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清风明月》 第1章 清风明月 京城之中,风云再起。 昨日,德才兼备的懿皇妃加冕,缓步向后位走去,与她一道的是梁帝萧靖。 皇上皇妃站在殿外的白玉台阶上,神情威严。 群臣向地,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懿皇妃,不,如今该改称懿皇后才是。她红唇微抿,美目流光,发髻上的凤形鎏簪更是熠熠生辉。 然,金簪竟突然不见了。 亏身旁细心的宫女悄声提醒,皇后、皇上这才发现。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偷走凤簪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众人一开始以为凤簪是掉了。正当低头寻找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从城楼顶上传来。他们极目四望,然目之所及,空空如也。 曲闭,一男子清雅的声音被风带来:“清风明月在此,这凤簪便权当皇上赏赐老百姓的了。” 语毕,又是一阵悠扬的笛声。 护卫军统领魏兰筹立即命人循着笛声去抓这盗走凤簪的重贼。 萧靖震怒道:“魏卿,这是怎么回事?”今日能在朕的身边偷走凤簪,来日岂不是能在朕的身边动土? 魏兰筹上前请罪:“启禀皇上,此事是微臣失职,还望皇上恕罪。” 萧靖冷哼一声:“让朕恕罪?朕倒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将这清风明月拿下,便能戴罪立功。” “是。”说完,匆匆退下。 萧靖望着魏兰筹匆匆退去的身影,沉思道:“这清风明月到底是何许人也?” 身旁的小安子上前道:“回皇上,其实民间早有传闻,他们是一群作恶多年的盗贼,一般都在清风徐徐、明月皎皎的夜晚行盗,故称‘清风明月’。一向盗取贪官污吏的贵重物品,然后换成钱财散给百姓,在百姓眼里……”小安子身体哆嗦着,欲言又止。 萧靖看出他是在怕说出的话得罪他才不敢说,便道:“畅所欲言,朕命你说。” “臣……臣……不敢。”小安子吓得跪下。 萧靖加重语气道:“你没清朕的话吗,朕命你说。难道你敢违抗朕命?” 小安子这才道:“据传,在百姓眼里,这清风明月是英雄,是侠士,也被称作侠盗。前阵子,城中便传闻这‘清风明月’要在皇妃加冕时偷走凤簪。” “哦?竟有此事?英雄?侠盗?” 看出萧靖对这群侠盗来了兴趣,懿皇后上前握住了萧靖的手。萧靖看着身边的佳人道:“皇后莫怕,朕一定会将这重贼拿下,不会让其伤害皇后一丝一毫。” 懿皇后摇头道:“臣妾并非害怕这清风明月会伤害臣妾,倒是觉得这清风明月有些本事,若能为我们大梁所用……” “可他们是贼,如何能为我们大梁所用?” “若是民之所向呢?”懿皇后又道,“臣妾也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欲干涉朝政,是杀是留全凭您的一句话。臣妾关心的唯有皇上您的安危。” 萧靖还来不及思考,魏兰筹便返回复命道:“皇上,城楼无人。这笛声……竟传遍皇宫,辨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梁帝听罢,本紧蹙眉头心中不悦,此时却微微一笑道:“魏卿,今日由于你守卫失职,朕命你全权负责捉拿清风明月,若抓不到,便不必回来复职了。记住,若抓住了,切莫伤了他们的性命,朕倒很想见见这群所谓的‘侠盗’。” 魏兰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低头道:“臣遵旨。”心中充满了对清风明月的无限恨意,立誓不抓到这群盗贼誓不为人。 宫中盗取凤簪一事,未到翌日便传得满城风雨,举国皆知。“清风明月”的称号在这时达到了顶峰。从此,官场、武林,都要忌惮他们三分。 但那,并非他们最终的目的。 画外音: 蒙蛏(cheng,第一声):“为什么我们每次出场都要这么拽?” 赵月明(女主):“因为我们是清风明月。” 蒙蛏:“这样拽,好不好?” 赵月明:“当然不好,很容易被抓的。” 蒙蛏:“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拽?” 赵月明:“因为我们是清风明月,清风明月就该这么拽。” 蒙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家有小妹 阳春三月,武恒山上。桃花盛开,绵延数里。 此时距宫中盗取凤簪一事,已整整一年。 桃林里,一身穿黄衫的娇俏少女坐在素净的石桌边,与一清秀少年斗着蛐蛐,样子手舞足蹈的停不下来。 少女名叫赵月明,少年叫做蒙蛏。 蛐蛐是蒙蛏养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即便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天,也能活动自如。 多年前,蒙蛏并不叫蒙蛏,而是叫蒙石,只因斗蛐蛐从未败过,便觉得自己是虫中圣人,故改名为“蒙蛏”。 月明的蛐蛐被她唤做“小蝌蚪”,去年抓来,为她最爱,但不会养,只能让蒙蛏帮忙养着,蒙蛏说一定给她养到第二年,果然说话算话。 蒙蛏的蛐蛐“大将军”已经活了六年,被月明叫做“老王八”。因为哪有蛐蛐能活这么长岁数,所以它肯定是个老人。她觉得“小蝌蚪”是壮汉,壮汉一定能打败老人。 可她错了,一局下来,小蝌蚪竟输给了老王八。它趴在罐子里一动不动,显然已是死了,令见者着实忧伤。 她苦着脸,拖着下巴沮丧道:“为什么我的小蝌蚪输了,还输得这么惨?” 蒙蛏虽仅比她大两岁,但身材高大,站起身来,遮住了她眼中所有的光芒。他得意道:“这还不简单,你的小蝌蚪是小屁孩,小屁孩怎么斗得过睿智的老人?” 月明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彻悟过来:“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没将我的小蝌蚪养好,所以它今天死了!归根结底,是你的错,是你设计让我输的,对不对?”说着,伸手去抓他。 蒙蛏立即躲开,大叫道:“哎,我的姑奶奶,我没设计害你,你就放过我吧……”话至一半,见有来人,便立即躲到来人身后。 月明伸着拳头,看见来人,便立即乖乖地将手藏于背后,神情从愤怒变成了娇憨。她甜甜笑道:“哥,李大哥,你们回来了呀!” 面前的人,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神情冷俊,以玉冠束发;另一人穿着月白锦衣,面容温润,神情温柔如翩翩公子。前者是她的亲哥赵风起,后者则是清水盟盟主李宣。 赵风起看了她一眼,神情严肃,想说什么,却被李宣抢过话头:“风起,你这妹妹,年纪是长了,性情倒是一点未变。” 月明在心里将李宣咒了一遍,他这哪是为她开脱,分明是说她还像小时那般胡闹啊! 李宣翩然一笑,又道:“她还是像从前那般讨人喜欢。” 赵风起抿嘴不语。 月明心里明白,哥哥是不高兴她这般与男子打成一团的,这到底不是一个闺秀该有的仪态。可在这武恒山上,她睁开眼,见到的只有哥哥、李宣还有蒙蛏。哥哥不苟言笑,她不可能找他玩耍;李宣是清水盟盟主,平常事务繁忙,半天不见踪影;她能找的自然只有闲得发慌的粗人蒙蛏。久而久之,性情倒与蒙蛏越来越像。 她这活泼好动,没规没矩的性格全由此而来。 赵风起这次竟与往常不同,未出言教训她,只说了句“注意下女儿家应有的仪态”便走开了。 李宣正欲跟着离开,月明悄声对他道:“谢谢你啊!” 李宣微笑不语。 待不见二人身影,蒙蛏冲着月明做了个鬼脸,可她却完全笑不起来,更没了抓他的欲望,嗫嚅道:“蛏子,你不觉得自从一年前,哥哥从诩(xu,第三声)山回来后,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吗?” 蒙蛏叹了口气道:“没错,那天也不知义父跟你哥说了什么。夜里,你哥喝了很多酒,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若不是李大哥及时赶到,你哥哥怕是要喝死过去。” 月明不禁神情一黯,她向来是见不得自己哥哥受罪的。 当年他们是去诩山拜见师父逍遥子。 逍遥子是位隐士高人,通古今,知阴阳,晓音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是清水盟培养出来的俊才。他们都觉得他若当了清水盟的盟主,定是位伟大的盟主,而师父最终成了位隐士高人,真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当时,逍遥子退避所有人,将赵风起一人留下。不知与他说了什么,哥哥出来后,脸上的笑容便没有了。那夜,他喝了很多酒,醉酒后吐得厉害,好在哥哥的酒品很好,即便醉了,也没有胡来,被李宣打晕后,便安稳下来。 但哥哥醒来后,对她的态度却有些变了,似乎变得极为陌生,也对她极为严苛。 月明道:“你说哥哥是不是从师父那里听到了些关于父母亲的事,哥哥是不是已经知道杀父仇人是谁了,所以才对我苛刻起来,担心我的武功和智谋斗不过这杀父仇人?” 蒙蛏的父母是病死的,他从小便被逍遥子收养,所以没有杀父仇人的概念,心里自然没有任何怨念,但赵氏兄妹与他不同,他们的父母似乎是被奸人所害。他们所知的也仅限于此。 “你哥晓不晓得杀父仇人是谁我倒不清楚。”蒙蛏勾唇道,“但我知道,你哥呢,总喜欢凡事一人承担。我们四人虽各有所长,但只有你哥每样本事均有涉猎。即便没有我们,他也能做得很好。可是这样的话,他心里要承担的,身上要承担的,就会很重。说起来,你们俩,不论模样,还是性格,我都觉得不怎么像呢!” 月明因这话不禁发了小脾气,道:“你说谁跟哥不像呢,你看,我和他……”想了许久也未想到自己与哥哥相像的地方,只好伸出自己的手,道:“你看,我和哥哥,手指长的多像。”两人的手指都是白皙修长,这一点月明倒是没有说错。 蒙蛏不屑的“切”了声。 月明怒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没哥哥好看啊!”说着,又去抓他。 蒙蛏早有防备,躲开后道:“对啊,对啊,你哥长得这样好看,而你呢……总觉得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月明乜斜着眼睛,这世间还从未有人说她难看,也只有蒙蛏会拐着弯骂她。她双手叉腰,作母夜叉状道:“你是说我丑吗?” 蒙蛏识趣地答道:“不是丑,只是缺了点女人味,没有这个的话,自然是不会好看的。” 月明这下真火了,却也无话可说,到底她不像个女人。可她本就是个女孩,为何要变成女人呢?若没有女人味,她可以去学啊! 想到这,嘴角便扬起一抹无比灿烂的笑容。她道:“蛏子啊,你不是说我没有女人味么,那我便去学,到时看你怎么说我。” 蒙蛏听了,一下子爆笑如雷,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还能变得有女人味,哈哈哈……笑死人了…… 月明无动于衷,心想,笑吧,笑吧,等她有了女人味,便是蒙蛏哭的时候了。 &. 武恒山上有个雅致的宅子,是他们几人的秘密聚集点,行动前总要在此处商讨对策。 李宣和赵风起正在宅子里谈话,月明推门而入,坐到一旁聆听。 李宣干咳一声,赵风起却像没见到月明般,继续说着。 从哥哥的话中,月明大概明白了他们是在商量要去冯尚书家偷出一件先帝遗物。冯府私藏先帝遗物的事可以说是藏得十分隐秘,鲜有人知,但他们自有办法打听的到。 所谓先帝遗物,便是先帝在位时颁发给有功之臣的东西,不过如今已经作古,没有多大用处了。不知他们要盗取这个所谓何事? 月明听得七七八八,起身道:“我混入冯府,帮你们查到那件先帝遗物放在哪里。” 赵风起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却又轻易隐去,只简单地说了句“不妥”。 月明明白哥哥的意思,他们四人中虽然只有她最擅长易容,但要在冯府稳住脚跟并不容易。只因冯府用人皆为亲信,相互十分了解。她若被人看出破绽,以她的武功,反倒是落入虎口。 月明心里纠结,她的武功虽然不弱,但在高手面前,还是欠缺许多。四人之中,她的轻功算第一,但武功却是最差的。她大着胆子道:“可是哥,你忘了吗,我的轻功是你们中最出色的。一旦被发现,我会立即逃走,不会有事的。” 赵风起摇了摇头,李宣道:“月明,你不知道现在冯府上下布置了多少高手机关,即便一只麻雀飞进去,也插翅难飞。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觉得他们会藏那样的东西吗?里面说不定已是机关重重,你哥不让你去,也是考虑到你的安危。” 月明没了辙,妥协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李宣道:“月明你帮我易容成冯府中人,我混进去。” 月明立即摇头:“不行,以前混进去打前锋的都是我和蛏子,你要是出事了,我和蛏子可救不了你。” 李宣翩然一笑:“呵,不是还有你哥吗?”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一高大的人影突然从窗口跳入。月明无需回头,也知来者是谁。普天之下,喜欢偷听却又不走寻常路的人——只有他一人—— 蒙蛏走到三人面前,摸着脑袋笑道:“好了,你们也知道,向来我和小明俩行动是最为默契的,所以打探先帝遗物的事,就包在我和小明身上。小明擅长易容,我擅于开锁,李大哥你精通医理、擅用暗器,赵大哥武功最高。如果我和小明出事了,就全靠两位大哥了。” 月明听他胡乱说话,欲赏他一巴掌,谁是小明了?这名字真……是太……难听了…… 赵风起道:“这里,的确是你们俩最为默契,我便将探出宝物藏点的任务交给你们两人了。” 月明拼命点头,继而问道:“哥,李大哥,你们为什么要偷出那先帝遗物?这东西对我们有用吗?作古的东西还有什么用呢?” 赵风起蹙眉,突然一语不发向门外走去。 月明心里不是滋味,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李宣拉过月明,悄声道:“你真不该问这个,他哥若想说自然会说。这样东西对你哥很重要。” 月明点了点头,甜甜笑道:“果然我哥说得没错,李大哥是最了解哥哥的人,也与哥哥最为志趣相投。” 李宣轻轻地勾了下月明的鼻子,柔声道:“其实我跟你哥都是肩负重大使命的人。说起志趣相投,其实我和你们才是,我们三人都是爱好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但你哥不同,他的心事又多又重,连你都瞒着,怕是不想你担心,你这傻丫头。” 月明心里清楚,从小哥哥便护着她。虽对她严格了些,但还是最为疼她。她多么想能为哥哥承担些,但他明白吗? 李宣看着她脸上坚毅的神情,心道:“月明,很多事不是如今的你能够承担的了的,唯有风起将它扛起,你才会幸福、快乐。可风起他……注定……不会幸福……因为他身上的担子太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出发前夕 清水盟是清水郡的一代霸主,素来与丐帮交好。李宣身为清水盟的盟主,没几天便将冯府上下的情况打听清楚。 冯尚书,全名冯广平。士子出身,历属刑部,从二十五岁任职至今已有二十个年头,手中办过的案件不计其数,但鲜有冤案。 梁帝觉得他办事牢靠,常常对其嘉奖。 多年前,他投靠了宰相秦析。虽然官职没有多大变动,却得梁帝器重,百姓拥戴,官路一直顺畅。这样的人本不该成为他们的目标,但他私藏先帝遗物的事着实令人奇怪。 冯府上下共计三百四十有三人,丫鬟四十有六,仆人一百有十,厨师十,守卫一百六十,老管家一人,门生五人,小姐、公子、夫人包括冯广平共十一人。其中只有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思渠、厨师茂卯与赵月明和蒙蛏的身形最为相近。 蒙蛏一听自己要去扮演一个厨师,火气直冒:“娘了个皮,从小到大,没下过厨子,只会关公耍大刀,这可如何是好?这茂茂,茂秒,茂毛……这人名咋这么拗口呢?” 月明猛地戳了下他的脑袋瓜子,调侃道:“是茂卯,你连名都不会念,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蒙蛏立即摇头:“你能去,我咋不能去,不就是演戏么,我平生最拿手的就是演戏。” 月明捧腹大笑:“就你那演技?!你不是最擅长舞大刀和开锁吗?” 蒙蛏不服:“你别瞎说,我那是粗中有细,一百零八将中的鲁智深也是这样的人物。” “得了吧,人家鲁智深是和尚,块头也比你大很多,你再修炼几年,练出几块……”指了指他干瘪的身躯,嗤笑道,“……腹肌……再说吧,哈哈……” 两人还在调侃,一阵悠扬的琴声伴着笛音从水潭边传来,曲音空灵婉转,分外优美。 &. 水潭边,桃花依依,柳条低垂,飞流三千尺,清泉石上流。 李宣坐在水中央的一块圆石上抚动琴弦,身旁的一个玄衣人正站立吹笛相和。两人闭目,皆如泼墨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传奇人物。 月白锦衣,色近浅蓝,玄色素服,色近墨黑,两人身上简单的色调竟也迷煞了人的眼。 月明伏在泉边的一块岩石后,看得入迷,想着哥哥手中的白玉笛叫做“风月笛”,名儿还是她取的,正所谓“几许烟云藜杖外,无边风月锦囊间”。 蒙蛏是个粗人,不懂音律,再好听的曲子,听着都能睡着。即便如此,好听还是难听,还是分辨的出的。他压低声音道:“你说,你哥和李大哥,怎就这么多才多艺呢?武功好,还通音律,我咋就不行呢?”他一脸羡慕向往嫉妒恨的神色,在月明看来,像极了深闺中的怨妇。 她调侃道:“那是你从小偷懒,哥哥和李大哥不知比你用功多少,从小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世间,有句话是对的,要想成为人上人,必先吃得苦中苦。你不肯吃苦,还想有这水平,做梦去吧!” 琴音辄止,她便易容成丫鬟思渠的模样,莲步轻移地走到赵李二人面前,发上的黄色珠花随风摇曳,玎珰作响。 两人抬头,看见一黄衫少女向他们走来。少女的模样算不上绝色,却含着娇羞的神态,像极了迎日生长的向日葵,也像极了开得肆意的忘忧草。 少女作礼道:“风拂柳絮斜杨柳,幽径清泉石上流,两位公子弹琴和笛,真是好有雅兴!” 李宣看着她愣了会儿,然后对着赵风起,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风起啊,你这妹妹真是太有趣了,易容术已是练得炉火纯青了。师父说得没错,你这妹妹将来必有作为。你呢,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黄衫少女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曝光,便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露在两人面前的脸清丽脱俗,一双大眼睛格外澄澈有神。 月明怎么也想不明白李大哥为何会觉得她有趣,她哪里有趣了?若有趣,为何哥哥始终没个笑脸? 赵风起长身玉立,眼神深邃,对着李宣,语气淡淡道:“若你觉得我这妹妹有趣,来日便娶了她,唯恐日后嫁不出去。” 李宣正要说什么,月明马上皱了皱眉,跺了跺脚道:“哥,你也知道李大哥是有婚约的人,怎能这么说?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我还不想嫁呢!”说着,撅了噘嘴。 李宣听了这话,眼神不禁黯然,嘴角却依然带着云淡风轻的笑:“你妹妹还小,今年才不过十六。年纪小不懂风月之事很正常,想必过几年,想通了便想嫁了。” 这话明显是说给赵风起听的,目的是为她开脱,但月明并不领情,跑到李宣身边,低声道:“李大哥,虽然我平日里很敬重你,但我还想潇洒几年,不管多少年后,我都不想嫁,就想永远这样和你们在一起。”她想这世间应该也没有几人敢娶她,武功不如她的,迟早被她打死,口才不如她的,迟早被她骂死。既然自己嫁不出去,那也没必要低声下气求人娶她。 赵风起没说话,将风月笛插入腰间,转身进了水潭边的“桃谭亭”。 李宣看着月明,眉目含笑:“你这哥哥是个闷葫芦,若没了你,怕是要被闷死。你若嫁人了,他估计也舍不得。” 月明看着哥哥孤寂的身影,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李宣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缓过神来。 他道:“不知道你们是兄妹的人,怕是会觉得你们是情人。” 月明冲他呵呵一笑:“那是我们兄妹感情好。至亲血脉,血溶于水,这是打从娘胎来的血脉关系,剪不了扯不断。” 李宣点了点头:“嗯,今天看你易容成了丫鬟思渠的模样,是都准备好了吗?” 月明连连颔首:“思渠的事还有她的口头禅,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如果不是她的亲人来认,想必不会出事。她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家族是没落的书香世家,有些文采。自十岁起侍奉冯家大小姐冯惜芷,至今已有六个年头。若能过得了冯惜芷那关,想必其他都简单了。” “那阿蛏呢?” 月明还未说话,蒙蛏便冲出来道:“不用担心我,小明好了,我自然也好了。” 小明你个头……月明的脸转为铁青,若非考虑到身后有哥哥在,怕早已将蒙蛏揍成猪头了。 李宣轻舞折扇,朗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明天便可以开始行动了。”月明知道,这话其实是说给哥哥听的。 话音刚落,两袋锦囊从桃谭亭中飞出,李宣扣住食中二指将它们接住,将黄色锦囊交给月明,红色锦囊交给蒙蛏,嘱咐道:“待你二人成功进入冯府,取得冯府中人的信任,方可打开锦囊。” 蒙蛏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知道,这里面藏着下个任务的指示。李大哥,赵大哥,一切就交给我和小明吧,我们一定能将这件事办好。” 李宣点头,回眸看了眼月明。两人处得极近,月明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李宣看她的神色竟含着一种异样的情愫。感情复杂,月明捉摸不透,心想,或许是他们处的久了,相互难免会有些惦念。自打小认识李宣,他便十分维护她。可以说,这世间除了哥哥,便只有李宣和蒙蛏待她最好。 &. 夜深人静时,桃谭亭内还坐着一个人。此时他借着昏暗的油灯,看着深奥的武功心法。 眼前不禁一暗,明明一片模糊,却似乎能看见一场熊熊大火。大火就燃在自己眼前,火海中有人的哭喊声和尖叫声,一个院子里的人都身上带血,匍匐在地向他求救,神色惊恐而又绝望,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大火吞噬,最后只剩下一具具黑黢黢的尸体。他知道,这一切仅仅是自己的执念。 为什么他们会被困在大火中?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活下来的人只有他?为什么……为什么…… 也许那就是他这一生的宿命,活下来的人注定要承担已死之人交付给他的责任,完成他们最后的心愿。 一双温柔的双手突然抚上他的眼帘,他没有挣扎。这世间能避过他耳目的人很少,除非是他不想设防。 月明在手心上抹了药草,抚在他的眼上,整个亭中立即充斥着一股苦苦的药味。她轻声道:“哥,是不是眼睛又疼了?天都这么暗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用功?李大哥说,你如果再这么急于求成,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的。” 赵风起抓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柔声道:“月明,你信任哥哥吗?” “嗯,我这辈子最信任哥哥,除了哥哥就是李大哥和蛏子。” 赵风起不禁微微一笑,这笑在月明眼里是那么弥足珍贵。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眼睛被大火熏伤,眼中进了灰烬、烟气,后来虽然得了救治,却也有些迟了。平日里皆是视力无碍,但每逢每月中旬的几日,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也会隐隐作痛。李宣虽然精通医理,但能做的也只有缓解他的痛苦。 “既然信任哥,便别管哥哥要做的事。” 月明鼻子一酸,差点落泪:“哥,为什么你总不肯告诉我,难道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吗?既是骨肉至亲,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白布,缚在他的眼上。她俯身,挨着他的腿跪坐在冰凉的地上。 赵风起轻抚她的头发,道:“总有一天,你什么都会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月明点头道:“好,哥,我等你将一切都告诉我。哥,你是我这一生最为在乎的人,我只想你好好的,你开心,我便开心。不管是苦果,还是幸福,我都愿与你一起体会。” “嗯,会有这么一天的。” 月明含泪笑了笑,渐渐沉入了深深的梦乡,梦里都是关于她和哥哥的,里面有欢乐也有痛苦,但欢乐总大过痛苦,因为哥哥带给她的鲜有痛苦。 画外音: 蒙蛏脱下上衣,拍拍胸脯,对着月明道:“小明你看,我有腹肌,总共八块。” 月明坐在桃枝上,晃动小腿,捂住眼睛大叫:“看不见看不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盗取凤簪 月明醒来时,人已在房内。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任务要执行,来不及梳洗便向门外冲,出了门立即对上赵李蒙三人讶异的眼神。 此时的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 看到他们,她大叫一声,马上冲回房内,倒腾了一通。 换好衣服,出门见他们还在。 三人气定神闲地在她门外喝茶聊天。 看见她噘嘴,李宣轻舞折扇,忍俊不禁:“我的傻丫头,你出来大叫一声,可把我们都吓着了,好像我们是什么采花大盗似的。” 她跑过去,蒙蛏道:“确切地说,是将我们都吓傻了。” 月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吓傻了?怎么没看你变傻啊!” 蒙蛏啧舌:“我不也只是夸张一下嘛!你连这个都听不懂?” “才不想懂呢!”月明跑到了赵风起身后,俯下身子,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撒娇似的问,“哥,你们今日怎么都到我这里来了?” 赵风起抓住她的手,眼中的“千年寒冰”渐渐开始融化:“已到辰时末刻,看你准备好了没有?” 月明吃了一惊:“辰时?我睡得这么久?!” 蒙蛏道:“没错,我们三人在公鸡报晓时便起了,就你睡得——最——最香——”他本是想说她像头猪,但看到赵大哥和李大哥都在,便只好换了说词。 月明自然懂得蒙蛏的话外音,但她现在根本没空理会他。公鸡报晓便起了,那哥哥睡了多久?她担心地看了一眼哥哥,但赵风起看起来精神很好,怎么也不像是一夜未眠。 李宣道:“今日下午,冯府的大小姐冯惜芷将会陪她娘去净心庵上香,到时丫鬟思渠也会同去。你便在那易容成思渠混进去,接下来的事,我会帮你处理。” 蒙蛏立即问:“那我呢?” 赵风起道:“你跟着我,我会帮你安排。” 蒙蛏啊了声,月明道:“哥,我想跟你一起行动。” 赵风起冷冷道:“这事不是闹着玩,你跟着李宣,他会护你周全。” “可是哥,你也可以……”“护我周全”四字还未说出口,他语气生硬地说道:“这是命令。” 月明没了辙,只好无奈答应。哥哥的命令,她向来奉若圣旨。只是……她心里并不愿意。 蒙蛏冲她笑道:“小明,这次要你先进去了。过几天,我会来找你的。” 月明冷哼一声,压低声音不满道:“你可别光嘴上会说……”见哥哥变了脸色,立即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容,哥哥却只是淡淡地扫她一眼,眼眸平静无波。 蒙蛏起身,故意从她身边走过,咒了声“笑面虎”便走到赵风起身边,道:“赵大哥,小弟有事想请教,可否借一步说话。” 蒙蛏离开前,冲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月明盯着蒙蛏离开的方向,手掌握拳,作咬牙切齿状,心道:“得意什么,你最后还不是要靠我哥哥才能混进去。” 李宣拍了拍她的肩,她才回过神来,甜甜地叫了声:“李大哥。” 李宣道:“时辰不早了,我们现在出发。” 她问:“我们不跟哥哥道别吗?” 李宣摇头:“没这个必要。” “哦。” &. 赶往净心庵的途中,看出她有心事,李宣问:“是在想你哥哥吗?” 月明点了点头,坦白道:“昔日都是我与哥哥一道行动。自从一年前,情况便变了。我想他一定是心里有事,而他昨夜已经和我说明,待时机成熟便告诉我原因。”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月明看向窗外,眼里不禁染上一丝鲜有的忧愁:“就是这样才担心,总感觉和哥哥之间隔了一道隐形的屏障。明明距离很近,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李宣劝道:“月明你真是想多了,你哥,其实比谁都在乎你。” 月明不说话,哥哥在乎她,她自然明白,可是这一切,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她多想自己能够是哥哥肚子里的蛔虫,如此便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便能帮他解开心结。 然而,她和哥哥到底有太多的不同。她可以整日没心没肺的欢笑,哥哥却不能;她能整日不思进取,自私地只顾自己,哥哥却不能;她能做自己想做,爱自己所爱,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哥哥却不能…… 赶往净心庵还需个把时辰,月明在马车上打起盹来,一个翻身,竟翻进了李宣怀里,只因这样睡更加舒坦。 曾经,哥哥也会容她在他的怀里安睡。特别是两人小时相依为命、无依无靠的时候,总是哥哥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丝苦。她一直觉得自己为他做的,根本及不上哥哥为她做的三分之一。 若没有哥哥,她能够活到现在吗?若没有哥哥,她还能像现在这般天真烂漫的笑吗? 她没有熟睡,而是回想着一年前在皇宫中发生的那件事。 当年,偷走凤簪的人是她,悄声告诉皇上皇后凤簪丢了的人也是她。没错,她便是那个站在皇后身边的宫女,易容之术换了她的容貌,吃下李宣备的药,她唤了嗓子,在上前告知皇后凤簪丢了的同时,将凤簪悄然隐于自己袖中。 小安子自然是蒙蛏假扮的。 他们在宫中肆意妄为,一是有什么能比从宫中盗取宝物更能体现自己的能力,二是提醒当今皇帝一定要当个好皇帝,往来侠盗出世的时代都不是个太平的时代。 而当今时代,的确不算太平。 朝堂上官官勾结,西域三十六国都对我朝虎视眈眈,而北方武国更是明目张胆地想吞并我朝。 像他们这样的侠盗,一是可以用自己的能力造福百姓,二是做这样的事能令自己快活。若朝廷有宦官,他们便打击宦官,若江湖有恶棍,他们便打击恶棍。 生可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死并不可怕,就怕无法死得其所。那么为国为民,总归是好事一桩,他们不是朝廷命官,只好以这种方式帮助老百姓。很多官府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却能做到。这便是身为侠盗的好处。 李宣之前让他们在宫内的隐秘地点放了无数个传声筒,赵风起只要在任何一个传声筒前吹笛,笛音便能传遍整个皇宫。宫中所有人都被笛音吸引,以为偷盗者是吹笛之人,不曾想,真正的盗贼实际还在他们中间。 任务完成,那日夜里,明月高悬,清风徐徐。 月明本与蒙蛏约好要一同返回,却在约定的地方没有找到他。 原来蒙蛏是被梁帝给叫住了。梁帝让他一路随行,待到宣和殿,似有意若无意地问道:“你觉得朕是个好皇帝吗?” 蒙蛏还要自己的这个脑袋,自然说:“是好皇帝。” “那你说清风明月会替朕搜集一些贪官污吏的罪证吗?” 蒙蛏犹豫片刻即道:“皇上若需要便会。” 梁帝听罢,眼眸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当时,月明因没见到蒙蛏,担心他出意外,所以只能在宫中继续寻他。 结果人没找到,竟在路上惹了麻烦,刚好撞见护卫军统领魏兰筹。魏兰筹见她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本无意为难她,但他生性多疑,问了她诸多问题。 魏兰筹问道:“不知宫女在这,是做什么?” 她不慌不忙道:“娘娘有命,事关娘娘的事,恕奴婢无法奉告。” …… 魏兰筹说什么也不让她走。她不禁怒道:“若耽误了娘娘的事,你担当地起吗?皇上当着众臣的面命你去抓清风明月,你拦我做什么?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娘娘吗?” 魏兰筹的武功本就在她之上,与她周旋的当儿,发现了她身怀武功,立即下令:“给本官将这可疑的宫女拿下。” 只见一群官兵向她冲来,她不得不使出武功突破重围。 魏兰筹在旁冷观,道:“原来传闻中的‘清风明月’也不过如此,竟只是个黄毛丫头。” 见身份暴露,月明不再掩饰,出手后几乎是一手打倒一个兵卒,但她到底不是魏兰筹的对手,魏兰筹的掌风扫向她时,她只能连连后退。 想逃,身后又被一群士兵拦住。 眼见自己步入险境,一玄衣人飞身而至,脸上带着一副雕工细致的白玉面具,刚好遮住他的上半张脸。 来人丰神俊朗,双眼犀利,薄唇透着冷酷,落地的那刻,似乎满城的月光都照在他的身上。 玄衣随风而动,长身玉立的他只用一个眼神,便将所有人骇在原地。 他的那双眼睛竟不含任何感情! 月明欣喜,知道自己这下得救了。 在魏兰筹向月明偷袭时,赵风起一手揽住月明,腾出另一只手与他过招。 魏兰筹身为护卫军统领,武功位列高手之上,但他的所有武功招式竟都被赵风起一一化解。他又气又急,出手愈加狠毒,但赵风起不慌不忙,招式如水般柔和,又如雄鹰般凶狠,将他轻易打退。 很明显,魏兰筹并非他的对手。 赵风起将月明护于怀中,便驾驭轻功踏月离去。 魏兰筹气急,立马命人去追,可还未追到城门口便失了两人身影。他大骂道:“若来日被本官抓到,定要你们好看。”狠狠地啐了一口,将摆在城门口的推车一脚踢烂。 当时,月明虽然被魏兰筹缠住,但并未受什么伤。到了武恒山,赵风起便将她放下。因他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她才意识到原来他又看不见了。他竟在视力受损的情况下,将她从皇宫中救了出来。 月明换回自己的脸和嗓子,问:“哥,我易了容,换了嗓子,你怎么还能将我认出来?” 赵风起抚着她的脸,道:“傻丫头,十六年来,我的世界只有你,你说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不管怎样,哥哥都会将我认出来,是吗?” 赵风起道:“自然。”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混入冯府 “哥哥。”月明躺在李宣怀里,不禁叫出了声。 李宣感受到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问:“醒了?” 月明起身:“其实一直都未睡着,只是抓着你的衣服,感觉很温暖,便好像哥哥一样。” “是啊,如果你跟风起他一起行动,他一定会……”突然欲言又止。 “是啊,哥哥总是喜欢默默地照顾我。” 李宣苦笑。若他不是清水盟的盟主,没有所谓的一纸婚约,是否他和她便有了更多相处的时间,是否他们便能…… 然而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来,你从小便叫我大哥,也可以将我当成你哥哥。”说着,将她拉入怀中。 月明不知所措,想到他早有婚约在身,便立马推开他。 这时,马车停了,车夫在外嚷道:“盟主,净心庵到了。” 李宣还未说什么,月明便掀开帘子,像只小兔子般灵活地跳下了马车。 马车外,坐落着一座古老的庵庙,两旁矗立着无数参天古木。 月明见这里虽是深山,但地上的青石板鲜有苔藓,庵内不时飘出阵阵燃烟,心想,此处的香火真是鼎盛啊! 她向前走去,手却被身后人扯住。李宣道:“你先等等。” 月明只好驻足,没有马上跟上去。 李宣走至门前,扣了扣门。一身穿浅灰色布衣的尼姑走了出来,她约莫三四十岁,看见他亲切道:“李施主,快请进吧!” 李宣转身唤她:“月明,过来。” 月明这才亟亟跟上。 带路的尼姑手持念珠,神色肃然。小尼姑见了她纷纷朝她行礼,月明估摸她是净心庵的庵主。 庵主将他们领到了一处宽敞幽静的住处,才道:“李施主,这里算是本庵庙内最为僻静的住所,贫尼已唤真静、真心等人打扫干净。您与令妹,今日便住在此处吧!寒舍太过简陋,还望李公子和令妹切莫介怀!” “哪里的话,我还要感谢无尘师太能容我们兄妹俩在此处暂时一晚。”李宣道。 “阿弥陀佛,李施主真的太客气了。您贵为清水盟的盟主,能够光临寒舍,已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说什么谢呢……李施主,庵内事务繁多,贫尼只能陪你们到这了。等会儿,贫尼会派真心、真静等人带你们去前厅用餐,若有什么要紧事,可先找真心真静,她们是我最得意的徒儿,已能简单地处理这庵庙内的大小事务。贫尼这便告辞了。” 李宣点头,无尘师太这才离去。 月明瞅着李宣,看的他都有些不自然。 李宣展开折扇,问:“怎么了?” 月明道:“没想到,你连师太都认识?” 李宣不以为意:“多结交一些有识之士,并不是件坏事。” 月明走上前,叹了口气:“你跟哥哥一样,都认识很多人,交的都还是大人物,叫我这种小人物情何以堪呢!不过这样也好,我能因此受惠啊!” 李宣没奈何的一笑:“你哥与我不同,你哥是因为太优秀,所以其他大人物不得不结交他。在他身边,这大人物也都成了小人物,比如我便是其中之一啊!” “唉,说的你好像不优秀一样!” “本盟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与你哥相比,我还是稍逊一筹。” “哪里,我可从没看出来。在我眼里,李大哥和哥哥一样都是可望不可及的。” “所以说,你是小人物嘛!” “李大哥,好啊,你竟然打趣我!” …… 月明和李宣用餐后不久,果然有一群人声势浩荡地来到净心庵。 带头的不是冯家大夫人王曦,而是二夫人钱玉檀。钱玉檀今年三十有五,年岁虽不再年轻,但比大夫人王曦年轻八岁,模样比大夫人水灵很多。 王曦常年体弱多病,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为人敬佛,为冯广平生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冯仁,因看不惯父亲常年冷落母亲,常与父亲争执。 久而久之,冯广平疏离了王曦母子,偏爱钱玉檀的两个儿子。今日,冯广平的四个妻妾都齐聚在了净心庵内。 大小姐冯惜芷一直守在母亲王曦身旁,突然,王曦咳得厉害,她命丫鬟思渠去倒茶。待思渠跟着小尼姑去取茶,月明便知道时机到了。 小尼姑没有领思渠去取茶,而是领着她行至无人处,她的肩上便受了不轻不重的一掌。李宣从树后现身,扶住晕过去的思渠,笑看着眼前身形瘦弱的小尼姑,眉目温暖含情,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好公子! 月明换下浅灰色布衣和僧帽,便立马换上了思渠的衣服,易容成了思渠的模样,笑说:“李大哥,思渠姑娘便交给你了。” 旭光下,她笑容甜美,肤色白皙自然,虽然换了模样,神情还是她自己的一派天真,任谁都模仿不得。 李宣轻勾了下她的鼻子,眼中的神情似乎说着“放心,有我”。 拜别李宣,她端着茶盏,匆匆向庵堂奔去,分寸拿捏的极好,没有洒出一滴水。 进了庵堂,月明却遭了一通臭骂。只因冯惜芷担心母亲,冲她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月明抿嘴不语,悄然抬头,见二夫人的小丫鬟春桃正冲她得意地笑着,神情轻蔑,一脸鄙夷。世人都说夫人之间会为争宠而争得头破血流,殊不知丫鬟之间也有斗争。 月明暗骂:“狗仗人势。”生平从未被人这样盯过,看着春桃轻蔑的眼神,她不禁来气。幸好,思渠本人也很不喜春桃,所以,她回瞪了一眼,倒也符合思渠的作风。 直到礼佛结束,月明也没被人怀疑。 月明一早便知冯三太太和四太太都只有一个女儿,无法靠子女继承家业,为人便和气许多,多是唯唯诺诺听从二夫人钱玉檀的话,但三太太和四太太模样生的好,钱玉檀对她们俩也没什么好脸色,不争,便放过她们,若敢多话,有得她们苦头吃。 此次来庵上祈福,原是大夫人王曦一人的主意,她原是想为儿子冯仁祈福。钱玉檀想王曦都来祈福了,她怎能不来,若菩萨真的显灵,她可亏大了。 三太太和四太太都是祈求自己能怀上儿子,如此便不必再看钱玉檀的脸色。 月明看着这四位夫人,不禁有些头疼,想若自己以后嫁了人,夫君也是这般的三妻四妾,她可如何是好?她自然不会让人欺负到自己头上,可这样做,难道不是和钱玉檀一样了吗? 李宣是清水盟的盟主,早有婚约,注定要有一个儿子来继承父业,若第一任妻子生不出儿子……月明不敢往后想,猛拍自己一巴掌,怪自己都在想什么呢! 冯惜芷听见声响,问:“思渠,你在干嘛呢?” 月明这才回神,暗骂自己竟忘了自己现在是丫鬟思渠了,立即回道:“今日夫人上香时,奴婢看见春桃瞪了夫人一眼,有些气不过,可没法子替夫人出头。小姐,您说她不也只是个丫鬟,为何敢骑到我们家夫人头上,真是太过分了……”月明越说越气。 冯惜芷轻拍她的背:“好了,思渠,我知道你最为忠心,可你这话万不可让旁人听见,否则只怕我们也救不了你!春桃现在有二姨母罩着,帮二姨母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她若出事,便会牵连二姨母,所以别说是我母亲,我也动她不得。你以后记得少得罪她们,知道了吗?” 月明点头,看着冯惜芷为她担忧的神色,心想思渠丫鬟对这母女俩极为忠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回去的路上,三、四太太同坐一车,大有同仇敌忾的意思。钱玉檀和王曦各乘一辆,两人互不相见,自然免了不少正面的冲突。钱玉檀自然最好永远不见王曦,如此自己才有希望被扶正。 到了冯府,月明侍奉至冯惜芷睡去,才恢复自己惫懒的作风,左右伸展了下腰肢,只觉自己身子累心也累。心累自然是因各位夫人表面上和气,内地里却都希望对方早死,三、四太太虽然现在和气,但保不准日后会怎样,不过是现在落魄,俩人才走到了一起。若哪天三太太或四太太先怀上儿子,这……后面的事可真不好说。 反正她并非真正的思渠,待任务完成,便是她功成身退的时候。 夜里,回了自个儿房里,月明拿了一盏油灯点亮,就着昏暗的烛光打开哥哥事先给她的黄色锦囊。只见里面有张纸,上面写着——查书房。 三字之下竟还有一行更大的字——不可妄自行动。月明吃惊的是哥哥竟将“不可妄自行动”写了整整三遍。 将纸燃尽,心里久久不能平复。心想,难道她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么,为何哥哥总不信她? 她虽是惫懒的人,但在关键时刻,总不会放松,该完成的事,她定会做的很好。否则她也不会学会易容术这种精细的活,还有轻功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武功。曾经在诩山上,她绑着沉重的沙袋,不知将诩山跑了多少遍。刚开始走一步都很艰难,等她能绑着沙袋,追上奔跑中的蒙蛏时,她再放下沙袋,便成了轻功绝顶的高手。 冯府虽大,但更大的皇宫也去了,她自然毫无怯意,很快便摸清了府内的各条大路小路。 哥哥说冯广平胆大心细,为人有些小小的自负,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胆大,便不可能将宝物藏得极为隐蔽,应是他常常去的地方。冯广平身子健朗,上进心强,四十五岁也才只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可见不是那么爱做房事的人,便也不可能常去各位夫人房里,最常去的应该只有他的书房。 月明出门时,已是三更后,府上的人都睡去了。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却发现书房的门窗早已上锁,她并非开锁的好手,自然不能从正门进去,看来只有从房顶上进入了。 她趴在屋顶正要闯入,刚好瞧见两人往书房的方向走来。 两人走得缓慢,似乎并不着急。 站得高看得远,还不待他们走近,月明看见掌灯的那人穿着下人衣服,而另一人身材高挑,穿着绸制的官服。她记得冯府上下人的模样,猜想他们应该是管家张全和老爷冯广平。 月明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冯广平怎么作息都跟别人不同,难道这么晚了还要办公? 月明在房上待了一夜,并没发现什么,不知冯广平手头上又有了什么大案子,竟是一夜未睡,搞得她也一宿未眠。她驾驭轻功先回了自己房间,好在如今是披着思渠的脸,自然看不出自己熬了夜,可若天天这样,她恢复自己的脸后,脸上估计就得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估计这下又不得不去蹭李宣的灵丹妙药了。 冯广平一夜未出书房,想来书房肯定大有问题,可观察了一夜也没发现什么,那么书房到底有什么问题?她不禁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正想躺下,便听到公鸡报晓,看来她这觉是万万睡不了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宝贝藏点 替小姐冯惜芷梳洗完毕,月明正要退下,却被冯惜芷叫住。她一惊,难道她被怀疑了?不过她做贼也不是一日两日,既然来了,只有硬着头皮演下去,而且脸上有张面具,不会暴露身份,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思渠,我有事求你。”冯惜芷第一次对她纡尊降贵道。 月明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她走到冯惜芷面前,硬着头皮听了下去。 “思渠,现在也只有你能劝大哥了,娘病得厉害,怕是撑不了多久。你能去静雨轩将哥哥拉回来吗?只有哥哥肯低头向爹爹认错,我们这一家人才有希望啊!” 冯惜芷的话一字一句落入她的心中,令她有些胆寒,为何是让她去找冯仁?她和他有什么关系?一个丫鬟能叫动一个大少爷?! 难道思渠和大公子有种不可明说的微妙关系? 为何李大哥没跟她说过思渠和冯仁的关系?月明不禁有些头疼,难道是因为一个是卑贱的丫鬟而另一位是冯府的大少爷,所以他们的感情只能藏着掖着,所以李宣没有打听到? 若真是这样,问题便大了,因为她并非真正的思渠啊! 她是来盗宝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若冯广平不是如此精明,让她找不到藏宝的地方,否则她早离开冯府了。 在冯惜芷的万般恳求下,向来吃软不怕硬的月明只好去了静雨轩。 静雨轩名字文雅,轩内有歌姬相伴,是个适合喝酒的好地方,很多豪门公子都爱来这里饮酒。说好听点,是各位贵公子在此吟诗作对,广交好友;说难听点,是花天酒地,玩物丧志。 月明进了静雨轩,直奔二楼寻找大公子冯仁。冯仁的五官长得中正,因常年借酒浇愁而身形消瘦。此时,他正坐在窗边大口灌酒。 月明跑上前,敛袖作礼,道了声“大公子”便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脸因醉酒变得涨红,一双眼睛炯炯地盯着她,看的她心里发毛。她明白自己的猜测对了,思渠真与这位大公子有私情。看今日这大公子的神色,应该是将她错认为是思渠了,可她是假的呀,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正不知所措,冯仁看着她的樱桃小嘴,俯下了身子。月明的头突然嗡的一声,便失了意识。他这是要做什么? 然而她最终却被一人强硬地扯住,躺进了来人的怀里。 来人身上有一丝熟悉的药香,她这才安稳下来。抬头,看见的正是那双冰冷而又熟悉的眼睛。 哥哥……月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来了? 赵风起没有看她,只是冷冷地盯着冯仁。 冯仁发了酒疯,看见思渠躺在陌生男子的怀里,立即怒道:“她是我的女人,你们不可以动她。”说着便想动手。 一把折扇挡在了冯仁面前,月明没想到,李大哥竟然也来了。 冯仁不悦道:“别以为你们仗着人多,我便会怕了你们。思渠,你是我的……”说着,想来抓月明,李宣立马与他缠斗了起来。 赵风起道了声“走”,拉过月明的手便离开了。 月明喃喃地问:“李大哥怎么办?” 赵风起道:“这点小事,他能够处理。” 小事?月明不敢苟同,却也不敢反驳。他们眼里的小事,于她都是大事。 下楼时,月明听见身后冯仁发了疯地大喊:“她是我的女人,你们不可动她,不可以……”声音带着极强的急切和悲愤。 月明偷偷地看了眼哥哥,只见他神情冷静,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冯仁的话所影响。 待走到大街上,再也听不见冯仁的大喊大叫,月明这才舒了口气,心里想着,思渠和冯仁两人一定是爱得极深吧,一个是身份高贵的大公子,一个却是地位低贱的丫鬟,两人怎么可能走在一起。这份爱,肯定也是坚持得很不容易。当他看着思渠离去,自然是痛苦不堪。可惜,她并非真的思渠,心里自然没有任何罪恶感。 走了不久,赵风起打断她的胡思乱想,道:“你以后不必再进冯府了。” 月明不解:“可我还没找到藏宝的地点呢!” “阿蛏已经进去了,他会完成你的任务。” “可是,哥……”还想劝他让她完成这项任务,可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知道思渠和冯仁有私情后,真不知冯仁日后会对她做什么,她其实也有些害怕。 赵风起叹了口气,语气淡淡:“也怪李宣之前没把冯府的情况调查清楚,若冯仁真对你做了什么,我都不知……”突然戛然而止。 月明心里偷笑,果然,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在乎她的人。她环住哥哥的手,问:“那哥,李大哥之前没将这事打听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你们不可能是刚好在静雨轩的吧!” 赵风起知道自己骗不了她,道:“你以为就李宣在打听冯府的事吗?” 原来他也命人打听了,月明觉得这很正常,赵风起十五岁出道,在江湖上虽然才扬名六年,但如今又有谁不知他的名号。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并非武林盟主韩霸天,而是另外两个人。世人都说,若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江湖定是风起云涌,连大地也要颤上三颤。 风起指的自然是她哥哥赵风起,但云涌……此人极其隐秘,人称“云公子”。谁也不知道他长相如何,也不知他身藏何处,只知他的手段第一,狡诈第一,武功不是第一,便是第二。 说起来,“清风明月”这个名号,赵风起完全能一人包揽。可她是他的妹妹,行侠仗义是她从小想做的事,所以他怎能不来帮忙。 每次行窃,月明打前锋,赵风起是后援。出事了,可以找哥哥和李大哥,无大事的话,她可以一人解决,因又有蒙蛏相助,她向来很少出事。 月明不禁觉得,自己的这个哥哥何止好看,还好用得很呢!就是平素冷了一些,不过有她这个活宝在,他迟早会露出笑颜。 她指着自己的脸,对赵风起道:“哥,你看我。”说着,将自己的脸换了一张又一张,都是关公张飞曹操之类的人物,跟变戏法一样,将周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最后才换回自己的脸,她不顾他人的想法,只问他:“好玩吗?” 赵风起素来冰冷的脸突然有了笑意,当着她的面,在集市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清脆干净,比任何乐器都要动听几分。 月明真希望他能每天如此欢笑! 回了武恒山,赵风起问:“昨夜你可有什么发现?” 月明想了想,如实道:“昨夜里,冯广平一夜都待在书房里,不过都是在看文书,看起来并没什么问题。” 赵风起蹙眉,半晌又问:“那之前呢?在进入书房前,他还做了什么?” “他是和管家张全一起去的书房,进了书房,张全很快就回去了。”想到了什么,“不过说来奇怪,他这么高大的人,走路可真是慢啊!” “哦,如何慢?” “若是平常速度,普通人不一会儿便能到达书房,他却用了至少三倍多的时间。” 赵风起沉思了会儿,月明心想,若冯广平真的很忙,要急着看文书,那为何会走得这么慢?不过还亏他走得慢,她昨夜已将书房查看了一番,然而并没发现什么机关密室。若书房真有问题,只能说明造就机关的人太过高明,不是她能比的。 “哥,你是不是觉得他回书房的这段路有问题?” 赵风起没回答,而是问:“这段路上都有些什么?” “树啊,草啊,水啊,山啊,桥啊,石头啊……哦,那附近有个茅厕。”月明对茅厕记得很深,只因为那个茅厕太臭,以至于印象深刻。上一趟茅厕,差一点将她的年夜饭给吐出来。 赵风起脸色一沉,吩咐道:“我下山一趟,你待在山上,不要乱走。” 月明耐不住寂寞,追上去问:“哥,你是不是要去找蛏子啊?” 蒙蛏不在,她便没了玩伴,这不得将她闷死,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哥哥。 赵风起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我去去便回。” 月明撒娇道:“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没奈何的一笑:“你以为我是让阿蛏去茅厕查吗?” 月明扑哧一笑,坦白道:“哈哈哈,是啊是啊!” “你这丫头故意跟我说茅厕,不就是想故意整阿蛏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哥哥,月明努了努嘴:“不过那里的确有个茅厕啊,冯广平在书房看文书时,中间还去了趟茅厕解手呢!我也没说错啊!” 赵风起哭笑不得:“好了,我知道了,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月明拉住他的手,不让他马上走,“哥,蛏子不会做饭,你让他去当厨子,这不是要露馅吗?” 赵风起淡淡道:“你李大哥在他的手上涂了些膏药,看起来就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时无法做菜,所以没必要下厨子。” 果然是上有对策下有计策,月明嘿嘿一笑,带着三分调皮,四分稚嫩,五分鬼灵,整整十二分的天真无邪。 赵风起不禁埋怨:“女孩子家不要整天舞刀弄枪,也该学点其他本事,以后还是要嫁人的……” 明月捂住自己的耳朵,推了推他催促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房里有书,会记得去看的。今夜,我来做饭,你早点回来,哥,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她娇羞一笑,像极了一个小媳妇。 赵风起看着她,不禁又想到了一年前逍遥子对他说的一番话,眼神一黯,脸色又变得无比冰冷,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丫鬟思渠 备好饭菜,赵风起果然如他所说早早归来,不过同来的还有李宣。 进了大厅,李宣看到一桌子的热饭热菜,问:“月明,我可没跟你说过我要回来,你这样,今夜的饭局,可有我的份?” 月明笑道:“自然是有的,李大哥,请坐……” 三人坐下,李宣在她炯炯的目光下,只能第一个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吃了口。看他脸色如常,月明这才舒了口气。 李宣见她没动筷子,问:“月明,你怎么不吃?” 她嘿嘿一笑,拖着下巴道:“早吃过了。” 李宣不解:“怎么吃的,吃了什么?” 月明没有回答,赵风起毫不留情地说道:“她在全聚阁好好地吃了一顿,然后将剩菜剩饭都打包了回来。” 李宣呆了片刻,月明的脸色却因不好意思而红了起来。她道:“哥,你怎么可以在李大哥面前什么都不顾地说出来?” 李宣因常年事务繁忙,很少来武恒山吃一顿饭,更不要说吃月明煮的。很多事,自然不像赵风起这般了解。 赵风起戏谑道:“哦,现在要面子了?” 月明羞得满脸通红。 李宣吃完一块排骨,道:“不过,这道红烧排骨,肯定不是全聚阁打包回来的。” 月明眼睛一亮,道:“李大哥,你嘴巴真是厉害,这里的这个红烧排骨、红烧茄子、红烧土豆、回锅肉、葱油鸡,其实都是我煮的,全聚阁打包回来的,就只有……” 李宣没待她说完:“那我便吃这一道。”说着,向一道月明没说起的菜夹去。 月明嘟嘴:“李大哥,你这什么意思啊?是嫌我煮的东西难吃吗?”若是蒙蛏这么说,她不会说什么,可眼前这人可是她大哥。结拜大哥,也算大哥,怎能欺负她? 赵风起夹起一块葱油鸡放在李宣碗里,淡淡道:“你这么瘦,该多吃些肉。” 虽然李宣的脸色没变,但月明发现他吃葱油鸡的速度极慢,似乎是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埋头吃下,不吃可是不给哥哥面子。发现这点,她马上给自己哥哥碗里夹了无数全聚阁的菜,剩下的,自然只能李宣包了。 赵风起也很配合她,一直往李宣碗里夹红烧茄子、红烧土豆……凡是她煮的,统统夹到李宣碗里。 月明躲在赵风起身后偷乐,她故意煮的难吃,是想让哥哥知道自己没有煮菜的天赋,说不定他便不会逼着她学习如何成为贤妻,催着她嫁人了。 李宣艰难地吃完这顿饭后,却并没有说什么。 月明心想,李大哥果然是受过上等教育的人,忍耐度可比“粗汉”蛏子强多了。若蛏子没有离开,这顿饭自然是他吃的。蛏子可不会忍着受她的折磨,早破口大骂了。可李宣默默承受后,竟还回她一笑。 真是个君子! 月明看到他的笑,心里只有负罪感。所以避开李宣的目光,走向了赵风起,道:“哥……”未到跟前,发现哥哥正在看手上的一封信,神色凝重。 “哥,你在看什么?” 赵风起收好信,淡淡道:“一位朋友的来信,说是想见我。” 月明才不信真是什么朋友:“既然是朋友,你为何还愁眉苦脸的?哥,来,笑一个。” 赵风起没笑,李宣倒先笑了起来:“月明,你这口气真像是在调戏良家妇男。” 李宣的眼神温暖含笑,月明恨不起来,只好回道:“哈哈,哥是我最亲的人,我调戏之,怎么了!” 两人互相玩笑着,除了粗人蒙蛏,李宣是第二个爱与她开玩笑的人。但与他开玩笑,她还得注意些分寸,因为若得罪了他,后果往往会很严重。 李宣看到赵风起手中的信,竟也皱起了眉头,道:“是她!”信上有个水玉形状的信章,想来也只有那个人。 月明不知这个她指的是谁,自然是满脸疑惑。 赵风起岔开话题:“今日我派阿蛏进了冯府,他夜里便送来了消息,动作倒是迅速。” 月明抬头,只见一只血鸽停在窗边,想是蒙蛏带来了消息。这血鸽,他们四人各有一只,与寻常白鸽不同,它的额头有一道血红的印记。 取下血鸽脚上绑着的纸条,赵风起看完,月明便问:“哥,蛏子都说了什么?” “他说他已经找到了机关,也发现了密室,只是密室下机关太多,他硬闯了第一关,差点死在第二关。” 月明埋怨他擅自行动,心里却有丝担忧,道:“他人没事吧?” 李宣倒没有一点担忧:“阿蛏这小子向来机灵,怎会有事?” 赵风起对这点极为认同:“阿蛏的确机灵,月明你若有他一半机灵,我们也不必担心你。” 月明不服:“我哪里不机灵,他不就比我早找到密室吗?你若再给我一天时间,找到的人肯定是我。” 李宣道:“好,你机灵。你哥这么说你,还不是想让你受些打击,以后努力下能更上一层楼。你这丫头从小被我们宠惯了,越来越不思进取。” 月明嘟嘴:“我很努力了,哥哥说让我不要整天舞刀弄枪,我武功不及你们,也不能怪我啊!” 李宣蹙眉,问赵风起:“你真不让月明学武了?” 赵风头:“这世间,武功高强的女人有几个有好下场!峨眉的师太名灭绝,人人见之、怕之,与我齐名的云公子心肠狠毒……” 月明不解:“世上人人惧怕、杀人不眨眼的云公子不是男人吗?” 李宣摇头:“非也,她不过是用了‘云公子’这个名号,其实她是个女子。” 月明吃了一惊:“她是女人?女人也可以这么厉害啊,我好羡慕!” “闭嘴。”赵风起怒道,“你可知道她为人有多恶毒!”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发怒,月明怕了,不敢说话。 李宣解释:“这云公子几年前挑战各派掌门,凡是输给她的,皆死在她的手中,而且死相惨不忍睹。武林上下都对她又恨又怕,我们会认识她,只因她曾挑战过你哥,那一局,她输了,否则你便没有哥哥了。” “挑战过哥哥,我怎么不知道?” 李宣浅笑:“傻丫头,这还不明白,你哥是不想让你担心。” “哦。”月明觉得云公子很强,自然有骄傲的资本,但她胡乱杀人的确不对。她道:“哥,灭绝师太和云公子只是个例,并不能说明强大的女人都没好下场。” 李宣不认同:“月明,你别不信,若你变成天下第一,你说,谁敢娶你?” 月明道“不娶便不娶,若我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我还看不上其他人呢!” 李宣点头:“好,有志气!” 月明抓住李宣的衣袖,兴奋道:“李大哥,你真的认同我吗?” “自然认同,不过……你今生是没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了。” 月明噘嘴:“切。”明白李宣根本就是在与她打趣,发现哥哥没说话,便问:“哥,你放心我才不会成为灭绝师太和云公子那样呢,强大和优秀并非是错误,而是应该将自己的强大的优秀用在该用的地方,而不是胡乱的杀人。” 李宣问:“那月明你觉得用在哪里最好呢?” 月明道:“用在让大家开心啊,哈哈,我就是你们的开心果,是不是?”她是个小人物,志向不大,能让身边的人开心,便心满意足了。 “是。”李宣轻点她的鼻子。 赵风起看着他们,这才开口:“李宣,看来今夜你又得在此过夜了。” 李宣道:“求之不得。” 月明疑惑:“我们今夜不行动吗?” 李宣道:“你哥自有打算,今夜养精蓄锐,明夜再动手。” 月明颔首。 &. 一早,天清如洗,林中鸟语花香。 赵李二人正在桃林里练武,赵月明驾驭轻功,悄然从上空飞过。刚停在一棵桃树上,一道暗器突然向她飞出,击中了她头顶的一根枝桠,她吃了惊,毫无防备地从树上掉下来。 不过未摔在地上,人已被一人接住,那人一身玄衣,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月明躺在哥哥怀里,惊魂未定。 赵风起眼神冰冷地盯着李宣,李宣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风起,你看,月明的武功基础这么差,若不让她练武,你又不在,她岂不是任人宰割?” 月明蹙了蹙眉,心道:“亏我平日里这么敬重你,竟还向我施暗器,还说我任人宰割,我有这么差劲吗?” 见到他的微笑,月明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是在帮她,便立马冲哥哥笑道:“哥,李大哥说的没错,我武功这么差,你若还不让我练,若哪天有高手找上我,你不在,我怎么应付啊!昨夜,听说你曾打败过天下第一狠毒的云公子,万一她怀恨在心,要找你算账却找上我,我怎么自救呢?” 赵风起神色不变,但听到“云公子”三字,竟有了一丝反应,似厌恶、似无奈、似……月明分辨不清。 赵风起淡淡道:“好,我同意你练武。” 月明心里偷乐,觉得哥哥的担心完全多余。她资质差、底子差,又不思进取,再练个十几二十年也未必有现在李大哥和哥哥的水平,练武只是她无聊时的游戏,为求能够自保罢了。 取过了哥哥的清风剑,她便和李宣打在了一块儿。 李宣虽不擅长用剑,但与月明相比,自是高超了许多。李宣教她如何练剑,她便依样画葫芦学着。 待到练得满头大汗,再没力气练下去,她才跑到哥哥身边,正要拿起桌上的水壶一饮,却被人痛打了下手背。 赵风起命令道:“用杯子喝。” 月明低头:“是。”然后,用杯子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水,喝完喘了一大口气。 李宣陪她练了许久,脸上却没有一丝汗,在他们身边坐下后,对月明道:“月明,你可知道若你继续扮演思渠,下场会有多惨?” 月明想了想:“会被冯大公子轻薄。” 李宣笑道:“冯仁可还没饥渴到这般田地。” 月明嘟嘴:“那我还真不知道她的下场。你昨天放她回去了?” 李宣点了点头,看出她眼中的担忧,道:“放心,她不会说出有关我们的任何事。” 月明自不担心这点:“她晕倒的时候可没看清我,再说,李大哥,有你的药在,她根本不会记得自己被抓,回去后自然不会说出丝毫的。” 李宣摇头:“不是这点,即便我没用药,她也已经再不会说出自己被打晕的事了。” “什么意思?” 李宣道:“昨日,思渠回去,碰到了一个丫鬟,两人起了冲突,便打了起来。阿蛏当时不知思渠已经不是你,被吓着了。至于她们是怎么打的……你具体可以问阿蛏,总之俩人大打出手,惊动了府上所有人,自然也包括冯广平。与思渠动手的丫鬟据说是二夫人钱玉檀的人,精明的很,硬说是思渠先动的手,冯广平本就觉得是她勾引了自己的儿子,带坏了冯仁,怒得不轻,便命人杖打了思渠一百大板。这一打,她不死也残。所以月明啊,风起昨日接你回来,真是明智之举。” 月明苦笑,明白李宣所说的与思渠起争执的丫鬟正是春桃。 她并未庆幸自己抽身的早,想到以思渠的性格,的确会这么做。可若是她,顶多与春桃辩上几嘴,以她的口才,很有可能会将春桃骂哭回去,不过要是春桃主动打她,她估计会出手,她才不会让人欺负到自己头上。其实,以她对思渠的了解,想来应是春桃先动的手。 李宣道:“这还不止。” 月明吃惊:“嗯?” 李宣看着赵风起,问:“是你说,还是我说?” 赵风起向来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不关已的事,总是漠不关心,做了个“你说”的表情。 李宣才道:“思渠被打,冯大公子当然护着她,也许是那天他喝醉了酒,也可能是之前看见思渠离开他,心情不好便发了疯地与冯广平顶撞。” 月明正喝下一口水,被这话呛到,不禁咳嗽不止。 李宣继续道:“冯广平当时气得半死,不仅打了思渠,还将她逐出了门,这下场不要说有多惨!” 月明问:“思渠会落得如今的下场,是不是都怪我?” 李宣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即使你没参与进去,她的结果也是如此。在那样的环境下,学不会隐忍,被诬陷也是迟早的事。”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不信你问你哥。” “哥,你也这么觉得吗?” 赵风起道:“是,会有这种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虽然他们都说与她无关,但月明觉得事情似乎不该这么想。思渠是个可怜人,她有能力帮她,却对她的苦难视若无睹,是不是也是种罪恶? 如果世人都只顾自己,不关心他人,这世道该是多么冷漠?多么无情?爱和慈悲,难道不是世间最大的美德吗? 李宣见她还在纠结思渠的事,向她伸出手,道:“月明,大哥带你下山走走,舒缓舒缓心情。” 月明有些犹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哥哥。 赵风起道:“若想出去玩,哥哥不会拦你。” 虽然月明是孩子心性,但还没贪玩到不懂世故的地步。她对李宣道:“今夜还有任务要执行,不能将性子玩野了,还是下次再去吧!” 听到这话,李宣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落下,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神情却未变,语气仍是风轻云淡的。他道:“好。” 月明问:“哥,你怎么知道前天夜里,冯广平会有所行动?”想到哥哥昨夜问自己的话,总觉得他肯定知道什么。 赵风起没回答,而是对李宣道:“你回答她。” 李宣靠着桃干,轻舞折扇,对赵风起打趣道:“你倒真是惜字如金,什么好话烂话,都让我一人说。”说完,对月明道:“好了,月明,大哥告诉你,前天,你哥哥向冯广平发了则帖子,说是‘清风明月将在今夜盗宝’,为了检查宝物是否还在,冯广平自然会去查看。所以你哥知道,只要你在前夜里看见了冯广平,便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你哥在锦囊里写了不可妄自行动,便是劝你别在那时跟踪冯广平进密室。否则进了密室,你可就刚好入了冯广平的圈套。” 月明啊了声,庆幸自己前天夜里没擅自行动,不然人家早有准备,就等她入翁了。她道:“可是哥,李大哥,你们这样通知,但最后我们什么也没有偷,岂不是倒了‘清风明月’的名号?” 李宣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以为你哥发的那则帖子上写的真是‘今夜’么,若他仔细再看,其实应该是“后天夜里”,也就是今夜。” 月明不禁莞尔,早前便知李宣对丹青笔墨也甚有研究,没想到他竟会用自己所学去捉弄一个二品的大官:“那他们今夜会不会设下埋伏?” 李宣冷哼一声,赵风起道:“冯广平,为人心细,应该已经发现了这点,今天夜里肯定会在府上设下许多埋伏。不过他为人有些自负,很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自然也相信自己命人设下的机关,所以他最多会在机关密室外设些高手,里面却不见得会有人守卫。” 月明明白此次行动甚是凶险,一旦进入密室,他们便成了瓮中之鳖,想逃也逃不了。 李宣察觉到她的担心,勾了下她的鼻子:“丫头放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你有事。” 月明蹙了蹙鼻子,胸有成竹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妹!” 李宣与赵风起皆是一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入得密室 夜里,清风徐徐,明月皎皎。 在厨子茂卯的接应下,月明顺利地进入了冯府。偌大的府邸此时静得诡异。 李宣和赵风起说好会帮她和蒙蛏处理掉守卫,让她先与蒙蛏会和。 蒙蛏一看见月明,便扯下脸上的面具,正要说什么,月明却盯着他面具上的满嘴油光,打趣道:“哇,你在冯府的待遇很好嘛,吃得一脸油。” 蒙蛏嘿嘿一笑:“在武恒山那吃得是猪食,而这里……” 月明一听便拧住他的胳膊,气愤道:“说什么呢,你?有本事便自己煮。” 蒙蛏痛哭道:“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以后不说了,不说了……”待她松了手,立即躲得老远。 月明两手叉腰,问:“说,你在这的两天,都发现了什么?机关密室在哪里?” 蒙蛏正揉着被捏痛的地方,说道:“哇,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昨夜我入了密室,可差点就玩完了。” 月明哼了一声:“别想博取我的同情,我哥说了,以你的机灵,不会有事。你看你现在不好好的,不也没打草惊蛇嘛。我哥都这么赞赏你,我担心你,还不如担心担心我自己。” 蒙蛏皱了皱眉头:“那我告诉你第二关有什么,也好让你有些心理准备。” “什么?” “蛇,一堆毒蛇,蜈蚣,一群跟我大腿一般粗的毒蜈蚣……”蒙蛏尽可能地将自己所见的蛇和蜈蚣描述地异常恐怖,想象着她害怕地大叫起来的情景,可谁知—— “噗……”月明捂嘴偷笑,“亏你还说自己是什么虫中圣人,一群蜈蚣和蛇便将你吓成这样,以后圣人之名还是拿来给我用用……” 蒙蛏看着她,心里发毛,暗道:小明果然不是女人,因为她就不是人…… 月蒙二人互相打趣很久,才到密室入口,原来它竟是在重重的假山之中。 冯府的守卫虽都武功不弱,但李宣和赵风起两人是绝顶高手,一齐出手,他们都还来不及喊救兵,已昏倒在了地上。 李宣埋怨道:“你们怎么这么慢?” 月明躲到哥哥身后,挠了挠头:“你问蛏子啊,我让他带路,他净给我绕远路。” 此时,蒙蛏龇着嘴,对月明恨得牙痒痒。就在刚刚,他才知道,茅厕这一误导是谁跟赵大哥说的。 月明没想到自己哥哥竟会这么配合她,真将茅厕这一点与蛏子说了。可想而知,蛏子之前不知跑了多少趟茅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吃坏了肚子。虽然他之前没吃坏肚子,但茅厕的臭,却让他吐坏了肚子。 然,蒙蛏向她露出一抹笑容,像没事人般地说道:“不过今夜,冯尚书真如你所说,去茅厕解手,我便顺道将他打晕在那,想必现在没人会来抓我们了。” 月明啊了声,用手戳他:“哇,你好坏啊!” 蒙蛏得意道:“这叫出其不意。” 月明对赵风起说:“哥,你看他,他多坏,竟将人家尚书打晕在茅厕。” 赵风起冷冷道:“月明,别说笑,我们还有正事。” 月明点了点头,透过哥哥,对蒙蛏吐了吐舌头。 开锁、打开机关是蒙蛏的拿手绝活,很快假山上打开了一道地门。 入了密室,石门即刻关上,月明心里吃了一惊,但想到昨夜,蛏子能安然出去,想必他们也能出去,自不担心。 密室内一片漆黑,李宣拿出火折子,将石壁上的一根火把点燃,他们这才看清。 密室狭窄,空气稀薄,明显是个地室,里面通风极差,也不知这尽头是否会有出口。 蒙蛏拍了拍她的肩,问:“知道昨夜我是如何出去的吗?” 月明摇头。 蒙蛏道:“要不是冯尚书刚好进来,我怎么出得去,你若想从我们刚才进入的地方出去,除非有人进来,否则是出不去的。” 月明诧异:“那他是怎么出去的?” 蒙蛏回答:“我昨夜在假山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不过在花园尽头,却又看见了他。后来去查看了花园尽头,发现那里也有道门,不过从外打不开。所以我想密室尽头,肯定会有出口。” 前夜,月明虽在书房顶上看见管家张全和冯广平,但因距离远、天色暗,只能模糊看清个大概,哪里知道他来书房的这一路竟是内有乾坤。现在他们进了密室,要想出去,想来只能继续往前走。 赵风起从李宣手中接过火把。 虽然两旁的火把很多,他们却不敢再点,就怕火将本就不多的空气烧光,他们就得困死在里头。几人走了不久,前面出现一道空地,空中绑满了红线。蒙蛏说道:“这是警报线,若碰到一根……” 月明猛推了他一下,暗示他说的都是废话,他们几人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李宣与赵风起都以极其优雅的姿势,不一会儿便避过了所有的红线到了对面。月明看着红线中间不过一只手掌大小的空隙,知道他们几人都会缩骨功,过去自是不难,而她呢?想她轻功这么好,身形又瘦弱,没道理高大的蒙蛏昨夜能进去,她进不去。 正要动身,蒙蛏竟就以“狗爬式”向赵李二人爬去,一会儿爬,一会儿起,一会儿弯,一会儿侧,一会儿俯,动作幅度虽不大,却做得极为迅速,样子虽难看了些,却也到了对面。看他们三人都到了对面,她也不甘示弱。起先都很顺利,但就在要迈过最后一根红线时,她的脚抖了一下,蒙蛏看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脚渐渐抖得厉害,想来是不能再往下迈了,可不迈,僵在半空也不是办法。身前还有根红线那才是最难办的事。她只好一边提着脚,一边小心地弯下身子。脚渐渐在僵持中没了力量,在她弯下身子后,啪地一下落在地上,吓得她瞬间魂飞魄散。 月明想,死就死了,可千万不要自己要死还害了哥哥几人。然而过了会儿,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原来是她过于担心了。想来她的心理素质真是不够好。 好容易走过红线,腿一软便差点瘫倒在地。 月明被哥哥扶住,难为情地笑道:“嘿嘿,哥,我没事。” 赵风起蹙眉道:“你这样的心态,竟还敢来?” 月明心叹口气,这次的确是她慌了心神,若自己不怕,脚根本不会颤抖。好在哥哥并没有责怪她。 过了第一关,后面立即掩上一道石门。 蒙蛏之前说过第二关是蛇和蜈蚣。本已有心理准备,但蜈蚣之大,毒蛇之多,超出她的预料。 好在李宣精通医理,下毒、解毒都用得甚为顺手,几罐药粉洒下,连剧毒无比的三头蛇和蜈蚣都被毒死了。 四人从毒蛇蜈蚣的尸体上飞过,月明不禁感慨:“李大哥,不知道你是清水盟的,还以为你来自唐门或是五毒教呢!” 李宣勾了下她的鼻子:“用毒用的最好的,并不一定出生便学如何下毒制毒。有些人兴趣使然,也能学得很好。后来者追上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月明抬头道:“你的意思是,你用毒的能力天下第一了?” 李宣笑道:“用毒的水平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知道,但解毒水平肯定比用毒天下第一的人厉害些!” “那谁是用毒天下第一的人?” 李宣轻舞折扇:“天下第一狠毒之人——云公子。” 月明吃了一惊,竟是与哥哥齐名的那位女子,看了眼赵风起,只见他眼神虽然清亮却无比冰冷,空中似乎气温骤降,她再说不出一句话。 空气气温骤降,并非是她的错觉,实际是他们所处的地方的确无比寒冷。月明打着哆嗦,小脸变得惨白。 李宣见她如此,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她道:“谢谢李大哥。” 李宣和赵风起的内力都比她要来得深厚,可以以内力取暖,然而她不行。她打小学习轻功,不需要深厚的内力,而且学好轻功完全是为了逃命。 李宣道:“风起,这里是?” 赵风起淡淡道:“应是水池底下,竟没想到他命人打造了能够制冷的机关。” 月明的思维并未因寒冷而变得迟钝,可以说,即便外界寒冷,她也能够活蹦乱跳,心里想着,若是大夏天来这样的地方避暑,定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现在身上只单薄两件,要是没有李宣的外衣便真得冻死了。 突然,面前竟被一堵墙堵死,他们无路可走了。 月明问:“哥,我们怎么办?” 赵风起命蒙蛏照看着她,与李宣一左一右,观察起了贴在石壁外的密密麻麻的金线。两人明白只有切断与机关相连的那根金线,才能破解机关,打开新的大门。但若切错一根,谁都无法想象之后的情景。 赵李二人研究许久,发现这么多金线里,只有一根最为冰冷,想必它才是最接近制冷机器的,也就是连接制冷机关的枢纽。待他们将它切断,密室这才渐渐暖和起来,面前露出几道台阶,台阶最高处有个闸头。 蒙蛏上前,一拉台阶上的闸头,前面的石壁很快开启了一道门。月明正要向前,哪知才走了一步,一道石门瞬间砸下,隔开了她与赵李蒙三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明月当空 身边的石壁流出无数道水柱,她抽出手中剑,拼命向石门砍去。然而,它始终纹丝不动。虽然她水性很好,但在这样密闭的情况下,游泳再好恐怕也得淹死。水流速度很快,很快淹没她的脚,然后是腰、脖子……直到整个身子都置于水中,她闭着气,却也不管用,若老天今日要她死在这里,她定然不会就此认命。因为她的心里还有太多太多的牵挂,所以她告诉自己万不可死在这里。 身子一会儿变重,一会儿变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去。 于半晕半醒间,突然感觉有人渡了一口气给她。“咳咳……”吐出两口清水后,月明一身狼狈,浑身湿漉,睁眼便看见赵李蒙三人担忧的脸色。 见她醒了,他们才露出欢喜的笑容,只有赵风起脸色冰冷,一语不发。 月明见只有蒙蛏身上有水,想到难道是他救的她,可这怎么可能,蒙蛏只会作弄她,怎会救她?大概记得自己刚才虽然昏迷,但有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触及她的唇。难道是蛏子? 月明又羞又怒道:“蛏子,你是不是亲了我?” 蒙蛏被她吓了一跳:“姑奶奶,我哪里敢亲你。” 月明没好气地问:“那是谁?” “是我。”赵风起淡淡道。 月明诧异了会儿,心想,果然还是哥哥救了她,不知怎的,眼泪竟直往下掉。若自己在执行任务的时被水淹死了,这世上最伤心的人会是谁呢?为什么她总要让人担心呢?哥,我一直想学会坚强,学着不给你们添乱,学着尽力帮到你们,可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蒙蛏拿唯一干净的衣袖往她脸上擦着,道:“我没骂你,你哭什么?” 月明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泪,推开他道:“好了,别磨蹭了,我们还要找宝物呢!” 蒙蛏没想到她变脸会变得这么快,呆了片刻。 李宣道:“不必找了,我们已在密室尽头。” 月明吃惊,向四周看去,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竟是一间密闭的石室。石门被掩得死死,连外面的水流也流不进一丝。室内空荡,中央有个石台,石台上有个木盒子,赵风起和李宣正盯着盒子里的东西。 月明站的远,大概看出那是一块金晃晃的东西。 赵风起拿起它,月明这才看清,那是一块用金子打造的牌子,上面刻着“免死金牌”四个字。 李宣叹道:“当今皇帝不曾发赠任何大臣丹书铁劵,只有先帝曾给几个人发过,一位是嫁给大将军的长公主修碧,一位是已经死去的前任宰相赵氏。” 月明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先帝遗物,只是曾经先帝赠予大臣的一枚免死金牌。 李宣继续道:“不过说来也奇怪,当年的赵丞相明明有免死金牌,却还是被判了满门抄斩。我想……”突然欲言又止。 月明上前问:“我想什么?”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这赵丞相一家似乎与自己有关。 李宣道:“我想赵丞相的这块免死金牌应该是被人盗了。” 不知怎地,月明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揪着般的难受,再难言语。 赵风起将免死金牌收于袖中,吩咐道:“找一找出口在哪。” 话音刚落,蒙蛏道:“我已经找到了。” 赵风起嘱咐道:“带好面具,别被人认出。”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李宣手中的则是一张银质面具。 蒙蛏只好再次带好那张像极茂卯的人皮面具,明月则易容成了丫鬟思渠。 打开石门,门外早有无数官兵把守,他们竟被包围了。 管家张全之前发现入口处的守卫都倒地不起,知有人闯进了密室,便命人守住密室出口。 蒙蛏心想,此次不是冯广平带头,想必是他被茅厕熏的,至今还起不来吧!月明看他一脸猥琐的表情,想必没安什么好心,却没想到他竟是想着这茬! 然,区区一群士兵,又如何能拦得住他们? 赵风起和李宣杀出一条路来,张全立即命人补上,嘴里说着:“他们中了毒,撑不了多少时间,快上……” 月明不理解,他说谁中了毒,很明显,她没有中毒,又看看身边三人,发现他们都神色如常,哪有什么中毒的迹象,想来张全这话大概只是随口一说,只为鼓舞士气罢了。 四人杀开众人,飞身出了冯府。 离开前,月明从怀中取出一根桃花枝,花枝上绑着张纸条。 花枝飞向众人,众人误以为是暗器,立即慌忙避开。砰地一声,花枝带着纸条插入一棵榆树的树干,纸条上书有“清风明月”四个娟秀的字。 此时,清风起,一轮明月当空。 &. 回到武恒山,赵月明避开蒙蛏,问赵风起:“哥,之前是不是你救的我?” 赵风起淡淡道:“不是,虽然是我劈开了石门,却是蒙蛏下水将你救起。”避开她的目光,向自己房内走去,步调似比以往急了些许。随后又吩咐了一声:“月明,去将李宣叫来。” 她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李宣走上前来,勾了下她的鼻子:“丫头,我和你哥有点事要商量,你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好。”月明说完,离开后却未往自己房里走去,而是走向了桃林。 待赵李二人都进了房间,赵风起才扶住桌角,捂住胸口,噗地吐出一口血。 李宣急道:“风起,你!” 赵风起不急不忙地拿出袖中的免死金牌,道:“无甚大碍,他们在金牌动了些手脚。下在这上面的毒,可以透过肌肤侵入血脉,但这毒只是化功的药,并要不了我的命。” “那你怎会……”李宣虽听他这么说,却还是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赵风起说的没错,他中的毒只有化功的效果,他之所以会受伤,只是强制运功所致。 李宣想,难怪之前发现赵风起出剑的气势大不如以前,本以为他是掌握好了分寸,不想伤人。原来他是中了毒! 赵风起问:“李宣,这毒你可以解吗?” 李宣摇头:“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毒应该出自顾源堂的顾源之手,名为逍遥散。唯有医圣顾源一人可解。风起,请恕我无能为力。” “原来你也不是所有毒都能解的。” “是啊!我也自愧不如,之前在月明夸下海口,如今看来只能收回了。”李宣见赵风起苍白的唇,皱了皱眉道,“风起,虽然我解不了毒,但是这毒一个月后便会消散。只是你这月定是万万不可再运功了。只是你难运功的话,月明与你最亲近,恐怕会被发现。” 赵风起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道:“李宣,这次你将月明接去你那玩一个月,如何?” 李宣叹道:“或许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月明走到桃林中散心,不禁想到在离开冯府前,她看见了一个身形消瘦、五官端正的男子。 冯家大公子冯仁当时正盯着她看。 想到冯仁,心里隐隐有些内疚。不过今夜之后,他肯定会知道当初离他而去的只不过是个窃贼,并非思渠本人,想来也没什么可内疚的。 现在她真正上心的是,李宣说的赵丞相一家。 据说,赵丞相一家在十六年前,因谋逆案,满门抄斩,无一幸免。当年,冯尚书还是吏部侍郎,在朝臣们纷纷弹劾赵丞相时,带头站在了赵丞相一边,可后来不知怎的,竟也成了弹劾赵丞相中的一员。 本以为哥哥冲着免死金牌而去是为了赵丞相一家,可赵丞相一家没有任何人活下来,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巧刚好是赵丞相的遗孤吧!她想肯定不是,朝廷不会放过赵家的任何人,就算有遗孤,也早该死了,怎么可能活下来。 正想着心事,头顶传来一阵无赖般的笑声。 蒙蛏斜靠在桃树上,问:“小明,你在想什么呢?” 月明摇头:“没什么。” 蒙蛏话头一起,不说难受,问道:“小明,你知道丫鬟思渠和春桃打起架来有多激烈吗?” 月明噘嘴:“她们没武功,能有多激烈?” 蒙蛏道:“没武功才激烈,真没想到平时文静秀气的女人,竟有这样强的爆发力,她们一会儿扯,一会儿抓,一会儿拉,一会儿拧,一会儿抠,一会儿挠,一会儿掐,最后还动了咬……不要说有多激烈,本来我还以为思渠是你,差点吓死我!” 月明嘿嘿两声:“那你怎么没被吓死啊?” 蒙蛏挠了挠头:“我当时真想冲上去救你,可是冯老爷来了。我总不能在那时暴露身份吧!后来看看那个思渠不会武功,想来不是你才放心了。” 月明道:“你看你,如果真是我,你为了不暴露身份,肯定也不会上前。” 蒙蛏跳下桃树,抓住她的双手,激动道:“小明,你要相信我,如果让我发现她真是你,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救你的。” 月明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愣了会儿道:“蛏子,你今天吃错药了?” 蒙蛏捂着肚子,苦着脸道:“小明,被你猜对了,不过不是吃错药,是肚子疼,你还有没有杨梅酒啊?” 杨梅酒可治腹泻,吃了没有任何副作用,比药物有效的多。曾经,月明去了趟东魁,摘了很多杨梅,怕它们坏掉,皆泡成了杨梅酒藏了起来,一旦腹泻,吃几颗杨梅即好,十分有效。 月明笑道:“哈哈,谁让你吃这么多,去办事还吃这么多,吃坏肚子你活该。” 蒙蛏做哭诉状:“你根本不知道……”欲言又止。 月明想不到还有什么话是他这个粗人说不出口的,笑得更欢了:“你到底憋了多久啊,哈哈,笑死我了……” 蒙蛏没好脸色道:“你还说,刚才在密室里受了凉,现在肚子更难受了。快说,你将杨梅酒放哪了。” 月明道:“没事的,你去茅厕多蹲会儿便好了。” 一听“茅厕”二字,蒙蛏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咬牙切齿道:“算你狠。”说完,急速向茅房奔去。 月明一脸坏事做成的得意,笑得前俯后仰。这时见李宣向她走来,立马不笑了。 李宣今晚的神情有些奇怪,从前见到她总是笑脸相迎,此时竟没个笑脸,他对她道:“月明,这几日,到我那里去玩几天,怎么样?” 月明奇怪:“李大哥,你要走了吗?” 李宣颔首:“这段时日,你哥要闭关练武,你呆在武恒山,想必会十分寂寞,倒不如跟我去清水郡。” 月明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哥虽然闭关了,但这里有蛏子,我怎么都不会寂寞的。” 李宣又道:“可以将阿蛏也接过去,你忘了吗,红玉可想你了,你不想去见见她吗?” 月明激动起来:“你是说红玉姐姐吗?” 李宣点头:“清水郡有你的红玉姐姐在,难道你不想她?” 月明道:“当然想,红玉姐姐是我这一生最崇拜的女人,可谓女中豪杰。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李宣听到“喜酒”二字,眼神一黯,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道:“是啊,以后一定请你喝我和红玉的喜酒。” 月明道:“好啊,好啊,不过离开前我要跟我哥告辞,此番出行还要整些东西带上,你等我一下。” “可以,不过你动作要利索点,我明日即回清水盟。” “好。” 不见蒙蛏,李宣问:“阿蛏人呢?” 月明扑哧一笑,向茅房的方向指了指道:“李大哥,他如今可等着你去救他呢!你真要去找他的话,便帮我跟他说一句,我将杨梅酒埋在石桌边最近的一棵桃树下了。” “好,我去找他。”离开前,嘱咐道,“你早些去睡,否则明早该起不来了……”似乎还有话要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月明没有多想,想到他要去找蒙蛏,心里便一阵偷乐,一蹦一跳地向自己房间走去。路过哥哥的院子,想着哥哥这时在做什么便走了进去。敲了敲门,她小声地问:“哥,你睡了吗?” 房内没有任何回应,月明以为哥哥已经睡了,正要离去,门却突然在身后咿呀一声打开了。门内的人,长身玉立,气质出尘。 他淡淡道:“还没睡,有事吗?” 月明转身,笑说:“哥,李大哥说他明天便要离开,我可以跟他一起走吗?” 赵风起神色依旧:“可以,你跟着他,我比较放心。” 她抬头看着他,因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脸:“哥,你真的打算闭关吗?” “没错。你李大哥已跟我说过,要接你去清水盟玩几天。早前听你想要只八爪鱼,他便在清水盟给你备了一份大礼。” “八爪鱼,没想到李大哥竟还记得。” “你在清水郡,手若痒了,还有你李大哥帮你罩着。” “哈哈,我在这里有哥罩着,在清水郡有李大哥罩着,这世上,哪有人敢欺负我。” 中原之内,无人不知“玉面公子赵风起”的名号,这样的人物却是她的亲哥,她自然骄傲不已。 赵风起勉强扬起一丝笑。 月明又问:“哥,你这闭关,要闭关多久?你若早点闭关结束,我便早点从清水郡回来。” 赵风起道:“至少一月。” 月明大大地啊了一声,没奈何道:“好吧。” 要想成为人上人,自然要吃得苦中苦,她想哥哥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本事,自然是从小刻苦出来的,可她并不想哥哥苦了自己。她更知道哥哥之所以这么用功,难免不是为了报仇。 一个“仇”字整整缠绕了哥哥十六年,像压在他心头的千斤担,他如何能再有笑容。 他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今日不早了,你明日要出发,晚上还需收拾行李,快些回房。” 月明点了点头,道了句:“哥,记得明日要来送我哦!”说完才离开。离开时,她奇怪,怎么哥没让她进房呢?不过她现在眼皮直打架,实在困得不行,哪有想其他的闲功夫。 赵风起在月明离开后,进入房间,身形一颤,捂住胸膛,又吐了口血。这毒果然比他想得要顽固很多,勉强运功,只会伤的更重。之前在冯府中对敌用了些内力,现在竟也受了些内伤。看来这一个月,他不仅要等着毒素消散,还要治疗自己的内伤。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丐帮帮主 第二日,天气极好。 月明背着一大袋行囊走出屋子,蒙蛏驾着一辆马车,看见她,立马道:“我说姑奶奶,你搬家呢?” 月明瞪了他一眼,道:“这些都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一日没有它们,便睡不好,吃不好,住不好……” 蒙蛏大笑:“哦,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一把抓过她的行囊。做贼做久了,他的身手越发矫捷灵活,从行囊中取出一个木偶,问:“这是什么?” 月明一把将它们抢了回来,抿嘴不语,脸色深沉。 蒙蛏早已看出木偶人的模样是她,道:“是你哥给你刻的?” 月明没有否认:“对啊,哥小时候给我刻的,你不会刻是不是很羡慕?”说着,向他吐了吐舌头,上了马车。 蒙蛏说不羡慕自然不可能,他送她的东西,也没见她这么在意,不禁撇了撇嘴巴。看见赵大哥和李大哥一同向他们走来,立马向他们招手,欢呼道:“我们在这。” 拉开帘子,看到他们,月明立马从马车上跳下,甜甜道:“哥,李大哥。” 赵风起嘱咐道:“今日去了清水郡,可要多听李宣的话,记得照顾好自己。” 月明连连点头:“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李宣勾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好了,我们出发。” 拜别哥哥时,月明明显看出李宣脸色有异,却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临行前,他对赵风起说了句“注意身体”,她一时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哥哥一向身子健朗,又何必说一句注意身体。也许是李大哥担心哥哥急于求成,怕他走火入魔吧!练武之人,最怕的便是气息打岔。 月明拉着帘子,看着哥哥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她想自己就是个麻烦精,若不在,哥哥想必能专心练武,不必顾虑太多。难怪哥哥闭关总让她离得远远的! 每次哥哥闭关,她都得十天半个月看不见哥哥。 &. 清水郡位于京城南面,虽不及京城富庶,却也是块人杰地灵的宝地。集市林立,人群熙攘。一条清水河贯穿了整个郡县。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在闹市中央的街道上,不久便到了清水盟。 清水盟在清水郡一带已经矗立百年,出来的都是江湖上有地位的人物,结交的也是江湖上和朝廷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宣作为清水盟的第四代盟主,武功虽不算盟主中最卓越的,但风姿绝对是最绰约的。他站出来,只需一个凌厉的眼神,挥一挥手中的折扇,江湖上的人也得卖他一个面子。风姿卓绝是他的特点,矗立百年屹立不倒的清水盟是他背后一股强大的势力。除此之外,令人忌惮的是他手中的十二骨扇。 看起来,他的折扇与寻常的并没多大区别,但它却是用人的十二根中指和各种金属熔制而成。扇中含有暗器,折扇飞出的同时,暗器能随主人心意带出,令人防不慎防。 月明知道十二骨扇的厉害,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他,曾经好奇地偷拿了他的折扇,不小心被里面的暗器划伤了一道小口,因暗器有毒,愣是养了多日才把毒全部清除,大拇指上至今留有一道浅浅的月牙形疤痕。 李宣提示她清水盟到了,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 下了马车,看着偌大的清水盟,月明惊叹于这里竟比冯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几年前虽跟着哥哥来过这里,但这几年,清水盟很明显又翻建了一倍,里面的陈设也与曾经大不相同。 月明跟着李宣,心道,到了清水郡,想必便能见到红玉姐姐了。 她心心念念的这位红玉姐姐,其实是丐帮帮主孙红玉。孙红玉是丐帮第十代帮主的独女,因深刻领悟了打狗棒法及丐帮其他深奥的武功心法,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做事果敢,行事雷厉,处理帮中事务有条不紊,巾帼不让须眉。老帮主去世后,在众位长老的推举下,她当仁不让地成了丐帮第十一代帮主,也是丐帮第一位女帮主。 月明视她为女中豪杰,更是自己崇拜的偶像。看到孙红玉,总能让她想起历史上的一个人物——花木兰。 月明拉了拉李宣的衣袖,道:“李大哥,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喜欢的诗是什么吗?” 李宣脱口道:“《木兰辞》。” 月明笑了笑:“没错,正是这首,看见红玉姐姐,我的脑海中总能想起这首诗……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一路念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大厅门口。 没念完,大厅内便传来一阵大笑。 一穿着灰色衣衫身形矫健的女子走了出来,朗声道:“哈哈哈……在厅堂内,便听见你这小丫头的声音,还念着那首《木兰辞》呢!”说话的人,满面红光,长发半散半绑,姿色过人,便是丐帮帮主孙红玉。这位巾帼丈夫,因自小在丐帮长大,秉承了父亲的心性,所以穿着随意。 月明欣喜,上前激动地给了孙红玉一个热情的拥抱,道:“哈哈,红玉姐姐……” 孙红玉笑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落到了李宣身上。 李宣却有意地避过她的眼神,道:“我们进屋再说。” 紧随孙红玉的,是一位穿着蓝服的姑娘。这位姑娘年纪看起来要比孙红玉小,却要比月明大,模样娟秀,原来是丐帮第八位长老柳芸香。 丐帮中的几位长老虽受帮主制约,吃穿用度却基本可凭自己喜好。柳芸香一直是孙红玉的得力帮手,身为女子,自然爱美,所以穿戴比丐帮众人要好些。孙红玉作为帮主,要起到带头作用,帮中弟子穿什么,她便穿什么。她为人不拘小节,为大众放弃了小爱,这点是月明格外敬佩的地方。 月明道:“红玉姐姐,你最近是不是都很忙。我在武恒山的这么多年,你都没来看我一眼。”说着,假装不快起来。 孙红玉哭笑不得:“你这丫头,我不是年年派人给你送了生辰礼物。这几年,帮里事务繁忙,实在走不开,你竟拿这话来训我!” 月明吐了吐舌头:“哪有教训,只是李大哥也忙,但他来看我了呀!” 孙红玉忍俊不禁:“你李大哥是去找你哥,然后顺道去见你。” 月明摇头,抓住李宣,不死心地问:“李大哥,你跟红玉姐姐说,你是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孙红玉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说的话有时听来并不大中耳却都是实话。显然,李宣去武恒山是找她哥,哪里是去见她。 李宣看着她,勾了下她的鼻子,柔声道:“丫头,我是去找你的。” 月明立即道:“红玉姐姐,你看,这次你错了,李大哥分明是来找我的。” 月明扬起无比灿烂的笑容,孙红玉的笑容却是一僵,不过她早已学会不在人前透露自己的真实情感,所以脸上还是带着无比爽朗的笑容。 孙红玉道:“看来这次的确是我弄错了。” 几人闲聊片刻,孙红玉便被丐帮的弟子叫走,事情大概是帮中弟子为争抢食物而打架斗殴。中原之大,处处都有乞丐,便处处都有丐帮,孙红玉作为丐帮帮主,实质管的是整个中原的乞丐帮。丐帮总部在清水郡,郡中的弟子都被帮主亲自教化过,自然不会发生斗殴的事,想来是其他郡的,孙红玉还需派自己信任的人去处理这件事。 斗殴事小,伤人事大,孙红玉要在事态还不严重前,处理好此事,否则引来官兵追查,她可得头痛几天。 孙红玉离开时,看了李宣一眼,那暗藏秋波的眼神完全落入了月明眼里。 待她走了,月明上前,对李宣道:“哈哈,李大哥,红玉姐姐对你可真是依依不舍呢!待日后你娶了她,想必红玉姐姐便无需像现在这般苦等了。对了,你和红玉姐姐都老大不小,为何还不成亲,你们父母不早就同意了吗?” 李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 被晾在一旁的蒙蛏开口道:“你们俩人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故意摆出一脸哭诉状,拿头去撞柱子。 月明没拦他,随口道:“有本事,你就真撞!” 蒙蛏自然没有真撞,不过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看着月明毫无同情心的样子,恨恨道:“算你狠。” 话音刚落,李宣道:“带你们去看样东西。”眼中含着一丝淡淡的喜悦。 月明和蒙蛏疑惑:“什么东西?” 李宣道:“跟着便好。” 月明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想笑,没想到李大哥在她面前,有时也会像个孩子。 一路上,纷纷有人给李宣行礼,李宣对他们道:“将我嘱咐过的东西拿到明月阁。” 明月阁正是她在清水盟里的住处,几年前她也是在这间房里睡。 待到了明月阁,月明发现房间竟比曾经更加雅致,想是有人后来精心布置过的。 仆人们给李宣端来了一个大缸,他们将桌上的东西整了,便把大缸放在了桌上。 大缸内躺着一条深紫色的八爪鱼,身长大概到她膝盖。 月明笑道:“李大哥,我几年前的戏言,你竟还记着呢!”当年,她来这里,曾听说海里的章鱼吸盘极大,想着是否可以用章鱼将别人家的宝贝吸出来,若失败了,他们也只会看见一条大章鱼罢了。 蒙蛏好奇,直着腰戳了下八爪鱼,当时月明刚好认真地俯身看着,结果八爪鱼受了蒙蛏的惊吓,噗地吐出一堆黑色液体。液体一小部分浸没进水中,但一大半部分都飞溅到了她身上,一下子,她便成了个大花猫。 蒙蛏看到她从白脸变成了黑炭,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月明干瞪着她,因脸已经全黑,辨不清脸色,样子一点都不凶狠,倒有点滑稽。她用手抹下脸上的黑墨,便往蒙蛏脸上身上洒去。 蒙蛏没想到她会一报还一报,瞬间也成了一只大花猫。 见此,月明笑得合不拢嘴。因脸上没擦干净,身旁多出一只手,那人直接用自己干净的月白色袖子擦拭她的小脸,她习惯性地以为是哥哥,叫了声“哥”,可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宣。 曾经,都是哥哥帮她擦脸,没想到这次竟是李大哥。 她有些不好意思,忙用自己的衣衫去抹脸,直到脸上再也没有黑渍,才对他们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李大哥,你这只八爪鱼,是不是要送给我啊?” 李宣笑了笑,他还没说要送,她却已经帮他答了,明显是她想要,不想让他说不。李宣道:“自然是给你的。不过你先别得意,如果我不想给,你刚才这么说,我也只会驳了你的意,照样会说不。” 月明啊了声,觉得李大哥应该不会这么无情。 蒙蛏自然也想要一只那样的八爪鱼,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李宣道:“李大哥,为何她有,我……” 还未说完,又被月明泼了一身黑水,她道:“蛏子,你哭也没用,你想要,李大哥也不会给,谁让你不是女人,连哭都哭不来。” 蒙蛏心里暗骂,你就知道拿装哭来博取他人的同情,哼,女人可以哭,男人便不能哭么……我也可以……回头细细一想,刚才自己装哭,唉,真是丢光男人的脸面了。 月明在心里暗道,跟我比哭,你还嫩了点,不知道女孩子梨花带雨,可以博得很多好处么。你不会哭,还哭得这么丑,还是别给我装了。 俩人各含心事,眉来眼去,眉飞色舞,旁人看着倒有些头昏眼花。 李宣对蒙蛏道:“你别跟她争,怎么说都是你吃亏,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蒙蛏在心里大喊不公平,果然李大哥偏心,偏心啊! 离开明月阁前,李宣对月明嘱咐道:“别光顾着玩,等下我会命人送来热水,你换身衣服,然后出来吃饭。” 月明光顾着看身边的八爪鱼,都没听清他的话,只是不住的点头。李宣无奈地摇了摇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水怪出行 月明有了李宣送的八爪鱼后,每日看着它,喜欢得爱不释手。 只要是清风徐徐、明月皎皎的夜晚,都必带它出行。没用几天,清水郡上下都传出这样的流言:原来“清风明月”是水怪啊! 水怪的流言顿时被传得沸沸扬扬,据说,这几夜,清风明月在清水郡中作案频繁,将郡内大户人家的藏宝都偷了去,待人们去寻时,只看见藏宝库里有几滴水珠子。 流言四起,百姓饶舌,将清风明月说成了水怪,传得神乎其神。这清风明月已然不是人,而是精怪,夜里行窃,白日躲进水中。赵月明坐在春泉阁的楼上听到这样的传言,捂着嘴也掩饰不住笑容。 蒙蛏向她走来,皱眉道:“一个人傻笑什么呢?”说着,兀自倒了杯水。 月明脸上依旧带着笑:“蛏子,你看,人家都说清风明月是水怪,你不觉得好笑吗?” 蒙蛏哼了声,喝完水道:“这还不都拜某人所赐。” 月明说:“今夜,我还要去‘钓鱼’。” 蒙蛏立即爆粗口道:“钓你个大头鬼,你将偷来的东西,都放到了孙红玉那里,孙红玉都不知该如何处置,正找李宣商量如何销赃呢!” 月明努了努嘴:“可是李大哥给我的八爪鱼,我还没玩够呢!” 蒙蛏道:“这还没玩够,你夜夜出去,让八爪鱼将宝贝从房间里吸出来,你只需在房顶上牵着线、动动手指、看戏耍玩,那条章鱼便惨了,都快被你折腾死了。” 月明细细一想,若八爪鱼真死了,她可就没东西可玩,看来以后还是少出门钓鱼为妙。 蒙蛏在她面前坐下,神情严肃道:“那个叫魏兰筹的家伙近日听闻清风明月在清水郡内出现,已经派人过来,我来只是警告你最近老实点,别不小心被人抓了。” 月明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知道有李宣和蒙蛏在,她哪有这么容易被抓,那魏兰筹不知被李宣的手下耍了多少回。只是现在他们还是朝廷缉捕的对象,日后还是小心为妙。 蒙蛏见她看向窗外突然安静下来,忙问:“喂,你在想什么呢?” 月明回头:“我在想哥哥,也不知他一个人在武恒山能不能习惯。” 蒙蛏道:“你哥啊,才不像你这般受不了寂寞,整天叽里呱啦,上蹿下跳,一天不上房揭瓦就闷得慌,他当然过得惯。” 月明蹙了蹙鼻子,竟没跟他开玩笑,问道:“蛏子,你知道哥哥和李大哥分别像什么吗?” “像什么?” “李大哥像旭日,注定东升;哥哥如冷月,谋定而动。” 蒙蛏对此表示认同,兴奋激动地问:“那我呢?” 月明将手拖着下颔,想了想道:“你像烈阳,老爱灼伤人。” 蒙蛏心里暗骂:尼玛,早知不问了。隐去自己的愤怒,他道:“你怎么不说我像烈阳,很温暖很温暖人心。” 月明将头摇成拨浪鼓:“除非哪天我被冰天雪地给冻伤了,才会觉得烈阳很温暖很温暖人心。” 正说着,春泉阁楼下发生了一起骚动,一个头上蒙着黑布的女人苦苦追着一个跑得极快的壮汉,嘴里喊着:“有小偷,帮忙抓小偷……”女人似乎是有残疾,奔跑不快。 她虽拼命地叫着捉小偷,但街上却无一人帮她。月明觉得女人可怜,虽然她也偷东西,但她是侠盗,耻于抢穷苦人家的救命钱。女人的衣服已被洗得泛白,一看就是出身贫寒。 蒙蛏看她似乎有些不忍,说道:“大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谁知道抓了小偷,会引来怎样的报复。” 月明才不怕报复,问他:“你救不救?” 蒙蛏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才不怕报复,救,当然救。” 月明偷笑,这一次是小偷捉小偷,也不知是谁略胜一筹,实在是有趣得打紧。 偷女人钱袋的壮汉是个惯犯,身手不错,但遇到他们俩人,他的手段基本便是花拳绣腿,没几下便被擒住,跪在地上,直呼:“大侠饶命,女侠饶命……” 这个“女侠”叫得月明心里痛快,但他身为小偷,偷人们的血汗钱,还偷人们的救命钱,赵蒙二人怎能容忍。 月明对蒙蛏道:“你将他送到衙门吧!” 蒙蛏问:“那你呢?” 她指了指手中的钱袋:“我将它物——归——原——主”说完,离开。 女人腿脚有疾,走不快,早被小偷甩开了几条街。月明拐过几道弯,才见到她本人。她穿着黑衣,头上盖了块黑布,身形与月明相近。 月明将钱包交给她,她低头直呼谢。待她抬头,月明却吃了一惊,她竟是——丫鬟思渠。 月明喃喃道:“思……渠?” 思渠奇怪地问:“敢问恩公认识奴婢吗?” 月明回过神,摇头断然道:“没有。” “那为何恩公知道我的名字?” 月明干咳了一声,胡诌道:“嗯……曾经从冯府前经过,看到过你和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叫你思渠,不知怎么的,这个名字一直都未曾忘记,今日看到你,便叫了出来。” 思渠苦笑:“想来也只有恩公还记得这个名字了。” 月明疑惑:“什么意思?” 思渠道:“恩公也许不知道,其实我已经不是冯府的人了,京城已无我容身之处,只好来此投奔远亲,可惜……”似有难言之隐,顿了顿,又道,“你看,我如今成了个废人,又有何处可去。恩公您能记得我,奴婢实在是万分感动。” 月明看她一瘸一拐地走路,想来定是在上次家法伺候时被打断了腿,她的那些远亲定不愿收个白吃白喝的废人,想到这,她心里五味陈杂,不是滋味。 思渠再次道了谢,说恩情来日有缘必当相报,说完要走。月明看她走路都不便,便拉住她道:“且慢。” 思渠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月明道:“跟着我走吧,你现在无处可去,便跟我回清水盟吧。那里有李大哥在,你这腿……你的腿肯定会好的。” 思渠自然知道清水盟是什么地方,没想到眼前的人竟和清水盟有关,她问:“那是恩公的家吗?” 月明摇头:“那里不是我的家,不过现在我住那里,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思渠还想问什么,可月明却已拉住她,领着她向清水盟走去。 回到清水盟时,蒙蛏早已回来,看到她领着刚才的那个女人,拉过她问:“你怎么将她也带回来了,同情心泛滥了?以前也不见得你这么好心!” 月明推开他,将思渠推到他面前:“你看,她是谁。” 蒙蛏看清她的脸,吃了一惊,虽说上次冯府一事已告一段落,但思渠却是那段时日中被打残,也不知是不是和他们有关,但无论怎样,都扯上了些许关系。 月明拉住他,避开思渠耳目,悄声道:“放心吧,清水盟又不差钱,她来这里,也不是白吃白喝,我让她做我的丫鬟,多个丫鬟伺候,难道不好吗?” 蒙蛏自然没觉得不好,只要她喜欢,什么都好。俩人悄声细语,思渠明白事理,知道俩人有密不可宣的悄悄话,自是待到了一边。 说完,月明走至思渠身边,对她道:“我带你去我房里。” 思渠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时,李宣刚好从大厅内办完事出来,看着月明身后的黑衣女子,问蒙蛏:“她是谁?” 蒙蛏漫不经心地说道:“丫鬟思渠。” 李宣不禁皱了一皱眉头,再不言语。 月明看到思渠,便想到了当时从冯府中盗走免死金牌一事。这样的事本该是件大事,但冯府丢了宝,竟没有任何动静,着实令人奇怪。往年,京城内若有什么大事发生,清水郡的阿公阿婆可都闲不住了,围成一圈,聊起八卦,消息能瞬间传遍清水郡的大街小巷。可冯府丢东西的事,竟没一人提起。想来,这事不可提,更不能让人知道。 还未到明月阁,思渠问:“小姐,不知清水盟的厨房在哪里?” 月明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思渠说:“曾经在冯府,大夫人一家都是我准备饭菜,常常被夸做得饭菜香。今日小姐帮我抢回钱袋,还收留我,我无以回报,想着能否做顿饭菜,如此也可让我报答您的恩情。” “恩情不急,你可以慢慢还。”月明看她为人比较真诚,不想让她失望,又道,“这样好吧,我让你去煮。不过,我都和李大哥等人一起用餐,你若真要煮,可得多煮些。” 思渠低头道:“是。” 来到厨房,月明便命各大厨子帮着思渠做菜。他们知道她是盟主的贵客,都不敢怠慢。 看着思渠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月明不禁留了个心眼,想着自己是否太信任她了。不过她只是个不懂武功的丫头,若敢下毒,凭李宣在医术上的造诣,怎会发现不了,这顿饭,月明让她做,不过是在考验她。 早前,她便试探过思渠,思渠手上无茧,断然不会是个练武之人。她用李宣的药养着手,手上却还是因多年拿剑,依然有些老茧,一个女孩子家,有茧自然不好看,不过想到红玉姐姐手上的茧更多,便觉得自己也没什么。 待到用餐时,李宣、蒙蛏、月明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坐着,蒙蛏最早想动筷,却被月明痛打了下手背。思渠看见,不禁娇笑了声。月明解释道:“蛏子,盟主都还未开吃,你就想吃了,知不知道分寸?知不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 蒙蛏揉着手,一脸无奈,谁不知他是个粗人,哪来这么多规矩。 李宣拿起筷子,夹了道菜吃了。看到这,月明舒了口气,看来是她多心了,遂唤思渠与他们一起坐下,思渠一开始不肯,但李宣配合月明道:“既跟着月明了,便是一家人,无需客气。” 思渠听盟主发话,这才忐忑不安地坐下。 这顿饭,赵李蒙三人都吃得很饱,蒙蛏吃撑了,对月明道:“小明,你看,人家的厨艺可比你好太多了。” 月明不以为意:“思渠可是我的人,我不让她煮,你便别想吃。” 思渠看着两人相互调侃,不禁捂嘴偷笑,目光流转间,发现李宣正冷冷地盯着她,遂有些拘谨地低下了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登门造次 思渠来到清水盟已有些日子,在李宣的医治下,腿脚渐渐好了,竟可以像从前那般行走。她感激月明等人,每天忙上忙下,一刻不歇,说是大恩无以回报。 月明没拦着,觉得她既然想做便让她做,免得她又要花其他的心思来报恩。如今,她不必自己下厨,还有人伺候,岂不快哉! 这日,有位不速之客冲进清水盟,大声喊着:“让玉面公子出来……”洪亮的声音传遍整座宅子。 李宣从大厅里出来,轻舞折扇,看见来人客气道:“不知快刀洪炎来此,幸会幸会,但这里是清水盟,你来这找玉面公子,想是来错了地方。” 洪炎身体粗壮,一看便是个蛮汉,出道时以一手好刀法名动江湖,他粗声粗气道:“我说来这找玉面公子,玉面公子便肯定在这,谁不知道你是他的至交好友!” 李宣面对洪炎的质问,仍是微微笑着:“既然你知道我是他的好友,请容我问一句,你来找他做什么。” 洪炎朗声道:“我要挑战他。” 话罢,清水盟上下皆是一阵嘲笑,连李宣都很不给面子地轻蔑一笑,想着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想来挑战天下第一的玉面公子。 李宣站在高处衣袂翻飞,神色平静地说道:“你想挑战他,我不会有任何意见,但入了我清水盟,便要懂我清水盟的规矩。这玉面公子的确在此,但你想见他却需过的了我这关。若你连我也打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 洪炎一听,不禁大动肝火:“臭小子,老子当年闯荡江湖时,你还不知在哪个石头缝里,口气竟如此狂妄。”说着,拿起手边大刀,向李宣砍去。李宣平静自若,刀未至,一把折扇已经飞出,划过洪炎的手腕,大刀哐当一声落地,折扇转了个圈儿飞到手上。 李宣从台阶上缓步而下,来到洪炎身边,声色俱厉道:“你连我也打不过,还是莫要妄想挑战玉面公子了。”转身便要离开。 洪炎捡起掉落地上的大刀,本想偷袭,却发现自己手上根本没有一丝力气。手筋未断,却只能勉强动动手指。 李宣身形未动,轻笑道:“切莫挣扎,小心毒入骨髓。” “公然使毒,算什么英雄好汉!”洪炎气愤。 李宣置之一笑:“什么英雄好汉!你大可出去打听打听,我素来如此,可从未有人说过半个不字。你技不如人,我实在无意继续与你过招。” “你……”洪炎怒不可遏,但心知这里是清水盟,地位仅此于武林盟。众目睽睽之下,他败了便是败了,自是无话可说。他拿起大刀忿然离去,嘴里张狂道:“臭小子,今日我虽败给了你,但这天下,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挑战玉面公子,看你到底能撑到几时?” 月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跑到李宣身边,问:“他中了毒,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宣摇头:“自上次你被我的折扇伤到,我已将毒换成了麻药。放心,无毒。” 月明惊诧,想到自己曾经偷拿他的折扇吃过的苦头,以为洪炎肯定要吃大苦,却没想到只是麻药。 天底下人人都知道李宣是用药的高手,但与魔教不同,李宣下药还会给人留下解药。而常常,李宣都是用真凭实学打败对手,所以江湖中人很少有人不敬他。 她又问:“明明哥哥不在这里,为何你要说他在?” 李宣勾了下她的鼻子:“我们的月明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变聪明?” 月明努了努嘴,严肃道:“我知道你的计划。” 李宣问:“什么计划?” 她道:“哥哥在闭关,你不想让人打扰他,所以帮他应对所有的挑战者。若直说他不在,岂不是让人以为哥哥是怕了他。” 李宣笑道:“看来月明长大了,确实有了那么点小聪明。”说完,却又皱了皱眉头,“只怕今后清水盟不会很太平。” “你是说,此后真会像那大块头所说,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挑战哥哥?” 李宣道:“难说。” 之后的几日,每天都有人来到清水盟挑战玉面公子,来的人武功竟是一个比一个高,似乎是有预谋一般。李宣虽每天将那些人打退,但时间一久,也有些吃不消。十多日后,神色已染上了些许憔悴。 月明献计:“不如让蛏子带上面具,扮成哥哥的模样,帮你对敌。” 李宣摇头:“不可,近日来的高手,我都有些招架不住,更不用说阿蛏。阿蛏最多能站站台面,若一出手,则会马上被人看出破绽。” 月明吸了吸鼻子,想到李宣为哥哥的事操劳,委实过意不去:“那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哥哥不在,说他在……” 未说完,李宣道:“断然不可,你绝对不可在此时说出你哥的下落。” 月明不解:“为何不可?” 李宣想,也许这群人是知道了赵风起中毒一事才会频繁来清水盟找事,也或许是故意找清水盟的麻烦,总之绝非善类,赵风起如今中毒,无法动用内力,绝不能让人知道他的下落。他道:“这些人都冲着清水盟而来,旗号却是要挑战玉面公子,分明是来找事,你若说出你哥的下落,岂不是刚好中计。现在虽然来了一批武林高手,至少还没出什么乱子,谁知道这背后会有什么阴谋。不说,是为了你好,也为了你哥好。” 月明低头,颔首。 躲在竹林深处的一个黑衣女子将这番话尽收耳底。 &. 连日来的打斗令李宣有些精神疲乏,每每想入睡,却怎么也无法安眠。白日里竟有些神情恍惚,行为似乎要偏离自己的意志,他想,定是自己太累了。 孙红玉来到清水盟,见他一脸憔悴,说道:“我来帮你。” 李宣客气地道谢,落在孙红玉眼中,总觉生分,她是他的未婚妻,帮他是理所应当的。 虽有孙红玉的帮助,但李宣的精神仍大不如从前,脸上、行为虽未明显显露出来,但他心里清楚的明白。 今日,来的高手是武林上重量级的人物,月明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此人一身白衣,身形瘦高,年纪轻轻,一缕白发却悬在鬓边,全身上下有股阴柔之美,神色带着些许阴郁,正是武林盟主韩霸天。韩霸天来时,身侧的美姬洒下各色花瓣,鲜花纷纷从天而降。他坐于一精致的玉辇上,翩然落地。 韩霸天说来挑战玉面公子,没有一人笑,也没有一人敢轻视,因为他是武林盟主,曾打败过各大门派的掌门,也是第二个从云公子手中活下来的人,但云公子并非输给了他,他当时的确败给了云公子,但云公子却对他格外开恩,留他一命,才令他最终成为一代武林枭雄。 韩霸天是韩家最出色的人物,十二岁出道,十六岁扬名,今年还不到三十,是位俊杰。月明为李宣捏了把汗,怕他败了,他们就只能将哥哥的下落说了。 首先迎战韩霸天的不是李宣,而是丐帮帮主孙红玉。孙红玉打头阵,并非有把握打败韩霸天,而是想给李宣营造机会,希望李宣能看清他的招数,然后步步攻破。 孙红玉有着一身好武功,两人对战,令见者无不心神激昂,但无奈身法还是略逊韩霸天,受了他一掌,然后又勉强支撑了数百招。李宣看不下去,一把接住孙红玉,道:“我来,你好生休息。”孙红玉飞至月明身旁,显然受了重创,猛得吐了口鲜血,目光却始终落在李宣身上,生怕他因稍有不慎而受伤。 李宣步伐稳健,俩人斗了许久,都未分出胜负。直到有人匆匆来报,跪在韩霸天身后,急促道:“盟主,夫人她,她……自尽了……” 韩霸天大为震惊,不禁动作慢了下来,李宣趁机找到他的弱点,用折扇击中他身上的几处大穴。若是寻常高手,被击中这几处大穴,别说动用内力,怕连站都站不起来,韩霸天却朗声道:“回盟,回盟。” 韩霸天离开后,李宣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月明立刻将他扶住。 李宣的武功与韩霸天相比,终归略逊一筹,他能撑到现在,实属万幸,若不是韩霸天的妻子刚好死了,落败的肯定是他。 月明在李宣身边守着,心里想着竟是韩霸天早年娶的那个疯婆子救了他们。韩霸天的妻子从一开始嫁给韩霸天便疯了,今日竟然突然暴毙,此事实在蹊跷。但因这是人家家事,她管不着也无权过问,便不再想韩霸天的事,而是担心李宣的伤。 孙红玉之前也受了重伤,所以无法在李宣旁边守着,现在能守的人只有她。她于他的床头坐着,他夜里竟发起高烧来,嘴里呢喃着她的名字。 思渠送来汤药,她接过,亲自喂他喝药。 月明不明白为何李宣昏迷竟会喊她的名字,当时他晕倒,孙红玉听到他的轻声呢喃,眼神瞬间黯然。月明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心想,红玉姐姐该不会是误会了吧,李大哥永远是他的大哥,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夜里,李宣醒来,她却睡去了,他不敢惊动她,自己起身端起了桌边的茶水,却发现自己拿杯子的手正在颤抖。按理说,他与韩霸天一战,虽受了些伤,却不至于伤到昏迷,现在只觉浑身没有力气,他从小精通医理,这时竟看不明白了,也许是医者向来不自医,自己对药物又自恃甚高,总觉得没有任何毒能瞒过自己的双眼,如今他不得不说,当沾上毒时,自己也会无力抵抗。 但这真是中毒的迹象吗?好像又不是,头脑越发不清醒时,隐约见到窗外有人影闪动。他立即起身寻去,刚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是他病糊涂了看错了吗?起身的这番动静吵醒了枕边人,月明醒来,发现李宣站在门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才确定真是李宣。 她跑过去扶住了他,他靠着她的身子,道:“月明,以后我想喝你亲手煎的药。” 月明诧异,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他解释道:“其他人煮的实在太苦,只有你煮的方能喝下。” 月明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他这才上床安然睡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何为情爱 过了两日,李宣虽未完全康复,却已强打起精神处理着盟中各项事务。 月明不知蒙蛏近日吃错了什么药,自李宣受伤,看她和李宣的眼神便十分怪异。 这日,天色微阴,似要落雨。 月明对蒙蛏打趣道:“蛏子,不知道是李大哥病了的人,还以为是你病了呢!” 蒙蛏哼了声,目光穿过她,见李宣向他们走来,便立马走开。月明不明白,忙叫:“蛏子,你去哪里?” 蒙蛏走得急,月明正要去追,身后却传来一阵柔声呼唤:“月明。” 她转身,见到李宣,甜甜笑道:“李大哥。” 李宣看着她,笑道:“你闭上眼睛。” 月明疑惑:“为什么?” “你闭上眼睛便知道了。” 月明以为他是要送自己礼物,往年都是他要送自己礼物,才让她闭眼。可今天并不是她的生辰,李大哥这是要做什么?好奇着,她闭上眼睛,问:“李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 话未说完,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落到她的唇上,她猛然睁眼,呆滞片刻,见李宣正俯身亲她。 她吓得想推开他,奈何被他抱得很紧。这猝不及防的吻吓了她一跳,她想,李大哥怎么会吻她,她一直视他为大哥而已啊! 不要……月明狠狠甩开他,想张口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强忍泪意,向自己房里跌跌撞撞地跑去,心里想着李大哥一定是疯了,他怎么会吻她?不会的,不会的,她急得泪如雨下,一直如此告诉自己。 原来她站立的地方,有个石桌,石桌边是片竹林。 李宣站在她离开的地方一动未动,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女子站在身后,早将这些都收入眼底。 孙红玉身子一好,担心他的伤便来清水盟找他,没想到竟看见这样一幕。她走上前,看着李宣,强忍心中的怨恨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解释,但我希望你今日能给我一个说法。” 李宣漫不经心道:“情形如你所见,我无法解释。” “难道连一点点的解释都没有吗?” “没有。” 孙红玉很早变看出他对月明格外关照,想是含了不一般的情愫,但她是他的未婚妻,他怎可如此对她。她觉得他定不是个能为小情而放弃丐帮势力的人,突然冷笑道:“你若娶了我,便能借丐帮的势力达成你的目的,说来是种利用,但我却情愿被你利用。你现在这么做,难道不是利用这小丫头吗?她哥可是天下第一的‘玉面公子’,这几年,你对他没少花心思。” 李宣冷冷道:“你以为我只是利用她?” 孙红玉已经不想再与他辩驳,道:“你心里明白。” 李宣摇头:“你不明白,一切无关利益,只是我心中有她。红玉,我不想骗你,我真的从未爱过你。” 话至此,红玉强压的怒火如何能够抑制得住,她语气决绝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多年的情分便断在今日了!”说罢,对身后的蓝衫女子道:“芸香,我们走。” 柳芸香冷冷看了眼李宣,觉得李宣根本不值得帮主托付真心。但真心错付,哪能那么容易收回。 孙红玉走后,一黑衣女子才从竹林中走了出来,李宣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是不是该完成我托付给你的事了?” 黑衣女子神色平淡,一改平素柔弱的模样,语气强势道:“你不过亲了口那小丫头,哪是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李宣答道:“很快,她便会回家,到时你便能找到你想找的人。而你最初的目的也无非是要将局势弄成现在这般。” 黑衣女子赞叹一声:“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明白事理,做事总是这么理智。我的目的的确已经达到,好,我说话算数,定会办到你要求我做的事。” 李宣不欲与女子多言,离开前,只冷冷道了句“以后下毒,下得高明些”。 黑衣女子神情一冷,显然动了杀意,嘴角却是含笑,喃喃道:“有趣,有趣。” 月明跑回房后呼吸急促,不知该如何是好,今日李宣亲了她,为何他要亲她?她的脑袋一团浆糊,难道李大哥心里的人是她,那红玉姐姐怎么办?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镇静,然后将这一切跟红玉姐姐讲清楚,如果李宣真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这种朋友定是交不得。 擦干眼泪,深呼一口气,她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然后第一步是去找孙红玉,把一切都说清楚。 她跑出门后,刚好在大门附近看见了孙红玉,她欣喜地叫道:“红玉姐姐,且慢。” 孙红玉和柳芸香都停住了脚步,却冷冷地看着她,问:“有事吗?” 月明跑到她们身边,想了想却不知如何开口,难道跟她们说李宣喜欢的人是她,这话她自然说不出口。若李宣刚才亲她只是无心之失,她岂不是会错了李宣的意? 柳芸香不耐道:“若你没事的话,我们帮主日理万机,可没空与你这丫头在这浪费时间。” 月明不解今日柳芸香的脸色怎会这么差,语气怎会这么冲,难道她们发现了什么?她的心不禁一揪,越发紧张,这紧张局促的模样,落在孙柳二人眼里,分明是做了错事,心里局促不安。 孙红玉等了等,见她始终不开口,连一句话都懒得说,转身欲走。 月明一把抓住她,硬着头皮道:“红玉姐姐,刚才李大哥亲了我,我不知道他为何亲我,但你一定不要误会……”话未说完,身子却落入身后一人的怀抱,李宣此时正紧紧揽着她的腰,对孙红玉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何苦为难她。” 孙红玉本来已打算原谅月明,觉得她只是心性单纯不懂事,根本不知道情爱为何物,但依今日的情形看,想来她不过是扮成楚楚可怜的模样,博取某人的同情罢了,这世间没想到竟会有如此阴险的女人,表面看着单纯,心思却如此阴沉复杂,亏她还将她当成妹妹。 孙红玉冷冷地看着他们,拿出藏在袖中的一纸婚约,什么也不说,将其撕尽,打在他们脸上,头也不回地甩袖出了清水盟。 今后,丐帮与清水盟不共戴天。 月明看着眼前纷纷扬扬的白纸碎屑,来不及悲伤,心里只有茫然,想着红玉姐姐总喜欢将那张婚约带在身边,说这样,便会记得自己一直都是李宣的未婚妻,想着李宣终有一日会娶她过门,好像李宣就在身边似的。她对李宣用情至深,月明心里清楚的明白,可如今,她将婚约撕了,代表着心死,是她错了吗?可她做错了什么?红玉姐姐是她一生最敬佩的女人,她这么一走了之,连一句话都不肯骂她,她的心里更加悲伤难受。若红玉姐姐能骂她一通,她心里倒可以好受些。 她手中抓着纸屑,李宣想将她扶起,月明却推开他,质问:“为何你不喜欢红玉姐姐,红玉姐姐从小便喜欢你,你为何不喜欢她,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如果不亲我,什么事都没有了。李大哥,你可否真心地告诉我,能不能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只喜欢红玉姐姐一人,亲我只是无心之失。李大哥,你告诉我,告诉我,好吗?”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在她无比盼望的眼神中,他无法不面对自己的真心,将她揽入怀里道:“丫头,我这一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除了你,再没有任何人。” 话音一落,月明狠狠地推开他,跑开道:“可我不要你喜欢,我只想你喜欢红玉姐姐。你这么做,让我以后还如何面对她。”说完,再次急促跑开。 从一开始,她便认定李大哥和孙红玉才是一对,现在怎么变成,李大哥喜欢她了呢?她一时根本无法接受。 跑到半路,灰蒙蒙的天空下起雨来,雨水越变越大,她跑不动了便停在路上,想到明月阁内的精心设置,阁外种着她最爱的木兰花,这一切,都是李宣特意为她设计,为何她现在才发现?本来以为李大哥待她只是妹妹。现在想来,一切都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蹲下身子,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红玉,面对李宣,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不是在李大哥身上。 衣服已经全部打湿,雨水透过衣服沾在身上,微微有些寒冷,她瑟缩着身子,茫然无措。突然头顶没有了雨珠子,她抬头,看见那个一惯没个正经样的蒙蛏正怜惜地望着自己。 在这里,他是她唯一能够信任、依靠的人,月明起身,一把抱住了他,眼泪再也忍不住:“蛏子,你知道吗?李大哥说他喜欢我,说这辈子只喜欢过我一个人,可是这样,红玉姐姐再也不会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想他一直是我大哥,可为什么现在不是这样了呢。蛏子,我希望我们一直会是好朋友。” 蒙蛏抚着她的背,想让她安静下来,她现在定是害怕极了,所以尽说胡话。他柔声道:“我知道,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月明在蒙蛏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身子却还是因寒冷和紧张而瑟瑟发抖。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道:“蛏子,我想回家,好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吗?” 蒙蛏道:“好,我送你回家。”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便即刻返回武恒山。 此时,雨停了,天色开始放晴,月明坐在马车内,眼神呆滞,她知道李宣此时就在车外,但她不敢向外张望。因为此时的她害怕面对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她是真的不喜欢李宣,还是说她还等着另一个人呢?在她小小的世界里,一直都只有哥哥、李大哥和蛏子,一直想着李大哥能和红玉姐姐成一对,自己能和哥哥一直待在武恒山上,而蛏子仍是她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啊! 马车驶离,一月白身影始终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 待再也看不见马车,李宣才走进清水盟。 仆人们上前道:“盟主,赵姑娘和蒙公子已走,要不要属下将明月阁和锦泽轩一并收拾下,好待他们下次来住。” 李宣目光冷然,一言不发,仆人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跪在地上。 他向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他们在与自己说话。他不动声色地吩咐道:“收拾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并非兄妹 回到武恒山尚需几日,月蒙二人在中途寻了个客栈投宿。 夜里,蒙蛏敲响了月明的房门。 月明开了门,见是他,忙拉住他道:“蛏子,你快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月明思来想去,若就为了李宣喜欢自己的事,与红玉和李大哥绝交,实在太不值得,却怎么也想不出个解决办法,正好他来了,或许能给她出出主意。 月明低头问:“蛏子,如果我当时不跟红玉姐姐说李大哥亲了我,红玉姐姐会不会就不会撕了婚约,气愤离去?”话说得很轻,显然是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怪难为情,不过面前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什么话没说过,语气便慢慢地恢复正常。 蒙蛏道:“孙红玉估计早看出李大哥在意你了,你不说,她只会更加迁怒于你。她爱慕李大哥不是一天两天,却因为你得不到李大哥的心,我看你和她和好的机会很小!其实,李大哥也蛮无辜,婚约是他们双方父母订下的,本就不是他的真心,李大哥的父母喜欢孙红玉,他与孙红玉亲近也属正常,孙红玉对他愈陷愈深也无可厚非。现在这关键的问题,便是李大哥喜欢你,孙红玉执迷于他,这千千结,我看难解。” 月明早知道这事情难办,才找蒙蛏来解决问题,结果问题没解决,倒变得更为复杂。 蒙蛏又道:“小明,其实这事,关键在于一人。” “谁?” “只要孙红玉想明白了,你们三人或许便能回到从前那样。” 月明叹了口气:“你都说了我和她很难和好,红玉姐姐在她父亲去世后,最在乎的人便是李大哥,她向来待我好,总将好东西都送给我玩,现在知道是因为我才失去她最心爱的人,她不恨死我才怪。” 蒙蛏也叹了口气,继而气愤地说道:“这李大哥也是,若早些跟孙红玉说明白,孙红玉又怎会陷得像现在这般深。但小明,你如今着急也没用,错的人不是你。若孙红玉真当你是妹妹,肯定会原谅你,若她认定是你抢了李大哥,说明她冷血,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你也没必要将她当成姐姐。” 月明一时说不出话来,现在她已经没脸再见李宣和孙红玉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哥和姐姐? 蒙蛏见她仍在自责,只能好心劝道:“你放心,人家孙红玉怎么样都是一帮之主,不会这么小心眼的,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唉,若非感情之事,这事还好办,偏偏这就是感情上的事,我现在想到就是一个头两个大。本来这事我就不怎么上心。” 蒙蛏想了想道:“小明,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如果你在乎李大哥的话,大可让你哥出面,你哥肯定会准你嫁给他,到时孙红玉还能有什么话。” 月明听完,重重拍了下他的背,没好气道:“你说什么呢,我将李大哥只当大哥,并没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我只是奇怪,为何李大哥会突然说喜欢我。” 蒙蛏吃痛,苦笑:“那是因为你呆,连我都看出来了,你竟然到现在才明白。” “啊?” 蒙蛏道:“虽然李大哥和我们关系好,所以才多多关照我们,可他事务繁忙,没必要年年亲自来武恒山给你送生辰礼物。他如此惦记,说明了什么。我倒是奇怪,小明你为何不想跟着李大哥,李大哥可是清水盟的盟主,声名远扬,身份显赫,又是翩翩公子这般的嫡仙人物,这天下间不知有多少女子挤破了头皮都想嫁给他,你被他喜欢,还有什么好为难的。” 月明干瞪了他一眼:“蛏子,你不懂,我只想陪在哥哥身边,我不想嫁,现在也不爱任何人,我喜欢李大哥,全当他是大哥。嫁出去,以后想回武恒山便难了,我还不想离开哥哥啊!” 蒙蛏勾唇:“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哥,但小明,你不可能陪你哥一辈子。毕竟,他也要娶妻生子,难道你打算和你大嫂等人一起住一辈子吗?” 月明倏忽安静下来,蛏子说的没错,她可以不嫁,但她肯定会有个大嫂。有了大嫂,她便不是哥哥眼里的唯一了。她失落道:“蛏子,我有点累了,你先出去吧!” 蒙蛏问:“你想通了?” 月明摇了摇头:“待哥哥找到杀父仇人,我才有心思想其他事,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蒙蛏点了点头,出门却在门外停留许久,直到房内的灯熄了才放心离开。 &. 过了几日,他们总算到了武恒山,思渠丫鬟一路跟随,做事卖力,深得月明喜欢。 远远地,只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月明欣喜地对思渠道:“思渠,你听,这是哥哥在吹笛。” 思渠笑了笑,坐在一旁侧耳倾听,和月明一样听得入迷。 跳下马车,月明看见一玄衣人站在宅子外,兴奋道:“哥。” 赵风起放下笛子,神色平淡,并未问她在清水盟的事。她却拉住他,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然而话题都故意避开了李宣和孙红玉。 赵风起脸上的冷漠,因她的话,渐渐褪去,最终化为一抹温暖。 蒙蛏见没自己的事,直接去自己的屋子,思渠却一直跟在赵风起和月明身后。月明回头吩咐:“思渠,你不必跟着了,我和哥哥说些话。如果你觉得无事可做,可以帮我们先备好饭菜。”故意用手挡住话风,压低声音说着,显然不想让这话被哥哥听见。 思渠离开后,赵风起道:“又学会偷懒了!” 月明并不奇怪他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嘿嘿笑了两声:“哥,思渠做的饭菜比我好吃,你让我做,只会倒了你的胃口。”说着,吐了吐舌头。 赵风起没再说她什么,也不问思渠是怎么跟着她的,只要她心里喜欢,他都不会阻拦。 月明始终不想离开哥哥,是因为哥哥总是一个人,他很寂寞,有她在,他的世界会多些阳光。而李宣身边有那么多人陪着,并不缺她。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她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想这样和他过一辈子。 &. 夜里,吃过饭后,赵风起又一人坐在桃潭亭内,今日距她离开武恒山已有一月,又到了一月的中旬。 月明拿了抹眼睛的药,跑到他身边,为他治眼。心里想着,哥哥老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便眼睛有疾,也不会想到用药,只是自己忍着,想着忍着忍着便过去了。但她不想哥哥受罪,所以次次都要为他涂药。 李宣曾说眼耳口鼻都是相互牵连的,眼睛若不好,身子的其他几个器官也会有影响。李宣说赵风起的眼疾很严重,但赵风起自己却不在意。 用白布绑住他的眼睛,月明又趴在了他的腿上,抬头问道:“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事实?” “什么?” “我们是不是赵丞相的遗孤?”月明想哥哥会这么在意那块免死金牌,肯定与赵丞相有关。赵丞相一家出事是在十六年前,她今年又刚好十六岁,难道这一切仅是巧合吗? 听到这,赵风起突然想起了当年逍遥子对他说的一番话,心头不禁一揪。他道:“不是。” 以月明对哥哥的了解,总觉得他一定隐瞒了她什么,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其中的原因。 赵风起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放心,一切有哥。” 月明低头道:“嗯。”但这却让她更加肯定了他们是赵氏遗孤。虽然哥哥否认了,但她能够猜到,他不过是想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罢了。 她安静了下来后,水潭边仅能听见瀑布飞泄、流水潺潺的声音。 赵风起心里五味陈杂,想着能让赵丞相一家灭门的,这背后的势力一定非同小可,仅凭他一人之力,前途未卜,若他有个一万,对她严苛,是为了日后在他遭遇不测时她还有能力自保,劝他嫁人,只希望对方能替他好好照顾她。本来觉得李宣是最好的人选,但听闻清水盟内发生的那起事,又从她的态度来看,想必李宣是不可能了。难道找蒙蛏?除去蒙蛏和李宣,他实在找不到有谁更适合照顾她。 他心里想的最多的,却还是逍遥子当年对他说的一句话——月明可能并非他的亲妹妹。 若月明真的不是他的亲妹妹,那么现在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林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赵风起起身,飞身至林间,但碍于眼睛失明,只能听见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很快这阵窸窣声也不见了,很明显来人已经远去。 到底是谁在这偷听他们的谈话? 能避过他耳目的人,这世间又有几人? 月明不解为何哥哥会突然起身,跑到他身侧问:“哥,怎么了?” “有人。” 月明啊了声,这普天之下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偷听哥哥的话? 赵风起顿时想到了一人,这世间若有人能避过他的耳目,想来只有她,没想到她竟还是找到了这里。 武恒山是他们四人隐蔽的藏点,除了他们四人,根本没人知道来武恒山的路。若不是他们中有人泄露了消息,那必定是她跟着月明和蒙蛏来的。 月明见哥哥眉头紧锁,问道:“哥,你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赵风起道:“云公子。” 月明吃了一惊,这云公子可是天下第一狠毒之人,杀人从不眨眼,只要是自己看不惯的人,必定不会留下活口。她担心的是,这云公子来到武恒山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报哥哥当初打败她的仇,还是另有所图呢? 赵风起怕她多想,道:“月明,我送你回房。” 月明点头,环住他的手臂,跟着他向房间走去,心里想着,只要有哥哥在,就算云公子真的来了,她也不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见逍遥子 担心云公子真的找上门来,月明为了提防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打听有关云公子的一切。 据说,云公子已有三十来岁,算是位老前辈,始终用全金的面具遮着脸,虽然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容,但她身上的肌肤却比少女更加嫩滑。传言,前代武林盟主孟飞曾挑落她的面具,却被她的姿容吸引,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云公子并不领情,不仅让他做自己的奴隶,还毁了他的容,剜去他的眼,割掉他的舌头,挑断他的手筋脚筋,罚他在大沙漠里推磨盘。至今仍有人喂他吃喝,所以他是想死也死不了。一代枭雄便这么成了个废人。 对一个与自己无仇无怨的人尚且如此,那哥哥呢?月明不禁打了个冷颤。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鸽叫,月明抬头,只见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一株桃树上。 她飞身,一把抓住鸽子,将鸽子上的纸条取下。 纸条上写着:“速来诩山。” 她辨出这字迹是师父逍遥子的。逍遥子从六年前开始,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虽然李宣用了最好的药,却仍说师父活不了几年。若非他们几人如今已经成才,否则师父又不知要替他们多操几份心。 逍遥子让他们下山,没让他们照顾着,但他们心里始终担心师父的病情。此时,鸽子送信,想必是师父的病情恶化了。 月明立即持信去找哥哥和蒙蛏,说了纸条的内容,三人速速赶往诩山。 离开前,月明嘱咐思渠在山上等他们,没她的吩咐,定不可下山。思渠郑重答应。 诩山位于清水郡内,月明想着此番前去,是否会遇到李大哥。若他在,她该如何面对他。不过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诩山上除了李宣派去照顾逍遥子的人外,他人并不在,月明想他应该是顾虑她的心情,所以才没有出现。 对李大哥,月明说不清自己对他的心思。李宣向来都对她很好,她并非不喜欢他,只是红玉姐姐更喜欢李大哥,她怎么可以夺人所好?曾经她一直都认定李宣是红玉姐姐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和李大哥在一起。 为了不使红玉姐姐伤心,李宣只能是她的大哥。月明一直如此想。 师父逍遥子今年不过半百,凭他的武功和智谋,应是老当益壮,可现在,却已被病痛折磨地不成样子,这自然与他常年酗酒有关。他们四人虽老老劝他少喝酒,但他却不听,酒量虽好,却每每喝到醉。 三人进入逍遥子的房间,只见逍遥子穿着一身里衣,头歪靠着床栏,懒懒地侧身坐着。 蒙蛏上前道:“义父。” 逍遥子一脸憔悴,身形消瘦,拍了拍蒙蛏的肩,见他们都到了,欣慰道:“你们都来了。” 赵风起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逍遥子满意一笑。 蒙蛏跪在床边,问:“义父,您此次唤我们回来,是因为您的身体吗?” 逍遥子道:“蛏儿,如你所见,我这身子骨已经不行了,如今下地都很困难。我想……咳咳……我想应没几日好活。” 蒙蛏立即摇头:“不会的,您会活至百岁,别说这样的话。” 逍遥子勉强笑了笑,他这身子,能撑多久,他自己心里清楚,看着三人道:“今天我叫你们来,一是……我甚是想念你们,二是我有话要说,但这番话,我只想和风起说。” 蒙蛏向来重孝,道:“好。” 月明只好道:“师父,那月明退下了。” 逍遥子对她点了点头。 月明关了门,却是想着为何师父又将哥哥一人留下,什么话,除了哥哥,他们都不能听。若是有关赵家灭门一事呢,这可不关哥哥一人,她姓赵,哥哥也姓赵,哥哥要复仇,她自然要与他并肩作战。 站在门边,她想了想,又凑到门前。 蒙蛏在门外坐定,见她这样,道:“义父说不要偷听,你怎么不听?” 月明在门外听了会儿,发现什么也听不见,只好走到蒙蛏身边:“难道你不好奇哥哥和师父在说什么吗?” 蒙蛏摇头:“我不感兴趣,义父说不准,就是不准,我听他的。” 月明道:“你听师父的,我自然也听,但这事关我哥哥,凭什么我不能听。”说着,向师父隔壁的房间走去。 逍遥子隔壁的房间是间闲置的房间,如今是间储藏室,里面摆满了曾经的旧东西,早些年被整掉了一些,腾出些空地,但仍是杂物堆积成山,墙壁上挂着一些精美却没什么名气的画作。 月明一把扯下一面墙上的画卷,墙上便露出了一个小孔。 透过小孔,可以清晰听见逍遥子房间里的对话。 此孔其实是李宣之前暗中命人打的,曾经他便通过这个孔,听到了赵风起和逍遥子的所有谈话。这件事,只有身为闲人的她和蒙蛏知道。 月明仔细地听着,听着听着,发现身边竟多出一人。 她抬头,拍了拍来人,压低声音道:“喂,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不偷听吗?” 蒙蛏勾唇道:“你可以听,我怎么不能,我哪里说过我不打算听。” 月明不愿与他辩驳,只想听清逍遥子到底和哥哥正在说什么。俩人吵了会儿,很快都安静下来。 此时,逍遥子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他道:“十六年前,我和你爹赵忠明是知交好友,你爹当时已官至宰相,我当时则已打算接任清水盟的盟主之位,但就在那年,赵家却被诬陷成了卖国求荣之辈……” 逍遥子回忆着当年往事,月明想,他们果然是赵氏遗孤! 十六年前,赵家的确被判了死罪,实际却并非满门抄斩,而是就地处决。当年赵府中的仆人已被其他人买通,在赵家所有人的酒菜里都下了药。吃了药,赵家人都失去了力气,然后一群黑衣人突然冲进府邸,一把火将赵府烧了。 宰相赵忠明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那天找了逍遥子商议如何应对,但这把火却来的比他预期的要快。逍遥子赶到赵家时,赵家人虽然精神清明,却只能坐在地上等死,赵忠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只求他能将自己的两个幼儿带走,然后好生抚养。 逍遥子当时答应了。 他赶去东院找赵风起时,发现赵风起刚好待在妹妹房里,手里护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被保护地很好,所以并未啼哭。当年赵风起才五岁,饭菜中的药量对他这么一个小孩来说,实在是太多了,他奋力护着妹妹,自己却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连眼睛进了灰烬,都没在意。眼睛痛得要闭上,他却不敢闭,只怕这一闭,便再也无法睁开。 视线渐渐模糊,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跑来,便拼尽全力唤了声:“叔叔。” 逍遥子二话不说,将他和女婴抱起,飞身悄无声息地出了赵府。离开时,他又向赵府看了一眼,但赵府那边火光冲天,已然成了炼狱。 他心里无限感叹,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如今却已成了一具骸骨。他的朋友竟就这么走了,日后还有谁会听他吹笛,与他对弈,陪他饮酒,看他舞剑……再也没有人了…… 安置好赵氏的两个遗孤后,他寻思着该怎么瞒过他人耳目,下令杀赵丞相的人若发现赵家丢了两具本该有的尸体,怕是找遍天涯海角也会将这两个孩子找出来,若这样的话,他们俩仍不安全。 走着走着,他听到一阵稚嫩的男声从角落里传来:“行行好吧,大爷,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瑟缩在角落里的人是个一身褴褛的小男孩,脸上全是灰,身形与赵风起相近,正捧着个破碗在路边行乞。 逍遥子心上一计,向他走去,在他的碗里放了十文钱,俯身问他:“小子,今年几岁了?” 小男孩抓过钱,感激涕零:“大爷,我今年五岁。” 年龄正适合,逍遥子继续问:“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小男孩心性单纯,见他给了钱,把他当成好人,道:“大爷,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娘亲一个多月前生下妹妹便死了,我出来行乞,是讨口饭吃。” 女婴也正适合,难道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的事?也许这就说明赵家的两个孩子命不该绝。逍遥子如此想着,由于时间紧迫,顾不得太多,他道:“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你弟弟和妹妹?”说完,取出更多的银子,道:“带我去了,这些钱都是你的了。” 小男孩没有多想,觉得有钱后他们便不必挨饿,能够活下去,便欣然答应。 兴奋地带着他往家赶,路过烧鸡店,小男孩停了一会儿。逍遥子想他定是饿了,给他买了一只。男孩直道谢,自己却未吃,一直捧着热烘烘的烧鸡跑回家,进了家门,大喊:“石头,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但没有人回他,想必石头还未回家。 他想去看自己的妹妹,但还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喉咙一吃痛,便再也说不出话来,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手里的烧鸡落地,一想到石头还没吃饭,想去拿,可是怎么也够不到,不一会儿,手指便停下不动了。 逍遥子持剑,心里并不好受,可为了赵忠明临死前的托付,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小男孩的家是一个破庙,庙里的干草垛上躺着一个正在大声啼哭的女婴,他捧起女婴,悲痛地说道:“希望你们兄妹俩切莫怪我。”说着,用手抹上了女婴的喉咙。 小男孩和女婴做了赵家两个孩子的替死鬼,尸体烧焦后,都是一团黑,并未有人怀疑。为了实现当初对赵忠明的承诺,逍遥子放弃成为清水盟的盟主,反倒做了位隐世高人,全部精力都放在抚养赵氏遗孤上,为防止他们被人发现,他一直将赵风起与赵月明俩人留在诩山上,命他们不得下山。直到赵风起十五岁时,他患病,才让他们下山自己闯荡。 逍遥子因当时杀了行乞的小男孩和女婴,心中愧疚,翌日又回去看了一眼,却发现破庙门口坐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身上也是破破烂烂,一脸的黑灰,身形瘦弱,他看到逍遥子便问:“大爷,你有看见我的哥哥和妹妹吗?” 逍遥子违心地摇了摇头:“没有。”昨夜,他早已将庙里清理干净,并未留下蛛丝马迹。 男孩听了,失望地坐下来,垂着头,一言不发。 逍遥子心里过意不去,问:“孩子,你叫什么?” 男孩抬头,眼神无比清澈:“我娘姓蒙,他们都叫我石头。” 逍遥子一时痛心疾首,昨夜可是他杀了他的哥哥和妹妹啊!他怎能对这样单纯的孩子痛下杀手!他上前道:“小石头,最近这里出现了很多人贩子,也许他们被抓了,再也回不来了。” 当时的石头虽然不知道人贩子的意思,但听到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强忍的泪瞬间流了下来,问:“他们真的回不来了吗?可是我好想他们,呜呜……” 逍遥子觉得自己这么骗他真是缺德,但大错已经铸成,他无可奈何,只能道:“石头,他们回不来了,但你可以跟着我,以后我教你武功,这样你长大后便能打败那些抓走你哥哥和妹妹的坏人,然后惩恶扬善。这样,说不定哪天,你们又能相见了。” “真的吗?”石头抹着眼睛,有些怀疑地问。 “真的。” 石头没了亲人,现在有人愿意收养他,自然欣喜。点了点头,跟在逍遥子的身边,将他当成了至亲。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但求原谅 赵月明正想着师父当年杀了谁,又收养了谁,回头看见蒙蛏悲愤的神情,暗道不好。蒙蛏早年叫蒙石,这石头,指的是他。 蒙蛏冲了出去,她立马追出去,却还是慢了一步。 月明猛拍额头,心道:哎呀,这下闯祸了。 蒙蛏一脚踢开房门,怒吼一声:“原来是你杀了我哥哥和妹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赵风起正要出门去拦,却被逍遥子唤住:“风起,今日为师说了这些话,是不想将这些事尘封地底。为师造的孽本该由为师来背,但……为师即将不久于人世。为师希望……” 逍遥子说的急切,话未说完便咳嗽不止。 赵风起道:“师父,我明白,我会替你好好照顾阿蛏。” 有他的承诺,逍遥子这下放心了。 月明拦住蒙蛏,却被他狠狠推开,起身再拦,却怎么也拦不住。 赵风起出门,点了蒙蛏的定身穴,冷冷地看了月明一眼,道:“我带他去房里静一静。” 月明点头,蒙蛏嘴里却大喊着:“你放开我,我哥哥和妹妹就是因你们兄妹俩死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十六年,我认贼作父十六年啊……” 蒙蛏还在大喊大叫,月明听见逍遥子房内传来一阵更加猛烈的咳嗽声。师父如今已病成这样,竟又受了刺激,她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师父。师父当年为信守对赵丞相的承诺,却违背道德杀了蒙蛏的亲人,想必一生都活在愧疚中,她觉得师父伟大,却不知该为他做什么。今日的祸是她闯的,她会尽自己所能劝蒙蛏回心转意。 月明跑到蒙蛏房外,赵风起刚好走了出来。 她问:“蛏子怎样了?” 赵风起没有回答,而是质问她:“今日是你在偷听?” 月明垂首,点了点头。 赵风起语气冰冷,毫无回旋的余地道:“给我面壁思过去。”向前走了几步,又加了句“今晚不准吃饭”。 月明低着头,向处罚室走去,以往他们犯错,都是在那面壁。室内冷清,月明必须在蒲团上一直跪着,直到哥哥气消。 也不知跪了多少时辰,她觉得腿疼头晕,便猛打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下。这次的祸的确是她闯的,她吃点苦头是应该的。 大约跪到了第二日晚上,赵风起这才过来,语气缓和道:“起来。” 月明扶着地面,起身之时,腿一软竟又摔了下去,赵风起没有帮忙,始终冷脸看着。她尝试了几次,终于站起,冲他笑了笑,问:“哥,蛏子怎样了?” 赵风起淡淡道:“被锁在屋子里。” “那师父呢?” “师父病情严重,李宣已经到了,正在医治。” 月明颔首道:“哥,我有点累,想先回房了。” 赵风起没说话,她已经向自己房间走去,但转了个弯,竟是走向了蒙蛏的屋子。 因腿麻脚痛,她差不多是拖着身子来到蒙蛏的房外。 敲了敲门,她问:“蛏子,你在吗?” 房内静静,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句话:“走开,我谁也不想见,更不想见你们,我哥和我妹妹是因你们兄妹俩死的,你们别给我惺惺作态。” 房门已被上锁,凭蒙蛏的能力,在里面定也有开锁的能力,现在的他出不来,想必是被哥哥绑了。她心里愧疚道:“蛏子,我只求你原谅师父,师父年纪大了,你难道忍心他走也走得不安心吗?现在我在门外跪着,你若原谅师父了,我再起来。” 蒙蛏不领情:“滚,你再怎么做,我都不会原谅你们,更不会原谅义……逍遥子……”他仍在房内大骂,月明却已在门外跪好。这并非是她不怕疼,只是这祸是她闯的,若不是她要偷听,蒙蛏又怎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她必须要对自己所犯的错负责。 骂声渐渐退去,每隔几个时辰,蒙蛏总会在房内问一句“小明,你还在吗”。 “在。”她勉力回答。 “小明,你还在吗?” “在。” …… 月明已不知这是她跪的第几天,连着几日没沾一滴水,没吃一口饭,眼前一阵眩晕,感觉天都是在转的,嘴里发干发苦,很快她眼前一黑,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房内,蒙蛏又问:“小明,你还在吗?” 月明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想晕过去,却告诉自己不能晕。蒙蛏还没原谅她,没原谅哥哥,没原谅师父,她怎能倒下。 “在。”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但声音极轻,好似能被风吹散,也不知道蒙蛏能否听见。 蒙蛏在房内倒是听见了,但这微弱的说话声,她是不是快……他心里不禁一阵着急,月明一向怕疼怕累。当年,她哥哥私自下山,她因包庇哥哥而被逍遥子罚站,站了没一会儿便喊脚疼,说休息一下待有力气了再回来站,他帮她隐瞒,却被逍遥子发现,最终俩人一起罚站。 她向来连片刻的苦都吃不了,更不要说连着两天。他不吃饭是因为生气,难道她也什么都没吃?心里如此想着,门外传来赵风起的声音。 赵风起上前,扶起月明,柔声道:“月明,你连着三天不吃不喝,到底想怎样?” 蒙蛏听了,突然懵了,她竟然不吃不喝地跪了三天三夜,是个人怎么吃得消? 赵风起继续道:“月明,你到底想要什么?” 月明张了张唇,赵风起听明白后,站在门外朗声道:“阿蛏,月明说,若你不原谅师父,她便继续跪着。” 月明从小和他一起玩,俩人可谓青梅竹马,蒙蛏于心不忍,但要他这样轻易地原谅他们,他实在做不到,遂大叫道:“我不会原谅他,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无情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跪死的。” 赵风起语气平静道:“你错了,我本就是个无情之人,月明想跪,我不会拦她。若她因此而死,也是她自愿,她不会恨我,也不会怪我,我问心无愧。” 赵风起冷静的处事作风,蒙蛏一直都知道,若月明真有以死偿清罪责的心,说不定赵风起真会依着月明而不加阻拦。蒙蛏心里着急,想起他和他们三人多年的交情,顾不得再想自己的恨,大叫道:“赵大哥,算我求你,你快带她走吧,我原谅义父了,我真的原谅了……” 赵风起道:“很好。”说着,将月明打横抱起。 在听到蒙蛏说原谅了师父后,月明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她一直都相信,只要有哥哥在,什么难题都能解决,也没有任何过不去的坎。 赵风起看她的手臂、关节处都渗出了血,神情虽冰冷,却无疑有了别样的情愫。 李宣迎面走来,看到他怀里的人,神色充满了担忧,道:“你让你妹妹这么做,于心何忍啊!难道你真得一点都不心疼她吗?” 赵风起冷静道:“这里,只有她能说服阿蛏。” 李宣道:“如果之前在这的是我,我定不会让她这么跪着。” 赵风起说:“可惜你不在,就算在,她也不会听你的。” 李宣怒道:“你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她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便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赵风起没有说话。 李宣苦笑:“对啊,毕竟你并非她的亲生哥哥。说起来,在我们三人中,你明明是最不该照顾她的。”说着,抢过了赵风起怀里的月明。 赵风起没拦着,只是语气冰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宣又道:“当初,师父对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师父说过,月明并非你的亲妹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小时候,她便喜欢粘着你,给你讲笑话,给你送吃的,替你罚站。而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你心里只有你的仇,哪里顾得上她。” 赵风起反问:“你又何尝不是?” 李宣顿时无语,似乎被揭开了自己心里的秘密。他抱着月明离开,走了几步后,说道:“但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利用她。” 赵风起怔了会儿,停在了原地,记忆好像回到了几年前。那时诩山的梨花开的正艳,小小的她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笑着,甜甜地叫着他“哥哥”,但他只顾学武,总顾不及她,闲暇时虽待她很好,但这点好,跟她付出的,总是微乎其微,不能相比。现在花依旧,心态似乎已经变了。 既然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疼她,爱她,又有何意义? 但他真的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武恒山的满山桃花又是他为谁而种? 一年前,逍遥子告诉他,月明并非他的亲妹妹。他便站在这片梨花林中许久——许久—— 心里有一丝难以接受又有一丝期待,那时的他无法想明白自己的心,所以才会纵酒,想让自己忘记月明不是他妹妹的真相。 然而待他酒醒,他终于明白,不管月明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他都会待她像从前一样好。月明一直都是他最在乎的人,除了她,他找不到另一个人。 月明,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爱过、唯一在乎过的人。 月明醒来时,房内无人,腿竟已不疼了,想是李宣为她治的。其实她并不讨厌李宣,之前他和孙红玉在一起,只是因为父母的一纸婚约,多年的相处,让她很很了解李宣的为人,而且他又待她极好,她岂会恨他? 不过,之前到底是谁送她回房,是哥哥吗?心里这么想着,便是一阵欢喜。 出了门,却听到逍遥子病危的消息。 师父!月明担心师父出事,亟亟跑向逍遥子的房间,但还未进门,只听到蒙蛏的哭声。他这个“粗人”,这辈子从未真正哭过,今日竟没想到会哭成这样。 他不是说恨死了逍遥子,再不会原谅他吗? 月明没有看见逍遥子的最后一面,进了房间,只看见了他闭目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里无限悲凉,她却看着师父的尸体,一点都哭不出来,只是呆立一旁,好似所有的力气和思想都从身体剥离,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想到,从此她再也没有师父了。将她养大的人就这么没了…… 逍遥子离世的那天,谁都没有说话。李宣等人将师父的尸体入殓,守了一夜后,将师父埋在了早已准备好的墓穴里。师父死前,说一切从简,他们依师父之命照办,没有大张旗鼓,但一切该有的仪式都未缺少。 夜里,蒙蛏跪在逍遥子的坟前,抱着逍遥子的葫芦大口喝酒,被月明撞见。月明一把抢过葫芦,急道:“蛏子,你向来不能喝酒,一喝便脸红,你不能喝。” 蒙蛏大怒:“为何之前我不肯原谅义父,你要管,连我现在想喝酒,你还要管?” 月明抱着酒葫芦,道:“我这是为你好。师父这十六年都活在内疚中才会借酒消愁,难道你要学师父?师父多年前便放弃了生的意志,李大哥早就说过,若师父不想活,就算是扁鹊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师父将你养大,是想要你好好的活着,你若步他的后尘,他在地下怎能安心闭目?” 蒙蛏神情悲凉,难过道:“我倒希望他不要闭目,他为何要死,他想要我好好的,那他为何要死?”说着,一拳打在地上,“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恨过他,一开始,我只是埋怨他为何要瞒我,现在他不在了,月明,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说完,将头埋在膝盖里痛哭。 月明上前抚了抚他的背试图安慰他,逍遥子不仅是他的亲人,又何尝不是她的亲人。她也是师父抚养长大的呀!从此,她再也没有师父了,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蒙蛏离开 蒙蛏记得,逍遥子第一次见他,便带他去吃烧鸡。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所以永生难忘。 月明知他心里难过,但就算再难过,死去的人也无法回来。她劝道:“哥哥说,师父临终前,要你善待自己,你难道不听了吗?” 蒙蛏安静下来,瘫倒在了逍遥子的坟前,靠着墓碑,眼神中夹杂着痛苦和哀伤,语气尽量平缓道:“月明,我想暂时离开这里,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如此正经,月明想不答应他也很难,她问:“离开后,你打算去哪里?” 蒙蛏摇头:“不知道,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去闯一闯,你也应该知道我哥哥和妹妹都是怎么死的……对不起,我……我忘不了……” 虽然当年蒙蛏的哥哥和妹妹死时,他还十分年幼,但哥哥待他很好,他永远不会忘记。 月明没说话,赵风起突然从梨花丛中走上前道:“好,我们许你离开。” 蒙蛏眼含悲伤地看着他,垂首拜谢道:“谢谢赵大哥!” 月明诧异地看着哥哥。 赵风起道:“可你别忘了,这里是你的家,武恒山也一直是你的家,我永远是你的大哥,等你完全想明白了,记得一定要回来。” 蒙蛏点了点头:“赵大哥,我会回来,一定会回来,但等我想明白……这段时日定不会太短。” 他是要离开他们很久吗?难过心酸齐齐涌上月明的心头,蒙蛏要走了,要离开他们,他们可从没有分开过。 蒙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已有三分醉意,但头脑仍十分清醒。他走了几步,来到月明身边,苦笑:“小明,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想你哥哥一定会将你照顾好,只是没有我,你一定会很无聊。你会不会等我回来?” 月明认真道:“我会等,我在武恒山上等你陪我斗蛐蛐,等你跟我一起去偷东西,我还要等你陪我一起玩闹,还要……”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就怕她再说下去,自己便舍不得走了。 月明闭嘴后,蒙蛏盯着她久久无话。他本不想走,可他的哥哥和妹妹是因赵氏兄妹而死,他可以原谅他们,但在道德上,他无法原谅,更无法原谅自己。半晌,他才道:“小明,我祝你永远开心,一生无忧无虑,没有烦恼,永远幸福。”说着,与她擦肩而过,黯然离去。 月明自知拦他不住,只好紧紧抱着酒葫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是这样落寞和悲伤,不禁鼻子一酸。蒙蛏向来都大大咧咧,脸上没有一丝不快,这次他的脸上却刻满了忧愁和悲伤。 连他这样开朗的人都会有烦恼,她又怎可能永远都没有烦恼? 见她要落泪,赵风起静静地将她揽入怀中,她靠着他,觉得这个世上还好还有哥哥陪着自己。 静谧的角落里,一袭月白人影藏匿在一棵梨树后,看到月明靠着赵风起,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眼中满是担忧,心里叹道:傻丫头,为何你现在还看不出真正在乎你的人到底是谁? 蒙蛏离开后的第二日,月明和赵风起便收拾了行装,赶回武恒山。 途中,赵风起却收到了一则重要的消息。 消息说,近日江湖中许多高手都遭到了袭击,袭击他们的正是大名鼎鼎的“云公子”。这些人受到云公子的攻击,不是中了毒一病不起,便是当场而亡。受害的有少林寺的方丈空冥大师、峨眉派的灭绝师太、两仪派的明襄子、武当派的掌门郑道然……各大门派顿时群龙无首,没受到攻击的要么是没有主见的掌门,要么是有能力却无势的高手。 众人本来都推举武林盟主韩霸天为他们出头,但有人说他曾经败给了云公子,不足委以重任,还有人说,韩霸天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不能自拔,像他这样耽于情爱的人,如何能带领他们为他们做主。 他们最终都推举了玉面公子赵风起,还想到了赵风起最亲近的好友李宣。只有这俩人,才能为他们做主,讨回公道。 月明吃惊的是,丐帮帮主孙红玉也遭到了云公子的袭击,至今生死未卜。 月明忙问:“哥,你要去吗?” 赵风起神色冷静,淡淡道:“要去。” “那……”她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赵风起看出她的心思,问:“你要一同前往吗?” 月明摇了摇头,那里都是各门各派的高手,与她这一乳臭未干的丫头有何干系,他们如今齐聚清水盟,她倒是想去凑凑热闹,却怕见到李宣尴尬。虽担心孙红玉的安危,但想到当时柳芸香对她的态度,她怕是进入丐帮都很困难。 想来李宣医术高明,并不在云公子之下,孙红玉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她说道:“哥,这次我便不去了,我想待在武恒山上,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也想清静会儿。你去吧!” 月明虽然不想离开哥哥,但他有他的江湖,她不过是个胸无大志、走马观花的人,帮不了他什么。 赵风起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她也静了下来,曾经她定不会像此刻这般安静,是蒙蛏离开的原因吗?赵风起不知为何自己竟会想着这些。 现在每一步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将她送至武恒山,赵风起便调转车头,赶往了清水盟。 月明向山上走去,却频频往后望,心里想着,哥哥也走了,她竟是一个人了。 转身不让自己去想,身边却突然跳出一群黑衣蒙面人,将她团团围住。 月明抽出手中剑,问:“你们是谁?” 这群人等到赵风起离开才现身,可见早有预谋。黑衣首领给了手下一个眼神示意,一群人便都抽刀向她冲去,她奋力出招,却始终突破不了他们的圈子。这些人既然是有备而来,她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小肚子被踢了一脚,她摔倒在地。黑衣首领趁着这个时候,向她撒了一阵迷魂香。 嗅到浓烈的香味,她的眼神渐渐模糊,脑袋渐渐晕沉,她再也撑不下去,闭目前,希望哥哥能来救她,便轻轻喊了声:“哥哥。” 不像从前,月明这次没能等到赵风起,醒来时,发现身边一片黑暗,自己躺在一块空地上。 空地湿漉,身边太过昏暗,她不敢随意乱走,待头脑完全清醒,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发现自己被一片池水包围住,水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像虫像蛇又像蜈蚣。她哪里处过这么黑暗的环境,又哪里见过这般恶心的东西。 这到底是哪里?抓她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突然,一阵冰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言语中不带一丝感情:“劝你不要乱动,你的身边都是蛊虫。” 月明并非是个胆小的人,想到自己既然已在这里,怕也没用。她抬头,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这些都是什么蛊虫,中了到底会怎样?” “这叫‘湮灭蛊’,中者七窍流血、噬心蚀骨、痛不欲生。” 她又问:“你是谁?” 女子的声音极其冰冷,似乎来自地狱。她道:“云公子。” 月明心惊,想必她是来找自己哥哥报仇的,抓了她,大抵便能威胁哥哥了。 见她突然安静了下来,云公子冷笑:“现在便知道怕了?” 月明咬唇:“你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公子的笑声越发深沉:“你说我抓你做什么!你哥哥和李宣要联手对付我,我抓你做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月明暗暗咬唇,唇被咬破却也浑然不知,她语气倔强道:“你想用我威胁哥哥和李大哥,别做梦了。”说着,起身走向蛊池,她心里明白,若是她在云公子手上,赵风起和李宣一定会受云公子牵制,到时不是她一人会有危险,他们也会有危险的。她不能这么自私,因为自己的安危而让他们遇险。 云公子冷声道:“你想死,可没这么容易。我要你生不如死。” 月明只觉肩头一痛,浑身瞬间都软了下来,再难向前。一只毒蜘蛛从右肩爬到她身上,然后从她袖中钻了进去,一阵彻骨的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她瘫倒在地,眼眸落处,只有冰冷和黑暗。 想到哥哥虽然性子冷,但只是对他人冷,在她面前,她感受到的只有温暖。 这里的冰冷却是不同,是地狱,是魔窟,是永远不见阳光的黑暗。 她堕入黑暗中,全身痛得要晕过去,头脑却十分清明。 她只希望哥哥和李大哥莫要中计,担心着,眼角不知不觉淌下一滴清泪来。过了会儿,再也听不见云公子的声音,想必她已经离开。连离开,都没有一丝声音,这样的轻功又是如何了得。她从小练习轻功,也只能勉强排在高手之列,却也不可能完全不发出声音,可云公子却真得做到了悄无声息。这样的人,又怎会败给哥哥? 月明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当年是云公子故意让了哥哥,哥哥才有能力打败她?若哥哥真打败了她,为何又放她一条生路? 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但疼痛让她无法晕过去,脑袋不停运转,似要将她逼疯。 不知多少时辰后,一艘小船向她驶来,搁浅后,一群人走到她身边,手上端着水和食物。带头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众人都叫她“姑姑”。她命令着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声音低沉道:“快喂,可不要将她饿死了,否则宫主怪罪下来,我们这些人多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月明在迷迷糊糊中被灌了水,喂了食物,低头不经意间注意到她们的腰间都挂着一块水玉。脑海中不禁记起,哥哥曾经收到过很多戳着水玉信章的信。 众女子将她喂饱才乘上小船,悠然而去。 月明思绪万千,因刚才喝得太急,咳了两声,想着云公子当年定也是这么对待前代武林盟主的吧!让他想死却怎么也死不了,她不禁从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想到水玉信章,她终于明白了哥哥曾经说的那位老朋友是谁,也明白了为何他看到那信总是眉头紧蹙。或许哥哥和云公子之间,不仅仅是对手这么简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智园和尚 不知道多少日过去,月明始终被困在蛊池中央的石板上。 直到一日,一艘小船向她驶来…… 她迷迷糊糊地什么也没看清,只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抓。她稍稍有了些力气,却困得要死。 晕睡过去,之后什么也不记得。 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一艘随水漂流的小船上,头顶阳光明媚,身边是青山绿水,风景旖旎,可小船上除了她再无他人。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重重地捏了下自己的脸,吃痛之下发现这并非是梦。 那么,是谁救了她?这里又是哪里? 小船缓缓地向下流飘去,渐渐地,月明不再无措,不再慌乱,反被身边的美景吸引。向来她便喜欢听风赏雨,喜欢走遍大江南北,只为大自然那惊鸿一瞥的美丽,但若是哥哥在此,怕是一眼也不会看的。 沉迷美景,只会乱了心志,哥哥定是这么想的。所以武恒山虽美,赵风起却根本没有仔细看上一眼。 但她与他不同,她会拉着他去看最美丽的风景,听最好玩的故事,吃最美味的食物。 月明思绪万千,突然听见一阵优美的琴音从身旁传来,与李宣的激昂澎湃不同,他的琴音里只有平静,只有安宁,只有温暖。 在岸边弹琴的人,身形看着略有些眼熟。 之前月明虽然被抓,手腕被一只黑蜘蛛咬了一口,但身子暂未有任何不适。她轻踏水面,飞到了岸边。 刚到岸边,琴音便止,弹琴者头顶光亮,五官中正,一身素衣,竟是冯府大公子冯仁。 他怎么当了和尚? 冯仁搁下琴,手握串珠,合掌道:“施主。” 月明不知他怎会在这,道:“我认识你,你是冯尚书的大儿子冯仁。” 冯仁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并未问她为何知道他的身份,道:“施主,想是你认错了,这世上已无冯仁此人,贫僧法号‘智园’。” 月明问:“你怎么会去当和尚?” 智园温和谦逊地说道:“凡尘已无留恋事,一心只愿奉如来。” “怎么没有留恋事,你不记得思渠了吗?你的母亲和妹妹都需要你。” 智园漫不经心地说道:“施主有所不知,家母已在不久前仙逝,妹妹也已经嫁人,会有比我更好的人照顾她,而思渠……贫僧更是从未想过。” 月明疑惑:“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很在乎思渠的吗?” 智园浅笑:“时过境迁,施主又何必再谈?” 如今他说话慢条斯理,哪里像是曾经喝醉酒的赖皮汉。 月明心想,思渠现在是自己的丫鬟,那么思渠的事便是她的事,又问:“你心中真已无思渠?” 智园沉默,她认为他是默认了,这才道:“你今日怎在这里?” 智园不答反问:“那么施主,你今日又为何在这?” 月明一时语塞,她是被人救下,然后顺水而下,却不知救她的人是谁,也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他。 智园道:“相遇便是缘,施主又何必问个因由。” 月明觉得他变了,可一个人的本质想来不该变得这么快。当初她易容成思渠的模样,见过他对思渠的那双痴情的疯狂眼神,这酒醉后的眼神定是不会骗人的。既然他那么在乎思渠,怎会说不在乎便不在乎了。她想不明白,或许她从来便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冯仁。 月明对他鞠了一躬,合掌恭敬地问:“不知智园大师可知这里是哪里?从哪条路走,可以走到市集?” 智园回答:“施主,这里是座孤岛,并没有什么市集。” 月明吃了一惊:“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智园坦然道:“贫僧在此处修行。其实倒是贫僧想问施主,你怎会在这里?” 月明啊了声,发现和他说话,没问到什么,竟是一点点被他绕了进去又绕了回来,回答道:“我只是偶遇此处。” 智园叹道:“施主真是不够城实,你可知刚才你从上游流下,这上游是什么地方?” 月明摇头。 智园道:“那是寒玉宫,你在江湖,可曾听过‘云公子’的名字?” 月明点头。 智园道:“这‘云公子’,本不叫云公子,而是‘云宫主’,是寒玉宫的宫主。据说,曾经女扮男装出了宫偶遇了前代武林盟主孟飞,当时她用的便是‘云公子’这个名字,后来一直都不曾更换。” 月明翩然一笑:“没想到你这半道出家的和尚竟会知道的这么多,以前只知你是冯家的大公子,只会舞文弄墨。” 智园眼神一沉,叹道:“施主,你又错了,家母向来敬佛,贫僧曾经一直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这些江湖中事,师父或多或少地向我们师兄弟们提过。” 月明大为吃惊。 其实她不知这事并不奇怪,当初李宣等人虽然打听到了冯府上下的事,但大公子冯仁常常不在府上,对他们的计划影响不大,所以李宣只告诉了她一些冯仁的事,而很多细密之处,她并不晓得。 见她不说话,智园道:“幸好施主没有再坐那艘船,否则继续飘个几天几夜,也难遇到一个人。” 月明想,这是座孤山,不知今夜自己该在何处歇脚。智园看出她的忧虑,道:“若施主不介意,可以去贫僧的居处住上一夜,然后再想回去的事。” 原来紧蹙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月明道:“如此便谢过大师了!” 智园笑了笑,谦逊道:“哪里是什么大师!” 月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智园抱起琴,带着她向岛中深处走去。 月明一路跟着,问:“大师,你既然能来这里,想来也可以回去,你可否带我回去?” 智园脚步一顿:“这个恐怕有些难。不过贫僧养了些鸽子,可以帮你放出消息。” 月明奇怪:“你还养了鸽子?” 智园微微颔首:“虽然贫僧选择在这与世隔绝之处修行,但外界之事,仍不能完全不顾。” 月明想想也是,多少隐士高人,不都是身于千里之外,决战于千里之内。 智园的居处是个简易的茅屋,包围在一片篱笆丛中,院子整洁,地上竟连片落叶也没有。 给她寻了一处干净的房间,智园又端来笔墨纸砚,道:“若有什么想说的话,有什么想告知的人,可以全都写在这里。” 月明提笔想写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到底该写些什么,是告诉哥哥,还是李宣,抑或是蒙蛏?告诉他们,她被云公子抓了,但现在平安无事? 最终她什么也没写,搁下笔墨,对智园说:“大师,你可否给我画一张去市集的地图,离这里越近越好,我想自己回去。” 智园道:“没问题,但离这里最近的市集,大概要走三天的行程,你吃得消吗?” 月明明媚笑道:“有什么吃不吃得消,我向来不是什么娇贵的人,这点苦还是吃得了的。”心里虽然很想哥哥能赶来救她远离这孤独寂寞之地,但理智告诉她,越少人知道她在哪里,对哥哥,对李宣,抑或是自己,都好。 “云公子”当时将她困在蛊池中,分明是不想她逃走。虽然她不知帮她逃走的人是谁,但“云公子”要是知道她逃走了,定会派人去抓她回来。若再被抓回去,她怕是不会像之前那样好运了。 &. 第二日,智园将画好的地图交给月明。 智园看了看她,道:“赵施主,今日各大门派都向这边来了,也许你不必自己一人走。” 心咯哒一声,月明问:“发生了什么?” 智园淡淡一笑:“围剿寒玉宫。” 月明又问:“带头的人是谁?” “玉面公子赵风起,还有清水盟盟主李宣。” 月明心想,怎么这么快? 智园见她脸上吃惊、担忧、慌乱等神情交汇,问:“怎么了?” 她将手中的图纸交还给智园,急道:“我这张不要了,你帮我画一张去寒玉宫的地图。” 智园语气平淡道:“不必了,贫僧今日也要赶去寒玉宫。”见她奇怪,解释道,“各大门派中还有少林寺,贫僧是在那里出家,寺中有事,自然也要前去。” 月明舒了口气:“那好,你带我一起去。” 智园点头。 在去往寒玉宫的路上,他们乘坐于一叶扁舟中,两旁水域辽阔,渌波淼淼。 月明反常地无心欣赏美景,突然手腕上一疼,忙拉开右边衣袖,发现手腕上竟有个像蝴蝶般大小的红块,红块不算很大,也不算小,昨日没有感觉,所以没有发现,现在竟是疼得厉害。待疼痛感消失,心底便涌上一丝寒意。 智园划着舟,回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腕看,问:“怎么了?” 月明急忙将衣袖拉下,随口一说:“没事。”转过头,没事人般地看着远处的青山。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寒玉宫主 寒玉宫外,各大门派齐聚,人山人海,气势宏伟,景象壮观。 赵风起和李宣并肩在前,众人在后举着各大门派的旗帜。 因对云公子恨之入骨,众人愤怒地大声喊道:“让‘云公子’给我们滚出来,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几番叫阵后,寒玉宫的大门吱地打开了。 一个上了年纪,但容颜仍旧年轻美丽的蓝衣女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轻蔑地看着众人,甩袖喝道:“想见我们宫主,岂是这么容易的。”说着,挥出一掌,掌势强劲,扫向众人。 打头阵的几位高手虽早有防备,却还是被打飞出去,只有赵风起和李宣俩人依然岿然不动。 蓝衣女子冷冷看着众人,瞥见赵风起和李宣两人,见只有他们能挡住她的碧波掌,便向他们走去,语气冷然道:“想必你们便是宫主想见的人。” 李宣有礼地鞠了一躬,道:“还望姑姑指路。” 蓝衣女子见他说话客气,怒火不禁消了些许,眉目却仍然冰冷,不耐道:“跟着。” 赵风起立在一旁,神色冷俊,一言不语。 众人见赵风起和李宣都进去了,也想着跟着进入,却被突然冲出来的一群蓝衣女子拦住。她们大喝一声:“宫主想见的人只有玉面公子和清水盟盟主,就凭你们这群人还妄想见到宫主!”说着,双方大打出手。 局势越发紧张的时候,赵风起喝道:“住手。” 他们听到这极具威慑力的声音,这才停手。 赵风起对带头的蓝衣女子道:“我们进去,让你们的人先退下。” 素来听闻赵风起是武林的第一人,连自己的宫主都曾败在他的手中。蓝衣女子冷哼一声,对属下道:“你们也跟着进去,莫再动手。” 李宣吩咐众人:“你们在此静候,切莫轻举妄动。” 众门派的几位长辈信任李宣,最终都决定听从他的命令。他们这帮人如今要进入寒玉宫内都很困难,莫说对付她们这群人。这些女子常年接受训练,武功皆不弱,若真打起来,定是场恶斗,他们的掌门先后一个个出事,他们可不能让帮中弟子再受无谓的损伤,所以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他们只能忍气吞声,看着赵风起和李宣走进大门内。 赵月明到达寒玉宫外,只看见各大门派的人守在门外,不见赵风起和李宣的身影。 少林寺的众弟子看见智园,纷纷唤他。月明对他道:“你快去找你的师兄弟吧,其实不瞒你说,玉面公子是我哥,我现在要去找他。” 智园听罢,没有吃惊,点了点头,道了句“万事小心”。 月明拜别智园,向无人的宫墙边走去。 作为盗贼,连皇宫大院都闯了,她怎么会怕这小小的寒玉宫。 然,寒玉宫并不小,在这片无人之地,所有的土地都由寒玉宫掌管,所以造得十分宏伟。 月明翻墙而入,躲在一棵绿篱后,只见一群穿着蓝衣的少女从前方走过,腰间都挂着一串水玉。 她不识路,避过众人耳目,只能自己摸索,好在自己方向感还不错,不一会儿便摸到了大殿。 她躲在殿旁的墙后,刚好看到哥哥和李大哥向大殿走去。 她察觉赵风起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立即缩回脑袋,躲在墙后,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赵风起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瞬间紧蹙。 等了会儿,没了响动,她再次探出头去,发现他们早已进了大殿,正寻思着自己怎么进去,或者怎么不进去便能探听到他们的话,肩膀竟被人拍了下。 她立即跳起,转身看清来人,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身形颀长,身材正好,眉目阴俊,一缕白发悬于鬓边,神色比上次所见更加阴郁,正是当日来清水盟挑战的武林盟主韩霸天。 名字听来霸道张狂,实际却是个阴柔不羁的美男子。 月明大惊,紧张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好像她要是说出一句话,背后便会有把利剑向她刺来。 韩霸天道:“姑娘不必慌张,当日从蛊池中将姑娘救起,你可还有印象吗?” 月明没想到竟是他救了自己,想来这也不足为奇,他到底是一代武林盟主,要闯入寒玉宫偷出一个人来,想来并不是一件难事。 月明感激道:“多谢盟主搭救,月明感激不尽。” 韩霸天眼中含着一丝忧愁,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你重走莹莹的路。” “莹莹?” 韩霸天苦笑:“她是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月明想问他的妻子到底和她有何关系,为何为了她妻子,他能出手救她,但见他神色悲伤,这话竟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韩霸天道:“你是应该问这个的,想来她这次是想将我除去了。” 月明更加摸不着头脑,道:“您说的‘她’指的是谁?” 韩霸天反问:“你说这寒玉宫里还会有谁?” 月明懂了:“可云公子要除掉你,这是为什么?” 韩霸天还未回答,这时,大殿内突然响起“啪嗒”一声极重的打击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月明惊问:“发生了什么?” 韩霸天道:“怕是云公子动怒了,若她真得动怒,那就谁都别想活。” 月明担心哥哥和李大哥:“你是说李大哥和哥哥都有危险吗?”说着,要冲出去,却被韩霸天一把拉住。 他蹙着眉头:“当时进去的只有李宣和赵风起,你可别小看这个李宣。” “你是说李大哥能打败云公子?” 韩霸天摇头。 “那是?”月明大胆地猜测着,“你认为李大哥会害哥哥?”随即摇头,料定李大哥不会这么做,毕竟他们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一定是她想错了。 韩霸天冷冷地看她一眼,接着道:“云公子若想扶持一个人,轻而易举。若要除去一个人,更加容易。” 月明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现在她最为担心哥哥和李大哥的安危。 韩霸天警告她:“若你跟着李宣,爱上李宣,下场必定和莹莹一样。” 月明斩钉截铁道:“我只是将李大哥当大哥。” “如此最好。”韩霸天说罢,不再言语,向前走去。 月明拉住他的衣袖,问:“你去哪里?” “去找云公子解决所有的新仇旧怨。”他看着月明,温暖一笑,“你真的和莹莹很像,从你身上,我好像看见了她的影子。” 月明发现他的笑容背后隐隐含着一股悲凉,问:“哪里像?” 他道:“一样的不要命。” 月明一时错愕,因跟在他身后,上前拦住他们的人,都被韩霸天打退,他们一路无阻地走进大殿。 大殿内已是一片狼藉,原本白玉无瑕的屏风和其他各类精美的摆设都被打碎,地上血迹斑斑,躺着许多寒玉宫宫女的尸体。 看到李宣和赵风起俩人安好地站在殿前,月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赵风起静静地站着,看到她,眼眸不禁染上一丝不悦。 月明不敢对上他的眼,急忙避开哥哥的目光,看向李宣。 李宣放下折扇,担心道:“月明,你怎么来了?” 月明想告诉他们,她是担心他们,可还未开口,殿上的女子冷冰冰地说道:“几日前让你逃了,如今竟还敢回来!韩霸天,你若将她带给我,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语气张狂高傲,能对武林盟主说出这番话的自然只有天底下令人闻风丧胆的云公子了。 月明见她身穿黑衣,脸上虽带着副黄金面具,辨不出容貌,却总觉得她的身形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与自己着实相像。 她正努力回想,身前一道大力施来,脖子上一阵吃痛。韩霸天竟抓着她的脖子,冷冷地盯着她。 明明刚刚他还……韩霸天为何救她又抓她?她挣扎了下,想说什么,却因脖子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难受得要命,说不出话来。 李宣看着她,神色微露几分慌张,赵风起却始终神色冷漠。 月明能够理解,哥哥很少把自己内心的感情展露在外,这样才不会被人摸透心中所想,以致对手找不到他的破绽。而且这次是她硬闯了进来,行事过于鲁莽了些,哥哥怕是对她生气了。 韩霸天镇定自若地向云公子走去,云公子冷笑了几声。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知韩霸天走到云公子身边,竟突然将她抛到一边。 她从殿上飞落,毫无防备,身体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以为是哥哥,回头看原来是李大哥。 李宣扶住她,她回头便见赵风起迅速飞身上前,和云公子打在了一起。韩霸天丢下她后,生生地接了云公子一掌,后退几步,吐了口鲜血。 连武林盟主都打不过云公子,月明不禁担心着哥哥。 云公子虽然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却挡住了赵风起的攻击,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强劲真气令他都很难上前。 月明问李宣:“这是什么武功?为何连哥哥也靠近不了她?” 李宣回答:“这是寒玉宫的无象神功,如今她怕是已练到了第十层。” 月明抓住李宣的手,再问:“告诉我,哥哥以前是真得打败过云公子吗?” 李宣浅笑:“怎么,月明,你难道怀疑风起的能力吗?你哥他不会输的。” 听他这么说,月明舒了口气,果然哥哥真的打败过云公子,云公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突然手腕上又传来一阵疼痛,她咬了咬牙,死撑了下去,抬头,看见韩霸天正帮着哥哥对付云公子。 云公子虽然武功很高,但对付天下的两大高手,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在打斗中,发簪落地,青丝流泻。 赵风起一把挑落她的面具,却也受了云公子一掌,后退了几步。月明上前,一把扶住他,担心地唤了声:“哥哥。” 赵风起没看她,而是冷眼看着云公子。 面具落地,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清纯美丽,竟是一张与月明一模一样的脸。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张脸?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俩人被困 难道她是自己的同胞姐妹,或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姐姐,还是自己的娘亲? 李宣看出月明的疑惑,道:“这世间会易容之术的不仅只有师父、你,其实这云公子也擅长易容。” 月明微微吃惊,这时发现身边人似乎身形微颤,她不禁担心地看向哥哥。 然而他的眉眼依旧冷俊,身形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变,她想,刚刚那应该只是她的错觉。 韩霸天冲了上去,怒道:“今日我便要为莹莹报仇。” 云公子轻蔑道:“不自量力。” 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露出这么狠毒的脸孔,月明不寒而栗。 韩霸天再次受了她的一掌,倒在地上,猛吐鲜血,似乎已被震碎了五脏六腑,说不出话来。 云公子啧啧两声,语气冰冷道:“若你真的这么爱你的妻子,那么当初便该选择死在我的掌下,而不是做这天下的武林盟主,你以为这武林盟主是这么好当的吗?” 韩霸天猛咳几声,吐出更多鲜血,努力抬头,看的却是月明的方向。 月明以为他是在看她,后来才发现他是在看她身后的李宣。 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却被云公子狠狠踢了一脚踢碎了五脏六腑,再难张口,艰难地爬了段路后断了气。 云公子冷笑道:“本来我还不想他这么早死,怎么都该让我再玩一玩,这么死了真是没劲。” “玩?”月明大怒,她害人,折磨人,竟然只是玩。她根本只把人命玩弄在鼓掌之中,不把任何人当人看。 月明刚向前走了一步,不知踩到了什么机关,云公子一拉玉座上的手把,她的脚下随即开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双脚没了支撑,她掉落缺口,想抓住什么,却扑腾了空。 难道她今天是要死在这里吗?可是她还不想死…… 这时,月明看见哥哥竟跳了下来,一把抱住了她。 看着哥哥,月明的心里充满了温暖感动,果然哥哥是最在乎她的人,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但是,她这样,是不是又拖累了哥哥? 头顶的石块很快盖上,月明最后只听见云公子对李宣道:“你做得很好。” &. 缺口之下,一片漆黑,好在有哥哥护着,她并不害怕。在他的保护下,他们稳稳落地,俩人在地上摸索了一遍,发现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没有门,没有火把,空气稀薄,混着一股霉味。 赵风起很小便学会了适应黑暗,每月中旬眼盲时,他都是如此度过,即便现在身处黑暗,仍是泰然自若。但月明做不到,她心中生着闷气,想着这次又是怪她,如果她不上前,不逞强,又怎会害得哥哥也被困。她更气的是,李宣竟会和云公子联手,背叛了他们,他们多年的交情,难道就这么一文不值。之前还说什么喜欢她,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李大哥真是个混蛋,亏她还一直将他当成大哥! 气着气着,月明猛地一踢石壁。 以肉搏石,结果可想而知,脚痛得要死。她捂着脚,心中的怒气更盛。赵风柔声唤道:“月明,过来。” 她循着他的声音,走到他身边,手刚触到他的手臂,只觉手心冰凉。赵风起让她扶着,慢慢靠着石壁倒了下去。 月明发现不对,紧张地抓着他,急道:“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赵风起的脸上透着一丝虚弱,他道:“月明,你还记得我们当时偷取免死金牌的事吗?” 她点头:“嗯。” 赵风起道:“其实那块免死金牌上涂着含有化功功效的逍遥散,由顾源堂堂主亲手调制而成。只要接触过金牌的人,便会中毒。” 顾源堂是京城中最大的药庄,宫廷御医大多来自顾源堂,堂主顾源早年更被皇上亲封了“医圣”之名。若要堂主顾源亲自下毒或者治病,一般都要花上千金。有人命顾源亲自在免死金牌上下了逍遥散,可谓下了血本,然而这逍遥散只有化功功效,想来这些人大概只想生擒他们。 “那……”月明紧张地说不出话来,“那哥哥你会有事吗?” 难怪哥哥如今不是云公子的对手! 赵风起摇头:“放心,无碍,之前大部分的毒素都已经消散,只是这次突然动用太多内力,所以才……”一边说,一边咳嗽。 她嗫嚅道:“哥,你曾经打败过云公子,这次一样会打败她,对不对?” 赵风起淡淡一笑:“会的。那一次,云公子若不是有手下相助,想必已死在我的剑下。” “所以哥哥这次还是能够打败她。” 赵风起哭笑不得:“傻丫头。” “哥哥,我不傻,如果我傻,哥哥也傻了,不是吗?” 赵风起嘴角的笑意突然一僵,如果说月明是他的亲妹妹,月明这话是完全正确的,但月明她……她原来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根本不是亲兄妹……如果她知道了,想到他们曾经如此亲密,又会如何作想吗? 月明见哥哥不说话,转移话题道:“哥,这毒严重吗?是否你一直都无法运功?” “再等几个时辰,这毒便会自行退下。” 她略微舒了口气,问:“李大哥医术高明,为何不将你治好?”说完,她真想打自己嘴巴,李宣背叛了他们,之前怎会真心帮哥哥治病?他或许早想他们死了! 赵风起沉默。 月明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呜咽起来:“哥,为何李大哥要背叛我们?我们在他心里,难道一点位置都没有吗……曾经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赵风起抱着她,听着她静静诉说,静静哭泣。 似乎是哭累了,月明不再流泪,在他的怀里闭眼半睡着。模模糊糊中,听见他轻声道:“即便她易容成了你的容貌,可也不是你。月明,你想笑便笑,想哭便哭,这才是我的月明。在我眼里,你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代替的。” …… 月明醒来时,发现身边无人,着急地大喊:“哥,哥……” 喊着喊着,一人走到身边,身上有股淡淡的熟悉药香,是哥哥。 赵风起矮下身子,擦干她的泪,柔声道:“哥哥一直都在。” 月明绽放笑容,没想到自己发现他不在,竟会着急地哭起来,抓着他的双臂道:“我知道哥哥不会抛下我,永远都不会。” 因密室里没有光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道:“月明,你相信哥哥吗?” 月明肯定道:“嗯。” 赵风起拉她起身,走到一面石壁前,抽出清风剑在石上划过。 强劲的剑风扫过,石壁突然轰然倒塌,微弱的光线从前方照射进来,原来那是火把的光芒。 面前是一条小道,小道边的两侧都是牢房。牢房内关押着许多人,却都被人挖去了眼睛,割掉了舌头,更有些没了耳朵或是鼻子,有的连腿也没了,他们匍匐在地,听到响动,向他们爬来,牢狱内瞬间响起一阵犹如恶鬼成群结队匐地而来的诡异声音。 月明看见他们的模样,立马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叫出声来。以前,蒙蛏为了吓她,常常给她讲鬼故事,但鬼故事到底不是真事,因为这世上不会有鬼,但现在亲眼见到长得像恶鬼一样的人,不禁满眼的触目惊心,竟是比听了鬼故事还觉得可怖。 她本不想看他们,可不经意地一瞥,只觉这群人看着有些眼熟。虽然没了眼睛,但模样却并未改变。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壮汉,身材粗壮,下巴长着下一圈络腮胡,不正是当时气焰嚣张地冲进清水盟说要挑战玉面公子的快刀洪炎吗? 不仅是快刀洪炎,她还认出很多位当初到清水盟挑战的高手。 她不禁问道:“你们怎会变成这样?” 这些人听见她的声音向她靠来,月明吓得后退一步。好在中间有木栏相隔,他们被关在牢房内,无法出来,只能向她的方向无助地伸出手来。 她这才想起他们没了舌头,无法出声,自然无法回答。 他们这群人有的似乎是在等死,有的似乎是不甘。不甘的人向月明伸着手,似乎想告诉她什么。她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地向他们走去,赵风起却一把将她拉住,不让她再上前一步。 月明问:“是谁将他们害得这么惨?他们从前可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啊!” 赵风起的语气依旧冷漠:“他们都是没有完成任务的失败者。既然失败了,云公子自然不会留下他们。” “那她大可将他们都杀了?” “这便是她阴毒的地方,不是让他们死,而是折磨他们,直到他们被折磨至死。” 月明愣愣地发了会儿呆,想来生不如死不过如此! 她低头,发现地上刻着几个血字。那群人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写着:杀了我们。 月明不想他们死,问赵风起:“我们可不可救他们?” 赵风起神情淡淡:“他们的手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出去了也只是个废人。学武多年,一生志愿只是学有所成,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名号,如今变成这样,生不如死,救了他们也只会寻死。” 牢房里的众人听了赵风起的这番话,都静了片刻,似乎表示认同。月明想自己若也成了个废人,要靠着其他人才能活下来,这命还是不要的好,她从来都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有些人不甘心,恨恨地在地上又写下“报仇”两个字。 月明道:“报仇,我们当然会帮你们报仇。云公子作恶多端,早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赵风起拉住月明,道:“诸位,在下赵风起,赵某在此立誓,今日出去后,定会为众位报仇雪恨。”说着,挥出一剑,被剑气击中的人,瞬间气绝,没有露出丝毫痛苦。 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叫好的拍手声,一黑衣女子向他们走来,冷笑道:“玉面公子,哈哈哈……你今日杀了这么多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这消息若传出去,你猜,各大门派会如何看待你?” 赵风起没说话,看向黑衣女子身后的李宣。 月明站出来,冷哼一声:“这些人不都是被你所害,哥哥只是不想他们再痛苦下去。”她容忍不了自己的容貌在云公子手中,竟变得如此恶毒丑陋。 云公子冷冷道:“当初不杀你,是念你一片好心将本宫救下。” 月明呆了片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救过她,像她这般厉害的人物,又何以让她来救。 云公子接着道:“当初的思渠丫鬟,难道你不记得了吗?还多亏有你,竟傻得让本宫跟着你们进了武恒山,让本宫知道了你哥的秘密。” 月明怒骂道:“卑鄙。”当初,自己也留意过思渠,但李宣没说什么,以为根本没什么可防。现在看来,原来他们俩人早已串通好,就等着哥哥和自己落网了。当时,的确是她将云公子带进了武恒山,要骂也只能骂自己,都怪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 云公子继续道:“你哥一到每月中旬,便会眼盲,不是吗?你觉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月明暗道不好,赵风起却毫不在意地淡笑道:“你以为你的身份连李宣都瞒不过,会瞒过我吗?” 云公子暗暗吃了一惊,神色却依旧如常:“你早早发现了又如何,你的软肋可都抓在本宫手里,本宫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你觉得你今天能逃过一死吗?” 赵风起毫不示弱:“我只知道,今日不会是我死。” 云公子冷哼一声:“大言不惭。”说着,朝赵风起挥掌,身后却先中了一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破寒玉宫 “李宣,你……”云公子怒不可遏,没想到自己打算扶持的人竟会背叛她。而历来背叛她的人,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李宣看着她,眼眸深邃,神色平淡:“我从未说过我会投靠你。”说完,余光扫了月明一眼。 月明吃惊地看着他,心想,难道李大哥其实并没有背叛他们,还是站在他们一方的?还来不及细想,三人已大打出手。 赵风起的眼睛漆黑若望不见底的深潭,失了光彩,想必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牢房内灯火昏暗,不禁为他创造了优势,他长剑在手,从容不迫,出招飘逸如风。 云公子掌势猛烈,即便月明与她有段距离,还是感觉心头似乎被压着什么,整个牢房顿时萦绕着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 三位高手对打,倒霉的是这栋建筑。不一会儿,整座牢房落下几块碎石,渐渐越落越多…… 她不知该怎么办,赵风起回头嘱咐道:“月明,先出去。” 月明这便蹿出了牢房。可脚刚迈出阴暗的牢房,门外竟早已站了一堆人。他们都是寒玉宫的宫女,领头的是那个上了年纪的蓝衣女子。 女子带人拦在月明面前,月明虽知自己不是她们的对手,却也摆出架势,想让她们知道,她并非这么好惹的。 就在她做好准备,准备迎敌的时候,云公子从牢房中飞出,稳稳落在蓝衣女子面前。蓝衣女子立刻带领众人跪在身后,毕恭毕敬道:“宫主。” 云公子没有看她们,而是冷冷地盯着牢房的方向,嘴角依稀带着一道血痕,显然受了伤。 月明正担心哥哥和李大哥,赵风起和李宣已从牢房中飞出,飞到她身前,身后的牢房瞬间倒塌,扬起万千尘土。 月明欣喜,想着他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她一直觉得他们肯定有把握打败云公子,她的信任基于对他们的信任。她告诫自己,定不能成为他们的累赘。 寒玉宫宫女众多,他们却只有三个人,委实有些气弱。李宣临危不乱,从袖中取出一个绿的竹筒,点燃捻信,忽的一声飞上青天,天上散开一道青烟,煞是显眼。 很快,各大门派撞门冲了进来。李宣朗声道:“杀,不留活口。” 两方相互打斗起来,一时虽看不出孰强孰弱,但很明显各门派为了给自己的掌门或是兄弟报仇,都豁出了性命,气势上略胜一筹。 云公子毫不在意自己的手下死了多少,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冷笑。月明想,这生死关头,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云公子看的不是别人,而是月明。月明的心里不禁涌上一股寒意,不知她要做什么。 赵风起和李宣同时向云公子杀去,都动用了自己的必杀招,合力的杀招下,云公子根本抵挡不住,在这危机关头,蓝衣女子突然闪到了云公子身前,替她挡了这一招。 眼见蓝衣女子像朵矢车菊般飘然落地,云公子却连眼睛也未眨,只冷冷道:“尤嘉,你到底还是先我一步了。” 名为尤嘉的女子倒在地上,看了云公子一眼,惨然一笑,闭上眼睛,没了气息。 女子死后,赵风起的剑已向云公子刺去,剑势迅猛,云公子的掌势也很快,剑身虽已插入她的胸膛,赵风起却也中了她一掌,连连后退。月明冲上前去,担心他的伤,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皱,淡然如一块寒石。 月明不禁产生这样一种念头,难道哥哥喜欢云公子吗?当知道思渠是云公子假扮后,她明白了为何冯仁当初会喜欢上一个地位低贱的丫鬟。云公子如果不是那么狠毒的人,很多方面都比其他女子强,男人的确有喜欢她的道理。 云公子说她知道哥哥心里最在乎的人是谁,难道是说她自己吗? 她纵有千万般好,但月明觉得杀人便是杀人,不能因她有其他本事,便说她好。难道她杀的人中便没有无辜的人吗?答案是明显的,她为了一己私欲,不管善恶,都尽数除去。 男人会爱她一时,但深知她为人后,定会离开她,这一切不过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简而言之,人不该这般自私。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因为她讨厌云公子,讨厌她易容成自己的模样,讨厌她将自己耍得团团状,讨厌她伤害哥哥,伤害其他人。 她不容许有人伤害她身边的人。 本以为云公子中了剑,会再也站不起来,但云公子到底是个深不可测的女人,一把折断了赵风起的清风剑,走向了他们。 赵风起将月明护在身后,但这并没有什么用,云公子虽然身受重伤,赵风起却也受了重伤,而且他身上余毒未消,使不出全劲,她的内力仍比他们几个后生要深厚些许,拼尽最后的力气,她的掌势打开李宣和赵风起,拉住月明的手,便一个劲往前飞去。 月明几番挣扎,都未能成功,手腕上一股剧痛突然传来,她便没了挣扎的力气。 不知被带到了何处,只见云公子打开一道玉门,她便被甩入门后,丢在了地上。 这是一间装饰雅致的屋子,屋子内有一张洁白的大床,想来是云公子的寝室。 云公子匍在床沿边,猛吐了口鲜血,月明起身想乘机找到出去的路,却发现玉门已被锁死。 她没有蒙蛏这般破解机关的能力,如今能带她出去的只有云公子。 云公子咳嗽两声,冷笑道:“我不将开关告诉你,你永远都出不去。而且我已将外面的机关破坏,他们进不来的。” 月明并不怕死,若能和云公子一起死,倒成全了大义。她道:“你想要我和你一起死?” 云公子冷冷盯着月明看,没想到月明竟早已看出她快不行了,说道:“本宫是很想让你陪着本宫一起死。但是本宫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 “这果然像你的作风。” 云公子冷笑:“只有你活着,才能让赵风起和李宣后悔一辈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会懂的……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她阴险地笑了两声,又咳嗽了几声,“你一人死根本算不了什么。但若加上李宣和赵风起生不如死,那……哈哈哈,本宫真是开心!”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必做什么,只要你的命悬在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剑下,那么他们便会生不如死。” “这便是你抓我来这里的原因?” “不,不仅如此。我抓你来这里,第一,要告诉你,易容之术再妙,用多了,脸便会变得不再是自己的……” “你在说你自己么,你早已失去了自己的脸,所以要用我的,对吗?” “你很聪明,但有时人要学会笨一点,否则太过清醒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你还是在说你自己。” 云公子苦笑:“第二,我要告诉你,你这一生时日无多了,也许是十年,也许是几年,却最多不会超过十年。” “你说谎。”月明自认为自己身体很好,怎会这么短命?就算她真的短命,云公子也断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知她活不长久! “你不记得你右手手腕上有个蝴蝶般大小的红块了吗?李宣的医术再高,也无法解这‘蛛炎毒’,这世间除了我,没有几人能有这个内力将你体内的毒逼出来。当然……赵风起或许能将你体内的毒逼出,但要解毒,必须消耗尽解毒者所有的内力。我看他可不一定舍得……” 月明明白,若哥哥救了她,注定内力全消,成为一个全然没有武功的人。她想的不是自己还有几年命,而是哥哥大仇未报,绝不能没了内力。 云公子继续道:“第三,其实你根本不是赵风起的亲生妹妹。” 话音一落,月明急急地后退一步,眼神染上一丝惊慌,心里想着:云公子说得定不是真的,她跟了赵风起十六年,怎会不是亲兄妹? “不信吗?那你大可将我桌上的两罐血瓶打开,倒在同一个瓷碗内,鲜血互不互溶,你应该一眼便能看出。”她眼眸深邃地看着月明,令人猜不透她的用意。 从小,月明都没怀疑过赵风起是否是她的亲生哥哥,可如今两罐鲜血放在这里,她竟有种冲动想去看一看,若证明了她和赵风起是亲兄妹,到时云公子定然没了话语。 云公子身上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床上的被褥,可她接着道:“其中一罐里的血是我从红炎毒蛛体内取出,它之前咬过你,你应该记得;还有一罐是当时赵风起受了我一掌,在大殿内吐出的血,你大可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妹。” 月明觉得云公子心狠手辣,定不安什么好心,可只是看看她和哥哥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没事的,她如此告诉自己,便按照云公子的话,将两罐血倒进了瓷碗内,血顺着碗壁流下。 两股血竟不相融!! 她不禁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想着为何赵风起不是她亲哥,那赵丞相便也不是她的亲爹,那她是谁的孩子,她来自哪里? 云公子看着神魂落魄的她,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她暗叹道“很好,很好”,如此一来,她就算死了,也能在未来令杀她的两人痛苦一辈子。那两人都很在意这小丫头,若这小丫头有天死了呢? 她暗暗地笑着,手触及案头的一个机关,砰地一声,玉石壁打开了。从外蹿出两个挺拔的身影,一个身穿玄衣,一个身穿月白常服。 月明回过神来,看见他们不禁欣喜,但回想到赵风起不是自己亲哥,自己已没有几年好活,不禁神色黯然。回头看了一眼床榻,只见云公子躺在床上,身上血水滴答,眼神已无生气。 月明想说什么,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令她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身下是冰冷的玉石地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寻找宝藏 此时距月明晕倒已有两月有余,武恒山的桃树上结满了或青或红的桃子,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 若只有她和哥哥两人吃,自然吃不完。若蒙蛏在,她会和他一起将桃子拉到山下的集市去卖,然后攒些零钱。 可蒙蛏离开多日,竟连封信也未回。 这两个月,江湖动荡,盟位易主,各帮派均推举了李宣成为武林盟主。他们认为李宣年纪轻轻便能率领众人打败云公子,将来将大有作为。较之赵风起,李宣有清水盟的后台,为人更有野心,所以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武林盟主的位置。 若只是这样,月明也会真心地对他说句祝贺之词。可这盟主之位,却是云公子一手将他推上去的。云公子帮他除去了所有不利于他登上盟主之位的人,比如丐帮帮主孙红玉。月明在知道红玉姐姐一直昏迷不醒后,联想到曾经云公子对他的态度,不禁怀疑到了他。 李宣最后之所以帮他们对付云公子,或许是众势所趋,也或许是为了顺势除掉云公子,这样他的秘密才不会被人揭穿。云公子最后明明有机会说出真相,令李宣身败名裂却没有说,不知是怀了怎样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李宣帮他们对付云公子并非念及他们的情谊! 月明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李宣的,她从小便知清水盟一直在培养一个能成为武林盟主的后人,李宣用这种方式完成了先祖的遗愿,便得不到她的真心了。 几日前,李宣来武恒山找过她,当时的他已是武林盟主。 月明看见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他却拉住她问:“月明,为何不肯见我?” 月明不快道:“那我问你,红玉姐姐的病是真治不好,还是你不想治?” 李宣道:“治不好。” 月明又问:“那云公子曾经对你说‘你做得很好’,是不是你早和她串通好了?如果不是,她为何与你合作?” 李宣说不出话来。 月明之前打听了前任武林盟主韩霸天的事,他死后,传闻将他说的十分不堪,说他和云公子合作,云公子帮他登上武林盟主,此间只可惜了他的妻子苏莹。苏莹是韩霸天的青梅竹马,两人十分相爱,云公子为了考验他的忠心,将苏莹毒疯,他对此无动于衷,这才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然而,李宣不同,他带头除去云公子,哪里会有人怀疑到他。 月明没看他一眼,道:“你曾说你的医术比云公子的下毒能力好一些,又怎会治不好红玉姐姐的病。红玉姐姐与你决裂,你觉得她定然不会支持你,所以你害了她。” 李宣摇头:“不是,她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这世间也并非所有毒,我都能解,比如……” “我已不会再信你。”月明打断他,拂袖离去。 那日,黄昏苍茫,落叶纷飞,整片桃林里,唯有一月白身影形单影只。 这世间不是所有毒,他都能治好,比如蛛炎毒,那是来自遥远国度的一种古老剧毒,他前所未见。只是听闻,只有高深内力才可以将毒逼出,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连他都还未到达这种程度。 月明昏迷的那刻,他查看过她的身体,自然知道她中了毒,可他却无能为力。也许她的命只有十年!若可以救她,拿他所有的内力去换又何尝不可呢? &. 几日后,月明收到了李宣的来信. 信里他问她,是否他放弃盟主之位,她便会原谅他。她没有回复,心里想着,他至今没发现问题的关键。她在乎的,第一是红玉姐姐能够康复;第二是他利用不正当手段谋得武林盟主之位。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她一直知道他的能力,知道他非池中之鱼,终有一天能够凭自己的才能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他和云公子合作却是让她看轻了他。如今,他位居高位,为她放弃,又是哪根筋不对,好像是她逼他不当似的。 她恨他,不会原谅他,已成事实,多说无益。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坐在石桌边悠闲地磕着瓜子。赵风起端了盆洗净的桃子,闲庭信步地走到她面前,她习惯性地甜甜叫了声“哥”,叫完想到他并非是她的亲生哥哥,笑容便是一僵,心里想着:他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妹妹吗? 赵风起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还不回头,看谁回来了?” 月明讶异,转身看去,只见一黑不溜秋的“碳人”站在身后,那人好似刚从煤矿中出来,以刷煤为生。她吓得跳起,后退一步,惊叫一声:“呀,这是谁啊?” “碳人”轻叹口气:“才两个多月没见,小明,你便认不出我了?”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月明更加吃惊,再后退一步,看他的身形也很熟悉,想了半晌,才道:“啊,你是蛏子啊?!” 蒙蛏苦笑声:“不然你以为我是谁?” 月明缓过神来,指着他道:“你你你……怎么变得这么黑,你是去煤矿里挖煤了吗?”回头想想,自己怎能这么说,蒙蛏之前还在伤心师父的离世,怪他们害了自己的亲生兄妹,这么说,实在太没良心,说不定还打击了他的自尊。 想改口,但蒙蛏已道:“小明,你说什么呢!我是去趟了大沙漠,你看我将肌肤都晒成了古铜色,是不是很有男人味?”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月明明白从前的蒙蛏又回来了。 可惜蒙蛏将自己白嫩嫩的肌肤晒黑,在她眼里,他更加像个粗人,哪里有什么美感。为了不打击他,她只能违心道:“嗯,有,很有男人味。” 这样说的结果直接导致了蒙蛏自认为自己晒黑了,十分英俊,常常走在路上,女人都惊诧于这世间怎有这么黑的男人,他倒自认为这些看他的女人都是倾慕于他。 蒙蛏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了月明一张藏宝图。据说跟着地图走,能找到一堆富可敌国的宝藏。宝藏的藏点按地图所指,在西域的龟兹国。 月明对宝藏是什么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偷盗的过程,如果这宝盗的一点悬念也没有,轻松至极,对她来说,实在无趣。 蒙蛏说:“小明,这是我在大沙漠时,一个高人前辈送我的,说数千年,人们都在找这堆宝物,难道你不感兴趣吗?” 月明对此自然很感兴趣,却没有什么更好的说法说服自己去茫茫沙漠盗宝,看蒙蛏晒得这么黑,浑身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蒙蛏继续撺掇:“小明,你想,我们曾经盗宝是为了什么?我们不是要做侠盗吗?侠盗呢,就是将偷来的东西赠予需要它的人,你看这堆宝物埋在底下这么久,若被西域异国拿走,他们国家壮大了,还不是来攻打我们。但若我们拿到了,情况便不同了,我们能用这钱去办好事,壮大我们国家,你看,这样多好!” 月明扑哧一笑,笑说:“你就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去,才这么说吧!好吧,看你这么诚心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不过你先把这里的桃子给摘了,这样我们在路上才有充足的干粮啊!” 蒙蛏啊了声,看着满林的桃子,心想,这么多桃子哪里摘得完?开玩笑地说了句:“诩山上还有很多梨子,你怎么不去摘?” “哎呀,好主意,蛏子,桃子、梨子,我都要。” “要你个大头鬼。”说着,狠狠地给了她一记头栗。 月明吃痛,追着要打他。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好不欢快。 赵风起看着,冰冷的脸上不禁有了一丝笑容。 &. 夜里,月明将藏宝图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分析了下路线,比如哪条路走最近,哪条路走着不容易迷路。夜深了,看得越来越迷糊,她不禁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半睡半醒间,听到身侧有熟悉的药香传来,来人淡淡道:“月明,别怨哥哥,只有你才能将我们四人团结在一块儿。只有你才能说服李宣,全心全意地帮着哥哥……” 后面的话,月明听不清楚,半夜做了噩梦,起身发现房内灯火已灭,自己已在床上,身侧隐隐还留有一股熟悉的药香。 &. 一月后,她和蒙蛏已准备充分,打算奔赴大漠。 赵风起对他们这次的行动,并未说什么。月明明白,他这是同意了。 她问:“哥,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赵风起语气平淡道:“你们先行,我会追上你们。” “哥,你是有事要处理,对吗?” 他点了点头。 月明要的只是一个“他会去”的答案,不管谁先到,只要最后能看见对方,她便满心欢喜。 跳上马车,月明立即撩开帘子,对赵风起甜甜道:“哥,你要快点赶来啊!” 赵风起一惯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走到她身侧,道:“你这丫头,怎还这么孩子气,真是怎么长都长不大。” 月明哈哈一笑:“那是哥你将我养的太好。长不大才好,我要永远当你的妹妹。” 赵风起眼神一沉,月明心想,是她说错话了吗?他沉声道:“你是哥永远的妹妹,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月明,不管你是谁,我的心里总会有你的一席之地,任谁都代替不得。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妹妹,但听他这么说,便像是吃了无数蜜饯似的。她甜甜应道:“嗯。”说完,钻进了马车里。 蒙蛏与赵风起告辞后,驾着马车踽踽离去。 待再看不见马车,隐于桃树后的李宣才走了出来,看着赵风起,目光凛冽,压制自己心头的怒意,用折扇指着他道:“风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为她解毒?” 云公子死了,这世间还能逼出蛛炎毒的人——只有赵风起。 赵风起没看李宣一眼,语气平淡:“你完成了我交代的事,我便会救她。” 李宣怒道:“就怕到时那人未找到,月明……已经……”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赵风起目光冷冷:“那便快点找到,现在你已是武林盟主,这事对你来说——不难。” 李宣摇头:“当年赵丞相死时,当今皇帝才刚登基,还是个十岁的孩童,没有执政的能力。所以政事全由大学士张居正教导,可张居正早已不在人世。” “那便换个方向找,文武百官中,赵丞相死后,第一个得势的是丞相秦析,他应该大有问题。”说完,他不再多言,拂袖离去。 李宣呆立原地,以手捶树,心想,以武林的力量对抗朝廷,谈何容易,否则这偌大的江山早已易主。如今,月明恨他,可他又是为了什么?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早在与云公子决裂时,放弃了盟主之位,只是现在事出有因,他不得不当这个盟主。 他们几人怎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沙漠之行 七月的暖风已很灼人,沙漠里的风更是如烈火燃烧,似乎怎么扇,扇出来的都是热风。 赵月明和蒙蛏分别牵着一匹骆驼,行走在被炙烤的滚烫的沙丘上,举步维艰。 这并非是他们不想骑骆驼,只是骆驼骑得太久,它们已经走不动,唯有抓着缰绳,它们才肯动一动。 沙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粼光,像无数的金子。月明想这若是真金子便好了,搬着它们便可以回家了。可惜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目的地还未到,她可不能轻言放弃。 月明口干得厉害,拿起一袋水喝了口,却发现水囊中只剩下最后一口水。这已是他们在沙漠中的第七日,却任是没看见一个周边城镇。月明都怀疑他们是否走岔了。 两人都走不动了,只好就地休息。月明顺便清点了下他们还剩下多少干粮和清水,算了算,这些干粮和清水仅勉强能够让他们走上三天。三天之后,若再找不到城镇,他们都得玩完。 没休息多久,身后响起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好似有一队训练有素的狼群向他们冲来。两人反应敏锐,立即拿上武器转身,只见一队人马向他们飞奔而来。 月明还没想到这群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是来干什么的,蒙蛏道:“快保护好干粮和水。” 她立即反应过来,但那群人行动更快,已冲着水和干粮而来,她本不想伤了他们,但这群人实在太多,做事目的明确。月明明白不杀了他们,干粮和水迟早会被抢光。 她怒喝:“这下休怪我无情了。” 剑峰一指,前方倒下一批人,但他们人数众多,前仆后继,其中一人趁乱在她腰上摸了下,她心知不好,一脚将身后人踢开,那人却已抢着她绑在腰上的藏宝图跑开。 她追上去,好不容易抢回图纸,不料那群人在这时冲到了无人看守的骆驼边。待她返回时,干粮和水都被抢得差不多,蒙蛏护着身上带着的仅有的一些水奋力作战。 他们见好便收,转身骑马逃走。两人追上去,却没有追上,心里又气又急。 这里到底不是江南,他们并非久居沙漠的人,自然不能像他们那样合理利用地形优势。武功再好也使不上劲。 月明知道,这群人是一直寄居于此,等候每一个来此的行人,抢了他们的水和干粮便走,在沙漠,水可比金子还珍贵,要走到城镇,没有食物也不行。 月明怒道:“早知道便在水和干粮里面下好毒,毒死这群王八羔子。” 蒙蛏抱着仅有的水囊,道:“你这心也真够狠的。” 月明调皮地吐吐舌头:“谁让他们欺负到我头上,现在我们还有多少水和食物?” 蒙蛏指了指手中的水囊:“你说呢?” 月明努了努嘴,这下若他们不在夜里找到水源,大概便不用活着回去了。 她骑上骆驼,对蒙蛏道:“我们要加快行程了。” 蒙蛏却不着急,指着前方,对她道:“小明,你看前面是什么?” 顺着他的手,月明看到右侧前方长着一片仙人掌。据说,长有仙人掌的地方,不远处便有绿洲。 两人笑了笑,皆向着仙人掌的方向向前行去。 若不是之前的盗贼,他们一定不会走这条路,毕竟,这条路不在藏宝图上。 走着走着,竟看见了一座小镇! 进了镇,几个穿着异族风情衣服的人在一处茶竂里围成一桌,说着镇中已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姑娘在夜里被采花大盗带走。 月明想,想必这地方民风不太淳朴,不是出现强盗,便是出现采花大盗,真是一刻不让人省心。 蒙蛏提醒道:“小明,你这下可要小心了。” 月明漫不经心道:“放心吧,晚上我洗个热水澡,再换上一身男儿装,这采花大盗一定看不出我是个女儿身。” “你当他眼瞎吗?”蒙蛏调侃道。 月明道:“蛏子你不是从没将我当过女人吗?” “哦,这倒也是。”蒙蛏窃喜,“其实你穿不穿女人衣服,都不像个女人!” “……去死……”说着,月明狠狠踩了蒙蛏一脚。 蒙蛏大叫一声,抱着“残”脚“鬼哭狼嚎”。 &. 两个挑了间客栈住下,月明还未进房,便在房间外的木长廊上,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此人身形高瘦,五官端正,她大大地吃了一惊。 蒙蛏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小明,你看见鬼了?” 月明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不是,我是看见熟人了!” 话音刚落,那人走到月明面前,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月明苦笑。 这回换成蒙蛏见鬼了,道:“你……你……不是冯府的那位……” 还未说完,月明打断道:“蛏子,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他是少林寺的智园师父,稍后我会和你解释。” 蒙蛏想不明白这冯府的大少爷怎么当了和尚,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露出跟月明初见智园时同样的表情。 月明问:“不知智园大师来此是为了什么?” 智园神色平淡,嘴角却微微扬起:“游历。” 她之前觉得蒙蛏是个“奇”人,没想到智园竟也是个“奇”人,蒙蛏可以在心情郁闷时,说要行走四方,结果来了大沙漠,智园说要游历,结果也来了大沙漠,难道这四方指的便是沙漠? 三人客套了一番,便各自回了房。 付了一大笔钱,月明终于洗上了一回热水澡,澡盆上氤氲起一层水雾,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玫瑰幽香,她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一切都是这么美妙,唯一不妙的是,她之前说要扮成男儿,可惜找遍了店面,也没件适合她穿的男人衣服。男人穿过的,她自然也不想穿,如此一来,她还是只能先穿自己的女儿装。 洗好澡,换了衣服,刚在桌边坐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她打开房门,只见智园站在门外,一身素衫,身形挺拔。 月明问:“智园大师,有事吗?” 智园道:“不知施主可否跟贫僧去一个地方?” 好在天色尚不算晚,月明点了点头,她自然也想知道他想带她去哪里。 出了镇,却是向沙漠中走去。 月明裹了裹自己的衣服,跟在智园身后,问:“不知智园大师想带我去哪里?” 智园道:“去了便知道了。” 月明努了努嘴,心想自己是不是太信任他了,可去了又会怎样呢?她只要心里有疑问,便想将它解开,非得弄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可。 走着走着,月明想起了当初寒玉宫一事,道:“智园,你知道思渠已死吗?当初的思渠,是云公子假扮的,她死了,思渠也不在了……你看上她,说明你很有眼光!” 智园听到这话,突然止步,诧异地看着她:“谁说思渠已死?” 月明回答:“云公子亲口说她便是思渠。” 智园眼神一沉,语重心长道:“你错了。思渠没死,云公子也根本没有假扮思渠。云公子说什么,难道你便信什么吗?” 这回轮到月明诧异:“可是云公子擅长易容……” 智园叹了口气:“这天底下会易容术的不会仅有云公子一人。” 月明眼神一黯,他说的没错,天底下会易容术的肯定还有其他人,难道假扮思渠的人不是云公子?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多人会易容这门手艺,当年,那还是一门她引以为傲的手艺,但放眼天下,擅长它的人还有很多,着实没什么好炫耀的。 若假扮思渠的是另一个人,那人又会是谁呢?云公子当时说自己便是思渠,现在想来她应该是要保护身后的那一个人,那人才是月明见过的思渠,也可以说是假扮的思渠,真的思渠或许早就被人杀了,而这个真正易容成思渠,出现在赵月明等人面前的人,便是云公子要保护的人。 &. 走了不久,来到一处空地。 空地上置着一个巨大的磨盘,一穿着粗布烂衫的男子正艰难地磨磨,脚上一双草鞋已经磨损,沾着点点血迹,身上也沾满殷红的血迹,依稀可从衣服的缺口中看到男子身上的暗黑伤疤。 男子身边守着的几个蓝衣女子,腰上都系着一块水玉。 两人悄声躲在暗处。突然智园上前,在一个宫女的后颈处施予重击,宫女便悄然倒地。两人站在宫女刚才站立的地方,将空地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月明压低声音道:“那男人是谁?” “曾经的武林盟主孟飞。” 月明捂住嘴,以防自己叫出声来,一脸诧异:“他怎么会在这?” “当年,云公子恨他,罚他在这里磨磨。你对云公子这个人肯定一点都不了解。” 月明点头,她和云公子不熟,自然不了解。 智园继续道:“那是一段秘辛,据说,十多年前,还是少女的云公子扮成男子下山,遇到了当时已是武林盟主的孟飞,两人志趣相投,相处的久了,不禁情根深种。孟飞其实很早便知道她是女子,也知她的心思,可终究因她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最终放弃了她,娶了他人。云公子大怒,说要将孟飞在意的东西全部摧毁。她是个决然狠毒的女子,武功又高。当时,武林上下一片动荡,死伤无数,孟飞无可奈何,上了寒玉宫打算为武林除害,可惜他念惜往日情谊,终是不忍,放过了云公子,云公子却不领情……后面的事,想来你应该都知道了。” 月明的确知道,云公子剜了孟飞的眼睛,割掉了他的舌头,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手段极其残忍。 月明感慨道:“一段情伤,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人,何苦呢?” 智园摇头:“不是一段。” “什么意思?” 智园道:“云公子的第一段情的确是孟飞,她伤情,恨极了男人,最看不得男女成双。但她没有杀他们,想的是若她换成男人喜爱之人的脸孔,是否男人便会爱上她?她觉得男人爱的只是女子的皮囊。所以后来,她易容成很多女子的模样,都是照着男子心爱之人的样子,可这些男人最终都没选择她,她心里的恨便越加深刻。” 月明陷入了沉思,云公子最终是换成了她的脸孔,那么谁会喜欢她?李宣吗? 智园问:“在想什么?” 月明回过神来,看着他:“你来此处的目的,其实是来找思渠的,对吗?” 智园怔仲片刻,没有说话,月明想自己猜对了,叹道:“你到底还是没看开啊!” 智园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此的确是贫僧来此的一个目的,但最大的目的,是帮孟盟主解脱。” “为什么?” “孟叔和恩师是至交好友,曾经也指点过贫僧习武,贫僧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如今看孟叔如此的痛不欲生,贫僧实在不忍。” 月明颔首道:“我支持你。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龟兹国都 如赵风起所料,他们走这条路的途中果然遭到了埋伏。 一群蒙面的白衣人突然从沙丘中蹿出,出手狠毒,招招夺命。 带头的白衣女子双剑挥得极好,可遇到赵风起,注定只能成为手下败将。赵风起打落女子的武器,剑刃架在女子的脖子上,冷冷的目光震得女子不敢再动。 首领被制服,手下虽将三人团团围住,但不敢有下步动作。 白衣女子受制于赵风起,却语势不减道:“不愧是玉面公子,武功天下第一的人物,连二宫主都败在你手中,那么我死在你手中又有何憾。不过小姐让我给你们带了一句话,既然你们来了这里,小姐便不会饶过你们,小姐说她受过的痛都要全部报复回来……”冷冽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赵月明,高昂着头,继续说道,“小姐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还请你们好自为之。” 赵风起语气更冷:“你回去后告诉你家小姐,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到的。” “你……”女子震怒地看着赵风起。 月明想她大抵想说“不知好歹”,却硬生生地将话给吞了回去。 赵风起刚将剑从女子脖子上移开,女子藏于背后的一掌向他袭来。他虽身形未动,却已出手,速度之快,内力之强,非女子所能及。掌对掌,女子挨了他这掌,被逼至十丈之外,一道血迹沿着唇瓣流下。 女子捂住伤口,大喝道:“走。”手下皆迅速收好武器,跟在女子身后,不一会儿消失了踪影。 蒙蛏明显还未打过瘾,追了几步没追上,不耐地将刀收回,抱怨道这群人也太不经打了。然,他心里明白,若自己不是早有准备,若不是有赵大哥在,他们是输是赢,还很难说。 月明见赵风起站立原地,上前问:“哥,你在想什么?” 赵风起没答反问:“月明,你害怕吗?” 月明摇头:“不怕,有哥在,我一点也不怕。” 赵风起又问:“那若是哥不在呢?” 月明笑道:“也不怕,我知道哥肯定会来救我。” 赵风起看着她明媚单纯的笑容,不再说话,心里想着:月明,若哪天我没来救你,希望你不要恨我。 月明见他眉头深锁,想着刚才女子的话,猜想女子口中的小姐一定是非常人也,也不知他们何时得罪了她。不过不管她是谁,月明都相信赵风起的能力,他总能将眼前的问题轻易化解。 &. 之后没几天,他们便赶到了龟兹国都月亮城,月亮城位于绿洲中心,四周几乎都是郁郁葱葱的绿树青草,还有清澈的溪水。 没想到沙漠中竟还有如此美好的地方! 月亮城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来往做生意的有汉人,有车师人,有楼兰人,有波斯人……各个国家的人会聚其间。龟兹人能歌善舞,有的坐在角落拉二胡,有的站在街边弹琵琶胡琴,还有舞女站在街上穿着露肚脐的衣服,玉指捏成莲花,尽情舞蹈,身上的金属饰品相互摩擦,发出一阵阵如铃音般清脆的声音。 三人寻了间客栈住下,月明好奇心强,不到一天便和蒙蛏将整个月亮城逛遍。 路上见着一个卖首饰簪子的铺子,月明看见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觉得特别适合赵风起,买下它,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零钱。 蒙蛏不解道:“就为了这么一支破簪子,值得你花这么多钱吗?回去后,可以买很多支这样的,在这里,我们可急需用钱呢!” 月明无所谓地笑了笑:“你看这支簪子上刻画着游牧民族放牧的情景,不管是材质和雕工都与我们大梁不同,大梁可买不到这个,再说,我觉得这支簪子特别适合哥哥。” 蒙蛏撇了撇嘴:“你哥不常用这种东西,倒是李大哥可能会用。” 月明摇摇头:“不是的,哥哥虽然常常用墨色带子绑住头发,可站到各大门派前,还需玉冠束发,才不是那么简单的呢!” 蒙蛏双手交叉道:“现在武林上有李大哥,凭李大哥之能,各大门派可不见得会再找赵大哥处理事情。” 月明眼神一黯,自从李宣当了武林盟主,这江湖中,李宣的名声早已盖过了赵风起,各大门派自然都去找李宣处理事情,想必正是如此,哥哥才有空,陪他们来大沙漠吧! 曾经的玉面公子赵风起是怎样的声名赫赫,可如今…… 哥哥似乎是视名声如粪土的,否则以他之能,这盟主只能是他。 &. 夜里,没了阳光,沙漠变得格外的冷,就着冷冷的夜风,月明和蒙蛏出了城门,两人小心翼翼地跟着赵风起来到一片沙丘上。 不远处有棵枯树,不知在此矗立了多少年,远处则是戈壁,有好几处已经被风化得千疮百孔的土墩。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天空特别澄澈,星星格外明亮。 赵风起找了片空地坐下,拿出腰间的玉笛,刚放到嘴上,一双小手立即从身后抚上他的双眼。 月明故意装出粗犷的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赵风起身形伟岸如苍松,坐立不动,语气虽冷却隐隐透着丝温柔:“月明。” 月明松了手,跑到他身前,开心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哥,不过哥,你便不能假装猜错一回么!除了我,还很可能是蛏子啊!” 蒙蛏走到赵风起身侧,冲她道:“我可没像你这么无聊!” 月明不服地努了努嘴,不去看蒙蛏,而是看着赵风起道:“哥,你为何来这无人之地?” 赵风起淡淡道:“不好吗?” 月明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好,很好,我很喜欢。” 以前不管在京城还是清水郡,处处都有人影,想找个清闲的地方都很困难,现在在大沙漠,这里虽然荒芜,但土地辽阔,无人打扰。 这里的水格外清澈,这里的天格外的蓝,这里的绿树无比珍贵! 赵风起难得地笑了笑,将笛子放于唇边吹奏起来,曲调跌宕起伏,抑扬顿挫,时而如瀑布直落九天,时而婉转如莺啼,柔和清扬,与天地相融。 月明和着笛音,舞动腰肢,肆意跳动,没有特定的舞步,却与笛音结合得十分完美。远远地,朦朦胧胧,像极了月中的仙子。 蒙蛏乍一看她跳起舞来,嗤笑道:“小明,小心扭伤了腰啊!” 月明没有停下,只是甩了个饱含杀气的目光回过去,蒙蛏看到,不禁笑得更凶。这好好的曲,好好的舞,差点毁在他的大笑中,但笛音太美,跳的人舞得也恰到好处,蒙蛏笑着笑着便不再笑,而是在旁边看呆了。 为了配合赵风起的曲子,月明以前特地去向靖安城里最好的舞娘学习,但真正用出来,却只有这次。或许他们之前都不知道她其实会跳舞。 笛音停了,舞也刚好结束,月明回头看去,见赵风起缓缓睁开眼睛,想必刚才吹得投入,根本未睁眼看一看她的舞蹈。她的心中不禁涌上一丝淡淡的哀伤,却不知因何而伤。 蒙蛏呆了片刻,转向赵风起:“赵大哥,你刚才看见小明跳舞了吗?我以前都不知道小明竟然是会跳舞的。” 赵风起神色平淡道:“很好,总算有点女孩子样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月明想不明白。 这时,天上的一只苍鹰划破长空,发出一声不容忽视的长鸣。长鸣后,大漠上响起一阵狼嚎,清脆嘹亮的响声直压人心,离他们越来越近。 月明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赵风起的目光更是落在月明的身后。月明立即转身,只见一个穿着龟兹国服饰的女子蒙着白纱,身边跟着一匹雄健的银狼,身姿袅娜地向他们走来。 女子客气地打了个照面,对拿着玉笛的赵风起道:“远远便听到公子的笛音,想公子是知音之人,故来此处看看。” 月明觉得她的汉语讲得很好,问:“你不是西域人么,汉语怎么说的这么好?” 女子将目光移向月明,冷冽的目光令她不寒而栗,月明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和一匹狼对视。女子笑道:“怕什么,若我要害你们,这里十里之内的狼群都会集中在此,你们有命,都未必能顺利逃走。你问得很好,我的确不完全是个西域人,我年少时便被人丢在了狼群里,带我出狼群的阿爹是个汉人,阿爹教我汉语,我曾和汉人生活过一段日子,后来阿爹走了,我又回到了狼群,你们可以叫我狼女。” 赵风起看着她,淡淡地问:“你也好音律吗?” 狼女爽朗道:“没错,我虽然跟汉人一起长大,却一直待在西域,听过很多曲子,可从未有人吹得像公子这般好。我舞跳得不错,吹得可不好,若公子有空,真希望公子能教小女子吹个曲子。” 赵风起干脆道:“没问题。” 狼女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这里也有支笛子,是阿爹死后留给我的。我便以这支笛子向你赐教。”说着,从后腰上取出一支竹笛。 “好。” 月明想不明白哥哥是怎么了,竟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一个陌生女子。为了不妨碍他们,她和蒙蛏走到了远处。 虽然看不见他们,但仍能听见一阵优美的笛音幽幽地传来。 月明一声不吭,郁闷地踢着脚下的沙子。 蒙蛏看她闷闷不乐,问:“小明,你怎么了?” 月明就地坐下,抿着小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就是难受!蛏子,你说哥为何这么容易便答应一个陌生女子吹笛呢?他都没教过我。” 蒙蛏在她身旁坐下,语重心长道:“心难受不难受,其实在于你怎么看。小明,是不是到现在你都还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也许你真正在乎的东西,你一直都没意识到。” 月明听不明白他的话:“我知道我在乎的东西是什么,我想和你们在一起,即便不能维持原来的关系,我也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蒙蛏摇头:“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你看,这次来沙漠的就只有我,你,还有赵大哥。我一开始奇怪李大哥怎么没来。以前李大哥再忙,都不会不见我们一面。后来我问了赵大哥,才知道你和李大哥闹翻了。如今李大哥不在了,只剩下我们三人,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大漠狼女 月明指着自己的心,道:“蛏子,我这里难受,不是身上难受,是心痛。脑海里想到的都是刚才狼女的一颦一笑,还有哥哥的爽快。哥哥是不是……”眼中噙着泪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蒙蛏看她难过,撇了撇嘴,嘴里不饶人心里却不好受:“你们女人真是麻烦,动不动便哭。既然你这么讨厌那个狼女,我就帮你将她赶走。”说着,挽起袖子,上前走了几步,却被月明拦住。 月明劝道:“蛏子,不要这么冲动,你这么去,肯定会惹哥哥不高兴的。” 蒙蛏不悦道:“难道你就想你哥和那女人在一起?” 心里越发不好受,月明却强忍眼泪:“再不高兴又怎样,只要哥哥觉得好就好,哥哥开心,我便开心。”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从来不是个坚强的人,只会逞强,便如蒙蛏所说的动不动就哭,很多时候自己都有些厌恶自己,故作坚强也掩盖不了她本就是个脆弱的人。 蒙蛏从袖中拿出一张白帕子,递给她,动作温柔,嘴上却不耐烦道:“你就是个爱哭鬼,看着你哭,我都难受!” 月明接过帕子,注意到帕子上的刺绣做工极好,想着这大概是哪个女子送给他的,否则他这么个粗人怎会有这么好看的帕子。她拿着帕子,对他道:“蛏子,你过来。” 蒙蛏不知她是何意,刚走到她的身边,月明抓起他宽大的袖子,便往自己鼻子上一揩,顺道将眼泪抹掉。蒙蛏闪身后一半的袖子却早已湿透,说道:“好啊,小明,你竟然这么恩将仇报。” 月明破涕而笑,挥舞着手中的帕子,明媚笑道:“哪有恩将仇报,你有了意中人,都没告诉我。你看,是不是该罚?” 蒙蛏一脸诧异,心里却有些心虚:“我……我哪里有……什么意中人?” 月明见他心虚,越发笑得放肆:“哈哈,还说没有,那你告诉我这帕子是谁送给你的。你这个粗汉子,怎么可能会买这样的东西?说,是哪个女人送你的。你收了,难道不就代表你接受了吗?” 蒙蛏一把抢过手帕藏好掖好,一抹额上的冷汗,神色恢复镇定道:“原来你问这个,这是我自己买的。” 这回轮到了月明吃惊:“你买的?” 蒙蛏道:“当然,你这个爱哭鬼,一受气便哭,每次都往我衣服上抹,我不备着一根帕子,岂不是又要被你毁了衣服,哎……没想到,就算备了帕子,还是中招了。” 月明努了努嘴:“我以前有将眼泪往你身上抹吗?”她记得只有这次啊! 蒙蛏道:“你这人记性怎比我还差?那天在清水盟,你和李宣大哥闹翻,不是看到我便哭吗?然后你做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月明的确记起来了,当时自己伤心,便往他身上靠。没有想太多,所以眼泪鼻涕便都擦在他身上了。月明想起来后,讪讪而笑,走到他身旁:“嘿嘿,蛏子,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么,这么丁点小的事,你怎么会放在心上呢!你说是不是?” 蒙蛏急忙避开她:“别靠过来,什么丁点小的事,有本事,你让我在你衣服上抹鼻涕眼泪。” 月明双手一摊:“没问题,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件衣服呢?你随意抹,随意揩……不过记得,你得先大哭一场。”说完,捧腹大笑起来。 蒙蛏皱了皱眉,让他这个男子汉大哭绝对不可能,但听她这么调侃自己,他也不能让她太过称心如意。 月明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身后便遭了重重一击,一个脚步不稳,从山丘上直直地滚了下去。抬头时,脸上沾满了黄沙。她狼狈地问蒙蛏:“刚才看见谁打我了吗?” 蒙蛏强忍笑意,假装正经地连连摇头:“没有。” 月明深知蒙蛏的为人,看他表情虽然镇定,嘴角却擒住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彻悟过来,起身想还他一掌,奈何脚踝痛得要死,追不上他,只好单脚跳着,苦着脸道:“脚崴了。” 蒙蛏微抿嘴唇,噙着一丝笑:“知道以后人不可以做这么坏了吧!看你老欺负人,老天爷看来是要报复你了。” 月明一怒,蹬了一下脚,没想到刚好是伤脚,痛得哇哇叫道:“蛏子,你给我过来。” 蒙蛏不怕她,打量地走向她,一脸坏笑。 月明一手揽住他的肩,他动了动,却并未退后,问:“你这是干嘛?” 月明道:“背我回去啊!你害我变成这样,不背我,我马上去告诉哥哥。告诉他,你欺负我,以后不给你好果子吃。” 蒙蛏做了个怕了你的动作:“好好好,算我服了你了。” 月明笑了笑,跳上他的背,却狠狠咬住他的肩。 蒙蛏吃痛,却没喊出声来,嘟囔一声:“再咬,我就将你丢下去。” 怕他真将自己摔了,月明不敢再咬,却是咬着他的耳朵道:“蛏子,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蒙蛏不禁嘴角上扬:“这话还用说吗?” 月明努嘴:“你可别得意,我脚受伤还是你害的,回去后,你还得帮我上药。” 蒙蛏背着她,余光扫了她一眼,刚说完一个“好”字,又笑说道:“小明,你最近长肥了,看来该减减肥了。” 月明朝他的背狠狠地拍了一掌,生气道:“哪里肥了,哪里肥了,我看是你最近不锻炼,连个娇弱的少女也背不动了。” 她的一掌并没有什么力度,蒙蛏不觉得疼痛,嘴角一直带笑,道:“好好好,是我最近缺乏锻炼。” 月明不再打他,抓住他的衣服,将他的衣服几乎抓落,好像得了什么便宜,嘴角偷乐。两人一直调侃着,悠悠地向月亮城中的客栈走去。 赵风起听到一阵铃音般的笑声,不禁转过头去,目光看到远处的少女和少年紧靠在一起,微微蹙了蹙眉。 狼女收了竹笛,笑道:“看你为人虽然冷漠,但看着某个人时,眼里总含着满满的温柔。那姑娘叫你哥,可我想你们应该不是兄妹这么简单。” 赵风起未说话,明白她话中有话,继续听了下去。 狼女道:“我们狼眼神犀利,自然是观察入微。没什么能够瞒过我们的耳目。” 赵风起没有否认,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的不错。” 狼女吃了一惊,没想到他承认的如此干脆,回神后表情便变得格外冷漠:“狼族喜欢群居,也最讲情义,我生性便和狼一样。今日公子教我吹曲,我便欠了公子一个人情,日后公子有事相求,尽管吩咐。” 赵风起摇了摇头:“我没做什么,你不必如此。” 狼女道:“可公子一定会有用到我的一天。今日就此别过,相信不久之后便能再次相逢。” 谁都不可能预见未来之事,她却说他们来日还能相逢,还说得如此肯定…… 但赵风起没有一丝吃惊,神色依旧淡然如水:“你以为我出现在这里只是个巧合吗?” 狼女爽朗地笑了笑,举止间充满了妖娆妩媚:“本以为公子会出言骗我,最终却将一切说得如此直白。若你骗了我,我倒再不会将公子视为知己,如此看来,公子也懂得如何成为一匹狼,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说完,带上白纱,仰天长啸声,领着银狼潇洒离去。 大漠上的狼,聪明狡猾,每一次寻找食物的战斗,都是冒着死亡的危险,为了存活下去,它们会用尽一切手段,即便有时因饥饿会吃了体弱的同类,却也是被逼无奈,只是为了后代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回了客栈,拿出早已备好的药酒,月明不停地揉着伤脚。 蒙蛏没有离开,而是在她房里坐定,研究着手上的藏宝图。 月明按好脚,看他看得这么认真,一蹦一跳地跑过去,也研究着这张地图,突然发现了什么,叫道:“哎呀,这丝帛不就是龟兹国今年流行的款式么,可哥说这是很早以前的人画的,真奇怪!” 蒙蛏本来也觉得奇怪,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被她一提醒便醒悟过来了,道:“你这么一说,还的确是这样,难道是赵大哥骗了我们?这根本就是有人最新画的,故意要引我们来这呢!” 月明摇头:“哥不会骗我们的。不过,最有问题的人是你吧,是你将它拿给我们的,还让我们陪着你来。” 蒙蛏撇了撇嘴:“这张地图是位高人给我的。” “什么高人?” “这个高人很神的,猜中了我的很多事,还能猜中我的心思。他说若我们能找到这堆宝藏,定能造福很多人。不过他说凭我一人断然不行,所以我才找了你们。” 月明叹道:“说不定他是个很厉害的江湖骗子,可能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蒙蛏理直气壮道:“不可能,因为他还知道我是清风明月中的一员。你说除了我们四人,还有谁知道我们是清风明月。而且就算我会被骗,不至于赵大哥也被骗,我们都能看出这张图是有人今年刚画的,难道赵大哥会看不出来吗?” 月明觉得此话在理,捏着下巴,思忖地问:那你可看清楚那高人的模样了吗?” 蒙蛏摇头:“那天他穿了件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半张脸。”想了想,摸着脑袋道:“不过他的身形看起来很眼熟,到底是谁呢……”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 这时,房门被轻叩三声,月明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差点跳出来。这世上只有一人会轻叩房门三声,不多不少,正好三声。她努力恢复心神,应道:“请进。” 房门被缓缓推开,赵风起站在门外,看到蒙蛏和她在房内,眼神更加冰冷。 蒙蛏浑身打了个冷颤,立马跳起,朝月明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避开赵风起的目光,像条野生泥鳅般灵活地溜出了门。 一直以来,赵风起便不许有任何男人进入她的房间,即便是李宣和蒙蛏,都不能进她的闺房。赵风起总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即便关系再好,男女终归有别,总要注意些许分寸。 月明一瘸一拐地向他走去,他站在门外,看了她的伤脚一眼,担忧地问道:“敷过热水,上过药了吗?” 月明点了点头道:“已经上过药了。” 赵风起没有走向她,只是立在原地轻描淡写了一句:“不早了,早些休息。”说着要走,手臂却被一双小手抓着。 月明嗫嚅道:“哥……” 赵月起问:“有事吗?” 月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长舒了口气,才道:“没有事,哥,你也早些睡吧!” 轻轻关上门,月明却顺着房门,抱膝蹲在地上,眼神不禁黯然。如今,她总算能够理解李宣当日向她表白时的感情了,喜欢上一个人,不是他的错,只是情到深处,无法自已。 她并非不懂自己的心,不懂自己最在乎什么,只是她不能说,怕说出口,连现在的关系也无法维系。那么,就让这颗心,一直埋在底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只为平反 翌日清晨,月明饿得发慌,打算叫蒙蛏帮她去楼下带早饭,哪知刚出门便与某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一袭玄衣,身上隐隐带着一丝药香,身形如苍松,神情若寒潭,一张脸在明亮的阳光中熠熠生辉,宛若绝世利剑,完美不似凡人。 月明小心地站好,嗫嚅道:“哥。” 赵风起的眼神已不似昨夜那么冰冷,他看着她的伤腿道:“脚还未好,我抱你下去。” 月明啊了声,吃惊于他竟会如此说,虽然她因脚伤走路还不便利,但已经不疼,出门叫蒙蛏带饭,不过是想让他辛苦辛苦,为报昨夜扭脚之仇。 赵风起二话不说,已将她打横抱起。 月明于慌乱中,环住了他的脖子,不敢乱动,一颗心始终砰砰直跳。 蒙蛏抬头看见两人下了木质楼梯,塞进嘴里的大饼差点噎在喉里。 赵风起竟当着满厅的人,将月明抱了下来! 月明看到所有正在用餐的人将目光移向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蒙蛏咳嗽几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众人这才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转向蒙蛏。可赵风起将她轻轻地放于蒙蛏所坐的桌边,众人又盯着他们看。 小二感慨道:“很久不见客官们这样的风姿了。” 蒙蛏咳完,问道:“什么这样的风姿,你们这里还出现过像我们这样的人?” 小二讪笑道:“不瞒客官,就在前一个月,从我们客栈还真出现这样风姿出众的人,男子伟健如苍松,目光冷冽如苍鹰,是犹如天将般的人物,女子如仙女下凡,美得不像凡人,超凡脱俗,便和今日的姑娘和公子一样呢!” 月明刚喝了口水,差点将水喷出来,赵风起却默默坐在一边,神情冷峻。 小二刚说完,店家忙喊道:“混小子,什么男子女子,那是我们的大王和王妃,岂是你这样那样随意乱叫的?我们的王妃和大王岂是随便的人可以比的?” 小二讪讪而笑,不再说话,忙去将白粥葱饼小菜端来,放于三人桌上。赵风起这才开口问:“你们龟兹国的大王和王妃也曾来过这家客栈?” 小二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客官,不瞒您说,你们看我们这里生意好吧,正是因为上个月王妃曾在我们店里小住,真是令鄙栈蓬荜生辉呢!” 月明看一楼的桌子都坐满了人,生意看起来的确红火,当初选在这里住下,正是看它生意好,是个大客栈,应该不会过于简陋。可再大,生意再好,自然还是比不上大梁京畿的奢华舒适。 赵风起又问:“你们王妃也是汉人?” 小二道:“没错,不然小的怎么会说姑娘有王妃那般的风姿呢!” 月明捂嘴偷笑,笑得是这小二实在太会说话,要不是零钱花得差不多,真该好好地赏他一笔。 用过餐,月明拉着赵风起的衣袖,撒娇地说道:“哥,我想出去走走,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蒙蛏不悦道:“你腿伤还没好,还不老老实实地待着。” 月明暗暗瞪他一眼,转而对赵风起笑道:“我在房里闷得慌,再躺下去,人便要变懒了。哥,带我出去走走,好吗?” 赵风起道:“可以。” 月明爬上赵风起的背,离开前,冲蒙蛏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蒙蛏懒得跟去,心想,有赵大哥在,她能有什么事,昨夜归来得晚,睡得又迟,他遂伸个懒腰,打算上楼补眠。 月明趴在赵风起的背上,心里装着满满的开心和得意,小声道:“哥,我想学吹笛,你以后给我做根笛子,然后教我,好不好?” 赵风起背着她向前走去,脚步未有任何停留,道:“好。” 月明不禁将嘴角全部扬起,心道,果然世上只有哥哥好,在她的事上,他定会干脆应允。她道:“哥,你真好!” 赵风起淡淡道:“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 只是妹妹吗?月明心中不禁流过一丝难过,但开心胜过难过,当妹妹也好,当他的妹妹,便能再也不用离开,她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哥,我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 任何事都不会将我们分开。我死也不愿与你分开。 她将他抱得紧紧的,想起上次买的簪子,便将袖中的白玉簪子取出来递给赵风起,道:“哥,你看,这个是我在月亮城里买给你的,我想你带起来,一定会很好看。你看,上面还有龟兹国的文字,我问过店家,他说这个文字在龟兹国刚好是个‘风’字,我觉得没人比你更适合它。”双手指着玉簪上的字。 赵风起不禁扬起一抹淡笑:“好,那日后,你给我带上。” 月明连连点头:“嗯。”难得见他笑,又道:“哥,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将所有男人都比下去了呢!如果你多笑呢,以后中原里,便不会传出是女的都想嫁给李宣的说法了。” “这说法,你可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用听,我早知道了。李宣是兰芝玉树般的男子,为人谦和,一脸温润,现在又是武林盟主,很多女子都想嫁给他呢!” 赵风起轻叹口气,问:“那你呢?你可想嫁?” 月明慌忙摇头:“我一直以来都认为李大哥会和红玉姐姐成一对,从没打过李大哥的主意。最终他们没在一起,李大哥辜负了红玉姐姐,我真不知道他是否会真心待人。” 赵风起道:“其实月明你还不懂李宣。他若真心爱一个女子,定会全心全意。” 月明撅起小嘴:“哥,你干嘛老为李大哥说好话。当初我便与他说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你这是要我动摇我当初的念头吗?” 赵风起苦笑一声,之前他的确是用月明的命牵制住了李宣,让李宣定要当上这个武林盟主,但并未要他和月明闹僵,好歹他们相识多年,情同手足。月明中了蛛炎毒,他并非不救,只是他暂时还无法放弃多年习得的所有武功。若月明真有性命之忧,他就算拼尽性命,也会救她。而她若死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自赵家的所有人死后,他心中唯一牵挂的不过一个她罢了。 两人向茂林深处走去,胡杨树遮挡住了头顶的烈阳,唯留下一片阴凉。 赵风起道:“月明,你真以为哥哥学得一身本事,只是为了报仇吗?” 难道不是吗?月明说不出话来,哥哥终日不得开心颜,难道不是因当年赵家满门被诛杀吗? 赵风起继续道:“自然不是,我以前说报仇,是年少不懂事,现在早已想通,报仇换来的只是更多的杀戮罢了。我不会这么做,你也不会想我这么做。当年赵家灭门,罪名是谋逆,可我想家父定不是个卖国求荣的人,我想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我只是想找出当年的真相,为家父平反。而这杀害赵家的幕后势力大到不可想象,我不知道以我一人之力,是否有能力与他们抗衡?” 月明明白他心里的苦,柔声道:“哥,我明白了,我会帮你,帮你找到真相,然后为赵家平反。我也觉得赵家都是无辜的,可他们最后都死了,他们死得太惨了。” 赵风起强压着悲伤,语气却仍十分平静:“赵家灭门之后,朝廷下令,不得给他们立碑。所以他们随便找了个乱葬岗,将所有的尸体都埋在了那里。师父想找到父亲、母亲的尸体,却因尸体一团焦黑,分辨不得,只得作罢。” 月明眼中已有泪光,哽咽道:“哥,我懂了。我们要为赵家平反,然后为他们立碑,为他们树名。哥,我相信你的为人,便也相信赵丞相的为人,百姓当年在赵家灭门后,还编了首歌谣呢,你还记得吗?” 赵风起不语。 月明朗声诵着:“赵家一代是忠良,可怜死后无碑冢。前朝建国功最大,埋入黄土都一样。一心一意为国祚,却得谋逆一罪身。不清不白难投胎,流浪人间成孤魂。待得真相大白时,方得轮回一身轻。无奈赵家满门灭,无人再来诉冤情。背后势力盘根结,谁敢出面提旧案。 ……” 这首歌谣唱了没几天便被明令禁止,若不是他们的师父逍遥子有时喝醉了会哼起,否则他们也不会知道当年还有这么一出。 “哥,我们可以不相信自己主观的判断,但不能不相信百姓的心意啊!百姓那样唱,自然有它的道理。哥,公道自在人心。没做过的事情,便是没做过。赵丞相一定是清白的,只要我们找到证据便好了。” 赵风起淡淡一笑,笑月明想得过于简单。 走到月牙泉,他将月明轻轻放于一块岩石上,岩石边长着无数依水而生的芥草。 身侧大树上的枝条突然动了两下,似乎是被风吹动。 赵风起道:“跟了这么久,下来吧!” 话音刚落,一穿着红褐色麻衣的男子从树上纵身跳下,看着他们,摸着脑袋,讪讪而笑。 月明怒瞪了他两眼,不悦道:“蛏子,你不是上楼睡觉了么,怎么也跟着来了?” 蒙蛏笑道:“我不就是无聊么,你们不在,我便跟来了。唉唉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的话,我只是无聊,无聊啊……” “无聊你个大头鬼。”月明没好气地揎拳掳袖,正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着她和哥哥。 这时,一道白点迅速飞向她。 白点渐渐在眼前放大,细细长长的样子,有成人食指长短,她立马一个后仰,白点擦过她飞扬的衣袖,直直地飞向赵风起,蒙蛏和她都将心悬了起来,不敢有丝毫放松。 赵风起一动未动,扣住食中二指,轻易接住,原来白点只是一块小小的丝帛,丝帛内含了跟纤细的树枝,加重了它的份量。 赵风起打开丝帛,看了一眼,神色微动,对他们道:“我有事,得先走一步。” 月明想跟着,无奈脚上有伤走路不便。 赵风起回头吩咐:“阿蛏,月明便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蒙蛏拍了拍胸脯,道:“没问题。” 月明却狠狠瞪了他一眼,蒙蛏若能照顾好她,她也不至于扭伤了脚,现在想走快一些,还得有人搀扶。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红炎蛛毒 刚才的丝帛上,墨字力透纸背,凌厉大气。 这世间能将文字写得如此工致清新,月明只能想到一个人——李宣。 难道李大哥也来了大漠?还是这丝帛上的字其实是他人所写?若真是李大哥,那他现在就该在他们附近才是。不现身,难道是顾及她的感受吗? 月蒙两人在月牙泉边停留许久,方才向云凉客栈走去。 云凉客栈,本不叫云凉客栈,只因王妃曾在这个客栈里留住。店主借王妃云凉的光,便将店名改了。改名后,店里的生意顿时好了不少。 据传,当日龟兹大王亲自进店,将云凉接走带入宫中,封她为妃。众所周知,她是龟兹大王如今最宠爱的妃子。 传闻,几年前龟兹国内发生内战。大公主带领众臣想害死龟兹国王自立为王。当时,龟兹老国王刚去世,新国王刚登基根基不稳,朝堂动荡。 新国王,便也是如今的龟兹大王看清局势,提前逃出宫去,这才逃过一死。他在失势后,巧妙布局,表面上纵情声色,实则暗地里操练了一支士兵。 朝廷奸臣从线人那里打听到他如此荒淫,认为他不会再有作为,遂放松了警惕。 待士兵操练成熟,龟兹大王便率领大军,打进宫去。此战,他歼灭了众多的乱臣贼子,成功夺回了王城。大公主因谋反不成而自缢于自己的寝宫——紫霞宫。 实际,当今的龟兹大王是位爱民如子的明君,之后颁布的政令都很为百姓考虑。百姓们都很尊敬现今的这位大王。 两人来到主街,月明不禁注意到路边有个卖蜘蛛的小贩。 她向小贩走去,盯着蜘蛛便不走了。 小贩忙问:“姑娘,看着面生,是外乡人啊?你想买什么?” 月明听见,方才回神,不答反问:“大叔,你可曾听过红炎蛛?” 中年小贩笑道:“你问我真是问对人了。这红炎蛛,现在可没有几个人知道,已经绝迹很多年了。” 月明忙道:“怎么会?前几个月,我才刚见过。” 小贩脸色一沉:“这绝无可能。” “可我真见过!” 小贩见月明语气如此肯定,想了想,谨慎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这么多年来,再未有人见到红炎蛛,以为它都灭绝了。我养蛛这么多年,也只有小时见过一次。说起来,这红炎蛛可只会出现在龟兹地域呢!但由于繁殖力低,带有剧毒,所以无人养殖。曾经,龟兹国出过几起被红炎蛛毒死的案子,老国王便下令将它们都除掉了。” 月明吃了一惊,又问:“那红炎蛛是不是个头很大,眼睛是绿色的?”之前在寒玉宫的水牢内,被红炎蛛咬了口,她虽在黑暗中,却见它的眼睛发出绿光,个头不小。 小贩道:“不错,不仅如此,它全身赤红,下颚有个小囊,毒素都集中在那呢!好在,红炎蛛虽然带有剧毒,但这毒却是慢性的,不会立刻让人丢了性命。很多中毒的人,都是几年后才毒发。” 月明觉得自己问对了人,欣然道:“那这毒可能解?” 小贩立即摇头:“至今没有人研制出解药。但前些年,听说中原有位武林高手,用强劲的内力逼出了蛛炎毒。” 月明听罢,脸上的喜悦瞬间转为了悲伤。 蒙蛏不解她怎么突然变脸,更不解她怎么突然对蜘蛛感兴趣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喂,你怎么了?” 月明回过头,勉强扬起一抹笑,道:“没事。”说完,随便挑了个蜘蛛买下。 寻了个无人之地,月明便将手中的笼子打开,将里面的小蛛放生。 蒙蛏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问:“小明,你怎么突然向刚才的小贩问那些?那红炎蛛是怎么回事?” 月明不想回答,现在她已能肯定自己身中剧毒,没几年可活,唯一能解此毒的,只有哥哥。可救了她,他会变成一个全无武功的人。她不愿他为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哥哥从小习武的目的,便是能够为赵家平反。他们没有任何靠山,他唯一能靠的便是他是武林上的第一人,很多人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可没了武功……月明不敢想象。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武林上的人怎会服从一个弱者呢? 月明看着蒙蛏,微微苦笑,随口编了个理由:“蛏子,我只是好奇,好奇这蜘蛛竟然长这个样子,看着它们被关在笼子里,略有些心酸。而且,我更好奇那红炎蛛,所以便多问了几句。” 若她真是看它们被关在笼子里很可怜,大可全买了,可她只买了一只,问的都是关于红炎蛛的事。蒙蛏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她不说,他不能逼着她说,只得作罢。 &. 夜里,城中大半的店都已关门。龟兹国没什么夜生活,到了夜里便变得格外冷清。 月明在楼下等了许久,都也没看见哥哥回来。 就在云凉客栈也要打烊关门时,他才回来,看见守在楼下的月蒙二人,诧异了片刻。 蒙蛏用手撑着脑袋,正欲睡去,抬头看见站在门边的玄衣男子,立马起身,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赵风起看了他一眼,目光却立即落到了趴在桌上已经睡熟的黄衫少女身上。 昨夜睡得迟,今日一刻未眠,她等着等着,不禁趴到桌上,便睡了过去,结果越睡越熟。 赵风起示意蒙蛏上楼休息,蒙蛏打着哈欠,将月明交给了他,才上楼去了。 赵风起将月明打横抱起,动作极轻,但月明还是有所察觉,眼睛微微睁开,脑袋却不大清醒,抓着他的手臂,道:“哥,你回来了?” 她的眼睛清澈到不含一丝杂质,笑容也是像最稚嫩的孩童,在赵风起的眼里,她是这世间最单纯的姑娘。他怎忍心让她受一点苦,一点伤,一点委屈! 赵风起的声音软了下来:“月明,对不起,哥来晚了。” 月明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可脑袋还是天旋地转,她摇头道:“不晚……不晚……我等到了你,如此便不晚。” 赵风起轻轻推开她的房门,将她放于床上,替她掖好被子,转身欲走时,月明一把拉住他的手,嗫嚅道:“哥,明早,你在房里等我好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赵风起道:“好。” 月明又补充了句:“不要起得太早。” 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赵风起却什么也不问,只是点头应允。 月明看着他走出房间,便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捂着被子偷笑。傻笑着,脑袋竟瞬时清醒大半,睡意也无。 拼命让自己睡下,可惜怎么也睡不着了,胡思乱想中,想到了那张藏宝图。虽然宝藏最终的指向是龟兹国,但他们走遍了月亮城,也未发现图上的地点。 似乎这副地图只是将他们引到月亮城罢了。 哥哥不急,或许是看出了这点吧!那是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她曾私下旁敲侧击地向龟兹国的居民打听关于宝藏的事,但无一人知晓。不过这也对,若大家都知道这堆宝藏,宝藏早被抢光了,哪还轮得到他们! 情况太过复杂,不禁将她绕了进去,想着想着,睡意涌了上来。这便像,她捧着一本最不爱看的书,没看几页,准能倒头睡去。 &. 翌日,赵风起的房门外早早地响起一阵清脆的扣门声。 他打开房门,便见月明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个包裹,羞赧地看着他。 赵风起只单薄地穿了件里衣,长发未梳随意地落在肩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进来。” 月明一蹦一跳地走进他的房间,心想昨夜让哥不要早起,他果然守诺,回头却发现床头柜上早已放好了洗漱用具,一块用过的毛巾置于脸盆上,原来他虽未换衣,却早已洗漱。 月明问:“哥,你是不是知道我来要做什么?” 赵风起摇头,道:“不知,你昨夜让我不要过早起床,可这个时辰,早已睡不着,故起身了。” 月明吐了吐舌头,心想果然还是自己起晚了。蒙蛏曾说她就是只贪睡的猪,倒是没错,她爱睡,晚上却像只夜猫,睡得总比别人迟。 她从包裹中拿出一套衣服,替赵风起换上。那是件玄色衣袍,领子上用金丝绣着四爪游龙,白色的边,黑色的底色,腰上系了根玉带,上有“杨柳依依,明月皎皎”的图案。 赵风起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没想到她竟给他带了件衣服。 月明让他在镜前坐下,笑说:“哥,进大漠前,我去绣衣阁走了趟,然后定制了几件衣裳,想到你常常懒得挑衣服,便擅作主张地给你定了套,你不会怪我吧!” 赵风起只是平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月明想他没说不好便是对这套衣服满意的,嘴角的笑意更浓,拿起铜镜前的梳子,为他梳发。他的发虽又多又浓密,却很柔顺,一梳便梳到了底,直至腰间。 两人极为默契,赵风起什么也不说,任她弄,她弄得十分欢喜,手法纯熟地将他的发用玉冠束好,再用之前买的羊脂白玉簪子固定。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她这才罢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湘妃竹笛 赵风起问:“开心吗?” 月明连连点头:“开心。” 见到她素来明媚的笑,他平素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哥也有样东西要给你。”说着,从身边的一个方箧中拿出一把竹笛,交予她道:“这个给你。” 月明接过,惊诧道:“哥,你什么时候做了它?” “昨日。” 原来赵风起昨夜晚归,是忙着去做这把笛子了。 月明摸着竹笛,发现笛子质地密实,上有点点斑痕,与普通竹子大不一样,问:“哥,这是由什么竹子所制?” 赵风起道:“湘妃竹。” 月明啊了声,惊叹道:“传说中的娥皇女英竹!但大漠中怎么会有湘妃竹?” 赵风起道:“自然没有,这截竹子是我从九嶷山带来的,早有意想给你做把笛子,只是之前事情太多给忘了,听你昨日说起方才想起。后来去了当地的琴行,寻了些工具,才将它完成……不过,我估计它对你而言也只是个摆设。” 月明噘嘴道:“才不会呢,只要哥肯教我,像我这么聪明,怎会学不会?回去后便将你所有的曲子都吹个遍。” 赵风起不可思议地哦了声,目光突然移到了房门口。 月明很快心领神会,悄声走到门口,静默片刻后打开房门。 门外偷听的蒙蛏暗吃一惊,还未做好准备,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扑倒在她的脚边。 月明打趣道:“拜倒在本姑娘石榴裙下,滋味可好?” 蒙蛏脸上原本偷笑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无奈和怨恨,后又转为难以置信。他起身,拍了拍衣服,掸了掸尘土,指着她,气愤道:“你……” 月明抢过他的话头:“你你你什么,你又一次偷听我们说话,这怎么算?” 蒙蛏向来最爱偷听,有什么话是他没偷听过的,当初她带头偷听逍遥子的话,引得蒙蛏听到了他兄妹死去的真相,她心里还很怨恨自己,很是后悔。现在想来,当初或许根本就是蒙蛏要偷听,就算她没带头,蒙蛏也会听到那些话,想到这,之前的后悔感荡然无存。 蒙蛏摸着脑袋,讪讪而笑,强词夺理道:“可你们也没贴一张告示说不能偷听你们讲话啊,我还以为偷听天经地义呢!” “那我以后偷听你跟别人的话,看你还说不说什么天经地义。” “……” 赵风起沉默地看着两人斗嘴,眼神突然黯了下来,明明他们从小如此,吵闹玩笑已是家常便饭,如今看来,却是过分亲密,平静的心竟纷乱了。 &. 今日,天色阴沉,似要落雨。 赵风起随意拿了把伞出门去了,月明一人无聊透顶,遂去蒙蛏房里找他。从小,赵风起虽不让任何男子进入她的房间,但没说她不可进蒙蛏等人的房间,所以打小她便将他们三人的房间摸透,但他们对她房间里藏了什么一概不知。蒙蛏总说赵风起偏心,处处偏袒她,其实她也如此觉得,哥哥对她的好,可不是能用几句话便能说清的。 身边有他们陪着,她从小便像是从蜜罐中长大的。看到别人受苦,虽然没什么共鸣,但想到自己这么幸福,就好像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心里难免不安。 所以多做好事,没什么不好,至少心能安定。而做了坏事,总是心有芥蒂,闷闷不乐! 身为侠盗,将偷来的钱财赠予有需要的人,打击恶棍,只希望受苦受难的人能像她这般幸福。不过幸福的关键不是有没有钱,而是心态,但没有钱,又是绝对开心不起来的,就像那些受难的穷人,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饿死,如何还能开心得起来。这样还能开心的,不是傻子便是没心没肺的人。 月明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她很知足。只要他们永远如此,幸福便永远不会消失。 手上拿着水果糕点,月明顺利地走进了蒙蛏的房间,蒙蛏拿了食物便拍拍屁股走人,看也不看她一眼。 月明见他房间不是一般的乱,震惊道:“你房间也被小偷给盗了?” 蒙蛏吃着食物,头也不抬:“对啊,就是我喽。小明,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地上堆满脏衣服,月明嫌恶地在小的可怜的空地上走着,小心翼翼地向他走去。听他这么说,脸上的震惊立马消失,笑道:“是啊,我猜到了你房间肯定很乱,但没想到会这么乱,这里好歹是客栈,不是你家啊!” 蒙蛏伸了伸懒腰,毫不在意道:“这几个月常常在大漠里走,难得睡这么舒服的床,我还真以为自己是到家了呢!” 月明猛吸了口气,她这连日来根本没睡个好觉,觉得床板不是太硬便是太粗糙,所以很难睡着。但他可好,是睡得太好,果然男人就是皮糙肉厚,也或许只是他的皮比较厚,又也许他躺在沙子上也能睡着。月明如此想着。 蒙蛏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你是不是在猜想我能不能在沙子上安稳的睡觉?”见她不答,似是承认了,又道,“哦,之前在沙漠中乱走,没寻到客栈,的确在沙子上睡过,不过虫子太多,有时还有蜥蜴爬过,晚上太冷,差点被冻死。起风了,还怕来场沙暴,倒是睡不着的。” 月明哼哼两声,算作回答。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月明问:“你说哥出去会做什么?” 蒙蛏摇头。 月明又问:“你说他会不会去打探有关宝藏的事?” 蒙蛏闷哼了一声。 月明踢了他一脚,道:“快说人话。” 蒙蛏虽被踢却不觉得疼,继续哼哼唧唧。 月明气得作势要狠狠地打他,他才老实道:“赵大哥应该就是去找有关宝藏的事,毕竟这才是我们来此的目的,不然谁愿意在这又干又热的地方继续待下去,这里的设施还这么简陋!” “可我都没打听到。” 蒙蛏撇了撇嘴:“你打听不到,那是你能力不行,可不代表赵大哥打听不到。” 月明心想,若之前哥哥收到的的确是李宣写的丝帛,那么依李宣和赵风起两人的能力,再隐秘的事,也肯定能将它挖掘出来。 月明突然起身道:“我想去找哥哥。” 蒙蛏大大地啊了声,问:“你腿好了?” 月明点了点头,双脚踏地,走了两步。 虽然脚伤还未全好,但已不痛。她笑说:“你看,走路基本没有问题了。” 蒙蛏点了点头,赞叹道:“果然李大哥的药就是好用。” 月明听到李宣的名字,心不禁沉了下去。 蒙蛏见她神色有异,道:“如果你没跟李大哥闹僵,我们以后有什么病痛还可以找他。现在好了,普通的跌打损伤,没几周定是好不了的。买药还需花一大笔钱呢!”语气中带着埋怨与训诫。 她知道自己跟李大哥决裂的确于自身不利,但若要她为了些药而跟李宣和好,她办不到。她看着自己的脚尖,道:“蛏子,若李大哥能让红玉姐姐醒来,我是可以原谅他的。” 蒙蛏道:“你说那个丐帮帮主怎么了?” 月明这才将之前在寒玉宫的事跟他说了:“李大哥为了登上武林盟主之位,联合云公子,暗中让云公子除去所有不利于他成为武林盟主的障碍。红玉姐姐之前因我跟李大哥闹僵,李大哥了解她,认为她不会支持他当上武林盟主,便让云公子一并将她给解决了。云公子虽然和他联手了,但最终是李宣带人除去了云公子,所以没有人怀疑到李大哥。至今,红玉姐姐还昏迷着,生死未卜。我想李大哥应该是觉得自己的位子还未坐稳,怕丐帮生事,丐帮之前已和清水盟闹僵,不肯求救于李大哥,现在群龙无首,李大哥很容易处置他们。我还想过,也许云公子当初和李宣联手,本是想给自己弄个假死,助李大哥当上武林盟主后,改名换姓,东山再起。最后是哥将云公子杀了的,也许李大哥本就是要云公子死,便借哥哥的手杀了她。最后得利的人只有他……”说着,盈在眼眶中的泪落了下来。 蒙蛏听完,一拍脑袋,原来事情的经过竟是这样,他本以为是月明无理取闹呢!他道:“可赵大哥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月明蓦地抬头,道:“哥是怎么说的?” 蒙蛏回忆着:“赵大哥说,李大哥上门想要迎娶你,但被你拒绝了。你说你这么做对不起孙红玉,让他不要再来找你。” 月明啊了声,不明白为何哥哥会这么对蒙蛏说。而且她至于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闹僵么,有人喜欢还不好么……蒙蛏竟会相信这番说辞! 蒙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愤然道:“原来李大哥是这样的人。小明,你做的对,我以后也不会原谅他了。” 月明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本只有她一人怨恨李宣,现在竟连蒙蛏也如此。他们四人以后还能在一起吗?也许哥哥做的是对的。她本不该告诉他真相。 这时,门外窗外传来阵阵激烈的打斗声,有重物被砸破的巨响,也有人痛苦的叫喊声。痛喊声中还夹杂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声音一下子响起,传播地很快,脚步声已离他们越来越近,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腥味。 蒙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道:“快走。”说着,两人从窗口跳下。 院内一阵厮杀声,地上已是横尸一片,一群黑衣蒙面的男人拿着刀,连眼睛都不眨,只管一个劲地杀人,看见他们,立即向他们冲来。其中一人吩咐:“雇主吩咐,不可留一个活口。” 看来是群被雇佣来的杀手,光天化日也敢进来杀人,可见胆子不小,想是背后势力不小。蒙蛏迅速从一个杀手手中夺过刀,豪不留情地斩杀了几个刚冲到面前的杀手。 前路人太多,月明只好退后,打退身后的几个杀手,两人立即向后院奔去。 出了后门,是条崎岖的山路。 身后十多个武功高强的杀手紧追不舍,眼看便要被追上,他们立马奋力向山上冲去。冲了没多久,天下起雨来,起初只有一两滴,然后越下越大。 西域几年不见的大雨,竟就这么被他们赶上了。可月蒙二人倒更宁愿这雨不要来,他们还能跑得顺畅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大雨滂沱 瓢泼的大雨将这几日的闷热洗刷干净,将人淋得通透。 山路崎岖,风声簌簌,月蒙二人一路狂奔,身上狼狈不堪,身后是一群久居沙漠、嗜血成性的杀手。 不管在何种情况下,他们行事总是那么有条不紊,步伐总是临危不乱,他们心中只有冰冷无情,在他们手下,只有死尸,绝无活口。 月明的轻功很好,若只有她一人,甩掉这群人还有几成把握,可蒙蛏的轻功不及她,若被这么多杀手追上,后果可想而知。她拉着他的手,想加快他们整体的速度。 跑至半山腰,蒙蛏突然松开她的手,道:“小明,你先走。” 月明摇头,斩钉截铁道:“说什么胡话,要走一起走。” 蒙蛏还想说什么,月明却没让他说下去,拉着他又急急地向前跑去。山路被大雨洗得泥泞,月明一急,脚下一滑,险些滑倒。 虽然蒙蛏及时将她扶住,但她的左脚踝又扭了下,这次伤得比上次更加严重。 蒙蛏问:“还跑得了吗?” 月明咬牙点头,可还没走几步,便痛得只能蹲在地上。 即便她能用右脚跳着走,可也走不快。她看着他,皱着眉头道:“蛏子,你先走,如果找到哥哥,我们便有救了。” 蒙蛏扶着她,急道:“你说什么胡话,你之前也不走,我走了,算什么。小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月明看着他,眼中盈满了感动,低头摸了下腰间的竹笛,心瞬间安定了些。她相信,哥哥一定会找到他们,然后来救他们。 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儿,杀手已追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蒙蛏护在她身前,斩杀了无数个杀手,可后面又马上补上十几个杀手将他围住,其余的都逼向月明。 月明没有带武器,只能随地捡了根树枝充当。 杀手最终将她逼到了山崖边上。 月明看了一眼身后,发现已无退路,心寒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突然,一个杀手向她一刀挥来,砍断了她手上的树枝,树枝落地的同时,又有一刀向她补来,她虽轻巧避过,脚下却无泥土支撑踩了个空,摔下山去。 掉落的那刻,月明的心紧紧悬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扑通一声,好在底下是个水潭,她擅长游泳,遂潜至水下,抬头模模糊糊可见山崖边站着几个黑衣人正往下张望,不一会儿,他们也从山上跳了下来。 月明见形势不妙,便潜水先走。等确定他们追不上,才爬上了岸,躲进了茂林里。 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过了许久,发现并未有人追进来,这才舒了口气,心里却又开始担心起蒙蛏,不晓得他一人能不能应付那么多的杀手。可她也不能这么贸贸然地冲出去,真急煞人也! 茂林中,唯有雨水落下的声音,连一丝鸟叫也无,她不禁有些警觉,起身走了两步,身后脚声骤起,刚一回头,一刀向她砍来,她迅速避开,脚下一吃痛,跌在地上。眼见两把刀子正要落向她,两个黑衣人却都发出一阵痛苦呻吟,倒在地上,甩刀乱挥。 月明凝神细看,原来是两只灰狼从身后狠狠地咬住了那两个黑衣杀手。灰狼一下子咬住了杀手的喉咙,顿时鲜血直流,顺着雨水在泥土上流淌,他们挣扎了下,并没砍到灰狼,刀子落地,再不动弹。 灰狼将两具尸体撕碎、吃了,转头瞪着她,目光幽冷。 看到它们带血的嘴,还有尖锐的利齿,闻着腥臭的血味,月明心里一阵哆嗦,不禁向后退去。也许她今日不是死在刀下,而是要死在这些狼的嘴下。 这时,狼嚎四起,两只灰狼让开路,一蒙着白纱的女子向她走来,女子身形妖娆,目光冷冽,身边还站着一只伟建的银狼。 月明本是抱头哆嗦,看见她,立即欣喜道:“狼女。” 狼女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并不像初见时的那般平和:“别高兴,我杀他们并非要救你,其实我也是来杀你的,只是我和他们不是一路子的,但我们的目的却是一样的。” 月明不解,几天前还与哥哥学笛,与他谈笑风生的人,怎么也是来要她的性命的。 狼女看出她的疑惑,道:“雇主出了一大笔钱,我没道理不收。” “你也是杀手?” 狼女叹道:“不是,我无拘无束惯了,这西域各国哪个不是遇到我便夺命而逃呢。我虽然不做杀人买卖,但有人出了大价钱,我也不想让这些钱,轻易流走。” 月明觉得这话不对,道:“你不该是个贪财的人!” 狼女轻蔑一笑:“你才见过我几面,便敢肯定我的为人。”说着,对身旁的银狼道,“狼兄,她就交给你了,今夜,可有食物吃了。” 银狼正要扑向月明,然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住手。 来人一身玄衣,身上虽沾了雨水,却不影响他的风姿,他径直走向月明,也不顾四周有狼。 银狼是大漠的狼王,从来不畏惧任何人,看着来人,龇牙咧嘴着,竟然不敢轻易上前。狼向来是很有警惕心的动物,若是敌人强大,它们便会等待时机,蓄势而动。 月明手中本已抓起了藏于脚上的小刀,看到来人,不禁松了手。 狼女盯着赵风起,笑道:“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只是这相逢的方式错了。” 赵风起淡淡道:“四天前,你收到了一笔钱,答应雇主会在四天内顺利将我们一行人杀了。你一路跟踪我们,不就是在找一个我们几人分开的机会,打算将我们各个击破吗?” 狼女笑容一僵:“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想必今日,你也是故意离开的吧!” 赵风起的目光更加冰冷:“上次见面,我便说过,我不是巧合地出现在那,便是警告你不要做出像今日这样的事。若你今日真要动手,我会让你的这些狼尽数陪葬。” 狼女目光一冷,继而仰天大笑:“你气什么,我又没有伤她。”目光里似乎说着‘我知道,你最在乎的人是她’。 月明拉了拉赵风起的衣袖,嗫嚅道:“哥,她真得没有伤我,刚才要杀我的两个人,还是她杀的。” 赵风起毫无表情地看着月明,没有说话。 狼女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上次你教我吹笛,我欠你个人情。你们走吧,那笔钱,我不收便是了。” 月明想不懂她为何突然改口,赵风起的眼神突然温和了下来,对她道:“她不会放过你。” 狼女无所谓地笑了笑:“阿爹将我们三个养大,阿姐待我很好,就算没有完成任务,她也不会杀我的。你们找到了你们要找的东西,便尽快离开吧!不要再来大漠,更不要来这龟兹。” 赵风起抱拳道:“多谢。”说着,将月明抱起,冒着雨,向茂林外走去。 狼女静静地站在原地,月明躺在他的怀里,一直盯着狼女,只看见她的嘴角虽然噙着笑,眼中却露着悲伤。 待再也看不见她,四周的狼嚎声也退去了,月明才问赵风起:“哥,刚才狼女说的阿姐是谁,她到底是什么身份?那要杀我们的雇主到底是谁?” 赵风起解释:“她是云公子的妹妹,她所指的阿姐是她和云公子两人的阿姐。所谓的雇主便也是她的阿姐。” 月明啊了声,难怪她有杀他们的心,可她为何又放了他们,忙问:“那她为何已受了阿姐之命,最终又放了我们?” 赵风起脚步一顿,道:“寒玉宫当家的人其实有两个,二宫主是云公子,原名云玲,大宫主便是云玲的亲姐,直到云玲死前,说丫鬟思渠是她假扮的,我才开始怀疑这背后还有另外一个人,到底思渠和云玲有个本质的不同,云玲虽然狠毒,眼中却还隐隐有股柔情,但思渠没有,即便面对冯仁,她也只会假装柔情,但假装和真实总有些差别。月明,当初那个思渠在武恒山,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丫鬟,实际是她掩藏得太好,在武恒山的一个月,她怕是将我们的心性都摸透了。狼女的阿爹是云玲的亲爹,她与云玲并没有血缘关系。想必她的阿姐便是寒玉宫的大宫主。” 月明没想到原来事情如此复杂,想必之前在中原,李宣并不仅仅是和云玲合作,也是和云玲的阿姐合作。可她们要扶持一个人当上武林盟主,目的又是什么? 月明感叹一声:“现在她这么放我们走,她阿姐肯定会很生气的,你说她会不会……”一个‘死’字含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当时看见狼女的眼神,总觉得她眼中隐隐藏着某种情愫。 赵风起淡淡道:“以她的才智,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总令人……”突然顿了顿,又道,“在客栈后山上,蒙蛏说你受伤了,伤到了哪里?” 月明笑了笑:“没什么大伤,就是脚踝又扭了。哥,你放心吧,等下回去涂了药酒,不用多久便会好的。”想到蒙蛏,忙问:“蛏子他还好吗?” 赵风起皱了皱眉,令他放心,她何时能令他放心?若哪一天,她真不在了,他该如何?抱住她的手不禁握紧。月明,只要我在一天,绝对不会让你有事。他答道:“蒙蛏没事,比你好多了。” 月明嘿嘿一笑,想是哥哥及时赶到,救下了蒙蛏,见他皱眉,伸手为他揉了揉眉心:“哥,不要皱眉,虽然你皱眉的样子很好看,可如果你能笑一笑会更好看。” 眉头不禁舒展,他柔声道:“月明,李宣来了,你可以让他看看脚伤。”见她撅起小嘴,解释道:“孙红玉已经醒了,她并不怪李宣,你还气什么。难道这十多年的感情,你真要这么轻易放弃吗?” 月明想了想,到底李宣并未打算害他们,怨气不禁消去:“好吧,我可以原谅他,那蛏子呢?” “你都原谅了,他怎么可能不原谅!” 月明讪讪而笑,从小与她趣味相投的人便是蒙蛏,她喜欢的东西,他也老老要抢,什么事,两人总会想到一块儿。她说一,他自然不会说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四人和好 云凉客栈的人几乎都死在杀手手中,那里自然是回不去了。 赵风起带着她,径直去了一家叫做落雁坊的歌舞坊。 此时,天色仍然阴沉,但雨已经停了。 赵风起刚进入落雁坊,几个貌美的女子便迎了上来,领着他向后面的园子走去。 一路上,两旁布满了沙漠玫瑰,红的紫的粉的,花团锦簇,看花了人的眼,就像落雁坊内的姑娘们,花枝招展,妩媚却不轻浮。 领路的两个女子,额上都点着花钿。点着红梅花钿的叫做染春,年纪较轻,身形瘦弱,脸型偏长,下巴略细,不算倾城,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番风味,笑起来足够勾魂;点着金梅花钿的叫做庭华,身形匀称,笑容甜美,年纪很小。两人都穿着红色纱衣,脸上、身上尽显娇态。 月明躺在赵风起的怀里,问:“哥,为何我们要来这种地方?” 赵风起淡淡道:“这落雁坊的女主人和李宣的三叔有些交情,这几日,我们需暂住在这里。” 月明点了点头,又问:“是那个据说能徒手打虎,文武双全,却风流成性的李三叔吗?” 赵风起道:“除了他,还能有哪个三叔?” 月明嘿嘿笑了声,凑到他的脸前,道:“不过我从未在清水盟里见过他。” 蒙蛏从一旁的小径里走出来,无赖般地笑道:“这个三叔单名一个勇字,行走江湖,自由随性,你没见过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今天,你倒是有缘一见了。” 月明努了努嘴,故意板着脸,冷哼一声。 染春和庭华见到蒙蛏,用龟兹国的礼仪向蒙蛏敛袖作礼,行完礼,才回头对赵风起道:“公子,我们就送到这里了。” 赵风了点头,她们才离开。 月明对着蒙蛏问道:“她们怎么对你这么客气?你如今也有这个架子了?” 蒙蛏得意地笑了笑:“我是和三叔一起来的,她们不给我面子,也得给三叔面子。小明,来,我带你去你的住处。” 月明瞥了他一眼,趴回赵风起的身上,噘嘴道:“哥,你不必理他。” 赵风起漫不经心道:“我先送你去见李宣。” 月明哦了声,忽见蒙蛏愁眉苦脸,觉得他定是有话要说。经过他时,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蒙蛏举手做投降状:“说了,你可不要怪我。” 月明嘟囔:“废话。” 蒙蛏这才道:“我已经和李大哥和好了,主要是李大哥太好了,我觉得没道理……”他说了很多,月明却实在听不下去,大概就是说李宣有多么多么好,又给了他多少多少好处,他收了人家的好处,自然不能跟人家翻脸。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蒙蛏实在是靠不住啊! 月明想如今蒙蛏和李大哥和好了,自己也已经不怨李大哥了,也许他们四人又能回到从前,无忧无虑,没有纠葛。但原谅他前,她还有些事想当面问问李大哥。 他们刚走到园子,便看见了李宣。 一袭月白长衫随风而舞,他孤独地立于榆树下,目光忧郁。听到身旁的声响,悲戚之情立即隐去,唯留下一个温暖的笑容。 月明知道他常常对她笑,常常笑得很温暖,似乎眼睛也是温暖含笑的,但如今看来,他的笑背后说不定并非是真的开心。赵风起将她放在李宣面前的石椅上,李宣没看她,只是看着她的伤脚,一言不发。 月明回头对赵风起道:“哥,我想单独和李大哥聊会儿,可以吗?”瞥见蒙蛏站在后面,对赵风起悄然道,“哥,你帮我看着蛏子,不要让他偷听。” 蒙蛏耳朵尖,这话早被他听去,她话音刚落,他便知趣地退到一边,消失在他们眼前。 赵风起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手从她的发上移开,什么都不说地离开。 李宣看见这一幕,很想问一下赵风起,既然他今日救下蒙蛏,知道月明掉落山崖,立即不管不顾地去救,那为何不肯为她解毒。难道一身武功真得比她的命更重要吗? 月明抬头看着李宣,他将气愤隐去,脸上唯留下温暖的笑容,俯身看她受伤的脚踝。 她未阻止,轻声问道:“李大哥,红玉姐姐可好?” 李宣苦笑:“她很好,她之前中的并非是毒,而是一种会令人长时间昏迷的迷药,对人没有什么伤害。她醒来后,身体并没有大碍。” 赵月明哦了声,又问:“那她说了什么?” 李宣道:“她说她已经想通,不怪你也不怪我了,我们仍然可以是朋友。” 月明发自肺腑的欢笑:“这样真好。” 李宣稍稍为她按压了下脚,起身道:“我之前给你的药酒还有吗?” 月明点头:“还有半瓶。” 李宣欣慰道:“还好你出门没忘记带。之后我再给你配几副药,喝了不出三日便没事了!你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月明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存着许多感动、喜悦。他们又能回到从前,真好! 本以为他们再不能回到从前,李宣如今也算松了口气,好在她仍是孩子心性,当初说过再不原谅他,怕是一时气话。 看着她清澈的眸子,李宣情难自禁地将她按进入怀。 月明吃了一惊,回过神来,立即推开他,道:“李大哥,虽然我原谅了你,但我只想维持以前的关系,请你,请你……明白。” 李宣后退一步,眼中带着苦涩,原来很多事都是强求不得。他转过身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时失落的神情,语气故作平缓道:“月明,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一成不变的。”但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月明,不管你接不接受。 月明是认同他的这番话的,本以为他们四人根本不会有纠葛,可小小的一件事,却差点令他们分崩离析。她知道他的心意,但她很难做出那个决定,也许他们永远做不了情人。 李宣在她心里,永远是她的大哥。 她盯着他的背影道:“李大哥,你永远会是我的大哥。” 李宣勉强扬起的笑容再难展露,眼神尽染哀伤,默默无语,背对着她,过了半晌,才道:“对不起,是我僭越了。”说完,甩袖离去。 月明觉得他没有错,并不该对她道歉。 因刚才和李宣谈话时一直留意哥哥的动向,她知道赵风起此时正站在她的不远处,她没有动,问:“哥,是我错了吗?” 听见她叫他,赵风起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发,柔声道:“你没有错,李宣也没有错。”错的人只有他而已,他一心想成全李宣和她,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你情我不愿的结局。一直催促她嫁人,就是为了暗示李宣,想让李宣有所动作。故意不跟她一道行动,是为了给她和李宣创造独处的机会。可感情之事,终究不是人能够干预的了的。 从一年前,知道她并非是他的亲妹妹后,他便不敢再与她一起行动,尽可能地对她严苛,只是怕十六年的兄妹之情,一下子变了味道。 当知道她只是他的一个陌生人的时候,他的世界是奔溃的,他一直一直都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对她好,是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而现在呢?为何他还会对她那么好? 真让他将她交给另一个人,他如何舍得。一开始试图放手,可真做了,心却难以平复。月明,哥不能将你交给任何人,你是哥哥一个人的。 月明低下头,试图推开他,嗫嚅道:“哥,我想回房休息。” “好。” 赵风起将她送到房间便离开了。 月明坐在桌边,眼泪便忍不住地簌簌落下。趴了会儿,房门底下塞进一张纸,月明擦干眼泪,大概猜到来者是谁,走到门口,顺着房门蹲在地上,拿起纸张看了起来。纸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一看便知是蒙蛏写的。 上面写着:待你上好药酒,带你去看三叔和金雁,可好? 月明破涕而笑,跳到书桌边,磨了会儿墨,拿兼毫蘸了蘸,顺手拿了几张纸,又坐回门边,在原来的纸张背面写上:金雁是谁? 写完,把纸从门缝里推出去。很快,纸又递了进来。纸上写道:金雁便是这落雁坊的当家女主,人称“大漠一枝花”,可是三叔的老相好呢! 月明写道:人家的事,你是打听来的,还是偷听来的? 纸递出去没多久,月明便听见门外响起一阵难以掩饰的欢笑,像是捂嘴偷乐,可还是笑出了声。笑声减弱,一张纸又递了进来:这事不用偷听,我想你肯定会很喜欢这对情侣冤家的。 月明想了想,落笔道:喜不喜欢,看了才知道,我现在有些饿,等吃过晚饭再去看吧! 蒙蛏收到她的纸,立马回道:好啊,晚上去看,更有看头。 月明看了,噗嗤地笑了。笑完,打开房门,便见蒙蛏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堆纸张和一枝笔。 他急忙将纸笔藏于身后,故作深沉道:“你跟李大哥和好了?” 月明点头:“算是。” 蒙蛏故作老成地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月明乐道:“你别装了,再装也不像哥和李大哥。” 蒙蛏这才恢复以往的嬉皮笑脸:“我不就是想让你开心么。” 月明道:“我已经很开心了,如今我们四人还能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棒的事了。”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怎么在这里的,之前又怎么摆脱了那群杀手的?” 蒙蛏挠了挠头,指着她道:“你怎么这么笨,当然是你哥带着李大哥返回客栈看见死尸,找不到我们,但见后门大开,知道我们跑向了后山,这才寻来。我当时已和那群杀手杀在一起,眼见便要撑不住了,李大哥和你哥刚好赶到。我说你受伤掉落山崖,李大哥和你哥竟都奋不顾身地下了山崖,寻着水流的方向去找你。因李大哥的三叔当时也在,是李三叔先将我带到了这里。” 月明听完,恍然大悟地哦了声,但蒙蛏说李宣也担心地来找她,那为何之前她没见到李宣的身影,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突然想到他说她笨,立马回了句:“那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蒙蛏瞪她一眼:“你自己不是更……要知道那群杀手前仆后继,死了一批又有一批。而我,就一个人,这么多人一齐拿刀子砍向你,你啥反应?” 月明苦笑一声,当时的确有那么多人拿着刀子追杀他们两个人,蒙蛏能撑到有人来救已是很不容易了,遂不再说他,道:“待我上好药,吃了饭,便陪你去夜瞧佳人公子屋中会。” 蒙蛏一听她用这么酸溜溜的句子,不禁全身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骤起。什么夜瞧佳人公子屋中会,通俗的说就是偷窥小两口在屋里做羞羞的事罢了,他可是好奇的打紧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人间尤物 昏暗的屋子里,未点一盏油灯,李宣坐于桌边,紧紧抓着手中的折扇。 血从指间溢出,他却没有感觉,脑海中只有今日雨中的一幕。 当时的茂林已被狼群包围,一个瘦小的人儿瘫坐在地上,看着雄健的狼王,眼神却毫无畏惧,澄澈明亮。他当时很想冲上去救她,可最终前去救她的却是赵风起。 李宣的唇边带着丝苦笑,若不是想到她恨他,他又何故迟疑。迟疑的片刻,便再也没有勇气上前。有赵风起在,想必她不会有事。在她看不见他的地方,他呆立了许久——许久—— 月明被人领着去前厅吃饭,刚迈进厅堂,便见赵风起、蒙蛏、金雁、李三叔几人已经在了。 蒙蛏见到她,向她连连招手,她却当作没看见,在金雁和赵风起中间坐下。 金雁穿着一套紫色裙装,裙上绣着朵朵沙漠玫瑰。她体态妖娆,长着一副杏子脸,眼角微微上翘,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拿着一把美人团扇,简直就是一人间尤物。 许是看在座的只有月明一个女孩,金雁对月明格外亲切,连连为月明夹菜,但眼睛却一直瞥着坐在蒙蛏旁边的男子,不时地抛出个妩媚的眼神。月明从前未见过这个男子,但发现他的容貌与李宣有几分相像,唇上留着两撇胡子,笑起来确是风流倜傥。想必他便是三叔李勇了。 月明察觉座位上少了一人,忙问:“李大哥呢?” 话音刚落,一月白身影走了进来。 李宣对他们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漫不经心道:“真是对不住,来晚了。” 李三叔埋怨道:“以前你从不会迟到,不会让大家伙等着,今日是怎么回事?”说完,埋头吃菜。 李宣落座,避开月明追问的目光,看向赵风起,笑道:“风起,你要我画的画,我已经画好,今夜要来我房里取吗?” 李三叔听了这话,刚喝进一口汤,不禁被呛到,低头连连咳嗽。李宣不动声色地为李三叔倒了杯水,赵风起更是神色平淡。 金雁突然凑到了月明耳边,悄声道:“好姑娘,告诉金姑,你哥和我这未来侄子是不是有……有龙阳之好啊?” 月明听了,扑哧一声,捂着嘴,强忍笑意,压低声音问:“金姑,你怎么会这么想?” 金雁回答:“来时,他们两人便单独相处,常常在房里不知道做什么,一待便是许久。现在还问夜里是否要来房里,不是……不是断袖是什么……不过在这里,这倒不是什么事,他们若真是,也不碍事的……只是这遮遮掩掩的,怪让人好奇的……” 月明还未有任何反应,蒙蛏已将一口饭给喷了出来,心里想着:龟兹国果然是民风开放,他们几人多年的友谊,竟然能被想成这种事,那他还常常缠着赵大哥和李大哥,难不成他也是…… 蒙蛏想着,鸡皮疙瘩骤起,月明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块儿。小时候,她爱看稀奇古怪的话本子,里面不是出现断袖便是龙阳,蒙蛏偷看她的书,也明白了这些词的含义,总说是她教会了他这些恶俗的词,将他纯洁的思想给污染了。但说到底,还不知道是谁在污染谁。 这时,赵风起搁下空碗和筷子,不动声色地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抽身离开。李宣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吃着饭菜。这样的举动,故意避嫌,显然是做贼心虚,更让金姑和李三叔认定了他们俩是断袖,李三叔想到李宣明明和丐帮帮主孙红玉有婚约,却违背婚约,连孙红玉这样的好女人也看不上,那么他不爱女人,想必只爱男人了。 一桌子的菜被吃得差不多,丫鬟们开始收拾碗筷,李宣走后没多久,一碗药便被端上来放在了月明面前,丫鬟道:“李公子说这是他给姑娘配的药,还请姑娘喝了,如此,脚伤才能好得快。” 月明捏着鼻子,苦着脸,忍耐着将它慢慢喝光。 其实药并不苦,里面放了很多蜂蜜,可她故意装出一副“很苦”的模样,看着还没离开的蒙蛏。 蒙蛏没这么容易上当,上前便在她额头敲了一记:“别装了,李大哥总会在你的药里放蜂蜜,怎可能会苦?” 月明揉着额头,无话可说,在丫鬟们还在收拾时,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蒙蛏一路跟随。想到吃饭时金雁的话,月明问:“蛏子,你觉得哥哥真的有龙阳之好吗?” 蒙蛏倒吸了口凉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李宣和赵风起一惯十分亲近,这种事实在很难说,想了半晌,犹豫不决道:“应该不会吧!” 月明叹了口气:“那你说为何至今,哥都没对任何人动过心。落雁坊内美女众多,他不屑看一眼,却常常流连于李大哥房里。” 蒙蛏啊了声:“难道?” 月明哈哈一笑:“逗你的,哥怎么会是这种人,不过……” 这个转折让蒙蛏明白她心里其实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于是他道:“若赵大哥真是断袖,藏也藏不住,我可以帮你试探他。” 月明觉得不过是试探,并不是什么大事,满意地点点头:“好,那这艰巨的任务便交给你了,但你打算如何试探?” 蒙蛏得意地勾了下鼻子:“像我这么机灵,办法多着呢!但今晚,我想先带你去看金雁和李三叔。” 月明努了努嘴:“我已经看到了。” 蒙蛏摇头:“你还没看到真正的他们。” 月明动了好奇心,便跟着蒙蛏来到了园子里最大最豪华的屋子外。蒙蛏示意戳破纸洞,偷看里面的情形。 月明刚将脑袋探到门上,便听到屋子内传来女子的娇声软语。金雁娇声道:“死鬼,这么多年了,还不打算娶我呢?你还要我再等多久?” 透过纸洞,月明便看见床上留着一角紫衣,还有李三叔的米色衣服,两件衣服相互缠绕,紫衣在下,李三叔的衣服在上,很快,紫衣便被丢在地上,他们俩大概猜到屋内的两人应正在一番云雨。李三叔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喘着气道:“等我侄子办完这件事,我便娶你。” 说完,屋内传出一阵吮吸声,两人的肌肤不时露在床外,月蒙二人虽只能看见模糊的一角,但大概能猜出全貌,月明的脸一下子羞红了,却不想移开眼,继续偷看。 从前未有人教过她这个,今日亲眼看见,心里竟有些揣揣。 金雁突然叫出了声,月明被吓了一跳,也不禁叫出了声,屋内立即传来一声怒喝:“谁?” 月蒙两人反应过来,立马转身逃跑,刚躲到石壁后,李三叔披好衣服,蹿到了门外,脸上都是被突然打扰后的怒意。 金雁漫不经心地拾掇着身上凌乱的衣服,看到窗子上的纸洞,毫不在意地道:“别气了,是那群混孩子,他们没见过我们这样,大概是好奇罢了。” 李三叔脸上的怒意散去,复扬起一抹灿容,揽住金雁的身子,关上了门。 月明见他们没来抓自己,心里庆幸。庆幸的同时,蹲在了地上,看到蒙蛏一脸坏笑,大骂句:“色狼。” 蒙蛏无赖般地说道:“那你还看得这么起劲。” 月明蓦地羞红了脸:“我……我……”说不出话来,作势要打他,他立马躲开。 蒙蛏道:“以后嫁人了,都是要这样的,你不要这样,便一辈子不要嫁人。” 月明更加说不出话来,却仍是憋着一口气,不悦道:“可三叔和金姑还没成亲呢!” 蒙蛏摇头:“金姑和三叔相知相惜已有多年,两人两情相悦,三叔也答应了要娶金姑,大家伙都很支持,这成亲之事是迟早的,再说他们这么大的人,都是有分寸的。” 月明吐了吐舌头,其实在她心里也觉得金姑和三叔极为般配,金姑人好,从不亏待手下人,手下人也都很喜欢金姑,月明一向耳尖眼尖,怎会不知道。若三叔不是风流成性、自由随意的人,倒是个能够许配终身的好男人。但三叔虽然风流,却无一件风流孽债,月明倒是极佩服他。想必三叔这样的人,喜欢的是游戏人间,不受拘束吧,所以才会浪迹天涯,迟迟不娶。 也就只有像金姑这样豪爽不羁的女子可以降服他。 月明笑了笑道:“他们这哪里是情侣冤家,明明就是恩爱夫妻。” 蒙蛏笑道:“哈哈,你不知道,一开始,三叔和我刚到这落雁坊,金姑见到三叔,二话不说,便抽出鞭子,狠狠地向三叔打去。三叔自然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人,一把抓住鞭子,和金姑打了许久,都不见胜负。但那场打斗中,若三叔不是对金姑又抱又亲的,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上风。金姑问三叔,为何抛下她三年,再也不见她,现在又为何要回来,三叔只是说了句,‘我想死你了’。金姑当时脸就羞红了,我一开始以为金姑是个泼辣的女人,后来才发现原来金姑性子脾气都很好,只是恨三叔抛下她。不过三叔回来了,她也就不气了,还命人好好地招待我们。” 月明点头:“金姑的确是个好女人,只希望三叔不要辜负她。” 蒙蛏白了她一眼:“你只看见金姑好,却不了解三叔。三叔可不仅仅是为李宣而来,其实他的确是要来找金姑的,只是在路上刚好遇到了李宣,顺便想帮李宣,也就是帮我们。三叔向来自由惯了,若让他一辈子困在这大沙漠中,还不将他闷死。三年前,他留过书信给金姑,说让她等他,待他下次回来便娶他。这三年,他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美景,但没有金姑的地方,哪里都不算美景,所以他过了三年,便回来找金姑。” 月明耐心地听着,听完问:“这是三叔亲口对你们说的?” 蒙蛏颔首:“没错,其实是他喝多了,随口说出来的。” 月明现在总算可以理解金姑和三叔两人,想来这世间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人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岐丘鬼蜮 李宣的房内。 赵风起看着两幅画好的岐丘地貌图,眼神深邃。 岐丘被称为沙漠的鬼蜮,位于龟兹国内,地形复杂,沙柱崖壁交错迂回,自成迷宫,一天到晚都是飞沙走石,如同厉鬼号哭。但龟兹皇室对岐丘鬼蜮十分了解,前任大王甚至将自己的皇陵建造在了岐丘鬼蜮内,皇陵建成,写了份遗诏,下旨将建造皇陵的一干人等统统处死,至今除了龟兹王族,已无人知晓出入岐丘鬼蜮的路。 为了摸清岐丘鬼蜮,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皇陵,赵风起和李宣已冒险进入岐丘。一南一北,两人合力,总算将这岐丘摸透,李宣画的是南边方向会遇到的障碍和通道,赵风起画的则是北边的。两幅画合在一起,很快找到了到达皇陵耗时最少的路。 李宣指着画纸,道:“从这里走,以平常速度,走到皇陵只需半个时辰,出去也只需半个时辰,看来这老国王在建造皇陵前便设计好了。” 赵风起道:“皇陵内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摸到主棺室再出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辰,若你的药有效,能支撑多久?” 李宣淡淡一笑:“我的药,就算令人一直昏迷也不成问题,只是你要下药的对象可是龟兹国的大王。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龟兹便要大乱了。你先别管药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他的那位王妃可不好对付。” 赵风起微微皱了皱眉,道:“她自有我来对付。” 李宣放下手中的画纸,问:“风起,你到底要找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给蒙蛏藏宝地图的人便是你吗?你引蒙蛏和月明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阻止,是我阻止不了,只要是你的话,月明不可能不听。” 赵风起淡淡道:“龟兹前任大王曾经下令将自己的宝藏和他一起埋葬,他死后,一堆宝藏都成了他的陪葬品。” 李宣一时震惊,问:“你怎么知道?” 赵风起并不想隐瞒,答道:“师父在世时与我说过父亲的事,他说父亲曾经出使西域,和龟兹前任大王成了兄弟,私下常有书信来往,龟兹大王在书信里提到打算将自己多年打仗赢得的战利品还有龟兹几代积累的财富与他一起陪葬,这并非龟兹大王贪慕钱财,只是他知道朝堂中有叛党,而他年事已高,有心铲除乱党却无能为力,为了防止这笔财宝被这群叛党夺走,他宁可这堆宝藏永不见天日。” 李宣轻舞折扇,淡淡一笑:“难道你就是为了这堆宝藏而来?” 赵风起把玩着桌上的瓷杯,神色平静道:“一半是宝藏,但我真正想要的却是书信。” 李宣无奈地摇头:“当年赵丞相被指控为犯了谋逆的大罪,正是因与龟兹国私下来往的书信,有人呈现给梁帝的信里,写着赵丞相打算助龟兹一统塞外,继而统一天下。信上的笔迹的确是赵丞相的,上面也有龟兹国的印章,所以梁帝很快给赵家判了死罪。” 赵风起不禁握紧了手掌,强压心里的悲愤:“笔迹可能是有人模仿。谋逆的罪名定得太快,其中必有蹊跷。” 李宣端起一杯茶,小泯了口:“你是为了查清赵丞相是不是真被冤枉的?” 这确是他的目的,可龟兹前任国王已死,他并不知能不能找到曾经赵丞相写给前任龟兹大王的信,可就算找到了信,若信的内容真是谋逆的内容,他该如何?若他爹真是叛国罪人,他便也是个罪人。虽然当年的百姓都相信赵丞相是被冤枉的,可现在的梁帝已是一代明君,难道明知是冤案,也不肯为赵家翻案吗?一种可能是赵家的确犯了谋逆的死罪,所以没有翻案的必要;二是梁帝知道真相,但涉及案情的人特别尊贵,他想要保护背后的人,不愿说出真相。 赵风起自然希望自己的家族是被冤枉的,如此他才能为赵家洗刷冤屈。 当年的逍遥子比任何都相信赵丞相是被冤枉的,也许只是因为赵丞相是他的朋友,他重情重义,自然选择相信朋友。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这才是赵风起一直想知道的东西。 赵风起道:“就算找不到信,从前任大王那里总能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如此,他才能更接近真相。 李宣明白赵风起为何要引月明和蒙蛏来这,蒙蛏从小机灵,可以帮到他们很多,若月明不来,李宣已经身为武林盟主,江湖事多,他又何苦来这西域。赵风起太了解他,知道月明是他的软肋,所以用月明威胁他。 月明向来最听她哥哥的话,他又能如何?李宣苦笑,为何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一直不肯领情?他对赵风起道:“进入皇陵,必须要有进入皇陵的钥匙,钥匙一直被现今的龟兹大王带在身上。我可以给你高效的迷药,助你取得钥匙。” 赵风起道:“我只需两个时辰。” 李宣微笑:“这个容易,但你打算如何下手?” “这个我自有办法。” “好。” 不知不觉,两人已聊至深夜。透过窗子,李宣看着沉沉的夜色,无奈一笑:“难怪三叔和金姑会误认为我和你是断袖了,不知不觉,又到了人们沉入梦乡的时刻……这样的情景,不知已有多少年了?” 赵风起神色冰冷,没空与他聊这种事,推开门冷冷道:“既然这么晚了,我便不再打扰你了。” 李宣脸上的笑容更浓,心里却很想月明一心一意念着的人真是个断袖,如此,事情真是太有趣了。他倒很想问问他,到底他对月明的好,是念及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抑或是利用。他只希望不是利用,切莫是利用,否则就算他们是挚友,他也不会放过他。 &. 在落雁坊内将养了两周,月明的脚伤已全好了。 每日,她都能在园子内,看见李三叔和金雁恩爱的模样,俨然一对如胶似漆的夫妇。发现有人在看他们,他们才会稍稍收敛一下,待人一走,又暴露本性。 月明常常拿金姑和三叔的事来打趣,打发养病的无聊时间。 其间,李宣在百花园中的璐鑫桥旁,摆放了一个画架。他日日对着池子作画,画的却不是风景,而是一女子的肖像。这日,待他画完,月明端着一叠喜字,刚好从璐鑫桥边走过,探过身子,悄悄地去瞧了一眼,只见画上的人是个穿着蓝色锦衣的女子,容貌比她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美,倾国倾城想来也不过如此,若是周幽王仍在世,她将会是在世褒姒,一个简单的笑容便能覆灭一个王朝,但画上的她没有笑,面容是无法言说的冰冷,透着一股锋利、老练、霸道的气势。 女子很美,穿得单薄,香肩□□,裙摆很长,衣服上镶着颗颗圆润的珍珠,名贵无比。月明看着女子的眼睛,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不禁问道:“李大哥,这女子是谁?” 李宣回答:“龟兹国的王妃云凉。” 月明啊了声:“你见过她?” 李宣道:“这样的女子,见过一面,又怎能再忘记?几天前,龟兹大王外围狩猎,王妃云凉也跟着去了。昨日狩猎返回,大王满载而归,收货颇丰,月亮城上下都很热闹,凡是当时站在街上的人,都见到了王妃和龟兹大王的英姿。” 月明这才想起昨日街头的确很是热闹,但她却因帮忙置办金姑的婚礼用品,并没有跟去。李三叔这回是来真的,不想金姑苦等,打算将他们的婚礼提前。这几日,落雁坊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准备着婚礼的各项事宜。 月明第一次见人家结婚,图个新鲜和热闹,也埋头帮忙。蒙蛏这位富贵闲人,专门给她捣乱。这几日,蒙蛏的最大功劳,便是试探赵风起是否真是断袖。 回过神来,月明问:“那你画她做什么?” 李宣微微一笑:“月明,你可否做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月明得意道:“这个简单。” 李宣将画从画架上取下,交到她手上,嘱咐一声:“这任务是你哥要我交给你的。” 月明郑重接过,哈了声:“这么久了,我以为哥都忘了我们当初来这里的目的了。哥他是要我易容成王妃的样子吗,他打算做什么?” 李宣不欲多言,只是风轻云淡道:“具体事宜,你可以去问你哥。” 月明吐了吐舌头:“就知道卖关子。” 看着她单纯可爱的模样,李宣又不禁轻轻地勾了下她的鼻子,突然意识到动作过于亲密,笑容骤然一僵,连举止都有些尴尬,可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情,温和地笑道:“月明,你听有人在叫你了,还不快去贴喜字。” 月明回神,发现是染春和庭华在叫自己,马上对李宣道:“好。”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园子里,有丫鬟们在布置喜绸,有仆役在摆放酒坛,月明刚将喜字端到园子里,东西便被染春和庭华取光,搞得她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在一旁清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黑色斗篷 月明还在打扫,蒙蛏匆匆跑来,胸口不知放了什么,显得鼓鼓的。 他二话不说,先大叫一声,将月明吓了一跳。 蒙蛏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道:“小明,你看我在你哥房里找到了什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件黑色斗篷。 月明拿着扫帚,啐了他一口:“你整天睡在哥哥房里,搞得哥哥只能睡在榻上,你还好意思说。” 蒙蛏讪讪道:“我这不是牺牲色相,帮大家试探你哥是不是断袖嘛!” 月明眯起眼睛,问:“那你试探出来了吗?” 蒙蛏挠了挠头,点头又摇头道:“这倒还没有,不过这些日子,赵大哥都没碰过我,我觉得他可能真不是断袖。但他有时又会意味不明地盯着我看,看的我都起了鸡皮疙瘩,又让我觉得他很有问题。” 月明道:“你这几日在我哥房里倒腾来倒腾去,就发现了这个?” 蒙蛏撇了撇嘴道:“我已经尽可能地在‘诱惑’你哥了,我想很快便有答案了。几天前,我将藤榻给弄毁了,你哥现在只能上床睡,我们共用一床,我故意让你哥睡在里面,你猜怎么着……” 不用他说,月明也能想出那样的场景,想必蒙蛏是一直挤着赵风起睡的,她不禁猛拍额头,颇为无奈地皱眉道:“我哥没将你踢出去,真是对你太仁义了。” 蒙蛏得意道:“你哥不是没踢,只是你也知道,我向来脸皮厚,踢出去又能滚回来,你哥若要换房,我也跟着换,他怎么也甩不开我。你看,我为大家可是牺牲太多了……你之后就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吧!” 月明鄙夷一声道:“待你试探出来再说吧!” 蒙蛏觉得她看不起自己,刚想为自己辩驳,注意到手中的斗篷,撑开斗篷,对月明道:“小明,这是我从你哥房里隐秘的角落里找到的。” 月明不以为然,眼中却有种令人猜不透的深沉。她随意道:“不就是一件普通的斗篷么,有什么稀奇,你到底想说什么?” 蒙蛏摇头:“这可不是普通的斗篷,上次在大漠里,我迷了路,一位高人出来给我指路,还给我一张地图,也就是我给你看的那张藏宝地图,那位高人当时穿的便是这件斗篷。” 月明懂了他的意思,他这是怀疑赵风起故意引他们来大漠,可哥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道:“你如何证明这便是那位给你地图的高人穿的,还有你之前不是说那位高人是猜中了你的很多事么,怎么是你迷了路,他给你指路?” 蒙蛏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一时情急,竟将真相给说了出来。当初他知道自己的兄妹是因月明和赵风起而死,心情极度低落和郁闷,来大漠这艰苦之地,意欲锻炼出一股坚韧的意志,但大漠太过辽阔,他一向方向感很好,竟也迷了路。若让月明知道他是迷了路,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月明大致猜到几分,想必他是迷了路,被人救了。那人指点了他几句,他抱着感激的心,信了救他的人。赵风起不可能对蒙蛏不管不问,肯定会派人追寻蒙蛏的行踪,知道他在哪并不稀奇,这高人难道真的是哥哥? 半晌,蒙蛏才道:“其实我也不敢肯定这件斗篷是否真是你哥的,只是太像了。你也知道,我眼神一向很好,极少看错,但……我也只是怀疑,万一我看错了呢,我将它找出来,是在你哥房内最隐蔽的角落,若不仔细找真找不到,你说,你哥为何要藏着这件衣服,不让我们看见?” 月明将扫帚往他怀里一塞,从他手中取过斗篷,轻描淡写道:“你别乱想了,哥不会这么做的。他若要我们来这里,吩咐一句便好,哪里需要弄得这么复杂。” 蒙蛏低头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 月明将斗篷收好,对蒙蛏道:“我先回房了。” 蒙蛏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月明并未往自己屋子里走,而是走向了赵风起的屋子。她相信蒙蛏说的话,蒙蛏眼神很好,看见一样东西,能记得很清楚,就像她看过人的一张脸,便能将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脑海,每一个五官细节都能记得很清楚。他们四人虽然性格不一,特长不同,但有点是相同的,那便是过目不忘。 她手中的斗篷从针脚来看,是出自京城的锦绣坊,衣脚处极隐蔽的地方刻了“锦绣”二字。没有极好的绣工,是不能将这两字绣得像蚂蚁般大小。锦绣坊出品的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 蒙蛏说这件衣服跟他之前见过的很像,看来很可能不是在说谎,与这相同的衣服,世间难见。说起来,这件斗篷还是她特意去锦绣坊定制,私下送给赵风起的。自己定做的衣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的了。 她与赵风起相伴多年,很多时候,甚至心意相通。当初蒙蛏离开,他以另一个身份给蒙蛏一个任务,是因为这样做才更有说服力让蒙蛏选择回来,这样他们四人才能回到从前那样。 也许哥哥这么做还是为了他们四人能团结在一起。 还未到赵风起的屋子,月明已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美妙的曲声雅若清风明月,淡若千秋寒潭,不悲不喜,不冷不热,跌宕有序。 她刚将脚迈进他所住的院子,笛声便消失了。 月明诧异:“哥……你怎么不吹了?” 赵风起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落在她手上的斗篷上,但他很快移开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听到你来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月明翩然一笑,将手中的斗篷递到他的面前:“哥,蛏子在你房里乱翻,拿了这个出来。” 赵风起什么也没过问,伸手接过。 她识趣,也没问他为何不问蒙蛏拿这个做什么,却是问:“哥,蛏子这么多天都睡在你房里,你怎么没将他赶出去?” 赵风起轻轻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他的性子和你一样,觉得不好玩了,便会腻了。我越不让他做他想做的,他便越想做。等过几天,他估计便失去兴趣和耐心了。” 月明揉了揉额头,虽然不疼,却装出很疼的样子,吐了吐舌头:“哥,还真被你猜中了,蛏子说过几天,他便不这样了。不过,哥,你到底是不是断袖啊?” 赵风起正色道:“你觉得呢?” 月明摇头:“我当然知道哥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很好玩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表情仍是淡淡,转移话题问:“李宣是不是给了你一幅肖像?” 月明点头。 赵风起道:“哥要你易容成王妃的样子,接近龟兹的大王。” 月明蓦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什么?” 赵风起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她这才明白,原来他要得到挂在龟兹大王脖子上的宝石。但要接近龟兹大王,必须进入王宫。这个并不是问题,李宣和赵风起会暗中接应她,如果出事,定会第一时间赶去救她。 月明曾经闯过皇宫大内,拍了拍胸脯,自信道:“这个没问题。” 赵风起却叹了口气:“这个是没问题,只是你的性子和王妃实在相差太多。即便易容的再像,也肯定会被发现。” 月明问:“她是什么性子?” 赵风起道:“超凡脱俗,一个眼神、一个举止,即便是一个背影都能勾人心魄,气质淡然从容……” 月明听了王妃的万般好,再想想自己的,实在羞愧万分,为何有的女人便是高高在上,很容易令男人爱上她,而有的女人费尽心思,连男人的心都抓不住,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种。但既然要扮好王妃的角色,她自然只有硬着头皮,好好地学。 赵风起接着道:“好在,你和她的身形相差不多,只是气质相差太多,这个你可以跟着金姑好好学学,金姑在这方面有足够的经验,你大概学个七分像,瞒过王宫里的守卫便好。” 月明努了努嘴:“你怎么不说是瞒过龟兹大王?” 赵风起无奈:“你只能在夜里进去,灯光暗,他应该不会看得太分明。你以为要骗过一位明君,七分像够吗?” 月明哈了一声,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发誓一定好好演,争取做到七八分像。隔日不如撞日,我这便去找金姑。”说着,要走,却被赵风起拉住。 她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他。 “别这么着急,我们会时刻监督你,能够骗过我们,方能骗过其他人。” 月明明白了:“你是要我扮成王妃,然后做给你们看,你们说过关了才可,对不对?” 赵风起松开她,道:“聪明,去吧!” 月明欢喜地离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假扮王妃 为了不耽误金雁和李三叔的婚礼,月明找了位落雁坊内气质最好的姑娘教她走路、端茶等等。她学习这些,只为了能做到气质出尘,连拿一根野草也要做得十分优雅。 学了几日,未见明显成效,金雁的婚礼却到了。 婚礼当天,月明穿着龟兹的服饰,脸上蒙了块白纱,与另一个姑娘伺候在两旁洒花,一路跟随在新郎新娘身后。 月明将手中篮子里的各色花瓣向新郎新娘头顶洒去,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婚礼,自然高兴不已。 婚礼持得是龟兹和汉族的礼仪,两者结合,竟有种别样的情致,新意十足。 今日的李三叔格外意气风发,看起来更加英姿飒爽,有着少年般的豪迈笑声以及最灿烂的笑容。 因新娘盖着红盖头,月明虽然看不见金雁的表情,但猜也能猜到金姑一定很开心。 将金雁送到李三叔手中,月明悄然退下,身边的蒙蛏突然拉了下她的衣袖,悄声道:“没想才这么几日,你便成淑女了。” 月明扬起一抹无比明媚的笑容,眼神却涌上一股杀气,似乎说着“我本就是淑女,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蒙蛏撇过脑袋偷笑,好似说着“夸你一句,瞧你得意的”。 在一片喜庆的红色和纯洁的白色中,李勇和金雁对着天地许下一生的承诺,他们以天地为媒,日月为证,从此结为夫妻,恩爱不疑,永结同心。 夜里,月明等人都跑到三叔和金雁的房里大闹洞房,闹完后还不肯退下,蒙蛏以及一群男仆之前在餐桌上故意将李三叔灌醉。待三叔迫不及待地进了屋,他们一群人趴在门外,透过窗纸,看到李三叔摇摇晃晃地向床边走去。 正看到李三叔将要掀开金雁的红盖头,一群人纷纷激动不已,月明一不小心便被挤了出来。 他们挤得急了,竟一头将房门撞开,摔在房间内。看到金姑和李三叔盯着他们,他们马上红着脸退到房外。 金姑的一声娇声传来:“这些个混孩子……”语气中没有愠意,反而有种甜蜜和温暖。 月明识趣地走开了,想到蒙蛏、李宣和哥哥还在前厅喝酒,便向前厅走去。 但到了前厅,只看见哥哥独自一人在那喝酒,他虽有三分醉意,脑袋却是十分清醒,脸色也丝毫不变。 月明上前问:“哥,李大哥和蛏子呢?” 赵风起放下酒杯:“都醉了。” 月明啊了声,要说蒙蛏不会喝酒,喝醉了倒是可能,可李大哥酒量向来很好,怎也醉了。赵风起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回答:“若一个人心情不好,的确容易喝醉。” “今日是三叔的大喜之日,李大哥为何还不开心?”刚一说完,月明直想拍自己的脸,李大哥心情不好,她怎会不知这其中的缘由。李大哥都将心里的话对她说明白了,她没有答应,这是她的问题。她只希望李大哥能早日想开。 赵风起看出她眼中的忧虑,淡淡道:“很快他便会想明白。” 月明点了点头,拿了个酒杯想倒酒,却被赵风起制止。他冷冷道:“别喝。” 她吐了吐舌头:“今日这么好的日子,哥,我就喝一点,你便让我喝一杯,好不好?” 他拗不过她:“就一杯。” “好。”倒了一杯,她慢慢地品尝,一点也没被烈酒呛到。 喝完后,赵风起道:“我送你回去。” “嗯。” 回房的路上,月明挽着他的手,扯着好玩的故事,一路笑着。她想用自己的笑容,让他开心些。也许他看见她的笑,心里也会发笑。 她说:“哥,有一天,我也想像金姑那样,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今天,我们一群人在给金姑上妆,上完妆后的金姑竟比平日还好看百倍千倍。金姑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会有这么一天的。” “如果有,我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你是有意中人了吗?” 月明无奈地笑了笑,没有作答。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一直都是兄妹关系,也许他对她不过是兄妹之情,她不想他们到时连兄妹也做不成。 快到自己房间时,她道:“哥,我到了,晚安!”说着,跑进了房。 赵风起怔了会儿,看她进屋后,才转身离开。 月明悄悄拉开一道门缝,看着他离去的背景,不禁黯然神伤。什么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她心里的话呢? &. 翌日,金雁穿着一身靓丽的红装,手中执着把美人团扇,一摇一摆中似有万千风情。李三叔神采奕奕,风姿俊逸,两人携手来到园子内的亭子。亭外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今日,金雁要在这里亲自考验和指点月明如何演的更像王妃云凉。 这个世上的女子,金雁看得太多,不管是汉族女子,还是西域女子,只要举止有一丝差错,她都能将它挑出来,像王妃云凉这样的女子,竟让人愣是挑不出一丝错,若说有,便是她的眼神含着一丝冷意,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这样的冷意却十分吸引男人。 男人若真得将一个女人完完全全地占有了,心里还有什么新鲜感。 坐于金雁和李三叔身旁的,是赵风起、李宣还有蒙蛏,染春和庭华姑娘侍奉在侧。 月明穿着一身□□香肩的明黄色曳地长裙,躲在石壁后,心里忐忑不安。到今日,她不过才学了三天,竟便要当着众人的面接受考验,似乎太快了些。 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在现在已经不是她的模样,而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月明遂平稳了心神,向他们走去。风吹起她的长裙,她笑得冷艳动人,莲步轻移地向众人走去。霎时间,满园的□□都被她比了下去。 染春和庭华故意打散一串珠子,尽数抛到她的脚边,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脚下踩到一颗颗珠子,脚底一打滑,不禁便要摔倒,正想着运用轻功,但想到王妃云凉是不会武功的,没有办法,砰地一声,摔在地上,虽然双手及时撑着地,可还是摔得不轻。 蒙蛏急得起身,却被赵风起拉住。她抬头看着蒙蛏,眼里有丝感动,但更庆幸他没来救她,她没站稳已经够丢脸,若他将她扶住,她岂不是会更尴尬。 忍着痛,她尽量不将痛苦显露于外。 待到亭内,金雁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下。她矜持落座,端起桌子上的酒壶为各位斟酒,拿酒壶的手,十指芊芊,手掌中一丝茧也无。李宣近日来为她研制了些许雪颜膏药,能将旧年的所有疤痕和趼子都去掉。从前他没制作,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若一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疤痕,固然美丽,但也没有曾经了。 过往的疤痕,留下过痛,也留下过教训,代表着过去的回忆,如今都没有了,岂不是没有过去了。人是脱胎换骨了,可越加偏向完美,离众生的距离便更远了。他只想她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能欢笑于天地间,对着草原,对着山川,对着河流,想哭便哭,想笑便笑…… 像王妃云凉,虽然高高在上,完美无缺,令人羡慕,可当帝王家的妃子终归不见得真好,每天只能对着高高的城墙,像困在牢笼里的百灵,美丽却失了自由。可像她这般的女子,不入宫又实在可惜,所以李宣并不想月明成为这样的人。 虽然李宣总觉得月明单纯可爱,但她的气质中不禁又透露几分皇家风范,隐隐觉得她并非普通的女孩,就怕哪天她也被困在皇家的牢笼中。李宣想着,不禁看了赵风起一眼,不知他是否也发现了这点。但赵风起神色依旧,似乎什么都无法扰乱他的心神,他从始至终都镇定从容地坐着。 月明倒好酒,没见金姑有何反应,暗暗舒了口气。金姑这时开口:“倒酒时,手略有些发抖,你在怕什么?你可知,王妃即便面对大王,也不会有丝毫害怕,只有大王会害怕哪天会失去她。你若连这份自信也没有,是绝对演不好王妃的。” 被金姑狠狠地训斥了,月明想自己定是演得太差了。 金姑优雅地端起酒杯,又道:“不过,这短短几日能演到这般程度,已是不错,以后再多注意些细节,骗过一时,应该没问题。” 月明化悲为喜,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具,落出原本天真烂漫的笑容,嘟囔声:“这王妃真是一点都不好当!” 蒙蛏笑道:“你刚才摔的那一跤,真是太丑了。” 月明努了努嘴,深知蒙蛏心性,想必他说的丑是美的意思,故不怪他,反而暗暗庆幸自己有天竟也能如此美艳。美与丑,她自己能够分辨,之前她刚出场,见他们吃惊的表情,已能猜出几分,心里有丝得意,可惜这副漂亮模子并非她所有。 出场虽然惊艳,但她摔倒是事实,若真是王妃,应该不会摔得这么狼狈。 李宣轻舞折扇,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道:“其实王妃也未必不会摔倒,这就要看怎么摔。如果刚好在大王面前,在大王能够扶住她的情况下,故意摔一跤,反而未必会摔在地上,说不定是摔在大王身上,拿捏得好不显得刻意,又有几分浪漫,增添几分暧昧,倒是王妃可能会做的。” 月明道:“李大哥,你真是太了解王妃了,难道你认识她不成,你这话说得,好像王妃这人心机蛮重的。” 李宣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人,我还的确认识。都说云凉王妃是个汉人,你难道没有一丝奇怪吗?” 月明吐了吐舌头:“李大哥,既然你认识她,何不跟我们说说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宣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你会知道的。” 月明向蒙蛏使了个眼色,暗暗问了句“你知道吗”,蒙蛏摇头,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月明又抛了个眼神过去,说着“你不是常常跟着我哥和李大哥么,这都不知道”,蒙蛏也抛了个眼神过去,“他们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这一来二回,没问出个所以然,月明只得作罢,心想这王妃看来大有来头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深入王宫 众人正笑谈着,一红衣丫鬟匆匆跑来,对着染春姑娘附耳说了些什么。 染春听完,刚弯腰凑到金姑耳边,金姑便道:“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染春这才道:“刚才有人来报,说是有个贵客到了落雁坊,说让姑姑出去,要姑姑派坊内最好的姑娘出去跳舞助兴。” “贵客?”金姑皱了皱眉。 染春又道:“这位客人出手阔绰,众人称他为苏公子,还请姑姑您出去。” 看来不好得罪,金姑让他们继续坐着,自个儿带着染春和庭华先行离开。 等了许久,她才返回,还未坐下,便长叹口气道:“什么苏公子,原来就是我们的大王,哎……” 月明惊诧:“你是说龟兹的大王?” 金姑嗔道:“不然还会有谁!” 月明站起:“我想去看看。” 金姑劝道:“别了,我现在派了玲珑和秭归伺候着,这两个姑娘是我一手带大的,机灵乖巧着,一时不会有事。” 赵风起问:“王妃没有陪伴在侧吗?” 金姑道:“来这儿的公子哥,哪一个敢带自己的妻子,本是来寻欢的,哪是带自己妻子,来这儿受气的。今日,大王来此,看来也不见得有多爱这个王妃吧!” 李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恐怕他不是不爱,而是太爱。” 月明和蒙蛏听不明白,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意思?” 李宣道:“应该是王妃的醉翁之意在此,龟兹大王代表王妃来这里,是要给我们一个警告呢!”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他问:“金姑,敢问你可曾告诉过其他人,我们在此?” 金姑摇头:“之前你们说不要将你们的行踪告诉他人,我哪里敢说。知道你们在此的,都是我金雁坊的人。这些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信的过,他们不会乱说话。” 李宣的神色仍透着一丝担忧,他道:“可这世间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风起,我想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赵风起颔首,一丫鬟又匆匆跑来,对金姑道:“姑姑,那苏公子看完舞,已经走了。” 金姑扶着额头,暗暗舒了口气,幸好没闹出什么事。 李宣道:“金姑,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了,否则会拖累你。” 金姑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李宣道:“金姑,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我们不能不为你考虑。这次,我们非走不可。” 金雁心知李宣的性格,知自己说服不了李宣,只好问:“那你们打算去哪?” 赵风起回答:“我们打算今夜行动,办完事后立马离开。” 金姑吃惊道:“这么快,那我得赶紧给你备好水和行囊。”说着,看了一眼李三叔。李三叔对她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夜里,天边一轮明月高悬,晓风徐徐,疏星淡雾。 龟兹国的宫墙由黄土垒成,按蒙蛏的说法,整个王宫便像是个蟋蟀罐子。 月明在哥哥和李宣的接应下,轻松地进了王宫。 赵风起说他有办法让王妃云凉离开,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到了什么方法,而此时,大王的寝宫内的确只有一个人,透过被灯火照亮的窗子,窗上隐约印出一个健硕男人的轮廓。 月明已经易容成了云凉的样子,她提着宫灯,一路无阻地来到寝宫外,心内虽有些许慌张,但今早已当着众人的面演了下,演得虽然不算好,但她能够随机应变,真演了便拿出了十二分的水平,比平时任何时候都好。 侍卫见到她,纷纷给她让路。她想笑,却不敢露出一丝笑容,眼神中透着一股冷艳。 刚推开房门,一个俊挺的男子扑向了她,将她揽进怀里,后面的门被他重重关上。男子身材魁梧,一把扯过她手中的灯笼,随地一丢,眼神从她进门,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想到自己已是王妃,气势必然不能减,月明回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怯意。 男子微微一笑,暴力地将她压在了床上。 要不是进宫之前,武功尽数被赵风起封了,她早一脚将身上的男人踢开。可惜,如今只能冷冷地打量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目光突然瞥到挂在他脖子上的宝石,她立马转移目光。 男子用火热的手抚着她的脸庞,语气柔情似水:“你不是说今夜不想跟本王同床共枕么,为何又回来了?” 竟公然违抗大王的命令,这是何等的魄力?月明不敢示弱,道:“我想来看看罢了,若你不想我来,我便走了。”说着,要起身,却又被龟兹的大王压在身下。 月明心内一阵紧张,眼前的男人无比陌生而又霸道,并非她这个小丫头可以招架得住的。她有些心慌,但好在屋子内灯光昏暗,想必他看不分明。她淡淡道:“大王,我有些口渴,我们为何不喝几口酒助兴呢?” 男人没有拦她,而是让她起身,她意兴阑珊地走到桌边,为两人各倒了杯酒。刚倒好,男人一手拽住她的手,令她挣扎不得,他随性地取过几案上的青铜方彝,方彝中盛着碧色的酒。拿着方彝,他豪爽笑道:“凉儿,酒后乱性,这次你可怪不得本王了。” 月明淡淡一笑,眼神却越发冰冷。男人兴致极好,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丢下方彝,拉住她的手,向床边带去。但这一次,男人没有扑在她身上,而是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月明不禁舒了口气,手中拿着一个陶瓷小瓶,好在之前李宣给了她迷药,否则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李宣的药果然有效,才刚喝了没多久,一个强壮的男人便被迷昏了,一动不动。她上前,小心地取下了男人脖子上的宝石。 与此同时,赵风起走在街头,却收到了一张纸条。送纸条的是个小乞丐,他给了小乞丐一些钱。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老地方见。 李宣站在旁边,看到了纸条的内容,嘴角虽是带笑,眼神却透出一丝担忧:“没想到,不管我们身在何处,他们都有办法找到。” 赵风起没说话,径直向前走去,李宣道:“明知有危险,也一定要去吗?” 赵风起淡淡道:“我不去,月明会有危险。” “说的也是,若是那真王妃回宫了,让龟兹的大王撞见,一看有两个王妃,月明的身份肯定会被戳穿。可你肯定那王妃真会见你?” “是我杀了她的妹妹,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她不会错过。” 李宣无奈一笑,今日是一月的中旬,赵风起的眼睛有疾,过一会儿,他便再也看不见了。王妃云凉要在此时为妹妹报仇,自然是最好的时机,她不会白白地错失这么好的机会,她更要亲自动手解决了他们。他想说“我陪你去”,但依赵风起的性子,定不会让他跟着,他只好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月明有事。” 赵风起安心道:“等我办好这件事,我们到时在岐丘鬼域外会合。” “好。”李宣说完,两人便在此别过。 赵风起向城外的沙丘走去,李宣走向了龟兹国的宫墙。 写信的人是狼女,他第一次见到狼女是在城外的沙丘,所以那老地方便是他们初见的地方。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了几月前的事,当时云玲还活着。于武恒山上,她易容成月明的模样,靠在他的身上。他以为是月明,将她揽在怀里,心里的感情却并非是兄妹之情。 那天,她是那样温顺和安静,他明白,她不是月明。 月明很少会这样安静,她一直都是个无忧无虑,笑得天真烂漫的女孩,当她安静下来,她才算长大了,可那样她的天真也不在了,他知道当时他怀里的她是假扮的,这才推开了她,然后云玲愤怒地离开。她易容成月明的模样,考验的实际是他。 他心中的那个人是——月明。 就因为那次误将云玲当成了月明,当日破寒玉宫的那天,看云玲的眼神便有些许异样。 可就算云玲易容成了月明的容颜,她也不是月明,这个世间只有一个月明,谁都假扮不了。这一辈子,他永远不会让人伤害她。就像当年,在皇宫中,月明久久不归,他便知道她遇到了危险,就算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也会翻遍整个皇宫,寻遍山川大地,只为能够找到她。 若失去了她……他握紧手掌,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城外的沙丘上,不远处仍是那棵枯树,一身穿白衣的美丽女子坐在沙丘上陶醉地吹着竹笛。笛曲正是他教的,与上次相比,吹曲的技艺长进了许多。她的身旁站着一只伟岸的银狼。银狼目光炯炯,看到赵风起,张开嘴巴,长嗥一声,笛声便蓦地停了。 狼女起身,看向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叹道:“你其实不该来此。” 赵风起淡淡道:“受友人之邀,不得不来。”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场鸿门宴?” 他道:“知道又如何?” “知道的话,你便不该来。” “但我肯定会来。” “你……”她无话可说。 话音未落,一群白衣人突然从黄沙中蹿起,举剑杀向赵风起。他却立于原地,纹丝不动。待她们近了,才移动身形,一下避开她们的攻击,出手极快,她们还未看清,已中了他的一掌,有的被打到了脖子,有的被打到了胸口,有的被踢中双脚……每一处被打中,她们都伤得不轻。很快,这群白衣女人纷纷倒在地上,带头的那个女子,手持双剑,拼尽全力,飞身再起,他简单地扣住她的剑,动用真气,剑轰然断裂,一道不强不弱的掌势打向她,她被打飞出去,倒在地上,拼命想起身,却无能为力。 每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子都没有了反抗的能力,狼女看了她们一眼,对着赵风起道:“你难道还看的见?” 赵风起道:“看不见但听得见,你可以叫你阿姐出来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根白绫,缚在了自己眼睛上,这根是月明常年为他敷药用的绸带,不知已被洗了多少次,上面残留着淡淡的药味还有清爽的皂角味,似乎还弥留着她的气息。 白绫在风中飞舞,像活了般,带着人才有的狂傲不羁。 空中传来一阵冷笑,“不愧是玉面公子,我妹妹死在你手中,是她技不如人,今日我便要为她报仇……” 赵风起的嘴角噙着一丝更冷的笑意,他道:“你妹妹云玲,在十多年前,见到盟主孟飞娶了他人后,心便已经死了。她一心求死,并不算是我杀的。”言语中带着一股“唯恐天下不乱”的不羁气焰。 云凉本便气急,被他一气,心里更是愤怒。若不是寒玉宫被破的时候,她去了塞外,寒玉宫又岂会这么容易被攻破,心中懊悔、愤怒之情一并涌上心头,但想到这可能是他故意用的激将法,以便她因愤怒而露出破绽,反而平静下来,只是一双美丽的瞳孔中散发出阵阵要人命的冷意。 云玲和云凉两人的武功同出一辙,都是武功绝顶的人,天下没几个人会是她们的对手。 云玲是早已失去活下去的意志,所以才死于赵风起的剑下。而此次,她云凉是带着复仇之心,必要赵风起的命。今晚,赵风起看不见,所以他们的一战,还是云凉略占上风。 再说,这次他单枪匹马地过来,她怎能让他活着回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皇陵钥匙 月明顺利拿到龟兹大王身上的宝石,便跑到了宫墙处。 在李宣和蒙蛏的接应下,她顺利地出了宫。 宫外备了一辆马车,李勇坐在前头,赶着马车。 李三叔看他们站在地上,急道:“快上车。” 月明将宝石交给李宣,和蒙蛏一起上了马车。待他们都到了车上,月明凑到李宣身边,问:“三叔怎么也来了?” 李宣回答:“金姑让他来帮我们。” 月明哦了声,又问:“李大哥,为何哥哥不在?” 李宣看向马车外,不知看着哪里,眼珠格外的黑:“等我们到了目的地,他应该也到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李宣展开折扇,微微一笑:“岐丘鬼蜮,龟兹的皇陵。” 蒙蛏和月明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你没开玩笑吧?” “我跟你们开什么玩笑?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月明明媚笑道:“是宝藏吗?” “应该有。”李宣心里想着,风起,你一定要给我安全回来,否则,不仅我,蒙蛏还有月明,都会很难过……就算是为了月明好,你也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这一刻,李宣好似明白了赵风起,明白了他为何现在还不肯为月明解毒,这是因为他暂时不可以。虽然他恨赵风起用月明的命让他查当年害赵丞相的幕后主使,可若有天,赵风起不在了,他不知该有多伤心。 他们一直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马车本行驶在平坦的大道上,慢慢地,路变得崎岖起来。 地上不是石子便是石块,马车剧烈颠簸起来。月明被颠得一阵头晕,待车停了,她立马跳下车,呕吐起来。 一块干净的手帕悄然递到面前,她抬头看见身边的蒙蛏,有些吃惊。蒙蛏轻挑眉头,道:“我说这么点路,你竟然还会晕车,拿着吧,擦擦口水!” 月明毫不客气地拿过手帕随意在嘴上抹了抹,然后将手帕擦到他的衣服上,看到他震怒的表情,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头竟完全清醒了。 看着她的笑,不知怎地,他怒气尽散,也扯出一抹笑容。 李宣举目四看,不禁皱起了眉头。风起竟还没到,难道是出事了? 这时,一阵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在这。” 月明知道那是哥哥的声音。李宣看到一熟悉的玄衣男人向他们走来,愁容方散。 “哥……”她激动地向他跑去。 赵风起用一根白色带子绑住了眼睛,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凭借着听觉,感知几人的方位。他走到他们面前,语气淡淡道:“我们进去吧!” 月明觉得他今晚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 他的命令,她向来不敢不从。 正当他们一行人要进入岐丘鬼蜮,一男人声音从身后传来,“诸位且慢。” 月明回头,只见来人一身素衫,手持佛珠,双手合掌,身形消瘦,正是智园和尚。多日未见,没想到他们竟会在此处相逢。 月明叫道:“智园和尚。” 智园微微一笑,向他们每个人合掌行礼,抬头时,目光落在了赵风起身上。他道:“赵兄,贫僧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还请赵兄移步。” 赵风起让他们在原地等他,与智园一同走到一旁,身形淹没在了沉沉的夜色中。 月明努了努嘴道:“你们说,他们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李三叔拍了拍她的肩,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语重心长道:“丫头,武林之大,在这武林恩怨纷纷扰扰、纠葛不断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单纯的姑娘。” 月明不知他到底是在夸她还是损她,问:“三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丫头,你可知‘苦’字怎么写?” 月明点头,后又摇头,醒悟过来道:“三叔,你是说我不懂苦?” 李三叔点头:“你这哥哥将所有苦都一人扛下了,你身边有很多疼爱你的人,所以你不懂苦这一字。其实丫头,你真是这个世上少有的幸福人儿。” 月明倒是很认同他的话,若他们永远像现在这样,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苦。但这样,她便很难成长。她看着赵风起离去的方向,怔怔地出神,有天,她一定会帮哥哥分担心里的苦。 李宣自赵风起回来后,便一言不发,只盯着沉沉的黑夜发呆。蒙蛏觉得奇怪,上前问:“李大哥,你怎么了?” 李宣回过神,神色恢复如初,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想着那智园和尚会和风起说什么?” “我也好奇着呢……” 说着,赵风起和智园向他们走来,还未待他们开口,赵风起便道:“我们进去吧!” 月明看他似乎不愿多说,点了点头,一路跟在身后,智园也跟着他们。 岐丘鬼蜮的确如传闻中所说,里面的路盘根错节,岩柱迂回,俨然是个迷宫,一阵阵风沙吹来,眼前的路渐渐分辨不得。风吹沙的声音,如凶狼嚎叫,又如厉鬼号哭。蒙蛏感慨道:“不愧是鬼蜮呢,这里没鬼,我都有些不信了。” 月明朝他吐吐舌头,故意吓他道:“别忘了,这里还有坟墓呢!小心鬼从坟墓中爬出来。” “你说谎,哪有坟墓?” “皇陵是埋葬历代大王的地方,你说怎么没有尸体,怎么就没有鬼?” “你是不是女人,连鬼都不怕?” “你是不是男人,连鬼都怕?” “我不要跟你玩了。” “我也不想跟你玩。” 蒙蛏说不过月明,哭丧着脸,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狼嚎,“吓”得从身后一下子抱住了赵风起,嘴里大喊:“赵大哥,我怕……” 月明看见这一幕,撇过脸去,死撑着不笑出声,却还是笑得流出眼泪来。 虽然蒙蛏这几月晒黑了不少,但实际还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生,这样毫不顾忌地抱住赵风起,看起来的确好像断袖。她明白,他不过是想趁这个机会,试探赵风起是否真是断袖,想法很好,可这么做,在她眼里,却着实好笑。 赵风起被他这么一抱,捂着胸口,皱了皱眉。李宣上前,急道:“风起。” 赵风起松开捂着胸口的手,冲蒙蛏冷冷道:“松手。” 蒙蛏吃软怕硬,见赵大哥似乎真得动了怒,急忙松手。赵风起的身形微微一颤,却并不明显,连站在他身后的蒙蛏也未察觉,只有李宣神色紧张。 月明看着李宣着急的模样,总觉得奇怪,即便面对武林各大门派,他也从未有过如此的慌张。素来是个冷静的人,为何这次却换了作风。月明想不明白。 赵风起推开李宣,继续神色平淡地向前走着。月明摇头,心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蒙蛏退到她身边,挠了挠脑袋,笑道:“小明,这下我能肯定你哥一定……” 月明想他定是想说“一定不是断袖”,哪知他说道:“一定是断袖。” 噗地一声,她不禁笑出声来,赵风起听见,只是蹙了蹙眉。李宣震怒道:“阿蛏,不要乱说话。” 蒙蛏哪知李宣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立马闭嘴,心想:我不就是开个玩笑么!这里环境如此恐怖压抑,不开玩笑,自己都要被自己吓出病来了。 队伍突然安静下来,月明故意跑到智园和尚身边,小声地问:“你怎么来了这里?” 智园略带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月明反应过来,他一定是来找思渠的,难道跟着他们进了皇陵,便能见到思渠?她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大。那他是为何而来? 过了会儿,智园回答:“贫僧是跟着你哥来的。” 月明道:“这不可能,你的武功不及哥哥,若你跟着他,他早发现了。” 智园双手合掌:“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世间真有些事,你觉得不可能,却是有可能发生的。” 月明努嘴:“你虽已是出家人,可心里还是放不下一个人,这还算是出家人吗?” “所以贫僧便是为了斩断尘缘而来。” “我听说那个思渠八岁那年便进入冯府当丫鬟了,我想一开始她不可能是云公子的姐姐假扮的。” “没错,大概是在遇到你们几位之前的几个月吧,思渠才被人调换了。” “你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她的?” 智园但笑不语。 月明觉得他定是有意不想再说,故转移话题,问:“你之前到底和哥说了什么?” 智园和尚像故意吊着她的胃口:“你真想知道?” 月明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想知道。 智园竟没有掩饰,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和你哥说了些有关你们父亲的事。” 月明吃惊,险些叫出声来,捂住嘴巴,小声地问:“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知道赵丞相的事?” “你忘了贫僧的父亲是谁了吗?冯尚书是吏部尚书,吏部是个查案的部门,若冯尚书一直在调查赵丞相谋逆案的真相,你说贫僧怎会不知道?” 月明点头:“那你到底跟哥哥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说的话,只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你哥,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 月明得意地笑了笑,道:“那是。” “看不见,还能从寒玉宫大宫主手中逃脱,武功还真是不简单啊!” 月明没有听懂这句话,道:“你是说寒玉宫大宫主?”那不正是他要找的思渠吗? “王妃云凉,难道你没有印象了吗?” 月明啊了声,叫得太大声,所以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回过神,嘿嘿一笑,装作没事,他们这才撇过脑袋。月明拉了拉智园的衣袖:“你是说寒玉宫大宫主是王妃云凉,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思渠?” 智园点了点头:“其实我跟你哥说的只是,冯尚书已经查出当年的真相,将证据呈现给了皇上,但皇上下令,严锁此事,谁都不可再查,谁也不可再提。” “真相到底是什么?” “真相便是当年有人找了一个人模仿了赵丞相的文字,信封上的印章也是事后做过手脚的。” “那幕后主使是谁?” “这个……还不好说……当朝,因当年之事得利的人都有可能,当然官位要与赵丞相相当,或者更高。” 智园说完,蒙蛏凑着脑袋,想听个清楚,却都被月明挡了回去。虽然他一向耳尖,可他们故意不想他听见,他自然什么也没听见。 蒙蛏问:“你们叽哩咕咕什么呢,这么小的声音,你们也能听见,真是神人啊!” 月明毫不客气道:“对啊,我们就是神人,就是不让你听。” 两人正吵闹着,带头的几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李宣道:“我们到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机关重重 李宣之前在地图上将整个岐丘鬼蜮分成了八个区域,这皇陵刚好位于第八区,是整个岐丘鬼域最中心的位置。 先前因风沙所阻,他们一行人只能看清周围几丈内的东西,现在走近,才看清了这皇陵的面貌。 皇陵周围都是石壁沙岩,上方是一个呈弧状的岩顶,看起来像个山洞,洞外依稀长了几株芨芨草和仙人掌,洞里面置着一个巨大的石“凤”,四周被他们的火把照亮。 他们走着走着,发现已到了尽头,再没有一条路。 蒙蛏指着石“凤”,对月明嗤笑道:“小明,好大的一只火鸡。” 石“凤”下有一团烈焰,自然也是石头雕刻,月明想他是将它看成了一只走在火上的鸡,但它与普通的鸡不同,因为它只有一条腿。月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看,它只有一条腿,不是凤凰,也不是火鸡。” “我还以为是只被烤熟了的鸡。” 月明无语,李三叔听见,解释道:“这不是鸡,是古代传说中的毕方鸟,它可是火灾之兆,看见它,绝不是什么好事。” 月明本还想单独问智园一些问题,可看他与自己有段距离,最终还是放弃了。 赵风起曾跟她说过,外部因素常常会影响人的判断。所以听到的东西,不能尽信。若智园说的都是真话,那他告诉赵风起那些事,定是提出了什么条件或者为了某种目的。因为很少会有人做事是全无私心的,更何况他们和智园并没有那么要好的关系。 李宣将之前月明给他的宝石拿了出来,在火光映照下,宝石呈现七彩光芒,璀璨夺目,色泽光鲜。李宣打量着尽头的那只石质毕方鸟,想着该将这宝石放置在哪里。可围绕着毕方鸟周身走了遍,任是没有发现任何可嵌入这块宝石的地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风起伸手,在毕方鸟身上摸了几下,突然伸回手,对李宣道:“将钥匙给我。” 李宣将宝石递给了他,他在毕方鸟颔下重重地按了下,只听剧烈的一声震响,地动山摇的,岩洞上洒下无数抔黄沙,他们跳跃、闪避、飞身……这才没被黄沙所掩埋。这时,毕方鸟紧闭的翅膀竟慢慢地向外伸展开,头颅也慢慢地抬起来。 月明只觉神奇,这只毕方鸟是岩石所制,怎么还能动起来? 只见本该断裂的头颅和翅膀不知被什么接连,小小的石块一进一出,贴合密闭,竟没有留下一丝空隙,最后毕方鸟完全展翅,昂首挺立,像是活了般,仿佛随时都能展翅飞出他们的视线。 月明似乎看见一只昂首挺胸的毕方鸟,像一只丹顶鹤,盘旋在他们头顶,显得他们都格外渺小。但实际它仍待在原地,还是一个石刻的雕像罢了。 原来赵风起按过的地方,已经凹了进去,形成一个小小的圆槽,跟他手中的宝石是同样的形状。他抬手,用那只完美修长的手将宝石按了进去。 毕方鸟突然张开了嘴巴,赵风起在它的喙中找到了一个罗盘。 奇怪的是,这个罗盘,两个方向都可以转动,一般锁都是右开左锁,难道这次也是右? 赵风起松了手,没有转动,李宣问:“怎么了?” 他道:“两个方向。” 李宣明白了,两个方向,若转错了便是死,若按对了,那自然再好不过。赵风起唤蒙蛏:“阿蛏,你过来。” 蒙蛏走过去,挠了挠脑袋,问:“赵大哥,什么事?” 赵风起道:“这个机关,你看看,可看得出有什么玄机?” 蒙蛏伸手轻轻摸了摸罗盘,又踩着石台,看向鸟喙。看完,他纵身跳下,摇了摇头道:“不行,设计这罗盘的人,应该是按照老国王的旨意设计的,要想打开便要看这逝世的老国王到底是想左边开锁还是右边开锁。” 赵风起下意识地摸了下挂在腰间的一块玉佩,月明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便见他有这块玉佩了。但平常,他并不怎么带。这块玉佩玉质细腻,做工精美,是件价值千金的宝贝,上面雕刻了“左异”二字,她一直不明白这二字的真正含义。 赵风起吩咐蒙蛏,语气肯定道:“你往左转。” 蒙蛏不敢违抗,道:“好。” 罗盘向左转起的同时,众人都提心吊胆的,就怕他的判断错了,但很快,毕方鸟的左边开出了一个缺口,露出一条路来。路由石块砌成,呈阶梯状通往地底。 李宣笑问:“风起,你怎知是往左转?” 他道:“运气。” 众人都额了声,不再说话。 走到地底,才发现这下面竟是别有洞天。空间辽阔,四周被石渠围绕,渠中倒满了火油,火把一点,石渠上闪现强烈的火光,照亮整个地下室,只见眼前矗立着无数座土房子,无数个泥人和陶俑站立其间,有人弹琴,有人拉车,有人身披铠甲……造型各异,栩栩如生。 他们向前走着,突然蒙蛏注意到什么,道:“不要走了,再往前走,恐怕会有危险。” 他们都停住了脚步,月明低头仔细一看才注意到前面的地上竟有一道细细的黄线,线的颜色和脚下的土地是同样的颜色,没想到蒙蛏虽然是个粗人,却如此细心。难怪他在破除机关上很有造诣,在此种情况下,她都觉得他十分有用。 蒙蛏蹲在地上,小心地抹着空地上的黄沙,抹掉沙子,露出一块青色的石块,他又抹掉旁边的黄沙,地上露出白色的石块,蒙蛏起身,拍了拍手,摸了摸鼻子,道:“果然如此!” 月明问:“果然哪样?” 蒙蛏轻蔑地看她一眼,看了一圈其他人,才道:“这前面的地上有两种颜色的石块将整个区域弄成了格子图,这两种颜色,我们只能踩一种颜色,若是踩错了,我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李宣问:“那该踩哪种颜色呢?” 赵风起淡淡道:“青色。” 众人都吃来了一惊,但最为吃惊的还属蒙蛏,蒙蛏问:“赵大哥,你怎么知道?” “东宫苍龙,西宫白虎,从进来时,看见毕方鸟,便不难猜出这位逝世的老国王很相信古代传说,既然进来是左,这次应该也是左才对。” 赵风起讲完,蒙蛏眼中明显露出赞叹的神情。 月明问:“那我们怎么知道哪几处地下的石块是青色呢?”若要将前方的所有黄沙扫除,还不知要扫到何年马月。 蒙蛏拍了下她的脑袋,暗骂她笨。 李宣轻舞折扇,笑道:“月明,你看正前方那个石壁上挂着的是什么?” 月明睁大眼睛,看清前方石壁上挂着一副棋局,黑子和白子像是嵌在了上面,密密麻麻地挂在墙上。但这还是个残局,并未被解开。 月明猜测道:“李大哥,你的意思是说,黑子代表青色,白子代表白色,以两边的土房子为边界?”说着说着,她明白过来,“哦,我懂了。” 众人根据棋路上黑子的排布,踩着地上的青色石块,轻松地到了对面,中间只出现了一个小意外,李三叔之前是第一个行动的,因没掌握好石块的大小,踩错了一个格子,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利箭,都朝着三叔身上射,他还没落地,难以做出第二个动作。李宣扔出折扇,打飞他身边的所有利箭,他安稳落地后,这次踩对了格子,才安然无恙地到了对面。 月明本担心哥哥看不见,难以根据棋局上黑子的摆放,走过机关。但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根据众人的脚步声,早已判断出青色格子的位置,总共要踏三十一颗格子,他竟一个也没踏错。 等众人都到了棋局旁边,前方竟又没了路,蒙蛏试图翻越石壁,可石壁太高,连轻功极好的月明也没有办法。 走近棋局,月明才发现,原来棋子并非是嵌在石壁上,而是吸在了石壁上。棋子皆是铁制,用的似乎是吸铁石的原理,想必这石壁的夹层中藏着磁石。棋局外,石壁上另外吸着一颗黑子。 众人看着残局,很快将目光落到了李宣身上,这里除了赵风起,只有他棋艺最高,但赵风起看不见,现在只有他可以。好在他素来是众人的焦点,早已习惯众人的目光,他微微笑道:“要破这盘残局,其实并不难。”说着,拿起多余的一颗黑子,干脆地落子,落子的瞬间,黑子转胜,白棋落败,棋局砰然瓦解,黑白棋子都落在了地上,啪嗒啪嗒,杂乱地滚落在地。 没想到这棋局上竟也设了机关。棋局破解后,石壁上又开出了一道门,只见门内漆黑。 好在他们带着火把,火光照亮了四周。 月明想若前面还有无数机关,他们还要如此煞费苦心地破解机关,然后才能打开一道门,这岂不是没完没了。 如她所料的一样,走了不久,又出现了石渠,石渠内还是火油,点燃火油,整个室内又变得亮堂起来。只是前面又被东西所阻,但这次不是石壁,而是实际的大门。 石门前,是个小小的水潭,除了水潭,没有其他路。水不深,十分清澈,可以看见底下的青白格子。 他们明白这次也应该和上次一样,只能踩青色格子。待其他人都下了水,月明才拉着哥哥下水,他看不见,她便当他的眼睛,为他指路。 水潭内的水格外冰冷,刚好淹没了他们的膝盖,蒙蛏走在最前面,道:“这开石门的机关应该就在水里,你们找一下,有没有看到或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们便都俯身小心地摸索,唯恐触到白色格子。但摸索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月明弯腰弯得久了,只觉腰有些酸累,她起身,想松松腰肢,地面却剧烈的震动起来,赵风起急忙将她拉住。接着,整个水潭更加剧烈地震动起来,水都往下渗去。 发生了什么?月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赵风起的脚下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蒙蛏、李宣、李三叔、智园四人都离他们甚远,也跟他们一样,脚下露出一个黑洞。没了支撑,他们纷纷落进黑洞中。 月明心里气愤至极,暗骂,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人竟踩错了格子,这可害死他们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身受重伤 坠落的那刻,月明清楚地记得,哥哥一直护着她。 赵风起取过她小腿上藏着的小刀,在漆黑的石壁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她不知道要是自己真的掉下去,到底会遇到什么,所以她小心地向下望了一眼。 赵风起柔声道:“如果害怕,便别往下看。” 她心道,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害怕。 他们停下的地方,依稀有些光亮。光亮从下方照上来,她下意识地向光亮处看去,只见身下几十丈远的地方,全是利刃,利刃上还悬着几具骷髅。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下看,而是看着他。此时,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 赵风起沉声问:“月明,你看见了什么?” 月明想起他看不见,道:“下面有些亮光,现在,我们的四周都是石壁,没有一点可助攀援的东西,也没有出口……” 赵风起突然打断她:“不对,我听见了风声。”说着,将脸朝向对面的石壁。 风声?月明什么也没听见,她顺着他眼睛的方向,突然发现对面的石壁上有个很大的黑点,仔细一看,那竟是个石洞。因为太黑,所以之前没能及时注意到。 她回答:“对面的岩壁上有个洞口。” 若能到达那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他们距离那个石洞还很远,再好的轻功也未必能到达对面。 赵风起道:“我们可以飞过去。” “哥,可是……很远……” “放心,我可以听到风声,那么距离便不会太远。月明,你相信我。” 月明看着他自信的表情,道:“好,我信你。” “我数到三,你便跟着我一起做。” “好。”月明想,既然掉下去是死,那么为何不能拼一下,更何况,身边有哥哥在,哥哥不会让她有事的,她一直相信有他在,她便不会出事,即便像现在,面对死亡的危险,她的心神还是平静的。只要跟他在一起,死亡未必有那么可怕。 待他数到第三声,他们便重重踏了下石壁,向对面飞去。 月明一直以为自己是四人中轻功最好的,可现在发现,轻功最好的人,并非是她,而是哥哥。 距离那个石洞只差一只手的距离时,她飞不动了,身子一轻,正要摔下去,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赵风起一手抓着石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块,将她用力一甩。 月明一个翻身,飞进了上面的山洞。她跑到洞口,刚把手伸向哥哥,他拍了一下石壁,一个投袂而起,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稳稳地落在她的身边。 她欣喜,刚想笑,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赵风起一手撑着洞壁,一手捂着胸口,垂着头,冷笑一声:“机关杀不了人,但人心却可以。”说完,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吓了月明一跳。 月明急忙将他扶住,道:“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赵风起无力地倒在她的身上,紧闭双目,唇上一丝血色也无,身体更是忽冷忽热。 月明心里着急,却不知该怎么办,若现在李宣在场,他肯定会有办法,但她不是李宣,没有他那样惊世的医术,她竟然救不了哥哥。 “哥,你醒醒……哥……” 月明发现他始终捂着胸口,便微微扯开了他的上衣,只见他的胸口上有个深深的暗红色掌印,掌印跟她的手掌一般大,可见打出这一掌的应该是个女子。 月明想,到底是谁,到底有谁能伤哥哥这么深。 这一掌并不算轻,若是不懂武功的人中了,定是五脏俱裂,当场阵亡。赵风起武功虽高,但中了这么一掌,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刚刚又动用了那么多的内力,能撑到现在估计全凭自己的意志了。 “哥,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会带你去找李大哥,李大哥一定有办法救你。”说着,她将赵风起背在身上,向山洞内走去。 她先前并未看见有人与他打斗,那么他身上的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想来在进入岐丘鬼蜮前,他已身受重伤,而他一路撑到了现在。 难怪之前李宣看他的时候神色紧张!难怪智园说是跟着他来的,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怎能顾忌得到身后的人。 “哥,你一定要撑下去,我求你,你一定要撑下去。”现在,她多想受伤的人是她,因为她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活着和死去也没有多大差别,但哥哥不同,他还有他的深仇大恨。 哥,我一定会救你的! 走着走着,月明发现赵风起的身体越发冰冷,额头也越发地烫了。她心里害怕,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所以一直对他说着话:“哥,你千万不要睡,我给你讲笑话……从前,有一个女人,她在嫁给一个男人前,还是小鸟依人,但七年后,她已然化成雕了……” 赵风起的手指微微动了下,但他并没有醒来。月明想,只要哥哥还有意识,应该便不会出事。她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一路上,月明不敢停下嘴巴,就怕他一睡,便一睡不醒,前方还不知有多少路,她害怕从此只有她一个人。 哥,从小我便没有离开过你,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习惯了你在我身边对我唠叨,我习惯了你的冷酷和严格,我习惯了你骂我是小傻瓜,是长不大的丫头,哥,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喜欢这样的你,然而你还不知道我的感情,你一点都不知道。所以你不能离开我。 “哥,我再给你讲个笑话……一对夫妻很爱吃榴莲,但怕熏到五岁的儿子,于是躲在厨房里吃,这时五岁的儿子推开了门,大喊一声‘好啊,你们竟然背着我吃……’。”话未说完,背上的人已气若游丝,额上流下很多汗,一滴滴的汗水都落在她的身上,触感温温凉凉。 “哥……”月明紧张地握紧了他的手臂。 似乎是被烧糊涂了,他嘴里喃喃着:“月明,月明……不要……” 她以为他真是在叫她,后来才发现他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魔障中。 是什么梦能让他如此害怕呢?月明不知道,她从未见过哥哥害怕过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赵风起终于醒了。他睁开双目,虚弱道:“放我下来……” 月明摇头,虽然她已经走不动,但始终不肯松手,她绝对不会将他单独留在这里。她道:“哥,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带着你出去,你一定要撑下去,陪我说说话,好吗?” 从前的她,连抬一桶水都喊重,可这次她背着他,已经连走了几个时辰。这个石洞好像无穷无尽,所以她只能一直、一直不停地往前走。 赵风起语气骤冷,道:“哥哥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我命令你,放下我……” 她摇头,眼中含着泪水:“我不要,我不要,哥,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可是这次我不能。我不能将你单独留在这里……”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或许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将他留下,后果是什么,她大概能够想得到。 他柔声道:“月明,相信哥哥。” 月明停下了脚步,道:“但你答应我,我们要一起安全地走出这里。” “好。”声音轻的好似能被一阵风吹散,但此处,安静的落针可闻,他的声音依然清晰。 月明刚松手,脚下便一软,整个人都摔在地上,怕他担心,马上起身,拍了拍手,冲他明媚笑道:“哥,我没事。”说着,要来扶他。 他捂着胸口,没让她扶,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埋怨和忧虑。他微喘口气,靠着石壁,向前走去,对她道:“再往前走,估计会有危险……这里是建筑者以防盗墓贼走进皇陵而设,一旦有人落入陷阱中,那么处处都是死路。” “那怎么办?”她对此一窍不通,只能干着急。 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什么,道:“生路只有一条,就看我们能否找到。” 两人在狭窄的石洞内不停地摸索,走了不久,月明踩到了一块石块。 这个石块竟可以上下移动,轻轻踏上去,石块便落了下去。她的脑袋还一片空白,赵风起已经将她揽入怀中,一个后仰,一道尖锐的箭从她眼前飞过,箭头呈深黑色,竟淬了毒,身下又有无数道短箭飞来,这个石洞空间本就狭小,箭从璧上的小孔中射出,速度极快,连给人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赵风起抱着她,从无数把箭中唯一的空隙滑了出去,直到离开那个机关,他才松了手。月明起身的时候,还能看见那些箭不断从壁上射出。那块地方,不管踩到哪块石块,都会引发机关,设计此机关的人根本便没打算给任何掉入陷阱的人一条活路。 若不是哥哥……月明看向哥哥,只见他的伤势越发重了,可他并没有倒下。他道:“月明,这是第一关。” 为了不让月明发现他的伤势,他将刚刚吐出的血迹掩于袖中,又将嘴中含着的一口腥甜的血尽数吞了回去。 还有机关?月明觉得这也许就是天意,他们此次真是命悬一线。也不知道李大哥那边怎样了,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赵风起想继续往前走,这才发现刚才那招已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月明看他额上的汗更多了,便将他的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她道:“哥,答应我,不要再运用内力了,这次,你听我的。我的武功虽然没你高,可是我没你想象的那样没用。” 他从未觉得她没用,若没有她,他的人生不知会失去多少乐趣。她是他的开心果,曾经带给他很多欢乐。他想将这话说出口,却显然没有这个力气。 两人继续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声音,像是什么重型之物向他们冲来,没想到引发第一关,便也引发了第二个机关,月明这时哪敢回头看,急忙拉着赵风起,拼命地向前冲去。 刚看到洞口,身后的重型之物也到了,一股强烈的灼热感从身后传来。月明顾不得太多,迅速地拉着哥哥,往下纵身一跳。 好在洞口外有个高高的木头架子接住了他们,他们刚落到了木质长廊上,一块巨大的燃火球从洞口飞出,飞行的过程呈一个抛物状,没碰到他们所在的栏木,而是掉落到下方深不见底的水潭中。 水潭内的水是活水,不断有水流进流出。 月明正打算松口气,但火球上的火星在飞落的时候溅到了木架子上,火苗竟然一下子上窜,很快引发了火灾。原来他们四周虽都是石壁,但石壁外都是木质结构的建筑,形成曲曲折折的廊路以及亭台雅榭。这些建筑上都被浇了火油,所以碰上小小的火苗,便立马燃烧起来,连水都浇不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命悬一线 火势上扬时,头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叫着她的名字,月明抬头,只见对面的岩洞口站着李宣等人。 李宣大声叫道:“月明……”看见赵风起昏迷,立即道,“月明,我给你这个,你接着。”说着,向她丢去一个青花瓷的小瓶。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李宣到不了她那边,所以只能先将救命的药抛给她。 月明一伸手,接过药,李宣便道:“每个时辰喂风起吃一颗。” 月明立即打开药瓶,看着倒在自己手中的黑色药丸。 她知道这叫什么,这是续命丸,不管一个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吃了它,都能暂时缓和,但这只是回光返照,最后若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只会加速人的死亡。不到万不得已,李宣不会将这种药拿出来。可见哥哥一定伤的很重,现在他躺在她身边,气若游丝,这已是他第二次昏迷了。 也许吃了这个,他能醒过来,然后他们能够顺利逃脱。李大哥医术高超,哥哥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月明如此想着。 打开他的嘴巴,想将手中的药丸送到他的嘴里,但他向来防人之心甚重,将嘴巴闭得很牢。她轻声道:“哥,是我。”可他什么也听不见。 她只能将药丸放在自己嘴里,用舌头抵开他的牙关,将药喂到他的嘴里。 远处,一群人看见这幕,都呆了会儿。 李三叔摸着胡子,惊诧道:“他们真是亲兄妹吗?” 蒙蛏道:“当然不是,小明是赵家领养的孩子,给赵大哥当了十六年的妹妹罢了。” 智园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火势一寸寸地蔓延,月明看到熊熊的大火,眼中却没有丝毫害怕。她紧紧抱着哥哥,将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即便看了十六年,她依然没有看够。 “小明,小心……” “月明,小心……” 几乎是同时,对面的李宣和蒙蛏一起叫出声来。话音刚落,她所处的地方,砰地一声,向下落去,落了几丈,突然又停了。 她低下头,只见大火已将下面的木栏烧光,火舌像一条巨龙,向上方扑来,缠绕着四方的建筑,将它们顷刻燃尽,化成灰烬。 木廊已落到了下方,想回到刚才他们跳落下来的岩洞,早已来不及。留给她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被大火吞并,二是跳入身下的水潭中。 将药瓶藏好,她咬了咬牙,等到火势快要燃到他们,她立马抱着哥哥,跳入了下方的水潭中。哥哥还没醒来,她一个人的力量无法赶上他下沉的速度。她好害怕,害怕他就这么离开她。她顾不得水的冰冷,急忙向深不见底的水下游去,在拉住他手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反拉住了她。感知到了他手心的温暖,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在深蓝的水中,上面是熊熊的大火,赵风起睁开双目,拉住了她,将她拉入怀中,两人的衣袂相互缠绕,发丝随水漂流。 他紧紧地抱着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她的头靠进他的胸膛。以往的拥抱从未像这次这般深刻,令她措手不及,她都不知该将手放在哪里。 水潭上方传来李宣等人焦急的声音,他们喊着“风起,月明……” 听见了他们的叫喊,赵风起松开她,将她拉出水面。头顶上方突然摔下一根巨大的燃烧着的木头,他们立马又潜入水中。 李宣等人见他们相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木头上的火焰不强,很快被水浇熄,他们又浮了出来,抓着刚刚掉落的那根木头。月明高兴地向李宣等人招手,示意他们没事,请他们放心。 在水中,月明看着木质建筑一个接着一个地被烧光,火星落下,像一场花开花落,烟花绽开落幕。 赵风起虽然看不见,但能感知到上面剧烈的火正在燃烧,这不禁让他想起小时的那场大火,大火烧光了他的家,烧死了他的所有亲人。本以为他还有月明一个亲人,现在看来,他的亲人似乎都已不在人世。 赵家的血脉只有他一个人了罢!他无声苦笑。 这个世间好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月明从他的神情中感受到了哥哥的心思,眼前的大火,这无边无际的大火,应该像极了十六年前的大火。这一刻,她多想成为他的亲妹妹,这样他便不会觉得孤单。这世间有种东西,永远割舍不断,那不是爱情,不是友情,而是亲情,不管身在何处,身上的血脉相连,是怎么都摆脱不了的关系。 月明默默地握紧了赵风起的手,赵风起感受到指尖的温度,冰冷的心才感受到了温暖。还好,他现在还有她。 待大火差不多将所有东西烧尽,已经过去许久,月明想起李宣说,每过一个时辰要给赵风起喂药,可找遍全身,没有找到药瓶。糟了,定是刚才在水中,将它弄丢了。 估计一个时辰快到了,扑通一声,她又潜入水中。 “月明……”不知她要做什么,怕她有事,赵风起也跟着她下水,越往下潜,身体越发力不从心,胸口的伤始终压迫着他,然而,他始终不曾放弃。 水下太黑,她只有凑近了才看得见,在水底不断地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药瓶,突然身后有一只手将她牢牢抓住,想将她抓上岸。她看着身边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却摇了摇头,掰开他的手,倔强地向前游去。 她要找到药瓶,否则她不能游上去。她觉得,那是哥哥唯一的生还机会,就算是她死,她也不要他有事。 赵风起不能对她不管不顾,继续跟着她。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摸着摸着,她摸到了一个类似药瓶的东西,抓起来一看,还的确是她要找的东西。抬头,正要离开,却看见水潭壁上竟有几个字。凑近一看,发现那是“左异”二字,旁边还有“右殊”二字。 这“左异”岂不是跟哥哥玉佩上的那两字一模一样。这是什么意思呢? “左异”、“右殊”这几字旁竟都有一个凹槽,与哥哥玉佩的形状一模一样,她游到赵风起身边,解开他腰间的玉佩,他大概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所以并未阻拦。 李宣等人见他们久久还未浮上来,怕他们出事,纷纷跳入水潭中。 月明在水中将玉佩放进写有“左异”二字的凹槽内,玉佩与凹槽完美贴合,用手一按,水流突然起了变化。这里的水本是从外引进,此时,引水的闸门关闭,水势变缓,水流都顺着泄流的闸门流了出去。 没过多久,整个水潭的水竟都流光了,地面是光滑的大理石,裂缝中长了些许青苔,滑不溜秋。月明在水中待了太久,全身湿漉,脚底打滑,一下摔在地上。蒙蛏见了,马上捧腹大笑起来:“小明,你要给我们众人磕头,也不用这样吧!” 她趴在地面上,看着他们,自知尴尬,脸都羞红了。李宣想上前,赵风起却已走到她身边,将她小心地扶了起来。她看着哥哥,马上想到了药瓶,立马将手中的药瓶交给他。他接过,将它收进袖中。李宣看着赵风起,已猜出他伤得有多重,可他要做的,李宣无法阻拦。 水潭中间露出一个巨大的石棺,月明将四周看到的情况都跟哥哥一一汇报。 赵风起走到石棺边,轻撩衣摆,竟跪在了石棺前。他对月明道:“月明,帮我找找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嗯。”月明立马低头找了起来,其余几人也帮着她找。本以为这里会有宝藏,实际没有一样有价值的东西。待整个空地都找遍了,不仅没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发现任何出路。 月明跑到赵风起身边,回道:“哥,什么也没找到。” 赵风起起身,吩咐:“月明,去把原来那块玉佩取回来。” “好。” “我去帮她。”蒙蛏说着,跟她一起去取玉佩。那块玉佩已嵌在石头中,没有蒙蛏的妙手,她还真不知怎么将它取下来。 蒙蛏用随身带着的一根银丝,将玉佩给抠了出来。 与此同时,只听砰地一声,李三叔一用力,将石棺盖微微移开,露出一个口子,刚好可容一人进入。 李三叔对赵风起道:“如你所说,石棺内没有尸体,只有一条路。” 原来他们在取玉佩时,赵风起已吩咐了他们开棺。 玉佩一取下,水闸又开了,水流又渐渐流了进来。 赵风起沉声道:“进去。” 月明和蒙蛏立即跑到石棺旁,待众人都进入了石棺,最后进入的李三叔将石棺盖盖上。石棺不知是什么构造,防水性能很好,盖上棺盖后,一滴水也未渗入。 他们一行人沿着石阶继续向下走。 月明站在后面,身边只有蒙蛏和李三叔,她不禁问道:“刚才掉落陷阱,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蒙蛏回答:“机关重重,危险不断。” 月明笑了笑:“你是破解机关的好手,难道还会怕?” 蒙蛏笑道:“虽然擅长,但我也怕自己有天会被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弄死。” 月明哈哈笑了声,问李勇:“三叔,你可会后悔跟我们来这里?” 李勇摸了摸胡子,直爽道:“怎么会后悔,好久都没这么刺激过了。” …… 不久,他们来到了一个墓室,墓室上摆放着比刚才所见更加辉煌的石棺,棺上嵌了金子打造的图案。 赵风起突然停下脚步,扶着石壁,捂着胸口,李宣紧张道:“风起。” 月明此时见哥哥伤势发作,不禁紧张起来。赵风起难得地笑了笑,道:“月明,为何不说话了?” 月明讲不出话来,赵风起柔声道:“月明,你过来。” 月明低着头向他走去,感觉气氛有些怪异,走到智园身边时,看见前方的地面滚落了一个药瓶,正是藏有续命丸的药瓶。她俯身去捡,起身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宣却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智园一手抓了空,恨恨地怒视着他们。 李宣道:“果然是你。” 月明一头雾水。 李宣继续道:“之前我们落难,我便奇怪我们怎会时时触碰机关,原来都是你。” 月明心想,这话难道说的是,智园故意触动机关,目的是要陷他们于死地。可他这么做,他自己不也身陷危机吗? 智园神色不变,道:“李施主,贫僧不知你在说什么?” “那你刚才为何要抓月明?” 智园淡淡一笑:“贫僧不过想抚掉赵施主身上的灰尘罢了。” 蒙蛏走到月明身边,凑到她耳朵边,小声道:“小明,我刚才明明见到他想出手抓你,但你刚好俯身去捡东西了,所以他抓了个空。” 月明啊了声,心想自己与智园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么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左异亲鉴 见事情败露,智园不再隐瞒,干脆道:“你们是凉儿最大的威胁,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到她。” 月明气愤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若不是他,哥哥身上的伤也不会加重。 李宣道:“云凉一开始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是少林寺空冥大师的俗家弟子,她与空冥大师有怨,但少林寺人手众人,她一人之力对付这样的有道高僧着实困难,这才接近你。难道你连这,都看不明白吗?” 智园执迷不悔道:“师父是云玲杀的,不关凉儿的事。” 李宣颇觉无奈:“她们是同气连枝。” “那又怎样,只要不是凉儿亲自动的手,我便不怨她。” 没想到他爱云凉爱得如此之深,月明想到第一次见他,他醉了酒,心里眼里都是那个思渠,便是那个被云凉假扮了的人。当时他早对云凉情根深重,她竟会相信他出家,便能斩断红尘。 月明道:“你不配做空冥大师的徒弟,你这个假和尚。” 智园闭上双目,深吸了口气:“师父之死与我有关,我对不起他老人家。我之所以出家,是因为我不能再回冯府。冯尚书这样的人,也配当爹吗?” 李宣道:“冯尚书对你娘的感情已经淡了,他既然中意你二娘,你又何苦与他吵,这不是自食苦果吗?” 蒙蛏曾假扮过冯府的厨师,对冯府了解很多,道:“没错,如果你不和你爹吵,心平气和地和他好好聊聊,你爹至于这么冷落你娘和你吗?” 智园苦笑:“原来说来说去,一切都是我的错,苦果也是我自己酿成的。”语气似乎已生无可恋,说着去夺蒙蛏手中的刀,刚抢到手,赵风起却一脚将刀子踢开。 月明担心哥哥身上的伤,跑上前道:“哥。” 赵风起示意她无碍,李宣将她拉住,悄声道:“刚才你哥捂胸,不过是装给智园看的,为的是降低他的戒心,诱他出手。月明,你放心,有我在,你哥不会有事,你哥也不会这么轻易有事。” 赵风起对智园道:“人活一世已不容易,你亲人同意你轻生吗?你现在至少还有你的妹妹,不管你多么厌恶自己的父亲,他都是你爹,难道他从来都不曾善待过你吗?我可以用亲生的经历告诉你,五岁那年,父母亲以及所有的亲人都离我而去,我想救他们却无能为力。父亲从小对我严厉,很少吐露笑容,但我从不因此怨他,正因他这么做,才让我在以后的道路中,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我都有能力面对。他离开人世已经十六年,这十六年来不曾养育过我,可我一直都记得他,只因身上流淌的血告诉我,我是赵家人。可你呢,你以为当了和尚,换了个名字,便能改变你姓冯的事实吗?你觉得你父亲生你养你,还要请人教你,便这么容易吗?你跟他吵,他心里不苦吗?” 这是月明第一次听他说出这么一长串话,想必这十六年,他也曾疑惑过,是否一定要找到当年赵家灭门的真相,但最后他有了答案。他是赵家人,这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让他必须找到真相,即使这么做或许会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也或许真的能让赵家陈冤洗雪,也不枉父母生他养他之恩。 智园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悔恨:“你们说的没错,错的人是我,我以后不会碍着你们。”说着,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然后一咬牙,转身离开。 月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他找的到出去的路吗?” 蒙蛏道:“你还关心人家做什么,他之前还想害死我们呢!” 月明颔首。 赵风起转身,向石棺走去,她上前扶着他。他走到石棺旁,轻轻抚着石棺,似乎是面对自己的亲人。月明想到之前他曾跪在外面的那个石棺面前,问:“哥,这石棺里的人,你认识吗?” 他语气沉重道:“师父曾跟我说,龟兹国的老国王与爹是很好的朋友,这位老国王生前还将我当成自己的义子。” 原来他带着的是面对义父的感情。 李宣走到石棺后的木桌前,拿起上面的红玉匣子,道:“风起,这里有个盒子。”拿起匣子旁的钥匙后,道,“你开还是我开?” 蒙蛏是个急性子,抢过匣子道:“谁开不都一样嘛!”打开后,才道:“赵大哥,你说是不是?”说着,将打开的匣子递给赵风起。 赵风起面容淡淡地接过蒙蛏手中的东西。 月明指着蒙蛏的鼻子,不悦道:“你这人虽然机灵,但也太不懂礼数了!” 蒙蛏讪讪而笑,摸了摸脑袋。若让他知书达理,像李宣那般,倒是有些困难。若不是李宣礼让他,他也不能将匣子抢到手。 赵风起拿起匣子中的物件摸了摸,知道这是信,匣子里信的数量并不少,他取出第一封信,递给月明道:“月明,你读一下上面写的内容。” 月明看了一眼,道:“先是信封,上面写着左异亲鉴。” “你将它打开。” 她哦了声,打开信封,大声地朗读出来:“义子左异如唔:汝见此信,孤已不在人世。孤与子之父忠明在世时,定下盟约,生子则为兄弟,生男生女则为夫妻,生女则为金兰。你父亲生下你时,孤当即赐你一名——左异,令玉匠殷华打造一枚绝世玉佩,上书‘左异’二字,命使者送到你父亲手上。几年后,孤亦喜得爱子,赐其名为右殊,同赠一枚玉佩,令其随身携带。只愿来日你们有缘相见,能像孤与忠明一般,无话不谈,亲如手足。忠明之于孤,是兄是友亦是师,得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孤常年征战,手上沾满鲜血,引得无数冤魂索债,哪知冤魂未来孤处,却寻了你父。你父被中原皇帝冤枉,孤听后痛彻心扉,只愿苍天有眼,洗刷赵氏冤屈。此番因果,到底与孤有关,孤留此信,只愿你能为父寻得真相,莫让他死后难安……” 想必这个“左异”指的便是赵风起,“右殊”便是现今的龟兹大王。信后面的内容皆是要赵风起多照顾自己云云。看得出这龟兹的老国王其实并未要与赵丞相一同谋逆造反,势要夺得天下。两人真就做到了睦邻友好,实在难能可贵。这后面的信都是赵丞相写给龟兹老国王的慰问信。 月明念完后,李勇感慨道:“想当初,这老国王骁勇善战,扩大了自己的领土不说,还留下了一大笔财宝,只是不知这财宝最终去了哪里,至少在这皇陵已经没有这笔宝藏了。这样的一代武王,也算是个成功的国王。但现实常常不让人太过圆满,所以太过优秀的人常常寿命不长,这或许也是红颜薄命,英雄气短的原因。赵丞相死后的第十三年,这老国王也与世长辞了。” 月明看着空荡荡的墓室,问道:“你们说,这墓室里的宝藏到底去了哪里呢?” 李宣轻舞折扇,回答:“昔日,龟兹国被一群叛臣贼子控制,龟兹国王右殊当时年纪尚轻,王位不稳,为保住性命,他故意花天酒地,被百姓赶出王城,这才逃过一劫。但这右殊实际却是个厉害角色,运用这里的宝藏在暗地里操持了一群士兵,然后悄无声息地夺回了王城,用极端手段将绝大部分的叛臣贼子给处决了。” 月明哦了声,赵风起吩咐:“我们在这待了太多时辰,先出去再说。” 众人从墓室离开,原来门外便是他们一开始落入陷阱的地方。几人从原路出去,刚走出皇陵,却见一大堆人马站在皇陵外。这些人都披盔戴甲,手中拿着武器。带头的是个魁梧的男人,高鼻深目,薄唇白肤,看着着实眼熟。此时,他正坐在一匹高大的汗血宝马身上。 月明看清男子的面貌,不禁浑身一颤,这不正是龟兹国王右殊么!李宣这次设计的药只能支撑两个时辰,如今两个时辰早过。 她凑到李宣身边,问:“李大哥,为何你这次设计的药不让他多昏迷会儿?” 李宣显得很无辜:“这是风起吩咐的。” 她啊了声,见哥哥脸上毫无表情,一派泰山崩于前也无面不改色的样子。她想,哥哥这么做,应该是故意的。 右殊沉声道:“擅闯皇陵者死,将他们给本王统统拿下。” 话音刚落,士兵们不是拔出了剑,便是准备好了□□、盾牌和箭。 赵风起道:“且慢,还请大王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 在灯火的映照下,玉佩的样子清晰可见。 右殊看到,纵身下马,吩咐道:“将他手中的东西拿来给本王仔细瞧瞧。”他谅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手下人很快将赵风起手中的东西取来交予他,他看到玉佩上的两个字,脸色立变,语气突然变得亲切起来。他道:“你是左异大哥?” 赵风起颔首。 他道:“本王也有一块与这相似的玉佩,只是上面的字不同罢了。每块玉都有自己独特的肌理色泽,不会重样。这两块玉佩来自同一块玉石。凿刻玉佩的是本国的名玉匠殷华,此人雕工出奇,喜欢在每件雕刻的物品上刻上一个‘殷’字,往往刻在最不显眼的位置,很难发现,你手中的这块正好有这个字,想是出自他手,连玉料也与本王的那块一模一样。本王信你了,你就是本王的大哥。”说完,走上前来,拉住了赵风起的手,“父王曾留下遗言,若有一天,你来这里,本王定要带你来这皇陵,既然是父王的遗言,本王这次便不定你们的罪了。” 接着,右殊邀请他们进宫小住,却被赵风起婉拒。他回道:“今日来得匆忙,东西都留在了住处,还需休整一番方可进宫。” 右殊道:“本王命人去打理便好,你们今日便随本王进宫吧!本王着实想多了解大哥一点。” “但那些东西都对我十分重要,所以不便让人打理。” 右殊没了辙:“好吧,那你告诉本王,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本王好命人早早地去接你们。” 赵风起道:“流年客栈。” 月明心惊,不明白哥哥为何要说谎。 右殊竟没有怀疑,道:“好,明日本王便派人去流年客栈接你们。” 他们寒暄了几句,右殊才驾着马,带着士兵离开。月明想他会对哥哥如此客气,想必是他老爹在世时,常常嘱咐他,让他一定要善待带着“左殊”二字玉佩的人。想到之前在陵墓里的信,也可以看出这老国王就是想要赵风起在他死后去见他一面。 看得出这老国王和赵风起的爹感情很深。老一代人种下的因,享惠的却是下一代,月明想,若她的父母还在人世,希望他们能多做些好事,这样她也好多得些便宜,可她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难道真是他们抛弃了她吗?若是这样,这样的父母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赵风起上了马车后,伤势发作,再也撑不住,吐了口鲜血,便昏迷过去。月明慌了神,扶他坐好后,着急地对李宣道:“李大哥,你刚才的药还有吗?” 李宣蹙了蹙眉:“那药不可多吃,让他睡会儿吧!” 月明嗯了声,随后听见李宣对李三叔说道:“去流年客栈。” 她看着怀里即便因痛苦而昏迷却都脸色不变的人,想着:哥哥一定会没事的。哥哥不会抛下月明的,因为即便在最危急的关头,哥哥都没有抛下过她。那么,他这次就算是为了她,也一定会撑下来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暗流涌动 月明后来才明白哥哥故意说他们住在流年客栈,其实是为了不连累金雁他们。 虽然云凉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们之前的藏身地点是落雁坊,但落雁坊在王城还是个有名的去处,常有达官贵族造访,所以云凉即便身为王妃也不会像之前对待云凉客栈那般,买帮杀手将所有人杀光。按理说落雁坊不会有事,但为防她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撇清与落雁坊的关系,云凉也不会再对落雁坊做什么。 在客栈的一间客房里,月明问李宣:“李大哥,你之前说云凉与少林寺的方丈空冥大师有怨,这是怎么回事?” 李宣道:“据我和风起打探到的消息,云家二女的父亲叫做云行,曾是个武将,但他也是个武痴,后来不知怎地不去当将士,而是去向各门各派学武功,因刚入门,门派里的人常常唆使他干杂活。有的人妒忌他的武功高,故意不肯教他真功夫,从始至终,他都是偷学的,等学会了,他又去了其他门派。有的门派向他提出要求,若要收他为徒,他必须将他原来所在门派的秘密告诉他们,但他其实从不曾泄露各门派的秘密,以坚强的意志打动了各派掌门,如愿地入了各门各派,但一群嫉妒他才能的人,传言他是叛徒,渐渐,与他交好的人一个个离开了他。他是个武痴,除了武功,其他事也不怎么上心。 “待他武功绝顶时,他开始挑战各大门派的掌门。虽说是较量,点到为止,可掌门觉得自己输了,无言苟活,当着他的面自尽了。武林上的人都以为是他杀的,称他为魔头。他们打不过他,便采取了轮流战,不等他来战,便纷纷向他下战书。他收到战书,没有置之不理,而是坦然地接受了挑战。连续几天的打斗,令他筋疲力尽,在最后两战,他应战的是少林寺的空冥大师和丐帮帮主也就是红玉的爹孙移昌,虽然他在和空冥大师的一战中胜出,但伤的很重。翌日,他又去迎接红玉她爹的挑战,最终死在红玉他爹的手里。” 月明这下总算明白了,想到云家还和红玉姐姐的爹有仇,道:“李大哥,你当初将红玉姐姐迷晕,其实是在保护红玉姐姐吧!只有红玉姐姐在你身边,你才能够肯定她的安全,对吗?” 李宣抿嘴不语。 她继续道:“我想你对红玉姐姐也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那么为何要拿我伤红玉姐姐呢?” “月明……” 她打断他:“不要说,先听我说,其实我们都一样,根本没想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在乎的是什么。莫要等在乎的人离开了,才知道珍惜。李大哥,红玉姐姐想通和你当朋友,不是她不喜欢你了,而是她太爱你,不想你为难。从小,红玉姐姐都对我很好,常常拿好玩的东西给我,我很了解她。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李宣漫不经心道:“我明白。” 月明守在已服过药的哥哥身边,擦干他额上的汗,问:“李大哥,我哥怎么会受伤呢?” “在你去偷钥匙时,他只身引开了云凉。云凉武功很好,身边还有群帮手,你哥武功虽高,可毕竟看不见,阻碍了他的行动,受一掌算是轻的了。” “为何你不帮他?” “他让我保护你。”说完,他顿了顿,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其实他原本可以选择去帮赵风起的,有蒙蛏和三叔的保护,她根本不会有事。难道他的心里其实是希望赵风起一去不回吗?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他怔怔地向门外走去。离开前,他道,“月明,早些睡,你哥明日便会醒的。” 月明看着床上的人,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李宣离开,并没有掩上门,蒙蛏从开着的门前走过,看了眼房内的情景,摸了摸脑袋,也离开了。 整间房间里,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月明替他按了按被子,将他的手藏在被下。突然他全身颤抖了下,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 “是宁王……”他神志不清地喊着,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想不明白宁王跟他们有何关系,据说,这宁王是本朝的贤王,梁帝最敬重的皇叔。这样的人,和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她摇了摇头,没想明白,出门时,将门悄声掩上。 翌日,龟兹国王苏右殊的使臣到了流年客栈,请他们入宫小住。本来他们任务已经完成,便可以走了,可碍于赵风起有伤在身,龟兹大王更是下了旨,他们岂有不从的道理。 月明怕赵大哥伤重,无法下地行走,可在使臣下旨时,赵风起已走到了使臣面前,接下了谕旨。 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上,他们就这样被迎接进了王宫,一路上,她看着哥哥,想问他是否有什么不适,可他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是个伤重的人。 她心里暗叹,若是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哪里还能下地走路,怕是还晕迷在床吧! 苏右殊请他们入宫,的确是好意,但这番好意却让她难以接受。 大殿内,四周的墙上都绘着彩图,主要的颜料成分是朱砂。苏右殊坐在首座,身旁是个美貌的女人,她便是云凉,如凉风吹过,凉水过膝,好个冰凉美人。 苏右殊请他们入座,让他们听歌赏舞。他们恭敬不如从命地坐下。接下来,一群舞娘从门外进入,舞的是一曲《凤于九天》,无数个靓女穿着明黄色的裙装在台上舞蹈,如一群凤凰的雏儿翩翩起舞,年轻美貌的姑娘,都是一个个如葱般水灵的人。 月明看自己今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裙装,暗叹口气,还好今日换了衣服,不然便与这些舞娘撞色了。这些舞娘跳得很好,但总没有给人一种凤于九天的感觉。 突然她们围绕起来,做出含苞待放的花蕾状,待她们散开,正中央竟凭空出现一个穿着红衣蒙着红纱的女子,女子挥舞水袖,翩然而舞,这才真像只凤凰在九天之上飞翔,睥睨众生,媚而不浮,姿容出尘。 她轻踮脚尖,竟是向赵风起舞来,赵风起面容平静,任由女子将手抚上他的脸。月明看着,心里又气又急,啪地声,手中的杯子竟然被捏碎了。 女子听到声响,愣了片刻,但很快恢复过来,又做着刚才挑逗的举止。 月明紧紧捏着碎杯子,手中出血了竟也不知道。 蒙蛏看她手中有血,立即拿出袖中的手帕,替她包扎。手帕上绣着株忘忧草,开着一朵犹如百合的黄色花朵。忘忧草又名萱草,花朵常常开在田间,生命力旺盛。 她轻声对他道:“谢谢!”转头向首座看去,苏右殊和云凉看着舞女和赵风起,脸色竟都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看来这本就是他们早前谋划好的,她再看向离自己很近的舞女,总感觉她的眼神很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舞女离开赵风起,又舞了几下,整首舞才算舞罢。她对苏右殊和云凉躬了躬身。待其他舞女都走了,她却还留在台上。 苏右殊看着穿着红衣的女子,亲切道:“小妹,可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 女子摘落脸上的红纱,月明才发现原来她是狼女,可她怎么是……月明不禁出声:“你不是狼女么,怎么是龟兹的公主?” 狼女淡淡一笑,苏右殊道:“原来你们早就见过面,这样更好,本王这小妹从小喜欢到处跑,胆子又大,竟喜欢与狼与友,所以四邻都叫她狼女。小时,小妹走散了,竟走到了狼堆里,好在有一个汉人将她从狼堆里救了出来,否则她现在也许只会说狼语了……” 说着,众人都笑了笑,唯独月明笑不出来。他继续说:“本王这妹妹和那汉人相处了一段时日,还认了那汉人为干爹,只可惜这汉人将她送回来后,便再也没现身,否则真要请他出席来看本王的小妹出嫁。” 云凉听到“干爹”一词,眼中现出一抹悲凉却稍纵即逝,她将手轻轻放于苏右殊肩上:“不是还有我们么,小妹出嫁,我们能替她的干爹看着。” 苏右殊笑道:“这也是。” 月明想不明白,为何要提到“出嫁”一词。苏右殊将目光从云凉身上移开,又看向他们:“父王曾与大哥的爹许下约定,若他们分别生下一男一女,这两个孩子则要结为夫妇。大哥,本王听说赵丞相真正只有你一个孩子吧!” 月明现在终于明白,原来他是要将狼女许配给赵风起。她正想说“不可以”。苏右殊又道:“不过此事要求两情相悦,本王不逼你,你在这里多住几日,好好考虑考虑,再告诉本王也不迟。只是本王的这个小妹很中意你,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啊!”说着,笑腻了狼女一眼。 狼女不禁红了脸,娇羞道:“王兄。” 月明想他这么说,明显就是要让哥哥答应这门婚事,可这样……她怎么办? &. 夜里,月明向哥哥的房间走去,她想和他说,他们逃走吧,她不要他娶狼女为妻,她心中不愿。可她该如何开口,又以什么身份开口,这世间哪有妹妹阻着哥哥的婚礼的。或许他一直只将她当作妹妹吧!曾经,她以为他们真是亲兄妹,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但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妹后,她小小的心里存了一些念想,便是想将他霸占,可她能以现在的身份将心里的话告诉他吗? 在哥哥的门外踌躇许久,她不知该不该敲门,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门开了,但不只有他一个人,狼女也在。很明显,她撞见了他们的“好事”! 赵风起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月明低头,看着脚尖,嗫嚅道:“王宫太大,我还以为这是我房间,所以走错了。” 赵风起没说话,狼女笑了笑:“说来也是,这王宫赐给贵宾的房间都大为相似,难免会走错。赵大哥,我送你妹回去吧,你好好休息。” 赵风起的目光一直落在月明身上,她却不敢抬头,本想说自己不要人送,可话到了嘴边,竟什么也说不出口,她眼中含泪,只好跟着狼女走了。 她多想冲回去,告诉他,不要娶,她不想要嫂子,可她不敢,她一直是个听话的姑娘,不敢这么做,不敢忤逆哥哥的想法。 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他的妹妹,有些心里话自然是说不得的。 半路,狼女突然发笑:“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去你哥房里是打算做什么吗?若不是阿姐,我还真以为你们是亲兄妹。你与你哥走得这么亲近,今日,还把杯子打碎了,我难道连你这小娃子的心思都看不出来吗?” 她压着声音道:“你看出了什么?” “哈哈哈……你不是喜欢你哥么,可是你想的太简单。感情这东西很玄妙,不是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便能决定的,很多都是后来者居上。若他真有意,不会一直将你当成妹妹。但他没有说清你们的关系,所以你们俩的关系不过到此为止罢了。” 月明咬了咬牙,不想与她多说,或许她说的很对,可她心里不愿承认。她恨恨道:“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你送。” 狼女果然没有再送。 月明心不在焉地在王宫中一直走、一直走,心里想着,哥哥曾经老说她长不大,像个小孩子,是啊,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他的妹妹。他根本没对她动过其他心思,是她太过一厢情愿。这样,还不如不要让她知道他们并非兄妹,如此她也不会胡思乱想。 正在她难过不已时,有人跟在她的身后,她都没有察觉,待觉察时,她以为是蒙蛏。刚要转身,肩上却遭到重击,立刻昏了过去。 身后的女人,穿着明黄色的裙装,□□香肩,美貌不可方物,表面看来,是个不懂武功的人,然而她只是将自己的武功收敛了起来罢了。除非武功比她还高,否则根本看不出端倪。女人身后各有两名女子,分别穿着红衣和白衣。 云凉对狼女道:“你做得很好,主上对你今日之举定会非常满意。” 狼女翩然一笑:“多谢阿姐夸奖。” 云凉对白衣女子道:“婷儿,她就由你交到主上手上。若出了差错,小心你的脑袋。” 白衣女子腰上配了两把短剑,跪在云凉脚边,恭敬道:“请小姐放心,婷儿定将她送到主上手中。若出差错,我便以命相抵。” “很好。”云凉将月明交给了这个叫做方婷的女子,与狼女一起离开了。 方婷走到昏迷中的明月身边,阴阴地笑道:“小丫头,怪只怪你运气不好。一旦落在主上他老人家的手里,你还能有命吗?只会生不如死而已!”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火中丧命 赵风起在第二日得知了月明失踪的消息,表面却没有多大反应,神色依旧平淡,举止依旧从容。 而蒙蛏和李宣在月明消失后的两天里急得将整个王宫翻了个遍。 这日,距月明失踪已有两日,赵风起正在苏右殊的寝宫陪他喝茶,与他对弈。 蒙蛏看不过去,冲进了苏右殊的寝宫,向赵风起讨个说法。李宣拦他不住。苏右殊因刚下了早朝,本想好好地休闲一番,被蒙蛏这么一闹,不禁坏了心情,但碍于他是风起的朋友,所以不好发怒。 赵风起对蒙蛏冷淡道:“你们几乎都将王宫翻了个遍。显然,人已不在宫中。既然你们这么着急,那么不如出宫去找,倒还有可能找到。” 早前听闻月明失踪,苏右殊特意下旨,他们一行人可以在宫中任何地方找人。毕竟,人是在他的王宫丢的,他要负一定的责任,更何况这人是赵风起的妹妹。即便不是亲的,但好歹生活了十六年,感情总是在的。 蒙蛏听赵风起这么说,愤愤道:“好,没想到赵大哥你这么无情,难道你便忍心小明遇险。若她如今已命丧他乡,难道你都不悔恨吗?赵大哥,你可以如此绝情,但我和李大哥做不到,我们今日便要离开这里。你去当你的驸马爷吧!”说完,甩袖同李宣一道离去。 赵风起本与苏右殊一边喝茶,一边对弈,听蒙蛏说完,拿着白子的手突然顿了顿。 苏右殊被这番打搅,没了下棋的趣味,将手中的棋子丢回罐子里,问道:“本王让你考虑娶小妹,你考虑得怎样?” 赵风起淡淡道:“既然公主不嫌弃,那么,便可以开始准备婚事了。”说着,不疾不缓地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罐子里。 苏右殊听了这话,本来还深皱眉头,却立马换了笑脸道:“好,将小妹交到你手上,本王才能放心。本王难道看不出你其实还是很在乎你那个小妹的么。所以待你们大婚后,本王便放你回去,让你去找你的那个妹妹。” “多谢大王。”说着,他从容地寝宫内走出。 门外,赵风起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心中五味陈杂,心想李宣等人应该能找到月明,便松了口气。 月明她,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 一个月后,赵风起处理完龟兹国的事,返回武恒山,却收到了一封无名氏的信,信中写着:若要救人,速来飘渺亭。 飘渺亭是武恒山附近一座山头上的凉亭,亭旁有座常年无人居住的老宅。赵风起站在武恒山上,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的一座山头正升起浓浓黑烟。 不好!他立马骑上一匹马,向飘渺亭疾驰。 到了飘渺亭,只见亭边的老宅火光冲天,浓烟阵阵。自从赵家所有人死于大火,他便有些畏惧大火,更何况又是这样一场大火。 蒙蛏和李宣已在宅子外,试图打开大门。但宅子虽然破旧,门上的锁却仍然好用,锁得死死的,四壁更是没有任何塌陷,只是有些残败罢了。门锁被烧得滚烫,触碰不得,只得从破败的墙壁着手。 蒙蛏见赵风起来了,冲他怒道:“你还回来做什么?小明遇险,你根本不在乎,只想当你的驸马爷,现在当够了,便知道回来了?你可知道,小明这一个月都没出现过。” 赵风起明显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你们不曾找到月明?” “人现在是找到了,只是这……”蒙蛏看着熊熊大火中的宅子。 赵风起突然慌了神,抓住了蒙蛏的衣领:“你说月明在这大火中?” 蒙蛏甩开他的手,苦笑:“你现在才知道,我们来时,透过窗子看见火中被困的便是小明。我们和小明相处了这么久,怎会认错,刚才她还当着我们的面说了遗言。要不是窗子塌了,你或许也能看见她。她一直都惦记着你,可你一月未归,哪里关心过她的生死。赵大哥,虽然我一向敬重你,可这次,我只对小明感到不值。你通宵学武,月明也陪你熬夜练武;你私自下山,月明替你隐瞒,结果被义父责罚;怕你累着,她早早地将屋子打扫干净,晚上还给你备好饭菜,她厨艺不精,便加紧练习,你还挑三拣四……你可为她真正做过什么,她不见了,你只想着做你的龟兹驸马爷。” 语毕,轰地一声,李宣将墙壁踹倒,嘴里说着“月明别怕”便冲进火里。可这时,火势已经太大,根本难以进入,他试了几次,却还是被逼了出来。 月明在宅子里听到蒙蛏的话,眼泪不禁簌簌而落,原来这一个月,哥哥根本没来找她,还和龟兹国的公主成了亲,如今,他怕是再也不需要她了吧! 原来对哥哥来说,她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蒙蛏的话,不禁让她想到了从前。赵风起煮茶,她在扫地;他百~万\小!说,她在扫地;他练武,她在扫地,整个武恒山她都不知扫了多少遍,但他可曾夸过她一句? 他总说她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原来她不管做什么,在哥哥心里,都一文不值。 手脚都被绑住,嘴巴也被封住,月明无声落泪,头顶、身边的大火越烧越旺,在知道他根本没有找过她,她已没了活下去的意志。原来不管她多么努力,在哥哥心中,都没有她的一点位置。难道一丁点的亲情也不能有吗? 李宣的那句话,她自然听见了。李宣一直真心待她,她竟现在才明白。 本以为她是他的妹妹,他会多疼爱自己些,可她如今根本不是他的妹妹,对他来说,估计也毫无意义了吧!他们最终做不成情人,原来也做不了亲人。 再见了,李大哥,你对我这么好,可我现在才明白。若有来世,我定来找你,下辈子,我来找你,绝不负你。还有蛏子,再见了,你其实很聪明,却都耍的是小聪明,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有你这个朋友,我也不枉活了这十六年。 再见了,大家!月明含泪闭上了眼睛,头顶上一根房梁刚好从头顶落下。 屋内,哗啦啦一阵巨响,赵风起再也忍受不住,不管火势有多凶猛,烟有多浓,便冲进了宅子里。李宣和蒙蛏被他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 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赵风起对火虽有恐惧,但对失去她的恐惧感更甚。一切都是他不好,若他早早离开龟兹的王宫,她现在应在武恒山上享福才对。 云凉入狱的那天,对他说的话,竟然是真的,是他想的太简单,没将她放在眼里。云凉说,他将永远失去月明,竟然是真的。不……不可以,他不可以失去她,他可以失去所有,唯独不可以失去她,这么多年了,如果没有她,他该怎么活?月明你不能死,月明,哥来救你,不要怕,哥会一直陪着你。哥,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你怎么可以放弃你自己。 他拼命地在向里冲,房梁却不停地往下落,瓦片也砸了下来,火势更加凶猛,热浪像火龙一般袭来,黑色的烟气熏着他的眼睛,只觉眼睛生疼。因小时得了眼疾,被这些黑烟一熏,现在眼前竟开始模糊起来,难以看清前面的路。武功再好,在这里竟也不抵用。 李宣在外往自己身上浇了水,也冲了进去。赵风起这一举动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可他这么进去,反而救不了月明,说不定是两人一起死。 难道这便是风起的打算吗? 李宣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有事,果然,在不远处看见赵风起的一条手臂被压在了一根梁柱下,李宣只能够将赵风起救出,却无法再深入。虽然他也担心月明,但现在已经不是担忧便能解决问题的事,一切已经注定,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月明她——这次——必死无疑—— 蒙蛏在外面着急,心想难道是自己错怪了赵大哥,难道他比谁都担心小明?有了这个念头后,他突然不再那么怨恨赵大哥,或许赵大哥之前留在龟兹王宫,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可赵大哥大可一走了之,有什么苦衷令他无法脱身,这是蒙蛏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李宣好不容易将赵风起拉出火海。 赵风起的手臂已被大火灼伤,他咳嗽几声,竟还想冲进去。李宣拦住他,道:“风起,你是不想要你的这双眼睛了吗?” 赵风起虽已看不清前方的情景,但他不能失去月明,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双眼睛比得上她么,若一双眼睛能换回她,我心甘情愿。” 李宣脚步一顿,不再拦他,蒙蛏怒气未全消,道:“赵大哥,你这么做又是为何。一个月前,你去哪里了,若你早点回来,事情会糟糕到这般地步吗?” 不是这样的,这并非他的本意,赵风起沉默,知道自己解释不清,又想冲进入火海,这时,只听一阵哗啦啦巨响,整座宅子都坍塌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宅子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赵风起听到声响,不敢相信她这么死了,沉声问:“发生了什么?” 李宣和蒙蛏都难抑悲伤之情,他们这么多天都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找寻月明的下落,一开始猜测是云凉的人将她抓走,可他们几乎挖掘出了所有寒玉宫的残余势力,都未找到月明,想必她被藏到了另外的什么地方。能藏得这么隐秘,以云凉残留下来的势力,应该做不到。可若不是云凉,又会有谁? 待他们收到无名氏寄出的信,赶到这里,这里早已化成火海,难以进入。 不知是谁如此心狠,非得杀了月明不可。 赵风起之前杀了云玲,云凉恨他入骨,曾在他离开龟兹时对他说,月明必死无疑。如今细细想来,只有她有杀了月明的动机,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向他复仇。为何她要杀的是月明而不是他? 赵风起双目无神地看着被火海笼罩的旧宅,突然全身一颤,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月明死了,他相依为伴十六年的人,他最在意的人,竟就这么走了。 为什么是她?她做错了什么?为何老天爷要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他迟疑了会儿,继续毫不在乎地向火海中走去,好似自己的灵魂都被那场大火所吞噬了。 李宣抓住赵风起的肩,虽然他心里也是无比伤心,却也不至于失了理智,他问:“风起,告诉我,你这一个月到底在做什么?”他怎么也不相信赵风起真是为了当什么驸马爷,才迟迟不肯回来。 赵风起抿着嘴,脸色冰冷,将李宣的手甩开,一步步向火海走去,此时火势渐弱,周边因是空旷之地,没有引起火灾,他的手在滚烫的柱子上移动,将障碍物一点点移开。 李宣抓住他的手,担忧道:“风起,别这样,等火熄了,再移吧!” 他闭着眼睛,不曾放手。好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说道:“月明一个人在底下,她会怕。” 李宣也不松手:“风起,别忘了你从小的心愿,为赵家平反难道不是你一生最大的梦想吗?如今走到这一步,难道你要这么放弃吗?” 听了这话,赵风起的手顿了顿,果然不再像之前那般冲动。然而,失去月明,便好像失去了所有支撑他的力量,他道:“月明比什么都重要。” 李宣听了这话,不再阻他。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最爱月明的人,现在看来,他的爱与风起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月明你在底下,千万不要怕,我们都在你的身边,大哥在这里向你保证,一定完成你的遗言。 这场大火烧得很久,久得便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待大火熄灭,他们在断壁残垣、灰黑的尘埃中,挖出了一具被烧得模样不可分辨的女尸。 由身上的物件以及身形来看,可以初步断定这是月明的尸体。李宣医术高明,不甘心地又检查了一番,却没发现什么异样,理智告诉他这便是月明的尸体,但他的内心并不愿接受这个真相。只愿月明仍好好地活着。 蒙蛏擅长发现机关,也没发现尸体附近有什么可以逃生的地方。 显然,这具尸体真的是她! 赵风起打算抱走模样已分辨不得的女尸,李宣急忙制止他:“你要做什么?” 他推开李宣道:“我带她回家。” “风起,你疯了,月明已经这样了,你便放过她吧!难道你要让她在下面也不得安宁吗?你可知道月明在临终前,跟我们说了什么?” 赵风起抿嘴不语,李宣继续道:“月明让我们将她的尸体火化了,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丑陋的模样,她想要我们将她的骨灰随风飘洒,她想要自由,她想要快乐,你便成全她吧!” “我——不——”他冷冷地说出这话,出手想抢夺月明的尸身,在月明死前,他没能陪着她,他不能再让她离开。月明,是哥错了,哥,这次说什么都不放手。 李宣和蒙蛏同时道:“风起,你疯了。”“赵大哥,你疯了。” 两人出手想阻止赵风起,却奈何不是他的对手,合力支撑了会儿却是徒劳。赵风起打退他们两人,抱起她的尸身,向武恒山走去,然而才走了几步,却噗地吐了口鲜血。 李宣抓住这个时机,在他脖子上重重地敲了下,这才制服了他。 这实在是侥幸,侥幸地是赵风起因悲伤难抑、气血攻心,一时气息走岔,竟有走火入魔之兆,这才制住了他。他这样做,是为了他好,若他像现在这样下去,定会走火入魔。说不定,他想明白后,便会没事了。 那天夜里,李宣和蒙蛏按照月明的遗言,将月明的尸体火化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四人最终竟会走到这一步,人死固然是天地循环,不可更改之事,但月明为何是他们中最早离开的。 待月明的尸体被火化后,沉闷的天迎来了一场雷阵雨。一下子,倾盆大雨如洪水猛兽般乍然落下,冲刷着一切,冲刷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纠葛。 赵风起从此陷入了噩梦中,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他有多么在乎她,这样的感情远远胜过亲情。可她竟再也不会回来。为什么死的人是她?她才只有十六岁,连人生的喜怒哀乐都来不及体验,他好后悔在她死前,他没有一直陪着她。月明,你会不会怪哥哥?这一次,是哥哥错了。待为赵家平反后,哥一定会来陪你。 心开始揪着痛,痛得连运功也无法缓解,他现在徒有这一身好武功,又有什么用,能换得她的平安吗?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赵风起醒来后,在那夜的大雨中如一块磐石般站了许久——许久——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郡主萧月 传闻中,天下第一的玉面公子常常流连酒巷,连续三月,行事作风出人意料。 若有谁胆敢在他面前惹事,他会毫不留情地取了那人的性命。 若非他杀的人都罪该万死,武林中人早已将他视为魔头。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店内的美酒数不胜数。郡主萧月今日来此只为给她父亲打一坛酒中极品迷神。迷神酒,顾名思义,能迷惑人的心神,乃酒中极品中的极品,只在醉仙楼才买得到。若非父亲不日后打算在府中宴请群臣,她也不会亲自来此。 还未迈进醉仙楼,侍从已喊道:“明月郡主驾到——” 话音刚落,一身穿黄衫蒙着白纱的少女迈进了醉仙楼,她貌似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气质却是非凡,一双眼睛格外澄亮有神,大大的透着股灵气,一帘白纱掩容,有种朦胧的美感。 楼中食客看到她都屏住了呼吸。听闻,这明月郡主在三月前才和宁王相认,乃宁王失散多年的女儿,名为萧月。与宁王相认后,当今皇上恭喜宁王,封她为“明月郡主”。 不过听说,她的脸上天生布有胎记,想必这是宁王能将她认出来的一个原因,也是她一向要白纱覆面的原因。众人想到这,不禁摇头,心道:真可惜了她这非凡的气质,灵动的身姿了! 萧月走进醉仙楼,吩咐小二去准备一坛迷神酒,抬头不经意地一瞥,竟看到一月白人影匆匆下楼,手上拿着把十二骨扇,气质儒雅。 店小二很快端来了酒坛子。萧月命侍从将酒抬到车上,指着走下来的男人,问:“这人是谁?” 萧月一边问,一边向旁走去,刚好与那穿着月白衣服的男人错开。小二笑道:“不瞒郡主,他是武林盟主李宣。” 萧月哦了声,又问:“他来此做什么?” “那是因为在楼上三号厢房里喝酒的人是他朋友,这已是他第一百零一次来此劝酒。” 萧月不解:“劝酒?”身边的侍女香草为人细心,发现小二说辞有问题,道:“醉仙楼一向客满,你们忙都忙不及,怎会将客人来了几次都记得这么牢?” “没错,寻常客人,我们是记不牢的,但李公子和楼上的玉面公子这三月天天来,小的怎会记不住。这玉面公子初次来时,还是个打着雷电响着雷鸣的大雨夜,脸冷冰冰的,样子实在太可怕,哎呦,小的怎会记错?“ 萧月震惊:“你说楼上的那位是玉面公子?” 小二点头:“武林盟主的朋友还戴着面具的除了玉面公子还有谁,这人也真是奇怪,天天来此喝酒,喝的还都是本店最烈的酒。这酒虽好,但天天喝,不停地喝,也不怕伤身……” 萧月打断他:“你给我准备一壶酒,要跟这玉面公子喝的一样。” 小二奇怪地看着她,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这酒的浓烈。萧月看穿他的心思,道:“不是给我喝,我是去楼上会会他。” 小二立马摇头:“郡主,万万不可,这人很奇怪,除了刚才离开的李公子和送酒的人,其余人一旦进入,定会被他打出来。” 萧月道:“不怕,你把酒拿来便是。”说完,吩咐侍女侍从在楼下等她。香草想拦,却拦她不住,只能站在楼下担忧地看着她。 敲响三号楼的厢房后,房内传出一阵阴哑的声音,“进来。”语气透着一股冰冷和疲惫,声音虽然好听,却如千里冰封,万里飘雪。 萧月推开房门,只见坐在桌边的男子,身形寂寥单薄,容颜憔悴沧桑,脸上有种病态的苍白。他眼中的冰冷较从前更甚,不仅如此,更透着一股悲凉。一撮发落在他额角旁,略有泛白的迹象,少年白发,倒是极少见的。 不知是遭遇了什么,竟将这样丰神俊朗的人弄成这样。 赵风起脸上带着一副白玉面具,遮住他的上半张脸,脸色因醉酒,微微泛红。他转头看着进来的少女,盯着她的眼睛,端着酒坛的手不禁颤了颤。眼前的少女,穿着精美,妆容精致,不像是个送酒的丫鬟,倒像是哪家的小姐。 萧月将手中的酒放到他面前,顺势坐到了对面。按理说,所有进入这间屋子里来给他送酒的人,都会被吓得退出去。他估摸眼前的少女很快也会被他吓得退出去。 然而,萧月竟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瓷杯,给自己倒了杯,但刚抿了一口,便咳嗽不止。 她狼狈地擦擦嘴,心里略有些不甘,心道:若非从小不怎么喝酒,她才不会如此不济。 赵风起看着她,冷冷道:“不会喝酒便不要逞强,不要浪费了我的好酒。” “这坛酒是我请你的。” “既是请的,被你喝了,我还喝什么?” “你,你真的是嗜酒如命?” 她刚说完,赵风起又大口喝下一口烈酒,这种喝法,她只曾见一人这么喝过,只是那人刚到中年,已经逝世,难道他要步那人的后尘? “是,我是个酒鬼,所以还请郡主移步,莫要与我这种人相处,小心乱了郡主您的清誉。” “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 “怎么知道?” “你进来时,我听见了。” “你耳力真好!”语气略带些讽刺。 “多谢赞誉!” “我骂你,你难道听不出来?” “打和骂不都是因为喜欢么,我只当郡主你是在关心在下。” “你……”萧月惊得起身,心想,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他不会这般无赖。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若郡主不关心在下,又何苦在这里陪在下喝酒?” “我才没打算陪你喝酒。” “那便是来劝酒的。” “你……”萧月气得一时语塞,“你这人怎这般无赖?” “若郡主没有劝酒的意思,今日也不会特意上楼。我与你非亲非故,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非亲非故?”萧月吃了一惊,不过他们的确是非亲非故,她也的确是上来劝酒的,结果酒未劝成,倒惹得自己伤心。但她今日便要敲醒他,为何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拿起桌上的酒坛,将手中的酒向他洒去,他虽闪得及时,却还是被酒水浇到了一些。她刚放下酒坛,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扣住了她的脖子,将她逼到墙角。 赵风起眼中骤然起了杀气,但看到她的眼睛,莫名觉得熟悉,便伸手揭下了她的面纱,可面纱之下的半张脸几乎都被红色的胎记覆盖,十分丑陋。他想,一定是自己太想念那个人,以致认错了。他冷冷道:“别以为你是郡主,我便不敢动你。就算今日是天皇老子来了,若惹了我,我也照杀不误。我是个酒鬼,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与我这种人相处,小心你的性命。” 萧月含泪道:“你以前从不随意杀人!” “以前?”赵风起已有七八分醉意,这么多天,他还从未有清醒的时候,他道,“你打听得倒是清楚,连我的以前都打听到了,那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萧月紧紧掐着手指,小声道:“我,我……就打听到了这么多……” 赵风起冷冷一笑:“我还以为你打听到了,我曾娶过妻,最终还将妻子给休了,我招惹了一个仇家,那仇家最终却将我最在乎的人杀了。你看,跟着我这样的人,哪里还会有什么好运!” “你最在乎的人?” 想起那人,赵风起不欲多言,将她狠狠推开。现在他的心很乱,不知自己为何要与她说这些,脚步踉跄地出了三号房。这是三月来,他第一次还未到夜深人静便出了房。 一向都是他将人赶出去,此次先出去竟是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既然此处不好喝酒,大不了换个地方。 萧月将被他丢在地上的面纱小心戴好,扶着楼上的护栏,看着他走出了醉仙楼。 她下楼后,侍女香草立马迎上来,担心道:“小姐,刚刚听到楼上传出响声,你若再不出现,我们便要冲上去了。若你有什么闪失,我们就算有九条命,也担待不起的。” 萧月的目光一直落在赵风起离开的方向,心不在焉道:“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么!” 侍女香草是宁王专门安排在她身边的,自小聪慧,心思缜密,道:“小姐,那人是个酒鬼,听说,还杀过人,最近杀人更是频繁。小姐,您最好还是不要跟这样的人来往了。” 萧月没听她说了什么,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心里想着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从前的他,眼中不会有这么强的杀意,他到底是怎么了?萧月心里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命侍从们先回府,说是自己想要在街上走走,除了身边的侍女香草,其余人都被萧月打发走了。 在街上走了两圈,她很快发现赵风起竟在另一家酒店又喝起酒来。 这家酒店对面是间名为“寸金”的茶楼。 萧月走上寸金楼,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上坐下,命香草去请一个人过来。 不久,一个穿着青衫,气质卓然的高瘦男子,向她走来。 此人正是顾源堂的堂主顾源,精通医理,医术比李宣更胜一筹。很多人花千金只为顾源出手救治,但顾源堂本着行医救人的准则,若遇到真该救的,即便没有酬金,也会救。 没见过他的人都以为顾源是个老头,因为他教导出来的弟子大多都已是宫中的御医,其实他才刚到而立之年,因调养的好,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 顾源与宁王有交情,听说,当年若非宁王惠眼识人,为他出谋划策,他这个穷小子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名声和财富。 顾源走到萧月面前,恭敬地问:“敢问郡主有何吩咐?” 萧月伸手指向对面的人,附耳对顾源说了些什么。 顾源听了,便从寸金楼上走下,向对面的酒店走去。 萧月取了一把团扇遮住自己的脸,扇上画着明月兰花,用楷书写着几个娟秀的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顾源走进酒店,要了一壶酒,径直走到赵风起身边,两人聊了会儿,好似还聊得挺起劲,但之后,他们竟动起手来。 顾源不会武功,赵风起轻轻地出了一掌便将他打飞,不过还算客气,丢了把椅子过去。顾源被打中,最终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稳稳地摔在椅子上。 顾源淡然一笑,优雅地起身,抚了抚自己的衣服,道:“佩服佩服。”走出了酒店。 天下人都知道顾源堂的堂主素来有洁癖,若他真摔在地上,萧月可要多欠他一个人情,好在赵风起还很给顾源面子,扔了把椅子给他。 顾源向寸金楼上走去,心里对赵风起的情况已有了□□分了解。 赵风起之前和顾源聊天、出掌时,手中都不离酒坛,待顾源离去,意识到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握着酒坛的手竟松了片刻。萧月怕被他看见,立马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侧过脑袋,假装和香草说话。 顾源走到萧月面前,光明正大地在她对面坐下,冲着下面抬头看他们的赵风起,平易近人地笑了笑。 萧月觉得有这么个猪一样的队友,真是胜过十个狼一样的敌人,没看出来她是故意不想被赵风起发现么,他却主动向赵风起打招呼,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他们在这里,刚才之举也是他们故意为之。 想到赵风起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她也没什么好掩饰,便放下团扇,光明正大地问顾源:“可看出为何最近他的杀气会这么重?” “郡主这次真是找对了人,若是普通大夫,想必看不出什么,我刚刚故意诱他出手,总算让我看出了端倪。他隐藏的太深,真是连我都好不容易才看出。脸色因多日饮酒略微泛红,可这红却太淡,掩盖不了他的苍白。” 萧月点头:“我也有此种感觉,觉得那是病却又不是,所以想来请教请教你。你可否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了?” 顾源道:“天下武功多以攻为主,玉面公子的武功高深莫测,攻击的力量更是强大,我想最近传闻他杀了人,应是他无法克制自己。走火入魔的人,莫不过两种。一种疯了,神志不清,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第二种思绪清明,但内力不受控制,必须发泄出来才可平复,否则浑身会如万千毒虫啃咬,痛不欲生。他应是第二种。” “你说是走火入魔?” “现在还不明显,却已有了征兆。郡主你刚才也看到了,他出手打我的那招虽然没有杀意,但隐隐有强大的真气流露,说明他已经难以自如地克制自己的内力。像他这般的高手,若真的走火入魔,真会成为武林头号危险人物!我看他这样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应是有几个月了,好在有人用药物压制住了他的内力,所以他至今还未真正地走火入魔。但这已成了不可逆转之势,连他自己也无法克制了。”顾源顿了顿,又道,“那为他压制内力的人,我倒是很想见一见。” “我知道你想见的人是谁,他叫李宣,现在已是武林盟主,你若真想结识他,可去清水盟找他。”她漫不经心道。 “哦。”顾源不禁起疑,她怎会知道武林盟主。出于对自己医术的自信,他道:“李宣的医术虽然高明,但要想用药物克制玉面公子的内力,还是得由我出马啊!” “你是说你可以救他?” “非也,真正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刚才我还发现他似乎郁结于心,心中有无法解开的心结。我估摸他会走火入魔,应是重伤将愈,但一直都在用内力调养身体,一时又受了太大的打击,导致内息不顺,却又强行运功,最终导致……若他再这样下去,即便有神医相助,不出半年,定然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萧月不悦道:“既然你不能救他,又为何说非得你出马?” “哈哈,郡主,你忘了我是谁。李宣医术再高明,也不过是个外行,而我是什么?我的医术怎么都比他高明。” “所以你配出来的药,药效更好。”萧月恳求道,“那你帮我救救他。” “郡主先别着急,要救人必须要先解开他的心结,若是病人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大夫的医术再高明,也是无用的。” 萧月低头看着赵风起,心里有隐隐的难过,当初的他是怎样的意气风发,哪会像今日这般颓废。她断然不能让他这么下去,便对顾源道:“你先替我写张药方子,缓解他的病情,然后我再慢慢地解开他的心结。” “没问题。” 香草命茶楼的人去取笔墨纸砚。 寸金楼是个风雅之地,行的是雅人雅事,常有人在楼里吟诗对月,自然备有纸墨。 取来纸砚,顾源写罢,交给萧月后,问:“不知郡主与玉面公子有何关系,他现在还很难看出得了病,若非真正关心他的人,或是多年相处的人,抑或是像我这般医术高明者,否则根本看不出他的异样。” 萧月藏好药方,道:“这便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了。我今日欠你个人情,来日你来宁王府,想要什么,我定当双手奉上。” 顾源摇头:“不必了,你爹对我来说,有知遇之恩,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萧月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全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只怕她现在手中虽有药方,但他不肯服药,这可如何是好?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宁王萧齐 萧月让顾源离开后,自己又在寸金楼上坐了一会儿,看到赵风起这样,她的眼里心里都是担忧,但并不后悔当初离开。 一开始便是他欲娶妻在先,她被掳在后,若不是遇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她都不知该何去何从,更不会知道曾经的真相。 萧月想到父亲,对香草道:“我们回府吧!” 回到府上,便听到爹爹在和顾源下棋的消息。萧月心想,没想到顾源离开她,竟又被爹爹邀来了。来到花园,只见一座凉亭内,两人正在石桌边对弈。 青衫男子是顾源;身穿紫猛虎华袍,神色威严的中年男人则是她的亲生父亲——宁王萧齐。宁王今年四十有四,虽已不年轻,但眉宇间透露出的英气,容不得人小觑。他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事要从四月前,她被掳说起。 四月前,她被人打晕,醒来后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大漠。宁王的手下将她从寒玉宫的宫女中救出,她在宁王身边才得知,原来是寒玉宫的宫主云凉意统一中原,统一塞外,继而统一天下,她强大的野心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之前,寒玉宫残余势力制造出的谣言,比如皇帝昏庸,百姓受苦,北方蛮族始终对我朝虎视眈眈,终有一日将吞并我朝等言辞,都在扰乱着民心。他们巧妙地将这种谣言放在童谣里,却还是被宁王察觉,所以宁王暗中派人调查寒玉宫,打算将她们一举歼灭。 云凉有统一天下的念头,来自于她的父亲云行。云行是个武痴,有着远大的志向,那便是用武力征服天下。云凉听从了父亲的遗志,做了许多丧尽天良、伤天害理的事。 宁王救出萧月,发现她和自己已逝的妻子很像,便带她去看妻子的画像,画像中的女子的确与她有七分相像,只是女子有股温婉淑良的气质,而她没有。 宁王的这位妻子名唤罗凌,乃是礼部一位高官的女儿,颇有才学,太后极为欣赏她的学识,收她在宫中伺候。她心思缜密,最懂得拿捏他人的喜好。先帝在世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先帝常常夸她写的诗词意蕴深刻,做的糕点味美可口。 宁王和罗凌便是在这宫中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宁王是个能文能武的奇才,当时带兵打了一场胜仗,先帝问他要什么,他说只要罗凌,先帝欣然同意,太后只好忍痛割爱,放罗凌出宫。罗凌嫁入宁府,颇守妇道,很快怀上了一个孩子。可她身子骨弱,这个孩子怀得颇不容易,常常呕吐,吃不得辛辣。 因见不得宁王废寝忘食地埋头做事,罗凌便亲自在天寒地冻的夜里为宁王做点心,不禁动了胎气,孩子是保住了,但她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萧月当时隐隐地觉得这应该不是罗凌动胎气的真正原因,一日,一直侍奉在宁王身边的侍女冷无眉告诉她,其实罗凌嫁入宁府前,宁王尚有一妻,为荣将军的小女儿唤荣素心,选秀入了宁府。这是先帝赐的婚,宁王并不中意。 女子之间的角逐,她大概在话本里瞧见过,没想到世间真会有如此的桥段。 这荣素心用了阴谋诡计害的罗凌动了胎气,而不知是否因此她的福气就此到了头。她的父亲荣国诚占了大梁大部分兵力,竟欲占领大梁自己称帝。好在宁王率军,巧妙地打赢了这场战。而因此,大梁内忧外患,战事连连。 荣素心本该被赐死,但宁王念在曾经的夫妻情分,而且她并不知荣国诚会叛国,向先帝求了个人情。大势已去的荣王妃自此被关进了宁王府的芙蓉园里,再也没有迈出芙蓉阁一步。 说实在的,那荣素心也真是倒霉。她本是手握重兵的荣将军的女儿,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夕之间成了叛贼之女。萧月觉得这真是天地循环,恶有恶报! 当时外敌侵略本朝,宁王骁勇善战,带兵出征,罗凌在家养胎,一夜做了噩梦,整日惶惶,唯恐宁王出事,遂去了一座山庙祈福。祈福的当天,突然胎动,竟然是要临盆了。 与她一起在山庙中挺着大肚子的还有一位夫人,赵梁氏早一日生产,罗凌后一日,中间并没差几个时辰,稳婆是赵家人之前请来的,最后两个孩子都平安地降临人间,巧合地竟都是女孩,罗凌因难产,生下孩子后便死在了庙里,身边的侍从侍女见女主人去世,都乱成一团,怕受到责罚,不敢擅自离开,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接生的稳婆竟将赵氏和罗凌的孩子调换了。 稳婆会有这个胆,自然是有人给了她极大的好处。萧月那时才知道,所谓的赵梁氏其实就是赵风起的母亲,当年宁王赢了荣将军后便手握重权,位高权重。唯恐宁王成为第二个荣将军,赵丞相故意抱走了还尚在襁褓中的她,打算用她来挟持宁王。 这些事,由当年接生的稳婆一一道来,她才一清二楚,更何况,血缘这东西真是奇妙,当她第一眼看见宁王,便觉得他是自己的亲人,他们的面貌也有几分相似,性格更加相像。 她为人胆大,连皇帝的东西也敢偷,原来秉的是他的性子。 罗凌死后,宁王卸了兵权,在家修养身心,实际却是陷入了永无止息的悲痛中,每每见到爹爹独自在房里画着亲生母亲的画像,她心里便隐隐觉得难受。 稳婆说罗凌当年是难产死的,她听后,竟还有些窃喜,幸好不是赵丞相害死她的母亲,否则她怎能原谅赵家,又如何能够原谅赵风起,毕竟她姓萧,不姓赵啊! 宁府中有位大小姐,宁王一直待她很好,视如己出,即便他一早便知道这个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这位大小姐叫做萧锦,长得极美,气质优雅,从小学习琴棋书画,不仅如此,身边有一堆高手教她习武,武功竟比萧月还高。 这世上比萧月武功高的人比比皆是,她的确不算武功好的,但寻常女子皆不是她的对手。 宁王见萧锦爱习武,从不加阻止,只愿她开心成长,从这位大小姐身上,萧月看出宁王的确很爱罗凌,也很爱他们的孩子,他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丈夫。在宁府的这几月,宁王从未亏待她,对萧锦也未露出半点的懈怠。 打第一眼看见萧锦,萧月便知道她并非宁王的亲生女儿,因为她的气质与她认识的某个人很像,不仅举止像,连模样也很相像。在知道真相后,萧月明白萧锦才是赵丞相的女儿,赵风起的亲妹妹。 对于这真相,萧月不知道萧锦到底知不知道。萧锦对宁王极为孝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若有一天,她知道自己不是宁王的亲生骨肉,不知会作何感想。 萧锦是宁王养大的,这养育之恩,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定是忘不了的,就像她从小是逍遥子和赵风起带大的,心里一直对他们存着感恩之情。只是赵风起先不要她了,她很伤心,宁王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想用她的假死,试探赵风起的真心。 如宁王所料,赵风起一个月都未来找她,还与龟兹国的公主成了亲。她当时恨极了他,心想若她真死了,他是否会伤心,便采用了宁王给她的计谋。 今日,她再一次看见他,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何狼女没有陪在他身边。 那日大火中,头顶的房梁落下,宁王的侍女冷无眉从打好的地洞里爬出,一脚踢开了萧月头顶的那根房梁,房梁落地,碰到其他物什,发出呼啦啦的几声巨响。冷无眉的武功很高,否则也做不了宁王的近侍,她解开萧月身上的绳索,迅速将她接到早已挖好的地洞里,又将一个除了模样各方面和她很相像的死囚放在了大火中,这个死囚当时只是昏迷,所以死相与活人被烧死无异。 她和冷无眉从地洞中逃出,因地洞上的机关设置地极为巧妙,即便破解机关的人再高明,也不能一下子看出。待赵风起等人认定她已死,冷无眉才派人破坏机关,埋了地洞。 大火烧死了从前的她,如今她如获新生,只愿不要再遇到赵风起他们。可今日,她还是遇到了,看见他那样,她竟仍是十分难受,比自己受了情伤还难受。 宁王见到她,刚好下完了眼前的这局棋。 顾源冲她亲和一笑,萧月走到宁王身边,勾住他的脖子,甜甜地喊道:“爹。” 顾源起身道:“王爷,小人先告退了。” 宁王点头,见顾源离去,抚了抚太阳穴,道:“顾源将你的行踪都告诉了我。” “什么?他这个叛徒。”萧月恨恨道,当初在他离开前,她还警告过他莫要将她找他的事告诉爹爹。 “可他没有答应你。” 萧月啊了声:“果然再也不能信他,我在哪里都被爹爹查得牢牢的。爹,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这样多没自由。” “可爹已经失去你十多年,自然担心。” “爹你放心,我很会偷东西,怎么都不会饿死的。” 宁王再次抚了抚太阳穴:“爹不是怕你饿死,而是我听说你见到了赵风起,爹只希望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你说,当年赵丞相将你抱走,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用你威胁你爹,若不是当年赵丞□□计未得逞,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可赵丞相没有谋逆之心的,这是我跟着他们查到的。” “就算没有,他当初抱走你,也定不安好心。为了爹爹,不要见他,好吗?” “可是爹,他现在……” 宁王打断她:“他的事,我已经了解。顾源跟我说,他走火入魔是注定的事,若你跟他在一起,万一他失手,伤了你怎么办?” 萧月摇头:“爹爹,顾源之前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说哥……赵大哥现在只是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还有的救,等哪天他真的到了无法救治、六亲不认的地步,我一定答应您,离开他,不会让他伤害到我。” 宁王本还蹙着眉头,听到这话,眉头总算舒展:“这可是你说的,待他真的走火入魔,你一定不能与他在一起。月儿,我希望你能理解爹,爹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萧月点头:“我明白。”说着,又冲他甜甜一笑。在三月前,她便告诉自己,原来她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她有父亲,父亲还是当朝的贤王,他这么疼她,她一定会好好孝顺他。 不会离开,不仅是因为他是她亲爹,也是因为她早前中了云玲下的蛛炎毒,宁王耗费了毕生功力才将她体内的毒给逼出来。现在宁王已经没有任何武功了,他这么为她,她怎么能够忘恩负义呢? 这次,她只是想最后帮赵风起一次,助他走出魔障,待完成这件事,她一定听从爹爹的话,再不见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再次相逢 萧月在武恒山下的十里亭找到赵风起。 这几日,她寻遍所有的酒楼酒家都没找到他,便来了这最为熟悉的地方。 赵风起这次没有喝酒,而是拿着一本书气定神闲地坐在亭子里。萧月眼睛亮,躲在树丛里,发现他看的是如何理顺内息的书,看来他还未完全放弃自己,萧月想,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想要自救了吧! 既然他有自救之心,看来还有得救。萧月拿着装了药的葫芦,想着怎样才能将它送到他面前,劝他喝下去,便听见他道:“出来,别躲了。” 萧月见他看向这边,便走向他。 他放下书,对她道:“能找到这里,应该不是你的本事,是你爹告诉你的?” 萧月啊了声,明明是她知道这里,怎是她爹爹告诉她的。回头一想,现在她的身份是萧月,便说:“对啊,是我爹说你在这里,我爹本领大得很,你的所有事,我爹都能打听得到。” 他看着她手中的葫芦,风轻云淡道:“譬如我走火入魔?” 萧月又啊了声:“你……其实只要你不放弃你自己,便不会步入魔道。相信我!” “相信你?” 萧月点头。 赵风起冷冷道:“我见过宁王,他是个俊朗的男子,他的妻子更是个难得的美人,而你却和他们相差太多。” 他是在怀疑她的身份吗?萧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其实她在脸上做这丑陋的胎记,便是怕出门在外,遇到他们被认出来。但她做的这块胎记的确大了些,几乎半张脸都毁了。丑归丑,但效果却是极好的。赵月明现在在他们眼里已是个死人,她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她磕磕巴巴道:“长……长坏了。你看我脸上有这么大的胎记,我爹找到我也容易些,你说是不是?” “原来是长坏了,我还以为……”欲言又止。 “以为什么?”怕听到“易容”二字,萧月整颗心都悬着。 他道:“以为是被火烧的。” 萧月噗的一声,笑出声音来:“怎么可能,我这人最怕疼,被烧的话,早逃开了,还会等到大火来烧我。我这人大的本事没有,逃命的功夫最好,譬如我可以在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内,从这里跑到山头,再从山头跑下来。”想到来此的目的,将手中的葫芦小心地递给他,“这是我给你煮的药,你喝了对你的身体有益。” 赵风起盯着她看:“有毒吗?” “才没有毒,我从不做这么缺德的事。” “好,你说没毒便亲自试试。” “你怎么这么麻烦?”萧月记得他从前并不这样,只要是她煮的,他从不怀疑。不过当时她是他的妹妹,现在不过是个外人,他自然不会这么容易相信她。 试便试,萧月一咬牙,打开葫芦盖子,喝了一口,整张脸瞬间都“苦”了,好在脸被白纱遮着,旁人很难看清她的表情。 因为药里放了黄连和桑叶,所以苦得不得了。 她吐了吐舌头,道:“你看,我跟你说了,没有毒。” “哦,但你的脸色似乎很难看。” “哪有?”萧月说着,一口将含在嘴里的药尽数吞下肚子,心想,这是调理内息的药,应该对她的身体无碍吧!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你看,我帮你试过了,这药味道特别好,特别好喝,保证你喝了……□□……” “□□?” 萧月立马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形容药的味道好。” “既然如此好喝,你都喝了罢。” “啊!不可以的,这药是专门煮给你喝的,我没病,喝不得。” “哦,这药的功能不是调理内息的吗?你喝了,也没有什么。”说着,要走。 她拉住他的手臂:“不要走啊,你喝一口好不好,我煮了很久的。” 他没有再走,回头看她,淡淡道:“我可以喝,但我很想看一下,你是否真的能跑得这么快。从这里跑得山头,若能在半柱香时辰内回来,我便喝。” 萧月欣喜,武恒山的路,她再熟悉不过,本来她便跑得快,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她问:“你说的山头,终点在哪里?” 赵风起将手中的书交给她:“将这本书,放到我房间,记得将我的剑取来。我们,半柱香后再见。” “简单。”说完,萧月拿着书向山头跑去,跑到一半,才发现忘记问赵风起房间在哪里。虽然她知道,但没问便敢跑,她也够胆大的。想想他们的宅子里只有四间住房,蒙蛏的房间最乱,不可能是赵风起的,李宣不怎么来住,房间最空,她的房间是女儿闺房,所以只剩最后一间,摆设整齐,放了许多武功秘籍,等下就这么回答他,说是她猜出来的,他定然不会怀疑。 萧月很快跑到了赵风起的房间,将书放在他桌上,可他房里并没有什么剑,想起他的清风剑早在与云玲一战中被折断,后来又命铸剑大师打造了一把,可这把新剑去了哪里呢? 萧月翻遍了赵风起的房间,想到还有一处没找,那便是他房里有个暗阁,他常常将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凭着记忆,她打开暗格,那剑果然在。 萧月想,等下她取了这把剑,怎么与赵风起交代呢? 就说她是无意中找到的,萧月欣然。 下了山,萧月却没看见赵风起的身影,葫芦里的药更是一点未动。 她将剑丢在桌上,气道:“你这个骗子,大骗子,亏我还这么担心你……” “你在骂我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月回头,看见他站在不远处,不禁莞尔。可回头细想,为何刚才不见他的踪影? 赵风起没看她,淡淡道:“刚才去附近散了一下步,还未散完,你便回来了,果然很快。”他有个习惯,每每吃完饭,必须要散步,总是不多不少,刚好半个时辰,否则她也不会知道她从山下跑到山头,再从山头跑下,不需要半柱香。从前她常常这么练轻功,在他还未散步回来前,已经来回跑了武恒山一圈了。 萧月以为他会问她怎么知道他的房间,或是怎么找到暗格,抑或是武恒山上林木茂盛,她怎么识得路,她都已将这些问题想好答案,但他一个没问,走到桌边,拿起葫芦,将药一口气喝完。 看到这,她舒了口气,这至少是很好的开头。赵风起喝完药,拿起手边的剑,小心地擦拭起来。萧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你拿剑要做什么?” “你说剑是用来做什么的?” “杀人!”她吃了一惊,立即道,“不可,你现在这样最好不要动武,要平稳内息,便是不要动刀子……” 赵风起没理会她:“你若怕血,大可回去” “我,我,我……才不怕呢!” 赵风起看她:“你不怕,不怕我万一失控,伤了你?” “顾源说,你现在这样,可见理智尚存,只要你不想杀,便可以控制得住,对不对?” “那顾源可曾告诉你,月圆之日,血气最重,失控的人最会失心,根本不能识得身边的人。” “不会的。” “你可知道,为何今日武恒山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 “你是说,你今天很有可能失控?所有他们都走了。” 赵风起默然。 萧月道:“那便应该将你绑起来,你不该拿剑,也不能出武恒山了。” “谁告诉我要出山?我不想杀人,但有些人却不要命,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是说今夜有人要暗杀你?可哪有人会这么不要命?”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萧月知道这世间有种人叫做死士,像宁王那般的人,便会暗中培养一帮死士,他们将命卖给了主人,就算是死,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萧月觉得赵风起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说,想来是有人一定要他走火入魔。这人这么做,是要置他于死地,只要他走火入魔,不受控制地杀人,一定会有很多正道人士视他为魔头,到时候,就算李宣有意保他,也不得不与他割袍断义,他和李宣说不定还会有一场殊死之战。 那人会是云凉吗?但此人必须要知道如今赵风起的情况才行,他掩藏的深,除了他们几人又有谁知道赵风起将要走火入魔呢? 赵风起擦完剑,向山上走去。萧月跟在身后想,若今夜真有人杀来,她在岂不是能多个帮手。 走到桃潭亭,赵风起看了一眼身旁清澈的水潭,发了会儿神,水潭上的瀑布不断往下流,溅起阵阵水花。 萧月向水中看去,只见清晰的水中倒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赵风起道:“再过三个时辰,便要入夜了。再晚,我恐怕保证不了的性命。” 萧月咦了声:“我都说了我跑得很快,等两个时辰后,你再赶我也不迟。”歪了歪脑袋,吐了吐舌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真相大白 赵风起始终没看萧月一眼,坐于水潭中央,闭上眼睛,平静地打起坐来。 水潭冰凉,可以缓解他因走火入魔而感受到的灼热感。那样的灼热感就好像那日他冲进火海救月明,围绕在他身边的火海的热气,只是前者是他自己的魔障,后者却是曾经发生过的。 萧月觉得他今日的状态很好,眼中的杀气也淡了很多,至少他不再埋头喝酒,倒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她到底还是小看了走火入魔中的人,一旦有了这种征兆,哪是自己想克制便能克制得住的。若他的内息完全紊乱,真就没救了。唯有自己能够运功稳定内力,才算成功摆脱魔障,但他现在只要一运功,脑海中便会浮现月明死去的那幕,想多错多,噗地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 血落在水中,慢慢化开,似一朵朵鲜艳的红花。 萧月紧张地一下子站起,道:“别运功了,不如吹笛吧!” 他抬头看了萧月一眼,吹笛?他如今还能吹笛吗?当看见月明的尸体,她的身边便是那根他亲手为她做的竹笛,她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那里,可他还来不及教她吹一首曲子,若可以,他只愿将那些笛音都吹到地底下去。 他早已不会吹笛了,再也不会将那美好的笛声留在这个他活着的世界上,那些美好的音乐已经随着她的死消失了。 赵风起没有说话,萧月走进水潭中。水很浅,只漫过她的大腿。她走到他身边,刚将手放于他的腰间。赵风起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冷冷道:“你做什么?” “我看你这里有两根笛子,所以我想拿一根。既然你不吹,我给你吹一曲罢!” 赵风起甩开她的手:“不必。” 萧月不屈不挠道:“我没打算拿走,我就吹一曲。” “你会吹?” 萧月摇头又点头,认真道:“我曾经听一个人吹过这世间最动听最美妙的音乐,可他后来吹不了了,我看我是否能将他以前的音乐吹出来,我想这样,他可能会回到我的身边。” “这人对你很重要?” “曾经我怨恨过他,可他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月明也是他最重要的人,她离开了,心里怎么会不难受?他多么想她能够回来,但这可能吗? 她的竹笛虽然已被大火烧坏,但一直是他最宝贝的,不管是谁,都不能动一下。他带在身上,就好像她还在身边一样。 这时,听了萧月的话,他的手竟微微松了松,将自己的玉笛给了她。 萧月想该吹什么曲子好,最终选了赵风起曾经最爱的《梅花三弄》。可她吹得不好,断断续续,气息不稳,吹得分外难听。 赵风起大概听出了她想要吹的曲子,漫不经心道:“你跟我曾经认识的那人一样,都吹得不大好。” 萧月多想告诉他,她便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可她不能,她答应过爹爹,赵月明已是个死人,从此这世间只有萧月,再没有月明了。 “我吹得难听,你能不能教我?” 赵风起摇头:“我已经不会吹笛了。” “你骗人,学会的怎会忘记,明显是你不想吹。” “对,是我不想吹。”赵风起冷漠地将她手中的玉笛夺回,又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似乎面对一个陌生人。 萧月擦了擦将要落泪的眼睛,问:“你是不是不想我留在这里?” “没错。” 萧月不笨,想必他是故意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想逼走她,她太了解他,但凡有事,他都喜欢一人承担。她道:“你想让我走,我偏要赖在这里。” “你……”赵风起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激她,可她若继续待着,很可能会有危险,他起身,执剑向潭边走去。 萧月急道:“你去哪里?” “随我来。” 萧月想,他既是让她跟着,没让她离开,那便是好的。赵风起带她到了他的房间,她以为他是打算让她看什么东西,便向屋子里走了几步,突然发现身边少了什么,一看赵风起竟不在了,转身才发现大门和窗子都被他锁了。 她猛踹房门,怒道:“赵风起,你这个大骗子,快放我出去。” 门外未有任何声响,他竟已走远。萧月此刻真想化身为一壮汉将大门撞开,可惜她不是,撞得她手臂生疼,大门还是没开。 在房内无趣的很,也要找出有趣的事来,她想也许她可以找到一样可以打开门的棍子之类结实的东西。转到书桌,突然发现桌上压着一大叠宣纸,累得跟小山般,之前她在他的房间只为找剑,哪里注意到这些纸,现在整理出来,才发现每张纸上都写着无数个“月明”,这么多张纸,不知是写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字迹有的工整,有的潦草,但可以看出都是出自一人手笔。 她好像可以想象出一个场景,他日日抱酒,便是不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不愿接受月明已死的事实。每当他冷静下来,便会坐下来,写她的名字。 若他真的这么在乎她,为何在她被抓后的一个月始终没有来找她,还娶了他人为妻呢?也许他的确是在乎她的,但并非最在乎,对她也并非男女之情。 越想越心烦,她干脆不想,放下宣纸,转到了床边。 床头柜上放了很多安眠香,香炉里还有烧剩的安眠香灰烬。 只有夜里睡不好,才需要用到安眠香,难道他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都是不眠之日,只有放着安眠香,才能睡一个好觉? 萧月瘫在床边的地上,抱膝想是否是自己错怪了他,其实他一直都是在乎她的。可她的确收到消息说,他娶了龟兹国的公主,当了驸马爷,最后还帮龟兹大王破了一个大案。 消息是宁王的近侍冷无眉打听到的,肯定靠谱。可如今狼女并未出现,难道他没娶?对了,他曾说自己休妻,难道他是休了狼女。若是这样,他跟始乱终弃的男人有什么两样。 不管他有着怎样的过去,萧月也不想他出事,她起身,端起房里的椅子,拼命撞向大门。此时,门外天色已黑,待大门有些松动,她丢开椅子,撞向大门,大门被撞开的同时,她按照惯性向外摔去,本以为会狠狠地摔在地上,却是摔在了一人身上。 此人哇哇大叫,萧月一下子认出他的声音,竟是蒙蛏。 她从他身上爬起,问:“你怎么在这里?” 蒙蛏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她:“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赵大哥的房里?” 想起自己脸上蒙着一块白纱,他认不出她来,她道:“我是他的朋友。” 蒙蛏一脸吃惊:“赵大哥结交了你?” 萧月点头,戳着他刚刚被她压到的手臂,问:“那你怎么在这里啊?” 蒙蛏答非所问道:“赵大哥还会结交你,真是奇事!” 她急道:“我问你问题呢,你先回答我。” “啊,刚刚这里有很大的响动,你说,是个人会不往这里瞧?喂,你冲出来的速度也太快了……” 萧月没理会他说话不客气,道:“赵大哥之前说他今日可能会失控,所以我猜,你们应该都知情然后跑了。” 蒙蛏大声为自己辩驳:“逃跑,你觉得我会是这样的人么,李大哥说今夜赵大哥可能会出事,让我看着点,我说赵大哥他人呢?” “唔,我也不知道,他将我锁在房里,结果他却不知所踪。来,我们快去找找他。”向外走去。 蒙蛏跟在她身后:“我说你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了解我们啊!” “我叫萧月,我对你们熟啊,是因为我想和赵大哥当朋友,所以早将你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 “那你可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萧月做冥思苦想状:“哎呀,这个可真不知道,我是想跟赵大哥当朋友,打听你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赵大哥最关照我,如果你不了解我,也不可能完完整整地了解赵大哥,所以你要先了解我,了解我可比了解赵大哥简单多了。”他开始胡扯。 萧月哦了声,翩然一笑:“因为你是直肠子,心思没这么复杂。”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好了,现在找到赵大哥才是关键。” “是啊,只是我一向太心急了,李大哥骂我不是人!”蒙蛏表情哀伤,突然顿足。 萧月转身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你?” “因为小明遇难的那天,我一个劲地骂赵大哥,还出手打他,害得他走火入魔,还害得他再也无法吹笛。我们瞒着他,将小明的骨灰洒了,他再也不肯理我们。如果那天我可以管住自己的嘴巴,说话不那么冲,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般地步。其实赵大哥当时已经着急疯了,可我还说那样的话激他。后来我才知道,赵大哥会娶龟兹国的公主,是他们俩暗中商量好的权宜之计。” “此话怎讲?” “事情是这样的,苏右殊派了守卫故意将他困住,赵大哥当时伤重无法运功,只能在暗中寻找逃走的机会,苏右殊说他若找到龟兹国的叛贼便放他走。虽然之前苏右殊已将很多叛贼抓住杀了,却还有一些叛贼藏在朝臣中,这股力量仍在楚楚欲动。赵大哥知道这股叛贼的力量其实来源于云凉,可云凉贵为苏右殊的爱妃,单纯地道出,苏右殊定不会信。他娶狼女,实属无奈之举,只有赵大哥娶了她才能获得苏右殊的完全信任,这样赵大哥才可以找到机会戳穿云凉的计谋。狼女虽是云凉的干妹妹,但她是龟兹国人,自然不能让云凉夺走龟兹,所以求赵大哥帮她。 “赵大哥故意散布谣言,说龟兹大王从皇陵取出的宝藏藏在王宫的清凉殿内,这帮叛臣贼子目的在于宝藏,果然夜里盗宝,最后中了埋伏,全部被擒。赵大哥将他们关押起来,又散布谣言,说这帮贼子被关在天牢,再给他们吃点苦头,他们很快便会说出幕后主使。云凉中计,派人去天牢杀人灭口,最终被捕的是云凉的丫鬟,那个穿白衣使双剑的白衣女子,好像叫做方婷什么的,那女人在牢里自尽,自始至终没有说出云凉的名字,但死前留下一方手帕,帕上用血写了首藏头诗,将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云凉谋反。云凉之前曾在苏右殊食用的糕点上放了毒,毒量虽少,但积累到一定量仍能置人于死地,这一点被赵大哥揭穿,苏右殊虽然未全信,却已经开始怀疑。赵大哥对那些被抓的乱臣贼子说,只要他们说出幕后主使是谁,便免了他们妻儿一死,他们看云凉的气数已尽,纷纷道出了云凉。狼女也为他们作证,说云凉是谋反的幕后主使,她成为王妃,便是为了祸乱龟兹王朝。 “赵大哥就这样将龟兹内部所有的乱臣贼子捉住,成了龟兹的大恩人,狼女感谢他,明白他心里并没有她,写了封休书自己休了自己。苏右殊虽然对这点很气愤,但狼女心意已定,本来他们便说好,他只当个名义上的驸马,自始至终没跟狼女入过洞房。”蒙蛏一口气说完,顿了许久。 萧月安静地听完,苦笑道:“这些……都是赵大哥跟你说的?” 蒙蛏摇头:“这是狼女写信给我们,我们才知道的。他们一开始便说好,狼女只求赵大哥帮他们摆脱云凉的控制,本来赵大哥伤势虽重,但也不至于逃不出王宫,狼女这么求他,你也知道,赵大哥向来重情义,岂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赵大哥的爹和龟兹有些交情,这个忙,他不能不帮。待龟兹国的危难一解除,狼女便信守承诺,自写休书。赵大哥摆脱了这些事,快马加鞭地返回这里,哪里知道小明出了这么大的事。” 萧月从他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拍了拍他的肩:“这事不怪你。”从这番话中,她能肯定现在不是云凉要派人杀赵风起,云凉因谋害大王的死罪而入狱,如今应该被砍了头,怎可能派人暗杀赵风起呢?那今夜打算杀赵风起的人会是谁? 她正想着,蒙蛏长长地感叹一声:“可是我还是觉得是我对不起赵大哥啊!”他后悔不已,突然惊醒,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道:“刚才我说的,你都听得懂?” “大概能听懂。” “好吧。”蒙蛏又颓在了原地。 萧月想最近怎么这么多人都这样颓废,这可不像他们四人曾经的作风,当年他们都凌云壮志,说要造福百姓。 蒙蛏喃喃自语,眼神悲伤道:“小明最爱听我讲故事,她死后,我便讲给青山白云听,不晓得她会不会听见。其实她最在乎的哥哥一直都没忘记她,而我们也是如此。” 萧月安慰道:“我想她会明白的。”是的,她明白了。就因为这样,她更不能让赵风起有事。 “我们快去找赵大哥吧!” 蒙蛏点了点头,两人分头去找。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走火入魔 蒙蛏去水潭边找,萧月向桃林里找去。 走着走着,萧月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只见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黑衣蒙面人,难道这就是赵风起所说的杀手? 黑衣人几乎都是一剑毙命,对手没有给他们还手的机会。不过仍有几人是被一剑刺中胸膛,又一剑划过喉咙才死,可见他们死前还做过一番挣扎,但这番挣扎,在她眼里,微乎其微,几不可计。 走在尸堆里,心里虽忐忑不安,但想到他应该就在附近,心便安定。尸堆里没有他,想来他应该没出什么事。她立于尸堆中,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躺在桃花枝上,一轮明月映照下,他消瘦细长的脸略有些苍白,指尖滴下血来,红得刺目。但血并非是他的,而是属于这群杀手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还有一股可怕的肃然杀气。 赵风起将头靠在树干上,闭着双目,似乎是睡着了一般。可他微微蹙着眉头,似乎睡得不好。他曲起右脚,将右手随意放于右膝上,一把剑放于身侧,潇洒随性。 萧月盯着他看,忘了所有。 突然,他睁开双眼,看向树下的她。两人便这么安静地对视着,突然,他将带血的剑抛下来,刺向了她。她还未反应过来,剑划过她的长发,钉在身后一个刚爬起来的杀手身上,直直地将他钉入树干。 她转身,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惊诧地看着他,想着这算不算是他在保护她? “哥……”她不自禁地叫出了口。 他错愕:“你叫我什么?” 萧月忙道:“错了。以前我生活在民间,有个哥哥时常照顾我,看见你,突然想起了他。” “既然想他,可以去找他。”赵风起这么说,是不想让她跟着他。 萧月见他从树上跳下,跟在他身后,笑道:“还好今夜你并没有失控,这是个好兆头。” “你真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吗?” 赵风起倚靠树干,虚弱道:“你说我这样,像没事的样子吗?” “可你没有失控,也没有失心,看来很好。你看,我给你的药很管用吧!” “话这么多,不怕我将你的舌头给割了?” “你不会这么做。” “从前不会,今夜可并一定。若得罪我,小心你会和你脚下的尸体一样。” 萧月大惊,有些发憷。 “我走不动了,你来背我。” “你走不动了,还怎么割我舌头,所以你之前说的是骗人的。”萧月不点儿也不害怕。 他冷冷道:“我虽然走不动,但手上还有劲,割你舌头,还不在话下。”作势,将手指放在她的唇上。 她吓得大惊,真以为他已走火入魔,发了狂,六亲不认,求饶道:“你别割我舌头,我很乖的,我背你,我背你。” 赵风起嘴角不禁扬起一抹邪笑,好久都不曾笑过了,今夜本该是他失控的时刻,竟然没有,难道真是好兆头? “小起,你最近怎么这么重?”萧月背起他,不禁嘟囔。 “小起?” “对啊,这是我给你起的小名,是不是很好听?” “你才多大,应该叫我大哥才对。” “不行不行,我要叫你小起。你听,这个名字多有派头,多有劲头,一喊你小起,所有杀手都往你那边冲。你想,这样我多省事。” “果然是个很带劲的名字。那我叫你小月,到时杀手冲着我们一起砍,可好?” “你不能这样将我拉下水啊!我又不像你那般有这么多的仇家,再说等你好了,我便要离开了。” “离开?” 萧月想了想,解释道:“是这样的,待你病好了,我便安心了,所以可以暂时离开休息会儿了。” “你觉得累?” “一开始没有,可是你好重,我好累。”说完,两只手往上提了提,脸涨得通红。 当时天色太暗,她只顾着说话,没看见脚下有根树枝,一脚踩偏,哇地一声大叫,手一松,正要狼狈摔倒时,赵风起已从她背后跳下,一把拉住她。 “我就知道你会拉住我。”萧月平稳心神,翩然笑道。 “那你知道我会突然松手吗?”赵风起说完,突然松手,吓了她一跳,结果又被他拉住。她两脚站定,指着他的鼻子,想说出两句气话,但话溜到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当她无语时,他突然揽住她,将她拉到身后。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前面的树上藏着一个黑衣人,似乎他已藏身许久,如今才被她发现,可见武功深不可测。这个黑衣人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语气却很不和善。他道:“你便是玉面公子吧!” 赵风起道:“正是在下。” “主上说了,你若真想为你妹妹报仇,可与我走一趟。我告诉你,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要不要抓住,你看着办。”黑衣男人声音粗犷,略有些狂傲自大。 萧月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去。 赵风起却无视她,对他道:“我跟你去。” “果然有胆识。”黑衣男子说完,赵风起跟着他走了,萧月怕他出事,紧紧跟着。虽然她帮不到什么忙,但她知道她才是真正的赵月明,所以一点也不相信眼前的男子。 萧月抓着他的手,道:“你真相信他?” 如今不信又能如何,他定要知道月明到底是被谁害死的,现在他们主动找他,他岂有不去之理。“我要为她报仇。”赵风起甩开她的手,冷冷道。 萧月亟亟跟上:“万一她根本没让你为她报仇呢!别傻了,为一个死去的人,丢掉自己的性命,多不值得。” “她害怕孤单,若我死了,还可以陪着她。” 萧月的心像是被揪着一般,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相,可宁王恨赵家将罗凌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她抱走,使得他们父女分离了十六年之久,不会让她跟赵风起在一起的。夹在父亲和他之间,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省得最后纠缠不清。 他一时内息走岔,此事与她有关。待他好了,她一定会离开他,不能藕断丝连。她只是内疚,对,只是内疚,她这么对自己说。 黑衣人带他们来到缥缈亭旁被烧毁的老宅前,才开口:“主上说,以你的才智,肯定猜出了他的身份,连云玲和云凉,这两个他从小培养起的人都输给了你。可见你是个人才,主上很欣赏你,若你不再查赵丞相的事情,他可以对你从前做的事既往不咎。” 赵风起冷笑:“你的主上几乎控制了整个天下,你就帮我问一下他,他到底要贪心到什么地步。” “如主上所料,你真是不识时务,若你跟着主上,主上可以扶持你,日后锦衣玉食,享之不尽。若要与他作对,他立马便能毁了你。” “毁了我?他已经做到了。他诬陷了我的父亲,却还要我原谅他,让我为他办事,还不如给我一剑来得痛快。” 黑衣人不紧不慢道:“你想死,主上还不想你死得这么痛快。本来主上观察了你许久,还抓不住你的弱点,没想到你竟自甘堕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着,拍了两下手,缥缈亭外的树林中走出六个人来。 这些人悄无声息地出现,皆是各门各派的掌门,分别来自两仪派,峨眉派,逍遥派,武当派,崆峒派,华山派。 他们身上都带着武器,萧月一看便知道接下去将会有场恶战,急忙拉住赵风起的手,担心道:“你这样,最好不要运功,他们就是故意要逼你出手啊,我都看明白了,你怎么不明白?” 赵风起无视她的话,将她拉到黑衣人面前,对黑衣人道:“她与你们没有仇怨,伤了她,你们也不好交代,她一直要跟着我,甩也甩不掉,你不如替你主上好好地管教管教她,让她少与我这样的人相处。她是大小姐,而我只是个平民。” 萧月紧紧拉着他,不肯离他半步,他却冷冷地甩开她,不让她参与其中。他说她是大小姐,他是平民,是要说明他们地位相差悬殊么,是要告诉她,他们不是同类人么? 萧月还想与他并肩作战,黑衣人却点住了她的穴道,将她拉到了一边。黑衣人看着赵风起,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没想到你这人不仅重情,还很讲义气。” 赵风起当作什么也没听见,而是看着身边的六位掌门,冷笑道:“若我失手杀了你们,你们是不是都要说是我杀的,此处离武恒山最近,想必你们来此,便没打算活着回去了。你们的主上为了除掉我,选择牺牲你们六个人,真是狠心啊!” 峨眉派的化禅师太手持拂尘,站出来道:“玉面公子你这话说错了,为了天下太平,我们几人甘愿牺牲,只是玉面公子,还请你放下前尘旧事。人都是要看向未来的,对于已死之人和陈年往事,又何必非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敢问师太,若十六年前,死的是你的父母亲,他们还是无辜枉死的,你难道会不打算为他们讨个公道吗?我不过是要人们知道当年的真相,难道也是错吗?” “这……”化禅师太顿了顿,“但往事已矣,来者犹可追,还请公子忘却。” “你们还是别妄用口舌劝我了,你们来此的目的,不就是要与我一战吗?我奉陪到底。”话音刚落,逍遥派的掌门周君搏一掌已向赵风起袭来。 萧月被定住,看着眼前打斗中的人,心急如焚。如今赵风起的情况,按理说,最好是莫要运功,若要运功,则要小心。这样的殊死搏斗中,不运功根本不可能,一着不慎,很可能打乱全身真气,走火入魔。 他小时跟着逍遥子,看的是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但各派武功相生相克,其实不该一起学,但若能将各派武功融会贯通,武功则会到达一个至高境界,而要到达这个境界,必须要将所学的各派武功根据自身情况转化,令其相互制约,相互平衡,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不可,很多人在还未达到这个境界时,便内息走岔,走火入魔。赵风起是武学上的奇才,十六岁便到了这个境界,再往下学,较之他人容易许多,所以他不过二十一岁,武功已是天下第一。但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整个真气运转都会乱套,一处真气强了就会攻击真气弱的地方,真气在体内四流,最后苦的只有这个人。必须要将强的真气发泄出来,才可以获得再次的平衡。 六个人打一个人,委实不公平,萧月心里恨恨的想着,真恨不得自己有本事能将这些碍眼的人统统除去。 赵风起出招还算平稳,和她以前所见,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便是出招快了许多。 速战速决,绝对对他有利。 可这六个人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守卫多于攻击,想必他们早有预谋,知道赵风起有入魔的征兆,故意引他出手。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十分小心,以免心神一动,内息出岔。 问题是他现在内息已乱,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更加糟糕。萧月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便冲站在一边静观的黑衣人吼道:“喂,大块头,我告诉你,如果他有事,我也不活了。我肯定会在死前告诉我爹是你们害死我,我爹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黑衣男人转头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半晌,道:“我知道你爹是谁,我也知道你是明月郡主。我们当然不敢伤害你,但若你可以说服玉面公子不再跟我主上作对,我们或许可以放过他。” 萧月之前从赵风起的话中,大概听出了是黑衣人的主上害死了赵风起的爹娘,让他不恨,委实困难。但这黑衣人的主上能请得起死士还有六派掌门,可见地位忒高,能力太大,他们若跟他的主上作对,明显是送死。 想来现在跟他们讲和才是上上之策,萧月道:“大块头,你放开我,我会跟他说,到时一定说服他。你们今日便先放过我们可以吗?” “你是他的什么人?我怎么肯定你能说服他?” 萧月嘿嘿笑道:“我跟你说,我是他未过门的夫人,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一定会听我的。”她觉得自己说谎的本领真是高,脸不红心不跳,为了救他,她算是豁出去了。 “你说你怀了他的孩子?可他刚才的话,好像说的是你在纠缠他啊!” “这有什么,女人缠着男人,你难道没看见过?就是我给他下了药,然后我们便怀上了,为了我们的孩子,他一定会被我说服的。” 黑衣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可是他好像连命都不要了啊!” “怎么……怎么会?我这不是还没跟他说么,他不知道我们有孩子,所以他现在只是一时想不开。你不信吗,我去跟他说,他知道了肯定会听我的……”萧月讲的口干舌燥,只换来黑衣人冷冰冰的三个字。 “再等等。” 明月当空之际,六派掌门一边出手,一边念着本派的全被打乱的武功心法。 赵风起曾经背过这些,知道他们想用打乱的心法扰乱他的心智,此时他的内息已乱,身体渐渐不受控制,本来记住的心法,被他们打乱,在他的脑海里竟全混了,似乎他们念的全是对的。他渐渐分不清哪个是对哪个是错,跟着他们念的心法,出的招式也乱了。 他越想越乱,这六个人在这时,出手更是招招致命,他胡乱地避开、出手,他们的招式又多又快,他有些应接不暇。他心里清楚这些人将打乱的心法念出,是想打乱他记忆中早已熟记的心法,事隔多日,记忆都有些模糊,本来还能记住的,此时因内息混乱,头脑也不大清明,由这些心法打出去的招式,全是毫无章法,因混合了六派的武功,他无法控制,真气便都在体内乱窜,搅得他心慌意乱、心绪不宁。 额上的汗不断流下,他再难支持……萧月大喊:“捂住耳朵,不要听。” 无论是谁练了打乱的心法,都会走火入魔,此时还是六派打乱混合的武功心法,赵风起记性一向很好,听过一遍的话都能将它记住,更何况,这些人无数遍的重复。心神混乱时,曾经正确的心法已全然记不得,只能记住此时完全混乱的。 他出的招式越发混乱,体内真气四流,忽强忽弱,强大时,恨不得将所有真气逼出,弱小时,身体一阵虚弱,完全使不上劲。因他的内力浑厚,真气强大的次数多于虚弱的次数。他明白自己不该如此,可身体已不受他的控制。 萧月明显感受到一阵强大的真气横扫四方,周围的古树都被击倒,六派掌门皆被这股真气伤到,受了重伤。 黑衣人在此时解开萧月的穴道,飞身上前,对他们六个人道:“任务已完成,你们快走,今夜的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六派掌门低头应是,纷纷退去。 黑衣人飞身到赵风起身前,道:“你看,主上若要毁了一个人,根本不需牺牲任何人。” 赵风起强捂胸口,勉力自制,身上忽冷忽热,仿佛得了疟疾,颇不好受,嘴上却毫不示弱道:“你们的主上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这些前辈来对付吾等晚辈,又挑在这样的场合。我虽然输了,却是不服的。” “三天,我敢保证,三天后,你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这个世间除了主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救你。等你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我会来替你收尸。” 赵风起眼中杀气骤起,四溢的真气将他身边的草木尽数割裂,碎裂成沙。 黑衣人看着他,大声一笑:“怎么,你想杀了我?你武功再好,却无法控制,只会伤人伤已,还不如不学武。小子,你可知,为何主上这么了解你的身体状况,知道用这个方法引你入魔?因为……这个世上,能练到九重之境的不过几人,当年主上也曾到达这个境界,虽然九重之境的力量十分强大,但一着不慎最易走火入魔,他老人家可比你更清楚。主上现在才弄清楚如何能够维持这个平衡,永不被打破,你年纪尚轻,不加注意,搞成现在这样,真怪不得人……” 九重之境指的是将各门各派的武功融会贯通,将其转化成自己的武功。到达这个境界,其他人根本猜不透你下一招会出什么,内力也会突破一个层次。 “你废话真多。”赵风起冷冷道,真气因无法自控,向黑衣人飞出一掌。黑衣人急忙闪避,萧月本想偷袭黑衣人,所以站在黑衣人身后,黑衣人躲开时,眼见赵风起的掌风扫向她,以她的能力,根本逃不了。 她吓得闭目,只听见重重的啪一声,她身上却什么痛感也没有,睁眼只看见赵风起站在她面前,将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地上都是他吐出的血。 “赵大哥……”她向他跑去,他冷冷道:“别过来。” 萧月呆在了原地,很快,她注意到他周边的草木立即被割裂,像被大风扫过般,化成了微末的碎粒,消失在尘埃中,那阵所谓的风实际是他因无法克制,四溢出来的真气。人一旦触碰到,也会像这些草木般,五脏剧碎。 赵风起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般,对萧月道:“我……已经无法克制了,你最好……离我越远越好……” 萧月急道:“不会的,不会的……” “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她捂住耳朵。 他问:“为何要来找我,为何要这么关心我?我与你非亲非故……” 萧月还未回答,黑衣人趁他真气弱下去的瞬间,在他肩侧重重一击。他晕过去的时候,萧月立马扶住了他,只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得到解脱,得到平静。 萧月疑惑地问:“你这大块头,为何一会儿害我们,一会儿救我们?” 黑衣人粗声粗气道:“我只是看他这人还有些良心,就这么废了,有点儿可惜。” 萧月努了努嘴:“别以为这样,我便会原谅你。” “你也别忘了你说的话,只要你能说服他,主上说不定会将救人的方法告诉你。” 她问:“什么意思?” “三天内,若你能说服他,他还有的救。三天后,他将神智全失,那时便真的是走火入魔,神仙难救了。” “若我将他说服,我怎么来找你们要救人的法子?” “这个,你无需担忧,到时,我们自会来找你。”说着,黑衣人的身影没入沉沉的黑夜中。 萧月看着怀中的人,心里内疚感更盛。他是为了赵月明而来的,否则他不会伤成这样,也不会受制于人。 她发誓,就算是赔上她的性命,也一定要救他。意志从未像此刻这般坚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病中梦语 萧月背着他,向顾源堂狂奔而去,心想,顾源或许有办法救他。 因是三更半夜,顾源堂早已闭门,她重重地拍打大门,将守门人吵醒。管家出门,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问:“你是谁,来找谁?” 萧月道:“我是明月郡主,你快让我进去,让顾源出来见我。” 管家从未见过她,怕她鱼目混珠,道:“你先在门外等着,我去找我们家老爷。”说着将门关上。 萧月气喘吁吁地跑了一路,只想快点找到顾源让他救赵风起,路上不敢有半分耽搁。这时还未见到顾源本人,她不敢懈怠,只好老老实实地在门外待着。 背上的人气息越来越弱,她却想不到办法救他,只能心里干着急,急得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顾源堂的大门总算开了,萧月看见穿着青衫的清秀男子,差点落泪。她道:“顾源,顾源,你快救救他。” 顾源蹙了蹙眉,没有移步,似乎并不想让他们进来。萧月用头撞了撞他,他这才退开,让他们进入。 步入内堂,萧月将赵风起放下,对顾源跪下,盈在眼眶中的眼泪不禁落下,哀求道:“顾源,我求你,我求你,你快点救救他。” 顾源扶住她:“郡主你这么做,真是折煞我了。你快起来,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萧月随手擦了擦眼泪,蹲在赵风起的身边。 看他始终蹙着眉头,似乎很痛苦,她的心里又急又乱,真希望痛苦的人是她。 顾源为赵风起把了把脉,命人去取银针,因针灸要扎入他身上的几个关键穴位,必须将他的上衣脱下,顾源让萧月退避出去。 萧月却道:“我来,我来。” 顾源道:“这样不妥。” 萧月救人心切,哪管得了这么多,只道:“现在救人要紧。” 顾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顺着她。 将他的里衣脱下,萧月才注意到他的右臂上有道烧伤。顾源见她看着他手臂上的疤痕看得出神,道:“这是烧伤,看起来,应该是三四月前烧伤的,应该是碰到了滚烫的木炭之类的东西……” “房梁,是被烧着的房梁落下时灼伤的。”萧月道,她能联想到她假死那天的场景。 顾源看着她,淡淡一笑:“不知为何郡主对此人如此上心,难道郡主喜欢他吗?” 萧月不敢说,怕被旁人听见,只是点了点头。在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妹妹后,她便存了一些小心思,希望他喜欢她,其实是她喜欢他。 顾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从学童手中取过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动作娴熟地将针插在了赵风起的身体上。将他奇经八脉打开,再封住他体内四溢的真气,这一番动作做完,顾源已是满头大汗,累得暗吸了一口气。 萧月看赵风起的神情舒缓了很多,终于露出了笑颜:“你看,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顾源问:“那你还不去睡吗?” 萧月摇头:“我想看着他。” “等会儿,我在这里点些安眠香,你也好好睡一觉。否则明天倒下了,便得不偿失了。” 萧月点头,问:“顾源,你说,如果赵……赵大哥没了武功,是不是便不会走火入魔?” “这个方法原本可行,但是他武功太高,这世上应该也没有几个人能废除他的武功。他若能自控,或许可以自废,但如今太迟了。” “你是说赵大哥肯定会丧失心智吗?” “有可能,以我的能力,只能缓解他的痛苦,暂时封住他的真气。郡主,他现在这样,恕我医术不精,无能为力。原以为他半月后才会如此,可今日再看,我估计他最多只能撑三日。” “三日?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顾源无奈摇头。 萧月的声音弱了下来:“没事了,你去睡吧!今日,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顾源叹了口气:“别说这样的话,是我对不起你才是。以后你再来找我帮忙,我定然全力相助。” “是因为我的父亲,是吗?” “不是。”顾源道,“如果你真要救他,该求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爹身边有那么多高手,或许会知道怎么应对走火入魔的情况。不过今夜太晚了,你明日再去吧!” 萧月点了点头,夜晚睡在了赵风起的榻边。夜里,似乎听他在轻声呢喃,萧月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待第二天日头升起,萧月醒来,发现赵风起早已醒来,他竟呆呆地望着房顶出神。 她问:“你在看什么?” 赵风起没有回答,又闭上了眼睛。他这样的表情,与等死有何区别。 她道:“你是不是真得很想死?” 赵风起这才睁开眼,看着她,语气淡淡道:“我在想这世上是否真有两个极为相似的人,还是说月明根本没死,也或许是我太想她,将其他人都看成了她。每夜午夜梦回,我都好像见到她在对我哭,她怨我没去找她,她怨我娶了妻,她怨我没能救她……”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似乎是在梦呓。 “是那个叫做月明的姑娘吗?她对你很重要?”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了。” “那如果她要你好好地活下去呢?” 赵风起再次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当他完成最后一件事,他一定会去陪她。三天而已,痛苦和煎熬很快便会过去。 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发现他额头滚烫,竟是发烧了。她亟亟跑去找顾源,可堂内人回答她,顾源去给一个皇室宗亲就诊去了,一时回不来。 她问:“你们这里还有谁医术比较高明?甘露轩里有位病人,急需就诊。” 堂内人没一个回话,她从顾源的学童口中才得知,顾源昨夜吩咐,甘露轩里的这位病人,没他的旨意,堂内任何人都不能私下就诊。 昨夜,萧月和赵风起就住在甘露轩内。顾源这话,根本就是吩咐堂中人都不能帮他们。 萧月一咬牙,只能自己搬了冷水,用冷水给他敷额,以此降低他的温度。水是一盆盆地换了,可他仍烧着,一点温度都未降下。 萧月还想再去换一盆,手却被发烧中的他抓住。他淡淡道:“别换了,其实我现在很清醒。” 萧月看着他,不敢相信道:“你的身体在发烫,你是不是在说胡话?”就算不是发烧,他的额头这么烫,也很不正常。 他将她的手抓得牢牢的,她挣脱不得,触及她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汗液,曾经他从不会这样,果然他病的很严重。他道:“这是走火入魔的症状,很正常。” 他的确不是在说胡话,可体温这么高,他能吃得消么。她坐了下来,不再说话,将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嘤嘤地哭了出来。 他勉力起身,抚着她的发,问:“为何要哭?” “都是我,都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 “不是你的错,是我想不开。”他试图安慰她,可她却哭得越发凶了。他不禁扯出一丝笑,“果然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句话再熟悉不过,萧月为了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立马不哭了,揉了揉眼睛,却见赵风起起身了。他抓过放在架子上的衣物,迅速换好。 萧月问:“你要去干什么?” “此处太闷,出去走走。” “我陪你。”萧月刚说完,大门便被人推开,本应在外就诊的顾源此时站在门口,对她道:“郡主,你父亲在堂内,要你赶快去见他。” 爹爹怎么来了?萧月想不明白,但父亲之命,她不敢不从。萧月让赵风起在房里等她,便匆匆离开了。 大厅内,宁王威仪地坐在一幅斗虎图下,身边站着一个魁梧的壮汉,乍看去,身形有些眼熟,另一个是身穿黑衣的女子——宁王的近侍冷无眉。 冷无眉并非无眉,其实长得很好,却只穿黑衣,说话利落,做事利索。 宁王拨了拨杯中的茶叶,看到萧月,愁容倏然荡开,扬起一抹笑,眼里眉里都是暖暖的笑意。 宁王问:“怎么跑这里来了?” 她笑嘻嘻地扑到他身边:“爹,难道我不可以来吗?你常常找顾源,我也想找他啊!” 魁梧男子附耳对宁王说了什么,宁王蹙了蹙眉头,道:“月儿,不管你做什么,爹都不会管。但赵风起这个人,你最好离他远远的。” 萧月撅嘴:“为什么?” “他是个死脑筋的人,跟他爹一样,爹不希望你再与这种人来往。” “不要。爹,你应该知道是他养大了我,难道做人可以这么忘恩负义吗?如果现在他有难,我都不出手相救,那有天爹你有难,我也这样,你会怎么想?我现在帮了他,以后也会帮爹的。” 宁王不禁语气软了下来,因为她说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萧月估摸他是同意她跟赵风起往来了,马上问:“爹,你知不知道如何让人摆脱走火入魔的状况?” 听说,宁王年轻时,也曾是练武的奇才,到他这把年纪,内力更是雄厚,并不一定比赵风起弱,所以他能够逼出她身上的蛛炎毒。 宁王干脆道:“我不知道。” “可是爹你身边有很多高手,你问一下他们好吗?”她开始无赖地撒娇,见爹爹毫无反应,对冷无眉可怜巴巴道,“无眉姐姐,你知道吗?你能不能告诉我啊……” 冷无眉也是那句话:“我不知道。”果然在宁王身边待久了,连说话作风都同出一辙。 萧月看向那位魁梧汉子,道:“大叔,你告诉我,好吗?” 被萧月称为“大叔”的男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附耳又对宁王说了什么。宁王听罢,对萧月道:“不是爹不想帮你,只是你要救的这个人有个厉害的仇家,如果他身家清白,与仇家的恩怨销干净,爹爹自然会广招名士,帮你救他。” 萧月啪地将头埋在了桌上,待宁王招到名士,赵风起早已走火入魔,这还是哪门子救人。除非宁王立马去招名士,或许还来得急,她正想说出口,一学童从外走进来,敛衽恭敬道:“拜见王爷,郡主。” 宁王对他道:“起来吧。” 萧月认出他是那个时常跟在顾源身边的学童,年纪不过十五尔尔。学童对萧月道:“郡主,堂主让我告诉您,您带来的那个男子已经走了,他离开前,给您留了几句话。” 什么,他走了?他现在这样,能走得了吗?萧月惊得起身:“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跟郡主非亲非故,不过一个苟延残喘活在世上的人,不配郡主您这么为他,望以后再不相见,还请郡主莫去找他。他还说……”突然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她道:“他还说了什么,你不用遮遮掩掩,只管说便是了,我不会怪你。” 他这才道:“他说郡主您颇为聒噪,他最讨厌的便是像你这般废话一箩筐的人……” “他说谎。”眼泪不禁又涌上眼眶,萧月心伤,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她?难道他真的这么讨厌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不离不弃 不对!萧月细想,猜这一定是他故意甩开她的说辞。他说要出去走走,肯定是去做他觉得有意义的事去了,他不是那种闲得没事做的人,就算只有最后的三天,他也不会平白地浪费这三天。 学童被她一喝,呆了一呆,像块木头桩子杵在原地。 萧月转身对宁王道:“爹,我要去找他。”刚迈出一步,被冷无眉拦住,她不解地回头看着她爹问:“爹,为什么?” 宁王神色肃然,威严道:“他都已经让你不要再去找他,你又何必自讨没趣。陪着爹爹,不好吗?” “爹,以后,我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你,可……可赵大哥只有这三天的时间。你便给我这三天的自由好不好?待事情办完,你要我陪你多久都没有关系。”说着,眼中泪光闪闪。 宁王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萧月明白爹爹是妥协了,道:“那爹,我这三天暂不回府了,你可以找锦姐姐,锦姐姐可喜欢你陪着她呢!” 宁王道:“罢了,罢了。”儿女大了,翅膀长硬了,终是要飞走的。 得到许可,萧月立马跑出了顾源堂。 大厅内,魁梧汉子杜言伯上前道:“王爷,赵风起这人……”冷无眉和他都等着下一道指示。 宁王冷哼一声:“此人绝不能留。” “属下遵命。”杜言伯听罢,匆匆退下。近侍冷无眉神色忸怩,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宁王道:“你有话便说,跟了我这么多年,怎还是这个性子,难道真有这么怕我?” 冷无眉这才道:“王爷,依奴看,郡主这次是认真的,她的所有心思都在那玉面公子身上。若让她知道,是您派人要杀赵风起,日后岂不是绝了你们的父女之情?” “难道在她心里,本王还比不过一个哥哥?” “奴怕她并非是对玉面公子存着兄妹之情,或许是比兄妹之情更重的情感。” “这丫头存着什么心思,难道本王会看不出来吗?早点绝了她的念想,总比日后伤心要好。” 冷无眉颔首道:“王爷说的是。” 萧月跑到街上,向路边的小摊小贩打听赵风起的下落,尽可能地将他的身高体重相貌形容得具体到位,可每个小贩都摇头说没见过。 萧月觉得没有道理,像他那般丰神俊朗的男子,见过一面,定是印象深刻。 他武功虽高,但也不至于会飞天遁地,怎么会连个人影也没有。 她还在满大街地找人,身后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姑娘,你说的人,我似乎认识,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人?”男子声音儒雅,笑容温和,坐在一个面摊前,风度翩翩地道。 萧月看到李宣,颇感意外,没想到他们竟会这样子重逢。 她走向他,道:“我要找的人叫赵风起,敢问公子可曾认识?若认识,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宣轻摇折扇,不紧不慢道:“我认识,只是不知姑娘和他是何关系,找他作甚?” “我是他的朋友,现在他最需要的便是朋友的帮助。” 李宣哦了声,眼中露出打量的神色。他深知赵风起的为人,他怎会结交一个小丫头呢? 萧月闻到喷香的面条味,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声,看了一眼正上方的日头,原来她从早上忙到现在,竟什么东西也没吃。 她指了指他身边的位子,问:“公子,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李宣摇头。 萧月在他身边坐下,让摊主给她上一大碗青菜肉丝面,外加一个咸鸭蛋。她有个习惯,便是吃面时,要过些小菜,只因时常觉得面味太淡,会食之无味。 就在她点菜的那刻,李宣的神色动了动,多看了她一眼。她这样的习惯,和月明很像。 在面还未上来时,萧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点饿了,你能不能在这里再待会儿,我有事问你。” “你但问无妨。”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我只想问你,你知不知道赵大哥的下落。不知道你晓不晓得,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我必须要在三天内找到他。” “三天?有这么急吗?” 萧月点了点头:“不瞒你说……”附在李宣耳边将赵风起的情况与他说清。 李宣蹙了蹙眉,脸色一沉,似乎想着什么。 萧月用手在他眼前一挥,李宣回过神来,这时,面刚好送到了萧月的面前。 萧月随意挽了挽衣袖,手腕白皙如玉,根本没有因中蛛炎毒留下的红斑。李宣看到这,心想他一定是认错人了,月明已死,眼前的人举止再像她,或许也只是巧合罢了。 他道:“姑娘,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先走了。” 萧月刚吃了一口面,听他要走,立马放下筷子,拉住了他的衣袖,恳求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要找的人的下落。” “姑娘,缘分天注定,若有缘,你肯定能找到他。” “你知道他的下落对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当她将赵风起的情况道明,他的表情已告诉她,他知道赵风起的下落或是知道赵大哥这三天到底打算做什么。 “姑娘,若他不想让你找到,你自然找不到他。” “你是说他不想被我找到?” 李宣点头。 萧月不禁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黯了下来,李宣说的没错,赵大哥不想让她找到,所以她找不到他。 李宣站起,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姑娘,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萧月想,之前在醉仙楼,她的确已经见过他,只是她故意避开了。她回答:“没见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公子。” 李宣听着她的声音,越发觉得她像月明,可为何她没有中蛛炎毒的迹象,这世上除了云凉、云玲、赵风起这般内力深厚的高手,还有谁能解了此毒?就算有,他又为何帮她?若她真是月明,又为何装作不识他们?而月明的尸体,还是他亲自火化的。 李宣摇了摇头,也许世上真有性格极为相似的两个人,想着赵风起三天后便会完全走火入魔,他不禁加快脚步想早些找到他,以免事情越发严重下去。 萧月埋头吃面,面摊旁的一个小巷里,一个披着披风戴着斗笠的男子向她的方向看了几眼,然后压了压笠帽,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角玄衣无风自动。 吃了三大碗面,萧月满意地摸了摸肚子,付完钱,又继续开始找人。从昨夜起,她到现在才吃上饭,她不禁担心,他现在有没有吃饭,若没有吃,他的身子可吃得消吗? 如李宣所说,若没有缘,她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找到夜深人静,她连他的一抹衣角也没摸着。一天将尽,只剩两天的时间,两天后,他将神智全失,成个难以自控的杀人狂魔。细数天下曾经走火入魔的人,比如二十年前,碧水宫的二殿下,本是个貌似潘安的美男子,却急功近利,偷学神功,神功还未练就,走火入魔,头发皆白。一夜之间,将自己的碧水宫给毁了,凡是与他为敌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上。碧水宫本是个练气的门派,所以门派中人,真气多数强劲。这位二殿下真气无法自持,只能不断地杀戮,以此缓解身上的痛苦。 当时,若非民间的四位顶尖高手——电闪雷鸣,石家的四位兄弟出来稳住这位碧水宫的二殿下,这位二殿下则会一直神志不清下去。但当他恢复神智,知道自己做了这些错事后,这位二殿下立即自裁了,他觉得自己愧对列祖列宗,自尽在了远离故乡的遥远之地。 可见若赵风起真的走火入魔,做了错事,便会和那位二殿下一样无法回头了。 今夜,明月皎洁,清风微拂,吹起湖边的柳条。因已入冬,万物皆有衰败之象。萧月看着水中的明月,静静地想着心事。 曾经,她最爱选择在这样的夜晚去偷盗,偷的皆是狂傲自大,虐待百姓的贵族。在她入室偷盗的时候,赵风起则会在屋顶吹笛,将所有追他的人吸引到他那里去,她将东西偷到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逃走,留下一张写有“清风明月”大名的纸条。 在这样的配合下,他们的偷盗计划屡屡成功。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抓得住赵风起。 她在湖边打转,不知今夜该何去何从,湖边突然传出一阵优美的笛音。笛音甚是熟悉,她绝对不会听错。可他不是已经忘记怎么吹笛了么,这真是他在吹吗? 循着笛声,她来到一座宽敞的大宅外,宅外挂有刻着“宰相府”三个字的牌匾。原来是宰相秦析的府宅,而与宁王来往最为频繁的莫过于这个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 还未走到大门处,笛声突然停了,一群人突然破门而出,皆是拿着冷兵器的守卫。萧月只听管家老关吩咐道:“老爷丢了样极为贵重的东西,你们务必将贼人捉回,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一群士兵匆匆去追人,萧月藏着好奇心,向秦府走去。 因天黑,看不清来人,秦府的管家关叔年纪大了,视力有损,看见一个模糊人影向他走来,还未看清,便喝道:“快将他拿下” 萧月忙道:“关叔,是我,萧月。” 关叔定睛一看,认出了她:“原来是郡主啊,不知郡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萧月曾跟着宁王常常出入宰相府,秦府的管家自然认得她。她道:“晚上睡不着,瞒着府上的人出来透气,在湖边听到这里传来一阵优美的笛音,遂跟着笛音来了。可是来了,却发现笛声没了。关叔,秦叔叔是丢了什么,你们才会这么着急?” 素来听闻这位被皇帝赐名的明月郡主来自民间,为人处世都有点与众不同,深夜独自出门的事,想来也只有她做得出来。关叔道:“郡主,这个小人也不清楚,只是东西丢了,老爷正在堂里发怒,我们不敢懈怠啊!” “那我亲自去找秦叔叔,向他问个明白。”说着,正要进去,却被关叔拦住。 关叔道:“郡主,老爷正在发怒,以免迁怒于你,你今夜还是回去吧。你若真想知道,待我向老爷禀告后,老爷自会去宁府告知王爷。” 萧月诧异道:“这东西跟我爹有关吗?” “倒是没有关系,只怕偷了这样东西的人,会用这样东西,陷害于人。” “陷害?这样东西真能做到陷害一个人?” 关叔抿嘴不答,只道:“今夜府里事多,我们还忙着去捉贼,若有怠慢的地方,还请郡主息怒。今夜,府里上下真没有功夫陪郡主了。”说着,命身边的两名小厮送她离开。 越不想让她知道,她越有兴趣想去知道。她对他道:“不用了,宁府的路,我很熟悉,而且我会武功,不会这么容易被人逮了去,我自己回去吧!” 关叔听了,同意让她一人离去,现在他实在没空再理会萧月。 能在守卫森严的宰相府里偷出东西,她只能想到一人。想必赵风起真的来了这里。 萧月避开关叔及其他人,驾驭轻功走在秦府的屋顶上,她之前明明听到笛声是从这里传出的,所以肯定他就在附近。 屋顶上,她发现了一些黑瓦的碎粒,颗颗小的犹如粉尘。她曾看见过这样的情形,真气难以自制,流泻而出,将草木瞬间化为尘沙,她取了一些碎粒在手,风一吹,碎粒如粉尘一般,被风带走。碎粒不多,他的情况看起来并不严重,可她知道,其实是很严重。 再这样下去,只要有人靠近他,都会被他所伤,伤人的同时,他又怎能不伤已? 看着空中被风带走的碎沙,她的余光突然瞥见一抹人影,她立马抬头,便看见钟楼上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不会看错,他长身玉立,衣袂翻飞,恍若天人,气质冰冷。 她向钟楼上跑去,可待她飞身到那里,他早已不在,似乎她看见的只是一个幻影。可她知道是他,一定是他,可他为何要躲着她?难道他真的不想再见到她? 站在钟楼上,可以清晰地看尽整座城池。除了皇宫,京城之中再也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了,楼中有个巨大的铜钟,敲出来的钟声浑厚有力,洪亮绵长。 一天已过,最后两天,她不敢肯定能不能找得到他。怕今生再也见不到他,她埋头嘤嘤地哭泣,耳畔皆是风声,她第一次觉得这风是冷的,冷的寒彻心扉。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阵男子声音。 “为何哭?”话中一丝情感也无。 萧月抬头,看见他站在不远处,原来他一直未曾走远。她看着他,怕他突然又离开,不敢移开目光。赵风起见她没说话,喃喃道:“原来是个哑巴。”说着,转身欲走。 “我不是哑巴。”萧月大声叫道,向他跑去,在手要触到他时,他一个转身,避开了她。 他冷冷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不可能,我叫萧月,我们第一次是在醉仙楼相遇的。”她心里清楚,其实她认识他很久,醉仙楼里,根本不是他们的初次相逢。 赵风起抚了抚额:“醉仙楼?是个很有名的地方吗?” “你不记得了吗?”萧月觉得奇怪,看他的神情不似在说谎,可才一个下午,他怎将曾经的事忘了一干二净? 赵风起摇头:“今晨还能记得些,现在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这样?” 赵风起再次抚了抚额:“真不记得,或许那些都是不太重要的记忆。” “那你还记得月明吗?那是你妹妹。” “妹妹?”他努力细想,可记忆太过模糊,今早还能记得的事,过了一下午,竟都开始记不得。可这个名字为何这么熟悉,熟悉到全身阵阵的疼,脑袋也像要撕裂。 萧月见他抱头努力回想着,神色露出痛苦的模样,立马抓住他的手,希望让他摆脱痛苦,可一触及他的身体,萧月只觉好烫,他的身体滚烫,额头更是烫。可见他的病越发重了,连记忆都混乱了。 似乎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他没有再避开萧月。明白想起“月明”这个名字,会令他头痛欲裂,所以他令自己不要去想,现在他心里最关心的是自己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赶着去办,而且他只有三天的时间,除了这件事,他什么也不让自己去想。 他慢慢推开萧月,淡淡道:“对不起,姑娘,你说的这个人,我不记得。”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看着陌生,明明可以避开,他却不想避开。如今他的这副身体,真是太不受他的思想所控了。 他隐隐觉得应该离她越远越好,可想不起为何要这么做。 “你真的连她也记不得?” “或许是个很重要的人,但就是记不得。” 她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想了许久,摇了摇头。 萧月不能让他忘记所有,再下去,他就会丧失心智,相比丧失心智,失忆已是好的了。她道:“你叫赵风起,我叫萧月,你可以记得吗?” “萧月,我可以记得。” “你要时刻记得哦,千万不要忘了。”怕他真将所有事都忘了,她想他若能紧记一件事,不至于忘却,便能说明他并未心智全消。 他点了点头:“你叫萧月,我可以记得。” “不要光记我的,我问你,你叫什么?” “赵风起。” 萧月暗松了口气,见他要走,问:“你去哪里?” “我有事要做。” “你不是将很多事都忘了吗?” “有一样事,并没有忘记。” “什么事?” 他抿着嘴,没有说话。 萧月看着他,这才明白,从昨夜起,他就一直在说胡话。只是他素来波澜不惊,病的再重,看起来也与平时没有多大差别。 她想到,人病时神志不清,最易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是否她能让他说出他的心里话?可她实在想得太简单,即便他病的不轻,但想让他说出心里话,也是难,难于上青天。 本想在城中找家客栈住下,可宰相派了人在全城缉拿赵风起,所以他们连客栈也去不了。宰相在城中贴了告示,并非说赵风起偷了他的东西,而是说他因与宰相的手下有些小矛盾,竟杀了宰相府里的很多无辜人,俨然是个恶魔,以杀人的罪名,缉捕他。 他们最终只能在城外的一座破庙暂且度过一夜。 萧月想不明白,为何宰相会知道赵风起的模样,按理说,赵风起明明带了白玉面具,宰相不可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可贴出的告示里,赵风起的模样竟被画得分毫不差。 萧月将干草铺在地上,铺好两个席位,问:“赵大哥,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他摆弄着腰间的玉笛,淡淡道:“不记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不过我身上没有血迹,应是没有。两天后,一切都会结束,计较这些又有何用。” 萧月额了声,他身上没有沾染血迹,不代表他没有杀人,她知道他完全有能力不溅血地取人性命。若他真这么做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会不会他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也将她给杀了? 她肯定地道:“你不会随意杀人的。” 他没看她一眼,淡淡道:“未必。”见天色已晚,又补充了句:“很晚了,你睡吧!” “哦。”萧月想,这算不算是他在关心她?她现在是冒着生命危险跟在他身边,只要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两句好话,便十分开心。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贪污账本 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萧月从未睡过这么难受的干草堆,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赵风起拿起玉笛,吹起了一首安神曲。 她不忍心打扰他,想必是他不记得月明的死,便又记得了如何吹笛。毕竟,有些东西一旦掌握,断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在月明死后,他说不会吹,其实是他不想吹,现在他记不得月明的死,自然便会吹了。 她躺在他身侧,微微睁着眼,趁他不备,取过他腰间的竹笛。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早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突然不吹了,道:“不好好睡觉,拿我的东西,做什么?” 她的脸微微一红,道:“你可以将这竹笛送我吗?” 他抚了抚额,似乎在想什么,半晌,道:“你可以先帮我保管。” 果然他已经记忆混乱,记不得曾经,虽然她有些伤感,但至少他能将那令人伤心的过往忘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抱着竹笛,幸福地在他的安神曲中,沉沉睡去。 赵风起靠着神台,见她睡下,放下手中玉笛,也想入睡。可胸腔内似乎有一股热气堵着,身体的灼热感更盛,令人着实难受,他想压制下去,可无法办到,怕伤到身边人,起身向外走去。 这几夜萧月都会在半夜惊醒,就怕身边人突然离开,今夜也是如此,醒来时,天仍暗着,可身边竟然没有人。他去了那里?她倏然睡意全消,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干草,向外跑去。 这已不知是他多少次主动抛下她了,但他可以抛,她也可以追,也许老天爷看在她很有诚心,便成全了她。但这种可能性委实小,否则她和他,至今不会如此多灾多难。 黑的夜,静的林,她一个人摸着黑,走在安静的林子里,心里忐忑不安。听说深山里有吃人肉的猛兽,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可比起遇到猛兽,她更怕再也找不到他。 见河边依稀有火光,她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只穿着里衣坐在一团篝火旁。他悠闲地烤着鱼,身边还有个火堆,火上晾着一件玄色的外套。 他甚至转也没有转头,便道:“快过来,鱼快烤好了,你饿了吗?”似乎眼睛长在脑后。 萧月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点了点头,见他的里衣渗着水,道:“你的衣服怎么湿了?” “去河里捕了鱼,能不湿吗?” 萧月觉得没这么简单,下水捕鱼最多是下摆湿,他则是全身都湿,她道:“你游泳了?” 他沉默,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她。 她拿着,道:“你已经病了,还穿着湿衣,会病的更重的。” “我的情况,我比你清楚,你不用想太多。”说着,脱下了里衣。 萧月哇得叫了声,很快反应过来,他不过是将上衣脱了拿去晾干,她红着脸,偷看着他的身子。 练武之人的身材都很好,他也不例外,除了手臂上有道烧伤痕迹,他的身体可谓完美无缺。 萧月一直觉得几乎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可如今他病成这样,再过两天,说不定便心智全消了,这算不算是天妒英才? 一边吃鱼,一边想着: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想着想着,完了,鱼刺卡喉咙了…… “咳咳……”她想将鱼刺咳出,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赵风起在她身后轻轻一拍,将手放于她的唇边,一会儿,一根鱼刺落在他的手上。他将鱼刺丢于火中,淡淡道:“下手有些重了。” 萧月摇头:“不重不重,刚刚好。”他帮她取出鱼刺,她感激都来不及,除了背上有点微痛,身子倒是无碍。 “原来你不会吃鱼,下次还是捕猎好了。” 萧月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刚才在想事情,所以吃到鱼刺忘记吐了。” “一边吃,一边还在想心事,一心两用,你还真是厉害。”语气中带着略微的嘲讽。他靠着身后的树干,微微地小憩了会儿。 萧月暗暗地吐吐舌头,怕他冻着,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想为他盖住,却被他发现。他道:“有些热,你穿着吧!” 他全身滚烫,似是被火烧了般,泡过水,温度降了些却还是高于常人。一个正常人是禁不住一直如此高温的,这样的高温很容易将人烧糊涂了。难怪走火入魔的人,最终会意智全消。 天微微亮时,赵风起穿好晾干的衣服,对始终看着他的萧月道:“我有事,要离开一天,你在神女庙里等我,我会在夜里赶回来。” 她问:“你会不会骗我?你会不会将跟我说过的约定也忘记?你先告诉我,我叫什么。” “萧月。” “那你自己呢?” “赵风起。” 她暗暗松了口气,道:“好,我在这里等你,你千万不要忘了,晚上要回来找我。” 赵风起离开的这个时辰,朝中官员还未上早朝。他只身闯入了工部员外郎的家中,将正在洗漱的员外郎袁浩杰吓了一跳。 他立于屏风后,道:“无需吃惊,昨夜宰相府中有样东西被盗,你便该知道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五年前,洛河常常闹洪涝,宰相秦析向此事禀告给皇上,你身为工部员外郎,全权负责洛水河堤坝工程的修建事宜,朝廷拨了十万两黄金给你们,可你们偷工减料,致使洛河再发洪灾。你们不把此事禀告给皇上,又草草将此事解决,这十万两黄金,在修建堤坝上,你们连一万两都没花上,你和几个手下私自将这笔钱给均分了。宰相怕你们这些官员分赃不均,特意写了本账本以做登记,你说若让皇上看见这本账本,会怎么处置你呢?” 袁浩杰吓了一跳,昨夜他就已经收到消息,说账本被盗,明白从宰相府上偷了账本的人是玉面公子,他立即怒道:“敢闯本官的宅子,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出去吗?” 赵风起冷笑:“账本在我手上,我自有办法呈给皇上。若你按我的话去做,我保证这本账本永远不会让人看见,你们也无需再看宰相的脸色。有这本账本在,你们行事总会被秦析所束,不是吗?” 袁浩杰有些动摇:“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的事,很简单……” 袁浩杰听罢,神色一变,惊诧地不能自已,过了会儿,回过神来,立即往屏风后一看,然而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袁浩杰在江湖上听过玉面公子的名号,知道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而且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素来说到做到。既然他这么说,可见他自然有办法将账本呈给皇上。如今,他若要明哲保身,看来只能照他所说的办。 赵风起手中拿着的是文武百官的贪污账本,曾被宰相秦析握在手中,可见这宰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有这样一件东西在,就相当于拥有了群臣的支持和力量。 账本上记录着百官贪污的证据,这么一大本,里面的名字竟然占据了几乎朝堂上所有的官员,连庆国公、国舅爷这些据说是最为体恤百姓的人的名字都罗列在册,看来这朝堂之上,根本没几个官员是真正清明、干净的。 这么一只老狐狸,他这一盗,相当于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在上早朝前,他将账本上一部分的官员都找了遍,想必他们定会在上朝后按照他的话去办,这些人私底下又常有往来,也会将他的话传达到其他官员耳中,今夜再去找一部分的官员,想必明日早晨,朝堂上便是他想要的局面。 就算皇帝再怎么想偏袒自己的皇叔,可面对群臣的施压,也定会妥协的吧! 赵家总算有办法平反了。他想着,意识渐乱,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如今他病的越发厉害,不知真正能不能撑到明天。 记忆又开始混乱,今夜他和谁有个约定呢?再给他一晚,他定能完成这项任务了。约定和任务,他有些混乱,差点都忘了他这几天最重要的事便是完成任务为赵家平反。 萧月并未一直待在城外破败的神女庙中,赵风起说他晚上才会回来,所以她打算先去街上走一圈。因之前吃了很多鱼,她一点也不饿,正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阵熟悉的叫声将她唤住。 抬头看去,寸金楼的楼上坐着一个冷艳的黑衣女人,原来是宁王的近侍冷无眉。冷无眉示意她上楼,她向她走去。 坐到冷无眉身边,她不禁向旁边的酒店望了一眼,曾经他就坐在那里喝酒。今日,他自然是不在的,可是她还能想到那天的情景,好像他还坐在那里。 萧月漫不经心地问:“无眉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冷无眉将剑搁在桌上,道:“你爹担心你一人在外,让我看着你。” 萧月努了努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爹爹太多心了。” “是他太多心了么,我看你一点都不知分寸,你这头上的一根草是怎么回事?”说着,取下她头上的一根小小草梗,埋怨道,“你晚上就睡在这样的地方?” 想想也知,她和赵风起在一起,赵风起被满城的官兵追捕,他们能睡在什么好地方? 萧月无话可说,只能叹了口气。 冷无眉道:“果然如王爷所料,你跟着他,除了风餐露宿,能有什么好日子?他又能为你做什么?你别忘了,你是王府的千金,不是乡间的普通姑娘,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王府的脸面。你昨夜那么晚还在街上闲逛,最后还独自去了宰相府,你可知其他人怎么说你吗?” 果然她昨夜的行踪,关叔差人禀告了宁王。她当然知道人们怎么说她,人人都说她来自民间,一点教养也无,自己长得丑,竟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真看不出来她会是宁王的女儿! “他对我很好,虽然过的不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我很快乐,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她可以在自己脸上做块很大的胎记,便说明她抛开了相貌好坏的世俗之观,若她将自己易容成一个绝美的女人,或许不会有这么多人说她,比如莺莺楼的花魁,水性杨花,也不见得男人说她的坏话。只有女人会说些闲言碎语罢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任性,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王爷考虑吗?他由着你,不是他不关心这些事,只因为你是他的女儿,十六年来,他没对你尽过父亲的职责,他现在是想弥补。你就知道玉面公子的病,你可知,你离开后,王爷也病了吗?” 萧月紧张地问:“爹爹病了?” 冷无眉点了点头:“之前偶感风寒,请了顾源来就诊,本来还不算严重,但昨夜病情突然加重,咳得厉害。” “顾源医术高明,怎没将爹治好?” 冷无眉叹了口气:“王爷操心的事太多,本来只是朝堂上的事,现在还要操心你的事。他很多次连药都忘了喝,即便我提醒了,依你爹认真的劲,没办完手头上的事,定是不会让自己好好休息的。” 萧月道:“我去找他。”说着,要走。 冷无眉立即问:“郡主,昨夜你在哪里?” 萧月顿了顿脚步,想她是爹爹的近侍,是个可信任的人,回答:“我待在城外的破庙里。” 冷无眉眼神深邃地看了她一眼,放她离开道:“你去看王爷吧,王爷还安排了我一些任务,暂时不跟你一道回府了。” 萧月哦了声,独自向宁王府走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弹劾宁王 她本担心着宁王的病势急着赶路,可路上见一群人围在几张告示前,便好奇地探了进去。 原来那是通缉赵风起的告示,昨夜写的还是他杀了宰相府里的人。如今告示里,又补了句,他走火入魔,杀人如麻,是头号危险人物,若看见,必须立即禀告。下面还写了宰相重金聘请能够抓住赵风起的民间高手。 萧月心里怒极,只想将这些告示都撕了。赵大哥还没有走火入魔,他们却已认定他是杀人魔头,实在着急了些。因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她知道他不会随意杀人。这告示里的内容分明便是污蔑。 但她并没有这么冲动,因为冲动往往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将事情变得更糟而已。 身边的人纷纷厌恶地说道:“这人就是个恶魔,不除了,真是祸害人呐!” “是啊,这人怎能滥杀无辜,真是太可怕了。最好有人出面,快点将他杀了。” “连无辜之人都杀,真是没有人性!” …… 萧月听着,心里更加愤怒。几个男子上前,看到“重金聘请”几个字,微微一笑,眼神对着赵风起的画像,露出轻蔑的神情,冷哼一声便转身向宰相府的方向走去。萧月看他们手上都拿着武器,脚步极轻,可见都是练家子,想必都是去宰相府报到,准备动手杀赵风起的。 看他们如此骄傲自大的样子,萧月摇了摇头,肯定这些人没一个会是赵大哥的对手,结果不是去杀人,而是被杀罢了。 只是这么多人都打算对付赵大哥,他武功再高,也难免寡不敌众,再说,他最近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内力,很可能会露出破绽,倘若这些人趁人之危,赵风起未必能赢。 越想越怕,想去找他,可想到爹爹病重,这才止住自己的冲动,继续向宁王府走去。 宁王近日的确病得很重,此时他刚下了早朝,回到了府邸。 萧月还未到大厅,便听见了他的咳嗽声,她故意让人不要告诉他她回来了。走进大厅,悄声来到他的身边,从身后蒙住他的眼睛,装出粗声粗气的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宁王笑道:“是本王的宝贝女儿。” 萧月松了手,笑着蹦到他的面前,道:“爹,又被你发现了。” “咳咳……你总算肯回来了。”宁王淡淡一笑。 “你病了,怎么不跟我说?还是今早无眉姐姐跟我说,我方才知道。这几日,我不在府上,爹爹您可不能这么由着自己,药还是要喝的嘛!”她从侍女手中端过药碗,小心地吹了吹,舀了一勺,递到宁王面前,“爹,我来喂你,这下你一定要乖乖喝药。” 宁王喝了一口,埋怨道:“那天,你走得那么着急,哪里关心过爹爹。” 萧月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都怪我不好,爹爹,是我错了,我就只顾自己,一点都不懂事。” “如果真懂事了,咳咳……可以跟着仝师傅学学琴,也可以跟着私塾先生学些知识,不要一天到晚向外跑,你若做到了这些,爹这病就算不吃药,也好了。” 萧月点头:“爹爹,我会好好学,不给你添乱。” “爹不要你做得有多好,只要你不再见……” 话音未落,一魁梧汉子从外匆匆上前,杜言伯见萧月也在,一时不知该不该禀告。宁王对他道:“有话便说,月儿不是外人。” 杜言伯道:“刚才宦臣带着皇上的口谕过来,皇上知道王爷病了,故没让王爷出去领旨。皇上谕旨,这几日,王爷无需再上早朝,在府上安心养病就好。还有,他派了些人手守在府邸外,说是要照顾王爷您的安危。” 宁王冷哼一声:“照顾本王的安危?皇上他虽然年轻,做事却很有分寸,你看本王这侄子说的多好,说的多有礼,还以为本王看不明白,他这样还不如直接告诉本王,要禁闭本王来得更好。” 萧月吃惊:“皇上要禁闭爹爹?” 杜言伯继续道:“据说,今日弹劾王爷的奏章,摆到皇上的案头上就有一座小山一样高。其中有个罪名定的莫名其妙,说是王爷入宫撞见一个宫女,竟然觊觎宫女的美貌,想玷污人家,宫女誓死不从,王爷便将她给杀了。这个宫女的尸体被发现后,有官员认识这个宫女,认定是王爷杀的,这宫女临死前,还留了血字,也指明是王爷杀人灭口。可王爷对这个宫女不过是有一面之缘,那天宫女端茶时不小心将茶洒在王爷身上,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了她。落入他人眼中,竟弄出这样的幺蛾子。不过一个小宫女,皇上本不想追究,可文武百官立即同声应和,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无可奈何地将这件案子交给了刑部,将王爷先行囚禁。” 萧月觉得此事事态严重,宁王却淡淡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王倒要看他们真要给本王定下什么罪。本王一身坦荡,唯有十六年前做了一桩错事,其余之事,不过是他人造谣罢了。” 杜言伯又道:“其实最令皇上头疼的还是,有官员呈上了当年赵家是被冤枉的真相,此事……” 宁王打断道:“此事,等下你再与本王细说。”说完,吩咐萧月:“月儿,你将先药放下吧,去看看厨房将午饭备好了没。” 萧月明白他是有意支开她,可自己又实在没理由留下,遂出门去了。可越不想她听,她便越想听,所以趴在门边偷听起来。 突然领子被人用蛮力一扯,萧月整个人都被拉到了身后的空地上。哎呦一声还未叫出口,在要摔倒时,一只手又将她拉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四个男人,直想哭,今日她是走了什么霉运,竟遇到了他们四个“天王”。 这四个男人,虽是亲兄弟,但长相相差很大,身材迥异,连爱好也相差很大。老大叫做石电,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半白,身形瘦高,是四个兄弟里最勤劳能干的。老二石闪,五十几岁,是个胖子,对吃食要求不高,只要能下嘴的都能一口吞了,但最爱的还属猪蹄之类的高脂肪食物。老三石雷,四十五六岁,爱喝美酒,身子比老大石电还瘦,好像一阵风便能吹倒。老四石鸣,四十一二岁,主意很多,身材比较匀称,最爱舞文弄墨,最好相处。 这四位都是武林上的绝顶高手,若四人联手,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不仅是萧锦的师父,还是宁王的护卫。不同于杜言伯和冷无眉,他们并不是常常待在宁王身边,只有宁王有令,才会现身。 恐怕之前宁王早已下令,不准任何人在他门外偷听吧! 萧月哭丧着脸,喊道:“石叔叔,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吧,此事千万别跟爹爹说啊!”见他们都板着脸,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又道:“石二叔,下次我给你做好吃的红烧猪蹄,石三叔,我专门拿好酒来孝敬你,石四叔,我拿爹爹书房里王羲之的墨宝来孝敬你,你们能不能先放过我?”突然记起还有一人未说,立即道:“石一叔,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放过我好吗,我武功不济,你们四人打我一个,不,你们四人其中一个,我都打不过的。” 听闻这四人最爱拿府上的士兵来练手,她就怕他们会拿她来练手,顿时吓得涕泗横流。可这并非是她真怕,因为她在武恒山上已经得出一个结论,男人一般都怕女人的眼泪。虽然蒙蛏从没将她当女人来看,但她一哭,绝对能让蒙蛏不敢与她作对,所以她喜欢的东西,蒙蛏往往都会让着她。所以流眼泪绝对是个妙招,因为男人往往看不得女人落泪。 这次也不例外,石家四兄弟放过了她,道:“以后莫再偷听王爷的谈话了。” 萧月立即点头,石闪哈哈笑道:“那丫头,你刚刚答应给我做红烧猪蹄,还算不算数?”另外三人也追问她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她只能点头没奈何地道:“算数,算数。” 在宁王府中忙了一天,夜里竟下起了雨来,想起与赵风起的约定,她撑着把伞出了门。虽然宁王府外现在守卫众多,但多是皇上派来监视禁闭宁王的,只要检查一番,府中其他人的出入还是没有问题的。 来到城外的破庙,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 赵大哥还没来,她有些失望地在破庙的门槛上坐下,一直静静地等待,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雨声。雨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留下了许多个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水坑。 她看着雨,觉得他应该很快便会来了,可等到她晕晕欲睡,似乎都快天明了,也没有看见有人来的迹象。难道是他记忆混乱,再一次忘了,忘了他们的约定,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他们之间的约定? 她满心希望是前者,但他会遗忘,是否也是因为他认为不重要呢,这前者和后者,说到底,都是他不在乎,只不过说法不同罢了。 雨声中终于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赵大哥来了,立即起身,看清来人,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来人竟然是宁王的近侍冷无眉。她一手持剑,一手撑伞,一身黑衣,容颜精致,像极了阎罗殿的罗刹。 萧月再一次感到失望,抱膝坐在门槛上,低着头不去看她,问:“你怎么来了?” 冷无眉语气素来冰冷:“宁王说你这么晚出门,让我来找找你,好在你今早跟我说过你昨夜在这里睡,所以便找来了。郡主,吹了一夜的风,难道还没将你吹醒吗?” 萧月回答:“赵大哥肯定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没来,我想等他回来。现在,他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了……”鼻子抽了抽,又道:“我真的很担心他。” “你是担心他,但他可未必。你可知我在莺莺楼外遇到了谁?” 萧月想她该不是想说赵风起今夜在莺莺楼,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娼妓坊。她不敢相信地问:“你是说赵大哥?” “差不多,我路过莺莺楼时,遇到了户部侍郎和吏部侍郎。两人匆匆从莺莺楼出来,说玉面公子就在里头。” “他去那里做什么?” “想想也知道,是做男人该做的事。最后的这两天,他不过是去逍遥了罢!郡主,难道你现在都还没认清楚他吗?他根本不值得你如此为他。” 值不值得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萧月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他会去那种地方。他答应过我,不会忘记和我的约定的。” “可他没来,这又说明了什么?郡主,王爷不想你遇人不淑,不想你为他赔了你的一辈子。王爷只愿你找个好男人,可赵风起定然不是你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可他照顾过我。”萧月抽了抽鼻子。以前,他将她当妹妹,所以对她很好。现在,她是外人,他会一样对她好吗?就算不会再好,他们十六年的感情又如何能这么快抹去呢?她还是舍不得。 但如果是他不愿让她等他,为他,在乎他,照顾他呢? 若他的心里没有她,自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她,让她找的如此辛苦。 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萧月揩了下眼角的泪珠,丢下雨伞,冒雨而立,嘴里喃喃道:“我以为我这么做,他会感动的。” 虽然她很担心他的身子,但他自己都不关心,也不想她关心,她又何苦一直缠着他,抓着他不放? “不是所有人都容易被感动,而能被感动的也并非是真心,到最后也只是感动而已。”冷无眉将伞撑到她头上,关心道,“郡主,小心身体。” 萧月苦笑:“我身子一向很好,很少生病,你放心吧!”说着,和冷无眉一同回府去了。 雨林中,一玄衣青年和一身穿月白色长衫的男子双双立于雨中。 李宣道:“这就是你拼死要来见的女子,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赵风起看着萧月离开的背影,道:“她叫萧月。” “可她是宁王的女儿。”李宣今日在莺莺楼外的小巷内撞见赵风起,当时他伤的很重,而且意识混乱,连李宣都认不出来。好在他的潜意识里还认识他,还打算将至关重要的账本交给他,让他在自己的意识完全消散后,见机行事。这几句嘱托像是遗言,所以李宣没有答应,他要他活下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拿账本。 赵风起曾经早已掌握了朝中众臣的作息爱好,户部侍郎和吏部侍郎两位大人因为都娶了个凶妇,在家憋闷,常爱在夜里走访莺莺楼,图一夜之欢。他夜里混入莺莺楼,只为威胁这两人明天弹劾宁王。宁王与赵家的仇怨非一言两语能形容的清,简单说来,十六年前,赵丞相被冤枉,宁王是幕后主使。 宁王猜中赵风起混入了莺莺楼,竟派了一堆高手来,打算取他的性命。大打出手中,赵风起尽力克制自己的内力,以免伤及无辜,所以并未出重手,然而他们却都想取他的性命,所以在逃出莺莺楼时,他已身受重伤。 若非遇到李宣,他则生死难料。宁王明显是想杀了赵风起,不想让十六年前的真相,浮出水面。 赵风起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半晌,才道:“你回去吧,明日,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宣蹙眉:“这个破庙也可以住人吗?” “不在这里,能去哪里,城中贴了这么多缉拿我的告示,真是亏得他们费了一番苦心。” “回武恒山,回清水盟都可以。” “没有时间了。”他道。 “风起,你真的放弃了你自己,还是说你不想拖累我?” “其实,我已经记不得你,也算不上什么拖累不拖累。现在我累了,想就近休息会儿。” “好,明日,我带阿蛏来见你。我一定要让你记起来。就算只有最后一天,我也不会放弃。” 赵风起看着李宣离开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为何不管是萧月,还是李宣,都一定要让他好起来,可他却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必须要为赵家沉冤洗雪。 那才是他今生唯一的夙愿,然而为何内心仍放心不下,似乎牵挂着什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暂且不杀 是日,雨后初霁。 萧月昨日夜回宁府,睡到了翌日的巳时才起。 丫鬟香草给她备好了饭菜,她明明很饿,却什么也吃不下,心里始终惦记着昨夜赵大哥失约的事。 虽然她没有见到他,但心内并不怨他。毕竟一开始便是她一厢情愿,得了这苦果,怨不得人。想到这是他清醒的最后一天,她还是想回破庙找一找他。 能找到,说明他们有缘;无缘,再找也是徒然。 上次的黑衣人好像有办法救他,却说什么若她能劝服赵风起,他就会来找她,但这都第三天了,她连黑衣人是谁都不知道,显然是在耍她。 想着,不自觉地来到城外的破庙外,她不禁为庙外的景象吃了一惊。庙外竟然横躺了几具尸体,血迹染红这弹丸之地,她在尸体中找赵风起,无果,开始翻看这群死去的黑衣人的衣物,试图确认他们的身份,却也毫无收获。 看这情形,昨夜她离开后,这些人来了打算杀一个人,却反被那人杀了。可那人是谁呢?难道赵大哥回来过?她昨夜离开已是很迟,大概都快天明,他回来是做什么? 因昨夜的雨,地上留有很多脚印,想是来了一群人,但死的却只有几个人。他们来此既是带着目的,若没有突发状况发生,必不会无功而返,难道他们最终完成了任务,所以撤退了? 独自站在庙外,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萧月反应过来,立即转身,来人竟是她最为熟悉的李宣和蒙蛏。 李宣怒视着她,像看着一个恶魔般地盯着她。她从未见过他会有如此愤怒、仇视的表情。蒙蛏则是一副摸不着头脑愕然的表情。 蒙蛏性子急,率先开口:“咦,你不是上次出现在武恒山上的那个姑娘?” 萧月回答:“没错,我来此寻人。” 李宣压着怒火,对蒙蛏道:“阿蛏,她是宁王的女儿。” 蒙蛏大大的啊了声,李宣上前,不待她反应,点住了她的定身穴,将折扇架在她的脖子上。 萧月不解地问:“你做什么?” 李宣咬牙道:“你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萧月简直一头雾水,为何她是宁王的女儿,他就要抓她,难道这个身份这么讨人厌? 李宣将她放于一匹马上,抓着她向城内疾驰而去,折扇擦着脖子,一不小心就染上了血。 她哪敢乱动,一直僵着脖子到了宁府。 马还保持高速,李宣竟然抓着她突然从马上翻身而起,踏过外墙,飞向花园中的凉亭,见着地面,稳稳落地,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连贯。 蒙蛏紧随其后。 萧月忘了自己的命还被李宣抓在手中,一点未怕还有点得意,他们“清风明月”果然厉害,皇宫拦不住,这高手如云的宁府也拦不住,今个儿竟一点都没惊动府外的守卫。 凉亭内,宁王独自对弈,看到来人气势汹汹,反倒淡定从容。 李宣质问:“风起是不是在你那里?你是不是抓了他?” 宁王淡淡道:“你来此兴冲冲地向本王要人,可是有什么凭证?” 李宣道:“你敢说城外的那群杀手不是你派出去的?” 城外的那群杀手,身上都带有赤焰标记,乃是他一手培养的死士。 萧月因不懂赤焰的含义,所以不知道。 宁王道:“是本王的人又如何,不是都被他杀了么。本王还没追究他,你竟还为他兴师问罪来了。你难道不知道,本王的这些手下虽然武功不错,但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若不自愿,本王的人怎么可能抓得住他。” “你是说他自愿来见你?” 宁王不置可否:“本王不过随口说说,你若能拿出证据证明是本王抓了他,到时再来找本王。现在,你应该将本王的女儿放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伤了她,对你对本王都没有好处。” 李宣仍将折扇架在她的脖子上,沉声道:“若你不放人,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了你女儿。” 宁王叹了口气,此时几个在园子里散步闲谈的人正好走了过来。其中四人是石家兄弟,还有一人也同李宣一样穿着月白长衫,模样和李宣有几分相似,却神情严肃。他看到李宣,露出惊诧的表情,道:“宣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的人是李宣的二叔,性格严谨,向来帮理不帮亲。李宣的父母亲死后,一直将李宣当作亲生儿子对待。 李宣也诧异:“二叔?” 宁王淡淡道:“李博,本王想你的这个侄子和本王一定有什么误会。本王的女儿现在在他的手上。” 李博看着李宣将折扇抵在萧月脖子上,大为震惊道:“宣儿你抓了郡主?还不快点放人,宁王对我们清水盟有恩,你不可这么无礼。” 李宣平时最听李二叔的话,所以无可奈何,只能将萧月给放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宁王竟早料到他会这样做,故请二叔来此压他。 说起清水盟与宁府的渊源,自然还属清水盟早与宁府交好。 宁王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清水盟与这样的人打好关系,自然对自身有利。这几年,他们仗着宁王,得了不少好处。李宣能这么容易地当上武林盟主,实际宁王也出了不少力。 李宣放下折扇,松开了萧月,压着愤怒道:“看来的确是误会,还请宁王息怒。” 宁王淡淡一笑:“本王没有生气。”转头对李博道:“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行事还是鲁莽了些,作为武林盟主,他还有的学。” 李博道:“王爷说的是,草民日后定会严加教管。” 宁王摆了摆手:“其实当年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岁月是最好的老师,时间会教会一个人如何做才最为稳妥,重情重义是好,但要懂得掌握分寸,否则自己先乱了阵脚,还如何对付敌人。这和本王当年行军打战,是一样的道理。” 李宣领悟,语气缓和道:“是,晚辈受教了。”语气虽和缓,但他肯定赵风起来了宁府,很有可能是赵风起自愿被抓,但风起如今记忆混乱,会不会是他将所有的事都忘了,宁王用假的记忆骗他来这里? 宁王到底要做什么,李宣猜不透,只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似文弱,笑容温和,心却如海底针,深不可测。 萧月从李宣的言语中,判断出宁王应该抓走了赵风起。可宁王为何抓他,她想不明白。 待李宣等人离开,萧月才开口:“爹,你是不是抓走了赵大哥?” 宁王道:“你信他,不信爹吗?” 萧月不知如何开口,李宣的为人,她很了解,他会这么说,定是有依据的,可这次会不会是因赵大哥出事,所以李大哥不能如平日般淡定,以致判断失误?对于父亲,她不该怀疑他,因为爹爹一直待她很好,总是惯着她,还给她最好的东西,最完整的父爱。 见她不语,宁王吩咐香草:“香草,去找仝师父,等会儿让他教郡主学琴。” 萧月讶异:“学琴?” “你是本王的女儿,好歹是个皇亲国戚,不学琴棋书画,怎么能行?” 萧月抓了抓脑袋,从前赵大哥教育她虽严苛,但还会让她看自己爱看的书,不会强迫她。她从小最头痛的便是学琴,所以一直不肯学,可如今,身为郡主,她着实不能不学这些。 宁王又道:“本来好好的容貌,为何非要弄成这副模样。虽然身为本王的女儿,日后不可能嫁不出去,可让人见了,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一听“嫁人”一词,萧月立即打断道:“爹,我去学琴了,诸事日后再说。”说完,一溜烟地向自己房间跑去。 宁王柔声道:“跑慢点,别摔了。” 萧月走后,近侍冷无眉走到宁王身边,问:“王爷,原本您的打算是要杀了玉面公子,为何突然临时改了主意,不杀他而是将他关押了起来?” 宁王解释道:“首先,考虑到他明明可以利用月儿来威胁本王,这样做肯定比他现在的这个计划容易得多。可他没有利用月儿,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还帮本王照顾了月儿十六年,本王身为月儿的父亲,杀了他,倒显得本王太过冷血了;其次,本王之前让云凉混入龟兹,当上王妃,命她蛊惑苏右殊,拉拢群臣,最后掌控大局,继而完成统一塞外的千秋大业,但这法子到底欠缺了妥当。但赵风起拥有龟兹老国王所赠的玉佩,苏右殊又将他当成亲兄弟看待,这情谊足以令两国建立友好关系。若他能为本王所用,也不枉牺牲了云凉。” “若赵风起不肯与王爷合作呢?王爷还会不会杀他?” “暂且不杀,视情况而定。”他抿了口茶,问:“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还行,也很配合,并未打算逃离。” 宁王淡淡道:“他本就是来见本王的,又怎会逃?” 冷无眉叹了口气:“奴从未见过有人将要走火入魔时,还能如此淡定。从前奴的师姐……”当年,师姐修炼邪功,走火入魔,求师父救命,当时师姐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头发半白不说,连身体都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冷无眉永远也忘不了那惨痛的一幕。 宁王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对不远处的石家四兄弟道:“你们随本王去地牢走一趟。” 石家四兄弟纷纷领命。 萧月回到房间,香草立即命人拿了把瑶琴上来放于一张红木几子前。 不久,乐师仝毓辉抱琴而入。他是位年长的师傅,年轻时被称为乐圣,对各种乐器都造诣颇深,尤其擅长弹琴,很多宫里的乐师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至今还未有他教不好的学生。 但,萧月绝对是个例外。 半学半弹了两个多时辰,仝师傅听她弹琴,感觉就是活受罪,全程捂住耳朵,听到最后,直接跑到外面呕吐去了。她真真地做到了魔音绕梁三日而不绝,院中的人听了没一个不捂耳作呕的。 萧月将手从琴上移开,淡淡一笑:“香草,帮我好好照顾仝师傅,我看他好像不行了,你还是先送他回去休息吧!这么大的年纪,也不容易。” 香草苦着张脸,点头应是,亟亟出门而去。若非她是萧月的贴身丫鬟,怕也早像其他丫鬟般逃命似地跑出院子了。萧月看她半死不活地忍耐了两个多时辰,觉得做她的丫鬟着实不易,但谁让她是爹爹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呢,明显是来监视她的。不将她支走,她又如何能做自己的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宁府地牢 趁院中人没人注意到她,她在宁府中闲庭信步起来,但这步散得其实格外小心,生怕被人看见。 偌大的宁府,西边的角落是个牢房,本是关押府上犯错的丫鬟和侍从的。今日,她发现牢房外守卫森严。 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这么多守卫看护的? 要混入牢房,对她这个做惯盗贼的人,实在太简单了。或许连宁王也不知道,之前她与他谈话时,出手偷了他一块令牌,见令牌如见宁王本人。 冷无眉武功虽好,但没做过宵小。 她出手偷东西,师承逍遥子,又被师父的好友妙手空空儿指点一二,偷了十多年,做贼可谓专业人士,技艺自然纯熟,即使偷的是高手的东西,也教人难以发现。 拿着令牌,她顺利地进入了牢房。 她想证明赵风起是否真被她爹抓了,赵大哥会不会被关在牢里? 可牢房内的景象与她一开始所想出路很大,竟没关押一个犯人。在牢房内走来走去,什么人影都没见着,她转身要走,突然地面剧烈地震动了下。 好不容易站稳,第一反应就是以为地震了,可地面只震动了一下,再也没有反应。她寻思着,难道地下有密道?若如此,这个地方肯定有机关,通下地底。 她开始在地面和墙壁上敲敲打打,希望找到机关。与蒙蛏处久了,到底还是有些小聪明,敲到墙上一块砖块,发现它发出的声音与其余砖块不同,她立即重重按了下去。砖块如愿地移了进去,旁边立即转出一道门来。 门内通明,被烛火点亮。 萧月小心地走了进去,不久便听见一阵熟悉的男声。 他道:“只要我活着,定会要了你的命。”语气强势、傲岸,不拖泥带水,却隐隐透着一丝虚弱。 宁王不疾不徐道:“本王让你活着,只是考虑到月儿,若不是她,你早已死了不下百次了。” 男子冷笑一声:“你只当自己的女儿是宝,难道别人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宁王叹了声:“若你一开始不去冯府盗出那块免死金牌,本王不会找上你们。若你不跟本王作对,她自然就不会死。” 萧月听得一头雾水,但早已听出说话的男子正是赵风起。李大哥没的说错,爹爹果然抓了赵大哥,还将他关押在了这里。可爹爹为何要这样做,赵大哥又为何说定要杀了爹爹,他和爹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萧月知道赵大哥的心结一直是十六年前赵家的灭门案,难道他怀疑宁王是当年赵家灭门的幕后主使? 可宁王是她爹啊!那他们岂不是…… 赵风起不再说话,宁王又道:“本王不怕你跟本王作对,只怕月儿对你用情太深,以致你死后伤心。本王怎忍心见月儿伤心,自然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去。” 见他沉默了,宁王又道:“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要继续和本王作对。”说完,对手下道:“我们回去。” 萧月刚刚走到路口,听到这话,心里紧张了一下,想着该躲哪好。好在地牢里通道错综复杂,并非只有这条路,她立马在前面寻了个路口,躲在拐角处,直到看到宁王等人离开,方敢现身。 地牢内最大的监狱就是刚才宁王所在的地方,萧月向那里走去。 石牢内,一玄衣青年坐在一块圆形石台上闭目养神,一派淡定,一派从容。 青年的头发已呈半白,长发未绑,及地若绸缎一般,面前的地上残留几道血迹。萧月还未走近,他已缓缓睁开双目,目光虽冰冷,却不带杀气,只是冷淡疏离。 两人四目相对,萧月压抑不住自己的思念,问:“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他道:“都记得了。” 萧月疑惑:“是爹爹救了你吗?” 赵风起冷冷一笑,宁王救他?宁王会救一个要杀了自己的人吗? 他走火入魔是迟早的事,只是刚才病发时,宁王命石家四兄弟将他的内力尽数封印,又让他食用了逍遥散,一时使不出力来,病情便一时被压制住了。如此,从前的事也都记起来了。 赵风起没有回答,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月道:“我来救你出去。”说着,跑到他的身边。 赵风起被点了穴道,不能离开石台一步,无法避开她,冷冷道:“我不需要你来救。” “可……”萧月发现他似乎动不了,而他身上的定身穴点得太过高深,她解不开,问:“为什么?你是打算留在这里,找机会杀我爹爹吗?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杀我爹爹?” 赵风起觉得她颇为聒噪,而且言谈举止无比幼稚,不想搭理她,她却不死心地问个不停。 他道:“为了你爹,你不该救我,而该了杀我才对。” 萧月摇头:“不可以。”即便不是自己对他动了情,那十六年的感情也让她下不了手。她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我爹到底有什么恩怨?是我爹杀了你的亲人吗?” 赵风起知道云凉和云玲的父亲是云行后,便开始怀疑宁王了。因为云行曾经是位武将,正是宁王的手下。后来他突然弃官去中原学武,弃家不顾,这着实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打探到云行其实是个很顾家的人,还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但云行的目的竟会是统一塞外和中原武林,如果不是有人在他后面撑腰,他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做到,撑腰的人只可能是他的主上宁王。 宁王帮云行养育了他的一双女儿,可能还对云行有恩,所以云行愿意为他卖命。 宁王只要云行完成一个任务,就是要他挑战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前辈、老掌门,但在完成这项任务前,云行还需不断提升自己的武力。这些被云行挑战的人当掌门当久了,不容易掌控,若是他们死了,宁王可以暗中扶持新人上位,这些上任的新掌门自然是宁王暗中挑选的,就算不是,一个新掌门也比一个老掌门容易掌控。 当初云行挑战他们时,虽然说的是点到为止,但宁王早料到,这些掌门都将面子看得很重,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云行,又怎么有脸面活下去。 自此,宁王的势力不断变大,渐渐地,几乎等于控制了整个武林。 寒玉宫曾经扶持过武林盟主韩霸天,其实也是宁王的意思。当今皇上十分器重自己的皇叔,宁王的一句话在朝堂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如此,他等于控制了整个朝堂和武林,让云凉去塞外当龟兹的王妃,是为了控制龟兹,继而控制整个塞外。 龟兹位于丝绸之路的要冲,本就是个极重要的地域。 可宁王其实已无兵权,更无实权,平时就是给皇上出出主意,只因皇上敬重他,文武百官才不敢得罪宁王。宁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逆谋造反夺天下,还是为了防皇上有天会针对他?难道他真有那么高尚,做这一切,是为了帮当今皇上巩固江山吗? 赵风起对她道:“不知道对你有益。” 萧月觉得他不说,她可以直接去问她爹,正如此想着,地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宁王竟返回来,看到萧月,双眉一蹙,似要发怒,声音却突然柔和起来,吩咐手下人:“带郡主离开。”若不是牢房外的守卫禀告,他还不知她竟已闯了进来。 萧月打退上前的人,不肯离开赵风起一步,问宁王:“爹,是不是你杀了赵家的所有人?”她了解赵大哥,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恨一个人,恨到必须杀了这个人不可。 宁王惊诧:“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是我猜到的。爹,你当年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害死了赵家的所有人后,现在连赵家的后人都不放过,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恨你!”萧月从一个士兵手上夺下一把刀,直接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语气强硬道,“爹,请你告诉我真相!否则,我便死在你的面前。我说到做到。”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跟谁说话?” “我知道,就是因为你是我爹,我才不能对你做什么。” 宁王从未如此慌神过,急忙道:“月儿,先把刀放下,放下后,爹爹就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就放下。”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样的硬话,没想到,竟是对着疼爱她的父亲。 宁王什么也说不出口,冷无眉站出来道:“当年,赵丞相一心护帝,为防国亲干政,想方设法想除去你爹。若不是你爹先除去了赵丞相,说不定最后死的人是你爹。难道你要你爹死了才甘心?” 萧月不敢相信,赵风起道:“我爹若在世,也不会让宁王死的,大不了是宁王不再干政罢了!” 宁王这才开口:“你说的没错,你爹的确不会要我的命,可本王不甘心啊!被囚禁,还是远离这京都求一安生之所,本王都不愿意。本王欲以这满身才华巩固大梁江山,继而统一这天下,有何不可?何以国亲不得干政,当年皇上年幼,又如何有能力保护这大梁,这大梁的万千百姓?本王做这些,只是为了守护我朝。” “是吗?还是说宁王你曾经志在天下,铲除这朝堂上所有忤逆你的人,控制年幼的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到时机合适时,趁机除掉当今的梁帝,自称为帝呢?” 宁王一阵大笑,继而转为无休无止的苦笑:“没错,本王原来是志在天下。但是凌儿不在了,就算本王得了这天下,又有何用呢?而你爹一心要与本王作对,本王偏不如他的意。” 赵风起冷淡道:“你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野心,你的私心,你的卑劣。”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赵风起猛咳了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萧月担心地看了一眼赵风起,但他的眼中满是冷淡疏离,她第一次才明白什么是心痛,也许她再也挽不回他的心了。 冷无眉趁她一晃神,踢掉了她脖子上的刀子。 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觉得全身冰冷。再也不可能了,他不可能爱上她了,实际是他从未爱过她。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冷无眉上前,想带她离开,却被她甩开了手。 赵风起绝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还以为她听说自己的爹杀了他的家人,会受不了而逃跑,再也不想见他。可萧月却傻傻地爬到了他的脚边,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遍遍地说道:“你原谅爹爹,好吗?我求求你,你原谅我爹爹,好吗?他的罪,我愿替他还上,你原谅爹爹,好吗……” 赵风起想她不过施的是苦肉计罢了,若能这么轻易原谅,他便不会一心想着如何为赵家沉冤洗雪。宁王派了这么多杀手来杀他,若非他命大,早已死了无数次。如今,将他困在这,他难道还看不出他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吗?若他死了,萧月又怎会原谅自己的爹爹,所以才留他一命罢了。 虽然不知萧月为何会这样在意他,看她的模样,显然是对他动情了。所以他这次倒是抓住了宁王的把柄。赵风起抬头,眼神轻蔑地看了宁王一眼,在他人眼里,这个眼神分明是在挑衅,似乎说着:宁王你连自己女儿的心也管不住,真是个失败的父亲! 宁王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失败,冷哼一声,带着手下转身离开。冷无眉悄声问:“宁王,郡主怎么办?” “若她晚上还跪着,直接将她打晕带回房。” 冷无眉道:“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身体发肤 萧月仍跪在他面前,不断地磕头请求原谅。 赵风起却对她视若无睹,静静地打坐。 此时,气氛太过寂静,她磕头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响亮,他再怎样冷漠,也不能全无反应。 他突然道:“你不该跪我,而该跪我的家人。”低头不经意看到面前的地面皆是殷红的血迹,心里默想:这丫头是不要命了么! 她将头埋得低低的,轻声问:“你怎样才肯原谅我们?” 他冷冷道:“无法原谅。”宁王不仅杀光了他全家,连月明也不放过,他怎可能原谅他。 “如果你必须要报仇,那我可否为我爹赎罪?” “你要做什么?” 萧月这刻总算恢复平静,明白了当初要杀赵风起的人定是她爹的人,也知道上次的黑衣魁梧男子正是爹爹身边的杜言伯。他当初说赵风起还有的救,那应该不是骗她的。她回答:“我让爹救你,然后我们约个日子,公平地决一生死吧!” “决一生死?”她这么做无异是寻死。 萧月表情严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宁王是我爹,若看到爹爹死在你的手上,比我自己死更难受,所以我愿意为爹爹承担罪过。府上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我请你放过他们。” “若你爹曾经有你今日的感悟,赵家又怎会死这么多人?” 萧月深吸了口气:“我爹是有错,可我是他的女儿,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答应和我一战,到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然后你再也不要寻仇,如何?” 赵风起冷笑:“你这么做又是何苦?杀了我,你们再也不会有威胁……” 萧月打断他:“你不能死,我不能让你死。” 赵风起震惊了会儿,明明眼前的少女才认识他不到一月,为何却非要救他?醉仙楼是他们的初次相逢,她出现却是为了劝他不再喝酒,之后又一直要救他,难道只有几面之缘,就能让她拼命地救他? 他有些起疑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萧月紧张地啊了声,一抬头,映入他眼帘的是她额头上的一片血迹。她觉得头有些痛,却痛得十分清醒,她立马回答:“你知道的,我是宁王的女儿,我只求你答应我,答应让我给爹赎罪,然后你再也不要找他复仇,好不好?”说着,又要给他磕头。 他眸光一闪,终于妥协:“我答应你。”宁王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女儿,若他的女儿死了,等于是要了宁王的命。他自然是报仇了。 萧月知道赵大哥很守信,说过的话绝对不会收回。 他们的一战,就算自己输了,赵大哥都不会再找宁王报仇。若最后他杀了她,也只是死她一人罢了。这下,宁府上下的人都安全了。 她笑着又给他磕了几个头,突然一下子站起来,因血气不畅,只觉眼前一片黑,脚步踉跄了下,扶住墙壁,才不至于晕倒,眼前再次清明起来,她冲着赵风起笑了笑,笑容娇俏可爱。 她转身颤巍巍地向地牢外走去。 赵风起看着她离开,不禁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何自己看见她伤成这样,内心竟会不好受,明明她是仇人的女儿啊! 萧月出了地牢,没往自己的房间去,而是去找宁王。 冷无眉一直守在牢房外。 她拉住冷无眉,问:“无眉姐姐,爹爹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好吗?” 冷无眉叹了口气,道:“跟着。” 两人来到了花园中的六角凉亭,亭角挂着铃铛,风吹过,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音,亭子边是个很大的鱼塘。亭前有片空地,空地一边是假山假石,另一边种满了茶树杜鹃。当时天色昏暗,亭子里的几盏风灯,将此处照得透亮。 宁王拿着一本治国之书,看到她额上的伤,立即对冷无眉道:“快去找顾源。” 冷无眉道:“是。”即刻退下。 萧月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边,道:“恳请父亲救救赵大哥。” 宁王本想说“你将他当哥,他可未必领情”,但看自己女儿对赵风起用情颇深,无可奈何,立即放下手中书,拉起她,拉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出袖中的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伤口,吩咐侍女:“去拿盆干净的热水来。” 萧月拉住宁王的手,道:“爹,你先答应我好吗?我能保证他不跟你作对。” 宁王放下手中的帕子,问:“你怎么说服他的?” 萧月低头道:“我有我的办法,你忘了吗,我跟他生活了十六年,对他再了解不过,他会听我的,他也答应我,不会与你作对,你救一下他吧!” 宁王拗不过她,俯身道:“月儿,你知道吗,自从你娘亲走后,爹爹将你看的比自己都重要。可他父亲却将你偷偷换走,当爹爹知道他父亲将你换走后,还以为是自己杀了你,你知道爹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吗?爹宁愿自己去死,也要换得你的性命。爹之所以尽可能地对锦儿好,就是想弥补对你父爱的缺失。既然你真要救他,爹一定会成全你。” “谢谢爹爹!”她自然能感受到父亲对她的好,盈在眼里的泪再也止不住,萧月投入宁王的怀里,哽咽哭泣。眼前的人是她的父亲,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她都能够原谅他,因为他从未忘记过她。若说爹爹一开始用自己所有的内力逼出她体内的毒,她当时还只是感动,但这几个月朝夕相处,她能明白他是真心爱她的,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父亲。 宁王吩咐石家四兄弟:“你们将赵风起带过来。” 她看着石家四兄弟离开,擦了擦眼泪,问:“爹,你真不怪我了吗?” 宁王柔声道:“怎会怪你,你说的对,他照顾了你十六年,怎样都对你有恩,爹不该对他痛下杀手。爹爹的确有办法让他摆脱走火入魔的境况,爹答应你,会帮你治好他。” “爹爹,你真好!” 宁王揉了揉她的发,宠溺道:“傻孩子。” 她擦干眼角的泪,抽了抽鼻子,道:“我真感谢老天爷,给了我这么好的父亲。我作为你的女儿,一点也不后悔。” 宁王展颜道:“你虽然行为举止和你娘一点不同,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什么?”这是宁王第一次向她谈起母亲,从前她所知的,都是向冷无眉打听到的。她一直想知道娘在爹心里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宁王道:“你们都太过单纯。宫里不适合像她这般单纯的女子,所以爹早早地将她接了出来。可爹没想到,正是爹的这个决定,让你娘年纪轻轻的便离开了人世。” “娘是难产而死的,不关爹你的事。或许娘觉得跟着爹爹的时候才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萧月说出这话,是有依据的,宁王曾给她看过一幅她娘的画像,画中的情景是罗凌嫁入宁府后不久,她的笑容十分甜美,眉眼、嘴角都带着笑意。笑这种东西,看眼睛最是真实。她能看出她娘当时真的很开心。 两人还聊着,石家四兄弟走上前,恭敬道:“王爷,人已带到。” 宁王转身,冷冷地看着赵风起。萧月透过宁王,刚好与他四目相对。他身上的玄衣被风带起,眼眸深邃,令人捉摸不透,英俊的脸在灯火下明灭不清。 很快,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眼神犀利地看着宁王。 宁王道:“你会走火入魔,全因从小执着练武急功近利,后又郁结于心,不加注意,才令执念化为魔障。等下本王会让石家兄弟打通你身上的所有穴门,接下来你要记住本王的话,首先,你要固本培元,气行小周天,合和汇丹田,再启动周天三十六圈,意守丹田片刻,如此反复四十九次……能否摆脱魔障,全凭你能否领会本王的话。” 话音一落,石家四兄弟一起运功,将之前将他封印的内力尽数打开,一打开,真气在四周肆意流动,卷起一道不大不小的风阵,他难以自持,捂着胸口,痛苦地皱了皱眉,好在他已将宁王的话铭记于心,尽量克制自己的身体,慢慢地,真气的确不再乱流,他渐渐稳定下来,便于原地站立调息。 不一会儿,一旁的石家四兄弟额上都聚集了豆大的汗水,却都不敢掉以轻心。萧月这才发现,原来石家四兄弟就是十几年前武林上名声赫赫的“电闪雷鸣”,曾经碧水宫的二殿下走火入魔,就是他们一齐出手,唤回了那位二殿下的心智。 原来他们在十几前突然销声匿迹,是被宁王收入门下,为宁王效劳。若只凭单打独斗,他们并非是赵风起的对手,但四人联手,却未必会输给赵风起。 萧月看到他的白发渐渐变黑,不禁露出了笑颜。这样果然有用,他终于得救了。 赵大哥不会死,她还能看见他,真是好极了! 不远处,一白衣貌美的少女藏匿在一棵榕树后,注视着凉亭外冷俊的玄衣青年。他的容貌与她有七分相似,一样的凤眼,一样俊挺的鼻,一样好看的脸型,她紧紧捏了下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只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可她又怎会看错。府中上下都瞒着她,可聪明如她,又怎会猜不到他们的心思,原来她根本不是宁王的女儿!本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切,原来这一切都属于亭子里那个穿着黄衫的少女。 那是多么傻多么天真的女孩啊,整天只知道傻兮兮的笑,只知道伤害父亲救一个外人,这是多么白痴又多么愚蠢的女孩!白衣少女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里有淡淡的落寞和嫉妒。不管是哥哥,还是父亲,本来都该是她一人所有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住鹣鲽院 赵风起暂时控制住了自己的真气,夜里被送到宁府中的鹣鲽院居住。虽然他厌恶这个地方,但身上的伤未全好,尚需石家四兄弟的帮助,所以只能勉强住了下来。 萧月听说他在宁府住下来,一开始很开心,想着以后能在府中常常与他见面,然后多多交流。可听宁王说他这次因祸得福,养好身子后,武功将会更进一层,又开始无比忧愁。 愁的是,与他决战的那天,她怕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下来。本来自己的武功便不如他,若连他的一招都接不过,岂不是死的太快太没面子。 或许能以自己的智谋打败他,然后他突然想通,便不想杀她了,又或者让她与他多比划几招,不至于死得太惨。说到底,她是个很怕死的一个人,与他许下决战,原本只是权宜之计。 可当初,她与他说的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实在是太绝对了。她想了几种自己可能的死法,毒死、淹死、老死、病死……种种都比不上为宁府所有人而死来得英勇有意义,为父而死,还显得她很孝顺,这说明当时和赵风起许下决战,不失为明智的决定。想通后,她觉得就算死在赵风起的剑下也没什么。 当天夜里,顾源来给她治额上的伤,说用了他的药,绝对不会留下伤疤。 离开前,顾源问她:“头痛吗?” 除了额上有点痛,身上都很好,她立即摇头:“不痛,怎么了?” 顾源暗松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痛便好。”说完,将写好的药方交给香草,嘱咐香草按时煎药。 萧月猜不透他话中之意,想问一问他,顾源却已经大步迈了出去。她看外头天色已晚,也不好再留他。 翌日清晨,她早早地起床练剑。 她可不想最后自己连赵风起的一招也接不过,人活一世,可以重于泰山,也可轻如鸿毛,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气些。 此时的花园中,只有梅树和茶树开得最艳,红梅丛中,她舞剑如风,挥得一地红梅飞扬。 她的剑术没有赵风起的凌厉,速度也不及他,只想凭借这几日的练习,能在速度上跟上他,可她却连一片飞扬的红梅也追不上。 正想追上眼前刚刚飞落枝头的一片红梅,打算将它劈成两瓣。可红梅总与她作对,剑刚靠近,便被剑风一扫,偏了方向。 她急得团团转,这时,一柄寒剑出人意料地擦过她的发髻,直直将那片红梅钉在她眼前的一棵红梅树干上。她收回剑,惊魂未定地看向来人。 身后的玄衣青年未看她一眼,转身离去,偏冷的声音传入了萧月的耳中。 “凭你现在的剑术,连我一剑都接不过,我可不想所谓的对战是实力如此悬殊的一战。如此,我还不如将话收回。”话音渐渐远去。 萧月恨恨地跺了下脚,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实力可谓相差悬殊,就算再给她个十年,也未必能打过现在的他。虽然能肯定他不会收回说出的话,可她死后,谁又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数。转身向他丢出的那柄剑走去,想将它拔落,奈何它牢牢地钉在树干上,纹丝不动。刚好看见端着药碗的香草走了过来,马上招呼她道:“香草,来,帮帮我,帮我将这把剑给□□。” 香草将手上的东西放于近处的石桌上,马上过来帮她。两人合力,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剑拔出,拔出后,那片红梅被风一吹,飞散在空中,融入了万千花瓣中。 香草问:“小姐,这是谁扔的剑?” 萧月风轻云淡道:“一个仇人。”如今,这才是形容他们俩关系的最好用词。 香草看出她心情不好,不再说话。 萧月拿起桌边的药,本打算一口饮尽,却没想到这药这么苦,苦得她立即将药给吐了,嘟囔了句:“顾源竟然给我开了这么苦的药!” 香草道:“良药苦口,这真怪不得顾堂主,奴婢知道小姐怕苦,所以在药中放了很多蜂蜜。” 萧月见她将自己的心性摸得这样透彻,着实不容易。她虽然从小怕苦,却根本不是那么挑三拣四的人。又喝了口,这回没有再吐,喝完后道:“你派个机灵可靠的人帮我看着鹣鲽院里的那位,若有任何动静都需向我禀告。” 香草回答:“是,小姐。” 又过了几日,萧月竟再也没在宁府见过赵风起,心情略有些失落。 据香草安排在鹣鲽院里的侍从丁栋禀告,赵风起在鹣鲽院几乎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夜里时常会坐到房顶上吹笛,不吹笛时,就对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丁栋抱怨说,这人是不是个夜猫子,怎么作息和人家不同呢?要不是他吹的笛声很动听,还有助于睡眠,否则府中谁受得了。 萧月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曾经,她还是赵月明,常常对他夸张的说,她是天上的月亮化成的,所以她是月之女神,见到明月,就是见到她,有一天她不在了,就是跑到月亮上去了。这当然是开玩笑的说辞,怎么说都不为过。赵风起从未将它当真,听她胡扯,总像听笑话般的不置可否的笑一笑。 赵风起是为月明的死而走火入魔,他看着月,是在想她吗?她曾经想过要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可惜现在他们是仇人,她如何能告诉他,就怕他到时会崩溃。当知道自己的爹是杀害赵风起家人的凶手时,连她也受不了,更何况他。他能接受自己养大的妹妹其实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吗?他会为了她放弃报仇吗?萧月心里没底。 这几日,朝堂上弹劾宁王的奏折还是不断增多,宁王仍是被皇上拘禁着,但皇上始终都没有给宁王定下一个明确的罪名来。萧月想,这应该是赵风起的杰作,当日,他一定从宰相府中盗得了一样重要的东西,若能将这样东西弄到自己手上,爹爹定不会再被囚禁。 为了爹爹,萧月跑了一趟鹣鲽院。经过湖心亭时,遇到了身穿白衣犹如仙娥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萧锦。萧锦此时独自靠着亭边的栏杆喂鱼。湖心亭,顾名思义,是湖中心的一个亭子,两边被架在湖上的石栈连接。 萧锦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跑得这么急,做什么呢?” 萧月一直知道自己的这位姐姐性格恬淡,行事作风都比她冷静得体很多,人又生得极美,她一向很钦佩她,凑到她身边道:“我去找一个人。” 萧锦看她凑过来,眼神露出一丝蔑视和厌恶,却立马掩饰过去。她依旧不紧不慢地拿捣碎的馒头渣子喂鱼,冷淡地说道:“就算是去找人,也不要如此风风火火,在家还好,在外让人见了岂不是笑我们宁府没有家教。” 萧月被训斥,低头道:“锦姐姐说的是,妹妹以后会注意的。” 萧锦拍尽手中的碎末子:“说的好听,但别忘了,你还需拿出实际行动来。爹近日给你安排了几场相亲,到时你别砸了场子便好。” 萧月震惊:“相亲?” “怎么了?你以为爹被皇上禁闭,就等于官位不保了么。人言虽可畏,但我肯定,这场朝堂风波不会持续太久。那些官员想和爹打好关系都来不及,肯定会替爹爹说好话的。”见萧月还怔着,又道,“对了,爹说他一人下棋烹茶有些闷,让我去陪他。你既然要去找人,我便不打扰你了。” 萧月回过神,嗯了声,拜别她后,向鹣鲽院走去。路上一直想着心事,她怎么也没想到爹竟还为她安排了几场相亲,她可还没想要嫁人呢,不行不行,到时不砸场子肯定不成,砸了也不成,看来砸场子也是门学问。 想着,竟已到了鹣鲽院。因是下午,天色清明,院子一览无余,问了打扫的侍从才搞清楚他的房间。她扣了扣房门,想着该说什么,可还没想到,房门已被打开。 站在门边的玄衣青年,脸色已好了很多,头发乌黑柔顺,唯有一双好看的凤目中带着些许疲惫。 他淡淡地问:“有事吗?” 她想了想,不知如何开口。他见她不说话,就要关门,她立马抓住门沿,说道:“我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什么?” 她努了努嘴,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了出口:“既然你已经答应与我决战,答应如此一来,就不找我爹爹报仇,那么你能不能将你从宰相府中盗来的东西交给我?” 他走进房内,背对她道:“给你不妥。” “爹爹因它而被皇上禁闭,再这样下去,宁府所有人都会有危险。我希望你能将它给我,我不想宁府上下有事。” 他坐于桌边,翻看手中书籍,并未答她。她啪地一声将手盖住他正在看的书页,令他不得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冷淡道:“那东西,我到时会亲自交给你爹,现在请你离开。” 他既已下了逐客令,她也不好意思再赖着,向门外走了几步。 突然,他道:“等下,记得让你的那个小侍从别再监视我,他看到的只可能是我要他看到的。” 听完,萧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从未想过要将他占为己有,也没想过宁府真能关住他,她只想他能对自己好一点,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这世间,她只爱过他一个人。可他不知道。他只是把她当妹妹,或许狼女有句话是对的。不是在他身边最久,他便会爱上她,很多时候,都是后者居上。 他们今生无法当亲人,更不可能当爱人,那么就只能当仇人! 赵大哥,你爱过我吗? 他就像飘动的风,时而温暖和煦,撩动人的心,时而冰冷刺骨,伤人彻底,是她就算粉身碎骨,也永远都抓不住的东西。 萧月几乎是哭着出了鹣鲽院,因记着曾经她作为他妹妹,他对她的好,心境更加悲凉。 小时候,她的第一匹马是赵风起选的,也是他教她如何骑马。她坐在小马的前头,赵风起抱着她,让她紧紧抓着马缰绳。就是在那时,她爱上了骑马的感觉,身后永远有最温暖的胸膛,让她跌倒了也不怕。那时的天很纯净,不染一丝杂质,草原上,旷野上,他们纵马奔驰,生命是那么自由,笑容是那么真实。 待她再大些,可以单独骑马,他们各骑一马,比赛谁骑得更快,谁的马技更好。他会的,她都想学,学得不好,差点将自己摔了,他都会及时地拉她一把。他很少会对她凶,多数事都会依着她,语气都是极温柔的。 武恒山开满桃花时,他教她练剑,教她轻功。每一个招式,都教得无比仔细。傍晚夕阳升起时,他带她去山头看晚霞。她会告诉他:“哥,你看,今夜的晚霞多美啊!”他浅浅一笑,对她带着宠溺的目光。他吹完一个曲子,她总鼓掌鼓得最为响亮,笑着道:“哥,真好听,我还想听。”他不会拒绝,直吹到她满足为止。 小时,她不会游泳,他带她去干净的河里学习。她不争气地浮不起来,蒙蛏笑她该减肥了。赵风起却从不笑话她,仔细地教她游泳的每个动作,每个关键点。她刚开始怕水,在水里的动作不对,蒙蛏笑她游得像狗扒。赵风起作为教的人,立马将蒙蛏教训了顿。看蒙蛏因口不择言而受训,她当时只想笑。他们在水里玩水,相互泼水,在那样的欢乐的场景下,她学会了如何泅水。清澈的水面,以及一颗颗被打散的水珠都倒映出他们欢笑的脸庞。 还有她第一次初潮,将赵风起吓了一跳,他们几个男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赵风起以为是病,将她送到大夫那里,大夫向他们解释了番,方才弄明白。当年根本不知道害羞是什么东西,她觉得跟哥哥在一起,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往事一件件一桩桩,如浮光掠影般出现在脑际。她想不明白为何老天爷要这么对她,为何他们要成为仇人?哥,我好想回到从前,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吗,为什么我们要成为仇人呢,哥…… 她看着紧闭的院门,失神落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萧锦妒忌 萧月虽然爱哭,但并没有脆弱的像一朵花一样,一折便损。她心里清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只对关心自己的人才有用,若显露在外人面前,则是让人见了笑话。遂擦干眼泪,像个没事人般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下午,她都乖乖地跟着仝师傅学吹笛。 仝师傅领教了她上次的琴技,干脆放弃教她学琴,见她对笛子感兴趣,索性教她吹笛。气息虽不到位,但好在她气息绵长,跟着曲谱,将一首《采薇》完整地吹了下来。 仝师傅觉得她在吹笛方面还能更上一层楼,虽然难听了点,但她好学,这可是学习所有事物的关键,只要本人想学好,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夜里,她将赵风起曾经给她做的竹笛拿出来看,湘妃竹笛已被大火烧坏,她曾找人来修,却都说烧成这样不可能再修好。 当初丢掉它,是不想令他们对月明之死起疑。也许,从她决定假死的那刻,他们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就像这根坏掉的竹笛一样。 萧月寻了把小铲子,在院里的木兰树下挖了个坑,将竹笛埋在了地下。从此,竹笛不在,情谊不在;竹笛埋葬,情思深藏。 屋顶之上,一个玄衣青年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呆若一尊雕像。曾经,月明从李宣手中得到一株珍贵的药草,也是这样蹲在地上,小心地将东西埋下。埋好后,还要看许久。 她实在和月明太像,难道月明她……玄衣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无声息地翻出了宁府。 宁王的屋子里,香炉上檀香袅袅,萧锦和宁王正安静地坐在灯下对弈。突然,宁王落子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竟出乎意料地将手中的白子放回罐子里。萧锦看出爹爹跟她下棋时一直心不在焉,因了解自己的爹爹的心思,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冷无眉与宁王相处多年,知道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懂得他的心思,上前道:“王爷,要不要奴将月郡主找来?” 宁王皱了皱眉,道:“的确很久没见到月儿了,听闻她今日下午很乖,一直跟着仝师傅学笛,本王也不好找她来。现在,她估计也闲得慌,就将她找来吧!再不见到她,本王可得闷死了。” 冷无眉道:“是。”即刻唤人去叫萧月。 萧锦明面上虽是淡然,心却咯噔一声,心想:爹爹这话,是觉得跟她相处很闷吗?明明萧月未出现前,他们都是这样相处的。还是说她并非他的亲生女儿,所以他一刻也不想与她多待。 萧锦微微一笑,对宁王道:“爹,月儿她果然得你喜欢!” “都是子女,怎么会不喜欢。”宁王欣然道,“月儿来得比你晚,你这个当姐姐的,多关照她一些,你们和平相处,爹便可少操点心。月儿的性子比你活,虽然常常惹本王生气,但嘴巴甜,事后总会说很多好话来哄你,让你想生气也生不得。你性子就太恬淡了,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若你们的性子能够互补下,倒刚刚好,哈哈……” 萧锦道:“是,女儿明白,这几日的相处,的确看的出月儿很讨人喜欢。”透过打开的大门,远远瞧见一黄衫少女向他们走来,又道:“爹,你看,月儿来了。我想她来了,你就不会乏了,今日我有些累了,明日再来陪爹。”说着,面露疲倦之色。 宁王想她最近帮着他挑选萧月的相亲人选的确辛苦,漫不经心道:“如此也好。” 萧月走到宁王的屋子时,萧锦刚刚从门内出来,她甜甜地叫了声:“锦姐姐,你这么早就回去了吗?” 萧锦淡淡一笑,道:“陪了爹一下午,身子有些乏了。” 萧月道:“锦姐姐最关心爹爹了,如果我有你一半听话懂事的话,爹爹也不会因我而生气了。” 萧锦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着“我再好,也比不过你在爹心里的位置,若你知道会惹爹生气,为何还要做那些事,可你不管做什么,爹根本不会真的生气,因为你是罗凌的女儿,是爹最心爱的女人的女儿,也是爹唯一的亲生女儿。可我呢,我只是个被领养来的孩子,再也不是爹爹的唯一,连哥哥竟也被你这小丫头片子夺走,真没看出你有哪点好”,心里怨恨至极,嘴角却扯出一抹笑容:“月儿,你若有心,便不要再惹爹爹生气,多听听爹爹的话。” 萧月点头:“嗯,我知道了。” 萧锦转过身,背对众人,脸孔立即变得无比冰冷,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向自己的房内走去,走到半路,身后两个丫鬟竟在窃窃私语,用最小声的音量道:“你知道吗,那位月郡主对手下人可好了,她看哪些人做事认真卖力,就会赏赐很多玩意,她学笛,还叫丫鬟们一起陪她学,跟着她,可以学到好多东西,还能拿到好多好玩意。据说,被她夸过的丫鬟,都被王爷提拔了,涨了工钱,好想自己也是她的丫鬟啊……” 这几个丫鬟以为萧锦听不见,可学武之人,听力自然了得。她驻足,冷冷瞥了一眼身后的丫鬟,那两个丫鬟觉得那话她不可能听见,但还是被她的目光所骇。萧锦驻足了会儿,又继续上路,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萧锦不屑教训这两个小丫鬟,但她心里还是好恨,为何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夸那个贱丫头,夸她嘴甜,夸她手巧,夸她待手下人好…… 难道她不好吗? 众人在下面往往对她只有只言片语,说她人美但性子冷,不欲与人往来。自小时偶然知道自己不是爹的亲生女儿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疙瘩在,但从没有质问过宁王,她觉得他对自己好,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没有关系。可如今,他亲生女儿回来了,那自己这个替补的算什么,算什么……她要将萧月从她手中夺走的东西再次夺回来。 萧月刚在宁王的屋子里坐下,便唤香草将她晚上做的糕点拿上来。糕点做成兔子、莲花、狐狸等各种有趣的形状。 宁王吃了口,赞叹一声:“手艺真好,怪不得府上的丫鬟侍从都说你手巧。”他一早就打听到她这几日给很多人送过自己亲手做的糖品糕点,连最底层的仆人都有,所以府上所有人都夸她手巧。 萧月嘿嘿笑了声:“我这双手呢,常常做人皮面具,手不巧那可做不成。爹爹,其实我很少做吃的,因为我懒得做,在武恒山的时候,哥哥老让我做饭,然后我就故意做的很难吃,这样我就可以出去买饭菜,然后打包带回来吃,顺便还可以在外面溜一圈。” 宁王笑道:“你哥哥难道不骂你,甚至都不说你?” “他很少骂人,说自然会说。他让我做饭,我就做,就是做得很难吃,然后再混几道买来的好菜,这样就可以过饭了。结果你知道吗,他可坏了,专挑买来的好菜吃,将我煮的难吃的都挑给蛏子或者李大哥吃。” 宁王哈哈一笑:“果然很坏。”笑完,又道:“月儿,你跟我说说你和赵风起的事吧!” 萧月惊诧了一会儿,想着爹怎么会问这个,难道是对赵风起改观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或许能让她爹不再讨厌赵风起,她立马道:“嗯,跟他,我有很多很多的事可以讲。小时候,我不小心打破了师父心爱的琉璃盏,师父拿了根老大的鞭子要抽我,哥……赵大哥是第一个冲到我身前护着我的人,所以那次,我没怎么被打,赵大哥可被师父打惨了。然后我们还一起被师父罚在处罚室里面壁思过。” 宁王心疼道:“你师父处罚的是否太重了?” “主要是我那时太顽皮,自己不听话却连累了赵大哥。还有一次,我和蛏子上山打猎,明明说好一起的,却和他走散了,结果我很倒霉地遇到一头豹子,我以为打猎呢,都是野兔野猪什么的,当时我才十三岁,看到那么一头比我人还大两倍的豹子,吓得腿都软了。本来那时,我的武功已经很不错了,拼一拼未必会输,只是当时我太害怕,连脚也迈不开,更别说拿武器。好在,蛏子找不到我,便下山告诉赵大哥我迷路了,赵大哥及时地找到了我。当年他十八岁,竟一剑逼走了豹子,我当时觉得他出招的风姿很迷人。” “年纪这么小就敢上山打猎,胆子不小却没这个本事,实在是要不得。” “不对不对,其实我本来是和蛏子一起去了,我们两人合力的话,一头豹子根本打不过我俩。蛏子不在,我太害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赵大哥救下我后,因为我还没缓过来走不了,所以是他将我背下了山。” “你就是在那时喜欢上他了?” “不知道,当时只当他是哥哥,没其他心思的。后来知道他不是我亲哥,心思便有些变了。除了他,我对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动心的感觉。” “那他知道你的心思吗?” “他应该……只把我当妹妹,不知道其实我很喜欢很喜欢他。如果他知道,肯定会厌恶我的。爹爹你想,他将我当妹妹,却突然发现自己心疼的妹妹对他怀得是男女之情,他会怎么看我?” 宁王深思了会儿,半晌道:“既然你们已经不可能,所以爹爹给你安排了几场相亲,这世上的男人很多,本王的女儿不该吊死在一棵树上。” 萧月啊了声,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都白讲了。转来转去,爹爹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她哭丧着脸道:“爹,我比锦姐姐小,她都还没有,我怎能先有呢?” 宁王摇头:“锦儿早已名花有主了。” “谁?” “秦宰相的二公子秦泽。” 萧月觉得这次是绝逃脱不了相亲的命运了,只好问:“爹,你都帮我找了什么人?” 宁王淡淡一笑:“到时,你去了便知。” 萧月微眯起眼睛,心叹:乖乖,就知道卖我关子!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月明没死 天上一弯新月,透亮得像被人咬了一口的雪白糯米饼。 赵风起骑着快马,来到了月明当初被烧死的地点。缥缈亭里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对月发呆,身旁有只火盆子,火焰还熊熊地燃烧着。他拿着一堆纸钱,以手支颐,想着心事,突然低头长叹了口气。 看见前方出现一双黑色牛皮靴子,少年才抬头,看到赵风起,立马回过神来,起身惊喜道:“赵大哥。” 赵风起淡淡看他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蒙蛏道:“每个月的这天我都来这里给小明烧纸钱,我怕她在地底没钱花,过得不好。”突然想到什么,道:“可是赵大哥,我今日在废墟处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什么?” “我发现有处土壤跟其他地方不同,很松软,好像被人挖过。” “带我去看看。” 蒙蛏领着赵风起到废墟的一处空地上,本来这上方都被烧毁的木头桩子压住,所以他们没发现。可今天蒙蛏来得早,在废墟内行走,无意间发现了这处。赵风起俯下身去,在那松软的土地上用手指扒了几下,发现这块的土地的确和其他地方不同,其他地方的土地都很厚实,用手很难挖开。很明显,这里的泥土被人挖过,很有可能这本来是一条地道后被人填埋了。他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发现?” 蒙蛏挠了挠脑袋:“当初看见小明的尸体,心思都在小明身上,便……便没有注意到。” 赵风起起身,觉得这事的确不能怪蒙蛏,当时自己也急昏了头,看尸体和月明很像,当场就认定了她是月明。可其实尸体的真容已被烧毁,他根本没仔细看。 他道:“明日找人挖开这里,看这条地道到底通往哪里。” 蒙蛏点头:“好。” “挖开后,到宁府来找我。” 蒙蛏震惊了会儿:“赵大哥,你怎么会待在宁府?” “我有些私事需解决,暂时住在那。” 蒙蛏恍然大悟,从李宣口中,他已经知道宁王和赵风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奇怪赵风起怎会留在宁府,明白后,他道:“对了,上次我看见了宁王的女儿,她好像很关心你。在武恒山,她是来找你,后来在破庙,她好像也在找你,赵大哥,你跟她……” 赵风起打断他,目光闪烁了下,冷漠道:“我跟她没什么任何关系。” 蒙蛏哦了声,半信半疑。 赵风起又道:“今夜就这样,你也别烧纸钱了,先回武恒山等我们。也许月明根本就没有死。” “小明没死?”蒙蛏面露讶异,“那为什么她不来找我们呢?“ 赵风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也许只有挖通地道,看地道真正通往何处,才能确定月明是否真的还活着。” 蒙蛏拍了拍胸膛:“好的,赵大哥,你将这事交给我,我一定会顺利完成。” 赵风起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里,萧月沐浴完,上床歇息。丫鬟香草吹熄了灯,小心地掩门离开。她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沉睡中,一人轻轻推开了房门,静静地在她身旁坐下,顺便帮她将踢掉的被子拢了拢。手不经意触及她的脸颊,似有意又无意地抚落脸上的白纱,没有胎记的侧脸光滑白皙,清丽无比。 赵风起的心不禁一动,眼前的人实在太像她了。他不禁出声道:“月明,我该拿你怎么办?” 声音极轻,根本不会吵醒沉睡中的人。沉睡中的少女却突然紧紧拉住放于下巴处的被子,做了噩梦喊道:“爹……我不要去相亲,不要……” 他还以为她醒了,但看到她紧闭的双目,明白她是在说梦话。曾经她压力很大的时候常常会说梦话,在这个时候问她,她常常还会回答。想必这几日,她顶着很大的压力吧! 他柔声问:“不要去相亲,那你要什么?” 她仍在说梦话:“我要……我要……我要赵大哥……”抓了抓被子,羞答答地说着。 赵风起的心不禁一动,目光却仍十分平静,再看了会儿她,确定她睡得很好,才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萧月醒来时,香草已开始为她准备洗漱用具,她从床上下来,刚穿上鞋,却发现床边的地上残留着些许黄色的泥土,这种泥土只有武恒山及附近的几座山上才有,怎会出现在她房里? 她问:“香草,昨夜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吗?” 香草回道:“小姐,我一直在隔壁房里睡,两边房的隔音效果不好,如果昨夜有人推门进小姐的房间,我一定会听见的。” 萧月明白当丫鬟的都很不容易,夜里还要为主子守着,白日又要辛苦干活,就算她昨夜是睡熟了没听见,也不能怪她。看来是不可能知道昨夜到底有没有人进入她的房间了。反正她一切都好,也没缺斤少两,所以很快忘了这点。 今日不同往日,萧月在几个丫鬟的折腾下,竟是盛装打扮。除了脸上的胎记,她不让她们碰之外,其余地方都被修饰了一番。比如画眉、上胭脂、抹唇红……身上的一件纱质裙装更是刺绣精美,华丽无比。 她大概明白自己今日要去做什么,那便是——相亲。 一想到那,她便一阵头疼。 去的地点是城南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名叫涵雅轩。那是一座架在渌波上的亭台楼阁,两岸奇峰叠出,掩映在云海之中,仿若仙境。水呈碧色,清澈见底。涵雅轩内更像是将四季招揽,各种不合时宜的花竞相开放。 香草领着萧月进了一处水榭,待她坐定,问:“小姐,要不要现在将那些公子一个个请出来。” 萧月点了点头。 第一个进水榭的是御史大夫的公子张哲灏,人长得极清秀,举止言谈很斯文,他手执一把折扇,先客气地跟萧月打了照面:“听闻郡主乃是巧手夺天工,轻盈若翩鸿。不知在下可有幸欣赏一下郡主的舞蹈?” 萧月淡淡一笑:“我的舞蹈不算好,但琴弹得不错,仝先生还老夸我的琴声是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他好似日夜都能听见我的曲子。” 张哲灏笑道:“原来是仝师傅的弟子,那可真要欣赏一番了。仝师傅的琴艺在京城可是无人能比的。” 萧月命香草快去拿她带来的琴,香草一开始不愿,悄声问:“小姐,这样好吗?” 萧月浅浅一笑:“再好不过。” 香草无法阻止她,只好抱了瑶琴上来,萧月端坐着,像位技艺高超的艺女抱琴而坐,素手抚上琴弦,试了下音色。张哲灏一直盯着她看,带着钦佩的目光,浅笑不语。 萧月心想,这样还不弄死你。心里想着,开始弹奏起来,弹得毫无节奏可言,香草因早已领教了她的琴技,所以在她弹奏时,立马捂住了耳朵。琴声铮铮,声声锥心,尖厉刺耳,简直就是魔音,还十分冗长,张哲灏是个谦谦公子,不会不知礼数地突然逃跑,结果,听了没一会儿却干脆跑到水榭边,对着树根呕吐起来,因不好半道离开,抱着根树死撑着。 萧月看他吐得快不行了才罢手,琴声停止时淡淡道:“张公子,仝先生在府上可整日夸我弹得好,说我手巧来着,你这是怎么回事?” 张哲灏一张俊脸惨白着,像是虚脱了般,眼神飘忽地对萧月道:“郡……郡主,你的琴技……实在……实在太过高超,恕在下比不过郡主,配不上郡主,想先行告退。” 萧月不依不饶道:“不行啊,爹爹说我今日一定要找到一位如意郎君,我觉得你很好,不如……” 张哲灏听到这话,像是见了鬼般:“不行不行,其实我……我有很多毛病的,恐配不上郡主。” “比如……” “比如……我患了疟疾,恐传染给郡主。” 萧月皱了皱眉,对香草正色道:“香草,这人有传染病,你怎么还放他来见我?” 香草也很无奈,对外面守着的侍从道:“请你们将张公子带回去,莫忘了请顾源堂的大夫去诊治一番。” 张哲灏听罢,几乎是逃命似的逃出了涵雅轩。 待再也看不见张哲灏,萧月暗暗松了口气,问:“香草,下面是谁?” 香草附耳道:“湘南侯的公子。” 这位湘南侯的公子长得很不错,但总是色眯眯地盯着萧月,看得萧月全身都不舒服。萧月称热,取下自己的面纱,她自认她做得胎记够丑,却并未将这位湘南候的公子吓跑,寻思着他到底在想什么,怕什么,怎么才可以逼走他。 看他一眼色相,明白他对自己怎么都不可能是有情,说不定是在想娶了她后,便和宁府攀上了关系。一个女人罢了,以后有了钱财和地位,他还能出去寻欢作乐。她怎能嫁给这种人。 萧月灵机一动,说道:“公子,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见他忸怩了下,又道:“公子,难道你连个游戏,也不敢与我玩吗?那像你这么胆小的人,怎配得上我?” 湘南侯的公子为证明自己不是个胆小之人,只能依她。她让他蹲着马步站在水榭外,拿了个苹果顶在头上,让他务必拿稳了。萧月很满意,拿出藏在小腿处的小刀,对他缓缓道:“你说,你信不信我能将这个刀子刚好扎到你头顶处的这个苹果……”见他双脚发抖,戏谑道:“啊,你腿抖什么抖,我就问你信不信我而已。” 湘南候的公子不仅为人好色,其实胆子也很小,看萧月手上拿着一把尖锐的小刀,自己先被自己吓了一跳,脚已经站不稳,头顶的苹果也顶不住,手一抖,人一倾,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萧月啧啧两声,对香草道:“香草,我的手法还是很好的,可他都不肯信我,以后让我如何信他。这样的人,怎能成为我的夫婿?” 香草对侍从冷冷道:“将他带出去。” 这之后的几位公子,萧月都以各种方法吓跑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找她。可是宁王早已下令,她今日务必要找到一位如意郎君,若前面都不如意,最后一位也必须答应,由不得她胡来。 轮到最后,她问香草:“最后一位是谁?” 香草道:“武林盟主李宣。” 萧月震惊了会儿,没想到李宣竟也被请来了,若李宣真打算成为宁府的女婿,她怎么可能逼走他。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这个男子俊得像个美人,身上一件灰衫,虽质朴,却挡不住一身英气。萧月觉得他的眉眼看着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瞧,发现他原来是丐帮帮主孙红玉。 香草并未见过李宣,自然不知李宣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位是萧月怎么都不能拒绝的最后一人,结果很明显,她必须要选择李宣。 萧月对香草道:“香草,你和外面这些侍从都去外头等我和李公子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他说。”想到香草是宁王派来监视她的人,又道:“香草,放心,我不会乱来,我不会惹爹爹生气,更不会让你为难的。” 香草虽然忠于宁王,却也忠于萧月,便道:“是,小姐。” 待再没有人监视,萧月才对孙红玉道:“姑娘不必装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李宣,我见过李宣。而像你这么美的人,怎可能是个男子!” 孙红玉不再掩饰,道:“没想到郡主竟是如此通透之人,一眼看出了在下的身份。不瞒郡主,我乃丐帮帮主孙红玉,今日是为李宣一事而来。” 萧月自然知道她是为了李宣而来,能如此来为李宣挡婚的自然只有红玉姐姐一人了。 孙红玉继续道:“素闻郡主喜爱木兰花,想必是个性情中人,所以我才打算冒这个险。我也不跟郡主您绕圈子了,今日是李宣的二叔逼着他来,他自然不得不来。我无可奈何乘他不备打晕了他,替他前来。是因我情系于他,知他心中并没有郡主,还请郡主放过他。” 萧月抿了口茶,问:“那李公子当姑娘是什么人?” 孙红玉看向水榭外的碧水,道:“朋友。” “就只是朋友?难道李公子对姑娘就没有一点其他的情谊吗?” 孙红玉叹了口气:“也许现在有些不一样了吧,他待我比以前更好,我知道那不是内疚,是真的好。” 萧月笑道:“这样真不错,李公子应该是对孙姑娘有情了吧!” “只是他几次失魂落魄,都是我陪在他身旁罢了。我等了他二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能走到现在,真不希望和他的关系破裂,我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郡主不会对他无动于衷,但我还是恳请郡主高抬贵手,莫强人所难。” 在情一字上,孙红玉完全没有信心。李宣是个极为优秀的男人,不知多少女子心心念念要嫁给他,孙红玉也是如此。若郡主有幸嫁给李宣,李宣自然是郡主最好的归属,谁会将这样好的男人让给别人,孙红玉苦笑,笑自己真傻,竟会相信自己对李宣的一片痴心能打动郡主,可她为人向来直来直去,觉得没有什么话不可讲,不当说。 垂死都要挣扎一番,她为了他都能够舍弃生命,那么来为他拒婚又何尝不可。 就算只有微末的希望,她都想来求一求郡主。 孙红玉当着萧月的面,竟突然跪了下来:“还请郡主不要选他。” 萧月于心不忍,知道李宣在孙红玉心中的位置。面对殊死的打斗,孙红玉都不会这样,只有面对李宣的事,她卑微地好像不是自己。 萧月扶她起来,道:“红玉姐姐,你别这样,其实我不可能选李大哥的。” 孙红玉觉得她的口吻跟一个人很像,可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若不是那人死了,李宣又怎会多看她一眼? 萧月对她道:“我有个秘密,红玉姐姐,你知道后,可不能告诉别人,请你答应我。” 孙红玉点头。他们都是守信的人,萧月信她,遂摘下了面纱,扯下了自己做的胎记,冲孙红玉笑道:“红玉姐姐,其实我是月明。” 孙红玉当场惊在了原地。 萧月又道:“我把李大哥当大哥,你们就当我死了吧,以后李大哥就靠红玉姐姐照顾了。” 孙红玉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 萧月风清云淡道:“因为我找到我的亲爹了。我亲爹不喜欢哥哥,所以要我假死。要瞒住哥哥,所以只好将你们也瞒了,真是对不起。不过红玉姐姐,答应我,这件事只有你可以知道,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李大哥若知道了,哥哥……赵大哥也肯定会知道的。” 孙红玉点头,萧月是曾经的赵月明,整颗心都在赵风起身上,自然不可能嫁给李宣,她心里的石头总算可以放下。可李宣真正在乎的人是月明啊,或许娶月明才是李宣心中日夜企盼的,她这么做,不知是对还是错。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夜雨纷纷 这几日,李宣和孙红玉都住在京城的鲁南小栈里。 今夜下起了细雨,与月明死去那夜的磅礴大雨不能相比,但却让他们纷纷想起了那夜。 那夜,李宣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孙红玉从未见过如此落魄的他。站的久了,他在那场大雨中晕了过去,之后还大病一场。他昏迷在床时,孙红玉一直在身边照顾着,觉得那才是她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可以让她放开一切照顾他,也不用想他是否愿意。她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可今日,她知道了赵月明其实还活着,还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竟有些心慌了。李宣站在客栈外的走廊上,看着夜雨。她拿了件披风为他披上,李宣回过神来,看着她:“今日,多亏你了。” 孙红玉苦笑,若让他知道萧月就是赵月明的话,不知还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道:“郡主已经答应我,就算是得罪宁王,她也会说服宁王。她说她谁都不想嫁。” 李宣道:“真奇怪。” 孙红玉道:“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一个女人若将真心付出,不执着到吃了苦头,彻底被男人伤了,是怎么都不会收手的。其实,郡主的心早已给了另一个人。”说完,想走,手却被李宣拉住。 李宣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呢喃道:“红玉,我曾经不知珍惜,你这么好,我之前却那么对你,对不起……” 这个怀抱,她期盼了二十多年。她不想推开,只想将它占为己有:“我等你将她彻底忘了。”说完,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心里想着:月明,你太不懂珍惜身边人,莫怪我这个当姐姐的从你手中将他抢走,我抢过的人,只有一个他罢了,只有一个他…… 萧月回到宁府,跟宁王说自己谁也不想选,谁也不想嫁,说完,惊奇地发现宁王竟没有责骂她,还平心静气地让她回房休息。这让她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爹爹,爹爹这么辛苦地为她找良人,她却一下子把那些人都吓跑了,估计以后也没几个人敢上门提亲。 但不这么做,她又能怎么办。那些男人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因她爹是宁王罢了。快到鹣鲽院外的小山丘时,她听到了一阵优美的琴声。 琴声虽美,却隐隐含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曲调,令人听了,心莫名的慌乱。萧月觉得听着这样的曲子,十分难受,只想快点离开。会经过这里,只是她觉得此处离鹣鲽院近,风景也优美,或许能和赵风起来个偶遇。可惜,她一次也没跟他来个偶遇。 小丘上种着各种园艺植株,雨夜中,雨声滴答,灯火下,树叶上的雨珠像明珠一样,璀璨耀眼。走到小丘脚下时,她听到了一阵人语声。 男子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引我于此,所为何事?” 琴声突然停止了,接着是一阵女子的声音:“哥,难道你认不出我吗?” 萧月在原地听了会儿,因身旁有丫鬟香草在,立马装出什么也没听见地向前走去,待走到听不到小丘上男女的话,才对香草道:“香草,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香草是个识趣的人,道:“是。”离开前,又说了句:“小姐,刚才晶碧山上说话的女子好像是大小姐。” 萧月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说着,转身独自向晶碧山走去。不管山上说话的女子是谁,她知道刚才在山上谈话的男子正是赵风起。 晶碧山上有个凉亭,亭子中的女子一身白衣,容貌与赵风起有七分相似,飘飘然若下凡的仙女。 赵风起站在亭中,静了片刻。 萧锦放下手中的琴,走到身侧,将手抚上他的脸,深黑的眸子如他一般,波澜不惊,辨不清其中蕴含的感情,她道:“你看我们长得多像。难道这样,你还猜不到我的身份吗?哥……” 他安静地听她真正想说什么。 萧锦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哥,你知道我在这个宁府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吗?”说着,眼中攒出几滴泪来,挽起袖子,白皙的腕上臂上赫然都是新鲜的伤痕、淤青。 赵风起微微吃了一惊,感情却不表露于外,道:“这都是宁王所为?” 萧锦苦笑,将手从他身上移开:“哥,宁王杀了我们全家,难道这一切,你都忘了吗?虽然他养了我,却根本没将我当成他的亲生女儿,你可知道我在这个家里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么。表面风光,却是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啊!府上有那么多高手,我怎么动得了他,可哥你不同,你武功高强,为何不为家父家母报仇?你难道忘了吗,曾经养育过你的奶娘芳姑,她那么好的人,可是她还有她无辜的丈夫儿子,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哥……” 赵风起想起五岁那年的事,想起那场大火结束了他家五百多条人的性命,心神不禁一乱。小时,除了父母,奶娘芳姑是他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人,待他如亲生儿子一样,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会踩死的人,却还是被那场大火活活烧死。为何好人也要这么悲惨地死去? 赵风起想起那些事,痛彻心扉,有些禁受不住,撑着石桌才勉强站立,丹田内真气游走,又有克制不住的迹象。本来,他是在房中打坐调息,一曲琴音却渐渐打乱了他的心神。 萧锦站在身侧,继续说着:“哥,你为何还不报仇,为何你不报仇,难道是因为月儿吗?别忘了,她是我们灭门仇人的女儿……” 赵风起打断她道:“够了,别说了。害我们的人是宁王,与她无关。” 萧月走到晶碧山下,刚好听到这声怒喝,不禁将她吓了一跳。赵风起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犹豫着还要不要走上去,也许在这时上去不大好,所以她在山下又站了会儿。可山上竟突然安静了,难道他离开了,可她来此就是来找他的呀! 这么想着时,她沿着山上的石阶,走了上去。 萧锦看着他因震怒而惨白的脸,想自己的话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成功地扰乱了他的心智,若她再激他一激,说不定他现在就会出手去杀宁王,到时她自然会站在宁王这边,不会让养大她对她有恩的宁王有事的。说到底,她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从未见过,根本谈不上感情,倒是宁王,她真心将他当作父亲。 若她打听的没错,赵丞相打算将她和萧月调换的那刻,便应是打算牺牲她的了。如此,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又有何感情可言。 若赵风起真的去杀宁王,萧月知道后定会伤心不已。她便是要让萧月伤心难过,只有她难过了,伤心了,她才会开心。凭什么,她的亲生哥哥对萧月那么好,连爹对萧月也这么好,萧月抢走了她的亲生哥哥,还抢走了她唯一的父亲,她要萧月夹在中间,一辈子活在痛苦中,体会超出她十倍万倍的痛苦。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山下的台阶上传来,萧锦心惊,竟是有人来了。她立即取琴,一个闪身,穿过林子,飞身到了山下。虽然不知来人是谁,但此时让人知道她见了赵风起,恐怕也不好。众人都以为她不知赵风起的存在,以为她不知她是赵风起的亲妹妹,就让他们继续这样认为才好。如此她才能置身事外。 萧锦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好像什么也未发生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萧月走到山上的亭子,只看见赵风起一手撑着石桌,一手捂着胸口,额上还冒着很多汗。她跑到他身边,立马扶住他,发现他的身体再次滚烫起来,就和曾经将要走火入魔的状况一样。 赵风起看了她一眼,冷冷地推开她,动作却是温柔和缓的,可见并不想伤她。 萧月见他向亭子外走去,连伞也不拿,立即跑到他身前,在他迈出亭子前,打开了雨伞。她道:“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他看着亭外渐渐变大的雨,冷淡道:“如果我说我是想去死呢?” 萧月想也没想,干脆道:“我陪你一起死。”说完,连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看着她,眼神犀利地好像要将她看透,半晌,才移开目光,道:“我想去喝酒,你陪吗?” 萧月点头:“嗯。” 赵风起轻蔑地一笑,萧月却不在意。 在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里,他们定了个雅间。这里的雅间有诸多的优点,不仅隔音效果好,没人打扰,位置也好,打开窗,可以看到京城主街上的夜景。不仅如此,雅间里还有一张床,一旦客人喝醉,直接睡在这里便好,也不必醉着酒摸着夜路回家。 虽然在醉仙楼定个雅间,贵是贵了点,但她这个做郡主的,别的不多,就是钱多,身上的钱袋从没有空的时候。 她打开窗子,看了会儿夜景,只见主街上格外热闹,虽然下着雨,却一点也没影响外头的繁华热闹。现在是夜市开放的时候,灯火通明,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各个摊位上做着各种生意,卖画作、糕点、宵夜、面具、扇子、陶瓷、首饰……应有尽有,将整条街弄得又美又热闹。 她看完,关上窗子以免雨水飘进,回头只见赵风起坐在桌边,抱着酒坛喝酒。喝的是上好的杜康酒,但这种喝法,真是不要命了。她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打开一坛杜康,正想像他那般喝酒,手却被他按住。 她奇怪道:“我是来陪你喝酒的,你怎不让我喝?” 他道:“我是让你陪,不是让你喝酒。” “啊,这算哪门子的陪酒?” “你只需陪,不必喝,若你不想陪,大门敞开着,你现在一走便是。” 萧月的确想过要这样极有的骨气地推门而去,将他狠狠地抛在身后,可细细一想,能陪在他身边,不是她一直都渴望做的事吗?她笑了笑:“我陪啊,不喝就不喝,我才不走呢!” 看他如此豪饮,她禁不住劝道:“如此佳酿,你却牛饮,真是不懂惜酒,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好的酒。早知如此,便买车二锅头,让你喝个够,倒还省了我一笔钱。” “谁说要让你付钱了,你若要给我买车二锅头,我感激不尽。” 她不解:“你身上又没带钱,不是我付,难道我们要喝霸王酒?” “上次来这里喝酒,已经付够了一年的酒钱,只要报上我的名字,这酒随意喝。” 她张大嘴巴,差点将下巴惊落。以为今日自己才是大财主,原来真正的豪主是他。看来今日她真的只是陪着他就好了。 酒至微醺,赵风起的脸微微泛红,他埋头喝酒,未再看萧月一眼,萧月则剥着花生瓜子,吃得不亦乐乎。待他完全醉倒,那已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萧月脑海中本想过很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的醉酒之后会和女子发生怎样的风月之事。可是她想过的场景一样也没发生,他醉倒竟是真的醉倒,连句醉话也没有,酒品好到这种程度,实在是高出了她的想象。 不过醉了也好,她总算可以去休息了。她已经累得不行,直接爬到床上睡去了,也忘了桌边还醉着一个人。 等到第二天天亮,萧月醒来,发现身上盖着一条被子,自己竟睡在地上,可明明记得昨夜是好好地睡在床上的。一个起身,便发现床上躺的人竟是昨夜醉倒在桌上的赵风起。 她抽出一张手绢,在他的鼻端上下撩动,想将他弄醒。他却一个转身,将后背对着她。她咬了咬牙,猜想昨夜应该是他将她踢到床底下的。天底下,哪里有做哥哥的这样对待她这个小妹的? 她下定决心要将他吵醒,便更加靠近他,俯身想继续用手绢抚他的脸,慢慢地将他弄醒,哪知他突然睁开了双目,睁大眼睛盯着她看,表情慵懒。她被他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身子一软,站立不稳,竟倒了下去。赵风起即刻起身,一把将她揽住。 两人靠的十分亲近,萧月缓过神来,立马质问道:“昨夜,你为什么将我踢到床下?” 他淡淡笑了笑:“那昨夜又是谁将我独自丢在桌边?” 萧月有些不好意思,结巴道:“那个……那个……我……只是太累了。” 他撤去全身的冰冷,嘴角微微扬起:“那我也是太累了,黑灯瞎火的,发现床上有一物,就习惯性地将它踢了下来,哪知是你。” 萧月努了努嘴:“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他道:“你还知道我的以前?” 萧月想了想,道:“当然是我打听到的你的以前。” 他淡淡道:“人都有多面,你打听到的,也许只是我的一面而已。” 萧月觉得此话有理,曾经他们是兄妹,他自然不会这样对她。她哦了声,却隐隐觉得他好像在骗她。如果真是他在不知情地情况踢她下床,那她身上为何还盖着被子,身下还有毯子? 赵风起放开她,走下了床。因昨夜是和衣而睡,自然也用不着换衣服。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完,道:“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 萧月惊讶了半天,问:“去哪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说实话,她并不想他离开。他可以随意离开,但她只能待在宁府里,以后能去哪里找他,爹爹会让她去找他吗?她道:“那么,我们说好的决战呢?” 他手中还拿着那只白瓷杯,漫不经心道:“再说,到时我会来约你。” 她看着她,问:“你非走不可吗?” “没错,非走不可。”他顿了下,“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们身上还带着血海的深仇,虽然我答应你不去找你爹报仇,但这不代表我不在意,我不会恨。” 她低下头,咬了咬唇,哑着声音道:“我明白,我没忘。”她根本没忘,忘的人是他吧!既然他们是仇人,他又为何要让她陪他来这看他喝酒。 他看着她,很想伸手抚一抚她微乱的头发,可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对她,根本下不了杀手,不知道她是月明时,下不了手,现在知道了,更不可能下手。这场恩怨,看来总得有人做出一步退让。虽然他的本意只是为赵家平反,可这样做,必须揭开曾经的真相,宁王是冤枉赵家的主使人,诬陷忠良的罪理应处死,就算皇上有心包庇,念及宁王多年为朝廷做出的贡献,不处死宁王,估计也要剥削宁王的所有权利,禁闭他一辈子。 他离开,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令她为难,他看不见宁王,自然不会想报仇。虽然这样,他不配再做赵家子弟,更是让赵家所有人继续蒙受不白之冤,但死者已矣,他总不能再将她逼上绝路。 月明天生性子倔,一旦她下定了决心,对谁付出了真心,就是粉身碎骨,也是不会退让的,就像她明明是月明,可一直不肯说出真相。他太了解她,知道若他继续与宁王作对,就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难道他真的要逼死她吗?他怎么做得到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疯言疯语 知道赵风起很快就要离开,她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练剑,整日待在房间里百~万\小!说学笛,实际却什么也学不进去。 其间,听手下人说,赵风起出去过一趟,见的是一个长得白白嫩嫩、十分清秀的少年。据说,这白嫩少年还是京城里有名的混混头,手边有一群能打的混混,个个都重情重义,很喜欢打抱不平。她估摸那白嫩少年应该就是蒙蛏,在她眼里,他是个粗人,可他模样俊俏,很多人都被他的外表骗了。其实他真就是个混混。 原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蒙蛏竟成了混混头领,真是忒有才了! 因手下人跟得远,没听见赵风起和蒙蛏的对话,但她对此并不太在意。她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就好。 唯一一件让她耿耿于怀的事是,宰相的千金秦妍竟主动找了赵风起,也不知她是如何认识赵风起的,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手下人说根据他们多年的经验,他们觉得这秦妍肯定对赵风起有意,对着他说起话来眉开眼笑的,哪有女子会对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笑,如果有,就只有一个可能。好在,赵风起对她一直冷淡,自始至终,未露出一抹笑容。 萧月想,这的确像是赵风起的作风。曾经,有姑娘找上他,主动问他是否已有心仪的姑娘,他始终冷着脸,说了句“有”活活伤了人家姑娘的芳心。她当时还是他的妹妹,曾追问赵风起谁是他心仪的姑娘,他却始终不肯说出口,后来才发现那其实是他骗其他姑娘离开的说辞罢了。 这日,她总算觉得待在屋子里闷得慌,出门才发现红梅林里的花都要谢了。时间过得真快,赵风起的身体估计快全好了,的确是不必再留在宁府了。 萧月走到湖边,本想静静。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好像是群侍从和侍女围着一个人,挡住了那人的前路。这群侍从们正事不做,竟围在这里,扰人清静不说,还有损宁府的形象。要知道,宁府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很有可能都是达官贵人。 他们这样挡着路,成何体统。 萧月走上前去,正想提醒他们几句,这群侍从中竟突然钻出一个头发凌乱灰白的老妇,老妇身上穿着绸缎,不像是个没钱的,身子异常的瘦,好似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脸上皱纹密布,皮肤却异常的白。 老妇像个猿猴般跑到萧月身前,两只枯瘦的手牢牢地抓住她的双臂,萧月想推开她,却不曾想她的力气竟会这么大,似乎比男人的力气还大,她怎么也推不开。侍女侍从立即抓住老妇,想将她拉住,道:“大夫人……大夫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该回去了……”众人想将老妇拉走,可老妇却始终不肯放手,嘴里喃喃着像是梦呓,又更像是疯话:“唔……哈哈……中毒……呕血……治不好……哈哈……” 萧月想从她的话中总结出什么,但她的话毫无逻辑可言,简直就是个疯子会说的话,谁会信一个疯子的话。在众人的拉扯下,总算将老妇从萧月身边拉开。老妇被拉开时,仍说着:“姓罗的……贱蹄子……治不好……死……死……无药可解……死……” 老妇被人带走,渐渐淡出她的视线,萧月耳畔却似乎还能响起那个刻骨铭心的“死”字。宁府上有谁是因中了无药可解的毒而死呢?萧月问身旁的香草:“她是谁?” 香草恭敬回道:“回小姐,那是王爷娶的第一任夫人。” 萧月吃了一惊,问:“她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其实只有四十几岁。 香草道:“据奴婢所知,大夫人这么多年来都被囚于芙蓉园,不曾出过园子。今日也不知怎的,竟逃了出来。大夫人在被囚禁的这段日子里,终日不见阳光,端进的食物只吃一点,人愈发的瘦,头发也渐渐白了,在长久的禁闭中,奴婢们虽是好生地伺候,大夫人却还是发了疯,整日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弄得大家都有些害怕。所以小姐,你可千万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啊!” 萧月想原来她就是大夫人荣素心,曾经害自己母亲差点流产的人。因父亲谋反,本该株连九族,但宁王念及旧情,在打败荣将军后,冒死替她求了一命,以致终生被囚禁于芙蓉园中。 香草又道:“小姐,王爷有令,府上除了给大夫人送饭的,一律皆不得靠近大夫人,以免大夫人发疯误伤了人。奴婢知道小姐好奇心强,莫为了今日的事,而去……” 萧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香草,你怕什么,我才没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呢!” 香草松了口气:“嗯,王爷对大夫人之事管得特别严,若让王爷知道今日大夫人跑出来了,估计是要震怒的。” 萧月心想:不就是一个夫人逃了出来么,事情有这么严重么,难道这大夫人被关还另有隐情? 萧月向前走去,想去看看宁王,不知这件事落入宁王耳中,是不是就像香草所说,宁王会震怒呢? 待萧月离开,花园中的一棵老杉树后走出一个白衣女子,女子看着萧月离去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狠厉,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这时,她的背后却扬起一阵声响。 男子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子微微一惊,却立即恢复平常的神态,转身对赵风起道:“刚好路过,看到了我从不曾见过的姨母。” 赵风起深邃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说着,转身离开。 萧锦嫣然一笑,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如萧月所料,宁王果然在六角亭里阅读《战国策》。她到时,宁王问她:“怎么过来了,是打算来陪爹爹下棋的吗?” 萧月努了努嘴,笑道:“我棋艺不精,不过爹爹你可以教我。” 话罢,宁王便命人摆棋盘,拿棋子。摆好后,宁王让了萧月几子,正要落子,管家老邢跑来,对宁王道:“王爷,不好了,今日大夫人从芙蓉园里跑出来了。” 宁王手中的棋子不禁从手上滑落,在玉质的棋盘上发出响亮的“蹦”的一声。老刑又道:“不过王爷莫急,现在人已经关回芙蓉园了。” 过了许久,宁王才回过神来,看到身边的萧月,又看了眼自己因失态落下的棋子,叹了口气,对萧月像哄小孩地说道:“月儿,今日爹不想下棋了,你还是找其他事去做吧,下次爹爹再陪你。” 萧月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从刚才宁王的态度上,她发现这大夫人被关肯定另有隐情,否则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夫人逃出来大可让下人再关进去,爹爹为何要把它当成一件大事,不让她听见呢? 她下定决心,定要寻个时机,去见一见那个大夫人。她可是有武功的人,怎会被大夫人所伤?香草的担心完全多余。好久不曾动用自己的本事了,今夜,或许可以拿出来溜溜。 宁王仍坐在六角亭内,淡淡地吩咐管家:“你下去帮本王将顾源堂的堂主顾源找来,就说本王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管家老邢低头应是,匆忙退下。 宁王用手抚着眼帘,难掩哀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那件事,可那却像个梦魇始终缠绕着他,质问他:罗凌当年到底是因何而死,真的只是难产吗?可惜这个梦魇并没有因罗凌的去世而终了,从上一代竟跟随到了下一代。 他一生从未惧怕过什么,冲锋陷阵,带兵打仗,官场周旋,权利之争,哪一个不是拿命在争在抢,冒着死亡的危险,可这件事,却比死亡更加可怕。他对此第一次畏惧了,本以为囚禁大夫人能逼问出大夫人曾经下在罗凌身上的毒的解药,但哪里知道,大夫人竟因自己父亲的事而受了太多打击,以致发了疯,再怎么逼问,都问不出解药。罗凌已死,本留着她没有用,但这毒当初是下在怀有身孕的罗凌身上,很可能连孩子都沾染了毒。御医当年对他说的话,他一直都记得。御医说:“王妃这毒,会随着骨血流入孩子体内,孩子不可能不中此毒。”若非如此,他当年又何以舍命让父皇留下荣素心一命。 过了许久,宁王还是这副模样,近侍冷无眉看不下去,走至身侧,道:“宁王无需多虑,郡主身体一向安康,应该不会……”说到一半,一身穿青衫的男子走了过来。 顾源上前道:“拜见宁王。” 宁王道:“请起。顾源,你过来坐到本王旁边。当年你说凌儿是被下了一种叫做‘麒麟散’的毒,这正和御医们诊断的结果一样。这种毒会使人越加虚弱,慢慢地毒入骨髓,最终致人死亡,还会随着母体流进婴儿体内。那么,本王想问除了下药之人真的无人可解了吗?” 顾源坐到宁王面前,道:“这话,宁王您问了我十几遍有余。这‘麒麟散’之毒,是由八十种慢性毒物制成,若没有具体的用量,药物的制作顺序,便制不出解药。当年,王妃中毒,我没见过她的具体症状,实在是有心无力。但是我一直在按照宁王您的命令,制作着麒麟散的解药。” 宁王欣然,心里却仍十分沉重,问道:“那么你看,月儿有没有中毒呢?” 顾源淡笑:“若宁王信的过我,我敢保证,郡主贵人之躯,并未中此毒。” 宁王不可思议道:“那么……” 顾源道:“据我来日里的观察,直到今日宁王您问我,我才敢说,郡主的确没有中毒,但是我发现有一个人却一直深受‘麒麟散’之毒的迫害。” “谁?” “赵风起。” 夜里,萧月穿上一身夜行衣,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耳目,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芙蓉园。园子里的植株没人打理,草都长得与人齐高,在一间透着亮光的屋子外,她透过窗子的缝隙,看见屋子里坐着的正是今日在湖边看见的大夫人。 她的模样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可怖,活像一个女鬼,头发披散,皮肤皱巴,估计活不了多久了。荣素心对着灯下自己的影子,突然发笑:“哈哈……你看……我比你活的久,活的长……你呢……不得好死……比我好命吗?好命吗……哈哈……死……死……” 萧月摇头,果然这大夫人疯得不轻,嘴里除了死,好似就不会说其他话,来找她定会被她的样子吓个半死。这时,草丛边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萧月立马转身躲入墙壁后,微微探出脑袋,只见一个灰衣侍从端着食盒而来,他将食盒中的饭菜一盘盘地从门上的一扇小门递进去,放好饭菜,人就离开了。 萧月看着屋里地面上的饭菜,心想:这种方法不是很像喂狗吗? 荣素心似乎是饿疯了,闻到菜香,根据人的本能去拿饭菜,无视筷子,直接用手抓着饭菜吃。萧月看到她用手抓着饭菜一口一口地扒着吃,身上嘴上全是落下的饭粒菜渣,饭菜掉在地上,她还捡着吃,不禁要呕吐,立马避开眼缓了缓。待她再次回头,却发现荣素心瘫在地上,竟不动了。她奇怪,立即撞开窗子,跳了进去,里面的一幕却令她震惊。 荣素心的鼻孔流出黑色的血水来,口吐白沫,身子痉挛,是中毒之兆。有人想毒害她,萧月跑到身边,想看看她还有没有的救,她却拼尽全力,抓住了萧月的手,哈哈笑道:“无药可解……不得好死……死……” 萧月瞬间觉得她十分可怕,奋力抽出自己的手,她的手劲渐渐弱了下去,萧月摆脱了她,低头见她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竟是死了。 萧月惊魂未定,左手却又被一人拉住。她全身颤了一颤,身后人道:“跟我走。” 他的声音十分熟悉,萧月这才缓过神来,跟着来人,关上窗子,飞出了芙蓉园。飞出园子时,她明显看见冷无眉站在园外跟刚才送饭菜的侍从说着什么,竟还拿钱打赏了那个侍从。 难道是冷无眉要杀了大夫人? 赵风起拉着她,坐在宁府最高的屋顶上。就着凉风,吹醒了她原本一团浆糊的脑袋。 她说:“为何无眉姐姐要杀了大夫人?” 赵风起看着月色,淡淡道:“自然是宁王的命令。” “不可能。大夫人的命是爹爹向皇上求来的,爹爹怎会一边要救她,一边又要杀她?” “很简单,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听到这话,萧月的眼神不禁黯淡了下来。爹爹对其他人真的够淡薄的,否则怎么会将赵家所有人都杀光,一个不留。这件事上,爹爹真的错的彻底。 萧月将头埋在膝盖上,小声道:“我都不知道她之前到底还有什么价值,她说的话都很混乱,我还没明白过来,她就已经死了。” “其实,就算知道,那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怎么知道?” “猜的罢了。” 萧月无语,过了许久才道:“我觉得做人就该快快乐乐的活,不该想太多不好的事。” “真是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的活,难道不好吗?” “有时好,有时不好。” 萧月思索了会儿,伸手为他抚了抚眉头,笑道:“赵大哥,如果你能够没心没肺地活着,你的眉头就不会每天这样皱在一起了。” 赵风起看着她的笑容不禁一怔,那样子真像月明。就算之前蒙蛏没有告诉他缥缈亭边的地道通向的是宁府的方向,他也早已知道她是月明无疑。月明擅长易容,现在她脸上的胎记自然是易容的罢了! 其实,他的内心一直有个秘密未告诉过她。 那就是小时候的她极其虚弱,他们被逍遥子救了之后,她的身子竟越来越弱,弱得都快没了脉搏。幸好逍遥子见多识广,知她中的是麒麟散的毒。因苦于没有解药,她差点便丢了性命。为了救她,当年仅有五岁的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竟让逍遥子将毒逼到他的身上。本以为自己是她唯一的亲人,是救她的最好人选,哪知毒素虽成功地逼到他的身上,却让逍遥子发现了赵月明并非赵风起亲妹妹的秘密。因为麒麟散完全可以在亲人血脉随意转移,但为赵月明转移麒麟散到赵风起的过程却颇不容易,耗费了逍遥子大半的功力。 刚将毒转移到自身身上的时候,他差点痛晕过去,但好在逍遥子将毒逼到了他的眼睛上。人们一直以为他的眼睛是被烟熏的,但被烟熏又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病症。那其实是他中了麒麟散的毒,而李宣给他的药则是为了抑制麒麟散之毒,否则他的这双眼睛早已失明了。而麒麟散虽是种慢性毒药,却总是要人性命的。若非他的内力深厚,他估计控制不住麒麟散的毒性。之前走火入魔,忘了麒麟散,差点便要毒发了,好在走火入魔的日子尚浅,现在他倒也克制得住。只是这毒潜伏在他体内十六年之久,虽能暂时压制,却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真的发作。 但若能换得她幸福安康,似乎一切都值了。 赵风起并没有阻止她的手在他眉间轻轻抚摸,待她放下手,才道:“大夫人被囚多年,即使窗子没有锁也不会逃跑,很明显,她已经丧失了逃跑的能力。今日,她逃出来,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你日后小心为妙!” 萧月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训象人用铁链锁住小象,无论小象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渐渐地,小象习惯了不再挣扎,直到长成大象,即使能够挣脱链子,它也不挣扎了。也许大夫人也是如此,曾经一直被困在屋子里,逃不出去,后来将窗子和门上的栓子打开,她本可以很轻易地出来,却也不会出来。这次竟能自己逃出来,怎能不奇怪呢? 对了,他刚才说什么?让她小心,萧月诧异地道:“你这话是在关心我吗?” 赵风起没有否认,嘴上却道:“我只是担心到时缺了个决斗的人。” 萧月不禁失落,没想到他还想着要她的命,她的语气弱了下来,道:“你觉得那人会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做?” 赵风起微皱眉头:“应是府上的人,具体是谁……无法确定,有可能是想引起府里人的恐慌。” 萧月努了努嘴:“但他失败了,大夫人死了,不可能再造成恐慌。” 赵风起心想,也许那人已经成功了也未可知。这人或许就是想引得宁王的不安,而府上和府外的人都可能将大夫人放出来。宁王是贤王,在朝堂上刚正不阿,得罪的奸佞之徒并不算少,若这些人见宁王被关禁闭,借机发难的话,也有可能。 她见他不再说话,便也闭上了嘴巴,突然想到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遂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嗫嚅道:“你刚才为什么也会进芙蓉园?” 赵风起听到这话,将手握拳放于唇边,干咳了几声,只简单地道了句“路过”。 这话骗小孩子或许有用,但她早已不是小孩。她噘嘴道:“你说谎。” “随你怎么想。” 萧月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他跟着她进入园子,可他又为何要跟着她。难道他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么想来,想是自己太自恋了,她立即摇头,觉得也许真如他所说的,仅是路过而已。 不过这路过,未免也太巧了,芙蓉园地处偏僻之地,一般人不会走过,与鹣鲽院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他万一心血来潮,偏偏走了这个偏僻之地,也未尝不可。 赵风起看她正因他是否路过的问题而想破脑袋,嘴角微微噙着一丝笑意,眼中的冰冷不知不觉融化成了一池春水。但她并未看见,他也并未察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彻底放手 宁王的屋子外,廊庑迂回,错综复杂,廊外长着翠竹,栽着忍冬,种着灌木。 一处宽阔的檐廊处置着石桌和石椅。 今日,天色极好,宁王却坐在自己屋子外,哪里也没去。 手下领着赵风起到了面前,宁王喝下一口清茶,看到他,对手下人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待只剩下赵风起时,道:“请坐。” 赵风起并未领情:“不必了,今日我只是来交还一样东西。”说着,将怀中的一本账本放在桌上。 宁王自然知道这本账本有何用,拿着便可以号令群臣,可他看也没看一眼。赵风起放下东西,要走却被叫住:“等一下。” 他虽然停下,却并未转身。 宁王的语气骤然变冷:“本王知道你想要什么,本王可以帮赵家平反,但你必须要答应本王一件事。” 他微微转身,问:“什么事?” …… 萧月在房间里练着笛曲《采薇》,不知为何,总抓不住这个曲子的真意,明明一首极为哀伤的曲子,愣是被她吹成了欢乐之曲。 刚吹完一曲,侍女匆匆进来,递给她一张纸条。 纸条是赵风起让人交给她的,写的是,约她中午于断肠崖上决一死战。 香草见她看完纸条,神色微恙,问:“小姐,赵公子写了什么?” 萧月明白这场决战代表了什么,当初说好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没想到这场决斗会来的这么快,本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能让他忘记这一切,原来只是她想多了。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香草,吩咐厨房备些好菜好酒,随我带上断肠崖。” 香草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不敢不从,立马下去布置。 断肠崖,地处奇峰之巅,上去不易,好在崖边设置了古栈道,萧月要求一人上去,随从不敢跟从,连香草也被喝住,不能同去。 崖边有个亭子,颇有些年头,但里面却很干净,应该是有人早早地来打扫过,估摸应是赵风起找人来打扫的。此处风景独好,是个陶冶身心的好地方。也许他常常到此处练剑赏景,也未可知。 将带来的饭菜摆好,想着临死前总得饱餐一顿,估计这世间,在死前还想着吃的人只有她一人罢! 刚想偷吃,抬头便看见一个穿着玄衣的青年向她走来,身影甚是熟悉。 萧月看他越走越近,嘿嘿笑道:“你不介意我在决斗之前先饱餐一顿吧?” 赵风起没说话,冷冷看她一眼,将带来的剑放于桌上,在她对面坐下,随意地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白瓷杯,自斟自饮起来。 萧月笑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杜康酒,是从醉仙楼里带来的。”说着,拿起筷子要去夹菜。 说时迟那时快,赵风起用自己面前的筷子打落了她手中的筷子和刚夹起的菜肴。 眼睁睁看着筷子都落到地上,她撅起嘴来,问:“你做什么?” 赵风起又喝了杯酒,站起身来,语气不含一丝感情:“吃多了,还如何打?还是别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就开始。” 萧月将地上的筷子捡起,心情郁闷,道:“你让我当个饱死鬼,不行吗?” 赵风起道:“谁说你一定会死?” “我武功不如你,这场决战本就说好是死战,不是我败,难道还是你?” “没比过,怎知道结果?” “好,我说不过你,我也知道我今日难逃一死,那么我们就开始吧!”萧月恢复冷静,抓起了自己带来的剑。 按理说,他本连剑都不必带,她必败无疑,想来他这么做,大概是尊重她。她的武功在江湖上不算弱,但说强,要看在什么人面前。 断肠崖伤的确是个适合决战的地方,萧月想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 手中的剑鞘落地,她一剑向他刺去,速度极快,他却稳若泰山,直到她的剑到了面前,才用手中剑打偏她的剑。她一个回旋,又将剑抵在他面前,直直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他一脚踢开她的剑,一个闪身后,方打开剑鞘。 他道:“这个月来,你的武功长进了不少。” 萧月淡淡一笑,立于一块假石上,居高临下道:“那是,我特意找了四位石叔叔教我练武,连无眉姐姐都对我指点了一二。” 他冷笑:“很好,十招之后,定将你拿下。” 萧月还未反应过来,他一挥剑,她脚下的假石立刻分崩离析,她从石上飞落下来,手中剑招依旧不乱,两把剑毫不留情地撞在一起。 殊死一战,两人的确没必要留情。萧月更加明白,她一不留神,他的剑说不定就抵到了她的胸口,再怎么不济,她都该让自己多活一时片刻,如此方能体现她活在这个世上也并非如此不济。 勉勉强强地接住他的十招,十招后,他一脚踢中她握剑的手,将她击败。她倒在地上,想重新拾起地上的剑,却在快碰到剑柄的时候,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剑钉在她的剑前,那道可怕冷肃的寒光不禁让她抽回了手。 赵风起将她的剑踢到崖下,执起自己直直钉在地上的剑,看也没看萧月一眼,冷漠道:“你输了。” 萧月奇怪为何他只是打败她,却没动手杀她。难道是他念及她对他有恩,打算放过她?赵风起猜中了她的心思,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不杀你,因为我收回了当初对你做下的承诺,约你来此,是我知道如今朝堂上正发生着巨变,你现在若在宁府定会对我的计划不利。” 萧月起身,不明所以地问:“什么?” 赵风起还未回答,侍女香草匆匆跑来,跪在她面前,急道:“小姐,不好了,王爷出事了,整个宁府都出事了。” 萧月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看了赵风起一眼,马上问香草:“出了什么事?” 香草恭敬道:“据从宁府赶来的侍从禀告,今日皇上揭开了十多年前轰动京城的一桩冤案,因主谋是王爷,皇上念及自己皇叔年迈,多年为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死罪虽免,但家底全部充公,王爷他……要一辈子被囚禁在宁府中,直到老死。” 萧月听完,身子一软,差点瘫倒,踉跄几步,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知道宁王犯的是诬陷忠良的大罪,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想必皇上还赐了宁王几十大板子吧!她爹年岁不轻,如何撑得住,宁王倒台,宁府相应出事,府上的人应该是能疏散的都疏散了吧!以后宁府定相当寂寥,那么谁来照顾她爹?宁王半生戎马,功绩显赫,付出了许多,如今一切却都尽付东流。 她看着赵风起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想到他口中的计划,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你不是答应我不再找我爹报仇吗?为何你还这么害他?” 赵风起的眼中含着杀气:“你说谁才无辜,我不过为家父平反罢了,你爹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可我家人呢?萧月,你有什么资格来谴责我,若你爹不做当年那样的事,赵家人会死吗?” 她眼中含泪:“可你答应过我,答应只要我与你决战,你就不会找我爹报仇的,你答应我不会害他的。我宁可自己死,也不要爹这样子。你知道吗,爹这么做,只是要为当今圣上保住江山而已,他并非关心名声,只是想将自己所学造福百姓,可你这样一做,完全断了爹爹多年的心愿……他再也不可能出府,再也不能施展抱负了……” 赵风起冷笑:“萧月,你根本不明白你爹真正关心的是什么。他不关心名声,也并不是最关心江山,你扪心自问,到底是什么?” 萧月知道是她,宁王真正关心的是她。她道:“你利用了我,利用爹爹对我的关心,你趁我不在,拿我的命逼他在朝堂上说出真相,对不对?” 赵风起淡淡道:“没错,就是如此。”他走近萧月,目光冰冷,语气更加冷漠:“萧月,该哭的不该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萧月这一次真的奔溃了,没错,这一切都怪她,若不是她傻傻地相信了赵风起的话,如今怎会酿成这样的局面。他为父平反之心如此强烈,又怎会真的听她的话,答应她的承诺。她不该信他的。 他一把扯落她脸上的白纱还有她故意做的胎记,怒道:“月明,你到底还要骗我到几时?” 萧月苦笑,清丽、不施粉黛的小脸上挂着两道泪痕,眼神哀伤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没错,很早就知道了。你应该知道,当你假死的那刻,我们的情谊便断了。” 果然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她不选择假死,她估计还和他、蒙蛏、李宣在武恒山上,无忧无虑的。可她最后选择了父亲,离开了他们,这一切的确是她的罪孽。她不再质问他,心如死灰道:“对,你没有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赵风起丢下手中的白纱,右手执剑,毫无表情地离开了断肠崖。 断肠崖,果如其名,令人断肠。今日,宁王在廊中对他说的话,句句在耳,仿佛刚刚发生一般。 宁王对他说:“为了月儿,本王希望你永远离开她。本王不能没有月儿,希望你能明白本王作为人父的心情。本王可以失去一切,却唯独月儿不可。凌儿死后,本王一生最大的愿望不是如何为侄子守住江山,而是要照顾好她和我们的孩子。若本王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保护不了,还谈何治国守天下呢?本王只要月儿,请你离开她。” 赵风起没有回头,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月明,你有这么一个伟大的父亲,我真心祝福你,请你不要再来找我。我给不了你从小缺失的父爱。从小我便没了父亲,知道没有父亲母亲的痛苦,我不想你也这样。月明,我走了,就这么恨着我吧,如此,离开我,你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和阳光。 当每次月光洒满大地时,我会想起你,记得你的。 萧月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如何回府的,回到府中,府里的丫鬟侍从能走的都被遣送走了。毕竟宁王丢了权利,失了俸禄,府里没有这么多钱供养这群人。听闻宁王挨了一百大板,还因此吐了血,她立即去看自己的爹爹。 宁王虽然脸色苍白,但看见萧月,嘴上立即扬起一抹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月儿啊,快过来,没事,快过来。” 萧月见他原本清矍的脸竟好似苍老了许多,心里颇不好受,扑进他的怀里,问:“爹,你哪里痛,你告诉女儿。” 宁王轻揉她的头:“不痛,爹哪里也不痛,只要你在,一切都好。” 眼中好似有流不尽的眼泪,她问:“可府上的人都快走光了。” 宁王道:“府上的一切,无眉会打点妥当,没事的。” 她微微抬头问:“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和他决战?” 宁王看着她,半晌后,点了点头。 她将头埋进他怀里,哽咽道:“爹,都怪我,是我错信了人。我不想的,我不想你变成这样的。”她也不想离开武恒山,错失了曾经的人,她本不想,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宁王叹了口气:“你没错,你眼光很好,没看错人。” 萧月不解他话里的真意,以为他的意思是,她看错了赵风起,却没有看错爹爹。她爹这么疼爱她,她怎能离开他。 夜里,天上升起了一轮明月,像曾经一样,皎洁的月光洒遍大地,点点滴滴,似水般流淌。 萧月坐在屋顶上,拿出了新制成的湘妃竹笛,再次吹起了《采薇》之曲。 吹着吹着,她好像看见了曾经自己在诩山的开心日子。可是师父走了,他们三人也回不到过去了,再开心的往事竟都变成了伤心事。 当时,师父还在。她七岁,蒙蛏九岁,赵风起和李宣都是十二岁。师父第一次教她射箭,她连弓都拿不稳,第一次射,白羽箭没射往靶子,却射中了站在靶子旁——师父的酒葫芦。酒葫芦漏出酒来,他们三人见了个个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师父看着漏光的酒葫芦,满脸哀伤,心痛不已,知道以后定不能再站在靶子旁了,说不定哪天就是射中他了。 逍遥子之所以站在靶子旁,是赵李蒙三人都有射箭的天赋,想她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遂放心地站在靶子旁,顺便将射出的箭收回来。但自从她射中他的酒葫芦后,他再不敢站在靶子旁,可就算他站的再远,她都有办法射中他的好酒。搞得每次她要射箭,师父必须要躲到射程外,这还不止,还需抱着自己的酒葫芦,方可放心。 说实话,师父逍遥子虽是个天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古今,晓未来,知阴阳,却是生活上的白痴。或许,天才都是带着一股傻劲和韧劲,他们只知道自己感兴趣的事,做着人人以为很傻的事,其他人都不肯做,结果这群傻子凭着韧劲,做成了人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便被人称作了天才。在生活上,师父切菜能切到手指,生火能引起大火,劈木柴能砸伤脚,拿梯子能压死自己…… 她看见那样子的师父,总会笑得半死,可在正经事上,师父比谁都正经,比谁都做的好,就是这样子的师父,再也不在了。他离开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世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师父还在的一年,诩山的梨花盛开。她驾驭轻功,在梨花丛间飞舞,像只轻灵的黄莺。九岁的蒙蛏坐在一棵梨花树下,玩着九连环。李宣在梨花丛中作画,赵风起站在树下看着她,生怕她摔了。她冲赵风起笑道:“哥,你看,我的轻功不错吧!” 李宣刚画好了一幅画,听见她如此得意的笑声,拿狼毫笔蘸了浓密的墨汁,向她的方向一甩,她立即轻踏树干,纵身飞开,李宣的墨汁正打中她刚才抱着的那棵树——她刚才所处的位置。不管她怎么躲,李宣的墨汁总能立即打过去,她还来不及喘口气,墨汁就又飞来,她立即大喊:“哥,你看李大哥,竟这么对我。” 李宣笑道:“将你画成大花猫才好。” 她在梨花间穿梭,突然面前的梨花开得太密,挡住了她的去路,眼见墨汁再次飞来,她一着急,一脚没踩稳,直直地坠落下去。她立即喊:“哥,救我,哥,救我……” 赵风起上前,果然准确地接住了她。梨花飘扬,他抱着她从空中落下,花飞落了他们一身。当年,只要她喊一声“救我”,赵风起肯定会出现。可现在,他彻底离开了,估计再也不想见到她。 她质问苍天,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她不该喜欢他吗?那么,她可以永远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但是哥,只希望你不要怨我,也不要离开我……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曲子将尽,刚好吹到了最后几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说的是,回想当初,杨柳依依,如今归途,大雪纷飞。满腔伤感,何人能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宰相千金 宁府遭受巨变不久,萧月收到了宰相千金秦妍的邀请函。 萧月不曾见过这个秦妍,就算是曾经陪爹爹去宰相府,也未曾见过。 秦妍却写信邀她夜里去醉仙楼一见,不知是何意图。现在萧月什么也不怕,坦荡地应约前往。 宁府外虽然守卫森严,却都是禁止宁王出入的兵卒,并不拦她。她独自一人如约来到了醉仙楼,进了说好的雅间。奇怪的是,这间雅间,正是她和赵风起曾经住过的一间。 萧月先到一步,在房里等了片刻,一群人便如约而至。走在最前头的女子,一身紫缎芙蓉纱裙,容貌艳丽,是个美人,但细看,其实她的脸有点大,下巴有点平,略失了美感。不过人无完人,她这个模子,就算是去选美,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模子,细节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也许是从一开始就失了好感,萧月尽可能地找她的缺点,或许秦妍也是如此。这世界总有种人,一开始就看不对眼。她们就是如此。 秦妍坐到萧月面前,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何我会邀你来此?为何我会知道这间房?” 萧月不卑不亢道:“没错。” 秦妍翩然一笑:“你曾经派人跟踪风起,看到了我和他,你以为我就没有安排人手,观察你们吗?” 萧月道:“哦,那你观察我们,看出了什么来?” 秦妍冷冷道:“你别装糊涂了,你和他的关系不浅,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什么人,我不想说。” 秦妍是个聪明人,没硬逼对方回答,反而错开话题,道:“你可知他为何会认识我?” 她没说为何她会认识他,而是说为何他会认识她,可见曾经是赵风起主动找她的。萧月不想不懂装懂,摇头道:“你邀我来此,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一切吗?” 秦妍点了点头:“是啊,我是想让你知道,如今宁王失势,宁府可什么都没有了。如今,你还能笑得出来么!” 萧月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爹爹失势,但宁府上下,都很平安,这和幸福无关,为何笑不出来?你不是要告诉我他是怎么认识你的么,你怎么不说下去了?” 秦妍摆了摆手,道:“你别急,且听我说下去。你可知道,秦府内的高手有多少,为何风起他能轻易地闯入秦府,偷了账本。” “账本?”萧月只知他盗走了宰相府里的一样重要物件,却不知它竟是一本账本。 秦妍解释道:“是一本记录了宦官奸臣贪污罪证的账本。你肯定以为拥有它,几乎可以号令群臣,其实不然。因账本内涉及的人数太多,就算真的呈给皇上,皇上也不会整治所有官员,否则整个朝堂都大乱了,皇上只会先除去贪污最多最严重的官员。所以可以说拥有它,不能算能号令群臣。那么,风起拿了这本账本,为何最终能威胁到那些官员呢?” 萧月摇头,听她一嘴一个风起,便觉头疼。 秦妍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原来跟你爹比,实在是相差甚远。也许生活在暖室里的花朵,出了暖室,都带些傻气吧!” 萧月不卑不亢地还击:“那是哥疼我,爹爹疼我,像你这样,怕是早失了单纯之心了吧!看来,你哥和爹待你并不好。” 秦妍的丫鬟小环见她如此说话,立马怒道:“你如何跟我们小姐说话的!” 萧月身形未动,神情依旧,并不打算与丫头们计较。 秦妍制止了冲动的手下,继续对她道:“我实话告诉你吧,之前是风起主动来了宰相府,让我们与他合作。原来他早就猜到,我们与宁王不和。虽然爹爹的职位能升得那么快,宁王有一些功劳,所以我们表面与宁王亲和,但是只要有你爹在,宰相的权利总是被宁王牵制。如今,你爹倒台,就是我爹独大。你爹应该也猜到了一旦自己失势,将会有这种局面,但为了你,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所有。 “放心,没有权利的宁王,我们不会对付他。毕竟他对我们秦家有恩嘛,但若你们要与我们作对,我们可不会放过你们。风起他为我们提供了这个周全的计划,首先他顺利地偷走了账本,表面上是他用账本威胁百官,实际是我们秦家暗中唆使百官弹劾你爹。你爹倒台,我们独大,赵家得以平反,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但这中间,最为关键的一枚棋子,还是你啊!你对风起的感情,还有你爹对你的感情,是这计划中最关键的地方。果然如风起所料,你为风起可以舍命,可你忘了,你爹为你也可舍命。说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风起预谋好的,他算计着你,达成了他自己的目的……” 萧月再也听不下去,不肯相信,站起身,指着她道:“你说谎,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敢说他没有利用你?如果没有,你爹为何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萧月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话并不无道理。她现在才知道,为何皇上即使知道当年赵家的真相,也一直要保住宁王,因为梁帝明白,只有保住宁王,宰相的权利才能被分割。就像当年,汉武帝给了卫氏权利,还让李氏崛起,这是以防卫氏一门独揽朝政。但汉武帝一开始还是更相信卫氏一些,就像如今,梁帝更相信宁王一些。如今宁王一倒,宰相便真的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上也要忌惮几分宰相的权利。 萧月怎么也没想到赵风起会这样利用她,他竟会如此待她,难道十多年的感情都不及他心中的仇恨吗?萧月对秦妍冷笑:“你对我说这么多,我却不知你到底是什么目的,若是想让我伤心,实在对不起,我和赵风起没有任何关系,你怕是误会了。不过你为何要误会呢,难道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萧月怎会看不出,秦妍对赵风起的心思呢?一口一个“风起”,说的多亲切,好像真是十分熟悉呢!没想到赵风起会对这样的女子动感情,她真是看错他了。 秦妍想发怒,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发作。若不是她的手下看萧月一直与赵风起亲近,她也不会借机约萧月出来一见,说这些话只是想让萧月永远离开赵风起。 宰相府的初次相见,她钦佩于他的勇气,夜里于守卫森严处盗取账本,她赞叹他的武功了得,宁王如今失势,她佩服他的料事如神…… 秦妍觉得除了自己没人再能配得上他。可曾经赵风起看着萧月,流露出的神情,却是对谁都不曾有过的。她容忍不了自己在意的人,竟在意着另外一个人。 秦妍突然大笑起来:“不,我不是误会,既然你和风起再无瓜葛,这真是再好不过。你不伤心,这样才好。我们大家都得利,不是么!我来此,只是想警告你,切莫不自量力地寻我们报仇。宁王如今没了势力,我们想弄死你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我喜欢的男人,肯定会得到他,你若再缠着他,不是他会对你不客气那么简单,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萧月早已听不下去,想要离开,秦妍的手下却拦住了她,语气不善道:“我们家小姐还没说完,你走不得。” 萧月心想,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们这群人能拦得住她么,可看到秦妍带来的这群侍卫都带着武器,便明白她走不得。若在这里打起来,她势单力薄,未必能打得过,就算打得过,看秦妍气焰嚣张的表情,想必她最终会落一个伤害宰相千金的罪名。如今她爹刚被皇帝囚禁,她若再闯祸,便没人能救得了她和爹爹,只好又坐回座位上,听秦妍继续说下去。 秦妍得意一笑,眉眼鼻唇都是居高临下的嚣张气焰:“萧月,你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后来被宁王找到,成了郡主。别以为你成了郡主,就能改变你十多年的土包子气质,你真以为麻雀可以变成凤凰吗?那不过是骗骗小孩的,像你这样的丑丫头,就算受了上等的教育,还是麻雀,本质是变不了的。风起难道会放着我这个大小姐不要,要你这样的乡下土包子么!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丑丫头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说着,提手挑去了她脸上的面纱,面纱下一个暗红色胎记尤为明显。 萧月知道她做的胎记有多丑,可是她并不在意,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看清他人的真心。自从脸上贴了这个胎记后,除了宁府内的人,除了与她有一样遭遇的人,她没有一个朋友,或许这就是现实,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现在她有些庆幸,幸好秦妍不知道她曾经是赵风起的妹妹。 秦妍继续道:“命运果然还是不想你这只麻雀变成凤凰。如今宁府失势,你又被打回了麻雀。你跟着风起,能带给他什么。而我是宰相千金,爹爹唯一的女儿,和我在一起,权利金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若还是个识趣的人,就乖乖地给我离风起远远的。”语气骤冷,变成威胁的口吻。 萧月毫不在意地一笑,风轻云淡道:“我会离我哥远一点的,这点你不警告,我也会如此。” 秦妍震惊了下:“你说你哥?” 萧月道:“你难道不知道吗,赵风起曾经是我哥啊。我是他养大的,只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已,你看他连我都利用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衷心地祝福你。” 秦妍咬了咬唇,原来她是他妹妹,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他们之前会如此亲近。想到这一层,秦妍微微一笑,对萧月的语气软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今日便不打扰你了。”说着,带人离去。 秦妍笑着走了出去,明显心情大好,不像刚进来时摆着一张冷脸。 渐渐地,雅间里只剩下萧月一人。 萧月这刻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她趴在桌子上,失声哭泣。原来在众人眼里,他们不过就是兄妹。可这兄妹之情竟也如此脆弱,他到底还是利用了她,连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顾了。 也许在他眼里,她始终是一个外人,与他一点干系也无。成为被利用的工具,是她活该。 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手不禁摸到了桌上的一样东西——一个白瓷杯。杯子里盛的不是水,却是烈酒。曾经,他一直不允许她喝酒,可这次,她突然想大醉一场。 也许之前,他为她的死而醉酒,也只是装的罢。装的如此逼真,萧月不禁佩服他的演技太过精湛。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他连她也骗,他忍心吗?回头一想,他有什么忍不了,他从小的心愿就是为家父平反,利用她一个,全了他多年的心愿,又有何不可,更何况她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烈酒一杯杯下肚,她感觉人渐渐飘乎乎的,头脑也越发不清醒,眼前的酒杯在眼前变成了六个,她还是执意要去拿杯子。可在桌上摸索了许久,仍是没拿到,心里一急,手边碰倒了一样东西,东西滚落到地上,发生沉重的“嘭”地一声。她似乎清醒了下,知道是杯子碎了,想到还有酒壶,她伸手去拿酒壶。 拿到酒壶的手却突然被人按住了,她不知道来人是谁。那人按得紧紧的,她抽不出手。此时,她已经醉了□□分,眼前的人变成了无数个晃动的人影,她揉了揉眼睛,可眼前的人还是那样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她嘴里嘟囔着:“放手,给我酒,为何不让我喝酒?你以为你是谁……这世上不让我喝酒的,只有哥,只有哥,可他不要我了,因为我是他仇人的女儿……可他怎么能够这么利用我,我哪里做错了……难道作为谁的女儿,是我能够选择的吗……” 按着她小手的玄衣青年,看着她醉倒在自己的怀里,听着她不断说着胡话,冰冷的指尖触到她的脸颊,身子不禁一颤。她从未像今夜这般大醉过,第一次醉酒,竟是为了他。 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放于雅间的床上,想着明日她起来,应该不会记得今夜的事,她醉得太厉害了,是不会记得他曾经来过的。萧月的身子刚触到床榻,肚子一阵翻江倒滚,呕地一声将夜里吃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很多都吐在了他身上。 青年看到沾在自己衣上的秽物,连眉头也没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从容地从袖中抽住一张帕子,替她擦拭小嘴,看着她吐完然后沉沉睡去,才替她拖了鞋,给她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和缓。 或许在众人眼里,都以为他只将她当作妹妹,但只有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早已经变了。他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妹妹,或许在那刻,他对她的感情,便已经不一样。 知道她粗心大意,不知如何照顾自己,知道她会误会,会伤心,他怎么能够放心,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她。可离开她,做出这样伤她的举动,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抚着她的额头,轻叹:“傻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离开我,你会得到幸福,不会再遇到危险。比起你的安危,我倒宁愿你现在多吃些苦头。” 萧月呼呼大睡,这些话一句也没听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三月婚礼 不知不觉,已到阳春三月,想必武恒山上的桃花都开了。 宁王并未因被皇上囚禁而心情郁闷,反而在府上养起了鸽子,有萧月陪着,他一直都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冷无眉也始终相陪,说来萧月与冷无眉相差整整二十岁,该叫她为眉姨才对,但冷无眉的长相本就显年轻,萧月看她的样子没比自己大多少,才唤她姐姐。 趁冷无眉不在,萧月凑到宁王跟前,笑说:“爹,我觉得无眉姐姐人很好,不如爹,你娶了她吧,这样我就有娘亲了。” 萧月如此说,是有依据的,冷无眉关心宁王不说,还善于琢磨宁王的心思,即便宁王失势,仍不离不弃。傻子大概也能看出冷无眉的心思,宁王向来也待她不薄,也许他们早有那种心思,只是两人都是性子深沉的人,所以始终不肯谈及。萧月从小没有娘亲,冷无眉待她很好,若成她母亲,她可是赚了。她自然要主动促成这场难得的姻缘。 宁王笑而不语,喂着面前或白或灰的鸽子。其中有只额上带着一点红的鸽子吃得最为起劲,咕咕叫的最响,将其他鸽子的吃食都抢了。萧月跺脚,急道:“爹,爹,快别喂了,你要将我的‘小逸’喂成大胖子了。” “小逸”就是那只头上带着一点红的雪白鸽子,是她的血鸽。因“小逸”素来喜欢安逸,故被取了这个名字。曾经,他们四人都有一只血鸽,方便传递消息。 宁王微微一笑:“我可没让它吃,它爱吃,那是它自己的问题。” 萧月嘟了嘟小嘴,将之前想说的话都给忘了。此时,冷无眉走了过来,笑问:“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萧月正要说话,宁王道:“我们在说婚礼。” 萧月心想,难道爹爹要当面向无眉姐姐求婚?这么浪漫的事,没想到竟被自己碰到了。 冷无眉问:“谁的婚礼?” 宁王淡然道:“武林盟主的婚礼。” 话音一落,萧月呆立在了原地,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她回过头,问:“爹,你说的可是李宣,李大哥的婚礼?” 宁王点头。 萧月又问:“他要娶的人是谁?” “丐帮帮主孙红玉。” 萧月听到这,松了口气,开心于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孙红玉多年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她知道李宣不是那么没有眼光的人,不会不珍惜身边的人,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萧月好奇的是,这消息连她都不知道,爹爹是如何得知的。 看着眼前扑棱翅膀的鸽子,她明白了,是鸽子。是这些鸽子,在给宁王传递消息。还以为他被囚禁,不再关心身外事了呢,其实他还是放不下,真是虽居于幽禁却仍知悉天下事! 萧月能够理解,只要是爹爹觉得好的事情,她都支持。 宁王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她,开口问道:“月儿,你没有其他问题要问爹爹了吗?” 萧月摇头。 宁王叹了口气:“李宣的二叔跟本王有些交情,特意给本王送来了请帖,本王出不去。月儿,你就代爹去,无眉会陪着你。” 萧月啊了声:“爹,你确定要我去?” 宁王拍了拍她的肩膀:“爹信你,不会出差错的。” 萧月倒不是怕自己闯祸,也不是怕自己会给宁府丢面子,而是怕见到他。李宣大婚之日,赵风起作为李宣的至交好友,怎会不去呢? 萧月并不想见他,可宁府如今失势,上次她去相亲,拒绝了李宣,想必李宣的二叔还记恨着她。可若她不去,就好像他们宁府在摆架子,不给清水盟面子。本来还和清水盟交好,只怕之后会出现嫌隙。 宁府如今折腾不起,不能再得罪人,更不能得罪旧人。 萧月无可奈何道:“是,爹爹,女儿会去的。” 李宣的婚礼在七日之后,他们准备好了赠礼,便在李宣大婚之日,赶往清水盟。 马车上,萧月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冷无眉看着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和王爷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萧月佯装听不懂,问:“什么不该说的话?” 今日出发前,萧月无意间在爹爹门外听到了宁王和冷无眉的谈话,宁王对冷无眉说:“月儿说她很喜欢你,想你做她的娘亲,要本王娶你。” 萧月明显注意到冷无眉握剑的手紧了紧,她想是否是这话惹得冷无眉不开心,但很快,冷无眉抬头,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绯红,宁王却道:“但以本王现在的处境,无法给你名分,也无法给你一个想要的婚礼。这事又是月儿请求本王娶你,本王想你应该不会答应。此事还是日后再说。” 刚染上笑颜的冷无眉将笑僵在了嘴角,但很快反应过来,平静道:“奴从来没想过要王爷娶奴,只愿永远陪在王爷身边,能让奴尽忠职守,奴死而后已。” 萧月听到这番谈话,哪还敢再进屋子,在无人注意下,悄然离开。她实在想不明白爹爹为何如此不解风情,难道不懂冷无眉的心吗? 马车上,冷无眉对萧月冷冷道:“你要王爷娶我?” 在她强硬的气势下,萧月没了办法,只有承认:“对啊,我想让你做我娘亲。我很喜欢你,无眉姐姐,你做我娘亲,好吗?” 冷无眉皱着眉头看着她,对她道:“郡主,你想要做什么我自然无法阻拦。但我已经不再年轻,你还是别叫我姐姐,我听着总觉别扭。” “那该叫你什么?” “眉姨。” 萧月吐了吐舌头:“可你看起来又不老,叫姐姐怎么了,你不也总叫我郡主,我听着也老觉得别扭。我可以叫你眉姨,那你别叫我郡主,行吗?” 冷无眉没有说话。 萧月继续道:“你可以像爹爹那样,叫我‘月儿’啊!” “郡主……” 萧月知道她要说什么,大概又是什么她作为奴才,如此叫她,不合礼仪。她立马打断道:“啊,你别叫我郡主,不想叫我月儿,那便叫我小月吧!眉姨,这样你还不答应我吗?” 她见冷无眉皱起了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微怒道:“难道眉姨不肯接受月儿的一番好意吗?” 冷无眉摇头:“不是,好,小月。” 萧月这下开心了,道:“眉姨最好了。” 冷无眉却不禁沉下了眸子,看向窗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小月,其实我对你好,不仅仅是因为你心性善良,是个好姑娘,也不仅仅是因为你爹对我有恩,其实关键是因为你母亲。”她似乎回忆着悲伤的往事,连神情也染上了哀伤。 萧月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眉姨,即便爹爹拒绝了她,她也不曾如此。萧月道:“如果是不开心的往事,便将它忘了吧!” 冷无眉叹道:“可惜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记忆,忘不了,舍不得。” 萧月也有这样的念头,在赵风起身边多年,那样的感情,那样的回忆,她怎么舍得忘了呢? 冷无眉继续回忆着,指着自己的心脏道:“我这里有个心事,事关你父亲、你母亲还有我的,你愿意听吗?” 萧月喜欢听故事,常常把别人的心事当成故事来听。这回难得冷无眉愿意讲,她自然愿意,更何况这事还与她的父母亲有关。 冷无眉道:“这事还得从我遇到你父亲那会儿说起……” 冷无眉出生时世道不好,生父生母死于饥荒,峨眉的前任掌门在传道过程中遇到她,看她可怜,收她为徒。当年,她悟性极高,是掌门最得意的徒弟,有望继任下一门掌门。 当年皇上信奉道教,峨眉是道家圣地,皇上常常来峨眉山上求道。宁王当年还只是一位皇子,跟随父亲来到峨眉山。冷无眉那时虽然不过十三岁,却不管在武功还是道法上,都胜人一筹,不禁有些傲气。掌门向来欣赏她,便带她一同面见皇上。她正是在那时遇到宁王萧齐。 萧齐是个十分优秀的男子,峨眉掌门说的道法,他一点便通,还有自己的见地。他自然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当时的殿堂上,他几乎占尽了风采。要知道,他虽然很优秀,但冷无眉也很优秀,两个强者相逢,注定会有竞争和摩擦。 冷无眉之前从不曾被人这么夺了风采。他们堂上互不相让,堂下更是如此,虽然他并不是没有让她,只是冷无眉当年心高气傲,看不得有人比她出彩,所以常常对他闹脾气。 堂下时,萧齐调侃冷无眉,说她年纪轻轻,脾气倒是不小。冷无眉见不得被人调侃戏谑,着实看不惯他,心中有种既生俞何生亮的感觉。 冷无眉说道:“当年我太过任性,不懂你爹真正的意思。其实他根本无意与我相争,只想挫挫我的锐气,以免我以为自己天资聪颖,不再努力。因为他的存在,我比以往更加努力地学习。可惜当年我不懂,觉得他与我作对,我也该作弄作弄他,可谁知,我的这一作弄,却把事情闹大了。” 冷无眉当着皇上和菩萨的面,说菩萨夜里给她托梦。她向各位皇子中随意一指,说四皇子注定会继承皇位,然后她又指了萧齐,说他将辅佐新帝,若周公吐哺…… “我当时年幼,完全不懂皇权夺位这种事,当年的那番话,实属无心,但皇上信道,以为我是圣母身边的玉女,竟然信了。当年被我随意一指的皇子将诸位欲与他夺嫡的皇子一一陷害杀死,最终如我所言当上了皇帝,后来更以雷霆之势除了其他兄弟。所以世人说帝王家很少有真正的兄弟,这事的确是真的。你爹当年在北方抗击蛮人,差点也要被构陷。那时,我已经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姑娘,自然明白了当年的话造成了什么后果,也明白了他的苦心,明白了自己为何会那样讨厌他,其实我从来不曾真正觉得你父亲讨厌,只是他太优秀,而我如是,这注定了我们之间会有摩擦。可想到你爹将会被皇上害死,我便心急如焚,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后,便违抗师命下了山。当时朝堂的风气依然信奉道教,我只是用了些玄妙的道法,令众人明白他注定将成为一位贤王,皇上若没有他,江山难保,所以杀不得。后来我看见了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他,那时再见,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再也离不开他了。所以我选择留在他身边,当时,我身上的傲气早已被磨光,他久经沙场,见过了无数人的生死,也没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为民请命、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我敬佩他,一生为他马首是瞻。 “其实我有想过,若最终是你父亲当上皇帝,也许一切都不会如此,以他之能,想必不会死那么多人,他也不会失去那么多的兄弟。再后来,便是你爹娶了你的母亲。我被安排全权负责你母亲的安全。但一年不到,北方武国再次侵犯我朝,势力竟比以往更盛,前去的其他将领竟都吃了几个败仗,皇上害怕失去江山,再次让你父亲出征。当时你母亲已怀上了你,你父亲却因皇命不得不离开,你父亲嘱咐我一定要保证你母亲的安全,可是我……听闻前线战场凶险,心里越发担心你父亲,你母亲也让我势必保护你父亲的安全,所以我违抗了你父亲的命令,离开了怀有身孕的夫人,也就是你母亲。若我没有违抗你父亲的命令,也许你母亲不会死,你也不会被人抱走……” 萧月耐心地听着,从冷无眉的口气中,她可以听出她的自责和悔恨,想必罗凌死后,她一直都深陷痛苦中。她却觉得若母亲在世,定不会怨恨冷无眉。她突然抓着冷无眉的手,冷无眉惊诧地看着她,想着难道她不该恨她吗? 萧月道:“眉姨,娘亲不会恨你的。如果不是你巾帼不让须眉冲进沙场,爹爹估计便没命了,是你救了爹爹的性命。” 从丫鬟香草口中,她打听到了不少关于父母亲还有冷无眉的事。当年一战,因前面几位老将都吃了败仗,士气萎靡,宁王虽有纵世之才,也很难一下子力挽狂澜。鹿野一战,宁王作为领帅,以身诱敌,敌人以为他中了陷阱,全部攻向了他所带的一支队伍。 原本说好,待他以身诱敌后,援兵将在四周将敌人团团包围,可是皇上早有打算,并不想宁王活着回去,早已下令,待宁王战死沙场,才按宁王之前的命令排兵布阵。 冷无眉在那时,手中拿着一把剑,单枪匹马冲进战场,欲助宁王一臂之力。 宁王身陷险境,对她怒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凌儿呢?” 冷无眉对他道:“夫人要奴将王爷好好地带回去,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便没有爹。”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他们俩在这殊死之战中拼战了一天一夜,竟真的杀出重围。宁王手下还有些誓死效忠他的将士,最终违抗皇命,前来增援。 援军将敌人杀的措手不及,鹿野一战,他们大胜。 萧月想若没有冷无眉的增援,父亲会撑那么久吗?父亲能杀出重围吗?冷无眉有着那么好的武功,其实跟父亲的确十分般配。 她对自己的这个母亲印象不多,只知道她是个很善良、很美丽、很温柔、很有才学的人,若还活着,肯定是位好母亲,可逝者已矣,她父亲怎么都该放下了。 他们后来的事,萧月已经完全晓得。打败武国士兵后,宁王释了兵权。皇上也就是先帝,当今梁帝的生父,因没有杀他的理由,便让他安稳地当个闲王。 萧月仍抓着冷无眉的手:“眉姨,其实爹爹被囚禁的这么多天来,已不再在房里看着母亲的画像发呆了。” 冷无眉怔仲了下,马车刚好停了。掀开帘子,眼前露出一座显赫宅子,上面挂着刻着“清水盟”三字的牌匾。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本该陌路 武林盟主的婚礼办得有声有色,格外热闹,不仅各门各派的重要人物来了,连官场上的达官贵人都到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宰相府的千金秦妍。然而,她是和赵风起结伴而来,此时正坐在他的身旁。 到场的人中,萧月认识的人不多。 因是外甥成亲,李三叔和金姑也从大漠赶来了,蒙蛏一改常态,十分正经地坐着,一声不吭。喜宴上,萧月并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便一个劲地埋头吃饭,委实低调。 可越不想让人注意,便越发会被有心的人盯上。 起先,人们也未将矛头指向她,但有些人却定要弄出些事来才好。宴会上,有人说喝酒不够尽兴,应该要有乐曲助兴。穿着喜服的新郎官刚要下令命乐师上来,秦妍道:“为何要找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乐师,他们琴艺再高也不可能高过宁府的明月郡主吧,她可是师承仝乐圣呢!若郡主肯赏脸,想必会让这场婚礼之夜变得格外令人难以忘怀吧。郡主,你说是不是?”说完,看向了萧月的方向。 秦妍不看还好,一看就弄得萧月十分紧张。她牙齿一咬,竟咬到了舌头,痛得要死。萧月忍着痛,心说她弹琴一点也不好,这可如何是好,若拒绝,岂不是不给清水盟面子,不给李宣面子。正不知该怎么办,赵风起看了她一眼,站出来,淡淡道:“她弹得不好,由在下来吹一首,大家可有什么异议吗?” 秦妍不曾听过赵风起吹笛,借着这个机会,能听得一首,自然没有异议,想着这次只能便宜萧月了。李宣知道赵风起在音乐上的造诣很高,想必他这一首,定能博得满堂喝彩,比请任何乐师的效果都要好,自然也没有异议,遂说道:“好兄弟,你愿赠一曲,自然再好不过。” 连新郎官都这么说了,他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萧月却心里郁郁,心说他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截了当地说她弹得不好。他算她的什么人,说的好像很了解她一样。虽然这是事实,但他跟她早已没有关系,为何要代表她说话,他有什么资格。 现在她代表的是宁府的面子,这下面子全失,她自然恨极了他。可当赵风起将玉笛放于唇上,吹出一首妙音时,她的心又动摇了,就像个不倒翁,按下又弹起,反倒摇摆不定。 他这次吹的曲子,她从来不曾听过,听着听着,只将人的心魂都勾去,心变得格外安稳,一切烦恼都不在了,消失了。 萧月和众人一样,听痴了。待笛音结束,众人还久久不能恢复过来。还是李宣的三叔先拍了拍手,大声叫好。三叔是直爽性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会说瞎话的。 萧月还呆在原地,连手中的筷子落下,都未察觉。 赵风起转身,刚好看见她呆呆地看着他。萧月发现自己失态了,立马撇过脑袋,对身边的冷无眉扯些有的没的。 赵风起看了她一会儿,也将目光移开,表情仍旧淡然,坐下后,一话不说,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却一道菜也不碰。秦妍给他夹的菜,都被他放到了一边。 宴会上,他们的目光再未交集。 宴会结束后,年轻的客人们都嚷着要去闹洞房,拥着新郎官向喜房而去。留在酒席上的只有那些年纪稍大,正在侃大道的人。 喜房位于一个风景秀丽的院子里,院中种着桃花,摆满了鲜花。 萧月并不想去闹什么洞房,只感觉时间过得真快,现在竟连李大哥都成亲了。她一人站在花园里的石桥上,看着桥下印在水中的明月,觉得自己和那明月没什么两样,都是空虚的,子虚乌有的,只能出现在水中,明天太阳一出,就消失不见。 那不是美的,更摆不上台面。 花园离喜房只有一墙之隔,在这可以听见喜房那边的动静,但其他人又不会注意到她。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便支开了冷无眉,独自一人站在这里。 以为没人会来这里,池边一棵梧桐树上突然跳下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少年,嘴里还叼了根野草,一副脱略形骸的样子。 萧月知道蒙蛏一向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冲,今日却不知抽了什么风,竟会来这里吹风。他站在池边,好像有话要说,却始终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萧月趴在桥栏上,差点被他这个样子憋成内伤,有话不说搞得她心里好不痛快。她以手支颐,对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站在那里不讲话,怪难受的,你不觉得吗?” 蒙蛏吐掉嘴中的野草,定定地望着她道:“你是月明,对不对,赵大哥都跟我说了。” 萧月被这话吓了一跳,糟糕,原来他们都知道她的身份了。 蒙蛏继续道:“月明,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离开我们,但你还记得以前的话么,你说要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我们是个团队,我们是‘清风明月’,你还记得吗?” 萧月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忘记,没有忘记她是“清风明月”的一份子,骨子里的侠义,一点都未忘的。 萧月还未说话,蒙蛏已跳到了桥上,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道:“月明,回来吧,我们都很想你。” 萧月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现在她还能回去么。赵大哥会让她回去吗? 赵风起和秦妍路过花园时,刚好看见蒙蛏抓着萧月,两人靠的很近,好像说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距离尚远,仅能看见对方的动作。赵风起看到这,脚步一顿,眼神一滞,秦妍看见这一幕,嘴角轻扬:“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见这种事,现在的年轻人都急成什么样了,月下私会,都不避讳的。” 萧月心里想着赵风起利用她,抛弃了她,心里一阵悲凉,看见熟人,眼角不禁落下泪来。蒙蛏没想到自己的话竟弄哭了她,忙为她擦眼。萧月心里悲凉,说道:“蛏子,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个肩膀,我就现在哭一下,哭完就不闹了,可以吗?” 蒙蛏二话没说,将肩膀借给了她。 萧月将头埋在他的肩头,再也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虽然她也不想这样,可她忍不住,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向来是在温室中长大的,没受过什么苦的,现在赵风起再不会保护她,她要从这刻起开始学会坚强,学会成长。 赵风起看到石桥上的两人靠在了一起,紧闭双唇,转身离去,表情淡漠。 秦妍跟在身后,试探性地问道:“听说,她是你的妹妹?” 赵风起淡淡道:“曾经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么说,你跟宁府也再无瓜葛了,对吗?” “没错,宁王害死赵家所有人,我怎么可能会跟他有瓜葛。” “这样才好,否则二哥还担心该不该交你这个朋友。宁王已经没有势力了,你投靠宰相府,是很明智的选择。你若有日想入朝为官,我爹、我大哥、二哥都会帮你,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赵风起打断她:“我没打算入朝为官。” 秦妍惊讶:“那你花心思在二哥身上,是什么意思?” “我与你二哥往来,是我觉得与你二哥投缘,有话可说,并没有其他心思。” 秦妍看着他,觉得他不像在说谎,想她二哥是什么样的人物,这朝堂之上,根本找不出比她二哥更聪明、更优秀的人。她不信赵风起若有其他心思,还能瞒得了二哥。她安心地笑道:“你跟二哥早晚会是朋友,和我们家肯定会成亲家,这不是还有我吗?” 赵风起淡淡看她一眼,冷冷道:“我想秦姑娘你误会了,我今日带你来参加我兄弟的婚礼,只是看你是秦泽的妹妹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二心。” 秦妍心想我一心为你,你竟这么说,当我是什么人了,立马道:“是那丫头么,你在乎的人是萧月吗?” 赵风起道:“与她无关,我说过,我与她已没有任何关系,她曾经也只是我的妹妹而已。” 秦妍听了这话,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心里有人,那么一切都是好办的。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以自己的姿色,以自己的才华,怎么也不会输给萧月,自己还有很大的胜算。感情之事,到底急不得。 秦妍笑说:“二哥只有我这一个亲妹妹,你待我好,我二哥肯定高兴。而想结交我二哥的人太多,他不会这么轻易结交兄弟的,你若让我高兴了,我当然会在二哥面前说你好话,你说,是不是?” 赵风起想说什么,却被秦妍打断:“无需说,不要说,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我二哥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为人虽然自负,但他自有骄傲的资本。这江山呢,迟早是……呵,你若真得了我二哥的信任,跟着二哥做事,将来荣华富贵,定是享之不尽的。但二哥向来不轻易相信人,不过他最疼我,我的话二哥怎么还是会听几句的。你若对我好,我就帮你在二哥面前说好话,你考虑考虑吧!”说着,兀自向前走去,走到一半,看他没有跟上来,问道:“我现在要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吗?” 赵风起摇头,淡漠道:“不了,你手下有能人,可以自行回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跟在秦妍身后的丫头小环看到这一幕,不悦道:“小姐,这人怎么这么给脸不要脸。你请他送你,他竟不乐意,也不知京城有多少公子想送小姐回去呢!” 秦妍怒喝一声,让她闭嘴:“你懂什么,他没有为了要结交二哥而讨好我。这样的人,二哥才能相信啊!” 小环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赵风起再度经过花园时,向池上看了一眼。萧月和蒙蛏还在,他们一同坐在桥上,双脚荡在水面上,说着家常话。现在萧月已经哭完,听着蒙蛏的笑话,心情好了很多,一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像个小女孩一般,而她本就是个小女孩。 蒙蛏是她最知心的朋友,两人无话不谈。 她刚想说什么,身子却突然被一双大手环住,挣扎不得,睁大眼一看,竟对上一双熟悉温暖却又冷漠的双眼。 明月的清辉下,他的目光冰冷深邃,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 她急得挣扎道:“你放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我心难安 赵风起未说话,蒙蛏从桥栏上跳下,道:“赵大哥,你做什么?” 赵风起冷冷看了他一眼,拉着萧月就走,仿佛无视了蒙蛏的存在。蒙蛏想拦,却被对方打退,凭武力,他根本不是赵风起的对手。 怀中的人不肯跟他走,赵风起便在她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将她打昏带走,对蒙蛏道:“阿蛏,我的事,你莫管。今夜,我要带走她,你别拦。而你想拦,也拦不住。” 蒙蛏问:“赵大哥,你到底想要对小明做什么,请你不要伤害她。”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我和她,还有些事要处理,有些话未说明白。” 蒙蛏心想赵风起做事有他的分寸,应该不会乱来,只是他不肯说,蒙蛏自然急得慌。今夜,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有分寸的。 蒙蛏拦不住他,只能让赵风起将萧月带走。 离开前,赵风起对蒙蛏道:“若宁府的那位冷无眉前来问你月儿的下落,你就说不清楚,什么也不要与她多说。”说完,抱着萧月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萧月晕了不久,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间极为熟悉的房间,乃是她在武恒山上的房间。 房内只有一点极为惨淡的烛火光,显得房间内十分昏暗。 萧月暗暗地吃了一惊,但更令她吃惊的是,身边竟躺着一个人。那人躺在床榻边,支着一只脚,冷酷的面容在暗红的灯光下,抹上了一丝微醺的温柔,漆黑的长发垂在身上,被她的气息吹得微动,他闭着双眼,一动未动,似乎是睡着了也似乎未睡。 因他躺在床边,萧月现在是想偷跑也跑不掉,但不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他带她来这是为了什么。她现在和他有何干系,一下子竟跑到床上来,真是奇怪! 心里揣揣,萧月小心地挪着身子,刚将一只脚跨过他的身子,松了口气,突然,不知什么将她的小脚抓住,她一只脚站立不稳,人顺势倒了下来,刚好砸到了那人身上。这么大的声响,那人不醒,定是不可能的。可他却过了很久,才睁开双眼,似乎是故意的。 萧月倒在他的身上,鼻子对着鼻子,暖暖的暧昧气息在脸上吹拂,她的脸一下子红成了猴子屁股。两人的距离格外的近,就差唇没贴上他的唇。她看着他好看的眉眼,长长的睫毛,一时忘记了反应,待她反应过来,那人用一只手按住她的头,两人就这么贴上了对方的唇。 萧月吓得头脑一片空白,却在他的唇上闻到了一丝酒味。 她被酒味刺激,清醒了大半,爬起来,道:“你做什么?” 赵风起看着她,嘴角好似带着一丝浅浅的坏笑:“喝醉了。” 萧月从床上跳下,连鞋子也忘了穿,原来他抓她来,只是因为他喝醉了。想来也是,他在李宣的酒席上,喝了那么多酒,能不醉么。可曾经,他就算醉了,大不了吐个昏天暗地,或是沉沉睡去,怎会抓她呢? 她道:“你醉了,就该好好休息,不该来抓我,我和你没干系的。我们家和你们家还是……” 赵风起没让她说下去,撇开话题,说道:“你猜我刚刚在婚宴上,吹的那首曲子叫做什么?” 萧月撅起小嘴,道:“你的曲子,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赵风起看她不满的样子,知道她还在生气,不过她生气是应该的。毕竟,是他害了她的父亲,但这能怪他吗?他说道:“那首曲子叫做《心安》,你记住了吗?” 萧月心说,好个心安,利用完她,他还能心安,这样的人,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赵风起不在乎她怎么想,继续道:“就是因为我心难安,才写了这首曲子。我希望你能心安。” 萧月摇头:“我不心安,不心安,我只想爹爹跟以前一样,可以做他想做的事,现在他再也不能触碰朝廷之事,这对他来说,是种惩罚,你懂吗?” 赵风起从床上走下,走到她身边,也不管她生不生气,将她一把揽入怀里,说道:“月儿,不管如何,你信我好么。就当我是你的大哥,我不骗你。无论如何,相信我一回,相信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爹。” 萧月想推开他,却推不开,心里大叫,凭什么让她信他,爹爹落到如今的下场,就是他口中所谓的为她好么。而且他还和秦妍往来,和秦妍亲近。 想到这,她气愤地说道:“秦妍说我是乡下土包子,说我是丑丫头,是麻雀,不配和你这般人物往来。那么,我就不和你往来就是了。你不要缠着我,好么。你跟她好去罢,人家是宰相千金,有钱有势,人又长得好看。你选择她甚好,我只想和爹爹好好地过下去。” 他将她揽得更紧,也不顾她将嘴咬在肩上,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不想她离开。本以为他该远离她,当一切事情办好,再跟她解释,但他已经坚持不了那么久。看着她对着自己冰冷冷漠的目光,他的心也沉入了心底。这难道不也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吗? 他只是一遍遍地说着:“月儿,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萧月知道自己逃不开,也不再逃,松了口,他也渐渐松了手。萧月不再挣扎,只淡淡地说道:“赵大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可是我不会认你的。其实你可以选择的,你可以选择放弃仇恨,你也可以选择放了我爹,如此一来,我爹现在就还是那个宁王。我好不容易有个疼我的爹爹,只是想贪恋一下难得的父爱而已。赵大哥,离开你们,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要孝顺我爹,所以只能离开你们。而你害爹爹不能做他想做的事情,你叫我怎么原谅你。你让我信你,可你和秦妍走得这么近,她骂我,我不喜欢她,但如果你喜欢人家,就去跟她在一起好了,我不介意的。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了,好么。我求求你……” 她不断地恳求,赵风起不得不放开她,萧月见他没有再来抓她,立马穿好鞋子,跑到了房边,转身看见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眼角盯着地面,仿佛是陷入了什么魔障。 知道她还未离开,赵风起问:“你真不要哥哥了吗?” 萧月扶着门扉,想了会儿,道:“是你先不要我的。”说着,奔出了房门。 萧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扇门的,走出来后,便一路向下跑去,只想跑到天涯的彼岸去,再也不要来这里,再也不见到他,这样才好呢! 看见他,她的心里只有难过。让她再信他一回,万一那还是一场欺骗,怎么办?她不想连爹爹也失去了。 房内,赵风起将手重重地敲到桌子上,敲断了桌子还不罢休,还将手敲到石壁上,血从手上流下,但他满不在乎,因为手上的痛根本抵不上心上的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心里的负担。 萧月说的没错,他是可以选择的,可一切不是他说不想报仇便可以的。他恨自己为何要答应那人的要求,为何不能带萧月离开。为何自己总要为外物所累,为何不能为自己而活?爱是一种责任,他别无选择。 萧月是跑着回到了宁府,跑了一天,人看起来又疲惫又狼狈。 冷无眉在清水盟发现她失踪了,四处找不到人,立马赶回宁府,向王爷禀告。萧月回来后,冷无眉看到她憔悴的模样,也不问她去了哪里,马上命人备热水让她换洗。而萧月是连洗澡的力气也没了,跑回房,倒头就睡。 睡了个昏天暗地,洗了个热水澡后,冷无眉才问:“去了哪里,知道把我们急死了么?” 萧月看到宁王担心的目光,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犹豫许久,才道:“出去走了一圈,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事,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已经长大,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眉姨,爹爹,我很好,请你们不要担心。” 宁王没说什么,只说了句“平安回来就好”,说完走了出去,仿佛是有心事。 冷无眉拍了拍她的肩,道:“快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我有话与你说。” 萧月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走着走着,竟来到了鹣鲽院。 冷无眉指着鹣鲽院的牌匾道:“你可知道你爹给这个院子取这个名字,是何用意?” 萧月摇头,这“鹣鲽”二字的读音,她也是后来才得知的,更别说意思了。 冷无眉解释道:“鹣指比翼鸟,鲽指比目鱼,有个成语叫做鹣鲽情深,说的是夫妻恩爱。你爹曾经在你娘怀孕时,命人造了这个院子,说是以后有了孩子,就让孩子住这个院子,里面有两间房,一间为女孩准备,一间为男孩准备。” 萧月更加不解:“可我没有住在这里啊!” “是,你没有住,但赵风起住了,你知道你爹这是什么意思吗?你以为你爹真这么不解风情,不懂你对他的心思?” “爹爹是想让赵大哥知道他很疼爱我吗?” 冷无眉摇头:“不仅如此,情深二字,才是你爹想告诉赵风起的。若他对你无情,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到底还是住下了。你可知道这里头的涵义?” 萧月完全被搞糊涂了,好似明白又好似全不明白,如果爹爹是想让赵风起知道“情深”二字,赵风起又接受了这二字,难道说明他心里对她有情。若有情,又为何如此待她,真是一点都搞不明白。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赵大哥的心竟比海底针还难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萧锦失踪 这时,丫鬟们匆匆跑来,贴着冷无眉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冷无眉秀眉一蹙,就要跟着丫鬟走,萧月将她拦住,道:“眉姨,怎么了?” 冷无眉叹了口气,觉得这事没什么好瞒的,说道:“锦绣郡主不见了。” 萧月的姐姐萧锦,实为赵风起的亲妹妹,曾被皇帝封为“锦绣郡主”,含有花开锦绣、锦绣年华之意。 萧月诧异,心想难道最近比较兴起人口失踪案。可据说,萧锦武功很高,怎还有人能抓住她? 冷无眉和萧月跟着丫鬟们来到宁王的房间门口,便听见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只听宁府怒道:“秦析你这个混账东西,亏本王曾经还待你不薄。” 萧月心想,这怎么又跟秦宰相扯上关系了,难道萧锦的失踪与秦宰相有关。她将自己的疑问与冷无眉说了。冷无眉道:“锦绣郡主与秦二公子有过婚约,两人感情一向不错。昨日里,郡主被秦二公子接到了府上,你说郡主的失踪能与他们宰相府无关吗?” 萧月道:“那便去宰相府要人,难道还怕找不到姐姐吗?” 冷无眉笑萧月单纯:“你以为秦宰相会这么容易让人捉到把柄么。他们早已说清,昨夜里,郡主自己回了府,失踪之事,与他们宰相府无关。郡主回府,刚好在路上给人瞧见,证实郡主是出了宰相府才失踪的。最近,京畿不大太平,有些人拉帮结派横行猖獗,连马帮都盛行打秋风,说不定郡主是被某个帮派头子给抓了也未可知。但这些帮派抓人一定会有原因,多为钱财,想来会主动来找我们。” “那眉姨你觉得哪个帮派最有可能?” 冷无眉想了想,道:“京城外,有个叫做狮驼帮的帮派,名号响亮,做事决绝。帮主弟子素来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说不定是他们。” “难道官府不管吗?” 冷无眉拍了萧月一脑瓜子:“他们敢作恶,官府不管,自然是后台过硬。只是不知是谁人在给他们撑腰。” 萧月揉了揉头,随口说道:“说不定就是秦宰相。” 冷无眉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 这时,房内不再有砸东西的声音,看来宁王要么是无物可砸,要么就是气渐消了,她们这才走了进去。 宁王看见萧月进来,将怒气隐去,问:“月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月不回,反倒问冷无眉:“眉姨,你现在叫我什么,你叫给我爹爹听听。” 冷无眉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胡来,道:“小月,你先出去,我与你爹说些事。” 萧月跑到宁王身边,抓着他的手臂,笑道:“爹,你听,眉姨叫我小月,不叫郡主了,好像我们是一家人,都不那么生分了。” 宁王对萧月怒不起来,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好,就依你,我们是一家人。那么本王的乖女儿,可不可以给你爹爹一个私人的空间,让爹和你眉姨单独聊聊。” 萧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就知道你们要这样,想我出去,也不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说清楚了,我自然就出去的。”说着,捂嘴偷笑,跑出了门。 看着萧月离开,宁王对冷无眉道:“这丫头知道锦儿失踪了吗?” 冷无眉将门窗关紧,摇头道:“不知。” 宁王叹了口气:“不知道就好,锦儿是本王派出去的,出了这样的事,本王责无旁贷,不希望月儿再插手此事。” 冷无眉皱了皱眉头:“可小月迟早会知道一切,我们这么瞒她,合适吗?” “本王生于皇族,肩负百姓的信任,不能有愧于百姓。但本王希望月儿能如她娘期盼的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冷无眉感慨道:“小月有你这样一位爹,很幸福。” 宁王摇头:“有本王这样一位爹,她怎会幸福呢?逼走赵风起,强行将她留下,她怎么会幸福呢?身为皇亲,一旦江山易主,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冷无眉见他的眉眼染上哀愁,劝道:“但若有天她知道王爷你要做的事,她一定会支持你的。” “怎会支持?” 冷无眉想也没想,脱口道:“因为您是位英雄。” 宁王愣了会儿,才道:“齐家后方可平天下,如今,锦儿生死不明,本王算什么父亲?算什么贤王?咳咳……”说着,不断咳嗽起来。 冷无眉吓得立即下跪,道:“请王爷注意身体。” 宁王向冷无眉走去,轻柔地将她扶起,道:“没什么事,只是偶感风寒,配些药吃便好。现在最关键的事,便是将锦儿找回来。” 冷无眉抱拳,声音高亢道:“是。” 宁王将她抱拳的手放下,柔声道:“以后不要再给本王下跪了,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 冷无眉怔了会儿,这才意识到宁王是将她当成了家人,心中欣喜,脸色却依旧不变,道:“奴必定尽全力找回锦绣郡主。” 宁王抓着她的双肩,盯着她的双眼道:“无眉,你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本王的心思吗?不要再唤自己为奴了,本王不是你的主子,你的灵魂应该是自由的,你的主人只有你自己。还有,我们既是一家人,你和本王就是一样的辈分,月儿、锦儿是本王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孩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听明白了吗?” 冷无眉没想到宁王会讲出这样的话来,曾经的他,绝不会如此,否则这么多年,她一直心系于他,他早已明了,却什么行动也没有,好像根本不知她的心意。果然,萧月的出现改变了他,教会了他“家”这个概念,没想到这个“家”字,还是一个小孩教会了他们这些年近半百的人。 萧锦虽不是宁王亲生,但从小被宁王养大,这感情是朝夕相处而来的。在宁王眼里,萧月和萧锦同样重要。 心知宁王担心萧锦安危,而冷无眉更关心的是,宁王的身体。 冷无眉问道:“奴……我要不要去把顾源叫来,伤寒反复,拖久了,可能会引发其他病症。” 宁王本想说不必麻烦,但心想以后的事有的他心烦,伤寒一直拖着的确不妥,让身旁的人担心更是不对,找顾源医治,病也好的快些,遂道:“好,你去吧,也顺便看看顾源怎么样了,回来后告诉本王。” 宁王一向对属下说的是“向本王禀告”,现在却改成了“告诉本王”,这是否表明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地位已经不同,冷无眉心里悄悄地想着。 去顾源堂的路上,冷无眉心里还想着她当时欺骗宁王说萧月不知萧锦失踪的事。这还是她第一次欺骗宁王,但她心中并无悔意。她觉得萧月有权知道一切。既然萧月能做到她多年做不到的事,她认为萧月有能力找回萧锦,还有能力让宁王快乐。 听说宁王病了,萧月也跟了过来。此时,她跟在冷无眉身后,听她的警告。 冷无眉对她说:“在你爹面前,不要提起锦儿失踪的事。若你无心说了,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就说是听丫鬟们说的。” 萧月连连点头:“眉姨,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爹爹呢,不让我知道,就是怕我闯祸,但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冷无眉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未到顾源堂,便听见一阵喧闹。萧月和冷无眉注意到顾源堂外围了一群人,其中好像还夹杂着争吵声。 估计是出事了。萧月立马冲进人群,便见顾源被一壮汉推倒在自家门前。 顾源被堂中弟子护着,但几个壮汉使用蛮力,将堂中人个个打得鼻青脸肿,个个身上都挂了彩,伤势颇严重。顾源堂中的人都是大夫,常年只会治病救人,手捧万卷书,自然不是这些蛮汉的对手。 萧月刚想说大家怎么光看,不上前帮忙,便听众人大喊:“顾源堂卖假药,害人不浅……”。 嗡的一声,萧月的大脑一片空白。顾源堂怎么会卖假药?他们向来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呀? 似乎是为顾源感到不平,萧月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上前直接给了那些蛮汉一脚,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萧月看他们落败,心里自然得意,也不看看他们欺负的是谁的朋友。她好歹是“清风明月”的一份子,这名声从来不是盖的。 萧月武功虽好,但这么一脚,哪知闯了大祸。围观的百姓见她不仅打人,还帮顾源堂出头,一群人拿着家伙向她冲来。杀猪的大叔拿杀猪刀砍了过来,柱拐杖的老人拿拐杖打了过来,拿菜篮子的妇女干脆将鸡蛋和菜叶子丢了过来……不计其数的人向她冲来,她也只能抛却全部形象,对堂中弟子大喊:“先进门,先逃命……” 堂中弟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在生死关头,各个反应很快,立即将顾源扶进堂内。 见所有人都安全地进了堂中,萧月大喊:“快关门,快,快,快……” 一时间急得手忙脚乱,几个年轻小伙立马将木拴拴好,背靠大门,压住了大门,外面人虽多,但一时还攻不进来。 门外的都是不会武功的百姓,自然不会飞檐走壁,好在顾源堂的墙壁造得高,若不出门,倒能安稳地躲几天。 萧月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问顾源:“顾大夫,你们怎么会卖假药,为什么这些人这么恨你?” 顾源的身上都是伤痕,连嘴角都挂着淤青,他坐在台阶上,靠着栏柱,有气无力地回答:“出了人命,事态自然严重。他们恨我没有错。” 萧月啊了声,怎么也想不到顾源竟会医死人。 顾源解释道:“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堂里弟子新制了一批药,本只是强身健体的补药,只要服用的人没什么忌口,这药只会对身体有益,哪知这批药却出了问题。只要吃了这批药的人竟都死了,等我们发现,想将它们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顾源落难 萧月问:“那你知道是谁制造了这批药吗?” 顾源叹了口气,颇显无奈。 一个长得眉目清秀的少年上前说道:“其实这批药,堂主之前看过药方并没有多大问题,哪知分发出去后就出了问题。制药的师傅知道这件事,为证自己和顾源堂的清白,已经自裁了。” 萧月没想到顾源收的都是一批忠烈之士,但发生这样的事,难道不是说明他们之中有内奸吗? 萧月问:“这药都由油纸包着,看起来不都一样吗,怎么能肯定这就是你们顾源堂出品的药?” 少年从堂中拿出一罐药,指着上面的纸签道:“这是我们药堂特有的标志,上面的字出自堂主之手,很难有人能模仿得出我们堂主的字体。” 萧月拿过那药罐一看,发现纸签上“顾源堂”三字,写得很有特色,虽是瘦金体,但有个人风格在里面,若不是从小习得,的确很难模仿。 萧月道:“这么说,你们中肯定有人是内奸了?” 顾源再次叹了口气,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堂中众弟子突然全部向他下跪,将头低低地垂下,埋到了膝盖。 萧月吃了一惊。 顾源断然道:“堂中弟子不可能有人是内奸,他们都是从民间由我亲自挑选,从小亲自教导的,我信得过他们。” 萧月本想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说不定人家就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但见他语气坚定,再看堂中弟子纷纷跪在他面前,好似随时会拿出一把剑欲陪顾源同生共死的样子,萧月这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若没有内奸,那药是怎么出的问题? 萧月为难了,这时,顾源抬头,若有所思道:“一个月前,锦绣郡主突然到访,不知……”他欲言又止。 萧月明白他的意思,惊得后退一步,道:“你这话,难道你是在怀疑阿姐?” 顾源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锦绣郡主很少来顾源堂,但一月前,她突然提出要去药房看看,所以小施带她去了。” 小施正是顾源身边的那个学童。顾源说完,一个十几岁的白面素衣少年抬起头来,对萧月道:“那天,师父不在,是小生送锦绣郡主去的药房。因为小生忙着师父布置的功课,没有时刻盯着郡主,等我再去看时,郡主说她已经抓好了药,然后小生便将她送出了门。“ “阿姐为何要去药房?” “郡主说王爷身体一直不太好,想亲手为王爷抓药,小生念她一片孝心,所以没有拦她。到底锦绣郡主是师父恩公的女儿,我们怎好拦她呢?但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很难不……”小施顿了顿,觉得自己这么怀疑师父恩公的女儿实在不该,摇了摇头道,“一向所有制好的药都是放在药房的,堂中弟子都能进入,其实也未必是锦绣郡主。” 萧月心想,阿姐来过,并不能说明是她下毒,毕竟她没有下毒的动机,说不定这只是巧合罢了!最近,爹爹的身体的确不大好。估计是多年积劳成疾,年轻时带兵打仗留下的隐疾。 萧月又问:“那是什么毒?吃了就立马会致死吗?” “河豚毒、断肠草、曼陀罗、千夜鸠、毒箭木、马钱子,六味剧毒凝练在了一粒小小的药丸里,夹杂在我们卖出的药中。吃下,片刻即死。” “从这些药中,可以找出凶手的线索吗?” 顾源摇头:“只能说是用毒高手。然,这个天下,擅长用毒的人太多了。” 萧月知道顾源向来是不屑制毒的,迄今为止他也就制过“逍遥散”那样的毒,但那药还是杀不死人的。萧月信他绝对不会害人,她视他为朋友,曾经他还帮过她,他遇难,她绝对要帮。朋友之间,向来是要互帮互助的。 她问:“至今已经死了几人?” 顾源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带着极度的悲恸:“至少十人以上,或许不止。” 小施补充道:“我们顾源堂的药很有名,常常有外地的药商向我们订货,若不能及时将这些药收回,估计死的人会更多。” 显然事态严重。若找不到真凶,顾源堂估计很难逃过此劫。 萧月想到这事闹得这么大,为何没有惊动官府,遂问:“为何官府的人没有什么行动?” 小施回答:“哪里是没有行动,出事时,官府就将师父抓去衙里关了三天三夜。要不是宫中的御医多是从我们顾源堂出去的,为我们顾源堂说话,师父说不定现在还在那黑漆漆的牢狱中呢!” 萧月吃惊:“怎么没人通知我们?连爹爹也不知道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 小施心直口快,气愤道:“还不是师父怕你和王爷等人担心,故意将此事瞒下了,不许我们说……” 顾源出声喝道:“闭嘴,怎么说话的。宁王是我的恩人,明月郡主便也是我的恩人,若你们还将我放在眼里,便视他们如我。” 小施被顾源教训后,不再说话,脸却憋得通红,双手握拳,似乎怒气不减。年轻人,向来是冲动的。 萧月明白小施是埋怨他们在这危急时刻不对顾源堂出手相助。但如今,宁王自身难保,怎能帮顾源堂呢?靠官府,说不定又要多出一桩冤案。 萧月对如今的时势已大致了解,虽然当今的皇帝有治世之才,但多半是靠着宁王,下面的官员多是结党营私,贪污舞弊,佞臣多于忠臣。宰相的话在朝堂上有着很大的影响力,皇帝有时还不得不对宰相妥协。 曾经宁王在,宰相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一手遮天。曾经宁王诬陷了赵家后,还曾提拔过秦宰相。谁对谁错,早已分不清了,只能说人心难测。 萧月想着帮助顾源堂的法子,一道黑色影子从顾源堂的高墙处翻了进来。 萧月像找到了救星,唤道:“眉姨。” 冷无眉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向顾源,对他说:“其实宁王已经知道你们的情况了,只是宁王现在自身难保,你们只能自求多福。” 顾源勉强起身,惨然一笑:“冷姑娘就请回去回复王爷,说我顾源是福大命大之人,一时死不了,一定会坚持到大事办成的那刻,请他放心。” 冷无眉淡漠地点了点头,看了一圈堂中众弟子,问:“他们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安排?” “他们都已成年,也都学有所成,出去后,只要不报我顾源堂的名号,凭他们的医术,养家糊口定是没问题的。” 众人一听,明白顾源是要解散顾源堂,纷纷跪在顾源脚边,异口同声道:“堂主,我们誓死效忠于你,一生不离顾源堂。” 顾源没看他们一眼,语气冰冷道:“既然效忠于我,我说的话就要谨守。我说解散便是解散,你们跪多久都没用。哪天,若找到真凶,能够证明顾源堂清白时,我定会找你们回来。”说着,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顾源心意已决,众人想拦也拦不住。 萧月心想,果然是个好男儿,有着作为堂主的气宇! 当天夜里,堂外的民众要么散去,要么死守堂外睡死过去,萧月便将堂中弟子一个个小心地遣散出门。这些人本不愿走,但见顾源进屋后,什么也不吃,只问他们走了没有,他们知道自己不得不走,否则便是要逼死顾源。 他们每人都写了封离别书信,说要留给顾源。信里都表明自己对顾源的赤诚之心。 萧月在他们写信时曾偷看过,这群人对她不设防,所以被偷看了也不在意。 萧月心想,若一国有这么多忠心的人,国必强大,但并非每一个国家都能令百姓用生命奉它。那必然是一个为民的国,才能使民众信服。 众人走后,顾源才出门吃饭。 冷无眉在旁,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王爷对你的恩情,你早已报完。如今,因我们害你落得如此下场,真是……” 顾源未待她说完,不甚在意地说道:“我落得今日的田地,又怎是王爷害的?如果没有王爷,也就没有今日的顾源。当年,若不是王爷提携指点,我顾源说不定还在哪个偏远的村子里默默无闻地当个诊病大夫。王爷给了我如今的名望,让我一展所长,这种恩情,终生难忘!” “你这话严重了,王爷提携你,这对他来说,只是轻如鸿毛的事。” “但在顾源心里,王爷的几句话重如泰山,改变了我的一生。即使其他人也可以如此,却没有一个人对当年贫困潦倒的穷大夫施以援手,只有王爷他做到了。从跟着王爷起,我和王爷就是同绳的蚂蚱,王爷失势时,我就已经知道会发生近日这样的事了。” “……” 萧月在门外偷听,发现他们突然安静下来,才推门而入,对顾源道:“顾大夫,你不能再待在这里,我送你的人离开时,听到有人说,明日他们要来拆了你这顾源堂。现在你孤身一人,怎挡得住那么多人?” 顾源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可除了顾源堂,我还能去哪里呢?” 萧月心想宁王府定是不能让顾源住的,京畿中,谁人不晓得顾源和宁王的关系,到时顾源在宁王府被找到,可是要拖累爹爹的。她想了想,道:“我倒有个去处,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我顾源这条贱命,早已不是属于我个人的,我不会守在这里等死。郡主,请说。” 萧月深呼一口气,说道:“武恒山。”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慌,只是因为她知道赵风起现在定在武恒山上。 冷无眉知道武恒山的确是个好去处,官府找不到,赵风起武功之高,护住一个人定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赵风起会不会帮这个忙。 冷无眉问:“今夜可以启程吗?” 萧月点头:“我叫了一个朋友来,等他给我发个暗号后,我们便一同启程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回武恒山 萧月所说的朋友,其实就是蒙蛏。 蒙蛏现在在京城里做着混混老大,萧月找到一个叫做阿七的小混混,让他给蒙蛏带信,说要蒙蛏今夜去顾源堂找她。 阿七办事效率很高,子时未到,蒙蛏吹了下口哨,表明自己已到。 他们这些江湖儿女,向来最重义气,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萧月独自从后门出来,察看来人是否就是蒙蛏,一看蒙蛏带着阿七还有几个她从未见过的少年,不禁问道:“我让你来,你怎么把你一家子都带来了?” 蒙蛏随和地笑笑说:“这都是兄弟们乐意……”说着,凑近萧月的耳朵,小声道,“我发现顾源堂外有人盯着我们。” 萧月吃惊,一不小心提高了音量,“谁?” 蒙蛏忙捂住她的嘴,神色严肃道:“不知道,我们进去再说。”说着,推她进去。 在房间里商量好对策后,从顾源堂的后门跑出了两辆马车,除了可以看见车外驾马的人,车内的帘子都被紧紧的蒙着。 此时正值嘉佑十七年,梁帝统治下的大梁,夜里不设宵禁,全天城门大开,驾马的阿七看见那守卫的将士就道:“黑子哥。”守城的将士首领似乎认识阿七,道:“原来是阿七,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呢?”说着,打量了一眼一前一后的两辆马车。 阿七道:“黑子哥,我兄弟他娘今晨来找我兄弟说是在老家的老爹死了,要我兄弟马上回去奔丧,我就想着要快点带我兄弟和他娘回去。” “难道不可以明早去吗?” “不瞒黑子哥,我兄弟的老家在沧山,离京城远哩!他娘到这里已经耽误了太久,他爹的尸体都快腐烂了。我兄弟她娘失了魂,就想等我兄弟回去处理这事。” …… 萧月坐在车里听着阿七胡编乱造,一颗忐忑的心竟然放平了。有阿七这样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怪蒙蛏要重用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 将领问:“你要带你兄弟和他娘回去,怎么带了两辆马车?” “黑子哥,你知道我们这种人最重情义,我兄弟家里出了事,其他兄弟自然也要过去帮忙。”说完,后面一辆马车钻出几颗人头来。他们都和守卫相识,相互打了个招呼。 因是熟人,守卫很快放他们离开。阿七最后还说了句:“黑子哥,等我忙完我兄弟家的丧事,一定回来找你喝酒。” 将领嗔道:“别给我惹麻烦便好。” 阿七笑道:“大哥放心,一定不给大哥惹麻烦。” 出了城门,萧月便问阿七:“你怎么认识守城的将领?那将领就叫黑子吗,这名字可不好听。” 阿七道:“黑子哥是我同村的人,那是村里人才叫的名字,黑子哥的原名是陈光梓,因为长得黑了点,就被老一辈叫做黑子了,我们在后面跟着瞎叫。我和他啊打小就认识,本来我是要和黑子哥一起从军的,但现在士兵不好当,尽是兵部尚书欧阳乘的人,拉帮结派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就黑子哥能够混到现在,我也是托他的福,最后能够离开军队。” 萧月嘟囔:“你和蛏子不也拉帮结派?” “那不一样,我和蒙大哥是志同道合,才不和欧阳乘一丘之貉。对了,你知道欧阳乘和谁最常往来吗?” “谁?” “据我当年在给欧阳乘家当小兵时偶然看到的情景,欧阳乘和宰相秦析的关系最好,常常见他送秦析出门,总是一副眉开眼笑,意犹未尽的样子。” 正说着,两辆马车一南一北地跑开。 马车后一批骑马的黑衣人隐在暗处,看到马车跑出城门,一人上前道:“大人,为何就这样让他们跑出城门?” 黑衣首领冷瞥手下一眼:“这是二公子吩咐的,你们尽管跟着,看他们最终到底还能躲到哪里?” “是。”说着,一批十多个人的黑衣人分成两批,赶紧追向马车。 萧月发现马车突然加速,心里不安,见冷无眉拉开帘子看向车后,忙问:“眉姨,怎么了?” 冷无眉俏眉一蹙,只道:“月儿,你在车上待着,照顾好自己和顾堂主。”说完,纵身跳下马车。 萧月也想跟着下去,但这时车速比刚才更快,哪里还能下车。担心地不知如何是好,手被一人拉住,顾源道:“郡主,冷护卫的武功很好,你可以放心。” 武功再好,双手终究难敌四拳,萧月还是有些担心,忙问赶马的阿七:“阿七,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在追我们?” 阿七道:“是,蒙大哥之前就吩咐过,出了城门就要加紧赶路。蒙大哥说有十多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正在追着我们。” “蛏子他看见了黑衣人,为何不与我们说?”萧月埋怨。 阿七道:“这还不是蒙大哥了解你,怕你担心吗?” 萧月明白蒙蛏这么做是对的,若让她知道这事,现在冲下去的定不是冷无眉,一定是她啊!可冷无眉都察觉到身后有危险,她怎么就没及时想到呢?之前还单纯地以为他们兵分两路便能甩掉他们,实在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 她正自责中,马车却跑远了,她急道:“阿七你这样,眉姨便追不上我们了。” 阿七又重重地甩了一下马鞭道:“管不了了,先把你们送到武恒山才是要紧事。” “你知道去武恒山的路?” 阿七笑道:“我们七兄弟都认识。” 想来蒙蛏是交了知心的六个兄弟,什么都跟他们说了。他自己排行老大,阿七年岁最小所以排行第七,但性子最活也最稳重。 一路驰骋,最终安然地到达武恒山,但蒙蛏等人都还没到。不知会不会出事,然而现在想这个也没有意义! 萧月跑进院落,想先给顾源安排个住处,哪知—— 一个熟悉的玄色人影正好站在面前。 萧月像没看见他,领着顾源道:“顾大夫,我的房间现在还空着,等我收拾下,你住我的房间吧!” 顾源正要开口,赵风起一把拉住她的手,萧月拼命避过他的目光,他却将她的脸掰到自己面前,问:“月儿,你还恨我吗?” 萧月默默不说话,现在爹爹这样,顾源这样,她这样,是谁害的?就算不是他,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萧月心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为何还要问我恨不恨你,这有意义吗? 看她一脸冷意,赵风起放开了她,对顾源道:“此处还有其他空房,月儿的房间毕竟是女子闺房,你住着不妥。” 顾源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话都被赵风起说了,便道:“那就有劳赵兄了。” 萧月不解赵风起看她的眼神明明很温柔,表现地也好似很在乎她,但之前为何还要算计她和她爹,为何要说一套做一套。现在她越发看不懂他,转身对阿七道:“阿七,我们现在离开。” 阿七啊了声,顾源看赵风起一脸冷色,嘴角反而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转身对萧月道:“郡主,今夜天色已晚。就当作陪我,然后在这里暂宿一晚如何?难道你不想等冷护卫过来吗?而且阿七赶了一夜的路也累了。” 萧月想了想道:“也罢,眉姨若来这里看不见我,定会着急的。”转身习惯性地要回自己房里,突然想到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的家,回头对赵风起道:“你介意我回来住吗?” 赵风起嘴唇微抿:“不介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萧月怔了会儿,不明白他这是何意。看起来对她好,实际却总做令她伤心的事。她心道,你若真为我好,既然答应了我不伤害我爹,便该信守承诺。我不怕死,就怕看见爹爹难过,那是最疼爱我的爹爹啊!赵大哥,若你真在乎我,又为何和宰相的千金秦妍在一起呢? 萧月最终没有回房休息,而是扯落脸上的胎记,坐在山崖边静静地等待黎明,也希望能在此处第一时间看见冷无眉等人。 抱膝而坐时,萧月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月郡主一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萧月回头,见是顾源,道:“没什么,看看夜色,想想心事,顺便等人。” “看月郡主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担心他们几人的安危了。” 萧月并未否认:“我了解蛏子,他这人很机灵,若真遇到自己打不过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逃走。我们曾经无数次从生死线上走过都没有事,所以我不担心他。他做那几人的老大,也一定会保护他们的。而眉姨她武功很高,势会保住性命和爹爹在一起,所以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而他们用自己挡住那些追踪者,目的就是想让我们顺利逃脱,我们岂能让他们失望。” “看来月郡主很乐观。” 萧月笑了笑,见顾源站在自己身边,抬头看他怪累的,想让他坐下或是蹲下,随即想到他有洁癖,便取出自己的白纱垫在地上,对他道:“顾大夫,请坐。” 顾源淡淡一笑,抚了抚衣服,拿起她的白纱,坐到她身边,将白纱递还给她,柔声道:“郡主,我顾源虽有洁癖,但还没有介意到这般地步。” 萧月晃晃脑袋,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吗,顾大夫,我曾经在山上养过好几只狗,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遛狗。这些狗狗啊,专挑崖边拉屎撒尿呢……” 话未讲完,顾源脸色铁青地站起,道:“这是不是真的?” 萧月摇晃着双脚,道:“你说呢?” 顾源见她得意的表情,才知自己中计了,若这地方真的被狗污染过,萧月又怎会这么泰然地坐着? 他不禁抚了抚太阳穴,没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一个人,竟会被一个小丫头作弄。 明月之下,黄衫少女笑容甜美灿烂,眼眸明亮若星璨,翠衫青年身形高瘦,眉目清新若翠竹,两人在山崖边的情景美好如画。赵风起站在两人身后,本该平静的双眸却被无来由的愤怒所取代,手掌握紧然后松开又再次握紧……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意什么,只是看着萧月和另一个男人亲密,一颗心竟然久久难以平静。这还是素来处变不惊的他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桃林深处 桃林深处,桃花纷飞。 赵风起在花下练剑,剑气将落在空中的所有花瓣瞬间化成齑粉。 不知自己的心为何会如此之痛,是因为月儿吗?本以为自己可以完全放下,只愿她幸福安康,可为何看见她和其他男子亲密接触的时候,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疼痛呢? 那日在宁府和宁王的对话仍是历历在目。 他将账本交给宁王,宁王对他说:“你想为赵家平反,其实你一直搞错了,真正要害你爹的人,并非本王。” “是谁?” “你师父瞒着你或许是不想你被仇恨蒙蔽双眼,也或许是想让你自己亲手找出真相。你以为你找到了真相,是本王一手策划诬陷了你爹。表面上的确如此,但你不知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现在的宰相秦析当年不过是你爹下属的小小文官。有日,他豁出性命拿着你爹和龟兹国来往的其中一封信函交予本王,信中交代了你爹之后要如何对付本王,你说若你知道有人要将你置于死地的时候,你还会不会放过那个人?反过来问,若本王要杀你,你不杀了本王便无法活,你会不会选择杀了本王?” 赵风起冷笑:“这就是你杀了我爹的原因?” “一半一半,而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为何要对付本王?” 赵风起不语。 “自然是因为他以为本王要谋反,而他又为何会以为本王会谋反呢?本王虽有护国之志,却早已失了称帝之心,他们如何能抓住本王的把柄呢?因你爹与本王有嫌隙,便被有心之人利用,他们制造了一份假证据,证据证明本王要谋反。但证据不足,你爹没法上报朝廷,只好在朝堂上与本王政见相左,然后想在哪一天抓住本王的把柄,置本王于死地。” “假的证据?” “本王当年没有想到这点,等到了这个岁数,回顾往事时突然明白了这事的前因后果。你爹应该是拿到了秦析给他的假的证据,也许是书信,也许是我无意间透露出的表情和言语,让你爹误以为本王要造反自称为帝。” “你为何确定是秦析?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 宁王坦然道:“本王没有证据,也无法确定。秦析向来运气不错,生了个儿子还是个天才,本王如今年纪大了,斗不过这群年轻人。若你真要知道真相,便该自己去查。但若你下定决心这么做的时候,记得千万不要告诉月儿,月儿知道肯定会为你豁出性命。本王不能让她有事,相信你心里也有分寸。” “既然你无凭无据,我为何要信你?” “信不信由你。等有天,本王被秦析狗贼害死,你就替本王好好照顾月儿。这江山,本王只能守到现在了。” 死?若月儿知道自己的爹死去,是因为自己见死不救的话,她会如何想?赵风起知道他是在拿月儿威胁自己,原来宁王早已看出他的心思。为了月儿,他早就什么都不顾了。当初走火入魔,又是因为什么。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好在老天爷怜悯他,才将月儿再次送到他身边。为了月儿,他甚至连大仇都可以不报,可是月儿是不会知道这些的。 其实宁王并未说错,秦析将赵丞相的书信送到宁王手上,宁王正是因为这才一时重用秦析,而宁王也明白,当年秦析可以背叛赵忠明,如今一样可以背叛他。只是时机未到,秦析才无法对付宁王。或许最好的时机就是宁王失势。 赵风起很快醒悟过来:“你要的应该不是仅让我查找当年赵家之死的真正原因,而是背后的阴谋。” “哦,你说的太深奥,本王一点也没有听懂。”宁王假装毫不知情地笑了笑。 从他的表情,赵风起明白了一切。秦析一向是个胆小谨慎的人,他怎么可能有胆子拿着赵忠明传给龟兹大王的信件给宁王看。而且他当时只是个小小的文官,又如何能够截获书信而不被人发现。就算他有这个本事,拿到书信肯定费了他不少工夫。 最合理的解释是,有人帮秦析截获了书信,有意让秦析将信送到宁王手中,为的就是要让朝堂上最有权力的两个人互相残杀,如此也好削弱大事的实力。而做这样的事,谁最有利可图呢?自然是北方武国。 武国居北方,被大梁朝称为蛮人,只因他们都是些蛮汉,做出的事也像蛮人才会干的。武国人觊觎大梁已有好多年,当年被宁王率领的军队打退,至今还不服气,仍想卷土重来。 若真是武国人在背后怂恿秦析这么做,不仅只是一个宁王府岌岌可危,而是整个江山都岌岌可危,最后苦的只能是那些无辜的老百姓。而身为皇亲的萧月,纵使逃到天涯海角,也终有会被抓住的一天,而一旦被抓住,那便是死路一条。 赵风起离开时,宁王说了句:“你离开后,本王自会去向圣上澄明你父亲的清白,到时你想入朝为官也会容易很多,等本王失了权力,秦析老贼肯定会所行动。本王这么做就是要逼着他早点行动,打乱他已有的计划,而你可以趁他做准备的时候,找到他和武国人勾结的证据。” 赵风起回头对宁王道:“我会找到当年的证据,但我不会入朝为官,皇上欠赵家一个清白,就算澄清也已经太迟。你欠我的,月儿已经偿还。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看着他离开,宁王的脸上不禁浮出欣慰的笑容。想来月儿没有爱错人。 花如雨下,汗也如雨下,赵风起只是不明白为何他和萧月中间还隔着一道血海深仇,若这背后真有阴谋,宁王便不是杀他全家的始作俑者,如此他才可以真正地放下当年的事。 原本他接近宰相府里的人,的确是出了计谋要让宰相和他一同除去宁王。然而,萧月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萧月不可以死,她爹宁王也不能死,那么该做出牺牲的人只有他—— 想明白后,赵风起收了剑,随手额上的擦了擦汗。 走出桃林时,刚好看见萧月和顾源站在一起。萧月向山下挥了挥手,跑了下去,欣喜地喊道:“眉姨,蛏子……” 见所有人都安然回来,赵风起也松了口气。 萧月问:“你们怎么刚好一起过来?” 蒙蛏笑道:“在半道上遇到,便一起过来了。” 话音刚落,萧月见冷无眉手臂上有道剑伤,忙道:“眉姨,你受伤了。” 冷无眉掩住伤口,淡淡道:“无大碍的。” 她越这么说,萧月越着急,定要顾源帮冷无眉看看伤口。哪知顾源从容笑道:“郡主,冷护卫的伤我看见了,的确没什么大碍,你别着急。” 萧月这才转忧为喜,转头的瞬间,看见赵风起从山下下来似乎当他们不存在。 蒙蛏见赵风起似是要离开,忙问:“赵大哥,你要去哪里?” 众人这才将目光都移到赵风起身上。 赵风起没有说话,走了两步后转身将目光落在了萧月身上。 萧月故意把脸一撇,冷冷道:“他肯定是去宰相府。” 她说的没错,他的确是要去宰相府,只因他和宰相府的二公子有个约定,然而萧月心里想的却是,他一定是要去宰相府找那个秦妍。 从上次与秦妍的一席话来看,秦妍肯定对赵风起有意,赵风起怎会不明白。而人家是宰相千金,娶了她可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自己呢? 乡下土包子? 萧月一想到秦妍奚落她的话便不禁来火,转身向山上走去,一点也不想再见赵风起。 赵风起无法解释,只有无奈地离开。 众人看见萧月一路向上,赵风起一路向下,一时不知要说什么,都杵在了原地。蒙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了摸后脑勺道:“真他娘怪了,之前小明还死缠着赵大哥不放的,现在怎么……” 冷无眉无奈地叹了口气。 萧月在山崖边一个人踢着草玩,冷无眉找到她,只是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萧月看见她,一屁股在山崖边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土地,示意冷无眉坐下。冷无眉坐下后,萧月才道:“眉姨,你说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会心痛吗?会难过吗?” 冷无眉缓缓道来:“会,会有开心也会有难过,一旦看见心爱的人难过,自己也会心痛,一旦看见心爱的人和其他人在一起,又会伤心难过。” “是伤心多,快乐少吗?” “未必,两情相悦抑或是单相思,都是有开心和难过的。最主要是看你觉得那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萧月静静地想着,她不敢说自己有多爱赵风起,至少在为他付出的时候,她一直都认为那是值得的。即使他最终要娶秦妍,那么她是不是也该祝福他?可是为何自己的心会这么痛?想落泪却无泪可落,心里憋着越发难受。 冷无眉抚着萧月的头发,萧月将身子靠在她的身上。 冷无眉柔声道:“月儿,你眉姨我一直都希望你爹的心里能有我的一席之地,然而他始终爱的人只有你娘。现在你来了,他心里最牵挂的人便成了你。你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我愿意始终陪着你爹,为你爹付出,那是因为我认为值得。能一直看着你爹,我便很满足了。” 萧月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怀里,轻声道:“眉姨你真伟大!” 一想到眉姨不再喊她郡主或是小月,而是月儿,萧月的心里充满了温暖感动,这么看来,她和眉姨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些。 当冷无眉回想曾经和宁王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时,萧月抬起头,笑道:“眉姨,等我以后成亲了,我要你和我爹一起做主婚人。我要你为我梳头。” 冷无眉哭笑不得:“可我没有成过婚,不是个有福之人,怎好给你梳头?” “怎么不是有福之人,眉姨以后有我孝顺,有爹爹爱着护着,怎么不是有福,说好就要你给我梳头。” “现在就想着成亲了?你这丫头是想嫁给谁,赵风起吗?” 提起赵风起,萧月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哀伤地说道:“可他不会娶我的。” “那就让眉姨出马,逼着他娶你。谁敢不娶,谁敢不娶?”说着,挠着萧月的痒痒。萧月这才被逗乐,实际是被挠得不得不笑。 “好了好了,眉姨,哈哈哈哈哈……” 山崖边顿时传来两人清脆的笑声。 若有一天,贴满红字的房间里,眉姨和爹爹坐在正中央,一群朋友站在旁边,有蛏子,有李宣,有孙红玉,有顾源,有李三叔和金姑……赵大哥站在我身边,我身穿红袍喜服,和他一同拜了天地,成了夫妻,结下永结同心的姻缘,那该有多好?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哑巴小巾 入幕时分,萧月才想起之前追踪他们的十几个黑衣人,忙问蒙蛏等人:“你们可知之前追我们的是什么人?” 蒙蛏摇头:“我和他们对过招,发现他们各个都是高手,要不是他们放我们走,我们也逃不走。” “他们放了你们?”萧月疑惑。 蒙蛏点头,冷无眉道:“我不是他们放走的,本来我还想留他们一命,只可惜他们不肯说出幕后主使,我制服他们后,他们便当场自尽了。” 萧月坐在石桌边,撑着脑袋道:“咦,真奇怪,难道他们的打算不是要抓住我们吗?” 顾源道:“也许他们是计划有变。我想他们的目标原本应该是我,而之后或许是改变了目标,自然便不会追了。” 萧月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这时,一只白鸽落在几人身边的一棵桃树上,咯咯地叫了两声。 冷无眉轻点脚尖,飞身将鸽子脚下的纸条取下,然后稳稳地落于地面。读完纸条上的内容,她皱了皱眉。 萧月问:“眉姨,怎么了?爹爹说了什么?” 一看到那白鸽,便明白是爹爹来了消息。 冷无眉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的纸条递予众人。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萧月震惊:“什么?锦姐姐被困狮驼岭!”纸上写着,狮驼帮抓了萧锦,要他们明日午时三刻拿白银万两到狮驼岭赎人,若不提钱去,萧锦便有性命之忧。 冷无眉无奈地叹了口气。 萧月见她面露难色,道:“眉姨,现在终于有了锦姐姐的下落,你应该高兴才是啊!”想到了什么,又道:“眉姨你是担心宁府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吗?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我和蛏子早年都藏了很多钱,可以拿出来应急。蛏子,你那里的钱,可不可以先借我?” 蒙蛏干脆利落道:“没问题。” 冷无眉这才将愁容掩去。宁府如今落难,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钱,也许他们几人拼拼凑凑可以集齐。 萧月拉住她的手道:“眉姨,钱财不是最重要的,就算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但我们的家人朋友都平平安安的,便是好的。我知道因为锦姐姐的事,爹爹急得差点病倒,为了爹爹和锦姐姐的安康,不管是以何种代价,我都一定会将锦姐姐救回来的。” 冷无眉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爹不告诉你锦郡主失踪的事,就算怕你胡来。虽然我告诉了你,但你一定要向我保证,万事不能逞强,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先。” 萧月郑重道:“眉姨,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将锦姐姐救回来的同时,自己也绝不出事。” 冷无眉听了,才放下了心头的重担。 夜里,萧月和蒙蛏将自己拥有的银两和当年偷来的宝贝都交给冷无眉,冷无眉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与萧月说好明日午时在狮驼岭下相见。 萧月对她说:“眉姨,看见爹爹,就跟他说我和顾源在一起,要在武恒山上待一段时日,等顾源堂的风波暂且消退,方才回去,还请他放心。” 冷无眉笑道:“我知道怎么跟你父亲交代,你不要担心他会知道你要跟我一同去狮驼岭。” 萧月点头,她就怕爹爹知道她要去救锦姐姐,这其中,也许会遇到危险,自然害怕爹爹会为她担心。锦姐姐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是她的家人,不该将救人的重责都交到眉姨一人身上,她如今回到爹爹身边,应该为他解忧才是。 回到自己房间,萧月顿时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没想到自己离开武恒山那么久,自己的房间却是一点未变,甚至还比曾经更加整洁。 赵大哥常常来此处打扫吗?他那么做是为了什么? 萧月想不明白,看向房间内的桌子,只见桌上放了把剑,正是她曾经用过的明月剑。当初这把剑在她假死的时候,被她丢弃,没想到它还在原处。 她将手抚上剑身,往事的诸般记忆便一齐浮上脑海,里面有欢乐也有痛苦,但欢乐总是比痛苦更多,因为跟赵风起在一起,她一直都很快乐。 而如今,不知为何,竟会有莫名的悲伤。 如果赵大哥还是她的哥哥,她一定不会如此,然而赵大哥根本不是她的亲哥。她又怎能将对待亲哥的心态再看待赵风起。 不知不觉中,她握紧了明月剑。明日,她就要用这把剑救锦姐姐回来。谁也阻止不了此时她救人的心,因为那是她的家人。 与计划的不一样,萧月和蒙蛏早早地到了狮驼岭下,两人商量了下,给冷无眉留下一个暗号,先上了山。 他们从小做惯了宵小,私下行动打探消息以免打草惊蛇,自然是人越少越好。在上山的途中,只见一八九岁的孩子背着与他身形不相称的沉重干柴,艰难地上山。 狮驼岭上尽是盘根虬结的大树,两人躲在树上,看见那奇怪的小孩,不禁留心了一下。那小孩长得又瘦又黑又矮,身上的衣服甚是破烂,很难看出性别。身上的干柴似乎要将他小小的身子压弯。 蒙蛏做着手语,向萧月示意要不要去帮帮那小孩。 萧月轻声道:“可以去帮,但千万不要暴露我们。” “好。”话音一落,蒙蛏跳下大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走了孩子身上的干柴。小孩一见干柴没了,想大叫却只是跺着脚急得呜呜叫,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蒙蛏急忙安慰:“别哭别哭,我这是帮你把柴火送上去。你家在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小孩看到他亲切的面容,才擦干盈在眼眶中的泪,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么温柔地跟他说过话。小孩灿烂一笑,露出缺了两颗牙齿的嘴。 可笑归笑,他还是跑向蒙蛏,嘴里“唔唔唔”地去抢干柴。萧月见两人纠缠在一起,以为蒙蛏惹恼了小孩,便翻身下树,来到小孩跟前,温柔地把小孩的脸擦拭干净,那张脸才完全露在两人眼前。原来被擦干净脸的小孩还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少年。 萧月柔声解释:“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看你背的干柴很重,想帮你把它背到你家去。” 少年明白了萧月的意思,想说什么,发出的声音却是“呜呜啊啊咿咿呀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原来是个哑巴。 萧月只好道:“你带我们去你家,我们把干柴送到就好。” 小孩眨着澄澈的大眼睛,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领着萧蒙二人上山去。快到一个寨子时,小孩突然停下,作势又要抢蒙蛏手里的干柴。 这次萧月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到家了。 蒙蛏将干柴交给他,他重新把重重的干柴背起来,离开前在萧月的手心写下一个字。 萧月以为他要说什么感谢的话,然而他只是在她的手上写下一个“巾”字。萧月向来机灵,一下子懂了,说道:“你是说你叫小巾,对不对?” 小巾点头,萧月道:“好,我记住你了,小巾,你回家去吧!”说完,他欢快地跑着离开。 萧蒙两人没有跟着进去,只因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个寨子就是那个所谓狮驼帮的根据地。若萧锦真是被他们抓了,那么可见这个帮派的帮主武功定然不弱。说不定他们两人都不是这个狮驼帮帮主的对手。 所以他们只能智取。他们这样单独行动,只是想确认一下萧锦是否真的被狮驼帮抓了。否则交了钱,也未必能将人换回来。 蒙蛏看着穿着黑破衣衫的小巾的背影,小声地嘟囔一句:“什么小巾,我觉得叫他小黑人才比较恰当。” 萧月听见并未与他计较,因为这毕竟不是他们来此的主要目的。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一间屋子边上,想偷看屋内的情况。突然,屋外响起一阵鞭打声。蒙蛏用口水蘸了蘸手指,在窗子上戳了一个洞,偷看屋内的情景。萧月却顺着鞭子的声音,向屋外的空地看去。 只见空地上围了一群人,其中一个男人手中拿着一根长鞭,正在愤怒地鞭打一个小孩。小孩不知犯了什么错,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痛得呜呜啊啊地叫着。 孩子看着有些眼熟,萧月仔细一看,发现那不就是小巾吗? 男人怒道:“叫你去捡柴,你就捡了这么点来,这么点,怎么够煮饭?我们一群人的饭就靠这么点柴火,你看看够吗?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 另一个好似看戏的男人,见小巾爬起来,就给了他一脑瓜子,将他拍倒,幸灾乐祸道:“像你这样的孩子,一阵风都可以把你弹飞了。要不是帮主看你可怜收留你,你还有什么活路?” 小巾被男人们推来推去,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好不凄惨。他想反抗,但一想到曾经反抗换来更多的鞭子,便用手抱住头,跪在地上,对他们乖巧地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错了,等下一定多捡些柴来。男人每一鞭打下去,小巾都疼得在地上打滚,叫不出来就干脆咬着牙,嘴上马上透出一道血痕,随着鞭子的落下,身上也是一片片血迹。 鲜血的红光好似将天上的太阳都比了下去。 萧月看不下去,想冲出去,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蒙蛏之前察觉萧月不在身边,发现她看着屋子外,与他看的根本就不是同一样东西。见她眼神愤怒,好似要乱来,便立马将她抓住带离了寨子。 萧月愤愤不平,无奈摆脱不了蒙蛏,平静下来后,在远离寨子的地方,对蒙蛏道:“蛏子,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让一个小孩去捡柴,捡得不够便打。若他们这么有本事,怎么自己不去捡,偏让一个小孩去捡呢?” 蒙蛏并非是个冷血的人,感同身受道:“他们那做法根本就是畜生的行为,投胎也只能投进畜生道,狗娘养的……” 听他骂得比自己还凶,萧月道:“既然你也痛恨他们的做法,刚才为何拦我?” 蒙蛏恢复正经的神色:“小明,但这不是莽撞就能解决的问题,你知道我刚才看见那间屋子里有什么?” 萧月不语。 蒙蛏继续道:“是满屋子的火药和武器。你说,一个帮派要这么多火药和武器做什么,又不是打仗?而且买这些东西,很耗钱的,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偷……或者抢……” “也许。小明,你曾跟我们说过,你的那位锦姐姐是离开宰相府后出事的。你说这事会不会和宰相府有关系?” 萧月摇头:“我不知道,不过爹爹失势后就一直在骂秦宰相,眉姨说狮驼帮背后的势力可能是宰相秦析。” 蒙蛏打了个响指,道:“这么说就对了。小明,我好像一切都明白了。若狮驼帮背后的势力是宰相,那这些武器和火药会不会也是宰相命人买来,藏在此处的?” “有可能。” “可是不对啊,宰相只会舞文弄墨,又不会行军打仗,要这么多武器干什么,对付外敌,他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马啊!” “我听阿七说过,宰相和兵部尚书交情很好。” 突然想到了什么,蒙蛏道:“小明,我们能不能反过来想。若宰相买这些武器不是为了对付外敌,而是对付本朝,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可是宰相年纪大了,自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我朝一直待他不错,他为何还要对付我们大梁呢?” 蒙蛏觉得萧月说的也没错,道:“我也只是做一个假设啊!” 萧月陷入了沉思,其实说宰相要对付大梁并不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他们还没找到这其中的原因。若他们的这个猜想是对的,那么赵风起接近秦宰相,和他一起策划让自己爹爹失去在朝堂上的所有权利,可谓是一丘之貉,为得就是整个大梁的江山。如此,她断然不会再原谅他。 此生此世,她都不会跟一个卖国求荣的人在一起。而赵风起这么做却是有可能的,因为梁帝知道赵家没有谋逆之心的真相后,仍是包庇宁王,他岂能不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狮驼二怪 到了约定的时辰,萧蒙二人躲在暗处,看着冷无眉上山和狮驼帮的人谈判。 宁王身边的另一个护卫——杜言伯也来了,令萧月惊奇的是,李宣和孙红玉竟也来了。萧月用手指了指李宣的方向,小声问蒙蛏:“李大哥怎么来了?” 蒙蛏挠了挠头:“小明,不瞒你说,当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把这事告诉了李大哥。至于他来这里的原因,我并不晓得。” 萧月扯住蒙蛏的耳朵,没好气地说:“蛏子,亏别人还说你机灵。你可以跟别人说我还活着,就是唯独不能告诉李大哥啊!” 蒙蛏痛得哼出声音,萧月才放手。蒙蛏捂着受伤的耳朵,噘嘴道:“小明你啊就是想太多了,现在李大哥都是孙红玉的夫君了,自然说明心里已没了你,你还担心什么?告诉他你没死,不就是想让大家都安心吗?说实话,你当初假死真是不对,就算赵大哥没来找你,你很伤心,你要跟你爹爹在一起,也没必要把我们都瞒住,对不对?” “可是爹爹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包括你们。” “一个爹爹都抵过我们这几个兄弟手足了?”蒙蛏埋怨。 “怎么会,蛏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呢,李大哥是我最亲爱的大哥,就像亲哥哥一样。我发誓以后假死的事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 “这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李宣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萧月立即把头埋进草堆中。此时起风了,风吹得树叶杂草沙沙作响,李宣向旁边看了一眼,并没看见什么,便转回了脑袋。 狮驼帮里走出两个高大的男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腰肥体阔,肩宽头大,模样三四十岁,与杜言伯的魁梧不能相提并论,杜言伯有种军人的气质,是健硕的壮,而狮驼帮的这位是像年纪大了的人发福的壮。瘦的那位头发花白,长髯飘飘,身体干瘪的好似刚从坟堆里爬出来,萧月从未见过有谁能比他更瘦。 两个奇形怪状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武林高手,若不是高手,又怎能做一帮的老大,又怎能抓住武功不弱的萧锦? 蒙蛏看萧月埋头沉思,猜她应该有和他起初一样的想法,解释道:“这狮驼帮有两个老大,人称狮驼二怪,老大叫狮老怪,使的那个狼牙棒是虎虎生风啊!老二就是那个白胡子白头发的,叫做驼老头,练就了一种叫做化骨功的功夫。别看两人都不像练家子,其实武功高着呢,据说这两人曾经练就了一种邪功,所以就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萧月问:“你怎么知道?” “我啊,别忘了我在京城里是做什么的,游侠派的老大就是我。打听这种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在听萧月说要来狮驼帮时,他就命人去打听狮驼帮的两位帮主的事了。 萧月撇了撇嘴:“好了,蛏子,你的猴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说完,看向李宣等人的方向。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几人的动作。 只见几人说了几句,冷无眉似乎要动手,却被李宣拦住。然后狮驼二怪又说了几句,竟就做出个手势,请他们进寨子。 再后来就是所有至关重要的人物都进入了寨子里,寨外守了一群狮驼帮的人。 估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话要说…… 萧月怎能不去偷听,马上和蒙蛏一同悄无声息地飞入了寨子里。身后的蒙蛏突然肩膀一沉,刚转过身看清来人,嘴巴便被牢牢地捂住。 萧月不晓得身后发生了什么,跑到大厅外无人处仔细地偷听起来,正听到一阵粗犷的声音传来:“那小娘子昨夜还在我手上,但突然趁我兄弟不备逃了出来。而她运气背,竟进了迷阵,现在估计已经死了。” 冷无眉怒道:“你说什么,郡主死了,那就拿你的命来赔。” 不知被谁拦住,萧月只听拔剑的声音,却并没听见打斗的声音。粗犷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可怪不得我们,我们抓人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们好好养着你们的郡主,这钱都还没拿回来,她竟然跑了,进了麻雀都飞不出来的迷阵中,这又怪得了谁?你们若留下一部分钱,我们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 估计说这话的人是狮老怪。萧月觉得,驼老头应该发不出这么洪亮的声音。 冷无眉急道:“谁跟你当这事从没发生过,要么将郡主安全地还回来,要么你就拿性命来还。”说着,乒乒乓乓的打斗声瞬间传来,翻箱倒桌,互相厮杀,萧月想想也可以知道里面的景况。 眼见一人从大厅中被打飞出来,血肉横飞,萧月立马拉住“蒙蛏”,向后退去,直退到墙壁后面,才舒了口气。萧月自顾自地对“蒙蛏”说:“如果锦姐姐真进了那个迷阵,未必就是死了,对不对?”眼睛正对“蒙蛏”才发现那人竟不是…… 萧月震惊地合不拢嘴,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人稀里糊涂地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他身上常年带有的药香似有若无,只因这么多月来,不再有人给他涂治眼睛的药,他自己也不上心。 萧月又惊又恼又喜又怒,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明明见到他该笑,现在却很想哭,希望他在自己身边,见了他却只想骂他。 赵风起护着怀里像只小猫般颤抖的萧月,想就此抱下去,永远都不松手,然而萧月清醒后,一把推开了他,看了一眼他,就往大厅的方向跑。 她还是无法面对曾经抛弃过她,还设计害她家人的赵风起。 蒙蛏坐在一棵大树上,看见这一幕,不禁哀叹一声。想不明白为何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赵风起何尝不明白,若自己将一切都解释给萧月听,她一定会明白他的苦衷,然而他不能。只有等到一切都结束,他才可以向她坦白。现在唯有护她平安。 萧月跑到大厅外,正好见到怒气冲冲的冷无眉。 冷无眉走到门外,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狮驼二怪身上,冲狮驼二怪冷冷道:“银子可以给你,但你们必须随我们进入迷阵带出锦郡主。” 狮驼二怪站在门槛边,立的笔直,声音高昂道:“成交。” 萧月一听这话,立马又跑了回去,冷无眉因只顾与狮驼二怪说话所以并未看见她。李宣突然回头,看见一抹熟悉的黄衫消失在墙后。 孙红玉察觉到他的异样,问:“相公,你看什么?” 李宣摇头:“没什么。”现在他已经娶孙红玉为妻,心里不该再有其他人。然而萧月不会明白,他娶孙红玉,一是月明曾一直期盼有红玉这个大嫂,二是他以为月明已死,不该辜负红玉多年的付出。 今日他来此,全是因为宁王曾对清水盟有恩,在李二叔的恳求下,他打算来此救出萧锦。 萧月躲到墙后,并没有看见赵风起,不知他去了哪里。而他来这里又为了什么?她本想与冷无眉会合,但一听说他们要进入迷阵,想必眉姨为保证她的安全,不让她进去。 那么她忙乎了这么久,原来什么忙也没帮上。这并非她来此的初衷,所以决定自己一定要帮上眉姨的忙。 更关键的原因是,狮驼二怪说一进入迷阵连只麻雀都飞不出来,那么为何他们二他会选择跟着大部队进去呢?难道为了钱,能使他们放弃生命?这自然不符合狮驼二怪的本性。 很明显,狮驼二怪应该知道迷阵内的路,却不把锦姐姐救出来,不知在耍什么花样。她偷偷地跟着他们,也好防止狮驼二怪暗动手脚,她好及时告知冷无眉等人。 正跟随着众人,肩膀被拍了一下。 萧月不用看,也知道是蒙蛏,回头见他要说话,立马嘘了声。 蒙蛏本想告诉她赵风起来此的目的,还有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哪知却被她噤了声,只好闭嘴。 狮驼二怪所说的迷阵位于狮驼岭中心腹地,是个山谷,四面环山,中间不是被石块隔开,就是被大树隔开,形成无数个空心区域。萧蒙二人站在长在青草的岭上往下看,发现那迷阵就像个迷宫,显然路不好走。蒙蛏是个机灵又聪明的人,很快在地上将迷宫的图画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出路。 他记住路的走向,拍了拍手,得意道:“这迷阵也太容易破了。” 萧月总觉得这迷阵不会如此简单,若真这么容易破解,以萧锦的才智,在进去前,肯定也知道了出路,可为何最后她没有跑出来呢? 萧月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心些。” 正往下走,岭上跑下一个小男孩,抓着萧月的手不松开。 萧月发现来人是小巾,不由地停下脚步,任他抓着,见他嘴角残留血迹,擦拭干净后,问:“小巾,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巾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萧蒙二人,还指了指迷阵,嘴里唔唔唔地叫。 萧月看了许久,不领其意。蒙蛏拍了拍脑瓜子,道:“你是想和我们一起进入迷阵?” 小巾立即欢快一笑,点了点头。 蒙蛏面露担忧的神色,道:“你这小屁孩,没有武功,到时遇到麻烦,我们可未必保得住你。” 小巾不管,拉着萧月的手就向前走。 蒙蛏拉不住那倔强的小孩,只好由着他。 日头偏西的时候,冷无眉一行人已经进了迷阵。萧蒙二人还带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晃晃悠悠地走着。本来蒙蛏还有一半的胜算从迷阵中出来,现在一看小巾,心头不禁火起,总觉他就是个拖油瓶。到时不要拖累他们才好! 然而蒙蛏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想,毕竟一个小孩哪里晓得那么多。他双手交叉放于脑后,见不懂事的小巾不要命的一个人往前跑去,漫不经心地对萧月说道:“小明,你知道‘小黑人’为何会在狮驼帮里干活吗?” 萧月摇头。 “赵大哥刚才跟我说……”一提到这个名字,察觉萧月脸色有异,问:“你介不介意我提起赵大哥?” 萧月摇头:“他只是和我有一个疙瘩在,你和他不该因为我而改变现有的关系。” 蒙蛏道:“嗯,小明,其实赵大哥刚才跟我说,狮驼帮曾经打家劫舍,毁了不少村子,抢了不少女人。帮中的男人常常让这些女人给他们生孩子,生下的强壮孩子就从小教他们练武,长大后继续做打家劫舍的勾当,而那些太瘦弱的就要被当成奴隶使唤。若不遵从他们的命令,他们随时会让这些孩子滚蛋,任他们自生自灭。而很多脱离帮派的孩子,身上带有很多伤,很多病,一个人是活不下来的。” “你的意思是,小巾他是一个奴隶?” 蒙蛏点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插翅难飞 萧月大骂:“这群狗太不是人了!” 蒙蛏以手示意,叹道:“淑女淑女。” 萧月撇嘴:“对付那些狗,不需要淑女。等我们成功救出锦姐姐,蛏子你知道该做什么吗?” 蒙蛏想了一肚子对付狮驼帮人的坏点子,点头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三人一同进了迷阵。 迷阵内弥漫着一股薄薄的灰色雾气,在外看不见。越往里走,雾气越浓。萧月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冷无眉一群人的踪影,有些着急。 之前虽然是他们先进迷阵,但大概能够判断出他们一群人的走向。 他们一群人,有冷无眉、杜言伯、李宣、孙红玉、狮驼二怪,还有一些冷无眉带来的手下和狮驼帮里的人,少说也有十几号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 蒙蛏因为记得迷阵的出路,觉得自己能够看破迷阵,李宣应该也会,就按照之前的破阵之路走着。然而,嶙峋怪石之中,道路错综复杂,竟怎么走都是死路,跟见了鬼似的。天黑以前,他们已经在原地兜了无数个圈子。 蒙蛏摸摸脑袋,暗叹一声:“真他娘见鬼了!” 萧月无暇理会蒙蛏,用手抚摸身边的大石头,想看看这之间是否有什么机关密室,然而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蒙蛏道:“别看了,没有机关。” 蒙蛏看穿机关的本事,萧月是晓得的,若他也看不出来,难道这里真的没有机关?那么为何他们会走不出去?还是说制造机关的人比蒙蛏更厉害?毕竟蒙蛏才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不知有多少前辈的本事在他之上。 看出萧月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他嘴里哼哼道:“怎么,你怀疑我的能力?” 萧月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蒙蛏道:“古有探指神功,有五行八卦阵,有奇门遁甲……我打小就开始学这些了,这里没有机关就是没有机关。” 萧月咦了声:“那难道还是这些石头长脚了不成?” “有种可能,就是这整个迷阵本身就是个机关,牵一发动全身,我们在机关内部,也成了机关的一部分,便察觉不了了。” “这整个迷阵比整个皇宫还大呢,哪有人能设计出来这么大的机关?就算鲁班孔明先生还在世,估计也做不到吧!” “所以说……有机关的可能性不大,我刚才做出的假设可能性更小。” 萧月又想到一个说法,道:“你说会不会是有鬼?” “唉,小明叫你少看一点传奇话本,少看一点鬼怪传说,你就是不听,这世上哪里有鬼?” “我哪里有看,都是你故意讲给我听,故意来吓我的呀……” 蒙蛏突然凝眸,盯着她的背后,将她盯得毛骨悚然。 她不敢回头,小声地问:“你在看什么?” 他语气沉重道:“小明,你后面……好像有……” 萧月平生虽然胆大,但总归是女孩子,在这样的阴森的环境里,生怕会窜出什么劳什子鬼来,听他说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哪敢回头,立马躲到蒙蛏身后,回头一看,身后根本什么也没有,没好气地推了推蒙蛏。 蒙蛏明媚笑道:“我以前都认为小明你不是个女人呢!” 萧月道:“切,你就从没把我当作异性啊!” 月光下,蒙蛏的脸白皙清秀,嘴角轻扬,似天边的一轮暖阳,他盯着萧月,正想说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嚎之声——啊——救命——救—— 声音苍茫凄惨撕心裂肺,萧月听了,心里抖生惧意。 听声音,那人似乎是在身前不远处,然而身前被一大石块挡着,什么也看不见。接着,声音变成了更多的人齐声咆哮,寂静无人的夜里,更显阴森诡异。 “估计是冷无眉那群人出事了。”蒙蛏担心道,“对了,小明你不是轻功很好么,飞上去看看。” 萧月见身边有蒙蛏和小巾在,缓过神来,点了点头,然后纵身一跃向上飞去。刚要飞出那块石块,头上不知被什么击中,头痛愈裂,身子失了平衡,摔将下来。 蒙蛏见她出事立马将她揽住。萧月不信邪,又飞了一次,这次将手向上撑着,也就在要飞出石块的时候,双手如遭电击,身子彻骨的疼,萧月见此,只好作罢。飞到地面,踹了几口气,便坐在地上,再没胆子往上飞了,因为那实在太疼。 蒙蛏道:“那上面有什么?” 萧月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一触到,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蒙蛏幸灾乐祸道:“说的你好像曾经真的被雷劈过一样。” 萧月没有心情与他调侃:“你若想知道被雷劈是什么感觉,自己飞一遍便晓得了。” 蒙蛏摇头:“我才不飞,不过现在我知道这上面一定被人放了什么装置,说不定就是个能够储藏电量的设备。这东西之前真是前所未见呢!” 萧月也不得不感叹,在这个时候能将这东西制造出来,实属天才之举。若整个迷阵就是机关,他们也成了机关的一份子,这样的设计,也只有天才做的出来。 蒙蛏看了身后的萧月一眼,随即转过脸去,叹了口气:“小明,我觉得你最好把头发梳一下。” “为什么?” “因为你的头发竖起来了。” 语毕,一只绣鞋飞了过来,正中蒙蛏的右脸。 萧月简单地理好妆容,蒙蛏手中拿着她的绣鞋,半跪在她面前,想帮她穿鞋。萧月缩了缩了脚,将鞋子抢过来,道:“蛏子,我可以自己穿。”说完,低头穿好。 蒙蛏看着她,没有说话。 萧月虽然有些累,却还是站了起来,站在那块石块面前。也许那石块之后,有她的眉姨。若眉姨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向爹爹交代呢? 宁王表面上虽对眉姨无意,但或许是血脉相连的联系让她能够感受到爹爹其实是很在意眉姨的,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 就在她将手抚上那块石块的时候,她又听到一阵惨叫。那叫声似乎是眉姨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眉姨,不要……你一定不能出事啊…… 萧月心急如焚,拿手去拍石块,石块岿然不动,她大声叫喊,却无人应她。 蒙蛏拉住她:“先不要着急,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另寻别的出路。” 在这里,萧月只有他可以依靠,所以点了点头。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眉姨那些人可能遭遇了什么不测,否则不会发出那样的惨叫。 走到半路,小巾突然像只野狼般趴在地上,这里嗅嗅那里闻闻,然后一路向前爬去。 蒙蛏道:“咦,小黑人这下变成小黑狗了?” 萧月看出了小巾的用意,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咱们跟上。” 蒙蛏道:“你相信他?” “也许小巾不会说话,但嗅觉很灵敏呢!就像赵……赵大哥时常会看不见,所以听力异于常人。若我的猜测没错,若眉姨他们真的出事,一定会留下血迹,小巾应该是闻到了血腥味。” 蒙蛏诧异地看着她,心想小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她从前可没他们三人不行,而如今却…… 没有时间细想,蒙蛏立即跟上。 三人之后,湛蓝的天空下,皎洁的月光淡淡地笼罩在一人身上,将他身上的玄衣染成湛蓝。他双手交叉,倚靠着一块石块,撇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向前而去的三人,特别是那个身穿黄衫的清丽少女,他清俊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眷恋。 此处无风,少女奔跑的身影娇俏玲珑,衣裙翩然,长发飘扬。无由地又让他想起,武恒山上桃花盛开,她在桃花丛中欢快地奔跑,脸若樱桃,笑声如铃音般动听,柔声叫着他:“哥哥……” 月儿,我赵风起在这里起誓,此生此世都不会让你遇到一丝一毫的危险。悲伤苦痛都让我一人承受罢,你有疼爱你的爹爹,而我什么也没有,也不该奢求那些东西,而你应该拥有那些。因为你是我的月儿。 萧月跑着跑着,心不禁被什么揪住,好似身后有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她转身想找到那样东西。但皎洁的明月下,身后空空荡荡,只有寂静无声。但这却令她想起,武恒山上,她漫跑在桃花丛中,只要一个回头就能看着赵风起看着她,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双眸子澄亮无比,嘴上有淡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时,好似来了一阵风,撩起她的发,好似也带落了武恒山上的无数桃花。 赵大哥,起风了,天上的月亮又圆了,而你去了哪里呢?你为何要和秦府的人打交道?如果你给我一个解释,我一定会原谅你,可你为何不解释? 我爹于你,有着杀父之仇,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爹,甚至包括我了吧!可这是我能够选择的吗? 我们能够放下一切重新在一起吗? 今夜,月寂寂,人寥寥。 阴森的九曲迷宫中,在人看不见的地方随着迷宫中人的移动,石树都在不断地变化着阵列。空气中有老鼠啃噬的声音,也有水珠滴落的声音,空中弥漫一阵淡淡的薄雾,整个迷宫好似是个魔窟。 小巾伏地引路,蒙蛏拿刀开路,萧月手握明月剑,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局势。 四周的大石上挂着无数藤蔓,挡住了去路,他们将它们砍落,一路斩荆披棘。走过无数转角,萧月等人发现前方的藤蔓都被砍断,已经不必再砍,想必之前有人进入过这里。他们不敢放松,小巾突然跳起来,指着前方空地,嘴里唔唔唔地叫,然后将鼻子捂了起来。 他们闻到一股很腥臭的味道,想必对小巾来说,那味道更加浓烈。 萧月沾了一点空地的“水”在手上,感受到一种粘稠的感觉,借着月光,她立马反应过来——那是——血—— 前方的空地好似成了小小的血池,血迹漫布。 血池周围全是藤蔓,少了很多石块,唯有她身后有一块,想来那就是刚才挡住她的那块。当初冷无眉等人一定来过这里,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注意到前方血池上浮着什么,好像一块枯木,她用手一指,道:“蛏子,你看,那是什么?” 就在她说出这话的那刻,她立即明白了那是什么。蒙蛏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看清眼前的景象,两人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小巾更是将身子都缩了起来,躲在他们身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九曲迷宫 不知多少具尸骨漂浮在血池上,有的已呈森森白骨,有的支离破碎,身首异处,还有的尚有人形,但尸体已经腐烂,变得千疮百孔,与马蜂窝无异。 萧月背过脸去,险些呕吐。由于小巾盯着她看,她不能表现地太过懦弱,但此种情形,对她来说,见所未见,着实恐怖。 蒙蛏缓了缓才回过神,猜想冷无眉等人在此处遇险,怕他们已经出事,凝神盯着血池中的尸体,试图找到熟人。 寻了遍,没见到冷无眉和李宣,倒看见了一些宁王府里的小卒还有狮驼帮的人,其中也没有狮驼二怪的身影,想来他们应该都已安全逃脱。 那么他们到底在这里遇到了什么呢? 猜到这里肯定会有危险,不宜多呆。三人正要离开,这时,两边的藤蔓竟向他们聚拢而来。蒙蛏暗道,难道这些树都成精了不成? 这些藤蔓与之前普通的藤蔓不同,不仅更加粗壮,而且叶片较圆,带着刺边。想是不同的品种。 三人还没跑多远,更多的藤蔓从血池中生长而出,一下子好似要撑破穹天。萧月倒真希望它能撑破头顶的遮挡物,好让她飞出去。然而这些植物似乎也惧怕上面的东西,长到一定的程度便不再生长,反而向四周蔓延开来。遇血水便将血水吸走。 萧月心想,这藤蔓依附血水而生,想是要喝人血的,这种可怕的品种也不知是被何人种植出来。 蒙蛏和萧月想到了一块儿,又惊又怒道:“哪个变态种这种东西?” 萧月漫不经心道:“你看,不管是上面能够储存电量的网线,还是这喝人血的怪物,还有这整个迷阵,创造出一切的人,想来不是天才就是怪才!”说完,立即朝前跑去,然而跑了不多久,竟又步入一个死胡同,而身后喝人血的藤蔓已经到了。 看来只有杀出去重新找条路,若能够回到原先的路也好。然而他们心里也清楚,整个九曲迷宫的机关是随人的移动而改变,他们已经跑了那么多路,原先的路也许早已不在。 但待在原地很明显只有死路一条,蒙蛏和萧月都打算拼了。这时,藤蔓爬到萧月的身边,萧月持剑好不容易将藤蔓砍断,但它的速度比她的动作更快,攀在地上的藤蔓倏地缠住她的右脚。 萧月失了重心,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蒙蛏见她被藤蔓拖了进去,大喊一声:“小明……” 萧月被藤蔓缠住,拼命挣扎,无数藤蔓劈头盖脸迎来,她无暇回答,只顾拼命舞剑。快被藤蔓压得喘不过气来,头顶的藤蔓竟突然劈头盖脸地掉了下来,像离根的树,摔在了地上。萧月看见这奇怪的一幕,心想,一定是自己运气太好,那些藤蔓都被她胡乱的剑招给砍断了。 听到蒙蛏还慌张地喊她的名字,她道:“蛏子,我没事。” 蒙蛏这才松了口气。 萧月虽然暂时摆脱了藤蔓,但右脚还被藤蔓紧紧缠着。看着自己头顶向下,双脚在上的姿势,不得不佩服自己,自己竟能在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时,还能将藤蔓砍断。萧月砍断绑着自己右脚的藤蔓,一个翻身,稳稳落地。 蒙蛏护着小巾,在一个岔路口,对她道:“来,往这里走。” 萧月向他跑去,三人跑入岔路口,暂时摆脱了喝人血的藤蔓。萧月想,那些藤蔓没有再追上来,要么是前面有让它害怕的东西,也可能是它有根,只能生长在血池边。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至少自己现在摆脱了它们,总是好事。 借着朦胧的月光,蒙蛏用手指着她的脸,道:“受伤了吗?” 萧月用手揉了揉脸蛋,发现是血,道:“没有,这些血都是那些藤蔓流出来的。” “刚才真是好险!” “是啊!” “还以为你会被藤蔓吃掉。”蒙蛏当时也被藤蔓困住,无暇顾及到她。 “哪有这么容易,也不看看我是谁的……”萧月突然不语,想到刚才危急的那刻,她的确差点被藤蔓吞噬,可为何最后那些藤蔓竟都摔了下来。她的剑力现在都强到了这个程度了吗? 想到之前在狮驼帮内见到的赵风起,她喃喃道:“赵大哥?” 蒙蛏问:“什么?” 萧月摇头:“没什么。” 若赵大哥真的在这,他为何要救她?她早跟他非亲非故了呀!而且他也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不,也不是全无理由,萧锦是他的亲妹妹,如今亲妹出事,他能不着急吗? 思来想去,他就算真的来了这里,也定不会是因为她。 正想着这些,萧月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萧月一把握紧手中剑,一个极快的转身,便将剑拔出抵在来人面前。 然而眼前的人竟是—— 冷无眉站在她面前,道:“月儿,是我。” 萧月看见冷无眉,立马放下剑,又看见李宣等人,见他们都平安,安心道:“太好了,你们没事!”说完,扑进冷无眉的怀中。 冷无眉抚着她的发,道:“我们都没有事。” “那?”萧月奇怪刚才眉姨发出的叫声是怎么回事,话还未说完,冷无眉道:“是狮驼二怪,他们在血池边向我们突袭。” 萧月见他们中没有狮驼二怪的身影,明白这一切或许都是狮驼二怪的诡计,或许就是想将他们困在这里。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冷无眉道:“月儿,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萧月无法回答,明白眉姨担心她出事,不会让她进来,她却擅作主张,本以为眉姨会将自己教训一顿。李宣站出来道:“她也是一片好意。” 眉姨似乎很尊重李宣,顿时不语。 萧月再次看见李宣,竟一时无话。当听到蒙蛏说李宣已经知道她未死,她就知道李宣应该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本以为李宣不会再和她说话,李宣却道:“郡主,能与我私下聊以聊吗?” 萧月看了看眉姨,又看了看孙红玉,见她们似乎都没有意见,便跟李宣走到一旁。而眉姨一行人就在原地休息。 两人没有走远,在他们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地方停了下来。萧月跟在李宣身后,停下来后,道:“恭喜你,娶到像红玉姐姐那样好的女人!” 李宣背着她,听到她的话,才转过身来,道:“你若真这么想,便多谢你的祝福。月明,我不会亏待红玉,我此番叫你过来,不是要跟你谈过去,而是想聊聊你和风起的事。” 萧月后退一步,道:“他的事,没有什么好聊的。” 怕她会逃跑,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断绝了她后退的路,道:“月明,你应该知道风起是为你才会走火入魔,你难道不懂他的心吗?” 萧月顿时忘了一切,感觉脑袋混乱。若赵风起还是她的哥哥,她自然知道他的心,可她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他们之间还有深仇大恨,她怎么能够弄明白他的心。 李宣道:“月明,不管你是萧月,还是月明,请都记住,风起他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不管遇到什么,请你都务必相信他,好吗?” 萧月不知李宣为何会和她说这些,她做梦都希望赵大哥的心就在她心上,然而她能再奢求这样的幸福,这样的爱吗?她道:“李大哥,我无时无刻不将赵大哥放在自己心上,就算他要害我爹,我也不恨他,我能够理解他。可是他答应了我不会再害我爹,却没有信守承诺,我如何能够原谅这样不守承诺之人?李大哥,请不要将我想得那么伟大,我怎么都是个平凡的人,也渴望被爱,最渴望得到赵大哥的爱,然而一个人不能什么都得到,不是吗?” 李宣听完她的话,苦笑:“月明,你终于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了。若风起听见,他一定会很开心!月明,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喜欢你吗?” 萧月眼中含泪,不知今天怎的竟这么想流泪。是她的李大哥又回来了吗?曾经她也会对李大哥知无不言。 李宣轻勾了下她的鼻尖,继续道:“因为你的真。” “可你不是一直认为我长不大,很不懂事吗?” “骗你的。”说着,凑近她的耳朵,贴着她的脸颊,道:“今天很高兴听到你的心里话,从今以后,你只是我的妹妹。”说完,看见不远处的孙红玉,推开萧月,向孙红玉走去。 李宣心道,月明,人生真的很奇妙,你以前一直将风起当成哥哥,最后他却成了你最爱的人,而我只是你的大哥,最终却成了你哥哥。 或许你从一开始就把我当哥哥,根本没有其他心思。而风起……他的好在你心里,不是我能比的……还好是风起,我现在可以将你放心地交给他…… 萧月没想到自己竟会将心里的话都和李宣说了,听着自己心里的话,她的泪水扑簌扑簌地落下。原来她已经大胆到能够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还是说她早想将这些话告诉赵大哥,却始终没有胆子说。 她抬头看着清冷的月,心道,赵大哥,我好想你,你在哪里,我本不想推开你,可我却还是那么做了,为什么我这么笨,为什么将你推出去,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宰相千金,那我怎么办? 爹很重要,你也同样重要,赵大哥,我错了,你会原谅我吗?我好想你,若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不推开你,一定会将你牢牢地抓住,我信你,一直都信你…… 萧月顿时哭得撕心裂肺,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将自己蜷成一团蹲在地上。 不远处,赵风起站在一块石壁后,听到她的哭声,心不禁揪得紧紧地,他暗道:傻瓜,我在这里,为何还要哭。真是个孩子,若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相思不见 萧月回来后,眼圈红着,蒙蛏看见,还以为李宣欺负了她。 她解释道:“我和李大哥已经和好了,以后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蒙蛏舒了口气,心想没事就好。 本想好好就地休息一番,众人却不禁又听到一阵惨叫。冷无眉辨认出这是谁的声音,道:“是狮驼二怪!” 蒙蛏顿时从半睡半醒中清醒:“什么,连他们都中招了?” 萧月根本没有睡,听到这话,心想,连熟悉迷阵的人都遇难了,他们又会如何呢? 此时已近清晨,天虽明亮,却是个阴天,整个九曲迷宫被一阵浓厚的雾气缭绕。众人皆知,狮驼岭是个石头山,旁边就是大海,所以一旦天气不好,海边就会被浓雾笼罩。 眉姨道:“众人围在一起,不要走散了。” 话罢,却已不见萧月身影。 浓雾中,只能看清眼前一小块的地,萧月看到一抹熟悉的玄色人影,便向他走去,道:“赵大哥,是你吗?” 然而那人始终没有回应。 一路走着,却怎么也抓不住眼前的“男子”,萧月不禁加快了脚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与众人走散。不知踩到了什么,萧月低头,便见到了那件熟悉的玄衣。 衣服与赵风起所穿的没有什么不同,但上面并没有一丝令她熟悉的药香,倒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她这才明白自己中计了。到底是她糊涂了,赵大哥就算在这,又怎么会来找她呢? 从来都是我单相思罢了,也许他从来不把我当回事。 丢下那件衣服,眼前飘过一个白影,影子犹如鬼魅。不待说话,一条白鞭已向萧月挥来,萧月拿剑去挡,鞭子准确地缠住她的剑。 使鞭的人内力明显比她深厚,她似乎连剑也无法拿稳,便立即拔出剑,丢了剑鞘。白影甩下剑鞘,一鞭子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 萧月虽然拿剑挡了,但动作慢了一步,被鞭子狠狠地击中左臂。疼得她差点将眼泪都给逼了出来。 “又要哭了么,才受了这样的小伤就受不了吗?果然是从小受尽疼爱的人儿啊!”说话的人是个女子,声音清冷。 萧月执剑,想找到女子在什么位置。然而浓雾将白衣女子掩饰地很好,根本看不见她的影子。 萧月问:“你是谁?” 女子道:“我是谁跟你无关,今日,我就让你明白什么才是人生。”说着,又一鞭子挥来。 萧月勉强避过,然而女子在暗,她在明,不多时,又被鞭子击中。 她问:“你为何要这么做,要杀便杀,不要躲躲藏藏的……”话未说完,一鞭子击中她的脚,萧月一吃痛,一脚跪倒在地。 萧月不知女子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大抵知道,她并不想要她的命,只是要教训她罢了。曾经的她是一点痛都经受不住的,但此刻,她抬头,桀骜不屈地看向前方。心道:人生也许从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美好,总是痛并快乐着,千万不要让痛苦压过快乐。痛苦只是我们人生中短暂的一笔,总是要过去的,没有永远处于痛苦中的人,也没有永远处于快乐中的人。 她的快乐,并非基于没有痛苦,而是在她眼里,所有痛苦并不算什么。简简单单,人生才不至于活得太累。 “难道你潜意识里的人生就全是痛苦吗?”萧月喃喃地问。 “不是。”女子斩钉截铁道,“因为你在,我的人生才全是痛苦。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萧月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他,但听她的口气,她一定很恨她。而她的声音,太像她的一个熟人。萧月喃喃地问:“是锦姐姐吗?”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从白雾中走了过来,走到萧月的面前,萧月看清,发现她的确就是萧锦。 萧锦手执白鞭,突然一下扣住她的脖子。 萧月看着她冷漠的眼睛,问:“为什么?” 萧锦道:“你问我为什么,你夺走了爹爹,却还要夺走哥哥。你可有想过我的想法?” 两人的年纪不相上下,都长着一副极其稚嫩的脸孔。但萧月代表着明媚的阳光,萧锦则代表着清冷的月光。 萧月道:“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恨我。我以为……” “你以为……”萧锦一巴掌拍在萧月的脸上,冷冷道,“你以为什么?别跟我攀亲,我跟你没有一点点的血缘关系。爹爹爱你甚过他的生命,你可知道,我爱爹爹甚过什么?从小,我就是爹爹一手养大的,他对我,就像亲生父亲一样。没有爹爹,我的身边还有谁呢?” “爹爹他还是爱你的……” “骗人,爹爹自从有了你后,笑容多了,他跟我从没有这样的快乐。而哥哥呢,他爱你,在乎你,甚至还因此走火入魔,你却不懂得珍惜,还要离他而去。像你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配得到我哥的爱。”说着,又是一掌拍在萧月的脸上。 萧月被这一掌拍得摔在地上。她没有反抗,是她根本来不及反抗。她的武功根本不及萧锦。她心道,赵大哥在乎我吗?也许她还是他妹妹的时候,他还是在乎她的。那么说到底,他只是在乎他的妹妹罢了!萧锦为何不懂呢?还是她根本不懂! 一道血迹沿着嘴角流下,萧月想哭却没有落泪。 她道:“锦姐姐,我们来这里,是来救你出去,如果你真的恨我,可否可以逃出去后再说?” 萧锦毫不在乎地道:“谁要你来救,本来就是我自己想进来的。” “为什么?” “狮驼帮的人都是秦宰相的手下,我来此就是想帮爹爹铲除他们。而你……就算死在这里,别人也不会以为是我动的手。” “你不会杀我的。”萧月突然很有底气地说道。 似乎被看穿了心事,萧锦道:“你怎么会……” “因为我知道锦姐姐很在乎爹爹,如果我死了,爹爹会十分伤心,锦姐姐舍不得爹爹伤心的。锦姐姐到底还是一个好人呢!” “我不是……” “你跟赵大哥真像,赵大哥也从不说自己是个好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他的心肠比谁都软,比谁都热!” “哥哥是这样的人吗?” “是。”萧月认真地点头。 “你很了解哥哥,可惜我和他还是不同。萧月,我今日不杀你,不代表下一次不杀你。我的路子已经走错,无法回头。看见冷护卫的时候,请待我对她说一声,我很好,我在执行爹爹交给我的任务。我不会跟她回去……”说完,萧锦踏进白雾中,很快被白雾掩没了身影。 萧月想追,却奈何自己腿脚有伤,想追也追不上。正踌躇不知该往哪里去,萧锦的声音从白雾中传来:“萧月,我是爹爹一手培养出来的杀手,我的剑会比我的鞭子快上百倍,下次遇到我,若我手上拿的是剑,你可不会有像今日这样的好运。” 萧月寻着声音走了几步,睁睛看处,身前躺着两个男人。她看清男人的长相,发现他们竟就是狮驼二怪。他们俩脸色惨白,身上全无血迹,却一动不动。 萧月大着胆子上前两步,碰了碰他们的身子,身子突然涌出一大片殷红的血,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她捂着嘴后退几步,大概知道这两人已经死去,而他们因中剑太快,所以连血都来不及涌出。 天下能有这么快的剑法,唯赵风起不可。然而萧月知道这两人不是赵大哥杀的,因为赵大哥从不随意杀人。她没想到萧锦的武功大大地超越她的想象。 “月儿,小明……”这时,前方传来众人的呼唤声,萧月欣喜,想是快要碰上队伍了,如此她便不会迷路了,正要往前,嘴巴突然被一人蒙住,那人将她拉住,躲到了一块石块后。 萧月拼命挣扎,当闻到那股熟悉的药香时,她的脑袋嗡的一声,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与他相见。 她很吃惊,但令她更为吃惊地是,前方竟走来两个一瘦一胖的熟悉人影。 待他们走近,萧月吃惊地发现,那两人竟就是狮驼二怪,那么倒在地上死去的人又是谁呢? 难道她是见鬼了? 萧月紧张地手指微颤,手一下被身后人一把握住。他温暖的手和胸膛都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勇气,所以萧月再次凝神聚气地看向前面奇怪的一幕。 活着的狮驼二怪道:“幸好事先安排了两个替死鬼,否则真着了那小娘们的道了。” 原来那死去的两人是被易了容,根本不是狮驼二怪本人。 驼老头道:“大哥,现在那小娘们要杀了我们,我们是不是该禀告公子?” 狮老怪道:“禀告个屁,现在能不能逃得出去还是个问题。若那小娘们真以为死去的是我们倒还好,只怕她还在迷宫内,若遇到她,我们还能有命?” “只要我们有命活着出去,就一定要……”话未说完,萧月发现手上一松,一人像风一般从自己身边掠过,待她看清,赵风起已持剑立在狮驼二怪面前,狮驼二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竟仍是毫无血迹。 赵风起杀了他们,但她却并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赵风起冷眼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然后转身看了萧月一眼,早猜到她看见了他会六神无主,他却只能假装无动于衷地转过脸去,说了句“别太相信萧锦的话”便径直离去。 他到底还是不能与萧月亲近。从选择答应宁王的话后,他就成了个危险人物,靠近他的人注定会被他所累。 他就担心萧月会对他越陷越深。到时,他未必会深陷险境,会遇险的人肯定是萧月。 萧月见他要走,急道:“别走……” 他已知她的心思,心里暗道:“月儿,等我完成这件事,便再也不走了。” 一脚跌入深水坑里,萧月噗地摔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此时,阴郁的天下起雨来,使得迷宫里的雾气更浓,温度更低。 萧月哪里晓得眼前会有这样一个大水坑,站起身来,只觉身上冷,心更冷。眼前早已不见赵风起的身影,他仍是一句话都不说地把她丢下了。 身上的伤开始发作,她再无一点力气动弹,只能蹲着地上瑟瑟发抖。她想,天无绝人之路,现在她这么倒霉,想必之后她定会有好运的。她总是这样乐观地想着。 然而事与愿违,萧月自从进了进了迷宫,便成了倒霉的主。 不仅头顶上的电网与她作对,还路遇食人藤,再后来遇到恨她的萧锦。而现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五行八卦 浓雾之中,依稀瞧见几只虫子向她爬来。然后,虫子越来越多,似蚂蚁倾巢而动。萧月心想,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好心没好报,本来她是来此救萧锦的,结果人家根本没有让她相救的意思,她倒成了翁中之鳖,囚中之鸟,任人宰杀。 浓雾之中,天是灰蒙蒙一片,雨水倾盆而下,将她的衣服全部打湿,冷得她浑身打颤。 前方原本还有蒙蛏等人的叫喊声,但现在一切都归于静谧,除了毒虫爬行的声音。 手中的剑刚沾到毒虫,便被腐蚀出一个大窟窿。萧月心想,若是人被这毒虫粘上,还不是连尸骨都无存了。 地上狮驼二怪等人的尸体已被毒虫爬满,不一会儿便什么也没有剩下。 月明吓得拼命地跑,连腿上的伤口流出血来也不管,只顾一个劲地逃命。 人若连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资格谈其他事,更看不见自己所爱的人。所以她怎么也不容许自己死在这里。 摔倒了,大不了爬起来再跑,没力气了,她就拖着身子,一步一步地“爬”,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 赵大哥,你可以不爱我,但我一定会好好爱自己,只有这样,方有爱人的资格。我的爱很卑微,只想在你的身边,看着你便够。 与此同时,去追萧锦的赵风起停下了脚步,心道:小锦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月儿,糟糕! 萧月不断地跑,突然一脚踩空,“啊”地一声摔在地上,眼见那些虫要爬到身上。一阵疾风刮来,萧月只见那些毒虫好似被一阵旋风卷住。 一道剑光扫过,那些虫子便再也靠近不了她。 碰到剑风的虫子立马被碾得粉碎。 赵风起站在面前,身形挺拔,目光冷俊,即便不断有虫子爬过来,他也未曾有片刻的动摇。 萧月突然听到似乎有什么声音停下了,如果她没有听错,那应该是琴声。之前因为只顾逃命,没有注意。 待琴声停下,那些虫子便尽数逃走。 赵风起收好剑,回头看去,萧月已因体力不支瘫在地上。 他温柔地抱起她,萧月迷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到底还是来了,难道他还是在乎她的吗? 她小声道:“又……让你担心了……” 赵风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萧月有一刹那的晃神,好似回到了小时候,他还是最关心她的人。 多少次了,他们曾一起共经风雨。 痛苦和坎坷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的感情都不在了。那么一个人还剩下什么? 月儿,除了你,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即便你恨我,我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他来此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救萧锦,更是为了保护萧月。 萧月躺在他的怀里,终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夜里,萧月醒来,发现身边有一堆火,而她的衣服已经干了。她起身,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篝火旁,加着柴火。 萧月的身体好了许多,她抱膝而坐,对他道:“谢谢你救了我,可你当时已经走了,为什么又……”“返回”二字始终没说出口。 赵风起仍是表情淡淡,没有说话。 萧月知道他是不屑对她说话,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人,他从来不愿与那人多说一句。也许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最讨厌的人。 “你既然讨厌我,又为何来救我?” 他头也不抬道:“救人或是杀人一定要有理由吗?不要因为我救了你,便忘了我曾经骗过你。骗你一次便能骗第二次。” “你要我恨你?” “难道你不恨我吗?” “我……我可以选择不恨你,因为……” “因为我救过你?”赵风起放下柴火,冷笑,“真是多谢你不恨我,如此,我还可以少一个敌人。” 萧月明白若他们的亲人不是仇人,他们便不会走到现在这步,她道:“锦姐姐说她在执行爹爹交给她的任务,你能帮我们保护她吗?” “当然,她是我的妹妹,我岂会不保护她!” “妹妹”这几个字眼不禁刺痛了萧月的心,若她的身份没有被揭穿,或许现在她还在他的身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担心的小丫头。 “你之前为什么说,不要太相信锦姐姐的话?” “没什么,你可以当我是在讲玩笑话。” “可你不会开玩笑,你从来都不会”这一番话,萧月并没说出口。她道:“可我相信你。” 赵风起一愣,随即冷笑,“我害了你父亲,你凭什么信我?” 萧月郑重地抬头道:“我就是相信你,这辈子都会相信你,就算再被你骗,我还是相信你。爹爹已经知道错了,你可以接受他的道歉吗?” 赵风起撇过脸,不愿让她看见他此刻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感动,更多的是萧月愿意相信他的欣喜。 月儿,我没有背叛你,也不愿骗你,这个世上,唯有骗你的时候,我才会如此纠结。我是前任丞相之子,又是武林上人人皆知的玉面公子,这世上,只有我能帮到你爹。 待我办完这件事,一定不再骗你。可是人一旦开始欺骗,便好像是会上瘾的。我似乎越来越不敢与你说真话了。 月儿,我已经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了。 他回过脸来,语气尽量冰冷道:“只怕你会信错人而后悔一辈子。” 萧月语气坚决地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悔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赵风起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而后,他突然站起身来。萧月见他要走,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走,我带你去找他们。” 他们?萧月明白他说的是李宣等人,可是他怎能找到他们。她跟在身后,问:“天还黑着,你能找到他们吗?” “能,你难道没听见吗,他们已经往我们这边来了。” “既然他们来了,我们为何还要过去?” “整个迷宫都是在移动的,只有我们离他们越近,才能减少他们过来碰不到我们的概率。” 萧月哦了声,一路跟随。 走了不久,他们的确碰到了李宣等人,而萧月惊奇地发现,萧锦竟也在一群人当中。 她疑惑道:“锦姐姐,你……怎么?” 萧锦未答,冷无眉道:“我们找到了锦郡主,现在正着急得找你呢!” 萧月笑道:“眉姨,我没事,是赵大哥救了我。”说着,看了赵风起一眼,却发现他正冷冰冰地盯着萧锦。 萧锦一改平素高冷的气质,冲赵风起微微笑道:“哥,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赵风起没有说话,萧锦知道自己碰了冷钉子,才不再做声。 众人皆知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故不再寒暄,而是仔细地找起出路。 萧月跟着队伍找了许久,回头看去,发现赵风起和萧锦站在一块儿,可奇怪的是,两人竟长久地看着对方,默不做声。 萧月想走近他们,却突然听见眉姨叫道:“你们快来,这里有个祭台。” 所谓的祭台就是一个石头堆成的高台,上有一块石碑,碑的正面上书:“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彻通灵。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长空万物容。” 萧月看完,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宣道:“这段话选自《西游记》,形容的是红孩儿的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 萧月话音刚落,眉姨突然像中了邪似地赶他们下祭台。 萧月想问为什么,却已被赶到了祭台下。他们前脚刚下,祭台便整个着起火来。那火旺盛得好似染红了长空。 萧月心想,好还眉姨赶他们下来了,但一想到眉姨,四下一看,根本没发现她的人影。抬头一看,那大火之中,祭台之上,似乎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青衣,眉目精致,神情冷漠。 是眉姨! 眉姨怎么还在祭台上呢?萧月着急地上前,一边跑一边喊:“眉姨,快下来,不要玩了……”才跑了小一段,便被众人拦住。 刚刚还好端端在她身边的人,怎么一下子就……萧月不能接受眉姨出事的事实,相信眉姨一定会没事的,她必须要去救她。为什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萧月完全搞不清状况。 李宣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时离石碑最近的人,只有冷无眉……还有赵风起和萧锦…… 李宣刚想问赵风起这是怎么回事,赵风起吩咐道:“迷宫的大门马上要开了,你们赶紧走。”说完,飞入祭台上,消失在熊熊的大火中。 萧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大哥怎么?赵大哥会将眉姨安全地带回来吗? 萧锦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转身即走。 蒙蛏拦住她,问:“刚刚你到底在祭台上看见了什么?” 萧锦带着毫无感情的语气道:“你们看见了什么,我便看见了什么。” “若是这样,你这么急着走,是为了什么?” “哥说,迷宫的大门快开了,难道我不该去找迷宫的出口吗?” 萧锦的话并没有错,一人死总比他们这群人一起死要好。然而,萧月做不到,她不能丢下眉姨和赵大哥。 你见过本来还好好在你面前的人,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再也不在了吗? 萧月一点也不想经历这种事情,因为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够幸福美满。她的心里,只有对别人的祝福,而这些祝福也会成为自己的福祉。 这时,她好像听见大火中有人在说话。 她说:“未知死,焉知生?月儿,眉姨不能兑现跟你说过的承诺了,待你出嫁的那天,找个有福气的人给你梳头。眉姨知道你一定会很难过,那么眉姨和你约定好,在那天,我一定会从那个世界返回来看你……” 萧月不要眉姨离开,她宁愿和她一起走。但李宣怕她胡来,竟点了她的穴道。她怕自己多说一句话,就听不见眉姨的话,便一句话也没说,但眼泪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未知死,焉知生?难道石碑后刻的是这几个字?眉姨是看见这几个字,才赶他们下祭台的吗? 祭台,顾名思义,就是祭牲品给众神。 难道只有一人上了祭台,成了牺牲品,他们才能从迷宫中逃生吗?那么,她不要那个牺牲者是眉姨。 为什么自己这么傻,为什么下祭台的时候,不拉住眉姨呢? 萧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论语》里的原话,本该是“未知生,焉知死”,说的是人们一定要好好地活,才能在最后不畏死亡,然而设计迷宫的人竟故意转换了文字的顺序,要让人先去体验死亡。 萧月觉得这人真是个变态! 内心慌乱的时候,有人喊:“这边真的有出路,我们找到出路了。” 蒙蛏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已经知道整个迷宫是按照五行八卦设计的,电网属于金,食人藤属于木,雨和雾属于水,地面和石墙属于土,那么最后一关自然是火。 火光之后,便是出路。 可是她再也见不到眉姨和赵大哥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参透生死 李宣见自己拦不住萧月,只好将她打晕。 他道:“月明,不要怪大哥,有风起在,我不信冷无眉会出事。所以我们现在该听从风起的吩咐,出去要紧。” 李宣抱起萧月时,孙红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的身上。然而,此时的她,心特别安静,没有丝毫的妒忌,更没有丝毫的怨恨。 不管萧月是当年的月明,还是现在的郡主,都是她的妹妹。李大哥爱着萧月,她也会爱着她。李宣心爱的人,就是她心爱的人。爱屋及乌,不过如此。 迷宫的出口,是一个峡谷,两边是崇山峻岭。 李宣想,这里应离狮驼岭不远。 蒙蛏问:“李大哥,我们先回哪里?” “武恒山。” &. 萧月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一个萧瑟的秋日,自己在一块荒野上,看见了一块墓碑,墓碑边全是枯败的杂草。碑上的名字,竟是赵风起。 碑上还详细地记有他何时生,何时卒。 当看见墓碑的那一瞬,萧月对他的怨都不见了。赵大哥,一直都是她最爱的人。 她梦见自己将额头抵在他的碑前,想哭却没有一滴泪落下,心是从没有过的虚无,好似自己和墓碑一样,成了一块石块。不会动,不会思考。 天上光影变幻,流云浮动,都与她无关。 那时的她,穿着一件麻衣,头上插着一朵白花,小小的脸比仅现一次的昙花还要美丽,那是种只在自己爱人面前才有的美丽。 赵大哥,若那是我们的前世今生,我会相信。前世你为我而死,所以今生,我是来赎罪的。所以我不容许你死在我前头。 睁开眼的时候,萧月发现自己竟在武恒山上的房间里。而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梦为何会如此逼真? 在九曲迷宫中,赵大哥冲进了祭台,他会死吗? 冲下床,推开门的那瞬,门外的阳光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睛,感受到指尖的温度,好似赵大哥牵着她的小手。 赵大哥,难道真的不在人世了吗? 所有人看见萧月,目光都躲躲闪闪,言语也支支吾吾。萧月并不是个笨人,知道他们从九曲迷宫中逃离后,赵大哥和眉姨的情况并不好,否则他们不会如此。 所以她当即骑着一匹马,偷偷下了山。 她仍是不相信眉姨和赵大哥已经死去,若他们找不到他们,那么她自己去寻。 下山的时候,路遇桃花林。 此刻正是桃花凋零的时节,萧月看着满山的桃花在面前飘零,在空中翻转飘动中,从淡粉变成枯黄,心中不禁涌上难溢的悲凉。 赵大哥,你总说我长不大,这一刻,我长大了,我不会遇到什么事就知道哭,不会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就笑,因为我也有了自己的责任,保护我爱的人的责任。 “驾”她头也不回地疾驰。 赶到当初她进九曲迷宫的地方,萧月惊讶地发现,迷宫竟不见了。那里竟变成了一个悬崖,崖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难道是她走岔了?但没有道理,她之前也这么走。 难道是设计者故意如此设计? 那人可以设计出那样机关复杂的迷宫,难道还不能将人引入歧途吗? 崖下,浪花一个劲地打来,打在石头上,溅起,像一束束的冰花,散开,水珠在阳光下璀璨发亮,像是一个个泡沫。 萧月不甘心,又仔细地找了遍,不经意地一瞥,发现那崖下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身穿素衫的人。那人用一块浅色麻布遮住了自己的脸,所以萧月判断不出那人到底是男是女。 崖边有个小路,可以走到那人所在的地方。 萧月小心地走了下去,走到离那怪人不到一块石头的距离,刚想说话。那人竟开口道:“施主,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吗?” 这个声音?萧月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虽然他用白布蒙着了脸,萧月仍觉得自己见过他,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他身材魁梧,露在白布外的皮肤光滑洁净,声音充满了智慧。 她道:“是。” “是有关生与死的?” “你怎么知道?” “只有生与死的问题,最难理解。” “大师,我昨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一个我很……在乎的人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梦都有它的现实意义,梦到死亡很正常,因为我们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 “那么,难道我们活着就是准备去赴死的吗?” “错,我们不是准备去死,而是为自己寻找活路。” 萧月杵在了原地,海风掠起她的发,她小小的身子单薄的好似能被风吹走。 男子淡笑道:“姑娘,给你讲个故事。一天有头狮子来了,鸵鸟看见了,马上把头埋在沙子里,结果它很轻易的就被狮子捉住。从这个故事里,你受到了什么启发?” “鸵鸟很笨,如果它懂得逃跑,狮子未必会追上它。” “是啊,所以姑娘,如果一个人和这鸵鸟一样,遇到麻烦就把头埋在沙子里,那是逃不掉死亡的。” “那么就面对。” “面对?那就是不逃避吗?鸵鸟不逃会被吃掉,逃跑才有机会啊!” “对,我说的没错,就是不逃,而是面对。鸵鸟是因为害怕而躲起来,这样逃不过死亡,而只有它敢于面对,才有可能活下来。” “哈哈,不逃?你做的到吗?世俗的人都是怕死的。” “我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昨晚的梦,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死亡就是给人一种承担的勇气,所以我会面对。” 男子手持佛珠,道了句“阿弥陀佛”,便不再说话。 萧月突然问:“你是智园吗?” 男子没有答话,而是一直坐在那里,面对潮起潮落的大海,眼神平静的犹如苍天白云。 海风,一阵阵地吹来,萧月没有感受到一丝冷,却是满满的温暖。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智园,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她的心从没像这一刻这么平静过。 不管赵大哥和眉姨还在不在人世,她都会勇敢地去面对。而她更愿意相信,他们都还活着。 “面对死亡的时候,才明白活着是如此的不易。”萧月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然后坦然地转身离去。只是离开前,她对男子说了句“相聚是缘”。 若他真的是智园,自然会听懂这话的意思,因为他们的初见,智园便对她说,相逢是缘,不必执着地问个因果。 萧月离开后,男子解开了蒙在自己头上的白布,手执一朵忘忧草,嘴角扬起如佛祖般慈悲的笑容,叹道:“请施主真诚地活。唯有舍弃,才能再生。” 萧月骑着马,没有返回武恒山,而是去了宁王府,因为她总有种预感。在宁王府,她会找到她要找的人。就算没有,她也要告诉爹爹有关眉姨的事。 在这刻,她明白了哭和逃避都没有用,该面对就必须要面对,虽然这很残忍,但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只会躲在李宣和赵风起身后的小女孩。 到了王府,萧月已想好了说辞,眉姨是为救她而遇难的。若爹爹要怪她,她会承担所有的过错,而她就怕爹爹接受不了。毕竟,眉姨从前一直陪在爹爹身边,而如今却突然不见了,还很有可能再也回补来了,这让爹爹如何承受。 萧月一想到这,又想落泪,虽然眉姨他们可能还尚在人间,但他们必须想好最坏的打算。抱着侥幸的想法,不过就是自欺欺人。 擦干盈在眼眶中的泪,萧月在宁王的门外见到了爹爹。爹爹的头发一半都白了,可见这些天,他没有一天不在担心他们。 看见萧月红红的眼眶,宁王向萧月招了招手,柔声道:“什么都不要说了,爹爹都知道了。” 萧月咬着唇,道:“爹爹……”还未成一句完整的话,扑进了爹爹的怀里,道:“爹爹,眉姨刚刚还在我面前,可是我们下了祭台,大火就着了起来……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爹爹,怎么会这样的呢?刚刚眉姨还在我面前的,怎么会……” 宁王抚着她的背,道:“月儿,想哭就大声地哭吧!” 萧月摇头:“爹爹,我找遍了去往迷宫的路,可就是找不到,你说,我该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那便不去找了,月儿,你找了这么久,又刚从迷宫逃出来。应该好好去休息一下。”说着,唤来香草,吩咐道,“带小姐回房休息。” 萧月本不肯离开,但看着爹爹平静的脸色,明白他看起来越平静,其实心里越着急。她不该令爹爹更加烦心,这才离开。 和香草一起走过鹣鲽院的时候,萧月忍不住地停下了脚步。 她多想,此刻他还在这里,即便他恨着她,恨着她爹爹。 回忆中,他会站在树下冷冷地看她…… 突然,一个清冷的女声打破了她的回忆。萧锦走过来,道:“回来了?但是眉姨却永远都回不来了,她是为了你才死的。” 萧月斩钉截铁道:“你胡说,眉姨不会死的。大家都在保佑她,所以她不会死。赵大哥会救她。” “他会救?!”萧锦冷笑,“眉姨死了,爹爹会难过。哥恨不得爹爹死,你觉得他会救眉姨吗?” “我就是知道,他一定会救。难道眉姨死了,你就开心了吗?眉姨进迷宫是去救你的。” 萧锦不屑一笑:“真是傻的没的救,哥怎会看上你这个傻丫头?!” “锦姐姐!” “怎么了?”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哦,不是这样的,是怎样的?在我看来,你没有一点能够配的上我哥的地方,或许哥就是被你缠怕了,才想不开的。” 萧月发怒道:“锦姐姐,你难道真这么希望赵大哥和眉姨出事?” “我不想他们出事,只是有你在,他们就算现在不出事,也迟早会出事。” “你……”萧月一时说不出话来,哪一次她出事,不是赵大哥和眉姨出现帮她摆平的呢?难道真的是她害了他们吗?就算萧锦说的多么有理,她还是不认同。 她平稳心神,道:“锦姐姐,生活不是只有痛苦和折磨。” 萧锦听见,不禁咬唇,想说什么,萧月却已从她身边快步离开。 锦姐姐不就是讨厌她夺走了爹爹的宠爱嘛,不就是觉得她是个很幸福的女孩嘛,可是人的这一生不就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吗?怎么会是记住痛苦和折磨呢? 所以锦姐姐当初在迷宫中要她体验痛苦,是没有道理的。在她眼里,人遇到痛苦的时候,都应该化解痛苦,最后在苦中找到幸福。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值得你去忍受这番必不可免的痛苦。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七夕佳节 夜里,萧月不禁想起了萧锦说的话,其实萧锦的话并非全都没有道理,若她还学不会聪明,身边的人迟早会被她拖累。可是想变聪明难道就这么容易吗? 看来她应该多加培养自己的能力。 如此,以后遇到麻烦,至少可以自救。萧月打定主意,便找王府上的几大高手教她练武,然后自己又拿书籍来自学。 无事的时候,她和蒙蛏等人一起继续打听赵风起和眉姨的下落。 萧月想,赵大哥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他一定会安然回来。对这点,她很有自信。但一日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便不能真的放心。 现在眉姨突然出事,此事有很大的蹊跷。她始终想不明白。难道是有什么事,让眉姨觉得自己必须牺牲,才可以救他们?还是…… 早前听闻,金雁要来京城陪着李三叔。毕竟,京城是大梁的都城,在这里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而且离清水盟很近。 李三叔虽然喜欢游历四方,但到底是个思乡的人。 所以金雁到了京城,又做起了老行当,开了家美人坊。美人坊刚开业的时候,萧月还亲自到场祝贺了一番。 这日,萧月从美人坊的后门走进去,在二楼刚好遇到了迎面走来的金雁。此前正是金雁说有了眉姨的下落,所以她才又来了这里。 金雁亲切道:“月儿,随我来。” 入了一间雅间,只见几个侍女中,有个穿着华丽的男子被绑在木椅上,嘴上被塞了一块白帕,脸上都是因惊恐流下的薄汗,身子不住发抖。 男子体态微有些发福,因穿着华丽,想是不一般的人物。萧月道:“他是?” 金雁冷笑:“宰相的大公子秦沐。” 萧月不明白为何金雁要绑他来此,见金雁上前轻拍秦沐的脸,道:“若你将我问你的话乖乖地说了,我就找几个姑娘好好地陪你,再把解药给你。若不从,你永远都不用回秦府了。” 秦沐胆子很小,立马被吓住了,连连点头。 金雁这才拿掉秦沐嘴上的白帕,秦沐估计早就被金雁恐吓过,所以未大叫。 金雁问:“你之前对姑娘们说秦府的地牢里关了什么人,再说一遍。” 秦沐目光呆滞地说:“是,本公子……不,我有一天,趁我二弟不在,开了地牢的门。之前二弟从不让我进去,我便偏要进去。找到地牢的钥匙,我进去后,发现里面极黑,摸索着来到地底……” 金雁又拍了拍他的脸道:“说重点。” 秦沐抖了抖,道:“地牢内关了一个女人,那女人长得分为美。我就不禁起了歹心,没想到二弟竟会藏了这么一个绝色。但是我走到她面前,她就醒了。她的性子格外倔,虽然手脚被缚,但我还是被她伤了。可见是个练家子。” 萧月道:“可是这个女子?”说着拿出袖中的画有眉姨画像的画。这些日子,她常常拿着画像在四处寻人。 秦沐点头:“没错,正是。” 萧月知他曾对眉姨动了歹心,拉住他的衣领,怒道:“你可对她做了什么?” 秦沐显得很无辜:“我哪里敢啊,那女子性子倔,我哪里碰得她分毫。而且我也不想二弟知我进入过地牢,没有呆多久就走了。” 萧月放开他,知道眉姨被关在秦府的地牢中,转身要走,却被金雁拉住。 金雁拉她到前室,悄声道:“月儿别急,这件事,宣儿、蒙蛏都已经知晓,我们已经谋划好,你别这么冲动。你看,这个人扮演秦沐如何?”说完,拍了拍手,一形似秦沐的男子推门而入,拜倒在金雁面前。 金雁道:“这人是你李大哥手下的人,我知道你擅长易容,你看他扮成秦沐混入秦府如何?” 萧月道:“可以是可以,但若是被秦府的人发现,怎生是好?” “这个月儿,你无需担心,这秦沐天天流连花街柳巷,和秦宰相、他二弟都不甚亲,只需言行谨慎些,应该能暂时瞒过去。你李大哥找的人自然不会差。” 萧月道:“那行,那秦沐呢?” “这个,我会关好他,不会让他跑出去的。你和宣儿、蒙蛏会和后,再去救冷姑娘吧!” “是,可我只是担心眉姨。” “这个你放心,我早已问过秦沐,秦府虽关押了冷姑娘,但未虐待过她,还是好吃好喝伺候着。既然他们这些日子都未动过冷姑娘,想来之后也不会怎么对她。” 萧月道:“好。”安心后,方才离开。 因今日刚好是七夕佳节,坊外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这些日子,她为了找赵大哥和眉姨都过得浑浑噩噩,竟不知道都到了七夕了。 香草守在萧月身边,因被佳节的气氛所感染,在萧月进美人坊后,竟耐不住寂寞买了两个面具。看不得萧月伤心,忙将手中的孙行者面具递到萧月的手中。 她则带了顶“猪八戒”面具,对萧月道:“大师兄,大事不好了,师父被妖怪抓了。” 萧月看着她脸上的猪头面具,不禁被逗笑了,却还是内心悲凉道:“你呀,再这样,可要被我逐出宁府了。” 香草啊了声,“不要嘛,郡主是好心人,才不会将香草赶走的。”说着,将萧月手中的孙行者面具给她戴上,道:“这样不是很好玩吗?”这些天,香草跟着萧月,胆子越发大了,都敢开她的玩笑了。 萧月被香草牵着,走到了热闹的街道上。 香草今年已有十七,却还没有如意郎君,也想在这七夕佳节上偶觅心仪的郎君,来个艳遇。萧月对她的想法不禁想笑。 被香草拉着猜灯谜、赏花灯,走到城湖边,香草又将刚买的孔明灯送到萧月的手中。萧月在上面提了几句诗,便将它放飞。希望孔明灯真能将自己的心意送到。 转身的那瞬,她看见湖对面竟有一抹极其熟悉的身影。只见他拿着一只孔明灯也将它放飞,而他身穿一件素色青衫,身边竟跟着个像小厮般的随从。这与他以往的形象实在相差很大。 顺着风,赵风起的孔明灯飞到她前方不远处。她的视力很好,只见上面写着: 夜夜笙歌何时休,醉里思君不见君。 空虚寞落由君起,只恨与君长相隔。 离恨问天无人回,缎带系发千丝乱。 目明只为长相守,不知君卿能知否。 也许是因为萧月此时戴着孙行者面具,所以赵风起并未注意到她,转身要走。萧月立马向对岸跑去。这是这么多日里,她第一次见到他。本以为他已死去,她差点哭得撕心裂肺。要不是坚信着他还活着,她又何以坚持到现在,原来他真的没有死。但是既然他没有死,为什么他们怎么也找不到他? 幸亏他走得不快,萧月又是轻功内力并施,便追上了。 “公子,且慢。”萧月喊道。 赵风起转身,盯着她的面具问:“敢问姑娘有何事?” 萧月徐徐向他走去,顾不及摘下面具,问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赵风起道:“在下赵常清。” 赵常清?可他明明就是赵风起。 见萧月不语,赵风起问:“那么姑娘呢?” 萧月道:“无名之辈,只是觉得公子形状风雅,不禁动了心。” 旁人听见萧月的话,不禁一笑,心想,原来是想在七夕佳节上示芳心的姑娘呢! 萧月却浑然不在意,跟在赵风起身边的小厮大言不惭地对萧月道:“姑娘,若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跟在我家公子身后的人可多的是。对了,我这就向你介绍一下我们家公子。我家公子乃是秦府重金请来的幕僚,前任那位被诬陷的赵丞相之子,现在乃是当朝宰相身边的大红人,我家小姐心尖上的人。” 原来如此?赵风起果然还是投靠了秦宰相,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所以连名字都改了。 “告辞。”萧月转身离开,知道赵风起没有死本该高兴,但知道他在为秦宰相卖命,她又如何能高兴地起来。 一人走在烟花璀璨的街上,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背过没有的热闹喧嚣,她独自走进了一条小巷。这是条去往宁府的近路。 萧月正魂不守舍地走着,身后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月儿。” 萧月转身,迷茫地看着刚才已走的人儿。 赵风起走到她的面前,解开了她脸上的面具。她脸上的胎记早已被她撤掉了,所以一张脸上干净无比。赵风起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俯下头在她的嘴上留下不深不浅的一吻。然后他退后,什么也不说地离开。 萧月也什么没有说。既然他曾说过让她信他,那么便这么信了吧!此生就算是他负了自己,她也无悔无恨了。 他消失的这几月,萧月想只要他能安全回来,就比什么都好。 赵风起自然也是因为瞒了她这么多月,初次见她,思念之情自然无法言表。只是这美好的相遇却只是如昙花一现般的短暂。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被困秦府 本和李宣、蒙蛏计划好了入秦府救冷无眉的事宜。 萧月这边却出事了。 从李宣暂住的鲁南小栈出来,萧月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也说不上来。 香草坐在萧月身边,关心道:“小姐,您这些天都累坏了,先回府休息休息吧!” 萧月听了这话,不禁觉得疲乏,道:“嗯,现在就回去了,我先在车上小睡一下。香草,等下到了把我叫醒。” 香草点头。 不过一盏茶功夫,香草注意到他们本该走金诚路的南边,却被车夫引向了北边。香草一时慌了神,立马把萧月唤醒。 萧月本就只是朦朦胧胧地睡着,被香草一晃就醒了。 她问:“怎么了?” 香草小心翼翼道:“小姐,我们好像走岔了。” 萧月奇怪:“怎么会走岔?” 香草是个聪明的丫头,凑到萧月耳边,道:“好像是车夫有问题。” 话音刚落,萧月掀开窗帘,发现马车并未往宁府方向走,而是快速地向城门外驶去。若出了城门…… 萧月小心地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赶车的车夫。发现他身子精壮,腰上别着刀子,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位车夫了。由于车速太快,若这么跳下去,也无异于是在送死。 萧月放下帘子,微喘口气,示意香草别说话,拿出脚上的小刀,正准备动手。马车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竟是出了城门,向城郊的密林驶去。 再不出去估计就再也走不了了。萧月心一横,将小刀向车夫的腰部刺去。似乎是被车夫察觉,车夫巧妙避开,猛地一拉马缰,马急速停下。整个车子抖了抖,萧月差点摔飞出去。这时,车夫一脚踢中萧月的手腕,将她手中的刀子踢掉。然后抽出雪亮的剑一剑向萧月刺去,萧月避开剑端,侧身将车夫打落马车。 此时,车势渐缓,萧月飞身出马车,赤手和车夫相斗。香草从车上下来,大喊一声:“小姐,小心,有埋伏。” 萧月抬头,只见不远处飞来十几个黑衣高手。 其中一人,萧月识得,竟是曾经在宫廷中为难过她的魏兰筹。 见自己将萧月和香草团团围住,魏兰筹喝道:“住手。”看着萧月又道,“明月郡主,本官找你找得甚是辛苦,没想到你竟然就是‘清风明月’。” 萧月一直没将魏兰筹放在眼里,只因他多次被李宣的手下耍得团团转,现在竟然知晓了她的身份,真是十分稀奇!她道:“魏大人,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要随便地冤枉人。虽然我爹爹被皇上囚禁,却还是皇亲国戚,你可知构陷皇亲国戚的罪过?” 魏兰筹道:“本官今日来抓你,自然已有了证据。郡主可曾记得玉面公子赵风起之名,上次他入秦府偷了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官府曾挂上了他的画像。本官有幸看见,发现皇后被偷走凤簪的那夜出现在宫廷里的人正是他。而据秦大小姐所说,郡主您似乎曾经是赵风起的妹妹。容本官大胆地推测一番,郡主您来自民间,是否从小就和玉面公子一起做着宵小呢?” 萧月淡笑:“魏大人此番推理真是精彩,但是就算我曾经当过玉面公子的妹妹,也不能说我就进入过宫廷偷取凤簪吧!敢问你可曾见过当时清风明月的真容?” 魏兰筹似乎早知她会这么说,道:“虽不曾见,但本官还有一个证据。之前宁府的冷侍卫在京城的四大当铺分别当了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正好都是清风明月曾经偷取的东西。敢问郡主您如何解释?难道您是想说冷侍卫才是清风明月的一员吗,还是说那些东西就是郡主您交给冷侍卫的呢?” 冷无眉做事向来谨慎,此次竟出了纰漏,萧月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以魏兰筹现在的证据,完全可以证明宁府和清风明月有关,而萧月和清风明月中的赵风起甚是熟络。可这样也是证明不了她就是当年盗取凤簪的那个人的,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死不承认。 魏兰筹继续道:“据本官的调查,据说玉面公子死在了九曲迷宫中。这真是可惜,否则就能先抓了他,当面和你对峙。” 萧月道:“既然你没有确切的证据,魏大人这么为难我,就怕到时被人说在诬陷皇亲国戚,这便不好了。” 魏兰筹冷笑道:“虽没有真正的证据,但郡主您现在还是主要嫌犯。皇上将捉拿清风明月的事全权交予本官,本官自然要负起这个责任,恐怕郡主今夜得在大牢里过了。” 萧月本早已和蒙蛏、李宣定好计划,要明夜去秦府救人,现如今她要被关进大牢里,这可怎生是好?她问:“敢问大人,您要关我几天?” 魏兰筹道:“自然是直到能够证明郡主清白的那刻。” “若无法证明呢?” “那自然就证实了郡主您就是清风明月了。” 萧月冷眼看了他一眼,暗骂,实乃奸臣也。这次这个牢她是坐定了,现在她最该想的是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想破脑子,仍是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从小她都生长在武恒山上,只有李宣、蒙蛏和赵风起,除了他们,又有谁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刚想到可以叫李宣和蒙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魏兰筹又道:“本官知道清风明月其实是四个人,玉面公子是一个,若郡主又是一个,那另外两人呢?若郡主真是清风明月,那么那另外两人一定会来救郡主的吧!” 看到他阴险不怀好意的笑容,萧月知道她定不能让蒙蛏和李宣来救她,否则将又多了两个嫌犯。说不定他们也会被抓的。 萧月没奈何,对担心她的香草道:“香草,我只是和魏大人走一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太过担心,也告诉爹爹我没事,只是被关几天就能被安全地放出来的。魏大人总不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关一个皇亲国戚一辈子的……”说完,淡然地随魏大人的人马走了。 香草失魂般地看着萧月离开的背影,失魂地想着萧月刚才用口语对她说:“按计划来,莫让蒙蛏和李大哥来救我,我自有办法逃脱。” 香草此时本是失魂落魄的人,想到萧月的吩咐,立马向鲁南小栈奔去。 夜里,萧月待在幽暗的大牢中,想着赵大哥改名估计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吧!好在他换了名姓,投靠了宰相,否则关在牢中的人定然是他。 她暗骂自己笨,都到了这般地步,自己竟还想着他? 她本是静静地待在牢房里,三更时分,一阵窸窣的响声在牢房内响起。萧月以为是老鼠,所以没有在意。直到一把冰冷之剑架在脖子上,她才有所意识。但有意识也只一瞬,她很快被身后人敲晕,昏了过去。 萧月想,来人竟如此大胆,连她都敢劫。若魏兰筹知道她被劫,估计会满天下地寻找她吧,他也会被皇上责罚吧!但或许不会,魏兰筹大可说一句,定是另外两个同伙将她劫走了,如此证实她是清风明月无疑。 萧月醒来又是身处一黑黝黝的地方,只是此处比官府的大牢还要幽暗。她摸索着醒来,只听见不远处有熟悉的叫声传来。 声音道:“月儿,月儿,你没事吧!” 竟是眉姨! 萧月欣喜,道:“没事没事,眉姨,你呢?” 冷无眉叹了口气:“还好,我也没事,这些月,他们并没有虐待我。” 萧月很想知道当时在九曲迷宫的事,也想知道冷无眉是如何活下来的,问:“眉姨,你怎么从祭台上的大火中逃生的,又是怎么被抓到了这里?” 冷无眉苦笑一声道:“是锦郡主。” 萧月诧异:“锦姐姐?” “没错,是萧锦胁迫我,说如果我不上祭台,不选择牺牲,她就会暗杀宁王和你。我们的武功都不如她,我无法保证她不对你们动手。” “锦姐姐怎么会这么做?” “月儿,我发现锦郡主似乎早已背叛了王爷。因为这些天我被关在这里,锦郡主来看过我几次,说的都是同样的意思。她说秦泽才是真正能成就大业的人,是能为百姓造福的人,要我们配合她,否则她可以杀尽所有违抗他们的人。” 竟是锦姐姐抓了眉姨,关了眉姨那么多天?“那么赵大哥呢?为什么他没有被关?”说完,萧月真想打自己一巴掌,赵风起自然是因为投靠了秦宰相,所以没有被关。 眉姨叹了口气:“月儿,赵风起对王爷积怨颇深,他不会帮我们的。” 为什么?为什么赵大哥在洗刷了赵家的冤屈后,还要害他们呢?萧月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心里五味陈杂时,牢房外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因此处静的落针可闻,所以一点点的声响都是瞒不过人的。 来人一身白衣,眉目清朗却隐隐含着一股狠厉,薄唇透着凉薄。 冷无眉不像萧月被关在牢房中,而是被缚在地牢中间的空旷地,与来人面对面。 来人搬了把椅子,坐到冷无眉面前,用手中的折扇支着冷无眉的下巴,冷笑道:“眉姨,小侄见你每日待在宁王身边,大展手段,施压我们秦府多年,小侄却总动不了你甚是焦急。如今你落在我手里,宁王最心疼的女儿也在我手中,你说我挟持你还有其他价值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末日之痛 一道冷汗从冷无眉额上落下,她问:“你要做什么?”几乎是同时,萧月也大喊:“你要做什么?” 谁都能听出来人说这话的真实含义。但来人似乎是忽视了两人的问话,转身从身旁的剑筒中随意地取了一把剑,他抽出剑鞘,用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剑,直到将剑擦得雪亮,他才转回身来,对着冷无眉道:“眉姨,小侄最后再尊称你一句眉姨,定不让你死得太过痛苦。” “不……不要……”萧月紧紧抓着牢房外的木桩,每看见来人靠近眉姨一寸,身子就抖得越发激动。那个疯子他要做什么? 最后一个“不”还未说出口,来人的一剑已经向冷无眉的腰间刺去,因没有刺中要害,所以并不能一下子要人性命,但血却泌泌地流出许多。看眉姨的身子颤抖地犹如筛糠,冷汗连连,可见那一剑定是十分疼痛的。 来人将剑刺到冷无眉的腰间深处,戏谑般地对冷无眉道:“真是对不住冷侍卫了,恕在下剑术不精,竟刺错了。” 冷无眉想说什么,来人却一下子将剑拔出,差点将她痛晕过去。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萧月不断地恳求着来人,手指抓着木桩都抓出了血。但来人毫无反应,更是又一剑刺向冷无眉另一边腰间。 冷无眉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萧月再也受不住,大喊:“不要伤害眉姨,伤我吧,拿我出气吧!放过眉姨,求你……”眼中再也藏不住泪,萧月哭得声嘶力竭。 来人这次总算将目光落在了萧月身上,却是冷言道:“你,你以为你会比冷侍卫的下场更好吗?”说完,将剑再次从冷无眉身上拔出。 看着不断流血的剑,来人才有了一丝满足感。再次擦干手中的剑,他动作极快地将剑狠狠地刺入冷无眉的心口处…… “不……啊……”萧月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管她怎么恳求,怎么哀求,怎么大叫,来人都没有施与一点怜悯。 他冷冷地捏着冷无眉的下巴,道:“成大业者必是如吾这般的血腥和无情,冷侍卫,你和宁王派萧锦来我身边调查我,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冷无眉用自己最后的力气,从失了血色的唇中吐出:“秦泽你终会……” “不得好死”四字还未说出口,秦泽将剑从冷无眉的心间抽出。冷无眉的身体随着剑抽出的那刻剧烈的挺起,又随着剑的脱离摔落下去,最终头歪在身后的木架上再也不动。 萧月只觉全身冰凉,失去全力,恨恨地看着秦泽。秦泽害死了眉姨,是秦泽害死了眉姨,他……啊……眉姨再也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会在她出嫁的那天替她梳头了…… 为什么?为什么像眉姨这样的好人要死掉呢? 秦泽看着此时萧月痛不欲生的样子,满足感更甚。他现在还不急着虐待萧月,心想,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同刚才与自己一道进来的侍从道:“去,将尸体丢到宁王府去。” 什么?他杀了眉姨,还要用眉姨的尸体去刺激父亲? “秦泽……你……” 秦泽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玩的话语,心想,是不是又想跟冷无眉那般说他必不得好死。然而萧月未说,只是眼中含着一股怒火,狠狠地盯着他。 秦泽用侍从递上来的白布擦了擦手,将白布重重地丢在萧月的牢房中,便转身无情地离去。 萧月爬到白布边,捡起白布,看着白布上沾着的眉姨身上的血,更加痛不欲生,泪流不止。若她能有能力逃出这里,定要秦泽不得好死,定要秦泽为眉姨陪葬。 她要报仇……恨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只恨自己曾经没有好好练武,若她有赵风起这般的能力,就一定要出去杀了秦泽。 啊…… 若赵风起心里有她,就该为她杀了秦泽。现在她的满心满脑都是要杀了秦泽,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能杀了他,她都要试一试。 可是她现在被关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待到中午,萧月本该饿了,但她的全部心思都在眉姨之死上,连饿也一时间忘了。这时,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萧月以为是秦泽回来了,所以又守在了牢门附近的木桩上。 但来人并非是秦泽,而是一个小个子,身子黑黝黝的,手上端着饭碗。 萧月看清他的样子,惊呆了,他竟是她在狮驼帮里见到的小巾。 小巾是狮驼帮里的奴隶,而现在却在这里,这让萧月更加肯定了狮驼帮与秦府的关系。 小巾在萧月面前放好饭菜就要走,却被萧月抓住。萧月看小巾的身子与之前所见相比又瘦了一圈,便将自己的饭菜向小巾推了推,但小巾没有接受,摇了摇头。 萧月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在小巾的手心写了几个字,才放小巾离开。萧月想,小巾虽是个哑巴,但曾经在她手心上写过一个“巾”字,想必学过几个字。只希望她猜对了,小巾能明白她的意思,帮她一帮。 她不知道将全部赌注放在小巾身上对或不对,但现在她只有这个办法。 不知多少个日子过去,小巾每天都像往常般地送饭。本以为秦泽都已经忘了她,但今日,秦泽又回来了。 地牢中有许多折磨人的工具,秦泽随手挑选了一样,竟是根比碗头还粗的棍子。 他让侍从开门,萧月在侍从开门的那瞬便冲了出去,但奈何这几日被关吃得太差睡得又不好,委实没有力气。 秦泽的一棍子打在她肚子上,又将她打了回去。她摔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疼得眼泪水直流。 但仅此还不够,秦泽还命两名侍从抓住她的手脚,她动弹不了。眼见着秦泽的棍子狠狠打下,萧月明白——她此生估计是要废了。 秦泽的几棍子打断了她四肢的骨头,她现在连动一下手脚都很困难,而每一动身子都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但这并没完。 秦泽放下棍子,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把小刀,将刀插在萧月的手指间,道:“月郡主,你说若我将你的手指一个个地送给在乎你的人面前,你说他们该怎样着急呢?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在乎郡主你的手指呢?” 萧月听他意欲砍自己的手指,吓得身子颤了颤。 秦泽又道:“哦,算一下,一根要送到蒙少侠手上,一根要送到李盟主面前,还有一根要送到你爹府上,还有一根要给赵风起看一看。虽然我极看好赵兄的才华,但也不能不防着他一点。如此算来,必要砍掉郡主你的四根手指。但是我想,郡主你的一只手若少了四根手指定是不好看的,不如,五根手指都砍了罢!” 萧月吓得再也禁不住,道:“秦泽,你敢。我现在还是个郡主,你敢动我?” “郡主?一个无势的宁王,一个无权的郡主,你说我能有什么好怕?失了一个当朝的郡主,不过就是失踪了一个人口如此简单。本朝失踪的人口可并不少。你可知魏大人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 萧月见他的刀子在自己的手指上滑来滑去,似在作弄自己,并不言语。 他道:“自然是我告诉他的,可你说我是怎么知道你们四人的真实身份的呢?那……自然是因为赵兄与你们三人的关系。魏兰筹,前护卫军统帅,一个有勇无谋的废物,若不是极其敬重我,我才懒得搭理他。他这么久都不能看穿你们的身份,但从见到赵兄时,我就将他往侠盗清风明月处想了。那可是皇上都想要重用的人,若能为我所用,这江山自然也能偷到我的手上。而清风明月四人,我只需赵兄一人即可。”说完,手略微用力,锋利的刀子在手指上留下了一道划痕,流下一丝血来,萧月清醒地明白——自己的手指怕也是保不出了。 秦泽他不仅是个疯子,更是个冷血残暴的人。 她要他死,要找他报仇,此生怕是难了。 随着秦泽加在自己手指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萧月疼得大叫起来:“啊……” 她不要,不要失去自己的手指,更不想变成一个废物。但是他怎肯放过她吗? &. 翌日,蒙蛏、李宣、萧齐、赵风起四人都莫名地收到了一份无名氏送来的礼物——一只锦盒。 看到锦盒内的一根秀指,四人都大吃一惊。 赵风起是在秦府内收到了这份“礼物”。因他现在的身份是秦府的幕僚,自然便住在了秦府内。 小院内,赵风起收好锦盒,一抹白影便缓缓地走到了他面前,问道:“赵兄,你看,我送你的礼物可好?这可是你仇人女儿的手指,对于这份我精心送你的礼物,你还满意吗?” 赵风起不动声色地说道:“秦兄大可不必这么做,我想复仇自然会自己动手。”他早猜到锦盒是秦泽命人送到他手上的,也知道萧月此时正在秦泽手上。 秦泽道:“是吗?赵兄,你会自己动手吗?” 赵风起道:“自然。” “好。赵兄,日后我定给你这个机会。”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赵风起握着锦盒的手不禁紧了紧,随后毫无留恋地将锦盒丢进了小院里的湖里。 夜里,赵风起在屋里喝下壶中的最后一口酒。突然…… 只觉眼睛生疼,竟是麒麟散的毒发作了。 曾经他还可以用内力克制此毒,早在三年前,李宣的药已经不再能压制他的毒,所以再不用李宣的药。但萧月那时不知道,以为李宣的药还能制住他体内的毒,所以仍是持之以恒地为他涂药。 现在毒发,自己竟是一点都奈它不得。 想到曾经顾源在武恒山上对他说的话,他立马封住自己心脉最为关键的两个穴道,悄无声音地翻出秦府。 而秦府外早有一个身穿月白华服的男子牵着一匹马,等候已有些时间。 月白衣服的男子本就是在此等候赵风起,只是没想到赵风起会以这个样子出秦府。赵风起摸索着到了李宣身边,便失了力气,只因潜藏在他体内的麒麟散完全发作了,以致身体分外虚弱。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解麒麟散 李宣会在今夜来找赵风起,只因三日前,赵风起主动来找过他一回,又因今日看见萧月的小指,这才打算冒险来找赵风起一趟。 李宣上马后,拉住赵风起的手,道了声“上马”,赵风起借着他手上的力道上了马,李宣便急速地驾马飞驰起来。 见赵风起脸上汗水层层,李宣不再多言,而是向武恒山驶去。当今世上能救风起的人唯有顾源一人。 在顾源定住在武恒山上时,顾源曾找赵风起谈过一次话。 当日,桃花林中,赵风起眼缚白布绫,手中剑若游龙,衣袂翻飞间,自是一派倜傥风雅。 顾源一手置于后背,缓步走来,对赵风起道:“赵兄,好武艺。只可惜这双眼睛……”他似话中有话,赵风起没有插嘴。 顾源道:“只可惜因身中麒麟散之毒,这双眼睛便如得了恶疾,时常不能视物。十六年前种下的毒,现今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境况。” 赵风起收起剑,道:“月儿知道这件事吗?” 顾源浅笑道:“郡主不知。” 好似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赵风起暗松了一口气。 顾源又道:“在下自被宁王赏识,便日夜研制麒麟散的解药。八十种毒物,无数种排列顺序,在下不才,却刚好在炼制到一万种解药的时候,发现了解你体内毒物的解药。” 赵风起自然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帮他解毒,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待你下次再毒发的时候,便来找我吧!”说完,顾源拂袖离开。 李宣自然晓得赵风起所种之毒,然而他解不了,唯一想到的便是顾源。待到武恒山上顾源的房间外,只见顾源正负手站在一株桃树下,望月独自惆怅。 “顾源。” 听得李宣叫他的名字,顾源转过身来,便见李宣搀扶着赵风起走到他面前。 赵风起推开李宣,强忍住一丝丝浸入心扉的寒意,挺直腰身对顾源道:“顾兄。” 顾源见他脸色惨白,唇因中毒而微微发黑,道:“没想到毒发的日子比我预料的早了几日,不过也好,我顾源是不会看着郡主最在意的人就这样死了的。”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道:“这里有三十颗凝练的解药,每日吃一颗,连着三十日不间断,此毒便能解了。” 赵风起接过瓷瓶,却未打开。李宣急道:“风起,你快吃,你怎么不吃?” 赵风起却是看着顾源道:“不知你要我用什么来回报你?” 顾源淡笑:“回报谈不上,敢问赵兄为宁府所做的牺牲难道还少吗?这个想必你我都再清楚不过。麒麟散有个特性,若中毒之人心情起伏过大,便会加重毒性。不知赵兄为何而心情起伏剧烈?” 似乎是被猜透了心思,赵风起微微皱了下眉,随即眉头舒展,打开瓷瓶,吃下了一颗解药。 随着药融化在体内,体内的毒素竟很快退了下去,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眼前的事物渐渐的清晰起来。 李宣急道:“风起,你感觉怎么样?” 赵风起看着李宣的脸,道:“看的见了。” 见他的脸色有了明显的血色,李宣笑道:“真是太好了!” 赵风起对顾源抱拳道:“多谢!”说着,又道了句“告辞”,便转身匆匆离去。若被秦府中人发现他不在府上,秦泽怕是会多想,所以他必须要及早赶回去。 李宣跟着他离开。 待不见两人人影,顾源又抬头望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月郡主,你这哥哥着实对你不错,不,应该是说爱人才对! 上次未出手替赵风起解毒是因为他还在考虑,不确定此人该不该救。而如今,宁府失势,冷无眉死,萧月被抓,能救宁府的人,只有他罢! 李宣跟在赵风起身后,见他走得急,便喊了声:“风起。” 赵风起盯着他困惑的双眼,心里猜到了他到底要问什么,委实不愿回答。但面对自己的生死之交,他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李宣走到他身边,问:“风起,你想好了怎么救月儿了吗?” 三日前,赵风起主动去了美人坊一趟,交代了他未死的真相,也交代了他现在留在秦府是因为宁王曾经让他找到秦府二公子要造反的证据。 赵风起道:“几日后,秦泽应该会让我亲手杀了萧月,以证明我是真心为他效力的。” “什么?”李宣大为震惊,他本是个镇定的人,但见过冷无眉的尸体,还有萧月的小指,他相信秦泽什么都干得出来。只是没想到这秦泽竟会残忍到如此地步。 这秦泽从一出生便是个传奇,据说他是个神童,当初他们所进的九曲迷宫也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如此怪才,他们该如何对付?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李宣问。 “因为他今日说会给我亲自报仇的机会,所以我肯定他会这么做。” “那么……” “所以我现在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他说完自己的计策,李宣仍是心有余悸。虽然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但并不能百分之一百保住萧月的性命。 现在萧月在秦泽的手上,他们也只能受制于人。 李宣苦笑:“宁王当初向皇上澄清赵家被诬陷的事,便该知会有今日。” 赵风起颔首道:“没错,宁王早知会有今日,他并没有打算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儿女的性命,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冷侍卫,他在乎的还是这个江山罢了。” “难为月儿还这么相信自己的父亲。” “宁王早在多年前便已经把控不住秦府的势力,秦泽早年带兵出征力战武国,年纪轻轻便打得武国节节败退,而兵部侍郎欧阳乘素来管理军队,正是他在为秦泽征战武国的时候招募士兵,两人相交甚欢。还有昔日的护卫军统帅魏兰筹,早就因皇上革除他护卫军统帅之职而耿耿于怀,于前月投靠了秦泽。秦宰相虽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因有自己儿子给他出计谋,把持了朝中大半的势力。随着云凉的失败,寒玉宫的没落,宁王不得不做出现在这个决定。” “风起,你现在身在虎穴,还是小心为妙。”李宣担心道。 赵风起却风轻云淡地说道:“秦泽还想要西域最强国龟兹国的势力,暂时还不会动我,前日,我已跟右殊通过私信,让他假意与秦泽合作。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是前代丞相之子赵常清,皇上也器重的人,他更加不会动我。” 李宣松了口气,方让赵风起回去。 两日后,秦泽约赵风起于书房一见。如往常般,赵风起来到了书房。 原来两人还在商讨着天下大势,赵风起也发表了自己独到的见解。秦泽突然放下手中的笔,道:“风起,我今日让人为你补了一卦,发现是个非常吉利的卦相,觉得今日你大概得以大仇得报。” 赵风起佯装不懂他的意思:“你是说今日可以动宁王了吗?” “宁王暂时还被皇上囚禁着,没有皇上的命令,谁都动不了。如果风起你要解恨,大可等我登基之后,这宁王还不是任凭你处置?现在我给你个机会,除掉仇人之女的机会。”说完,他打开书房内的密室。 跟着秦泽进入密室,赵风起发现那其实是个地牢。地牢内漆黑一片,只被几把燃烧着的火把照亮。 萧月听见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她想动一动,却因手脚被打断,一点都动不了,只能用身子稍微地蠕动一下。手指上包着未消毒的白布条,她看着自己的右手,微微苦笑,那日若非萧锦及时赶到,为她求情,她怕早已没有手指了。 那日,就在秦泽要用刀子砍下她的手指时,萧锦喊了一声:“且慢。” 秦泽住了手,看着没他的命令便进来的萧锦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锦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我不甚喜欢这个所谓的妹妹,但她到底是爹爹最在意的人。我自然不会让你真的伤她。而她的命,还得为我们赵家人陪葬,除了我和哥,不许你伤她的性命。”声音不含一丝感情,冷得像块冰块。 秦泽收了刀子,第一次温声软语道:“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完,从牢房内出去。 萧月这才松了口气,死咬着唇的牙齿也松了。原本看见秦泽的刀子要砍她的手指,她早已吓得半死,只是她不知道那刀子是否真的能一下子将她的手指砍下来。只怕刀子遇到骨头还要割上好久,一想到那种画面,整个人就不禁一痛,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今日再次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萧月不禁颤了颤身子,不知秦泽今日又要如何折磨她。如此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还会看见赵大哥! 赵大哥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来救他的吗?她不禁有一瞬间的欣喜,但看见赵风起身边的秦泽,她又跌入了万丈寒冰中。不……赵大哥不是来救她的,秦泽是不会让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夺走的,那么赵大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她现在生不如死、形如废人的样子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生不如死 落在赵风起眼中的萧月,整个人犹如被嵌在草堆中,身子因多日未洗而肮脏酸臭。因被打断了手脚,所以一点点都不能动,就像一条被主人抛弃又被人打断脚骨的小狗,情状悲凉。 要不是那双眼睛还有曾经的灵气,他都不能认出趴在草堆中的小人就是曾经会在他身旁开怀大笑的月明。 萧月努力动了动手指,想向赵风起靠近一些。但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又马上将脸埋进草堆里,她怎么能以现在这个样子面对他呢? 就是让她死,她都不能让他看见她这个样子。难道秦泽的目的就是想让赵风起看见她这副模样,而让她羞愧而死吗? 秦泽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从剑筒里拿起那把曾经杀死冷无眉的剑,将剑递给赵风起道:“给,风起,她就是你仇人之女,现在我将她交给你,任凭你解气。” 解气?难道赵大哥仍恨着她吗? 赵风起不动声色地接过秦泽递过来的剑,向萧月所在的牢房走去。 从秦泽的话中,萧月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到赵风起持剑向她走去,更是什么都明白了。 秦泽要赵风起杀了她?而赵风起接受了这个建议,打算杀了她! 不要……不要……赵大哥……我是你的月明,再怎么样,你也该顾及一下当年在一起的情分吧!请放过我…… “咔哒”一声,赵风起一剑砍断了牢房外的铁链。 眼见赵风起越来越接近自己,萧月的身体越加颤抖起来。 她嘴里大喊:“不要……赵大哥……不要……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她不想死,也不能死,她还要为冷无眉报仇,所以怎么可以死呢? 然而赵风起仿若将她的话屏蔽,用剑鞘抵着她的身子,将她的身子从趴着的状态翻成了躺的姿势。 剑鞘抵得右胸生疼,她却好似感受不到了痛,一想到赵大哥竟要杀了她,还有什么能疼过这个呢?赵大哥竟然会如此恨她! 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赵风起眼睛也不眨地将剑插入她的左胸口。萧月只觉心脏生疼,全身冰凉,毫无力气。仿若跌落进了无限的黑暗中,连一丝希望也看不见。 就这么死了,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里或许也是种幸事吧! 只是,赵大哥,我爱你,即便你一点都不爱我! 萧月闭上了眼睛,手指也不再动了。 赵风起只觉自己的那一剑用尽了自己的毕生力气,他将剑从她的胸膛拔出,血便汨汨地从她胸膛流下。 秦泽不放心地走进牢房,贴着萧月的身子,探了探萧月的鼻息,确定她没有任何气息也没有任何脉搏,他才起身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风起你是能个成大事的人。”说完,大笑着出了地牢。 赵风起最后看了一眼被他所杀的萧月,然后同他一道离开地牢。 出了地牢,秦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门外的贴身侍从道:“将地牢里的那具女尸拖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烧了。” 侍从领命,进了书房。 赵风起的手指微微一颤。 刚出了书房不远,便见秦妍袅娜地向他俩走来。赵风起的心里便不禁扬起难耐的厌烦。 秦妍对着他俩敛袖作礼:“拜见哥哥和赵幕僚。” 秦泽自然晓得自己的妹妹的心意,大笑一声便走开了。 赵风起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走向湖边的六角亭。 秦妍同他走到六角亭内,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岸边的枫树红得艳丽,道:“你看对岸的枫树长得多好,实乃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此时残阳映血,赵风起其实看的不是枫叶,而是水中的残阳。他叹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更令人怜爱的是九月凉露下的初月夜,清露似珠,新月似弓。 秦妍以为他念这首诗,是因为心情轻松,所以不禁莞尔:“赵大哥,不知你这几日住在府上,可还习惯吗?” 赵风起道:“不劳小姐费心,赵某从小四海无家,哪里都住得习惯。” “如此?也好。” “秦小姐,赵某身上还有要事在身,还请先行告退。”说完,自此作别。 看着赵风起头也不回的身影,秦妍不禁怒从心来。若赵风起心上无人,怎会总是对她不理不睬?可这世上还有谁能比的上她呢?她一向自视甚高,不管自己是在地位上,容貌上,还是才华上,都是鲜有人能比的,怎就入不了他的眼呢? 赵风起,我会让你后悔的。 入夜时分,秦泽特意取了美酒与赵风起一道品尝。 赵风起自然晓得他的用意,因为今日赵风起亲手杀了萧月,显然证明了自己与宁王毫无瓜葛,秦泽心情大好,便与他一同饮用美酒。 秦泽曾经问过他,十六年的青梅竹马之情深厚,还是十六年前赵家的血海深仇深厚,赵风起选择了后者。 待用完酒,已是三更时分。 赵风起虽已酩酊大醉,却仍是不让任何人扶持,自己一人走回了房间。 待房间里再无一人,耳朵也清净了,赵风起便想起了萧月,想起了自己刺进萧月胸膛的那一剑,无情狠厉。他怎么能刺出这一剑呢? 想必萧月在那一刻一定很失望,也恨极了他。 想起她那一双惊惧的眼睛,赵风起的心莫名的揪着痛。 月儿,最终还是我害了你,若非你要跟着我,若非你靠我太近,想必不会遇害。 而从他答应宁王的建议的那一刻,他已经无路可退。 在无尽的忏悔中,赵风起沉入了梦乡。 &. 萧月醒来的时候,是她被赵风起刺了心脏的七天后。她一直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并非如此。 赵风起刺的那一处,只是特别靠近心脏而已,从外面就像刺入了心脏一样。刺到这个穴位,若能得到及时救治便能没事。 只是她事先吃下的假死药,对人身体的伤害程度巨大。所以她即便醒了,身体仍是十分虚弱。虽然现在她的手脚已经被顾源接好,她暂时还是一点都动不了。 武恒山上,孙红玉在喂她吃药的时候,诉说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赵风起早知秦泽会让他杀了她,所以在事发之日前让小巾在她的饭菜中加了顾源特制的假死药。她上次让小巾送过情报,所以他们知道小巾是会帮他们的。 而顾源特制的假死药只有中者出血才能发作,赵风起刺她的那一剑令她流了血,所以药效发作了。 在所有人眼中,她已是个死人了。 最后一个环节也是最险的一个环节,赵风起考虑到秦泽不会看着赵风起杀了萧月就完全相信他。所以他可能会命人烧了萧月的尸体,只有烧得一干二净才能证明此人已经完全死透。 秦泽之所以不自己动手,是因为他向来进行杀的环节,处理尸体向来是下人做的。当时是在秦府中,若他这么放一把火,不知会不会让火势弥漫至整个府邸,所以这烧尸体的事还是下人做最好。 考虑到这点,赵风起让李宣去请能人异士,做了一副像极了秦泽贴身侍从的人皮面具。蒙蛏扮成秦泽的贴身侍从混入秦府明目张胆地带走了萧月。 因秦泽吩咐侍从去烧了萧月的尸体时,并未将目光全部放在那侍从身上,所以蒙蛏才能这么容易地蒙混过关。 之前,萧月第一次发现给自己送饭的人是小巾,在小巾的手上写着的几个字是“找武林盟主救我”。小巾费了番波折找到李宣后,李宣和蒙蛏从小巾的手势中明白萧月被关在秦府的地牢中,便放弃了原先营救冷无眉的计划。只因萧月也被关在那,想必秦泽早就埋好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了。所以营救计划被迫改变。 萧月想到自己安全后,又想到之前蒙蛏是扮成侍从救的她,忙问:“红玉姐姐,赵大哥呢?蒙蛏扮成了侍从救我,秦泽不可能不问侍从有关他交代的任务。现在蒙蛏又不在秦府,待秦泽一问,这救人的计划岂不就露馅了?” 孙红玉放下药,点了点头。 萧月更加着急,问:“那赵大哥呢?若被秦泽怀疑到我根本没有死,秦泽不可能不怀疑赵大哥的,那赵大哥……” 话未说完,房门被推开。 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萧月一时怔住了,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一想到现在自己四肢一点都不能动的惨状,萧月忙把脸往下埋。 哪知脑袋很快贴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那东西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淡淡药香。 此刻,她很想知道她昏迷的这七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红玉对来人道:“风起,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走了出去,关好了门。 萧月始终不肯抬头,来人却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更加靠近他的身子。现在她动不了,只能任由来人摆弄。 赵风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罪当该诛 抓着他温暖的手,许久,萧月才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秦府上吗?那秦相的千金很喜欢你,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声音有些哽咽,可见一想到之前他对自己冷漠的样子,她便心伤不已。 赵风起淡淡道:“事情办完了,便回来了。” “办成了?那秦泽呢?” “死了。” “什么?”萧月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昏迷的这七日,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风起耐心地与她道来。 原来,赵风起在入秦府前,一直暗中和当今的圣上联系着。 梁帝自然早知秦泽要谋反,迟迟不动手,是想将秦泽和武国一网打尽。赵风起在和秦泽聊起武国时,秦泽总无意和武国相争,甚至暗中与武国有私信往来。 赵风起将这件事告诉李宣,李宣命人暗中截住了秦泽与武国的私信,发现秦泽早就和武国联手,早年能连连打退武国,是因为秦泽曾给武国许过诺,只要武国助他称帝,他便将大梁靠近武国的数十座城池拱手相送。 武国助他称帝的第一步就是要让秦泽取信于梁帝,取信于民。 一直追踪着秦泽和武国的来信,赵风起也发现了秦府能有现在的势力,也是因为武国的相助。秦析曾经只是前丞相赵忠明手下的一名小官,曾向赵忠明透露宁王在招纳江湖势力,兴建寒玉宫一事,而受到了赵忠明的提拔。赵忠明知道宁王这么做是为了一统江湖,待宁王控制了朝政,那便是统一了整个大梁,继而或许是整个天下。赵忠明正是忌惮宁王的野心,才每每在朝政上与宁王相左,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而宁王向来是个谨慎的人,秦析又如何能得知宁王设在江湖上的势力,这事自然是武国的暗卫向他提供的。 本来武国只想扶持一个无用的人在大梁的朝廷中,如此也好控制。哪知秦析生的一个儿子极度聪慧,他们本是想控制秦析,最终却不得不和秦泽合作。 秦泽让赵风起杀了萧月的那一天,之所以大为高兴也是因为武国的大军已经驻扎在了大梁的都城外,只差他出城接应这些武国的将士,将大梁的布防图交到武国的人手上。 萧月问:“蒙蛏把我救了回来,若秦泽质问那真的贴身侍从,贴身侍从若答不上来,他不就要怀疑到你身上了吗?” 赵风起淡淡道:“李宣早已绑了那贴身侍从的亲人,要那侍从按我们所说的做。所以没有露馅。” 萧月惊道:“那红玉姐姐刚才为何要点头?” 赵风起温柔地抱着她道:“月儿,你真是个傻丫头。若非如此,我怎会知道你原来这么紧张我呢?” “赵大哥……”萧月娇羞道。 过了一会儿,萧月又问:“那之后呢?武国的将士等在城门外,秦泽正准备去接应他们,你们做了什么?” “秦泽和武国的李将军约好在南城门口见,但李宣早已截住了他的信。你也知道李宣的书法很好,仿字的能力更好,将信改成在北城门口见。所以第二天一早,大梁的将士早已埋伏在了北城门口。武国此次来的只有五千精兵,这五千精兵在我们的埋伏下全军覆没。而秦泽自有皇上去收拾他。他与武国私通的信函便是通敌的罪证。” “可秦泽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定也知道自己与武国私通的信若被人所截,自己必死无疑,那么他的信定是加密的,不是这么容易能破解的。” “没错。一开始我们截住他的信,总不能理解信里的真实内容。是萧锦向我们透露了破解信函的秘密。” “锦姐姐?她到底还是站在我们这一处的啊!可是眉姨还是死了……若不是锦姐姐,眉姨便不会被抓,更不会死。” “锦儿她……”赵风起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萧月急问:“锦姐姐怎么了?” “月儿,其实你的锦姐姐一直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她是宁王一手培养的杀手,从秦泽慢慢地在朝廷上立足脚跟开始,宁王他就让锦儿亲近秦泽,获取机密。只是秦泽并不是这么好控制的,在朝夕相处中向锦儿下了必死的毒药。解药只有一颗,在秦泽手上。” “难道连顾源和李大哥都没有办法吗?” 赵风起摇头:“没有,秦泽他是个旷世的奇才,研究出来的毒物都比较偏门。顾源和你李大哥用的都是正统之法,所以救不了锦儿。” “那锦姐姐?” “在她背叛秦泽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月儿,你千万不要怪她抓了冷侍卫。若她那时不这么做,秦泽便会知道她背叛了他,当时便会杀了她。后面的计划也不会这么容易实施了。” “那锦姐姐现在?” “在秦泽被砍了脑袋的同时,锦儿也死了。原来他所制的毒,只要他安全无事,锦儿便不会死。可惜他犯的是谋逆的大罪,所以非死不可。” “你不是说秦泽有解药吗?你们怎么不找?” 赵风起悲痛道:“我们找了。月儿,我跟你说了,这药只要秦泽没事,锦儿便不会死。这解药就是秦泽本人。” 萧月一时也悲痛不已,之前她还恨锦姐姐,现在却是一刻都恨不起来了。原来锦姐姐才是牺牲最多的人。 虽然赵风起将这些事说的极其简单,但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昏迷的这些天,这朝堂早已天翻地覆。 “锦姐姐……”萧月躺在赵风起的怀里,无声落泪。 曾经,锦姐姐看她的眼神中多有不屑,没想到她才是最敬爱最尊重爹爹的人,也是最为赵大哥考虑的人。她哪里比得上她一点半点呢? 赵风起抚摸着她的脑袋,想着,他不仅对不起萧锦,其实也对不起萧月。为了要将武国和秦泽一网打尽,便不能这么快地暴露他是皇上的人,否则秦泽一有警觉,说不定不仅抓不住秦泽,武国的那五千精兵也不会这么快覆灭。若非如此,萧月便不必吃那么多的苦头。 而秦妍在走上断头台前曾对他道:“我和二哥终究输给了你们,败在了你们兄妹二人手中。但赵风起,即便我死了,也会诅咒你,诅咒你此生不得善终!” 赵风起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如何,只希望萧月安好。只是这念想终究要断在现实之下。 &. 萧月在身体好了后,与赵风起、顾源等人一道去了武恒山边的葬花谷。 只因冷无眉和萧锦的尸体都埋在了这里。 她这一修养,便是数月。 这数月,她听闻魏兰筹因当时秦泽反抗时,护驾有功,又被皇上重用,重新当上了护卫军统帅。而蒙蛏在对付武国的五千精兵上杀敌有功,更是取了敌国李将军的项上人头,立下大功,跟着他的六个兄弟,均有功劳。 蒙蛏对萧月说他一生飘零,未立过什么功绩,却从小立志要为蒙家扬名立万。所以接受了宁王的提议,皇上的好意,当了大梁的蒙将军。 其实蒙蛏这么做,只是为了离开她。因为他知道她一心只想和赵大哥在一起,只将他当成朋友。蒙蛏心里苦笑,也只有萧月这个傻丫头会一直认为他也把她当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她的心,谁都看的出来,唯有她还蒙在鼓里。 既然如此,不如不见,这样便不会到时见她和赵大哥在一起而难过。 此次武国虽然损兵折将,却仍是不死心,在边关引起动乱。蒙蛏领命,向边关而去,此去没一年两年定是回不来的。 蒙蛏知道萧月一开始要为冷无眉和萧锦守灵三年,离开前道:“三年后,我必定回来。到时来喝你和赵大哥的喜酒。” 萧月站在冷无眉和萧锦的墓前,将手中的菊花放在两人的墓前。当年不曾说出的话,她都只能在冰冷的墓前说与她们听。 赵风起和顾源站在一边,悄悄地说着话。 顾源道:“赵兄,数月前给月郡主身上下的假死药,对人伤害极大。其实你当时做出那个决定,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月郡主在被秦泽关在地牢里时,不仅身上,还是心里,都受了极大的伤害。我估摸,月郡主只有十年的寿命。” 赵风起的心咯噔一声,手指微微颤了颤。 当时他的确知道吃下假死药会对人有什么伤害,只是当时情况危急,除了这个法子,便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顾源继续道:“若能长时间地保持好心情,也许月郡主的寿命能更长一些。” 赵风起自然晓得萧月现在的身体状况,每每抱着她时,她就全身冰凉,似乎长时间都不会温暖。这便是假死药的伤身之处。 赵风起走到萧月的身边,揽住她的肩,容她在自己的胸口哭泣。若她一直想着冷无眉和萧锦的死,估计对她的身体无益更会有害。 赵风起抱住她,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问她:“月儿,你现在还有什么心愿?” 萧月贴着他的脸,道:“赵大哥,我愿成你的妻。此生此世,唯你不嫁。” “好,我答应你。” “但是要在三年后,到时我守灵刚好结束,而蛏子也会回来。我想办一场比李大哥、李三叔还要盛大的婚礼。” “好,我都应你。”月儿,在我心里,你就是此生我唯一的妻。从这刻你,你便是我的妻。我再不会让人伤害你,也包括我自己。 &. 三年后。 武恒山上,一片热闹喧闹的景象。 红光漫天,鞭炮漫天。 昔日的好友各个都到了。 夜里,大家伙都醉成一团。李宣、蒙蛏、李三叔等人非把赵风起灌醉,才让他入洞房。 萧月在房内早等得急不可耐,却迟迟不见赵风起的身影。红盖头掀开了又盖回,盖回又掀开,这来来回回几次,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她马上盖回红盖头,便听门吱的一声开了。 她把身子坐的正正经经的,不一会儿,来人便走到她的面前。她只能看见来人的那一双男子喜鞋。 来人揭开她的红盖子,她才敢抬头看着来人。 赵风起因喝了太多的酒,脸上微红。他在桌上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萧月,一杯给自己。他道:“喝下这杯交杯酒,我们便是正式的夫妻了。” 萧月娇羞地点了点头,和他一同喝下了交杯酒。 放下杯子,赵风起便吹熄了桌上的红烛,将萧月扑到了床上。红帘落下,只听见床上有轻微的娇喘声传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尾声 【帝王家】 赵风起曾经潜入宫中,向当今圣上告知了秦泽的阴谋,也一并告知了圣上清风明月的真实身份。这四人现在分别是当朝的蒙将军蒙蛏,武林盟主李宣,前代丞相之子赵风起以及明月郡主萧月。 这四人有的被皇帝重用,有的却无心朝野,无心江湖,只愿做只闲云野鹤,比如赵风起和萧月。 在秦泽被斩立决后不久,梁帝曾和赵风起在城楼上有过一番对话。 梁帝道:“赵卿,朕知道自己留不住你,你往后打算做什么?” 赵风起看着城外的壮丽河山,道:“曾经的清风明月已经回不去了。而草民和月儿仍愿做回曾经的侠盗,还望皇上成全。” 梁帝叹了口气:“罢了,朕答应你。你还有什么要朕答应你的呢?” “还请皇上不要曝光清风明月的身份,草民和月儿只想隐性埋名,默默地为皇上做一些事。” “好,朕答应你。请你也答应朕一件事。倘若朕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请你务必回来。” “是。”赵风起自此和皇上拜别。 在离开皇宫时,赵风起正好遇见被梁帝唤来见驾的宁王。宁王因揭露秦泽谋反有功,已被皇上恕免了幽禁。 两人站在宫门口,颇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宁王先开口:“赵风起……” 听见宁王叫自己的名字,赵风起才停下了脚步。 宁王缓缓道:“赵风起,本王对不起月儿、锦儿,甚至是近侍冷无眉。月儿,本王就交给你了。” 赵风起此时已从宁王身边走过,走到宫门外,听到这番话,转过身来道:“宁王客气了,宁王为了这大梁的江山,弄得妻离子散,也实属不易。月儿,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草民只希望宁王不要再这样利用自己的子女,只希望你再也不要见月儿,因为——你不配。” “不配”二字,赵风起说的十分生硬。 宁王自然晓得他的意思,而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他道:“生于帝王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若江山不保,身为皇亲,又如何保得住性命?这就是作为皇家人的宿命。”说完,向宫殿走去。 赵风起冷冷地瞥他一眼,再不言语。 【江湖路】 在萧月身体康复后,她便和赵风起一同收养了小巾。 其实小巾并非天生的哑巴,只因少时遭遇了太多的惨事,导致不能言语。 在顾源的医治下,众人的关照中,小巾渐渐地张开了嘴巴。待他胆子大了,讲的话也多了。 如今,蒙蛏在边关戍守,李宣去了武林盟,真正接手了武林盟主之位。而顾源也被证明了清白,当年的假药,其实是萧锦被秦泽利用而在顾源堂的药中下了毒,所以顾源重返京城,重开了顾源堂,将当初被他赶走的堂中子弟都招了回来。 萧月和赵风起此时真正成了一对闲云野鹤、潇洒鸳鸯,游戏江湖。 每当一轮明月升空的时候,便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据说,辽山县的杜员外家藏着的一尊白玉佛像,是从农民小三儿家里抢来的。原来那小三儿家里是穷,竟运气好,在自家仅有的一亩田里挖出一尊白玉佛像。杜员外听闻了这件事,竟明目张胆地闯入小三儿家,声称白玉佛像是他的东西,是小三儿从他家里偷去的。小三儿抵死不承认,杜员外便命人打断了小三儿的腿。小三儿家就他这么一个年轻男子,生计全系在他一人身上,如今他一断腿,便成了残废,如何还能下地干重活,生活一时变得更加艰难。 这夜,明月当空,微风徐徐。 一道黑影极快地落在一座华丽宅邸里。他掀开一个微敞的窗子,轻松地跳进了屋子里。不远处,有一张床,床上不时会有重重的鼾声传来。 他用剑挑开帘子,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微胖的男子,双手中抱着一具白色的物体。原来这杜员外竟贪慕到宝贝到如此地步,连睡觉都不肯让白玉佛像离开自己身体一步。 萧月将冰冷的剑架在男子的脖子上,男子感觉脖子上有明显的冷意,顿时醒了。待他看清自己的脖子上正驾着一把剑,更是完全清醒了过来,直呼:“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萧月微怒:“别叫,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察觉她的剑更加逼近自己的脖子,杜员外自然不敢再叫。 萧月道:“将你怀中的白玉佛像交给我。” 性命都在眼前的黑衣女子手上,杜员外哪敢不从,只能将白玉佛像交给她。只是他心疼啊,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宝贝,怎么就这样交出去了呢,他不甘心啊! 萧月接过白玉佛像道:“很好,杜员外,你可知道得罪‘清风明月’的下场?” 辽山县虽远离京城,但到底人多,京城发生的事,都是略有些耳闻的。据闻,那清风明月曾在皇宫盗了皇后头上的凤簪,最爱打抱不平。后竟被皇上恕免,任官府的人都不能动这“清风明月”。据说他们是四人团伙,也有说是一对夫妻。至于真正如何,他并不晓得。既然不晓得,他自然打从内心便不怕这什么劳什子清风明月。 只是自己的脖子现在架在她的剑下,他不好出言不逊,更不敢违背她,只好道:“是是是,小的不敢,小的再不敢抢人家的宝贝了。” 萧月将剑收回,用黑布包着白玉佛像便跳出窗子去。 杜员外跑出门外,立即大喊。原本他为防会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形,早在门外安了无数守卫,这些人都是他重金聘请而来,可谓武功不弱。 可不管他怎么叫,门外都无一人回。仔细一看,地上竟有眼珠子在打转,原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人。这些人并非死了,而是全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其中一个守卫看向对面的一株香樟树。杜员外也看过去,只见上面插着一株开得无比灿烂的桃花枝。能将桃花枝深深嵌入香樟树干中,这是要有多强的内力呢? 而桃花枝上还飘荡着一张随风飘扬的布条,上书“清风明月”四字。 今夜月圆,杜员外不禁将脑袋抬起来,看向天边的明月。只见明月之下,对面的屋顶上站立着两个人。这两人都是一身黑衣,男子的面容掩在一张白玉面具下看不清楚,女子蒙着黑布更是看不清面容。两人在碗大的明月下,宛若天人。 屋顶上的男子对着地下的杜员外道:“今日仅是略施教训,若还有下次,必是血洗你杜家庄。”说完,执起腰间的玉笛。 笛音刚响,杜员外便是经受不住。且不说他经受不住,连杜家庄上上下下的瓷碗都经受不住,顿时碎的粉碎。杜员外虽然捂住了耳朵,但笛音仍是透过指缝穿进耳朵,只觉五脏六腑都快破裂了。 萧月因早有准备,早在耳朵里塞了能够绝音的东西。 待吹到差不多,赵风起才放下手中的笛子。杜员外顿时瘫软在了地上,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到底是自己小看了这清风明月,他这小小的员外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仅仅是那黑衣女子便能要去他的性命,若他还要自己的性命,从此便不能再抢别人的东西,当个良民才是上策。 杜员外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离开的,在他的印象中,那两人应该是飞着离开的。在他此后的一生中,都觉得那清风明月二人是比神仙更加传奇的人物。 翌日,小三儿起床,惊喜地发现那尊白玉佛像正好端端地放在自家屋子里的桌上。 “清风明月”在江湖中为贫苦百姓做了无数好事,萧月和赵风起在人们的无限夸大下,渐渐成了一段流传千古的亘古传奇! 【英雄冢】 十年。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 十年后。 葬花谷中,又多了一个墓。 风雨潇潇中,一玄衣男子撑着油纸伞站在墓碑前,一只手拎着一个长相可人的女娃。 六岁的女娃身边还站着个叫做小巾的少年。 小巾将手中的白花放在那座刻着“萧月”名字的墓前,道:“师母,你一路走好。” 玄衣男子却未动,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座墓。 她到底还是走了。十年,转眼而过,原以为她能与自己携手到老,原来只不过只是他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 当初她吃下了假死药,便注定只有十年的寿命。那时,他能做的,也只有为她争取这十年的寿命而已。 女娃被自己的父亲牵着,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声嘶力竭。从此她便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 此时,赵风起唯有庆幸现在无月,否则他又要想起她靠在他怀里,说着“夫君,你看今夜的月色多美啊”这类的话语。 月儿,你走了,从此留下我对你无限的思念。这也算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了。 帮助圣上守住了天下,而我终究失去了你!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