。 少年便将脸埋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好似雪后初霁的清新气息,耳尖微微泛了红。 “师妹,”沈知寒对着不远处抱着娃来回溜达说笑的窈窕身影扬声一唤,“这个孩子,我收了。” 韩念身形一歪,立时一脸吃了翔似的表情,惊呼道:“大师兄!你这么懒能收徒弟吗?!” 沈知寒脸一黑:“你这么皮,不也收了?” 韩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章六 虽说二人已经商量好,可收徒却不仅仅是嘴皮子动动这么简单。 修真界的规矩,乃是提前三日沐浴熏香斋戒方可向师尊奉茶叩拜,这规矩本来繁琐,无为宗又一门懒癌,经历代掌教减来减去,便只剩了一项奉茶了。 可话虽如此,一门首徒与三徒出门一趟便各自领了个徒弟回来这件事总是要知会一声师尊才像话。 思及此,即便韩念再想溜,沈知寒还是提着领子将人连拉带拽硬拎去了清静峰。 陆止澜的伤势若不棘手,也无需沈知寒去寻那一缕红莲业火来救。因此二人离开这小半日的光景,君无心却还未曾从殿内踏出半步。 交代好两名少年候在殿外,沈知寒便带着韩念进了清静殿。 甫一进门,一股强烈的灼烧气味便扑面而来。 这种味道对沈知寒来说简直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下意识便心生不祥预感,同时回眸瞥了韩念一眼——这一百年里那些被她燎掉的物事,大部分都是散着这种味道死无全尸的。 一个念头无可避免地涌了上来,虽然师尊也是天灵根,可万一他不擅控火之术呢?红莲业火可是神火,二人会否有何意外? 心系两个男主化体的沈知寒二话没说,立时快步进了后殿。 韩念本来心大,可前者那一瞥加上这灼烧味却也令她莫名有些心虚。再三确定自己回宗以后还没来得及在任何东西上点火玩后,她想了想,也一抬脚跟了进去。 一进门,二人脚步便齐齐一顿。 沈知寒立时转身便将身后眼睛恨不得黏在陆止澜身上的韩念搡了出去,随后一把甩上了后殿大门。 “师尊!!” 他哭笑不得地望着自家师弟穿着一条亵裤的精瘦身躯,话却是朝一旁手揣袖中闭目养神的君无心去的:“您明知晓徒儿与三师妹前来,怎未出声提醒一下?阿念可是女子!” 亏得他反应快速,可看韩念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模样,便能猜出她那一眼已然看了个七七八八,即便立刻推出去估计也是没什么用了。 一天之内,师兄弟居然前后都被小师妹撞见了衣冠不整的模样,这一点认知令沈知寒难免生出些绝望来——不知道明日,名动修界的“无为双壁”会不会直接改为“无为双艳”就出道了??? 君无心却显然没考虑过这一点,听了爱徒的“控诉”睫毛微颤,双眸蕴含的却是少见的诧异之色:“啊?老三何时成了女子?” 他声音未刻意压低,甚至还提了几分,就在门外仍未走远的韩念自然听得到。 因此未待沈知寒为师尊这一招“杀人不见血”心生赞叹,身后陡然一阵呼啸之声,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响! 沈知寒缓慢回头,便见朱红剑鞘被人由外向内掷了过来,力道之大,甚至直接将檀木门框钉穿了。最尖端那枚鸽子蛋大的红宝石便这样暴露在室内空气之中,仿佛还流动着金红火焰。 君无心笑得轻快,抬手一个响指,便将寄存于剑鞘中立刻便要燎上殿门的凤凰火掐熄了:“唔下次还是给阿澜弄个结实点的殿门比较好。” 沈知寒:“” 幼不幼稚???无不无聊??? “那个,师尊” 他装作没听见韩念气急败坏的凿门声,下意识捏了捏耳垂,有些尴尬道:“不知师弟伤势如何了?” 后者靠着躺椅,仍旧是一副万事不入眼中的慵懒之态,手指却指了指地面一滩焦黑粉末,神色温和淡然。 “刮骨驱邪,再躺个两天,下山蹦蹦跳跳大概不是问题了。” 沈知寒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实实在在为先前居然怀疑“仙道顶峰”的能为而忏悔起来。 见他眉眼舒展开,君无心更是笑得仿若柔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寒寒,”他抬起骨节匀称纤长的手招了招,“来。” 沈知寒闻言便乖顺地靠了过去,直到站定才回过神来。 ——他居然又没架住对方无形之中发动的颜值攻击,连师尊不知怎的突然又叫起了幼年时的称呼都未注意到! 乖乖,这可有点猛了吧?他上辈子有这么花痴的??? 却见君无心左手一翻,一朵拇指尖大小的红莲便悬空而现,细细看去,却是那簇红莲业火。火苗颜色比起上次瞧着更纯净了些,大约是被剔除了火毒与杂质之故。 “为师抽空清了火毒,如今这红莲业火已可再度被你吸收。” 他眉眼舒展,眸中依旧噙着三分笑意:“不过为师建议,莫再将其置于眼中了。” 光是想起谢长留那句“这只眼睛归我了”都要打个寒战的沈知寒深有同感:“那师尊觉得应将它封于何处?” 君无心闻言,却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眉心,淡笑不语。 那里,有一枚食指指腹大小的银剑纹,乃是无为宗宗主刻印,不论何时都流光溢彩,仿佛活物。而在沈知寒眉心同样位置,却是一点莹白灵玉。 无为宗修行功法有两套,一悟心,一悟剑。 《悟心篇》练到分神境,便会依据修炼者灵根属性在其眉心结出一颗灵玉,自此可使此人时刻保持灵台清明,能看透世间诸多迷障。 见沈知寒发怔,君无心慢悠悠道:“灵玉所在,为守灵台。驱除火毒后,红莲业火便可认你为主,于你神识修炼有益无害。” 沈知寒点点头,伸手接过了前者手中火苗。 纯灵体灵力没有属性且最为纯净,因此在他将灵力探向红莲业火的瞬间,后者便化作一股热流汇入经脉之中,又被沈知寒引着与灵玉融合,最后在眉心化作了一枚火焰状的灵纹。 睁开双眼的刹那,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君无心眸中一晃而过的怔忪。 “师尊?” 君无心却好似刚刚梦醒一般,垂眸摆了摆手:“无碍。” 沈知寒还想再问,对方却再度望了过来,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恍然是他的幻觉一般。 “乖徒啊,”他眯了眯眼,“和老三出去一趟连孩子都抱了?” 沈知寒扶额,经君无心这么一提醒,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正事,忙道:“三师妹从魔修所办风月场中救了两个孩子出来,徒儿见他们根骨不错,因此想与三师妹各收一人为徒教导。” 君无心无所谓道:“喜欢便收,宗门这么大,再来百十来个也不占地方。” 沈知寒点点头:“那师尊可要见见他们?” 君无心闻言,却打了个呵欠,懒懒道:“不必,老人家也不管什么事情,真有生死攸关之事再来罢。” “是。” “既已回转,便看顾阿澜吧,”君无心摆摆手,“为师琴谱还未看完呢。” 沈知寒点点头,正要开口,却见靠在榻上的玄衣人影突然化作光点,悠然飘散了。 门外声音早已消失,想必韩念早带着韩意气冲冲地回一心峰了。他思索着踏出殿门,一抬头,便见少年于一片翠竹前抬起头来。 即便只有舞勺之年,亦能从线条柔软的面貌中看出几分凌厉的俊美与贵气,少年眸似黑玉,纯粹光华之下是浓浓的亲近之意与极难发觉的怯色。 二人目光相接的一瞬,墨宁突然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住了袖角,声若蚊鸣:“师c师尊” 沈知寒望着他用力到有些发白的指尖,心中乍然柔软下来,眸中光华潋滟。 他向着那边招了招手,笑道:“阿宁,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章七 即便拜师之礼已被简化又简化,可拜师后瞻仰先辈的习俗却是约定俗成。因此饮了拜师茶后,沈知寒便喊上韩念,带着两名少年到了经楼门前。 玉楼高百尺,却不仅仅作藏书之用。 沈知寒拉着墨宁小手带头走向一处隔间,抬手一道剑印打入玉璧之中,便见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赫然打开。 焚香气息扑面而来,四人缓缓下了玉阶。 这地底乃是祠堂一般的存在,正八边形的冰室之中,几乎每面墙之上都挂着一幅画像,而画像之前,则各有一柄长剑置于前方玉案之上。 “这些是无为宗历代掌教的画像,与他们陨落后遗留的本命剑。” 沈知寒见两名少年面带惊奇之色,先是领着几人站在冰室门口遥遥一拜,又拉起墨宁向一处最为特别的墙壁行去。 其余画像面前,长剑或完好无损,或寸寸断折,无一不彰示着其主的功绩,可面前这面墙壁之上虽挂着两幅画,却只有一幅面前卧着长剑。 “此乃前代掌门,你们的曾师祖,玄玉仙尊慕凌云。” 画像之中,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掌门服制,一派仙风道骨。 沈知寒带头对着前方有剑的画像行了弟子礼,随后直起身,转向另一幅,轻声道:“此画所绘,乃你们曾师叔祖,玄光剑仙慕逸尘。” 初次接触仙途的韩意终于忍不住了,懵懂问道:“大师伯,剑仙和仙尊有何不同吗?” 沈知寒心情复杂地望了一眼垂眉静听的墨宁,缓缓道:“世人皆云修真界由一千年前正式进入末法时代,但世间灵气却早从久远前开始便愈发稀薄。早在一万年前,便再也没有能够成功飞升之人。” 他转眸望向画像之中单手持剑的身影,话锋一转:“而这一位,便是万年来唯一突破界限迈入大乘之人,因此被世人尊为剑仙,受永世推崇供奉。” ——也是他致力于复活的主角本体。 剑仙其人,曾被傻逼室友夸到天上有地下无恨不得掰弯自己嫁过去,当初沈知寒只是随意一听,心中始终不以为意。 可五岁那年拜入师门被君无心带着前来拜见之时,他才发现室友诚不我欺。 更何况,卷中所绘并非这位主角本体的正脸,只是对方持剑而立的侧颜。 他带着一方白玉面具,堪堪遮住了上半张脸,眼眸位置隐约可见流光溢彩的鎏金瞳仁。一双薄唇在高挺的鼻子轮廓下轻抿,唇角却勾着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 剑宗校服将他身形勾勒的极为挺拔,这位剑仙整个人立在那里,便好似一柄夺目耀眼的仙剑,却不给人凌厉的侵略感,只觉风采绝伦c超诣非凡,令人仅远观便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不露脸的侧颜都这般,除去面具的正脸还能了得??? 饶是沈知寒已看了不少次,此刻面对慕逸尘的画像仍会心跳加速c呼吸微滞,遑论身后满目惊艳的另外三人了。 “大c大师兄” 韩念吞了口口水,艰难道:“这幅画像,一直都在这里挂着吗?我怎么” 前者无奈道:“你只十岁那年拜师之时见过一次,又没仔细看,自然毫无印象。” 其实沈知寒一点都不希望她想起来。 当初小韩念险些将整个祠堂画像一把火燎了的事迹他直到如今还记忆犹新,不想回忆。 韩念迟疑地点点头,疑惑道:“那这位师叔祖现在去哪了?” 沈知寒摇摇头,低声道:“破界飞升,自然是离开这个世界了,谁知道会去哪?” 如此绝伦之人,若被人知晓他不但回来了,还精分成了六个人,失去了所有本该属于自己的记忆,不知世人又会作何感想? 他摸了摸墨宁的发顶,面上却很平静,待两名少年回神行过了礼,四人便随原路离开了石室。 韩念一出来,就瞥见了密室桌案上二人离开前留下的二十本经文,神色顿时奇异起来。谁知足尖刚刚方向一转,沈知寒便立时错身一步,挡在了她离开经楼的必经之路上。 “师妹,”他似笑非笑地伸手隔空一点桌案,“说好了回来抄经的。贪玩可以,毁诺不成。” “大师兄” 前者眸中神光立刻蔫了下来,委屈巴拉泫然欲泣的样子却瞒不过看着她长大的大师兄。深知师妹究竟有多皮的沈知寒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安心,小意我会替你看顾,二十本而已,很快的。” 韩念生无可恋地瞥了一眼每一本都有一块砖头厚的道经,深知若不抄经只怕要被师尊试剑,终于认命留下。 沈知寒一手牵一个,刚上了召来的清云,便察觉到一边袖子重了重。 “大师伯,”却是韩意有些懵懂地拉了拉他的袖角,“师尊为何要留在经楼呀?” 沈知寒带着二人腾云而起,闻言下意识应道:“因为她要修身养性。” 韩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修身养性就要抄经吗?” 前者失笑:“大概吧。” 陆止澜伤势未愈,沈知寒只能带着两名少年再度回到了清净峰。 坐忘c清静心三峰各有不同,坐忘峰遍植白梅,一心峰遍植红梅,而清静峰则满眼雪竹,置身其中,却不似仙门洞府,倒像是隐士居所了。 沈知寒带少年们绕过前殿,来到竹园之中,便寻了处避风又能晒到太阳的所在,手一挥便召了一堆零零碎碎出来。 一直沉默的墨宁眉心微蹙,韩意则直接问出了口:“大师伯,这些桌子靠椅额还有茶点是干嘛用的?我们不用从今日便开始学艺吗?” 沈知寒点点头:“要啊。” “那这些”韩意难言地指了指案上喷香的茶点,“莫非是要锻炼我和小师兄的定力吗?” 沈知寒挑眉:“自然不是。” 他广袖微扬,两张厚垫便在躺椅一边凭空浮现。示意二人各自打坐后,沈知寒却一旋身,径自窝进了靠椅之中,捏起一块茶点塞进口中,含糊不清道:“心怀一襟朗月,剑藏七尺乾坤。若入剑道,需先悟心,今日便先传你二人《悟心篇》。” “闭眼——” 二人依言合起双眼,沈知寒咽下口中糕点,缓声道:“修行第一步,需从感应天地灵气开始,现在,平心静气,试着从冥冥万物之中寻找与你二人契合的灵气。” 身为男主化体之一,墨宁身怀天灵根,天资自不必提,反倒是韩意,身为单属性火灵根,吸取灵力的速度却同样令人惊异。 沈知寒眸光潋滟,抬起手指点过二人眉心,一股温和灵力便进入二人经脉:“操控灵气,跟着我的引导走。” 两名少年融会贯通的速度惊人,仅仅一个小周天,便已然学会自己运行灵力,沈知寒乐得悠闲,白玉似的指尖捏起茶杯,自斟自饮了起来。 茶未饮三口,星点微光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玉杯停在微启的薄唇间,沈知寒望着光点骤然汇聚又忽而分散,留在原地的却是一道玄衣身影。 “小寒寒,”来人微微偏头,眸中笑意盎然,“蛮会偷闲的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章八 这世间有这样一种人。 他慵懒随意时,是虚散缥缈c难以捉摸的清云;他正冠博带时,岩岩若孤松之独立,萧萧肃肃,周身气质陡然一变,便化作一柄光华夺目的利剑。 沈知寒一直觉得,君无心正经起来的样子,是六名化体之中与主角原身最为相似的一个。 他罕见的将一身装备都穿戴齐全,一身玄金,长身玉立,三千银丝被玄玉镶金的发冠高高束起,与衣袍上绵密金绣交相辉映,神姿朗彻,仿若神凤化身。 “师,师尊!” 沈知寒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您怎么来了?” 他几乎已经记不得上次见到穿戴整齐的师尊是何年何月了,可沈知寒知道,一般君无心“打扮”起来的时候,便是要下山的预兆。 可这时不了解剧情的弊端就出现了——他实在想不到堪称“死宅”的师尊突然离开的原因。 君无心眸光温柔,笑道:“堕神天渊不安分了,为师去看看。” 沈知寒微怔。 堕神天渊,他曾在经楼记载中见过一次。 传说那是一道极为神秘的天堑,出现时间不定c位置不定,一旦现世,便会将地面上方圆百里的活物吞噬殆尽。而天堑之内魔物聚集,即便是如他这般的分神修士坠落其中也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因此得了个“堕神”之名。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堕神天渊最近一次开启,是两千年前,魔域边缘。 一个默默无名的青年男子从天渊之中爬了出来,相传他仅用一招便将三位魔尊败于手下,魔域三宫鼎立的局面从此被打破,而他本人也因此成为魔域之主。 自此之后,魔域之主的威名天下皆知,成为了所有人惧怕的对象,甚至可止小儿夜啼。 ——他的名字叫风不悯。 是的没错,就是男主慕逸尘六名化体之一,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沈知寒还未曾见过一面的化身。 据说堕神天渊每次开启前皆会造成世间灵气躁动,君无心这样说,定是感应到了才会前去查看。 有了风不悯的前车之鉴,整个修真界便开始不约而同戒备起来,生怕天渊下次开启会逃出第二个风不悯来。 道消魔涨,毕竟不是件好事情。 这也是漱月仙尊君无心即便超脱于世外,也不得不出力的原因。 “师尊万事小心。” 君无心微微垂头,便见大弟子仍在直勾勾盯着自己,那双光辉潋滟的眼眸之中盛着波澜,撩人而不自知,望去仿若正被微风吹拂的醴泉,令人一望便忍不住想要醉溺其中。 他心中一动,抬手撩开沈知寒右边的鬓发,极轻柔地抚了抚那颗被遮掩的泪痣:“嗯,乖乖等为师回来。” 许是颜值杀伤力太过强大,又许是君无心说那番话的语气太过温柔,导致沈知寒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被墨宁拉起垂在身侧的右手时才回过神来。 “师尊,”少年抓着他的手紧了紧,黑玉般的眼眸顺着沈知寒出神的方向望去,“您在看什么?” 前者忙摇摇头:“没c没什么。” 沈知寒突然觉得,他好像高估自己了。 这仅仅是一本书,里面的人都是假的,仅仅是“角色”而已,没有真正的生命与感情,当做一个全息游戏攻略指定人物就好了。 ——他最开始是这样想的。 可他却会为师弟受伤而感到心焦,甚至亲自去寻能为他疗伤的红莲业火;会为师妹的扯皮撒娇感到无可奈何;也会因师尊偶然流露而出的一丝温存心跳加速,甚至耳根都微微发烫。 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这些在他身边有血有肉的人,真的只是书中几行字便能描写完的“角色”而已么? 看了一眼仍在入定状态的韩意,沈知寒揉了把墨宁柔软的黑发,柔声道:“怎么起来了?” 原本直勾勾盯着他侧脸的墨宁在他移转视线的刹那垂了眸,掩去了瞳仁之中的光华:“徒儿有些底子,方才已成功由炼气二层修炼至炼气五层了。” 沈知寒毫不吝啬自己的笑意,蹲下身子将少年被自己揉乱的额发理顺,夸奖道:“真棒。” 墨宁白嫩的脸颊突然飞起两抹极为浅淡的红云,却在前者发觉的瞬间飞快低下了头。 沈知寒眉头微蹙。 不是说墨宁前期是小奶狗属性么?怎么非但不粘人反而还有点冷呢? 记得室友说过他之所以流落在外乃是因为离家出走,莫非是已经进入叛逆期了? 还是说攻略力度不够? “大师伯” 正琢磨着,韩意那边也结束了,刚开口唤了沈知寒一声,便疑惑地瞪着大眼睛,脆声道:“咦,小师兄的脸怎么这样红?” 沈知寒与墨宁面对面,后者的头低到恨不得用下巴将胸口戳个窟窿,他自然看不到少年的脸色。 可韩意却是坐在二人侧面,一抬眼皮便将对面情况尽收眼底了。 墨宁被他问得全身一僵。 沈知寒也“咦”了一声,正欲伸出双手将自家徒儿的脸捧起来看看,墨宁便好似躲避洪水猛兽般猛地后撤两步,随后一扭头跑了出去。 前者一双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 韩意抓抓头发,盯了他神色莫名的俊脸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出了声:“大师伯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沈知寒收回双手,摇头失笑:“怎么会。”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递给韩意,缓声道:“玉简之中乃是《悟剑篇》初章,将自身灵气注入即可阅读。你先慢慢看,大师伯去瞧瞧你小师兄。” 韩意接过玉简,乖巧地应了一声。 但凡修士,必得筑基后方能学得滞空之术,或御剑,或御别的。墨宁尚未筑基,怎么跑也不会跑出清静峰。 因此沈知寒放出神识一探,便在清静殿大门外发现了他。 行过拜师礼后,墨宁与韩意便也换上了无为宗校服,不过式样要比他身上的简单许多,看上去少了一分华丽清肃,却多了一分活泼简洁。 正是玄衣与玉阶的强烈对比,令沈知寒从大门中迈出的刹那便发现了一团蜷缩在阶旁的身影。 他缓步踱了过去,一撩衣摆坐在他身边,一双长腿却有些无处安放,只好直愣愣向前一伸。 他的骨架比例完美匀称,腿也生得格外直,小腿线条被紧贴轮廓的膝下长靴勾勒无遗,墨宁只是无意识扫了一眼,视线便不由自主地粘了上去。 沈知寒完全没有发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后颈处柔软的青丝,眼神却对远处放着空:“小阿宁,你觉得无为宗好吗?” 墨宁微怔,轻声应道:“好。” “比自己家里还好?” “是。” 沈知寒收回视线,望向对方:“家人对你不好么?” 墨宁摇摇头,无所谓道:“他只是不关心而已。” 不关心自己的儿子是否好好读书c是否与人玩闹c是否跟人学坏,也不关心他会长成个什么样子,能不能继承他的位置。 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让这么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不闻不问,可比什么“动辄打骂”c“事事不满”令人难熬多了。 沈知寒单手托腮,心道明明还是轮廓柔软的少年,偏要故作倔强,可怜巴巴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他想到这里,身体便先意识一步做出了动作。 神情落寞的少年被他手臂一勾揽入怀中,惊讶神色还未来得及浮上脸庞,沈知寒含着柔柔笑意的嗓音便冲入耳内,顺利将他脸上好不容易消退的薄红再度点燃。 他说:“不哭不哭,有为师关心你就够啦” ——不够黏人,就把你宠成小奶狗! 沈·伪·老父亲·知寒如是想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章九 清静峰内殿。 沈知寒推开被韩念钉出一个洞来的殿门,望向榻上合衣躺着的青年。 陆止澜有异域血统,轮廓深邃挺拔,青丝微卷,生得有些像他原来世界那种极为好看的混血儿。 窗外传来两名少年练剑之声,沈知寒坐在榻边,先是仔细为师弟整理师尊离开后他特意为其套上的寝衣,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枚药丹来喂他服下。 君无心说是让沈知寒再照看陆止澜两三日,却并未言明他究竟何时会醒。 沈知寒单手托腮望着陆止澜的双眼。 他的睫毛极为茂密纤长,被窗外溜进房中的天光在眼睑上投下一层阴影,可沈知寒知道,这双眼角微微上挑的双眼睁开后,却是一双仿若含着霜雪的眼眸。 “好师弟,你可要早些醒来啊” 沈知寒揉了揉额角:“一次带两个娃真的很麻烦,我需要你啊” 他轻叹一声,随即起身缓步行出了内殿,查看外面练剑的两名少年去了。 房间内安静下来,榻上之人却眉心微蹙,随即睫毛轻颤,睁开了双眼。 陆止澜先是有些茫然地看了会房顶,随即单手一撑,便从榻上起了身。 大概是躺了太久的缘故,他感到头有些晕,抬手揉着太阳穴,耳边却回荡着意识迷蒙不清时听到的一句话。 “我需要你” 说这话之人的嗓音他实在太过熟悉,他瞬间意识到是师兄在呼唤自己。 因此纵然还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纠缠,陆止澜还是挣扎着醒来了。 他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是自己的幻觉,即便身上酸痛无力,陆止澜还是披衣下了床,有些缓慢地走到门口,拉开了殿门。 从醒转便一直回荡耳畔的声音又大了些,大概是从外面的竹林之中传出来的,陆止澜凝神听了一会,便有一道熟悉嗓音传入耳畔,与在梦境中所闻如出一辙。 “小阿宁,手抬高些小意啊,刺的时候要再用点力” 陆止澜加快步子,踏出殿门的一瞬,便被天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 再睁开眼时,便见一道玄衣身影正倚在廊柱之上,手中捏着一根竹枝。 那人青丝一半被高冠束起,另一半则锦缎般倾泻而下,在他纤细的腰际被风摇曳着,看得陆止澜心旌微动。 他缓步靠过去,同时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对方的细腰上移开,便见到廊下两名正在练剑的少年。 看这满头大汗的样子,大约已经练了好几个时辰。 不知为何,自己这位大师兄似乎从来都没有时刻将神识外放的习惯,因此陆止澜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对方这才发觉,立刻转了身来。 “阿澜,你醒啦?” 沈知寒眼角眉梢含着笑,仿若春日桃花:“师尊说的不错,果然两三日你就醒了。” 陆止澜点点头,随即目光有些疑惑地落在他眉心火焰纹路之上。 沈知寒下意识摸了摸,随即道:“这是红莲业火,师尊让我存放在此处的。” “嗯,”陆止澜表示了解,随后又望向廊下两名少年,“他们?” 沈知寒便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缓声道:“他们都是阿念数日前从魔修手下救出的。左边少年叫墨宁,如今是我的弟子;右边少年叫韩意,如今是阿念的弟子” 陆止澜默默听着,却在听到“我的弟子”四字时眉头极快地蹙了蹙,没有令任何人发觉。 沈知寒一串话说完,才突然想起什么,转过来有些担忧地望向自家师弟:“师尊说你身上邪气附骨,需红莲业火刮骨驱邪方能好转——你身上是不是很疼?我这有些止痛的丹药,你要不要来些?” 陆止澜摇摇头,眉头却再度蹙了起来:“师兄,业火?” 沈知寒一怔,随即意识到这位说话鲜少超过五个字的师弟意思大概是“师兄的业火从何而来”,于是笑道:“万壑火山寻来的,我运气不错。” 开玩笑,他才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曾经被谢长留掳过一回! 陆止澜轻叹一声,低声道:“师兄辛苦了。” “怎么会,”沈知寒摇摇头,再度倚上了廊柱,却有些疑惑,“你体内邪力极为邪门,连师尊一开始都奈何不得,还得借助红莲业火的外力方得根除,阿澜,你那日究竟遇见了什么?” 沈知寒现在还记得,但凡出战便从未有过败绩的陆止澜从云上狼狈地摔在他和师尊面前时的样子。 浑身伤口,邪气缭绕,怎一个惨字了得,连君无心都挑高了眉,大概也是吃惊不小。 陆止澜反而沉默了下来,沈知寒见他面露思索,大概是在组织语言,果然过了片刻,前者才终于又开了口,严肃道:“外世之魔。” 沈知寒一懵:“什么叫外世之魔?” 陆止澜点点头,罕见地说了八个字:“能力特别,闻所未闻。” 他有些头大了:“什么能力?” 陆止澜眸中霜雪更盛:“时间,空间。” 沈知寒一怔。 怪不得师弟说是外世之魔,听他这么一描述,沈知寒突然想起了男主慕逸尘的人物设定。 室友说过,男主回到修真界时是被反派大b一ss暗算才会一分为六的,而反派大b一ss还有一个名字,叫虚空之魔。 所谓虚空之魔,顾名思义,便是只存在于虚空之中的魔物。 它们多半没有自主意识,却会盯着出现裂痕的世界,只要世界屏障出现任何缺口,它们就会蜂拥而入,制造时间与空间乱流,并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 而袭击慕逸尘的,便是这数不胜数的虚空之魔中极为罕见的拥有自主意识那一类。 沈知寒瞬间感觉有些棘手。 据说虚空之魔非神之剑不可消灭,可这世间如今唯一一名有迹可循的神祇自己都精分了,谁会知道他的剑去哪了??? 况且这种只存在于虚空之间的魔物若是真的在修真界之中出现,那便很有可能不止一只。 难道大b一ss是想里应外合破坏这个世界么? 沈知寒边胡思乱想,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头顶蓝天,心中忍不住担忧起来。 谁能想到这片澄净明彻的天空背后,会有无数双虎视眈眈的饥饿双眼? “师兄。” 陆止澜突然伸手过来,抓住了沈知寒的手臂,低声道:“有我。” 被他一抓回了神的沈知寒失笑,却还是拍了拍对方握住自己的手,笑吟吟道:“嗯,我知道阿澜无论何时都会护着我的。” 他话音未落,陆止澜却似被烫到似的立刻缩回了手,眸光转向庭下两名仍在练剑的少年。 沈知寒被他搞得有些莫名其妙,见他别开视线,也顺着望了过去,随即突然灵光一现。 “阿澜啊,师兄现在就有个大难题摆在面前,”他用肘尖顶了顶陆止澜的手臂,低声道,“你要不要帮帮我?” 后者突然想到了梦中听到的那一句“我需要你”,当即点了点头:“好。” 沈知寒一乐:“你都不问问我要你帮什么?” 陆止澜转回头来,定定望着他:“什么都行。” 沈知寒突然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便抬手捏了捏耳垂:“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止澜立刻了解地“嗯”了一声:“韩意交我。” “知我者师弟也!”沈知寒立刻笑了,“若是阿念知晓,也必会对师弟感恩戴德的!” 陆止澜闻言,脸倏然一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不,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章十 沈知寒憋笑憋得很痛苦。 大概是自己那番话令陆止澜又想起了被熊孩子与火焰支配的少年时期,导致这位师弟现在脸色非常的不好。 他忍着笑意拍了拍对方肩膀,柔声道:“安心,安心,阿念被罚去抄经了,一时半会出不来。” 陆止澜这才略微放松神色,点了点头。 沈知寒看着他眉头仍蹙着,怎么看都是对经楼藏书安危的担忧,终于一个没忍住,乐了出来。 “师兄!” 陆止澜有些不赞同地盯着他,前者一噎,立刻一抹脸,敛了笑意:“好好好,我不笑了——” 沈知寒顿了顿,摆出一派正经之色来:“阿澜才醒转,可要好生休息,即便是为了指点小意也要注意身体,师兄我就先带着小徒弟回坐忘峰咯。” 陆止澜默然。 对方眸中潋滟波光和因憋笑而微微浮上绯色的白皙脸颊根本无法掩饰,偏生他还一脸正直无辜,丝毫不曾对自己有多诱人这桩事实有任何的自觉。 他喉咙有些发紧,下意识便移开了目光。 他未束发,沈知寒自然没有看到那对被青丝遮掩起来的通红耳尖。再加上习惯了师弟的寡言少语,竟没觉出对方有何处不对。 他将两名少年唤来,先是为他们擦了擦汗,又向韩意细细嘱咐了几句,少年便乖巧地走到了陆止澜身边。 沈知寒却一扭身,将墨宁抱了起来。 少年身形已然开始抽条,被沈知寒抱在怀中已然显得有些违和,他却毫不抗拒,反而头一偏,将脸颊埋在了自家师尊颈间。 陆止澜默默看着,眸中霜雪肆虐。 “师弟,我们先走啦。” 沈知寒顺手揉了揉怀中少年的墨发,随即转过头来笑着挥了挥手。 陆止澜眸中寒霜却在他望过来的瞬间退散无踪,化作一派清冷澄净。 他点点头,沉声道:“师兄慢走。” 沈知寒转身离去,一直趴在师尊肩头的墨宁却微微抬起双眼来,对上了前者几乎黏在沈知寒身上的视线。 陆止澜的眸光再度冷了下来。 少年却丝毫未受到对方眼刀影响,反而抬起双手搂住师尊脖颈,亲昵地蹭了蹭:“师尊,阿宁累了。” 才伸手召来一片清云的沈知寒下意识拍了拍徒儿的后背,柔声道:“累了?为师带你回去休息。” “好。” 墨宁笑得柔软无害,终于别开与陆止澜对视的目光,再度将头埋进了沈知寒颈窝。 韩意先是有些懵懂地看着二人眼神交锋,随即幡然醒悟,面露惊叹地望向了架云远去的玄衣背影。 ——厉害了 坐忘峰。 墨宁抬起头,便见满目白梅,如层云堆雪,玉雕冰凝。 可比起花团锦簇更令人注目的,却是身边人极为精致的侧脸。 他好似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沈知寒,只觉那张脸如极细腻温润的白玉雕刻而成,得了上天所有青睐,竟无一丝瑕疵。 他专注地望着白玉殿宇,不点唇脂却自带着诱人浅红的薄唇微启,轻叹道:“将近一月没回来了啊” 沈知寒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灼灼目光,下意识思索了一下该将小徒弟安置在何处,却闻耳边一道童音有些迟疑道:“弟子想和师尊住在一起” 他诧异转头,便对上了墨宁亲近殷切的目光。 仔细想了想这几日师徒二人的相处日常,他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发顶,陷入了沉思。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难道是这几天对这个男主化体关照过头了,使得他将自己当爸爸了??? 沈知寒又结合了一下这位化体与自己亲生父亲不太和谐的父子关系,顿时觉得非常有可能了。 修界有句话,叫“宁惹无为宗,不惹黄金台”。 这是因为无为宗一门除了千年难得一遇的清暄仙子是明火炸|药,一点就炸,其余全都是要命的懒癌。即便是想得罪,也只有得罪韩念一个人的机会,尚有一丝逃命之机。 而要真有什么事令那些深水炸|弹也全都出动,那基本也就是全修真界公敌那种层次才会有此待遇了。 可黄金台却不同。 综合室友的描述与他这些年的了解,墨宁出身的黄金台虽属四大仙门之一,却是各仙门中与凡界交集最多的一个。 所谓“黄金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名字起得够夸张,也够写实。 因为这个门派,实在是太有钱太有钱太有钱了! 不说别的,只要是这个世界叫的出名字的店面,基本上黄金台都会掺和一脚;只要是你想得到的营生,基本上都归黄金台管辖。 修者修炼什么最要紧? ——灵石c功法c药材! 可若是得罪了黄金台,人家一句话放出来,全修真界便没有一家店敢跟你交易,别说是没钱,即便有钱也只能抱着钱哭! 而这黄金台内部的关系,却错综复杂的好比沈知寒前世看过的宫斗文c宅斗剧。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连黄金台主墨书成早年间都因被暗害下毒到现在还身体虚弱,说一句话要喘三口气。 可最不合理之处,却是本应在风口浪尖的唯一合理继承人,嫡独子墨宁,竟是整个家族最不受宠爱的孩子,与墨书成之间的关系简直可以用冰天雪地来形容了。 要不然,也不会任由他被人拐去做娈|童,到现在还半点寻找的意思都没有。 墨宁仍眼怀希冀地望着他,沈知寒想到这一点,心中又多了些疼惜。 他点了点头,当即拍板:“好,那阿宁就跟为师住一起。” 笑意顿时在少年墨玉般的眼眸之中化开,沈知寒将人放下,爱怜道:“累了一天了,殿后有灵泉,为师陪你去泡泡。” 还沉浸在能与师尊同住的喜悦中,墨宁立刻点点头,不假思索道:“好。” 他答应的顺嘴,却在见到沈知寒也脱起衣物时瞬间红了耳尖,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师c师尊,您怎c怎么也脱衣服” 脱得飞快只剩里衣的沈知寒十分自然地抬手解了发冠,笑道:“和你一起泡啊。” “不不不c不行!” 墨宁原本看着他倾泻而下的发丝与丝质里衣下被柔光勾勒而出的细腰发怔,闻言吓得立时后撤两步,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怎么了?” 沈知寒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坐忘峰的灵泉可是整个宗门最好的了。你来之前,为师都是拉着你陆师叔泡的,他可喜欢了,连话都会多说两个字呢。” “啊对了,白河你还没见过吧?明天带你见见,他也喜欢来我这蹭池子泡——啊,还有你师祖,为师金丹之前都是他陪着我” “师尊别c别说了” 墨宁脸上浮起几分绝望的意味,却还是一脸决绝地磕磕巴巴道:“那也不c不行的!” 见徒弟死活不肯与自己一同泡澡,沈知寒捏捏耳垂,迟疑道:“那好吧,你自己去,有什么事就喊为师,可以吧?” 墨宁闻言,立刻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抱着换洗衣物飞也似地冲出了殿门。 沈知寒有些懵。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前世父亲在世时也经常陪自己泡澡啊? 他现在还记得当年父亲拍着胸脯一脸信誓旦旦的保证过,“男人培养感情最快的方式就是一起泡澡喝酒”的! 虽然小徒弟这年纪还不能喝酒,可泡澡总该没问题的吧? 怪了,难道是教育方法有问题? 既然按照师徒攻略行不通,那攻略成“儿子”也是没问题的吧? 沈·钢铁直男·老父亲·知寒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章十一 晴空雪霁。 花瓣似乎也被梅树下饮茶之人吸引,乘着风片片落在他的玄色长衫与如瀑青丝之上,似不化的飞雪。有一枚格外调皮的,竟打着旋落入了案上的青玉盏,在浅黄色茶水上激起一丝几不可见的涟漪。 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捏起茶杯,将其凑到了不点而赤的唇边,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一顿。 那双薄唇先是勾出一抹春水般的笑意,随即微微开启,溢出的声音便似柔风,浅浅拂过听者的心尖。 “梳洗好了?” 墨宁望着沈知寒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是。” 沈知寒将茶杯放在案上,随即笑着转回头来:“还累吗?” 墨宁低着眸,摇头道:“不累了。” 其实先前也不累,只是练剑时看到陆师叔与师尊在廊下说话,不知怎的心里便泛起令人不太舒服的酸意来。 墨家那些受宠的小孩子都喜欢对长辈撒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墨宁一直了解,却不屑于此。 可是在师尊面前,他竟发现自己被这种陌生的酸意驱使着撒娇撒地毫无心理障碍。 于是墨宁想了想,又抬起头来笑着补充了一句:“还是师尊最疼阿宁了。” 沈知寒甚是欣慰地将人唤至近前,为他理了理衣襟,正要开口,梅林之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极为清越婉转的鸟鸣。 他的手一顿,随即望向了声源的方向。 墨宁心中好奇,下意识问道:“师尊,那是你养的鸟吗?” 沈知寒却缓缓摇头,轻笑道:“非也是为师一位好友的爱宠。” 他话音未落,青碧色鸾鸟便飘然穿林而来,头生冠羽,流光溢彩,尾羽纤长柔软,周身满是柔和灵光。 它穿花而来,却未碰落一朵完整的梅花。沈知寒伸出右手,青鸾鸟便头颅微低,将口中衔着的一枚青色信笺放在他掌心。 “辛苦你了。” 沈知寒将信笺放在桌案上,抬手摸了摸它的冠羽。青鸾鸟轻快长鸣几声,格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随即再度振翅而去。 墨宁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鸟,直到对方已然没了踪影,才堪堪回神,询问道:“师尊,这便是传说中的神兽青鸾鸟吗?” 沈知寒点点头:“是啊。” 案上的信笺与那副青玉茶具同色,在浅木色小案的衬托下格外和谐,墨宁只一眼,便猜到这套茶具大约也是书信主人所赠了。 却见沈知寒拆开信笺上的雪白丝绦,一股清淡的桂花墨香便从中溢出,钻入二人鼻尖。 “哈,青鸟衔来云外信。” 沈知寒低笑一声,指尖便多了一簇夹在信笺之中的桂花。 展开信纸,便见几行含着极细金粉的清逸墨字,虽为行书,却十分端正,可见书写者对此信极为认真。 “清昀吾友, 三月后经纬折桂,余扫榻烹茶以待,君可缓缓至矣。” “阿宁,”沈知寒合上信笺,笑眯眯道,“昨日传你的御剑术,现在可学会了?” 墨宁应道:“是,学会了。” 沈知寒摸摸他还带着些湿意的柔软墨发:“那你去趟经楼,将你清暄师叔叫来。” 少年立即乖巧地点了点头:“是。”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沈知寒广袖一翻,一张银边信笺便凭空现于案上。 “弃羽吾友, 近日与师妹各收小徒一名,欲使二人参会,吾当早行,以期早日与君秉烛畅谈。” 他放下手中墨笔,随即手指灵巧翻动,一只纸鹤立时成型。 朱唇微启,一口灵气落满银白纸鹤全身,便见它好似被赋予了生命,双翼一震,顺着青鸟离开的方向飞去了。 若说这世间第一风雅之人,当属经纬学宫山长方弃羽。 说起来,与他相识还是因为被方弃羽错认成了一名故交好友,可沈知寒在知道他名字的瞬间便下了决心要与这位山长成为好友——他也是男主六名化体之一。 经纬学宫,如果换个沈知寒熟悉的词来解释,大概可以与“大学”划约等号。 除了教导修者外,学宫还特意设了一座分院来接收凡世学员,再加上极为高超的教学质量,使得经纬学宫在仙凡两界都是举世闻名的存在。 而折桂大会的由来,却是因为学宫仙部之内,有一名万年桂仙。 传说这位桂仙在学宫听书千年开了灵智,又修炼千年化了形,两千五百年前一眼瞧中学宫弟子方弃羽,力保他做了山长后,便挂了名,成了经纬学宫的副山长。 所谓折桂大会,便是每百年将同辈的仙门弟子召集起来,按实力评个三六九的盛会。若是能夺首位,便可得到这位桂仙赐下的一截桂枝和一件宝贝。 上一次大会,便是代表无为宗参赛的沈知寒夺了首位。那时他不过刚刚结丹,所得宝贝便是如今的佩剑琼华。 而这一次,据说奖励是能定修者神魂的定魂珠。 墨宁如今修为最低,实力还不够隐藏自己身上男主六分之一的仙魄之力,走在路上只怕就是个吸引妖魔鬼怪的大灯泡,有颗定魂珠护着也是好的。 而且沈知寒琢磨着,若要将男主分散的六个神魂都聚合在一起,有这颗珠子帮忙总比没有要好。 至于第一? ——他才不信男主化体会得不了首位! 上届折桂大会,若不是陆止澜被韩念皮得从清静峰上摔下去伤了手骨,去参赛之人也不会是他,遑论拔得头筹了! 胡思乱想了半晌,沈知寒单手托腮,挑起了眉。 坐忘峰离经楼最近,墨宁哪怕是慢悠悠晃过去也该一个来回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微微阖眼,终于动了甚少使用的神识之力,想要感应一下小徒弟的位置。 不探则已,一探便发现经楼之中空无一人,而那道明显属于墨宁的气息,却出现在了禁地之内。 ——这小祖宗怎么跑去那里了!!! 沈知寒“蹭”地起身,拽了片云片直往禁地方向而去。 无为宗所处山脉之下,有一条完整的灵脉。 按理说灵脉灵气最集中之处本该是掌门和几位徒弟的居所,可无为宗这一条的核心,却是在禁地之中。 沈知寒只记得从被师尊带回无为宗开始那里便是任何人都不能踏足的禁地。 他刚学会御剑时不信邪,曾去探过一次,谁知脚还未踩到实地便被师尊发现,直接提去经楼倒立着抄了七天七夜的经文。 从那以后沈知寒就记住了,这个地方绝对绝对不能去! 不过须臾之间,他便降落于禁峰之上,却见墨宁静静立在一棵悬满了冰晶的树下,一动不动,好似在发呆。 “阿宁!”沈知寒快步走了过去,急声道,“此处可是禁地,快随为师离开!” 听到他的声音乍然响起,少年才肩膀一抖,大梦初醒似的转过身来,墨玉眸中却满是惊诧之色。 “师c师尊”他紧紧盯着沈知寒的脸,却抬手向身后指去,艰难道,“那里躺着的人为何与您如此相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章十二 沈知寒一怔,下意识顺着墨宁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副玄冰棺椁被冰晶簇拥着,正兀自流转着清冷的幽光。而源源不断的灵气正以那些冰晶为媒介,流水般涌入冰棺之中。 ——这副棺椁,竟是被放置在无为山整条灵脉最核心位置的! 禁地之中,有些什么沈知寒都不会意外。 可小徒弟望着自己一脸惊悚的表情,却让他心中没来由有些不安起来。 他盯着玄冰棺椁,那里有禁止神识窥探的禁制,也隔绝了冰棺与外界任何气息交流,只能依凭目力查看其中情况。 可沈知寒直到被外围禁制拦住前行脚步,除了那些磅礴如激流的灵气外,也只能看到冰棺之中一道模糊的深色人影,连轮廓都瞧不真切。 他神色有些奇异地转向墨宁:“阿宁你说那人像我?” 墨宁还未从惊讶之中冷静下来,连话都多了不少:“像极了轮廓c眉眼——” 他抬手指指自己眉心,快速道:“连眉心印记都与师尊一模一样!” 沈知寒的神色更加怪异了:“你怕是看错了吧,怎么为师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更何况他眉心火纹前几日才因红莲业火的缘故化出,可这棺椁一看便是放了有段年月了,怎么会躺着一个与现在的沈知寒一模一样的人? 这下墨宁的神色也有些微妙起来:“怎么会?” 他再度将目光投向冰棺,似是想确认自己究竟有没有出现幻觉,半晌后再度肯定道:“可那棺中之人确实与您一模一样啊!” 沈知寒心中疑惑更甚,难道那冰棺之外还有迷惑人眼的禁制?为何同时查看的两人一个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什么都看不见? 究竟是墨宁受影响产生幻觉了还是他的视线被屏蔽了?? 墨宁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试探道:“师尊,弟子是不是犯错了?” 被他一拽,沈知寒这才回了神,见小徒弟那双极为纯粹的墨玉眸颇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立刻摇摇头,询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少年的面颊立刻泛上一抹薄红,有些不自然道:“弟子御剑术不精,加上对地形不熟悉绕了远,因此” 他还没说完,沈知寒就明白了。 竟是他的疏忽,忘了将无为宗地图传授与墨宁。方才他一定是找路之时灵力不济,才不得不降落在禁地之内的。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揉了揉墨宁的发顶,安抚道:“无碍,下次记得莫再踏足禁地就好。” 少年重重点头:“是!徒儿记住了!” 沈知寒笑笑,随即牵起了他的小手,柔声道:“不过这经楼还是要去的。走,我们同去。” 有了沈知寒,师徒二人不过眨眼之间便落在了玉楼门前。 沈知寒一见大门虚掩着,心中立刻有了定见,拉着小徒弟直接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人去楼空。 沈知寒毫不惊讶地行至案前,便见几乎每张用来给韩念抄经准备的纸上都画满了鬼画符,除此之外一句经文都没有。 这丫头 他眉头跳了跳,却还是想着在师尊回来前先将这些鬼画符毁尸灭迹,谁知才将表面几张纸拿开,一副画得颇为逼真的水墨画倏然跳入眼帘。 “啪!” 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使得沈知寒下意识将手中纸张一把拍了回去。 拍桌巨响将站在一侧等候的墨宁吓了一跳:“师尊,怎么了?” “没什么”沈知寒嘴角扯了扯,温声道,“阿宁乖,去门口等师尊好不好?” 墨宁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乖巧点头,站去了门边。 沈知寒这才转回头来,再度将上面的废纸拿开。 只见两名男子交缠纸上,一人眉含春意,双眸噙波,里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跟什么都没穿也无甚区别;另一人则只着一条亵裤,正将前者压在地上,微卷长发铺陈散落,与下方男子的交错纠缠在一起。 他的手有些抖,心中却再度涌上绝望。 这画上的两人,可不就是他自己和陆止澜么?! 一口老血涌上喉头,沈知寒强迫自己从纠缠的两人身上移开目光,便见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 “无c为c双c艳”,一看就是韩念的字迹!!! 沈知寒终于忍不住了,手中废纸被他一掌拍至案上,磅礴剑气霎时涌出,将整张桌子连带着桌上所有物件都切了个粉碎。 一直偷偷用余光观察他的墨宁向门边移了两步以免被波及,心中却好奇起来。 究竟什么东西让一向好脾气的师尊气成这样了? “好!好得很!” 沈知寒气笑了,手一挥,在桌案被切碎的一瞬被他用灵力保护起来的二十本经书腾空飞起,各自飞回了八方书架上各自的位置。 墨宁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却闻一阵振翅之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平静的少年音:“大师兄,山下有人来。” 沈知寒挑眉,冷声道:“什么人?” 少年顿了顿,有些犹豫道:“一名魔族指名找您。” 沈知寒唇角一勾,周身剑气终于平静下来,再度恢复成平日里的清淡和煦。 他缓缓行至门口,一推门,便见一名白衣少年正恭敬候在外面,白发高束c发尾乌黑,额前一缕红发格外显眼。 “来得正好。” 他笑着再度拉起墨宁,柔声道:“走,随为师去看看。” 对方既然肯在山下等候,那来人便必然不可能是谢长留。依他的性格,必然会直接闯山。 既然不是谢长留他倒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非但独身前来无为宗,还敢撞他的枪口! 无为山下,一名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正默默立着,面色沉静。 察觉到头顶传来的动静,他抬头望去,便见一大一小两名玄衣人架云从天而降。 二人落在他面前,沈知寒将墨宁向身后一拉,遂对着来人笑了笑:“阁下找我,有何贵干?” 灰衣人眼观鼻c鼻观心,竟丝毫未被来者容色所动。 闻言,他只是对着前者作了一揖,平静道:“见过清昀仙君,我家主人极夜魔尊遣我来传话。” 沈知寒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极夜魔尊?” 魔界三位魔尊,唯有这极夜魔尊是名女子,修界鲜有她的传言,低调到几乎都令人忘却了她的存在。因此连沈知寒听到这个名号都愣了愣,才想起对方是何许人也。 灰衣人直起身来:“正是。” 沈知寒蹙眉,有些不解:“那你家魔尊遣你来传什么话?” 他记得自己与这位魔尊素不相识,她怎会突然便遣人前来? 灰衣人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纹,无奈之色溢于言表。 “我家魔尊说,请清昀仙君尽快前来极夜宫,将贵宗清暄仙子领走” 沈知寒:“” “好啊,”他面上笑意瞬间灿烂起来,“我收拾一下,即刻便去,还请阁下也转告贵主。” “劳烦她在我到达之前,务必好c好c关c照清暄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章十三 沈知寒面带微笑,特别着重强调了“好好关照”四个字。 灰衣使者一懵,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忙不迭道:“仙君放心,清暄仙子在极夜宫待得很好,连一根头发都没掉!” 沈知寒眉梢一挑:“请你们务必让她多掉几根,秃了更好!” 灰衣使者:“” 尊上让他来找的人,真的是那位小祖宗的师兄而不是仇家吗??? 见对方终于有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沈知寒眸中这才噙了笑意,缓声道:“你先行回返,我收拾一下,即刻便去。” 灰衣人终于松了口气,忙恭敬道:“那c那就麻烦仙君了” ——不c不管怎样,消息送到就行了吧?这无为宗果真一门上下都是奇人奇人 目送对方离开,一直默不作声的墨宁终于牵起师尊垂在身侧的手,轻声道:“师尊,清暄师叔不会有事吧?” 沈知寒却冷笑一声:“与其关心她有没有事,不如关心一下极夜宫现在是否还毫发无损地立在魔域罢。” 对师尊突如其来的毒舌有些不适应的墨宁默了默,终于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师尊,您在经楼生气的原因莫非与清暄师叔有关吗?” 沈知寒一噎,摇头无奈道:“小孩子别多问,你还没到知道的时候。” 墨宁垂眸:“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声音极低,连五感敏锐的沈知寒都没听清:“什么?” 墨宁有些忸怩:“师尊,徒儿今年十五,不是小孩子了。” 前者被他逗乐了,少年身量略高,正是他站着要俯视,蹲着要仰视的尴尬高度,所幸沈知寒也没什么高人包袱,一撩衣摆便蹲下身来,一手托腮,另一手却点了点对方的鼻尖:“还说你不是,男子二十及冠,你还早着呢。” 二人离得极近,墨宁怔怔望着对方波光粼粼的双眼,面颊立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了飞红。 “五年不过眨眼之间,况且十c十五也不小了” “哦?”沈知寒看着少年躲闪的目光,只觉颇为有趣,调笑道,“是这样么?” 墨宁面色更红了,见他一脸玩味,心头却不知怎的涌起一丝倔强来。 他有些不服气,忽然伸手捧住沈知寒的脸,吧唧一口印在了对方唇角。 沈知寒僵住了。 墨宁反而镇定下来,连说话都不结巴了,反而有些倔强地反问:“师尊觉得呢?”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小徒弟会来这么一出的沈知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他下意识抬手覆上被少年亲吻的嘴角,却在干巴巴顶了句“胡闹”回去后,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半晌,沈知寒终于忍不住了,霍然起身道:“还c还是先去看看你清暄师叔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心中正为自己一时冲动后悔不已c却仍梗着脖子的墨宁也终于松了口气,态度一软,妥协了:“好好吧。” 到底没白活一百多年,沈知寒迅速调整好心态情绪,却还没忘自己因何失态,伸手就给了少年一个脑瓜崩,佯嗔道:“小小娃娃,如此放肆。” 说完,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对方,直接弯腰将人一揽,二人立即化光,倏然而去。 墨宁捂着额头,好似被那一下弹傻了,靠在他肩头一路无话,乖巧安静的很。 若是细看,便能看到他柔软黑发下通红的耳尖。可沈知寒架着云,心思却早就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他原以为自己这师尊做得有些问题,徒儿都不愿与自己一起泡澡聊人生增进师徒感情。 可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一直堵塞的思路却突然被强行捋顺了。 ——原来这个年龄最小的男主化体对他的感情不是怕c亦不是敬畏,恰恰相反,墨宁是有点喜欢他。 二人相识至今不过七日左右的时间,说喜欢连沈知寒都觉得有点荒谬,可偏偏将这种情感带入到这数日来的种种时却合理得吓人! 因为喜欢自己,所以墨宁即便长高了却还是喜欢让他抱着;所以墨宁才不好意思与他一同泡澡;所以墨宁才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撒娇,甚至还要与他同住 真·自封直男·沈知寒突然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一直琢磨着要攻略男主化体,与君无心c墨宁培养师徒情c与陆止澜培养同门兄弟情c与方弃羽培养友情却唯独没想过和谁培养爱情! 这可怎么办??? 思路顺了,沈知寒心中反倒乱作了一团麻。 用余光悄悄扫了眼墨宁通红的耳尖,他仔细想了想,却突然定下了心思。 从始至终,沈知寒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只有一个目的——收集男主魂魄并令其复原。 只要慕逸尘恢复了,这个世界便不会因为虚空之魔作乱而崩毁,那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除此之外,只要男主化体能心甘情愿为他而死,让他可以顺利收集神魂,这些化体对他是爱情c友情还是师徒情都不重要。 不过只是一本书和一群书中角色而已,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沈知寒疯狂给自己催眠,心中翻腾而起的情感终于被他压了回去。 喜欢又如何?爱又如何? 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些都不重要! 好不容易将自己说服,沈知寒深呼一口气,随即凝神向远方探去。 细水浮岚之间,隐约能窥见镜湖折射的明亮天光,天光之下,便是一座悬垂着玄黑纱幔的水榭。 水面之上的雾气大概来源于某种阵法,隔绝了神识窥探。以沈知寒的目力望去,只能看到被和风扬起的纱幔一角。 虽为魔域,可山水风物却与其他地方无甚差别,这极夜宫远远望去,丝毫不像魔尊宫殿,倒像是风雅之士专门用来饮茶论道的所在。 沈知寒扬袖将清云挥散,才将怀中少年放下,面前立着一名毕恭毕敬的男子,正是不久前才在无为宗山下见过的灰衣使者。 见他望过来,灰衣人一躬身:“恭迎清昀仙君。” 沈知寒摇摇头:“不必如此客气,清暄呢?” 灰衣人恭敬道:“在里面,还请仙君稍待片刻。” 沈知寒眉头微蹙,嘴唇一动正要开口,耳边便飘来了熟悉的女声。 “阿烟啊,你怎么能叫大师兄来呢?他来了我还怎么跑?” 沈知寒额角青筋一跳,韩念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受伤的虚弱都没有。 一声抱怨没得到丝毫回应,韩念却也不气馁,话匣子一开便自顾自又说了起来。 “阿烟!回宗要抄经文,我不想回去!你再留我十天半个月不好吗?” “阿烟啊,我都来这么多次了,你还是不记得我吗?” “我们真的以前见过的!在长灵城,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在生我的气?” “阿烟阿烟,你说句话呗!我自己说话要闷死了!” “阿——烟——” 沈知寒听着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只觉魔音穿耳,听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心中对这位极夜魔尊的忍功实实在在地佩服起来。 两道脚步声传来,灰衣人一肃,立即转身行礼:“尊上。” “嗯。” 极为空灵柔美的嗓音响起,沈知寒循声望去,便见一道袅娜身影转过重重回廊,踏破水雾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章十四 若说韩念的美是张扬凌冽,像团能将人点燃的火焰,盛弥烟的美便是轻柔温雅,像是看得见摸不着却会缭绕指尖的水雾。 同样是一身玄黑,无为宗的校服只会令人觉得端庄持正,而盛弥烟从头到脚却好似将夜幕穿在了身上,神秘优雅,带着扣人心弦的美丽。 她长裙曳地,臂挽重重薄纱,步态轻盈,如风拂柳。即便面罩薄纱,露出的一双水眸也是眼波柔软,根本瞧不出半分魔尊的样子。 若不是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神秘气息,盛弥烟倒更像是抚琴弄香的闺秀。 墨宁看了她几眼,便移开目光望向了身侧的师尊。 沈知寒的眼睛也是含着潋滟波光,却与盛弥烟不同。比起她那双柔波之下却是幽寒深潭的眸子,后者的双瞳极为清澈干净,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亦能将所有美好事物倒映而出。 正是这样清艳的双眼,才能让人望之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沈知寒却没察觉到来自少年的灼灼视线,他盯着盛弥烟,便见她莲步轻移,款款而来,水葱般白皙纤细的手指之间,却捏着一根三指宽的黑色绸带。 沈知寒顺着绸带向她身后望去,果然见到了上半身被黑绫缠了个动弹不得的韩念。 原本还在坚持不懈地用“魔音”骚扰盛弥烟的韩念一接收到沈知寒的目光,立刻闭了嘴,蔫了下去。 盛弥烟眸中水雾漾出一丝笑意,颇为真诚地向沈知寒福了福身:“多谢清昀仙君。” 沈知寒视线一扫那灰衣人,见他也是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终于失笑:“是清暄给魔尊大人添乱了。” “大师兄!”韩念立马不乐意了,抗议起来,“什么叫添乱?我什么时候给人添过乱?!” 沈知寒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嘴角,先是斜睨了她一眼,随即接过了盛弥烟递来的绫带。 “为免清暄因挣扎受伤,我暂且封了她的灵脉,还请三位出了极夜宫范围再行解开,”盛弥烟笑笑,柔声道,“宫中还有些需要收拾的,我就不送了。” 沈知寒点点头:“魔尊客气。” 二人交流地十分融洽,韩念却不乐意了:“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我不想走!我还有很多话要跟阿烟说呢!” 她拼命挣扎,奈何盛弥烟这缎带也不是凡物,灵脉枯竭的她根本挣脱不开。 “阿烟!你等等我!!” 眼见黑裙女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向回廊走去,韩念一急,未被束缚的双脚一转便要追,却被沈知寒一把拽了回来:“没完没了了?” 韩念还是不死心,一边挣扎一边道:“哎呀大师兄你不懂!阿烟!阿烟!!!” 沈知寒见她还不死心,干脆一把将人提起,带着墨宁架云而去。 “大师兄你干嘛?!!” 韩念急了:“我真的不能走!你快放开我!!” 沈知寒额角青筋跳了跳:“你什么毛病?没看人家都不理你吗?” 韩念猛摇头:“她是不记得我了!才不是不理我!” 沈知寒气得直接给了她一个脑瓜崩,韩念白皙的额头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印:“你是不是傻?她要是真不记得了你这么死缠烂打又能有什么用???” 不知是他这一下弹得太重,还是那一句话实在扎了心,韩念陡然停了动作,不吱声了。 见她终于冷静下来,沈知寒这才动了动手指。 随着灵力的注入,将韩念死死缠住的黑绫陡然一松,随即游鱼般从他指尖滑落,又向着极夜宫的方向飞去。 韩念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怔忪道:“其实我都知道,她是真的将我忘了,不然看我的眼神也不会这么陌生” “可是大师兄,我找了她几十年,好不容易才将人找到,没想到她竟成了魔界三尊之一。” 韩念抬手捂住低垂的头,一向开朗清越的声音中全是压抑着的痛苦:“明明是最适合修仙的水灵根,怎么会去修魔?阿烟她要吃多少苦头,受多少伤才能当上魔尊?光是想一想我就要难受死了” 沈知寒也笑不出来了,缓声问道:“当初师尊陪你在长灵寻了三日夜的那个人,便是盛弥烟?” 韩念咬着红唇,点了点头。 韩念入门晚,年纪也比沈知寒与陆止澜小了十几岁。 当初君无心难得一见地出门,便在长灵城捡到了她。 据说那时候她抱着几个脏兮兮的馒头哭得昏天黑地,都要饿晕了也不肯吃,非要先找到与自己同行的另一个小女孩。 君无心只好抱着她在长灵找了三日三夜,几乎要把整座城都翻过来了,最后还是以小韩念饿晕了被君无心带回山为结果。 她在一心峰醒来,只吵闹过一次。 那次为了下山,连灵力怎么驾驭都没学过的小娃娃居然无师自通地将一心殿大门前那颗老梅树给烧了。 君无心灭了火,也不知去跟她说了什么,才叫这位小祖宗消停下来,从此再没提过下山之事。 后来韩念用十五年的时间结了丹,首次下山就消失了两年,再出现时却是进气多出气少地倒在山脚下。 从那以后,韩念便极少留在无为宗内,如今看来,竟还是为了寻找长灵城失散的盛弥烟。 想来当年师尊对她说的话也无外乎是“待你学成方有实力自行在全修真界寻找她”之类的话了。 沈知寒心头陡然一软,下意识便揉了揉韩念的长发:“行了,事已至此,你急也没用,慢慢来吧。” 韩念仰起头来,他又笑笑:“反正我已经做好隔三差五便去极夜宫捞你一次的准备了。” “呜呜呜大师兄!”韩念长嚎一声,一把抱住了沈知寒的大腿,“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她假哭地惊天动地,沈知寒知道这是没事了,当即嘴角一挑,幽幽道:“可前提是,你得给我解释一下经楼桌案上那副画是怎么回事?” 韩念浑身一僵,嗫嚅着松了手:“额就是画着玩玩,玩玩嘛。” 沈知寒眯眼,却捏住了前者的脸颊:“玩玩便罢了,要是被我知道你将画给别人看了,别怪师兄不留情面!” “疼疼疼疼疼!”韩念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不给别人看那副画!” “也不许再画了!” “好好好好好大师兄快松手!!!” 沈知寒终于将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 韩念却揉了揉脸,转身“嗷”地一把抱住了一旁憋着笑围观的墨宁:“乖师侄啊!你师尊真的好凶,你可要小心啊!” 墨宁仰头,眸中倒影出沈知寒线条清致的侧脸,认真道:“师尊是最好的师尊,一点都不凶。” 韩念闻言,面色立时奇异起来:“不会吧?你怎么跟你清昭师伯似的,这么快就被他洗脑了???” 沈知寒咳了一声:“不懂就别瞎说,这是人格魅力。” 韩念:“” 她无奈坐好,托着下巴直摇头:“大师兄啊,你真的跟师傅学坏了,又毒舌又自恋” 沈知寒挑眉,低头睨过来正要开口,眸光却立时一凝。 韩念心头一动,便见前者剑指在她身上气穴一点,随后将墨宁向她这边推了推:“阿念,护好这孩子。” 韩念有些疑惑:“大师兄?怎么了?” 沈知寒眸中笑意消散,先是抬手打出一道传信符,随即控制着云团开始缓缓下降。 “这地方有些不对劲,”沈知寒顿了顿,“一会若出来什么东西,不必管我,务必护好小阿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章十五 比起韩念来说,沈知寒不止大了十几岁,还多了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神识之力自然更强些。 一向心大的大师兄鲜少面色如此严肃,韩念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抓住了墨宁的手,肃然道:“好。” 地面之上,是一片嶙峋的石林。 三人落了地,沈知寒便瞬间高度戒备起来。 石林之中,空气不知被什么影响,竟有些扭曲,视野中缭绕着丝丝缕缕的黑雾,连韩念与墨宁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少年被韩念抓着,目光却紧紧跟随着师尊,墨玉眸中满含担忧。 可韩念的目光却一刻未动地黏在墨宁身上,甚至还揉了揉眼睛——不知是否是错觉,怎么进了石林后这少年身上的气息便有些奇怪了? 明明不过是个筑基二层的少年,怎的身上竟隐约有些与师尊周身类似的仙泽? 韩念灵脉刚刚解封,内中灵力还少得可怜,此刻更是要全神戒备,因此尽管心中疑惑,却还是将墨宁护在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沈知寒走在前方,面色凛然,就在视野余光扫到一抹黑影的一刹,他立时广袖一挥,磅礴剑气顷刻间向四方爆射而出! 石林之中凝聚的黑雾瞬间被剑气割散,沈知寒的面色却无丝毫轻松之意。修长五指凭空一握,光华冷冽的琼华剑便凭空出现,瞬间将三人周遭雾气逼退十尺。 “吼——!!!” 就在雾气退散而开的一刹,一声怒吼乍然响起。黑烟瞬间凝作数只庞然巨怪,锋利的爪子挟风雷之势便向着三人直直拍下! “小心!” 沈知寒手中聚力,立刻对着韩念与墨宁推出一掌。 二人被这一掌的力度推得立刻不由自主地后撤两步,出了魔爪的攻击范围,而沈知寒却避无可避,全身灵力飞快运转,双手举起琼华一格,正正好将魔爪阻隔在半尺之外。 “大师兄!” 韩念目露焦急,正要飞身上前,沈知寒便一声高喝:“别过来!护好阿宁!!” 经这一击,他已然将周遭这些虚空之魔的实力探查了一遍。除了正与自己僵持这一只已有合体期的实力,其余七八只却都在元婴和出窍上下。 韩念灵封乍解,又入魔堆,实力不复平日百分之一,对上这只合体期的魔物肯定支撑不住,但是对上周遭的小喽啰却还是有一敌之力的。 韩念闻言,却难得听话地刹住脚步。 百年同门,她已了解,大师兄不让自己过去,定然是她去了只能拖后腿。只是未曾想到,才相识七日的小徒弟竟会得沈知寒这般维护。 思及此,韩念眉心红玉焰光一闪。 泣凰因主人灵力稀少的关系火光黯淡,却还是被韩念抽出剑鞘,紧紧握在了手中。 沈知寒握剑的虎口有些发麻,分神末期即便已经与合体期很接近了,但硬碰硬终究不是个好办法。若是韩念如今实力处于全盛时期大概尚能将其逼退,可此时三人中勉强能打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双手再度使力,琼华灵光大盛,沈知寒低喝一声猛然抬剑,头顶魔爪立刻被刺穿,幽绿色血液喷薄而出,有几点落在他身上,立刻将玄金道袍腐蚀出一个小洞。 听到身上传来的滋滋声,沈知寒当机立断松开剑柄就地一滚,便见那副巨爪轰然落地,在地面上拍出巨大爪印的同时,震倒一片怪石。 捏诀将琼华召回手中,沈知寒眸光凛冽,便见对方掌心绿血已然渐渐停止溢出,竟开始缓慢愈合起来。 ——果然,这些魔物一般仙剑是打不死的。 若想脱身,只怕要借助红莲业火才行。 不曾想谢长留竟还真阴差阳错地帮了他大忙,脑海中将红莲业火的驾驭方法又过了一遍,沈知寒不由叹了一声。 他神情一肃,正要催动,便突闻身后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大师兄小心!!!” “师尊!!!” 他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玄衣少年如一只飞鸟般扑来,挡在了自己与一只想要背后偷袭的魔物中间。 ——是墨宁! 沈知寒来不及深思,却出手如电,一把将少年拽入怀中,随即一道剑光劈去,将那只魔物要偷袭的利爪连肩削掉。 与此同时,背后一阵寒意袭来,沈知寒立刻一旋身,那只合体期魔物的巨爪便擦着他的后背划下! “刺啦——” 布料划破的声音极为明显,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快到韩念根本来不及在魔物堆中做出任何反应! 她用力将隔在自己与沈知寒之间的数只魔物击退,便见对方斜对着自己的背后衣料已然被划破,露出一条深可见骨的狭长伤口。 那合体期魔物又是一声巨吼,沈知寒强忍着疼痛将墨宁往韩念怀中一塞,急声道:“我送你们出去!” 韩念下意识接过少年,却突然意识到他这话说得有问题,立刻反问道:“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沈知寒眸光凛然,话音未落,他便将琼华往韩念未握剑的手中一塞:“抓紧了!” 韩念嘴唇动了动,话还未出口,沈知寒便强摧灵力,琼华瞬间带着二人化作一道流光,顷刻间将魔雾撕裂,爆射而出。 少了武器,沈知寒自然不能与魔物硬碰硬,他脚下一点,身法翩然,先是在魔物堆中穿梭来去,直到确认所有虚空之魔的目标皆是自己无一只追着韩念二人离去时,才灵力一催,召出了眉心的红莲业火。 却说韩念将墨宁护在怀中,二人在琼华的力道下从石林冲出,在十丈外安稳着陆。 甫一落地,墨宁便挣开她的手臂又要向林中冲去,随即被韩念一把拽住:“你干嘛?不要命了?!” 墨宁小脸上满是焦急:“师尊还在里面!!!” 韩念一怔,随即无奈低喝:“以你我如今的实力,去了也只是给大师兄拖后腿!” 少年却依旧用力挣扎着,眼圈通红:“那我也不能将师尊一个人留在那里!!!” 韩念一噎。 这孩子不过与大师兄相处七日,怎么就变得跟二师兄一模一样了?上赶着为人家要死要活??? 她将对方再度拽了回来:“不行!师兄要我护好你!我不能放你去送死!!” 将少年牢牢箍在怀中,韩念总算有些体会到先前在极夜宫外沈知寒的心情了,正要说几句话安抚一下对方,石林中心便陡然爆发出一道红光。 黑雾被道道红光穿刺而出,分崩离析,与此同时,一阵极为庞大的爆裂声响起,瞬间刺入耳膜。 韩念运起所剩无几的灵力护住耳膜时,下意识为墨宁捂住了双耳。 火光倒映在少年墨玉般的眸子中,不知是被灼痛,还是因为焦急,竟溢出一滴泪水来。 少年愣愣望着漫天火星,唇瓣微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母亲” 韩念心中焦急,正在思考要不要将少年留在此地自己去寻大师兄时,一道剑光从天边疾飞而来。 于此同时,一道有些蹒跚的身影穿过火光,缓缓出现。 韩念眸光一亮,随即陡然凝重起来。 沈知寒外衣被烧得破烂不堪,身上露出的部分满是被火焰灼伤的伤口,他望过来,眸中黑亮,含着浅淡笑意,似是想要告知他人自己无事,却忽而身形一歪,向一侧倒去。 “大师兄!!” 韩念一急,正要飞身而去将人接下,那道天际而来的剑光却快了她一步,化作一名长发微卷c霜雪之姿的道人。 她脚步一顿,便见那人伸手一揽,将沈知寒小心翼翼地圈入了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章十六 红莲业火的威力巨大,连主人沈知寒都有些难以控制,因此将魔物焚尽的同时也灼伤了自己。 沈知寒浑身上下又烫又痛,却能感受到自己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整个人紧接着被一股清冷竹香包围。 他下意识将已然闭合的双眼强撑起一道缝,便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怀中人倏然一沉,陆止澜一向寒凉的眸中溢出一丝疼惜,手臂却刻意避开了斜亘他整片后背的伤口,连拥抱都不敢用力。 韩念同墨宁快步跑过来时,便见到他双手一抄,将沈知寒打横抱了起来。 “二师兄?” 韩念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是大师兄喊你来的?” 陆止澜望过来,眸中又是一片冰天雪地:“嗯。” 韩念恍然,这才想起三人降落石林之前沈知寒发出的那道剑符,原来不是传给师尊,而是传给陆止澜的! 也对,师尊行踪不定,万一不能及时赶来,她一个人也不好带着昏迷状态的大师兄和师侄架云回宗。 陆止澜扫了眼圈微红的墨宁一眼,随即再度转向韩念:“恢复多少?” 后者一怔,随即冥想片刻:“能撑到回宗了。” 陆止澜点点头,再不废话,直接抱着沈知寒架云而去。 韩念早已习惯了这种只可意会的感觉,当即收起泣凰,便带着墨宁随后赶上。 “二师兄啊,”韩念催着云赶上陆止澜,托腮调笑道,“不用抱这么紧,大师兄不会变成蝴蝶飞走的。” 本可以将人放在云团之上却仍然坚持不懈抱着的陆止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还是丝毫没有将人暂且放下的迹象。 韩念一乐:“我就说你们是一对!大师兄还不让我画了真的是” 陆止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关键词:“画什么?” “当然是师妹我心目中的‘无为双艳’了!”韩念得意道,“不是我跟你吹啊二师兄,从小到大,我学得最好的就是画画了!” 陆止澜这下肯将怀中昏迷的沈知寒放下了,却只是放开了他的双腿,令人靠立在自己身上,单手揽着他的细腰,随即朝着韩念一伸手:“我看看。” 前者嘴角一抽:“这个我没带在身上” 陆止澜平静地将人打断:“不告诉他。” 韩念狐疑道:“真的?” 陆止澜索性不回答她了,只是空闲的手再度向这边伸了伸。 韩念于是笑嘻嘻地从袖中摸索了片刻,才将一幅小像掏出递了过去。 沈知寒如果还醒着,便会发现这幅小画与他撕碎那张截然不同。 若在他眼中自己被陆止澜压着就已然算作限|制|级了,那这幅温泉共浴图大概会让他恨不得一剑把坐忘峰后山的温泉削飞。 虽然只露了上半身,可二人这缠绵之态却格外引人遐思!可陆止澜只是眉梢微挑,随即面不改色地将小像收入了怀中。 墨宁默默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白。 沈知寒睁开双眼时,熹微的霞光正巧透过坐忘殿窗棂的花格投射到他的脸上。 潋滟的桃花眼中被点出同样形状的辉光,好似被飘落花瓣激起粼粼波光的清泉,同时倒映出室内景致与趴伏在榻边的少年身影。 他缓缓起身,先是怔愣了片刻,记忆终于缓慢回笼。 想起前因后果只需一瞬,沈知寒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几乎要被满腔悔意淹没。 ——沈知寒啊沈知寒,你这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浆糊??? 男主化体主动为你挡刀,这可不是自愿为你而死吗?! 明明是取得六魂之一的最快方法,是能将身上重担减轻六分之一这么好的事情,你救他干嘛?!啊???!! 沈知寒恨不得一掌把自己糊进墙缝里! 许是他情绪太过激动,导致呼吸急促了些,榻边少年立即有所察觉,伏着的身影一颤,随即猛然抬起了头:“师尊!” 见沈知寒非但自行坐了起来,还颇有些诧异地望着自己,墨宁的眼圈瞬间红了,立时不假思索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师尊您终于醒了!” 沈知寒倏然全身僵硬。 自从猜到墨宁心思后,他总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名少年,可如今看来,抱着自己低声抽噎的,分明还是个孩子啊 没想到平日里小脸板得一本正经的小少年一哭竟能哭这么久,沈知寒听着对方极力压抑的抽噎声,终究还是低叹一声,按着锦被的手微抬,抚上了墨宁的细软发丝。 罢了,日后再想办法吧。 “好了好了” 沈知寒极力将嗓音放柔,低声劝慰道:“为师不是没事吗?阿宁乖,不哭了啊。” 他低声细语地劝了好一会,直到感觉里衣前襟已然染上了湿意,少年才好不容易止了哭声,磨磨蹭蹭地抬起头来。 沈知寒看着对方通红的眼圈和鼻尖,终于失笑出声。 “师尊!”墨宁有些羞赧地起身,直挺挺站在了榻边三步处,有些支吾无措:“师尊才醒,还难不难受?要c要不,阿宁先去找两位师叔来看看!” 沈知寒闻言摇摇头,唇瓣微启:“我不” 还没来得及吐出第三个字,少年却一拧身,兔子般逃也似的跑出了寝殿。 沈知寒保持着话未讲完的姿势冻结了一瞬,才无奈地放下手,轻叹了一声:“身上不难受,就是有点渴啊” 他嘟囔着掀开锦被,有些艰难地挪动身体下了榻。 身上其他伤口都已愈合,想必是早就被上过了药,只是他当时救人心切,加上战中无暇顾及其他,竟没想到后背伤口竟是极深,至今尚未愈合。 刚刚不动还好,一动便好似皮肉要被硬生生撕开,疼得沈知寒直抽冷气,只好开始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 都说虚空之魔没有自主意识,可石林中那只体型最大的合体期魔物却好似能命令其余几只小的一般,竟还会刻意将他与韩念二人分开,并操控其余魔物偷袭 莫非这些魔物是实力越高,灵智越发达? 这发现令他心中一凛,勉强扶着床柱起身,耳边却忽闻一声清脆铃响。 他下意识抬眸,一只修长如白玉雕刻而成的手便捏着一枚青玉茶盏,递到了自己面前。 顺着那手望去,便见骨节分明的手腕衬着缠了数圈的红线绳,其上还悬着一枚金铃。 再向前,灼眼的大片红衣与一张含着飞扬笑意的俊脸便倏然闯入眼帘。 “谢” 沈知寒心中大惊,立即下意识后撤一步,脚后跟却不小心踢到了榻板,身形一歪,整个人立时向后倒去! 来人见状,先是一声轻笑,随即一只手臂伸来,将他向前一揽,沈知寒便不由自主地起身,紧接着撞入了一个满是龙涎香气的怀抱之中。 “不是渴了么?”对方的声音从胸腔传出,显得更为低沉惑人,却震得沈知寒头皮发麻,“可本尊怎么瞧着心肝这不像是一般的渴?” 对方手臂有力,按着他的后背的手令他完全无法挣扎,却极为细心地避开了他仍未愈合的伤口。 见他似是要推拒,红衣人手中青玉盏却径直送到了他唇边,再度轻笑一声:“本尊特意为心肝倒的茶,若是凉了或洒了,可怎么办呢?” “唔让我想想,”他特意顿了顿,嗓音中却仿佛含着惑人心神的魔力,“漱月不在,好像整个无为宗都是本尊手中的鱼肉吧?” 沈知寒立刻不敢再动,顺从地就着青玉盏将内中温水饮尽。 谢长留的笑意这才从面上蔓延到了眼底,头一低,双唇便凑到他耳边轻咬了一下。 “乖,这才是本尊的好心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章十七 谢长留这一下咬得不轻不重,却成功将沈知寒的耳尖咬红了。 他玩味地看着红晕一点点从耳垂向上下蔓延,口中调笑却未停,热气便喷吐在沈知寒已然泛起飞红的白皙脖颈之上:“看来心肝比本尊想象的还要渴啊?” 沈知寒立时全身一颤,一直推拒着对方胸口的双手却猛然使力。 谁知谢长留却再没有要禁锢他的意思,揽住他的手臂顺势一松,便被前者挣脱开来。 只着里衣的男子扶着床柱微微喘着气,眸光却紧紧盯着谢长留,满是戒备。 谢长留说的对,师尊不在,全宗上下修为最高的便是他这名大师兄,可他却不是这位沉心魔尊的对手,不然也不会在万壑火山毫无察觉地被人弄晕掳走。 无为宗虽然人少,可护山大阵也不是摆设。谢长留既然能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去,便说明他若是想搞死所有人只需抬抬手指。 沈知寒长舒一口气,终于勉强勾了勾嘴角:“不知沉心魔尊前来,有失远迎。只是不知您来无为宗有何贵干?” 谢长留随手将空盏一抛:“心肝还来问本尊?” 青玉杯不偏不倚地落回它应在的位置,发出极为细小“咔嗒”声,沈知寒一头雾水,却还是镇定道:“清昀不明白魔尊的意思。” “唉”前者长叹一口气,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我家心肝来魔域竟丝毫前来看本尊的意思都没有,你说,本尊是不是该好好找他要个说法?” 他说着,眸光又在沈知寒全身逡巡一遭,最终停在眉心的火焰纹路上。 “非但如此,还将本尊送他的‘定情信物’悄悄换了地方,”他极为缓慢地踱了过来,却好像一下下踩到了沈知寒心头,“你再说说,本尊该怎么罚他?” 沈知寒嘴角一抽,如今他身上有伤,怎么可能是谢长留的对手? 心思急转之下,他心中想得只有如何将这位不定时炸|弹先支出无为宗,却全然没注意到,对面的红衣竟渐渐透明,凭空消失了。 “我” 沈知寒抬起头,正要开口,便惊诧地发现对面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正怀疑自己是否出现幻觉,耳边便是一道极为细微的铃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谢长留玩味的低笑:“嘘——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他话音未落,韩念的声音与数道脚步声却从殿外乍然响起。 沈知寒还未站稳,内殿大门便被一道窈窕身影一把推开,随即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大师兄!你怎样了?” “我没事了。” 他扶着床沿摇摇头,随即望向紧跟着她进来的陆止澜,笑道:“多谢阿澜了。” 墨宁没说,沈知寒心中却清楚。 他昏迷前所见之人定是收到传信符便立刻动身赶来的陆止澜,而自醒转便隐隐缭绕周身的清淡竹香也证明了对方在榻边守了很久,只怕是自己醒转前不久才离去。 果然,听到他的道谢,陆止澜面色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点头道:“分内之事。” 深谙陆止澜口嫌体正直属性的韩念却突然笑出了声。 这对师兄之间的相处可以说是非常奇怪了,之前她还觉得大约是二人年龄相近又相识的早,因此格外亲厚些。可经过这一次亲眼目睹陆止澜怎样将人抱回来c又是怎样忙前忙后事必躬亲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臆想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这哪里是普通的同门情谊嘛! 也就大师兄这种看似聪明实则糊涂的人才会感受不到自己师弟如此明显的爱意! 见师弟师妹神色各异,又想到殿中不知什么地方还躲着一个看好戏的谢长留,沈知寒就觉得脑仁作痛。 他下意识捏了捏眉心,才有些犹豫道:“额我才醒,还有些累,不如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 陆止澜却眉头微蹙:“再检查一下。” 就在他出声的瞬间,一只手却在里衣宽大广袖的遮挡下攀上了沈知寒的腰。 他立时浑身一僵,汗毛倒竖,忙连连摆手拒绝:“不不不必了!我觉得很好就是有些困,额,大约是还没睡足!那个你们这几天也受累了,赶紧回去休息不用管我了!” 韩念有些莫名其妙,陆止澜心中也有些疑惑。 可他从未违抗过师兄的意愿,见他神色坚定,还是轻轻颔首应下,拎起韩念的领子便走出了后殿,临走前还不忘体贴地为他关上了殿门。 听着韩念挣扎加抱怨的声音逐渐远去,沈知寒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发觉谢长留原本只安安分分待在腰间的手再度不老实起来,顺着里衣的丝绸面料便攀上了他的前胸。 红衣魔尊再度现出身形,却是靠坐在榻上,一派风流慵懒,本就穿得不甚端正的衣襟被他这么一歪立刻松松垮垮地露出大片精瘦的胸膛与线条流畅优美的锁骨来,看得沈知寒呼吸一窒。 见他回过头来,谢长留笑得飞扬邪肆,手指却毫不含糊地拨弄起对方严丝合缝的衣领来:“可真是委屈了本尊躲躲藏藏。” “只不过数罪并罚,不知心肝要如何补偿我?” 沈知寒下意识向后避开对方手指,苦笑一声:“清昀如今什么情况,想必也瞒不过魔尊双眼,莫非魔尊此来是要取我性命的吗?” 谢长留手指微顿,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本尊怎么舍得啊。” 见对方戒备疏离的目光投过来,他却直接伸手一拉。 沈知寒想躲,无奈对方竟出手如电,手臂被一股极为强横的力道握住,随即一阵巨大的拉扯力传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待沈知寒回神,便发现自己非但扑进了谢长留怀中,还顺便将人压在了身下。 “哎呀,”谢长留惊呼一声,随即笑着将人圈入怀中,“原来是襄王有心,心肝有意啊——” 沈知寒一窘,立即手臂一撑想要起身,却被对方一把按住脖颈,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撞上了一双微凉的唇瓣。 二人皆未束发,锦缎般的青丝便交缠铺陈在雪白与朱红的衣袂之上,暧昧如画。 谢长留的鼻息间裹挟着清贵的龙涎香气,是长期熏香所染。沈知寒被他压制得挣脱不得,却惊觉二人唇舌交错间,有一股精纯的灵力被谢长留以口渡入。 后背伤口隐隐有些发痒,是正在愈合的征兆,沈知寒心中惊讶,却忍不住对谢长留屡次三番襄助自己的原因胡思乱想起来。 按照那夜在沉心宫二人对话时他的语气来看,对方好像已然与自己相识已久。可他不管怎样仔细搜寻魂穿后自己从出生至今这一百多年来的记忆,都对他没有一丝印象。 若是二人曾相遇过,他怎么会记不得? 最重要的是,谢长留明明是魔界三尊之一,经脉之中理应尽是魔气,何来如此精纯的灵力? 这厢还没理出个头绪来,谢长留却突然放开了他的双唇,低笑道:“此时分心,是本尊技术不好么?” 沈知寒一怔,正在想的事情便脱口而出:“不知尊上,何来如此精纯的灵力?” 谢长留也愣了,佯装气恼地一拍对方臀瓣,却失笑道:“这种时候,你就想这些?” 沈知寒被他拍得浑身一激灵,立时一个打滚,便满面羞恼地躲去了床榻的另一头,水葱似的指尖对着谢长留颤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红衣魔尊被搅了兴致,沈知寒一起身便顺势松了手,随即缓缓起身,状似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你啊——” 他伸手一点沈知寒的胸口,唇角微勾:“真让想人将这颗心挖出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沈知寒满面戒备,闻言更是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只是此事嘛——” 谢长留却无视了对方显而易见的疏离,逗猫似的伸手勾了下沈知寒的下巴,好整以暇道:“不告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章十八 比起上一次见面,谢长留此次却是好相处了许多,丝毫没有上次那种令人从骨子里发寒的感觉。 只是对于他的隐瞒,沈知寒只觉得十分头痛。 仙与魔,最基本的界限便是体内能量的不同。若是谢长留有如此精纯的灵气在身,那他究竟是仙还是魔? 这厢疑问还没得到解答,谢长留便突然倾身过来,又吻了吻他方才已被研吻得过分红润的双唇。 沈知寒立时向后一仰头,却撞上了檀木床柱,后脑顿时一痛。 谢长留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还是这么傻。” 沈知寒好看的眉蹙到了一起,还未开口,对方却起身理了理衣摆:“罢了,心肝且休养着,本尊改日再来看你。” 话音未落,他便又是一勾沈知寒的下巴,随即低笑着再度消失于空气之中。 沈知寒戒备地等了半晌,见对方果真再没有出现了,这才靠在床柱之上缓了好一会,将自己紊乱的气息调整平静,随即开始发起呆来。 他被谢长留这一番折腾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开始他提起自己去魔域和红莲业火这两件事时,沈知寒还以为他是专程前来找自己算账的,可后面他的所作所为,却分明是在为自己疗伤。 包括他递来那一杯茶,初喝时没觉出有何异样,此刻被谢长留遗留的灵气一激发,沈知寒才察觉到这茶中竟也加了助人恢复内伤的灵药。 越想越不明白,连初醒转时那一丝困意也消失无踪,沈知寒索性拉过一旁架子上的外袍一披,推门走了出去。 他清醒时已是黄昏,如今出了房门,正是圆月初升,夜幕初降。 坐忘峰的白梅终年盛放,此时被黑夜笼上一层暗色,竟比冰雪还要皎洁三分。 他缓步下了玉阶,踏过横斜的疏影,踏着随步伐浮动的暗香,径直走到了年头最久的那株老梅树下。 梅树有灵,他才踏入树荫之下,花枝便一阵轻颤,洒下一片含着冷香的花雨。 沈知寒会心一笑,潋滟眸光却穿过纷飞花瓣,落在了一个笔直的背影身上。 同样是冷,陆止澜的冷与君无心的冷却不同。 虽然师尊看起来一副温柔如月的样子,可月光再温柔终究还是清冷的,它将柔辉倾洒于万物之上,却只能令众生远观,没有任何人能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而陆止澜却时时如同一颗孤高的雪松,身上似乎总是笼罩着拨不开的寒雾,令人不敢靠近。 那头微卷的青丝被黑玉发冠高高竖起一半,剩下的便如海藻般温柔披散在修竹般的背脊之上。梅树异动方起,他便有所察觉,立时转了头。 见到沈知寒的一瞬,他周身气势却忽地一变。 挺拔深邃的轮廓在花枝交错的阴影中竟显得柔和了几分,连那双常年冰冷的眸中都仿佛被春风亲吻过,山巅冰雪化作潺潺清流,几乎要流进人心里。 “怎么还没走?”沈知寒面上绽开柔软的笑意,步子更轻缓了些,“守了这么久了,不累么?” 陆止澜专注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累。” 沈知寒失笑,广袖轻扬,一盏烛火便凭空现于石案之上。一隅柔光投射在二人脸上,气氛融洽柔和。 “你啊,”他走到陆止澜面前,伸手为他拈去落于墨发之上的雪白花瓣,随即调转步伐,坐到了他对面,“我既醒了,还能有什么事?何必一直守在外面?” 陆止澜垂眸:“以防万一。” 沈知寒拉长声音“唔”了一声,手指却敲了敲白玉石桌上浅木色的茶盘,调笑道:“我还以为阿澜口渴了,专门在这等着与师兄我讨茶吃呢。” 陆止澜闻言,神色却柔和了些,闻言甚至扯了扯嘴角:“便请师兄赐茶。”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茶盘上便凭空现出一副青玉茶具。沈知寒抬手为二人斟满,茶香与氤氲的热气便模糊了烛盏的暖光。 陆止澜终于移开了直直盯着对方看的眸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沈知寒托腮望着他深邃的眉眼,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陆止澜默了默,老实答道:“五日四夜。” 沈知寒挑眉:“你守了我五日四夜?” 陆止澜诚实地点了点头。 前者终于叹了口气:“说起来,好似有很久未曾与阿澜饮茶聊天了。” 如果从这位师弟上次下山遇到虚空之魔袭击算起,再加上沈知寒为了寻找红莲业火在万壑火山盘桓半月有余,少说也有一个半月了。 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比起几十年几百年的光阴,一两个月根本不算什么。可沈知寒毕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对他来说,一分一厘时一刻,其实都很重要。 陆止澜闻言略一沉吟,眸中同样溢出些恍惚之色来:“月余罢。” 沈知寒一摊手,无奈道:“阿宁呢?怎么跑出去找你们以后就没回来?” 陆止澜眉头微蹙,却还是老实道:“教导韩意。” 想起小徒弟兔子般落跑的模样,沈知寒再度揉了揉眉心。 大概是觉得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回来见他? “对了,”他指尖一叩桌面,“前些时日收到方山长邀我参加折桂大会的书信,我正想着告诉阿念带上小意同去,你这几日若有时间,替我知会她一声吧。” 陆止澜点点头,沈知寒又道:“师尊因为堕神天渊异动外出查看,这几日我们还是先加强阵法,以免有人潜入” “何人?”陆止澜蹙起眉,“师兄有发现?” 沈知寒一噎:“没c没有” 他咳了咳,强行转移话题:“前次我与阿念遇袭,那些魔物中竟出现实力堪比合体期修士的异类,且颇具灵智,我怕这些魔物有所变异,会趁师尊不在强行闯入,所以还是暂且关闭结界比较妥当。” 他一口气说完,又小心地观察起后者的反应来,见他眉头终于放松,答应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下午曾共处一室,陆止澜都未感受到谢长留的气息,后来守在梅园之中想必更是对他的存在毫无觉察,因此沈知寒并不担心他会发现谢长留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坐忘峰。 可是他担忧的是这位喜怒无常的红衣魔尊会去而复返。 两度会面,两种态度。 若说第一次谢长留表现得像个将人玩弄于股掌间的魔头,第二次他却又像是个久别重逢的情人。 沈知寒根本不敢想象与他的第三次会面会是怎样的情景,自己面对的又会是个怎样的沉心魔尊。 因此,也只能先尽量减少与其会面几率了。 “那便没事了,”沈知寒笑了笑,“明日让阿宁回来吧,不管怎样,也要在折桂大会前差不多快结丹才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章十九 “师c师尊” “嗯?” 沈知寒坐在石桌旁,单手托腮。 未束的青丝如瀑,偶尔有落花亲吻,也极为快速地顺着墨发滑落,最后落身于披在雪白中衣外的玄色长袍之上,远望好似堆了一片雪。 墨宁收了剑,小心翼翼地看着一直眼神迷离的前者:“您还好吗?” 自前几日从一心峰被叫回来,他就发现师尊好似有些不对劲。 依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沈知寒看着随意,其实是个在衣着与举止方面很注意的人。可他自醒转后却从未束过发,衣着也是终日简单随意得很。 更重要的是,修仙之人本无需睡眠,更何况是沈知寒这种已然分神末期的大佬了。可他却终日精神萎靡,这才刚刚晨起不久,就在看他练剑时再度打起瞌睡来。 沈知寒摆摆手,随即朝着满面疑惑的小徒弟安抚性地笑了笑:“无碍。” 才怪! 他假装揉着额角,胸口却憋着一口老血。 他叫陆止澜加固了结界,是为了防止谢长留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坐忘峰,可万万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会入梦之法! 修者一般都是白日练功,夜晚冥想,完全不需睡眠,可沈知寒不同,他前世保留了二十多年的习惯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可自从这位沉心魔尊离去后,沈知寒但凡睡觉,就会梦到二人夜夜缠绵! 从沉心宫到坐忘峰,从红玉殿到温泉池,见过的没见过的姿势都被谢长留强行尝试了个遍!! ——说是缠绵都说轻了,在沈知寒看来,简直就是谢长留对自己单方面的蹂|躏!!! 最奇怪的是,不论前一夜在梦境之中有多腰酸背痛c体虚气弱,都不会反映到他现实中的身体上,却会转化成潮水般的困倦,让他站着都想打瞌睡。 譬如现在,日头还未升至中天,沈知寒就又要趴在石案上睡着了。 少年墨玉般的眸子中满是担忧:“师尊若是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徒儿自己也能练剑的。” 沈知寒却摇摇头,随即直起身子:“不行不行,再睡可就要变成睡美人咯。” 再说了,睡着万一又梦见谢长留怎么办??? 睡睡美人? 墨宁一怔,便见对方悠然抬起了一只手臂。 洁白广袖顺着藕臂滑落,顺着肌肉匀称流畅的线条向上望去,便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动,折下了一根梅枝。 他的手上茧子不多,看上去更像是抚琴弄箫c题字作画的手,倒不像是握剑的手了。可沈知寒偏偏笑着低头,随手将身上外披一抖,掂了掂手中花枝:“来,让为师考考你《悟剑篇》学得如何了。” 玄色长袍从他肩头滑落地面的瞬间,沈知寒周身气质却浑然一变。 这世间剑有千百种,各有各的脾性,但总归都是剑。而无为宗这些人就好似脾性风骨皆不相同的灵剑,不论平日是什么样子,内里都是有剑的风骨在的,只是轻易不显露于人前。 墨宁看着他,恍然有种看到那日打扮整齐的师祖一般的感觉。 金丹期前,无为宗所有人学剑用的都是木剑,墨宁也不例外。 可他神色却认真下来,双手持剑,剑尖朝下,恭敬行礼:“请师尊赐教。” 随即一本正经地摆出了标准的起手式。 梅林气氛顷刻间一凝。 沈知寒罕见地收起笑意,潋滟眸光流转,抬起花枝便是一刺。 二人纯以剑招相交,花枝与木剑相交的瞬间,纯白花瓣被劲风裹挟着卷起,激起阵阵冷香。 锦簇花枝间,一玄一素两道身影,仿若交缠飞舞的仙鹤,一招一式朴实无华,举手投足间却似乎含着天地造化,格外翩然凌厉。 沈知寒面上略略浮起一丝惊讶之色。 不愧是剑仙化体之一,即便还是个孩子,也能看出墨宁在剑法一道的天赋。 黄金台墨家,惯用乌骨镰为兵器。 沈知寒早年下山游历时曾有幸目睹,镰刀弯若弦月,同体乌黑,锋利骇人,收人性命如割草。可如今细细想来,却是不衬墨宁的。 这样的剑术之材,若不学剑才是可惜。 ——说不定,自己会遇到墨宁,也是冥冥之中由天注定。 二人过了几十招,学艺不过半月的墨宁逐渐开始招架不住,沈知寒花枝一勾,便将他手中木剑挑飞,飘舞的花瓣随着劲风止息飞雪般飘落地面。 “很好。”沈知寒笑着将手中已然没剩下几片花瓣的花枝向石案上一枚细口白玉瓷瓶一插,便见本已荒芜的花枝竟再度生出了嫩芽花苞,不过眨眼间便再度花团簇簇。 他满意点头,随即拍了拍墨宁肩膀:“气息也有筑基巅峰了,结丹指日可待。” 少年乖巧道:“想必再有几日便可渡金丹劫了。” 一番比试,反倒将令人困顿的倦意打散了不少。沈知寒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不错不错,既如此,明日便动身罢。” “师尊!”墨宁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下意识叫住了他。 沈知寒一个呵欠打到一半,眼角微红,却扭回身来:“嗯?” 墨宁见他眸中柔波好似又潋滟了些,白皙面颊不由自主又红了起来:“师c师尊希望弟子拔得头筹吗?” “这个嘛”沈知寒故作思考状,“乖徒儿啊,其实我们宗门很随意的,你即便只是去观光也无所谓的。” “可弟子听说师尊当年便是上届折桂大会拔得头筹者”墨宁有些犹豫,师尊得了首位,弟子若是没得,怕是会被别人嘲讽这位师傅教得不好吧? “傻孩子,”沈知寒失笑,踱回来抬手将少年的发髻揉乱了,“为师不过随便比比,你也随便比比即可,都是虚名而已。即便你拿不到那颗定魂珠,为师还没别的宝贝能送你了?” 墨宁抿了抿唇,心中却有了盘算。 次日,沈知寒罕见地起了个大早,拉着墨宁便上了路。 经纬学宫离无为宗说远不远,说近也算不得近,二人架云闲聊着,在路上便花费了半日光景。 墨宁从未来过学宫,因此发现还未看清建筑轮廓便能见到一株参天桂树时,着实怔了怔。 沈知寒笑着解释:“这便是学宫副山长——桂仙留香的本体了。” 他们早来了一旬,因此学宫之中还未到热闹起来的时候。沈知寒拉着小徒弟,却未走正门,而是方向一转,便朝着学宫后方一座不算高的石山飞去。 与无为宗遍植梅竹不同,经纬学宫之中出现频率最多的是桂花。 石山下方是片湖泊,如镜水面之上点缀着朵朵睡莲,若不是微风拂起水榭屋檐悬挂的风帘翠幕,几乎要令人怀疑身处画中。 二人在水榭门前散去清云,墨宁抬起头来,便见头顶飞扬清逸的“天下清”三字,目光再向下,便见珠玉垂帘间,伸出一柄折扇来。 墨宁出身黄金台,即便是个不受宠的孩子,该有的眼力还是会有的。 对方折扇未展,他却能看出扇骨皆是白玉所制,青玉冰丝扇坠雕工精致,依稀可见一个“寒”字落在角落,大概是师尊的赠礼。 折扇拨开珠帘,最先出现于二人视野之中的是一片无甚点缀的青色衣角,而后那人一脚迈出,便是系了环佩流苏的玉带;再向上,便是一丝不苟的衣襟,而后则是一张清淡的脸。 他长发一丝不苟地全数束起,便显得眉目有些寡淡,像是山水画中隐于云雾的仙人,没有表情时,大概看上去会有些冷。 可此时他眉眼含笑,整幅画就都活了过来,山水之中绽出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二人看着他从珠帘中步出,好似从画中来到了人间。 “好友,可令我一番好等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章二十 方弃羽站在二人三尺之外,笑容得体,微微一偏头,眸中便倒映出沈知寒线条清俊的面容来。 沈知寒一向了解他,对方虽眉眼清淡,却似含着春风般的暖意。不论何人,但凡与方弃羽对视,皆会不由自主生出友好亲近的意味来。 于是他也笑了,想到对方信笺所言,立时装模作样地深吸一口气,叹道:“落地便闻茶香,看来好友诚不我欺,果真是扫榻以待了。” 方弃羽面上笑意又暖了三分:“方某一言,何曾失约?” 见对方眸光转而停留在身边玄衣少年身上,沈知寒抚了抚墨宁发顶,温声道:“来,阿宁,见过学宫山长方先生。” 少年闻言,立刻恭敬行礼,垂眸道:“方先生。” 方弃羽立刻伸手将人扶起,点点头:“不愧是好友爱徒,资质气度皆非常人可比。” 语毕,他回手再度挑开珠帘,让了让身:“快请进入罢,留香大人可等得心急了。” 桂仙留香? 传说中修为仅次于师祖漱月仙尊的那位桂仙么? 一直低眉顺目的墨宁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来,便闻重重翠幔间,水风裹挟着一道清丽女声飘出,含着一丝浅淡笑意:“咦,你这娃娃自己等不及,可莫要推卸到我身上。” 方弃羽一怔,面上却无尴尬之色,想必是早与对方互相打趣惯了。只无奈摇了摇头,随即笑着将二人引入了水榭之中。 墨宁跟在二人身后暗自观察,却见他那一头乌发全数被玉簪与发带一丝不苟地束至了脑后,连一丝碎发都未曾垂落。那一袭青衣式样简单,几乎不带任何纹绣,却无端令人觉得男子气质高华儒雅,仿若江南烟雨后朦胧清澈的天光。 他背脊笔直,挺拔如竹,每行一步间距都一模一样,好似特意精密计算过,却又不急不缓,衬着行动时叮当的环佩之声,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韵律。 当真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同样是温柔,比起如拂面春风的方弃羽,师尊沈知寒却不管如何和善,都改变不了冰肌雪魄的内里,显得更为出尘清肃一些。 早已习惯将遇到的美人与自家师尊做对比的墨宁暗自勾了勾唇角。 ——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师尊! 水榭之中,装饰精致却不冗余,紫檀木恰到好处地衬托着主人的品味。 檀香c桂香混杂着水上飘来的荷香,竟极为完美地相互衬托着,师徒二人一路赶来的风尘便被这浑然天成的香气涤荡一空。 随着方弃羽不疾不徐的脚步进入水榭,便见摇动的纱幔一侧,一袅浅黄衣裙倚栏远望,水葱般的手指正捏着一枚青玉茶盏把玩。 听到三人进来的脚步声,女子抬起另一只手理了理云鬓,随即杏眼含笑,转过头来:“哟,小寒寒,长这么大了。” 方弃羽与墨宁皆是一哂。 对于这位前辈格外喜欢同师尊一样唤自己小名这件事,沈知寒早已放弃挣扎了。因此他毫无心理障碍地低头行了个弟子礼,恭敬道:“留香前辈。” 黄衣女子款款起身,轻纱质地的广袖一扬,氤氲着桂花香气的灵风便将沈知寒扶起身来。 留香生得极美,明眸善睐,身上却好似含着些书卷气。其人不似声音带着疏离,反而毫无高人架子,笑着抬手比划了一下。 “百年前初见,你还没我高,想不到如今也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不愧是能蟾宫折桂之人。” “前辈过奖,”沈知寒伸手将一直低头静听的墨宁揽过来,笑道:“这是晚辈上月新收的弟子,名唤墨宁,往后还要劳烦您多加关照呢。” “小寒寒既然这么说了,我岂能拒绝?” 留香看着墨宁,双眸一亮,伸手将有些懵懂的少年拉了过去,笑得格外亲切欣喜:“不错嘛,天灵根,生得好看,味道也好闻!我喜欢!” 留香本是就草木化身,受的是学宫万年熏陶,心思格外单纯。加上墨宁身负仙魄,本就会使万物亲近,自然被她宝贝似的抱进了怀中。 却可怜了少年陡然撞入她香软怀抱,一时无措起来——从小到大,除了母亲,还从未有女子与他这般亲近。 他第一反应便是望向沈知寒,却接收到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目光,只好老老实实地不动了,任由留香继续又亲又抱。 沈知寒托腮看得有趣,待他终于笑着回过头,方弃羽刚好将茶为他斟入青玉盏,两根手指将其推将过来。 “看来知寒很喜欢这位徒弟。” 方弃羽眉眼温和,语气却很笃定。二人相识几十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好友收徒,想必定是各方面均合心意了。 沈知寒笑而不答,却举杯格外仔细地品了一口:“香满面c味如春,雪顶含翠,晨露烹之,弃羽当真风雅。” 方弃羽点头,嘴上却调笑起来:“当真什么都瞒不过沈道长这舌头。” “诶,这可折煞我了,”沈知寒挑眉,眸中却漾开潋滟笑意,“我这舌头,还不是被方先生养出来的?” 方弃羽连连摇头:“沈道长这可是天生灵,当年初见若不是你品出了那杯茶,我也不会将道长错认成故交了。” 沈知寒将手中茶盏放下:“说来也巧,当初不过一时好奇,谁曾想会与方先生结缘?当真是沈某荣幸” 靠在后面揉着墨宁脸颊的留香终于听不下去了,一张口便将二人之间的谈话打断:“我说你们两个小娃娃,怎么随便聊聊天就打机锋?无不无聊?” “前前辈”墨宁被她揉得有些吐字不清,却还是笔直地站着,坚持道,“丝c丝尊是” “噗” 沈知寒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捂着肚子浑身颤得厉害。方弃羽也面露无奈之色,忙道:“大人,知寒与爱徒赶路许久,还是让他们先去休息吧!” “好吧,好吧——” 留香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墨宁还未脱稚气的面颊,妥协了。 一得解放,墨宁立刻扑了过来,将通红的脸颊与耳尖都埋入师尊怀中。 沈知寒笑吟吟地安抚了几句,便将小徒弟抱了起来,随即与二人告了辞。 一直默默看着二人互动的方弃羽轻敲桌案,立时有两名青衣小童进来,将沈知寒引了出去。 水榭之中寂静下来。 留香抱着手臂,却是饶有兴致地审视起仍在品茗的方弃羽来。 他坐得端正,一举一动淡定从容,面上笑意仿若春风拂柳,整个人是可以说没有一丝瑕疵。 可留香就是能看出点不同来。 她笑眯眯地屈指一弹,一道极为细小的气旋便在眨眼间飞出,在方弃羽毫无防备之时打翻了他手中的玉盏。 可茶杯翻转,却无一丝茶水洒落。 方弃羽有些怔愣地看着它落在自己腿上,却没有溅湿一点布料,面上笑意渐渐沉寂下来。 “茶都没了,你是在品空气么?” 留香挠挠下巴,缓步踱了过来,坐到了沈知寒方才落座之处。 她装模作样地深呼吸一下,随即皱着鼻子叹道:“确实该品品,啧啧,怎么有点酸?” 方弃羽终于整理起自己的怔愣神色,将玉杯捡起搁在一旁,又取新杯重斟了一盏,声音中却是显而易见的无奈。 “大人莫要取笑我了。” 留香托着腮,眸光却随着飞扬的纱幔游离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心悦他的?” 青衣男子抿了口茶,平静淡定:“我与知寒只是好友,大人多想了。” 留香挑眉,随即抬手扶了扶唯一一枚点缀在自己流云髻上的步摇:“我虽是颗树,好歹也活了万年,你这娃娃真当我看不懂么?” “晚辈岂敢。” 方弃羽摇摇头,面上笑意却丝毫未改:“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便很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章二十一 说起与方弃羽的相识,对沈知寒来说真的算是十分戏剧化了。 百年前折桂大会,其实他是险些迟到的。 因为无为宗原定的参赛者是刚刚结丹的陆止澜,而不是已然下山游历数月的沈知寒。 可他却在大会召开前一天收到师尊传信,说师弟受伤,无法参赛,令他代为前往。而陆止澜受伤的原因却是为了救当年才入门不久,企图从一心峰上爬下来逃出宗门却险些摔死的韩念。 沈知寒一收到消息便立刻启程,紧赶慢赶,才在大会开始前半日抵达。 他先前从未去过经纬学宫,七拐八拐,竟给他一时不慎拐到了天下清。甫一落地,便见一名衣着简单大方的青衣男子正在露台之上饮茶。 将近二十年没闻到过的奶茶味冲入鼻尖,沈知寒第一反应便觉得大概是碰到了“老乡”,脑子一热开口搭讪,却发现对方竟是男主化身之一,而这奶茶却是他一位旧识好友所传。 对于这位据说与自己生得极为相似,且还知晓奶茶做法的老乡,沈知寒满心好奇,却被方弃羽告知那位好友已然失踪三千年,他遍寻修真界也未曾寻得。 不过这并不影响沈知寒与男主化身相识相交,二人就这样成了好友,一晃百年。 扣门声传来,正托腮打着瞌睡为墨宁护法的沈知寒一激灵,心道许是方弃羽来了,立刻起了身。 拉开客居院门之时,却对门外之人表现出了十足的惊讶。 留香还是一身鹅黄飞仙裙,双臂环于胸前,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石墙之上。 见了沈知寒表情,她娥眉轻挑,眸中却满是玩味笑意:“怎么,访客不是小弃羽很失望?” 沈知寒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怎会不知留香前辈前来有何贵干?” 女子美目灵动,闻言却掩唇轻笑一声:“不先请我进去?” 沈知寒这才反应过来二人还立在门口,忙让了让身,将人请入了客居之中。 留香靠在凉亭栏杆上,先是托腮看了会一旁打坐冥想的玄衣少年,随即眸光流转,在沈知寒身上逡巡一圈,状似随意道:“小寒寒,可有道侣了?” 正在饮茶的沈知寒瞬间呛到了。 他剧烈咳嗽半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却是满面不可置信:“前c前辈何出此言啊???” 留香蹙起眉头,却不答他,只接着问道:“最近是不是总是十分困倦疲乏?” 沈知寒点点头,心中却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不由主动询问:“您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留香意味深长地笑出了声音:“相传世上有种秘法,可令相隔两地的道侣神识相通,在睡梦中便可与对方享受云雨之欢。” 她说着,又抬起柔荑般的素手,扶了扶髻旁金钗:“可若是次数过多,便会使人醒来后神识萎靡c精神不振” 科普点到为止,女子见沈知寒面色微红,清丽嗓音拐了个弯:“小寒寒,还不交代?” 沈知寒一阵缄默,留香便也不急,只托腮看着他。 良久,后者终于轻咳了一声,艰难道:“我晚辈并非自愿,恳请前辈相助。” “怪不得昨日我一见你就觉得不对” 留香挠挠下巴,乐了:“我就说嘛,你这么个粗脑筋,这辈子能有道侣才是奇了——” 沈知寒神色有些微妙起来。 这应该算是嘲讽吧??? “好啦好啦,”前者逗够了,才正了正神色,“此术施为,须有咒印作媒介。” 她摸着下巴又将沈知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却是“啧”了一声:“你们无为宗是有多冷,有必要连手都不露在外面吗?这让我怎么帮你找咒印???” 沈知寒有些尴尬地捏捏耳垂,却立即接过了对方话头:“额留香前辈,晚辈这几日一直觉得后颈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着” 他伸手将身后披散的青丝向前一拨,随即转了身:“劳烦您看看,可是此处?” 自从那日和谢长留纠缠一番后,沈知寒就一直觉得不太舒服。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当真奇怪。 玄黑绣金的衣领将他露在外面的一小节脖颈衬得似雪白皙,留香蹙眉看了一会,突然伸出手指,在他颈椎中心点了一丝灵力。 随着灵气刺激,一朵桃花终于缓缓从白皙皮肤之上浮现,大概沈知寒已经坚持数日未曾入眠了,这桃花印记一直未被激活,颜色恹恹,极为暗淡。 “是这个了。” 留香抬手一抹,温和灵力便立时将对方后颈上的印记强行抹除:“不过这印记一去,施术之人大概会立刻察觉,你这几日可要当心。” 沈知寒点点头,将发丝一撩,随即起身诚恳道:“多谢前辈。” 留香却“噗嗤”一笑,摆了摆手:“若是被那姑娘知晓你抹了印记还如此高兴,怕是要气得跺脚。” 沈知寒:“” ——要是姑娘他就直接敲晕了!何至于这么累!! 留香笑着起身,伸手为他理了理衣襟:“行了,我此行也就这一件事,既已解决,我便回去咯——” 沈知寒下意识叫住了对方:“前辈!” “嗯?” 沈知寒突然有些忸怩:“还请前辈不要与弃羽提及此事” 留香又乐了:“你们这些娃娃啊,一个个死要面子,也不嫌累!” 她笑着摆摆手,径自向外走去,临出门前,却深深看了似是在专心打坐的墨宁一眼。 ——现在的娃娃啊,心思贼重。 沈知寒目送对方离去,视线一转,却乍然发现本该打坐冥想的墨宁不知何时竟醒转了,一双墨玉般清透纯粹的眸子正专注地盯着自己。 他立时感觉到额角青筋突突跳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额阿宁是几时醒转的?” 墨宁却面色如常,亲昵地笑了笑:“刚刚才醒。师尊,徒儿明日便可结丹了。” 生怕他听到自己与留香对话的沈知寒终于松了口气,由衷夸奖道:“我家阿宁果然天赋惊人!你明日记得别急着渡劫,等为师来为你护法啊。” 墨宁立即点了点头,满面欣喜:“师尊说话,可要算数!” 沈知寒伸手揉了揉对方发髻,柔声道:“自然。” 入夜。 早在坐忘峰便已习惯同睡一室的师徒二人收拾完毕,终于躺下歇憩。 沈知寒数日未曾合眼,几乎是头一挨枕头便睡死过去。而躺在外间的墨宁却翻来覆去好几遭,终于在月至中天时睁开了清亮的眸子。 他起身坐了一会,还是毫无困意,反而越来越清醒,便一个翻身下了地。 依这些时日对沈知寒的了解,他的很多习惯与凡人无异,尤其是入夜必就寝,且睡眠之时全身放松毫不设防这一点,根本是其余修士根本不可能保留的习惯。 他坐在对方床沿看了一会,突然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师尊睡眠中滑至身前的长发向后拨去。 沈知寒生得极白,当真是冰肌玉骨,那一截玉颈即便在极为昏暗的室内也似乎兀自发着光。 墨宁又看了一会,突然俯身凑了过去。 微微起身时,对方颈后靠近衣领的位置便多了一抹红痕。 许是梦中有所察觉,沈知寒无意识低喃一声,抬手摸了一下被亲的位置。 墨宁却望着因他动作而被雪白衣领遮了一半的红痕,再度凑到沈知寒耳边,几不可闻地呢喃细语。 “师尊是我的” 他说完,又吻了吻对方脸颊,随即一脸餍足地起身,回到榻上盘膝修炼起来。 ——哪怕只是为了师尊,他也要在此届大会拔得头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章二十二 桂折一枝先许我,杨穿三叶尽惊人。 修真一路,乃是与己身斗c与天道斗。 因此折桂大会的命名,不只因为奖品,更应了蟾宫折桂之意,希望与会众人能可力争上游。 沈知寒同踩着大会开始时间赶来的韩念一同坐在观战席,望着下方参差不齐的小白菜们心生感慨。 当年他自己来的时候,大概也是与这些少年一般无二的意气风发,锐不可当吧? “大师兄!” 韩念挤眉弄眼地凑了过来,低声道:“怎么十日未见,小阿宁竟金丹了?” 沈知寒一怔,脑海中却忍不住又浮现出今日晨起的情景。 昨夜睡得格外沉,几乎一夜无梦。谁知第二日凌晨还未睁眼,沈知寒便被隆隆雷声吵了起来。 披衣出门一看,便见到小徒弟不修边幅地坐在院内地上,头顶是已然快要散去的黑云,身上却是被雷劫劈得七零八落的衣袍和伤口。 见他出来,对方脏兮兮的小脸上却绽了抹笑意出来,眸中光华璨璨:“师尊!弟子终于结丹了!” ——真是胡闹! 沈知寒气得冷哼一声,狠狠瞪了一眼下方人群中一直向自己这边不住张望的墨宁,没好气道:“不知道,问他去!” 一直悄悄关注着师尊脸色的少年当然接收到了对方的眼刀,却不慌也不忙,反而抬手拢了拢身上玄色道袍的广袖,笑得更开心了。 嘴上生气,还不是给了一堆灵丹妙药? 这位师尊啊,心思实在是像他的双眸一般,澄澈通明,比起黄金台那些脸上不知扣了多少层面具的人好猜多了。 思及此,墨宁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同样坐在高台之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另一拨人。 之所以说他们格格不入,是因为修道之人几乎都会将自己朝着仙风道骨的方向捯饬,可这三人无论是身上的金蟒袍,腰间的蟠龙纹绶带还是头顶的明珠紫金冠,都与仙风道骨这四个字没沾一点边,反而像是凡世结伴出行的王公贵族,就差将“我很有钱”四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三人中为首的是名中年男子,却是坐在檀木镶金轮椅之上不住咳嗽着,每咳一下,面色都好像更苍白一分,而他后方则是两名须发皆白,生得极为相似的老者。 中年男子身上病弱,感知力却惊人的强。几乎是墨宁将目光投过去的瞬间,他便将头转了过来。 二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墨宁却不屑嗤笑一声,转头错开了对方视线。 方弃羽还是那一身简单的青衣,不疾不徐踱步上台,面上挂着得体笑意。先是对着观战席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说起了比赛规则与注意事项。 他的声线很是清润,音量不大,却受了灵力加持,传遍了整片场地。 大会规则极为简单,与会者三百人,会被随机投放至一个小秘境。秘境之中有各类灵兽与异宝,也有着魔兽与困阵,福利与危机并存。 第一个能将秘境之中指定物品带出来的,便是本届冠首。 这一次的指定物品,便是一截桂花枝。 沈知寒无奈地看了一眼高台上正襟危坐的桂仙留香,摇了摇头。 ——一猜就知道这指定物品肯定是这位没事就爱给自己剪剪枝的姑奶奶随手放的。 方弃羽抬起双手,下方人群中间立刻亮起一道青光阵法,小白菜们的身体逐渐透明:“既已明了规则,那便去吧!本山长会与各位的师长一同静候冠首出现!” “诶,大师兄,”韩念不甘寂寞,又用手肘顶了顶沈知寒,“你觉得这次谁能夺冠?” 沈知寒脸色依旧臭得很,闻言却还是不假思索道:“非阿宁莫属。” 韩念睁大了双眼:“哇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沈知寒面色终于缓和了些,坚定道:“不是我有信心,而是他一定可以。” ——开玩笑,要主角光环干嘛用的? 呸! 韩念不想理他了。 几番对话之间,一面巨大的水镜从下方弟子们消失的位置展开,竟是在实时转播各路参赛者的实时动态。 看来玄学与科学一样厉害啊。 沈知寒心中叹了一声,却见水镜之中果然显现出了墨宁的身姿。 少年在林中飞快穿梭着,用的是这些时日沈知寒在练剑之余传他的步法。 看着小徒弟随手一撸,便将一旁树下生长的灵果带走收起,沈知寒心中一点意外之感都没有。 根据他百年前的参赛经验,这个树林中除了心魔阵法,几乎没有会对墨宁产生威胁的东西存在。 谁知才想到这一点,沈知寒就眼睁睁看着水镜之中少年一脚踏上了一片平地。 光线立刻藤蔓般从地底涌出,不过眨眼之间便将玄衣少年裹得严严实实。 沈知寒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如果他记得不错,室友说过墨宁这一副化体,是有个心魔的。 而这也是少年性格转变的关键点。 黄金台之主墨书成,天生商材,修为虽不是顶尖,头脑却是无人能敌。二十岁那年接任黄金台主之位,至今几千年,将黄金台的手伸向了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么一个工作狂,肯定是没有时间照顾妻儿的。 墨家勾心斗角之事良多,墨书成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便该有人看不过眼,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在墨家大宅之中相依为命的墨书成妻儿身上。 一把灵火,将二人栖身的别院烧得根本进不去人。只有五岁的墨宁听了母亲的话拼命往外跑,终于在屋梁垮倒前跑出别院,撞进了匆匆赶来的墨书成怀里。 少年拼命恳求父亲救救自己的母亲,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拒绝。墨宁这才知道,原来一直温柔体贴的母亲,竟是个连灵火都不能抵抗一分的凡人。 而火灭之时,已不能再找到墨夫人的一点遗骸。 一个人若是拥有了太多东西,最先被抵消掉的就是感情——墨书成不能接受自己儿子竟如此心软重情,墨宁却不能原谅父亲连冲入火海哪怕是将母亲尸身带出都不肯的举动。 心魔由此而生。 沈知寒专注地看着被光藤裹成一个茧的小徒弟,心中却有些担忧起来。 既然是男主化身,应该不会连被心魔击垮吧? 他一紧张,视线便开始游离起来。眸光四下一扫,却在下方场地边缘发现了一个消瘦颀长的身影。 对方看上去只有金丹修为,却未像其余人一般看着水镜情景,而是超着方弃羽的方向静默立着,像是玉树生根了一般。 沈知寒下意识也向方弃羽望去,却恰巧对上了那边投来的含笑目光。 相互示意后,他目光一转,落在了方弃羽背后悬浮的两样冠首奖励之上。 一枝桂花,还有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明珠,正幽幽发着光,只看了一眼,便令人觉得心神安定。 想必那就是定魂珠了。 沈知寒眉头稍蹙,再度转眸望向那名一动不动的男子,心中正奇怪着,耳边却倏然响起一声清脆铃音。 “叮铃——” 几乎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声音了,沈知寒立即起身向一侧飞快移动几步,便见他方才所坐座椅一侧,缓缓浮现出一袭火红身影。 沈知寒戒备地望着对面顾盼神飞的红衣男子,观战席上因这变故陡然静默了一瞬,随即像是被引爆火|药般轰然一乱。 “是沉心!是那个混世魔头来了!!!” “快,快防御!离他远点!!!” “他怎会出现在此??!!!” 几乎所有人都瞬间召出了武器,连方弃羽都面色一凝,飞身掠来。 红衣魔尊却好似根本看不到他们似的,只笑吟吟地对着沈知寒开了口:“心肝啊心肝,敢抹了本尊的印记,可晓得后果?” 他向沈知寒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腕红绳与金铃暴露在空气之中,又是一声铃响。 谢长留本就生得俊美,此刻更是笑得纯良无害,令人几乎提不起戒心来。 可他低沉声线中含着一丝浅淡的喑哑,轻语时好似在蛊惑人心,听得沈知寒一股寒气从背脊直冲头顶。 “跟本尊走就饶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章二十三 “他不会跟你走的。” 方弃羽落在观战台之上,上前两步,却不着痕迹及地将沈知寒护在了身后,直接对上了谢长留:“不知沉心魔尊前来经纬学宫,是来请战,还是闲聊?” “呵,”谢长留笑容转冷,却不回答他,眸光却越过青衣人落在了沈知寒身上,“心肝不要让本尊说第二次。” “方某说了,”方弃羽直接将沈知寒完全挡在了自己背后,“清昀是不会跟你走的!” 两人剑拔弩张,方弃羽的气质本温和如水,此刻却因情绪的波动变得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水浪澎湃中却不着痕迹地将对方无差别释放的威压戾气一一化解。 同样是时刻挂着笑颜,一个妖艳诡谲可比罂粟,另一个却清润儒雅,可比画中仙。对比强烈的二人与暗中对峙的威压终于令观战台沉寂下来,沈知寒望着方弃羽的背影,却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向台下看去。 ——那道似乎要站成一颗玉树的颀长背影不见了! 沈知寒心头一跳,立即转眸寻找,便见极为迅捷的黑影飞鸟般扑向高台,目标赫然是悬浮于半空之中的定魂珠! 他立时不假思索地扯了一下方弃羽的衣袖,高声道:“弃羽!定魂珠!!!” 他这一喊,引得众人齐齐扭头,连方弃羽都是一怔——他根本没注意到那名飞向高台之人从何而来! 谢长留却在见到黑影的瞬间眉梢一挑,“啧”了一声,言语中颇有些烦躁不耐:“怎么是他?” 尽管留守高台之上的桂仙留香第一反应便是出招将人逼退,可奈何她这万年来肚子里装得都是墨水,与人对战的水平还不如才至金丹期的墨宁。 因此对方一挥手,灵压便被轻而易举地拨了回去,反而将黄衣女子逼退了数步。 沈知寒这一声音量不小,显然也被那人收入耳内,沈知寒紧盯着他的身影,便见对方站定后微微偏头,露出瘦削凌厉的薄唇与下颌,而他的上半张脸,却被一副玄黑面具遮了个严严实实。 光似乎在他瞳孔中脆弱得如同极薄的金箔,还未来得及将眼底黑暗照亮,便破碎殆尽。 与其视线交接的一瞬间,竟令人产生一种身处无尽深渊的错觉。 在场众人心头俱是一沉。 尽管留香不会打架,可凭她的修为单单放出威压般能使一般人行动受限,可来者却丝毫未受其影响,反而还一挥手将人打退了! 修真界中,金丹元婴期的修士较多,厉害些的出窍期已然寥寥可数,而像沈知寒这般的分神期修士,根本不过五十之数! 分神期往上的修为顶尖者更是少之又少,十根手指都数的清!四门掌教c三宫魔尊c桂仙留香,这些都是露过脸的,迄今为止,在世人的理解范畴中,便只剩一个修为成谜之人了——魔域主,风不悯! 不知为何,沈知寒立刻回想起经楼地下那张剑仙画像来。 同样是只露出下半张脸,同样瞳仁灿金,尽管二人轮廓不太相似,可在沈知寒眼中却几乎重合到了一起。 ——终于见到了,设定中集合了男主慕逸尘身上所有阴暗面的最后一个化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对敌招数,留香这一身仙界第二高深的修为在魔域主面前根本没什么卵用,沈知寒心思电转,伸手一拍方弃羽手臂:“快,弃羽!” 他未多说,方弃羽却立刻会意,右手一抬,玉骨折扇现于手中。沈知寒召出琼华,二人立即催发灵力飞身而起,想要一同迎敌。 一直抱臂看好戏的谢长留此时却眯起了眼,低笑一声:“心肝,这是要去哪?” 方弃羽与他实力差不多,皆是合体中后期,可沈知寒却差的多了! 因此谢长留只是简单地伸手一抓,双脚才离地的沈知寒便陡然感到一股重力压身,整个人向下一坠,险些跌坐到地上。 与此同时,人群中那抹火红身影却忽地一闪,沈知寒还未站定,左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攥住了。 “心肝,”谢长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本尊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令沈知寒不假思索便一剑挥了过去,谢长留却抬起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捏住了琼华剔透的剑尖! “这样可就不乖了——” 谢长留双眼微眯,面上笑意反而更甚,沈知寒下意识抬首望去,正好撞入对方冰冷凌厉的双眸:“心肝,是不是本尊太宠你了?” 这厢沈知寒在谢长留手中挣扎着思索脱身之策,方弃羽那厢却遥遥对着高台一挥扇,留香立刻与其合力将禁锢搭起,风不悯向着定魂珠伸出的手立时被阻隔在外。 冰冷金眸宛如兽瞳一般,风不悯再度转头冷冷瞥来,却在掠过人群中玄衣道子的身上时顿了顿。 方弃羽见他收了手,正心头一松,准备回身去搭救沈知寒,谁知高台之上的人影却是一幻。 不过眨眼之间,沈知寒便发觉自己持剑的右臂也被一只手攥住了,隔着重重衣料都能感受到那只手的冰冷。 他有些懵圈地转头,便见到了一张玄黑面具。 面具之下那双鎏金凤眸却专注地盯着他的脸,内中是显而易见的渴望与执着。 “风不悯?”谢长留终于不笑了,“你做什么?” 来人八风不动,唯有线条有些凉薄的薄唇微启,声音却冷淡平静,不带一丝感情:“他。” 话音未落,方弃羽便落在观战台之上,手中折扇一幻,却是化作一柄白玉长剑,剑尖直指风不悯:“妄想!” 沈知寒被三个大佬的气息同时锁定,只觉得胸间霎时涌上一口凌霄血。 ——闹哪样?平日里见都见不着几面的男主化身今日怎么还扎起堆了??? 三个男主化体抢个大男人可还行?! 若说谢长留和方弃羽为自己而争执,沈知寒还能理解,可这风不悯又是看中了自己身上哪一点的? 三人气势互相倾轧,却苦了观战台上其他人,从头到尾都被压制地动弹不得。 灵压交错之间产生的狂风将四人衣袍吹袭得猎猎作响,谢长留眸光一转,便瞥见沈知寒雪白后颈上被青丝与玄色衣领遮了一大半的红痕,手上力道顿时大得几乎要将对方的手腕捏碎。 这时他反倒笑了,且极为张扬肆意,令人胆寒:“好啊——心肝这样做,可就真伤了本尊的心了。” 沈知寒:“???” 他做什么了?他动都没动啊!!! “既如此,你的心本尊也不要了!”话音未落,谢长留却突然伸手如电,径直向着沈知寒胸口袭来,方弃羽和风不悯见状,一个出掌个挥剑,三人灵气与魔气终于在道子胸前交汇,巨大灵压瞬间将心脉击伤。 后者薄唇之上血色霎时褪尽,唇缝中却溢出一缕刺目的殷红。 “知寒!!!”方弃羽一急,立即收了剑,眸中霎时满是内疚心疼:“你怎样了?!” 莫名中枪的沈知寒欲哭无泪,却还是下意识摇摇头,想开口说话,却半晌没发出一个音节。 方弃羽急得眼圈都红了,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形象,白玉剑尖直直削向了谢长留仍旧攥着道子腕部的手臂:“混账!!!” 对于实力均等之人,谢长留从来不会轻视,因此剑气还未降临,他便条件反射地一缩手,随即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见二人缠斗起来,沈知寒终于转向还在坚持不懈盯着自己脸颊的风不悯,无奈道:“不知清昀何处得罪了域主?还请阁下明示,莫再抓着清昀不放了,可好?” 风不悯仿若冻结的眸子终于动了动,却还是没离开他身上,反而眉头一簇,指尖一抬,便有水珠擦过沈知寒唇角,将血迹吸附而去。 “多” 水珠的冰冷令沈知寒一激灵,丝毫不敢动弹,可“谢”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见水珠在对方指尖着陆的瞬间水汽蒸发,而风不悯则抬手,将留在指腹的血液送至唇边舔了舔。 沈知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章二十四 风不悯将指尖血液一丝不剩地舐净,随即望向沈知寒满是惊愕的潋滟双眸,笃定道:“是你。” 什么玩意儿??? 沈知寒眉头一蹙,却见对方眸中竟划过一丝极不显眼的幽光。 心中陡生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正要开口询问,风不悯却突然出手,指含魔气,隔空点上了他颈侧穴位。 沈知寒只觉力气霎时被抽空,浑身倏然一软,连一直被他牢牢攥在手中的琼华都骤然坠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正打得火热的谢长留与方弃羽齐齐转头,便见他身形一歪,跌入了风不悯怀中。 “心肝?!” “知寒!!!” 两声急呼同时响起,沈知寒勉力睁眼,却只见到满眼的火红与浅青。 谢长留一袖挥开方弃羽的玉剑,冷笑一声,眸中尽是澎湃怒意:“风不悯,你过分了!” 被喊到名字的人却微微偏头,面具反射出摄人的冷光:“你既要杀他,又何必在意我做了些什么?” 谢长留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反驳,一旁的方弃羽却是立即回身一剑刺来,剑尖直指风不悯咽喉。 他平日行事秉持君子法则,必是连与人对招都要在出招前先道一声“得罪”,这次竟是一句话都没多说,可见是真的动怒了。 可风不悯却一手揽住沈知寒的腰,另一只手一抬,一道玄光立时直冲半空中反映着小秘境中情况的水镜。 与此同时,他却还有闲心再度朝着谢长留抛出一句:“还有,你该叫我域主才对。”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谢长留气得牙根痒痒,而方弃羽面色一白,却是硬生生调转了剑尖,勉力将那道攻击拦了下来。 持着玉剑的右手微微发麻,是为挡下风不悯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招所致。方弃羽戒备地盯着他,心中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算上魔尊沉心,观战台上少说百人,可在这位魔域主出现之前,却没有任何人能看出那三百名少年所处小秘境的出入口便是这面几乎遮蔽天日的水镜。 水镜被毁,轻则三百少年全数困锁其中,重则连人带秘境一同灰飞烟灭。 高手对招,一击便可探底。 风不悯轻描淡写的一击,自己竟需全力阻挡,方弃羽握剑的手指发白,却不敢再拿秘境之中三百少年的性命做为自己再度出招的赌注。 见二人虽然不动了,却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风不悯嘴角微微下压,扶在昏迷道子腰际的手却向上移动,虚虚卡在了他的颈边。 二人见状竟皆是双眸紧缩,不约而同厉喝出声:“住手!!!” 方弃羽出声阻止,是为了避免沈知寒被这尊魔神掐断脖子,可谢长留却知道,真正危险的根本不是风不悯的武力,而是他这个人本身。 见对方的手只是压在沈知寒高而严实的领口边缘,并未接触沈知寒颈边皮肤,谢长留第一次为无为宗以这将人裹得几乎只露一张脸的道袍作校服而感到庆幸。 他暗自定了定心神,随即开了口:“本尊刚刚确实想着,不听话的宠物杀了也罢,可现在本尊反悔了——既是本尊的心肝,带回沉心宫好好调|教一下便罢了,好端端要他的命做什么?” “巧了,”风不悯笑了一声,声线却仍旧冰冷阴鸷,听得人背脊发寒,“沉心,域主我不想让他跟你走。” “你!!!” 谢长留气笑了:“风不悯,你别以为本尊认你为魔域主,便是怕了你了!” “域主说得对,”方弃羽却在此时开口,将前者的话头接过了过去,“清昀他的确不能去魔域,还请域主将人留下,沉心魔尊与域主自可离去,经纬学宫绝不会拦。” 他说着,脚下不着痕迹地挪了一小步。 原本被魔威压得动弹不得的韩念陡然觉得身上一轻,眼眸一抬,便瞥见一袭浅青色衣角。 方弃羽的传音同时在脑海中响起:“清暄仙子,听闻贵宗师徒密信极为隐秘,断无被拦截与发觉的可能,还请你速速给漱月仙尊传信!” 韩念应了一声,眉间红玉一闪,正要传信,前者却顿了顿,再度传音道:“请他直接前去魔域救人!定要收到传信时便即刻启程!!!” 她一怔,却瞬间领悟过来。 沉心魔尊,学宫山长,这两名本就立在修真界顶峰的人物,此刻却被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魔域主压制得死死的。 方弃羽让她传信给师尊,并让他直接去魔域,定是已然明了即便是二人联手也未必能从对方手中将人抢回了! 思及此,她立刻默念咒文,连着向师尊君无心传了数道急信。 而二人私下交流的同时,风不悯却淡然对方弃羽的话做出了回应:“可我也不想将他留下。” 他的手仍卡在沈知寒领口,却是头一偏,一直平静冷淡的嗓音终于有了些波澜:“风回峰景致怡人,本域主自当请沈道长前去做客。诸位不必送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便骤然飞腾起黑色的云雾来。 魔雾将魔域主与沈知寒的身形渐渐掩盖,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却身形逐渐浅淡,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竟是空间之术! 尽管方弃羽早有预料,却还是对风不悯的能力有些惊讶。 当初与沈知寒传信,他曾提及清昭仙君遇袭时的魔物及其特征。二人皆发现,不论是无为宗经楼藏书,亦或是经纬学宫庞杂的书库之中,皆没有任何修士能可驾驭时间或空间之力的手段。 即便是神出鬼没的谢长留,也是有特殊手段遮掩气息及身形,而非直接在空间之中随意移动。 也就是说,除了那些生出些微灵识的高阶虚空之魔外,风不悯是世间唯一一个掌握空间之力的人。 如今只希望漱月所处位置不要离魔域太远——这世间若说有人能与这位魔域主一敌,大概只有“仙道顶峰”了。 方弃羽心头沉重c眉头紧锁,而谢长留却是一直随心所欲的主,见风不悯带着人消失,立刻气得一掌劈去。 仍在翻腾的黑雾受了他掌力瞬间飞散,消失其中的两人却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了。 “岂有此理!!!” 谢长留怒喝一声,立时拂袖而去。 少了两尊魔王的压制,观战台众人终于恢复了行动自由,心有余悸地低声交谈起来。 方弃羽手指一幻,玉剑终于再度幻化为折扇。 他先是看了眼仍旧正常反映着秘境景象的水镜,随即温声道:“此次是经纬学宫防守疏漏,弃羽在此向诸位赔罪。还请大会结束后定要多留一日,让在下为诸位压惊。” “哪里哪里,山长大人客气了” “是啊是啊,方先生实在客气,这魔修深不可测c神出鬼没,也不怪经纬学宫发现不了” 方弃羽再度挂出标准的微笑,先是一一与众人回礼,随即转身回了高台,对着独自维持着守护定魂珠阵法的留香道:“前辈,待墨宁出来,还请您先不要告诉他发生何事。” 留香一怔,随即点点头:“好。” 黑暗似乎无穷尽的潮水,将昏迷之人的感知一次又一次冲刷得明晰。 沈知寒只是躺着,便感受到了胸口心脉位置那一阵阵令他无法继续沉睡下去的钝痛。 睁开双眼时,四下里却一片黑暗。 沈知寒动了动眼珠,随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 颈侧被点中的穴位仍有些酸麻,他下意识想抬手揉一揉,却在手抬起的刹那听到了不远处衣料摩擦的轻响。 沈知寒立即警觉起来:“谁?” 一簇烛火在他出声的瞬间“噌”地亮起,映亮了不远处一小块天地。 沈知寒循光望去,最先见到的,却是一双被摇动烛火映亮的鎏金眸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章二十五 沈知寒记得,男主慕逸尘六个化体中,唯有风不悯一人继承了他的特殊体质和瞳色。 与在经纬学宫初遇的一身黑衣不同,风不悯换了一身简便白衣,静静坐在一张竹椅之上。 他静静注视着沈知寒,周身气质在极为干净的颜色衬托下显得冰冷沉静,上半张脸却仍被鬓发与玄黑面具遮得严丝合缝,只露出线条瘦削凉薄的下巴和双唇来。 沈知寒不由心生叹惋。 那双鎏金瞳仁本该是世间最为澄明清正的殊色,可在风不悯的身上,却充斥着淡漠,黑暗与冰凉的杀意,一如传说中神秘诡谲的堕神天渊。 被这样一双眸子盯着,沈知寒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 还是风不悯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薄唇微启,虽是疑问,可声线仍是毫无波澜:“还疼不疼?” 沈知寒一怔,完全没想到风不悯第一句话竟是问他伤势,对方又道:“谢长留想挖你的心。” 先前谢长留那一掌,实际上是想直接将他的心剖出来的,却在半途被风不悯与方弃羽同时出手截下,这才伤了他的心脉。 沈知寒下意识抚上仍旧疼痛不已的心口,苦笑一声:“我知道。” “疼不疼?” 风不悯又问了一遍,似乎对这个问题极为执着,沈知寒有些莫名,却还是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不疼。” ——才怪!!! 心脉受伤,他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风不悯将自己击晕带走的目的不明,沈知寒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这位魔域主,可是从堕神天渊那种地方爬出来的。换句话说,就像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沈知寒除了寥寥几句人设,对他具体性格与癖好一概不明,谁知道这个男主化身会不会和谢长留一样,是枚不定时炸|弹? 不久前才险些被“炸”死的沈某人叹了口气。 风不悯能从谢长留与方弃羽手下将自己带走,修为定是极为高深,怕是只有师尊才能匹敌。若是按照先前谢长留那套剧本再来一次,以他之力怎么可能拦得住? 他叹息的声音微乎其微,可在这过分安静的黑暗之中,连灯芯燃烧的噼啪声都能令人听得一清二楚,遑论是这一声轻叹? 因此风不悯立即起了身,单手抓起烛台走向榻边,薄凉的嘴角下压:“不疼为何叹气?” 前者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对方却一扬手,一缕玄光瞬间从他手中飞出,没入了沈知寒的胸口。 几乎是顷刻之间,胸口疼痛霎时如潮水退去般消失无踪。 沈知寒有些不可思议地按上胸口,却发现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这不对啊,魔气向来以破坏杀戮为主,怎么可能拥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治愈之效???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错愕抬头,对上了风不悯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的黄金瞳,“域主是如何做到的?” 风不悯唇角再度向下压了一分,冷冷道:“风不悯。” “啊?”沈知寒一时没反应过来。 前者再度开口:“不要叫我域主,我有名字,我叫风不悯。” 明明他的声线还是一般淡漠,可沈知寒却总有种从中听出了些不满的错觉。 心道还是不要在人家的地盘将人激怒了,他点点头,从善如流道:“好,风兄。” 风不悯刚放松的嘴角又压下去了:“不悯!” 沈知寒额角青筋又开始跳了,基于前者之前的反应和多年与陆止澜相处的经验瞬间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忙改了口:“好好好,不悯兄。” 前者这才将手中烛台放在榻边小案上,低声道:“此乃同命契。” 见沈知寒仍是有些疑惑,风不悯又补充道:“我替你受伤痛,你不得离开我百丈之外。” 沈知寒:“” 如果他理解的没错,这是强行绑定了的意思吧??? “这”他有些为难道,“清昀与不悯兄,才初次见面,怎好让你来为我承受伤势?不如劳烦你放在下回无为宗,师尊自有办法为我” “不行。” 风不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风回峰很好,你不能走。” 沈知寒:“” 魔域这个地方有什么玄奇?怎么但凡在这的是男主化体都是蛇精病??? 他立刻不犹豫了,只想速速离开,凝聚灵力便想给师尊传信,却骤然发现自己经脉之中竟空空如也。 这不对啊,他苏醒之时明明还能感受到灵力在经脉中流动,此刻怎么瞬间全都不见了?! 沈知寒蹙眉,下意识对上对方冰冷金眸:“域主大人这是何意?为何要封清昀灵力?” 见他面色不太好,风不悯却隔着重重广袖抓住了他的手臂:“同命咒会与你灵力相斥,不得已封之。” “有我保护,你不需要一丝灵力,”对方顿了顿,声音中似乎有些低落,“你说过的,喜欢这里的景色。” 我说过吗??? 沈知寒有些开始怀疑人生了。 见他这般反应,风不悯又好似不大高兴了,直接伸手一拢,立即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我带你去看。” 沈知寒:“???” 对方行动总是出人意料,沈知寒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眼前就是一花,紧接着便被一阵狂风吹得没了话。 借着月光,他看出二人是从一座双层竹楼中出来的。 这竹楼所处海拔极高,沈知寒一转头,便在与其相对的另一侧望见了渺然云海,显然此处竟是一座不低于无为四峰的高崖。 “不悯兄,”沈知寒被他抱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单手掩唇,迎着狂风勉力道,“在下可以自行行走,请问你可以将我放下来吗?” 风不悯立即点点头,将人放了下来,却还是一手揽着沈知寒的腰,不肯松手。 前者只好放弃让他再次放开自己的想法,向着前方云海望去。 许是因这崖顶狂风之故,茫茫云海变得浪潮澎湃,比起无为宗的云少了些平静安和,却平添了许多莫测变化在其中,瞧来别有一番情致。 风不悯见他神情,空闲的手却在此时向前轻轻一挥。 似是受了他力量的感召,滚滚云海仿若被人从中一剑劈开似的,霎时从二人脚下向两侧分开。 被夜晚笼罩的大地与云海之间的色差实在太过明显,沈知寒目光自然而然顺着云层中间的缝隙向下望去,却在看清下方景致之时怔在了原地。 登高则望远,站在二人的位置向下看,几乎可览万里风光。 都说月至明则星稀,可当皎月清辉遍洒脚下大地之时,沈知寒却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无尽的星海。 温暖灯火遍布万里,好似有人拿着盛满星光的拂尘凌空抖了三抖,这些星子便参差不齐地洒落,光是远望,便令人忍不住对这些温暖灯火心生向往。 天高无尽月,云下万里灯。 风不悯专注地看着沈知寒的侧脸,似乎眸中冰冷都消退三分,染上了些“人”的意味。 而沈知寒线条清艳精致的桃花眸中却倒映出脚下的万家灯火,较平日里显得更为温柔平和。 沈知寒想,若以前真的来过这个地方,那他确然会非常非常喜欢这里。 ——这万丈高峰之下,竟是十丈软红,烟火人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章二十六 沈知寒在崖边站了多久,风不悯便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多久。 他的眼神冰冷幽暗,像是漆黑幽静的深潭,却在他专注盯着一个人时漾上些波纹来,连玄黑面具都无法遮挡。 只可惜沈知寒没有看他,而是愣愣望着下方发呆。 眼前场景太过震撼,他眼眶微热,竟有些无言。 他本从平凡的人世来,可如今对他来说,这烟火人间,究竟是多遥远的地方? “此峰名‘风回’。” 云层分开的瞬间,呼啸的崖风便瞬间消失不见。沈知寒下意识将仪容整理妥当,耳边却再度响起风不悯一字一顿的声音:“游风回归之所。” 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这里。” 沈知寒闻言,乍然笑了笑,眉眼满是温柔神色:“是啊我喜欢这里。” 当人看着渺渺人世,想到自己不过只是沧海一粟时,心中很多烦恼便都不再是烦恼了。 沈知寒默默整理着这些时日来因为各种事情的冲击而有些纷乱的思绪,心中再度冷静下来。 一冷静,便突然想到一事。 “不悯兄,”他眸光未动,“你说,是‘我’曾说过,喜欢这里的?” 风不悯肯定地应了一声。 沈知寒突然笑了,转过头来望着他:“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风不悯唇角微压,似乎对他这样问不大高兴:“沈清云,清静的清,浮云的云。” 前者眉头轻蹙:“你仔细看看,确定是我没错?” 风不悯本就一直盯着他,闻言更是笃定地点点头:“没错。” 沈知寒继续追问:“那你是多久以前听我说的?” 风不悯略一沉吟:“三千年前。” 又是三千年前! 沈知寒额角青筋跳了跳,心中却对这名“沈清云”有些迁怒起来。 按照谢长留c风不悯与方弃羽的岁数看起来,他们确实是三千年前便已然存在于世间的。 而按照人设来说,这三人一个是凡世宫廷之中的皇子,一个是生于山野的孤儿,还有一个是经纬学宫中的学生,怎么看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三个人。 ——可这三颗珠子却偏偏都被沈清云这根线穿了一遍! 沈知寒明明是一百一十五年前魂穿而来这个世界,自从十五岁结丹那年师尊赐了道号“清昀”,他在外便一直以道号自称,没想到非但和这位据说是三千年前出现的沈清云撞了脸,甚至连名字都撞了! 怪不得魔域这两位一副见到故人的样子,连方弃羽都险些将他错认,原来症结关键在此! 沈知寒大脑飞速分析着,眸光却倏然一暗。 不不对,师尊也有三千多岁了吧? 三千年前的君无心,还只是个初结金丹下山历练的无为宗弟子,谁敢保证他不会也认识沈清云? 无为宗禁峰之中的冰棺从眼前闪过,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墨宁满含讶异的声音——“师尊,那里躺着的人,为何与您如此相像?” 沈知寒仰起头,微微闭了闭眼,却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五岁那年被捡回无为宗的时候师尊执意要让他姓沈! 怪不得君无心要他将业火与灵玉融合! 怪不得墨宁能看到棺中之人而自己看不到!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一般的师尊,心中竟也有这般算盘,多可笑。 人啊,再怎么拼命脱凡胎c铸仙骨c逆天改命,终归还是人! 沈知寒笑得极为清雅虚幻,眸中水波被月光浸染,好似一汪被风拂动的清泉,清晖在其中碎成光屑,铺满了他整个眼底,几乎要溢出来。 风不悯静静看着他,胸口因同命咒而转嫁过来的钝痛却好似又疼了几分,连他都忍不住在面具遮挡下皱了皱眉。 他看着道子如常的神色,黄金眸中罕见地涌上几分人类的情绪来,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沈知寒终于敛了笑意,平静道:“清昀在想,在下一百一十五年的人生中,心底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明透彻,透彻到对自己想做的事情毫无犹豫。” 他莫名其妙穿进这本《护世录》里,当务之急便是应该抓紧收集男主仙魄,将他复原,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网友诚不我欺,修道之人,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扰自己飞升。 ——道系前途无量。 况且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知道剧情的锅。 不是都将他认错么? 那就别怪他好好利用一下沈清云这个人了。 风不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薄唇再启,还想再说些什么,沈知寒却最后望了一眼脚下的万里红尘,随即转了头,笑道:“时辰不早了,在下素有夜间就寝的习惯,不知风回峰可有空床,能让清昀借宿一晚?” 前者一怔,唇角竟向上扬了扬:“自然。” 沈知寒初见这座竹楼时,还以为魔域主就住在如此清幽简朴的所在,却不曾想这整做风回峰之内,竟还有一座极为宽阔的殿宇。 而风不悯所居寝殿的屋顶,便正巧是二人观景的悬崖。 沈知寒站在入口处,只见二十余名身着雪白衣裙的女子分站两路,在二人出现的瞬间极为整齐地行了礼,齐声道:“见过域主,仙君。” 风不悯却连话都没有说,只是广袖一挥将人挥散,随即带着沈知寒向自己的殿宇走去。 “域主!” 沈知寒见势不对,立即开口将人叫住:“在下在下不能与人同住,不然会神经衰弱,无法安寝。” 风不悯默了默,随即脚步一转,将人带入了与自己寝殿仅一墙之隔的小院。 “多谢域主,”沈知寒抬手一揖,不卑不亢道,“清昀要休息了,还请域主也回去吧。” 第二次被察觉意图的风不悯明显不大高兴,玄黑面具冷光凛凛,嘴角也压得极低,却什么都没说,一转身便离去了。 见对方如此干脆,沈知寒立时松了口气。 自从第一次见到风不悯,他就看出对方是一个行事目的性极强的人。 说抢定魂珠,便当着众人明目张胆地抢了;说掳人,就连珠子都不管二话不说地掳了。同样的,若是今夜听了他的话离去了,那定然是真的离去了,不会搞什么马后炮或夜袭。 道子伸了个懒腰,终于开始宽衣解带。 摘下冰丝手套的瞬间,沈知寒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外面的白裙侍女。 即便被封了灵力,他单凭眼力也能看出这些女子虽然看着个个美若天仙c栩栩如生,其实都是假的,是风不悯幻化出来的傀儡。 ——傀儡虽有灵智,却不至于能看穿人类的行动。 而他毫无准备地被风不悯带回魔域,无论是对方弃羽还是墨宁都未曾有任何交代,自然不能让好不容易牵起来的线断掉。 沈知寒默默想了一会,随即试探着放出了自己的神识之力,却不是向外查探,而是贴着他的身体,将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灵力在经络循环,神识在识海凝聚,本就归属不同的所在。风不悯以同命咒为由封了他的灵力,却没有封他的神识。 大概真是将他当作了沈清云,觉得他喜欢这里,不会逃走吧? 很可惜他不是。 确认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好了,沈知寒淡然抬眸,再度拾起了刚刚脱掉的冰丝手套,一丝不苟地戴回了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章二十七 一c二c三 沈知寒的隐匿之术是由君无心所授,他借助神识之力掩住自身气息,正尽力缩在殿檐下的阴影之中默默数着面前走过的白裙侍女。 玄黑道袍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见面前这队四处游走的宫女逐渐远去,沈知寒身形一动,整个人便如一只飞鸿,跃向了殿宇错落稀疏的一方。 没了灵力,他召不出琼华剑,也无法架云飞行,只好凭借体术在宫殿中飞快穿行。 前方是一道绵延数十丈的高墙,大抵是风不悯下过指令,那些侍女皆在高墙十尺之外徘徊,连向这边望一眼的动作都没有,因此沈知寒这么一个大活人就明晃晃立在墙根,竟然没被发现。 ——傀儡的缺点大抵在此。 沈知寒略一思索,随即手一撑便翻墙而过,轻巧落脚于松软土壤之上。 意识到此处并不似其他地方一般昏暗,他下意识抬眸望去,却险些被眼前一片花林晃晕了双眼。 山体之中,光亮唯有从被凿通的洞口落下,几乎照不清十尺距离。可这片少说有几百颗的花树,却兀自发着光,合力将这片绵延数百丈的深林映得如同白昼。 无为宗经楼藏书有载:明心树,花开素白c常年不落,任何部位皆可入药,花即果实,有灵光。如此明显的特征,沈知寒几乎是瞬间确认了眼前这些高大花树的品种。 他从未见过明心树,却不由自主想起坐忘峰的白梅,与这些明心花同样,皆有堆云砌雪之姿。 大而褶皱的明心花瓣如同揉皱的宣纸,繁盛茂密的花簇间却见不到一片叶子。就在他踏上林间土地的一瞬,馥郁清香便逸散而开,嗅之便觉神魂好似被清泉洗涤过,连受伤后略有些萎靡的精神都振奋了许多。 魔修多半讲究随心所欲,只有仙修才会为了不被恶念左右而在洞府附近种植明心树,以此来帮助自身保持灵台清明。可作为魔域主的风不悯却在自己地盘上种了如此多的明心树,实在是令沈知寒有些意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秉着对男主化身能多了解一分是一分的想法,沈知寒抬手摘下一朵花收入袖中,脚下一动,借着树干遮掩向花林深处走去。 约莫绕过十余颗树后,他前行脚步猛顿,随即尽力将自己身形掩在树干之后,一双桃花眸却遥遥望向树林中央。 花枝掩映间,一道瘦削的白衣身影静默立着,如同一棵不幸生于柔软花海之中的岭上孤松。明明颜色相差无几,却偏偏与周围格格不入。 从沈知寒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凌厉的侧脸,还有在灵光映照下显得很是苍白的薄唇,一如先前在经纬学宫时所见。 既孤且独,好似一只踽踽独行的孤狼,浑身满是冰冷幽暗的煞气与对外人的戒备,这便是风不悯给人的唯一感觉了。 而此刻,他却根本未曾注意四周动向,只是一直微微仰头,似乎心神全被面前那根被繁花压垂的琼枝吸引。 沈知寒不敢妄动,同时也想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便静候在树干之后,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一小柱香。 他不太理解风不悯的行为,秀丽眉头深深蹙起,不由得也转眸去看那垂落的花枝有何特别之处。可就在沈知寒的视线落在盛放的繁花之上时,对方却忽然抬起了右臂。 沈知寒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就在风不悯抬起手臂的瞬间,宽大柔软的袖袍立时从他腕间滑落,露出连肌肉线条都快要看不出的小臂来。 ——原来这位魔域主的瘦削并不是衣着或气质给人的错觉,而是真的形销骨立! 沈知寒怔愣地望着他的嶙峋身躯,几乎要怀疑那些令人生畏的力量究竟该如何贮存在这样一副身躯之中。 若说这一点就令沈知寒惊讶了,那他接下来的动作对道子的冲击绝对就是“惊吓”的级别了—— 风不悯手指极为缓慢地探向了花枝最下端的一朵明心花,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竟像是要触碰难得的珍宝。 可就在那苍白指尖与柔软花瓣相触的瞬间,一股黑气倏然从二者相交之处升腾蔓延,娇弱花朵几乎是顷刻间便枯萎殆尽,化作烟尘!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风不悯薄唇一抿,当即一挥手欲将花枝削下,却终究没有赶上黑气蔓延的速度。 就在他掌风飞至的同时,这一整颗明心树刚好被黑气完全腐蚀,受厉掌影响立时倾颓垮塌,化作灰黑尘埃悄无声息飘落在地。 沈知寒:“” 这毁灭力还在正常人类范围之内吗??? 他暗自捏了把汗,风不悯却默然收手,垂头望着地面灰烬沉默了。 观他反应,再看看整片明心树林中的灰黑土壤,便能猜到此种尝试大抵已经被重复了无数次,只是每次的结果都一般无二,不然对方的反应也不会如此平静。 沈知寒收回视线,正要离开,身后却乍然响起一声怒哼。 磅礴气浪骤然以风不悯为中心爆散而出,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将明心树林从里到外一击断折! 原来不是习惯了,是弧长!!! 明心树倾倒横卧,呈放射状纷纷铺陈于地,沈知寒心中疯狂吐槽,当机立断飞身后退,借着气浪掀起的烟尘遮挡一跃跳出高墙,立即再度将身形隐入了阴影之中。 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倒折一片的明心树林,沈知寒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花林中心,才发泄过一次怒气的风不悯却骤然转头,冰冷目光落在边缘高墙之上,黄金瞳中倏然涌上一股幽绿邪芒。 对于风不悯突然发怒的原因,沈知寒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测。 观方才的情况,风不悯这种触碰活物便会使其枯萎死亡的体质是无法自控的,想必他也是对此极为困扰。 ——不过如今不是研究风不悯身上出了什么事的时候。 他翩然落身于山洞门口的阴影处,见游走的白裙侍女转了身,立即脚下一动向大门掠去! 终于成功跑出山洞,沈知寒心中一喜,脚下却丝毫不敢停顿,直直沿着甬道向外跑去。 随着距离的拉开,他可以感受到经脉中困锁的灵力终于开始缓慢流动,与此同时,心脉位置也开始钝痛起来。 ——这是同命咒开始失效了。 沈知寒面色愈发苍白,捂着胸口运转起为数不多的灵力,眉心焰纹一亮,立即给君无心传了信。 心脉牵系全身命门,一旦受伤便极难痊愈。 从风回峰醒来到现在,他这伤既不曾用药,也不曾用过任何疗伤之术,因此原本还能忍受的钝痛此时竟成几何倍数增长,不出片刻便令沈知寒呼吸困难,连行动都迟缓下来。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对风不悯的忍痛力钦佩不已。 前方有浅淡光亮映入模糊视野,沈知寒知道,那是洞外月华投射进来的缘故。 希望就在眼前,他靠着洞壁喘了几下,这才再度迈开步子,向着眼前光亮处行去。 不过十余尺的距离,他却觉得自己好似走了一个世纪。 踏出山洞的一刹,山风拂来,沈知寒打了个寒噤,这才发觉冷汗已然浸透了衣袍,连鬓发都被打湿,有些散乱地贴在脸廓之上。 沈知寒扶着洞壁正欲直起身子,便捕捉到一声被清风裹挟而来的冷笑。 抬眸望去,便见一道瘦削身影立在月下,白衣烈烈,像是一株岭上寒松。 沈知寒立即戒备起来,却在看清对方瞳色时瞳孔紧缩! 风不悯背对圆月,鎏金瞳不知为何幽绿魔光满溢,像是两团腾腾燃烧的邪火。 眸底的冰冷幽暗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嗜血c残忍,还有一丝像是猎手看着唾手可得的猎物时才会有的谑意。 不这不像风不悯。 沈知寒立时觉得不大对劲,抛开其他一切不谈,单说对方这一双荧绿色的魔瞳,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只在一种生物身上见到过! ——虚空之魔!!! 可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风不悯却身形一幻,倏然出现在他身前! 明亮月光霎时被全数遮挡,沈知寒眼前一暗,还未及做出反应,便被一阵大力猛然压在洞外石壁之上,动弹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章二十八 风不悯这一下突袭来得沈知寒猝不及防。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一靠, 后心刚好撞上岩壁一处凸起。尖锐疼痛令他呼吸一滞,一股血腥味道立时涌上喉头。 二人实力差距过大, 再加上身受重伤,沈知寒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对方扳起了下巴。 他下意识运起灵力抵抗, 下颌却传来对方手指造成的压迫感与魔气侵蚀的剧痛, 冰凉触感探入衣领, 沈知寒还未出声, 肩颈处瞬时一凉。 道袍与里衣的衣襟被风不悯一把扯开,发出刺耳的裂帛声响。 疼痛几乎麻痹了全身神经, 因此被风不悯咬上脖颈时,沈知寒竟只能感觉到牙齿刺破皮肤的鲜明触感。 他无意识打了个冷颤,血液的腥甜气味掺杂着风不悯身上残留的明心花香在鼻尖缭绕而开。 一点点失去血液的感觉当真十分难熬,可最难受的却是身上所有与风不悯直接皮肤接触的位置。 不管对方是在吸食他的血液, 还是在舔舐他的伤口,体内残余的灵气完全不用沈知寒调动, 皆自发与风不悯所携魔气抗争起来。 二者互相侵蚀抵消,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沈知寒白玉般的皮肤变得好似被开水烫过似的, 不正常地红了一大片。 失血过多使得道子手脚冰凉c全身发软, 根本站立不住。心知这样下去可能会死, 沈知寒张了张嘴,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破碎的呼喊。 “风不悯!风不悯!!快快醒醒!” “——不悯!!!” 不间断地受伤, 令他原本清泉般的嗓音变得极为干涸沙哑。 可不知是他这拼命挤出的寥寥数语真的助风不悯唤回了一丝清明, 还是纯灵体的血液帮助他压下了体内恶念, 对方竟真的松了口, 缓缓抬起头来。 沈知寒就这样看着荧绿色火光潮水般退散,那双冷眸再度被流光溢彩的鎏金占领。 错愕c内疚c悔恨,皆在幽光褪尽的同时涌入那双暗金色的深潭。神识恢复清明的一刹那,风不悯立即松开了对沈知寒的钳制,向后猛撤了数步。 失了支撑,沈知寒脚下一软,喘着粗气滑倒在地。 体内所剩灵气已然不够他催动疗愈之术,齿痕处的鲜血顺着他挺拔的颈部线条滑下,在线条流畅的锁骨与精瘦前胸上勾出一道蜿蜒旖旎的红线,随即将两重衣襟染出了一片暗色。 风不悯顿时慌张无措起来,眸中满是愧疚与心疼,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道子如此狼狈,他连看都不敢看,一双眼四处乱飘,就是不肯落在沈知寒身上,只一直语无伦次地道歉:“我清云,对不起,我我刚刚太生气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 沈知寒满面苍白地看着他拼命解释,缓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恢复些力气,却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先带我回去罢。”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谁叫他是男主□□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要破碎于山风之中,却还是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了。 愧疚懊悔的声音一噎,风不悯二话不说,弓身便将沈知寒打横抱了起来。 道子歪在他的胸口,倦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可风不悯的怀抱却和他的手臂一样,硌得沈知寒根本睡不着。 他只好借着难得的机会,趁着风不悯还没从伤了自己的内疚中醒过神,套起话来。 “不悯兄,你这个体质生来便是如此吗?” 风不悯前行的脚步微顿,却是出乎沈知寒意料之外的否定回答:“不是。” ——这倒奇了。 沈知寒蹙眉,接着套:“那你怎会” 风不悯的喉结动了动,稍沉默了一会才答:“堕神天渊。” 他出声的同时胸腔共鸣,听得沈知寒脑海嗡鸣不已,却还是沉吟片刻,随即低声道:“我听说过你的事堕神天渊从远古时期至今现世无数次,却唯有你一人两千年前从里面爬了出来” “不悯兄” 沈知寒揉揉眼睛,眼圈因困倦与疲乏有些泛红,连泪痣都染上了浅淡的薄红,却还是强撑着追问:“堕神天渊是怎样的一处所在?” 风不悯闻言,脚步微顿,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了。 静默良久,他才抬眸,像是透过眼前的黑暗望见了黑暗缥缈的所在,嗓音却低沉喑哑,似乎那虚无之中有最不愿想起的回忆与伤疤。 “是个充斥黑暗与绝望的无尽深渊” 低哑声音在空旷甬道中激起重重回响,却没等来应有的回音。风不悯垂眸,却见玄衣道子已然失去意识,晕在了自己怀中。 那双秀眉紧紧蹙着,纤长睫毛像是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蝶翼,似乎彰示着沈知寒在梦中也不安稳。 清隽脸颊白得有些透明,颊边被他碰过过的位置却好似涂了厚厚的胭脂,鬓发后滑,露出对比之下格外显眼的泪痣来。 风不悯视线下移,颈侧红痕与还未愈合的齿印便好似割肉刀般,刺入双眼,又一片片剜上了心脏。 直到走进寝殿将人安置在榻上,风不悯才再次开口低语,清冷声线中是深深的眷恋与怀念,却不知到底是说给昏迷之人,还是说给自己。 “可若心有支柱哪怕在那种地方煎熬上千年,也会拼命爬出与其重逢” 他虚虚抬手,玄光笼罩沈知寒胸口,同命咒术再次成型。 咒印完成的瞬间,饶是风不悯也痛得闷哼了一声,本就格外苍白的脸颊终于褪尽了所有血色,在玄黑面具的映衬下白得吓人。 “哥哥,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折桂大会足足持续了三日三夜。 被谢长留与风不悯那一番折腾,观战台诸人皆险些落下心理阴影。还是方弃羽能力了得,这才将人逐一安抚下来,再度恢复了折桂大会刚开始时的盛景。 水镜之中一阵波动,原本就在为今年谁能夺冠议论纷纷的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便见一束青光投下,从中探出了一只玄底金纹长靴。 光辉在众目睽睽之下散尽,一名玄衣金绶c墨发高冠的少年手持一根小臂长短的桂枝,静静立在场地中央。 犹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上稚气未脱,却眉飞入鬓c英姿飒爽,已然能看出日后的凌厉俊美。 墨宁气息沉静,缓缓睁开半阖的双眼,又双手将一直抓着的桂枝向前一举,低头恭敬道:“弟子不负使命,已将桂枝取回。” 一直立在高台之上的留香终于掩唇笑出了声,不住点头道:“好,好啊!” ——不愧是小寒寒挑中的孩子,果然出色! 方弃羽面上也挂着笑意,和煦暖阳一般。他扬袖一挥,墨宁先是被柔风扶起,随即一团青光将少年从头到脚裹起,向着高台飞去。 与此同时,经纬学宫山长清越儒雅的声音响彻云霄,昭告整座学宫之人:“本届大会魁首已出——胜者,无为宗墨宁!” 水镜一阵波动,小秘境中所有剩余人员在听到声音的一瞬被全数传送而出,下方广场之上再度熙熙攘攘起来。 “墨宁?怎么没听说过???” “嗨,你懂什么?没听见人家是无为宗的么!” “无为宗?就是那个人少得一只手都能数完的无为宗???” “嘘,可别乱说话!无为宗虽然人少,可人人实力都是在仙界拔尖的,皆能独当一面!这位墨宁如此厉害,怕是哪位大佬闲得无聊收的弟子吧!” “我听说,上一届的魁首好像也来自无为宗” 高台之上,留香笑盈盈将墨宁从光球之中接出,又收回他手中桂枝,随即扭身取下了被光团包裹悬浮着的花枝与定魂珠。 乳白色明珠入手一瞬,竟霎时化作液体,不过眨眼间便消失于少年手中。 留香“咦”了一声,立即握住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奇道:“居然不用认主就被你吸收了?” 墨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晚辈也不清楚。” 留香有些不解,却也没将这小事完全放在心上,只拍拍少年双肩:“也罢,看来这定魂珠也是与你有缘,倒省了我来教你如何使用了——” 大会结果已出,剩下的寒暄与礼节便是山长方弃羽的事了。 趁着对方在前方笑语演说,留香突然拉住少年的手,将他向后方拉了拉,随即轻轻一推墨宁肩膀,示意他向高台后方看去。 墨宁下意识转头,便见三名金衣人一坐两立,正目光含笑地望着这边,正是进入秘境前他看过一眼的黄金台众人。 “你们?” 他锋利的眉紧紧纠结在一起,眸光却冷了下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阿宁”轮椅上的金衣男子闻言,立时咳了几声,虚弱道,“你不该对为父这样说话。” 少年墨玉般的眸中终于涌上戏谑之色:“哦?墨书成,你现在知道自己是个父亲了?” 前者闻言,眉头一蹙,却好似被戳中了痛处,剧烈咳嗽起来。 一直侍立于轮椅左后方的白须老者长眉紧锁,忍不住叱责出声:“少家主!家主他身体不好,您怎能这样气他?!” 墨宁冷笑一声,不予理会,墨书成右后方的白发老者则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墨书成接过锦帕掩唇咳了半天,才再度抬头,唇角却染上了刺目的殷红。 他先是不赞同地看了白须老者一眼,随即却闭了嘴,只以神识传音道:“为父知道,你一直恨我只是如今为父已然风烛残年c时日无多,黄金台需要一名合格的少主。” 墨宁嗤笑一声,别开头,却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他:“早在你对母亲见死不救那一刻起,我便已然不是你墨书成的儿子了。现在来请我,你搞笑呢?” 墨书成终于蹙起了眉,却道:“那你连你师尊的话都不听了么?” 少年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前者闻言,却掩唇再度咳了起来。墨宁心中惊诧,忍不住向三人这边靠近数步,厉声追问道:“师尊怎会与你相识?他和你又说了些什么?!你别咳了,说话啊!!!” 墨书成却抬眸望向满面急切的少年,唇角轻勾,笑容是商人特有的精明算计:“看来,你果然很依赖这位清昀仙君。” 墨宁挑眉,面上立时染上怒色:“你骗我?!” “怎么会?” 墨书成摇摇头,像是故意吊胃口似的用手中锦帕细细拭去唇角血迹,这才平静道:“清昀仙君是真的在黄金台。你刚入秘境那日为父与仙君相谈甚欢,清昀亦对我墨氏一族盛景心生向往,早已于前日先一步前往黄金台等你了。” 深谙对方狡猾的墨宁却没有立即相信他的说辞,而是暗自以无为宗师徒联络之法先传了信,才垂下眸:“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墨书成摇摇头,却是极为痛心无奈地长叹一声:“为父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你若不信,大可问问留香前辈,前日清昀是否已然离去?” 话音未落,他却顿了顿,又缓声道:“不过清昀仙君风姿过人,所到之处实在令人折服这不,就在刚刚你从秘境出来前,你二叔还传了信来,说是对仙君格外仰慕,想要” 二人对话原是一直通过神识,可墨书成这句话还未说完,墨宁却骤然满面惊怒,完全不顾众人眼光一把揪起了对方衣襟,怒吼道:“墨书成你疯了?!!” “少主!”两名金衣老者同时出手想拦,墨书成却一伸手,将二人拦在了身后。 少年手劲极大,几乎将金衣男子整个人从轮椅上提了起来,才传音怒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墨书明是什么人!!!” “当初他因好色害死凌弟之事闹得还不够大吗?!一个十岁孩童他都下的了手!何况师尊!”墨宁气得几乎发疯,恨不得一把将对方的脖子拧断,“他既在本家,为何不让师尊等我们同行反而让他独自前去!你安的什么心???” 到底是只老狐狸,即便是遇到被少年揪着领子几乎从轮椅上提起来这等难堪事,墨书成面上独属于商人的笑容都丝毫未变。 他轻握住墨宁的双手,反而主动拉近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声音却轻得只有二人能听到:“阿宁现在若是随为父回去,兴许还来得及将清昀仙君从你二叔手中救下” 他的声音轻柔含笑,却听得少年的心如坠冰窟,一寸寸凝起了冰:“为父听说书明他近日专学了一种散功奇毒,只针对高阶修士,服用者立即功力全失,手足无力” “住口!!!” 墨宁一把将人搡回轮椅之上,头也不回便向高台后方快步离去。 墨书成望着少年背影,却是有条不紊地将褶皱的衣襟抚平,随即睨了一眼白发老者。 后者立即会意,转身对着不远处的留香与方弃羽一揖,恭敬道:“少家主脾气刚烈,还请二位莫怪,黄金台诸人便不打扰了,先告辞。” 方弃羽持扇回礼,笑道:“原来墨宁竟是黄金台少主,既如此,方某就不多留几位了,还请一路小心。” 直到目送几人下了高台远去,留香才终于“啧啧”两声,新奇道:“没想到啊,小寒寒这位得意弟子竟是黄金台少主!只是那种地方真的适合这种心思单纯的少年吗?” 方弃羽闻言,清润眉眼却罕见地褪了笑意,沉默起来。 “小弃羽啊,”留香双手环胸,见对方陷入沉思,只好拿肩膀顶了顶他手臂,“想什么呢?” “前辈。” 方弃羽被她一撞回了神,却抬起眸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低声开口:“晚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妥。” 伤中无日夜。 沈知寒睫毛微颤c睁开双眼,有些怔愣地望了一会上方的雪色纱帐,随即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自上次被风不悯袭击后,他变得有些过分虚弱。一天之中醒着的时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每次醒来时,皆是浑身无力的状态。 身上所有疼痛皆已消失不见,他暗自内观,所有的伤处却都还在,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想必是风不悯又施了同命咒的缘故。 识海深处倏然一阵波动,沈知寒微微阖眼,脑海之中便响起墨宁的声音——“师尊!您在何处???” 这是无为宗师徒之间传信的秘法,折桂大会想必已然结束,可小徒弟的声音微微颤抖,好似十分焦急的样子,可作为师尊的他却因灵力被封无法回应。 沈知寒终于等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试着以双臂撑起身体,谁知才使力,一只冰凉的手便贴上了后心位置,将他扶了起来。 “醒了?” 风不悯冷铁般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沈知寒喉咙有些干涩,咳了咳:“我睡了多久?” 对方略一沉默:“七个时辰。” 道子微微颔首,潋滟的眸子却转向了不远处的轩窗。 风不悯寝殿的轩窗很大,窗格也稀疏,有些像沈知寒生前那个世界的落地窗。凝神望去,便可透过雕花望见沸腾翻滚的云海,似乎从不会停歇。 他乍然一阵恍惚:“这是第几日了?” 风不悯又默了一瞬:“第三日。” 沈知寒也沉默下来。 ——已经三日过去了,师尊还是没有来。 当初他说寻到了堕神天渊的踪迹前去寻找,可是遇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不能传信,也不能离开,沈知寒就这样怔愣地盯着窗外放飞思绪,可风不悯却一只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后背,流光溢彩的金眸极为专注地凝望着对方线条清艳的侧脸。 这段时日沈知寒醒着的时间格外的少,风不悯怕他睡着时难受,便自作主张地将那一头锦缎般的青丝打散了。此时他靠坐在床边,鸦羽般的长发便带着清新气息与些微凉意垂落到风不悯的手背之上,带来一股难言的痒意。 沈知寒对他的心思丝毫不知,终于收回一直盯着云海看的视线,冷不丁就来了一句诘问:“不知不悯兄打算何时放清昀回无为宗?” 风不悯唇线扯成了一条直线,可比起无奈与愤怒,他心中更多的却是疑惑:“你既喜欢这里,为何还要走?” 沈知寒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在下喜欢何处,与在下要去何处,二者之间并无甚关联。况且若是就这般不明不白地留在风回峰,师尊c师弟c还有阿宁那边,必然很担忧在下。” 风不悯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凄惶,却瞬间被冰冷吞噬:“我可以向他们传信,告知所有人你留在风回峰了。” 沈知寒一噎,险些一口凌霄血喷出来。 这人怎么就说不通?若就这样留在风回峰,他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么?! 心道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变成笼子里的金丝雀,他只好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薄唇微启,缓声道:“我” “轰——!!!” 巨大的轰鸣声吓得他险些咬了舌头,已到嘴边的话顷刻间被堵了回去。 一道带着笑意的高喝便在此时携磅礴灵力穿透重重山壁,肆无忌惮地冲入二人耳膜。 “风c不c悯!给本尊出来受死!!!” 谢长留的威压毫无顾忌地放了出来,沈知寒无法以灵力抵挡,立时闷哼一声,口鼻溢出鲜血。 风不悯见状心念一动,一名白裙侍女即刻推门而入,福了福身:“主人。” 他深深望了一眼沈知寒,随即转身出了门:“照看好他。” 侍女恭顺低头:“是。” 沈知寒靠坐在床上,听着外面响起的交战之声,眸光却落在了默默守在床前三尺外的侍女身上。 他心思一转,突然将外袍广袖向下扯了扯,露出雪白里衣来,随即格外细致地擦起了口鼻处的血迹。 以傀儡的思维来看,他手边案上便有锦帕,清洁面部,锦帕显然比里衣更为方便。 是以侍女安静地望着他,神色却有些茫然。 沈知寒垂下手,便见血污红梅般落在雪白衣袖上,格外刺目。 他先是皱了皱眉,随即一扭头对着侍女笑了起来:“不知姑娘芳名?” 道者本就生得清艳,即便是不笑,那双含着秋水的桃花眸都会令人生出亲近意味,遑论是他刻意讨好的时候。 只可惜傀儡无情,侍女微微福身,却是不为所动:“我们都是主人所属,全凭主人心念调令,无需姓名。” 沈知寒却毫不气馁,隽秀的眉微蹙,桃花眼一垂,便摆出副很苦恼的样子来,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感觉。 “姑娘,你看看,这衣袖脏得很” 他眼波一转,满怀希冀地望向对方,诚恳道:“不知姑娘可有法子,能将这些血迹清除?” 侍女闻言,这才肯挪动步子,向床边移了几步,伸手捏起沈知寒的袖子来:“仙君若不嫌弃,或许” “怎么会呢?”沈知寒笑得好似遍野桃花盛开,另一只手却捏了捏鬓发,“还请姑娘施为。” 若他记得不错,傀儡之术的核心多在其后颈第四节脊骨处,只是此时沈知寒没有灵力,不知神识之力究竟能否破除傀儡术印。 师尊与小徒弟皆杳无音信,事已至此,不试一试他又怎能甘心? 这厢心思电转,侍女却茫然不知,得了沈知寒允许,指尖立时蕴起灵光,缓缓凑上了他的衣袖。 沈知寒眼神霎时凌厉,捏着鬓发的手却剑指一并,挟神识之力点在了侍女光洁的后颈之上! 他初次尝试,生怕一击不成将风不悯引回来,几乎是用了全力。 幸好所记没有出错,只见那侍女周身白光一闪,身形倏然缩小变化,竟化作一截树枝掉落榻边。 雪白衣裙没了支撑,立时轻飘飘塌落,铺陈于沈知寒膝上。 “冒犯了” 沈知寒诚心向着树枝告了罪,又将其好好放置于桌案上,随即伸手解开了自己金绣云纹的腰带。 与此同时,风回峰外。 谢长留与风不悯过招飞快,像是两道飞快相交又分离的虹光。 红芒与魔气交缠互搏,谢长留衣角凌乱,更狼狈些,却笑得肆意张扬。 二人缠斗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他早已发现风不悯好似顾忌着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风回峰过远距离,当即便嗤笑一声,嘲讽道:“本尊当你多厉害,怎么,守着老窝怕被端么?” 风不悯唇线向下一弯,正要开口反驳,神色却乍然一厉,一缕幽光倏然闪过眼底。 谢长留面上笑意未收,眸中神色却实实在在地凝重起来。 虽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能明显感觉到,风不悯生气了。 红衣魔尊手腕一动,原本悬于红绳之上的金铃一声脆响,立即化作一柄金灿灿的长剑;而风不悯却双臂张开,磅礴黑气霎时翻滚而起,天地灵力不知为何竟被牵引得躁动起来。 云海卷起巨浪,顷刻将二人身影淹没,再难寻觅其踪。 而风回峰内,风不悯的寝殿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隙。 一袭雪白衣裙从门槛散落,随着行出之人的脚步荡开袅袅柔波。 明明是与周遭侍女同样的打扮,此人气质却与她们截然不同,好似一抹灵动的清云,被流风吹拂爱抚,牵出万般风情。 若是站在人群中,此人必定会是第一个被人瞩目的存在。可此刻,“她”身上的气息却好似被什么掩盖了,就这样在面孔神态皆一模一样的白裙侍女中间穿梭,却没有被发现任何异样。 沈知寒模仿着侍女们的步态磨蹭到山洞出口,立时身形一闪。 飞身掠入甬道的同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这些侍女不是抹胸长裙的装扮,不然他还真的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穿女装!!! 谢长留与风不悯的修为均在他之上,因此沈知寒根本不清楚以沉心魔尊的修为能够拦住这位魔域主几时。因此当务之急,便是在同命咒彻底失效前尽可能走远些,不要再被抓回来。 经脉之中,灵力与疼痛几乎是同步恢复,心知这样下去可能连山洞都出不去,沈知寒咬牙,眸中突然涌上一阵狠意,抬手便将一道剑印打入自己眉心。 印记进入体内的同时,由灵台始,四肢百骸之中残余灵力几乎瞬间被全数激发,沈知寒精神一震,再催灵力,整个人立时化光疾飞而出。 风回峰云海疯狂翻滚,像是被从内搅了个天翻地覆,又好似是要将体内二人吞噬。黑气红芒疯狂交击,可就在这一瞬,一声怒吼却倏然冲天而起! 一道红影立时被云海吐出,重重将山壁撞了个极为庞大的凹陷出来,连同整座风回峰都抖了三抖。 谢长留气息萎靡,却捂着胸口望着冲向天际的灵光,笑了出来:“不愧是本尊的心肝,当真聪明!” 他胸腹受伤,声音沙哑得好似破旧的风箱,甚至带着换气时的嗡鸣声,可嗓音中却掺着显而易见的得意与骄傲,似乎对沈知寒的脱逃行为格外与有荣焉。 他声音未落,魔域主的威压却在此刻穿透云海,数百丈的层云立时被逼散。 冲天黑气中,白衣人衣袍烈烈飞舞,一双碧绿眼眸却穿透魔雾,直直锁定了还在咳血的谢长留。 风不悯线条凉薄的双唇轻启,声音却好似从极深地狱中传来,直令人全身泛起身堕无间般的寒意:“你——该死!!!” 风回峰地处魔域腹地,想要离开魔域范围,至少要架云将近一日,沈知寒一心逃离,再加上剑印加持,速度竟比平日快了一倍有余。 可有句话叫心有余而力不足,沈知寒心脉负伤c失血过量,灵力本就所剩无几,又怎么可能撑到飞离魔域? 似是为了印证这一点,魔域澄蓝天空中掠过的白光骤然向下一偏,向着一处密林飞坠而去。 “轰!!!” 一声巨响,激起无数飞鸟。 深林直接被砸出一个三四尺深的圆坑,树木倒折一片。可烟尘还未落尽,一袅白裙却从中缓步踏出。 说是白色,可实在是过誉了沈知寒身上这套衣裙。 原本明心花瓣般层叠褶皱的裙摆与广袖因他刚刚那一摔搞得满是泥污,被玉簪高高挽起的青丝也散落下来,再不复飘飘仙姿,反倒像是个荒野中波折数月的流浪者。 这位“流浪者”脚步踉跄,明明身躯摇摇欲坠,却还是硬撑着向着原本便要架云而去的方向行走着,几乎没有一丝偏移。 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却不是拿来防御,反倒成了拐杖,继续支撑着他踽踽独行。 可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平日秋水清泉般的双眸中竟是没有神光的,分明是已然失去了意识! 沈知寒一直保留着作为一个凡人的习惯,即便是成了修真界顶尖的修者,平日行走在外也不会露出半丝分神境的威压。 可如今他已然失去控制自身的意识,威压外放,竟将林中生物逼得尽数仓皇远遁。 偌大密林中,一时只剩下衣料拂过枯叶灌木的轻响。 骤然,一声叹息穿过茂密林叶传来,缥缈清幽,仿若幻梦。 “可真是令人好找” 彳亍之人脚步微顿,无神双眸却轻微移动,倒映出一名身披玄金鹤氅,银丝胜雪之人。 对方生得清润俊美,面上好似随时都挂着令人安心的澄净笑意。他穿林拂叶而来,却好似脱离尘世之外,没有任何事物能沾到他的衣角。 就在这抹身影明晰的瞬间,沈知寒前行的步子却停了。 干裂苍白的薄唇翕动,他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来人目光敏锐,偏巧看出了他的口型。 ——他在喊“师尊”。 就在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沈知寒即便失去意识也要大睁的双眼终于闭合。 单薄笔直的背脊陡然一弯,整个人瞬间向前倒伏而去。 君无心身形一闪,瞬移数尺将人接住,随即牢牢护入了怀中。 尽管知晓沈知寒此刻已完全失去意识,君无心还是动作极轻柔地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后颈,像是在疼爱一只小猫。 他薄唇微启,往日里清云般缥缈清澈的嗓音中却满是无奈与宠溺,叹息道:“为师不过离开几日,我的寒寒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章二十九 林间寂静, 君无心的低语便成了一枚被抛入清泉之中的石子,在碧树掩映间荡起一道道回音, 动人心弦。 沈知寒昏迷的样子很乖。 君无心平静专注地看着,仿若白玉雕成的纤长指节缓慢细致地穿过对方散乱的发间, 将沈知寒微凉的青丝一点点理顺。 与此同时, 磅礴而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涌出, 将沈知寒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君无心微微阖眼, 想要感应一下徒儿伤势,却在神识接触对方眉心时整个人一怔。 他眼含错愕, 却是哭笑不得地抬手给了沈知寒一个脑瓜崩,轻声嗔道:“你啊胆子大了,连禁术都敢用了?” 这一下看着用力,实则君无心根本就没舍得使劲, 可眸中光辉却在眼底深潭悄然沉淀下来,隐隐透出几分担忧之色。 怪不得方才一照面, 君无心便觉得爱徒身上哪里都不对劲,却不想这异常原是沈知寒用了无为宗禁术“恒心剑印”的缘故。 经楼藏书有言, 恒心剑印用于自身, 便可激发剑者所有潜力,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此之前, 无论收到何种伤害, 均会使人恍若未觉, 行动不受丝毫影响, 连对外物的感知都会减弱。 可目的若无法达成,哪怕剑者已被榨干死亡,尸身之上也会留着一缕执念不死不灭,直至化作飞灰。 沈知寒好不容易从风回峰跑出来,心中大抵只有一个念头——离开魔域,回到安全的地方。所以即便灵力不足无法架云飞行,甚至失去意识,他也不肯停下,连琼华都被他充作拐杖支撑自身。 可遇见君无心的刹那,他做出的判断却是“安全了”,心中一直紧绷的弦骤然断裂,因此才会脱力倒下,放弃前行。 ——这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想到这一点,君无心一向古井无波的清眸之中终于泛起一丝细小波纹。 那微澜毫不起眼,却出乎意料之外地缓缓扩大,最终化作滔天巨浪,再也不能压抑。 他沉默半晌,却是抬手轻撩开沈知寒的鬓发,在他眼角泪痣上印下一吻,轻得好似一片随风飞舞的软羽,仅停留一瞬便立即飘离。 “对不起,是为师来晚了。” 君无心一躬身,便将徒儿打横抱起,柔声轻语如恋人低喃:“走,我们回宗。” 柔和熟悉的气息将仍在昏迷中的沈知寒包裹,后者一直紧蹙的秀眉终于缓缓舒展,连呼吸也逐渐平静下来。 君无心脚下一点,一团清云从二人脚下升腾而起。 沈知寒被极为严密地护在他怀中,没有一丝冷风吹袭。 知晓自家这徒儿一直极爱干净,君无心默念清洁咒,道子一身脏污终于消失不见。 君无心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脸,一向澄明沉静的眸光有了温度,竟化作能使万物复苏的春风,尽是能将人融化的宠溺温柔。 “你动情了。” 一道平静的稚嫩童声便在此时响起,霎时将二人之间的平和气氛打破。 君无心眸中柔波迅速消逝,再度化作平和深潭。他笑了笑,却道:“人间本就有情,动一动又如何?” 他话音未落,一直紧密闭合的道袍领缘却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了顶,露出一个晶莹的尖角来。 莹白灵光缭绕,那尖角又耸动几下,终于从他的领口飞出,竟是一片水晶般剔透的树叶。 君无心看着那片树叶流星般拖着长长的光尾绕自己与怀中人飞了一圈,淡笑道:“不是说好出来后便躲在我身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来吗?” 树叶一颤,表面光华立时快速闪了闪:“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刻啊!” 它向下一沉,便落身沈知寒胸口,声音之中竟带着丝丝焦急:“他心脉受了如此重的伤,又被恒心剑印消耗了过多生命力,还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君无心却神色平静,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很是肯定:“他不止能醒来,还会安然无恙。” 清幽缥缈的声音顿了顿,他却饶有兴致地反问起来:“怎么,阁下好似很关心寒寒?” 树叶又颤了颤,稚嫩童声却支吾起来:“吾吾心怀天下苍生!” 前者面上笑意更甚:“哦?” 若是此时沈知寒醒着或陆止澜韩念在此,见到君无心这样笑,几乎都会掉几滴冷汗。 这位漱月仙尊,说好听了是平易近人c亲和温柔,说难听了就是越转坏心思,笑容越灿烂。 “阁下可别唬我。” 君无心眉眼弯出一抹极为清隽俊美的弧度,“不然漱月一个不小心将那东西丢了,你可就要哭了。” 未待对方再出声,他便紧接着道:“说吧,他否便是你欲寻之人?” 树叶荧光一窒,竟剧烈颤抖起来。稚嫩童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似乎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你一个小辈,怎么能欺负老人家??!” 它痛心疾首:“是又如何?!你倒是说说,他这一身伤c还有流失的生命力,你待如何救治?若是他活不下来,是或不是又有什么意义???” “他当然活得下来。” 君无心道:“漱月不才,修炼三千余年才得以脱去一身凡胎,成就仙躯。” 树叶却“哼”了一声:“吾什么样的天才没见过?区区仙躯又” 童音似乎想起了什么,话未讲完先是一顿,随即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叫:“你不会吧?!” 君无心见它终于领悟,立即给予了肯定答复:“我会。” “你疯了?!” 树叶吓得险些被风卷跑,忙稳住身形:“换血固然能救他,可那要在你全盛时期才可施为!现在的你失去那么多精血,几乎就是等于自杀你知不知道???” 它说得焦急,却好像一个字都没飞能进君无心耳内。后者唇角上扬,笑得令人目眩神迷,却反问出声:“阁下那日不是还说要找的人极为重要,怎么如今有法子救反倒骂起我来了?” 树叶恨铁不成钢:“你如今更重要好吗这位仙尊???别忘了你现在身上有什么东西!” 君无心摇摇头,低头望向怀中之人时,眼底竟再度泛起了轻澜。 “可对漱月而言,他更重要。” “放心吧,”前者平静道,“君子重诺,既已答应了阁下,我自然不会死。” 树叶:“” 这一届修士怎么都是驴脾气? 不,不对,险些忘了眼前这人与姓慕的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是是是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它在半空中飞快打了个旋,稚嫩嗓音中满是不解:“不过吾不明白,你明明道心坚定,不为外物所扰,这小孩究竟怎么走近你心里的?” 君无心一怔,随即望向被阳光映得色彩缤纷的水晶树叶,眸中便好似盛满了璀璨灵光:“阁下不是见过我的本命剑么?” 他顿了顿,才又笑了出来,一字一句道:“那,便是我的答案。” “好好好服了你了!” 树叶终于妥协,稚嫩童音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依他这身体,一次换完大概是不可能了,少说也要分成七次才能稳妥,你说说,打算找谁来帮你?” 君无心摇摇头:“我自己来。” 树叶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大佬我拜托你啊,您老是个剑修,剑修!还自己来,是想试试你和这小孩谁更命硬些么?!” 君无心挑眉:“三千年前从堕神天渊中出来后,在下便开始研习医术了,还请您放心。” 树叶闻言,却冷笑一声,格外得意地抖了抖:“你当这世间还有吾不知之事么?” 它话锋一转,哂道:“只是你三千年前换心,三千年后换血,再过三千年,是不是就该把自己神魂都搭进去了?” “未来之事,谁又能有所预料呢?”君无心无奈道,“在下能做的,唯有从心而行罢了。” “心?”树叶嗤笑一声,“你不是早就‘无心’了?” “诶——” 君无心的尾音拉得极长,神色却郑重起来,认真道:“阁下此言差矣。凡心虽失,灵心却已永生。” 他顿了顿,又恢复成一派清风明月般的笑颜:“既甘愿将心与血给了一人,便说明漱月早已将他看得重于自身性命。若将来有一日他真的需要漱月以神魂相救,那便是真给了他又有何妨?” 树叶第三次沉默下来,似是在思考他话语中的含义,莹白光辉仿若呼吸般缓慢闪动着。 君无心却在此时再度开了口:“阁下,想不明白可以慢慢想,可现在——到了回去休息的时间了。” 他下颌微抬,露出一截仿若白雪凝结而成的脖颈与严丝合缝的衣领来:“无为宗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章三十 春水碧于天, 画船听雨眠。 澄净碧湖终于散了浮岚,却淅淅沥沥下起微雨来。 静如水晶剖面的湖水被雨丝激起密集细小的涟漪, 薄雾氤氲间,水天之间的界限似乎更模糊了, 不管何处都是一致的烟青。 一艘画舫, 便是这溟濛天地间唯一的异色。 雨丝轻柔地叩着画舫珠帘, 却被无形屏障遮挡在外, 未能将内中事物溅上一丝湿意。纷飞薄纱间,一袭婀娜黑裙正懒懒倚着美人榻。 秋水剪眸透过香炉氤氲香气望向画舫之外, 却凝着些微愁绪,直将这满湖烟雨都染上了清浅凄迷。 她单手扶着轩窗边缘,似乎在计算时间,水葱般的食指缓慢有序地轻叩着窗棂, 一声一声,似乎敲进了人心底。 蓦地, 女子食指抬起,却未再落下。 含着柔波的眸子一转, 却是望向了不远处的水面——一道旋涡, 正在由小到大, 缓缓成型。 即便隔了珠帘纱幔,湖面之上的动静却依然逃不过她的双眼。可她却一点都不惊讶, 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单手托腮, 望着旋涡低喃一声:“终于来了。” 却见烟青湖水之间, 一抹朱红骤然从湖底翻起,仿若一朵还未出水便盛放的红莲。 不过眨眼之间,旋涡继续疯涨,中心却开始下陷,一只纤长白皙的手陡然穿透水幕,破水而出! 骨节分明的皓腕之上缠绕着极为显眼的红丝绳,一枚金铃在出水的瞬间脆响一声,翻卷滚动的旋涡立时静止,随即向两侧双分而开。 一道红衣身影,便好似出水惊鸿般跃起,随即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船头。 脚尖与画舫相触之时,竟没引起一丝晃动。 来人甫一站稳,便随手将湿透的鬓发向后一捋,凌厉俊美的脸颊立时暴露于烟雨之中。尽管面色有些苍白,眸中飞扬神光却仍旧将周遭天地衬得又暗了三分,只剩下这一抹红衣,似乎吸引了所有光华。 “居然没死。”见他虽气息紊乱了些却没受重伤,女子线条温柔的脸上立时兴致缺缺。 她手指一动,广袖微扬,被前者强行定住的旋涡便陡然一散,再度化作温和碧水,四散而开:“赶紧收拾收拾,别脏了我的船。” 盛弥烟说得毫不客气,他却一挑眉,嘴角咧开一个戏谑的弧度:“怎么这样说?本尊还以为你想我想得不行呢。” 盛弥烟眼波一转,笑容温雅:“再胡扯就滚蛋。” “嗤。” 谢长留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响指,一股热风骤然平地卷起,兀自滴着水的红衣与黑发立时被炽热灵风烘干,随即柔柔垂落。 他一身干爽地撩开珠帘,颇为自然地坐到了女子对面:“真无聊,还是我家心肝好玩。” 盛弥烟伸手执起案上酒杯,红唇却微微开启:“怎么,救出来了?” 眼前似是再度划过一道流光,谢长留拈起胸前垂落的一缕发丝,在修长指尖绕了又绕,却满面无谓道:“心肝聪明得很,哪里需要本尊来救?” “哦——”盛弥烟轻抿一口酒,眸中却勾起一丝谑意,“原是没救到,还给人跑了。” 谢长留眉梢一挑,正要开口反驳,她却转了转酒杯,又道:“你可别忘了,请我助你从风不悯手下脱身,可是有条件的。” 风回峰云海缭绕,极夜宫水天一色,皆是水元素极为密集之地,也就只有盛弥烟这样修为高深的水灵根能借助这些水元素将人远程传送了。 这一点他能想到,风不悯清醒后自然也能想到。 心知自己确实承了对方不小的情,谢长留也不矫情,松开被自己缠来缠去的长发,随即身子一歪,靠上了画舫另一侧的窗棂:“本尊何时食言过?不就是恢复记忆的阵法么,给你找来便是。” 与此同时,无为宗。 剔透树叶重新钻回君无心领口的一瞬,后者便身形一动,抱着沈知寒穿过护宗结界,径直向着坐忘峰飞去。 怀中人情况特殊,若要换血,借助坐忘峰后山那泓灵泉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说是换血,其实并不是将二人体内血液互换,而是以君无心体内仙血作为药材,辅以天地灵气,将沈知寒一部分血液替换而出,从而赋予其新的生命力。 仙躯精血,加上温泉灵气,便是治愈沈知寒最直接的灵药。 君无心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之人安置在松软的草地之上,正要起身,后方天际便传来一声悠远的鹤鸣。 作为护宗结界管理者,白河几乎是全宗最先知晓掌教回来的,约有二人高的仙鹤从天而降,化作一名白衣银冠的俊秀少年。 “仙尊。” 白河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随即抬眸,目光却在触及他身后气息微弱的沈知寒时一凝,担忧道:“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君无心起身,眸中好似噙着和风清月,“白河,有几件事要你去办——” “第一,封锁护宗结界,不准任何人出入,”他顿了顿,“第二,守在坐忘峰外,我出来前,不许任何人探视。” 白河低头,恭敬道:“是。” 君无心笑意柔和:“记得看好阿念,让她别乱跑。” 少年闻言一噎,却是默了默,艰难道:“仙尊,清暄仙子她” 前者面上笑意更盛了些:“又跑了?” 白河点点头,诚实道:“昨日晚间,将韩意送到清净峰便出去了。” “罢了,且随她去,”君无心揉了揉额角,随即摆摆手,“你先去吧。” “是。”白河再度行礼,随即身形一变,再度化作本体翱翔而去。 见白鹤已然飞出坐忘峰范围,君无心略一沉吟,随即双手张开。 莹白灵力源源不断从他体内涌出,随即化作数百道剑印,随即流星般向着四面八方飞去,迅速勾连交织成一座庞大结界,立时将整座坐忘峰包裹了起来。 晶莹树叶再度从他领口飞出,正要出声,尾部叶柄却被君无心毫无征兆地伸手捏住,随即无情地向下一扯。 “小辈!你又要做什么——” 稚嫩的童声未落,却见君无心竟信手抓起一枚茶杯,毫无迟疑地向下一压,便将前者扣在了地面之上:“前辈,非礼勿视,您不会不懂吧?” 树叶:“???” 君无心笑得人畜无害,手上动作却行云流水,只轻轻一点,便将一道剑印按在茶盏之上,后者顿时如同被黏住似的,任凭树叶如何挣扎也再不能移动分毫。 “君无心你太过分了!”树叶抗议的声音因杯子的缘故闷闷的,却丝毫不影响它传达自己的怒意,“欺负老人家没完了是不是?你这样会被揍的你知道吗?!” “唔——”君无心摇摇头,轻笑一声,“前辈,话可不能这样讲。” 他松了按着杯子的手,诚恳道:“您应该知道的,真没人打得过我。不然您又怎会找上我呢?” 树叶:“” 行吧,是它的锅。 树叶格外哀怨地默念了三遍“我找的”自我催眠,随即开始挺尸装死。 见对方终于没了声音,君无心这才起身,将一旁仍在深度昏迷之中的沈知寒扶起,并让他靠立在自己身上。 一道剑气发出,道子腰带应声而落。层层内衫失了束缚,纷纷花瓣绽放似的散落而开,露出了一线花蕊般白皙精瘦的胸腹。 君无心下意识别开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却蜷了蜷,随后缓慢地捏起了他的衣领。 温泉氤氲的热气似乎能将人的心也蒸乱,他咬了咬牙,终于将沈知寒的衣衫剥下。 水汽沾到皮肤之上,反而容易让人觉得发冷。 沈知寒身体虚弱,最后一层里衣被脱掉时竟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白玉般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小疙瘩。 君无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不住颤抖的沈知寒拥入了怀中,灵力源源不断将对方包裹起来。 冰凉的皮肤终于回温,君无心却仍旧保持着将人环抱住的姿势,双手却缓缓下移,解开了沈知寒腰际繁复层叠的长裙。 裙摆层云漫卷般坠落铺陈于地,君无心则在见到道子身上的中裤时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他单手揽着对方的细腰,另一只手则解开了身上鹤氅的系带。 满是金绣的大氅从他肩头滑落,露出被玄金腰带束得格外挺拔的腰身。君无心双手交叉,将手上冰丝手套卸下,随后一躬身抄起沈知寒膝弯,再度将人打横抱起。 温泉边缘有白玉所制的台阶,君无心抱着人小心翼翼地走入水中,神情终于浮现一丝恍惚。 这位大弟子虽不是三位弟子中剑术最精湛的,却是他最疼爱的弟子。 从他知道自己所居住的坐忘峰后有一泓灵泉后,便酷爱以各种理由拉着他一起泡温泉,君无心虽不能理解,久而久之却也习惯了。 而他上次进入这温泉之中,却是沈知寒渡金丹劫的前一夜,距今已有百年之久。 君无心摇摇头,再度让沈知寒靠立在自己肩头,随后抬起了左手。 没了冰丝手套的遮盖,重重广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数寸,露出一截素净的手腕来。 仿若霜雪所凝的皮肤之下,浅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君无心眼神一厉,一道血痕便凭空现于其上,殷红液体瞬间溢出,顺着手臂滑了下去。 “滴答。” 鲜血滴入泉水的声音在空旷后山响起,清脆仿若箜篌拨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