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迟来的欢喜》 正文 1.01 《你是迟来的欢喜》 (曾用名《软玉温香》) 文/顾了之 01 三月的杭市忽冷忽热,春夏秋冬一天一季。 阮喻挑了个晴天回老家。 前阵子得到消息,说那儿的老房子快拆迁了。怀旧的人最听不得这种事,反正闲着,干脆回去看看。 阮家的老房子建在苏市的城乡结合部,周围一片都是类似的私房,薄荷绿的外壁,三层高,顶上附带一三角阁楼。 阮喻高中毕业就从这儿搬走,算来有近八年没回来了。 空房子前不久刚做扫除,没落太多灰,就是有股陈旧的气息。她开锁进去,走一圈上了阁楼。 那里有她学生时代的一些旧东西。 通往阁楼的木梯被踩得“吱嘎吱嘎”响,窗帘拉开后,金光扬扬洒洒照进来,空气里漂浮起一些细小的尘芥。 简单打扫收拾后,阮喻搬出个老式木箱,盘腿席地坐下。刚开箱盖,手机响了。 她插上耳机接通,翻箱子的动作没停。 耳塞里传来个女声:“阮小姐,接到这个电话,代表截止至三月十九日下午一点,你仍然没有向你的前任编辑提交新文大纲。而这天,距离你上本书完结已经过去整整十一个月。” 阮喻失笑:“都前任了,你催债催得还挺狠啊?” “请债务人端正态度。” 她望天花板叹气:“沈女士,阮小姐记得她说过,三月底一定给你。” “那请问她选定题材了吗?” 阮喻颓丧下来,吸吸鼻子答:“没有。” 电话那头的人变得暴躁:“十一个月了阮喻,生个娃都坐完月子了!你是全职写手,你想彻底过气吗?” 她随手翻开箱子里一本日记,有一眼没一眼看着,敷衍说:“没灵感的时候,写书可能真不比生孩子容易。” “你天天在家闭门造车,指望谁给你灵感?写书这事” 沈明樱还在絮叨,这边阮喻却突然没了声音。她的目光落在日记本上,整个人像是定格了。 老旧的纸张在阳光下微微泛黄,上面写了这样一段话:“五月十一日,天气晴。今天遇见许淮颂三次。第一次,我抱着英语试卷去办公室,碰上他和他们班几个男生在走廊罚站挨训。教导主任可真凶” “第二次,我路过学校艺术馆,发现他蹲在附近草丛里,给一只流浪猫喂罐头。原来他也喜欢猫,真好。” “第三次,我去上体育课,看见他一个人在操场跑圈。他摘了眼镜真好看,难怪老有女生给他送水。我也买了水,可我不敢送。要是被我爸知道,我早恋的对象是他班上学生,那许淮颂可能要倒大霉啦!哦,不过他也不一定愿意跟我早恋” 阮喻太久没出声,沈明樱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问她在哪。 她答“在老家”,说完后,注视着日记本的眼神一点点变亮:“明樱,有了。” “什么有了,想到选题了?” “对,背景校园,主题暗恋怎么样?” 电话那头死寂了一瞬,紧接着:“ball ball y一u清醒一点!那种无病呻吟的青春伤痛葬爱文学早八百年就糊了,毫无钱途可言!” 阮喻看了眼日记本:“可是你还记得许淮颂吗?” 沈明樱忽略了这个奇怪的转折,问:“谁啊?” “咱们高中,十班那个。” “哦就高高瘦瘦话不多,你当年暗恋过的那个啊?你不会在苏市碰见他了吧?” 许淮颂确实是苏市人,外婆家也在附近这片,但据阮喻所知,他比她更早离开这里,周围的朋友已经很多年没有他的音讯。 她笑着阖上日记本:“哪能啊,你以为是小说呢?”想了想又说,“先不讲了,过几天给你大纲,挂了啊。” 回到杭市,阮喻当晚就开始琢磨新文,三天敲定大纲,灵感枯竭十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思如泉涌。 把大纲发到沈明樱邮箱后,她收到了她的微信消息:「这不就是你和许淮颂那些事?」 「算是吧。」 「你打算挑战一个女主角单恋男主角的悲情故事?」 扎心了。 阮喻拨语音通话过去:“我至于傻到自掘坟墓吗?又不是纪实栏目,男主角都不喜欢女主角了,还叫言情小说?” 许淮颂是不喜欢她,可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她把苦兮兮的单恋改编成双向暗恋不行? 沈明樱在那头乐呵:“懂了,敢情这就是篇作者本人的意淫文。” 阮喻噎住。这么说倒也没毛病。 “行呗,不过提醒你,许淮颂那种高冷款,现在已经没那么吸睛了,加上校园c暗恋这些慢热元素,我估计这文数据不会太漂亮。” 阮喻似乎想得挺开,笑说:“试试吧,不行就当自娱自乐,你也说了是意淫文嘛。” 挂了电话,她拿了杯奶茶到电脑前,开始翻日记本,准备挑几个梗试写。太久没动笔,得先找找手感。 翻了几下,她在字数异常多的一页停了下来。 纸上密密麻麻一片,字迹龙飞凤舞,一撇一捺都似彰示着澎湃汹涌。记录的时间是高三那年的元旦。 阮喻回忆片刻,想起来了。 那天是整个高中时代,在那场独角戏式的暗恋里,她和许淮颂靠得最近的一次。 当晚零点跨年烟火,学校大操场挤满了人,她装作不经意,悄悄站在他右侧,没想到火树银花炸开一瞬,忽然被他牵住了手。 她惊讶偏头,却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看见他脸上抱歉的神情。 他松开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细边眼镜,尴尬地说:“对不起,牵错了。” 阮喻把这一段敲进了文档。 但她猜读者看到这里,一定跟她当初一个想法:既然男主说“牵错”,总该有个“对”的人吧。看来那个人不是女主。 没劲!弃文! 她撑着头想了想,敲下一行字,在后面补了一段:说完这句话,他心跳如鼓擂,胸口传来的砰砰响动,比头顶烟花炸得还猛。 ——以此暗示所谓“牵错”是男主的借口。 写完后,阮喻抿了一口手边的奶茶。 怎么还真有点自娱自乐的味道。 同一时刻,百多公里外的苏市待拆区,一间私房阁楼里,穿校服的小姑娘抱着个箱子跑下楼:“妈,这些破铜烂铁还有用吗?” 陶蓉往她手里看了眼:“都是你哥高中时候的东西,打包收好。” 许怀诗“哦”了声,搁下积灰的箱子,随手拿起里面一只旧手机:“哥上高中那会儿还用这么破的老年机啊?真有年代感。” “怕影响学习,特意给他买的这种。”陶蓉觑她一眼,又说,“别乱动你哥东西。” “不就是个破手机,还没电开不了”她正瞎摁着开机键嘟囔,没想到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把她吓一跳。 那么多年过去还能用,这是手机还是战斗机? 许怀诗愣了愣,见陶蓉看过来,赶紧把手机一藏,蹲下埋头整东西,然后背过身偷偷捣鼓起来。 老式非智能机,开机后没有密码,长按星号键,再点个“确认”就能解锁。她胡乱摁几下就进入了主页面,再摁两下看到“电话簿”。 一个联系人也没有。 返回来到“短信息”界面,也没见一条来往短信。 可以,这很“许淮颂”。 什么都没有,她打算关机了,临退出却注意到页面下方,“草稿箱”一栏边上的数字:327。 三百二十七条草稿?她哥在这老年机上做数学题呢? 许怀诗挣扎片刻,点了进去,随手翻开一条。 收件人是空的。编辑时间:2010年1月1日0点10分。内容:「骗你的,没牵错。新年快乐。」 许怀诗手一抖,隔着屏幕嗅到了一股早恋的气息。 早恋?她哥那种人? 她捧手机的姿势突然变得虔诚起来。 因为这可能不是一部普通的老年机,而是一片还没被人发掘的新大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 02 杭市的气温入了四月也没稳定。眼看前几天持续回温,到头来,一个“清明时节雨纷纷”就被打回原形。 清明假最后一天,阮喻去赴沈明樱的约,一出公寓就被扑面的冷雨激得哆嗦。她回头裹了件厚外套才重新下楼,一路到了咖啡馆,收伞推门。 睫毛上沾染的湿气慢慢收干。 包厢里,沈明樱已经点了咖啡,一见她这棉t混搭呢大衣的装束就不客气:“你真是越来越不拘小节了,别仗着脸好看就为所欲为行吗?” “愿意为你洗个头就不错了,我又不是来走t台的。” “单身就要有时刻准备艳遇的自觉。”沈明樱斜她一眼,把笔记本电脑朝前一推,“得了,u盘拿来,看看你这一意孤行的葬爱流写手都写出了什么。” 阮喻从包里掏出个白色u盘递过去,端起手边一杯拿铁喝,一边刷微博,看到滑稽的就跟她唠。 沈明樱从最开始乐呵呵应她,到后来全神贯注于屏幕,一声不吭。 “怎么了这是?”阮喻搁下手机问。 她从ps的世界里缓缓抬头:“你这文,好像得火” “你上次不还说” 沈明樱比个手势打断她,像发现千里马的伯乐,激动得需要平复平复才能开口:“我说的那种,是玛丽苏到脱离现实世界的,但你这文贴近大众身边的真实校园,很容易引发共鸣。” 阮喻写的就是苏市一中,贴近现实是肯定的了。 她凑上前去,讨糖吃似的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每次阮喻一打开思路,下笔就很有灵气。入行五年,在笔龄相当的写手当中,她的成就可说出类拔萃。 一名作家前辈曾评价她——三言两语,从浪漫里挖掘腐朽,又最终化腐朽为灿烂。这小姑娘的文字太通透了。 沈明樱简单概括为“笔力深厚”,滚了几下鼠标,感慨:“拿亲身经历写的就是戳心窝子,可以啊,用情至深的典型代表。” “别酸我了你!” “当年是谁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许淮颂?” 她小声嘟囔:“谁还没个中二的过去了?” “这么说,”沈明樱瞅瞅她,“现在是彻底不喜欢了?” 阮喻点点头。 要不是那本日记,其实她都不太记起许淮颂这个人了。就算近几天为投入创作,把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回想了一遍,剩下也就是点淡淡的酸。 就跟她出于怀旧回老家的心情差不多。 喜欢?八年不见了,真有人那么痴情吗? 她补一句:“要不是想开了,写这书不是找虐?” “也对。”沈明樱“啧”一声,“那你不怕这书被当事人发现?倒怪尴尬的。” 她说“不会”,小说多数为女主视角,又经过杜撰改编,那么多年过去,就凭点模糊印象哪能认出原型? 更何况她觉得,许淮颂当初根本没把她名字和长相对上过。而且,那种天外谪仙式的人物,会看言情小说吗? 正说到这,阮喻的手机响了。 沈明樱听她把铃声换成了一首钢琴曲,突然记起刚才看到的,女主角躲在学校花丛,偷听男主角弹琴的一段情节。 她若有所悟:“是那首《after the ra》啊。” 阮喻一边点头一边接通电话:“妈。”简单应了几句,最后说,“我就来。” “怎么了?”沈明樱问。 “我妈突然来公寓看我了。” “那你先回去。” 她收拾东西起身,临走说:“估计是来做我思想工作,催我去相亲的。” “那你怎么打算逃?” 她皱了皱脸:“冷雨天老人家亲自从郊区上门来,这战术,大概躲不过了。” 阮喻说完,拎起伞匆匆往外走。 沈明樱不嫌事大,幸灾乐祸一笑,冲她背影喊:“到时候记得直播相亲啊!” 过完清明,倒春寒才算歇了,阮喻的新书《好想和你咬耳朵》也开始在晋江连载。 沈明樱曾是晋江站内编辑,眼光相当独到,果不其然,沉寂一年后,“温香”这个笔名再次打响网文圈。 四月末旬,小说上架,一夕跃居金榜。 没多久,就有一家电影公司找上了网站。 五月初一个周四晚上,阮喻发布完当天的连载章节,到市中心一家餐厅相亲。 赴约是被逼无奈,但她也理解家里的意思。爸妈不是着急把她泼出去,而是不放心她目前的状态。 毕业四年了,她一次恋爱没谈,自从入了写作行业,更连起码的社交也几乎杜绝,长此以往,家里担心她心理状态出岔子。 毕竟这年头,社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病症了。 所以说是相亲,其实是为了叫她出去交朋友,如果碰巧看对眼,能够落实终身大事,当然更好。 阮喻推脱不掉,就当出来采风。 考虑到初次见面,狭小静谧的包厢容易加剧尴尬,双方都选择了大厅。 对方姓刘,比阮喻大三岁,眉目干净,被餐厅金碧辉煌的顶灯一衬,看着柔和又顺眼,不过好像也是个没经验的,全程拘束,紧张异常。 上菜前,两人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尬聊”,等上菜,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开始专注于吃。 这么一来,气氛反倒融洽一些。 餐厅的风格是“大盘小食”,都是吃起来斯斯文文的精致款。阮喻吃了几口主食,低头喝鸡茸汤的时候,听见刘茂问她兴趣爱好。 她搁下勺子抬头,齐肩的中长发随这番动作漾出一道弧度,答了几句,本着有来有往的态度,随口问及他的职业:“我听说刘先生目前是一家律所的合伙人,当得起‘年轻有为’四字。” 刘茂说起这个来倒放开了,谦虚道:“谈不上年轻有为,我们那儿四个合伙人,我只是初级,底下做实事的,有个长年定居国外的高伙,那才是真厉害。” 阮喻对法律行业不了解,说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讲什么,为避免冷场,只好硬着头皮顺他的话问:“定居国外,不做实事,那做什么?” 刘茂腼腆一笑:“资金支持嘛。” 这下倒叫阮喻也笑了笑。 刘茂的目光掠过她笑盈盈的一双月牙眼,还有颊边一对深陷的梨涡,忽然一呆。 “怎么了?”她问。 他忙摇头示意没什么,总不好说是她长得太甜,把他看傻了吧,正是局促时刻,手机响了,救他一命。 他说声“抱歉”,拿起手机出去,穿过半个餐厅,到安静的角落接通:“淮颂?” 电话那头传来个男声:“嗯。” 刘茂看一眼腕表:“你那儿快凌晨四点了吧,有急事?” “要份资料,看你没回。” “啊,对不住你了,我今晚在外面相亲。我现在找人处理。” 刘茂正准备挂电话,忽然听见那头迟疑道:“相亲?” “对,怎么了?” “国内都兴这套?” 他笑起来:“是啊,你在加州清净吧?” 对方也笑了一声:“跟地域没关系,主要是年纪。” “” 那头的人一本正经毒舌完,叫他继续相亲吧,很快挂了电话。 刘茂抽抽嘴角,打电话给底下人,交代完工作,搁下手机往回走,本想再给阮喻道声歉,不料她也在接电话,看神情像是出了什么事。 看他回来,她打个手势示歉,压低声问电话那头:“有这种事?”片刻后又说,“我这就回去。” 等她搁下手机,刘茂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吗,阮小姐?” “不好意思,工作上出了点岔子,我得先回公寓了。” “没关系,工作要紧,我送你。” 阮喻说“不用”,但刘茂坚持,她也就没再拒绝。 晚上这个点,市区堵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只得在车后座先一步打开手机,登录晋江账号。 刚才沈明樱打电话来,火急火燎讲了一通,说有人在晋江匿名论坛“碧水江汀”发表了一则帖子,称《好想和你咬耳朵》与站内另一篇连载中的短篇小说《她眼睛会笑》即视感极强,光目前双方已发表内容的前半,就统计出了十一处撞梗。 楼主贴出的调色盘像打翻了颜料,一片触目惊心。结论是:温香的《好想》一文涉嫌融梗抄袭。 一小时不到,该帖回复量已破两千。 撞梗不可怕,可怕的是连环撞梗。更可怕的是,对方的小说发表在她之前。乍一听,真有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意思。 何况这位“楼主”似乎有备而来,发帖前就在网站的举报中心备了案,并且仅对外张贴一半调色盘,留了后手。 阮喻身正不怕影子斜,起初还算镇定,说相亲结束回家看看。 但沈明樱却说:“你最好赶紧处理这事,我刚看了,十一个细节梗撞得结结实实,就连校园背景都如出一辙,不少对话也很相似。” “最直观的区别,你这文是女主视角,而对方采用了男主视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3 03 阮喻听到这里,才又疑又急往回赶。 趁堵车,她点开那篇《她眼睛会笑》看起来。不过随手挑了几页,就发现好几处雷同。 比如元旦烟火那段,对方笔下的情节c对话,甚至男主内心戏,都跟她撰写的完全契合。 再比如更叫人大跌眼镜的,对方描写了一段某次周末,女主捧着盆“小花农罐头花”离校的场景。 那是当年苏市一中流行的一种自种盆栽,一个罐头长一种植物,菊花西瓜什么都能种,不过阮喻的有点特别,改造后同时长了向日葵和薰衣草。 她在日记里看到这段,为增强年代感就当素材用了,没想到对方也写了这茬,也是向日葵和薰衣草。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而且短篇节奏快,梗又密集,这些内容都比她更早发表,不过对方是没什么曝光度的新人,她之前没关注到而已。 见鬼了。 刘茂从后视镜观察到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趁红灯时间,扭头问:“阮小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阮喻抬眼,立刻摇头。 刘茂大概知道她的职业,但她在这方面一直很低调,连向爸妈都没透露笔名,当然也不可能随便讲给一个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听。 更何况,事情也没到需要律师协助的地步。 所以她说:“我自己暂时能处理,谢谢。” 阮喻在公寓楼下下了车,与刘茂再次道谢,然后匆匆上楼。 就那么一个多小时车程,继论坛腥风血雨后,她的书评区,以及二十来万粉的工作博也接连沦陷。 谩骂c指责声迭起,她的读者在“硬”成这样的调色盘面前丝毫说不上话,甚至不少也在要求说法。 倒有个铁杆粉提出了对她有利的看法:对方作者至今没现身,说不定那就是温香的马甲呢? 网文圈有个“试梗”操作,开文前先拿小号发表,收效不行就“弃梗”。可阮喻显然没有。 事件持续发酵,所有人都在等她发声。 她在漫天流言里仔细看过一遍对方作品,抓着头发冷静片刻,决定先联系作者。 对方笔名“写诗人”,微博一个写诗的人,是个新号,只有个位数的僵尸粉,最新一条微博发表于四天前的周日傍晚:又要返校啦,不开心。 大概是个中学生。 阮喻发了条消息过去,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然后她意识到,今天周四,如果对方住校,现在很可能不方便用手机。 她身心俱疲,踹了高跟鞋倒头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双目失焦,眼前飘过一行行唾沫味十足的字眼—— 「抄袭狗别装死了,出来表个态?」 「这种垃圾居然还在金榜?趁早滚出晋江!」 「这波梗融得妙啊,前几本也是抄红的吧?」 说这些的,不少是与她并无过节的路人,都是看完调色盘后“自由心证”得出的结论。所以比起被泼脏水的恼恨,她更想先弄清楚,两篇文到底怎么能撞成这样? 周五傍晚放学时间,苏市一中校门外熙熙攘攘。许怀诗在车站掏出手机,随手登录晋江账号。 一个多月前,她在一部老年机里发现个“惨绝人寰”的故事。男主角,也就是她哥,竟然在高中时代暗恋别班一个女生,怂得直到出国也没表白。 这事太叫见者伤心闻者流泪了。她忍不住在平时看小说的网站注册了一个id,据此写了个短篇故事。 倒不是发展课余事业,就是倾诉欲爆棚,又不好跟身边朋友讲,也怕网络论坛传播范围太广,被她哥发现,所以选了晋江这个“女性文学宝地”。 但许怀诗很快意识到她错了。 因为她火了。她的书评区两天内暴增上千条评论,爆炸式的信息告诉她,她被一个小有名气的写手抄袭了。 许怀诗傻在原地,半天没缓过劲来,等回神,迅速找到对方小说翻看,囫囵一遍过后,搜到对方微博,出离愤怒下准备讨个说法。 “温香”的主页飘着一条置顶微博——回应:没有融梗抄袭,关于《好想和你咬耳朵》与《她眼睛会笑》两篇文的雷同点,已联系对方作者一个写诗的人询疑,正在等待回复,了解情况后将向大家进一步说明。(天知道这个有关暗恋的故事,是我学生时代的亲身经历/笑哭) 括号内的说辞当然不够服众,所以底下还附了则视频,是她电脑内大纲文档的最后修改时间,显示在《她眼睛会笑》发表之前。 视频包括文档时间和进入文档后可见的内容,呈连续式放映,与证据力不足的截图相比,算是个较为有力的澄清。 果然在这条微博下,路人理智不少。 许怀诗因此一愣,点开了私信。 “温香”发来的消息,前两段是对事件的简单说明,最后几行,她说:“《好想》一文确实是我原创构思,主观上绝对没有冒犯您的作品,但我无法否认两篇文之间雷同点的客观存在,在此向您询疑,期待您的回复。” 回想起她主页那句“亲身经历”,许怀诗将信将疑,回头重新翻看起温香的小说,接着发现了不对劲。 她之前根据短信改编小说时,删减了其中一部分情节,但这些梗却有几个出现在了“温香”的笔下。 这意味着什么? 初夏的天,她忽然背脊发凉,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个男声打断了她的深想:“许怀诗你杵这儿干嘛呢,十九路开过三辆了不知道?” 她抬头,看见班上赵轶从马路对头来了。一颗板寸头,嘴里那棒棒糖硬是叼出了烟的架势,一副地痞流氓样。 许怀诗烦着呢,正要敷衍,灵光一现,笑眯眯说:“赵大,巧呀!” “哟,”赵轶听见这称呼奇了,三两步到了这头,“太阳打西边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呵呵”笑着,掩嘴小声问:“你家大业大‘人脉’广,我跟你打听打听,你那儿有没有什么黑科技,能在知道对方微博的情况下,查到她的真实信息?违法的不用,要名字就行。” 赵轶语重心长:“小姑娘,查名字也是违法的。” 她一噎,叹口气,却见他压低脑袋凑过来,说:“不过给钱就行。” 许怀诗挣扎了下,咬咬牙:“多少?” 他比个“一k”的手势:“人民币三万。” “” 她转身要走,被赵轶一把扯住胳膊,回头就见这人笑得露一口大白牙:“友情价,一杯奶茶。” 一个小时后,临街奶茶店,赵轶接起电话,应几声,最后说:“谢了啊叔,改天请你吃小龙虾。” 搁下手机,他打个响指,随手扯张菜单,歪歪扭扭写俩大字,递给对面。 “阮喻?”许怀诗咀嚼两遍,回想片刻后说,“赵大,好人做到底,陪我回趟学校?” “干嘛?” 她一指菜单:“去校史馆,看看这人是不是咱们学姐。” 许怀诗记得,草稿箱里最后一条短信,时间是她哥出国前一天,内容是:「最后一眼,是校史馆里你的照片。再见。」 所以她想,如果世上真有这样近乎奇迹的巧合,如果“温香”那句“亲身经历”不是说谎,那么,那里一定有阮喻的照片。 两人谎称“落了作业”,在落日余晖里奔向校史馆。 这个点已经闭馆,得亏赵轶那股泼皮劲,在门口死缠着管理员,戏本子一段一段演,许怀诗才瞅准时机,一溜烟偷跑进去,直奔二楼。 馆内空空荡荡,夕阳透过玻璃窗染亮走道,窗外的树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片影。她放轻脚步,连呼吸也屏住,弯来绕去,最终到了历届优秀毕业生留名墙。 一中建校近五十年,这座校史馆也有二十个年头的历史了,如今挤了满墙的照片。 她把目光锁定在07级那栏,伸出食指一排排虚移过去,慢慢地心跳加速。 紧张,禁忌,还有兴奋。 十七岁的少女,比起抄袭这样的恶劣事件,潜意识更愿意相信一个被岁月掩埋了十年的秘密。 可是下一瞬,身后楼道却响起皮鞋的踏踏声,一名中年男子气急败坏道:“哪个班的,放了学不走,来这儿干什么,啊?” 许怀诗惊叫一声,来不及细看照片,扭头就跑,慌里慌张从另一边楼道往下奔。 身后人一路夺命追来,她跑得趔趄,到了一楼大厅却见正门口还堵着一个,只得又回头,走投无路之下,听女厕所那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来!” 她飞蹿进去,一眼看见窗外赵轶,把肩上书包一把甩给他,然后双手一撑窗沿,跳了出去。 赵轶牢牢接住她,把她书包扛上肩头,扯着她胳膊就往校史馆后边的小树林跑。 两人一下蹿没了影,留下身后管理员骂骂咧咧跳脚。 眼看甩脱了人,赵轶停下来,扔了她的包仰躺在草地上,边喘边说:“许怀诗校史馆有你失散多年的亲人,非得这时候偷溜进去?周一打个申请再来,你亲人是会跑,是不是啊?” 许怀诗也喘着,半天才答上话:“不弄清楚这事,我整个周末都会睡不好!” 她说完跟着倒在草地上,无比懊恼:“就差一点点啊!” “那也不陪你玩命了!” 许怀诗当然晓得打草惊蛇的道理,这时候,校史馆是铁定进不去了。而直接问她哥,被他晓得她偷拿他的私密“情史”发表到网上,简直比记处分c写检讨还可怕。 这么说,难道真得煎熬一个周末? 她不甘心,两条腿死命蹬了两下,完了突然想起什么,说:“等等” 证明阮喻身份,不一定要从短信切入,还可以从“温香”的小说找线索。 她记得刚才在车站看到过这么一段:小说里,男主角“贺时迁”会在课余时间到学校艺术馆弹琴,而女主角“林希声”曾在他常用琴房的墙面上,写下一行英文字母——lxhhsq。 意为“林希声喜欢贺时迁”。 也就是说 太阳彻底没入了地平线,她撑地起来,看一眼远处隐没在夜色里的圆顶艺术馆,说:“赵大,咱们艺术馆的墙,近几年有没有重新刷过漆?” 赵轶不知她又想到哪出,说:“学校那么抠门,应该没有吧。” “那我们再玩次命?” “” 一刻钟后,艺术馆旋梯上,许怀诗猫着腰翻手机,说:“找到了,小说里写的是401,钢琴背后的那面墙!” 她说完,又推推赵轶,示意他打头阵,重复道:“401,401!” 赵轶皱着个眉,压低声道:“401是画室,哪有钢琴?” “欸?”许怀诗愣了愣。 难道是怕太过写实,所以杜撰了房间号?那岂不得一间间找过去? “赶紧再想想!”赵轶小声催促。 再想想,再想想。 许怀诗抱着头拼命回想,片刻后脑袋里火花迸溅,说:“你知不知道,哪间琴房能看到教学楼四楼第二间教室?” 她记得她哥在短信里说过,从他所在的琴房望出去,可以看到那个女生趴在教室门前的栏杆边晒太阳。 “最靠西的301呗!”赵轶飞快判断。 “就是它了,走!” 两人矮着身溜到三楼尽头。 301的门锁着,赵轶叹口气:“发卡有没有?细的。” 许怀诗从头发上拔下一根,又拿手机给他照明。 五分钟后,门“啪嗒”一声开启,她欣喜若狂,打着手电冲到钢琴背后。 许怀诗身板窄,将将够挤进去,整束的白光发散开去,照亮眼前那面老旧泛黄的白墙。虽然有好几片墙面斑驳脱落了,但正中央,那行用涂改液写成的英文字母还是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ryxhxhs。 卡在外面进不去的赵轶瞄到这行缩写,拼凑道:“日,呀,咻,嘿,咻,嘿射?” “” 许怀诗回头瞪他,再转过眼,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的食指抚上粗糙的墙面,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轻声说:“是阮,喻,喜,欢,许,淮,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4 04 因为阮喻喜欢许淮颂,所以一切都有了答案。 当他在草稿箱写下“你那么小的个子,体育课为什么也选篮球班”的时候,当他奇怪“你犯什么错了,也来看台面壁思过”的时候,只要走到这架钢琴后面,就能找到答案。 可是他没有。 所以他不知道,所有看似漫不经心的巧合,都是她想方设法的谋划;所有他辗转不成眠的时刻,她也在想他。 许怀诗开了闪光灯,往墙上拍了两张照,忽然嚎啕大叫:“呜哇——赵轶这好感人啊——” 赵轶一个激灵去捂她嘴,却晚了一步,楼下走廊巡逻的保安听见动静,立刻打着强光手电冲上来。 他横着眉低声骂:“我看你智商也挺感人的!” 许怀诗瘪着嘴,垂头丧气被保安拎到了德育处。 德育处主任朱峰以为他们早恋,不管两人怎样辩解,非要联系双方家长。 赵轶是老油条了,朱峰指指他,意思晚点收拾他,再看许怀诗:“你先来,家长联系方式!”说着拿起座机听筒。 “朱老师我错” “不想给?那就问你们班主任。” 班主任那儿登记的是陶蓉手机号,她一听急了,赶紧报:“209一一!”完了在朱峰挑眉前迅速接上,“就是这个,我家长在美国呢!” 以为给个洋号就能逃过一劫?朱峰气哼哼加上“001”拨通了号码,操着口蹩脚的英文:“哈喽,挨母” 那头男声及时掐断他的发音:“你好。” 他低咳一声,自报家门,说明了许怀诗的“恶劣”行径。 许怀诗紧张地侧耳屏息,辨认听筒那边说了什么。 她刚才在奶茶店跟妈妈打电话撒谎,说今天晚回家是为了跟闺蜜吃饭,现在这电话绝不能打那儿去,只盼她哥嘴下留情放她一马。 然而下一秒,许淮颂无情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暂时不方便处理她的事,麻烦您拨这个电话,联系” 一听这是要报陶蓉手机号,她跳上去就要夺听筒,被朱峰一瞪,只能跺着脚冲电话那头喊:“哥你太坏了!” 这种人活该早恋失败!打死她也不告诉他,阮学姐喜欢他! 夜里凌晨一点,阮喻跟沈明樱躺在一个被窝里,攥着手机发呆。 事发超过二十四小时,网上流言漫天,她虽然作了澄清,却依旧无法杜绝有心人的恶意揣测。沈明樱怕她一个人在公寓情绪不好,所以来陪她。 傍晚时候,她们注意到对方作者“已读”了私信,本以为很快就能得到回复,但直到现在,对话框仍然寂静无声。 而反调色盘正请业内朋友赶制,这会儿还没完成,该做的都做了,除了等,暂时没别的办法。 实在熬不住了,两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次日一早,阮喻睁眼就开始摸索被窝里的手机,解锁后意外看见“写诗人”的私信。 时间是凌晨两点。 一个写诗的人:「您好,非常抱歉给您造成困扰。《她眼睛会笑》一文不是我本人的原创构思,而是根据朋友从工作室买来的一份大纲写成。如果它侵犯了您的权益,我愿意与公众解释说明,向您公开道歉,并删除文章,消除笔名。以下是我拟好的声明,请您过目,希望能够尽力挽回您的损失,再次抱歉。」 阮喻一下醒神,拍了拍沈明樱,把手机拿给她看。 “真是大纲泄露?”沈明樱看完后,揉揉眼说。 面对这种情况,两人开始就联想到大纲泄露。但问题是,除了沈明樱,阮喻只把大纲给了一家合作多年的出版社,并且仅仅依据那份资料,根本不可能造成那么多细节雷同。 所以她们才迟迟没下结论。 阮喻皱着眉头:“难道是我电脑中过病毒?” 沈明樱揉完眼清醒过来,“啊”了一声,摁着她肩说:“u盘!那天在咖啡馆,u盘拿回来了吗?” 阮喻眼皮一跳,下床猛一顿翻找,半小时后跪在床上欲哭无泪:“没有” 那天妈妈突然来了,她匆匆回公寓,真不记得有没有捎上u盘。而沈明樱在她走后不久结账离开,只带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两人齐齐扶额。 普通的大纲泄露真造成不了这种后果,只有那个记录了阮喻日记本里大部分细节梗的u盘才行。 一分钟后,沈明樱抬头:“我去趟咖啡馆,你这回可别包子,跟对方作者交涉看看。” 阮喻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对方给了目前情况下,最有利于她这边的解决方案,但工作室盗卖大纲的恶劣事件不能不清不楚就算了。 她发消息过去:「您好,我想了解一下,您朋友具体是从哪家工作室收购的大纲?」 屏幕那头,顶着黑眼圈和鸡窝头的许怀诗拨通了赵轶的电话:“怎么办,我回什么啊?我就说你这馊主意不成” “哦,那你跟她讲真话吧。” “不行!” 如果阮喻知道了前因后果,那她哥八成也得晓得她干的好事了。她说:“我哥真的超凶我会被大义灭亲的!” “你哥不是律师吗?还能知法犯法把你打死?” “他能断了我零花钱,这跟把我打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你就说你朋友出于交易双方保密需要,不能说明。她要没点‘灰色关系’,暂时也查不到你身份信息。” “可这样是不是太对不起阮学姐了啊” “你都公开道歉,删除文章,消除笔名了,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真要跟大众说明这种扯淡一样的真相,怕还反而没人信!” 许怀诗还在犹豫:“你说,万一我哥还喜欢阮学姐,觉得我做了件好事,不惩反奖呢?” “开什么玩笑,都八年过去了还喜欢呢?你以为你哥就靠一道白月光过日子,不需要性生活的啊?” “也对哦” “反正你要说就说,以后别想着吃香喝辣还追星就是了。” 许怀诗哆嗦了下,还是听了赵轶的。 如他所料,她缄口不言,阮喻一时半会儿还真查不到究竟。 许怀诗不知道她信了多少,但交涉几个来回后,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消息:「烦请您先发表声明吧。」 看这语气,可能没打算放弃追查,只是为了尽快平息风波,降低损失,决定先作澄清。 许怀诗心里内疚,再三道歉,把经阮喻修改,措辞更严谨的声明发表在了微博。几分钟后,她看见“温香”转发了这条内容,并附上与自己的部分聊天记录。 她却没能因此松口气。 一时胆怯撒了个谎,于是用了无数个谎去圆说,到现在,虽然从结果上看已经竭力弥补,却反倒更加不安。 她叹着气,鸵鸟似的拱进被窝。 转发微博后的阮喻也没轻松起来。对方作者的有所隐瞒让她怀抱疑虑,所以她想看看沈明樱那边的进展。 但沈明樱回来后说,咖啡馆声称那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私人物品。为调取附近监控也报了警,可目标物太小,看录像根本发现不了可疑人士,能备个案就不错,事情过去了一个月,多半也查不到结果。 这样一来,虽然冤情得到了洗刷,阮喻心里到底还是梗着根刺。 不过她很快就没闲工夫关心这根刺了。 因为声明发出后不久,她的微博再次涌入疑似恶意挑事的水军,炮轰她是塞钱给了“写诗人”,才得到这样一份虚假的道歉。 那些人空口白话,把子虚乌有的故事编得有模有样,与这边看到声明后选择支持她的人“战”成一团。 她的微博下面,一片唾沫飞溅。 紧接着周日上午,一位与阮喻同站的写手发表了一条长微博,虽然没指名道心,但话里话外就是意指她抄袭之余欺负新人,逼迫“小透明”封笔,实在为原创圈所不耻。 这条长微博神奇地一呼百应,迅速得到传播,发酵到傍晚,甚至被送上了热搜。 许怀诗也在关注这些,到了这时,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事已至此,明眼人早该相信阮喻,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有那么几个人存心泼脏水,刻意引导舆论。 再回头想想,她一个刚注册笔名的新人,毫无读者基础,文章曝光度也逼近零,事情的起头,恐怕就是有人一早蓄意的。 她和赵轶到底把社会上的事想得太简单了。 许怀诗有点怕了,来回斟酌用词,打算再次联系阮喻。 但消息还没发出,就先看见她更新了一条微博:「暂时关闭评论和私信。」 下面附了一张截图,是有人发给“温香”的一条私信,对方的id和头像被打上了马赛克,消息内容是一张包含恐吓性质的图片。 满屏倒翻的颜料,几个鲜红的手印触目惊心,配上文字:「抄袭去死!」 许怀诗光看小图,就吓得差点摔了手机。 她的手开始发抖,连刺耳的晚自修铃声都听不见了,一头扎进教学楼女厕所,慌慌张张奔进隔间,拨通了许淮颂的号码。 旧金山已经凌晨三点多,但事出紧急,她等不了。 电话被接通,她立刻嗫嚅着说:“哥我,我惹事了!” 许淮颂倒还真没睡,那边有杂乱的人声,叽里呱啦说着英文,他似乎一边在翻资料,回应也就敷衍了点:“什么事?我这里五分钟后紧急会议,不要紧就” “要紧!”许怀诗一口咬定,再出口却染上一点哭腔,“哥,我把阮学姐害了” 电话那头默了默,半晌后:“谁?” 她抽抽搭搭说:“阮喻,阮学姐,你不记得了吗?” 这回,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许怀诗刚要再讲,厕所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不敢被人发现晚自修偷用手机的事,迅速屏息不说话。 大约过了十几个数,听筒里杂乱的人声消失了。 许淮颂好像走到了安静的地方,然后说:“哭什么?说清楚。” 许怀诗没法说,来上厕所的女生还没离开。她只能一声不吭,光顾着呼吸。 许淮颂再问:“你在哪?” 他的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平静的味道,许怀诗说不了话,急得掐了电话,赶紧发微信给他:「我躲在学校厕所,来人了,打字跟你讲。先给你看张照片。」 她从相册翻出琴房那面墙的照片,又补上说明:「前天晚上,我在学校艺术馆301琴房发现了这个。」 屏幕那头,许淮颂一身笔挺的藏蓝西服,站在会议室外敞亮的走廊上,皱眉划开了对话框。 一位白人女士踩着细高跟哒哒走来,叫了他一声:“hann”完了把一叠厚计百页的零散文件递给他,说这是他要的资料。 他的目光停留在屏幕,随手去接,等点开那张图,看清上面的英文字母,将要触到文件的指尖却蓦地一松。 上百张纸哗啦啦落了一地,雪花片似的散开来,顿时一片狼藉。 狭长静谧的走道上,许淮颂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搏动,震耳欲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5 05 次日清早,沈明樱又来了阮喻公寓,男友力十足地没收她的手机,把一夜无眠的她拎进被窝,自己到了客厅,电话联系法律行业的朋友。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现在的舆论矛盾已经跟“写诗人”关系不大,而在于那个长微博作者“苏澄”。 这人早两年就跟阮喻不对付,这回明显借机带头挑事。昨晚她们商议决定,走司法途径解决问题。 阮喻睡了三个钟头起来,到厨房做早午餐,意面配蔬菜汤,端盘出来的时候,沈明樱兴冲冲说:“联系到了,至坤律师事务所,就在杭市,律师的电子名片传你邮箱了。” 她说“好”,摆完盘一看,下一秒却变了脸色:“世界这么小吗?” 还是说,杭市太小了? 沈明樱问她怎么了。 阮喻晃晃手机,脸都皱在一起:“这人就是我之前的相亲对象。” 就前天,刘茂还在微信上联系过她一次,问那天的麻烦解决了没。她没打算跟他深入交往,也不想麻烦别人,所以谎称“解决了”。 沈明樱咋舌半天,问:“那怎么办,情况说明都发过去了。” 能怎么办?走了好几道人情才联络上的律师,说换,岂不叫中间人挂不住脸。 而且据沈明樱朋友讲,至坤是杭市最出色的律所,刘茂的专业领域又跟阮喻的需求完全契合,总不能因为撒了个谎,就放弃最佳选择吧。 阮喻吸吸鼻子:“就这样吧,我联系他。” 刘茂接通电话的时候,显然也很惊讶。但他似乎挺善体人意,并没有揭穿她的谎话,自然地带了过去。 讲了几句后,他说:“阮小姐什么时候方便,我们面谈吧。” 不论他是否存了私心,这种事,电话里确实讲不清。阮喻答应了,说她随时可以。 刘茂大概在看日程安排,沉默片刻后说:“今天我有个庭审,明天上午十点在事务所行吗?” “没问题。那我今天能做点什么吗?” “可以把网络平台上污蔑c毁谤你的关键记录,拿到公证处进行网络证据保全,我会远程协助你进行。另外,暂时别对外透露起诉意愿,免得打草惊蛇。其他还没公布的证据,也同样按兵不动。既然要打官司,我们就不能太早露了底牌。” 他谈论起工作来毫不怯场,面面俱到的交代一下得到阮喻信赖,尤其最后一句“我们”,让她切实生出了安全感。 她说:“我明白了,谢谢你,刘律师。” 刘茂说“不客气”,刚好又进来一个电话,就挂了她的,再接通下个:“淮颂?上回给你的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次日上午八点,阮喻磨蹭在梳妆台前发愁。 她几天没睡好了,不上妆吧,顶着黑眼圈终归不合适,可化全妆吧,又怕刘茂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毕竟是相亲对象,关系有那么点敏感,而她这回只想单纯公事公办。 她踌躇几分钟,上了层淡淡的底妆,就拿起一叠刘茂叫她提前备好的文件出了门。 刚走到玄关,恰好接到他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来有几分歉意:“阮小姐,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这儿可能还有个朋友。” “有个朋友?”阮喻一时没理解,以为这是要放她鸽子。 “就是上回跟你提过的,我们事务所的高伙,他人刚好在国内,说对知产这块很感兴趣,想参与到这次的案件中来。” 阮喻松了口气。她以为什么大事呢。 她说“没关系”,为打消他的顾虑,又笑说:“两位合伙人级别的律师一起参与,对我来说是好事啊。” “嗯”刘茂沉吟起来。 “怎么了?” 那头干笑两声:“是这样,严格意义上讲,他没参加过国内司考,在这里不算律师。” 哦,阮喻明白他为什么抱歉了。他是担心自己带了个“非专业”的同事,会叫她觉得失礼。 不过听来确实奇怪。既然连国内的律师资格证都没有,那位“金主爸爸”是来看戏的吗? “你要是介意” “没关系的。”阮喻立刻道。 这事一看就明白,刘茂是处在比较为难的境地,要能随便撵走大佬,还用得着跟她来致歉吗? 她当然没想叫他难做。 “那我们稍后见。” “稍后见。” 说定后,阮喻穿了鞋出去,临阖上门,回头瞄到白墙上的日历:5月11日。 这日期嚼在嘴边莫名熟悉,她想了一路才记起是怎么回事。 是她的日记本。 当初在老家阁楼,翻开的那页日记,开场白就是:“五月十一日,天气晴。今天遇见许淮颂三次。” 她人在出租车上,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十年前的这天,满心满眼都是许淮颂,十年后的这天,又为了个因他而起的官司奔波忙碌。 她是上辈子做天使,折翼的时候砸着了许淮颂,这会儿才要来还债是不是? 阮喻感慨着偏头望向窗外,眼光淡淡的,直到视线里映入“至坤律师事务所”几个黑体字。 事务所是独栋建筑,整体偏近北欧风,也不知是谁的审美,一股“性冷淡”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下了车,到前台报姓名,跟接待人上了三楼。 领她入内的小伙子看她一路沉默,笑说:“阮小姐是头一次来吧,咱们事务所没那么严肃,您不熟悉才觉得拘谨,多来几次就好了。” 阮喻低咳一下,小声说:“我其实不太想多来几次” “”也是哦。 陈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您挺幽默的。”到了楼梯口伸手一引,“直走到底,左边那间就是了。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我姓陈,您可以叫我小陈。” 阮喻说“谢谢”,到了洽谈室门前,敲三下门以示礼貌。 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应该是刘茂的声音。 她按下门把进去,见棕皮沙发椅上的刘茂迅速起身,笑着迎上来:“阮小姐。” 阮喻称呼他一声“刘律师”,目光一掠,移向跟前另一张沙发椅。 那边还坐了个人。 那人好像没有起身的意思,正低头看资料,背对着她,只露一个后脑勺。 但这一眼望去,她却觉得惊心的熟悉,就像看见“5月11日”这个日期时,心间升起的那种奇异感受一样。 仅凭一个后脑勺,就叫她生出异样感的人? 她愣了愣,不知怎么,心跳不可抑制地快了起来。 刘茂的声音适时打断她的思路,见她目光落处,意识到作为“东道主”的失礼,说:“啊,介绍一下” 沙发椅上的人似乎犹豫了一秒,接着顺势站起,回过身来。 阮喻眼光随之一动,等落上对面人那张脸,合着早已高度预警的心跳,整个人彻底傻在了原地。 盛夏五月,洽谈室开了冷气,她浑身上下的血液却在这一刹急速激涌,热度直线上升,脑袋一阵眩晕。 像遇上三峡大坝突然开闸泄洪,听了一耳朵的翻江倒海。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层灼意十足的空气交汇,她跟被什么烫着了一样,手一松,怀里的半透明文件袋噼里啪啦全数落地。 薄唇平眉深窝眼,这张脸。 许淮颂? 怎么能是许淮颂? 刘茂口中的合伙人就是许淮颂? 直击心底的“死亡三连问”叫阮喻差点揉起眼睛。幸好刘茂捡文件袋的动作提醒了她,她忙蹲下身,晕晕乎乎说:“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其实刘茂也晕乎着。他介绍词都没来得及出口,两边怎么了这是? 阮喻一边埋头捡文件,一边眼神乱飘,飘到不远处那双锃亮的皮鞋,感到对方目光似乎就落在自己头顶发旋上,觉得头皮都快烧焦了。 不该是许淮颂吧?她写小说写得走火入魔,认错人了吧? 他都消失八年了不是吗? 她怀着侥幸抱起一堆文件袋,刘茂也跟着直起身板,疑惑看看两人,问:“两位认识?” 许淮颂的目光从阮喻身上移开,嘴一张还没开口,却先听见她的抢答:“不认识,不认识” 她答完好像有点心虚,稍稍垂了些眼,也就因此没发现,许淮颂微微扬眉的动作。 一片寂静里,她低着头听见他的回答:“嗯,不认识。” 连声音也很像 阮喻快窒息了,一旁刘茂企图化解这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与她笑说:“那就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许淮颂。” 她紧了紧怀里的文件袋,抬起眼,向对面人点头致意:“你好。” 刘茂再介绍阮喻:“这位就是本案的委托人,阮小姐。” 许淮颂点点头,说:“你好。” 看两人这奇怪的状态,大概不适合来个礼节性握手了,刘茂摸不着头脑,只得招呼他们坐下。 阮喻走向沙发椅,脚步都是虚浮的。 实际上,她前几年还对许淮颂有那么点余情未了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和他久别重逢的画面。——譬如在落英缤纷的街头,又或在人潮汹涌的游乐场,海天一线的沙滩。 浪漫,绚丽,充满一切美好的色彩。 却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一个二十六岁的“中年少女”,随意地穿着白t和牛仔裤,抱着一叠写满了对他这个人从肉体到心灵全部幻想的资料,并且即将要针对这些幻想,和他本人进行法律层面的深入探讨。 太,太丢人了吧。 阮喻在即将触碰到沙发椅的一瞬猛然站直。已经落座的许淮颂和刘茂齐齐抬眼看她。 她压下心底忐忑,抱着文件俯视他们,义正辞严道:“两位律师,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许淮颂的眉梢再次扬了起来,那副金丝边眼镜后,眼色渐渐变得深浓,却又很快减淡。 阮喻硬着头皮接下去,底气不足地扯谎:“我的意思是,我突然不想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6 06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看也没敢看许淮颂,只是死死盯牢了刘茂,像抓了根救命稻草。——只要他一个眼神肯定,她可以拔腿就跑。 对面许淮颂却表现得漠不关心,听完这话就低下了头,拿手机发起什么消息。 在阮喻看来,大概是“你们聊,我随意”的意思。 对于萦绕在周身的压迫感,刘茂愈发一头雾水,没理清楚就被赋予决定权,他一时也迷茫,说了句废话:“阮小姐考虑清楚了?” 阮喻还没答,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啊情深深雨蒙蒙,世界只在你眼中” “” 刘茂低咳一声:“不好意思,两位,接个电话。”说完扭头匆匆出门。 他人走就算,还把门带上了,阮喻更加局促,杵在沙发椅前不尴不尬地“呵呵”一笑:“刘律师品位真好啊。” 许淮颂默了默,抬头看她一眼:“嗯。”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就像置身指压板上,每秒都难熬。她只好继续没话找话:“上次见他,倒还不是这个铃声。” 他再抬头,这回轻轻推了下眼镜:“上次?” 阮喻迟疑着点了点头,却见他似乎很快失去了探究的兴味,伸手一引示意她坐,然后低头翻开手边一沓律所宣传资料。 “请坐”这事,通常是无声胜有声,她这不争气的腿就那么屈下去了。 许淮颂一指茶几,意思她可以把怀里文件放在上边,然后就自顾自浏览起了资料,没再看她。 她这才放心搁下那仿佛重逾千斤的“烫手山芋”。 刘茂迟迟不回,连个活跃气氛的人也没,洽谈室变得一点也不适合洽谈。 阮喻的眼神四处飘了一会儿,无意识间还是落回了对面人。这时候静下来,她才慢慢接受了,自己真的在高中毕业八年后,遇见了许淮颂这个事实。 然而面前的这人,好像是许淮颂,又好像不是。 除了五官差不太多,他其他地方变化还挺大的。个头拔高几分,身板结实一些,不像当年那样瘦成竹竿,周身也似镀了层岁月过滤c沉淀而来的成熟气韵。 对她来说,熟悉又陌生。 不过岁月对许淮颂真是慷慨啊。 要知道,寻常人都是打磨出了地中海和啤酒肚。 想到这里,她感慨般吸了口气要叹,还没叹出去,就听对头人冷不丁道:“阮小姐对我有意见?” 阮喻一噎。 当年做广播体操转体运动,她次次偷瞄他,他都跟个“小聋瞎”似的,几年律师生涯却变得这么敏锐了。 不过,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她赶紧摆手:“哪里哪里,不敢不敢我是在感叹自己命途坎坷呢。”说着指指茶几上的文件,示意自己是在为案子发愁。 许淮颂随她这一指看了过来。 她立刻意识到危险,伸手稍稍一遮,把半透明的文件袋朝自己这边挪了挪。 许淮颂也就回过了眼,继续翻资料,接着就从余光里发现,那只细白的手又把文件往外移了一公分,见他毫无所动,几秒后,再小心翼翼移了两三公分。 得寸进尺这成语能这么用么? 他想了想,算准她要移第三次的时机,忽然抬头。 阮喻显然吓了一跳,浑身绷成一只烫熟的虾子,冲他干干一笑:“怎么了,许律师?” 这声“许律师”,叫的人别扭,听的人也别扭。 气氛直降冰点。 刘茂恰好在冰点回来,向两人致歉,说楼下临时出了点岔子。 阮喻碰上了救星,一把抱上那叠要命的文件,起来说:“刘律师,我考虑清楚了。” 刘茂面露惋惜:“我尊重阮小姐的决定,但我遇到过不少和你一样临阵犹豫的委托人,只是她们犹豫过后,最终往往仍会选择诉讼,你大可再考虑一下。” “你说的那种,是离婚案的委托人吧。”许淮颂低着头,忽然冷不丁又来一句。 刘茂表情滞住。 阮喻不解眨眼。这两人关系不好吗?怎么许淮颂拆台拆那么狠?印象中,他以前似乎不毒舌吧。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他是那种高冷到凡无必要,就懒得动舌头的人。 她清清嗓子打破尴尬的气氛,跟刘茂说:“谢谢,我会再考虑一下的。” 刘茂说“不客气”,看了眼窗外高升的日头:“大热天,我送你回去吧。” 阮喻赶紧摇头:“你忙你的,这时候来回一趟,都错过饭点了。” “没事。”他笑得和煦,“你公寓附近不是有餐馆吗?” 她反应过来,出于礼貌接上:“那我请你吃个饭,昨天你指导我公证了一堆资料,怪麻烦你的。” 她话音刚落,那头许淮颂就站了起来:“西餐?” 刘茂愣了愣:“那儿是有家西餐。” “行。”他拎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拉开门先一步出去。 刘茂满头问号,记忆仿佛断片。他和阮喻刚才邀请许淮颂一起了吗? 阮喻也不明所以:“你们已经约好一起吃午饭了?”所以许淮颂才自动捆绑上来? 刘茂想摇头,但不知出于什么隐秘的心情,反而点了点头,说:“对,要不我们下回再约吧。” 阮喻指指门外:“可他下去了。” 刘茂说“没关系”,下楼后,跟许淮颂解释不跟阮喻吃饭了,叫他留在事务所等自己回来。 许淮颂看一眼他身后的阮喻,目光一转即回:“这里有床?” 刘茂一愣,算了算倒时差的时间,觉得不太对,说:“你这时候要睡觉?” “嗯,找个酒店。”又补充一句,“我没驾照。” 言下之意,让刘茂给他当司机。 “那先送阮小姐?” “嗯。” 三人一前两后到了停车场。刘茂那辆路虎好像刚打了蜡,锃亮锃亮的。 他替阮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但她却顿了顿。 在她眼里,副驾驶座这个位置非同寻常。一般来讲,她写小说的时候,会把女主是否愿意坐男主的副驾驶座,归因于她是否对他有所心动。 副驾驶座,表示一种占有与归属。 她不确定刘茂是有意还是无心,为免引起他不必要的期待,退了一步让开去,跟后边许淮颂说:“许律师先请?” 许淮颂看她一眼,又看看略微有点僵硬的刘茂,唇角一弯,比个口型:谢谢刘律师。然后迅速恢复冷脸,上了副驾驶座。 阮喻已经转头走向后座,并没有注意到他这点小动作。 上帝视角的刘茂苹果肌一抽。 车缓缓驶离停车场,阮喻犹豫了下说:“刘律师,我不回公寓,去朋友家可以吗?” 这话一出,前座两人似乎齐齐一窒。她以为自己的要求过分了,忙解释:“不耽误你们时间,那儿更近。” 刘茂赶紧笑说:“没问题,地址传我微信。” 阮喻就把定位发了过去。 接下来一路,车内三人沉默无言,只有导航里的温柔女声时时响起:“行驶六百米后,左转进入” 路遇红灯,刘茂握方向盘的手松了松,看一眼右手边的许淮颂。 许淮颂察觉到了,回看他一眼,下巴微微一抬。 刘茂再次看过去,眉头一皱,然后看见许淮颂以极小的,后座人不可见的幅度,伸出了拳头。 他吸口气,从后视镜看到阮喻的目光落在窗外,并没有看他们,于是比个口型:石头c剪刀c布。 布字落,他出剪刀,许淮颂保持拳头。 他认输,低咳一声,看一眼后视镜:“冒昧请问,阮小姐去哪位朋友家?” 许淮颂瞥他一眼。——问得挺直接啊。 他回看他。——那不然怎么问? 阮喻没发现两人之前那番“博弈”,闻言才偏过头来。 许淮颂立刻挺直背脊,侧脸温度降到零下。 刘茂心里奇了,这人今天怎么回事,瞎装什么高冷正经? 没等他想明白,阮喻的声音已经响起:“明樱你认识吗?是我托她朋友联系的至坤。” “哦,”他回神点头,“我知道的,是沈小姐。” 刘茂说完,又看一眼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许淮颂。——好了,问出来了,女性朋友。 但许淮颂这次没再跟他眼神交流。他偏头望着车窗外的路景,眼底晦暗不明。 沈明樱。他竟然还记得这个人。 那是阮喻高中时候最要好的闺蜜。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都过去了,到头来,却连她一个朋友的名字都没忘记。 直到阮喻下车,车里再没人说话。 她拉开车门跟两人道谢,上了沈明樱的公寓,急急摁门铃。 沈明樱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诧异道:“怎么了,案子没谈成?” 阮喻装了一路的云淡风轻彻底崩塌,哭丧着脸说:“明樱,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 “刘茂呗,他跟你表白了啊?” 阮喻上前拽住她衣袖,欲哭无泪:“是许淮颂我遇见三次元的许淮颂了啊!” 公寓楼下,刘茂重新发动车子,缓缓驶出一段路后,一脚踩下刹车。 他这一停,许淮颂就知道他终于憋不住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扭头问:“刚才那个电话,你叫人给我打的,故意支开我?” 许淮颂笑一声:“你这么长的反射弧,怎么当的律师?” 刘茂一噎,肺里一抽一抽的疼,惊疑不定半天,问:“前女友?” 许淮颂听见这称呼似乎愣了愣,在脑子里过滤两遍“前女友”三个字,撇过头看向窗外的林荫道,目光一直投落到尽头一间红色电话亭。 片刻后,他笑了笑,无耻又吊足观众胃口,慢悠悠地讲:“怎么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7 07 怎么说呢?许淮颂一时还真不知道从哪讲起,半天吐出四个字:“有点复杂。” “这世上还有比前任更复杂的人际关系?” “债务人和债权人不复杂吗?” 刘茂瞪大眼,一想,还真像那么回事。 做律师这行,与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久了,观察力也日渐敏锐。就今天这个状况来看,他能够肯定,阮喻和许淮颂彼此相识。 他原本想,能把一次“重逢”搞得那么僵的,只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可被这话一提醒,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过狭隘。 刘茂恍然大悟,结巴了下说:“她她欠你钱啊?” 怪不得阮喻战战兢兢,装不认识许淮颂。而许淮颂呢,也硬是拗出张扑克脸来。 见他当真,许淮颂笑了声:“没有。” “”刘茂有点想犯法。 “找地方吃饭吧。”见他还要问,许淮颂及时截断了话头。 他只得踩油门,边打方向盘边回想昨天。 昨天许淮颂打电话来,托他调个关系,在苏杭一带查一个人的基本信息和联系方式。他问急不急,因为手头刚接了个著作权与名誉权纠纷案,赶着做网络证据保全。 许淮颂说“急”,但说完却没了下文,想到什么似的,改问这桩案子的委托人是谁。 他是至坤的合伙人,有权了解事务所接手的案件,刘茂一五一十说明白,结果就被匆匆挂了电话。 再得到许淮颂的消息是凌晨,他语不惊人死不休,说自己在浦东国际机场。 这么前后一联系,刘茂彻头彻尾懂了:许淮颂口中要查的人就是阮喻。 哪有什么意料之外的重逢?他就是为她回的国。 只不过千里迢迢赶来,换来人家一句“不认识”而已。 哪个男人还不要点面子,刘茂也就没打破砂锅问到底,说:“吃什么,西餐?” “太慢了。简单点吧,赶飞机。” “飞旧金山?”他诧异。 许淮颂点点头。 敢情连找酒店也是扯谎。 “你这不刚来吗,怎么就急着走?” “距离我委托人的庭审只剩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你说我急不急?” 刘茂瞠目:“你疯了啊?” 花十几个小时赶回国,匆匆见一面,又花十几个小时回去辩护? 许淮颂调低座椅躺下来,疲惫地阖上眼:“可能是吧。”说完又笑着叹口气,“换谁谁不疯。” 沈明樱的公寓里,阮喻蜷在沙发上,脑袋埋进抱枕:“真是要疯了” 听她从头讲到尾,沈明樱笑出眼泪:“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说不会被认出来的?” “我哪知道真能闹到本尊那儿去?”她抓着头发爬起来,“太玄幻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知道自己现在像哪时候的样子吗?” 她有气无力咕哝:“哪时候” “满十八岁的第一天,被许淮颂牵了手的那个晚上。” 那天她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夜没睡,也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当初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想暴走。 沈明樱扭头去厨房做午饭,等回来,就看她攥着手机面如死灰:“怎么办,我说这本小说是我亲身经历的那条微博,是连带澄清大纲创作时间的视频一起发的” 也就是说,她不能删博,也不能重新编辑内容,因为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被有心人赋予肮脏的含义。 “别自恋了,美国精英律师才不会闲得看你微博。而且人家压根不记得你,就算把你小说翻烂,也不一定发现你在写他。”沈明樱给她算着这笔账,“再说都是过去式了,就当个路人甲呗,最差也不过丢把脸,谁还没个青春期的幻想啊是不是?” 阮喻知道这话在理,可是:“一想到他可能会看到小说里那段‘春梦’,我就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沈明樱哈哈大笑:“叫你为了艺术效果添油加醋!”笑完拿手肘撞撞瘫成烂泥的人,“说正经的,就为这点破事,不告了?” 她打起精神来,摇摇头。 说不告当然是假的,只是打算放弃至坤,另寻律师。 确认沈明樱朋友那边不会因此难做后,当天她就联系了杭市另一家律所。 对方同样邀请她面谈。 这家律所名叫“鼎正”,接手阮喻案子的樊姓律师雷厉风行,当晚就理出了应对方案。 所以次日,她来到事务所时,直接拿到了一份计划书。 她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听对面的中年男人讲:“阮小姐提到,你的案子涉及著作权与名誉权纠纷,但事实上它跟后者关系不大,你的作品原创与否,不需要在法庭上得到认可。” 她有点惊讶:“那要怎样扭转舆论?” 樊易忠扯扯嘴角:“在网络证据保全到位的前提下,只要证明大纲失窃,被告的侵权行为就成立了。” “在法律层面或许是这样,可您也看到了,涉案作者已经配合我作出澄清,然而在舆论层面上,作用并不大。” “因为那份声明目前还不具备法律效益。” 她皱起眉头:“但如果在证明大纲失窃的基础上,对作品原创性也作出探讨,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失窃成立后,再探讨两篇作品根本毫无意义。难道阮小姐很期待得到‘双方作品高度相似’的结果?” 她摇摇头:“相似只是表象,只要您仔细对比两篇文章,就会发现” “如果阮小姐坚持己见,”樊易忠打断她,“我的计划达不到你的预期,建议你另请高明。但说实话,我不认为有哪位律师会采纳你的看法。” 她沉默片刻,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的建议。” 杭市这几天急速入夏,阮喻离开鼎正时,太阳已经相当毒辣。 她顶着烈日打车,原本要回公寓,临到岔路口却记起樊易忠最后那句话,隐隐不甘心,改道换了家律所。 接连进出两家后,她在大马路上接到了刘茂的电话。 刘茂听见她这边的鸣笛声,低低“啊”了声:“你在外面?那方便的时候再聊吧。” 她说“稍等”,拐去路边一家无人报刊亭。 报刊亭一侧列了一排透明的格箱,里面塞着可供自助购买的报纸和杂志。只是大热天也没人有闲情买报。 阮喻站定在阴凉清净的亭檐下:“你说吧,刘律师。” 刘茂开门见山:“公证程序快到位了,你考虑得怎样?” 阮喻稍稍一默。 她当然从头到尾都没放弃过诉讼。虽然短短半天在三家律所碰壁,说不丧气是不可能的,可理智点想,律师们并没有错。 能够一枪正中红心,为什么非要迂回费事?吃力又未必讨好的事,谁愿意做? 到底是历经过社会打磨的人了,知道学会变通有时是生存法则,所以刚刚过马路的时候,阮喻在想,是不是别钻牛角尖了。 然而刘茂打来的这个电话,却让她想最后再试一次。 她不答反问:“刘律师,在你的设想里,这个案子该怎么处理?” 刘茂似乎愣了下,说:“证明大纲失窃是最直接的方法。” 阮喻认命地“嗯”了一声。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低落,问:“怎么了?你要是碰上麻烦,尽管开口,就算我不是你的委托人,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她犹豫着说:“我是在想,假设我有探讨作品原创性的诉求,可以在这个案子里实现吗?” 电话那头沉默得有点久,她大概明白了,笑说:“算啦,我知” “可以。”刘茂打断她。 “可以?” 刘茂沉吟了下,说:“对,可以实现” 听他语气不对劲,她愣了愣:“如果是出于朋友的帮助,你不用勉强。” “不是勉强!” 这一句拔高的声音引来回声,她问:“刘律师,你的座机开了免提吗?” “对。不好意思,请你稍等,我这边临时有几份文件要签。” “那你先忙。” 阮喻没挂电话,听那头没了声音,就拿着手机低头看起透明格箱内的报纸。 叠拢的晚报露出小半篇新闻报道,讲的是美国sg公司一名离职高管转投竞争对手门下,违反竞业限制,遭到起诉的事。 在全美排得上号的计算机软件开发公司,也难免卷入这种纠纷。 阮喻歪着脑袋瞟了几眼,瞥见“旧金山”“明日开庭”“华人律师”几个字眼,再要细看,电话那头传来刘茂的声音,说他忙完了,问她在听吗。 她抬起头:“你说。” 刘茂的言辞比之前流畅许多:“你所说的探讨虽然不是必要证据,但作为辅证,也可能对诉讼结果产生有利影响,所以这个诉求可以实现。” 阮喻有点意外:“你不担心比对结果不理想吗?” 刘茂重新陷入沉默,说:“不好意思,我再签几份文件。” “” 一分钟后,他再次开口:“担心与否,说白了就是胜诉率,作为律师,出于职业禁忌,我不能给你答案,但我认为,真正的原创值得一次这样的尝试。” 阮喻呼吸一窒。接连碰壁之后,这样一句话无疑如同雪中送炭。 刘茂的形象在她心里一下拔高成顶天立地的两米八。 文人的热血情结顿时攒满心头,几乎是一瞬间,她拿定了主意:至坤和刘茂才是她正确的选择。 但是下一秒,电话那头的人迟疑着说:“嗯这些话是从许律师那儿学到的。” “” 头脑发热的阮喻迅速冷静下来:“刘律师,假如选择诉讼,我的委托代理人是你吧?” “当然。” “那许律师?” “他不出席庭审,仅仅参与备诉。” 阮喻扶额,扯谎:“那个,我可能担负不起两位律师的委托费” “这个你别担心,许律师是出于个人学习研究需要参与进来,他那部分费用不用你另行支付。” 她还想挣扎:“其实我有几个业内朋友也遭遇过著作权纠纷,我可以介绍他去学习。” “嗯这个,”刘茂的语气听上去有点为难,“但我从业多年,确实没见过比你这个案子还特殊典型的了。” 阮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电话的。等她回过神,微信对话框已经多了一张名片——「至坤刘茂」向你推荐了「许淮颂」。 她捧着这部千斤重的手机站在原地,一阵眼黑。 那头搁下座机听筒的刘茂一样紧张发晕,看了眼电脑屏幕,拿起桌上那部免提已久的手机,怒气冲冲:“许淮颂,你打字能不能快点,我哪来这么多文件好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8 08 许淮颂拿着手机匆匆走出法院,跟刘茂说:“五笔不太熟练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身后高耸的白色建筑里就追出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特意来向他致谢,称他在庭辩中的表达非常漂亮,并为自己之前对他的误解感到抱歉。 这是sg那边的人,昨天许淮颂一声招呼不打突然回国,他起初误以为他临阵脱逃,差点拆了他所在的律所。 许淮颂拿远通话中的手机,说不客气。 纯正又悦耳的美式发音。 不远处停着一辆林肯,已经有人为他拉开车门。他向对方点头致意,坐上后座才重新拿近电话。 那头刘茂开始说正事:“帮你把案子拿到手了。” 许淮颂这回客客气气:“辛苦。” 相对的,刘茂就硬气起来:“人家躲你跟躲瘟疫似的,你这简直强买强卖,杭市那么多律所,为什么非要她选择至坤?” “因为这个官司,只有我知道怎么打。” “就这么个民事纠纷,哪个律所接不了?哦,还有,你对她有意思,这没问题,但在这件事上你首先是个律师,不能当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有什么诉求,你眼睛也不眨就说可以实现?” 许淮颂笑了一声。 驾驶座的司机看他心情不错,冲后视镜咧嘴一笑。 他回看对方一眼,友善点头,再开口时笑意更盛:“我眨过了。还有,我对她什么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知道?” 刘茂噎住,惊叹于他竟然完全跑偏了重点。 “我在说案子” “我说可以实现,就是站在律师角度作的判断。” “不是,国内的法律体系跟你那儿不一样,这个案子放在中国,就该从大纲失窃入手。” “放在哪个国家都该从大纲失窃入手,”许淮颂更正他,换了一边耳朵听电话,“但如果,大纲根本没有失窃呢?” 刘茂愣了愣:“你说什么?” 许淮颂正要解释,掌心突然传来震动。他移开手机,看见一条微信新消息,改说:“把我名片推给她了?” “是啊。” “那先不说了。” 那头刘茂“哎”出一声企图阻止,还是被他掐断了电话。 但许淮颂点开微信后,看到的却是许怀诗的消息。 诗精病:「哥,阮学姐微博这几天都没动静,评论和私信也还关着,你不是叫我别管这事,说都交给你处理吗?」 言下之意,怎么这么多天还没处理完。 他低头打字:「没那么快,你好好读书。」 「真的不要我发表新声明吗?」 许淮颂发语音过去:“之前大着胆子撒谎,这下后悔了?任何声明都是要负责任的,现在是风口浪尖,这个节骨眼彻底推翻重来,你想过舆论会怎样恶化吗?你以为,还有人相信你,相信她?” 诗精病:「我知道错了那咱们私底下,该给阮学姐一个交代吧?」 许淮颂:「没有“咱们”,私下的解释是我跟她的事,你闭好嘴。」 诗精病:「哦可是哥,我老想着这事,书都读不进去了,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笔巨款转移注意力。[可爱]那个李识灿的演唱会门票快发售了哦!」 许淮颂没再回她,转账了事,临要搁下手机,又看一眼消息栏下方的“通讯录”。 那里空空荡荡,并没有出现标注数字的红圈。 阮喻踌躇半天,临近傍晚才放弃挣扎,第一百次点开许淮颂的名片,硬着头皮摁下“添加到通讯录”,结果又卡在发送验证申请的环节。 说什么呢? 许律师你好,我是阮喻? 许律师,打扰了,麻烦通过一下申请? 她摇摇头,删掉打满的一行字,捏着手机倒头陷进沙发。 这情境像极了高中时代。 当年刚喜欢上许淮颂那会儿,她其实考虑过表白,靠着她爸是他班主任这层关系,偷偷弄到了他的q一q号码。可就是没勇气发送申请,只能一天天盯着他那点万年不变的个人资料来回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于是她三年都没加上他q一q。 冷静了会儿,手机忽然一震,她以为是谁发来的消息,拿起一看却是——许淮颂:「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阮喻整个人瞬间弹起。 她把消息发出去了?不小心摁到了?那她的验证内容填的是什么? 翻来覆去得不到答案,她急得跳下沙发,踱了几步又默默爬回去,捋起刘海。 手机另一头的许淮颂盯着屏幕,看着那行“略略略略略”的打招呼内容弯起嘴角。 她在干什么? 旧金山已经凌晨,阮喻不知道他一眨眼又回了美国,所以才这时候发来消息。 他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等她开口,但屏幕上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场沉默就像高中时代持续了三年的“对峙”。他们在自己搭建的舞台上,背对背演着彼此看不见的戏码,误以为所有的深情都是一个人的剧本。 可是那张幕布,在多年以后揭开了。 许淮颂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已经被他翻烂的晋江小说界面,起身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这座城市深夜不熄的璀璨灯火,看金黄的光斑投射在远处宽阔的水面上,随风粼粼跃动,在静谧里漾出点点灼意。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软玉:「许律师你好,我是阮喻,我们昨天见过的。」 看这语气,还打算继续装不认识他。 他淡淡眨了眨眼,打字配合:「你好。」 「许律师,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嗯。」 「那个我刚才发来的验证内容是什么?」 许淮颂对着屏幕笑起来,好像从这一串省略号里,读出她的崩溃挣扎。十秒钟后,他干脆利落截屏给她。 软玉:「」 静止了足足两分钟,手机才重新震动。 软玉:「对不起,我不小心摁到的许律师,你现在在美国吗?」 许淮颂看了眼截图上,自己暴露的手机运营商信息,回:「嗯。」 软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许淮颂想说没关系,他本来就睡得晚,打完字又觉得这语气不妥,于是删掉。 就在这片刻沉默里,阮喻已经接上:「抱歉打扰你休息,等你方便的时候我们再谈吧。」 他回头看着那杯喝空的咖啡捏捏眉心。 神都提完了,这意思是,他可以睡觉了? 阮喻没再发消息来。他翻到她的朋友圈,盯着空白的界面,以及那行“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看了五分钟,摁下锁屏键。 似乎是对她装傻到底的疏远态度感到烦躁,许淮颂转头走进浴室,重新解了浴袍。 花洒的水从头淌到脚,一个澡冲完,他湿漉着头发出来,看了眼桌上的手机,最终还是拿起了它,回复:「旧金山时间下午五点吧。」 于是阮喻又得到了一个关键讯息,他在旧金山。 过去这八年,他或许就生活在那个距离她一万多公里的地方,与她隔着一整片太平洋。 当然,以后也一样。 她忽然有点庆幸。 这样看来,他们不需要面对面交流,隔着屏幕,一切秘密就会变得安全许多。 所以五分钟后,当许淮颂附上邮箱地址,叫她把一应资料先传过去的时候,她也拿定主意顾全大局,没再踌躇。 不过这一晚,阮喻还是没大睡好。因为旧金山时间下午五点是北京时间早八点,这就意味着,她一睁开眼就要跟许淮颂谈案子。 这阵子被网络暴力包围,她的生物钟本就紊乱,又被这个约定施加了压力,直接失眠大半夜,以至于七点半闹钟响的时候,她没抗住,秒掐了它。 再醒来已经过了约定时间,手机屏幕显示“08:27”。阮喻一下醒神,钻出被窝。 打开微信没见消息,她松了口气。在加州当律师,许淮颂应该不是什么清闲的人,不会干等她吧。 不过道歉还是应该的。 她赶紧发消息过去:「许律师,实在抱歉,我起晚了,你现在有空吗?」 那头迟迟没有回复。 阮喻下床洗漱,直到做完早餐,手机还是很安静。她因此不必狼吞虎咽,得以慢吞吞把肚子填饱。 刚搁下喝空的牛奶罐头,手机就震了一下,好像算准她吃完了早饭一样。她划开一看,见许淮颂发来一个简单的“嗯”字。 阮喻没有打官司的经验,不清楚和律师的交流模式,看他这么高冷,也不主导谈话,只好再次打字:「那谈谈案子?」 「面谈吧。」 阮喻一愣,他不是在旧金山吗? 下一秒。 许淮颂:「视频,方便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9 09 阮喻差点没拿稳手机,犹豫着打字:「冒昧请问,这个案子有必须要视频面谈的部分吗?」 「嗯。」 她心下一凉。昨晚还想着不用面对面真好,今天fg说倒就倒。 阮喻低头看了看身上睡衣睡裤,迅速回:「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 「多久?」 这样言简意赅的问话确实具有震慑力,隔着屏幕无法精准判断语气,阮喻甚至觉得,他好像不耐烦了。 想到自己才失约一个钟头,又矫情视频不视频的,实在说不过去,她只好夸下海口:「十分钟后。」 没见许淮颂说好不好,她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默认计时开始了? 阮喻飞快扔下手机,扒掉睡衣,随手抓起一件荷叶袖的雪纺衫往头上套,穿完觉得有点透,又重新脱了添内衬。 来不及换睡裤了,考虑到视频可以忽略下半身,她转头奔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人因为连日疲惫憔悴得面如菜色。 不行。 都说前男友面前不能输阵,“前男神”跟“前男友”就差一个字,可不是半斤八两么?这么邋里邋遢怎么成。 阮喻拿出素颜霜往脸上抹,又在眼下盖了点遮瑕,最后薄涂一层水红色唇釉,临要大功告成,看了眼刘海,心中警铃大响。 刘海太油了,洗头来不及,但她拿来救急的蓬蓬粉好像两个月前就用光了。 还剩两分钟。 她翻箱倒柜一阵,只能旋开散粉往头发上扑。 最后三十秒,她跑到客厅打开电脑,喘着粗气平缓呼吸,一边打字:「许律师,我这边可以了。」 那头静止了十五秒才发来视频邀请。 阮喻一手调整镜头角度,一手揉松脸皮,尝试微笑了一下,然后按下接受键。 许淮颂出现在了屏幕里。 他穿了件简单又体面的白衬衣,纽扣扣满,连袖口那两颗都没落,正低头翻着一叠资料,整个人透着股紧绷的职场精英味。 他没看她,全然处在工作状态,阮喻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希望不要跟他产生任何对视。 但好像是听见了她心底侥幸的声音,下一秒,许淮颂就抬起了头。她立刻正襟危坐,跟他打招呼:“许律师好。” 一声“许律师好”生生喊出了“首长好”的味道。 许淮颂的目光往屏幕上一掠,也像首长一样,朝她颔首致意,然后重新低头,翻着资料说:“阮小姐的原稿篇幅有点长。” 阮喻这才发现,他把她昨晚传过去的资料打印出来了,厚厚两沓。 她心里一紧,嘴上镇定道:“没关系,你慢慢看。” 许淮颂就真的慢悠悠看起了稿件。 与他的气定神闲相反,阮喻双臂交叠,紧张得像小学生听课,一双眼盯住屏幕,细细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她怕他看到哪一段,突然产生了熟悉感。 但许淮颂除了翻页就再没有多余动作,看上去完全是在读别人的故事。 阮喻慢慢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就留意到了他周围的环境。 那边看起来像一间书房,陈设简单,桌椅都是冷色调,后方黑漆漆的书柜整整齐齐排满了书,好几本厚得令人咋舌。 他的右手边,隐隐露出一角黑漆漆的落地窗。 东八区的天已经艳阳高照,西八区却还沉没在黑暗中。 阮喻盯着看了会儿,平时就不太好的颈椎变得僵硬,扭扭脖子准备活动一下,却被对面迅速捕捉到动作。 许淮颂抬头,忽然与她四目相接。 她猛一顿,扭到一半的脖子,硬是拗出了个歪头杀的姿势。 有没有杀到许淮颂,阮喻不知道,但她杀到自己了。 脖子清晰地传来咔哒一声响,她因为痛苦闭了下眼,也就没发现,屏幕那头的人,原本寡淡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下。 等她睁开眼,许淮颂已经重新低下头。 一刻钟后,阮喻见他好像看累了,翻拢了稿件,大概打算之后继续,抬起眼跟她说:“反调色盘的制作,说说你的想法。” 她清清嗓子,张嘴却顿住,垂头一扫,发现自己根本从头到尾忘了把相关资料拿来。 她这是在干什么,能不能专业点了? 阮喻这边顿住,许淮颂似乎就懂了,伸手一引,示意她请便。她说句“稍等”,起身打算去书房拿资料,刚一站定却浑身一僵,如遭雷劈。 那什么她的小黄人睡裤,好像没来得及换? 她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而这时候已经于事无补,她没忍心回头确认镜头的角度,抬头挺胸,左右脚打了一次架,手扶着桌沿慢慢转身离开。 那头许淮颂握拳掩嘴,忍笑。再过两分钟,看见她换了一条半身裙,若无其事地回来。 他也就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为了掩饰尴尬,阮喻坐下后语速极快,直奔主题:“之前一位业内朋友已经做了一部分反调色盘,我摘了其中几个比较典型的例子,认为可以作为反击方向。” 许淮颂点头示意她继续。 她翻开资料,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说:“第一个方向是细节设置类。比如对方在调色盘提到的罐头花,虽然那段描写,我的确发表在对方作者之后,但翻到第七章可以看到” 许淮颂跟着翻到相关章节。 她把碍事的头发别到耳后,在资料上拿荧光笔打个圈,拿起来对准镜头:“这个位置,我做过铺垫,说女主角喜欢向日葵和薰衣草。而这处铺垫却发表在对方作者提及这两种花之前。也就是说,表象上的先后不一定作数。” 许淮颂点一下头,示意这个方向没问题。 得到肯定,阮喻继续:“第二个方向是情节设置类。比如我在第十章写到的,男主角和几个配角的对手戏。” 许淮颂再次翻到对应页码。 阮喻却顿住了,有点心虚,因为这段完全是真实经历。 高一时候学习压力没那么大,十班有几个痞坏的男生特别闹腾,嫌学校食堂难吃,三天两头翻墙出去买炸鸡。 有一回,她碰见许淮颂跟他们走在一起,其中一个男生勾着他肩,小声说:“下课弄把梯子来,放后门墙根那儿。” 她当时很惊讶,想许淮颂这样清冷优雅,天外谪仙似的人,明明该喝露水长大的,怎么会跟他们沆瀣一气,为满足口腹之欲贪炸鸡?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推开对方的手,语气冷淡:“没兴趣。” 但对方简直是恶霸,又把手勾回去:“你不弄?那把你手机交给老阮了啊!” “老阮”是阮喻的爸爸。她知道她爸的暴脾气,一听急了,想听听许淮颂打算怎么应付,可那群人已经拐进了教室。 没法知道后续,为了不让许淮颂陷入可能的危机,下课后,她凭着爸爸的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后勤那儿弄来一把梯子,偷偷放到学校后门墙根草丛里,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阮喻把这段原封不动搬进了小说,怕被认出来。 看她出了半天神,许淮颂发问:“怎么?” 她一秒神魂归位,继续说:“这段情节,另一本作品也有,但仔细看,发展后续和着墨意图完全不一样。我的版本是女主视角,后续是女主角偷放梯子事件,意在展现她的暗恋心境。” “但对方作者的版本是男主视角,后续是一段男主角的心理描写,说他其实很喜欢吃炸鸡,只不过当时晓得女主角在附近,觉得翻墙这事丢脸,才故意表现得不食人间烟火。这边的着墨意图,是为了体现男主角的表里不一。” 许淮颂听到最后轻咳了一声,随手拿起手边杯子,喝了口水,然后说:“这个方向也没问题。” 看他没什么特殊反应,阮喻放心了,点点头换下一个角度:“第三个方向是人物设置类。虽然两本书有多处撞梗,但就像上个例子所说,实际上人设有所区别,尤其男主角这个人物,在我的版本里属于内向类型,但在对方作者的版本” 她一下找不准形容词,正思索呢,突然听见“啵”一声清响,大概是许淮颂收到了微信消息。 他没理,以眼神示意她继续。 但阮喻还没开口,那头又响起了一声提示音。紧接着,消息夺命似的不断弹出来。 许淮颂皱了皱眉,不得不点开看。 诗精病:「哥,我又把阮学姐的小说看了一遍。」 诗精病:「妈了噜太好笑了!怎么在她那儿,你是那种人呢?」 诗精病:「你以前是不是每天在她面前装比?」 诗精病:「哥你真时髦,在那个还没有“装比”这词的年代,就已经学会了装比!」 诗精病:「啊,不过这样看来,阮学姐喜欢那款啊,你小心人设不要崩哦!」 许淮颂:“” 他小心着呢,用她说? 诗精病:「唉,话说回来,哥,我还挺同情你呢。别说阮学姐现在可能不喜欢你了,就算还喜欢,那她心里那人也不是真的你啊!」 许淮颂忍无可忍打字:「作业太少了?」 阮喻看他似乎咬了咬牙,情绪不太对,小心翼翼问:“你有事要处理的话” “没。”许淮颂抬头,立刻恢复到冷漠疏离的状态,“继续。”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觉得“忠言逆耳”,还是有必要重视许怀诗的提醒,于是一心二用,随手打开搜索引擎。 为切合国情,他使用了百度,输入:「怎样成为一个高冷的人。」 点击“百度一下”之后,第一条就是“百度知道”。 还真有人跟他提了一样的问题。 他正打算点进去看详情,却先一眼看到底下露出的第一句回复:「做啥梦呐大兄弟,能问出这种问题,那这辈子是铁定做不成高冷贵族了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0 10 结束这场视频通话,阮喻阖上笔记本电脑,累得像刚跑完八百米。 通话的最后,许淮颂让她就刚才提到的几个方向,结合原有反调色盘,把双方作品做初步对比,整理成文档,问她需要多久。 她估算后说三天。 这个估算是打了鸡血的速度,得僵着个“老颈椎”全程高强度工作,阮喻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但许淮颂好像很忙,说一礼拜后才有工夫跟进她的案子。 她就放宽了自我要求,甚至在第七天完成工作后,接受了沈明樱的外出邀约。 沈明樱是拉她出来逛街散心的,刻意一路没提糟心事,倒是问了她一句,有没有在许淮颂面前穿帮。 她一脸“人间不值得”的生无可恋:“没有,可是明天又要视频了” 沈明樱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逛了一天,胳膊上大包串小包,傍晚临要打道回府,到了最后一个战地香水专柜。 沈明樱依然精力充沛,兴冲冲进去,随手指了两瓶叫阮喻试试,然后去挑自己的款。 导购上前来,边讲介绍词,边把香水喷到试香纸上,晃了两下递向阮喻鼻端。 花果调的香水,前调柑橘和青檬果的气息沁人心脾,像回忆里盛夏的味道,澄澈鲜亮,又隐隐酝酿着一丝终将应验的苦涩。 初闻还算舒畅,但阮喻低头的瞬间却滞了滞。 不是因为这个香气,而是她觉得背脊凉凉的,身后好像有人在看她。 导购看她这一顿,误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味道,转而又拿起另一瓶。 她顺势回头扫了一眼,没发现不对劲,再看不远处的沈明樱,正试香试得起劲。 阮喻按捺下疑虑,连续试了几瓶后,那种毛骨悚然的不适感却越来越强烈。 她跟导购摆手示意暂时不需要了,正要往沈明樱那儿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个惊讶的女声:“阮学姐,真是你啊!” 阮喻回过头,看见个瘦白娇小的女孩子拎着lv的“便当包”向她招手。 有点眼熟,但又不是一眼就能认出的程度,她迟疑道:“不好意思,你是?” 小姑娘好像有一瞬挫败,但很快提起兴致上前来:“我是岑思思啊,学姐,你不记得我啦?” 岑思思?阮喻大脑急速运转,愣了会儿才把那点微末记忆拼凑完整。 哦,好像是小她三届的直系学妹。开始是在校会认识的,她作为大四“老人”参加新一届迎新会,碰上同系的就多聊了几句。但之后除了路上偶遇打个招呼,也没什么特别的往来了。 岑思思笑得露出一对虎牙:“真的好久了,刚才偷瞄你半天,还怕认错呢!”顿了顿又说,“没想到你毕业后也留杭市了啊。” 正说到这儿,沈明樱挑完香水过来了。她大学时跟阮喻同城不同校,并不认得岑思思。阮喻就介绍了一下双方。 三人堵了一截通道,来往行人侧身经过,阮喻赶紧避让。 岑思思似乎也发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说:“阮学姐,这么巧碰上了,咱们上顶楼坐坐?” 阮喻看了沈明樱一眼。刚才两人预计挑完香水就回,沈明樱已经联系男朋友来接,这会儿估计快到了。 “那你们叙旧,我先撤?”她当机立断,“这大包小包我给你送回公寓去,反正顺路。” 她男朋友开车来,阮喻就没跟她客气,转头跟岑思思一起上了顶楼一家甜品店。 其实她没觉得两人有什么“旧”好“叙”,挡不住热情,就请她吃了几份甜品,聊聊近况。 因为自认不算熟,她话不多,被问及职业时含糊答:“算是自由职业。” 岑思思“哇”了一声:“难道是作家?” 这个联想倒也不算突兀,因为两人都是中文系出身。 阮喻说:“算不上,就是普通写手。”因为不想被刨根究底问笔名,她说完就掌握主动权,转移话题,“你呢,毕业后找了什么工作?” 岑思思咬着吸管,有点不好意思:“我啊,在家里公司上班呢。” 阮喻刚想说“也挺好的”,就听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刘茂来电。 她怕有要紧事,起身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岑思思目光掠过她屏幕上“刘律师”三个字,点点头:“客气什么呀,你忙。” 阮喻到店门外接通电话,听见那头说:“刚刚得到法院消息,案子进展到追加被告这一环了。” 刘茂办事效率高,六天前就向法院提交了起诉状,又申请了调查令。起诉对象最初是微博,法院受理立案后,要求平台提供侵权人相关信息。运营方不可能代为承担责任,必然配合调查。 现在他那儿大概有了写手“苏澄”的身份信息。 “顺利就好,辛苦你了。”阮喻说。 “客气什么,我不是来邀功的,是想问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你可能和被告认识。” 阮喻一愣:“认识?” “对,我之前听阮叔叔说,你是杭大毕业的吧?被告跟你同系,低你三届,叫岑思思,有印象吗?” 阮喻:“” 这把狗血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她下意识把头偏向甜品店的落地窗。岑思思正咬着吸管瞅她,见她望来,还冲她笑了笑。 唇红齿白,杏眼亮得滴水。 阮喻回她个笑,在刘茂问“怎么了”的时候,转过眼说:“我跟她吃甜品呢。” 这下换成刘茂噎住了。 她冷静了下,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问:“你的意思是,从网暴泼脏水到今天偶遇,或许不是巧合?” 说到这里,刘茂还没答,她自己就先不寒而栗起来,结结实实起了层鸡皮疙瘩。 “不排除这种可能。” “可我不记得在校期间跟她有什么过节” “那善意地想,也许只是巧合,但就算不是,你也别慌。你先告诉我,她知道你在跟谁通话吗?” 阮喻回忆了下:“可能看见我给你的备注了,写的是‘刘律师’。” “那你跟她开诚布公谈。” 阮喻皱了下眉,她这都还没缓过神来呢,就要抡刀子上了? “如果她不知情你的笔名,既然你们有这层关系在,那么我建议私下调解,争取一份对你利益最大化的和解方案,比对簿公堂更好。诉讼程序太耗时,相比其他官司,维护名誉权尤其宜早不宜迟。” “但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良,那么‘刘律师’三个字就足够叫她猜到你在准备什么。何况她这两天本就该接到法院通知,不久后你们一样得敞开天窗,现在已经不存在打草惊蛇的问题” 刘茂细细交代着,阮喻挂掉电话后,硬着头皮推门回了修罗场。 最近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玄幻了。 她一路回想近年来跟“苏澄”之间的种种不对付,试图把那些纠葛跟这个直系学妹对应,还不等理个清楚,就见岑思思回过头来,目光粘在她脸上,问:“学姐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阮喻干笑一下,坐下后眼一闭心一横,开门见山:“学妹,你是不是在晋江有个叫苏澄的笔名?” 岑思思惊得瞪大眼睛:“学姐你是神仙吗?” 她清清嗓子:“我不是神仙,我是温香。” 岑思思一下巴磕到玻璃杯沿,龇牙咧嘴拿手揉,疼得一双眼直冒泪花,半天才缓过劲,说:“学姐,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阮喻默了默,滑开手机,翻到晋江页面给她看。 她傻了眼:“世界太小了!”说完大概记起了网络上的腥风血雨,“那学姐,之前微博上我,我冷静下” 她说完后拿手掌不停扇风,一张脸憋涨得通红,过了很久才正襟危坐起来:“学姐,这事误会大了,早知道温香就是你,我肯定不会发那条长微博” 阮喻按刘茂提醒把控场面,占牢上风,说:“为什么?” “你哪可能做抄袭这种事啊!”她看起来比阮喻的书粉还义愤填膺,只是很快又泄了气,“学姐,你是不是把我告啦?” 阮喻听刘茂的,不避讳,点了点头。 她瘪了嘴:“嗯,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 “我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如果你觉得是误会,我们也可以考虑和解。”阮喻挤出还算个和煦的笑来。 “真的吗学姐?”岑思思长吁一口气,“那就太好了,这事要给我爸知道,还不得骂死我。你愿意原谅我的话,我一定向你公开道歉,争取消除对你的负面影响,以后再不犯蠢了你就是让我做牛做马补偿,我都” “多大点事,”阮喻笑着打断她的豪言壮志,“不过和解程序我不懂,还得请律师跟你谈。明天周一,你有时间吗?” 岑思思面露难色:“公司一天的会,我可能走不开,要不后天?” “行。” “那法院那儿” “我可以联系他们暂缓进程,你放心。” 岑思思绞着手指点点头,低着脑袋不敢看她。 阮喻眼见这么尴尬着也不是个事,跟她交换了微信和手机号码,就找借口回家了。 到公寓,她拨通刘茂电话,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谈话经过。 刘茂在上一通电话里教她少说话,多观察,听完后就问:“在你看来,被告说谎了吗?” 阮喻不想觉得她说谎。因为真要是这样,回头一看过去几年,真当细思极恐。 可是:“说不好她的一系列反应,给我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 “我明白了。”刘茂宽慰道,“没关系,你做得很好,剩下的交给我和许律师就行了。” 一听许淮颂的名字,阮喻又记起明早要打的那场“仗”,问:“现在情况有变,许律师那儿的工作,还继续吗?” 刘茂沉吟了下:“我会跟他说明情况,暂时按原计划来吧。” “好吧。” 阮喻叹口气,挂了电话身心俱疲,洗完澡早早睡觉,第二天八点就准时陷入了被许淮颂支配的恐惧。 因为想着岑思思的事,接通视频时,她情绪不高,朝镜头心不在焉说:“许律师早。” 许淮颂还在上回那间书房,淡淡看了眼窗外:“不早了。”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干笑一声。 许淮颂看看她,拿起手边资料,语气不咸不淡:“文档我看了。” 文档是阮喻昨天出门前发给他的。她问:“你看有什么问题吗?” 许淮颂刚要答,忽然瞥见微信闪了闪,看又是许怀诗,原本没打算理,目光一掠却瞟到她前半句话:「哥,那个苏澄居然」 见是正事,他只好跟阮喻说“等等”,点开了消息。 阮喻百无聊赖地听着他那儿起起伏伏的消息音,直到一刻钟后,发现她自己这边的,跟他响成了一个频率。 点开微信一看,见是刘茂把他俩拉进了一个群组。 他正往群里发图,连续三张,看小图是微博私信界面,后面附了一句:「两位,看看这个。」 阮喻打开大图,一下被气笑。 这是出自“写诗人”的一份聊天记录截图,第一张图显示一个自称“苏澄”的微博小号主动联系了她,建议她以侵犯著作权为由起诉“温香”,并罗列了一大堆这样做的好处。 “写诗人”暗示自己不信她是“苏澄”。“苏澄”为说服她,只好用大号发了条消息借以证明。 阮喻一气之下就没把持住淑女形象,指着屏幕说:“真是绿茶啊?” 许淮颂神情明显一滞。 她意识到失态,不自然地捋了捋刘海:“不好意思,我激动了。” 但许淮颂却只是眨了两下眼,问:“绿茶是?” 他大概不太关心国内的网络流行词。阮喻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说:“就是喝的绿茶,我朋友刚才发了我一个网购链接,呵呵” 许淮颂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然后打开了百度。 阮喻就继续点开后面两张截图看。 聊天记录是“苏澄”小号和“写诗人”的深入交涉。最后,后者说,她会联系律师,真诚考虑这个建议。 但既然这份聊天记录到了刘茂手里,阮喻想,“写诗人”应该是她的盟友,这句“真诚考虑”估摸着是唬人。 她问许淮颂:“是刘律师教她这么说的?” 许淮颂想说“是他”,但不能,于是点点头:“可能吧。” 刘茂作为委托代理人,跟案件关键人物“写诗人”有所往来并不奇怪,阮喻没多想,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你问刘茂。”他说完就忙着低头敲字,看都没看她。 阮喻也没大在意,回头在群里发消息问刘茂。 过了足足两分钟,他才回:「生气的话,把岑思思微信拉黑吧。」 “”这种小学生闹脾气的做法,出不了气吧? 她刚想委婉地说,这样会不会太意气用事了,就看许淮颂在群里发了消息:「你小学生?」 至坤刘茂:「那你说怎么办?」 许淮颂:「你去协助当事人做网络证据保全。」 至坤刘茂:「好的,然后呢?」 许淮颂:「没你事了。」 阮喻再次感觉到,许淮颂和刘茂的关系好像真的不太好。 为了缓和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她打字:「麻烦刘律师啦!」 刘茂连句“不客气”也不回就没了声。 那边许淮颂敲敲桌子,拉回她的注意力:“有被告手机号吗?” 她点点头:“有。” “录音取证会吗?” 阮喻一愣,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 真要像刘茂说的,立马跟岑思思闹掰就太傻了,她应该假装不知情,向她套话,这样,除了“写诗人”那份聊天记录外,她在庭审中就又多一份辅证。 想通这点,阮喻不禁对许淮颂的聪明才智肃然起敬,想他真是比刘茂靠谱,坐直了说:“不太会,你能教我吗?” “嗯。” 另一边的刘茂寂寥地靠着转椅,看着几分钟前,自己跟许淮颂的私聊对话,叹息了一声。 许淮颂:「等会儿她会问你接下来怎么办,你就说拉黑被告出气。」 至坤刘茂:「为什么?拿出点律师的专业精神来好吗?这种时候应该套话取证。」 许淮颂:「我知道,你按我说的答就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1 11 阮喻一脸的虚心求教。 许淮颂十指交握,腰背笔挺,看着她陈述要领:“一份有效的电话录音,首先要引导对方确认身份,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就必须把握先机。” 她点点头问:“然后呢?” “递交给法院的录音不能剪辑,但庭审时间有限,因此要控制通话长度,在不被对方识破的前提下直奔主题。” 也就是说,既然高度怀疑岑思思曾恶意雇佣水军,购买热搜,就要诱使她说出实情。 阮喻皱皱眉头:“真有人会傻到亲口承认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所以这才是难点。”许淮颂说着,瞥了眼她空荡荡的手。 阮喻迅速领悟,一把拽过桌上便签本和笔,专注地盯着他:“许律师请讲,请讲。” 半小时后,她的便签本上已经密密麻麻一片。见许淮颂说完了,她问:“现在就打吗?” 他摇摇头:“北京时间十二点。” 那个点刚刚结束午餐,脑供血少,对方思考力降低,相对不容易起疑。 “可是那时候,我自己智商也会变低吧?” 许淮颂噎了一下,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点蠢萌 他抬眼说:“你不会提前吃饭?” “”也对。 阮喻不自然地掩着额,尴尬片刻后想起个事,突然抬头。 这一抬头,就发现许淮颂正盯着屏幕看。 她一下顿住,张嘴想问他怎么了,却发现他右手似乎正在滚鼠标,看上去是在察看什么文档。 而不是她。 阮喻暗暗发窘,清了清嗓叫他:“许律师。” 许淮颂点一下头,估计是懒得说话,示意她有事说事。 “等会儿电话录音,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我没法处理的突发情况,那个”她指了一下镜头,“你能开着视频通话吗?” 阮喻的心态,不过就像患者对医生的职业信赖,但这缺他不可的样子,看在许淮颂眼里又是另一回事。 他“嗯”了声,偏头抿了一口咖啡,企图缓解心底那阵异样的感受。 阮喻放了心,在心里默默演练起对话,大半个小时后,听见许淮颂敲了敲桌子。 “十点半了。”他说。 “那我去做点吃的,”她搁下便签本,指了指屏幕,“把视频关了?” “不用,我也要去吃饭。” 阮喻稍稍一愣。 旧金山都晚上七点半了吧,他没吃饭?刚才还空腹喝咖啡? 这发愣的间隙,许淮颂已经起身离开座位,阮喻也就不好贸然关掉视频,扭头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思考做点什么。 但可能是紧张,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拿了杯酸奶,往里加了几勺水果麦片就回到了电脑前。 她想再复习复习对话,反正许淮颂也不在。 这么想着,就对上了屏幕里的一双眼睛。 “” “” 许淮颂根本没走,就坐在电脑前吃通心粉。 阮喻的眼珠子缓慢地转了一圈。 说好的要去吃饭呢?怎么把饭端来电脑前了?难道是想趁她不在,窥探她隐私吗? 她这边一动不动杵在电脑前,许淮颂却似乎很淡然,顿了一顿后,优优雅雅细嚼慢咽,一边翻看手边文件。 原来是边吃饭边忙工作。 意识到自己再次自作多情了以后,阮喻尴尬地坐下来,一手翻开便签本,一手慢吞吞搅拌酸奶。 可等舀起一勺塞进嘴里的时候,她又顿住了。 麦片还没泡软,嚼起来会有一些比较动感的声音,好像不太适合这个氛围。 毕竟她跟许淮颂高中时期就没说过几句话,现在更谈不上熟,这么面对面隔着屏幕吃饭,她还嘎嘣嘎嘣脆的,实在不自在 阮喻痛苦地含着这口酸奶,一直含到麦片差不多软了,才一点点嚼下去,然后轻咳一声,说:“许律师,你好像挺忙的?” 许淮颂正好塞了一口通心粉到嘴里,不方便说话,顺势点了一下头。 阮喻一脸高兴:“那你先忙,到点了我再联系你吧!” 他的通心粉还没咽下去,又没理由摇头,只好继续点了一下。 阮喻松了一大口气,飞快点叉。 直到北京时间十二点一刻,两人才再次通了视频。 阮喻握着手机,一直深呼吸。 许淮颂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这么打过去铁定露馅。可取证的机会只有一次,失不再来。 他想了想,不答反问:“做套眼保健操?” “啊?” 他举起手边稿件,晃了晃:“看起来有用。” 哦,他是在说《好想和你咬耳朵》里,女主角被男主角牵手的那个晚上,激动得怎么也睡不着,做了十几遍眼保健操才平复心境,顺利入眠的事。 但这是经过她美化改编的。 阮喻皮笑肉不笑:“小说都是骗人的。” 事实是,她在快天亮的时候清醒过来,想既然许淮颂说牵错,那大概是心有所属了吧,然后又气又委屈地骂了他一百遍渣男,才睡成了回笼觉。 十八岁的女孩子太不讲道理了。现在想想,许淮颂不喜欢她又有什么错呢? 还好她没把这句“渣男”写进小说。 许淮颂不知道她心里这些歪脑筋,听这一句“小说都是骗人的”,稍稍一默,垂了垂眼。 倒是阮喻放松不少,捏着手机说:“我打啦?” 他回过神:“嗯。” 阮喻开启录音软件,拨了岑思思的电话,开到免提。 十秒后,电话被接通。 她抢先道:“你好,我是阮喻,请问是岑思思吗?” 对方立刻答:“我是,学姐,我存过你号码啦!” 身份确认完成。 阮喻瞄了眼屏幕里朝她点头肯定的许淮颂,继续说:“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的,你说。” “是这样,和解的事,本来打算明天请律师跟你谈,但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该先跟你聊聊。” “嗯?” “其实前段时间,有家电影制作公司就版权改编事宜联系过我。” 岑思思低低“啊”了一声,似乎预感到事情走向。 “那边希望我妥善处理这件丑闻,否则影视改编也会被搅黄。所以这次,我的律师不仅代表我个人利益,他们要求你在道歉声明中,承认自己除发布具有影射含义的长微博之外,也曾煽动水军,购买热搜攻击我。” “我我没有啊学姐!” 对话进行到这儿是个关键点,阮喻忐忑的情绪又上来了,攥着手机下意识看许淮颂。 他不能出声,仅仅向她点了一下头,比口形:继续。 阮喻抿了一下唇:“这声明确实为难人,但制作公司的意思是,和解不成就继续起诉。” “可是学姐,我真没故意攻击你” “我知道,毕竟你当时不晓得温香是我。我既然打了这通电话,就是想听听你的说法。我俩师出同门,商人不讲情面,我还能不讲吗?” 以白莲之道还至绿茶之身,这话说得,阮喻自己都有点感动。许淮颂写的八点档台词真是太行云流水了。 “你要是顾及情面,制作公司那边怎么办?” 这一问不在计划范围内,阮喻微微一滞,随即看见屏幕上弹出许淮颂的消息:「叹气。」 她立刻酝酿出一声叹息。 那边岑思思似乎听出她的为难,打起感情牌:“学姐,我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当时我只是雇了一小批水军想试试,谁知道一发不可收拾,一路蹿上热搜你一定得帮帮我,让那边通融通融,不然我我就全毁了” 许淮颂比个“到此为止”的手势。 阮喻瞄他一眼,迅速接:“行,能帮的我一定帮,我会再跟律师谈谈的。” 电话被挂断,她小心翼翼按下结束录音,凑近镜头问:“这样行了吗?” 许淮颂点个头:“录音给刘茂。” 阮喻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套话的原理说起来也不难。正如许淮颂所讲,法律规定,只有原作者才能指控著作权侵权行为,岑思思本身没有起诉资格,之所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是为了“缓兵”,争取让“写诗人”先一步起诉成功。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假设阮喻对和解产生动摇,她为了稳住她,必然会作出自认无伤大雅的,言语上的退让。 现实果然跟许淮颂预料得一分不差。 紧张过后松懈下来,阮喻通体舒泰。 这种奸爽奸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跟律师一起干不犯法的坏事,这么开心吗? 她心情一好就有点忘形,说:“我这演技是不是够上八点档了?” 许淮颂垂眼敲键盘,不知在忙什么,随口说:“够糊弄外行。” 她一噎,那他是这方面的内行吗? 正疑虑自己的演技在他面前是不是很不过关,就听见他的手机响了。 许淮颂没关掉电脑视频,直接接了电话,说的是中文:“在家。” 阮喻听不见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只能听见他单方面的零碎回答:“不排除是被告实施的报复行为,sg的高层应该最清楚,被告有能力对炸一弹实施计算机远程操控。” 许淮颂的语气很平静,但阮喻却吃了一惊。 似乎是见她被吓到,他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机,起身走到窗边:“这是警察的事” 阮喻就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了,等他回来,她没忍住问:“出了什么事吗?” 许淮颂摇头,示意没有。 她“哦”一声,说:“今天谢谢你啊,许律师。” 许淮颂抬了抬眼皮。这是利用完人就跑,在说结束语了? 看他没反应,阮喻自顾自接下去:“本来要谈案子的,不过你那儿太晚了” 正说到这,不知哪儿冒出“喵呜”一声猫叫。 她停下来左右看看。 但当然不是她这儿的猫。 家里已经没有猫了。她刚毕业那会儿倒是养过一只,可惜后来病死了,她难受很久,虽然喜欢,却不敢再花心思养第二只。 那么,就是许淮颂那边的声音了? 她正奇怪,就看屏幕里的人再次离开了座位,走开几步,再回来,怀里多了一只猫。 一只看起来两三个月大的,水灵水灵的小橘猫。 阮喻的目光一下被揪住。 许淮颂一边顺着猫毛,一边瞥她:“你刚说什么?” 她盯着幼猫挣扎了五秒钟,血槽渐空,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我说你那儿太晚了方便继续谈案子吗?” 许淮颂点个头,语气勉强:“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2 12 他坐下来,把橘猫搁到一旁,抬头就见阮喻一边挪来稿件资料,一边斜着眼往他手边瞥。 那只猫正四脚朝天,翻着肚皮扭来扭去。 毛茸茸的尾巴尖扫得他手背发痒,有那么点妨碍公务。 他把它抱远一点,垂眼翻开文件,说:“几个问题”说到这里又顿住。 因为阮喻好像没在听,一个劲瞅桌角,上半身甚至前倾到了六十度,一副要穿屏而来的架势。 可镜头就那么个角度,再凑近也最多看见一只猫耳朵而已。 许淮颂低咳一声。 她这才回神,坐直身板:“啊,许律师,你说。” “第十四章,第三段。” 阮喻翻到对应段落,发现刚好是一段关于猫的描述,讲女主角途经艺术馆,碰见男主角在草丛里投喂流浪猫的事。 为增加“粉红元素”,她写这段时,在现实基础上作了改编,设定男主角其实并不喜欢猫,只是因为女主角喜欢才爱屋及乌。 “我不喜欢猫,我喜欢你。”这句内心独白,跟“写诗人”那边一字不差。 针对这处雷同,阮喻苦思冥想,没找到反驳方向。 看许淮颂完全公事公办,丝毫不像记得的模样,她放心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点一下头:“两边有细微差别。你塑造的人物心理是‘爱屋及乌’,但对方不是。” “欸?” 阮喻一愣,翻开另一沓文稿,把相关情节读了两遍,恍然大悟。 对方笔下的男主角并不是就此喜欢上了猫,而是早早算计到女主角将要路过艺术馆,所以刻意演了这一出博好感。 只是“写诗人”把这段真相描述得非常隐晦,而阮喻又先入为主地产生了思维定式,所以当局者迷了。 说起来,虽然大纲是她原创,但客观上讲,“写诗人”这么一改编,从人设上来讲更有张力了。 她作好批注,把这点作为反驳依据,然后问:“还有吗?” “第三章,第七段。” 阮喻翻回去找到对应段落,看到一段女主角拒绝“烂桃花”的情节。 由于阮爸爸的关系,当年她在许淮颂班上有那么点知名度,曾经惹来过十班一个男生的追求。 对方是不学无术的那类人,被女同学封了个“道明寺”式“霸道总裁”的称号,幼稚的手段层出不穷,有一次在班上单方面大肆扬言,说她是他的。 阮喻不堪滋扰,听说后又气又急,被逼哭了,也做了回大老虎,站在十班教室门外,气势汹汹地当众回绝了他,叫他别再死缠烂打,打扰她学习,最后说:“道明寺了不起啊,我喜欢的是花泽类!” 男生当场懵成一只陀螺,十班人哄堂大笑。 这一段看似是支线情节,实则不然。 因为在阮喻的设定里,除了本身性格原因外,男主角就是由于这一出插曲,才迟迟没向女主角告白的。 喜欢所以不打扰。——这是阮喻替他编造的理由。 她抬头问:“这里怎么了?” 她记得这一段不存在撞梗问题,“写诗人”并没有写类似情节,而是在看了她的细纲后另辟蹊径,由此延伸出——男主角记下了女主角的话,从此以后就把自己往“花泽类”的方向打造。 许淮颂眨了眨眼:“不符情理。” “情理?” “这个理由不够服众。” “那他还能因为什么不告白?” 阮喻脱口而出,问完自己却先噎住了。这是做什么,她跟一个律师讨论起怎么写小说来了?而且,他们是不是跑题了? 许淮颂垂了垂眼,眼底情绪不明,随手端起一旁的恒温咖啡要喝。 但他忘了猫在一旁。拿过杯子的一瞬,小橘猫一爪子搡过来抢食,撞得他手一晃,咖啡洒了它满屁股。 猫“嗷呜”一下高叫,阮喻跟着扬声一句“哎呀”。 原先的低气压情绪一下消散无踪,许淮颂被重叠在一起的两个声音震得一愣,还没作出反应,就听阮喻问:“咖啡烫不烫?快给它擦擦!”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他也被洒到了,她看不见吗? 许淮颂瞥她一眼,说“不烫”,扯纸巾抹了下手背,然后抓起“喵呜喵呜”叫的猫来擦。 阮喻赶紧制止他:“用湿纸巾!干的太粗糙了。” 他看她一眼,只好又转头去找湿纸巾。 可擦完以后,猫屁股还是黏糊糊的。 眼看它不肯自己舔干净,阮喻问:“它多大了,能洗澡了吗?” “三个多月了吧。” “那你帮它洗洗,案子可以等会儿再说。” 许淮颂暗暗叹息一声,抱起猫朝外走,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怎么洗?” “这不是你的猫?” 他摇头。 那是谁寄养在他这儿的? 阮喻晃了晃神,听他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怎么洗?” 这叫她怎么说?她想了想:“猫浴液c吸水毛巾c猫刷c吹风机,都有吗?” 许淮颂点点头。 “哦对了,还有福来恩。” “嗯。” “那你准备一下,在澡盆或者浴池洗都行,用三十五到四十度的温水,注意”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许淮颂放下猫,朝电脑走过来:“等等。”然后搬起电脑就往浴室走。 镜头一下子晃起来。 阮喻在心底“嚯”出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女友视角算哪门子事? 许淮颂把笔记本电脑搁在盥洗台,二话没说转头就走,留阮喻在那头:“哎你”别走啊! 镜头正对着他大敞的淋浴间,太尴尬了吧。 等了半天,许淮颂才抱着猫和一堆用具回来。 狭小的空间,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微妙,好像这层薄薄的屏幕消失了,两个人一起身处浴室一样。 阮喻清了下嗓,说:“你先调水温。” 许淮颂把猫放在一边,摁了几下淋浴间的调温键,摘下喷头试水温。 “等会儿别用喷头淋,把水放到澡盆,不要没过猫脖子。”阮喻看着他蹲在地上的背影,继续说。 许淮颂一一照做,但猫满三个月不久,还不习惯洗澡,一入水就要跳出来,一下溅起一瓢水。 他的衬衫很快湿了一片。 “左手拿住它脖子。”阮喻赶紧说,又补充,“下手别太重。” “然后呢?”许淮颂提着湿淋淋的右手,回头问。 “把它脖子以下的毛发都润湿,抹上浴液,轻轻揉搓。” 他继续照做,上浴液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手滑,左手松了一下。 结果当然又迎来幼猫的挣扎,水“哗啦”一下再次溅上他的衣服。 阮喻几乎都能透过他湿透的白衬衫,隐隐约约看见他腹肌线条了。 “”她赶紧别过眼。 许淮颂瞥瞥她,又转回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弯了弯嘴角,专心给猫搓澡,等泡沫被彻底洗干净,才说:“好了。” 阮喻回过眼,视线落在他头顶:“拿吸水毛巾给它擦擦,开吹风机的时候用热风,先拿远点,调最低档的风量,别吓着它。” 许淮颂站起来,把猫放上盥洗台,打开吹风机开始忙活。 因为角度问题,镜头没有收入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在浴室淡黄色顶灯的映衬下,他轻抚幼猫的画面像被镀上了一层柔光,叫人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阮喻的思绪渐渐飘远,恍惚间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艺术馆圆顶大楼,在那片雨后青草地,也有这样一只猫和一双手。 这一幕,就像电影大师构造的一组长镜头。 时空的变幻自然而然渲染了观众的情绪,时过境迁的感慨与物是人非的遗憾突然被放到很大。 橘猫被伺候得舒服,低低呜了几声。阮喻回过神来,发现它的毛发干得差不多了。 猫被抱出去,许淮颂再回来的时候,旁若无人地扯出衬衫,开始解纽扣,从下往上。 阮喻:“?” 三颗纽扣之后,她反应过来,大声制止他:“许,许律师!我还在这儿呢!” 许淮颂动作一停,望向屏幕,淡定自若:“哦,忘了。”见她一脸窘迫,又说,“我要洗澡。” “那你把我搬不是,把电脑搬出去啊!” 许淮颂的表情显得有些费解:“你不会关视频?” “” 说的对。阮喻连句“再见”也来不及讲,飞快点了挂断,坐在电脑前喝水压惊。 一刻钟后,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思思:「学姐,方便的话,现在能见个面吗?」 她盯着手机屏幕,在许淮颂那边降空的智商直线回升。 突然急着见面,岑思思知道自己刚才被录音了吧? 许淮颂也说过,这事藏不了多久,对方事后一般都能回过味来,但录音已经拿到,也无所谓了。 阮喻疲于跟她再打交道,直截了当说:「不方便,还是之后法庭见吧。」 发完直接拉黑。 没两分钟,显然明白了究竟的岑思思一条短信飙过来:「用这种下作手段,不怕你粉丝知道?那咱们就比比谁更下作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3 13 阮喻觉得这个逻辑挺稀奇。真要捅出真相,岑思思不也等于露了老底? 但也不是没可能。因为她记起许淮颂刚才那通电话,似乎提到了一桩被告针对原告的报复性事件。 被告在面临巨大的败诉风险时,可能会产生鱼死网破的心态。 想到这里,出于类比心理,阮喻在网页里输入许淮颂口中的“sg”搜索起来。 最新的相关报道停留在前阵子一场庭审上。她没发现太多被告的信息,反而注意到了另一个名字:hann。 许淮颂的英文名。 思维跑偏,她改而点进这个关键词,看到一篇访谈性质的英文报道,介绍了他和sg的渊源。 文章说,sg曾在三年前因侵权事件遭到同行起诉,受丑闻波及,股市暴跌,面临严重的资金危机。 当时在加州律师界颇享名望的许爸爸作为sg的辩护律师,接手了这个案子,却在开庭前两天突发脑梗,抢救过来后被诊断为“脑血管性痴呆”。 临阵换军师太忌讳,如果因此败诉,sg将全面崩盘。可延迟开庭也不行。案子一天不解决,股市情况就会持续恶化,公司一样得完。 时间只剩两天,董事会坐不住了,派代表到医院频频询问医生,许爸爸在短时间内复健的可能。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 最后许淮颂站了出来。——那年刚刚念完ll,考过ca bar,入行不久的许淮颂。 因为他跟在父亲手底下学习,相当于从头到尾接触了整个案子,sg最后死马当活马医选择了他。 没人抱有太大希望。 但结果是,许淮颂在复杂的案件背景下,争取到了当庭宣判。 sg胜诉了,起死回生。 阮喻缓缓滚动着鼠标,拉到了文章的最后一句话:that\'s an credible lend——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传奇。 也许在说许淮颂,也许在说sg。 但阮喻却只想到,许爸爸后来怎么样了? 次日,时隔十来天,晋江举报中心针对抄袭事件作了判决,认定《好想和你咬耳朵》与《她眼睛会笑》相似比例不足后者十分之一,不构成借鉴过度。 阮喻把这个消息发到群里,告知刘茂与许淮颂。 刘茂秒回,说有了这个判定后,诉讼胜算会更大,获赔机会也更多。 然而有喜必有忧,阮喻打字:「不过论坛和微博大概又开骂了。」 十五分钟后。 至坤刘茂:「还真是。」 软玉:「说了什么?」 网络暴力这事伤人元气,她关心舆论,却又有点不敢看。 刘茂发了几张截图过来。 「撞成这样还不算过度借鉴,怎样才算?」 「早猜到这结果了,jj能把自家摇钱树砍了吗?」 「还真不能,我一影视圈朋友说,寰视看中了这个ip。寰视啊js,大电影大制作,吹口气千万版权!做人可以不要脸,不能不要钱!」 「排。黑鸡白鸡,会下蛋的就是好鸡。」 快要溢出屏幕的讽刺味道,看得人眼眶发疼。 最后这条大概是刘茂手抖发出来的,意识到不妥,他迅速撤回。 下一瞬,沉默很久的许淮颂来了消息:「你很闲?」 有点凶,阮喻没敢接话。 至坤刘茂:「还好」 许淮颂:「那就去写律师声明。」 接下来,阮喻眼前一花,看到了满屏的微博号。从许淮颂手里发出来,就像执刑名单一样。 许淮颂:「挂名。」 虽然是公事,她还是有点感动,打字:「许律师辛苦了!」 没得到回复,阮喻关闭了对话框,紧接着听见了门铃声。 是沈明樱来了。 她在辞掉晋江的编辑工作后,和男朋友一起经营网店,跟阮喻一样不需要严格遵循朝九晚五的班制,所以有空过来串门。 阮喻开门就说:“不用安慰我,可能是习惯了,我觉得心情还可以。” “别自作多情了,”沈明樱径直往客厅沙发走,“我是来八卦岑思思的。” 阮喻昨天在电话里跟她提过这事了。 毕竟岑思思说起来也是沈明樱的“死对头”。 当初阮喻现言入行,毕业后看沈明樱没个合适工作,就推荐她到晋江应聘古言编辑,前两年写腻了现言,换路子转战古言,刚好分配到她手下。 结果连载期间,两人这层现实关系不知怎么泄露了,被匿名人士曝光在了论坛。那人“嘤嘤嘤”地说编辑排榜不公,把好的推荐位都给了闺蜜。 几经查证,沈明樱发现这人是“苏澄”,也就是岑思思。 那事在圈子里闹得不小,虽然她真没假公济私,但说出来谁信?所以她后来干脆离职了。 阮喻也遭了很多白眼,又因为害了沈明樱内疚,心态受影响,把那篇古言草草结尾。 之后再开新文,不断有人旧事重提,她强迫自己调整情绪,勉强完成后就陷入了瓶颈期,整整十一个月毫无进展。 这也是这回,岑思思再次挑事,两人坚持起诉的原因。 忍一次还不够吗? 沈明樱说:“这么看,她当初就知道你是谁了,你说你大学时候到底哪儿惹了人家,叫她这么多年还死咬着你不放?” 阮喻叹气:“我要是知道,至于被人阴吗?” “抢她奖学金了?” 她摇头。 “抢她推荐名额了?” 她再摇头。 “那难不成是抢她男人了?” 这回不需要阮喻摇头,沈明樱立刻否定:“不可能,你这母胎单身狗,男人送上门都不要。” 她记得,阮喻大四那年曾被个大一学弟穷追不舍,闹得满系风雨,可就这样俩人都没成。 别说学弟长得不够优秀。人家后来成了明星,一大票女友粉呢。 沈明樱为此不止一次说过阮喻“眼瞎”。 “说起来,那学弟现在怎么样了?” “没关注。” 沈明樱的思维从岑思思发散开去,拿出手机搜:“李什么灿来着?哦,是这个微博吧?”她扬扬手机,“sc李识灿。” 阮喻远远瞟了一眼,点点头。 这一眼,脑海里却电光石火似的闪过什么。 sc?这字母缩写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哟,刚好在直播呢。” 沈明樱戳进李识灿的直播间。一个微带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行,这盘算我输,那就大冒险。来,刚才那个‘我爱吃兔兔’,你说。” “大明星这么亲民,开直播跟粉丝玩真心话大冒险?”沈明樱拆了包话梅,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自言自语。 阮喻没搭话,自顾自刷微博,沉浸在网暴的世界里,气上头了,就把几个博主号复制到小本本,发到群里:「许律师,我可以追加几个名单吗?」 许淮颂:「随你。」 得到肯定,阮喻斗志昂扬,继续专心致志地抓人。 沈明樱的手机里,李识灿的声音再次传来:“拨通手机通讯录第七个联系人的号码,对ta说出‘后天早上老地方见’八个字?哇,这么狠” “当明星也不容易啊!”沈明樱又发出老母亲式的感慨,话音落不久,却听阮喻的手机响了起来。 婉转的钢琴曲,和直播间一声又一声的“嘟——”重合到了一起。 沈明樱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直播间也传出一句“喂,你好”。 沈明樱一个激灵跳起来。 阮喻刚才看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虽然不认识,但归属地是杭市,就接了起来,这下隐隐回过了味,僵硬地扭头看沈明樱,无声比划:我? 沈明樱满脸震惊,点点头,赶紧给手机插上耳机。 阮喻愣了足足五秒钟,才被听筒里的声音拉回魂:“学姐吗?我是识灿。” 她稳了稳心神,说:“是我” 他似乎笑了笑:“你别紧张啊,我闲着没事,来问问你近况。” 十几万人听着这通电话,阮喻能不紧张吗? 她注视着沈明樱,手心都溢出汗来,接话:“近况啊,我挺好的。” “那你还住原来那儿吗?” 阮喻刚才也听了一耳朵直播内容,猜测李识灿这是在引导话题。为了赶紧结束通话,她答:“在。” “我想来找你叙叙旧,咱们后天早上老地方见?” 阮喻稍稍一默,想到这么多人听着,还是决定配合一下游戏:“行” “那回头见啊,拜。” “拜拜。” 电话挂掉,沈明樱惊声尖叫:“这什么情况?当初不是他主动拉黑了你吗,怎么还留着你号码呢?” 阮喻缓了缓,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沈明樱继续低头看直播间。 满屏密密麻麻。 「呜哇,怎么是个声音这么好听的妹子!」 「灿灿你们不可以老地方见哦!」 「刚才谁出的题,出来我们一起好好疼你!」 这些女友粉啊。 沈明樱摸了摸一胳膊鸡皮疙瘩,接着就看屏幕上的李识灿笑起来:“你们就会给我找事,等会儿直播结束,提醒我去赔个不是,要不回头放了人家鸽子就过分了。” “啧,真会说话。” 三两句就迂回澄清,表示自己并不会去赴约,哄好了十几万粉。 “当初怎么就没把你哄到手呢?”沈明樱跟阮喻感慨一句,转眼却看她眉头深锁地攥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怎么了你?还看人骂你呢,别找虐了行不?” 阮喻摇摇头,示意不是在看那个,说:“我在看李识灿主页。”她说完,眉头皱得更深,“sc,这个缩写真的很眼熟啊,在哪儿见过来着?” 沈明樱愣愣眨了眨眼:“sc?哎,那不是苏澄吗?” 阮喻蓦然抬头。 识灿是sc,苏澄也是s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4 14 碧水匿名论坛内,为避免直接提及作者笔名,常常会使用缩写。譬如“sc”就曾被人拿来指代岑思思的笔名——“苏澄”。 所以阮喻才会觉得这两个字母眼熟。 岑思思的笔名和李识灿的缩写一样,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巧合。 但她已经跟前者撕破脸,也不合适主动联系后者。这两人的关系,一时间无从考证。 沈明樱倒吸一口冷气:“这俩人有猫腻?你看,岑思思心眼是脏,可段数却不高,就凭她,能在微博上闹出那么大动静?而且她不是说,当时自己只雇了一小部分水军,不知怎么就上了热搜吗?你说,她会不会只是个挡箭牌,其实李识灿才是幕后黑手,因爱生恨报复你呢?” “” 这脑洞也是大。 阮喻哭笑不得,正好手心一震接到了消息,就低下头去。 是刘茂发了律师声明来,连同法院受理案件通知书一起。 她仔细看了一遍,在他的指导下组织好语言,正要把图版发上微博,手机又是一震。 群里,许淮颂:「力度不够。」 接着就是一大片红圈修正。 阮喻看不太懂专业术语,大致感受了一下,大概就是“这里改掉,那里改掉,通通改掉”的意思。 刘茂可能真是忍不住了,说:「鸡蛋里挑骨头,我不要面子的吗?」 许淮颂:「声明机会只有一次,不能一针见血,就等于一败涂地。是当事人的权益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阮喻咽了一口口水,默默窥屏。 至坤刘茂:「你行你来。」 许淮颂:「自己选。至坤刘茂」 许淮颂撤回了一条消息。 许淮颂:「自己选。软玉」 阮喻:“” 都气到错人了吗? 惹不起。她打字:「那麻烦许律师把修改后的版本给我。许淮颂」 然后转头悄悄跟刘茂私聊:「刘律师,我是看他气大发了,你别在意。」 发完后,她撇撇嘴,鄙夷了自己一下。 做一棵两面三刀,维护世界和平的墙头草好难啊。 但说实话,许淮颂这次倒真不是刻意针对刘茂,因为他的笔触确实更锋利,也更言之凿凿。 杀鸡儆猴的效果达到了,文件一出,面对可能遭到起诉的威胁,几个被点名的博主当即熄火歇菜,悄悄删掉了相关言论。 没几个小时,岑思思的其他友军也齐齐噤若寒蝉。 阮喻原本以为,这学妹兴许还打算破罐破摔,垂死挣扎一下,放波水军骂她这次起诉是恶人先告状。 但奇怪的是,微博上竟然一片和谐。 那些曾经致力于泼脏水的人,这回跟被毒哑了似的。 次日一早,一位在原创圈名望挺高的读物博主,把整个事件按时间线梳理陈述了一遍,发布了一张对阮喻这边有利的长图。 这张图,像之前岑思思污蔑她的长微博一样迅速得到传播。 大批人开始向阮喻道歉。还有一波网民字字珠玑地指责之前带节奏的几个博主。 支持阮喻的读者得了喘息,经由这波有纪律的网民带领,很快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 从那张长图起,全世界都好像同情起了阮喻。 她的微博粉丝数急速上涨,直逼三十万大关。 阮喻傻眼。这律师声明的效果怎么这么厉害? 到了深夜,事态再现反转。——岑思思给人扒了,被指是她三次元某学妹,因为现实纠纷才在网络平台处处针对她。 网络上惊呼一片,众人的视线很快从抄袭事件,转移到了八卦味十足的所谓“现实纠纷”上。 「我就说,之前“写诗人”都澄清明白,也道歉了,“苏澄”这个第三方怎么还上蹿下跳地泼“温香”脏水,原来是三次元纠纷。」 「细思极恐,“苏澄”也太婊了吧?」 「她哪个学校的,求深扒!」 「某些键盘侠住海边的?之前网暴“温香”,现在人肉“苏澄”,人家哪个学校关你什么事?」 事态的发展超过了阮喻的想象。她越往下翻,眉头皱得越厉害。 直到看到一条:「别被当枪使了,从长图到扒皮,看不出这波操作是专业公关团队?“温香”背后有人呢!」 她一愣,再要细看这条评论内容,一刷新却发现它不见了。 继续往下翻,又看到一条:「风向变得这么快,没人觉得有猫腻吗?」 她这次眼疾手快点进去了,却还是看到“该评论已被删除”的字样。 这些不利于她的言论,都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说不过去了。 仔细捋捋这次反转事件,虽然是由她这边的声明和受理案件通知书起了个头,可后续发展怎么看都像有组织的。 一开始那位读物博主的长图还算公允,之后的网友爆料却实在过头了。 如果阮喻打算走这种歪门邪道打击岑思思,当初又何必选择起诉? 这背后擅作主张的人到底是谁? 她拿起手机,想跟刘茂打听打听,一看时间“00:07”,又退出了拨号界面,改发微信消息:「刘律师,方便时候麻烦给我回个电。」 阮喻打个哈欠睡下,等被铃声惊醒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她迷迷糊糊抓起手机,一看是刘茂来电,立刻从睡梦里醒神,接起说:“刘律师,你看微博了吗?” “看了。” 阮喻还没彻底清醒,所以说话直了点,想到什么是什么:“这事是律所做的吗?” “啊?”刘茂似乎有点惊讶,“不是。” “那会是谁?” 刘茂的语气听上去也很困惑:“不清楚,但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不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方式。” 他口中的“我们”是指律师。 阮喻恢复了思考力,意识到自己的揣测对他的职业不太尊重。 她歉疚道:“不好意思,我没睡醒,说话急了点。” “没关系,可以理解。你先休息会儿,我再去了解了解情况。” 阮喻却哪里还睡得回去。 在被铃声叫起之前,她就在做噩梦,梦见岑思思在掐她脖子。 不可否认,哪怕她没有主导微博上的动作,却是这件事实实在在的直接受益者。所以岑思思一定以为是她做的,说不准接下去还要继续冤冤相报。 阮喻头疼地抓了抓头发,打开微博,发现岑思思的首页没有更新,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起来洗漱,吃早饭,洗衣服,但做什么都心不在焉,衣服还没晒出,又摸出了手机,点开了许淮颂的微信对话框。 她脑补得心悸一阵一阵,可刚在刘茂那儿情急说错了话,现在也不好意思找他,只能问问许淮颂了。 嗯,看许淮颂那天处理被告报复性事件时游刃有余的样子,叫他出出主意吧。 她犹豫一下,发消息:「许律师,你现在有空吗?」 五分钟没得到回复。 阮喻摁了锁屏键,把手机放进衣兜,回头看一眼待晒的一盆衣服,把它端到了阳台。刚拿起晾衣杆,衣兜里就连着传来两声震动。 连着两声似乎不像许淮颂的风格?她拿起手机,果然。 10086:「停机提醒:尊敬的客户,您好」 10086:「缴费提醒:尊敬的客户,您好」 欠费停机了,眼看ifi通畅,不影响接收微信消息,她暂时没管,继续晾衣服,等到晾完,才听见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这回是许淮颂:「没空打字。」 “没空打字”和“没空”的区别是什么? 就是下一秒,阮喻接到了他的语音通话邀请。 “” 她接起来,还没“喂”上一句,就先听见他那头纷杂的人声。男男女女此起彼伏,都是英文,听上去像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她马上接:“许律师,我没什么大事,你忙的话” 下一瞬,世界静止。 听筒里的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 阮喻奇怪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信号不好? 电话那一头,会议室里七八个黑人白人张着话说到一半的嘴,看着作出“s”手势的许淮颂,眼神里透露着迷茫。 许淮颂没出声,站起来在身后白板写下一行:urnt call——紧急电话。 众人纷纷合上了嘴巴。 “你说。”他不疾不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了阮喻耳朵里。 哦,没断啊。 她手扶着窗台,斟酌了下:“是这样,许律师,被告之前跟我在商场碰过一次面,我不确定那是偶然还是人为。如果是人为,我担心我个人信息的泄露程度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另外,前两天电话录音过后,被告还给我发过一条类似威胁的短信” 因为脑补了一圈可怕的事,她的表达不那么清晰,听来也没个重点。 但这不妨碍许淮颂理解:“你担心被告威胁你人身安全?” “嗯” 阮喻干笑一声,听他这冷淡的语气,好像下一句就会质疑——你有被害妄想症吗? 于是不等他再说,她就立刻接:“当然,应该是我想” “多”字还没出口,她忽然顿住,目光定格在公寓楼下的一辆白色面包车上。 车子被两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挡了大半,看不见挡风玻璃和车牌,隐隐可见车身沾了很多泥污,侧车窗贴了黑膜。 这怎么这么像电视剧里绑匪专用的车子 阮喻没了声音,许淮颂问:“怎么了?” 因为沉浸在恐慌里,她没发现,许淮颂的语气听上去有点紧张。 她一下矮身蹲下,把自己藏起来,结结巴巴说:“我我家楼下停了一辆面包车,刚才洗衣服的时候还没呢” “什么样的车?” 阮喻大脑一片空白:“就就那种很适合绑人的!” “你冷静点。”许淮颂当然比她要镇定得多,正想叫她描述得客观c清楚一些,却突然听见一声“叮咚”。 与此同时,阮喻吸了口冷气,声音听起来快哭了:“我家门铃响了,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5 15 阮喻蘑菇似的蹲在阳台角落,惊魂不定地攥着手机。 那头许淮颂说:“这种情况一般不会是你想象的不法分子,就算是也不可能直接硬闯。你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把定位和小区物业或保安室电话给我,第二,拿上手机去确认门镜。” 他的指令下得迅速而清晰,阮喻慌里慌张照做,发完消息站起来,听见门铃再次响起,这回一连两次。 许淮颂也听见了,说:“不要出声,如果看见可疑人士,但对方还没动作,那么先别反锁门,退到离门七米左右的位置,打开免提,大声叫我名字,说你在洗衣服,让我去开门,明白吗?” 他把一连串话刻意拆分成了简单的短句,以便阮喻在脑子一团浆糊的情况下也听进去:“如果对话结束,对方依然没有离开,把门反锁,立刻报警。” 阮喻点点头,也忘了许淮颂看不见,猫着腰轻手轻脚穿过客厅,小心翼翼贴上门镜,死死憋住了喉咙底那口冷气。 门外站着个高瘦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衣服也是乌鸦鸦的一身,正低头拨着手机号码,看起来好像打算喊同伙上来。 她心脏狂跳,正要屏息退到离门远点的位置,掌心的手机却突然猛烈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跟许淮颂的语音通话被迫中断。而这一阵震动,很可能也被门外听了去。 她暴露了。 阮喻一瞬大脑缺氧,下一刻却听见门口传来一个男声:“学姐你在家啊?” “” 这个声音是? 李识灿? 她怔愣了下,又听对方笑起来,声不高,却因为嗓音特别,格外具有穿透力:“你给我开个门,我怕被拍。” 阮喻这下彻底确定了他的身份,上前拉开门,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李识灿眨了两下眼,有点无辜:“前天不是约了老地方叙旧吗?我到楼下联系你,发现你停机了,刚给你充了话费才打通。” 哦,如果非说两人之间有个什么“老地方”,还真就是这间公寓楼下。 阮喻大四下学期那会儿很少住校,李识灿在学校碰不见她,时不时会来这儿。也不做什么,就是买杯她喜欢喝的奶茶放进楼下的牛奶箱,不管她收不收,都发一句消息说“老地方拿奶茶”。 但阮喻还是莫名其妙:“你不是因为直播才打我电话吗?” “你知道我在直播?” 见李识灿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阮喻一噎。 她原本就是配合他做个游戏,又听他在直播间明确表明了自己不会赴约,所以压根没把这约定放在心上。 见她噎住,李识灿扯扯嘴角咕哝:“也是,要不你怎么答应见我。” 阮喻一时没接上话,只好干笑。 他却好像一点不尴尬:“那我来都来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不等她开口,又生怕被拒绝似的接上,“我从海市推了工作来的,找你说岑思思的事。” 惊讶冲淡了一部分多年不联络的生疏,阮喻脱口而出:“你们认识?你怎么知道这事?”说着让开一步请他进来。 李识灿反手关门,边摘口罩和帽子,边说:“有冰水吗?你让我喝口再说吧学姐。” 家里突然进来个大男人,还是个明星,阮喻有点不自在,“哦”了声,搁下手机,回头去拿冰水给他。 李识灿的目光往玄关地板上的拖鞋扫了一圈。 阮喻从厨房回来,看他杵在那儿一动不动,边递上水杯边说:“不好意思,我这儿没男式拖鞋,你直接进来吧。” “你还没男朋友呢?”李识灿嘀咕一句。 听这熟稔的语气,好像两人昨天才见过面一样。 阮喻避而不答,请他到客厅,想挥散这问题积攒的奇怪气氛,开了个话头:“楼下那辆车是你的?” 李识灿一口冰水下喉,点点头:“看着掉价?海市在下雨呢,路上溅脏了。” 难怪。 阮喻扶扶额。这一下扶上去,却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事没做。 与此同时,她放在茶几上的电脑响了起来——微信接到了一个视频通话。 想起来了,许淮颂。 她把许淮颂忘记了! 她脸色一变,没来得及管李识灿,连忙接通视频,看到屏幕亮起的一瞬,赶在许淮颂开口前心急慌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许律师我忘记跟你报平安了!” 许淮颂眼底的焦色一刹消散,滔天骇浪急速平息。因为对上了阮喻斜后方,李识灿的眼睛。 四目相接,隔着屏幕造了场冰天雪地。 倒是李识灿先缓了脸色,冲屏幕里的人晃了晃手里的水杯,点头致意:“你好。” 随这一晃,冰块敲在玻璃杯壁,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动,原本挺悦耳的声音,此刻却显得异常刺耳。 许淮颂没说话,朝他略一点头,然后瞥向阮喻,接上她的话:“用不着跟我报平安,跟警察报吧。”说完就挂断了视频。 阮喻看着骤然静默下来的电脑屏幕,愣了愣。 李识灿也摸不着头脑,凑上前问:“什么警察?” 他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 阮喻明白过来,小跑过去开门,果然看见两位身穿制服的民警站在门口,其中一个还配了枪。 这出警速度真是绝了。 配枪的那个当先开口:“请问是阮喻,阮女士吗?” 阮喻点点头:“我是。” “我们接到报案” “对不起啊警察同志,”为免被李识灿听到闹个尴尬,阮喻匆忙打断他,“是我让朋友误会,叫他报错了警,我这儿没事” 但瞒是瞒不住的了。 李识灿恰好在这时候走出来,刚要开口就接到一个电话,那头传来个呜哩哇啦的声音,是他这次出行的司机:“灿哥,我在楼下被警察抓了!你快下来救我啊!” “” 阮喻和李识灿被带去了附近的警局。 原本这事能当场解释明白,倒也不一定有这一遭,但李识灿的身份证刚好不在身边,配枪的方姓警官性格四四方方,不接受明星特殊处理,非要把人带到警局做记录,还跟报警人电话联系,确认了情况。 阮喻头一遭见识这场面,销完案出警局身心俱疲,以后大概是再不会瞎脑补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时候已经大中午,李识灿因为工作安排,原本预计在杭市待两个小时就回海市,这下时间全耗在了警局,只好匆匆离开。 不过阮喻刚一回到家,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学姐,其实我这次主要是来跟你道歉的。岑思思是我爸生意场上一朋友的女儿,当年到杭大读书,就是冲着跟我一个志愿来的。她对我吧,高中开始就有那意思了,怪我没处理好这事。”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阮喻已经明白了。 岑思思这是把她当“情敌”嫉恨呢?那么笔名的缩写,也就是出于对李识灿的爱慕了了。 但她还有疑问:“那她怎么会知道我笔名?还有你。” 李识灿咳了一声,语气有点心虚:“你记不记得,我大一时候帮你修过一次电脑” “哦” 电脑里总归有蛛丝马迹的。她那时候刚开始尝试写书,也没太防备什么。 李识灿继续说:“至于她我有个微博小号,只关注了你的工作博,她当初不知怎么发现了吧大概,跟侦察机似的。不过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事,要不早就处理她了。” 阮喻听见“处理”两字,敏感起来:“这两天微博上那些事,是你公关团队做的?” 李识灿沉默片刻,说:“也不全是。” “不全是?” 那还有谁? 李识灿没作正面答复,含混了过去:“总之我给你惹的麻烦,我清理干净。现在谣言已经控制住,你专心打官司,其他的交给我。” 阮喻吸了口气刚要讲话,他就跟她肚子里蛔虫似的,说:“我知道,我有分寸。只要她没继续动作,舆论就会到此为止。” 不管岑思思原本还盘算了什么,在法院和律所的强压,以及李识灿的舆论控制下,阮喻没再遭受负面影响。 三天后,事件冷却下来,阮喻基本得以回归正常生活。微博上有人发出善意的鼓励,希望她调整好心态,继续创作,把《好想和你咬耳朵》写下去。 早在抄袭事件爆发第二天,她就停止了小说连载,如今雨过天晴,不少读者都在遗憾这个未完成的故事。 可阮喻却踌躇起来。 得知岑思思针对她的真实原因后,网暴的事,其实她已经看开了。现在的问题在于,她的心态还没有好到,可以在男主角眼皮子底下高甜度意淫。 不过说起这个男主角,自打那天乌龙事件过后,他们也没再联系过了。准确地说,是她的道歉没得到回复,微信对话框只有她孤零零的自言自语。 三条消息,一天一条。 第一天:「许律师,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叫你白操心了。」 第二天:「许律师,你现在有空谈案子吗?」 第三天:「许律师,我把修改好的反调色盘传你邮箱了,你有时间查收一下。」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 阮喻叹口气,觉得这事也不能怪许淮颂,任谁被这么白白戏弄一场,也会不高兴的。再说他本来就是个大忙人。 所以这天中午,她坚持不懈地发出了第四条消息:「许律师,你看过文档了吗?什么时候能跟我谈谈?」 意料之外地,她得到了他的回复:「十分钟后。」 软玉:「那我去开电脑。」 许淮颂:「不用,下楼。」 下楼?他回国了? 阮喻打出个:「啊?」 许淮颂:「十分钟后,你家楼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6 阮喻瞬间跳起。 十分钟,又是十分钟, 怎么就回回这么刺激? 她手忙脚乱奔到衣橱前, 重复一遍应急措施, 在第九分钟抱着一沓文件跑出家门,冲进电梯, 扶着膝盖喘气。 迈出公寓楼,原本还想再缓缓,远远看见一辆路虎停在路旁,拔腿就小跑起来。 就为个乌龙事件,精贵的许律师整整三天没搭理她一个标点符号, 她哪敢让这尊大佛多等一分钟? 奔到车前,阮喻的脸颊已经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透过挡风玻璃,她发现司机是上回在律所接待她的小伙子,陈晖。 许淮颂在后座,摁下车窗后扫了她一眼。 她站在窗旁,微微弯身,气息不稳地跟他打招呼:“许律师” 许淮颂一努下巴, 示意她上车。 既然他坐在后边, 阮喻当然选择了副驾驶座。毕竟这回驾驶人不是相亲对象, 用不着避嫌。 许淮颂的眼光就那么冷了下来,淡淡说:“去律所。” 关上车门,气氛安静得诡异, 阮喻心底好奇, 忍了忍没憋住, 扭头问:“许律师,你怎么会刚好过来这儿?” “机场到律所,经过。” 哦,这么说,他原本没打算来,是因为接到她的消息才特地拐了一趟。 阮喻笑一笑:“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陈晖正要发动车子,却突然接到个电话,没讲几句,神情就凝重起来。 他回头问:“颂哥,张姐在工地处理案子,临时出了点岔子。” 许淮颂默了默,点一下头:“回头把我行李送到酒店。”说完就开了车门,长腿一伸下了车。 阮喻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绕到了副驾驶边,透过半开的窗子俯视着她问:“你要去工地?”说着拉开了她这边的车把手。 阮喻连“哦”两声,这才明白陈晖不能送他们了,赶紧下车,一边暗暗腹诽跟许淮颂沟通好累。 多解释一句舌头会掉吗? 车门被关上,陈晖一脚油门就没了影。 正当晌午,骄阳似火,杭市这两天热得反常,车内外冰火两重天。阮喻一手抱文件,一手覆在额前挡太阳,仰头看许淮颂:“那打个车?” 许淮颂大概也觉得太热了,懒得来回折腾,皱皱眉说:“不了。”然后看了眼她身后的公寓楼。 阮喻这次反应快了,迅速领会:“上我家谈吗?” 许淮颂没说好不好,只说:“不方便就下次,我回酒” “方便方便!”她立刻打断他。 五分钟后,在前面慢吞吞开着门锁的阮喻很想刮自己一耳光。 就因为身后那人生了几天气,她都谄媚成什么样了?她方便个鬼啊。 没记错的话,她刚才急着拾掇自己,翻箱倒柜的,现在客厅沙发上应该铺满了衣服。而且,可能什么衣服都有。 不行。 门锁“啪嗒”一下开启的瞬间,阮喻一个转身,双手背在身后摁紧门,仰头望着许淮颂说:“那个你能不能在这儿等一下?” 他垂眼看看她,点点头。 阮喻打开一道门缝钻进去,再把它虚掩上,到客厅一顿狂风扫落叶。 许淮颂静静站着,也没四处张望,直到三分钟后,眼前的门再次移开一道缝,一颗脑袋探出来:“好了。” 阮喻把人请进来,见他进门后往玄关地板上扫了一圈,跟之前李识灿的反应一模一样。 她只得又解释一遍自己这儿没男式拖鞋,叫他直接进来。 两人到了客厅,一路无话,阮喻觉得这情境比明星突然造访还让人紧张,之前在视频里跟许淮颂积攒的那种“熟悉感”好像通通消失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跟网友面基似的。 她想在次元壁之间找个切入点缓和气氛,于是没话找话地指着客厅一张书桌说:“我之前就在那儿跟你视频。” 说完附上个国际友人会晤式尬笑。 许淮颂却没看书桌,目光缓缓移过后面几组米色沙发,在李识灿坐过的那块一顿。 他“嗯”了声,上前的时候避开了那块地方,换了另一边坐下。 阮喻却早不记得李识灿上次坐哪儿了,也没在意这点细节,问他要不要喝水。 “咖啡吧。” “速溶的行吗?” “嗯。” 阮喻顺手打开客厅里的立式空调,然后去厨房煮水泡咖啡,回来发现许淮颂摘了眼镜,正仰靠着沙发闭目养神,看上去很疲惫。 她把咖啡杯轻轻搁下,看了眼时间。 北京时间下午一点,也就是旧金山晚上十点。许淮颂刚来,时差还没倒,又连着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和几个钟头车。 阮喻扶了扶额。 刚才只考虑到不能让这尊大佛白跑一趟,现在一算,她该放他去酒店睡觉才对。 念头一转,她就没出声,轻手轻脚把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搬到了茶几,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起文档来。 读一会儿文档,抬头看一眼他。 几次过后,她确认,他呼吸匀称,微微发沉,真的已经睡着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 阮喻张了张嘴,“许”字都滑到嘴边了,硬是咽了回去。 直到手边滚烫的咖啡彻底变凉,她也没能叫醒他。 电脑突然发出“啵”一声响,一条微信消息进来了。阮喻赶紧按下静音键,抬头看许淮颂没反应,才点开对话框。 瑶姐:「小温啊,反调色盘准备好了吧?」 这个瑶姐是之前抄袭事件刚爆发时,帮她制作反调色盘的圈内好友,后来工作转移到许淮颂这儿,她那边就停了。 阮喻用最小的力敲键盘,慢慢打出:「还差点,谢谢瑶姐关心。」 瑶姐:「这么多天了还没做完?你长点心眼,那律师是不是故意拖你?」 阮喻抬眼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许淮颂,立刻答:「不会的。」 瑶姐:「如果不是故意拖延,那就是专业度不够,你可找准人了。」 正主就在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阮喻怕许淮颂看见这些话,赶紧回:「他挺专业的,就是比较忙,放心吧瑶姐。」 发出这条消息,阮喻发现对面的人稍稍动了一下,改了个抱臂的姿势。 她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到立式空调前,调整了一下扇叶的角度,确保冷风不再直吹他,刚一回头,就听见一阵语音通话的铃声。 是许淮颂的。 他被吵醒,睁开眼的第一秒,先看了看站在空调边的她,然后才拿起手机接通:“嗯。” “刚才睡着了。” “没吃。” “嗯。” 短短四句话就挂断了通话。阮喻拼凑了一下这段对话的意思,上前说:“你还没吃饭吗?” 许淮颂理了理皱巴巴的衬衫,坐直身板,点点头。 “那要不要先去吃点?” “太热。”许淮颂看了一眼窗外火辣的日头,摇摇头。 “你吃外卖吗?” 外卖不一定卫生,她觉得许淮颂真未必吃。 果然,他又摇了摇头。 可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他饿着肚子,还叫他跟自己谈案子,可不是泯灭人性? 阮喻想了想,一指厨房:“我家有吃的,你看看有没有能凑合的?” 这回许淮颂点了点头,但大概是刚睡完一觉没太清醒,站起来的时候撞到了茶几上一叠文件。 文件滑过一段路又碰上咖啡杯,“啪”一声,杯子落到地上,碎成了几片。 咖啡四溅。 阮喻一愣。 许淮颂捏捏眉心。 他赶着处理案子,三天就睡了十个小时,是真晕乎。 阮喻赶紧摆手:“没关系的,我等会儿来收拾一下就行。” 她把他领到厨房,打开冰箱给他看,说:“凑凑食材,能做三明治,或者意面。” 她特意挑了西式的食物选,但许淮颂的眼光却落在别处,说:“这个吧。”指的是一板年糕。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被西化了。 阮喻问:“要什么做法?” “炸。” 她点点头,弯腰把年糕拿出来:“那你去客厅坐会儿。” 许淮颂走了出去。 阮喻系上围裙在厨房忙活起来,临要切年糕又犹豫了一下。 这是水磨年糕,其实并不适合拿来炸,但她却突然明白,许淮颂为什么想吃炸年糕了。 因为苏市特产里,有一种猪油年糕,通常是拿来炸着吃的。 他可能是念家了。 而她这儿刚好有之前妈妈送来的猪油年糕。 人家困到靠着沙发秒睡着,她怎么也得招待得妥帖点吧?这么想着,她就把水磨年糕换成了猪油年糕。 阮喻凭着记忆里妈妈教的方法,做面糊,打鸡蛋,热油锅,把切好的年糕裹上面糊,用文火煎。 一块块年糕很快成了金黄色。香气四溢。 她一个吃过午饭的都有点饿了。 装盘的时候,阮喻没忍住,想偷吃一个,又怕被许淮颂看到,回头朝客厅望,却发现他背对着这边,单膝触地蹲在那里,衬衣的袖口卷了起来,不知在干什么。 她一愣,刚好看到他起身回头,手里是一畚斗的瓷片。 阮喻赶紧上前去:“我来就行了。” 许淮颂把畚斗放到一边,言简意赅:“抹布,胶带。” 她“哦”了声,找来两样东西,正要蹲下去自己收拾,手里的抹布就被许淮颂抽了过去。 他一声不吭擦完地,搁下抹布又朝她摊开手。 阮喻把胶带递到他手心,弯着腰说:“这材质应该不会有碎瓷。” 许淮颂没搭理她,一点点粘着理应不存在的碎瓷,精细得像在做一台手术。 阮喻微微一震。 虽说他是在对自己的失误负责,但看这画面,说内心毫无触动绝对是假的。 所以,当她回头端来年糕,看到许淮颂有点惊讶的表情时,说了句情绪正常下不会说的话:“我换了猪油年糕,你应该很多年没吃了吧。” 然后,她就迎来了一个致命拷问。 许淮颂扬了扬眉:“你怎么知道,我是苏市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7 阮喻一时哑口无言。 果然,面对面比较容易出事。 她赶紧接上:“我了解过!网上有篇关于你的报道。” 这个谎圆得不错, 但问题是, 她把自己推入了另一个坑。 许淮颂似笑非笑地问:“了解我做什么?” 阮喻掌心那盘猪油年糕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她干巴巴眨了两下眼:“就是对代理委托人的基本了解, 我也知道刘律师是杭市本地人。”说完递上那只白莹莹的盘子和一双银色筷子,“趁热吃?” 这话题转得可真生硬。许淮颂垂眼接过, 回了沙发。 阮喻心虚地摸摸鼻子,坐到他对头。 他吃相斯文,夹起一块年糕细细嚼着,表情纹丝不变,让人判断不出这食物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阮喻暗暗琢磨着, 下一刻却见他咽下年糕,抬头问:“你要吃?” 是她的目光太渴求,太用力了?她赶紧摆手,收回眼,然后眼睁睁看着十几块年糕被吃了个精光。 虽然吃相斯文,但胃口好像并不斯文啊。 阮喻咽了口口水,把空盘子拿回厨房, 回来就见他翻起了文件。 看她来, 他抬头说:“我还没看。” “你”她顿了顿, “这几天很忙吗?” “嗯,没开微信。” 原来也不是故意不回消息。她就想嘛,许淮颂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 阮喻这下放松了点:“其实案子不急, 毕竟舆论平息得差不多了, 开庭又还早, 现在做完反调色盘也没处用,你可以先回去休息。” 许淮颂没说话,低头继续看文件。 客气过了,她也就没再多说,但半个小时后,却看他阖上了资料。 许淮颂是真撑不住眼皮了。 可持续发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来日方长,不能竭泽而渔吧。 他闭上眼:“你帮我联系刘茂来接,我要睡会儿。” 阮喻说“行”,给刘茂发了个消息,正想问他要不要躺到旁边的长沙发上,一抬头却看他又睡着了。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小声叫他:“许律师?” 没反应。 律师真是个高耗能职业。 算了,叫他歪着睡吧。她去卧室拿了块新洗干净的薄毯帮他盖上,坐回对面的沙发跟着闭目养神,再睁眼,却发现许淮颂不见了。 糟糕,她也睡过去了。 作者果然也是个高耗能职业。 她正要拿起手机看许淮颂是不是发来过消息,一抬眼却先瞥见茶几上一张字条。 龙飞凤舞两个字——走了。 阮喻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薄毯,微微有点晃神。 许淮颂在酒店一觉睡到晚上十一点,习惯性地点开了阮喻的微博。 她的微博在两天前就恢复了评论和私信功能,但一直没更新动态。现在意外地,他看到了一条最新内容,来自一小时前。 温香:「上来说声抱歉,《好想和你咬耳朵》大概不会再更新了,晋江币到期就会退还。这个决定跟之前的网络暴力无关,大家晚安。[月亮]」 许淮颂淡淡眨了眨眼,拉到底下的评论。 密密麻麻都是感叹号,一句句哭着喊着,呕心泣血的“不要啊大大”,还有问“为什么”的。 阮喻没答任何一个人,但最上面一条评论内容显示“被博主赞过”,似乎是得到了她的认可。 许淮颂看了一遍那条评论,搁下手机,打开窗吹了会儿风,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出来喝酒吗?” 凌晨一点,郊区清吧的散台,刘茂撑着眼皮,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周遭,夺过了许淮颂手里的酒杯:“我说你出来喝酒不带聊天的啊?你这样闷头喝,考虑过我这个没时差的人可能很困吗?” 手里没了杯子,就另换一个。许淮颂的眼底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神志勉强还算清醒。 他晃晃酒液,瞥他一眼,说:“聊什么?聊你相亲对象?” 换来刘茂一堵。 上回许淮颂来杭市的时候,刘茂就交代了自己跟阮喻认识的渊源。结果就是一路被他踩压。 可他呢,却一字一句都没提过和阮喻的关系。 刘茂叹口气:“不聊拉倒。” “我要是说了,你别磕着下巴。” 他“嗤”一声:“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啊,还能叫我一快三十岁的人磕下巴?” 三分钟后,寂静的散台发出“砰”一声响。 刘茂捂着下巴说:“《情深深雨蒙蒙》都没演得像你们这样。” 许淮颂撇过头笑,不说话。 刘茂傻愣半天,问:“就算你那时候不晓得她心意,表个白试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真要当三好学生?” 许淮颂默了默,又笑:“我家当时的情况,你不清楚?” 刘茂一时接不上话,过了会儿才问:“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不知道。” 许淮颂说的是实话。 太多年过去了。现实不是电视剧,黑底白字一行“八年后”就能够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事实上,从初知真相的那刻起到眼下,他没有真正理清楚过。 回国也好,耍心眼也好,每次都像是被一股什么力道推着进行。 而他只是顺从地放弃了抵抗而已。 良久后,他一杯伏特加下去,说了清醒时候绝对不会说的话:“刘茂,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他不怕她没动过心,就怕她动过心。 单恋有什么好怕的?这么多年早想开了。可怕的是多年以后蓦然回首,有人告诉你——你们原本可以在一起。 可是现在,她给那个小说男主角取了个名字叫“贺时迁”,庆贺时过境迁,她已经能够把这些东西无关痛痒地写出来。 刘茂想了想,问:“你知道‘假性喜欢’吗?” 许淮颂瞥了瞥他。 “我有个朋友,当初大学开学不久跟一姑娘互相看对了眼,但就是谁也没说破。临近毕业听别人讲起,他才知道,原来那姑娘之前也喜欢他。情况跟你还挺像的。可是你猜后来怎么着?” 没得到回应,他自顾自说下去:“后来他一顿猛追,硬是跟那姑娘好上了。只是结果呢,”他比个手指,“两个月就分手。因为实际上,两人看对眼的时候根本不了解对方,一处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敢情当初全活在自己的想象里了。” 许淮颂垂了垂眼,喝得更凶。 “再之后,那朋友就跟我说,她追那姑娘的时候,其实完全是被执念支配了神经,只想着错过太可惜。分手后才想明白,那只是‘遗憾’掩盖下的‘假性喜欢’。可是来不及了,原本挺值得回忆的一段暗恋,彼此也保留了最美好的印象,就这么生生给” “你什么意思?”许淮颂“啪”地一下搁下酒杯,“劝退我,你好趁虚而入?” 刘茂噎住:“天地良心,我” 他还没解释完,就看许淮颂拎起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 等他结完账追出去,外边早没了人影。 许淮颂还没国内号码,他只能拨他微信语音,半天才被接通。 他问:“你在哪儿啊?” “出租车上” “回酒店?” 许淮颂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混沌,沉默很久才说:“她家。” 凌晨两点,阮喻起了个夜,可能是因为白天睡过一觉的缘故,回到床上后突然特别清醒。 睡不着,她就干脆滑开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原本这个点也不指望有什么新鲜事了,但一刷新,却看到一条不久前更新的朋友圈。 至坤刘茂:「深夜清吧陪人买醉,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一个字:竖横竖横竖撇捺横。」 配图是一张照片,图上一排伏特加,露出一角昏黄的散台。 没别的了。 阮喻把这几个笔划在床单上画了一遍,凑出个“困”字来,心想刘茂这人倒是比初见时候看上去要有趣。 她很快划过了这条朋友圈,发现没什么好看的了,回头又翻起微博。 踌躇几天后,她在几个钟头前作了决定,不再连载《好想和你咬耳朵》。毕竟写到春梦那章,就已经叫她攒了一堆黑历史,总不能越攒越多吧。 所以她发了一条道歉声明。 阮喻点开那条微博,正想瞅瞅读者都说了些什么,挑几个回复一下,忽然一眼看见最上边一则评论。 看起来是那种为了吸粉而到处广撒网的博主的乱入,这个id名为“爱情里的好词好句”的人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苍了个天的,这么酸的话,她怎么会点了个赞?什么时候手残的? 她浑身一抖,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赶紧点了取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