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回来过》 正文 遮羞布 留着初吻和初夜埋骨青山，委实是件令人蛋定无能，乳酸不已的事。 压马路的夏瑜垂眸叹了口气，掐了手机。 有些事，还是适宜当面说。 正如有些事，还是适宜背后指指点点。如果那些闲言碎语此刻没被她听到的话。 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她随手翻起校服领子，将拉链一气儿拉到顶，遮住半张脸。肩上的忍者神龟大书包呲溜一声往下滑，堪堪在她臀部的位置戛然而止。 川流不息的行人迎面来去，她融入这芸芸众生之中，努力伪装成如出一辙的行尸走肉，泯然在一溜色泽古朴的公交车中。 到玉桂路口时，路尾的校园广播声音招摇过市而来，一曲再熟悉不过的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挤按睛明穴的时候，夏瑜已然到达目的地。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高一十二班门口，遥望着校门的方向，不得不认真总结经验教训：这一定是因为她今天只露了半张脸，中午还把嗓子哭哑了，才导致自己被门卫无情驱逐。 平日里人有三急这招，明明对保安大叔屡试不爽的嘛 幸亏半路杀出辆校园环卫车，幸亏她跑得比那门禁系统快。 擅长三急的姑娘总结完毕一回首，恍然又意识到：有一种优雅与粗犷，是别人在按太阳穴轮刮眼眶，而她在按着膝头气喘如牛。 尤其，还是当着帅哥的面。 在一群忙着轮刮眼眶的同学中，破坏队形的他，毋庸置疑是最撩人的那一个。 他不刮眼眶，只是捋了捋袖子露出手臂，就把蓝色的校服捋出少年的风情万种。 “小瑜？你怎么到这来了？”帅哥如是说。 夏瑜直起腰整了整背包，忽觉不妥，赶紧停下动作，蔫了吧唧地看着地面：“哥，我我得了怪病。” 哥哥蹙眉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颌与她双目对视：“小孩子，能得什么怪病？” 口中说着小题大作，他却还是转身回教室收拾书包，要带她去医院。 只是刚迈出教室，哥哥忽然就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他抬手摸了摸颈后，“忘了今天轮到我值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环顾了一圈教室，然后朝站在窗台边上假装轮刮眼眶的女生走去。 夏瑜看懂了那情形，是在商量交换值日的事情。可她却看不懂为何接下来当哥哥把黑板上今明两天的值日生名字对换时，教室里一派波谲云诡，连眼保健操都集体罢演了。 黑板上明天的值日生名字那里，只剩下了“蔚洛凌”。哥哥在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不知是谁忽然高声喊了句： “商亮，蔚洛凌脸红了！” 一语出，犹如炸开了锅，教室里顿时噼里啪啦地沸腾起来，口哨声交织着起哄声，听得站在门口的夏瑜都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 她看着闹哄哄的教室里人头攒动，不知哪个是蔚洛凌。想从哥哥的视线里找寻答案，哥哥却只是从容地转身，笑道：“简磊你瞎说什么！活着不好么？你小子给我等着！”说话间，他手中的粉笔头应声往角落的方向飞掷而去，也不知有没有砸中。 夏瑜还未看清，就被哥哥拉走了。 上课时分的校园林荫道，寂静无人。夏瑜踩着商亮的影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日辉自他肩头洒下，金灿灿地一路蔓延。他忽然转身，只是一眼，便温暖了这凛冬。 “小瑜，你说你得了什么怪病？” 夏瑜扭扭捏捏地拉了拉肩上的书包背带，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背转过身，缓缓掀起外衣下摆。 “哥，你说我会不会死？” 回答她的，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沉默过后，是一连串止都止不住的笑声。 他就站在阳光下，笑得明媚飞扬，笑得她莫名其妙毛骨悚然。直至会心一击，她无师自通，渐渐满面飞红，捶着他破涕为笑。 恍惚中，仿佛回到初次见面的那天。那个穿着蓝色牛仔衣牛仔裤，反戴黑色棒球帽的男孩，也是这样，看着她笑得直不起腰。 那是2000千禧年，那一年，他十岁，她六岁。 那是他站在十字头的第一年，这一年，妈妈带着他回国。他有了妹妹，她有了完整的家。 他那时为何也像现在这样笑得前仰后合呢？ 对了，是因为她哭了。 而他忽然摘了墨镜帮她戴上，看着她仿佛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低头透过墨镜上方观察这个世界。 简直被吓傻了。 一脸懵懂，实在是有趣极了！ 他捧腹大笑的样子，她措手不及的样子，定格在属于她的又一个第一次。 待到这日回家，夏瑜从心有余悸中缓过神来，才意识到今天丢脸丢大发了。痛定思痛过后，她觉得自己一日之内成长迅速，于是决定表现得更成熟一点，一并扯走哥哥的遮羞布。 “哥，刚才你班上同学起哄时喊的那个名字” “你说蔚洛凌？”哥哥反应堪称神速。 “对。”夏瑜颔首：“她长得好看吗？” 他似乎一下来了兴致，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一脸得意的神色：“怎么样，好看吧？” 夏瑜鄙夷地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勉为其难地夸了句：“皮肤不错。” “岂止是不错，还很” “还很什么？”夏瑜急促地打断他，追着他问：“你怎么就知道了？你是摸了还是亲了？快点从实招来！” “不告诉你。”商亮笑着抬高手臂，视线全然落在自己高举的手机上，不再给夏瑜观赏了。 夏瑜也沉默了。 他的拒绝，唤起了她的自尊心，让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他究竟喜欢那个女孩什么。 可仿佛心爱的玩具不打一声招呼就被人抢走了，她还是觉得有点生气。还有一些凌驾于怒气的情绪呼之欲出，挣扎着想要发作，却随着他毫不犹豫的转身，骤然偃旗息鼓了。 她闷闷不乐地离开他的房间，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他则一直呆在自己房里，不知在捣腾些什么。 直到厨房传来妈妈招呼兄妹俩吃饭的声音，商亮才从房里出来。 他若无其事地从沙发后面走过，忽然凑近夏瑜，学着妈妈的语气笑着说：“宝贝儿~吃饭了！” 夏瑜倏地一下把头埋进抱枕里躲开他，垂落的长发遮住了通红的耳根。转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闷闷不乐地一把将手中抱枕摔在沙发上，起身尾随哥哥往餐桌走去。 她拉开椅子正要落座之时，商亮扭过头来，难得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没事吧？怎么一直都不说话？难道是因为那个来了心情不调？” “那个来了？哪个来了？”商悦吟端着白米饭诧异地站在兄妹俩身后，很快又笑道：“该不是小瑜来例假了吧？这，吾家有女初长成，这是好事，好事！” 夏瑜羞得使劲拧商亮的胳膊，他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不躲不避，偏生又是那样痞帅痞帅的，看得她不禁心下一酸，于是请他尝尝好事成双的滋味。 “妈妈，哥哥他谈恋爱了！” “没，没有的事儿！”商亮迅速接过妈妈手中的白米饭，侧过身来压低声音对夏瑜说：“你这造谣的小坏蛋，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商悦吟却似乎不以为意，在餐桌旁坐下，为他夹了块红辣椒，温和地笑道：“小姑娘怎么样？找个机会带回家来给妈妈看看。” “哥哥手唔！”夏瑜告密才告到一半，就被商亮捂住嘴巴截胡了。 “妈你别听小瑜瞎说，人姑娘对我没意思。”他说到这垂下眼眸，一整筷子，埋头吃起饭来。 可妈妈却不放过他，声东击西，旁敲侧击，三句不离其宗，关键词都是那姑娘。 到最后，商亮被逼无奈，只好从实招来：“她每周都会去你们培训学校学小提琴，您要是真感兴趣，自己瞧去。”说完，就端着空碗唯恐避之不及地逃去厨房。 商悦吟满意地点点头，片刻又反应过来：“不是，亮亮，你还没告诉我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培训班里学生那么多，妈妈又不是教小提琴的，你叫妈妈找哪个瞧去！” 面对妈妈的紧追不舍，商亮报以毫不犹豫的闭门羹：“妈，我这明天还有个测试，我先抓紧时间复习了啊！” 商悦吟碰了一鼻子灰，退而求其次，转身看向夏瑜，方想从妹妹口中探知一二，后者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饭，学哥哥分了一杯闭门羹给妈妈：“妈，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于是妈妈也饱了，吃闭门羹撑的。 夏瑜回了屋，才掩上门，身后忽然伸来一只修长的手臂顺势按在门上，啪的一声替她把门彻底关紧。 “夏，小，瑜！”熟悉的声音，低沉到令人心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夏瑜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哥” “笑p。” “笑你这个样子，特别帅。” 商亮却不领情，依旧不冷不淡地道：“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再卖个萌，哥就会放过你。” 身后传来锁门的吧嗒声，夏瑜心口重重一跳，不自觉地抬手护在颈窝上：“你，你要干嘛？” “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俯身靠近她，看到她别转了脸闭起双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这才满意地收回手，忍不住笑道：“出息！就这样也能把你吓到。好了不逗你了，说吧，为什么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 夏瑜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一瞬。感动接踵而至，可是越感动，心口就越是闷得慌。 她抿着唇角咽了咽口水，缓缓道：“我没有。” 屋里陷入了沉寂，静到她能听到跟前哥哥的呼吸声，清晰地洒在头顶。 心里别扭地希望他继续追问，最好穷追不舍让她招架不住，然后对他直抒胸臆，说我不喜欢你喜欢别的女孩。 可是他没有坚持，以一副尊重她的姿态，自然而然地拉开了距离。 “真不准备告诉我么？好吧，那这个给你，已经充好电了。捂在疼的地方。” 手中传来暖暖的温度，夏瑜垂首看了眼搁在掌心的暖手宝，再抬眸时，哥哥已拉开她房间通往阳台的落地窗。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被灌进屋的冷风吹得有些破碎。 “下回做了亏心事，别忘了锁门窗。” 头也不回地说完，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迈步穿过阳台，回隔壁他自己的房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斯文败类 也许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夏瑜这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 翻了个身，认真地面壁思过以后，她认为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实在是太饿了！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到床头找到手机，又迅速躲回被窝。 这天冷得，真是没天理 她往手上呵着气，拨通了商亮的电话。 “哥，嘿嘿你终于醒啦？我肚子饿了，你高抬贵手，去帮我弄点吃的呗？” 深夜被扰的商亮有些起床气，诧异这丫头今天刚出卖了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还敢打发他做事？ “自己和妈说去。”他翻了个身，打算挂掉电话。 手机里传来夏瑜的呼唤声：“哥” 商亮：“在房里等我吧。” 五分钟后。 商亮端着杯热气腾腾的麦片，往夏瑜床头一搁：“喝杯五谷杂粮，多补充点营养。我去睡了。” 这一杯五谷杂粮，浓度甚高。不愧是经了商贵人的手，一杯下肚，夏瑜顿觉口干舌燥，急需开水的拯救。 可是，好冷啊，实在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她探出半个身子，脸颊贴着玻璃窗艰难地观察着隔壁房间。终于极不情愿地承认，黑灯瞎火，哥哥怕是已经入睡。 摸了摸良心，她决定大发慈悲不再把他从被窝里吵起来给她端茶送水，还是勉为其难，自力更生一把。 于是，她趿着棉拖鞋下了床，跑到厨房自己倒水去了。 解渴完，刚想转身去解手，无意间，她扫了眼厨房的垃圾桶。 空荡荡的篮筐里，五谷杂粮的包装袋安静地躺着。正是商亮刚才泡完后扔的。 只是这一眼，就是这一眼，夏瑜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包装袋了——中老年营养早餐？？！ 什么鬼！！！ 谁特么想吃中老年餐补充营养了！还一口气吃了一二三四五包？！！ 第二天早上，当商亮一脸人畜无害，睡眼惺忪地跟夏瑜打招呼时，夏瑜是不屑看他的。 “吃了吗？”他和她问好。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提醒着她昨晚自己吃了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自己昨晚给我吃的什么嘛？”她问他。 他绕过她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准备洗漱。 “知道啊。妈给方姨买的中老年营养早餐，很适合你。” “适c合c我？！你确定你不是昏昏欲睡时看走眼了？” “怎么会？我昨晚可是足足花了一分钟时间认真研读了包装袋上的说明，才做出这个有益于你身心健康的决定。放心吧，那麦片下个月才过期。” “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哥一直都是识食物的俊杰。” 为了郑重表达对哥哥的谢意，这日放学后，夏瑜特意跑到一中找商亮，监督他值日。 路段高峰的玉桂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她不知为何，不，应该是昨晚补过头的缘故，她一路走来头重脚轻，仿佛所有情绪搅成一团，粽在这冬天的傍晚里。 她没想到会与蔚洛凌不期而遇。 头发长长的那个女孩，戴着白色棒球帽，背着书包和小提琴，行色匆匆与她擦肩而过。 夏瑜没有打招呼，只是转身看着她在暮霭沉沉中渐行渐远，看着她时而伸手轻拂被风吹散的长发，时而驻足调整肩上的背包。 她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要去的地方，知道她要见的人。蔚洛凌对她呢，恐怕一无所知。 一中不知不觉这么快就已走到，校门口有卖唱片的小贩在放《the r一se》，初上的灯火仿佛跟随静谧的旋律流淌成冥冥的暮色。 一切都是后知后觉。其实她早就听过手嶌葵的演绎，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时听来，依然不懂歌词的她，却忽然什么都听懂了。 夏瑜以为自己与蔚洛凌的交集应当会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却没想到命运之轮辗转得如此之快，完全没有给她适应的过程。这个冬季还未过去，蔚洛凌就像这走过了商秋的羽冬一样，呼啸进她的生活。 妈妈不在家的某天夜里，哥哥把蔚洛凌带到家里玩了。 没来由的，夏瑜控制不了自己对蔚洛凌的敌意。就算她长得好看，头发和身上的淡淡香味格外好闻，她还是极其不喜欢她。 好在这个姐姐的注意力都在书房里一排排的漫画书上，偶尔看向哥哥，眼神也再寻常不过。倒是哥哥盯着她看的目光，与看向其他女孩时截然不同。 那种明亮的，带着不自觉笑意的目光，仿佛蔚洛凌说什么都能惹他发笑。 她进门的时候抱怨天气：“今天风好大啊，吹得我都要有丝分裂了！” 哥哥帮她带上门，笑。 她与哥哥聊得风生水起，荤素不忌：“你居然还有这漫画？你怎么能有这么多漫画书呢？简直令人发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痞子。洗手间在哪里？” 哥哥帮她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显然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蔚洛凌，咬唇一直忍着笑。 就连蔚洛凌踹他，骂他斯文败类，都能让他乐在其中。 一整晚都在笑，简直巴不得对她卖笑！ 可他平日都是怎么对她这个妹妹的？ 她第一次看日漫时不晓得从右往左阅读，他说她蠢；她作业不会做，他边教她边说她蠢。在他眼里，她吃饭的样子蠢，晨起时睡眼惺忪的样子蠢，洗完澡头发凌乱的样子，最蠢！反正不管她怎样，都是蠢笨如猪。 是了，她就是蠢，才会学着蔚洛凌，和她用同样的洗护用品，以为这样就能沾染她的气息；才会学着她的样子，张牙舞爪地对他抱怨：“暖气这么热，热得本妹都要现出原形了！” 结果换来他一句皮笑肉不笑的讥诮：“本妹你才知道自己本尊是猪呢，嗯？” 她的惶惶不安，在哥哥看向蔚洛凌的目光一天天灼热到令人脸红，在蔚洛凌熟络地改口唤他亮亮时，上升到了爆发的制高点。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当蔚洛凌又一次随哥哥到家里来玩时，她终于忍不住出口挑衅：“她是哥哥你的同学，又不是我同学，我为什么要跟她打招呼？还有——”她转向蔚洛凌，一字一句道：“这书房是我和哥哥的地盘，不欢迎你！” 哥哥果然护着她，低声呵斥她别闹，让她优雅地转身，滚蛋。 她十分难得地在这次争吵中保持了头脑的高度清醒，没有理会哥哥，而是不依不饶地抓住主要矛盾，发动进攻：“要滚蛋的人是她！你要是再敢来我家，我就诅咒你——永，失，所，爱！” 蔚洛凌愣了愣，居然被她的话逗得捧腹大笑：“哎哟，亮亮，平时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这宝贝妹妹，是个性情中人啊！成语用得可真不错！” 夏瑜也愣住了，提醒蔚洛凌：“你傻不傻，我是在骂你呢！” 哥哥在一旁笑，帮她打圆场，说童言无忌，别生气。 蔚洛凌瞧上去压根儿都不生气，她摸着下巴看了眼商亮，转而就对夏瑜点头承认：“唔相比你哥，你说我傻也对啦。不过，在学霸面前显得傻，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纵使夏瑜小小年纪，也对蔚洛凌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嗤之以鼻，于是冷哼一声，骂她不思进取。 见蔚洛凌无动于衷，又补了一句：“自甘堕落！” 蔚洛凌终于露出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抓了把夏瑜扎歪的小发揪，对商亮道：“你妹妹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夫了得啊，嘟起嘴来忒可爱！哎呀老夫的少女心都要萌化了！” 夏瑜简直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只好无奈地问商亮：“我是不是应该和她说声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色痞子 也许是蔚洛凌善于装傻充愣，也许是她工于打太极推皮球，反正夏瑜跟她是怎么也吵不起来了。 夏瑜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沦为蔚洛凌的朋友恐怕指日可待，遂决定另辟蹊径，改从哥哥这头下手。 她绞尽脑汁寻着各种理由，于不经意之间窥探哥哥的私人空间。这首当其冲的勘察工具，非扣扣莫属。 “哥，你这网名null是什么意思啊？” 看吧，第一天，她就假好学之名，行偷窥哥哥好友列表之便。 哥哥没有发现她心里打的小九九，老老实实地对答如流：“空指针，编程里的一个符号值。” 说了等于白说，她还是不懂。 可这难不倒她。她可以自己寻它千百度。 “null零。”搜索到满意答案的夏瑜转头望商亮，大骇：“你自诩为受？” “什么？”哥哥亦骇她之所骇，一头雾水反问之。 “你不懂啊？就是那个”夏瑜垂眸一笑，比划着双手跟他解释，“两个男孩，一攻一受。” 商亮这回听懂了。 他也不生气，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假装沉吟：“你若非要这样讲，那哥这是中性数，非正非负，亦庄亦谐。” “故弄玄虚，不懂。”夏瑜撇撇嘴，“哪能跟我的万受无疆比。” “你不懂啊？其实很简单。你想想，任何数加它减它等于本身，乘它得到零，除它却无穷。我的中性数零，不比你的万受无疆来得特别？正所谓非正非负，亦庄亦谐。帅不帅？” “你帅你帅，你厉害。”夏瑜嫌弃地对他皱眉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继续着自己的窥探大业。 窥探的总体结果是意料之外的，给人的感受是一言难尽的。 什么特别关注，什么隐身对其可见，他统统都没有对蔚洛凌特别设置。可以说，他对她，与其他好友一视同仁。 这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然而，蔚洛凌却是哥哥好友列表里，唯一的女生。 这可不行。夏瑜想：这感觉太一言难尽了，她必须也得申请一个扣扣，加入这一言难尽之列。 “非正非负的中性零你这么厉害，不如也帮我取个亦庄亦谐的网名吧！” “就你听的这首歌，sade de fruits，就叫水果沙拉吧。” 她意思意思的抬举，换来哥哥一句不假思索的敷衍，不想却歪打正着，正中下怀。 “好，就叫水果沙拉！啊，多美的名字！”夏瑜表示满意。 “傻乐什么呢？你霸占我的电脑很久了。起开，电脑还我，玩你自己的笔记本去。”哥哥过来驱逐她下线，却发现自己的q不知何时也下线了。 他碎碎念着上q先上q先，登录后定睛一看：“靠！水果沙拉！！” “不许改！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名字。”夏瑜笑着捂住他的眼睛，“这名字不错啊，你闭上眼睛听——水果沙拉，多适合你，听上去很好吃！” “好吃个鬼，你才好吃！”哥哥拽开她的掌心。重见光明之时，瞧见夏瑜猛地一下挣脱他的手。 “色c色痞子！”她红着脸控诉。 他愣了愣，居然跟着结巴了：“不不是，你想到哪去了，臭丫头” 这个学期，就这么在打打闹闹中行至期末。商亮迎来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抉择。 高一下学期末文理分班那天，是举家出动共赴一中的日子。妈妈和哥哥一起去了高一十二班参加茶话会，独留夏瑜一人在校园里晃荡。 逛了没多久，哥哥就来找她了。和他同行的，还有另一个胖胖的男生。 哥哥转着篮球跟她引荐：“我家妹子，夏瑜。这是简磊，头脑简单的三块石头。小瑜，喊人。” “哦。”夏瑜眨了眨眼，“原来是二哥呀！” 有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幸灾乐祸袖手旁观。 夏瑜大发慈悲，给二丈和尚开坛说法点化一番：“你的名字不是三个石头吗，被姓减去一块，不就剩下二了？” 简磊拉长声音嘿了一声，扭头跟商亮抱怨：“你瞧瞧你妹妹，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这还是头一次见面呢。”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极为洪亮，语速又快，还带着类似帕金森病的点钞式震颤。这导致他无论说什么，听上去都给人一种介乎傻a和傻c之间的直观感觉。 只听这十分直观的声音继续对夏瑜帕金森震颤道：“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毕竟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当然不是一路人了，谁要跟个傻瓜蛋是一路人。 夏瑜腹诽着，听到简磊又补了一句：“就像神经病人看正常人都是神经病，而觉得他们自己才是正常人。” 夏瑜愣了愣，算是明白了。 他这是指桑骂槐地说她才是智商低的那个人呢。 夏瑜咬碎一口银牙正欲反唇相讥，就见原先一直默不作声坐山观虎斗的哥哥，此时忽然笑着开口了。 “喊你二哥，你受着就是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要我说，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喊二哥都是抬举你。就你这格局，叫你磊更合适！” 刚刚扳回局势的磊顿时一脸的痛不欲生：“商逼亮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落井下石！你们这夫唱妇随的，还有没有天理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商逼亮！” 商逼亮闻言一把将篮球抛掷在地，改拍磊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仗着身高优势不嫌累：“会不会用成语啊？读没读过书啊？” 夏瑜抱着胳膊点头附和：“没文化，真可怕！”点评完不知在回味什么，一个人站在原地傻乐，笑得口齿不清：“磊，三逼亮，一群数字精啊数字精！” 商亮：“” 简磊：“你妹，反射弧够长的啊你还说我算哪门子的长辈，看来她也没把你这哥哥放在眼里嘛！” 商亮眯起眼：“你妹？你妹！” “我擦，商逼亮！难道你不应该把重点放在我说的后半句话上吗？” 商亮懒得再跟他贫嘴，因为他看到妈妈开完茶话会出来了。 “喂，大小姐，再笑就可以拿去卖了，差不多可以了啊。妈过来了，你先跟她一起去学校对面那家餐馆等我，我一会就过去找你们。” 他吩咐夏瑜，看着她听话地朝妈妈走去。 在妈妈面前，她总是出奇的乖巧，与在他跟前简直大相径庭。 母女俩一前一后地渐行渐远，商亮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听到身后简磊的赞叹声：“你妈妈好年轻啊，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你妈妈，倒像是你姐姐。她几岁了呀？” 商亮转身传球给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诶，不是，这有什么嘛！商逼亮你去哪？不说就不说嘛，不至于走人吧！喂，你篮球不要了？我靠，我说呢，原来是重色轻友” 简磊还在一惊一乍地自言自语，那边商亮已经追上从教室出来的蔚洛凌，与她并肩走远。 蔚洛凌一见商亮就忍不住笑，拿眼风觑了他一眼又一眼：“你还在学校呢嗯？我以为你哭完后没脸见人，跑回家了。” 商亮回敬她一记眼刀：“谁哭了？老子那是被茶话会上的辣条辣的。话说，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妈妈呢？” 蔚洛凌撇撇嘴：“还在拉着班主任帮我分析读理科的利弊。我实在是坐不住了，就先跑出来了。咦，前面那不是你妹妹跟你妈妈吗？在你家都没碰见阿姨呢，没想到这么年轻，看上去不到三十呢，跟你就像姐弟。” “能不像吗，十几岁就生了我。”他淡淡回了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蔚洛凌也面瘫了，低垂着眼眸，半晌都没有接腔。忽然间，她又开口轻声说道：“他们那个年代，十几岁生小孩，应该不算什么稀奇事的。” “开水瓶，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安慰我吗？”商亮顿了顿脚步，扭头笑着看向蔚洛凌。 蔚洛凌被他看得一阵窘迫，不假思索抬脚就踹他：“会不会说英文啊，是cathere，你再喊一句开水瓶试试！” “开，水，瓶” 她不知为何忽然脸就红了，别开眼，视线飘忽着，终于寻思到话头转移注意力：“快看，你妹妹在瞪你呢，怪可怕的。呃这么一对比，她跟你妈妈长得也一点都不像呢。” “也许是像老爸吧。”商亮扭头眺望着校门口初上的华灯，终于不再盯着她看了。 “也许？哈哈，这个你还不能确定么？难道你都没见过你爸？”话一出口，蔚洛凌就后悔了。 商亮看上去却丝毫都不介意，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痞子，像说笑话一样诉说着自己的陈年往事：“当然不可能没见过了。只是第一次和他说话，我喊错人了，就把他气得再也不肯回家见我了。” 蔚洛凌委实好奇：“不是吧，你喊错啥了？” 商亮说：“我管他叫——外公。开水瓶你笑什么，很好笑吗？谁让他看上去都可以给我妈当爹了。” 蔚洛凌不笑了，改口夸他：“亮亮同学，你果然打小就是个人精。” 他一点都不谦虚：“嗯，虎父无犬子。” “还虎父呢？嗐，我就说嘛，你的虎父，不至于这么小器量的。家都不回了，又哪来的你妹妹！啊哈哈，你的笑话可真冷~” 商亮幽幽地瞥她一眼：“因为后来我还跟他解释：本来想喊他爷爷的，想起以前问过我妈爷爷奶奶在哪，我妈说他们在天堂，所以我才改口喊外公的。他听完当场脸就黑了，抬手就扇了我妈一耳光。” 忽如一阵寒风袭来，吹皱蔚洛凌长长如瀑的黑发。风卷走她的白色帽子打着转落在脚边，溅起一地枯叶。 她停下脚步，站在校门口难过地看着商亮的背影，再也说不出蓄意调侃的话。 “亮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洛凌？ 商亮转身回头，弯腰帮她拾起帽子，低沉的声音随之一道轻轻落在她的头顶：“洛凌，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可就要吻你了。” 那个时候，月朗星稀，所有的喧嚣都在他身后远去。他和她一道站着，无需甜言蜜语，就已是最美的靠近。 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如果她没有看到那双受伤的眼睛，也许她就不会被心中囿于世俗的惊涛骇浪击垮。也许他与她就不会擦肩而过，而她后来就不会有那些花开花败，心碎断肠。而她也就不会信佛，不会相信那永失所爱的诅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板上钉钉 夏瑜倚着餐馆二楼的落地玻璃窗，看着夜幕徐徐降临，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车水马龙在脚下穿梭，灯红酒绿，它们令人眼花缭乱，可是等待，却让人心烦意躁。 有多少次经过漫长的等待却仍毫无怨言，她记不清了。明明等的是同一个人，可是此时此刻，这短暂的等待因为自己的坐立不安中断了片刻后，反而让人平心静气了。 怨他吗？ 她在心底自嘲：怨他什么？ 纵使心里难受，她也从未怨恨过他。因为，他并不曾做错什么啊 餐馆包厢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引位的服务员说话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夏瑜屏息低垂着头，听见哥哥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忽然很想逃离。 逃离狼狈，趁着事情还未捅破，趁着一切还未失控。 可是哥哥已从她的身边经过，顺道捏了捏她的脸颊：“干嘛哭丧着脸，嗯？” 夏瑜稍一偏头挣脱开他的指尖，沉默地掰开木筷，霍霍当刀磨。 一旁的椅子被拉开，商亮挨着她坐下，开始翻菜谱。 果然，他并非关心她的答案，这不过是他与她打招呼的方式罢了。 就像每天早上她洗漱完毕，与刚起床的他在厕所门口成功会师，他倚着门懒懒散散，明知故问的一句寒暄：“吃了吗？” 说得好像他自己要进去用餐似的。 正常的时候，她会淡定地回敬他一句：“哥哥都没动筷，本妹又岂敢乱了长幼顺序！” 不正常的时候，她就会像此刻这样，对他的戏谑充耳不闻，装聋作哑。 饭桌上无人说话。商悦吟因为和商亮在文理分科的问题上争执不下，此刻谁都不肯让步服软，索性相顾无言干坐着。一时间，包厢里只听得到夏瑜磨筷霍霍的细碎声响。 这饭馆做菜没什么逻辑，后到的商亮点的菜倒是最先端了上来。 候菜的间隙，商悦吟起身去了洗手间。 此时致力于将木筷磨成针的夏瑜，刚刚展露出功夫深的苗头，正准备大展拳脚，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杏鲍菇，吃不吃？”哥哥问她。 “不吃。”夏瑜头也不抬，“像煮熟的鞋垫，你自己吃。” 商亮被她逗笑了，筷子挪了挪，又问道：“那你喜欢的牛肉，吃不吃？” 夏瑜憋着气默不作声，眼角余光瞥见缓缓递过来的一筷子牛肉。 见了鬼了，她竟不由自主地张开口。满腹的不快，都随着这张口的动作一股脑泄了气。 可是很快，她又眼睁睁看着即将到嘴的牛肉拐了道弯，完璧归赵了。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兄妹了！？夏瑜瞠目结舌地看着商亮，啪的一声搁了筷子。 觉得不解气，又重新捡起一根，秉着力所能及的态度，一掰两段。 商亮弯起眼角，与怒目圆睁的她大眼瞪小眼，一壁赶紧将嘴边的肉片送回她口中：“不是，我帮你吹吹。” 这不送还好，一送之下，就把夏瑜烫得直皱眉，快节奏挥舞着双拳的样子，像极了非常时刻顶着骄阳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小学生。 “靠咳，还这么烫啊？”商亮瞪大眼睛，自责道：“小瑜，哥哥错了~我不该只是吹一口，我应该先咬一口感受一下烫不烫，然后再喂你。” 夏瑜气得直发抖：简直，简直说得好有道理。真是气死她了！ 她抬手挡住他伸过来想安抚她的摧花辣手，径自端起边上的杯子猛灌水。 一旁的商亮还在絮絮叨个不停：“小瑜，别生气啦。来，吃包辣条冷静一下。” 夏瑜：“” 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做只鸵鸟，藏住所有呼之欲出的情绪，压抑住，也许就能相安无事吧。 可是情绪有时就像弹簧，压抑得久了，想要爆发的冲力就越大。夏瑜愈发小心翼翼，她安慰自己，只要她不自暴自弃，事情总不至于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奈何，这时候的夏瑜并不明白：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暑假里一个阳光靡靡的清晨，商亮把房里弄得昏暗。 夏瑜好奇地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瞧见他在噼里啪啦地敲键盘，电脑屏幕却不是她所熟悉的色彩。 “哥，你在写什么？花花绿绿的，就像魂斗罗！” 商亮的动作顿了顿，盯着屏幕，仿佛在思考像不像魂斗罗。 片刻，他轻声笑了：“别捣乱，哥在写代码。我想参加下学期的信息学奥赛，高一时不知道，错过了。” “奥赛？高考可以保送和加分的那个吗？其他学科不是也有，哥你为什么要参加信息学奥赛呢？”夏瑜撇撇嘴，不以为然：“高考又不考写代码，你可别捡了芝麻掉了西瓜。” “你懂什么。”商亮笑着转过身，冲她偏了下头，示意她靠过来。 夏瑜一头雾水地往他身旁挪了挪，刚刚站定，商亮就冷不防凑到她耳旁低声道：“你知不知道x大的生物化学一干专业，可是间谍特工的选拔基地！哥可不想重蹈覆辙，一失足成千古恨。” 夏瑜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满脸通红，还未深入思索究竟听到了些什么，就见哥哥瞪大眼睛，愣了愣，然后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不至于吧，小瑜？有这么震惊吗？” 夏瑜抬手将微乱的鬓发侧挽在耳后，强自镇定道：“你别胡说八道，我才不信！说得好像你一定能上x大似的。再说，不是还有数学和物理奥赛么？” “爱信不信！”哥哥仿佛嫌她头发不够乱，伸手在她头顶一顿挠：“换作是你，数学，物理和魂斗罗，你选哪个？” 夏瑜默默地承受着他的魔爪，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魂斗罗吧。” “孺子可教也！”商亮满意地起身，边走边随手扯开睡衣扣子：“我下了个简单的编程游戏，在桌面最左下角，你先玩会儿吧，哥去洗个澡。” 夏瑜刚刚消暑的脸颊蹭的一下又红了个彻底，浑身僵硬地坐在电脑前，握着鼠标，听着不远处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心猿意马地点着游戏界面上的控件。 直到水声停了，才意识到她调试了半天也没让小程序跑起来。 又要被他鄙视了。 夏瑜垂头叹了口气，松开鼠标，坐以待毙。 她料到了哥哥会骂她蠢，却没料到他走近时就这么从她背后贴了过来，修长的手臂绕过她的身体两侧落在键盘上，将她完全笼罩在怀里，裹挟在沐浴后的清香中。 他的双手在键盘上飞速移动，快得让她眼花。 一如她不由自主加速的心跳，快得让她缭乱。 噗通，噗通 直到，她承受不住地抿唇闭上了双眼，呼吸局促。 紧紧揪着裙角的双手在发颤，她是板上钉钉。 僵直的背脊，犹如板上钉钉。 原来喜欢他，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此刻就这么一丝不挂地全然裸呈在眼前，就这么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 摇摆，沉沦，万劫不复。 哥哥，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王天恬？”夏瑜问在钢琴培训班的闺密。 “嗯，什么怎么办？”闺密没有领悟到她这没头没尾提问的精髓。 夏瑜合上琴盖，蔫了吧唧地将半边脸颊搁在上头。 黑色烤漆光可鉴人，衬着她白皙削瘦的脸庞，竟有种珠圆玉润的错觉。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夏瑜低声道。 王天恬笑了笑，抬手抚摸着夏瑜头顶的蝴蝶发卡，“喜欢就给妈妈冲啊，宝贝！这年头，谁还玩暗恋？” “你不懂。”夏瑜叹了口气。唇边的钢琴烤漆蒙上淡淡的白雾，随即又消逝不见。 你不懂，我是不可以喜欢他的。 可是，就算明知不可以，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一点点地沦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冷屁股 商亮很头疼，因为夏瑜最近实在很反常。 带她出去玩，她骑单车摔倒了，不让他扶她起来，不给他看伤口也就罢了，一路上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与他闹着脾气，对他不理不睬，完全不知在抽什么风。 她觉得委屈，可他也不比她好受。 当初那个在他陪伴下学骑自行车的孩子，那个时不时回过头来冲他笑得天真烂漫的妹妹，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这样落落寡欢。 如今与她说话，得到的回应，除了点头摇头，经常就是各种语气词——嗯，哦，唉，啊？呵呵。 他一度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就像当初她刚来到这个家，他和妈妈因为刚从奥地利回国不久，还保留着说德语的习惯，而家里请的保姆是个大字不识的老阿姨，只会说方言。以致于夏瑜上幼儿园时一口普通话夹杂着德语和方言，被班上的小朋友嘲笑得狠了，后来竟连话都不会说了。 妈妈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回来就为她办了休学手续，带着她去偏僻的乡下外婆家生活了半年。她的病才不治而愈，又能说会道了。 忆及此，商亮也曾旁敲侧击地在扣扣上问过妹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才又变得沉默寡言了？ 夏瑜回复说：“也许是因为跟培训班的好朋友闹翻了，上厕所没人等吧。” 搪塞，这绝对是搪塞！ 他很清楚，外柔内刚的她，脾气倔强的她，绝不是这么轻而易举就性情大变之人。 于是他锲而不舍，甚至还抱着吉他在她跟前弹唱煽情歌曲，鼓励她敞开心扉。 看着她当时一脸动容，他以为自己的方法终于奏效。岂料她事后竟然还是只用q和他沟通，说他小题大做，她只是交流的方式习惯改变了而已。 “看，我在扣扣上不还是可以和你畅所欲言的吗？”她反过来安慰道。 商亮算是明白了。她如今，不用聊天工具，就不想好好说人话。而用了聊天工具，他就不想好好说人话了。 明明就在一个屋檐底下，为何却要关起门来互不相见，然后用聊天工具打字交流？ 就像此时此刻—— 夏瑜发来消息：“哥，文理分班是按成绩来的吧，你应该能进重点班吧？” 这种时候，他除了装x，实在没有更好的谦虚之法了。 “就这小破地方的重点班哥还进不了？那帮人，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他以为她会膜拜他，谁知她竟然只是问他：“那蔚洛淩呢？能和你分在一个班吗？” 显然完全没把重点放在自家哥哥的机智神武上。 不过话说回来，她倒是提醒了他。蔚洛淩的成绩虽然不差，可要和他分在一个班 “估计够呛。”商亮在键盘上敲下这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再过两天，就开学了。 原来分离，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落指敲出那个提议：“明天，我们一起去郊外骑单车吧？我叫上她和简磊。” 于是，正是拜这个脑袋发热的提议所赐，他才会在这风和日丽的清晨自讨没趣，热脸贴了冷屁股。 本来一切明明都很好。环山公路蜿蜒绵长，山雾裹挟的曦光，晨风一样意气风发。未来如同雨后彩虹，与脚下的路一道在车轮下恣意延展。 奈何彩虹终归是短暂的。他只不过回头对单车后座上的蔚洛淩说了句：“起风了，冷不冷？要不要”， 堪堪还没要完，好巧不巧，就看到不远处夏瑜车摆一歪，整个人摔在路旁。 待到整装重发，他也不敢骑太快，载着蔚洛淩不远不近地跟在夏瑜的单车后头，看着她闹别扭的模样，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她。 其实他们选的这座山头并不陡峭，很快就骑到了半山腰。绿树丛中修了座小水坝，水库里的水干涸见底，只剩几股水流沿着堤坝淅淅沥沥地往山下流淌。石板路旁，守林人的老房子传来京剧的声音。 他们推着单车沿着堤坝走着，直到那咿咿呀呀的京韵模糊在斑驳的树影中。四个人在堤坝边坐下歇息，三辆单车随意地倒在青石板路上，以防一阵大风袭来，把车卷走打水漂。 夏瑜瞟了眼并排坐在青石板路上的商亮和蔚洛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一起出来玩。 他此时正侧过头来不知和蔚洛淩说着什么，声音很轻，轻得像在耳语。夏瑜离得并不算远，却连只言片语也听不清。 而蔚洛淩穿着商亮的外套，双手抱着膝头，微微垂首倾听着他的诉说。她的唇边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映着被山风吹红的脸颊，好似染上一抹羞意，完全褪去了平日的大大咧咧。 这个笑容，看得夏瑜如鲠在喉，干脆扭过头，眼不见为净。取而代之的，目光所及之处，是身旁裹着她的粉色外套当披肩却还时不时瑟缩一下的简磊，亦是一副痛不欲生之状。 夏瑜皱着眉头问他：“难道你也喜欢蔚洛淩？” 简磊明显吓了一跳：“我哪敢！你哥他非杀了我不可。” “那你干嘛这样一副怨妇脸？” 简磊似乎被戳中要害，不耐烦地嘀咕了句：“小孩子家家的，说了你也不懂。” 夏瑜愈发觉得没趣。每个人都把她当小孩，却没一个知道，她其实早熟得可怕。 “我休息好了，先上路了。”夏瑜拍拍屁股起身，弯腰扶起地上的单车。 再抬头时，就见哥哥动作迅速跟着站了起来，视线紧紧锁着她。 他的眉目间像是写了千言万语，可到最后，也只是动了动唇角，欲言又止。 于是夏瑜也没有和他说话，踩着单车，风驰电掣一般从他身旁呼啸而过。 哥哥的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紧随身后。夏瑜却愈发不想理他了。因为她知道，他还是载着蔚洛淩。 山路不多时就骑到了头，尽头的另一端，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水声哗啦，冲刷着峭壁，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不已。 夏瑜狠狠按了刹车把手，听见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停车，调转方向，踩动踏板。 依旧不打一声招呼，她沿着原路，极速返回。 身后传来急促的刹车动静，商亮的声音，渐渐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跟上来。 他为什么不再跟上来？夏瑜不敢往深处想。 她几乎立刻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留下他和蔚洛淩独处，在那了无人迹的深山。那里山清水秀，还有鸟鸣花香。他会不会在这良辰美景下，和蔚洛凌表白，拥抱，甚至接吻？ 可是这一切，又岂是她应该关心的？ 小瑜，小瑜你怎么了？ 迎面吹来简磊的呼喊，夏瑜抹了把眼角，拿他的原话回敬他：“小孩子家家的，说了你也不懂！” 从瞠目结舌的简磊身旁掠过，她骑着单车，继续往山下飞驰。 一气儿骑到了山脚下，她一边平复着心情，一边等着哥哥他们。 她没有料到蔚洛淩会率先到达，而且还是只身一人。 夏瑜瞥了她一眼，匆匆收回视线。很想再多看几眼，却又害怕看久了，就从中发现什么。 蔚洛淩的脸颊依旧红扑扑的，神情看上去似乎和在山顶分别时没什么两样。 她读懂了夏瑜的疑惑，开口第一句就告诉她：“你哥被简磊叫住了，一会就来。他让我先来找你。呐，这个，还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商亮的外套，递了过来。 夏瑜点头接过，默不作声地穿在自己身上。 蔚洛淩亦不再言语，陪着她沉默地看风景。直到，远处传来巴士的喇叭声，她才打破这短暂却又长久的沉默。 “我今天其实不该来。”她眺望着远空，自顾自说着：“我又不会骑单车，来了只会给大家添麻烦。回去的路上，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说到这，她转过头来，挥了挥手：“车到了，我先走了。小瑜，再见。请替我跟他说再见。” 夏瑜点点头挥挥手，望着她上了巴士，心想：你若不来，我确实还能穿着自己的衣服。可是哥哥的衣服，此刻估计就是穿在简磊身上了。 所以，你来或者不来，归根结底，就是哥哥的衣服穿在谁身上的区别。 夏瑜这么想着，心底的阴霾忽然就一扫而空。 最后，当商亮和简磊骑着车一前一后停在她身旁，当她穿着他的衣服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时，商亮原本想出口询问的话，全都随着她的笑，随着风，飘散如烟了。 原以为回去后事情会就这样翻篇揭过，不曾想，临进家门前，哥哥率先停好单车，忽然转身朝她走来，挡在她跟前。 高大挺拔的身影，无形却强大的气场。 纵使他一语不发，夏瑜也说不清为何自己还是认怂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扶着单车站在原地，一副任他欺负的模样。仿佛在等他秋后算账，问她今天为何无理取闹，最后闹得大家不欢而散。 可是等了半天，却等来他低低的一声笑，然后掉头离去。 这是要放她一马了？ 她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推着单车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谁知才走了没几步，他又驻足转过身来，挡着路不让她走。 她静静与他对视了两眼，禁不住脸就红了。想着索性弯腰锁车避开他，却在低头的刹那，瞥见他伸过来的手臂。 “带你去吃好吃的。”他扣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早上没让方姨煮我们的午饭。” 犹在愣怔之间，他已从她手中接过单车骑了上去。见她半晌也没动静，于是回头疑惑道：“不想去？” 夏瑜咬了咬下唇，害怕被他发现自己还在脸红，立刻低头搂着他的腰坐上后座。 “坐稳了。”他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融在午后慵懒的阳光里。 她知道他要带她去吃什么。小的时候，每回她哭了，他都会骑车带她去吃好吃的。后来她长大了，不在他面前哭了，他却还是能轻而易举察觉到她的喜怒哀乐。 他以为她是从小到大的吃货，却不知天下没有吃不腻的美食。每回治愈她的，其实都是他的心意啊。 只是以后，他的单车后座还会有别的姑娘，他也会载着那个人在大街小巷穿肠而过，会买琳琅各式的小吃给那个人，还会给那个人更多更好的，那些没法给予她的一切。 她只是，只是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哥哥，再给我点时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欠收拾 那日别后，蔚洛淩就再也没到家里来玩了。 夏瑜在纳闷之余，把分别那天蔚洛淩说的话反复揣摩了几遍，总算听懂了弦外之音。 原来，她真的是在道别，却又不仅仅是在道别。 夏瑜不知道蔚洛淩是怎么和哥哥说的，抑或是，她选择了和那天一样，与哥哥不辞而别。 纵观哥哥近来的行为举止，确实也颇有几分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的味道。 譬如，他忽然兴致来潮，网购了一包郁金香种子，还有小花盆c洒水壶c小铲子等一应工具，又是冰冻种子，又是布置暗室地摆弄起来。那么难伺候的郁金香，居然被他这“片叶不沾身”的新手养活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那盆还未开花的郁金香，不见了。 他不知又从何处淘来个竹丝扣瓷，翻来覆去地把玩，宝贝得不得了，就差没有沐手焚香，把那东西供奉起来。 这竹丝扣瓷想来也是他的吉祥物，伴着他从全国青少年信息学联赛（n一ip）初赛到复赛，最后以满分600分的傲人成绩夺取了一等奖，全省第一名。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他看上去踌躇满志，让她等着看，他誓必要在半年后的信息学竞赛（n一i）省赛选拔中折桂，再代表全省参加国家队选拔。 可是不久的后来，他的手上忽然多了条骷髅橡胶手链。 多么不吉利的手饰啊！夏瑜想。 果然，自此后，哥哥就经常瞧着那竹丝扣瓷发呆。那副恹恹之态，真让人替他担心——捧在手里怕被他弄碎了，含在口中怕把他烫着了，思前想后，的确还不如将那竹丝扣瓷供奉起来，来得省心。 何谓玩物丧志，夏瑜觉得哥哥已然诠释得十分到位，实在无需再丧下去了。 看看同样苦于心志的她，不还是每天照常写寒假作业么！哥哥他，就是欠收拾。 欠收拾的哥哥这会正巧一推门走进她的房间，转身就把门反锁上了。 门外响起商悦吟的敲门声，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亮亮，你倒是告诉妈妈呀，亮亮，亮亮” 商亮不理会妈妈，抱着竹丝扣瓷扭过头来对夏瑜咬牙切齿道：“是谁跟妈瞎掰我被开水瓶甩了，嗯？夏，小，瑜！” 夏瑜自寒假作业中从容地抬眸，并不接腔。因为，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已径自绕过她走到落地窗前，一边喝着水，一边缓缓将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徒留一个背影给她。 良久，妈妈已不再敲门了，而他也终于肯开口，只是低沉的声音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沙哑。 他说：“小瑜，我倒宁愿自己被开水瓶甩了。那样的话，至少曾经还在一起过。” 那样低沉沙哑的声音，磨砂一般打磨在她的心上。她忽然就心疼难过得想哭，想走到他身后，抱住他。想和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于是，她只好眨巴眨巴眼睛，装傻充愣地问他：“开水瓶是谁？和二哥的飞机杯能比么？二哥说，一戴上头盔，就恨不得娶了他的飞机杯。” 正在喝水的商亮还未听她说完，就被水给呛到了。 呛得有点厉害，险些没把肺咳出来，打翻他心爱的竹丝扣瓷。 夏瑜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却被他烦躁地轻轻推开。 她看着他起身到阳台外去打电话。随着他掩上落地窗的动作，那恨不得杀人一般的语气，堪堪消失在了玻璃窗后。 “我说磊你是真二还是假二，扯什么跟小瑜说飞机杯，她才十三岁啊！你小子” 他后来还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了。等他再进屋时，原先的忧郁惆怅，已无迹可寻了。取而代之的，是长兄如父般欲言又止的关切眼神。 作为一个饮水思源的孩子，夏瑜彻底一改从前，不再对商亮惜字如金，不仅回报以嘘寒问暖，还额外赠送他降压解压的妙方——看恐怖片。 呐喊，尖叫，痛哭流涕什么的，难道不能排解压力吗？ 对哥哥来说，好像是不起作用的。因为，他看片时压根儿都不叫啊，更遑论吓哭了！ 陪看时，闭着眼睛躲在他身边的夏瑜，实在没有办法没羞没臊地凑到他耳边劝哄一句：“你叫出来嘛” 哥哥可以不要脸，她却是要脸的。 这么富有性，呃不是，富有挑战性的动作，哥哥都没有以身作则，她是万万不肯身先士卒的。 怕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刻，光是躲在他身旁，她就已经已经浮想联翩了。 只要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锁骨；再往上，是他的喉结，它不动的时候还好，每每动时，她就忍不住要，唇唇欲动 想攀住他的肩头，从他的喉结往上勾勒，滑过他的脖颈，掠过下颌 想描绘他的唇形，就这么停留在那儿，紧紧相贴，由浅入深，辗转缠绵 原来，这才是观看恐怖片的正确姿势；原来，过去这么些年的恐怖片，她都白看了。 虽然商亮看恐怖片时从不尖叫呐喊痛哭流涕，但好歹没有辜负夏瑜的初衷。鬼片治好了他的鬼畜，在信息学竞赛来临之前，他终于又能元气满满地码字敲题了。 不过，说不准也许是全身心投入地编程治愈了他。毕竟他不止一次在写代码的时候对她说，电脑就是他的情人。 夏瑜看着他的桌面，想着如果他不是在写代码的时候说出这话，她真的忍不住要做出一些不可言说的误解。 不过就算她误会了也不要紧，老天爷没有误会就成。天道酬勤，更何况商亮还很聪明，在这春末的五月，更有大把的荷尔蒙供他转移发奋在赛场。 比赛那天，适逢周末，夏瑜照旧要去培训学校学琴。商亮起了个大早，于是顺道先送她一程。 夏瑜看上去比他还紧张，分手后还依依不舍地追着他的单车小跑，叮嘱这叮嘱那，恨不能化身成他的贴身小棉袄。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举止有多惹眼，等打道回校时，才听到不怀好意的讽刺声。 “大手牵小手，郎才女貌呵。”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昔日的嘘寒问暖，变成如今的冷嘲热讽。 “还敢穿白衬衫呢。天使噢！” 夏瑜抬头，看见同桌的男孩倏忽躲开的侧脸，而曾经的闺蜜王天恬正趴在阳台边上，好整以暇地睨着她，等着看她的反应。 只是事与愿违，夏瑜仿佛吝于多看她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匆匆从一楼的教室窗前走过。 本是息事宁人之举，不想却惹恼了王天恬。她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夏瑜！你装聋作哑给谁看呢！” 夏瑜正欲抬脚踏上上楼的台阶，听到王天恬的怒喝，脚步一顿，便再也没有挪动分毫。 她想让她说什么？她们之间，除了争吵，早已无话可说了。 可王天恬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她拿腔拿调的声音很快又从楼上飘了下来：“哎呀，没吐准。” 这一回，即便夏瑜再想极力忽视，也做不到了。 头上传来的异样感觉，从发丝，一路蔓延到了脚尖。她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王天恬期待看到的反应是什么。 那么，就让她好好看罢！ 夏瑜沉默地从口袋里翻出纸巾，缓慢地擦着头发，一下，又一下。 仿佛怎么也擦不干净，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慢慢地取下发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驴肝肺 天际蓝的蝴蝶结上，阳光下明晃晃的一口唾沫，恶心得夏瑜想吐。 她用力闭紧了双眼，再睁开。这才抬头笑着对王天恬说：“王天恬，你喜欢我的水晶发卡直接和我说就好了。你买不起这个，我家里却还有的是。送你一个，又有何难！”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她将手中的发卡狠狠朝二楼掷去。 趴在阳台边上的王天恬下意识侧身闪避，堪堪躲过发卡，却比被砸中更怒不可遏。 她圆睁着双眼缓缓转过身，目光恨不得戳穿夏瑜，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吐出话来：“夏瑜，你敢砸我？” 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天恬，别闹了！夏瑜她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王天恬甩开拽住自己的那只手，红了眼继续吼道：“夏瑜你别走！你给我在楼下好好等着！” 等着？等着你来揍我么？ 夏瑜在心中冷笑，拔腿就跑。身后传来王天恬声嘶力竭的呐喊，指挥着楼下的女同学帮她围住夏瑜。 以多欺少的干架，夏瑜实在不愿多做回忆。要不是最后她的手机一再响起，周围又响起一连串脚步声，这场扭打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小树林里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夏瑜大吃一惊，看清来人时，来者明显比她更为吃惊。 “小瑜，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 商亮大步走到她跟前，一连串的问句劈头落下：“头发怎么这么乱，你的发卡呢？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过？还有你的手” “没什么大碍，衣服上的血迹不是我的。”夏瑜捂着受伤的胳膊，着急地打断他：“你怎么回来了？别耽误了竞赛啊！你不是说高二年是国家队选拔的末班车吗。” 商亮蹙着眉，只字不提竞赛的事：“你的定位手机给我发了s求救，显示的位置不是在培训学校，打你电话你又一直不接。我放心不下，觉得不可能是你手误按的求救键，所以就来找你了。” 夏瑜动了动嘴唇，很想告诉他：其实，确实是打架时手误按到的。谁让这定位手机就那么五六个键，老爸常年在国外，所以她除了妈妈的电话号码，其余三个求救电话都设成他的了。相比之下，召唤到他的概率的确会比较大些。 她犹在沉吟，他已将她上下打量个殆遍，愈发笃定道：“是谁欺负你了？哪个混小子，我去揍他！” 我去揍他。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夏瑜想起这学期开学换完座位，王天恬跑来气势凌人地对她说：“没想到黄灵居然和你同桌了。你别和他说话，一句话都别说！他和我做同桌时，就满嘴跑火车，讨厌的很！” 可是又该如何做到一句话都不说？ 尤其是当她痛经趴在课桌上面如槁灰，黄灵却以为她受了欺负，再三询问是谁欺负了她，他帮她去揍人！ 这种时候，说不感动是不太可能的，至少她无法继续装作充耳不闻，依然对他不理不睬。 答应王天恬的时候，夏瑜没料到会有这样进退两难的时候，正如她没料到王天恬后来会恼羞成怒，怨她言而无信重色轻友，然后发动全班女生孤立她。 那种上厕所没人等的滋味，经年累月堆积的后果就是，常使解手泪满襟。以致于多年来夏瑜每每泪满襟时，都能隐隐感觉到一股洗手间的味道。 后来，她终于明白，这叫条件反射，不是她有神经官能症。她的精神没有被打垮，身体更是没有被王天恬打垮。 哥哥拽着她去医院就诊时，医生对他说，这是手臂脱臼，你下回拽人走路时轻一点，可别再弄脱臼了。 商亮半张着嘴巴看着医生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忍俊不禁的夏瑜，欲辩已忘言。 从医院出来，商亮带着夏瑜在外头吃了午餐，又带着她到附近的公园坐了坐，打算就着良辰美景从她口中套出受伤的原因。 奈何不知是因为公园的景致受了今早台风的肆虐不够优美动人，还是因为他中午给她点了猪骨高汤让她吃啥补啥惹恼了她，总之她拉紧了嘴巴，只字不提自己为何跟人打架。 天空又飘起了雨，两人在公园的凉亭避雨，一直枯坐到了傍晚。 回到家时，小区里已然一片黑灯瞎火。早上台风过境时雷击导致用电网络中断，看来还未修缮完毕。 借着手机照明，商亮开锁进了屋。 这个点，家里没有人在。方姨每天傍晚五点就走了。妈妈近来成了都市夜归人，不出意外，今天还是会深夜归来。 夏瑜收回手机时看了眼，发愁道：“哥，我手机也快没电了。” 商亮闻声驻足，环顾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厨房的方向。 “去年冬至搓圆子那天，方姨买的蜡烛应该还放在橱柜里。”他边说边接过夏瑜的手机，往厨房走。 烛台果然在厨房，可是却找不到打火机。 商亮端着蜡烛弯腰俯身，打开燃气灶点了火。再出去时，正看到夏瑜小心翼翼地脱着那件沾了血迹的衬衣，有点费力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勉力笑了笑：“还是不太敢动右手。蜡烛分我一个，全身都脏兮兮的，我先去洗洗。” 她接过烛台，刚想转身，手腕却被拉住了。 “你行不行？我帮你洗头吧。”他提议。 “不，不用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夏瑜张口就拒绝了。 头顶传来一阵低笑，商亮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瑜，你这是在害怕？小时候不是老缠着我帮你洗澡么，现在却连洗头都不肯让我帮你了。” “那，那是小时候。不一样！”她支支吾吾地回道。 他就着烛光一本正经地打量了她一通，最后视线落在她身前：“哪里不一样了？我没看出来。” 夏瑜又羞又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这一眼，瞪得商亮晃了下神。反应过来时，夏瑜已端着蜡烛进了房间，收拾换洗的衣服去了。 风风火火的，很快又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他还没来得及再度开口，她就砰的一声锁了浴室门。徒留他一人在烛光中纳闷：她怎么还在生气？不就是想帮她洗个头，罪大恶极么？再说，他又不是没见过她光屁股的样子。 而浴室里的夏瑜，被花洒不甚温热的水淋了一通，除了平复心情意识到自己有点矫情外，脑子也终于恢复正常运转，已然能思考什么样的天气，对应什么样的太阳能热水器水温了。 只是这样的她，依然令浴室外的商亮发笑。 他实在闹不清她脑袋里在思考些什么。刚才也不知是谁千方百计不肯让他帮忙洗头的，现在倒好，她居然在洗了半天之后，邀请他共进浴室。 看那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分明是衣不蔽体，亏她还好意思说出口！ 他这么不在乎颜面的人，此时此刻，自然是要果断拒绝了：“不去。哥今天好心尽被当做驴肝肺，哑巴吃黄连的事，老子咳，人家不干了。” 夏瑜羞红了脸，从门缝里探出湿漉漉的双眼，咬了咬牙，支支吾吾地求他：“你，你过来我手不好使了，内衣扣错了，怎么都弄不开” 商亮愣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朝她走去。 可是快到她跟前时，却忽然被她甩了个闭门羹。 “你，你先闭上眼睛。”夏瑜怯怯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 商亮觉得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实在有趣又好笑，本想逗一逗她，最后却还是选择顺从地照做。 “眼睛闭好了。”他抬手叩了叩门，随即听到开门的轻响。 一只湿湿软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落荒而逃 门在身后掩上，吧嗒一声。在这禁闭的浴室，听得格外清晰。 夏瑜松了手，蚊子似的声音：“你帮我解开，再重新扣上吧。” “哦。”商亮淡淡应了声，缓缓抬手。 “这种时候，你应该穿那种前扣内衣。”他漫不经心地打趣她。 夏瑜噌的一下红了脸：这种时候，他居然让她穿前扣内衣，这个色痞子！ 她狠狠地朝后踢了他一脚，很快，听到他不住地跳脚喊疼，手忙脚乱地对她解释：“不是啊，小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那样子的话，你自己弄就方便了啊！你想到哪里去了，下这么重” 还未说完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在唇边。 商亮也不知自己怎么搞的，在不经意间竟撞到了夏瑜。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睁开眼睛，伸手一把将她揽住。 一瞬间，两个人都呆愣住了。 倒是商亮先反应过来，仿佛被烫到一般倏地收回手。又趁着夏瑜还未察觉，赶紧重新闭紧双眼。 纵使他动作神速，眼角余光还是瞥见她羞得通红的耳根，窥见那层淡淡的粉色，一路蔓延到她的脖颈c锁骨，与那抹让人无法忽视的白皙，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与这强烈的视觉冲击相比，令人更加难以忽视的，是方才手心里的触觉。 不得不承认，他先前说错话了——眼睛或许会骗人，可手掌作为大脑之外神经网络最密布之处，却清晰地告诉他：她的确，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她似乎也很尴尬，半晌都不再说话了。 浴室安静得只能听见花洒滴落的水声嘀嗒，以及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干咳了一声，强自镇定对她说：“你别再捣乱了，我赶紧帮你弄吧！” 心里想着快些弄好，快一些，再快一些。可是却越弄越乱，越乱就越明白她自己一个人解不开，是极有道理的。 浴室里还氤氲着潮湿的水气，带着微热，以及沐浴后的清香，催得人发汗。 夏瑜略带惊慌的声音忽然响起，让商亮亦跟着无措起来。 “不c不是那里”她低呼，“也不是那里啊别，别碰那儿！” 他的呼吸热热麻麻地喷在她的肩颈，语气里再寻不到调侃戏谑的味道，而是多了深深的无奈：“这个，怎么解我闭着眼睛，不太会弄。” 她沉默了半晌，终是妥协退让了：“算，算了你还是睁开眼睛吧。不，等c等一下好了，你睁开眼睛吧。” 昏黄的烛火被水气笼罩着，焰芯微晃，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夏瑜紧紧攥着浴巾遮住身前，目光低垂着，不敢挪动分毫。等到背后蓦然一松，商亮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还是别穿这个了。”他的语速很快，仿佛生怕又被她误会，立刻补了一句：“免得到时候又脱不下来。” “我知道了。”夏瑜往里走到置物架前，伸手拿起外衣，准备直接穿时，发现他竟然还呆在身后，没有出去。 “你，你怎么还没走”她不敢回头，只是低声催促道。 他却仍是迟迟没有动作。 等到湿滑的地面传来他走路的轻微水渍声，夏瑜只觉整个呼吸都停滞了。 他不仅没有出去，反而，向她走近了一步。 “小瑜” 略显暗哑的声音，听得她心弦一颤。 心跳声，和着他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撞彻胸腔，响如擂鼓。 直到，他又站到她的身后。 “小瑜”他说：“你先出去，我也想冲个澡。” 蜡烛燃烧掉一半的时候，夏瑜正抱膝坐在床头，发着呆。 胸口热热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地方，那是他方才抚过的，仿佛烙了印迹，到现在仍能感觉到他的温度，怎么都挥之不去 浴室传来开门的声音，是他洗完澡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经过她的门口，顿了顿，然后，就这么停住了。 一秒，两秒 夏瑜倏地一下低下头，一张脸全然埋在臂弯里。 没脸见人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进来啊！别在这个时候喊她吃饭，也别在这个时候进来继续盘问她为何受伤啊 她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侧耳倾听敲门声是否响起。 可是过了半晌，也没听到。 他就只是站在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一连串剧烈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被绊倒，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摔碎了。 夏瑜自臂弯中抬起头来，咬了咬下唇，下床走到门前。 门外传来商亮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笤帚扫地的声响，略显狼狈。 夏瑜静静听了一会，转身背倚着门，忍不住低头笑了。 第二天是周日，不用去学琴。夏瑜却刻意起了个大早，想着避开商亮，干脆在外头玩上一天。 打开房门，还没走到洗手间洗漱，身后便传来开门声。 夏瑜脊背一僵，正想闪进洗手间，商亮已三步并作两步追到她身旁。 见她作势要逃，他下意识伸手去扯她的胳膊。 大概是顾忌她昨天刚刚脱臼过，他的动作忽然顿了顿，指尖堪堪停在她的袖沿。 夏瑜趁机溜之大吉，把自己反锁进洗手间。 敲门声接踵而至，商亮隔着门板，沉声哀求道：“小瑜要不你打我吧，随便你打！” 夏瑜挤牙膏的手一抖，牙膏中道奔殂，她扭头看向门口。 他该不会是以为她在生气吧？ 正想回他，这时，门外传来商悦吟的声音：“很急？” “啊？”商亮一时没反应过来。 “急到愿意让妹妹随便打？”商悦吟解释了一下，好生劝道：“亮亮，不至于，上个厕所而已。妈帮你催一下妹妹。” 眼看妈妈抬手要敲门，商亮赶紧阻止，“不是，妈，这不是重点” 商悦吟显然也没把这当重点，欲叩门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然后扭头问儿子：“昨天竞赛比得怎么样？” 商亮暗道一声不妙，还好妈妈见他一声不吭，也没继续追问，而是转头敲门催夏瑜：“小瑜，你哥今天还有比赛，你先让他用” 话还未说完，夏瑜已打开了门。 她微微低着头，出来的时候掀起眼帘瞧了商亮一眼，很快又低头走了。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说很急吗？”商悦吟在一旁不解地催促儿子。 商亮收回目光，哭笑不得地看向商悦吟：我什么时候说尿急了？是您自己说的好吧。 谁知母上完全与他心无灵犀，仿佛认定了他的节操也就仅限于愿意为了上厕所而挨打的水平，一劲儿催促道：“快进去快进去，别耽误了比赛。” 商亮很无奈：昨天的比赛都没参加，今天还去参加哪门子的比赛！ 可是演戏要演全套，他只好硬着头皮去上厕所。 看来，今天家里是呆不成了。 商亮站在马桶边上，回想起夏瑜方才的眼神，垂首叹了口气：怎么办，貌似给她随便打也不能让她解气了 他解完腰带，思绪忽然随之一道泉涌。 一个想着逃到外面，一个被迫躲到外面。到头来，想逃的没逃过一节，不想躲的却因祸得福，总算逮住机会握手言欢。 当然，商亮还是不太敢握手的，怕一不小心和夏瑜谈崩了，又去看骨科。 至于言欢 他是这么言欢的：“小瑜，你别生气了。给你打你又不愿意，你要怎样才觉得解气？要不哥给你摸回来吧？” 一直眼神飘忽闪烁不敢看他的夏瑜，这一刻，居然和他对视了。 居然，对视了 商亮愣了愣。 不是吧？这眼神，难道是真想摸？ 于是，结果，最后，他反倒成了落荒而逃的那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亡羊补牢 小区里败叶堆积。是暴风过境，大雨打落一地萧瑟，物业还未来不及清理完毕。 乱糟糟的，像极了商亮此刻的心情。 他早该察觉的！在发现有一丝不对劲时，就应该察觉到异常的。他只是不曾，也不敢往那方面深究。 亏他自诩智商逆天高，如今看来怕是得高到二百五，那可不就是恨天高的水平么 他狠狠抹了把脸，唏嘘不已。 只希望还来得及补救，不是亡羊补牢。 只希望，还来得及。 夏瑜恍惚中有种错觉，哥哥最近忽然忙碌起来了。他对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总是很忙，除了抓紧时间复习功课，他还在准备数学奥赛。 夏瑜不太明白，当初也不知是谁说要弃数理化投身魂斗罗的。虽然他错过了国家队选拔，可是信息学联赛一等奖也有保送资格，只是保送不到全国最好的x大罢了。 这种情况下，与其保送到其它高校，哥哥应该会选择放手一搏，参加高考。可是多拿一门学科的竞赛加分，对考上x大也于事无补啊。 她只能告诉自己，不管怎样，此时他全力以赴复习功课，总归是十分必要的。 只是在寂静的深夜，看见阳台上投射过来隔壁房间的灯光，听见他偶尔敲键盘的声音，她总会莫名觉得失落，觉得自己被他冷落。 明明他就在隔壁，可对他的思念却与日俱增。思念他打趣她的时候做的小动作，思念他揶揄的语气，有点坏坏的眼神，还有勾唇时酥得让人想犯罪的笑容。 思念得狠了，她便像具行尸走肉一般挺在床上，不知该如何驱赶走心的缧绁之苦。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这时光，治愈她的忧伤。 可是等到他拿了全国数学联赛一等奖，她还是没有痊愈。倒是，也不再痛苦了。 习惯它很可怕，她习惯了这痛彻心扉却无处倾诉的思念。习惯了，麻木恣睢了，就不再痛了。不再痛了，就安之若素了。 她对自己说，已经很好了，不是么？至少，他与蔚洛淩分班后就不在一起玩了。至少现在的他，不属于任何人。 他还是会等着她一起上学，放学。虽然他不常说话，路上总是专注地听着英语听力，但好歹也是一种陪伴。 她以自己的方式，于不经意间找到了平衡，找回从前慢悠悠的节奏。 时光就这么流淌到他临近高考的时候。那是炎热却又多雨的季节。她却喜欢这样的天气。 这样的天气，他总是犯懒不爱带伞。 她喜欢和他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有太多的感动，都藏在这小小的伞下。这样隐秘的喜欢，日积月累地镌刻着属于她的最美时光。 她不知道，蒙蒙细雨中打伞漫步而来的她，就像一首诗，押着优美的韵脚，从水墨工笔画中，从罗娟小扇里，姗姗走来。 她是介于雨天与晴天之间，浓墨淡抹的多云天，褪去了酷热与潮湿，让他不可遏制地喜欢上这天气，这夏日里偷得的半日清凉。 “商逼亮，我真同情你。” 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将商亮的视线拉回，看向同桌的简磊。 后者仍直勾勾注视着雨中的窈窕身影，手中转着的课本戛然而止。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初中部的校服是有魔力的蓝色。穿在别人身上是城乡结合部非主流蓝，穿在你妹妹身上，就成了典雅的知更鸟蓝。果然会弹钢琴的女孩自带优雅光环。哪像商逼亮你，看一眼，噫~~~就让人浑身蛋疼。” 简磊嫌弃地看着商亮，一脸蛋疼地继续感慨道：“女大十八变啊！这么美的姑娘却是你妹妹，商逼亮，我真同情你！” 商亮不知为何忽然恼羞成怒，“扯犊子，滚！还浑身蛋疼，你浑身是蛋吗？” “干嘛发这么大火啊”简磊作出惊惧状，抱着双臂瑟缩道：“该不是蔚洛淩这段时间又无视你了？说到这我想起来了！昨天路过二班门口，我看见她跟她们班那个小白脸在阳台上说话来着，貌似是在讨论报考哪所大学。她不会到现在都没跟你提过报志愿的事吧？” “不需要。”商亮淡淡地回道。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倏然从雨中收回的视线，此刻连声音都无波无澜，稳稳地满含份量：“随便她报，我让她就是。” 简磊听得瞪大了眼睛，咋舌道：“商逼亮你每天这么装b不会闪瞎你自己的双眼吗？” 商亮的姿态却愈发从容了：“恰恰相反，帅一脸。” “我去不怕被自己帅晕啊？” “不会，习惯了就好。”商亮好整以暇地瞟了简磊一眼：“介于你这种人的存在，建校以来的外貌守恒，急需哥不遗余力的维护。你也赶紧习惯一下。”说罢，拍拍简磊的肩膀，起身朝教室门口的夏瑜走去。 臭不要脸。简磊心道。 走到半路的商亮仿佛察觉到他的腹诽，顿了顿脚步，回过头来说道：“忘了告诉你，小瑜的钢琴，是我教的。” 犹如当头棒喝，简磊凝视着商亮的背影，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好吧好吧，你全家都优雅。商逼亮你个臭不要脸的，居然想方设法拐弯抹角地让人夸你优雅，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你都这么优雅了，犯得着这样机车么？苍天，他忽然觉得又恶心又动心是怎么回事。 六月的天气翻脸如翻书，更何况是从蒙蒙细雨向漂泊大雨的过渡。一个短暂的逗留，一句简单的招呼，一个擦肩而过，转眼大雨已倾盆。 商亮撑着伞走在夏瑜身旁，这一次，他难得没在听英语听力。 夏瑜双手紧紧攥着书包背带，咬着嘴唇，好几次想开口和他说话，却都欲言又止。 走到玉桂路口时，他忽然一把扯住她。 “车！” 有力的臂弯将她带入他的怀抱，她贴着他的胸膛怔忪，听见那儿传来低沉的说话声，合着他心脏跳动的节拍。 “你在发什么呆呢？”他问，不着痕迹地松开手。 夏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终于缓缓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你是不是打算和蔚洛淩报同一所大学？” 雨滴沿着雨伞淅淅沥沥溅落在脚边，她默默数着雨滴，竖起耳朵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头顶却半晌也无动静。 明明还遮着伞，她却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雨中，被浇得透心凉。 数到九的时候，他拉起她的手，牵着她过马路。一直到了马路对面的公交亭，才若无其事地问：“你刚才说什么？雨太大，我没听清。” 她知道他不是真的没有听清，他的逃避反而让她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她的成绩比你差，你想怎么和她上同一所大学？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道理我都懂得。” “鱼与熊掌”他低声重复着，询问的眼神忽然望了过来，“那你说，我该怎么放弃鱼？” 她被他看得一怔，好半天，才缓慢地，带着渴求地回道：“你可以试试，移情别恋。” 放弃鱼，他是指放弃蔚（yu）洛凌吧？ 回答她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久到他合起伞还给了她，然后双手插兜，沉默地上了公交。 之后，一路无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裸泳者 高考结束后，商亮买了份报纸对着答案估了分。不多不少，比蔚洛淩高十分。然后毅然决然，与她一同在第一志愿填了f大。 说好的要考x大，事到临头却一声不吭变成了f大，商悦吟为此气得都没心思化妆了。平日里需要花一个小时的浓妆，淡抹成了十分钟，却又不能对着商亮棍棒相加。 毕竟孩子大了，知道自己高考失手，都主动在房里面壁思过三天，她又怎好意思对他河东狮吼，让他的心灵创伤雪上加霜。 等到高考成绩发布，知晓儿子的实际成绩比他自己估的分数高了五十分不止，商悦吟气得不用化妆也胜似化过熊猫妆。 试想想，三宿未眠，她可是气得三宿未眠啊！ 这么低级的估分错误，绝对应该是零容忍的态度。可龟儿子还言之凿凿地，说大概是因为低估了判卷老师对他写的高考作文的欣赏程度。如果语文和英语作文都打个满分，再加上不可抗的其他误差和纰漏，那分数就差不离了。 他也不想与x大失之交臂的嘛！ 简直说得好有道理，商悦吟竟无法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f大一纸录取通知书寄到家中，要把她的儿子带去帝都学应用数学。 相比妈妈的不淡定，夏瑜的反应真可谓不咸不淡，风平浪静了。看吧，这就是预期的重要性，它增加了人们对不良结果的承受程度。 倒是远在异国他乡的夏廷勋听闻商亮考上f大后不甚欣慰，说好歹也是名牌大学。于是不计前嫌慷慨解囊，在帝都全额购置了一栋别墅，算是给儿子的毕业礼物。 “买的是学区房，送户口的。记得带夏瑜上帝都去读书。”夏廷勋说。 末了，还特别叮嘱商悦吟：动静一定要大，好让那些银行瞧瞧，老子依然富庶，别隔三差五地催债如索命。 聪明如商悦吟，心知肚明夏廷勋如今赚的钱够她一辈子也花不完，可欠银行的贷款，八辈子也还不完。而她自打完成从无产阶级到有产阶级的飞跃，便开始放飞自我，辞了工作，举家迁往帝都。 物质生活极大地满足后，精神的空虚就成了退潮后的裸泳者，浮上海岸。 闲暇之余，她想为这个家倾注更多的精力。可两个孩子都大了，她纵是想操心，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除了家务事，最多便是督促夏瑜练琴，让她去了新学校要好好吃午饭，不要省钱谈恋爱；顺道叮嘱商亮在大学找个姑娘，好好花钱谈恋爱。 她自认体贴入微，谁知夏瑜闻言，当即便脸色铁青搁了碗筷，谎称吃饱躲进了房里。 商悦吟思忖了一下自己的厨艺，自信不是饭菜的锅，于是给商亮递了个眼色，让他去看看妹妹怎么回事。 这小子居然一丝不苟扒着饭，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哄小瑜。 “哦，那还真得多吃点！”商悦吟点头附和：“慢慢吃啊，吃完了你来洗” “我吃饱了！”商亮不待她说完，就迅速撤离餐桌，顶着针芒在背，欲推开夏瑜的房间。 奈何，门被夏瑜反锁了。 他只好拐到自己房里，铤而走险，从阳台迂回地进她的房。 厚厚的窗帘被夏瑜拉得密不透风，商亮打开窗，掀开窗帘一角跳进屋里。 光线陡然变暗，一股冷气迎面扑来。 夏瑜背对着他侧卧在床，听到他的动静，自始自终都没有回头。 等他走近，原本目不交睫的她，忽然一把扯住空调被，将自己兜头罩得严严实实。 商亮站在床边忍俊不禁，片刻后终于缓缓俯下身，双臂撑在夏瑜身体两侧，垂首凑到她耳朵的位置。 “你在闹什么脾气？我来猜猜看。”隔着被子，他低声问道。 被子底下纹丝不动，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他看着眼前鼓鼓囊囊的一团身影，兀自笑着说：“是因为老妈逼你练钢琴吗？噢看来不是。那是因为不能省钱谈恋爱？e看来也不是。那就是因为老妈逼我花钱” 他还未说完，只闻跟前香风阵阵，夏瑜气呼呼地掀开被子讥诮道：“你是被逼的吗？你赶紧去谈你的恋爱吧，别打扰我睡觉！” 她一口气说完，攥着被子想继续蒙头睡，手下却一滑，被子呲溜一声落了回去。 顺势望去，这才注意到他的掌心压着被角，双臂牢牢地撑在她的身侧。 他的脸庞离得很近，她目不转睛看着他，手指僵得发麻，半晌，才缓慢向后缩了缩。 结果，却惹得他压低身子，进一步靠近她。 “小瑜”他的眼神很亮，声音却冷得让她颤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被他说得一愣，回想着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不禁心惊胆战起来。 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轻轻蹙眉发愁道：“这不是还没开学么，她现在人也不在这边不不不，我是说，大不了我比你晚谈恋爱不是，口误，口误！哥其实想说，吃了就睡会变胖的！你都已经这么胖了。” 夏瑜觉得自己实在忍无可忍。所有欲辩解的话，此刻全都抛却在了脑后，她恼得一把抓起枕头使劲砸他。 “谁胖了！谁胖了！你说谁胖呢！” 商亮被她砸得仰面躺倒在床上，任由枕头雨点般往他身上招呼，也不躲不避。 都自顾不暇了，他还不忘继续激她：“还说不胖？二百斤的简磊都没你下手这么重！” 夏瑜气得打他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干脆把被子往他脸上狠狠一蒙，再往他身上胡乱缠上一通，然后踩着他的胸膛直接跳下床。 身后传来一声哀嚎，商亮捂着胸口弯腰蜷曲在床脚。好不容易扯开乱作一团的被子重见天日，就见夏瑜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正准备看片。 “还有没有天理了？哥在这受苦受难，你还有心思看恐怖片？”他站到她身后，幽怨地控诉。 “小瑜别看了。”他伸手挡住屏幕。 夏瑜无动于衷地挥开他的手。 他锲而不舍地再度博取关注，她毫不留情地狠狠驳回。 他干脆整个人挤进去挡在她跟前。 终于，换来她一记愣怔，然后红着脸起身离开，重新爬回床上装睡。 她都放弃抵抗了，他又抱着笔记本跟着她爬上来，殷勤地凑到她背后说：“这部不好看，咱换一部看！” 她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敲着键盘劈啪作响，又默不作声地任由他将她从被窝里捞起，然后与他一同欣赏这部据说是简磊力荐的鬼片巨制。 一开始，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惊悚乐园，她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最多只是扯着他的手臂躲到他背后，没有失态躲到他怀里。 只是不曾料到，一个猝不及防的镜头切换，两人呼吸一滞，双双皆呆愣住了。 商亮低声用德语咒骂了句粗话，随即指尖滑到触摸板上，慌忙拖动快进键。 或许是他低估了画面尺度，导致快进得不够多，又或许是这令人脸红心跳的镜头拍得着实有点多，总之，他没有一次性处理到位。 夏瑜已经别过头不再看了，却还是又听到那亲密无间的碰撞声，交叠着情不自禁的喘息，明显，还比刚才激烈了许多，依稀似乎还夹杂着靡靡的水渍溅响。 商亮有些手忙脚乱，索性直接点了叉，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扭头看夏瑜。 看不到她的正脸，可他却移不开眼。 她此刻已羞得连耳根都是通红的。柔软的发丝垂在鬓边，却遮不住那若隐若现的风情，仿佛连发尾末梢都染了羞情怯意。 他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明知不应该，却还是凑到她耳畔戏谑道：“想不想继续看？” 她又羞又恼地回过头来，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擒住手，任她怎么使劲，都抽不走。 他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继续怂恿道：“想看的话，就尽管和我说吧！说了，我也不会给你看的。” “谁想看了！”夏瑜抽不开手，索性就着他手按的地方直接掐了下去，以解心头之恨。 大概是掐到了要紧的痛处，他又疼得直不起腰了，这回，连哀嚎都发不出来。 夏瑜默了一默，渐渐也有点害怕，支支吾吾地问他：“哥你，你没事吧？” 半晌也没等到他的回答。 她不安地俯身靠近他，想看看伤到了哪儿。他却忽然猛地一抬头，把她吓了一跳。 “不行不行，我忘了清除浏览记录了。”他碎碎念着，又端起一旁的笔记本，风风火火地操作起来。 夏瑜：“” 在商亮的记忆中，这是最无忧无虑的暑假。这个夏天，高考结束了，没有堆积成山的课本，没有写不完的习题，没有语数英生理化，没有恋情没有她，却是那么的让人心安。 因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未来在等他，等他重新开始。 只是，生活并不是只由他一人缔造。他能掌控得了自己，却掌控不了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烟火味 首先失控的，便是蔚洛凌的初恋人选。 高考使她与初恋分道扬镳，却免不了藕断丝连。眼看着蔚洛凌这场暗恋似乎要往明恋发展，商亮终于按捺不住，帮她快刀斩了乱麻。 只是他这么高的智商拿来处理儿女情长，实在是大材小用。以致于他洗澡都不掉头发了，不禁多看了两眼洗发水的牌子。 这一看之下，他顿时就悟了：洗澡又不是洗头，谁特么洗澡用洗发水，不掉头发不是很正常的嘛。 果然，他这么高的智商，不应该拘泥于风花雪月之上。再这么下去，洗澡都要掉头发了。 他已经为了和蔚洛凌一起上自习而错过了f大开学初的校a集训队选拔，导致这个学年都没有机会参加a/icpc（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面对这种独自在网上做题的境地，他除了自勉上自习不可过度要适可而止外，也别无他法了。 毕竟，他不能阻止蔚洛凌上自习的热情，她还要靠勤来补拙，他不能断人前程。 就像他阻止不了夏廷勋常居海外，不能断人钱程一样。 在帝都过的第一个新年，夏廷勋依然没有回国。 前几年，商悦吟还会时不时带着夏瑜出国，与他共度良宵。而商亮向来跟夏廷勋不对付，对此一直置身事外，从不跟随。 纵使商悦吟热情可赞，也难敌空窗的寂寞。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今年的除夕夜，她足不出户，独自弹了一整晚的钢琴曲，终于想明白——夏廷勋不会再回来了。 他早已借着海外并购之由，将公司资产尽数转移到国外。堪堪，就在这一年的股灾爆发之前。而他所谓的给商亮的毕业礼物，不过是他套现总动员的其中一环，亦是最后的作秀。 说起来，甚至都算不上对她纯粹的补偿。 她还这么年轻，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在一棵树上吊死。外面的世界海阔天空，有的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于是，她在一次彻夜狂欢后，不可避免地，又往隔三差五的夜不归宿发酵。 夏瑜是不敢管商悦吟的，夏廷勋天高皇帝远，别说对厦之将倾一无所知，就算洞察秋毫，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商亮住校不常回家，但商悦吟瞒得过开学季，也瞒不过假期。同在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的异常举动，最后还是被儿子摸得一清二楚。 那是五一小长假期间，备战中考的夏瑜还在上补习班，家里只有商悦吟和商亮。 不期而至的一通电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扰乱了这原本安静的午后。 一开始，商亮还算客气地询问妈妈为何要出远门。商悦吟顾左右而言他，本想避重就轻，结果却适得其反，引得儿子步步相逼，把这场对话上升成了激烈的口角。 他冷嘲热讽的语气，已经完全不是在和长辈说话了：“你若是闲得慌，就去重操旧业！好好地继续当钢琴老师不好吗？你为什么要答应去做那新成立的小提琴培训学校校长？你不是说，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拉那破玩意了么？！” “亮亮，妈妈是有苦衷的，妈妈是身不由己的再说，校长是不上课的，是不用” 商亮嗤笑一声打断她：“身不由己？你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吧！”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突兀地响起，反倒让诺大的客厅一时之间安静下来，静得就像块坟地，随时要把人埋葬。 “亮亮我亮亮，亮亮！”高跟鞋刺耳的响声急促地响彻客厅，又伴着门锁咔嚓开启的声音，戛然而止。 “亮亮你别走，妈妈求求你妈妈马上就要去赶飞机了，你妹妹还没放学回来，你留下，别不管你妹妹。” “妹妹？那是你女儿！妈妈你都不要小瑜了，我为什么要管她？” 激烈争吵的母子俩谁都没有发现，就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围墙后，背着书包蜷缩在角落里的夏瑜，捂着双唇，泣不成声。 她在这场无声的啜泣中安静地等待，一直等到风平浪静，心中却明白，再也不会有雨过天晴了。 夏瑜依稀想起小时候妈妈要把她带到乡下外婆家的那天，她们去了郊外有名的古刹。那时妈妈愉悦的声音就像把微风，吹散了她眼中的阴霾与孤寂。 “小瑜快来拜拜菩萨，快来快来！求求菩萨，保佑你能早点开口说话。” 她乖乖在蒲团上跪了下来，妈妈也在一旁双手合十，碎碎念着：“感谢天无绝人之路感谢这世间还是好人多” 站在一旁的商亮却冷不防插了句：“妈，你要带小瑜去那偏僻的乡下做什么，为什么不带我一块去？” 夏瑜心惊胆颤地听着妈妈和哥哥的对话，跪在蒲团上，一动也不敢动。 妈妈转过身去责怪哥哥，再回头的时候，忽然诧异地抱起她连声问：“小瑜你怎么哭了？你这是在害怕？别怕别怕，妈妈只是要带你去治病，不会把你扔在外婆家不管的。” 那是记忆中妈妈第一次抱起她，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小瑜不哭不哭，会雨过天晴的，你很快便能再回来的” 夏瑜擦干眼泪，只是这一次，身边没有妈妈温暖的怀抱。 她对着路旁的车窗整了整，确认自己看不出来刚刚哭过，这才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往家门口走去。 打开家门的那一瞬，她以为会看到一片狼藉。可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 家里一尘不染，一应家具摆放齐整，地板光可鉴人，客厅里的大落地窗，窗明几净。 干净得，没有烟火味；亦没有，人情味。 哥哥枕着双臂躺在他房里那张超大无比的床上，双目空洞地瞪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色的窗帘被他拉得不甚严实，阳光透过缝隙漏进来一道，照见细碎的尘埃，在空气里狂狷地飞扬着。 夏瑜假装若无其事地试探：“哥哥，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肚子饿了。” 商亮原本铁青的脸色一下拉得更沉：“她不是你妈妈！” “她不是我妈妈”夏瑜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地重复着他的话，仿佛痴傻了一般。 “这个家，今年她统共回来过几次？”商亮从床上坐起身，指着窗台边上的书桌。 那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排课本前，突兀地多出一张银行卡。 他指着那张银行卡，就像在指着妈妈：“她走了，最好别回来！” 夏瑜木然地走到书桌前带走妈妈，不，是带走那张银行卡。 “哥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她径自带着它走出哥哥的房间，直到掩上房门，这才双腿打颤地，一骨碌滑坐在地。 哥哥刚才说了什么？ 对了，他说她不是你妈妈。 他说妈妈你都不要小瑜了，我为什么要管她？ 夏瑜在脑中一遍遍循环着商亮的话，终于低头抱住双臂，像个孩子似的缩在了门边。 就像五岁那年，在医院见到亲生母亲的遗容时那样，蜷缩在病房的角落里。 那是她对生母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也是最刻骨铭心的。可对商悦吟的记忆，却如数家珍，多到数不清。甚至，比她对夏廷勋的记忆还要多。 一直到出了门，夏瑜仍在回想往事。她垂首在路上走着，忽然就无助地想哭。这诺大的城市，如果没有了哥哥和妈妈，于她而言，又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那还吃什么！ 不，不对，不能饿着哥哥。 她掉头回到刚才路过的点心馆，打包了几样哥哥爱吃的，很快又往家赶。 她怕他离开，怕他出去散心，怕他回学校，怕他丢下她不管。 一口气跑回了家，推开铁门c防盗门c他的房门。 还好，他还在这里，不曾离开过。 她平复了呼吸走过去，坐到他的床头，从袋子里拿出芒果班戟递到他跟前。 他没有接过，她只好收回袋子里换了一个递给他。可他却不耐地翻了个身，闷闷地回了句：“先放一边吧，我现在不饿。”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夏瑜沉默地注视着商亮的背影，良久，伸手扯了扯他的被角。 “哥哥，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会不会不要我？” 他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来看着她：“别说傻话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了，你也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商亮苦笑：“可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 “我养你。”夏瑜低头在衣兜里一阵摸索，掏出银行卡，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商亮朝后挪了挪与她拉开些距离，端详着她，好半晌，笑道：“哥不卖。” 夏瑜急红了眼，暴雨梨花一般捶打着他：“商逼亮，你混蛋混蛋混蛋！叫你抛弃我，臭混蛋！” “住手住手我不会不管你，行了吧？” 他求饶，她却不依不饶，背转过身，赌气不肯理他。 “我发誓，我发誓成了吧！”他倾身过来，靠近她的脸庞，堪堪没有碰到她。 他低沉的声音此刻这般清楚，如和风细雨落在她的耳畔：“我发誓，会一直把你当妹妹，永远都不抛弃你。” 夏瑜愣了愣，垂下眼眸，遮住一瞬间涌起的泪水。 永远的妹妹，以亲情为前提的陪伴呵！ “那哥哥从学校搬回来住吧，反正已经发誓了，会一直把我当妹妹，永远都不抛弃我。” “这个不太方便啊。”商亮有些犹豫，“你知道的，帝都这么大，住在学校方便些。靠，你别哭，别哭啊，我课少的时候就回家，好不好？” 可是，他的诺言最终还是没有很好地兑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蓝朋友 大二开学伊始，商亮顺利通过选拔赛进入了校a集训队。如此一来，他的周末时间，以至于寒暑假大部分时间，都要贡献给集训。 可又不仅仅只是贡献时间这么简单，他集训时，连家都不能回了。 因为a比赛是三个队友共用一台电脑，对队友之间的默契度要求很高。集训队的高老师为了提高成绩，要求队员同吃同住，力臻心意相通之效。 所以，队长可以不是过题能力最强的，但一定要是协调指挥能力最强的。这一点，商亮的队长钟忆，能力尤为突出。突出到，给商亮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直接把他调教成了集训队的队宠。 罪魁祸首不在于商亮的美貌与智慧，虽然这确实增加了钟忆想与他心意相通的渴望。真正的罪魁祸首，在于钟忆的普通话发音极其不标准。 他不仅不会发翘舌音，还l与n不分。这导致每每集训之时，队友们都能听到他亲切地呼唤商亮的名字——三娘。 尤其是在寒冷的深夜，每当商亮抱着电脑在床上孜孜不倦地敲代码时，隔铺的钟忆总会凑到他身旁，盯着他专注认真的样子，逗他说话—— “三娘，有没有人告诉哩，哩敲代码的样子贼他妈帅！” “三娘，夜深了，现在是我们的睡觉时间！” “三娘，哩没感受到哥深情的目光么？” “三娘，别怪哥啰嗦，怪就怪我太爱哩了！” 每每此时，商亮的反应，都是言简意赅的三字箴言：“闭嘴吧。” 后来，他习惯了钟忆的表白，索性也懒得让他闭嘴了，任钟忆剃头担子一头热地在那挤眉弄眼，而他自巍然不动，目不斜视地继续敲代码。 浸淫得久了，集训队的男队友们纷纷跟风喊商亮三娘，女队里不让须眉的花木兰们想喊他三娘子，却碍于他的淫威，只敢在心里默默地把他娶。 对于这种现象，钟队长总结认为：像商亮这样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手指修长，腿也修长，全身上下内外兼修，长相帅气成绩优异，可甜可盐亦庄亦谐，敲得了代码弹得了钢琴，这样得天独厚理应站在cp链顶端的男孩子，你们觉得他会有c可能有c应该有平常的性取向吗？ 听君一席话，女队员们集体释然。集训队原本因为商亮的加入而蓄势待发的蠢蠢欲动，就这么胎死腹中，维持着原先的一派正经和睦。 总之，不管商亮愿不愿意，都稳稳地奠定了他队宠的位置。而他之所以能坐稳这宝座，与他傲人的战绩也是分不开的。 他的速度如此之快，队里第一个过题的，从来都是他。他的神之灵感犹如高压水管迸裂四射，挡无可挡。队友还在电脑前敲题，他已然理清了下道题的头绪，直接在纸上写起了代码。然后在队友交题之后，他紧接上前，秒速切题。 十几秒，他甚至快到仅仅只用十几秒，就能风驰电掣切掉一道水题。 他就像匹横空出世的黑马，第一次参加a，就凭借惊人的过题速度，引领队伍一路压制对手。往往赛程还未过半，他们就在心理上把大部分队伍打成了吉祥物，只能望着他们ac（aepted）不断，然后对着自家a（r一ng anser）兴叹。 被打成败犬，却又，输得心服口服。 相比商亮的所向披靡，夏瑜的一i之路就显得不那么顺风顺水了。高一年的信息学联赛，她没有拿奖，自然也就丧失了进入省队的机会。 踌躇满志却出师未捷，难免让人垂头丧气。她想进省队，甚至是国家队，但这只是她的手段而非目的。她的心之所向，从来都是为了能万无一失地保送到f大。 “你为什么那么想上f大呢？又不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商亮苦口婆心地劝慰她，一副劝人从良的语气。 夏瑜却愈发沮丧起来，仿佛他在逼良为娼。 而他还无情地雪上加霜：“就算你考上了，哥那时也大四毕业了，也照顾不到你不是？” 夏瑜明显被他的话震诧不已：“你不打算读研么？即使能保研也不读？”她从不怀疑他能拿到保研资格。 “我又不打算走学术这条路，应用数学的研究生，自然就没必要读了。而计算机科学的研究生，如果不接着读博，感觉就是给导师打两年工。我见过太多的研究生师兄出来工作，待遇和本科生差不多。考虑到工作经验，有些还不如本科生。” 她眼中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半遮住眼眸。 许久，她才带着哽咽弱弱地试探道：“如果我明年参加信息学奥赛，拿到保送生资格，你就去读研好不好？” 这下轮到他不解了：“为什么？” 她别过脸庞，摸了摸鼻子：“我我想和你一起在学校吃饭上自习。” 这是什么理由？ 他失笑：“这个，咱们在家不是经常一起的吗，和在学校有什么区别？你要真喜欢，我多带你去我学校几回就是。” “不一样，不一样！”她有些着急，几乎是脱口而出。 “有什么不一样。”商亮无奈。 “你别问。”夏瑜恹恹垂下头，“反正就是不一样。” 到最后，商亮还是依了她：“下个周末a亚洲区域赛，刚好就在我学校比。我带你去看看吧，好歹也是最顶尖的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感受感受比赛氛围，你就不会这么丧了。如果明年你能拿到n一i金牌进入省队，再入选国家队，我就留在f大读研，陪你上大学。” “一言为定！”她欣喜若狂地抬手，趁着他反悔前，赶紧与他击掌为誓。 这场a亚洲区域赛，场地设在了f大体育馆。地盘空旷，摆放着一排排的电脑桌，还有五颜六色的气球。 夏瑜见过哥哥之前参加预选赛的照片，照片里他们队伍的电脑桌旁就有好几个气球。不同颜色的气球对应不同的题，桌角升起几个气球，就代表他们队过了几道题。 此刻站在体育馆入口，看到场馆里簇簇挨挨的气球，她忍不住就心潮澎湃起来。 说不清是因为五彩缤纷的气球，还是因为紧挨着她站着的他。 他此刻正低头从书包里找出比赛的胸牌，随意兜头一戴，然后又继续在书包里翻找起来。 她看着他的样子莞尔，最终还是没有管住自己，踮起脚尖帮他把脖子上的系绳弄好，又顺着带子一路捋到他的胸牌，翻转过来。 “阿尔卑斯。是你们的队名吗？那是不是还有珠穆朗玛？”她把玩着他的胸牌，轻声问道。 “对。这次比赛，我们选的是山脉系列的名字。”他拉上书包拉链，把找到的校园一卡通递给她。 “比赛时间有点长，你可以去图书馆上上小网，刷刷比赛排行榜。饿了的话，就去食堂买点吃的，别空着肚子等我。” 他说到这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严肃地警告道：“食堂顶层是ktv，不许上去玩。以后你要是考上这儿了，也绝对不许去顶楼的ktv。记住了么？”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问他为什么，跟前却忽然窜出一个人，穿着与哥哥一样的比赛衣服，，看上去知识十分渊博的样子，满满的书卷气。 他动作娴熟地拍了拍商亮的肩膀，一开口，浓浓的乡音毁书不倦，再多的书卷气瞬间都被撕得稀烂： “三娘，哩女朋友？不介绍一下嘛？” 商亮明显愣了愣，视线转向正在低头偷笑的夏瑜，若有所思地问道：“女朋友像吗？” 他边说着边迅速扯回胸牌，敲了敲对面忍俊不禁的女孩。 他的声音低沉，却很轻，一字一字地念道：“夏，小，瑜！” “哥”夏瑜红着脸抬头，伸手抚了抚被他弄乱的刘海。 “还不像吗？就她刚才看你那小眼神嘿嘿嘿。”那人瞄了眼夏瑜，接腔道：“我知道现在的小姑凉，都喜欢喊蓝朋友哥哥的嘛！哦吧~” 他打着哈哈，又觑了夏瑜一眼，撞上商亮的目光，忽然就怂了：“哩们慢慢聊，我先进去，就，不打扰了！” 走了一步，又倒退回来半步，小声对商亮抱怨道：“哥们哩也太小气了嘛，不就多看了哩女友两眼嘛，至于好好好，我走我走！拜拜~~” 转眼就消失在体育馆入口处，只余一口乡音绕梁，绵绵不绝。 “刚才那是我队长，不许学他说话，懂了没？”商亮最后叮嘱了一遍，目睹夏瑜还在掩唇忍着笑，无奈地转身尾随钟忆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帅裂苍穹 五个小时的比赛着实有点长，夏瑜赛前虽然跟着商亮饕餮了一顿，到底还是没耐住饥肠辘辘。在离比赛结束前半小时封板之际，看到他的队伍稳稳地落在金牌区，这才下机跑去食堂买了块蛋糕边。 等吃完回来，比赛差不多也结束了。 “最后怎么样？”她在赛后跑到哥哥集训队休息的地方，急切地问他。 商亮仰头灌了半瓶水，才开口回道：“j大没在这场比，冠军是我们的。” 预料之中的结果，却也有一些意外。 “可我在排行榜上看到x大今天也在，原来他们a比赛没有j大厉害啊可x大不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吗？” 哥哥略略沉吟，回道：“因为j大比较重视这个。a世界总决赛，目前我们国家也就j大拿过冠军了。这比赛，大多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欧洲学校夺冠。经常拿第一的那所大学，名字乍一听就像所大专技校。可是没办法，人家数学特别牛。去年排名前三的学校，都有个特点，数学教育都做得特别好。” 明明他是在说着与他无关的事，可夏瑜却忽然有些理解他了。 难怪，他当年在信息学奥赛拿奖后，还要参加数学奥赛，大学学的也是应用数学专业。虽然按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读了哈代的《一个数学家的自白》，好奇数学的魅力有多大，所以也决定为伊消得人憔悴。 “小瑜。”商亮打断她的思绪，指着不远处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子说道，“今天的比赛，是j大负责出题的。那个，就是j大鼎鼎有名的徐教头。他旁边那个男生，就是乔庄主。你知道的，搞a的，无人不晓他的大名。现在亲眼见到了，激不激动？” 我知道的。她点点头，在心里轻声说。 乔庄隽，去年的a世界总冠军。才大四，就已经以第一作者身份在st一aaai等顶级国际会议或期刊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说他著作等身，都不为过。 我当然知道他。 可你又知不知道，我知道他不是因为他是个神话，而是因为，他是你一直仰望的人。 他肯定不知道这些，还在自顾自说着：“听说他要出国读研了，所以今年不参赛了，把机会留给那些明年能继续参赛的同门积累比赛经验。” 可惜，没有机会与他同台竞赛。他想。 “好可惜。”她轻声叹道，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定定地与她对视着，似怔忪又似诧异，动了动喉结想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撇开视线越过她的头顶，轻声道：“你先回吧。我们集训队的高老师来了，要带大家去聚餐。” “没事，一起来！” 身后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高老师已经走到二人旁边。 夏瑜转身，见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小老头，梳着背头，笑得和蔼可亲。 他指了指身旁和商亮穿着一样比赛服的男生，对夏瑜说：“他女朋友就经常来！不用怕，习惯了就好！” 夏瑜原本还有些拘束，听君一席话，顿时就如沐春风，吹散了一身紧张，落落大方地与他问好。 商亮却在一旁无奈地笑了笑：“高老师，这是我妹妹。” “是家属啊，那更要一起来了！走吧！大家体育馆门口集合。” 夏瑜偷偷对商亮吐了吐舌头，“早知道，刚才就不去食堂吃东西了。” 商亮揉了揉她的发，把她的书包拎过来挎在肩上，笑道：“走吧。瞧把你高兴的。” 这场区域赛的冠军，拿得比想象中的轻松。国内的每一场比赛，“阿尔卑斯”几乎都是这样秒天秒地秒一切，在预选赛c分区赛中过五关斩六将，直至晋级一rld fal，拿到了总决赛亚军。 这样的战绩，在f大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自此，校园里流传着关于三娘，不，是关于杀神的传说—— 他为人低调，从来都只订小目标，比如先ac它一个亿。 他帅列苍穹，比赛交题从来不a，就算微微一a，也很倾城。 他内外兼修，可以穿着拖鞋上赛场，也能系着围裙下厨房。 他厨艺精湛，切水题如切菜，全都仰仗单身二十年（弹钢琴）的手速。 他情趣高雅，为了培养团队默契，不惜牺牲色相，与队友同吃同睡。 他智商感人，只要瞥一眼你的开机画面，就知道你看过哪些（你懂得）影片。 他是节操担当，是技术扛把子，是搞a的科学家。 他就是校集训队杀神——商亮。 他在f大a队，等你来，并肩作战。 ——f大a队招生简章 看到这样一份随捷报一同发出的招生简章，就算夏瑜对商亮假期吝于回家有再大的怨念，此刻也都被满满的骄傲取代了。 这哪里是招生简章，这分明就是造神简章嘛！ 她一时兴起，就给还远在大洋彼岸的商亮留言：“杀神，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知道他们比完赛都会留在当地旅游几天，才打道回府。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受到造神简章的渲染，她的思念前所未有的浓厚，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想为他庆祝，分享他的喜悦。 他过了有一阵才回复她： “刚去改签机票了 明晚到家” 看到讯息的那一刻，夏瑜高兴得忍不住发了一连串欣喜若狂的笑脸给他。发完后，却忽然有些后悔，又瞻前顾后地解释道：“哈哈哈，我看到你们的招生简章了，才华横溢啊！” 这次，他很快便回了过来： “谢谢 我写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不要脸地把天聊死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其实你不必这样大费笔墨，再多的溢美之词，都比不过你的一张相片。往招生简章上一贴，保证效果立竿见影。 当然，她是不会告诉他的，他都已经自诩帅裂苍穹了。 回国的长途飞机上，商亮睡了一路。以致于打的回去的路上，他脑袋沉沉，却入睡无能，索性就把书包拉链打开，提前挑选起纪念品来。 这些都是他回国前刻意跑去买的。大大小小，琳琅满目，装了满满一袋，不外乎女孩子喜欢的那些小玩意。 他垂首从那堆礼物中认真挑了几件出来，放在一旁。方想装入另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动作却顿了顿。 是不是让她自己挑，会更好点？ 他思忖着，抬眸透过前座的风挡玻璃往外看。 机场高速车流滚滚，路灯与车灯交相辉映。一盏盏炫红的汽车尾灯，如同甲虫怒目圆睁，眈眈注视着他。 闭上双眼，他沉默了良久，忽然咬紧牙根无声叹了口气，随即将跟前分作两堆的礼物一把揉在一块，全部丢回袋子。 “师傅，对不起，开到f大吧。” 他吩咐完出租车司机，低头掏出手机，给夏瑜发了条短信： 舍友让我请客 会很晚到家 不用等我 发送成功后，他拨通了蔚洛凌的电话：“喂，开水瓶。不，我回来了。今晚，有空么？” 彼时的夏瑜，正忙着在厨房里切辣椒。商悦吟照旧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本想跟以前那样请个阿姨帮衬家务，却遭到夏瑜的极力反对，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夏瑜觉得，反正她与哥哥都大了，搞得定搜索引擎，又怎会搞不定柴米油盐。再不济，还有学校食堂。 短信提示音在她举刀欲剁的那一刻响起，她兴奋得没顾上洗手便打开手机查看。 长长的睫毛低垂，呼扇呼扇着。短短的几行字，她看了很久，直到，不由自主抬手抹了抹眼角。 这下倒好，辣到眼睛了。 她毛毛躁躁地低头凑到水槽跟前，先洗净手，又用温水冲刷脸庞。 双手撑在水槽边，水凝于睫，滑过脸庞，落在槽底。 嘀嗒，嘀嗒 分不清是残留的水，还是，刚流的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情微窦 商亮回来的时候，已然更深露重。 夏瑜跑出房间，正看到隔壁房里，他一股脑扑倒在床上。黑色书包被随手丢在一旁，没立住，倒在了地板上。 还未靠近他，周遭的空气就散发出一股酒气。他似乎已经酩酊大醉，此刻正昏昏欲睡。 待她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在发抖，衣服单薄冰凉，在这夏夜里，双手竟冷如冻霜。 她帮他盖上被子，握住他的手为他取暖。目光落在他的腕上，那里不知何时又多了条骷髅橡胶手链。 她静静地看了片刻，感觉到他浑身依旧止不住地发抖，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匆匆离去。 身后传来他的低唤，让她别走。她回头说了句什么，他没太听清，她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沉沉的睡意袭来，商亮觉得自己好困好困，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却在即将入睡之时，脸上传来温热的气息。 宿醉醒来，天旋地转。 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脑仁更是疼痛欲裂。床头放着杯水，凉透了。商亮不记得自己何时倒的，此刻口干舌燥，他也不管这水是否隔夜，拿起来仰头便灌。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己的脑子也进水了。好在这样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太久，杯子很快见了底。他钻回被窝，对自己说：下回再喝醉，就特么是傻13。 想忘记的全都还记得，想忆起的偏偏又记不清，全是支离破碎的片断。 意识清醒的最后记忆，是谁在用热毛巾帮他擦拭，温柔得催人入梦，而且，还是一个让人不愿醒来的好梦。 他梦到了蔚洛凌。 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他现在都还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精致的锁骨，小巧的耳垂，还有，温软的双唇 他还记得她最开始的反抗，这很符合她的行为，她总是躲着他，推开他。就在昨天，他比完赛刚回国，把带回来的礼物全送给了她，她却旁敲侧击地跟他打听他以前的舍友柯彥——他们数计院的学神“柯西”。 说不清是第几次打听了，他知道她又对别人动心了，心里难过得想放弃对她的爱，可是又不甘地想问问她，究竟是否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应该是有的吧？至少在昨夜的梦里，是喜欢他的。 她是这般柔软，即使她在反抗，他也不愿放开她。更何况，当他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按在枕边时，她的反抗明显已变成了欲拒还迎。 她任由他的吻从锁骨滑至耳垂，用忍不住颤栗的身体告诉他，她也是渴望着他的。 也许是他醉得眼花，也许是他吻得心花怒放，分明她就近在咫尺，他却看不清她的脸庞。 也许梦里相见，大都如此吧。 他松开她的手腕抚上她的唇，轻轻缓缓地摩挲着，看着她因为喘息而胸口起伏，然后朱唇微启，含住他的指尖。 温暖湿润的舌尖包裹住他，只是一瞬，便点燃了他身上的火。他再也按捺不住，眸中沉沉，呼吸也沉沉，终于低头俯身，吻上她的唇。 年轻的身体紧紧相贴，他感受着她青涩的回应，兴奋得几欲抓狂。是他的热情渐渐感染了她吧，让她一点一点屈服，直至迷失在他的情不自禁中。 只可惜，只是梦到了吻她。如果不是他想要得寸进尺吓跑了她，真希望再继续梦下去 可是明明，明明她都已经那么动情了，为什么最后还是要逃走呢？ 他翻了个身，俯卧在床上。 不是没有躺在这儿思念过她。无数个孤独的夜里，当睡意迟迟未至，她便成了驱散寂寞的温暖。 只是那样的夜里，对她都是单纯的思念，单纯得不愿沾染任何。自然也没有一次会如今日这般，让他的渴求失控。 大概是因为他终于一亲芳泽，终于知晓她的香甜，知晓原来与她接吻，是这样的感觉——真是：梦也销魂，醒也销魂，让人欲罢不能 他告诉自己，既已尝得欲滋味，又何必再刻意停留在情微窦。 身上渐渐汗湿，良久，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到床头抽出纸巾。 在枕间深深地喘息时，依稀闻到她若有似无的发香。刚刚消退的热情，轻而易举地，就这么重新高涨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蜿蜒地流淌而下。 商亮从床上坐起，双手撑着额头。腕上的手表嘀嗒嘀嗒，提醒着他就算再怎么调时差，再怎么没食欲，也该起床了。 下楼的时候，他以为家里没人，沿着扶梯往下望，才发现夏瑜在客厅里。 她安静地蜷缩在角落的落地窗前，背影单薄而消瘦，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于肩，遮住了她的侧脸。 她似乎是在透过朦胧的玻璃看雨景，双手握着发卡，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他走近都没有察觉。 他觉得她今日看上去与平时大不相同。或许是因为她很少在家里披头散发，尤其是在这么闷热的夏天里。 他喜欢看她头发高高扎起的样子，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微微低头的时候，格外的好看。 窗外一道闪电照彻乌云密布的天空，她似乎是被吓到了，手中的发卡应着雷声滑落。 他弯腰帮她捡起，顺势就这么俯身看着她，轻声问：“散着头发不热么？哥帮你扎起来吧。” 抬起的手还没碰到她的发，她就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开，红着眼睛对他摇了摇头。 “你刚才，在哭？”他诧异地呆愣住，蹙着眉坐到她跟前，打算与她促膝长谈：“怎么了？” 夏瑜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波不安地流转着，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他。半晌，她支支吾吾地回道：“昨晚切辣椒，对，切辣椒，不小心辣到眼睛，今天眼睛就红肿了。” “是么？”他看着她的眼睛，视线缓缓往下，落在她的脖颈上。 她顺着他的目光，抬手迅速捋了捋颈边的发，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起身跑到妈妈的卧室里。 出来的时候，她已经面色如常了。 她把找到的东西递给他，告诉他：“他们要分手了就等老爸回国处理。” 商亮低头看了一眼，并不伸手接过。 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聪明如商悦吟，不像许多女人那样与穷人谈钱，与富人谈感情，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她选择了与前任谈感情，结果落得声名狼藉父女反目。后来，她选择了与夏廷勋谈钱，在夏廷勋搞不出人命的时候，任他风花雪月去快活。然而聚少离多，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让这段感情走向终点。 “老爸会回来么？去年市证监局发通告责令他回国时，他都没有回来。”夏瑜问商亮。 “也许吧。”商亮抬眸看着她，轻嘲了一声：“他是巴不得我妈变成交际花，继续帮他擦屁股。可现在公司股价都跌破一元成仙了，你想想，这是a股多少年来没有的事？如今就算他想再把股权质押给银行，银行也未必愿意当接盘侠了。” 这番话其实言之有理，可他只是料到了其一，没有料到银行仍是愿意接受这最后的股权质押。 个中原因，在半年之后，他才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观尽毁 厨房传来夏瑜热饭菜的声响，商亮坐在她方才坐过的位置，抱头冥想。 头疼。 但他很确定这不是阴雨天引起的偏头痛。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呼呼声如子弹穿膛般直窜进他的心里，他坐立不安，索性站起身来，朝盥洗室走去。 镜台前，壁柜中，他翻箱倒柜找出一堆女性洗护用品，一罐罐一瓶瓶打开来放到鼻端轻嗅。 像个变态一样。他在心里自嘲。 可是，比起他昨晚的所作所为，又算得了什么？ 扑鼻的芳香让商亮的脸色渐渐铁青，直到闻到愈来愈熟悉的味道，他再也绷不住，情绪崩溃。 转到阳台上去透透气，又看到挂满阳台的被单——他的，夏瑜的。 简直没眼看。 得了，真是个大洗的日子，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 可是，为什么她也洗床单？他很清楚自己昨晚并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床铺。 思绪被里头夏瑜的声音打断：“哥，吃饭了。” 商亮做好心理建设，虽然此刻三观尽毁，还是装作镇定十足的样子进去吃饭。 夏瑜帮他摆好饭菜，转身要走。却在经过商亮身旁时，被他扣住了手腕。 “坐这，陪我吃饭。”他另一手握着筷子，半仰起头来对她说。 夏瑜本无意留下，此刻垂首对上他乌溜溜的眼眸，突然就有些于心不忍。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她，为什么他看上去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昨晚不是还呢喃着蔚洛淩的名字，兴奋难耐么？这睡了一觉起来，她不过热个饭菜的工夫，他怎么反倒历经沧桑了？ 夏瑜心里还在生闷气，却又不愿意被商亮察觉，怕他从中瞧出什么端倪，只好依他所言，坐下来陪吃。 商亮注视着她在身旁坐下，一边吃着饭，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情绪尚且稳定，只字不提昨晚的事，似乎打算装傻充愣就此翻篇揭过。他碎裂的三观终于回光返照，有了修复的勇气。 “不吃了。哥带你一起去外头吃好吃的吧？” 他刚说完，瞧见夏瑜小脸微皱，顿时懊悔不已。 回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他这不是在间接说她做的饭菜不好吃么？ 可是，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啊，他只是想像往常那样，在她心情不好时，带她出去花钱买乐。 果然，三观碎裂碾压了他的智商。急需尽快修补。 他赶紧对夏瑜解释道：“哥的意思是，我吃饱了，咱们去外头逛逛吧？” 他其实很少陪她这样逛街，逛着逛着他自己反倒成了购物的主力。旁边的夏倒成了陪衬，只需间或给个好评或者差评。 她倒没觉得这有何不妥，只是看着他手上拎的一众衣物，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罢了。 瞧瞧他的品味：淡绿色的帽子，淡绿色的t恤衫，淡绿色的长裤一应物品，属性整齐划一，全部都是淡绿色。 夏瑜嫌弃地掂了掂他的购物袋，问道：“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淡绿色了？” 商亮拿起一件淡绿色的衣服就往身上比划：“好看吗？” 夏瑜微红着脸点了点头。他穿什么都好看，就算披个麻袋都是盘亮条顺的。要是，要是像昨晚那样露了肉，恐怕就更加 堪堪沉浸在脑补中，就听他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专业的神经病医院，墙壁都是刷成这种颜色，有利于镇定情绪。” 夏瑜：“哥，不带这么埋汰自己的。” 她好意怜惜他，谁知他却毫不领情，眉梢一挑反问道：“小瑜，你是不是对哥有什么误解？”我穿这么好看，都是为了给谁看呢？ 夏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握拳去锤他。锤着锤着，又忍不住跟他一样笑得不行。 算了，跟个神经病，较什么劲。 逛街逛到一半，夏瑜已然累得气喘吁吁。倒不是因为商亮让她帮忙拎东西，罪魁祸首在于他的大长腿委实太长，就算是正常的走路速度，她都得一路小跑跟着。到最后，她实在精疲力尽，就跟他提议回家。 他却低头沉吟了片刻，说：“你先回吧。哥还有事。” 夏瑜不晓得他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在这周末处理。按理说他刚从a总决赛归来，这周也没有集训。 可是他拉紧了嘴巴不愿透露他要去做什么，夏瑜也就不好勉强他，只叮嘱了早点回来吃饭，就一个人回家去了。 商亮目送夏瑜进了地铁站，这才拨通简磊的电话：“有空么？出来喝点小酒。” 白天的酒吧，不甚热闹。简磊到的时候，一眼就找到了坐在高脚凳上自斟自酌的商亮。 “我说商逼亮，你什么时候开始嗜酒了？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不像你啊。”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震得商亮扭过头来忍俊不禁道：“也比你强。到现在还在读大一，不像你啊，简磊师弟。” 简磊自知贫不过他，拉开一旁的椅子默默坐台。刚拉开易拉罐，就听商亮转过头来寒暄道：“好好读着大一，你又以港台生的身份重新参加了一年高考。现在如愿以偿上了x大，感觉怎么样？” 简磊原本是意气风发地上酒吧，如今商亮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晦气过给了他。他仰头喝了口酒，一副被勾起伤心往事的样子：“能怎么样？还不是各种被嫌弃。为了追妹子，特意早起给人送早餐，结果人家给我一个白眼，说打扰她睡觉，起这么早做什么！真是唯女子与小儿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他明明是在抱怨，商亮听了却隐隐流露出羡慕的目光：“不是挺好么，有啥说啥，正常的打情骂俏。” 不像她，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受了委屈也不说，不高兴了更是一声不吭。 什么都不和他说，每每都让他一个人在那琢磨。琢磨她为什么会这样，又该怎么讨她欢心。 这感觉，真的，挺累的。 商亮续了杯，又拿简磊开涮：“你怎么还是选金融专业？没整明白啥叫金融海啸么？” 简磊有些受不住地瞪商亮：“商逼亮我觉得我们不要再喝酒了，干脆去吃鱼吧，别浪费了你这么会挑刺的能力。” 商亮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难得的，居然没有怼回去。 吃鱼 干脆去吃鱼吧 酒滴顺着脖颈钻到衣服里，他一阵战栗，听见身旁简磊大惊小怪的感慨：“你这酒量不行啊，才喝了几杯，就上脸了？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精虫上脑 自简磊提议去吃鱼后，商亮就不再喝啤酒了。他改成了喝威士忌兑杀虫水，以防自己再次精虫上脑。 酒吧外头，不知不觉，暮色已四合。 听到手机铃声时，商亮才看到，夏瑜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 他接完电话，心戚戚矣。 活了二十年，头一回像个怂包蛋一样，连家都不敢回。 一想到皓月当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头就很疼。 “谁的电话？小瑜吗？”简磊问。 “嗯。”商亮用手撑着额头，问他：“去我家吃晚饭么？小瑜说做了好多菜。” 简磊拒绝得干脆。 商亮笑：“这么久了，她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你还怕什么，大不了被她骂一顿。” “可别。我这好不容易才忘了她。”简磊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摇头晃脑地说道。 忘了她 商亮默了一默，喃喃道：“忘了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还以为你会挖苦我：人贵有自知之明。”简磊瞄了商亮一眼，重复着他的问话：“怎么做到的？” 当时年少，他一个糙汉子，顶着书香世家三好学生的光环，也不敢自甘堕落，只是每每在寂静无人的深夜独自垂泪，持续了半年而已。 这么不开心的往事，自然是不能说出来让商亮开心一下了。 “时间，一切都交给时间！”他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要再联系，一切都交给时间，它会治愈你的。要是有了新欢更好，事半功倍。” 商亮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口酒：“走了。” 到家的时候，一身酒气还没散。 夏瑜也闻到了，却没说什么，只让他去洗个澡，她先把饭菜热一热。 “饿了，先吃。一会回学校再洗。” 商亮拦住夏瑜，观察着她的脸色，又补了一句：“明早第一节有课。” 饭后，他积极主动包揽了收拾残局的工作，夏瑜一点都没推搡，倚在厨房门边看着，等他出来后，才开口道：“我也要去你学校，晚上我自己回来。” 商亮一愣，打趣她：“作业写完了吗？今天刷题了吗？还考不考f大了？你不记得哥高中是怎么过的？你有哥聪明吗，又有哥努力吗？” 看着夏瑜被他说得节节败退，他不禁得意忘形，习惯性地抬手去捏她的脸蛋。 忽然，他又不说话了，也不笑了。 夏瑜感觉到脸颊上，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了几下，脊背一僵，不禁抬头对上他的眼眸。 他本就微醉，此刻眼角眉梢都染着醉意，漩涡一般，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可是就那么一瞬，他的神色又恢复如常，收了手，转身要走。夏瑜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想追上前去再看看他，这时兜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没有号码，国际长途，想必是老爸打来的。 半步开外的商亮也驻足回首，停在厨房门口。 “喂，小瑜吗？你妈妈呢，打她电话也不接，一直联系不上她。” 商亮看着夏瑜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样子，猜到是夏廷勋打的电话，索性也不走了，交叉着双臂，倚在门边听夏瑜打电话。 夏瑜的手机本不漏音，奈何夏廷勋电话打着打着渐渐雷霆震怒，声音提高了八度。商亮见势一把夺过夏瑜手机，对夏廷勋道：“有什么火气找我妈发去，别迁怒到小瑜身上！” 他直接挂断电话，再无半点心情呆在家里，转身便回房收拾书包去了。 夏廷勋这样气急败坏的电话，断断续续持续了小半年，直到上市公司第三季报披露之际。 彼时夏廷勋的公司依旧亏损。照此推算，今年很有可能将录得连续第二年亏损。公司股票成为st股，已是在劫难逃。 股价应声大幅跳水，导致股权质押触及平仓线。银行趁机催贷，将质押的股权一概收入囊中，如愿成了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夏廷勋迫不得已，在出国七年后，首次归来。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纵使夏廷勋丧失了手中一半股权，还是身家近百亿。只是这些股权非流通，无法交易，如今又质押无门，可谓是套现无能。可他仍然有能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银行就算成了实控人，最后关头还是掣肘于夏廷勋。 夏廷勋放言要求银行给他开出一个亿的年薪，否则他就效仿xx公司董事，甚至不介意比他更努力一把，让公司市值在三年内跌破十亿，成为首家个位数亿市值的上市公司。 实控人犹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反问道，若遂你意，又当如何挽回股价？ “垃圾股，自然是什么都可以做！”夏廷勋以指叩桌，俨然姜还是老的辣：“君不见上市公司xxxx，就是个做猪肉的。2000年时，赶上互联网热潮，发公告要转型做互联网，股价立刻十几个板拉上去。现在呢，不照样还是在做猪肉。所以我说，当下什么最火，我们就转型干什么。开个子公司，分分钟的事！” 实控人点头附和，夏廷勋凯旋而归，准备故技重施，摆平商悦吟。哪知女人心海底针，从前温顺听话唯他马首是瞻，如今一言不合就大吵小闹。 商亮本就与夏廷勋不对付，如今家里又闹得鸡犬不宁，他索性借着新学期a集训之由，连家都不回了。 家里电话接踵而至，一个个的，无非都是让他回家。他疲于应对，又不愿直接拒绝，到最后索性就不接电话了。 等他再次回到家时，一切都已风平浪静。没有夏廷勋，可也，没有夏瑜了。 他甚至都来不及和她道别，要不是他因为过两天要出发去h国参加新赛季的a亚洲区域赛，所以回来看看她，问她喜欢什么礼物。要不是他因此回来，他都不知道她已经不在这个家了。 什么时候，他与她之间，从无话不谈，变成了无话可谈。 是他的错，是他一时鬼迷心窍当了鸵鸟，忘了对她许下的诺言，才让她心灰意冷，不辞而别吧。 他在她的房间逡巡，视线扫过空荡荡的书桌和衣橱，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她接通手机。 漫长的等待音，终于被她略带鼻音的声音打断。 “哥”她只是喊了他一声，就没了下文。 “小瑜。”他的声音回荡在没有她的空房间，听上去竟不似从前，空落落的，像是带着回声。 “小瑜” 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到最后，却全化作了三个字：“对不起。” 手机里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她一句话都不说，可他知道，她已在那头哭岔了气，还强忍着不出声，不想让他发觉。 “你在哪？是不是在夏家？我现在去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情侣 夏廷勋在帝都的旧别墅——那座豪华的祖宅，其实离得并不算远。很快，商亮就找了过去。 只是这样的豪宅通常都不在地铁边上。 看来，他是时候该去考个驾照了。总不能让家里车库新添的宾利白白搁置，浪费了妈妈在这场艰苦的感情斗争中的战利品。 十一月的帝都已经寒风凛然，他走到小区入口不远处的小湖边，在黑暗中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她也没穿袜子，就趿着双长耳朵小狗的棉拖鞋，缩着肩膀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等他。 他踩着落叶向她走近，她很快认出了他的脚步声，从地上抬起目光，站了起来。 通红的鼻子，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 商亮在她跟前站定，心里一阵钝痛，想也没想，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大约，是在她从乡下外婆家治病回来以后吧。 那个时候的她，也许是因为与他分开太久，在他跟前显得有些疏离，还变得容易害羞。 他以为她已经长大，可此刻拥她在怀，却是如此的单薄瘦弱。仿佛抱得再紧，也温暖不了她被冷风冻着的身体。 他听见她在耳畔哽咽，不是哭诉父母离异了，也不是抱怨父亲对祖父声称她是认来的干女儿，更不是埋怨他此前一直不接电话，竟然是 “我心里好杂乱，一直静不下心来准备这次的信息学奥赛，最后只拿了二等奖。高二年是选拔的末班车，我没机会进省队了，更别说国家队。而且二等奖，是没有保送资格的吧？” 这个傻瓜 他捧着她的脸庞，拇指掠过她被泪水打湿的唇角，缓缓地，一下一下，沿着泪痕，为她擦去泪水。 “小瑜，别哭。我来带你，明年一定拿一等奖。我会在f大等你，别哭！” 她的哭声悉数埋在他的胸膛，他就这样久久地抱着她，没有说话。 直到—— 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哟，我去！这有小情侣在亲热呢，咱别过去了，换条道走！你们继续，继续！” 商亮循声回过头，高大挺拔的身躯挡住身后的夏瑜，笑骂着回了对方一句，见来人走远了，这才转过身来。 “还难受吗？”他轻声问她。 见她双颊通红还有些神游天际，他低头清清嗓子，给她打气道：“有一首励志的歌怎么唱来着？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 夏瑜总算回过神来，一脸黑线地打断他：“少年先锋队队歌？” “没错！你就对自己说：敌人是冲着五星红旗来的。是不是莫名就热血沸腾满血复活了？所以，我们要勇于社会自己，坚持道路自信c理论自信c文化自信。这是出奇制胜的三个代表。” 夏瑜简直哭笑不得，“哥，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都背岔了” 看到她破涕为笑，他才恢复正经的模样，继续道：“小瑜，我后天要去h国比赛了，下周日回来。你那时回家来，好么？你知道我每周六都要集训，所以以后每周日，你也都回家来，好不好？我带你刷题。” 她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于是，这成了他与她之间，新的约定。 借着辅导之名，想名正言顺地回到从前。可是有些事情，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商亮安抚了夏瑜，却没顾忌自己在赛前这样情绪起伏，委实不妥。好在这次h国的参赛队伍，实力总体不强。他们稳坐钓鱼台，本以为冠军如探囊取物，岂料最后五分钟，h国本土队伍h大所在的角落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嘶吼，震煞众人。 原来竟是那道他们之前提交了3发却屡屡返回a的简单题，在最后这千钧一发之际，神奇地ac了。 一题之差，h大更胜一筹，于最后关头逆袭成功，抢走了冠军之位。 商亮三人几乎是崩溃的。即便早就知道在h国从来都是本土队伍夺冠，但在最后这几分钟，他们还是忍不住抱着这一次或许不一样的心态，觉得有望改写h国分区赛的历史。 毕竟，只剩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了啊。 然而，他们还是太天真了。 最终的结果，不论机器是给出ac还是a的辅助判断，是否通过，还是全凭裁判定夺。 对于这个结果，商亮他们不消多时又泰然处之了。冠军队伍是肯定能拿到总决赛的出线资格，不过他们第二名亦是颁发的金牌。虽然要进入总决赛还得附加if，else的条件，不是百分百板上钉钉没跑，但出线希望亦是非常之大。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这一次，他们的队伍好死不死，偏偏就落入这不能出线的其他情况之中。 因为f大集训队的另一支队伍，在别的分区赛中夺冠了。 根据a的规定，一所高校只能派出一支队伍参加总决赛；如果两支队伍均有出线资格，则必须保证冠军队伍优先。 所谓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队长钟忆也只能调侃我们的队伍依然牛逼轰轰，只是输了一手运气。 其实，钟忆是队伍三人中最失落的。这是他的退役之战，却连总决赛都没能进入。 他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是哥拖累了哩们俩。我已经参加过四次区域赛了，所以这个赛季只能报名再参加一次。要不是这参赛次数的限制，特么的现在咱仨也不用在这买醉了！” 他晃着手中的啤酒罐，左摇右摆，要坠不坠的，伴着他哽咽的声音，一下下撞在江边的栏杆上。 这个的大男孩，本是一开口就自带喜感莫名可爱，此刻在酒精的影响下，却完完全全褪去了任何笑果，只剩下纯粹的伤感与不甘。 他有点喝高了，本就话痨，现在连难以启齿的老底都抖出来了： “小的时候，我对电脑特别感兴趣，可家里穷，买不起。说来真是讽刺，我家是村里第一个买电视的，却没装闭路，我妈为了节省那点电费，不舍得开电视。呵，她有钱买一台从来不看的电视，却没钱给我买电脑。我就自己攒压岁钱，买了台小霸王学习机，就是为了学习使用键盘。每天在那练五笔，因为，实在干不了啥事啊！哦，对了，可以用basic编程。我人生中第一个f一r循环，就是用那台小霸王学习机写的。” 不甘啊但是，没有机会了。 “可三娘哩还有机会！我一直都坚信，哩有拿总冠军的实力。很遗憾，从今往后，不能和哩一起了！”他扬手敬了商亮一口，又与身旁的新队友肖序扬碰了碰啤酒罐，“水扬，对不住！哩第一次参加a，没想到就碰上这种操蛋事。” 说着，他喝了一大口酒，呛到了。 沉默寡言的肖序扬，就连安慰的话都说得言简意赅：“不怪你。怪就怪我们昨天的热身赛不小心拿了第一。” “是啊，把人品都耗光了。”商亮长叹一声，仰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一口接一口，吞咽。 清冽的酒液混着白色泡沫，滑过喉咙。 冰凉，刺激，欲罢不能。 他想起远方的夏瑜。 想起，离别前久久的拥抱。 那个拥抱呵 何止是把rp败光了，简直就是，透支了余生的rp。 该不该再继续？ 答案，早就不言而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道德边界 明知有些事不可触碰，可理智有时就像一头被风吹上天的猪。风随时会停，猪说掉就掉下来。 尤其，是在和她独处的时候。风，往往不请自来。 就像此时此刻，在他的房间。 屋里有点暗，厚厚的窗帘全然被拉上，他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不甚明亮的光线，堪堪照亮整个房间。 “题做得怎么样？”他站到她身旁，单手撑在电脑桌上，俯身看了眼屏幕。 好家伙，一整版的a。 “你是怎么做到的？至少ab这种题能做的出来吧？”他哭笑不得，指尖弹了弹她的脑门。 “也罢，这样a题之后，你就能体会到更纯粹的快乐了。” 他给她耐心地讲解算法。真的从未如此耐心过，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可必须耐心啊！谁料到她一上来就刷了一整版的a。 女孩子嘛，他理解，难免思路不如男生清晰。她的皮肤又是如此光滑细腻，明显是雄性激素分泌不足，又怎能跟集训队里那些皮肤粗糙的女装大佬比。 况且，她不仅脸上皮肤光滑，身上更是 打住。 思绪明显开了岔，唉，讲个算法都能想到道德的边界去 商亮撑着额头，用拇指揉了揉额角，长叹一声。 要想带她ac带她飞，路漫漫其修远兮！ 忙忙碌碌的一下午，就这么在键盘声和他的讲解声中度过。最后他来检验成果时，看着垂头丧气的她，笑着安慰道：“没事，等你进阶了，想必天气也暖和了，正好可以带你去后山摘覆盆子吃，作为奖励。加油吧，小瑜，你会像哥一样爱上电脑的。” 做题，只管做题就对了。 就算是a竞赛，积攒一千题的训练量，就能进一rld fal。高中信息学奥赛，大同小异。 终于，当夏瑜能够挑战那些以天为单位解出的题目时，商亮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错！提前达到目标了。”他放低声音，低到只有他与她刚刚好能听到：“可这个季节，覆盆子还没成熟，你想要别的什么奖励，嗯？”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垂下头。 细碎的发从她的鬓边滑过脸庞，遮不住通红的耳根。 他默默地注视着，终是抬起手来，将她的发缓缓别在耳后。 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外，阳光正好，云淡风轻。有鸟儿在枝头喈啾鸣唱，灵动的声音，灵动地眨巴着眼睛，忽然却扑腾着翅膀，骤然高飞。 所有的天籁之音，戛然而止。 门外传来敲门声，房门随即被推开。光线乍然泄进，把房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商悦吟站在门口，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动作有些僵硬。她默了默，清清嗓门，没有和夏瑜打招呼，视线直接落在商亮身上：“亮亮，你到妈妈房里来一下。” 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在房里响起，伴着关门声，消失在对面房间。 商悦吟半倚靠在化妆柜前，披散的长发有些凌乱。她抽出一根细支香烟夹在指尖，略显僵硬的动作带着肉眼几不可见的颤抖，一如她的声音。 “我刚和你爸见面了。他说离不开我，说公司也离不开我。还说，我想要怎样都成，甚至可以说服老爷子让我进夏家。” 她说到这顿了顿，低头拿起打火机，看得有些失神：“他让我好好考虑，回到他身边。” “所以呢？”商亮扭过头，不看她。 “当年他说服你扶养夏瑜时，不也是这么说的，你忘了吗？” 商悦吟点燃了烟，动作急促地吸了口，抱着双臂涩然道：“我，还没想好” 商亮跟着她一块陷入沉默，终于，哑着声回了句：“我知道了。”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商悦吟看了眼儿子的背影，在袅袅的烟雾缭绕中，低头拧灭了烟。 夏瑜还在房里。 商亮知道她在等什么。 她仍坐在那里，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道尽，又道不尽。 他没有办法视若无睹，可想说的话百转千回，终于还是绕出了口。 “我们继续说奖励的事吧。” 他微微低头，虚握的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问她：“小瑜，你想不想谈恋爱？我想了。” 她的眼中亮起星辰般耀眼清澈的光，明亮又生动，刚刚褪去不久的红晕，又悄然染红了白皙的脸庞。 红扑扑的，就像成熟的樱桃。 不，不是像，她就是。 他动了动喉结，挤牙膏一般缓缓吐字道：“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新队友肖序扬？一i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代表国家参加过i一i（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全场总分第一。” 她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去，他看得触目惊心，却还是继续说着早就盘算好的话。 “不如，我介绍他和你认识？让他带你，实力不必说，人还长得帅，声音也好听，比我” 还未说完，她就蹭的一声站起，直接绕过他往外走。 他有些慌了，想也没想，一把从身后抱住她。 “小瑜，你生气了？” 她却答非所问，讥诮道：“新队友，真厉害！i一i金牌，不是能稳稳保送进x大么？又怎么会来f大念书？” “小瑜，你不信么？哥没骗你” 这样的回答，无疑是火上浇油，惹得夏瑜剧烈挣扎起来。 可是迥劲有力的臂弯搂着她的锁骨，纵使她用力挣扎，还是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夏瑜扭头瞪商亮，虽然吧，只是瞪到了喉结，可好歹也是他的一部分。 不过，这是不够解气的，她还要继续声讨他：“是你自己说的要比我晚谈恋爱，现在又想反悔了？我还在读高中呢哥，我是绝对，不会，早恋的！” “那言下之意，就是考上大学就可以了。小瑜，是不是到时候，我们的约定就不作数了，哥就可以去追妹子了？” 追妹子？呵呵。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还范得着他去追？ 夏瑜愈发使劲挣扎起来，气极反笑道：“你是想去追蔚洛凌吧！你去追，现在就可以去。反正我已经不是你妹妹了，妈妈都不要我了，你又管我做什么！” “你怎会不是我妹妹呢？小瑜”他的话就此顿住，低垂的额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畔，急促地又唤了她一声。 “小瑜！” 本就低沉的声音，这一刻忽然沉得可怕。夏瑜后背一僵，随即停止了挣扎，脸红得要滴血。 他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就这么抱着她，压抑着呼吸。 在她想要转过身来时，他却骤然松开怀抱，后退了一步。 几乎是在同一瞬，泪水模糊了夏瑜的视线。肩膀因为哽咽而微微颤动，渐渐地，愈发不可遏制。 这一次，他没有上前来。而是毅然决然地转身，从电脑桌上抽出纸巾，隔着距离递给她。 见她不肯接，又抽了一张递过来。 谁稀罕！ 抽多少张都没用！ 夏瑜上前拍掉他的手，抓起电脑桌旁的背包，转身跑出房间。 商亮眼睁睁看着她跑远，却没有追出去。直到周遭恢复沉寂，才垂首拿起桌上的手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予取予求 半小时后，商亮的房间再次响起敲门声。 夏瑜站在门外，等了挺久，门才打开。 看到商亮的那一瞬，她愣了愣，随即被怒意席卷。 他竟穿着睡衣！ 难怪呵，难怪要她等这么久才开门。枉她哭了一路，他却在这高枕无忧。见到她回来，他脸上既不惊喜也不意外。这不痛不痒的反应，让她刚平息没多久的怒气轻而易举就复燃了。 “我手机落这了，拿完就走。”她推开他径自往屋里走，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然不在电脑桌上。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哑哑的，听上去似乎还没睡醒。 “在我床上。”商亮说。 夏瑜愣了愣，扭头望向身旁的床铺。 诺大的双人床上，被子掀开了一角，床单上几道褶皱，似乎还带着他的余温。而她的手机，正静静躺在最里头的角落。 “你看我手机做什么？”夏瑜警觉地立刻爬上床去拿手机。 开什么玩笑，里头装满了他的照片，被他发现的话，可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紧绷着神经看他关了门，脸上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异常，只是溢满苦笑：“能做什么？你手机锁屏着呢。” 夏瑜闻声低头看了眼手机，又将信将疑地抬眸看他，见他抱着双臂随意倚在门边，一副慵懒惺忪的样子，她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你是不是要去追蔚洛凌了？”她拿着手机当长剑，指着他一迭地问：“是不是，是不是？” 可还没等到他的回答，泪水就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背转了身，跪坐在靠墙的床角无声啜泣。 “小瑜” 身后的床铺一点点凹陷下去，她听到他的低语，却不肯转身理他。 肩上传来微凉的温度，那是他的手。 他又唤了她一声，几乎是在求她：“小瑜，别闹。” 她用力侧了下肩挣脱他的手，可他依旧三番五次地粘上来，居然还问她：“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小瑜？” 就是这一句，把她逼得回过头来，对他拳脚相加。 “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管我！” 可他骂也骂不走，打也不管用，到最后，她只是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倒头埋在枕上哭。 而他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她，俨然把她当做无理取闹的小孩，等她自己平复下来。 她哭得心一截一截凉透，心里却清楚地知道：没有用了，怎么哭都没有用了 怎么哭，他都不会给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等她嚎不动了，周围也跟着安静下来。 静得，出奇。 夏瑜心下一惊，在抽泣的间隙偷偷掀起眼帘扫视了一圈四周。瞧见商亮还坐在床边，她赶紧收回视线，翻身背对着他。 依稀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起身走远，开门出去了。 刚刚止住的泪水，就这么不争气地又滑过脸庞，濡湿枕边。 她还没哭多久，门又被打开了。 他回来了。 夏瑜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泪水。 身后的动静有点大，像是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被搁在地上，随即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还在侧耳倾听，脸上冷不丁就蒙上块热毛巾。 “哭累了？”他帮她擦着脸，低声道：“哭累了，就先睡一觉。在这吃过晚饭，我再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她哑着声哽咽：“你们都不要我，我要去乡下找外婆。只有她对我最好，和我无话不谈。” 他为她擦拭的动作顿了顿，过了片刻，才拿走毛巾，弯腰放回脸盆。 然后，他就一直垂首注视着盆里的水，久久都没有转过来看她。 久到她都快睡着了，他终于再次开口。斟酌的语气完全不像说教，倒像是在求她。 “小瑜你不能这么任性。有些事，我们都决定不了。说不准哪天，老爸又和我妈复合了。你像今天这样子哭，不至于。在我心里你有多重要，你不明白么？我是你哥，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管你的。” 这场争吵，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商亮没有再和夏瑜提介绍新队友给她的事，仍是自己带着她刷题。 一直到她升入高三，在信息学联赛前夕，她枕着孤单，在失眠的夜晚怨他白天一味忙着带她刷题，离开时除了简单地叮嘱她晚上早点休息，再无他话。入夜之后，甚至一个电话也不曾打来。 她倍感落寞地点开手机听催眠曲，却忽然发现，他空空荡荡的听歌app主页上，分享了她最喜欢的歌――那首他曾经抱着吉他唱给她听的歌。 他说：“加油，宝贝。” 简短的四个字，却如四两拨千斤一般，在她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她点开歌曲，一遍又一遍地听那熟悉的旋律，娓娓唱道： 今夜你不要哭泣， 往后也不要再哭泣 你需要自己渡过难关， 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甜心。 明天你就会好起来 明明是唱着不要哭泣的歌，可她却逢听必哭。 许多安慰与鼓励的话，从歌声中悠悠流转而来。她却唯独在意那句“i still l一ve y一u baby”，在意他在留言中喊她宝贝。 原来她是如此在意。 有多久了，他都没有这样叫过她。 依稀记得他最后一次这么叫她，她还是六年级未毕业的小学生。那一天，她猝不及防得知他有了钟意的女孩，而他却以为她只是月经初潮导致的情绪低落，惟妙惟肖地学着妈妈的语气哄她：“宝贝儿~吃饭了！” 我还是不是你的宝贝？ 她无数次在夜里扪心自问，又无数次挣扎徘徊。 不是不怀念旧时光里的打闹和童趣。那个时候，小小的她只到他胸膛高，他拿着饭后吃剩下的空盆子，在她头顶敲木鱼一般边走边敲：“叩叩叩，叩叩叩” 而她用手掩着唇，半仰着头在前头走着，从眼角余光看他的笑脸，被欺负了却还笑得没心没肺。 从餐桌到厨房，短短的一小段路，她走成了迢迢千里。 这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正是她最最渴望的情感，赶走了他与她曾经的简单纯真。可是旧的去了，新的，却依然遥不可及。 她不是傻子，即使他与她都不曾打开天窗说亮话，她也明白：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只是在逃，一直在逃。 她亦是个倔强的人。他越是逃，她偏偏就越不想放手。 可是今天，他忽然喊她宝贝，她一下就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了。久旱逢甘霖一般，又欢喜，又委屈，又想予取予求，又仿佛已得到足够慰藉。 明天的比赛，她知道自己胜券在握。她从来都相信他，相信他能把她送上领奖台。 就像歌里的祝福那样，明天，她就会好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