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门娇》 正文 第一章 快刀斩乱麻的分手 佟小乔将卧室门轻轻地掩上，走到窗前，对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她与蔚冉租住的房子正对着城中湖，日出日落之时的风景，着实美得令人心醉。 只是佟小乔已经看不进美景了。 明艳动人的脸上，笼着一层薄薄的寒光，彰显着她心中的怒气。 而她身后的圆桌上，摆上了精致的菜品与蛋糕，蛋糕上，还写着“十二年”的字样。 自初中与蔚冉相识至今，已经十二年了。 屋外传来钥匙的开门声，一个人走了进来，自身后换腰抱住佟小乔，吻在她的发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蔚冉的声音是沉稳的中音，不高不低，说情话的时候，美好极了。 佟小乔很爱这个声音。 可今天再听这个声音，她只觉得极其刺耳。 佟小乔转过身，脸上的寒光已经被收回了心中，取而代之的，是迷蒙的双眼与勾魂的笑容。 她搂住蔚冉的脖子浅笑：“背剧本背到睡着了。” 声音里，则是满溢出来的性感。 蔚冉爱极了佟小乔的这张脸。 光彩夺目的样子，纵然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内，也可算一流，兼之长期健身，使得佟小乔的身材在性感之余，还充满了健康美。 蔚冉又在她额上一吻，笑问：“这次是什么戏？” “电影”佟小乔话没说完，蔚冉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了。 是蔚冉的经纪人。 蔚冉正要接，却被佟小乔抢下电话，藏在了身后。 “你和我都五天没见了，”佟小乔眼中带着点点委屈，语气撒娇，“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你是我的。” 她勾起嘴角，忍着恶心，将大学里学到的什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c布莱希特等表演艺术大师的演技，都用在了这一刻。 蔚冉心中一荡，伸手想将她拉入怀中，口中笑说：“不，今天晚上我都是你的。” 佟小乔却避开他的手，只将蔚冉的电话设置成静音，扔进了电脑桌前的抽屉里。 “先吃饭吧，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呢。”佟小乔笑说。 “你还开着电脑？”蔚冉这才发现电脑的指示灯是亮着的。 “嗯，下载。”佟小乔故作无谓地说着，让蔚冉在桌前坐好。 蔚冉毫不怀疑，只是兴高采烈地坐在了桌前，还自觉地点燃蜡烛。 相处久了，佟小乔总能做出合蔚冉胃口的食物。 真好。 蔚冉心中很得意。 “小乔，你真好。”他情意绵绵地说着，端起了饭碗。 而这话听在佟小乔耳中，只是无尽的讽刺。 “我好吗？”佟小乔的声音骤然变冷，问道，“那孟潇潇呢？她好吗？” 蔚冉差点儿将手中的饭碗扣在地上。 他抬起头，就见佟小乔一双美目变得犀利起来。 “怎么这么问？就是合作过一次戏嘛。”蔚冉心中虽然发慌，但表面上却是一副宠溺的样子。 佟小乔想从他的眼神深处，寻找到哪怕一丝丝的愧疚。 可是，只有欺瞒。 佟小乔勾起嘴角，极尽讽刺地一笑。 笑自己，还曾希冀与这个男人白头到老。 十二年，一个轮回。 变心并不可怕，只要他对自己坦白。 她会伤心难过，可能会挽留，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想撕破他脸上的虚假。 “是吗？”佟小乔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道，“可是” 她从一侧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蔚冉的面前。 照片里，蔚冉怀抱着一个女孩子，吻着她的侧脸上。 两个人都笑得极其甜蜜。 蔚冉的脸色变了。 照片里的女孩子叫孟潇潇，长得俏丽甜美，科班出身，正经富二代，热爱演戏，大三的时候就带着家里的资本入圈子，连着三部流水线ip电视剧女主，爆了其中一部，火速上升到二线行列。 巧的是这三部戏里，佟小乔都是给孟潇潇做配角——那种觊觎男主的c智商还特别不够的愚蠢配角。 “小乔，你要听我解释，这只是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而已。”蔚冉强作镇定，抬头对佟小乔解释。 侮辱她智商的回答，只让佟小乔的面色更加冰冷。 终于，她忍不住骂了一句：“滚蛋！“ 她猛地将抽屉打开，又拿出一叠照片，干脆一张张地扔到了蔚冉的脸上。 “真心话大冒险？”佟小乔扔一张说一个字，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那这是连连看？这是消消乐？” 都扔完了之后，她又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无视拼命跳出来的信息，点开其中一个人的微信，打开一张照片，怼在蔚冉的眼前，怒问：“那这是聚众斗地主？” 最后这张照片里的两个女人，都是陌生面孔。 蔚冉顿时惊慌了起来。 “小乔，这照片是谁给你的？”他想要抢夺手机，佟小乔却先一步将手机藏在背后，躲开。 “怎么？难道是别人陷害了你？”她冷漠地打断了蔚冉的话。 蔚冉更焦急了。 如果这照片流传出去，那么对于他正在上升期的事业，就是致命打击。 尤其是孟潇潇那边。 其实孟潇潇颜和身材都不及佟小乔，但她有钱和人脉，还是个他什么都信的恋爱脑傻子。 自从搭上孟潇潇，他已经接到了几部大制作的邀约和一些有质量的代言。 出来混，谁不是为了钱呢？ 而佟小乔嘛 刚出生的时候亲生父母就出事故去世了，所以她自小和姑父姑母生活。 她的姑父是个基层派出所所长，姑母则是天文学教授，身体孱弱的哥哥是个小学美术老师。 比之孟潇潇，何止不够瞧？ 但他却不敢说诸如“和孟潇潇一起，她能给我很多，你能给我什么？”的话。 年纪不大的佟小乔，是圈内有名的好脾气c好人缘。 可蔚冉却知道，藏在佟小乔平和表情下的，是一个好打不平，性烈如火，还练过散打和女子防身术的女战士。 “小乔，你冷静些听我解释，是她们勾引我的。”蔚冉缩成了一团，过了很久，终于又憋出了一句话，想要先稳住佟小乔的脾气。 佟小乔深呼吸了一番，这才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服，勾起嘴角，再次笑了。 “是这样的吗？潇潇。”说着，佟小乔转头，对着卧室的门问了一句。 还没等蔚冉反应过来，一个红色的娇小人影猛地从屋中蹿了出来，绕过佟小乔，直扑蔚冉。 而后，就听见啪的一声响，那人一巴掌打在了蔚冉的脸上。 “去你的真心话大冒险！”孟潇潇甜美的声音此刻显得尖刻又锐利，娇好的脸上也只剩下扭曲的表情。 作为一个受过极好教育的c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富二代，孟潇潇从没被人如此侮辱过。 “去你的斗地主！”孟潇潇的声音更高了，转手又给了蔚冉一巴掌。 打得蔚冉彻底懵了。 “潇潇，我”蔚冉捂着脸，想要和孟潇潇说些什么，孟潇潇却压根儿不再看他，而是回头对佟小乔仰着脖子。 “小乔姐，他和我说了，你们之间只是公司炒作而已，而且是你单方面求他的！” 自孟潇潇冲出来的那一刻，佟小乔就低头看着微信。 消息早已经炸了锅，无数亲朋好友的慰问信息不停地刷新。 佟小乔打开了置顶的姑姑的微信，看着不停跳出的诸如“出什么事情了”的信息，她突然觉得眼睛发酸。 自今日起，她们三个人就是笑柄。 她知道事情不该这样的处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让亲人担心。 但是，她不甘心。 纵然她和孟潇潇分析利害的时候，把话说得很清楚，但当孟潇潇全然不在意事情结果时，她就也不在乎了。 不甘心的佟小乔，即使在经过细致的思考后，依旧决定用感性替代理智。 稳定了一下情绪，她只回了一条：“没事儿的，姑姑你们别看了。” 发出去这一条后，恰好孟潇潇正同她转述之前蔚冉的话。 “是，我倒宁愿这是一场自初中开始的炒作。”佟小乔冷笑着，将手机收好，转身打开电脑屏幕，晃动鼠标退出了屏保。 屏保的照片是他们前段时间照的结婚照。 许多人评论说是“天作之合”。 照片中的人之一却说这是“炒作”。 真讽刺。 “热度很高，在线观看的人都上百万了。”佟小乔漠然地看了一眼直播间还在往上飞涨的人数。 不停涌入的吃瓜群众疯狂地刷屏，粗略一看，弹幕和评论大体分为三类： 联合炒作不要脸！ 渣男劈腿不要脸！ 妇仇者联盟呀！ 佟小乔迎着蔚冉不可置信的眼神，语气冰冷：“是，我开了网络直播。” 蔚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失去了话语的能力。 而孟潇潇脖子高傲地仰着，冷笑道：“小乔姐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你没戏演了，还有我呢！” 说着，她猛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很仗义的样子。 佟小乔发自内心地笑了。 本来她和孟潇潇也仅止于演戏同事的情分，却不想因为一个渣男成了朋友。 而直播的那些留言，也都因为孟潇潇这句话，渐渐形成了迷之第四类。 两个女孩子强颜欢笑，而被冷落在一旁的蔚冉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自然，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只觉得是这两个女人毁了他的人生。 恰好此时，有人在拼命地敲门。 是佟小乔的经纪人，语气很焦急：“小乔！佟小乔！你给我开门！” 佟小乔应声，顺便扯了一下如斗鸡一样瞪着蔚冉的孟潇潇：“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而后，她又对蔚冉说：“回来之后，你和你的东西，我都不想看见了。” 孟潇潇则恶狠狠地瞪了蔚冉一眼，回卧室将自己的包背了出来，挽着佟小乔的手说：“小乔姐，我请你吃饭去。”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那桌菜，颇为惋惜地说：“可惜了这一桌子的菜呀。” 佟小乔看着蛋糕上的“十二年”字样：“是呀，可惜了。”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面对两个女人的无视，和依旧开着的摄像头，终于寻回了语言能力的蔚冉叫嚷着，帅气的脸已经扭曲。 “青春浪费给你，我确实后悔了。”佟小乔边开门边说。 门外，将担心c焦急c愤怒等情绪融合在一张脸的经纪人刚要说话，就被佟小乔拦住：“齐哥，我累了，等下再说吧。” 她真的非常疲惫。 “你姑姑给我挂了好几个电话，直哭！”经纪人依旧喋喋不休地数落她，“你脑子进王水了吗？你还在上升期呢！为了他至于吗？” 蔚冉看着他们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了。 他突然在大门关上之前扑了出去，照着佟小乔的后背，猛地一推。 “你去死吧！”他大声叫嚣着。 正要下楼梯的佟小乔没防备身后，兼之穿着一双高跟鞋，更无法站稳了。 她所能做的，就是凭着多年运动出来的反应，先将孟潇潇往后一推，防止她也摔下楼梯。 而她，则在孟潇潇c经纪人c闻风而来的记者以及楼道里趴在门缝上看热闹群众的惊声尖叫中，滚下了楼梯，后脑重重地撞在了不知道谁家放在楼道里的酱缸上。 在昏过去的那一瞬间，佟小乔内心只想骂一句： 该死！大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意外的穿越 “该死，大意了。” 一片虚无之间，分不清男女的电子音一顿一顿地说。 佟小乔面无表情地处在这虚无之中，听着那电子音给她解释来龙去脉。 越听越糊涂，越听越气。 “所以，你是穿越之神？”等到电子音唠唠叨叨地说完了，佟小乔才冰冷着声音问道。 “是。”电子音回答。 “本来你是要带走孟潇潇的，结果却带走了我？”佟小乔声音更冷了。 “是，”电子音顿了一下，又多说了一句，“你救了孟潇潇。” 纵然是不男不女c声调都分不清的电子音，佟小乔依旧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吹捧感。 “这事情，的确是你大意了。”佟小乔没有被电子音带乱节奏，而是冷静地下了评语。 电子音停顿了非常久，才说：“是我大意了。” “你大爷的！耍人也要有个限度！”她大声喊着，甚至有种听见了自己回音的错觉。 如果不是在这片虚无中，佟小乔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甚至分不明电子音的方向，她一定会动手打人的。 什么穿越之神！荒谬！这是隐藏摄像机之类的玩意儿吗？ 刚刚甩了渣男c还被渣男推下楼梯，她很委屈的好不好？为什么还要和她玩游戏。 这次，电子音停顿了非常非常久的时间，久到佟小乔以为这场荒唐的闹剧要结束了的时候，才缓缓说道： “呃是我大意了” “滚蛋！”佟小乔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不过，我可以弥补的。”电子音似乎是被佟小乔吓到了，委屈而又小心翼翼地说。 佟小乔冷着脸：“我要回家” 佟小乔说得很认真，而电子音则说得更认真：“穿越是条单行路，如今你既然走在这上面了，就不能回头了。” 因为电子音真挚的话语，使得佟小乔突然慌张了起来。 怎么听起来，不像是玩笑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问。 “我是穿越大神呀。”电子音理所当然地说，语气仿佛佟小乔是个记忆力只有七秒的金鱼。 “”佟小乔忍了半天，才没有第三次骂人。 “不过你可以转回来，灵魂路是个圈，走到尽头，就能回去了。”电子音继续解释道。 “说重点。”佟小乔的语气恢复了冰冷，她决定看看这人打算玩什么把戏。 电子音所在的那光芒，又颤抖了一下。 “只要走完穿越之旅，并且完成任务，你就可以回来了。”这个人真凶，电子音想着，语气依旧愉快，“而在这段时间里，你本来的身体也只是处于昏迷状态而已。” “不错的交易？是不是？”最后，电子音问她。 佟小乔冷笑一声，问道：“那岂不是要过很多年？” 电子音急忙说：“穿越一年，世间一日，就算你在穿越之地活到100岁，也不过是昏迷了三个月而已。” 而后，电子音不再等佟小乔说话，就继续喋喋不休地说： “经历一段人生已经难得，你还能经历两段，这种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而且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还可以附送你一个特殊能力哦！” 仿佛柜台促销一样的声音，念叨地佟小乔心烦意乱的。 她打断电子音的话，说道：“听起来很好，但是” 她本来是想让幕后的人结束这无聊的闹剧，谁知就在她说出“好”字的时候，身体突然进入了高速旋转之中。 仿佛有人拉扯着她，将她自所在的虚空中拼命地拉了出来，又像要将她塞进瓶子一样，拼命地向下挤压。 “喂，等一下！”佟小乔惊慌失措地呼喊着。 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电子音并不是在和她玩笑。 我还没答应呢！ 只是这句话，佟小乔再没机会说出来了。 而那渐行渐远的电子音，却在虚空中愉快地说：“任务是所求，祝您穿越之旅愉快，记得好评哟，亲！” 好评个鬼！所求个鬼！这是任务还是灯谜？！ 佟小乔在心中将电子音骂得狗血淋头，却怎样也无法挣脱那剧烈的拉扯与压缩。 耳边忽然多了嘈杂的声音，像是很多人说话，她想要认真聆听，最终却只听到一个小女孩儿惊恐的喊声：“帮我。” 就在这一瞬间，一切都像是停止了一样。 头昏脑胀的佟小乔还没分清自己的所在，一张脸突然靠近她的面前，近到她看不清模样。 “仙人说你会帮我，求你，帮我！” 没等佟小乔回应，她的身体突然又开始被撕扯和压缩，小女孩儿则尖叫着，像是被人拖走了一样。 大爷的！佟小乔再没忍住，在心中又骂了一句。 高速的旋转c撕扯与挤压不知持续了多久。 就在佟小乔觉得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切忽然间，都停止了。 她像是重新寻回了四肢c躯干，紧接着，又恢复了五感。 飘入她鼻子里的，是一股桂花的芬芳。 进入她耳朵里的，是微风掠过水面的声音。 而当第一束光进入眼睛之中，映射在她眼中的，是山洞前的一片湖泊，和湖上古香古色的八角亭。 佟小乔则坐在这山洞里，茫然地看向四周。 这就是穿越呀 想着，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嫩黄色，绣着不知名纹饰的古装，看不出质地来，衣衫略有些脏乱，但还算整齐，上面也没有补丁。 佟小乔略微松了一口气，却突然觉得额头有些疼。 她抬手摸了一下额头，再看时，手上还沾着血迹，显然是额头破了。 呃什么情况？ 我此刻，又是谁？ 就在佟小乔一片茫然的时候，山洞外传来了一阵小女孩儿叫嚣声： “啐，那个扫把星，躲在哪里了？” “快给我寻！若是找不见，便是你们藏了，我定要剥了你们的皮！” 佟小乔环顾了一下自己躲藏的地点。 很明显，扫把星指的就是此刻的自己吧？ 想着，佟小乔本想往山洞里缩一下，继续躲着。 岂料还没等她屏住呼吸，便有人出现在洞口，遮住了外面的光线。 紧接着，她被人揪住了头发，死命地从山洞里拖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嚣张的二小姐 不提防的佟小乔尖叫了一声，头上的钗环散落了一下，宽大的衣袖和裙摆也被尖利的山石划破。 尚未适应这具孱弱身体的佟小乔，只能暂时放弃反抗，护着头，半截身子已经被拽在了洞外。 而还未及她说出“放手”二字，脸上已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一股血腥之气顿时涌入嘴中，显然是她的嘴角被打破了。 被打疼了的佟小乔也来了脾气，她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头，另一手摸索着扣住了山石。 她拼命扭动着身体，待渐渐适应了之后，正要推人挣脱，另一巴掌又落在了她另一边的脸上。 这一巴掌比刚才的还狠，使她不得不偏过了头，手也暂时卸了力气，整个身体都被人拽在了山洞外。 “扫把星！”打她的人终于放了手，将她推在地上，口中嚷着，“谁许你躲的！” 晕头转向的佟小乔瘫坐在地上，一时看不清眼前。 周围聚着不少人，期间还有几个小女孩儿的偷笑声。 只是那笑声并不很真心，更多的是畏惧和讨好。 还有些年纪不小的人则谄媚地说：“哎哟，二小姐当心手疼。” 手疼？就没人在意她是不是脸疼？佟小乔捧着自己挨了两巴掌的脸，莫名而又有些怒意地坐在那儿，仰头想要看清楚对面的人。 不过虽然生气，但因为这些人口中的称呼，她还是暂停放弃了打回去的念头。 打自己的人如果是二小姐，难道自己是个丫鬟？ 那的确没人会在意自己的脸疼不疼。 眼见着佟小乔呆愣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施暴的小丫头又不高兴了。 这个傻子。 想着，她又过来照着佟小乔的胳膊上踢了一脚，道：“扫把星，以后你要是再敢坐在我的位子上，我还要打你，你听见了没有？” 佟小乔听见这个话，眉头又是一皱。 原来，这就是自己被打的理由？ 想着，佟小乔有些吃力地扶着身后的山石，站起了身，眼睛扫了一圈对面的人。 乌泱泱c黑压压一群人，塞在崎岖的小路上，而其中有三个年纪不同c穿着华贵的女孩子。 只看衣着和站姿，佟小乔就能轻易地知道两件事情： 古代背景，小姐和仆人们。 其中最尊贵的，显然就是站在她对面的施暴者，一个满脸嚣张跋扈，个头比她还要矮些的小女孩儿。 而另外两个女孩子，年纪大些的着青衫，年纪小些的穿粉衣，看热闹的眼神中，夹杂着对施暴者的畏惧和对自己的鄙夷。 佟小乔些微搞清楚了所处环境，眼神终于重新落在了飞扬跋扈小女孩儿的身上。 十一二岁的年纪，黄衫绿裙，扎着两个髻，额前覆着刘海儿，弯眉大眼，眼尾轻轻上挑，虽不是凤眼却别有一种美感，小巧的鼻子之下，是一张红唇，皮肤也甚是白皙。 好漂亮！虽然时机不对，但佟小乔还是在心中惊叹了一句。 而且，虽然她拍过古装戏，多少了解过些古装，不过依旧看不懂小女孩儿身上的衣服价值几何。 但绝对比影视城的古装精致多了。 至于耳上的坠子，腕上的镯子，头上的簪子，也样样令人眼花缭乱。 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小女孩儿之后，佟小乔又低头看了看方才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钗环，又看了看自己腕上的镯子。 呃，虽然比这位二小姐少不少，但是看那样子，也是蛮精致的呢。 至少比另外两个小女孩儿，还多些。 所以她不是丫鬟？难不成，也是小姐？ 佟小乔越来越茫然，想要记起本主的身份，奈何大脑深处只有身为佟小乔的记忆。 一贯自诩淡定的佟小乔，终于开始慌张了。 记忆是人类行为的基础之一，如果没有记忆，那么她的行动只会和身边的环境违和。 俗称作死。 佟小乔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思考自己以失忆为由，蒙混过关的机会有多大。 这样一来，未免就忽略了对面的人。 二小姐更生气了。 那个扫把星，竟然还敢无视自己？！ 是以，二小姐一跺脚，撸袖子又扑了过来，依旧是高声叫嚣着：“我同你说话，你竟然还敢不看我！” 待佟小乔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小姐已经冲到了她的身边。 按理说，她应该躲开的。 奈何自保的本能，却让她的动作，比大脑快了一丢丢。 就见佟小乔一抬起手，直接在嚣张二小姐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嚣张惯了的二小姐哪里想到眼前的这傻子敢还手？一个不稳，向后退了几步，直接坐在了地上。 偏偏，佟小乔还条件反射且语气严厉地说了一句： “有话好好说，干什么打人？” 声音清脆中带着柔软，还挺好听的。 只是这一言既出，佟小乔就后悔了。 尤其是当周遭的人都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她的时候，佟小乔就觉得，也许自己立刻撞死在山石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呃，我是说，”佟小乔看着二小姐不可置信的眼神，努力放缓了语气，“打人是不对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我下次不坐你的位置，不就好了吗？” 嚣张二小姐呆愣地看着佟小乔，脱口而出：“你怎么不结巴了？” “”佟小乔张了张嘴，完全无言以对。 她没想到本主原来是个结巴。 幸好不是哑巴！ 饶是到了这等时候，佟小乔还能在心中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安慰。 “哦，刚才撞了一下头，就不结巴了。”她摸着额头上的伤，索性胡说起来。 嚣张二小姐正要说些什么，眼神却向山石后一瞥，眨了眨眼睛，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婉转动听，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姐！” “二小姐！” 后面的仆妇们呼哧啦都围在了二小姐的身边，扶人的c安慰的c劝说的，纷纷乱乱，连另外两个小女孩儿，都被挤在一边。 此时，青衫小女孩儿眼中闪过了一丝快意；而另一个粉衣小女孩儿，却瞥了她一眼，表情夹杂了幸灾乐祸。 两个小女孩儿的反应落在了佟小乔的眼中，她还未及细想，却有两个插不上对面的婆子跑到她身边，一边一个架着她，说道： “哎哟，大小姐再怎么生气，又怎么好动手打妹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能说话了 大小姐？ 听见两个婆子对自己的称呼，佟小乔甚至忘了挣扎。 原来自己是大小姐？ 是这位嚣张跋扈二小姐的姐姐？ 她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边哭边蹬腿的二小姐。 咋觉得那么不像呢？ 二小姐不知道佟小乔心中所想，只捂着脸哭道：“呜呜呜，祖母，大姐姐打我！大姐姐打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山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与拐杖声，有苍老的声音急切地问道：“二丫头，我的二丫头怎么坐在地上了？那个扫把星呢？还敢欺负自己妹妹了，看我不打她两个孤拐！” 伴随着话语，一个个头不高c身材瘦削c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由几个水灵灵的小丫头簇拥着，自山石后转了出来。 在场的仆妇们忙参差不齐地行礼，口中乱糟糟地喊着：“老祖宗安。” 老太太眼中却只有那坐在地上的二小姐，一叠声道：“我的肉肉，快让祖母看看可摔坏了？” 紧接着，她又中气十足地指了一圈周围的人：“一群饭桶，怎么服侍的小姐？还不快扶起来！” 好个心疼孙女c威严霸气的老祖母。 佟小乔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自始至终，都没将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老太太， 而此时，二小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头扑在了那老太太的怀里，哭得又委屈又动听：“祖母！大姐姐欺负我！” 全然没有了之前嚣张跋扈打骂人的样子。 佟小乔轻挑眉头，依旧是不说话，只看着眼前这感人的祖孙情。 恰好就在此时，趴在老太太怀里哭泣的二小姐，偷偷转过头，对着佟小乔挑衅地一笑。 脸上还挂着眼泪。 继而，她将老太太抱得更紧了，鼻涕眼泪都蹭在了老太太那特别华贵的藏青色，绣着金线的缎子袍上。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佟小乔真的要给这二小姐鼓掌了。 小小年纪如此演技，是个影后的苗子。 老太太则将二小姐抱得紧紧的，心疼得给她顺着后背，口中道：“二丫头不怕，祖母替你教训那不成材的扫把星。” 说着，转过头剜了佟小乔一眼。 佟小乔打了个哆嗦，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这消瘦的老太太颧骨高高的，还有双猎鹰一样的眼睛，瞪人的时候尤其厉害。 而看她的眼神里，是冰冷到极点的厌弃。 就好像眼前的这个大孙女，是一团垃圾那样的厌弃。 偏心到极点的祖母，受宠且嚣张的妹妹，这剧本不陌生。 可问题是，她不知道以前本主是如何应对这类事情的。 不过鉴于本主还是个结巴，估计也没争辩过吧。 是以，佟小乔没有急着争辩，而是大胆地直视老太太的眼睛，打算先打个招呼再说。 岂料，佟小乔的“祖母”二字尚未出口，那老太太已经猛地将拐杖向地上一杵，对她喝道：“大丫头，你见到长辈不但不行礼，还要打妹妹，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佟小乔抿着嘴，学着方才那些仆妇的模样，胡乱屈膝，道：“祖母安。” 她的声音很柔和，尽量带了尊敬。 而后，她并没有给这老太太继续给自己加罪名的机会，而是快速且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辩解了一句：“可是祖母，方才是二妹妹先动手打的我。” 一言既出，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仆妇们窃窃私语，二小姐也不装哭了，偏头满脸震惊地望着佟小乔。 就连老太太的一双鹰眼里，也闪过了一丝讶异。 “你怎么不结巴了？”老太太的声音，比刚才二小姐还要疑惑。 要知道，这个扫把星一样的大孙女，可是连两个字都说不利索的。 只有那个不贤良的，才能养出这样的扫把星。 以前在家，这位老太太逢人就要如此骂一番。 可是如今，这个扫把星竟然能把这样长的话，说得这么利索？！ 哪儿说理去？ 佟小乔只一眼就扫过了诸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行为，给了这些人多大的震撼。 这让佟小乔有些怕了。 一旦被人当了妖孽，烧死怎么办？ 佟小乔正犹豫着，忽然又想起了了虚无间看见的那个小丫头的喊声。 帮我！ 那个让她帮忙的小女孩儿，纵然没反抗，照样死了。 横竖是死，不如替本主，辩上一辩。 想着，佟小乔指着自己额头的伤：“妹妹推我，我头破了，所以会说话了。” 这次，老太太和二小姐双双张大了嘴巴，看着佟小乔。 竟然真的能把话说得这么顺溜！ 佟小乔心底狂跳得厉害，脸上却只有委屈的神色，半点儿看不出害怕。 老太太看着佟小乔，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怖，又像是内心在纠结着什么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终于缓缓开口：“你说二丫头打了你，谁能作证？” 佟小乔略微安了心，正要说话，对方却根本没容她开口，只目光锐利地看着身后的人群，问道：“你们谁看见二小姐打人了？” 又问那青衫小女孩儿：“你大姐姐说你二姐姐打人了，你可看见了？” 青衫小女孩儿吓了一跳，慌忙低头不敢说话。 粉衣小女孩儿向后躲了躲。 “说！你们谁看见了！”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佟小乔看着情景，不由在心中给自己点了蜡。 这老太太的心，当真偏没边了。 终于，仆妇中有个年纪大的妇人，忙走出来屈膝道：“回老太太，没有二小姐打人的事情的，只是大小姐推了二小姐一下。” 老太太不讲道理，仆人也敢颠倒黑白。 佟小乔更加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老太太听罢，转身就对佟小乔喝道：“果然是扫把星，自己动手打了人，还要攀诬你妹妹，好不要脸的东西！” 佟小乔也有了怒气，声音也高了高，依旧指着自己的额头，不看老太太，而是问那站出来的仆妇： “你既然会说，那我的伤是哪儿来的？”又指着地下散乱的钗环，“我的东西，怎么掉到地上了？” 那仆妇不想大小姐会问在自己脸上，眼神闪烁，竟忘记了如何应对。 佟小乔不给她编谎话的时间，而是伸开两只手：“就算衣服，也是二妹妹要更干净。” “既然不是妹妹打的，那难道是你打了我？” 佟小乔质问。 不就是不讲理吗？谁怕谁？她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都是戏精 佟小锁这一番不讲道理c语气也很急切的话，说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大小姐不但能说明白话了，竟还能思维清晰，这 这简直没天理了嘛！ 尤其是那事先站出来的仆妇，全然想不到以往做惯了的事情，今儿竟变成了这样，情急之下，竟然慌乱摆手道： “老奴，老奴也不知道” 佟小乔等的便是她这句话，立刻更高了声音：“你刚才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现在怎么又不知道了？我不管，到底是不是你打的我？” 仆妇张口结舌地站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一侧，老太太怀抱着二小姐，眼皮微微耷拉着，审视着眼前这个突然能说会道的大孙女，沉默不言，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那二小姐，小小年纪，又被一家子宠得猖狂惯了，从没想过会有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是以也忘了如何应对，只瞪着佟小乔发呆。 佟小乔乱跳的心终于安定了些。 这算糊弄过去了吗？ 偏就在这时，忽而山石之后又响起了一人的声音：“哎哟，我的亲亲儿呀！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影踩着话音冲了出来，其中一个和抢人似的，硬生生将二小姐自老太太的怀中拽了过来，搂在怀里，揉脸捏肩，从发丝儿看到鞋跟儿，语气夸张地说着：“我的儿可是伤了？” 佟小乔看向那冲出来的妇人。 盛装妇人云鬓高髻，容貌不美不丑，只那白皙地仿佛透明的皮肤，给佟小乔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而二小姐在盛装妇人抱住自己的瞬间，终于想起了“正事”，立刻又开始哭了。 “娘！大姐姐打我！”边哭边告状。 二小姐的娘，那是她娘吗？还是婶子之类的亲戚？又或者是什么妻妻妾妾的？ 佟小乔在心中直犯糊涂，索性抿着嘴不说话。 而盛装妇人听见这话，心疼地五官都揪在了一处，一边“心肝肉肉”地哄着二小姐，一边则恶狠狠地瞪了佟小乔一眼，啐道： “扫把星。” 骂完佟小乔之后，盛装妇人转手又去打那躲在一边的青衫小丫头，呵斥道：“死丫头，也不知道护着你姐姐。” 青衫小丫头吃疼，却不敢躲，只得喏喏地低了头。 只在低头之前，恶狠狠地瞪了佟小乔一眼。 得佟小乔在心中给自己点了蜡。 反正至今在场的所有人，无人是站在自己一侧的。 她开始认真在心中思考，等下拼命跑出这个宅子的机会，有多大。 而另一个妇人，自走出来之后，便一直搀扶着老太太，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角带着审视，看戏般看着盛装妇人的一举一动。 佟小乔的眼神，也落在那妇人脸上的时候，不觉愣了一下。 好漂亮的女人。 五官未见精致，身材未见袅娜，但偏偏就是个美人，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怀，即使同为女人，都要承认那就是美的美人。 甚至当得起绝美二字。 这绝美妇人看了半天的戏，眼波婉转，见佟小乔看着自己，忙笑着开口道： “大小姐怎么惹了老太太生气，说出去倒是大小姐不好了。” 说着，绝美妇人走过来，拉着佟小乔的手，柔声道：“大小姐快去给老太太陪个不是，再去哄哄妹妹，便好了。” 饶这妇人长得再好看，这一段话都足以让佟小乔厌恶了。 她不清楚自己所处的时代，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但她不是傻子，更能感觉到危险。 这个妇人要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危险。 尤其是她方才的话，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扣了不孝的帽子。 自己被二小姐打了，在她嘴里，却成了自己“惹老太太生气”。 无论古今，这种“劝说”方式，才是最厉害的刀子。 “你谁呀”本就心乱的佟小乔，立刻甩开绝美妇人的手，甚至没有细想，便脱口而出了三个字。 她的本意是想说：“你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凭什么这么说。” 只是这三个字一出口，她就立刻收了声。 说错了！她心中暗自恼恨自己，竟然乱了阵脚。 那绝美妇人顿时愣在了那儿，旋即红了眼眶，过去拉着老太太道： “老太太，你瞧瞧大小姐说得这是什么话？妾熬了这半辈子，为老爷生了两个儿子的人，怎么到了大小姐嘴里” 绝美妇人话只说了一半，便拿帕子捂了嘴，呜呜咽咽地哭着。 哭声婉转动听，比方才二小姐的假哭，可真多了。 佟小乔在心中又给自己点了支蜡。 得，这算是遇上高手了。 一旁的盛装妇人听到现在，终于找到了插话的地方，忙开口道： “娘你瞧瞧，这打妹妹c气祖母c骂姨娘的，都是和谁学的？” 老太太依旧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越发阴冷地看着佟小乔。 佟小乔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再次张口，道：“我没打她，是她先来打我的。” 这话说完，绝美妇人也不哭了，盛装妇人也不恶了。 二人愣怔地看着佟小乔，半天才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不结巴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佟小乔定然要翻个白眼的。 “难怪别人总说吃哑巴亏，是不是我若还结巴着，今儿这被二妹妹打了的冤枉，就得受着了？”佟小乔疲累地抬手，摸了摸额头，道，“大概是天可怜我，让我磕着脑袋却把舌头治好了。” 她说着，放下手，看向那二小姐。 “所以，我还得谢谢二妹妹打我，竟然把我的结巴治好了呢。” 长长的一段话，幽怨地说出口，哪里像个结巴的样子？ 盛装妇人震惊地看着佟小乔，手却将二小姐抱得更紧，抬着下巴道：“二丫头人小力轻，便是打了你，你做姐姐的，怎个就不能让着她？” 佟小乔不再说话，而是捂着额头，抬眼看着她，心底一片冰冷。 常听熊孩子背后必有熊父母，今日，她算是见识了。 多心疼自己女儿的娘哟。 可是，大小姐却死了，死在她口中“人小力轻”的二小姐手里。 甚至到死都没能说出一句冤枉。 只是这次，还没等佟小乔开口，又有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也从山石后面响起：“弟妹这话却有趣，锁儿又为什么要让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这是母亲 虽然佟小乔不知道来者是谁，而且这声音还如此冷漠，但也足以令佟小乔窃喜了。 她可以断定，这声音所称的“锁儿，肯定就是自己。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一张嘴，是说不过对面这一堆人的。 而现在，终于有人向着她的了！ 她连忙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长相极美，神色却冷淡且肃穆，着暗红色绣牡丹长裙，头上梳着斜髻的妇人，并一个圆圆脸c笑眯眯的富态妇人，也从山石后的小路上，走了过来。 那一直在审视着佟小乔的老太太，立刻用很恶意c很鄙夷的目光，犀利地瞪着那冷清妇人。 至于那些仆从，忙不整齐地蹲身施礼，稀稀疏疏地说道：“大夫人安。” 这位是大夫人，大约是自己这身体的亲娘了。 佟小乔在心中记住了妇人的模样，继而用灼灼目光，看着这位大夫人。 而那位绝美妇人在大夫人到来之时，便偷偷站在了老夫人的身后，盛装妇人则撇着嘴，翻着白眼道： “瞧大嫂子这话说的，难道我们二丫头就活该挨打不成？” 大夫人并没有走到佟小乔身边，只是站在山石拐角处，漠然道：“可是锁儿说她没动手。” 佟小乔更加确定这位大夫人就是自己的亲娘了，心中高兴。 但周围的人听见这话，可就不开心了。 “娘，您瞧大嫂子。”盛装妇人眼神一转，立时红了眼眶，拉着老太太的手撒娇。 暗中，她还用手指杵了一下二小姐。 本在发呆的二小姐回过神来，忙将一双手捂住了眼睛，呜呜地假哭了起来。 “是大姐姐打我的，是大姐姐打我的！” 佟小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夫人依旧端庄地站在那儿，重复了一句方才的话：“锁儿说了，不是她打的，况且这孩子呆性儿，养在老太太处这么年，几时不是让着妹妹们？几时听说她还打人？” 不知怎的，佟小乔却觉得场面微妙地奇怪了起来。 这位大夫人到此，不见半点儿对自己的亲切，甚至没拿正眼看自己，但是说的话，却都是在维护自己。 人群中年纪最长的老太太，听见这妇人说起自己，依旧不说话，只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甚至那握着拐杖的手都已经青筋暴起，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也扭曲了起来。 大夫人同样寸步不让，下颌微微仰着，看向那老太太。 佟小乔终于看明白了这场景：婆媳不和呀！ 就在佟小乔因着这诡异的气氛，而拿不准该不该过去叫声娘，也学着二丫头的模样扑在她怀中撒娇的时候，圆脸妇人已经出来打圆场了。 “亲家老祖宗安，亲家二太太安，亲家二小姐安。”圆脸妇人对着众人，笑意柔和地，压手屈膝，施了一圈的礼。 动作行云流水，语调不高不低，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那种大家太太。 看来这圆脸妇人，该是本主外祖家的人。 佟小乔推测了圆脸妇人的身份之后，忙又将她刚才的动作记在心里。 这肯定就是贵族太太小姐们施礼的方式了，自然要牢记。 圆脸妇人施礼完毕，又推了推大太太笑道：“妹妹也莫要着急了，慢慢说，亲家老祖宗一贯是最公正的，不会委屈了锁儿。” 说着，又对佟小乔招招手道：“锁儿快来舅母这儿，瞧把这孩子惊的，怎么头发都乱成这样了？” 圆脸舅母将最后一句话，刻意加重了说。 在理清了关系之后，佟小乔果断抓住时机，发挥演技，带着两滴眼泪，飞身扑在大夫人的怀中，万分委屈地小声说了句：“娘” 眼泪来得时机恰当c飞奔动作急切c声音颤抖得克制而委屈c只说了一个字就戛然而止。 太完美了！ 佟小乔在内心深处给自己点了赞。 不过，她却没有等到想象中，母亲回应给她的拥抱和安慰。 并且周围，再次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 佟小乔喊着眼泪，抬头看了一眼大夫人，只见这位大夫人冷清的脸上，竟然也带了不可思议。 四周的所有人，更是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她。 佟小乔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好吧，有谁能告诉她，她又做错了什么？ 幸好有圆脸舅母在。 只见她不过是愣了片刻，便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开口对大夫人笑道：“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妹妹就莫再生气了。” 说着，又对佟小乔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点着她的鼻子道： “这丫头，如今委屈了知道同娘哭，那前儿怎么能说那样不敬的话？可不许再那样了。” 呃，原来本主刚和这冷清娘生气吗？ 没有记忆的她，还真是说一句，错一句。 不过只要不是叫错了人，那都不是事儿！ 佟小乔松了一口气，拼命将头埋在大夫人的怀中，打定主意暂时少说话，将一切交给这位大夫人发落。 但是她的动作，却给了周围人以错觉。 尤其是这位大夫人，感受着女儿在自己怀中的依偎，饶是心硬如铁，此刻也终于软化 前些日子，她确实是被本主伤了心，甚至打定了主意，只当没生过这孩子。 可就在刚才，丫头匆匆来说“大小姐出事了”的时候，她却立刻焦急极了，却但又想硬着心肠不管。 矛盾至极。 而在一旁的娘家嫂子知道她心中煎熬，便劝她说：“锁儿出生便没有养在你的身边，又有那天生的疾病，你婆婆又是那样，让她如何同你亲近？你只管当着别人要做到十成十的好，怎么待自己的女儿却又苛刻了？你若真个不去，岂不是更要母女生分了？” 所以，本就想来看看的她，才急匆匆地来的。 却不想，女儿竟然如此依靠自己。 大夫人的眼眶红了。 终于，她抬手温柔地拍了拍佟小乔的肩，叹道：“你这丫头呀” 佟小乔更放心了，将这貌似冷清的娘抱得更紧。 可是偏偏，这母女间相亲相爱的样子，惹了别人的眼。 终于，一直怨毒地瞪着她们的老太太，用拐杖猛得砸地，怒道：“慈母多败儿，都是一藤的娼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愤怒至极的混乱 有那么一瞬间，佟小乔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看着表情极尽扭曲，眼底怀着极大恶意的老太太。 娼妇？ 讲讲道理，自己的媳妇，自己的孙女，不管怎么不待见，也不能用这词来骂吧？ 而站在老太太身旁的二太太，此刻还在偷笑。 她就没发现二小姐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吗？她是怎么笑出来的？又打算如何给自己亲闺女解释这个词？ 而大夫人更是脸色苍白地颤抖着，最终扶着山石，才控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好容易站稳的她，将佟小乔抱得更紧，还捂住了她的耳朵，红着眼睛，声音颤抖道： “便是媳妇不好，婆母教导就是，又怎能，又怎能如此胡言？” 圆脸舅母也在一旁帮腔道：“亲家太太好没意思，这媳妇孙女满院子的，怎好说这种话？可想过” 不过，没等圆脸舅母说完，老太太就照着她们的方向，狠啐了一口浓痰。 老太太火气旺，更是中气十足的，这一口痰，竟然就啐在了大夫人的裙摆之上。 圆脸舅母的话硬生生被这一口痰截住，嘴巴都张圆了，傻在了那儿。 而大太太此刻哪里还能保持些许的冷静？ 她是一贯同婆婆不和睦，但像今天这般闹腾，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 偏那老太太紧接着，又跳脚骂道： “一家子都是娼妇！打秋风的臭痨病鬼，有什么脸同我说话！” 圆脸舅母再好的修养，也气得直发抖。 她的公公，也就是大太太的亲生父亲，是有咳疾的。 出身名门c嫁入名门的圆脸舅母，生儿育女这些年，自认经过些阴私的事情，见过刻毒的妇人。 却从没见过这般老不修的粗野婆子。 当初怎么就让千娇万贵的小姑子，嫁在这么一户人家？ 不过既然被人骂在了脸上，圆脸舅母如何还能再在这儿待着？登时沉脸转身，对跟着的婆子道：“叫上儆哥儿，咱们回去。” 她贴身服侍的婆子听着那些村话，早吓傻了，听见主家吩咐，巴不得胡乱屈膝施礼，跑离了此处。 虽然气急，但圆脸舅母还是对大夫人极小声叮嘱了一句：“你莫与她犟，我让你哥哥去寻妹夫回来。” 说完，连礼都不施了，直接就走。 大夫人此时气急c恨极，压根儿不看自家嫂子，只颤抖着对老太太道：“此地既然没我站的地方，我这便同嫂子回娘家去，老祖宗只管让老爷来送休书。” 说罢，她拉着插不上话的佟小乔，也要离开。 老太太听见这话，再次一蹦好高，尖着嗓子怒道：“你是个什么粉头娼妇？还敢带走我家孙女！锁儿，你给我过来！” 佟小乔本就因为这老太太的蛮不讲理而愤怒。 而这愤怒，在老太太的这句话之后，到达了顶峰。 性子好c聪明c坚强c乐观c好打不平，是别人对她的评语。 因为奇葩的原因莫名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一群陌生人。 而在佟小乔觉得孤立无援的时候，是这个大夫人匆匆而来，将她护在了怀中。 以母亲的名义。 可是这个大夫人心心念护着的女儿，已经死了。 佟小乔骨子里那点儿好打不平的脾气，又上来了。 是以，她更紧地握着大夫人的手，不肯松开。 老太太眼见她如此，拐杖咣咣地砸着地，中气十足地说道：“好个扫把星，果然是那娼妇养出来的！” 二太太站在后面，一脸奸笑地看着好戏，听见老太太这话，忙过来添了一句： “亲生的丫头，向着亲娘，也是有的。” 这句话仿佛火上浇油一般，老太太立刻指着佟小乔道：“二媳妇，去把那不要脸的扫把星送去祠堂！再把这娼妇送到家庙里去！” 二太太更是乐得了，急忙应是过。 大夫人抱着佟小乔后退几步，岂料佟小乔却挣脱开她，拦在了她的身前。 “我说这位祖母好没道理，我妈”佟小乔脱口而出后，旋即又改口道，“我娘是娼妇，我是扫把星，那我爹是什么？这家的祖宗又是什么？” “还有这位二婶，“佟小乔又转向二太太，“也别笑得仿佛不是一家人了，我和我娘不好，难道你们一家就好了？穿得富贵，说话却这么难听，连亲戚家都要骂，不丢人吗？” 气急的佟小乔语速极快，说得连被她护在身后的大太太，都愣住了。 自己的这女儿怎么真的不结巴了？ 佟小乔不再去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这该死的穿越她本就不乐意，又为什么要强忍着？ 二太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她竟然被惯常看不起的死丫头抢白了！没脸了！ 想着，二太太又拉着老太太的袖子假哭道：“娘，你瞧瞧锁儿被大嫂子撺掇的，这家还有媳妇的地方吗？我，我不活了！” 说着，她就势便要往地上坐。 仪态之难看，佟小乔都看不下去了。 她好歹看过红楼梦，完全不能想象贾母抡着拐杖追打邢王两个夫人c夫人们又坐在地上撒泼的场景。 说好的温柔娴淑c大家风范呢？！这比市井街头泼妇还夸张的模样，算什么？！ 而那老太太更是索性将拐杖横在身前，嚷道：“看我今儿不打死这些不孝不贤的娼妇们！” 说罢，竟然真的舞着拐杖要来打人了。 一直藏在后面看戏的绝美妇人，直到此时才突然过来抱着老太太，急切道：“老祖宗莫气，老爷回来知道了不好。” 又对大夫人道：“夫人便看在老爷的面上，莫要气坏了老太太。” 大夫人听见她说话，反而冷笑起来，只看着那绝美妇人不说话。 绝美妇人被她看得脸上一红，老太太却依旧嚷道：“我今天便打死你，那不孝的玩意儿也不敢多说半字！” 佟小乔挡在大夫人身前：“这位祖母，您能不能好好” “滚！” 她还没说完，便被红了眼的老太太哼着拐杖，推在了一旁。 “锁儿！” 大夫人惊叫一声，全然不顾老太太的拐杖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再看时，就见佟小乔倒在地上，半张脸都是鲜血，生死未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晕倒 “啊！”二小姐是紧随着大夫人之后，第二个发出尖叫声的人。 而正是小女孩儿特有的高声尖叫，刹那间便让这失控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顺着大夫人和二小姐的眼神，看向晕死在地上的佟小乔。 大夫人扶着山石颤抖了好久，才醒过神来，跌跌撞撞地扑在佟小乔的身上。 她想将佟小乔抱起来，四肢却已经没了力气，只能搂着女儿，眼睁睁地看着佟小乔脸上的鲜血，瘫坐在那儿。 二太太吓得蹦了起来，退了好几步，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真死了吧？” 绝美妇人也吓了一跳，眼神瞥向山石之外的位置，立刻捂着嘴巴道：“大小姐出事了，来人，快来人呀！” 不过，周围的那些仆妇们，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的，只看着那老太太，竟然没一人过来帮忙。 而老太太如今正在气头上，依旧将拐杖横在身前，怒道：“这样的扫把星，死了就死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依旧是从山石后面，由远而近地怒吼道： “娘若整日如此闹腾，那儿子索性辞官淳娘？锁儿？！”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男子拐过了山石，一看眼前的情景，险些将魂都吓散了，忙三步并作两步，蹲下身子来看。 “淳娘，这是怎么了？”男子问道。 大夫人此刻只觉得心如刀割，乍然听见男子的声音，一双眼中蹦出了最最怨恨的怒火。 她将佟小乔抱得更紧了些，对着男子几乎是在尖叫：“让我们娘俩儿一块死了吧！” 众人听见大夫人竟然当众如此同大老爷说话，更害怕了。 不过这位大老爷并不生气，只是抖着手探了探佟小乔的鼻息。 呼吸微弱，好歹还活着。 大老爷略微安了心，可是再看佟小乔脸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怒气却比刚才更盛了。 他站起来，对着围在那儿的仆妇气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就这么看着？” 众仆妇在大老爷的威严之下清醒了过来，一时间，又是乱得人头疼的喧闹。 待有人抬躺椅过来的时候，大夫人依旧呆坐在那儿，将佟小乔紧紧地抱着，像是怕被人抢走一样。 还是她贴身的一个年老嬷嬷过来低声劝了，大夫人才放手，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佟小乔抱在了躺椅了。 大太太瘫坐在那儿，一双眼睛只追着女儿去，周围的仆妇这才过来，将她也搀了起来，跟着去了。 大老爷看见如此场景，只觉心中隐疼，却没有跟上去，而是问老太太道：“娘今日，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老太太自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拐杖重新拄着地：“是你娶的好媳妇，生的好闺女！” 说着，多一句话都没有，昂首阔步地也离开了。 二太太缩着脖子，在后面跟着。 绝美妇人过来施了个礼，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低头匆匆跟了过去。 只有那二小姐，偷偷看向了佟小乔被抬走的方向。 真真的死了吗？这个扫把星不会真的死了吧？ 她要是真死了，大伯会不会怨自己呢？ 娘可是说过的，这家里，都指着大伯呢。 小女孩儿想着，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站着的大老爷。 分别被娘和媳妇不待见的大老爷，一直到人都走了之后，还站在远处，看着地上散落的钗环和血迹，气得嘴唇直抖。 此时，一个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灰衣的嬷嬷，待人都散了之后才走过来，施礼道：“大老爷。” 大老爷克制了半天，才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为什么闹成这样？” 灰衣嬷嬷摇摇头：“老奴知道的时候已经闹开了，只听说是大小姐打了二小姐。” 大老爷一皱眉头，满脸的不信：“大丫头那闷葫芦性子，如何能打人？” 灰衣嬷嬷依旧摇头：“老奴也不知道到底打没打，终归要等好了之后，老爷亲自问过才好。” 灰衣嬷嬷加重了“亲自”二字。 大老爷脸色更沉，又闷气了好久，直到有小丫头跑来告诉，说请了大夫，看过了大小姐，没有大碍了之后，才顺心了些。 “伏渊呢？”大老爷问灰衣嬷嬷。 “白小公子被困在后花园了，这里闹成这样，他也不好走动。”灰衣嬷嬷道。 大老爷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绕过山石前的湖，沿小路到了一墙之隔的花园内。 一个黑衣公子俯身在那儿，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见大老爷过来，才直起身子拱手道：“公王息怒，是晚生唐突了。” 大老爷摆摆手：“是我要谢谢你，遣人告诉了。” 黑衣公子但笑不语。 大老爷不能同外人抱怨家事，只开口问道：“事情查妥了？” “是”黑衣公子依旧是彬彬有礼地，过来在大老爷耳边，低声说着话。 且不管后来发生了多少事情，佟小乔只安心地躺在床上装晕。 是的，她压根儿就没有撞上山石。 在老太太推开的那一瞬间，站在她身后的大夫人，眼明手快地先扯住了她的衣襟。 虽然没能拉住她，但也减弱了她冲击的势头。 而她又踩在了地上散落的钗环，一绊之后跌偏了，所以只有额角蹭在山石上，破了皮，这才有了那半张脸的鲜血。 很疼，但好歹捡回一命来。 紧接着，就是大夫人和二小姐的惊声尖叫。 佟小乔咬着牙没叫出声来，果断躺在地上装晕，借此结束恼人的吵闹。 所以这“昏迷”之际，她自然也听见了大老爷来之后的事情。 夫妻不和。 也是，婆媳都那样了，夫妻怎么能和？ 佟小乔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在被抬回了屋子之后，请大夫c敷药，一大波人围着她打转。 而佟小乔本就因为穿越而疲劳，之后又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所以身子贴到床铺的那一刻，便昏昏睡去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守着她的也只有大夫人了。 方才佟小乔娘叫得顺口，可如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佟小乔又觉得尴尬。 索性继续装晕。 直到有丫头来劝了大夫人去外间吃饭之后，佟小乔才敢偷偷地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再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对话 抚摸着额角已被包扎的伤，佟小乔觉得自己亏大了。 不情不愿地穿越，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就挨骂c被打c顺便还撞了个石头。 再看看自己穿越来的这个环境，集齐了婆媳不和c妯娌不睦c夫妻不亲c妻妾不宁c姐妹不爱c仆人不敬等所有情况。 搁她穿越之前，观众看见这样的片子，都要吐槽狗血的。 而这个叫锁儿的小丫头，偏就是苦命的小白菜，风雨飘摇地活着。 最终，她死了。 那穿越大神，还要冒充仙人，骗她说自己能帮她。 帮人也要讲基本法，现在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帮人？ 佟小乔侧头看着床边不远处的屏风。 一道屏风，隔开了佟小乔和外间的大夫人，隐隐能听见低声的话语，大抵就是大夫人生气愁苦，小丫头软言劝解。 屏风是四扇可折叠的那种，雕刻着梅兰竹菊，就算不通这些的佟小锁，也能看出这屏风是好东西。 富贵人家。 可是富贵窟c金银冢，是会吃人的。 佟小乔再次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骗子还说给自己什么“超能力”，可她穿越半日了，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不过，如果“撞石不死”就算超能力的话 她要多注册几个小号，给那骗子好多差评！ 恰在佟小乔心底一团浆糊的时候，外面的说话声渐停，紧接着又是一阵轻浅的脚步声。 她急忙闭上了眼睛，继续装晕。 脚步声绕过屏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淡的香气。 正是大夫人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 大夫人重新坐在床边，抬手轻轻抚摸着佟小乔的脸颊，问道：“要换的药可得了？” 一个沉稳的少女声音响起：“再等一刻就好了。” 大夫人轻轻拍着佟小乔，又问：“找见翠柳那丫头了？” 语气中含着怒气。 沉稳少女应道：“在湖上的亭子里寻见了，奴婢问她，她还强辩说在给大小姐绣东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大夫人怒极反笑，“她是吃白食的？” 大约是气着了，说完这话，她还咳了几声。 一阵极细小声音的杯盏轻碰，想来是那少女给大夫人端了茶。 翠柳，一个玩忽职守的丫鬟。 佟小乔竖着耳朵听她们的话，记录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奴婢已经说她了，”沉稳少女给大夫人顺着气，“不过那是老太太赐下的人，奴婢不敢说得太厉害。” 哦，所谓“长辈赐”，佟小乔在心中给翠柳加了个备注。 大夫人气得又咳了起来，半天才道：“莫说是老太太，便是老祖宗给的，也是个丫头，如今她在哪儿？” 沉稳少女回道：“已经回云月轩了。” 大夫人立刻道：“去把人带来！” 沉稳少女忙劝阻道：“夫人消消气，去不得的。” 大夫人依旧固执地起身：“那眼里没人的丫头，我今儿定要整治了！” 沉稳少女挡在大夫人身前：“夫人，如今小姐还病着，你若是真赶了那丫头，待小姐好了又闹起来，可怎么办呢？” 大夫人果然因这句话而冷静了下来，站了片刻，最终颓然地叹气，跌坐在床沿。 “都是冤家”大夫人带着哭音道。 佟小乔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之前圆脸舅母所说母女争吵之类的事情，难不成是为了那个翠柳？ 沉稳少女依旧给大夫人顺着气，劝慰道： “夫人暂且将事情存在心里，等小姐好了之后，再慢慢发落了那丫头小姐聪慧，能明白夫人苦心的。” 佟小乔非常赞同沉稳少女的话。 她虽然自幼没有父母，但姑父姑母待她如己出，她也经常喊姑父姑母为爸爸妈妈。 所以，她深切地知道，一个疼爱孩子的父母该是什么的。 她不知道真相，不会轻易对不肯亲近母亲的本主下结论，但她觉得，大夫人虽然冷面，却是个真心疼爱女儿的人。 心中正想着，佟小乔却突然感到有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想必是大夫人哭了。 而那沉稳少女则慌张了起来，连忙过来给她擦着泪水，口中道：“是奴婢该死，惹得夫人伤心了。” 此刻这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人，是以大夫人尽情流了会儿泪，才开口道：“子规，我心中虽然还生你们大小姐的气，但是今儿她第一次那样抱着我喊娘，我忽然觉得，便是为她死了，也是值了，可是可是” 大夫人握着佟小乔的手，颤声道：“我的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那么小小的人，挡在我前面。” 叫子规的少女也伤心起来了，哽咽安慰着：“大小姐以前只是口难言心，其实她心中都是明白的。” 而佟小乔，只觉得更悲伤了。 这个叫锁儿的小姑娘，小小年纪便因着心狠手毒的亲人而夭折了。 而大夫人，却不知道女儿已经换了芯子，只是即为从不亲近自己的女儿突然亲近自己而高兴，又为女儿受了委屈而难过。 “所求”。 有那么一瞬间，佟小乔像是抓住了些什么，只不过，转瞬即逝。 而她还来不及细想，屋子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嘈杂。 有妇人在外面通禀：“夫人，老爷过来了。” 听见这话的大夫人立刻住了泪，只依旧温柔地握着佟小乔的手，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渣爹来了。 佟小锁想着之前发生的种种，对尚未谋面的“父亲”，做出了初步评断。 而大老爷已经走到了门前，隔门柔声问道：“淳娘，锁儿怎么样了？” 声音低沉c温柔c带着担心的急促。 大夫人并不急着答话，而是先将佟小乔的被子拉好，才起身绕过屏风，走到了门前。 子规忙也跟了过去。 屏风这侧的佟小乔，再次睁开眼睛，偷偷注视着一切。 因着角度和光线的原因，她能看清大夫人和子规，她们却看不见她已经睁开眼了。 大夫人已经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裙，头发散落在身后，本就高挑的身材，这样一打扮，便更觉消瘦了。 佟小乔心头没来由地一酸。 而子规则是一身不蓝不黑的裙衫，因为光线，辨不仔细。 门外，大老爷继续低声道：“淳娘，你你莫生娘的气了，有我在呢” 语气越发带着哄劝和歉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奇怪的夫妻 虽然大老爷的话说得诚恳，但佟小乔还是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天自己的遭遇，哪里可能只是今天呢？ 这个渣爹却说“有他在。” 有他没他的差别在哪里？难不成以前他从不在家不成？ 佟小乔嗤之以鼻地想着，眼睛依旧偷偷地看着大夫人。 纵然是隐在屏风与烛火后的背影，她也能感受到大夫人不为所动的漠然和恨意。 “老爷不必说了，”大夫人打断了大老爷的话，“您朝事繁忙，先去歇着吧。” 只一句话，就将大老爷之后的话都堵了回去。 紧接着，是一阵难以言说的沉默，大老爷终于又轻声道：“淳娘，好歹让我看看锁儿。” 声音更加恳切了。 “先不看了吧，”大夫人的声音却易发冷漠，“她今日既然得罪了老太太，得罪了弟妹，得罪了你们家二小姐，便是死了也是活该，哪里还敢承望老爷一见？” 生硬的语气c冰冷的话语，吓得佟小乔一哆嗦。 要不是之前大夫人对自己的暖意，她还真当这话是真的呢。 门外的大老爷再次无言了许久，才继续柔声道：“我给锁儿买了四方斋的点心，她爱” “吃”字还没出口，大夫人立刻再次开口，将大老爷的话打断。 “老爷这爱女之心，我却不敢替锁儿领了，上月刚为了那点心跪了两夜的祠堂，今天老爷竟然还要拿来？” 声音中带着泼天的怒气。 佟小乔立刻又在心中记下了一个信息。 四方斋的点心。 肯定很好吃，不然怎么会有跪祠堂的事儿呢？ 真想吃。 穿越至今没吃半点儿东西的佟小乔，一听见吃，想法都跑偏了。 她急忙扯回不着边际的思绪，对这具身体的父母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 她本以为，是渣爹宠妾灭妻，纵容一家人欺负自己和大夫人。 可就刚才，大夫人一句一怼，处处不给渣爹留半点儿情面，反而渣爹声声哀求，处处小心赔着不是。 真是奇怪呢。 而门外的大老爷，终于只剩一声叹息了。 “是我想得不周到，是我错了。”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便是说门外的人哭了，佟小乔也能信。 她皱起了眉头，越发看不懂了。 这“渣爹”如果不是情根深种，那就是太会演戏了！ 从古至今吵架的时候，总会有人不分对错，只看谁姿态低，谁便是有理的；谁咄咄逼人，谁便是有错的。 比如现在这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大夫人无理取闹。 这还是古代时候佟小乔自觉算了解古代男尊女卑的现实。 而那对闹着别扭的夫妻，则隔着门，许久不再说一句话。 “那你和锁儿先休息吧，明晨我且不去上朝，先去岳家。”说罢，便是大老爷离去的脚步声。 大夫人脸色一变，高声道：“你站住！” 脚步声果然停住了。 “淳娘？”大老爷复回到门前，唤了一声。 大夫人气得高了声音：“大老爷是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吗？你这是去给我娘家道歉的，还是要去惹祸的？” 听在佟小乔耳中，已经分不清大夫人是担心大老爷闯祸，还是生气大老爷胡来了。 大老爷急了，解释道：“我” “是了，”大夫人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跺脚气道，“你是一等公卿，以王爷礼待，便是当今圣上都称你一声言弟，便是朝日不上朝，也没人敢说的。” 躺着佟小乔差点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大夫人这段话的信息量，可真是太大了。 一等公卿，以王爷礼待，皇帝以兄弟相称，这分明是一人之下c万人之上的权臣呀！ 合着这渣爹这么大来头？！ 不过 佟小乔想想白天这家女眷的行为：蛮不讲理的老太太c坐地撒泼的二太太c心狠手辣的二小姐。 还有一家子拜高踩低的仆妇。 呃，哪里像豪门贵胄了？胡说的吧？ “我”大老爷“我”了很久，最终意志消沉地说长叹了一口气。 “我错了”意兴阑珊的声音，透着莫名的难过，“全错了。” 大夫人身子颤抖着，不发一言，抬着手，似想要打开门闩。 可手只是悬在半空，没有碰到门。 隔着门的夫妻之间盘绕的种种，让佟小乔这种全然不知他们之间琐事的人，都觉着难过。 那个叫子规的丫头见状，一咬牙，大着胆子过去，想开门请大老爷进来。 岂料就在子规指尖碰到门闩的那一瞬间，外间传来了白日里那绝美女子的声音。 “哎呀，这样冷的夜里，老爷怎么站在门外？莫要冻病了。”娇俏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媚意。 绝美女子的声音让大夫人脸色一沉，子规急忙将手撤了回来。 门外的绝美女子浅笑着走到门边，敲了敲门，对内道：“夫人还是快些让老爷进去吧，不然等下老祖宗知道了，平白又要惹气了。” 大夫人冷笑一声，瞪着那门却不说话，而门外的大老爷，却先开口了。 “既然外面冷，你又出来做什么？先回屋去吧。” 屋内屋外，同时陷入了异常诡异的安静。 如果不是自己还在装晕，佟小乔真要趴在床上笑上十分钟才好！ 打算给自己加戏的小妾，刚一出手，就被正主掐灭了苗头。 佟小乔听得虽然爽快，旋即又蹙起了眉头。 小妾是你要纳的，现在又如此对待，说出去又不多情又不深情，反倒更像是挑唆着妻妾打架。 而屋外，小妾好容易才重新打起精神，装腔作势道：“妾身只是担心老爷的身体妾还备了参汤给老爷暖身呢。” 大老爷“嗯”了一声：“你有心了，不过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替我送给老太太吧，她老人家爱喝你熬的汤。” 女子被压住了气势，只能无奈且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句：“是妾知道了。” 大老爷三言两语打发了女子，又对着屋内道： “淳娘，我” “老爷既然有要务，便快些去吧，耽搁了国事，岂不又是我之过了？”大夫人的语气恢复了冰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幻觉 外间的喧闹随着大老爷的离开而消散，大夫人却依旧站在门前，痴痴地看着紧掩的大门。 不知是后悔方才没有开门。 虽则漠然，可这位大夫人对大老爷，到底还是有情的，不然又怎会生气呢？ 佟小乔静静地躺着，看着眼前发生的种种。 虽说古时候三妻四妾正常，但佟小乔是个现代人，骨子里相信两个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 所以，纵然纳妾这事情有一万个时代背景的原因，她只会为大夫人难过，会对大老爷不屑。 只是，她不懂这份怨偶似的纠缠。 她天性洒脱，感情没了，那就分手；未婚夫劈腿，就报复回去；发现有小三，就去和人当面锣c对面鼓地说清楚。 不过，她也是个演员，对情感c对人物的关系要比常人敏感些。 所以虽不懂，却依旧会觉得心疼。 忽然间，有鼓声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得很。 佟小乔第一次听见更鼓之声，只觉得此刻的情景配上鼓声，格外萧索。 鼓声令大夫人回过了神。 “不是说大小姐的药一刻便得了吗？这都快两刻了，怎么还没送进来？”她问子规。 子规忙道：“想是方才看见老爷和夫人说话，所以不敢惊动。” 说罢，这才开了门，对着门外道：“大小姐的药呢？” 门外有丫头急忙应声道：“奴婢这就去催。” 大夫人又愣了会儿神，幽幽地叹了一声，转身走向了屏风另一侧。 稍后，屏风另一侧传来了窸窣的翻书声，间或还有爆响的烛花之音。 佟小乔略微一想，翻身下床，因找不见鞋，索性赤脚蹭到了屏风前，看向外面。 大夫人独坐在个三面环围的床榻上，旁边是一张矮桌，桌上放着本书，她则对着只剩下一指长的蜡烛发呆。 一道孤零零的影子被烛火拉长，倒映在地上。 子规正用一把剪子拨弄着壁上烛灯的灯火，时不时忧心忡忡地看向大夫人，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把那节蜡烛换掉，却又不敢打扰大夫人。 待壁上的烛灯都拨弄好了，子规才攒足了勇气，过去小声道：“夫人，依奴婢看，至少该接了老爷给大小姐的东西才好。” 大夫人依旧看着眼前的蜡烛，自子规手中拿过了剪子，剪下了一节灯芯。 “四方斋的点心，每样都有天竺国进来的香料。”大夫人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子规没懂，不过躲在屏风后的佟小乔却眼前一亮。 原来四方斋的点心是印度风格的，咖喱口味的吗？很想试试呢。 大夫人继续道：“咱们这大小姐不惯吃那香料，上次吃了之后，足闹了两天肚子。” 佟小乔不觉得奇怪。 如今物流不畅，突然遇见一样新鲜的食材，还是辛辣口味的，吃不惯也常见。 子规惊异道：“还有这事情？奴婢却没听说。” “你这大小姐虽然说不好话，却是个要强的，”大夫人人幽幽地说道，“她既想要亲近老太太和老爷，自然不会扫了老爷的兴致，所以都是自己忍耐着要不是冯嬷嬷偶然听见翠柳那蹄子和别人的胡噙，回来同我说了，只怕我也不知道呢。” 说着，她的语气中又充满了伤心。 子规沉默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道：“是，咱们大小姐是个刚强的人。 语气中，带了不赞同。 佟小乔觉得，子规此刻大约更想吐槽一句：“咱们大小姐，真是个瞎要强的人。” 而且，又和那个爹有关。 还“有他在”呢，他在了，吃不惯东西都不能说，佟小乔不高兴地想着。 真不理解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家庭，怎么处处都是满满的违和感？ 大夫人此刻正心疼女儿呢，哪里还能理会一个丫头的弦外之音？ “所以老爷待她好又有何用？”她放下了剪子，依旧看着跳动的火苗，“一味地好，却不知道她需不需要，说穿了，不过是为了自己安心而已。” 疏离而难过的语气。 佟小乔突然明白了大夫人的那份纠结所在。 大夫人对大老爷有爱，大小姐对大老爷有亲，而这个大老爷，也并非对这对母女无心。 只是，这位大老爷给这对母女的，却不是她们想要的。 不想要的好，也能害人。 这个夫人娘，长得真的很好看。 冷清c大方c五官精致之中，还透着少女的俏丽，并不像是有十四岁女儿的中年妇人。 如今白天笼在她身上的那股冷清褪去，剩下的只是隐隐的哀愁和孤寂。 恰好此时，大夫人的一滴泪水，随着眼前的烛泪一起落了下来。 落在了佟小乔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那一世里，如自己母亲般的姑姑坐在自己的病床之前，不知是不是与这个妇人同心同情。 那也是别人的母亲，是自己此刻占据的这个身体的母亲。 这个身体本就在今天已经死于非命了，却因为那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成了自己。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不顾这位妇人，而去浪费这一条生命呢？ 佟小乔呆呆地看着大夫人的身影，忽然觉得头疼欲裂。 眼前的屋子，不知怎的就成了灵堂。 佟小乔看不见棺木中躺着的人，却能看见灵堂上挂着“英灵不灭”的条幅，能看清棺木前的灵位上，写着“安平公佟门英公昌言之位”。 佟小乔想要看看棺木之中的人是谁，却动弹不得，而一身素缟的大夫人则自外面闯了进来。 面目苍老的老太太c趾高气扬的二太太，都在指着她，一脸狠毒，不晓得说着什么，更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过来推搡着大夫人。 有年老的嬷嬷要来拦着，却被那男人踢翻在地，口吐鲜血，生死未卜。 而大夫人只呆呆地站着，忽然扑过去，一头撞在了面前的棺椁之上。 血溅三尺！ 不知是何时的事情，却清晰地就在眼前一样。 头疼欲裂的佟小乔目睹了大夫人的死亡，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掉在了冰窟之中。 她害怕极了，想要过去拉住大夫人，脚下却一步也动不了。 幻觉和现实之间的挣扎，让她站立不稳，撞在了屏风之上。 声响让大夫人和子规齐齐看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决定 大夫人看见女儿披发赤足站在地上，忙自榻上起身，口中急切道：“锁儿这是怎么了？” 子规则过来扶住佟小乔，见她神色惊惧，在她耳边唤了一声：“大小姐？” 这对主仆的声音，将佟小乔从虚幻中拉回到了现实。 依旧是安静的屋子，依旧是那扇屏风，依旧是摇曳的烛光之下，独自静坐的妇人。 方才那一幕，真个就像幻觉一样，不知道起于何时何地，又不知止于何处何所。 可是，世界上会有这样真实的幻觉吗？ 又或者，这就是未来将发生的真实？ 佟小乔的心狂跳着，再看大夫人焦急往自己这边走的身影，忽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她挣脱开子规的手，扑进大夫人的怀中，将她紧紧抱住。 大夫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颤抖。 她吓坏了，招呼子规一起将佟小乔抱在榻上，又迭声命子规拿衣被来，自己则搂着她安慰道： “锁儿？锁儿这是怎么了？你别怕，娘在这儿，娘在这里。” 温柔的声音，却衬得方才那幕更真实了。 佟小乔将大夫人抱得更紧。 淡淡的清香抚慰着佟小乔的心，最终令她冷静了下来。 没有灵堂，没有鲜血，怀抱里的妇人，是能给她带来暖意的人。 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这场穿越，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一个人真切的人生。 缠绕在这个人身上的感情，是能够让自己随之喜怒哀乐的。 她要留下来。 如果方才那转瞬而逝的一幕是未来的事实，那么她，将从这时开始，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那个什么穿越大神说了，穿越一年世上一日。 昏迷百天，家人们一定会担心c难过。 但好歹那一世的自己，还是活着的。 而在这里，她也不能糟蹋这一世的生命，要去完成那“所求。” 本主的也好，大夫人的也好，自己的也好。 此刻，子规抱来了衣服，大夫人将她牢牢地裹住，再吩咐子规去取些热汤c热点来。 一时间，又有丫头将佟小乔的药送了来。 佟小乔没有理会别的事情，只一直看着大夫人，待心情彻底平静了之后，才轻声问道：“娘还没休息？” 本还在担忧的大夫人看着女儿含泪的眼睛，听她依旧和白日一样，能清楚地用言辞表达意思，终于安心了些，轻轻理顺着她散乱的头发，柔声道：“娘只是想念会儿佛经。” 说着，大夫人将药端了来，先喂她吃了汤药，又亲手为她将额上的药换了。 “只是擦破了皮，”大夫人的语气和动作一样的轻柔，“大夫说了，换两次药，再擦玉颜膏就好了，不会留疤。” 佟小乔乖巧地坐在那儿，双手拉着大夫人的衣襟，一言不发。 大夫人给她换好药之后，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因觉得她手冰冰凉的，便捂在自己手中。 方才瞬间情绪的爆发后，佟小乔又觉得稍微有些尴尬，便低头不做声。 大夫人也是少言寡语的人。 母女二人这样静静地对坐，各自想着心事。 一时，子规已经提了食盒进来，又将一碟子点心和热汤放在了桌上。 佟小乔抬眼看着桌上的点心。 是桂花的味道，和她刚醒来时闻到的味道一样。 大夫人顺着她的眼神，忙夹起一块放在了小一些的空碟子递给她：“折腾到了这时候，饿了吧？先吃些。” 佟小乔接过碟子，尝了尝。 甜而不腻的味道，着实是不错的手艺。 “喜欢吗？”大夫人轻声问。 佟小乔点点头，想了想，放下碟子道：“娘，我不是很饿，就是觉得有些疼。” 大夫人慌忙看着她的额头：“是娘方才动作太重了？” 佟小乔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脸上道：“被妹妹打了，这里疼。” 颇有些小孩子撒娇告状的意思。 一句话说完，一旁子规的眼中闪过了震惊。 昨日结结巴巴口难言心的大小姐，今儿不但能说利索话了，居然还会告状了？！ 原来方才仆妇们说什么“大小姐会说话了”的话，是真的！ 她还以为是大小姐受了委屈，情绪太激动了，才偶然说了两句完整的话呢。 大夫人却顾不得她说话利索的事情，只捧着她的脸，皱眉道：“我说怎么是肿的，还当是跌倒时撞的呢。” 说着，又要让人取药来。 “不用了，”佟小乔急忙道，靠在大夫人的怀中，轻声道，“挨两巴掌也好，能明白些道理了。” 大夫人揽着怀中的女儿，直愣愣地在那儿坐了很久，忽然就哭了。 她想起了方才丈夫说的话。 错了，都错了。 女儿还在襁褓的时候，她就该拼着一死，将女儿讨回在身边养着才是。 女儿稍微大些，因着结巴不愿说话，性子又自卑，她应该将女儿留在身边，慢慢教导，暖了女儿的心才是。 可是她没有。 女儿要在老太太院子里住着，便由她；女儿不想看见自己，便不见；女儿不同自己说话，便不说。 一个冷傲含恨，一个自卑自怜，最终落得母女生分的结局。 孤高性冷了半世的大夫人，以为将女儿存在心上，私下让人时时看顾女儿，便是待女儿好了。 于女儿身上，她又何尝不是大错特错呢？ 子规在一旁听着，也要垂泪。 夫人是劝不好的傲性，大小姐是劝不得的气性，再有人在旁边挑拨，就是她们这些奴仆，也是为难的。 还好，大小姐虽然气性大，却不是傻子，那些人如此对待她，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捂不热的石头，何苦去热？ 想着，她急忙抹了一把眼泪，过来给大夫人拭泪，柔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咱们大小姐是好了。” 大夫人急忙接过帕子拭泪，搂着佟小乔欣慰道：“是了，到底是我的女儿。” 这个娘亲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 母女依偎了很久，佟小乔突然开口道：“娘，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很麻烦？” 大夫人略一沉默，搂着她道：“莫要胡思乱想了，你先养好了伤再说。” 佟小乔却坐了起来，摸着额头到：“其实今天我撞了两次头，都在这个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夜 既然要留下来，那佟小乔就要更慎重地解决一些事情。 比如自己为什么不结巴了，比如白天发生的事情。 姐妹打架，卷进了这家中所有的主人，卷进了她的外祖家，还闹出了人命——当然，对这家人而言，是“差点儿”闹出人命。 佟小乔想着白天见识到的这家人。 尤其是那个老太太，明显不是善于之辈，“差点儿闹出人命”，并不能让她消停了。 再看大夫人，如今只顾着女儿的安危，八成还不知道闹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而大夫人，的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管家，又与家人积怨很深，所以从来都是关着院门，过自己的日子。 她院子里的事情等闲传不到外面去，外面的事情，经常也传不进来，便是这院子之外的仆妇，多也不会敬着这位大夫人。 而佟小乔这一伤，她的心思都花在了女儿身上，还未来得及寻人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以听佟小乔这一说，大夫人忙问：“怎么是两次？” 佟小乔直起身，抬手摸着额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第一次的时候被妹妹追着跌倒了，也碰在这个地方，然后我就会说话了。” 听起来是有些混乱的语言，但是大夫人却听明白了。 她愣怔地看向女儿额上裹着的绷带。 天下竟然还有这等奇闻？ 佟小乔看着大夫人的表情，靠到她的身上，不开心却又很庆幸地说道：“不过幸好我说话好了，这样以后没人会欺负我了。” 女儿委屈的话，将大夫人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皱着眉头，轻声问道：“总有人欺负你吗？” 佟小乔点点头，含着眼泪道：“妹妹叫我扫把星，祖母也这么叫我，娘，为什么我是扫把星？因为我是结巴吗？” 大夫人听见这话，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那以后我不结巴了，是不是就不是扫把星了？”佟小乔又加了一句。 大夫人终于不再考虑“撞了头舌头却好了”这事儿的真伪了。 尤其是当她看着女儿委委屈屈的眼神时，更是觉得那事情完全不重要了。 她将佟小乔搂在怀中，柔声道：“是，锁儿都好了，娘也不会再让那些人欺负你了。” 佟小乔靠在大夫人怀中，说不歉疚，那是假的。 她一直觉得，演技这事儿，不该拿来骗人的。 可是，她总不能告诉这个妇人说，你的女儿死了，我是穿越过来的。 只怕这个妇人会疯的。 而她也不想被当成妖孽，白白浪费了这一次的生命。 她在大夫人怀中靠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问道：“娘，今天真的是妹妹打我的。我现在不结巴了，能和祖母好好解释了，她还会像今天那样，不听我说吗？” 大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惊慌的眼神，心知女儿在害怕什么。 不过这次，不会再一样了。 大夫人想着，唇角浮起了一抹冷笑。 “锁儿就莫想这事情了，有娘在呢。”她温柔道，“今夜让子规带你就在这歇息吧，待明日娘再寻了好大夫，来给你看看。” 佟小乔看着大夫人藏在柔和下的那抹混合着淡然的胸有成竹，心中虽然不知道大夫人会如何做，却也略微安心了。 她初来乍到，连自己是谁都没有摸清楚，自然没办法给大夫人出太多的主意。 所以她只能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大夫人，让她了解事情的原委。 而且，她会稍微放心的原因就在于，大老爷对大夫人的态度。 不管大老爷是不是口蜜腹剑，只要他还想继续演下去，那么女儿受伤这事情，他就不能轻易混过去。 佟小乔回到隔间的床榻上，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外面大夫人在和人说话。 佟小乔忙扛着困倦，支棱着耳朵听着。 “几时走的？”大夫人的语气略微有些紧张。 “从咱们这儿出去，就走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妇人声音。 “确定是宫里的人？没有兵器吗？” “是陛下身边的黄爷爷亲自来请的，只跟了两个御前侍卫，也是常来咱们家的。” 大夫人似是松了一口气。 “还有，”年老的妇人顿了顿，才道，“老爷说了，明儿夫人千万要等着他回来，再去老太太那儿。” 大夫人却不再说话了。 佟小乔却越来越困倦，但也更为安心了。 看，她想对了。 真是古怪的一家 她的思绪越来越散乱，渐渐入了梦想。 穿越而来的第一夜，佟小乔无谓睡得好，也无谓睡得差，只不过做了许多的梦。 比如，她梦见了喝着咖啡c玩着电脑c在微信里和人聊新戏，还顺便和已成了好友的孟潇潇约好，要去看新上的电影。 生活真美好呀。 自美好的睡梦中醒来的佟小乔，习惯性地闭着眼，抬手在枕边摸索着。 就在这时候，一个丫头的声音忙道：“大小姐要找什么？” “我的手”佟小乔还是闭着眼睛，慵懒地说了三个字，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是的，她已经穿越了！ “冷”佟小乔睁开眼睛，看着子规忧心的目光，好容易才把“机”字憋了回去，机智地换了个字。 子规忙为她将被子盖好，柔声道：“小姐先躺着，奴婢去寻个手炉来。” 佟小乔忙摇头道：“不用了。” 而称职如子规，早已经掀开了帘子，对外面道：“子鉴，小姐醒了，梅子，去取个手炉来。” 外间有丫头应声。 昨日的屏风已经被人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放下来的帘子，浅淡的湖蓝色，看着很是厚实。 佟小乔呆坐在床边，许久才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穿越了。 穿越在一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甚至连广播c报纸都没有的未知古代。 有的只是这违和感十足的家。 说来，要是这时候也有手机就好了，佟小乔无聊地想着。 一打开手机，就能看见“今天皇帝陛下做了什么”c“朝廷宣布某某某重大国策”c“某小姐与某公子喜结连理”c“某诗人词人新写了什么著作”。 还可以搜索一下，看看幻境中看见的“安平公佟门英公昌言”，是个什么人。 所以，我在这世，也姓佟的吗？ 佟小乔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次日 佟小乔正暗自思忖的时候，一个丫头端着个大大的盘子，自帘后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个端水盆的小女孩儿。 为首的丫头比之端庄有余c容貌却平常的子规，多了份灵气和秀美。 她正好和坐在床上的佟小乔眼对眼。 佟小乔习惯性地对着她一笑。 丫头迎着她的笑容，笑问：“大小姐额上可还疼？大小姐先洗漱更衣了吧。小姐渴不渴？夫人说怕小姐起来嗓子疼，特意命备下了温水。大小姐饿了吧？夫人已经命人备好了饭菜。” 这丫头说话仿佛竹筒倒豆子，早起后本就有些混乱的佟小乔，很是一脑门子的问号？。 不过也没法子，她只能装出个木楞的样子，人问一句，自己答一句。 “不疼了。” “有点儿渴。” “是饿了。” 子规早已经小丫头手里的水盆接过来，放在床边的架子上，听见她的话，忙轻推一下： “子鉴你慢着说，大小姐刚起来，又听了你这么一番话，可怎么答呢？” 这个子鉴长得虽然秀气，但性格显然是大而化之的，如今听子规提醒完了，才记起眼前的大小姐说话本是不利索的，不由暗悔。 以前大小姐不常来她们院子，她们这些大夫人贴身的婢女，又不常出这个院子，所以彼此都不熟悉。 她怕惹恼了眼前的小姐，忙笑着奉承了一句：“我见大小姐答得是极快极好的。” 佟小乔一笑，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这两个丫头都长得挺好看，性格也有趣，她很喜欢的。 子规这才放了心，过来道：“小姐，奴婢们服侍您洗漱更衣吧。” 洗漱更衣呀 佟小乔看了一眼眼前放着的盆c杯c刷c粉c巾等物，在内心琢磨着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的。 不过两个丫头已经动了手，一样样地递过来，先刷牙漱口，再洗了脸。 佟小乔略微放心了一些，虽然不知道那味道极怪的漱口水是什么，但刷牙洗脸这事儿，倒和她来的地方差不多，顶多就是那牙刷子是玉雕的，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不过，等两个丫头自旁边架子上取下来衣服的时候，佟小乔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了。。 三件衣服，两条裙子，还有好长的两条带子。 这可该怎么穿呢？和前世影视城的古装实在不太一样。 穿越来的第一天差点儿死在打架上，穿越来的第二天，则要被衣食住行这等琐碎事情坑了。 不过幸好，眼前的两个丫头是非常称职的丫头，半句话都不多说，就开始为她穿衣了。 佟小乔像个木头人一样，伸着手让她们为自己穿衣。 这也算感受了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呀！她在心中一边感慨，一边记下衣服怎么穿，带子要怎么系。 虽然有人伺候着的感觉不错，但衣服都不会的话，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废柴。 待都整理好了，佟小乔才笑着问：“我娘呢？” 子规和子鉴对视一眼。 “夫人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子规小心翼翼地说。 佟小乔不理解她们的语气，想必又是和以往本主性格有关？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问：“那爹呢？” 那位大老爷可是说好了今晨要一起去的。 子鉴忙道：“老爷今天下朝后，和大夫人一起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看来没食言。 “那他们去了多久？”佟小乔问。 “如今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子规应道。 半个时辰？那就是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 她急忙问：“还没回来吗？知道那边怎么样了吗？娘会不会吃亏？我还是去看看吧。” 说着，她已经站起来，披散着头发，便要往外去。 两个丫头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闪过惊愕。 大小姐不但没问一句老太太，而且竟然如此担心大夫人。 子鉴丢给子规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说得竟然是真的！” 子规则忙过来拦着佟小乔，道：“小姐头还没梳呢，又怎么出去？况且夫人走的时候吩咐了，小姐身上有伤，定要静养休息才是。还说小姐昨儿只吃了半块桂花糕，让我们先服侍您吃饭呢。” 佟小乔摸了摸披在身后好长的头发，总算没说出一句“随便一扎就好了嘛”。 “真的不用我去吗？”她问。 子规笑着拉她在妆台前坐下：“大小姐放心吧，还有大老爷呢。” 佟小乔抿着嘴不说话。 她就是摸不清那位大老爷，才这般纠结呀！ 虽然这位大老爷说得好，但到了那不讲理的老太太面前，会不会转头就把大夫人卖了呀。 失策失策，昨晚还是该缠着大夫人，让她带着自己才对。 子规子鉴观察着她的表情，知道她是真担心大夫人，心中也高兴。 子规笑道：“大小姐莫要忧心了，先让子鉴给小姐梳头吧，奴婢去打听一下消息，可好？。” 佟小乔急忙点头：“既然，就谢谢姐姐了。” 她学着《红楼梦》里的称呼，小心翼翼地说。 子规一笑，屈膝退了出去。 呼，没叫错。 佟小乔如释重负一般，见妆台上扣着一面雕着非常精致花纹的铜镜，便将镜子立了起来。 镜中映着“锁儿”的脸。 十几岁的年纪，脸颊消瘦，圆圆的且黑白分明的双目，小巧的鼻梁与嘴巴，唇不点而红，白腻的肤色，精致的耳朵。 而因为额上裹着绷带，看起来更觉楚楚可怜了。 不丑，挺好看的，只不过好看得 清汤寡水！ 佟小乔郁闷地看着镜子，想起了大夫人的模样。 明明自己的娘亲，很美的嘛。 那就是大老爷的缘故了。 一定是因为大老爷长相特别一般，自己才会是这样一个清汤寡水模样的小家碧玉。 还不如昨天那个二小姐娇艳动人。 “真是的。”佟小乔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子鉴没听清楚，以为她有事情吩咐，忙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吗？想要梳怎么的头发？往日里我见小姐常梳双丫髻，要不今日还梳那样的？” 佟小乔忙收回思绪，她也不懂何为“双丫髻”，只是道：“姐姐看着梳吧。” 子鉴一笑，开了妆奁，取出一把玉质的小梳子，开始为她梳头。 只是，刚梳了没两下，忽而就从门口传来了一个丫头尖刻的声音。 “哎呀，你怎么敢动手？让奴婢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翠柳 佟小乔和子鉴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个着粉嫩裙衫，大约十六c七岁，模样堪堪可称好看的丫头，扭着胯自帘后进来，劈手夺了梳子不说，还把子鉴挤在了一旁。 要说这丫头看着也挺瘦弱的，怎料这力气却不小，一下子就把子鉴挤了个趔趄。 佟小乔皱着眉头瞥了那丫头一眼，正要问子鉴如何，那丫头却先唠叨起来了。 “大小姐怎么才起来？可得快着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也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手脚粗苯，下手非常用力，只一下，就扯了佟小乔的头发。 “哎哟！”佟小乔吃疼捂着脑袋叫了一声，回头皱着眉看着那丫头，脱口而出，“你是谁？” 这句话一出口，连一旁好容易站稳了的子鉴，都看向了佟小乔。 佟小乔暗中恨不能打自己一嘴巴。 说的什么傻话？ 而那丫头不过一愣，就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大小姐真是撞傻了吗？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了？” 是呀，瞅瞅这态度，这做派，也该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了。 老太太赐下来的玩忽职守的丫鬟，翠柳。 真是个第一眼就能令人万分讨厌的人呢，佟小乔心想。 是以，她很是平静地揉了揉头，道：“不喜欢。” 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不满。 子鉴顿时明白了，合着大小姐生翠柳的气了。 这可是头一遭呢！ 而翠柳拿着梳子在那儿站了半天，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大小姐，竟然是生气了。 “大小姐真是撞傻了，”她白了子鉴一眼，大惊小怪道，“莫要听这屋子的小人胡噙，还是快收拾了，去给老太太请罪是正经。” 小人？ 子鉴顿时脸都气红了，一双水灵灵的俏目，瞪着翠柳。 佟小乔眉间一挑。 这翠柳在大夫人的屋子里，都敢如此不敬？她倒是要重新思量这丫头的地位了。 想着，佟小乔彻底回过身子，刚要仔细看看这位翠柳姑娘的时候，却忽然又是和昨夜一样的头疼。 恍惚间，她看见翠柳和二小姐在一间院子里说话。 躺椅上的二小姐眉毛扬着，颐指气使地说着，一旁的翠柳只是连连称是，态度更是谦卑。 与如今在这里，对着自己时候的模样，完全不同。 再一转身，又是翠柳躲在个矮墙后，偷听大夫人和人说话。 高树掩住了对面人的样子，但大夫人的脸色，则是异常愤怒的。 这又是什么？佟小乔捂着头，心中着实有些慌乱。 “小姐！小姐！”子鉴惊恐的声音，将佟小乔从幻觉中叫醒。 依旧是大夫人的屋中。 佟小乔扶着妆台，身上轻微地颤抖着，半晌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自椅子上跌坐在地。 捂着疼痛的脑袋，佟小乔的眼神自翠柳又惊慌又不屑的脸上，移向了她的衣服。 和刚才在幻觉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那方才看见的，是翠柳方才做过的事情吗？ 她想起了穿越大神要附送她的“超能力”，就是这个吗？ 她想着，又去看子鉴。 不过，除了子鉴担心的模样之外，什么幻觉都没有。 好奇怪呀。 子鉴见她两眼出神，更担心了。 因着佟小乔比自己矮些，子鉴索性半跪在她的身边，仰头担心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吗？” 佟小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直起身子看向翠柳，问道：“你从哪儿来的？” 翠柳一怔，道：“奴婢自然是从小姐屋子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佟小乔又问。 翠柳觉得佟小乔问得有些多了，未免不耐烦道：“自然是一醒来就来了的。” 说完，翠柳忽然又捂着嘴，道：“哎呀！大小姐你真的不结巴了？” 佟小乔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面上却笑了。 她不是坏人，但是很擅长演坏人。 而如今翠柳这演技，坏人是当不得了，顶多算个傻子。 是以，她抬手从翠柳手中抢过了梳子，在翠柳的目瞪口呆之下，将梳子递给了子鉴，并重新在妆台前坐好。 翠柳这次，下巴都要摔在地上了。 子鉴握着梳子，忽然觉得好笑，也不看翠柳，只慢条斯理地给佟小乔梳着头发。 她不喜欢翠柳，只不过一则那算老太太的人，二则大小姐特别依赖这个丫头，三则夫人又不许这院子的人生事，所以以往见了都是躲开。 不过如今大小姐这样的态度，她又怕什么呢？ 眼见着这二人的模样，翠柳只觉得心中勃然大怒。 她一贯看不上这个大小姐，但却又很自傲于这家的长房嫡小姐对她言听计从。 却没想到不过一夜的功夫，这个大小姐竟然还敢给她脸子看！ 莫不是真以为大夫人能为她出头了？ 想得美！ 她想起了方才在院子里听见大老爷和大夫人的谈话，更是有恃无恐地冷笑道：“大小姐还是快些吧，昨儿冲撞了老太太，又欺负了二小姐，今日总该早早就去请罪才是，若不然，老爷真的把你关在祠堂，这辈子可都出不来了。” 这话说得，不管是子鉴，还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子规，脸色都不好了。 佟小乔却笑盈盈地，从铜镜中看着翠柳。 原来方才她偷听的是娘和那个爹的对话呀。 看来这爹，着实不很靠谱呢。 关进祠堂吗？佟小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或许也不是坏事呢。 翠柳却依旧念叨着：“大小姐也要晓事些，总不能为了你闹得这阖家不宁的，难道大小姐” 她还噼里啪啦地说着，两个大丫头看着佟小乔的模样，也只好忍着。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道：“大夫人回来了！” 话音刚落，脸上带着愠怒的大夫人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五十多岁的妇人。 佟小乔看了那个妇人一眼。 正是昨夜幻觉中，那个要护着大夫人，却被人踢倒的嬷嬷。 翠柳还在那儿唠唠叨叨的，直到大夫人开口问“这是怎么了？”，她才闭了嘴，但也不行礼，只是站在那儿。 佟小乔见大夫人回来了，眼眶立刻红了，起身道：“娘，翠柳姐姐一早来就骂我不好，还说爹要把我一辈子关在祠堂里。” 拼演技？谁怕你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赶走 大夫人本就藏着愠怒的脸，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层寒霜。 翠柳却和没看见一样，只是愣愣地看着佟小乔。 翠柳自早上一来，就自顾自地在说。 以前就是这样的，她说，大小姐听着就是了。 反正是个结巴，她又是老太太赏下的人，这个结巴小姐算得什么？ 方才她聒噪了这许久，见佟小乔的态度与以往不同，本只当是受了伤，发脾气而已。 可是大小姐竟然会告状了，还是同夫人告状。 大小姐和夫人不亲近，不但不亲近，而且因着一些事情，反像是成了仇。 可是今天，大小姐不但对着大夫人告状，竟然还带了些许小女儿撒娇的意思。 这不可能！ 她看向佟小乔，佟小乔也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大夫人看着她，冷若冰霜的。 不知怎的，翠柳只觉得如今承认了，那么她就要糟糕了。 是以，她脱口而出道：“我没有这么说，大小姐莫要胡说！” 佟小乔听见这话，立刻一跺脚，捂着脸哭道：“我没胡说，我没胡说！翠柳姐姐还说我是结巴呢！我不是结巴，我不是结巴！” 这次不但翠柳，那个中年妇人，屋子里本来的子规c子鉴，都傻了。 以前大小姐结巴的时候，是最最安静的小姐，虽然面冷，虽然左犟，虽然一言不合抬腿就走，但是从来不哭也不闹。 而原来大小姐是会这样又哭又闹地发脾气呀？ 好想看起来，也不错？ 大夫人忙过来搂住佟小乔，柔声安抚道：“是了，锁儿不是结巴，我的锁儿好好的，我的锁儿也不会胡说。” 佟小乔倒在大夫人的怀里，一边呜呜咽咽地哭着，一边在心中对这翠柳翻了好几个白眼。 这才叫演技，翠柳姐姐可以多学学。 目瞪口呆的翠柳，觉得大夫人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犀利起来。 大夫人如今心情很不好的。 佟大老爷让她务必等着，再一起去老太太处。 她等了。 为了女儿，她还亲自做了点心，送到大老爷书房所在的小院里，等了他许久。 结果等到大老爷，他却对自己说：“且先让锁儿去祠堂待上段日子，权当养伤吧。” 大夫人当时就落下脸来。 去祠堂养伤？ 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一贯端庄c再怎么冷着大老爷，都没有失态过的大夫人，当场推了丈夫一下，连老太太处都没去，便回自己院子了。 所以，如此气不顺的大夫人，一回院子就看见翠柳这个她一直看不上的丫头在闹妖，自然更气。 佟小乔依旧趴在大夫人怀里，扭着身子发脾气道：“不许人说结巴，以后家里都不许说我是结巴！” 完全就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是，不许人说。”大夫人被女儿这种样子逗得心情略好了些。 对，这才是小孩子。 娘家嫂子的三个女儿，便是年纪最大c去年出阁的慎儿，在婆家那样稳重大方的，到了嫂子面前，不还是会赖在嫂子怀中？ “以前如何我不理论，以后凭是哪个院哪个房的人，再敢说结巴，全家都要打出去。”大夫人对身后跟着的中年妇人吩咐道。 妇人口中应声，但心中却觉得有些难办。 大夫人不管家，不理她们慧心院之外的事情。 院内的人不会说，院外的人说了，她们也很难管得。 更何况翠柳还是老太太那边的人。 所以大夫人此时说这话，也就是哄女儿罢了。 不过难得看见这样母子相依的一幕，所以妇人便先应下，想着等事儿了之后，再做打算。 佟小乔耍赖够了，又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大夫人：“娘，爹真的要把我关进祠堂吗？” 大夫人眉头深锁，冷笑一声侧头看向翠柳。 “方才我和大老爷听见有动静，还当是猫儿呢，原来是你呀？”大夫人冷道。 翠柳打了个寒战，第一次在面对大夫人的时候，没了那么足的底气。 她是老太太赏下的人不假，只不过，她是不敢得罪大老爷的。 趁着南妈妈不在，蹭到大老爷书房的院子边上，偷听大老爷和大夫人说话，这个罪过可不小。 “我，我不知道夫人说些什么。”翠柳急忙辩解道，“我，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夫人可别混赖人。” 语气没有半分恭敬。 大夫人没有继续生气，只是打量了翠柳一下，拉着佟小乔让她重新坐在妆台前，自己则从子鉴手中接过梳子，亲自给佟小乔梳头。 “你走吧。”她轻柔地梳了两下，忽然道。 翠柳一愣，反问道：“我走哪儿去？” 大夫人正眼都不看她，只是认真给佟小乔梳着头，口中道：“你自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翠柳在心中思索了好久，终于理解了这话的意思。 这话，就是让她回到老夫人身边去的意思。 翠柳可不想回去，服侍这个大小姐，自己是得利很多的，她才不要回去呢！ “我，我还要服侍大小姐呢，”她忙道，眼睛依旧看着佟小乔。 佟小乔双眼依旧带着眼泪，微微侧头，看向翠柳。 好歹是个现代人，她对什么奴婢c奴才之类的自称毫无敏感性，但她却能听懂一个人语气中的意思。 这个丫头仗势欺人就罢了，对大夫人莫说什么主仆，连晚辈对长辈该有的尊敬都没有。 真是个烦人的人。 在佟小乔对人的分类中，烦比讨厌还要厉害点儿。 她吃拧了才会继续留这个人在自己身边。 留着天天斗嘴玩儿吗？ “以后大小姐都留在我这儿住了。”大夫人道，“我的院子，不许你进来。” 话说得干脆。 翠柳彻底呆住了，转而看向了佟小乔，眼神中带着希冀，仿佛等着佟小乔开口，将她留下一样。 佟小乔自镜中看见她的表情，一笑，道：“娘，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大夫人对着女儿的神情，一贯温柔：“这个自然。” 佟小乔笑得更开心了。 翠柳愣愣地看着坐在那儿，笑意灿烂的大小姐。 以前，这个大小姐可没这么笑过。 明明她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偏偏佟小乔微微偏过头，看着翠柳笑道：“你怎么还不走？等着吃饭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吵闹不休 本来悄无声息的帘子后面，有小丫头因着佟小乔的这句话，笑出了声音。 子鉴是个活泼性子，掩着嘴笑了，还被忍笑的子规推了一下。 那中年妇人则含笑掀帘子出去，低声吩咐外面人将早饭摆了。 佟小锁不再看翠柳，而是继续欣赏镜中的自己，琢磨如何能让这张清汤寡水的脸，越变越好看点儿。 稍微圆润点儿可能好些，她想。 大夫人继续为佟小锁梳头，眼角都盛着笑意。 翠柳觉得自己彻底没面子了——还是在大夫人的屋子里。 她一跺脚，转身掀帘子便要走。 她要去找老太太哭去！ 岂料，对镜的佟小乔却在她身后唤道：“你站住。” 翠柳只当听不见，人已经摔帘子出去了。 只是刚摔完帘子，就被方才那中年妇人拦住了去路。 “大小姐叫姑娘呢。”妇人柔和的笑意中，带了许多冷意。 翠柳被挡住了路，不敢再当听不见，只好回身打帘子回去，不情愿地问道：“大小姐还有事吗？” 佟小乔笑问：“姐姐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问得翠柳愣了半天。 “我忘了什么？”她直愣愣地问。 佟小乔又看了她一眼，叹气道：“既然忘了，就慢慢想，等想起来再说吧。” 说着，她又问大夫人道：“娘，可还有闲着的人？借女儿用用。” 大夫人本来只想把翠柳从女儿身边赶走，可如今见她表现异常奇怪，并不多问，只对子规微微颔首。 子规会意，出去唤了两个五十多岁的仆妇进来。 佟小乔对她们笑道：“二位叫什么名字？” 大夫人听见这话，蹙眉道：“这是什么称呼？要叫妈妈。” 佟小乔以前是结巴，不爱说话，又不常在她的院子里，所以不知道这两个杂使仆妇，大夫人也不觉奇怪。 佟小乔吐了吐舌头，立刻改口道：“两位妈妈叫什么名字？” 两个仆妇忙道： “小的是赵家的。” “小的是邹家的。” 佟小乔记住，又指着翠柳道：“烦两位妈妈在门口支个凳子让翠柳姐姐坐了，拿厚衣服给她披着，再给她端了水，打着伞。” 说罢，又对翠柳道：“你出去坐着想吧，想清楚了再回来同我说。” 莫说翠柳了，其他人——包括大夫人——都无法理解佟小乔要做什么。 这算惩罚？ 翠柳一听这话，差点儿跳起来，正要说话，大夫人却开口了：“大小姐的吩咐，你们听着就是。” 两个仆妇明白，立刻过来，一左一右，带笑架着翠柳，恭敬道：“姑娘且和我们去了吧。” 而后，不由分说地就把翠柳拖出去。 翠柳还在一叠声地喊着“小姐”。 佟小乔只当没听见，而是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 她并不想和个小丫鬟过不去，哪怕这个小丫鬟对自己态度恶劣点儿，她也不是很介意，大不了赶走嘛。 可是，她很介意翠柳对大夫人的无礼，也很介意翠柳和二小姐的关系。 想到这个，佟小乔想起了穿越大神的话。 难道穿越大神送她的超能力，就是知过去与未来吗？那为什么有些人的能看见，有些人的却看不见呢？ 或者说，她只能被动地接收信息，而不能主动触发吗？ 而且每次都会头疼又是为什么？难道因为伤口吗？这伤口就像媒介之类的东西？ 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有些像带疤少年哈利·波特，不免又好笑了起来。 大夫人站在她身后，看着镜中佟小乔时而疑惑，时而偷笑，以为她还在想翠柳的时候，便笑道：“一个小丫鬟，也值得你这样？” 佟小乔自自己的思绪中转回，对大夫人道：“我本就头疼，她还来吵我，况且我只是让她去外面坐着嘛，毕竟那是祖母的人。” “你也知道那是老太太的人，”大夫人虽然说着不好，但语气很平静，显然不拿这个当事情，“若是真个让她没脸，也不好。” “她是祖母的人，所以我让着她。但娘是夫人呀，不说尊卑，只说年纪，她也不该无礼。”佟小乔理所当然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大夫人却是一怔。 她还是第一次听这“不论尊卑，只说年纪”的话。 这女儿，从哪儿听见的如此道理？ 她正要问，外面却传来了隐隐的哭声。 那中年妇人出去了一下，又回来道：“两个姨娘带着五小姐，说要来看看大小姐。” 佟小乔立刻张圆了嘴巴。 两个姨娘！原来大老爷有两个姨娘！ 大夫人却一皱眉，又冷了脸道：“告诉她们有心了，且先回去吧。” 妇人屈膝出门。 不过须臾的功夫，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响动天地的哭喊声：“哎呀！求大夫人好歹让妾见大小姐一面呀，不然妾便带着五小姐，碰死在这儿吧！” 声音和昨天那个绝美女子不同，带着无限的凄苦和悲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佟小乔吓了一跳，大夫人也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摔了梳子。 这谁呀？有病吧？这家还有没有正常人了？！佟小锁一手捧心一手扶额地想着。 大夫人脸上的寒霜更重了，正要喝问，忽而翠柳又跑了进来，咋咋呼呼地喊着： “哎呀不好了，大小姐快去看看吧，五小姐” 本就觉得闹心的佟小锁皱着眉头，略微提了一下声高，打断她的话： “喊什么？”她捂着发胀的脑袋皱眉。 那两个因着外面小妾的嚎叫而走了神，没看住翠柳的仆妇也跟了进来，满面慌张。 大夫人气得将梳子拍在了桌上，怒道：“你们怎么做事儿的？大姐儿身子刚好些，你们却放人跑进来大呼小叫。” 说吧，大夫人又怒视向翠柳，正要说话，佟小乔却抢在她前面。 “你可想起忘了什么了？”她皱眉问。 翠柳不想她说了这半天，佟小乔还只问她这个话，不由张口结舌，半天才道：“可是外面五小姐和莫姨娘” “既然没想明白，谁让你进来的？吵得人头疼。”佟小乔再次打断她，翻了个白眼坐正了身子，对大夫人撒娇道：“娘，头疼得厉害。” 这家子让人头疼的本事，逆天了呀！佟小乔在心中怒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大老爷来了 大夫人看着那两个仆妇，喝道：“还不快架出去！” 那两个仆妇忙不迭地屈膝，不由分说地就将翠柳架了出去。 还因为太过于焦急，以至于绊在了帘子上，险些跌倒。 手忙脚乱的。 而那个中年的妇人也已经回来，低声道： “莫姨娘按着五小姐在外面跪着呢，只说不见大夫人一面，不求得大小姐谅解，今日便不走了。” 佟小乔不想知道这个莫姨娘到底什么来头，她只是被这道德绑架的姿态给震撼到了。 自己闹腾就算了，还要带着什么五小姐一起闹。 她看了一眼大夫人，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在这样的家里当大夫人，难怪性情那么冷漠。 大夫人脸色都气得发白了：“我和锁儿可怪她半分了？倒跑来我这儿给我脸色看。” 那妇人见过，凑过来低声道：“老爷自老太太房里出来了，说是动了手，老爷脸上还挂了彩。闹得这么大，她们害怕也是难免。” 打起来了？佟小乔支愣着耳朵听着，不由咋舌。 那老太太还真是凶悍得很呀！ 大夫人已经放下梳子，自妆奁里拿出一个青色玉质的发梳给佟小乔压发，冷笑道： “那就让她们给老爷c老太太跪着，莫来逼我们。如果再来闹，当着老爷的面，我也要将她们都送去庄子上！” 妇人知道大夫人如今动了真怒，也不劝，只应声退了出去。 佟小乔听着大夫人的话，眼睛却落在镜中自己的耳朵。 这具身体有一对很好看的耳朵。 耳垂看起来厚厚的c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下。 不像是早夭的样子。 那个骄纵地过分的二丫头，是否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杀人凶手了呢？ 外面那个闹着要自己原谅的五小姐，是否知道自己已经是帮凶了？ 那个凶悍的老太太，是否知道她的大孙女已经死了？ 那个要把自己关进祠堂的大老爷，是否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夭折了？ 这一家，对大夫人，对这个叫锁儿的丫头，找不出一个无辜之人。 大夫人兀自气了半晌，忽然见佟小乔的面色有些黯淡，以为是听了刚才的话害怕了，忙问道：“锁儿怎么了？” 佟小乔回过神来，在镜子里看见了她的神色，连忙勾着嘴角一笑，做足了女儿的样子。 大夫人看着女儿孱弱的模样，心中难过，口中柔声道：“锁儿莫怕，万事还有娘在呢。” 佟小乔问道：“娘，父亲真个要把我关进祠堂吗？” 大夫人微顿，道：“有娘在，不会的。” 佟小乔偏着头，想了片刻，笑了。 “关就关吧。”她说。 大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再劝她，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仆妇们纷纷唤着：“大老爷安。” 昨夜的那个男声响起：“这是怎么了？” 佟小乔能感到大夫人情绪突然变得低落起来。 “娘，”她回身拉住大夫人的手，柔声道，“等下无论我说什么，娘都不要说话，好不好？” 外面，莫姨娘惊天动地的哭声停了，只有大老爷柔和地说：“大白日的，你拉着五丫头在这儿哭什么？且先回去吧，莫要跪坏了孩子。” 大夫人失神地站了片刻，才问她：“你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只是不想让娘为难罢了。”佟小乔看着大夫人的眼睛，“娘又何必为我成了靶子。” 大夫人不想她会如此说，觉得心中五味杂陈的，半晌才道：“走吧，先吃了饭再说。” 佟小乔和大夫人并排而走，子规在一旁掀开了帘子。 迈出帘子，佟小乔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昨夜还嫌逼仄的屋子，今晨因着各处屏风已经撤下，四面的窗子也打了开，顿时就敞亮了起来。 木质的结构，家具看着都是古朴大方的，都是上好的木头；而错落有致摆放在屋内的各类陈设，彰显了布置者的用心。 不是金碧辉煌，也不是朴素淡雅，只将富贵都藏在了细节之中。 屋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屋外回廊上挂着的鹦哥儿在学人说话，喊着：“夫人用饭，夫人用饭。” 忽而佟小乔听见一声猫叫，却见不着影子，不知道扑在了何处。 而屋子里的人，也着实非常多。 除了见过的妇人c子规c子鉴之外，还有另外五个中年妇人，七c八个打扮各异c年纪略有不同c但都是极好模样的丫头。 这还只是屋内的，屋外窗前还有些人影窜动，只是数不过来就是了。 人虽多，却个个敛声屏气。 翠柳站在门边的一张高凳上，那两个妈妈站在她两侧，一人捧着茶壶，一人擎着扇子，都是不知所措的。 一个男子站在门边，看着翠柳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佟小乔轻浅一笑，并不看那男人，而是站在门前问翠柳道：“现在，翠柳姐姐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吗？” 当着大老爷的面，翠柳哪里还敢梗着脖子说话？头只低得沉沉的。 如今听着佟小乔问她，翠柳急得都要哭了，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大小姐” “既然不知道，那就继续坐着想吧。”佟小乔冷言打断她，又对那两个妈妈道，“好好伺候着翠柳姐姐。” 都说完了，她才将眼神移在了大老爷的脸上。 只一眼，佟小乔就惊呆了。 眼前这个不足四十岁的男子，可以用上佟小乔那所有点儿贫乏的形容美男子的词汇。 什么面如冠玉c长身玉立c丰神秀逸c剑眉朗目c谦谦君子c翩翩佳人！ 就是个看一眼，便移不开眼睛的中年美男子！ 还是能将这院子里的娇妻美妾，都比下去的那种美。 只是左边靠近下巴的脸颊处，有一道浅淡c新鲜的血痕。 不科学！ 这样的爹，那样的娘，她怎么会长得这么呃，丑！ 完了，被这爹一衬托，她已经从寡淡，沦落为丑了！ 不过，想想昨天夜里大夫人的眼泪和难过，再想想本主的夭折，佟小乔对这个所谓的爹的那点儿惊艳不过在一息之间，便烟消云散了。 再帅，于她而言，也是个渣男渣爹而已。 她敛起眼神，爱答不理地问了一句：“父亲此刻来，是要送女儿去祠堂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争吵与所求 大老爷从没在女儿脸上见过这样淡漠的表情。 他不免有些讪讪，关切道：“锁儿你如今说话” “不结巴了，别人冤枉我，我也能辩白一二了。”佟小乔露出了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格外凄凉。 看得大老爷更觉歉疚了。 “不管父亲要做什么，能不能容女儿先吃了饭再说？”佟小乔的语气更加悲苦，“女儿饿了。” 大老爷哪里还能说声“不”？ 佟小乔说罢，略一欠身，到桌前坐在了大夫人的对面。 大夫人从头到尾都没看大老爷，只是温柔地对佟小乔道：“锁儿，快些吃吧。” 被无视的大老爷带着尴尬站了片刻，才自行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仆妇们早都离了屋子，只当大老爷坐下后，有个丫鬟进来倒了茶，又匆匆退了下去。 佟小乔毫不理会四周，自顾自地吃着饭，内心给自己刚才悲切的演技点了个赞。 她确实是想进祠堂的。 祠堂里有族谱，是可以让她迅速了解这个家族的东西。 只是，她不能让大老爷太过顺意，更要利用这人可能有的歉疚，来做些事情。 怀着这样的心思，佟小乔这餐饭吃得便有些走神。 她如今有伤，所以这桌上不过清粥小菜，但粥是粥的味道，菜是菜的味道，她还挺喜欢。 因眼下大家心中各有盘算，自然没人来纠正她在饭桌上是否合“规矩”。 待吃好了之后，有仆妇来收拾了碗筷，佟小乔才起身看向大老爷。 “不过父亲，挨罚这事情，女儿到底有些不甘心呢。” 大老爷都喝了快一壶茶了，此刻听她说，便放下茶杯道：“只是去祠堂住段日子罢了，也省了那些不清净。” 佟小乔刚要说话，大夫人却冷笑道： “好个清静，眼看着便是八月十五了，老爷是想什么清净？” 大老爷是极怕妻子和自己如此说话的，半晌才低声道：“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大夫人登时竖起了眉毛，打断了他，“将受伤的女儿关进祠堂，就是老爷的权宜？” 一时没拦住大夫人的佟小乔，顿觉无奈。 大老爷脸色暗了些许，默然不语。 大夫人见他不说话，只觉得心中气更盛了。 “老爷受伤了，云姨娘那儿有很好的伤药，老爷先去吧。”她极其干脆地下了逐客令。 大老爷看向大夫人的眼神中，带着让人看不明白的难过：“淳娘，有些事情” 没等他说完，大夫人就打断了他的话。 “孝亲爱幼是我朝太祖之言，小妇人不敢质疑，可老爷依圣人的话行事，也别只学一半，还请分点儿心，疼疼这可怜的闺女。” 话是恳求的话，却让她说出了狠戾。 大老爷一直挺直的腰身，忽而因为她的这句话垮了下来。 屋子里，又是难言的安静。 许久，大老爷才长叹一声，道：“淳娘，我不会让锁儿受委屈的。” 佟小乔见状，想要劝大夫人，可大夫人却已经搂住了她。 “你已经是在让她受委屈了。”大夫人半步不让，“我只要护着我的女儿。我将她不管十四年，昨日方知自己错了，所以以后，我不许她受半点儿委屈。老爷定要让她去，也好” 说着，她直视着大老爷的眼睛，道：“要么和离，要么休妻，要么老爷就一箭射死我。” 最后的这番话，终于戳到了大老爷的怒点。 “萧淳娘！”他怒喝一声，吓得一旁的佟小乔打了个哆嗦。 只见这个在妻子面前，总是和和气气，低三下四的大老爷，瞬间黑了脸色，一双极好看的凤目中只剩下冰冷的光芒。 而待自己总是温温柔柔，对大老爷也不过是冰冷而已的大夫人，此刻也提着嗓子回了一句： “佟昌言！” 仿佛和丈夫比声高一样。 夫妻二人怒目而视。 大老爷气得摔袖子，一侧几上的茶壶茶碗跳了跳，差点儿摔在地上。 又是一阵剑拔弩张的沉默。 终于找到插话机会的佟小乔，拉着大夫人的衣袖，轻轻晃着，道：“娘，方才不是说好了吗？” 大夫人别过头去，眼眶已经红了。 佟小乔轻轻拍着大夫人的肩头，安抚着她，转头对大老爷道： “父亲不用生气了，不就是关进祠堂吗？我去。” 没等大老爷换脸色，她又问了一句：“可是二妹妹呢？” “嗯？”大老爷眉头轻挑，看向佟小乔。 佟小乔敛起了笑容，抬手捂着自己的伤口。 大老爷顺着她的手看向她的伤口，脸色渐渐柔和。 “父亲要送我进祠堂，我不敢不从，可二妹妹伤了我却不受罚，我不甘心。所以我若受罚，二妹妹也必须陪着才行。” 佟小乔放下了手，看着大老爷的眼睛：“只要父亲答应，我就去，父亲要是不答应，我就在这里再撞一次石头，屈死算了。” 一席话，顺理成章之中，还带着无理取闹的态度。 大夫人听完女儿的话，倒是愣住了。 大老爷看向女儿的目光，带了探究。 这话绝不是妻子教的。 他的这个妻子傲性得很，真因今次之事同自己和离都有可能，但绝不会教女儿说这种要死要活的威胁话。 那是个会挡在亲人之前的女子。 “难道，你想和你二妹妹一起被关在祠堂？”大老爷问佟小乔。 当然不好了！ 佟小乔奇怪地问道：“难道咱们家只祠堂能关人吗？” 大老爷却笑了，显然轻松许多。 “原来你这么会说话。”他道。 佟小乔再次摸着自己额上的伤口：“撞了脑袋，就把舌头撞好了，爹是不是觉得，还该表扬二妹妹一番才对？” 大老爷被噎住了。 舌头好了的女儿，原来和他的妻子一样，一开口就能把人气到。 他的女儿大老爷打量了她片刻。 没能继承自己和妻子的外貌，天生是个结巴，连家门都不爱出的女儿。 却照样被人盯上了。 只因为他安平公的身份。 如今，女儿因祸得福不再结巴了，却不知道她的前面，可能有着怎样的深渊。 是连他都要小心翼翼，才能将妻女平安护过去的深渊。 终于，他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不同 眼前的大老爷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让佟小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应了。 只是既然已经如了意，她便不想那许多，提着唇角露出了一个七分委屈三分欣慰的笑，道：“好，我同你去。” 大夫人将她抱在了怀中，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表情恢复了佟小乔初见她时的冷清。 忽然间，佟小乔有了一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冷清美貌的娘，根本没有和大老爷生气。 似乎她的脾气c她的冷漠，乃至方才剑拔弩张的争吵，只是为了确保她的女儿可以达成心愿。 但不过一瞬，大夫人就拍着她的背，柔声道：“锁儿委屈了。” 声音透着凄凉，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错觉一样。 佟小乔抛开了心头的思绪，搂着她的脖子，撒娇一般地趴在她的怀中，低声笑道：“娘安心吧，说起来女儿这一次，也不亏呢。” 大夫人依旧是表情冷淡，不再说话了。 倒是大老爷在一旁看着，有些惊讶了。 女儿如今，和妻子也这样亲近了呢。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这毕竟是他乐见的，便不再多言。 “只是娘，这段日子，您要记得给我送吃的。”佟小乔放开了她，撒娇地笑道。 大夫人缓缓点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声，再不看大老爷一眼，而是转身过去，歪躺在正中的长榻上，背对诸人。 大老爷只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便带着佟小乔出了郁闷。。 翠柳依旧坐在门边，如坐针毡。 大老爷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个事情，停步问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佟小乔瞥了翠柳一眼。 “她吵得我头疼，又对娘不敬。可她是祖母身边的人，我不好罚她，就让她坐在这里，想通了再说。” 大老爷听见“对娘不敬”四个字的时候，眼神飘过一丝常人难以发现的阴郁了。 “去叫胥家的过来，”大老爷的声音平静，“既然是老太太的人，便先回老太太身边去吧。” 翠柳只觉得两条腿都软了，再也坐不住，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佟小乔垂着眼睑。 因为她的一句话，这人就成了这样，说她没有同情或者惧意是假。 但要为之求情的心思，她也没有。 成长环境的原因，平等c自由这种理念，是刻在身为现代人的佟小乔骨子里的。 如果翠柳“追求平等自由c反抗阶级压迫”的丫头，那佟小乔会给予她尊重，还会想办法给她些钱，把什么卖身契之类的东西还给她，让她去过不给人为奴的日子。 然而实际上，翠柳只是拜高踩低c前倨后恭c欺负结巴小姐的人。 她在意的不是为奴，而是为谁的奴。 这也是一种“人往高处走”的追求，佟小乔可以给她精神上的肯定，但她不会容忍这样的人拿她当垫脚石。 所以，打发了吧，至于以后她是何出路，着实不是她想管的事情了。 直到大老爷领着佟小乔离了院子，大夫人才正过身，眼神涣散地呆坐。 那中年妇人见状，过来小心问道：“夫人放心，老奴会安排好的，定不让大小姐受委屈。” 大夫人却摇了摇头，喃喃道：“我的女儿变了呀” 妇人没听懂，正要问时，却发现大夫人已经开始默默垂泪了。 女儿，变了呀。 只是，不管是院外的大老爷，还是屋中的大夫人，都不知道此时在院前的梧桐树下，那个绝美妾室，正阴笑着，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在佟小乔所处的时代，泥石流是用来形容一些画风与众不同的人与事。 而此刻，坐在老太太正屋地上又哭又喊的二太太，就是一股特别强大的泥石流。 “哎哟，我这受的什么罪呀！我在这屋子里熬油似地伺候婆婆嫂子这么多年，拉扯了这一屋子儿子闺女，到今天却被大伯如此对待呀！我，我不活了！让我去死！” 口中说着要去死的二太太，丝毫没有要去撞柱子的动向，只在那儿拼命地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嚎叫。 而二小姐钻在老太太的怀中，哭喊道：“祖母，我不要被禁足！我不要！” 老太太一手搂着二小姐，对大老爷怒目而视，一手拍得床榻震天响。 “好你个不孝子，我还活着呢，你就这么欺负老二一家，若我死了，你还不得把他们赶出去！” 佟小乔站在屋子中间，被这一屋子老中青三代的叫喊，嚷得头疼。 她还是低估了这家人胡搅蛮缠的本事。 早知道不如不来了。 什么权臣之家，根本就是骗人的！ 哪个朝代权臣后宅是这治家无能的德性？！ 御史没把这等权臣参下来，都算御史玩忽职守不努力！ 佟小乔皱着眉头，看向坐在一侧的大老爷。 她本来以为，挺渣c好色c大约还很愚孝c不知靠什么爬上了权臣之位的大老爷，会满脸愁容，最终食言，只处置了她了事。 她甚至做好了跟着一起当泼妇的打算。 岂料，此刻的大老爷，只是面色异常平静地坐在那儿，看着演得开心的三个人。 和睁着眼睛睡着了一样。 许是发现了女儿在看自己，大老爷眼神轻转，只看了她一眼，便对着二太太开口道：“弟妹哭够了吗？” 声音平和而且冷静，和佟小乔想象中的忧愁完全不同。 佟小乔精神一振，饶有兴致地等着看戏。 二太太没懂他的意思，不确定自己憋在嗓子里的那声嚎哭，还要不要哭出来。 大老爷却笑了。 他端起一旁矮几上放的茶碗，抿了一口，问道： “昔年戾太子之乱，三千儒生哭太庙c哭孔圣，将个朱雀大街围得水泄不通，我都没怕过。”大老爷语气很温和，不带半点儿杀意，倒像是很可怜坐在地上的二太太，“所以弟妹，还是慢些哭，且起来说话吧。” 二太太张着嘴巴，咽了涂抹，像是把那声嚎哭咽了下去 佟小乔目瞪口呆地看着，差点儿想要鼓掌了。 这个渣爹好像和她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呀。 他并不怕凶悍的老太太，却被她打伤。 他对大夫人的态度异常卑微，却在大夫人说要和离的时候，突然发怒。 他似是对这家中的事情无所适从，但是对妾室，对翠柳，对二太太，都能出言就打发走。 再想想大夫人方才给自己的错觉这对夫妻，还真是有意思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恍悟 念头不过一转，佟小乔反而开始慌张了。 这样一对摸不清底细的夫妻，真的会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女儿，其实是李代桃僵的吗？ 要是被发现了，自己会不会死得很惨呀？ 佟小乔正遐想着未来的命运呢，不提防老太太身边的二小姐忽然跳起来，指着她道： “是你！”她声音尖利，“你挑唆了大伯父！” 小女孩儿声音特有的高音，让这屋里的成年人们，都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老太太和二太太的目光射向了佟小乔，大老爷的眼神则落在了二小姐的身上。 佟小乔看向眼前这个模样很好看，可神情已经彻底扭曲了的小女孩儿。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重要的，还是混过今天才是。 想着，佟小乔迅速调整好心态，平静道： “我是你姐姐。” “你不是！”二小姐声音更高了，几乎是扯着嗓子歇斯底里道，“你是” 她还未及喊出来，老太太却在后面道：“二丫头。” 二小姐打了个哆嗦，意识到大老爷还在身边，终于在将说出不该说的话之前，闭了嘴。 大老爷像是不知道二小姐要说什么似的，只是目光平和地看着她，看不出不生气。 佟小乔却淡淡地笑着。 “我是扫把星，对吧？”她认真地将二小姐后面的话补完了。 二小姐用力咬着唇，怒目而视。 佟小乔侧过头问大老爷：“父亲，为什么家里的人都要叫我扫把星？” 说着，她又和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偏着头问道：“是了，昨儿祖母还说我娘和我是娼妇，父亲，什么是娼妇？” 天真无邪得毫无破绽。 屋子里安静得着实尴尬。 一直淡定的大老爷，不想自家女儿会把话学出来，以至于差点儿咬了舌头，老太太的脸色也变了。 她是故意的！这个死丫头，是故意的！老太太的手攥紧。 大老爷轻咳一声，并不看佟小乔，而是对老太太道：“娘，您说如此恶话，又将儿子看做什么？” 老太太阴沉着脸，只恶狠狠地看着佟小乔。 “哦，原来这是恶话。”佟小乔毫不害怕，只是眼神略过老太太，看向二小姐，很认真地说道，“妹妹听见了没有？那是恶话，不当学的。” 老太太脸色更难看了。 不知怎的，二小姐忽然觉得眼前的扫把星，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扫把星几天都说不了十个字，受了欺负也只敢自己躲着哭，全然不像“安平公嫡长女”的模样。 祖母对这个扫把星，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无视的。 可有些时候，比如祖母和大伯父吵架之后，她就会指着扫把星骂：“和那个不贤良的贱妇一样。” 二小姐也早就习惯了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可是如今，眼前的这个扫把星，只几句话，竟然就让她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还是当着大伯父的面。 是了，当着大伯父的面！ 二小姐突然有种错觉，就好像佟小乔是明知道大伯父在，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 只因为大伯父是她的父亲，只因为能支撑起佟家的人，是大伯父。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结巴是大伯父的女儿？ 却见佟小乔抬手捂着额上的伤。 “其实，我是因为昨天撞在了石头上，才把舌头撞好了的。”她笑道，“所以，我似乎该谢谢妹妹才是。” 心中不服气的二小姐若口而出：“你本就该谢我。” 脱口而出之后，二小姐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竟然被这个结巴带陷阱里了！ 大老爷却没有看二小姐，而是看着佟小乔，眼底带着探究。 佟小乔放下手，道：“虽然你是歪打正着，但是，我是姐姐。” “你又怎么能打我呢？” 她说着，双手一摊：“还是为了一个座位。” “这是不对的。”她最后总结陈词，“目无尊长，是不对的。” 二小姐终于忍不住，再次扑在了老太太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祖母，你瞧姐姐欺负我！” 老太太的眼睛里都要迸出火星子了。 佟小乔不再说话，而是怯生生地低下了头，只“偷偷”地看向大老爷——光明正大的那种“偷偷”。 评书里常听一句话叫做“一力降十会”，意思就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人，可以靠蛮力就打趴下十个练家子。 本质意义是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聪明才智都是纸老虎。 在现在的情境下，论年纪c论资格c论吵架起来撒泼打滚的模样c论时代背景之下的尊卑长幼，佟老太太那叫做“十力”。 而她连纸老虎都算不上。 所以她当然不会傻到去正面与老太太对峙。 要和这位老太太的怒火正面对峙的，该是这个摸不透底细的大老爷。 果然，大老爷咳了一声，从袖笼里拿出了一卷纸，递给了佟老太太。 “娘，你看看这个。” 老太太阴着脸接过来，打开来直接看了纸尾的落款处。 她不识字，但是因着儿子官大品高，她又仗着儿子不太管她，出入过几次大老爷的书房，瞄见了些内阁军机不太重要的文件c三省六部比较常见的行文c边疆守军与军情无关的往来。 几年下来，这位老太太学会了看一样东西——印鉴。 甚至皇帝常见的几种印玺，她都能说出点儿门道来。 比如说现在这张纸上，盖的就是兵部的印鉴，且是有军职任命时用的那种。 非常神奇的，老太太的怒火，便被这印鉴瞬间磨平了。 “这是真的吗？”老太太绷着脸道。 大老爷颇为无奈地笑了。 “瞧娘说的，难不成儿子还伪造兵部公文不成？” 兵部？就是古代国防部吗？佟小锁有些摸不着头脑，兵部公文？又是什么？这玩意儿难道还和今日的吵架有关系？ 不过看着老太太忽然间容光焕发的表情，佟小乔觉得许是，真有关系。 再看看大老爷说不清意义的表情，佟小乔忽而有了一种感觉。 难不成眼前这位老太太如此闹了一通，就是为了这样东西？ 她偷偷皱起了眉头。 不是吧？闹到举家不宁，难道本主丢掉了一条命，竟然是 因为这等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定下 佟小乔觉得自己隐约猜透了些事情。 二小姐好奇地伸头，想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 可是没等她看见，老太太就先将那张纸，冲着大老爷扔了回去。 大老爷没有动，那张纸则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佟小乔在大老爷俯身去捡之前，先一步将那张纸捡起来，递还给了他。 大老爷终于有了些笑意，伸手接了过去，叠好重新放回了袖笼。 虽然只是一瞥，没看见是什么官，但是她在那张纸上看清了几个字：兹任佟昌教。 短短的几个字，确定了她的想法。 大老爷叫佟昌言，所以这佟昌教，自然就是大老爷的兄弟了。 这家人名气起得真不好听，佟小乔在心底吐槽了一句，看向老太太的眼神，更为复杂了。 用“孝”的名义，侮辱大夫人c拿捏大孙女，就是为了这个吗？ 闹得如此天翻地覆，害死了长子的女儿，就为了逼大儿子，给二儿子谋个官职吗？ 究竟是她此刻想多了，还是对于这个老太太的所思所行，想少了？ 佟小乔内心波澜起伏，可眼前老太太的脾气，像是忽然就消散了一眼， “那就这样吧。”她的语气变得不那么和气的和气，好像刚才攥着拳头恨不能要吃人的，并不是她。 二小姐还靠在老太太的怀中，不理解老太太的态度怎么就变了。 二太太眼珠子一转，立时明白了。 她还是坐在地上，抬着头问那老太太：“娘，事成了？” 老太太“嗯”了一声，道：“你把二丫头带回去，这三个月，就莫让她出来走动了。” 佟小乔依旧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却在看见那张纸之后，没有再多看一眼佟小乔。 仿佛佟小乔这个人，彻底不存在了一样。 做了几年的演员，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被人当成空气——不对，应该是真空——的感觉。 她垂下眼去，眼底波澜无惊。 果然是她想少了。 大老爷已经站起身，拱手道：“是，母亲，儿还有一事相求。” 老太太耷拉着眼皮，不看他：“说罢。” “如今锁儿也大了，该自己单门独户地过了，让她从母亲这儿搬走吧。”大老爷笑得很孝顺。 佟小乔一怔，却没敢抬头，只是在心中思忖。 这着实是她期待的，但为什么大老爷会突然提起这事情？ 老太太却猛地抬起了眼睛，恶狠狠地剜了大老爷一眼。 就是低着头的佟小乔，都能感到这屋中突然卷起了一股冷空气。 大老爷却像是看不懂母亲的眼神：“锁儿还是会每天来给母亲请安的，京中那些要及笄的闺阁小姐，都是这样的。。” 老太太的眼神更锐利了，突然又用力捶着床，尖声道：“滚出去！让她从我眼前滚出去！我也不用这扫把星和那贱妇天天来恶心我。” 二小姐吓得从床上滑了下去，还撞了膝盖，疼得直揉。 佟小乔被她嚷得耳朵疼，内心更是将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她以为自己很想来见她吗？ 大老爷眉尖微蹙，却还是和和气气的：“既然如此，就让她同淳娘一样，每月初一十五，来给母亲请安吧。” 老太太依旧嚷着：“滚！给我滚！” 大老爷不再多言，只是对佟小乔道：“我们走吧。” 老太太气冲冲地指着二太太：“带她走，别让她出来。” 虽然生气，但是对着二太太的表情，明显柔和了些。 二太太早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喜滋滋地拍拍身上的灰尘，过来拉二小姐，口中笑道：“是是是，母亲放心。” 而反射弧太长的二小姐，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竟然被禁足了。 “祖母！娘！”二小姐在佟小乔的身后嘶吼着，“我不要！马上就要中秋了，我还和倪姐姐约好了” “住口！”老太太喝断了她，“还不快回去！” 大概因为老太太第一次对她这样严厉，二小姐被唬住了。 佟小乔回过头，看着二小姐被二太太拽走的模样，听着二小姐的哭喊声，眼底只剩冷漠。 这冷漠不是因为二小姐，而是因为老太太和二太太。 二小姐在她们心中，原来也没那么重要。 宠得无法无天，待到利益攸关之时，却都是可交易之物c之事。 不过如此。 佟小乔收回目光，藏着心底的波涛汹涌，垂着头，眼睛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的大老爷的袍子角，绣着花纹。 叫不出名字的花纹c不认识的料子，就如同这衣服的主人一样，在她的眼中，只有陌生。 自己进了祠堂，以后还可以名正言顺地不住在老太太这儿了。 而那位二小姐，则是三个月的禁足。 比她想要的还多了一个月。 可是这些，已经不会令她快乐。 因为本主死了。 死的原因，不是她以为的姐妹之间的欺负，而是这个家族暗中的一些东西。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穿越来的环境，比她想象的，更要恶劣一些。 她因为那个老太太与二太太的粗鲁，就真的将她们当成泥石流了。 而事实却是，她们纵然行为粗鲁，却依旧有着她看不懂的心机。 还有这个大老爷，与那位大夫人 可真成了富贵窟呀，她在心中叹道。 大老爷带着佟小乔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唇角终于有了一丝微笑。 且由着他们闹去吧，一个城门郎职务，要害，却并不要紧。 他不怕他们有所求，只怕他们真个无所求。 既然有求，那他便有了回旋之地。 不过着实累些，明明是一家人，却过成了这个样子。 大老爷舒了一口气，看见子规抱着个包袱，正等在那儿。 “你怎么来了？”大老爷问道。 子规屈膝施礼：“大老爷安，大小姐安，夫人命奴婢以后跟着大小姐。” 方才撵了翠柳，大老爷也知道女儿身边无人可用。而子规一贯稳重，还是自家妻子身边的大丫头，自不会多言，便点点头，又看向佟小乔。 却发现佟小乔面无表情地跟在自己后面，不见半点儿开心的样子。 说起来，还是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想着，大老爷柔声道：“锁儿也不要委屈，待过了这些日子，便会好了的。” 佟小乔停住了脚步，抬眼打量着这位大老爷，忽然又觉得一阵头疼。 幻觉之中，大老爷对着一个着黑衣的年轻男子，不知在说着什么。 黑衣男子给了他一个册子，而大老爷不过翻了两页，脸上就有了杀意。 恍惚之间，佟小锁似乎看见了册子的内容，但似乎又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注意到册子每页的左上角，都有一个方印，印中左侧是金钗超级，右边的字，则写着—— 金银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中秋 “锁儿？”大老爷见她几乎摇摇欲坠的，忙托了她一下，关切道。 幻觉骤然消失，佟小乔踉跄了几步，捂着额头站定。 “是伤口疼了吗？”大老爷皱眉道，“罢了，先请大夫来，再看看吧。” “金银楼”佟小乔看着大老爷，喃喃道。 大老爷似是没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 佟小乔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到半点端倪。 她摇摇头，将刚才的那个幻觉放在心底，只问大老爷：“父亲觉得我受了委屈？” 大老爷微顿，点头道：“是。” “那父亲就帮我个忙吧。”佟小乔道。 “你说。”大老爷忙道。 “父亲有没有府志c地理志c史书之类的书？给女儿些看看吧。”佟小乔难得对着大老爷漏出了个笑容。 她笃定，心怀愧疚的大老爷，是不会拒绝她的要求的。 可是大老爷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她一下。 “这倒是小事，只是”大老爷温柔地问道，“你并没有上过几天学，识字有限，能看懂吗？” 佟小乔心漏跳了一拍。 忘了这个事情了呀！ “猜嘛，”她重新垂下头，不让大老爷发现自己眼神慌乱，“而且，子规姐姐认字的吧？可以让她读给我听。” 子规在旁听见，忙屈膝道：“是，奴婢认些字的。” 大老爷又看了佟小乔一眼，笑了。 “想看书是好事。”他说着，对子规道，“你去寻南妈妈，让她把《天朝宝华书》和《京畿府志》第七卷后面的三本拿来。” 子规忙屈膝应是，跑了出去。 虽然混了过去，可佟小乔心思还是不太安定，如今又和大老爷单独一处，她怕再说错了话，便闭口不语，只思绪依旧在这奇怪的一家人身上盘桓。 大老爷倒是心情不错，负着手，时不时问女儿些问题。 佟小乔就“好”c“是”c“行”地回答。 完全是个不善言谈的乖女儿。 过了些时候，子规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个瘦削c个高c面上不苟言笑，眼角都往下耷拉着的妇人。 二人均捧了厚厚的线装书。 佟小锁吓了一跳。 想不到竟然这么多。 “老爷，大小姐。”妇人屈膝道，态度不卑不亢。 佟小乔连忙回了礼。 妇人的眼神不过在佟小乔身上略做停留，便对大老爷道：“白小公子如今在书房等老爷呢。” 大老爷点点头，指着那堆书，对佟小乔道：“你先看这些吧，如果有不懂就存着，等以后我同你解。” 佟小乔“嗯”了一声。 不管刚才的插曲如何，这些书，倒是够她了解许多事情了呢。 这一天，正是八月十五。 子鉴来送晚饭的时候，佟小乔趁机看见了外面坠在天上的那轮明月。 晚饭里有桂花糕，以至于这冷清的祠堂里，也弥漫了桂花的香气。 佟小乔问了大夫人可好，吃了半块桂花糕，目送子鉴离开，看着大门将那明月掩住。 月映人，人观月，只是她不知道这轮月亮，能不能照见她来的地方。 子规见她发愣，便过来小声道：“小姐站了许久了，也该坐下歇歇了。” 佟小乔摇摇头，过来跪在了祠堂中间的蒲团之上，抬头看着那一排稀疏的牌位。 今天，是她被关进祠堂的第六天； 今天，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七天； 今天，是佟小锁死去的第七天。 是了，从族谱上看，死去的本主，名字叫佟小锁。 名字有些萌，不太像个豪门贵胄女儿的名字，反而像自己的姐妹。 她双手合十， 这个佟小锁是天生的结巴，所以性子有些别扭与自卑，和母亲关系不好，被姐妹欺负，被长辈恶待，被仆役无视。 最终，夭折在十四岁的年纪。 这穿越，果然不是一场游戏。 世界上不该有什么游戏，是以一个人的死亡而开始。 我来了，李代桃僵，经历了这一世之后，还能再回那一世去。 而真正的佟小锁呢？ 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她能感到胸口压抑着的郁闷愤怒和委屈，大约是佟小锁的心情了。 “帮我。”虚空之中，看见的女孩儿如是说。 “就这样代你活这一世，对不起了。”她喃喃道，声音极轻。 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你，但是既然要代你活这一世，那我一定会做得再好一些。 起码，不会让那些委屈与污名，再加注在“佟小锁”这个名字之前。 佟小锁，佟小锁。 她在心中念了好多次的名字。 今日，你头七的日子，我在这里，送你离开； 而自今日起，我就是佟小锁了。 佟小乔这个名字，佟小乔这个人，从今天开始，就要永远地被深深地藏在内心深处，直到她离开的那一天。 我是，佟小锁。 默默地想了好久，佟小锁才起身，回到了书桌前，继续看书了。 这几天的功夫，她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了全面的了解。 这是一个以前从没出现在她知识体系里的朝代，国姓薛，国号宁。 从那本《天朝宝华书》偶尔的引用来看，她所知道的那些著名的历史人物c故事c诗文c甚至文化体系，都在流传着，许多的地名，也与她所知的很像。 不过，佟小锁无意去寻找历史，只想知道眼下。 比如佟家。 佟家不是历史悠久的显赫家族，族谱也不过记到曾祖辈。 曾祖名叫佟十一，是个遗腹子，不知父母名姓。 所谓“佟”，是因他曾得一户佟姓人家半碗米的救济，心怀感恩，便也自称姓佟。又在入伍的时候，用五个铜板求了个落拓的算命先生，给自己改名叫佟承恩。 初入军营的时候，佟承恩只是个火头军，随着人去北面守疆。 在一次夜半敌人偷营的时候，佟承恩先发现，并拿着烧火棍，打死了三个敌军。 这一战立功，就成了个军中小头目。 再后来佟承恩娶妻生子，一生有了三子一女，分别是长子佟定川c次子佟定修c三子佟定石c与小女佟石榴。 当佟承恩有了点儿小家业之后，还顺便回报了之前对自己有恩的佟家，一并连那个落拓算命先生，认作义父供养了起来。 而这个义父的灵位，如今也在这件祠堂里。 依着佟承恩那胸无点墨的知识水平，佟小锁确定祖父定字辈的名字，肯定都是算命先生起的。 而自家祖父辈的人比之曾祖佟承恩，都碌碌无为了一些，也就是连二代而亡都算不上的落拓军户水平。 偏偏，祖父佟定川生了个好儿子。 就是佟小锁那个模样很好看c行事又深不可测的父亲，佟昌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佟家事（上） 佟昌言，字默思，佟定川与其妻云氏长子，生于北州武安县余乡。 据《天朝宝华录》这本记载了许多轶闻八卦的书所说，佟昌言出生六个月既能说话，一岁识字，读书可谓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五岁时，“时有大儒过北境，遇言，叹蛮荒处亦有奇才”。 行伍家庭出身的人，不但读书有天赋，力气比之当年的佟承恩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八岁的时候，就能挽开二百斤的弓了。 彼时成宗在位，很讲究文治教化。佟小锁估计着当时武安县的县老爷有这么个宝，就投上所好，洋洋洒洒写了奏折，上奏朝廷了。 也是这位县老爷有点儿手段，这奏折还真被成宗看见了。 好文的成帝，果然有了兴趣，就降旨招佟昌言进宫。 就这样，八岁的佟昌言随祖父佟承恩到了京城。 依旧是《天朝宝华录》记载，佟昌言初入京城的时候，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不是因为什么文采，而是因为这个年纪还小的孩子，长得太好看了！ 帝京锦衣玉食养成的孩子，都不如这个在北疆吃沙吹风的军户人家的娃。 好看到成帝一见，也颇为喜欢，言道：“是好样貌。” 再一对文，颇是对答如流。 于是，佟昌言自此进宫，给彼时的皇七子薛穆之三子，十三岁的皇孙薛丛为陪读。 两个半大小子从小一起，君臣之外还成了好友。 成帝年迈，薛穆之上有五个成年的兄弟，薛丛上面两个哥哥，看起来薛丛这辈子只是个闲散郡王或者郡公的命了。 服侍个闲散郡王或者郡公的，对于佟昌言而言，已经是极好的了。 偏偏，就在佟昌言十二岁那年，成帝驾崩，紧接着两江大水，粮食绝收，四处灾民揭竿而起，东南西北四境敌侵。 而后，厌废人——彼时的广宁王；劣庶人——彼时的东乡王；殇庶人——彼时的东泽公，联手爆发了王乱。 这大宁朝，就这么进入了长达十二年风雨飘摇的乱世中。 十二年里，朝廷换了十六个皇帝，甚至有过一夜之间换三个皇帝的事情。 怎么看这王朝，都完蛋了。 偏偏，薛穆成了中兴之君； 偏偏，在薛穆得天下之时，贡献最大的，第一是年纪小小的佟昌言，第二是三子薛丛。 薛穆享国七年，谥号光文，又称中兴光文帝，遗诏传位三位薛丛。 薛丛登基，定年号为明德。 而佟昌言也都从昔日的小孩子，变成了饱经沧桑的三十二岁的青年人。 明德帝大笔一挥，赐爵“安平王”，许诺“与卿同享江山”。 以上这一部分，是佟小锁根据族谱c《天朝宝华书》c《京畿府志》以及在子规处旁敲侧击出来的内容，脑补出的“安平公发家史”。 而事情如果到这里为之，依着佟小锁那半吊子历史知识，等她穿越来的时候，故事大概已经可以发展到“安平王事涉谋逆，明德帝挥泪斩之”了。 毕竟基本上“共享江山”的人，最后都反目了。 “天下至尊，只能有一个的。”佟小锁看到这里时，指着书对子规道。 吓得在绣东西的子规扎了手。 “大，大，大小姐，慎，慎慎言。”子规擎着手，哭丧着脸，说话都结巴了。 “啊哈，我不结巴了，你却结巴了。”佟小锁毫无自觉地和子规开着玩笑。 子规突然不太想理这位大小姐了。 不过，佟小锁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号称“天降奇才辅明主”的佟昌言，哪里会是个傻子？ 所以佟昌言“上书哭辞”，“君上执意”，终“为安平公，同王爵待遇，后代降等袭爵，至侯爵，世袭罔替。” 是以，佟昌言至今仍是明德天子之下的权臣，为国东奔西走，上马杀敌，下马治国。 堪称完美了。 掩卷之时，佟小锁对佟大老爷有了全新的认识。 瞧，辞爵就辞吧，还“哭辞”，戏都让他一人演全了呢。 “可是我觉得，祖母都不喜欢父亲。”佟小锁撑着下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子规，一副不懂就问的纯真样子。 按理说，子规是不应该说主家事情的，而且她性格内敛，一贯是抱定心思不开口的。 不过大概是佟小锁这纯真表情演得太好了，再者二人被关在这小小的祠堂里，关系也更近了些。 所以，神使鬼差地，子规便叹气道：“听我娘说，昔日大夫人进门的时候，老太太和大老爷的关系，就不是很好了。” 子规是陪房丫头，只不过她娘年纪大了，如今已经被大夫人放出去荣养了。 子规说了这一句之后，惊觉自己说多了，便继续低头给佟小锁绣手炉套子。 不过对于佟小锁，也够了。 老太太云氏，是不喜欢大老爷亲自讨来的媳妇。 萧氏一族，根据《京畿府志》记载，出身南岭，开国时功勋卓著，封为致远侯，实乃高门显贵之家。 不过早在王乱之前，萧氏就已经有了颓相。 但是，佟小锁的母亲，那位萧氏淳娘，着实厉害了点儿。 不说闺阁之中那些诗词歌赋的逸事，不说容貌盖京华的名气，只说她能在王乱之时，带着阖家女眷逃出京城，免于三王入京时候的屠戮，便已经是一绝了。 书上说，安平公夫人是安平公亲自讨回来的，在战场上回来之后，佟昌言问萧淳娘“可愿一生为伴。” 本是好姻缘的，可惜云氏却对这个高门媳妇，横竖看不上眼。 后来，光文帝一朝时的戾太子之祸，彼时的致远侯——也就是佟小锁的外祖父——因为站错了位置，差点儿死在光文帝中兴的时候。 “如果不是老爷，萧家也早就完了。”佟小锁感慨此处的时候，说顺嘴的子规，又多说了一句。 而后，子规又后悔了。 怎么当着这个大小姐的时候，自己话那么多呢？ 在子规的无限懊恼的时候，佟小锁全明白了。 光文帝也好，明德帝也好，并不十分在意萧家。 但是让自己最得用的臣子，欠自己一个人情，皇帝都会很乐意的。 皇帝总喜欢有把柄的臣子。 佟小锁更为萧氏难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佟家事（下） 这分明是一段良配变怨偶的故事。 佟小锁记得偷听到佟大老爷对萧氏说的那句：“都错了。” 错的，是这段姻缘吗？ 前世谈了很长一段不成功感情的佟小锁，看不明白。 若是再凑上那两位姨娘，她就更不懂了。 比如那位绝美的妾室，是自己祖母云氏远房的侄女。 祖母云氏破落军户出身，她的侄女也是市井人家。 在佟家迁入京城的时候，云姨娘就到了佟家，祖母云氏更是费尽了心机，想让云姨娘与佟昌言一处。 鉴于自己有个庶长兄，所以佟小锁很好奇云姨娘具体进门的时间。 “难道姨娘很早就进门了吗？”佟小锁一脸“好姐姐你教给我”的神情，看着子规。 子规瞥了佟小锁一眼。 大小姐一定是脑袋撞傻了。 不过想想以前佟小锁几乎不说话c不出门的样子，子规觉得，没人和她说这些，也是可能。 但这些话，不该她这个奴仆说的——尽管这段时间，她说得着实有些多了。 “不是的”最终，子规还是没抵挡住佟小锁纯真的眼神与纠缠，“云姨娘是仁煦三年进门的。” 仁煦是光文帝在位时候的年号，而佟氏夫妻是仁煦元年大婚。 “”佟小锁一阵沉默。 新婚两年就纳妾呀，啧啧，她暗中鄙视。 “不过听我娘说，其实老爷不同意的，看见云姨娘的时候，都要躲很远。”子规道，“后来怎么就同意了，我便不知道了，府里也没人敢说这些。” 她说着，给佟小锁倒了杯茶，叮嘱道：“我这些话，小姐可千万莫要出去说。” “不说的。”佟小锁端起茶杯，只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 她已经明白了。 想想自己那庶长兄，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过是带球跑嘛。 “不同意到最后，不还是同意了？不新鲜的故事。”她自言自语道，“怨不到旁人身上。” 这事情，一怨佟昌言意志不坚，二怨祖母云氏插手多事，第三才能怨到云姨娘见钱眼开。 一个寄人篱下的市井小姑娘，眼见着富贵窟，又有个心歪的姑母瞎撺掇，佟昌言模样还不错，可不就跟着一起歪了吗？ 子规没听清她说什么：“小姐？” 佟小锁叹了口气，又问她，“那莫姨娘呢？” 子规微顿：“小姐何苦知道这些事情呢？大夫人都不管的。” 佟小锁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拉着她的袖子，笑道：“要知道的，以前我不能好好说话，对家里的事情也不上心，如今好了，自然得明白清楚，免得错把坏人当好人。” 佟小锁说得特别真诚，而“错把坏人当好人”一语，就说在了子规的心上。 已经八卦了很多的子规，终于忍不住，一咬牙，低声道：“说是个老爷的什么同僚送来的，老爷不好推脱，在外面养了段日子，有了五小姐的时候，便带回来了。” 佟小锁差点儿把茶水喷在书上，幸好头仰得快些，避开了那些珍贵的书籍。 “咳咳，渣！”佟小锁边咳边道，“真渣。” 子规没听明白，以为她喝了茶叶渣子，忙道：“小姐没事儿吧？” 佟小锁摇摇头：“我没事。” 子规放了心，却又后悔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被大小姐一问，反而话都多了起来？ 这可不好。 “好了，大小姐，这些话您听听就是了，回头就忘了吧。”她擦净了桌子后，便坐在一侧，开始继续绣东西。 佟小锁本还有些疑惑，想要再问的时候，见子规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模样，知道这丫头如今正后悔呢，便不再多问，只是心中，已经有了对佟大老爷有了论断。 在外人称栋梁，在家如此乱来，可见书上的话，并不能尽信了。 除了佟大老爷之外，祖父祖母还有一儿一女，就是佟二老爷佟昌教，与姑母佟三丫，不过这两个人只在族谱里有，所以佟小锁倒是没有很在意。 尤其是想想佟二太太的做派唔，大约佟二老爷也差不离吧。 至于佟小锁的平辈，其上，有云姨娘所生的庶长兄佟明麒，如今在京城的文山书院读书；其下，有双胞胎弟弟佟明夔，远在衡州书院读书；莫姨娘的女儿佟小玉，今年九岁了。 佟二老爷有三女二子，不过佟小锁只记住了打过交道的二小姐，原名叫佟小磨的。 佟小磨瞅这名气起的，看着就疼，难怪力气那么大。 就一大块石头呀！ 佟家传了三代，好容易儿子的名字起得有些意思，女儿的名字却个个都和开玩笑一样。 不过大约因为这名字是在太难听了，所以如今，二小姐已经改名叫佟凤鸾了。 这些，便是佟家了，一个因一人而飞升直上青云的新贵人家。 佟小锁将一个木制的书签，夹在了《天朝宝华录》之中，放在那摞《京畿府志》之上，伸了个懒腰。 今天是佟小锁在祠堂里被闷着的第三十天，也是她“刑满释放”的日子。 虽然只有这方寸地，没有电脑c手机c空调等现代事物，但是在子规的照顾与藏在纸面和言谈中的八卦光芒之下，也不说特别难过。 颇有些洞中不知世间日的感觉呢，佟小锁悠闲地想着。 守祠堂的两个仆妇直到午后才来开了门，连个好脸色都没有，阴阳怪气地问道：“大小姐还有吩咐吗？” 佟小锁眦着牙一笑：“没有了。” 仆妇撇了撇嘴，转身跑到祠堂院子一侧的石凳上坐着，边嗑瓜子边瞥着祠堂门里的佟小锁，低声埋怨。 佟小锁知道她们在埋怨什么。 曾几何时，这些仆妇瞧不起说话不利索的佟小锁，经常还要欺辱一二。 所以佟小锁被关进来的那天，她们送来的饭就是馊的。 可是当大夫人处的子鉴来转了一圈后，大夫人房里的冯妈妈就亲自来送饭了，并说以后不用她们了。 这些仆妇乐得累不着。 哪知过了些日子，大老爷从避暑山庄回来之后，撞见了要往祠堂送饭的冯妈妈 结果就是，因朝事而气不顺的佟大老爷，亲自撵了大厨房的管事并守祠堂的两个婆子。 从那日开始，没人再敢找佟小锁的麻烦了。 至于佟大老爷气不顺的原因嘛，是因为皇帝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出来 皇上得了什么病这种事儿，当然没有新闻快报通知天下，佟小锁只知道明德帝移驾避暑山庄养病了。 没带后宫，只带了七岁的翡翠公主和四岁的小王爷，薛赞。 佟大老爷也去了避暑山庄，不过待了三天，便阴沉着脸回来处理朝政了。 听来送衣服的子鉴说，京中的达官显贵c各路王爷c皇子，差点儿将佟家的门槛儿踩烂了。 甚至宫中的内监，都来了好几次。 看见天子近臣安平公的脸色那样不好，使得朝野上下，议论声迭起，颇有人心思动的意思。 消息传进祠堂里，佟小锁曾问过子鉴：“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记得二妹妹说过什么中秋大宴？” 子鉴摇摇头：“不省得，今年事多，夫人告了病没去，听说皇帝有意要给几个成年的皇子选妃呢。” 佟小锁立时明白了。 自古皇子的婚事，常有些大文章，尤其是当今明德帝经历过王乱与光文帝时的戾太子之祸。 所以这个皇帝会更为谨慎，而中秋大宴上，肯定出了些事情。 “幸好我被关起来了。”子鉴走后，佟小锁开心地眉毛都扬了起来。 这佟家的事情她还没搞懂呢，就不挑战宫斗这级别的难度了，以免发生活不过半集的悲剧。 子规不懂她高兴什么。 “只大小姐，关进祠堂还这么高兴。”子规笑道。 佟小锁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佟大老爷不是会将喜怒放在脸上的人。 这样一个人让别人看出喜怒的时候，只会是想要套路别人的时候。 而且，她开始怀疑他坚持要将自己关进祠堂的理由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这念头不过一闪，就抛在脑后了。 那些都不重要了，重点是一个脸色不好的佟大老爷，可以让自己不受那些仆妇干扰。 还是不错的。 因此种种，心情格外好的佟小锁，没将这两个仆妇的态度放在心中，只是站在祠堂的门口，迎着秋日的太阳，低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 厚厚的底，鞋顶绣着两朵莲花，取个步步生莲的意思。 这个时代不裹小脚，真是自己的幸事。 不知道这双脚，有没有踏出这深宅的机会。 她想着，复又眯着眼睛，看向祠堂外隐在秋色中的大宅，抬脚在外面的台阶上点了点。 一脚踏出这祠堂，就是再次踏回这股泥石流中了。 真好，她伸了个懒腰。 “大小姐，”正整理行李的子规轻声唤了一声，“不雅的。” 佟小锁转头，对她做了个鬼脸。 子规和她相处了一个月，知道这个大小姐虽平易近人，也很有主见，只好摇头叹气，道： “小姐今日这罪受满了，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才行。” 佟小锁在心中慨叹够了，便转回祠堂，捡起自己在看的那本府志，又放下：“没受罪，只是好几天没见太阳，都要发霉了。” 说罢，她又觉得失言，忙过去对着祠堂里摆着的几个牌位，恭恭敬敬地弯腰鞠躬，道：“失敬失敬，万乞恕罪。” 子规噗嗤一笑，着实有些无奈。 罢了，以后再慢慢劝着吧。 “这些书小姐还看吗？若是不看了，奴婢等下去寻了南妈妈来，都送回老爷书房去吧。”子规丢开前话，问她。 佟小锁拜够了祖宗，这才道：“我好没看完呢，等会儿让人来搬去母亲那儿。” 萧氏前几天本就病了，而昨天佟小锁还特意嘱咐冯妈妈，今日千万不必来接。 不知道这家中多少人盯着今天呢，若是闹出事儿来，萧氏还养不养病了？ 子规听说，将包袱抱在怀中，：“小姐以后，真个都在蕙心堂住下了吗？” 语气很是期待。 “那当然了，”佟小锁挽着她的胳膊，和前世与闺蜜好友一处时的姿势一样，笑道，“总不能让我睡花园吧？自然先回蕙心堂吧，我看那院子挺大的，不差一个我住着。” 子规被她的姿势吓了一跳，自觉身份不配，想要抽回手，佟小锁却毫无自觉得拖着她往外走，口中还问她：“蕙心堂不会没我住的地方吧？” 子规无奈，只得跟着她往外走，道：“自然是有的，小姐的屋子夫人一直留着呢。” “那就没问题了。”佟小锁道。 子规一笑，等到下了台阶，她还是挣开了佟小锁，过去对那两个仆妇道：“书暂且放在这儿，等下南妈妈就来取了。” 说着，她又叮嘱了一句：“大老爷的规矩你们是懂的，可不许碰坏了。” 两个仆妇正眼都不肯看子规，听见子规吩咐她们，还老大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不过因事关碍到了佟昌言，又不敢顶嘴，便没好气地应道：“知道了。” 佟小锁对着那两个仆妇咧着嘴一笑：“你们差事干得不错，我会和父亲说的。“ 说罢，迈步出了院子。 不知怎么的，两个仆妇觉得这话从大小姐口中说出来，竟然无比阴森。 她们想起了之前被赶出去的人，不由打了个寒战，对子规的态度，竟然转好了些。 佟小锁也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只是刚沿着路要走，刚自祠堂出来，迎面就见有一个块头极大，穿着道袍，胸口有个大大的阴阳八卦，带着月牙冠的鹤发童颜老者端着个膀子，背着个鱼竿，提着个铁桶，摇摇晃晃地往这面走来。 只看脸，就知道这老者年轻时定然好看的，偏偏那膀大腰圆的身材c不伦不类的鱼竿鱼桶陪衬着，没有仙风道骨的风范。 不知道他是悟道的时候钓鱼，还是钓鱼的时候悟道。 如今曾祖佟承恩和祖父佟定川都活着，不过佟承恩如今在城外的清风观住着，佟小锁没听说他回家了。 那就是佟定川了吧。 而这位老者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唯唯诺诺，弓着腰背，看起来非常卑微的中年男子。 这时，跟着佟小锁出来的子规已经行下礼去了：“老太爷安，二老爷安。” 果然就是“有勇无谋”的祖父佟定川，与为了谋个官职，搞出了那样多事情的叔父佟昌教。 佟小锁想着，就与佟二老爷瑟缩的眼神对上了。 忽然，那久违了一月之久的头疼，又袭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对峙 幻觉之中，佟二老爷和两个人围坐在桌前，正说着什么。 佟二老爷笑得很阴森，与佟大老爷类似的五官上，浮现出了令人胆寒的杀意。 桌子上放着两个银锭子，对面那瘦些的人将其中一个拿在手中，翻过来，其上写着“明德九年内制”，另一个人则在看信。 佟小锁想要看清楚信的内容，但是幻觉却已经模糊，只在消失之前，她看清了信上熟悉的名字与印记： 金银楼。 “你在这里做什么！”佟老太爷一声断喝，将佟小锁从幻觉中拽了出来。 幻觉消失，佟小锁捂着额头，子规一脸担忧地搀扶着她。 “小姐这是怎么了？” 佟小锁摇了摇头，对上了佟二老爷那双闪烁的眼睛。 这个曾经在萧氏自杀幻觉中出现的男子，五官和佟大老爷很像，但是要胖许多，肉也是松懈的。 活脱脱横着长的佟大老爷。 此刻，佟二老爷对着佟小锁的目光，脸上露出了友善而怯懦的笑。 半点儿没有萧氏幻觉中的咄咄逼人，与他自己幻觉之中的阴冷。 所有的念头不过一瞬之间，佟小锁已经站稳，对着他们屈膝拜道：“见过祖父，二叔父。” 全然看不出刚才幻觉带给她的冲击 虽然来这里没几天，但是这行礼她还是学得有些模样。 岂料，她的行礼，却换来佟老太爷的嗤之以鼻。 “你这扫把星，在这里做什么？”佟老太爷铜铃般的双眼一瞪，表现出了对佟小锁极其的厌恶，“而且做出这妖妖娆娆的样子，成什么？” 还在头疼的佟小锁愣了一下。 这位佟老太爷看自己的眼神，与佟老太太一样，都带着满满的厌恶和不屑。 佟小锁暗中皱了眉头，旋即又舒展开，并不生气，只是让在了路一侧，道：“祖父钓鱼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 府志对于这位佟老太爷的评语真没错。 佟老太爷看着佟小锁无所谓的表情，再听她的话，不知怎的，火气更大了。 “刚出了祠堂就在这里瞎逛，”佟老太爷用鱼竿指着佟小锁的鼻尖，“就是个扫把星投胎，当时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掐死才是！” 佟小锁的表情顿时就黑了下来，顺着鱼竿看向佟老太爷，却展颜笑了：“祖父这样是不对的。” 佟老太爷哪里想到佟小锁还敢还嘴？顿时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副要来打人的样子。 “你说什么？你这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慌得一旁唯唯诺诺的佟二老爷，连忙过来拉着自家亲爹，抖着声道：“爹息怒，爹息怒。” 佟小锁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佟二老爷还对着她摆摆手，连声道：“锁儿快走吧。” 佟老太爷骂骂咧咧的，在和佟二老爷推搡之间，衣服都皱了。 佟小锁摇头叹气道：“祖父，这里是祠堂门口，供着祖宗牌位的。在祖宗面前胡说什么说死呀活呀的，祖宗听见也会不高兴的。” 她说着，嘴角弯了个很好看的弧度：“祖宗嘛，都喜欢后代枝叶茂盛的。扼杀女婴之事还被先光文帝斥为民间首恶之事，我又是安平公的嫡长女，祖父能可要慎言呀。” “先光文帝”四个字，佟小锁咬得极重。 佟老太爷和佟二老爷双双呆住了。 佟老太爷自诩家中老祖，一贯都是要横着走，可是偏生被佟小锁堵得没话说了。 他再是浑人，也不敢说先光文帝错了。 佟二老爷则惊讶地说道：“锁儿真的能好好说话了？” “嗯，”佟小锁依旧笑得很甜，真像是个纯真的十四岁女孩儿，“二妹妹推我摔了一跤，然后我就好了。” 佟二老爷差点儿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唔，是，是二丫头错了，”他依旧是懦弱而胆怯，仿佛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都能怕的样子，“你不用怕，二叔回去要罚她的。” “是呀，”佟小锁顺着他的话笑道，“是该好好教教二妹妹，今天是推了我，明儿出门，再推了别人家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佟二老爷尴尬地笑着，口中道：“是，是。” 佟小锁这才再次蹲身施礼：“祖父，二叔父还有事情吗？若没有，孙女先告退了。” 说着，她刚转过身，偏就在这时，院子里的仆妇忽然叫了一声：“哎哟，大小姐还有好些书在这儿呢，如何送走呢？” 佟小锁微皱眉，回头看那两个一脸看好戏的仆妇。 真是做得好差事呢。 佟老太爷听见那话，顿时就和占了理一样，跳脚指着佟小锁骂道：“你个不孝顺的死丫头，还看书？学的那些下作娼妇的行径，也是要去勾引汉子去的！和那” 话未说完，佟二老爷就“哎哟”一嗓子，拉着佟老太爷往后拖，急得眼眶都红了，叫道：“爹，爹您莫说了。” 子规脸色都白了。 刚到这附近，还在林后隐着的子鉴听见这话，猛地停住了脚步。 佟小锁刚好和她对上了眼。 子鉴也是脸色煞白。 佟小锁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回去。 子鉴会意，忙转身提裙子往蕙心堂的方向跑。 而后，佟小锁转过身，直视着佟老太爷。 “昔日太祖曾说文载大道，教化世人；文帝说以天下文士为尊者；光文帝说复礼仪，传诗书，安万民；当今明德帝说武兴文治方可传国久亦。”佟小锁说得虔诚又认真，“祖父如今这话哪怕传出去一个字，也是要坏事的。” 佟小锁说着，忽而和又想起了什么事一样，笑道：“是了，弟弟佟明夔的名字，还是曾祖父起的。可见曾祖虽然起于微末，老来依旧是读书的。所以祖父，不能只说曾祖修道，也该学学曾祖读书才是。” 说完之后，佟小锁再一屈膝，趁着佟老太爷没琢磨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之时，拉着子规就跑。 佟老太爷站在那儿，咂摸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佟小锁话中的意思，顿时火冒三丈，举着鱼竿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看我不打死你！” 佟二老爷被亲爹甩开，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看着佟老太爷追打佟小锁，不由一拍大腿，哭喊道： “了不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全靠演技 此刻要是有外人到佟家，可是能看到极新鲜的景致呢。 襦裙披帛c绣鞋珠钗的佟家大小姐，正拉着个抱了包裹的大丫鬟跑。 道袍月冠的佟老太爷，正举着鱼竿在后面追着。 畏畏缩缩的佟二老爷，一边哭一边在后面追，口里还喊着：“爹，使不得呀爹！” 喧闹闹如田间，咿呀呀如戏台。 待离开了祠堂范围之后，仆妇越来越多，人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忙不迭地躲着。 根本没人敢拦敢劝。 佟小锁一口气跑过蕙心堂之前一处水闸后的拱门，忽而停住脚步，捧着心口气喘吁吁地问道：“子规，父亲此时可能在哪儿呢？” 她说着，暗自埋怨这大小姐的身体太虚弱了，以后还要加强锻炼才好。 子规作为大家丫鬟，哪里这样跑过？竟然比佟小锁喘得还厉害，好半天才喘出了三个字： “书，书房”说着，还伸手往左边绕着小花圃的石板路指去。 佟小锁当机立断，又往那边跑。 谁的爹谁解决。 佟大老爷作为个治国c平天下的权臣，连自己家都管不好吗？ 天天鸡飞狗跳，动辄满口胡诌，顶着个新贵名头，却生怕人不知道佟家军户出身。 不对，正经军户都干不出这事儿，明明是泼皮出身！ 佟小锁满心腹诽，边想边跑，只是刚绕过小花圃，拐过一株大杨树，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抬头看时，那人头上系着四方巾，身穿半旧的青绸衣，脚踏不新的皮靴，正皱眉看她。 正是佟大老爷。 “到底是怎么了？”佟大老爷显然是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开口就问 佟小锁立刻躲在佟大老爷身后，定了两秒钟，立刻留下了委屈的眼泪，拉着他的衣角道：“父亲，祖父要杀我！” 佟大老爷的瘦金体川字眉，立刻变成了初号加粗黑体川字眉。 佟老太爷已经抡着鱼竿追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呼哧带喘的佟二老爷。 “你这个小娼妇”佟老太爷嘴里还骂着呢，看见大儿子在此，猛地收住了脚步，闭了嘴，眼睛却依旧在瞪着，竟还指着佟小锁道，“你给我出来！” 傻子才出去！佟小锁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的表情却更委屈了，整个人都缩在了佟大老爷的身后。 “大，大哥。”终于追上佟老太爷的佟二老爷慌忙缩手缩脚地作揖。 佟大老爷将佟小锁彻底挡在了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佟小锁觉得佟大老爷此刻在发抖——被气得。 “今日不当差？”佟昌言的目光越过了佟老太爷，问佟二老爷。 “是。”佟二老爷低着头道，好生恭敬。 佟小锁偷偷看着如此卑微c恭敬的佟二老爷，再想想有关他的两段幻觉，只觉得一阵透骨的寒意。 这男人，会不会是这个家中，隐藏最深的人？ 佟昌言点了点头，终于顺了气，这才含笑拱手施礼道：“父亲怎么逛到这里了？今日钓鱼收获可丰？” 佟老太爷将钓竿重新拿好，端着姿态“咳”了一声。 他一贯害怕这个大儿子，在他面前的时候，总觉得没有做爹的尊严。 不过话还是要说。 “哼，都要被这个蹄子气死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些！”佟大老爷色厉内荏地道。 “锁儿，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慢慢同我说说。”佟大老爷回过头，低声问道。 佟老太爷见佟昌言不问自己，而是问佟小锁，心中不满，眼睛瞪得更大了，叉着腰正要说话，佟小锁却抢在他前面，捂着脸哭道： “父亲，祖父刚才说我读书就是娼妇，还说什么勾汉子。什么叫勾汉子？爹不是说娼妇是恶话吗？为什么祖父还要骂我？我看书上，圣人也好，咱们大宁朝的皇帝陛下也好，都说读书是好事情，为什么祖父还要骂我？父亲不是都同意我看书了吗？” 哭声凄凄沥沥的，当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所谓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此时不演，如何对得起自己小演员的名头呢？ 她就不信佟昌言听见这些话，还会不生气。 果然，佟大老爷的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如今家中还有客人，这里离着书房又近，这些话一旦被人听见，就是麻烦。 可他又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说自己亲爹的不是。 所以，佟大老爷憋了好久，终于开口道：“这些的确都是恶话，以后你也莫要重复了，尤其不能在外人面前说。” 佟小锁放下捂脸的手，擦了擦还在不停涌出的泪水，呜咽着点头道：“是，女儿知道了。” 依旧是好委屈。 佟大老爷看着女儿委屈的样子，好久才叹了口气，道：“你先回蕙心堂吧。” 佟小锁委委屈屈地点头，心底却很是平静。 至于这位大老爷如何管那位老太爷，她并不在意。 “是，”她低头小声道，“父亲给女儿的书还在祠堂，女儿可以带回去看吗？” “好，我这就让南妈妈去收拾。”佟昌言慈爱地说道。 这面看起来是父慈女孝，那面，佟老太爷却越来越生气了。 他本就是个性格暴躁的人，又因为儿子太过优秀，所以经常憋了口气。 莫说是个安平公，就算是皇帝，那也是自己的儿子！他怎么管不得？ 就算管不得儿子，还管不得孙女不成？ 此刻一股子火气上来了的佟老太爷，哪里还管得着其他？顿时发起狂来，大喊一声：“呀！” 吓得佟小锁一趔趄。 只见这位精神异常矍铄的老者，弯腰将地上的一块青砖挖了出来，提在手中道：“老大你是个没气性的，我今儿便替你教训了这个不要脸的丫头。” 佟二老爷又要拦，可他那虚胖的身体，哪里能拦得住发飙的佟定川？ 只见他第二次被推得仰倒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喊：“爹呀，爹呀！你不能如此呀！” 佟小锁彻底呆住了。 这祖父还真是老当益壮呀！她低头看看地上的青砖，踩了踩。 这是怎么抠出来的？ 而此刻，在青砖路尽头的院子里，一个二十二三岁的黑衣青年，与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袍少年，都站在院门后，往这面看着。 表情各自精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愤怒的小锁 黑衣青年很认真地思考，自己怎么会被人拖出来的。 还是今天才在安平公这里认识，相处不过片刻的人。 绿袍少年则饶有兴趣地看着。 “哦吼！”他握着个不过一掌大的银制雕骏马图的水壶，待看到佟老太爷抠出青砖的时候，水壶险些脱手。 “安平公家，常年都是这样的吗？”绿袍少年转头问黑袍少年。 黑衣青年也呆了，皱眉摇头道：“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那个低头看着青砖出神，还偷偷用脚点了点青砖的佟小锁。 “但安平公大小姐病好了之后，已经闹了三次吧？”黑衣少年缓缓道。 安平公家人口并不复杂，外人看着不过新贵，有些地方不到罢了。 但他与安平公相处甚久，时常会进出，自然耳闻这府邸中的一些隐事。 而如今，这位以前在佟府仿佛不存在的大小姐，忽然就将那些事情，掀开了一角。 “她以前是个病人？”绿袍少年问他。 “是，京中的人都知道，安平公大小姐是个结巴。”黑衣青年道。 绿袍少年笑得仰倒。 “骗人！听她说话，很厉害的嘛，”他抚掌道，“早知道京中这么好玩，我就早些回来了。” 黑袍青年不说话。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绿袍少年推了推他，动作仿佛他们很熟一样。 黑衣青年看了看绿袍少年仿佛不谙世事的表情。 这人太过自来熟了。 自来熟到听说有热闹，就拉着刚刚见面的自己，跑出来听墙脚。 “在下白隐，这位少爷尊姓大名？”黑衣青年拱手道。 绿袍少年嘿嘿笑着，将水壶别在了腰间，这才拱手笑道：“不敢当尊，我叫涂小酒，你叫我小酒就是了。姓白？是哪家的公子？我不常在京，不晓得的，如有冲撞，莫怪。” 问得并不礼貌，还真像个不常在京的市井之人。 白隐摇摇头：“不，在下商贾罢了。” “那可巧了，咱们算同行，”涂小酒听说，露着两排齐齐的牙齿笑道，“我是个押镖的，来给安平公送一样东西。” 这算哪门子同行？白隐颇觉无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佟小锁的惊呼：“父亲！” 二人齐齐转头，就见佟大老爷捂着额头，鲜血如注。 涂小酒看得呆了：“这安平公府比我想得还热闹呢。” 而那一侧，佟小锁更愣了。 她没想到，这位佟老太爷真的能下如此重手。 佟二老爷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衣服早就沾满了灰泥，半点儿看不出来这人就是新晋帝京北三门的城门郎。 佟老太爷看见血之后，一惊后，方才冷静了些，不过他依旧拎着青砖，挺着胸脯，一脸“我是你爹，便打得你”的表情。 只是这表情，透着心虚。 佟昌言捂着额头，鲜血流了半张脸。 四周的仆妇早就吓呆了，常年在佟昌言身边服侍的两个老妈妈先一步过来。 “大老爷，”一个脸是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身材也是圆圆的胖仆妇跑过来，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高声对傻在一旁的提水丫头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如叫了大夫来。” 提水丫头这才醒过神来，连茶壶都丢在了地上，撒丫子便往二门处跑。 “哎哟，这拙丫头还能做些什么！”胖仆妇在后面道。 南妈妈忙叫那丫头：“琉璃，只说是老爷身体不好，莫提其他的。” 叫琉璃的丫头抹了把眼泪，胡乱应声。 佟小锁过来扶着佟昌言，小声问道：“父亲您没事儿吧？” 佟大老爷看了她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忽然间，佟二老爷一拍大腿，喊道： “完喽！大哥呀！这是要了亲命了！爹呀！这可怎么办呀！我嗝” 哭喊之中的佟二老爷，一口气没喘匀，竟然开始打嗝了。 结果，就成了边打嗝边哭喊：“嗝，哎哟，完嗝了，这可怎么办呀！嗝——” “别哭了！”佟小锁忽然怒喝了一声。 吓得佟二老爷打了个哆嗦，还真的停了哭喊，只不停打嗝。 佟小锁觉得烦躁极了。 她着实不喜欢这个“父亲”的很多行为，但是此刻，他是为了护着自己，护着女儿而受伤的。 “二叔要是觉得对不起我父亲，方才就该拦着祖父，”佟小锁气道，“说起来二叔还是城门郎，难不成将来有贼人要闯城门，二叔打算坐在地上把贼哭退不成？” 一席话，说得佟二老爷缩得更小了。 佟昌言想拦住佟小锁，佟小锁却往前跨了一步，拦在了佟大老爷身前，又对佟老太爷道： “一家子说话，为什么不和和气气，反而要动手？当今圣上如果知道祖父这等老当益壮，该再请了祖父去镇边守疆杀敌吧？” “二叔怎么还不站起来？您和二婶娘怎么一有事情就要坐在地上哭呢？让弟弟妹妹如何学？” “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咱们家统共兴起来没到二十年，莫说百足，双足还没长齐了，就这个样子，到时候被御史大夫参个家宅不宁，祖父不用做您的老太爷了，二叔父不用做城门郎了，我父亲更不用做那劳什子安平公了。” 佟小锁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直说得佟老太爷和佟二老爷半晌接不上话，才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合该如父亲所说，辞了官回家才好，省得将来哪天真被人为这些事情参倒，才是不好了。” 佟昌言默默地听着女儿的话，看着女儿拦在自己身前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一个月前的时候，也是女儿如此拦在妻子身前的。 佟老太爷看着佟小锁气得发白的表情，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跳了脚，指着佟小锁道：“好你个不孝女，还敢——” “敢，就敢，”佟小锁打断了他，理直气壮道，“皇帝身边还有御史言官呢，要听诤臣良言呢，祖父做得不对，我为何不能直言？祖父不高兴，不如现在就去观里问问曾祖如何？” 佟老太爷指着佟小锁，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该死的结巴不结巴之后，怎么这么能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暂消 就在这时，那提壶小丫头已经转了回来，后面跟着个下巴留了尺长白胡c穿着灰色长袍的老翁，怀中还抱了个药箱。 老翁口中念叨着：“琉璃大姐慢些，老朽没那么快的腿脚”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了佟昌言的模样，唬得差点儿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这怎么不早些说！” 他还抱怨琉璃。 “我让您老快些的，您自己”琉璃要还嘴，被胖妇人偷偷捏了一把，这才委委屈屈地不说话了。 如今大夫来了，佟小锁便也不再多言，而是后退一步，站在了佟大老爷的身侧。 低眉敛目，全然不像方才的样子。 南妈妈过来，对佟老太爷施礼道：“老太爷先回去吧，总要让老爷先治了伤。” 佟二老爷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他爹道：“爹，先，先回去吧” 佟老太爷依旧是气鼓鼓地站在那儿看着。 佟昌言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佟小锁的肩膀。 “你先回去吧，”他挤出了个笑容，“你娘等你有事情要说。” 佟小锁看了佟老太爷一眼，才回身施礼道：“是，父亲，女儿先回去了，您好好养伤。” 说着，又对佟老太爷和佟二老爷施礼，仰着头，与他们擦肩而过。 终于，这次佟老太爷算是找回了几分理性，除了死命瞪着“死丫头”之外，不再说话了。 矮墙后看了许久戏的涂小酒，直到佟小锁离开，才终于捂着胸口道：“呼，你们京城的丫头，好凶呀。” 他脸上的表情心有余悸，仿佛刚才被骂的人是他一样。 “你们京城的结巴丫头，也都这么能说吗？”他问白隐。 白隐看着这个过于自来熟的少年，浅浅一笑：“小少爷是走江湖押镖的，想必看过不少会武的女子吧？难道不如这个凶？我身边有个会武的丫头，等闲我都不敢惹她。” 涂小酒摇摇头，直撇嘴道：“我不怕会武的人，但怕会说的人。会武的人打一架就好，会说的人，却是能软刀子说死人的。” 白隐怔住了。 佟小锁气鼓鼓地往蕙心堂走，直到走上之前的回廊，才回头看向抱着包袱跟着她，低声抽泣的子规。 “挨打的又不是我，你哭什么？”佟小锁道，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她，“别哭了，好像真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子规摇了摇头，依旧是哭着，道：“大小姐，可该怎么办呢？” 佟小锁看着她的样子，不觉笑了出来。 “什么怎么办嘛。”她叹了一声，见她腾不出手，就帮她擦了眼泪，“能有什么大事呢？好歹父亲还要做官，还要撑着脸面，他们翻不出天去。” 子规呜呜咽咽地哭着：“可是大小姐等下总要去见老太太的” 佟小锁想了想，道：“那就不去了，闹成这样子了，去看了岂不是火上浇油？” 子规依旧满面愁容：“今日不见，以后也是要见的，若总这样如何是好。” 佟小锁看着她的样子，问道：“以前不这样吗？” 子规轻声道：“没有，自我到夫人身边的时候，夫人已经不理家事了，只在蕙心堂待着。所以这还是第一次闹成这样。” “哦，”佟小锁了然地点点头，“我娘那样的人，又凭什么要为了这一家子的人，困在那方寸之间。” 她喃喃道。 子规没听懂这话。 “不都是这样的吗？”她问。 佟小锁一笑，只是淡淡道：“都是如此的事情，未必就是合理的事情。” 子规更糊涂了，佟小锁却闭口不提了。 她所在的地方，与这里的不同，是从思想上本质上的不同。 她着实没有做时代超前弄潮儿的心，尤其是当着个丫头——怕吓坏了她。 但是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一辈子，就是从这个宅子，跨到另一个宅子，整天吵吵闹闹。 唔，当然，估计一般人家，也不会比这家人能吵。 穿越大神说，“所求”。 她参不透这个任务，但是却明白，眼下自己的所求，肯定不是这个。 “该锻炼一下了。”佟小锁看看自己消瘦得能看出骨节的手。 起码以后这家的人再发狂追着她的时候，自己不能一跑就喘，一推就倒嘛。 子规歪着头，忘了要怎么哭。 “大小姐说的话，都是哪本书上的呀？我怎么听着都怪怪的。” 佟小锁开心地一笑，拉着她往回走。 “脑袋里蹦出来的。”她笑道。 蕙心堂前，子鉴正在院前来回踱步，脸记得通红，时不时还踮着脚张望。 忽而见她们过来了，子鉴顿时也掉了眼泪，跑过来合掌道：“阿弥陀佛，大小姐可算回来了。” 说着，又回头道：“妈妈，大小姐回来了！” 萧氏身边的老妈妈，随着声音也小跑出门。 “我的大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可受伤了？”她急急忙忙地施了半礼，眼神焦急地打量着她。 如今佟小锁已经知道，这个姓冯，是萧氏自家嫁来时，就跟着的老妈妈。 也是给自己送了一个月饭的妈妈。 佟小锁很喜欢这个说话和和气气的妇人，回了半礼，道：“妈妈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只是我娘身子好些没有？可知道前面闹成什么样子了？” “夫人好多了。”冯妈妈见她只是衣服乱些，裙角还有泥点子，鬓发微乱，额上还有汗水，但身上没有血迹，就也放了心。 “怎么敢不告诉夫人？”冯妈妈道，“夫人本来急得够呛，不过听子鉴说大老爷去了，这才安心，而且如今家里有贵客，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太声张，所以夫人就让人先把两个姨娘拘在院子里，都不许过去。” 佟小锁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如今这院子只怕还不知道后来佟昌言挂彩的事情，也更放心了。 那两个姨娘是不能去的，尤其是云姨娘。 佟小锁想着之前云姨娘那架桥拨火的样子，心想，口中则疑道：“娘如今病着，见的是什么客？外祖母家的吗？” 冯妈妈摇摇头：“那客是个宫中退下来的女官。” 佟小锁立刻停下脚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大概是因为今日刚一出祠堂，就发生了太多事的缘故，佟小锁的心弦绷得有些紧。 是以一听“宫中”两个字，她立刻就想起了所谓选妃之事。 本以为已经躲过，突然间又觉得，沟壑就在脚下，一步踏错，不管之前安平公夫妇计划了多久，便是浮云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方才混闹一阵，而凌乱的衣服。 “那，那我要换衣服吗？ 冯妈妈微顿，摇头道：“大小姐这样，便好了。” 子规动了动嘴唇，本想要说话的，却因为冯妈妈看了她一眼，所以垂下头去，没敢开口。 只看此情此景，佟小锁便明白，她想对了。 往前一步，应对不好，便是难呀！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正屋。 萧氏坐在榻上，穿着家常全新的绣松纹深蓝衣裙，外面罩着一件青色褙子，比一个月前略消瘦点儿，脸色更苍白些，眉间带着担心。 在床榻左侧尊位虚坐着的，是一个头发银灰的陌生妇人，模样不俊不丑，穿着褐色衣，面容肃穆，头上只插了一支青玉的簪子。 屋中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子规也被冯妈妈拦住了。 佟小锁进屋的时候，萧氏正亲自给这个妇人斟茶。 “娘，”佟小锁提着衣角跑进来，扑在萧氏身上蹭了蹭，这才回头看向那个妇人，直愣愣地说道，“我没见过这位婶子。” 萧氏连忙推她，含笑道：“这丫头，不知道个礼仪。” 妇人却先对着她行了半礼：“安平公大小姐安。” 萧氏忙制止道：“妈妈快坐下吧，她什么辈分，哪里敢呢？” 佟小锁似是被提醒了才想起来，忙站好笑盈盈地施礼道：“见过这位婶子，婶子好。” 萧氏歉然对妇人笑道：“赵妈妈莫怪，这孩子就爱撒娇，坐没坐相的。” 口中虽然这么说，语气却终于有了一丝轻快。 佟小锁复又赖在萧氏怀中，光明正大且又好奇地“偷偷”打量这位赵妈妈。 若看这妇人如古井般的眼睛，佟小锁会觉得这个妇人年纪不小了。 但这个妇人面上却连条皱纹都没有，让人猜不出年纪。 可能是因为总是板着脸，所以将脸上的褶子绷平的缘故吧，佟小锁偷闲似地在心中和自己玩笑。 而这位赵妈妈也看向了她。 佟小锁对着她的眼睛，笑得像个孩子。 赵妈妈迎着她的笑容，微微一愣。 这丫头笑起来的时候，怎么有些翡翠公主的品格呢？ 大概因为都是孩子吧。 如此想法，使得赵妈妈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提了提。 难怪这安平公夫妇能为了她的事情，如此奔走。 “孩子都是这样的，宫中的翡翠公主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是如此。”她心中虽然思绪万千，脸上却依旧严肃。 “她哪里配同金枝玉叶比？”萧氏浅浅地笑着，“这丫头就是个活猴子，上不得大雅之堂的。” 佟小锁咳了一声，似是生了气，歪在萧氏的怀中，嘟着嘴不乐。 赵妈妈听见萧氏如此说，便敛目垂首，依旧提着嘴角：“孩子教教，总能成的。” 佟小锁暗中皱眉，更像是身上无骨一般，靠在萧氏的身上。 从发尖到脚尖，都写着“改不好了”四个字。 萧氏叹气道：“妈妈是知道的，一个月前她话还说不利索呢。翻过年去又是及笄之年，哪里有时间呢？” 赵妈妈复抬起头，又看了看佟小锁，唇角微微一提，仿佛是笑了。 “两宫一院，夫人当真都不选吗？”问得直白。 佟小锁只觉得背后忽的冒出了一身冷汗。 萧氏浅笑：“我一深宅妇人，哪里知道什么宫院？况我夫是天子纯臣，只知忠君，不知宫院。” 答得干脆。 这赵妈妈，绝对不是什么“退下来的宫中女官”而已！ 赵妈妈的眼神，再次看向佟小锁的时候，正好与她对上了眼神。 佟小锁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纯真，都放在了眼中。 赵妈妈忽然问她：“大小姐可知富贵权势二字何解？” 佟小锁能明显感觉到萧氏搂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 她坐正了身子，疑惑地问道：“富贵？我现在不富贵吗？别人都说我爹是安平公，是皇帝陛下信任的人，妈妈，您说这算有富贵权势吗？” 赵妈妈笑了：“陛下的信任，自然就是富贵权势了，可我说的富贵，是大小姐自己的富贵权势。” 佟小锁歪头皱眉地想了好久，恍然间拍掌笑道：“啊哈，我知道了，妈妈是问我可否想袭爵吗？” 说着，她又皱了眉头，喃喃道： “这有些难办呢，娘，”她抬头看着萧氏，“我能袭爵吗？也能像父亲那样，到四疆去杀敌卫国吗？” 赵妈妈眉尾轻轻地一挑。 这是人教的吗？她看了一眼额上渗出汗水的萧氏，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她不过是代人走一遭，上意似也不想强安平公之意，她又何必多事？ 安平公圣眷正浓，致远侯萧家长房次子萧儆以才名动京城，明德帝也召见过两次，似是萧家时来运转之兆。 她犯不着得罪人。 “大小姐是有志气的。”赵妈妈终于有了明确的笑意，端起了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萧氏的眉头彻底展开，似乎那股子病气，都消散了。 “一个女儿家，我如何敢图她志气？只盼平安罢了。” 赵妈妈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带了丝温柔。 “是，夫人爱女之心，小妇人已经明白了。既然如此，小妇人先告辞了。”赵妈妈说着，人已经起了身。 佟小锁急忙站起来，甜甜地笑着：“赵妈妈慢走，有时间常来坐坐吧。” 萧氏一点她的鼻子：“这孩子。”又对赵妈妈道，“妈妈莫见怪。” 赵妈妈看向佟小锁：“多谢大小姐相邀。” 萧氏一直将赵妈妈送到了院门口，这才折返回来。 此刻，佟小锁已经坐在榻里面，捡起了边角放着的一个银质九连环，饶有兴趣地玩了。 见萧氏回来，佟小锁抚摸着九连环上金银楼的印记，天真地笑道：“娘，金银楼是什么地方？这个九连环真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始知 萧氏哪里还能理会什么九连环？ 她略显虚弱地坐在榻边，叹气摇头道：“你这孩子，该说你心大好，还是说你胆大好？” 佟小锁抬起头，咧着嘴笑道：“有区别吗？” 萧氏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你听明白方才赵妈妈的意思了？” “娘评评理，她的那些话，谁听得懂嘛，”佟小锁两手一摊，“只不过皇子选妃的时候，咱们家祠堂都传到了。她是宫中来的，我就猜许是为这些吧。” “那你真的不愿意吗？”萧氏问她。 佟小锁立刻摇头：“不愿意，我们家倒是富贵权势至极了，娘都不快乐。” 说罢，她又想起了方才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一幕。 “要我说，父亲也不快乐。”她将话说得直白，“只怕曾祖也不快乐，不然为什么跑到道观里住着。” 萧氏难得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孩子疯了，什么胡话都说。”语气说不上是欣慰还是难过。 佟小锁做了个鬼脸，挣开萧氏的手，笑道：“是女儿说错了，曾祖父才是最快乐的，将这烂摊子一撇，怎能不快乐呢？但也怨不得曾祖，毕竟这份富贵权势，是父亲挣来的；那点鸡毛蒜皮，是父亲惹来的，所以自然要撑起这个家门，娘，我说得对不对？” 萧氏怔住了。 原来这小丫头，竟然比自己想得还透彻。 “你要是总这么能说，我宁愿你还是个结巴，省得唇舌上惹祸。”萧氏点着她的鼻子，轻声道。 “我只和娘说罢了。”佟小锁又开始玩那个九连环——与其说玩儿，不如说是在摸着其上金银楼的印记。 “这是你兄弟上次回家时，别人送的，因着去书院，所以不好带着。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萧氏以为她是真喜欢这个，便笑道。 送给她的同胞兄弟，佟明夔的？佟小锁略一思忖后，将九连环握在了手中：“的确蛮好玩儿的。” 萧氏看着女儿，眼神就落在了她额角已经淡了的伤痕。 说起来好在自己这一双儿女，都不是富贵眼。 她抬手怜惜地摸了摸佟小锁额角的伤痕，叹气道：“可惜，家里却不是人人都如你。” 佟小锁心念忽然一动。 “你坐在我的位置！”二小姐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你要是再坐在我的位置，我还打你。” “中秋大宴的时候，我都和倪姐姐约好了” 二小姐被佟老太太打断的那半句话。 她一直以为，无关紧要的半句话。 原来，原来！ “锁儿？”萧氏见她忽然发愣，便唤了她一声。 佟小锁回过神来，喃喃问道：“父亲将我关在祠堂，确实是为了躲开中秋大宴，是不是？” 萧氏不说话，只是更怜惜地摸着她的头发。 “那皇子选妃的事情，二妹妹”佟小锁脱口而出。 “锁儿，”萧氏打断了她，“二房的事情，不是我们该管的。” 佟小锁心里更确定了。 “所以，还是我想得太少了呀。”她兀自叹了一声，低头摆弄着那个九连环。 是呀，她想得太少了，才以为二小姐真是为了“座位”，才会那般动手； 她想得太少了，才会以为佟老太太只是为佟二老爷谋个差事罢了； 佟老太太也懂得宫中富贵难求，所以才会为儿子求易求的富贵呀！ 从头到尾，只有初来乍到的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穿越至今，经历的这事情很像圆葱，一层一层，剥到底的真相，有些辣眼睛。 那金银楼的事情，所图只怕更不小了吧。 金银楼。 “娘，今天之后，我是不是就安全了？”沉默了许久的佟小锁，轻声问道。 萧氏轻叹一声：“许是吧也莫想这许多了，锁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让小厨房做了。” 待佟小锁自萧氏屋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时分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不知道为何，佟小锁却觉得自己能从这“阔别”月余的院子里，看到许多时间流逝的痕迹。 桂花香气由浓渐淡，院角的一片竹林见了黄色，地上撒着落叶，拿扫帚的小丫头甚至来不及清扫。 连这院子里隐隐听见的水声，都多了几分秋意。 一只额顶有一撮白毛的胖黄猫，正趴在院墙上，边打瞌睡，边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佟小锁。 佟小锁笑着对大胖猫招了招手，腕上的一串虾须金镯随着她的动作作响。 大胖猫“喵”了一声，跳下院墙的另一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秋日呀。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佟小锁寂寥地想着，这样的景致，该要留下来，才不算辜负。 啊，手机，前世她与全世界沟通的桥梁，而今生，却只能靠厚厚的书本了 想及此，佟小锁更觉落寞了。 她初来乍到，经历了那样混乱的一场，曾经觉得佟大老爷很渣，萧氏虽然可怜，但在佟小锁的问题上，也不能说全部无辜。 无论如何，父母不能保护幼年的女儿，总是错的。 就如佟昌言所言：“都错了。” 就如萧氏所言：“及今才知道自己错了。” 然而这对不会保护女儿的夫妻，至少不是将女儿推出去做政治筹码的人。 而真正的佟小锁，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父母其实还是蛮在意她的。 而她以为的一家子泥石流，现在看，至少佟老太太和佟二老爷，颇为深不可测。这未来的日子，还真是充满了挑战。 她该更加认真才是。 “子规，”她握着那个九连环，一步步跳下台阶，问道，“你知道金银楼吗？” 子规见她跳台阶，忙小心地在后面扶着，道：“知道，是个卖首饰钗环的地方，夫人以前常买他家的东西。” 以前？ “那现在不在他家买了吗？”佟小锁问道。 子规笑道：“自从金银楼的老掌柜荣养了之后，夫人嫌弃东西总有些着三不着两的，所以就不在那儿买了。” 说着，她又问：“小姐怎么想着问这个了？” 佟小锁一笑：“因为这个九连环嘛，所以随口问问罢了。” 正在此时，忽然见云姨娘自竹林处出来，怀中还抱了个小小的竹编簸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姨娘们（推荐票满350+） 看见佟小锁站在那儿，云姨娘勾起唇角，蹲身施礼道：“大小姐安。” “姨娘安。”佟小锁回以微笑，正好与云姨娘对了眼睛。 忽然间，又是那股头疼的感觉。 幻觉如期而至。 盛装的云姨娘，在一片如火的枫林下眺望。 不多时，有个男子自枫林中走来，巧笑倩兮的云姨娘立刻飞扑过去，抱住了那个男子。 二人缱绻相拥片刻，那男子给了云姨娘一小包东西 “大小姐？！”子规的呼唤声，让幻觉再次消失了。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云姨娘也放下了小簸箕，过来扶着她，满是担心地询问。佟小锁捂着头，满心的出乎意料。 佟大老爷这是绿云罩顶吗？！ 还有那包东西，又是什么？ 她想起了之前萧氏幻觉中，所看见的佟大老爷之死 她歪头，仔细打量着云姨娘。 素淡的衣服，不精致的五官，简单的发髻，却偏偏就是那么美得让人心动。 她就那么盯着她，像是要看透她的心。 “大小姐怎么了？是妾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云姨娘被她看得心慌，索性抬手摸了摸脸，玩笑一句。 佟小锁摇摇头，笑了。 “我是觉得，姨娘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她道。 云姨娘一怔，琢磨不透这“特别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真会玩笑，”云姨娘笑道，“妾听说今日大小姐得罪了老太爷？小姐是晚辈，不该这样的” 佟小锁看着她一开一合，兀自说着的嘴巴。 第二次了。 她刚穿越来的时候，这个女人也是几句话语，就将所有的罪过，安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令人讨厌的习惯呀。 “是呀，闹得很厉害，”她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祖父力气真大，那么大的一块青砖，就扣下来了呢。” “姨娘我给你说哟，事情是这样子的，今天” 佟小锁像是起了聊性，拉着云姨娘，绘声绘色地说着下午的事情。 云姨娘本想是端着长辈的架子说她一说，岂料却被她拉住说了这些话。 以前那个结巴大小姐，瑟缩又胆小，而今天这个不结巴的大小姐，未免也 太能说了！ “姨娘你说，祖父是不是好大的力气？”佟小锁细细碎碎地念得云姨娘都差点儿神游了，才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云姨娘一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只顾着想自己的心思，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一顿，笑道：“大小姐还真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佟小锁却突然变了脸色。 “姨娘都不好好听我说话！”她发起了脾气，尖着嗓子道，“姨娘不喜欢我，姨娘不心疼我！姨娘都不听我说话！姨娘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云姨娘顿时吓了一跳。 “大小姐，妾”她慌忙要劝说，却忽然发现佟小锁对着她笑了。 明明在哭喊，眼中还有泪水的。 一晃之间，哪里有笑容？ 难道是看错了？ 子规从没见过她这样，也呆了。 这时，连冯妈妈都从屋中出来了，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佟小锁继续哭道：“冯妈妈，姨娘不听我说话！我不是结巴了，可姨娘还是不听我说话！” “大小姐，妾不是不好好听大小姐说话，妾都听见了的。”云姨娘忙不迭地安慰她。 佟小锁猛地止住了哭声，问她道：“那姨娘说，我方才说了什么？” 云姨娘被她这时晴时雨的样子，搞得烦躁，可迎着冯妈妈的眼神，只得笑道：“不过就是今天下午老爷和老太爷的事情罢了，妾不好说的。” 佟小锁一偏头，问她：“姨娘不好说，我却说了，姨娘是说我背地里编排长辈吗？” 冯妈妈不说话，只是看着云姨娘。 大夫人不到不得已时，从来不管妾室的，她也不好管。 “不是的。”云姨娘终于发现，一个不结巴还蛮不讲理的小女孩儿，最讨厌了。 这扫把星，怎么就不结巴了呢？ “那我说得好不好呢？”佟小锁抹了把泪，问道。。 “说得很好。”云姨娘觉得心中的烦躁都要冒出来了。 明明她一贯是最有耐心的。 佟小锁这才满意地笑了：“所以，我现在确实不是结巴了，姨娘高兴吗？” 云姨娘脸上差点儿没挂住。 只是没等她回答的时候，忽然外面又传来了小女孩儿的哭声，和妇人的连番抱怨声。 “只你是个笨的，当着老爷，连个话都不会说，大小姐如今都”一个模样梨花带雨，甚是好看的妇人，扯着一个脸色阴沉的小女孩儿走了进来。 一见佟小锁就站在院中，对着云姨娘，身后还站着个冯妈妈，妇人立刻收了口，不情不愿地屈膝道：“见过大小姐。” 说着，又打了一下那个小女孩：“看给你笨的，怎么不同大小姐问安。” 佟小锁饶有兴趣地看了过去。 这应该就是莫姨娘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庶妹，佟小玉了。 冯妈妈见状，皱眉道：“莫姨娘这又是怎么了？五小姐又不好，告诉南妈妈教导，姨娘又何必说这话？” 莫姨娘一撇嘴，嘟囔了一句：“我的孩子，自然要我教导。” 冯妈妈眉头一皱，却不说话了。 而佟小玉看向佟小锁的眼中，带着几分怨毒。 “大姐姐安。”她屈膝道，语气却是轻柔恭敬。 “姨娘好，五妹妹好。”佟小锁点头道。 莫姨娘撇了撇嘴，只是瞪了站在那儿看热闹的云姨娘一眼，便扯着佟小玉回屋了。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了竹林中，云姨娘才懒洋洋地笑道：“大小姐这样，很好，我也觉得，大小姐很有意思。” 她说罢，蹲身一礼，走到了院子另一侧的回廊上，开始逗挂在廊上的鸟儿玩。 佟小锁看看她的身影，又听着莫姨娘房间的方向，偶尔传来的声音，不由莞尔。 真是有趣的一家人。 “大小姐，您方才”冯妈妈见佟小锁眼睛还是红红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事儿的，妈妈不用担心。”佟小锁对着冯妈妈咧嘴一笑，“没吵到娘吧？” 冯妈妈摇摇头。 “那就好了。”佟小锁笑道，“我先回屋休息了，妈妈也早些服侍娘歇息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闲来 蕙心堂所在的院子，名叫君风小筑，只因为正屋叫蕙心堂，所以君风小筑反而叫得人少了。 院子前排有六间屋子，正屋蕙心堂旁边是西厢，东面是两个上了锁的连排屋子。 下了蕙心堂之前的回廊，看竹林半遮半掩的处，又是连着的两间屋子，略小些的是云姨娘，略大些是莫姨娘与五小姐的。 而院子后面还有三件屋子，一间是这院子里独立的厨房，另外两间又是上锁的屋子。 佟小锁住的，就是西厢房。 门匾上，工工整整地写着“西厢”两个字。 “看这名字，叫得多耿直。”佟小锁指着门边的匾额，对子规笑道。 “小姐若是有喜欢的名字，叫人改了便是。”子规应道。 “不改了，挺好的。”佟小锁说着，一步迈进了屋中。 此时，屋中有个脸盘圆圆，长得憨憨的小丫头，坐在屋中圆桌的椅子前，扒拉着一个小荷包，不知道往嘴里塞着什么。 见佟小锁进来了，她忙起身道：“大小姐安，奴婢叫金盘，今天起来服侍大小姐的。” 子规先笑了：“这丫头，走哪里都不忘了要吃。” 佟小锁一个月前见过这个丫头，知道大概是萧氏身边的二等丫头。 自己从萱堂出来，丫鬟从翠柳往下，一个没留，萧氏自然要给自己安排人。 她一笑，道：“你吃些什么呢？” 金盘憨厚地将荷包给佟小锁看。 里面是炒的花生米。 “沈娘子给我的，大小姐吃吗？”金盘天真地问道。 佟小锁被她逗笑了：“我不饿的，你吃吧。” 金盘将这句话理解为“大小姐许我随时吃东西”，忙高兴地又吃了一个。 子规被气笑了：“快去给小姐端茶吧。” 金盘忙应声跑了出去。 子规见她走了，才小声问道：“小姐方才，到底是为什么？” 佟小锁回头问子规：“你喜欢云姨娘吗？” 子规下意识摇了两头，才暗责自己不该起了议论之心，便不说话了。 佟小锁嘴巴弯成了很好看的弧度：“我也不喜欢她，尤其不喜欢她总说我不好，所以才捉弄她。” 子规差点儿笑出声。 “大小姐真成个孩子了。”她道。 “我本来就是孩子，还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佟小锁笑说，开始观察自己的这间屋子。 比萧氏的正屋小了很多，一道圆拱门，将屋子隔成了一大一小的两间，又有一扇屏风后，搁着一张雕花木床。 佟小锁围着屋子走了一圈，大约是十五步的长，十步的宽，在心里算算平方，总也有五六十平了吧。 和前世租住的那屋子，差不多大小。 佟小锁看着拱门上卷起的竹帘，心想。 拱门所隔的大间算是厅堂，一应柜c架c桌c椅俱全，沿着墙也是一张三面围着的床榻，上面还有可折叠的小几，又有插瓶c盆景c玉雕等各种玩器。 小些的则是书房，大大的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一并还有镇纸c笔山c书屏等物，一旁的书架上大部是空的，只摆着佟小锁从祠堂拿回来的《京畿府志》和《天朝宝华录》，还有一匣子看起来已经旧了的《论语章句》，还有一匣子八成新的《女则》。 佟小锁翻开《论语章句》，其旁的笔记文字隽永，不知是萧氏写的，还是佟大老爷写的。 至于那匣子《女则》，鉴于其新旧的程度，估计是萧氏单纯拿出来摆样子的。 要读，要守，却未必要尽信的书。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屋子，她的家了。 佟小锁想着，走到了书桌旁，将那个九连环放在了桌上，依旧是看着那金银楼的印记发呆。 在自己初来乍到之际，安平公夫妇为了挡了一劫。 及今，在这里安家，自然也要先帮人，消此灾难了。 佟小锁觉得自己是特好伺候的人。 作为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女性，她不挑吃c不挑穿c不打骂人c也愿意和小丫头们打成一片。 所以，一定因为子规是个很难缠的丫头。 比如她可以非常好得执行她的命令，却总是诸多抱怨。 “小姐不能如此的。” “小姐这样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呢？” “小姐总该略微安静些，夫人也会心安的。” “小姐再这样，我要告诉夫人了。” 当然，最后这句话，一直都是虚言。 这天早上醒来之后，佟小锁打了个呵欠，在床上抻了抻腰，做了几个简单的瑜伽动作后，便下了地，擎着两个装了水的小水壶，一条腿抬在床栏上压腿。 水壶是她特意让子规寻来的，然后在子规怀疑的注视中灌上了水，没事便开始举水壶练力气。 “大小姐真会玩儿。”子规看了半晌，嘀咕了一句，就不管她了。 如果少唠叨些，子规会是个美好的丫头呢。 佟小锁想着，换了个条腿压在床栏上。 子规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今日倒是难得好天气，不如我们我的小祖宗呀！” 只听见咣当一声，水盆跌在地上，把佟小锁吓了个够呛。 她回过头，就见子规扶着屏风，摇摇欲坠，满眼惊恐地看着她。 一旁金盘也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佟小锁的腿。 萧氏的屋里早就来人过来了。 “怎么了？”子鉴道。 “我滑了一跤，摔了脸盆，扰到夫人了。”子规忙道。 子鉴不太相信。 这么多年，别说是脸盆，就是根线头，子规都没掉过。 但见佟小锁笑嘻嘻地坐在床边，显然没事，她便笑着玩笑了两句，回正屋去了。 “小姐你在做什么？”子规叮嘱金盘不许出去说，又打发她再去端盆水，自己则死命拉着佟小锁，不许她再将腿抬到架子上。 佟小锁奇怪了：“女儿家怎么不能做这些？我看书上还常写些侠女呢。” 子规急得直跺脚：“难道大小姐要去做女侠吗？” 佟小锁认真道：“是个好主意。” 子规无言以对，只得寄出杀手锏：“大小姐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夫人去。” 佟小锁对着她嘿嘿一笑：“你不会的，不然方才你就说了。” 而后，她笑得更邪恶了：“再说了，就算你告诉了，我也不会承认。” 子规顿觉憋气。 这什么小姐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后花园 说安静看书的时候，一坐两个时辰一言不发；说闹腾起来的时候，说一阵笑一阵跑一阵闹一阵，便是上房揭瓦都敢的。 “大小姐真是不好伺候。”终于，看不下去的子规瘪着嘴，将佟小锁生拖到了妆台前。 佟小锁压够了腿，不再拗着她，只是又拿起了九连环开始玩。 “大小姐喜欢这些？”子规边为她梳着头，边问道，“我记得夫人的陪嫁里还有一套七巧图的。” “先玩这个吧，还蛮难的，”佟小锁笑答，“蛮有意思的。” 子规也笑了。 “大小姐是对金银楼有兴趣吧？”她问道。 佟小锁自铜镜中看了她一眼。 子规会意：“大小姐这几日写字，动辄就要写金银楼。” “名字有趣，又是金又是银的，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佟小锁笑道，“要是能去看一次就好了。” “小姐想出门？”子规问 佟小锁忙点点头。 子规想了想：“那大约要等到千寿节大集了，一般那时候，各家出去玩的女孩子多。” 大约因为当朝大乱不过二十年，而在大乱之时，亦有不少奇女子出现，所以及至今日，对女性要求虽多，但在这方面，倒是开放了一些。 “千寿节？”佟小锁皱眉道。 “就是当今太后的寿诞，”子规应道，忽而又想起了什么，笑道，“是了，过几天是秋猎日。” 秋猎，佟小锁依旧不是很懂。 “那是在围场？在京城里吗？” 子规摇摇头：“我也不晓得，我没去过的，因为夫人不去。不过今年夫人大约会去的。” “怎么说？”佟小锁问。 “今年儆少爷成年，第一次参加围猎。”子规道，“秋猎是大事，咱们夫人和舅夫人好，所以会去的。” 哦？佟小锁留了心，在心中思考着。 如子规说，到时候人一定很多。 人多，消息也多了。 而她缺的，正是消息。 待都收拾完毕，佟小锁去了萧氏屋中，本想趁着吃饭的时候问问秋猎，岂料莫姨娘却带着佟小玉来了。 佟小锁只得将话暂时隐了。 难得来正屋一次的莫姨娘，言谈十分殷勤，只是没说两句话，就开始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 “妾知道自己多么不中用，得不了老爷的欢心。” “妾心中苦呀，却不敢委屈了五小姐，求夫人多多照拂五小姐吧。” 哭得没头没尾。 佟小玉就站在一边，木愣愣地看着地砖。 佟小锁觉得，她很像前几天自己去给佟老太太请安时候的样子。 只不知道这个五妹妹是不是也在心中数地砖，打算数到四百的时候，就起身告辞。 佟小锁坐在那儿，神游天外。 萧氏被莫姨娘哭得心烦，看着女儿这模样，便让她先离开了。 佟小锁急忙起身，施礼往外走。 只是待到了莫姨娘身边，她笑盈盈地说了一句：“姨娘有话就直说嘛，否则不是打孩子就是哭委屈，可没意思了。” 莫姨娘被她这一抢白，差点儿连怎么哭都忘了。 佟小玉偷偷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头，快得佟小锁捕捉不到她的眼神。 萧氏被佟小锁逗笑了，心里也顺畅了些。 “妹妹坐吧，咱们好好说话。”她笑道。 离了萧氏的屋子，佟小锁站在廊前，却没看见子规和金盘。 “你姐姐呢？”她问坐在廊上绣花的子鉴。 子鉴忙道：“大小姐这么早就出来了？姐姐去小厨房了，要给大小姐做云片糕，金盘跟着去打下手。” 是跟着去吃吧？佟小锁笑想。 “大小姐要茶吗？奴婢叫她们去。”子鉴说着，放下针线就要走。 “不用了，”佟小锁急忙摆手，“让她们忙吧，我自己逛逛。” 恰好此时，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来问子鉴寻花样子，子鉴道：“花样子都在你银珠姐姐处存着的。” “银珠姐姐说那个吉庆有余的花样子在姐姐这儿的。”小丫头道。 子鉴这才记起了来，笑道：“是了，那天梅子要呢，找梅子去。” 小丫头笑着跑开了。 子鉴再回头时，发现佟小锁已经不见了。 回屋了吗？ 她侧头看西厢的门开着，便对廊下守着的提水丫头道，“到后面告诉，说大小姐出来了，去送些茶水进去。” 不过佟小锁并没有回屋，而是一径溜出了院子。 这每天睁眼就有两个丫头跟着的日子，过得也是累呢，她站在后花园的湖边，伸了懒腰，心情惬意得很。 湖边山石依旧，而树木却随着秋至，不再嫩绿。 已经闻不见桂花香气了。 自己来这里，已经好久了呀。 佟小锁想着，沿着湖边的小路走着。 一路上，也遇到些洒扫的仆妇。 反正一个都不认识，所以佟小锁对每个人，都眦着牙，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 偏偏把这些人，吓得抖了三抖。 人人都知道，这大小姐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是连老太爷都敢横着眉毛顶撞的大小姐。 佟大老爷还为了大小姐，发落两次仆妇了。 她们自问不是佟老太爷，更得罪不得佟大老爷。 所以个个都毕恭毕敬地给佟小锁施礼，而后有多远躲多远。 佟小锁哪里理会这些人想什么？只是绕着湖走了大半圈，正寻思要去湖中的那个亭子里歇一会儿，忽而发现左手边的藤蔓掩着的石墙后面，竟然还有一条弯弯折折的小路。 佟小锁立刻来了兴致，本想寻人来问问，可是那些仆人躲着她，一时周围连个人都没有。 没人就没人吧。 佟小锁自顾自绕过了石墙，顺着小路往前去。 小路虽然弯折，却一点儿也不长，不过走了两个弯，入目便是一片火红。 合着这小路之后，隐着的竟然是这样好大一片的枫叶林。 如今正值金秋之时，红林枫染，点缀得这本该萧索的秋天，都多了份奔放的灵动美。 佟小锁愣怔地看着眼前的枫林，自言自语道：“啊，原来是这里呢。” 这枫林，不就是云姨娘幻觉中的地方吗？ 原来不在别处，就在这佟府之中呢。 “啧啧，真是毁了这好景致。”佟小锁叹气道，随即沿着脚下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缓缓往前走去，享受这不一样的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再起纷争 怪道那书中，杜丽娘逛个花园就会思春。 整日困在这方寸之地，连她这自诩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都发现了不一样的秋色之美。 一家之园林都能如此了，不知这外面的大千世界，又该是怎样的热闹非凡。 佟小锁边走边想，刚走出几丈远的距离，迎面就撞见了一个穿着墨绿色袍服，长得甚是俊秀好看，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佟小锁绝倒。 不会这么巧吧？还真是一逛花园就遇男人？ 念头一转，她忽然又开始头疼了。 幻觉初时，俊秀男子与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耳语了些什么。 画面再转时，少年在一处疯狂大闹，一个老翁跪地而求，一个模样英气的女孩儿，挺着脖子与他纷争。 佟小锁找不到俊秀男子的所在，只能看清楚地上破碎的匾额上，有四个字： 福安镖局。 比以往的幻觉长些，但和以前的一样没头没尾，猜不出端倪。 “你在这里做什么！”此时，俊秀男子也看见了佟小锁，见她扶额站在那儿看自己，断喝道： 佟小锁猛地自幻觉中惊醒，看向眼前这人的眼神，已经是波澜不惊。 看模样，算年纪，辨穿着，听话音，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了。 佟昌言的庶长子，她同龄的大哥，名字比佟家小姐们都好听些的大少爷，如今在京城文山学院读书的佟明麒。 一思而过，她已经垂目施礼：“见过大哥。” 佟明麒冷哼一声，负手摆着哥哥的款儿，冷言道： “好好的丫头，不在家中做针织女红，却跑到这里来闲逛，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佟小锁抬眼看向佟明麒，眼底冷漠得一丝温度都没有。 没来由地，佟明麒心中也是一紧，忽而想起来了家中最近的传言：大小姐变了。 “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你说错了？”他色厉内荏道。 佟小锁依旧冷漠地看着他。 要说，佟明麒长得还真不错：眉目如画，丰神俊朗。 有佟大老爷的神韵，也有云姨娘那未至精致，却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气质。 至少比她和五小姐佟小玉，好看多了。 她并不十分了解所谓嫡庶之分毕竟在佟家长房，分也分不到哪儿去。 但方才幻觉中的那一幕，却足以令她对此人的人品产生怀疑。 哦，如果真是佟明麒做了什么恶事，那该怪佟昌言的。 谁让佟大老爷不会齐家，而且还不会教子呢？ 佟小锁冷漠地打量了佟明麒好久，突然再次眦着牙，笑了。 佟明麒愣是被他笑得一哆嗦。 “好，妹妹知道了，”佟小锁道，“不过大好时光，哥哥来园子做什么？该回去好好读书才是。” 语气中，绵里藏针，带着讥讽。 大时代背景在这儿，男尊女卑那点儿子封建余孽，总会存在的。 但只要时间在发展，就算没有她佟小锁，依旧会有人走在时代前列，来挑战并打破那些糟粕。 她不会用超越这个时代的思想，动辄批判一番但同样，她希望对得起自己长到这么大，受到的那点儿平等教育。 不合理的东西，她能理解其存在的原因，但绝不会遵守其存在。 尤其是这不合理的东西，是个行事疑似小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傻子才听小人的话。 佟明麒听佟小锁竟然敢同自己争辩，不由勃然大怒。 偏偏佟小锁这话是劝他读书，而且是用他的话，还回到了他的身上。 简直无法反驳！ 他一甩袍袖，怒道：“竟然学得如此伶牙俐齿，果然离了萱堂，就成了这副没教养的样子” 还没等他教训完，佟小锁先生气了。 “你说谁？”她打断了他，怒而反问。 佟明麒一皱眉：“长辈在说话，谁许你” “你是谁的长辈？谁又是你的长辈？”佟小锁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越发高了。 佟明麒脸色也涨红了。 “你怎么敢” “你敢非议长辈，我自然就敢打断你。”佟小锁第三次打断了佟明麒。 而这次，她再没给佟明麒回话的机会： “什么叫离了萱堂我便成了没教养的？离开萱堂是父亲允许的，住在蕙心堂，我是母亲教导，大哥这话，是说父亲没管好我，还是说娘没教好我？” 佟明麒被她怼得，抬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 “你”了半天，却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不敬亲父嫡母的帽子悬在头顶，他哪里还敢再随意开口？ 佟小锁冷哼一声，道：“也算个读书人，岂不知如此指人非常不礼貌？劝大哥以后改了吧，就算娘不指望你的诰命，爹还指望你光耀门楣，出将入相呢。” 说着，佟小锁再不看佟明麒，只绕过他，向前走去。 佟明麒恼恨地看着佟小锁的背影。 不再结巴的结巴，真是个更讨人厌的扫把星！ 他一跺脚，对着她的背影怒道：“哼，伶牙俐齿，有辱斯文！” 说罢，便摔袍袖离开了。 “斯文早都落地了，哪里需要别人辱呢？”佟小锁对着他的背影，略高了声音说道。 心情终于舒泰多了，但心思，却依旧在这位大少爷的幻觉之中。 福安镖局 云姨娘母子二人的幻觉，和金银楼又有什么相关呢？ 她思索着自己的心思，却不知道眼下，有人在看着她。 枫林中，隐着个极小的亭子，亭中一张石桌，两张石椅。 石桌上划着棋盘，两旁常年摆着一套碧玉棋子。 这亭子要从水闸处拐进一条小路上去，坐在亭中，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将这花园一览无遗，颇有些意思。 两个年纪轻轻的公子，本在亭中对弈，倒是将外面兄妹的话，听得十足十。 “噗。”待佟小锁说出“斯文早就扫地”的时候，那玄衣男子先笑了起来。 对面的红袍公子将碧玉子往棋盒中一丢，以袖抚乱了棋局，冷哼道：“如此伶牙俐齿的丫头，该先打一顿嘴巴才是，成何体统。” 玄衣男子看了一眼棋盘，也将棋子丢回到了棋盒中。 这盘棋至多再过三招，自己就赢了。 红袍男子不过是输不起，借此说事罢了。 一如他今日来，是有事求安平公，却仿佛自己是屈尊了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白隐其人 不过这样的话，玄衣公子当然不会挑明，只是浅笑道：“是吗？我倒觉得大小姐说得有些道理。” 红袍公子呵呵一笑：“牝鸡司晨，阴盛阳衰，我看这佟公爷殁了之后，这佟家早晚是个灭门。” 语气带着怨毒，仿佛安平公欠了他很多钱一样。 坐在别人家的花园，看着别人家的棋盘，握着别人家的棋子，却如此说话，当真难听极了。 玄衣公子轻咳一声：“章三公子慎言，公王是钟灵毓秀之辈，更是陛下倚重之人。” 红袍公子冷道：“只他一人钟灵毓秀何用？佟家本就是破落军户出身，仗着一人功勋罢了，若不是陛下看重他，呵呵。” 如果不是我爹的事情难办，我才不耐烦登他的门。 只是这话，他没说出口。 玄衣公子却明白其中的缘故。 着实因为这里面，牵扯了新老贵族之争。 而这些事情，依旧不是他想，也不是他的身份能参与的。 是以，他依旧笑着：“陛下看重他，不就够了么？” 红袍公子一噎，没好气地说：“你不过一个商贾，懂什么？罢了，懒得等了，我要去了，你还留着？” 玄衣公子道：“我还有笔账要与管家算清，章三公子慢走。” 红袍公子鼻孔都长在了额上，望着天就走了。 玄衣公子一手搭在棋盘上，一手托着腮，忽然回身靠在亭子的栏杆上，对着下面道： “大小姐蹲在这儿，不怕有蛇吗？” 栏杆之下，鬼鬼祟祟的佟小锁仰着头，正好与他对上了眼睛。 比之佟大老爷幻觉之中，那个沉静如水的玄衣公子，真实出现在佟小锁面前的这人，眼睛像是灿星一样，很闪耀。 比之那天趴在墙头看热闹的他，多了份淡然。 长眉细目，凤眼上挑，却没有半分邪魅之意，整个人都是一种温柔的感觉。 被抓包的佟小锁尴尬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问道：“你几时听见我在这儿的？” 玄衣公子道：“姑娘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我就听见了。” 说着，他抱拳道：“在下白隐，是京中做买卖的小商贾，见过佟大小姐。” “好说好说。”佟小锁也抱拳回话，“听过你好多次了，你经常来我们家吧。” “是。”白隐惊讶地看着佟小锁的动作，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还抱着拳。 佟小锁混不在意地放下手，踮着脚往红袍公子离开的方向看去，问道：“那位章三公子，是什么人？” 白隐不答反问：“怎么？姑娘要去告状吗？” 佟小锁摇摇头：“告不告状另说，我就是想知道骂我的人是谁。” 白隐“哦”了一声：“姑娘生气了？” 依旧不答话。 佟小锁一笑，反而问他：“他方才也当面骂你了，你生气吗？” 白隐摇摇头：“不生气。” “为什么不生气？”佟小锁笑道。 白隐一笑：“因为我确实是个商贾。” 佟小锁的笑意更深了：“所以呀，我本来就是牙尖嘴利。” 想着，她又跟了一句：“而且我家祖上本就是破落军户出身，写在族谱里的，我父亲也不会为这话生气。” “那大小姐为什么还要去告状？”白隐笑问。 佟小锁一耸肩，摊开双手：“我不生气，没说我不记仇。” 白隐怔了片刻，旋即抚掌大笑起来。 “有趣，”他笑着，道，“那是誉侯家的三公子，姓章，单名一个恕字。” 白隐说着，又问：“只是大小姐去告状的时候，莫要说白某也在场，好吗？” 佟小锁摇摇头：“这个不好。” “为什么？” “说你不在，那他又是和谁编排我家？和树吗？”佟小锁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我何必记仇？明明是个疯子。” 白隐不由笑喷了出来，忙又清清喉咙，正色道：“是在下错了。” “不过我可以帮你说一句好话。”佟小锁笑道。 白隐一拱手，煞有介事道：“如此，白某谢过姑娘了。” 佟小锁避开身子，不受他的礼。 “不忙，如此你就欠了我一个人情。”她道。 白隐道：“是，很大的人情。” “你是商贾，”佟小锁问他，“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白隐点点头：“算是吧。” “你这几天还会来我们家吗？”佟小锁又问。 白隐点点头：“明天大约就会来。” “那明天你来的时候，给我捎一样东西吧。” “姑娘且说，是什么？”白隐问道。 “地图，我想要咱们宁朝还有京城的地图。”佟小锁特别兴奋地道。 白隐却差点儿咬了舌头，急忙摆手道：“姑娘说笑了，区区不过一个商贾，哪里寻地图去？就算有，也不敢说自己有的。” “啊，”佟小锁一怔，“这个不能有吗？” 白隐道：“不能有，白某这样的商户若有，便是通敌之罪，至于公王，更不敢于家中私藏地图了。” “这样呀，”佟小锁略微失望地叹气，旋即笑答，“那你知道金银楼吗？” 白隐一怔。 “自然知道，在城东四方街，是个老字号，掌柜的姓孙，如今老掌柜已经回家荣养，是小掌柜管事。”白隐笑道。 佟小锁从他的语气中琢磨不出他是否在查金银楼，就先记在心中，又问道：“那福安镖局吗？” 白隐这便有些不解了。 “听过，但不在京城，而是在京畿府的南卫县。”他答道。 出了京城？佟明麒跑出京城，寻个镖局的麻烦做什么？ 她想起了幻觉中的那个英气的漂亮女孩儿。 该不会真的只是色胆包天吧？ “他家是不是有个女儿？”佟小锁偏着头想了想，“最近可听说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白隐更觉奇怪了，却还是摇了摇头：“白某着实不知道福安镖局的事情，白某一贯只与京中的通达镖局合作。” 佟小锁却一寻思，又问了第三个问题：“你知道过几天的秋猎吗？” 白隐点头道：“当然。” “秋猎的地方，是不是在京郊？” “确实在京郊。”白隐一笑。 佟小锁终于笑了：“既然如此，还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但是不能告诉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番计较 此时，后花园中看起来只剩他们二人。 一阵秋风拂过，红叶摇摇坠落，树林草丛间，声音窸窸窣窣的，安静，却又是别样的喧闹。 因着亭子和佟小锁站的地方，到底有些落差，是以她略微踮起脚尖，又勾勾手指，示意白隐伏低身子，耳语道： “就是这几日的功夫，请你去福安镖局走一趟。” 因着也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事情，说及此的时候，她还是略微犹豫了一下，方道：“如果有什么事情你觉得古怪的话，秋猎那天，请务必带他家那个模样有些英气，圆眼睛，还蛮好看的女儿，来围场找我。” 白隐听得糊涂了。 这哪里像是托人办事？倒像是瞎猜，只猜出没出事罢了。 可是偏偏，猜在一个名不见经传，自己都只是耳闻过的小小镖局。 “姑娘究竟为何，可否先与在下一说？就算姑娘不希望安平公知道，白某行商这些年，也有点儿自己的人手。”他知道佟小锁介意何事，言道。 佟小锁摇摇头：“事关一人的名誉，现在说出来，倘或没事，那别人可怎么办呢？” 虽然佟小锁不太理解什么“嫡庶之争”，但只凭方才佟明麒的那个态度，便可知有些事情，定然是敏感的。 她不能在不确定的时候，将萧氏拖下水。 白隐打量了她片刻，见她面色凝重，终于心一软，点头道： “好，若真有事情，秋猎那天，姑娘会在南安门处看见在下。待猎场四遍鼓的时候，姑娘自围场出来就好。” 佟小锁终于松了半口气。 她笃定白隐会帮她，是因为依她看，白隐大约是佟昌言的心腹，而且看起来，比较靠谱的样子。 而松了半口气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希望佟昌言知道。 可她现在，不但无人可用，自己还难出这深宅。 “这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千万不要告诉我父亲。”她还是嘱咐了一句。 “姑娘放心，”白隐摇头浅笑，“在下也好奇，大小姐究竟要做什么。” 待白隐走后，暂了半边心事的佟小锁，这才伸了伸懒腰，又沿着来时的卵石小路，往回走。 依旧是轻风拂面，秋意入心。 佟小锁刻意走得极慢，眼睛四处看着，全然是欣赏秋景的样子。 等她绕过石墙，再次走到湖边的时候，现在已经在湖边寻过许久的子规和金盘，一下子就看见她了。 两个丫头慌忙跑了过来。 “大小姐，你去哪儿了？吓死奴婢了。”红着眼眶的子规拉着她，哽咽道，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一贯懵懂的金盘也道：“大小姐吓死人了，我和姐姐找了好久。” 不过，还没等二人抱怨完，佟小锁已经拉住了二人的衣袖，拖着她们躲在了一侧的假山处。 子规吓了一跳，以为佟小锁遇见了什么事情。 “我真喜欢这后花园。”佟小锁在她耳边小声道，“到处都是假山，还有很有趣的事情可以看。” 语气透着十足的开心，哪里像是遇见事儿的样子？ “小姐”本就担心的子规，此刻更生气了。 佟小锁示意她莫要出声，只是努嘴，让她们往外看。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翠柳鬼鬼祟祟地佝偻着腰，也从那枫林园中走了出来。 见四下都没有人，翠柳终于直了直腰，以拳捶了半天的腰腿，这才展露得色，甩着手帕走了。 “小姐方才，在跟着她？”子规见她从那个方向出来，小声问道。 佟小锁摇摇头：“是她偷偷跟着我的，唉，我刚才可想去吓她一下了，可惜怕打草惊蛇，所以特意走得慢些，让她在草稞子里多蹲会儿。” 子规想着翠柳方才腰酸腿疼的样子，不由破涕为笑，旋即又气道：“大小姐好淘气，怎么跑到后面去了？那里有时候有外客在的。” 佟小锁无所谓地摆摆手：“自己家，怎么还有去不得的地方了？不怕的。” 说着，她扭过头，问金盘道：“盘子，我同你打个赌，若是输了，我就让沈娘子明早给你做极好吃的调羹，好不好？” 只听见“好吃”两个字，金盘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小姐您说。” “翠柳如今，肯定要去二妹妹的屋里，你跟着她过去，看看是不是？只是不许被人发现。”佟小锁笑道。 金盘立刻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说罢，真个提裙子便过去了。 子规眼看着金盘的背影，叹了口气。 “大小姐真是个难伺候的人。”子规扶着她，“都要吓死奴婢了，您却还顾着玩儿。” “金盘就不害怕。”佟小锁笑道。 “她那般心大的人，有几个呢？”子规扶着她往回走，“只是姑娘让她去跟着人或者打听消息，却是找对人了。这丫头是夫人后来买的，因着好吃，又爱和人一起吃，所以对这院子里的仆妇们，比我们还熟悉些。” “果然是好事儿。”佟小锁笑道，又问，“娘知道了吗？” 子规摇摇头：“我想着您是坐不住的，指不定往这边来玩儿了，所以想要先找找再说，结果过来没见人，还以为你掉那湖水里了。” 佟小锁嗤得一声笑出来：“所以我说，你不会告诉的嘛。” 子规一时哭笑不得。 “不过现在，大约都知道了。”佟小锁估算着时间，慢慢走着，一块块数着地上的青砖。 子规没懂这句话。 “大小姐这是说什么呢？” 佟小锁笑道：“我在估摸人告状的时间呢。” 子规更糊涂了。 佟小锁却丢开了这话，问道：“对了，你熟悉大少爷的随从啦c书童啦什么的人吗？” 子规点头：“小姐问的是哪个？” “唔，十五c六岁年纪，脸有些短，但是下巴有些宽，这儿，”她指着自己左脸颊靠后的位置，“好像是个胎记？红色的，不大。” “啊，那是大少爷乳母宫妈妈的大儿子，叫宫大的。”子规说着，疑道，“他怎么跑到后面来了？小姐撞见他了？他可冲撞了您？” 佟小锁心中有了计较，口中笑道：“算是撞见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二房众人的心事 佟府是个泾渭分明的地方。 它的泾渭分明，不仅仅体现在佟老太太c佟二太太和佟大夫人在称呼c行事c关系之上，也体现在这府邸自身构造的泾渭分明。 这后院中，有个小小的叫聚芳涧的水闸，引活水而入，盘绕后院，取小桥流水之意。 偏偏就是巧合，这聚芳涧的流水，正好将萱堂c荔华斋和蕙心堂分在了两边。 佟小锁自在院中转明白了之后，就给子规说，这聚芳涧应该改名叫“楚河”。 子规难得表示一次“大小姐英明”。 如今“楚河”另一侧的荔华斋之前，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几个洒扫的婆子躲懒，跑在了一棵梧桐树下喝水闲谈。 “哎哟，金盘姑娘今儿怎么过来了？”其中一个仆妇见金盘笑盈盈地走过来了，连忙高声笑问。 “来逛逛。”金盘憨憨地笑着，从小荷包里取了糖，分给那几个仆妇。 “沈娘子新做的，叫什么蜂枣糖，甜滋滋的。”她道。 仆妇们忙接了过去，边吃边道：“如今金盘姑娘跟了大小姐，事情还不忙？还能吃吗？” 一脸八卦的模样。 金盘浑然不觉地歪着头：“大小姐不管我吃东西的。” 仆妇们挤眉弄眼地互相看着，又有人问她：“如今大小姐病好了，似乎变凶了呢。” 金盘依旧是摇摇头：“大小姐可安静了。” 这话如果让子规听见，只怕要笑得仰过去。 偏偏从金盘嘴里说出来，这话就是那么令人信服。 “真个安静？”又有人问，听语气，竟然也是信了大半。 “嗯，安静，就是喜欢看书。”金盘很肯定地说道，“还不管我吃东西。” 这句最重要。 众人纷纷赞叹。 “要说金盘大姑娘就是命好，那边，”有仆妇吃着糖，指着荔华斋方向，道，“每日里就闹个不停，前儿还和四小姐吵了一架，气得四小姐连吃的药都吐了。” 佟家四小姐佟小追，佟二太太嫡出的二女儿，自生下来便体弱，也是个不爱出门的。 “那二太太怎么说？”金盘分完了糖，又自另一个荷包里取了些瓜子儿，分给众人。 “二太太一贯是偏疼二小姐的嘛。”仆妇吃人嘴长，将荔华斋最近那点事儿，都给说了。 正说着话，却见翠柳真的捧了个食盒，依旧晃着腰，进了荔华斋。 金盘只当看不见，还与仆妇们说话，心里却喜滋滋的。 大小姐说得真对。 而自己绕了近路，倒比先得去大厨房听差的翠柳，来得更早些，就不会惹人注意了。 荔华斋内，放下了食盒的翠柳，如今正口吐飞沫地说着： “大小姐就这样，掐着腰对大少爷说” 她比划比划地，添油加醋地说着佟小锁今日的事情。 佟凤鸾百无聊赖地坐在藤椅上，一边拿个猫草逗猫玩儿，一边听翠柳说。 佟二太太则在一边吃着枣子，品着香茶，享受秋日的暖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她是真懒怠理会佟明麒和佟小锁如何吵架的事情。 不过一想到那样名门出身的萧氏，上面压了个庶长子，还不如自己呢，内心就又觉得畅快。 我便没有。佟二太太想着，如今两个儿子，都是自己生的呢。 可是忽而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已经十三岁的庶女，还有佟二老爷去年才领回来的十六岁小妾，便又觉得生气了。 啐！老不正经的，哪天里死在城门上。 佟二太太的内心戏，一贯丰富。 直到翠柳说到佟小锁和白隐见面说话，佟凤鸾的眼睛才突然一亮，将猫草丢在了地上，问她道：“他们说什么了？” 翠柳忙恭敬地答道：“奴婢哪敢凑近了听？那大小姐，如今精似鬼呢，不过奴婢倒是隐约听见了秋猎二字，大小姐问姓白的去不去秋猎。” 佟凤鸾支着下巴出了片刻神，忽然笑了起来。 好看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月亮。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姐。”她拍着掌笑道，过去猴在了佟二太太的身上，摇着佟二太太的胳膊道，“娘你听听，那个扫把星如今长了本事，竟然勾搭下九流的商户了。” 翠柳不知道“大小姐勾搭商户”这话，为什么能让二小姐笑得这么开心，但她知道，跟着二小姐笑，准是没错的。 佟二太太终于听了进去，不由也来了兴致，眼珠子乱转。 这可热闹了，她想。 佟凤鸾笑够了，便嚷着要去告诉佟老太太。 “你回来！”佟二太太将手中的一把瓜子儿，丢在一旁的几上，贴身的大丫头急忙收拾了，“这事情先不要告诉你祖母。” 佟凤鸾不高兴了：“娘！” 佟二太太将她搂在怀里，对翠柳道：“这些天你瞅着空子，让你们五小姐过来一趟。” 翠柳忙不迭地应声出去。 佟凤鸾见她娘不许她去告诉，不开心地道：“娘为什么不许我告诉去？她都害我看不了今年秋猎呢。” 佟二太太笑着拍她的肩头，好生宠溺：“好丫头，照着娘的话，今年这热闹呀，必定会找上门的。” 佟凤鸾不解地看着她：“那你叫五妹妹做什么？她那么笨。” 佟二太太笑得开怀：“那不是个贤良人嘛，自然嫡庶都要带着的。” 佟凤鸾没听懂。 佟二太太轻轻拍着她，并不解释，而是道：“你只管放心，那么个扫把星，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佟凤鸾想了想，依旧是不高兴：“我今年都去不了，娘还拿个庶女欺负我。” 想着，佟凤鸾眼珠一转，缠着她娘，道：“娘，今年你在家陪我嘛！不然女儿一个人，会难过的。” 佟二太太微一愣怔：“可是你那两个妹妹” 佟凤鸾立刻变了脸色，气道：“一个病秧子，一个庶女，出去丢什么人？” “追儿是你的亲妹子。”佟二太太道。 “那是病秧子！”佟凤鸾翻了个白眼，坐在佟二太太旁生气。 佟二太太偏疼他，又因着自己方才的打算，便笑道：“好好好，听你的。” 且不替佟家二房如今汲汲营营的那些勾当，只说算着时间回到蕙心堂的佟小锁，果然看见佟昌言就站在院子里头，正在那竹林下问佟小玉功课。 两个姨娘陪在左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长房众人的脾气（加更） 佟小锁脚步微停，低声对子规道：“等下无论我说什么c做什么，你都只听着便好。” 尚未等子规反应过来，佟小锁已经信步走进了院子。 萧氏将院子上下的仆人打理地极好，如今老爷小姐姨娘们站在那儿说话，丫头仆妇们都各司其职，敛目垂首，无一人随意出声。 外言不传c内言不出，是蕙心堂一贯的模样。 佟小玉略显瑟缩地站在那儿，磕磕巴巴地应对，不说对答如流，却也不说答不上来，卡顿得恰好好处，仿佛算过了一样。 莫姨娘张扬的得意，云姨娘则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内敛，时不时还要赞一句：“五小姐真聪明。” 佟小锁看在眼里，觉得这真是一场演员们发挥极好的大戏，每个人自我定位都极其精准。 想着，佟小锁仰起头，浑似没看见般，自这群人身边走了过去。 恰好与佟小玉对上了眼睛。 这个总嫌胆小模样的五小姐，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了凌厉的冷光。 转瞬即逝，复而又是那股子畏缩。 佟小锁勾起嘴角，对她一笑。 佟小玉却已经避开了眼神。 云姨娘倒是先迎了过来：“大小姐方才到哪里玩儿去了？可让老爷一顿好找呢。” 佟小锁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方才去哪儿了，姨娘不知道？” 云姨娘噎了一下，垂首道：“妾着实不知道。” 佟小锁顿时变了脸，冷道：“那就不知道吧。” 说着，她转头又问守在萱堂正屋前的丫头：“娘呢？” “夫人正和冯妈妈说事情呢。” “知道了。”佟小锁应了一声，依旧是不看佟昌言，只跑到廊下子鉴的身边，看她绣东西。 倒让对着她笑的佟大老爷，尴尬极了。 女儿的脾气越来越像夫人了，佟大老爷心想。 莫姨娘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却推佟小玉。 佟小玉和她娘同心，也撇嘴，过去轻轻拉着佟大老爷的衣襟，怯懦又讨好地问道：“爹，女儿方才答得对吗？” “嗯，是，答得不差。”佟昌言回过神儿来，道。 云姨娘看着佟小锁于廊下坐着的样子，忽然笑了。 “可真是大小姐脾气了。”她看了佟大老爷一眼，“与夫人真像。” 说罢，眼波婉转，屈膝告退。 佟大老爷更尴尬了，对莫姨娘道：“罢了，你们且也回去休息吧。” 说着，便踱步到了佟小锁的身边。 佟小玉撇向佟小锁的眼神，更觉不善，莫姨娘则扯着她，千万个不高兴地也往回走。 佟小锁对院中你来我往的大戏，依旧和看不见一样。 反倒是子规c子鉴，到底是仆人，此时心先怯了。 子规小声道：“小姐，老爷来了。” 佟小锁倚着廊柱，笑道：“反正这家里人人都没有规矩，不怕的。” 佟昌言停步皱眉：“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 佟小锁并不站起来，只是侧脸笑对佟大老爷：“父亲大人要知道，这家人的怪话偏话人人都说，如今我生气了，所以也要说。” 满园的仆妇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忽而就觉得这蕙心堂中，猫儿c雀儿都不叫唤了 佟昌言脸色一沉，瞪着她。 佟小锁不甘示弱地瞪回他。 最后，还是面对妻女总有份心虚的佟大老爷，先叹了气。 “你这孩子，性子越发犟了。”他道。 “大哥告诉父亲了没有？”佟小锁没应这话，而是问他道：“方才女儿去了后面的花园，就是有枫林的那个。” 佟昌言一顿，略显尴尬地点头：“知道。” “大哥来告诉的？” “是。” “那云姨娘真的不知道吗？”佟小锁冷笑问。 佟昌言不言语了。 佟小锁哼了一声：“姨娘算我半个长辈，偶尔劝我几句也没什么，可是为什么偏偏要那样问？说起来是一家子的人，说话拐着九曲十八弯说，有意思吗？” 佟小锁不再看佟昌言，而是拿起子鉴放下的绣品，仔细看着。 “比我这个结巴说话还恼人。”她嘟囔了一句。 饶是在朝堂上口灿莲花的佟大老爷，此刻也为佟小锁这段话绝倒。 说得还真有道理呢！ 他现在忽然明白了这几天家中仆人的感受。 这结巴不结巴了之后当真比一般人都能说呀。 子规c子鉴难得缩肩躲在一边，心中直念佛。 大小姐如今这嘴，还真是不饶人呢。 “对了，”佟小锁听了一会儿，才又问道，“父亲知道哥哥同我说什么了吗？” 佟大老爷如今心思还停在之前那句“九曲十八弯”呢，顺口道：“他是兄长，说你一二句” “那就是大哥没说实话了，”佟小锁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道，“父亲还是仔细问问大哥说了什么吧，他是我的兄长，但也算是娘的儿子吧。” “哦，是了，”没等佟大老爷开口，她先起身，往自己的西厢去了，“许是大哥只知您是父亲，不觉得我娘算母呢。” 只一句话，便戳中了佟大老爷的死穴。 竹林处，将这些话听得分明的莫氏，嗤笑一声，回屋了。 而云姨娘面上虽然不显，手却差点儿将帕子拧碎。 这个大小姐，还真成了祸害！ 正屋内正听话的冯妈妈，因着这句话，差点儿坐在地上。 回头看时，萧氏正捧着茶，一脸的冷淡。 “夫人，要不要”冯妈妈忙道。 “大小姐受了委屈，难道还不能发脾气了？”萧氏放下茶杯，淡淡说道，“不用问，锁儿要同我说，自然就同我说了不同我说，便是她自己有主意。” 冯妈妈立刻屈膝道：“是。” 这一夜，安平公一脉，都睡得不太稳当。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佟小锁正自举着她的小水壶练力气呢，子规端着水进来，小声道：“老爷昨夜教训了大少爷许久呢。” 佟小锁听见这话，放下水壶，转着腰，毫不意外地笑了。 “佟大老爷虽然不知道管家，好歹还知道要教子。” 子规第二次，差点儿把脸盆翻在地上。 “大小姐的脾气”她本想说小姐脾气太大，可再想想，这话却没有根据。 起码对待自己和金盘，大小姐从没有脾气的。 “小姐昨日，到底为何要那样说？”她低声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很费思量 佟小锁拿起一直摆在妆台上的九连环，认真地玩着：“为了让他别来坏我的事。” 子规为她梳着头发，半天才道：“夫人一直不理会大少爷的事情，小姐又何必同他生气呢？” 佟小锁笑了。 “不理会就对了，毕竟谁的儿子谁管。” 子规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歪理，不由脱口而出：“凭大少爷如何，也是要叫大夫人一声母亲的。” 佟小锁摇摇头：“人亲娘还活着呢” 她本想说这不合人性，但是想想这古代妻妾的事情，就觉得说“人性”不符合这时候的逻辑，便改口道： “娘有亲儿子，并不指望他的诰命孝顺，将来真个自己本事了，光耀的是佟家，落不在娘身上。” 如果不是佟明麒的行为可能害到萧氏，她自己也要冷眼旁观的。 子规细想佟小锁的这个话，一会儿觉得极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胡搅蛮缠，不成体统。 “大小姐哪里来的这些念头？说出去不好的。”她轻声劝道。 佟小锁在镜中看着子规犯傻的样子，笑道：“不说他们了，接着说昨儿的话吧，那个姓章的，为什么那么恨我们家，却还要来？” 子规是萧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虽然不常出门，但是京中诸事诸人，知道的极多。 问子规外间事，不像是问家里事那样不方便，毕竟家里事她还要旁敲侧击，外间事她却可以直言而问。 子规浅笑：“这事情，干涉的是京中的新老c贵士之争，奴婢也不过知道个皮毛罢了。” “什么之争？”佟小锁没听清，暂时放下九连环，抬头问。 “就是京中的世家大族与新贵人家之争，贵胄之家与儒林士子之争。”子规解释道。 “哦。”佟小锁了然。 这事儿不新鲜，从古至今，贯穿官场的主题之一嘛。 “那咱们家岂不是两不靠？”她掰着手指头算道，“新贵，军户。” 子规浅浅一笑，认真道：“夫人说过，咱们是纯臣之家。” 佟小锁哈哈一笑，再次拿起那个九连环。 “是了，”子规看她玩九连环，忽然想起一事，“其实章家是金银楼的大东家之一呢。” “谁？！” 佟小锁这一惊讶，以至于手上错了力气，差点儿将把九连环给撅弯了。 子规吓了一跳：“小姐当心手。”接着又道： “还有大小姐昨儿问的那个白小公子，在金银楼也有些本钱，多寡便不知了。” 佟小锁差点儿把白眼翻到脑后去。 问贼事问到贼家里的感觉。 不过她偏着头，问道：“那咱们家，在金银楼也有本钱吗？” “没有。”子规摇摇头，说得极肯定。 “父亲不会有吗？”她问，“二叔父他们呢？” 子规一笑：“老爷的私产都在夫人处，每年对账也都在夫人，老爷不管的。至于二房” 她摇摇头：“奴婢就不知道了，但是咱们家公中，自去年起也没见入过金银楼的东西了。” 佟小锁点点头，垂首看着那个九连环，细细思量。 穿越至今，每天都有新发现，每天的新发现，又都会推翻她之前的印象。 她所知这个时代的事情，还是太小c太狭隘了。 “新老之争呀。”她叹了一句。 “什么新老之争，不过是看着太平了几年，便要生事。” 与此同时，萧氏正在以银签子拨弄着手炉冷笑道： “世家子弟不思进取，反而要躺在祖宗的那点子功绩上，今儿看新贵不入流，明儿看士子不顺眼。也不想想三乱入京时c戾太子之乱时，个个两股战战的怂样子了。” 冯妈妈c子鉴c梅子c果子都在屋中，或做针线，或侍立在侧。 这些人都心知，知道萧氏的脾气，是个外冷内热的，尤其看不起那些纨绔。 尤其萧氏自己就是世代大族出身，说起这话来，更觉有说服力。 萧氏说罢，将银签子给了一旁的果子收好，自己则将炉套子套上，捧在手中。 “他难道不知自家是个什么身份？他老子都不入这新老之争，明知陛下最厌恶这等宿恶，他却在自家院子里和人纷争，争不过就拿自家妹子出气，什么东西？” 冯妈妈急忙捧了茶来：“夫人莫生气，大小姐没吃亏就好，到底咱们大小姐懂事。” 萧氏接过茶，并不喝，而是轻轻吹一下，终于有了些微笑意。 “咱们这位大小姐，如今只怕还不知道老爷为何这么大的气呢，许还当此事不过嫡庶之争，觉得是替我出口气呢。岂不知咱们家里，就这嫡庶二字，最不值钱了。” 语气幽幽，无限感慨。 冯妈妈忙道：“肯为夫人出头，那是因为大小姐孝顺。况且大小姐聪慧，想是心中有计较了，只是不说罢了。” “我和他的女儿，怎么会不聪明呢？”萧氏眼睛对着多宝格上的一株尺长珊瑚发呆，道，“以前是因为话少，我又钻了牛角尖罢了。” 这话，冯妈妈便不好接了。 萧氏自顾自呆了片刻，忽然道：“现在那丫头做什么呢？” “方才奴婢过去看时，还在洗漱，和子规说得那样高兴。”冯妈妈应道。 萧氏想着女儿的模样，点头道：“子规沉稳，金盘憨厚，和那么个话多的小姐一起，还真有趣。” 说罢，却又皱了一下眉头，抱怨道：“只我嫌弃这丫头如今话也太多了，满脸的心思，哪里瞒得住人呢？” 说是抱怨，语气里却是难得的开心。 冯妈妈见她高兴，自然也高兴，跟着玩笑道：“大小姐如今好了，这是要补回来以前的呢。” 虽是玩笑话，但萧氏听着，忽又觉得心酸。 这不一样的女儿呀 萧氏感慨半晌，突然道：“妈妈，去让人加紧给锁儿和五丫头做三套秋装来。再去告诉老爷，让他报到礼部，把我们去秋猎的腰牌备好，只暖阁不必另备，我同娘家嫂子一处。” 冯妈妈急忙蹲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萧氏吩咐完了，又开始坐在那儿愣神。 不知道那不一样的女儿，究竟要做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秋猎日到 九月二十三日，正是秋高气爽的极好天气，也是帝京一年里最热闹的日子之一——秋猎日。 要说这大宁朝的秋猎日，着实来头不小。 当年宁朝太祖兴兵之地，便是在一处猎场。 前朝末期，礼崩乐坏，民不聊生，达官贵胄竟然在猎场以人为猎物，肆意取乐。 彼时，宁朝太祖作为猎场杂役，因实在看不下去这等恶行，徒手夺弓箭，射杀彼时猎场最大的一个王爷。 自此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带着一群猎场仆役c等死奴隶作为自己的第一支部队，南征北战三十余年，终定鼎天下。 立国之后，为了不忘根本来历，警示后人，太祖就定了九月二十三日为秋猎日，延续至今，便成了大宁朝每年的盛事之一。 凡及弱冠之年的士子武夫c贵胄平民，莫不以能入猎场，一展身手为荣。 “有女儿家参加吗？”佟小锁展开手臂，让子规帮她整理上身穿着的掐腰窄袖的小袄，突发奇想地问道。 “有过，只是不多。”子规应道，又蹲下身子，帮她整理裙装，“不过没听说今年有。” 佟小锁点点头，低头看着衣上的绣花。 “这衣服蛮好看的，”她问子规，“谁家做的？” “这套衣服是府里针线做的，另包袱里的两套，是外面撷秀坊的。”子规笑答。 佟小锁“哦”了一声：“就是白小公子的那个撷秀坊。” 自从那日知道了白隐在金银楼还有本钱之后，佟小锁对这位“区区商贾”，就来了兴趣。 而问过了之后，才知道这位白隐小公子，当真有钱极了。 有钱就罢了，还聪明地要命。 先头戾太子之乱的时候，时年十二岁的白隐，就已经投身在佟昌言门下，并为他递了三样极重要的消息，助佟昌言平乱。 及至今日，在京中早就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佟小锁顺口道：“那他本业到底是做什么的？投资的？还是银行的？难不成是天使投资？” “小姐说是这是什么新鲜词儿？”子规没听懂，“天使？他家做的灯油烛火，倒确实是在宫里供奉的，可这也不是天使呀” 佟小锁噗嗤一声笑了：“那他算皇商？” “不算的，如今京中算得上皇商的人家，也只有四织居的王家，正经户部供职的，是宫中淑妃娘娘的亲眷。”子规道。 主仆二人说着话，人已经到了门口。 恰好着了新衣的佟小玉，正从竹林里出来，后面还跟着个莫姨娘，耳提面命的。 子规见状，低声道：“姑娘今日真的要那样做吗？” “你放心，”佟小锁看着她一笑，在子规脸上横竖打量了半日，才道，“不是还有你跟着嘛。” 子规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计划来，岂料却是这么一句，真个气笑了。 “大小姐那日，难道就是这么和夫人说的？”她问。 佟小锁点头：“是。我又不是要干坏事，耐烦和她们蝇营狗苟地闹着？事儿都是瞒人才糟糕的。” 子规顿了半晌，才道：“是，大小姐说话最有理了。” 说着，又吩咐金盘道：“好好看家，大小姐吩咐的事情，要好好做了才是。” 安平公家眷出门，车驾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人着实不多。 如今佟明夔远在衡州读书不能去，佟二老爷是京城北三门的城门郎，如此盛事更要加紧防卫，不敢懈怠，故不能去。 佟二太太病了c佟凤鸾禁足c佟小追一直病着c幼子佟明书才两岁，佟小沐是庶女。 所以一概不去。 而今次佟家去猎场观礼的女眷，只有长房大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而长房庶子佟明麒c二房嫡子佟明贞，则由佟大老爷带着，骑马而行。 秋猎观礼，官宦c贵胄家十二岁以上c二十岁以下的男子，都是要作为猎场令官c执事。 佟小锁走到二门前的时候，佟小玉已经站在了那儿，依旧是拱肩缩背的样子，见佟小锁走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佟小锁和没看见一样，咧着嘴笑道：“五妹妹真早。” 笑得没心没肺。 佟小玉别过脸去，装没听见。 佟小锁笑意更深了，却忽而又红了眼眶。 “五妹妹，我同你打招呼呢，你没听见吗？”她语带幽怨地问。 佟小玉一个激灵，忽而想起前段日子，佟小锁是怎么和云姨娘撒泼一样哭着说“姨娘不疼我”的事情。 如今这个结巴不结巴之后，又能说又爱说，还不许人不听。 一旦在这儿闹起来 佟小玉看了一眼正往这面走的萧氏，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挤出个笑容，道：“大姐姐安。” 佟小锁立时开心，脸上那股幽怨之情，也烟消云散。 笑吧，等下总有你哭的时候，佟小玉在心中恨道，脸上却挤出了一丝笑容，对着雍容大方的萧氏屈膝道：“母亲安。” 萧氏面前的时候，这个五小姐总是一股子懦弱劲儿。 萧氏看了她一眼：“围场中到底冷些，可带着手炉了？” 佟小玉努努嘴：“带了。” 萧氏点点头，这才对佟小锁笑道：“你怕冷，可要抱着手炉。” “娘你放心吧。”佟小锁扬了扬手中的手炉，笑道。 萧氏一笑，摸着她的额发，疼惜道：“让冯妈妈跟着你，逛够了想到围场就到围场，不想到围场便回家里，只是记得腰牌不许丢了。” 佟小玉瞳孔猛地一缩，看向佟小锁和萧氏。 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佟小锁看了佟小玉一眼，复而笑对萧氏道：“娘，我真的可以不去吗？” 萧氏笑道：“你一个没品没职的小丫头，谁介意你去不去？你放心玩儿去吧，冯妈妈带着钱，要买什么，买就是了。” 佟小锁笑道：“谢谢娘。” 而后，她又对佟小玉道：“妹妹好生和母亲一起，要听话才是。” 佟小玉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佟小锁。 她她竟然不去吗？！ 那她今日的打算呢？安排呢？ 心乱如麻的佟小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的马车，心只在扑通通地乱跳。 她不去猎场了！ 那二婶娘的要求，她，她该怎么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金银楼行 佟小玉失魂落魄又无所适从的脸色，让佟小锁的心情好极了。 这世上最憋气的事情，大概就是“好容易做了一大堆的计划，结果却一样都使用不出来”吧。 如果二房的人知道，估计同样会气晕过去的。 今天真是有个不错的开始。 佟小锁站在马车下面，对自车窗微微探出头看着自己的佟小玉，挥了挥手。 佟大老爷牵马过来，打量了她一番，只将方才萧氏叮嘱的话重复了一次，又给了她一包散碎银两，并一叠面值都是二十两的银票。 “若是看见喜欢的，花便花了，”佟大老爷柔声道。 “是，谢谢父亲。”佟小锁屈膝笑道。 世上没人会嫌弃钱多一些的。 佟大老爷看着她眼下乖巧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前段时间，这丫头怼遍家中诸人的牙尖嘴利模样。 他忽然有些不放心这个结巴女儿出门了。 “今日外面人多，你莫要惹事。”佟大老爷在心中衡量了很久，才语重心长道： “在家中有小姐脾气总有爹娘护着你，出了门可就没人让着你了。锁儿要记住，事情若是到了要提自家父母身份方能平安的时候，便已经是你吃亏了。” 佟小锁不意他会如此叮嘱自己，不由微怔。 “是，谢谢父亲。”这次，佟大小姐敛目垂首，一声谢道地认真又真心。 佟大老爷这才满意地翻身上马，驱马向前。 佟明贞跟在后面佟大老爷身后上了马，这个二房嫡子倒是对佟小锁点点头，道了声：“辞过姐姐。” 佟小锁回以微笑。 而佟明麒则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趾高气昂地骑马走了。 冯妈妈皱了眉头，佟小锁却笑盈盈地送过父兄弟弟们，眼神却落在跟在佟明麒后面，同样骑着马的宫大。 宫大侧脸下红色的胎记，此刻看着更为鲜艳了。 直到佟府众人都走了，佟小锁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忽而淘气地伸手一只手，不知道接着什么。 “小姐？”子规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佟小锁笑道：“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自由二字，原来也能触摸。” 子规听得糊涂极了，冯妈妈更不懂她这些怪怪的，就只是和子规对视一眼。 “小姐，”冯妈妈问道，“小姐如今想去哪儿逛逛？” 佟小锁收回了手。 “去金银楼。” 如此大日子，帝京的三街六市早就是热闹至极。 只不过，今儿的这热闹是往城外去的，反而位于城中偏东商集十字大路要安静些，便是有些人流，也是往南边城外去的。 佟小锁站在金银楼之下，仰头看着那金碧辉煌的牌子。 檀木的底儿，金色的大字，门面内设似是都重新粉刷过，朱红金灿得耀眼。 处处都只透露出两个字：有钱。 店铺的伙计个个穿着绫罗锦缎，有十几岁的伶俐少年，也有三四十岁的沉稳妇人。 如今见是个小姐带个妈妈丫头迈步进来了，立刻就有个成年妇人迎了过来。 “这位小姐安。”妇人柔柔地笑着，模样看起来沉稳又知礼。 佟小锁微微颔首：“原来这就是金银楼，好大的店面。” 那妇人看着佟小锁，又看看冯妈妈和子规，度量着她们的身份。 衣着虽然大方又简单，但是绣纹精巧，不像是成衣铺子的，倒像是私人的针线。 比撷秀坊有过之而无不及。 必定是个有钱的。 是以，妇人笑得更为殷勤：“蒙小姐夸奖了，小姐不是京城中人吧？” “啊，是，”佟小锁一笑，“初次入京，想趁着秋猎的好日子，想着先往城内转转。” 子规和冯妈妈跟在后面，个个模样淡定。 毕竟金银楼的这些人，确实不会认识她们。 妇人一边在心中度量着最近回京的封疆大吏c贵胄将军都有那些，一边忙命人捧了册子来，让她们自行挑拣。 又要让茶，子规先忙道：“我们小姐不吃外面的茶。” 妇人见这个行事，更觉得佟小锁来历非凡，更觉殷勤了。 佟小锁随意翻了翻画册，又看了两样东西的实物，眼神却忽得一变，又归于平静了。 “这个，”她指着手上那只双蝶金钗之上的印记，问道，“这就是你们金银楼的印记？” 妇人笑道：“是，凡我楼中做的东西，除了上贡之物，不拘哪家，都有这个印记。” 佟小锁微顿，问道：“你们店里还给宫中做东西？” 语气中，流露出了适度的惊讶和赞叹。 妇人笑道：“敝店自老掌柜还在的时候，便已经为宫中做活了。” 佟小锁摩挲着那印记。 可是萧氏却嫌金银楼的东西做得不好。 不过依她看，这金银楼里的东西，做的都是极好的。 比如这个金钗，其上的两只蝴蝶栩栩如生，轻轻一动，翅膀便上下颤抖，仿佛真个要飞出来一样。 这要都不算好，只怕这帝京的首饰铺子，再没人敢说自己的东西好了吧？ 还是能进宫的 “那贵店的东西上，都有这印记吗？”她笑问，“若有人仿冒该怎么办呢？” 妇人觉她问得奇怪，依旧笑答：“这印记自敝店初建便有了，便是有人要仿，仿得了印记，也仿不了这工艺。” 很是自信。 佟小锁不再说话，内心却开始思量。 不对，这印记和她那个九连环之上的印记不一样。 九连环上的金钗印记，细看是双股的，而这个印记上的金钗，却是单股。 那在佟大老爷与佟二老爷幻觉中所见的印记呢？ 佟小锁仔细回忆幻觉中的一切，却只得叹息。 幻觉本就模糊，哪里又能看清印记是单股还是双股？ 况且如果不是她天天把玩那个九连环，乍一看也发现不了印记的不同。 “这位小姐？”那妇人看她发怔，便问了一句。 佟小锁回过神来，将那个金钗攥在了手中：“这个挺好看的，妈妈，付钱吧。” 冯妈妈顿了一下，终还是将银袋子拿了出来，算了账于那店家。 妇人依旧是端正守礼的样子，半点儿没有因做成一笔生意，便高兴的轻浮样子。 “好了，我们再去别家逛逛。”事了之后，佟小锁说道，人已经往店外去了。 妇人忙跟着送了出来，屈膝笑道：“小姐慢行，下次若还有喜欢的，小店恭候。” “店家留步。”佟小锁侧身点头，走出了金银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约定时分 待离了金银楼之后，佟小锁便负手向前走着，眼睛左顾右盼的，似真个在看这街上的热闹一般。 不过心底，她却一直在琢磨自家那个九连环上，全然不同的印记。 正想着，忽而冯妈妈道：“大小姐。” 佟小锁侧头看向她。 冯妈妈似是考虑了好久，才笑道：“夫人一直嫌弃金银楼做的东西不好，大小姐若是喜欢这样的金钗，可以说了样子，让别的工作去做。” 佟小锁一笑。 “子规和我说过，但依我看，这个钗子不错呢。” 冯妈妈颇为犹豫，不知道该如何说这话。 反倒是佟小锁看着她的脸色，忽然一拍手，恍悟道：“是了，不是因为东西做得不好了，而是我娘不喜欢他们家做的东西了，对不对？” 冯妈妈微顿，半晌才道：“夫人确实一直不大喜欢他家的东西。” 佟小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真笨，还真当只是做得不好呢，还想着宫中贵人也用的，怎么就十分不好了？” 冯妈妈听她直接说了宫里，吓得忙示意她小些声音，还慌张地看向周围，见没人注意，才略微放了心。 “大小姐要慎言，这宫中的事情，不好议论的。”冯妈妈道。 佟小锁长叹了一口气。 “是，我知道了，只是”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金银楼，喃喃道，“果然，出来走走，才能知道自己想错了什么。” 不是东西不好，也不是萧氏不喜欢金银楼做的东西，而是 安平公府，在避嫌。 依着冯妈妈所言，在秋猎开始的半个时辰之前，佟小锁一行才往城外去。 “要不极早，要不晚些，不然陛下的车驾路过，军士们虎视眈眈的，再伤了小姐。”冯妈妈提醒道。 因此，等她们到了南城门的时候，明德帝的仪仗也出了城门。 之前拥堵的人流，自南门倾泻而出，摩肩接踵的，两侧军士维持秩序，呼喝不值。 更觉是别样的热闹。 待出了城之后，一路之上商贾小贩c行商坐商络绎不绝，人人都要赶着此等盛事多做些生意，并且总想将自家的买卖，摆得距离猎场更近些这是千古同此一理的商道。 市井小民c天下黎庶，逢盛世都要出来热闹一二，而离着猎场越近，人聚得自然也越多，只为看看今年的那些猎手们这也是千古一理的人情。 再如白隐那样的大商贾，坐在城外的茶肆里品茶，闲问店家生意如何之类的商事，反而说不清有没有道理了。 “今年南边海上风浪极大，说是极南海岛之上的美人茶有丰收之景，可收了之后，还不知能不能运来呢。”茶肆的茶博士对着白隐侃侃而谈。 白隐握着摊子上的粗瓷茶杯，品着已经没了茶味的粗茶，只点头，不说话。 且不说这茶肆的茶多难喝，这位茶博士对茶事倒是蛮通的。 只是，有心事的白小公子，听着听着，人也就走神了。。 “咳咳。”有人在他身后咳嗽着，白小公子却浑然不觉。 他看见了佟家的车驾，但却不知道那位奇怪的大小姐，看没看见自己。 诚如她说，福安镖局，还真的出了个古怪事还是事关佟明麒的古怪。 “咳咳。”那人又在他身后咳了两声。 他思忖一二，还是没有先告诉安平公。 一则因为公王最近为京城戍卫的轮换之事c南疆兵屯之事和海疆战船之事劳心，二则是因为，他着实好奇佟大小姐心中的打算。 最关键的是，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咳咳。”第三次，有人在他身后咳嗽了。 白隐终于回过神来，皱眉头转头一看，愣了。 只见佟小锁就站在自己身后，离着他的脸不过尺余的距离，后面还跟了两个人。 年纪大些的是萧氏身边的冯妈妈，他见过几次，年轻些的小丫鬟却不认识。 约的是猎场内四遍鼓的时候见面，却不想她来得这样早。 “如今围猎还没开始呢。”白隐放下茶碗，站起身，恭敬地抱拳，“小姐很早。” 他看了一眼冯妈妈。 冯妈妈正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提防着这位白小公子骗了她的大小姐。 大小姐胡闹，夫人也说什么：“既然能告诉了我，便不是什么大事，况且白伏渊这人，不妨事的。” 再不妨事，也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嘛。 大小姐才十四岁，之前连门都不出，哪里懂什么世间险恶？ “所以才让妈妈跟着。”萧氏说得理所当然。 这都什么主家！ “嗯，我这个人性子急，所以索性就告诉了我娘。”佟小锁龇着牙，笑得开心，“你若是能带来人，那就是带来了，何必非等那么久？况且我不讨厌瞒着人做事。” 白隐笑了。 “事无不可对人言，大小姐是个聪明人。”他说着，将一两碎银子放在了桌上。 茶博士眼睛都直了，却不敢拿。 “白公子，小的没那许多钱找”他揉搓着手，嘿嘿地说着。 “便都拿着吧，只当是我的听书钱。”白隐一笑。 茶博士忙将银子捧在了手中，乐颠颠地拼命道谢。 白隐不再理他，而是自怀中拿出了一张似皮革的东西，递给佟小锁。 “这样东西，在下先给大小姐。”当着冯妈妈的面，白隐说得非常自然。 佟小锁接过来，打开只看了一眼，立刻合上了，递还给他。 “我不能要。”她皱着眉头。 那明显是一张地图。 白隐却笑了。 “大小姐放心，安平公大人知道这事。” 佟小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果断摇摇头：“那你让安平公大人亲自给我吧。” 白隐看着她严肃的样子，哈哈一笑，只得接了回来。 “原来大小姐是知道害怕的。”他道 “傻子才不知道害怕，”她白了他一眼，道，“且不提这个了，那个福安镖局，真的出事情了？” 白隐看了她一眼，神色严肃了起来。 “是，人我也带来了，就在不远处的且亭。” 佟小锁舒了口气：“好，烦请公子，带我去看看吧。” “是，大小姐请先上车吧。”白隐指着茶肆旁，一驾外表很朴素的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且亭之外 “大小姐，福安镖局是个什么地方？”待上了马车后，冯妈妈小声问道。 “说起来妈妈可能不信，”佟小锁叹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冯妈妈险些闪了腰，不由回头看向子规。 “小姐最近其实一直在调查呢，看书的时候，也会寻这个地方。”子规心中虽然也十分疑惑，但见冯妈妈看自己，连忙帮着佟小锁遮掩。 她并不知道佟小锁查福安镖局是为什么，只是那天佟小锁和她开诚布公说的话，让她很担忧。 “有人要害我父母，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我就是知道，有人会害他们。” “但这话我不能告诉他们，因为他们会当我是噩梦，还要分心来担心我。” “子规，如今我只能信任你了，所以你也相信我，帮我遮掩一二，好不好？” “大小姐有事情，怎能不告诉老爷夫人？”子规听见这些话，吓得急出了一身冷汗。 佟小锁略微安静了片刻，才认真道：“因为我没办法解释这些事情，我是如何知道的。” 想着大小姐那天的话，子规暗中握紧了拳头，看向冯妈妈的眼神，带着极致诚恳。 小姐信她，她也一定要替小姐周全。 冯妈妈越来越糊涂了。 马车快速向前奔驰，走出不远就拐上了一条小路，四周安静了很多。 而又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亭子。 亭上写着两个字：且亭。 而此刻，这亭子中，已经有了两个人。 一个是身量高挑，浓眉大眼，模样好看却又十分英气的女子 另一个，则是眉毛眼睛嘴巴都带着几分笑意，举止潇洒，自带风流的少年。 此刻，那英气的女子眼神中带着困惑，看向白隐的马车。 正是佟小锁在佟明麒的幻觉之中，遇见的女孩儿。 至于那个少年嘛 “啊！”佟小锁自车上下来，见亭中站着的是他，恍然大悟般指着他，又指着白隐。 “他就是上次和你一起，趴在我父亲书房的墙头，看热闹的那个人。” 饶是白隐经过了不少世面，也差点儿因为佟小锁这句话，自马车上掉下去。 冯妈妈皱着眉头看向白隐。 白小公子如今还学会趴人墙头了？ 啧啧，鼓动大小姐胡闹，还趴人墙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冯妈妈越想越觉得白隐如今学坏了，甚至打算等下回去了，要去告状。 白隐迎着冯妈妈的目光，觉得哭笑不得，解释无能。 “大小姐，”白隐苦笑着看向佟小锁，“那天看见我们了？” 问题出口，他就后悔了。 得，更解释不清了。 佟小锁收回手指，人已经向亭子走去，点头笑道：“看见了，不过那时候只顾着生气，没理你们。” 涂小酒自佟小锁下了马车，目光就一直追着她，听见这话，不由抚掌哈哈大笑，起身靠着柱子，笑道： “你竟然看见我了？我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呢。” 佟小锁一笑：“可见偷听这事情，总是要被人发现的。”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少年郎。 十六c七岁的年纪，生得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灼灼有神，常带笑意。 如果说佟大老爷的好看是成年人的英俊至极，白隐的好看是青年人的朝气与温润，那这位少年的好看，就是如璞玉一般的刚柔并济，未脱稚气。 佟小锁忽然觉得，自己这场穿越，在外貌上特别憋气。 遇见的男男女女，都莫名地比自己好看一些。 涂小酒叹了口气，皱着鼻子道：“是，在下受教了，喂，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安平公大小姐，态度却半分不客气。 听得子规都皱了眉头。 佟小锁不生气，而是道：“我叫佟小锁，你呢？怎么会在这儿？你的朋友吗？” 最后这话，是问白隐的。 白隐刚要说话，涂小酒却已经开始自报家门了。 “我叫涂小酒，是福安镖局的镖师，这位姑娘是我的少东家，”他伸出手指在佟小锁和自己之间来回划着，道，“瞧，你我都是小字辈的呢，我比你大，所以你可以叫我酒哥，叫我酒爷也是可以的。” 甚是无厘头的一句话。 佟小锁难得被人噎了一次。 这时候，那个英气的女子开口了： “你们能不能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她打量着佟小锁，度量着她的身份，“是你叫我来的？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 语气中，满满的不信任与警惕。 佟小锁一笑：“我姓佟，这位姑娘是不是还认识其他姓佟的人？” 那姑娘脸色顿时有了变化：“你是安平公的家人？佟大少爷的妹子？” 佟小锁点点头：“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安平公的大小姐。” 英气姑娘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显然非常不喜欢这位“佟大少爷的嫡姐。” 佟小锁看着她的眼神，笑道：“看来你听过不少我的事情，那我也不用多言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万福儿，”英气姑娘冷笑一声，又对白隐道，“早知道你让我来见的是她，我是不会来的。” 说罢，拔腿便要走。 佟小锁急忙唤道：“万姑娘” “不必说了，”万福儿一抬手，冷道，“我虽然是草芥之人，却不是你家庶出的孩子，大小姐那点儿小姐脾气，就不必用在我面前了。” 佟小锁听罢这话，忽然笑了，指着自己道：“是我大哥说，我有大小姐脾气的？” 万福儿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大小姐若再不让开，莫怪我不客气了。” 佟小锁笑得更开心了。 “那我大哥有没有告诉你，一个多月前，我还是个结巴？” 万福儿一怔，打量着佟小锁。 结巴？ 从来这儿起，这位大小姐就没闭嘴过吧？！怎么会是结巴？ 佟小锁看着她的表情，笑道：“如此看来，你认识我大哥绝对不会超过两个月，是不是？” 万福儿顿住了。 “若是你和他认识的日子超过两个月，那你之前，恐怕都不会听他说起过我。” 万福儿不说话了，眼神中闪过疑惑。 佟小锁这才道：“今日请万姑娘来，是想问问你这段日子，有人在你们镖局闹事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都有秘密 万福儿本就对佟小锁抱着不信任，再听见这话，复又冷笑起来：“我家的事情，与大小姐何干？” 佟小锁很有耐心，问道：“是我大哥帮了你们？” 听她说起佟大少爷，万福儿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柔和，声音却更冷漠：“果然是嫡出的大小姐，管的事情还真多。”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 别人尚可，冯妈妈在后面听着，却不高兴了。 这是个什么人？怎么如此说话？ 只是这时，却听见佟小锁浅笑道：“万姑娘许是不太知道我们家，在安平公府” 她说着，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这嫡庶二字，最不值钱了。” 这句话出口，白隐别开了脸，涂小酒依旧靠着亭柱不说话，子规偷偷叹了口气，冯妈妈愣住了。 原来，大小姐心中都是明白的，冯妈妈心想。 而万福儿，则上下打量着佟小锁，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却只能看见藏在眼下的忧伤。 佟小锁感慨的同时，也在观察万福儿的神色，待火候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如今，我只是想请万姑娘去认一个人。” “什么人？”万福儿的态度终于有所软化。 “前段日子，去寻你家麻烦的人。”佟小锁答道。 话音刚落，涂小酒先翻身跳下了亭子，和猴子一样窜在了佟小锁面前。 “你寻到那个人了？”他问，“我打听了半个月，都没打听到那人的下落，那个人是谁？” 佟小锁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万福儿：“还是请万姑娘同我去看一眼吧。” 万福儿咬着唇，显然纠结在信不信佟小锁之间。 佟小锁又转过头，看向白隐：“白小公子已经知道了吧？那人的特征非常好认。” 众人都看向白隐。 只见他缓缓点头：“只是天下人有相同，白某不敢十分确认，所以还是请万姑娘去看看吧。” 万福儿看向了涂小酒。 “去吗？”她问道，“这个姓白的，可信吗？” 涂小酒二话不说，扯着万福儿的衣袖便往马车的方向去。 “去去去，当然要去，我陪你去，见到那厮之后，我得先捶他一顿出气，”他咋咋呼呼地说，又看向佟小锁，“这位大小姐，快走吧。” 佟小锁正要说话，忽然间，幻觉再起。 不过这次的幻觉带来的头疼，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又或者说，佟小锁已经习惯了那疼痛。 恍惚间，佟小锁似乎只看见了着红袍金狮子补服的涂小酒，站在一处坟墓前，将一壶酒浇在了墓碑之上。 身后恭敬站着的人，赫然竟是着盘龙红袍的安平公，佟昌言。 佟小锁扶着额头，差点儿尖叫起来。 不是吧？！ 她又打量了一眼这位模样不错，性格跳脱，口口声声“和自己同辈”的自来熟少年。 呃，好像事情变得狗血了起来。 “这位大小姐？”涂小酒见她忽然定定看着自己，便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声。 幻觉彻底消失，佟小锁敛住心神，这才点头道： “是，你该跟着去的，算个见证。” 语气中，难得带了一点点常人不易觉察的恭敬。 在没查清此人的身份之前，不要得罪任何一个微服私访的人——这可是上辈子各种电视剧中，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谁知道哪天，这位涂少爷就换上了金狮子红袍，官防印信一举，就呼唤狗头铡了呢？ 哦，她好歹是安平公嫡长女，大约能是虎头铡？ 佟小锁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便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海之中。 万福儿本就急于想知道害自家的人是谁，如今听见涂小酒如此说，又拖着她就走，便一跺脚，应道： “好，料你这小丫头也难有什么花招，我就跟你走一趟。” 佟小锁“嗯”了一声，请万福儿上了马车。 子规还是懵懵懂懂的，凑过来正要问，冯妈妈却已经先一步按住了子规的肩膀，示意她不必问了。 她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老人，只从方才的对话之中，就已经大约猜到了。 “大小姐是如何知道的？”上马车之前，冯妈妈低声问她。 佟小锁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且亭外，触目可及的秀丽景色。 “结巴不爱说话，就只能把心思藏在心中，妈妈就当我，是心思太多的缘故吧。”佟小锁道。 说罢，这才上了马车。 刚刚坐上车的万福儿，隔车听见这话，不觉怔住。 白隐和涂小酒并坐在马车前驾车。 “她还真是个结巴？”马车缓缓向前，涂小酒忽而小声问白隐。 “上次我不就同涂少爷说过吗？”白隐叹道，“我又何苦骗你？” “哦，也是，”涂小酒歪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她要不是个结巴，就凭这口灿莲花的样子，还是安平公嫡长女，只怕早就闻名天下了吧。” 说着，他又笑了。 “啊哈，果然，你们京城的结巴好了之后，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白隐觉得，他现在并不想理会这个自来熟的涂镖师。 不多时，马车已经到了猎场外。 虽说猎场左近人不少，但是越靠近猎场的位置，守卫也就更严些。 见一辆马车过来，已经有军士虎视眈眈地看了过来，还有人走近了询问。 “什么哟，白小公子安。”待军士看清楚驾车的人是谁的时候，就和变脸一样，笑盈盈地拱手道，“小公子没参加秋猎？” 白隐浅笑：“我是什么身份？不参加也就罢了。” 涂小酒看看那军士，又看看白隐，以肩撞了撞他：“原来你也很有名？” 白隐尚未如何，那军士先瞪圆了眼睛。 与白隐同车而乘，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帝京财神，这男的 该不会是把白小公子挟持了吧？ “你谁呀？”军士握着刀，警惕道。 涂小酒浑然不觉地咧着嘴，露出两排很是洁白好看的牙齿：“我叫涂小酒，是个镖师。” 军士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而车内，佟小锁没有理会车前的事情，只是掀开了车窗帘子，指着外面道：“万姑娘好好看看，外面那些人里，可有万姑娘识得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愤怒的少东家 猎场外的开阔地上，支着各色茶点小摊。 各家的仆从c小厮凑在此处，或晒太阳聊天，或品茶玩乐，更有人支起了小小的赌档玩起了骰子牌九。 甚至有几个军士抱着腰刀，也凑在赌档前伸着脑袋，跃跃欲试。 站在这里，隐隐还能听见猎场中喝彩的声音，与鼓乐之声。 内外交映，只觉又是一派别样的热闹。 万福儿咬着唇不说话，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只当目光落在一处的时候，眼神陡得一转，流露出了泼天的恨意。 “是他！就是他！”她直视着赌档前吆五喝六，赌性正欢的宫大，恨恨道。 子规顺着万福儿的目光看过了，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冯妈妈的手。 她也是个聪明丫头，虽然没经过很多事情，但现在哪里还能有不明白的？ 大少爷竟然带着自己的仆人，去祸害了别人的什么镖局，接着又冒充仗义之人出手相救。 傻子都能想到，这是大少爷对这镖局有所求。 大小姐竟然查到了大少爷这等隐秘的事情。 冯妈妈脸色晦暗，拍了拍子规的手背，示意她莫要慌张。 佟小锁看着万福儿，问道：“万姑娘没看错？” “便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出他来！”万福儿咬牙切齿道。 外面的涂小酒听见，急忙掀开了车帘，伸进脑袋问：“哪个哪个？就脸上长个丑东西的？少东家等着！我这就去打他，给你出气！” 说着，他真的跳下马车，就要过去。 “你回来！”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把涂小酒喊了个仰道，脚一拐，险些坐在地上。 佟小锁又看了万福儿一眼。 白隐会出言阻止倒是能理解，可是万福儿既然那样恨宫大，又为何会阻止？ 实在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是那有许多心眼的人。 “少东家，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他？”涂小酒不满地嚷嚷着。 “他是你们佟家的家仆吗？”万福儿不理会涂小酒，只问佟小锁。 “是，”佟小锁点点头，“是我大哥的仆从。” 万福儿咬着下唇，眼睛里泛着水光，似是要哭，又似是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一样。 只看她的眼神，佟小锁都能听见少女心碎的声音。 渣！佟小锁火速在心中给了佟明麒以定义。 真是子承父业，专门令女儿家伤心的，啧啧。 佟小锁正自感慨呢，忽而万福儿抬手指着佟小锁，生气道： “你们是串通的！” 佟小锁不妨这位少东家会如此想，不由眉毛一挑，不说话了。 “你们都是一家人，连气同枝的，你不会帮我的！”万福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了，不由留下了两行眼泪，怒道。 “万姑娘，”车外的白隐终于开口，“这事情，你是当真误会大小姐了。” 子规也不高兴了，侧过身来护住佟小锁，开口道：“这位姑娘，你怎能冤枉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真的想帮你的。” 佟小锁摆摆手，打断了他们，只对万福儿道：“好，那我们来说说，我为何要串通大哥来害你们。” 她舒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既然会惹来人的暗害，必然是加害者对你们有所求。福安镖局又小又没名气，在我问他之前，”佟小锁指着白隐，“他甚至不确定，福安镖局的东家，是不是有你这么个女儿。” “你这样一户人家，却惹来了安平公府大少爷指使仆从演戏，借此接近你，再由安平公府嫡长女唱黑白脸，来迷惑你，综此种种，还请万姑娘告诉我——” 佟小锁说着，依在车壁上，勾起嘴唇淡淡地笑着：“福安镖局也好，万家也好，万姑娘自身也好，有什么值得我们兄妹如此行事的东西？” 万福儿不说话了。 白隐抱着马鞭，坐在车前，一言不发。 涂小酒看向车厢，眼神第一次隐去了之前的那些玩世不恭。 他看不见车内这个言辞犀利女孩儿的样子，却很想知道，如今说这些的她，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亦或者，我问得明白些。”佟小锁看着万福儿的眼睛，道，“万姑娘家中，与帝京的金银楼，可有什么联系？” “没有!”话音刚落，万福儿便已经脱口而出，否认道。 话说得极是斩钉截铁。 说谎，佟小锁看着万福儿有那么一瞬间闪烁的眼神，心想。 前世做演员的时候，为了研究表演，闲来无事去看了很多关于表情的研究。 所以她很会捕捉别人那些细微的表情。 况且从福安镖局突然问到金银楼，寻常人应该疑惑自己为何这么问，偏偏这个万姑娘脸上半点儿疑问之色都没有，只是矢口否认。 佟小锁叹了一口气，道：“万姑娘是个不说谎的人。” 万福儿别开眼睛，决意不再看她。 佟小锁知道万福儿从骨子里就不信任自己，所以只是为了确认福安镖局和金银楼的联系，并没有抱能让万福儿开口的希望。 “我不过闺阁女儿，”佟小锁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睛，轻声道，“万姑娘不相信我，那是否愿意与我父亲说说？” 万福儿冷笑一声。 “若说今日之前，我还信安平公是如传说中那般急公好义之人，那如今你以为我还会信吗？” 她说着，指向白隐道：“他曾经与金银楼的小孙掌柜进出，关系好得很，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是，家父是曾经与金银楼的老孙掌柜有过交情，但如今老孙掌柜已死，家父身子也抱恙许久，你们到底图我们家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万福儿眉毛竖着，显然极是生气，便又加了一句：“况且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涂小酒笑得喷了出来。 “对不住，我们少东家真的不会说谎。”他对着佟小锁和白隐，作了一圈的揖。 白隐不说话，更不辩白。 万福儿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今日起，还请你们这些王孙贵胄莫再来寻我的麻烦，否则，就是抱着《宁律》敲登闻鼓告御状的事情，我也敢做！” 说罢，转身跳下马车，对涂小酒道：“走了！” 涂小酒急忙拍了拍衣服，口中念着“告辞”，人已经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跟着万福儿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来合作吧（加更） 等那二人走远之后，子规看着佟小锁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大小姐” “水呢？”佟小锁轻咳了一声，问道。 子规忙将自家中带出的水囊递给佟小锁。 佟小锁接过来，抿一口润润喉咙，目光则落在了白隐的背影。 此刻，这个在别人口中似是很厉害的商贾，正和一尊石佛般，抱着鞭子端坐马车之前。 “冯妈妈，子规，”佟小锁开口道，“我要和白小公子单独谈谈。” 冯妈妈如今满肚子疑惑呢，听见这句话，忙道：“大小姐” “冯妈妈，”佟小锁打断她的话，一手捏着水囊，一手疲惫地按着左额的太阳穴，“请让我和白小公子单独谈谈。” 冯妈妈依旧犹豫，子规却已经先行下了马车。 佟小锁看向冯妈妈。 “妈妈，锁儿希望您能信我一二。”她轻声道，“毕竟，我到底姓佟。” 冯妈妈嘴唇动了动，终于躬身下车，与子规站在了远一些的地方，忧心忡忡地看着马车。 白隐以为佟小锁要问自己金银楼的事情，可她遣走了两个仆从后，却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他看着坐在车内阴暗处的小女孩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小女孩儿不见得多好看，看起来有些干瘦，睁着眼睛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的，满满的少女气息。 而如今安安静静地坐着，恍惚间让白隐以为，这还是当初那个小结巴。 以前，他见过这个结巴三次。 不说话，不看人，每次都是匆忙忙一行礼，就跑开了。 他甚至记不住这个小女孩的长相。 只有过一次，他因为一笔烛火账，要与当时管佟府公中庶务的佟二老爷算清。 可巧二老爷不在家，他便等在院中，恰忘了自己带水壶，而二房的仆人对着他的时候，眼睛都是在天上的，他自然不耐烦求人一杯茶，所以便忍着了。 偌大的佟府，看得起他的只有安平公夫妇，而自己看得起的，也只有安平公夫妇。 忽然，有个趾高气昂的小丫头给自己端了杯茶。 “我们小姐让我赏你的。”丫头说完就跑了。 他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佟府大小姐站在一处山石旁，正逗雀儿玩儿。 他听见小丫头在抱怨，说：“大小姐真闲，干嘛管那穷酸商户，他也配喝咱们家的茶？” 佟大小姐缩回了逗雀儿的手，委屈又结巴地说了一句话：“一，一，一个人，他，渴，渴，渴了。” 白隐一直到今天，都没琢磨明白这位大小姐那时候为何端一碗茶给自己。 是可怜他？还是感同身受？ 那时候她是几岁？七岁？还是九岁？ 而如今，这个曾给自己端了一碗茶的结巴大小姐，不再结巴了，他依旧不知她内心在思量什么。 她的这份思量，安平公知道吗？ 他清楚安平公自认对夫人与嫡女有愧，所以当他将花园的事情告诉了安平公之后，安平公就让他去寻一份地图。 可是如今，她要查的事情 “大小姐，究竟为什么这么在意金银楼？是听到了什么事情吗？”终于，还是白隐忍不住，先开口了。 佟小锁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笑道：“还是公子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入股金银楼吧。” 白隐浅笑：“京城大大小小的店铺，五成我都入过股，金银楼生意这样好，我自然要多一个赚钱的营生。” 佟小锁看着他，笑着不说话。 白隐亦看着她的眼神。 看，睁开眼睛之后，这个大小姐的神情，就变得飞扬俏丽起来了。 “小公子这样，可就没有合作的诚意了呢。”她笑道，“好歹我把大哥的秘密都揭出来给你看了嘛。” 白隐被她逗笑了：“大小姐这也算揭开秘密？那您倒是说说，大少爷为何这么做？” “这要你查的呀，”佟小锁说得理直气壮，“是你天天在外面逛，我又不能经常出门的。哦，而且刚学会好好说话不久。” 她补了一句。 白隐看着佟小锁的神情，话锋一转，和缓道：“当今陛下有八个还活着的皇子，不算今年才四岁的思王c刚刚才自边疆回来，封了郡公的九皇子，剩下的六个人里，握有兵权的是太子，五皇子和六皇子。” 佟小锁安静地听着，还喝了口水。 白隐看着车内表情淡定的少女，提着唇角，一贯的冷静自持褪去，换上的是嘲讽的笑意。 “前段日子，先是五皇子要大小姐做继妃，而后太子要大小姐做侧妃，六皇子也想要大小姐入府，并许以正妃之位。” 佟小锁听见这话，不由拍手笑了。 “原来我这个结巴这么抢手？”她指着自己，笑道，“原来现在流行娶结巴媳妇？” 白隐冷然道：“五皇子在为了这事情，在御前和太子甚至打了起来，静嫔和贤妃跑到太后处哭，皇后甚至要自请下堂，闹得满帝京都知道，皇子们为了安平公的结巴女儿闹婚，把皇帝都气病，气到避暑山庄去了。” 虽然佟小锁已经知道了自己刚穿越来，就经历了一场皇子选妃风波，但到此时，才知道竟然已经闹得这么大。 偏偏佟府上下，无一人说此事，甚至似乎没人知道闹婚这场戏。 真不知道这安平公府，到底算门庭严谨？还是算上下心大？ 白隐顿了顿，继续道：“两宫一院，为了个媳妇沸反盈天，现在大小姐还觉得，你这结巴抢手的事儿，很有趣吗？” 佟小锁非常认真地点头：“是，有趣。” 白隐皱起了眉头。 “家父手握重权，三个皇子争着结亲这事儿并不稀罕，可是”佟小锁笑说，“陛下经历过王乱与戾太子之乱两件大事，所以对这样的事情，要更敏感些，所以这事情，听着不想闹婚，倒像是几个皇子联手，要做掉安平公。” 佟小锁觉得自己今天说了很多的话，当真很累，却又不能不说，便歇了片刻，又喝了一口水，才道： “而且，世人都说，家父是天子纯臣，”佟小锁说着，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倚着车厢，“如何守住陛下的信任，还不至于把皇子得罪得太狠，这纯臣，还真不好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合作的诚意 白隐终于将眼神中的锐利隐住。 “大小姐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管这些事情，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他轻声问。 佟小锁笑容依旧，缓缓道：“就因为家父是纯臣。” 白隐的瞳孔猛地一缩。 “陛下躲到避暑山庄，把事情交给家父解决，就说明在陛下心中，家父确是天子纯臣，”她靠着车壁，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言道，“天子，信他。” 白隐一时无言。 佟小锁重新坐正，对白隐道：“可是，我们家其他人呢？比如说我大哥，为什么会卷入金银楼的事情里？甚至还有我二叔。” 白隐因她最后一句话，终于变了脸色。 佟二老爷？ 他想了想佟二老爷那坐在地上嚎哭的样子。 虽然这个佟二老爷给他的感觉也是奇怪，但 罢了，佟大少爷不本来也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吗？ 佟小锁看着他的神情，笑道： “所以你瞧，其实你我的想法是一致的，我有你想不到的信息，而你有人脉，又熟悉帝京人事，所以和我合作，白小公子不吃亏的。” 她说着，胳膊肘支在车窗上：“所以，还请小公子拿出合作的诚意。” 白隐沉默了许久。 佟小锁不紧不慢地等着。 “四年前”终于，白隐开始说话了。 “岭南一处私矿矿难，死伤近千人。消息传到京城，陛下震怒，派了安平公大人和户c工c刑三部尚书，大理寺卿，三卫的指挥使，带了一万五千的军士，共同去岭南查清。” 佟小锁安静地听着，内心也是一阵叹息。 近千人命呀。 虽然是盐矿官办，但是佟小锁这段时间看书的时候，也见过许多民间私矿。 而后宁朝兵戈不止，一直到现在还要在边境与敌作战，所以官府并不十分禁止私矿，不过官府登记，交税了事。 如此，终至私矿成风，所以，安平公才要带着军兵去。 毕竟能开私矿的，都是盘踞当地的势力，若遇到那民风彪悍些的，真扯旗造反了怎么办？ 白隐继续道：“不过公王一行人去了之后，那矿主已经伏法。况且虽是私矿，也在户部工部登了记。当地的官府拿着抄没的家财，该赔该给半点儿没犹豫。公王等人在那儿待了两月有余，却在要回来的那天，却忽然跑出来个疯疯癫癫的妇人，拦着公王的马说，矿主与南郡外敌私贩铁矿。” 佟小锁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然后呢？”她急忙问道，顺手从车厢内的矮架上拿起一个水壶，递给他，“这是你的吧？喝了再说。” 白隐看着那水壶，想起了曾经的事情，不由一怔，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公王本来要查，只是，那本来就是个疯妇，第三天的时候，就落河死了。” 佟小锁叹了口气。 太光明正大了。 白隐继续道：“公王为了此事，又查了半个月，依旧什么都没查出来。正好那时候北疆战事突起，公王便急赴北疆了。等到北疆战事定，八个月都过去了，要查什么，也都没有了。” 佟小锁听罢这些，喃喃道：“结果现在，公子发现这事情和金银楼有关？他们家不是搞金银的吗？又是京中商户，如何还跑到南边去，搞起私贩铁矿，通敌的买卖了？” 白隐摇摇头。 “公王心中放不下此事，所以才让我借着行商之事，留心探查。结果就在去年的时候，我发现那私矿主入京时，竟然和金银楼的小孙掌柜有接触，所以才会靠近金银楼，想要查清此事。” 佟小锁怔怔地坐在那儿，认真想了很久，才道：“原来我那大哥和二叔，还能牵扯在这种大事儿里？那家父已经知道了吗？” 白隐看着她。 “知道，却无奈何。如此大事，别人自然非常谨慎，若没有真凭实据，谁又敢说金银楼就是涉及这等大事呢？” 佟小锁了然。 这便是佟府避嫌于金银楼的原因。 大约也是幻觉，佟大老爷的死因吧。 佟小锁如今虽然确定不了自己幻觉中的事情，究竟发生在何时，但依着之前的几次看，应该不会相隔很久。 “不过，”白隐看着她出神的样子，终于问道，“大小姐怎么总说二老爷也牵扯其中呢？” 佟小锁哦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两张纸，递给白隐看：“这两个人，有你认识的吗？” 白隐看着那两张纸，却是两个画得栩栩如生的人，只是一个是侧脸，一个是正脸。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画。 不像是画，倒像是把两个人脸拍在纸上，印出来的一样。 佟小锁很得意自己的这点儿画人像的本事。 前世自己堂兄是小学美术老师，又因为姑父的工作性质，所以和警方合作过几次，嫌疑犯画像。 佟小锁小的时候，缠着堂哥学过些绘画皮毛，画山水意境这些虽然不行，又不懂欣赏什么这个派那个派的，但这人像画的，倒是似模似样的。 “这个人，”白隐指着那张正脸画像，道，“他是个专门赁屋子收租过活的闲汉，姓谷，帝京城西一片，人人都称他谷爷。” 佟小锁见他认识一个，立刻放心了，笑道：“这就好，你能让人盯着他吗？别打草惊蛇就好。” 白隐越来越觉得这个大小姐奇怪了。 “既然要合作，大小姐总要告诉我，您究竟是从何处，知道这些的吧？” 佟小锁手微顿，将画像收起来，叹气道：“我是做梦梦见的。” 白隐顿时无语了。 “大小姐如此，竟然还说我没有合作的诚意？”他淡淡地说道。 “可我说的是真的，”佟小锁极认真地解释，“那次撞了头之后，我就老是做梦，所以才梦见了这些事情，这事情虽然听着奇怪，但确实是实话。” 白隐看着她诚恳的眼神，一错神之间，还真的信了她的话。 “世上还有这等事情？”他喃喃道，又问，“那你的画以前，还真没见人如此画画。” “从一本西域洋书里学到的。”佟小锁这次，胡乱编了一句。 二人正说着，猎场之中八遍鼓响。 今年的秋猎，已经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女孩们的闲话 在场外玩得欢乐的各家仆役们，听见这鼓声，慌忙都散了，各自或驱车或牵马，只等自家主人出来。 “秋猎已经散了，”白隐抛开前话，道，“我送大小姐回家吧。” 佟小锁也是累了，不想再寻辆车出城，便道：“多谢，只是还请公子慢些，我怕自己坐不惯马车。” 说着，她已经掀开了车帘，对冯妈妈和子规招手。 二人看见，这才过来，双双上车。 “大小姐”甫一上车，冯妈妈便唤道。 佟小锁摇摇头，对冯妈妈道：“妈妈，我今日说了太多的话，着实累了，以后再同妈妈解释吧，只是今天的事情，还请不要告诉娘亲。” 冯妈妈顿时急了：“如此大事，怎么能够不说呢？若是将来真的惹出了好歹，也要牵连夫人的。” 佟小锁一笑，指着车外的白隐道：“妈妈放心，这事情只着落在白小公子的身上，更何况，大哥的事情，管，也犯不着娘亲来费心。” 冯妈妈一顿，陷入了纠结与思考之中。 佟小锁不再说话，只让她自己慢慢寻思，自己则靠在车窗上，听着外面更盛的喧闹。 白隐果真将马车驱赶得很慢，贴着官路的一侧，丝毫不见张扬，自然也没人注意赶车的车夫，就是京中有名的大商户。 此时，各家的夫人太太c小姐姑娘们自猎场鱼贯而出，参加秋猎的公子少爷c文人武士们，也陆陆续续出来了。 人人都在议论着今年的秋猎，评说着那些出色的参加者。 “萧儆不愧是文武全才，初次参加围猎，就能摘得三甲之列，当真厉害。”有人的议论，飘进了佟小锁的耳朵里。 因着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所以子规一直未敢说话，直到听见这话，又见佟小锁神色轻松，才小声道： “大小姐，看来表少爷今日，取得佳绩了呢。” 佟小锁淡淡一笑，点点头，打心眼儿里高兴。 自家母亲和萧家的圆脸舅母关系极好，那外甥在这样的大事里取得佳绩，母亲定然也会高兴。 不过，她现在着实不想说话了。 今儿说的话，劳心又劳力的。 难怪说做大事的人，话都少呢。 子规觑着佟小锁的神色，觉得她只是累了，便一边看向窗外，一边小声解释这是谁家的公子，那又是谁家的小姐，说着无伤大雅的帝京琐事，逗佟小锁开心。 忽而，又一群华服金钗c模样俏丽的小姐结伴出来，同样也在兴奋地讨论着，而说的最多的，自然也是萧儆了。 其中几个女孩子，说起萧儆的时候，脸上都飞过了一抹红霞，声调也透着少女藏不住心事的喜悦。 佟小锁看着这样子，忽然觉得好笑了，懒洋洋地对子规道：“儆表哥蛮有人气的嘛。” 子规一笑：“是，夫人曾经说过，儆少爷模样好还在其次，关键行事，没有纨绔气，又喜读书骑射，性格最好。” 萧氏最讨厌“纨绔子弟”这种生物了，所以评价自家外甥，自然也将这个放在首位。 而现在看，对萧儆评价高的人，并不只有萧氏一人。 比如那前面已经上了马车的什么尚书夫人啦c侍郎安人啦，都在议论这致远侯嫡次子尚未娶亲。 佟小锁越看这场景越觉得有趣。 从今天起，只怕自己那个表哥，媒人要盈门了呀。 啊，纵然是满目的秋意，添上这欢声笑语，便也是热热闹闹的快活景象。 真好。 佟小锁觉得方才因为那些水面之下秘事而纷乱的心情，如今好多了。 果然，少男少女情情爱爱的事情，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主流故事呢。 佟小锁边想着，边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却忽然听见有个未脱稚气的声音气愤道：“可惜那样的人物，竟然要娶个结巴了。” “结巴？你是说安平公家的大小姐？” “噗——”冷不丁这话的佟小锁，真个没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谁？啥？什么？ 怎么她穿越至今，钱没赚，事没干，还没来得及享受穿越少女的金手指生活，就那么多奇怪的“婚事”，落在她头上了？ 子规吓了一跳，忙过来为她拿手帕擦着。 佟小锁咳了好几声，才对车外道：“白小公子对不住，脏了你的车。” 白隐显然知道她是为何如此失态，可是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心情反而好了起来。 原来这个丫头，也有这样子慌张的时候嘛。 佟小锁从车窗向外看着，就见一个穿着红底妆花缎马面裙的，头上梳着小髻，眉目神采飞扬的女孩子，正在和同伴说道： “是真的，前段日子闹婚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平息了？就是因为安平公在御前说，她已经有了亲事。你们想，咱们这些人家，谁和那样一个破落军户家的结巴结亲，所以，肯定是儆哥哥倒霉了，偏偏有那么个表妹。” 少女说起“儆哥哥”三字的时候，带着娇俏羞涩，还有压抑不住的浓浓怀春之情，款款敬仰深意。 佟小锁眉毛挑得高高的，问子规：“这位小姐是谁呀？” “那是长留侯倪家世子的四小姐。”子规听见她如此贬低自家，自然很生气。 “哦，那这是世袭贵胄人家了吧？”佟小锁笑问。 子规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冯妈妈，见她还坐在那儿出神，便小声道：“算是吧，但不是开国的八公四侯，这是文帝时候封的爵，不过，他们家本来也是军户呢。小姐知道开国的八公四侯吧？” 佟小锁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外祖家就是开国四侯之一。” 子规小声道：“就是呢，我娘说老侯爷以前就说了，什么新贵人家世袭人家，不都是皇帝的恩德与个人功勋吗？还说咱们大老爷前途无量，所以才会让夫人嫁过来的。” 佟小锁不语。 嗯，佟大老爷的确前途无量，只是唉，那该死的后宅之争。 不过眼下的自己，也很悲剧。 前头为了皇子婚事差点儿卷入朝争，还“得罪”了佟凤鸾；今儿又要因为尚未见面的儆表哥，得罪了帝京的适婚少女们。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少男少女爱情，难道要变成狗血争夫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孟家七珺 佟小锁心中吐槽得正欢，又听一个女孩儿带着憨气的声音不赞同道： “可是萧姨姨说了，锁妹妹如今好了呢。” 倪四小姐呸了一声：“只你是个笨的，那个结巴若真的好了，怎么今儿却带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来了？可见亲生的还是个结巴，带不出门。” 称呼萧氏为“姨姨”的女孩子听见这话，立刻不高兴起来： “庶女又如何？以前玉儿和凤鸾出来的时候，秋姐姐不也和人玩儿？还接了人的帕子，怎么现在这样嫌弃？况且萧姨姨的品格，从不说假话的，她说锁丫头好了，就是好了。” 倪四小姐没词儿了，顿时起了性子，啐了一口： “呸，就你这样的蠢人，才喜欢和庶女c破落军户c臭穷酸们一起玩儿，我不睬你了。” 说罢，跺脚转身，由自家仆妇簇拥着上了一驾马车，往帝京方向去了。 被抛下的女孩子对着倪四小姐的背影兀自不高兴，却听见她身后一辆车上，有妇人道： “你们几个小姑娘，见了面就要说个没完了，今儿时候不早了，等过些日子你下了帖子，请到家中再玩儿吧。” 女孩儿顿时转怒为喜，由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口中还在笑说：“娘，那我也要给锁丫头下帖子，她现在好了，不会不理我了。” 妇人宠溺地说道：“你要请谁便请谁嘛，只是她大病初愈，经不起你这样聒噪。” “我才不聒噪呢。”女孩儿撒着娇，胳膊撑在车窗上，贪恋地看着这帝京近郊的风景，直到又被妇人叫了两声，这才缩回了头，放下车帘。 只是放下车帘的瞬间，她的马车与佟小锁的马车相错而过。 佟小锁看见的，是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长了一双杏目，笑起来很活泼，神色却又透着几分憨意的小丫头身上。 只是不过这一错目，那股子头疼的感觉，再次袭来。 这次的头疼，比以往更厉害，就好像是幻觉之中砍在女孩儿身上的那把刀，砍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佟小锁扶着额头，不由“哎呦”了一声。 这次，连还在发呆的冯妈妈都被吓到了。 “小姐！”她和子规同时道。 佟小锁摇摇头，挤出个笑容。 “我没事儿，”她看向子规，“方才那个为咱们说话的姑娘，是什么人？” 子规哪里还顾得了这个，只是道：“大小姐如今这头疼的毛病，可怎么是好呢？” 冯妈妈听见这话，忙问：“大小姐经常头疼吗？你这丫头，如何不早说？” 佟小锁听见冯妈妈嗔怪子规，急忙笑道：“不是大事的，只是自从撞了头之后，才偶尔添的毛病，已经好多了，妈妈不必担心。” 冯妈妈却依旧提心吊胆地，叹气道：“就算今日的事情，老奴可以暂时不给夫人说，但是大小姐这头疼的毛病，可不行。” 佟小锁听她如此说，便知道是她想通了，立刻笑道：“如此，多谢妈妈了。” 冯妈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只将无限心事藏在心底。 “子规，那个姑娘究竟是谁？”佟小锁再次捡起之前的话，问道。 子规见她确实没事儿了，这才放下心，答道： “那个是安阳侯府三房的二小姐，在孟家行七，闺名七珺，所以都唤她七姑娘。孟三夫人以前闺中的时候，和夫人就是金兰交，如今偶尔也来咱们家，只是小姐以前不大在这面住着，所以不知道。” 佟小锁听说是这层关系，更上了心，便笑道：“以前不爱说话，自然也不爱记人，确实不记得见过了。” 子规一笑：“四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次是七小姐头回来咱们家，正好大小姐在蕙心堂给夫人请安，七小姐拉着您多说了两句话，您就跑开了。” 冯妈妈听她说起旧事，连忙开口道：“如今小姐好了，那些事情还说什么呢？” 子规知道自己多言了，生怕佟小锁生气，便低下了头。 佟小锁一笑：“原来我病着的时候，还有这种事儿？可是都忘了，过些日子她要是真给我下帖子，我得好好与她赔罪了。” 子规和冯妈妈见她没生气，双双放了心。 只是佟小锁心中，却因为这个叫孟七珺的女孩子的幻觉，而忧心。 安阳侯府的小姐，听说话还是个活泼大方，心存善良的小姑娘，又怎么会被人杀了？ 还是被曾在佟二老爷幻觉中出现的那位谷爷，杀掉的。 这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呀！ 且说这宁朝的帝京外城，是个特别规整的正方形，依着书上所说，规整地分毫不差。 外城的东南西北四边，每边都有三个城门：一个正门，非重要日子c盛大节日不开，平日里常开的是两侧的小门，合计十二个城门，均由城门郎，带五百城门军看守。 城门郎有三十六人，分为九组，一年之内不定期轮换，分东南西北看守。 如佟二老爷，如今驻守就是北边的三个城门，俗称北三门。 城门郎虽然是从六品的武官，着实在帝京之中品阶甚低，但是权责却是极大。 宁律规定，帝京进出均要记录，皇亲国戚c封疆大吏概莫能外，擅闯城门这罪名，重了说是事涉谋逆，轻了说也是不尊法度。 刚过了二十二岁生日的战宪，也是城门郎，如今看守的是南三门。 而他的家，就在城南虎坊桥旁赁的一个带两间屋子的小院。 作为帝京城门郎中最年轻的一个，战宪深知盯着自己这差事的人不少，所以做起事来兢兢业业，半点儿不敢偷懒。 今天是秋猎大事，进出都在南城门，所以战宪更是小心谨慎，一直在城门上守到宵禁之前四城关门的时候，方才回家。 为了庆祝今日无事，战宪还特意买了一提干肉与一坛酒。 只是他刚到家门口，便有人自后面拍了他的肩膀。 回头看时，只见涂小酒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挂着笑意。 战宪吓了一跳，忙将他让进了屋子，关门点灯，才恭敬道： “末将战宪见过九郡公，郡公怎个这时候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郡公大人 涂小酒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自己则随性地往椅子上一坐，浅笑道： “今日经了这样一次大事，你这城门郎的职位就算稳了，所以我来讨你一杯酒喝。” 战宪展颜一笑，将新买的酒倒了一碗，端给涂小酒道： “郡公尝尝这个，三花坊的桂花酿，味道虽然轻薄，不比西疆的酒醇，但也别有些滋味。” 涂小酒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 “到底是帝京的东西，味道就是不同些，”他说着，将酒碗放在一侧，问道，“你大哥呢？” “家兄今日上夜巡街。”战宪站在一旁，垂手而立，恭敬道。 涂小酒了然，靠着桌子看那半碗残酒：“我要查的事情，如今可有眉目了？” 战宪立刻道：“是，白伏渊确是在去年的时候入股金银楼。看着是不出奇，但是时间却是在云南那私矿主进京后。” “哦？”涂小酒听见此言，这才抬头看向他，“这么说，安平公是笃定金银楼也同那买卖有关了？” 战宪应道：“末将不敢擅断，只是白伏渊这人做事，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更是深谙商道，所以说他进金银楼只是图财，末将不敢信。” 涂小酒未置可否，只是提着嘴角，轻轻地笑了。 “说起来这些日子我见这位白公子，还真是上到公侯之家，下到卫兵走卒，都很吃得开呀，”涂小酒伸了个懒腰，“他做生意的本钱，是家中的？还是安平公的私囊？”他又问。 这次，战宪没之前那般自信了：“此事是京中未解之谜，至今连他的父母都没人知道，只知道白公子七岁孤身入京的时候，便已经是腰缠万贯了。” “七岁？孤身入京？”涂小酒脱口问道，很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战宪点头道：“是，七岁入京，九岁就把生意做进了皇城，又在戾太子之乱的时候立了功勋，所以才说这是京城第一奇商。” “真和安平公无关？”涂小酒反问道。 “若真和安平公有关系，只怕他的买卖，做不了如今这么大。”战宪笃定道。 涂小酒了然：“那安平公大公子呢？” 战宪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查到些东西，不过与福安镖局无关，这位大公子看着是个文弱书生，却和京中的一些三教九流来往甚密，尤其是和杆儿帮的人。” 涂小酒知道所谓的杆儿帮，就是京城的丐帮。 虽然如今天下日趋太平，又是天子脚下，但有些事情，也是难免，更遑论那其中，还有专门以此营生的。 “安平公知道自家儿子在外面做什么吗？”涂小酒问了一句，只是未等战宪回答，便又自己失笑道，“是了，安平公自己都不像个上马打仗的将军，何况其子呢？” 战宪辨不清涂小酒这话是褒是贬，便闭口不言。 涂小酒这才又喝了一口酒，淡然道：“安平公府那个结巴小姐呢？知道她和谁接触过吗？” 战宪摇头道：“只这个难查，不是说不好查，而是着实什么都查不到。” 涂小酒眉头轻挑，看着他。 “今天之前，这位大小姐莫说出京城，就是出府，都只出去三次，还都是到萧家去。末将探查了半天，都是郡公也知晓的安平公府旧事，其他的传言皆为不实，有说这个大小姐不是安平公亲生的，还有说她已经死了的，连说佟二少爷是个痴傻儿的传言都有。您在衡州见过佟明夔，觉得那是痴傻的吗？” 涂小酒安静地听完了，才笑道：“堂堂一个以王礼待之的国公，这点子家事传成这样子，也算有趣。” 战宪笑说：“京中新老之争一天甚于一天，这些事情往大了说，都算可攻讦之处。依着末将心思，不如咱们也添油加醋一番，挑大这新老之争，至少，能给安平公添添乱。” 涂小酒却忽而变了脸色，冷笑道：“哦？只是因为新老之争吗？” 战宪一怔。 只见涂小酒端着酒碗，又恢复了之前的吊儿郎当，问道：“仲敏兄，你猜安平公与我的哪个兄弟，会有暗中的勾结？你当真信他是天子纯臣？” 这样的问题，战宪不敢胡说，沉吟片刻，方敢开口道：“说起来，末将确实觉得此事是真安平公在京中百姓口中，风评确实不错” “哈，”没等战宪说完，涂小酒就冷笑一声，打断了他话，“可不是嘛，上到朝野，下到市井，除了那几个抱着祖宗功劳吃饭的，说起安平公个个夸赞。所以，这朗朗乾坤之中，独我薛赟与他是有血仇的，对吗？” 语气中，带了份悲凉。 战宪听见这话，忙单膝跪倒，道：“是末将失言，郡公大人莫要难过，如今您已经回京，必能得偿心愿。” 涂小酒摇摇头，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 “我不难过，只是我不信，佟昌言号称忠义之辈，理政治军，样样都通，偏治家教子的事情，就成了灯下黑？”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确实不像生气，反而像是认真提问题的学童。 “还有，究竟是谁指使了那么个自作聪明的黄毛丫头，在金银楼的事情上，上蹿下跳？是萧家？还是佟昌言？还是佟家那个比猴子都精的老头？亦或是白隐之后还有其他的人？” 战宪额上渗出了冷汗。 他抬起头，看向这个纵然在西疆吃沙子长大，却依旧带着朝气的少年，道：“末将明白了，末将等，定会盯紧金银楼和安平公府。” 涂小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呆坐了片刻，才道：“仲敏，你我此次回京，是抱着让人掉脑袋的心思，所以你不要怪我多心。我一个尺长的弃婴，都能从西疆回京，那谁又敢说那十四岁的黄毛丫头，不会搅了我们的局呢？” 战宪恭敬地跪在地上：“郡公放心，末将定当尽心竭力，扶助郡公。” 涂小酒藏起了眉间的杀意与自伤，将战宪扶了起来，不再说那些不愉快的，而是与他闲话了些帝京的事情。 只是，在心中，他依旧有些隐隐的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归家之谈 在涂小酒口中的“黄毛丫头”回到蕙心堂的时候，先一步回家的萧氏刚刚换好衣服，正靠在榻上吃茶。 屋子里的仆人，一如既往地忙碌而悄无声息。 见佟小锁进来了，萧氏放下茶碗，眉头舒展，招手道：“怎么逛到了这个时候？我差点儿让人去寻你了。” 说着，人已经握上了佟小锁的手，皱眉道：“好冷的手，快倒茶来。” 她吩咐着跟在后面的子规。 佟小锁坐在萧氏身侧，笑道：“我不惯坐车，所以让白小公子慢些驾车。” 萧氏听说，叹气道：“白伏渊那人是帝京有名的财神爷，只你，还真将人当车夫不成？” 佟小锁笑道：“他人是挺好的，知道许多京中的事情。” 萧氏见女儿眼中闪着喜悦，便知道她今天玩得开心，就放了心，正要问她今日见闻，曲妈妈却走了进来，手里还擎着个小口袋，道： “夫人，老爷那边送来许多东西，说是陛下赏下来的。” 萧氏敛住了喜色，轻飘飘地道了一句：“都是陛下的圣恩，是些什么东西？” “有两柄玉如意，四对玉镯，一匣子南海珍珠，各色锦缎十二匹，妆花缎八匹，千两银子，八样食盒，还有一袋金叶子，说是特意赏给咱们大小姐的。”曲妈妈说着，将手中的口袋举了起来。 佟小锁正喝茶呢，忽然听提起自己的名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给她？明德帝怎么会给她东西？ 今儿真奇怪，自己出现在别人议论中的次数，略多。 萧氏却毫不奇怪，只对佟小锁道：“这份是你的，要记得谢陛下隆恩。” 佟小锁这才记起如今还是皇权呢，连忙正襟危坐，道：“是，谢陛下。” 她觉得自己有些傻，但屋中诸人，却都是一本正经的，没人当这是傻事。 萧氏才安排道：“两柄玉如意c银子并食盒，都送到萱堂去吧，十二匹缎子分一半送过去，剩下的先给她们姐妹二人做衣服，妆花缎给老爷做四套冬装。” 曲妈妈答应着退下，萧氏则将那袋金叶子给了佟小锁：“留着玩儿吧，或花了或赏了，都不怕，但这袋子是宫内的东西，不许弄丢了。” 佟小锁接在手里，打开看了看。 还真个是金子做的叶子，个个都是精巧好看。 好吧，一声谢陛下发笔小财，不亏。 “娘，陛下怎么会给我这个？而且今儿秋猎，听说是表哥出了好大的彩，怎么会赏赐父亲东西？京中人人都有吗？”她将金叶子递给子规，让她先收着，自己好奇地问。 萧氏略显疲倦地揉揉额头，语气极是平常：“大约是长公主提起的。老爷是儆哥儿的师父，徒弟出彩，师父跟着沾光罢了。” 长公主？就是那个还带过兵的长公主吗？ 不过，见萧氏不愿意多说，佟小锁也不再多问，而是继续给她说今日街上的见闻。 说一阵笑一阵，佟小锁才和突然想起来一样：“对了，我还给娘买了个金钗。” 说着，便将那个金钗拿了出来。 萧氏眉间微微一皱。 “娘你瞧，好不好看？”佟小锁佯装没看出她脸色的变化，只是笑问。 恰好此时，冯妈妈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幕，忙笑道：“大小姐在城里逛了好大一圈，总没合意的，最后就挑了这个回来。” 很令人信服的话。 佟小锁握着金钗道：“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母亲不喜欢他家的东西，但我觉得这个还不错的。” 萧氏见她一脸的纯真，终于还是消了疑惑，摇头道：“不是他们家做的不好，是我不喜欢罢了。” 佟小锁看着萧氏，仿佛没听懂一般。 萧氏笑摸她的头发：“小孙掌柜那人我见过一次，脸上藏奸，娘不喜欢这个人，自然觉得他家做的东西也藏奸。” 佟小锁被她逗笑了。 “原来是这样，”她笑道，“那就不该买的，我还挺喜欢他家那个九连环呢。” “傻话，”萧氏见她这样，忽想起这是她第一次出门买东西，便道，“这是你的心意，想买便买了。况且那个九连环是老掌柜在时做的，是很精致。” “可钗子是我买来送娘的，收礼的不喜欢，便是不好。”佟小锁笑说，又缠着萧氏道，“那以前金银楼做的首饰，都和我的九连环一样吗？” 萧氏被她缠得没办法，便对子鉴道，“我记得有一对老掌柜时候做的臂钏，搁在哪儿了？” 子鉴连忙边应边去寻：“奴婢记得在那个八宝描金的妆奁里收着的，该是没入库的。” 说着，她到一侧隔间略一翻找，便捧了个半尺长见方的匣子出来：“奴婢没记错呢。” 萧氏将妆奁打开，将一对缠丝玉兰花金镶玉的臂钏拿了出来。 “你瞧这个，”萧氏拿在手里，细细地给佟小锁说着那臂钏的细节，“所以，纵然技法还在，若没了这份心，便俗了。” 佟小锁一脸受教地将臂钏拿在手中，实则却在摸着其上，金银楼的标记。 那印记上的金钗，依旧是单股的。 所以可以肯定，那个九连环的确藏了某些玄机。 只是，老掌柜已故，万福儿不信任她，所以这份玄机怕是要费一番周折才能知晓了。 前段日子，她第一次听到金银楼老掌柜的时候，还是“荣养”今儿再自万福儿口中听见他，便是“已故”了。 就和那个落水而死的疯妇一样，人没了，线索就断在了亡者处。 “唔，是不一样。”佟小锁在心底思量着，口中喃喃道，转而又高兴了起来，“那下次女儿再出门，重新给娘寻好玩儿的吧，我今天还看见了一对泥娃娃，长得可好看了，可惜前面的人快了一步。” 萧氏看着女儿模样，思忖了片刻，忽然问道：“锁儿，你是不是很想多出去逛逛？” 佟小锁急忙点头，诚恳极了。 “那就出去吧。” 佟小锁本还在想要如何说服萧氏，岂料萧氏却说了这么一句，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娘，您说真的？”她高兴地抱着萧氏的胳膊，笑问。 萧氏只当是件寻常事：“京里的女儿家一年到头出去的机会不少，你这样的，并不算爱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一段京中的八卦 佟小锁高兴地，眼睛都笑弯了。 这才是突然的幸福。 “可是书上都说，女儿家不能随意出门的。”她嘴上说得正经。。 萧氏看着她满面的惊喜之色，不由一点她的鼻子。 “你呀，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说着，轻叹一口气道，“有些事情，经历了，方晓道理也可能是荒谬的。不然当年，难道一家子女眷，还要死在京中吗？如今赶上太平时候，出去长长见识，只要不惹祸，就是好的。” 佟小锁看着萧氏闪过一丝哀伤的神色，知道她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她立刻坐正了身子，一脸受教道：“是，娘您放心，女儿定然不会惹祸的。” 萧氏正色道：“不但不能惹祸，也不能混玩儿，以后每三天让南妈妈教你念书，每十天，我要检查一次你的功课，若是答得不好，可就不许出门了。” 佟小锁笑道：“是，母亲放心吧。” 这天夜里，金盘得了佟小锁特意给她买的麦芽糖，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自觉就把整理东西的任务接了。 子规则在服侍佟小锁睡下的时候，小声问道：“那小姐，以后要常出去吗？” 虽然语气平常，但神色带了许多的忧心。 尤其是经过了今天的事情。 佟小锁缩在床上，笑道：“是，到时候连金盘也带着，她那样爱吃，以后就能吃遍帝京了。” 子规为她将背角掖好，想要问些话，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佟小锁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床顶的雕花，问道：“子规，帝京能穿金狮子补红袍的，都有什么人？” 子规听问，收住心神，笑道：“京中郡王家的长子或者世子，是穿金狮子补红袍的。” “那这里面有谁今年十七c八岁的吗？”佟小锁又问。 子规寻思了一番，方道：“有是有，但都不在京，比如召阳郡王的长子和同安郡王的长子，一个十六，一个十八。而在京的郡王有三个，长子最小的，如今也有二十五岁了。” 召阳郡王和同安郡王？这都谁呀？ 佟小锁正要问他们会不会因为十月间，太后千寿节的事情回京，子规突然一拍额头，笑道： “瞧我这记性，如今九皇子归朝，封为郡公，也穿金狮子补红袍的，算起来年纪该是十八了。” 九皇子？ 佟小锁想着幻觉之中，连佟大老爷都对那人毕恭毕敬的，觉得大约就是此人了。 “不是个皇子吗？少说也该是郡王吧？怎么只是郡公？”她好奇地问。 子规坐在床侧的矮几上，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道：“九郡公的事情是宫中秘闻，奴婢只听老爷和大夫人说起过一次，才知道些皮毛，告诉了大小姐，大小姐可千万莫要出去议论。” 佟小锁急忙点头：“你放心，我不说的，就是好奇。” 子规得了保证，这才低声道：“九郡公是个姓柳的掌灯宫人所生，其母难产而死。三个月后，连个名字都没有呢，就被送到西疆了，一直到去年年末的时候，才得了旨意回京。” 嗯？！子规虽然说得简单，但佟小锁已经嗅到这事情里，有着浓浓的宫斗大戏味道。 母亲是宫婢，难产而亡，一出生三个月就被送走。 这就是皇家不打算认子的架势嘛。 “那如今，怎么又回来了？”佟小锁忙问。 子规道：“去年西疆战事，九郡公给军中送了个极重要的情报，打了一场关键的胜仗。当时的西路骠骑将军，就将这事情原原本本地写在战报之中，传得人人都知道了。就有御史上书说皇族子孙，不该流落在外，所以陛下才宣旨让九郡公回京，赐名赟，就是文武贝的赟，封了个郡公爵位。” 佟小锁初听说这位九郡公时，还在心中小小地叹惋了一下，只是再听到这一节，又觉得此人不可小觑。 “那位西路骠骑将军，是不是性子特别耿直的人？”她笑问。 子规奇道：“大小姐如何知道的？西路骠骑将军姓王，最是火爆性子了，连大老爷都敢顶撞，不过是个打仗的好手，大老爷都说，此人是将才呢。” 佟小锁复又叹了一口气，枕着胳膊道：“如果不是性子耿直，又怎么会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地写进战报？” 明明知道此人是皇家不想c不愿认的人，却依旧把事儿传回了京城，最终促成了九郡公归京。 而在那样一手烂牌的局势之下，这位九郡公能平平安安活到十多岁，最终竟然还能顺利归京。 论心智c论胆量c论幸运，这位郡公和他背后的人，都不能小看呢。 子规了然地点点头，复又叹了口气：“可是归京又有何用呢？至今陛下都没见过九郡公呢。” 佟小锁又是一怔：“从没召见过？” “赐名封爵，但就是不召他入宫，如今这位郡公连府邸都没有呢，只住在京中的入归客栈，外地来京官员住的地方。”子规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不忍。 啊，原来这明德帝也是个渣爹哟！佟小锁在心中啧了好几声。 难怪能和佟大老爷君臣同心。 不过，依着这位九郡公能从西疆归京的本事，只怕在这京中混出一片天地来，也未可知。 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与福安镖局的事情关联上的。 “唉，不易呀。”佟小锁揉了揉额头，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这穿越一场，还真不易呀。 子规依旧坐在一旁，见她闭了眼睛，伸手将她的胳膊自头下移开。 “会麻的，小姐先睡下吧。”子规劝了一句，又垂下头，面上依旧带着忧愁。 倒是佟小锁，终于开口了：“子规，你是不是想问我些什么？” 子规微顿，侧头看向佟小锁。 这位大小姐，如今也在看她，眼神亮如天上的繁星，仿佛永远不会有忧愁一样。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那天对她说：“如今，我只能信任你了。” 子规收回了眼神，摇摇头：“奴婢相信大小姐做事，有分寸的。” “谢谢你，”她一笑，终于再次闭上眼睛，幽幽道，“对我而言，如今能有一个信我的人，才是最难的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两房的琐事 荔华斋佟凤鸾的屋子里，杯盘碗盏已经碎了一地。 佟凤鸾好看的五官已经扭曲了，柳眉倒竖，指着翠柳道：“你这没用的东西，都是因为你！” 翠柳战战兢兢地跪在那儿。 因着脸上方才挨了佟二太太一巴掌，她的半边脸都是肿的，只敢低着头，听五小姐的骂了。 只是在翠柳心中，如今她更恨的人只有佟小锁，却不敢埋怨二太太和五小姐。 佟凤鸾骂够了人，依旧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便扑在了佟二太太的怀中，哭着道：“娘！他们都欺负我！” 佟二太太此刻的心情，比佟凤鸾还要烦恼。 她四处撺掇着，好容易安排好了，结果却成了一场空。 人只是光明正大地由冯妈妈陪着出门，再光明正大地由白隐送了回来。 佟二太太第一次觉得，光明正大这个词儿，很讨厌。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五丫头呢？”佟二太太搂着佟凤鸾，问一旁的丫头青柚。 青柚忙施礼道：“回太太，五小姐说今天乏得很，已经歇下了，要明日再来给太太请安。” 佟凤鸾听见这话，更忍不得了，高着声气怒道：“什么货色，竟然也拿起架子来了！” 说罢，又开始和佟二太太哭：“娘，都是你们把我关了起来，现在连个庶孽都爬到我头上了，我不依！” 佟二太太心烦之余，到底还是有些心疼女儿的，便柔声劝道：“不是为了你爹嘛？凤鸾乖，今儿皇上新赏下的料子，都给你做新衣服，好不好？” 连着哄了好几声，佟凤鸾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只埋在佟二太太怀中撒娇，心中的气渐消。 但是佟二太太依旧想着今天的事情，自言自语道： “我还以为她是那样的打算，那为什么不带着呢” 佟凤鸾听不懂，急忙坐起身：“娘说什么呢？” 佟二太太依旧皱着眉头：“那个扫把星如今不结巴了，萧儆也没婚配，你大伯娘今年突然去了秋猎，打的恐怕就是这个主意。” 所以，她才会想利用这机会，让长房在全京城丢人。 结果却，落空了。 佟凤鸾听见了，更不高兴了：“儆表哥那么好” 萧儆长得好，性子又温和，比自己的亲表哥好太多了。 怎么偏偏好东西，都是那个扫把星的呢？佟凤鸾看了一眼还在皱眉思索的佟二太太，心中又是一阵泛酸。 怎么我的娘就不是大伯娘呢？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安平公的嫡长女呢？ 好气！ 佟凤鸾暗中捏着帕子，在心中百般纠结。 “本来，我有个机会的”她低声喃喃道，又红了眼睛。 佟二太太不知道女儿此时心中的纠结，但是因为这句话，心中却又跳了一下。 是呀，本来，有个机会的。 她看着佟凤鸾那精致的模样，想起了那天丈夫对自己说的事情。 虽则比上次的略差一点，但也不失为一个好事儿。 她搂着自己的女儿，在心中思忖，总该好好谋划一下才是。 次日清晨，安眠一夜的佟小锁，很是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依旧如往日一样，她举着小水壶，在屋中转着锻炼，只是转到妆台前时，又看见了那个九连环。 她这才将小水壶放下，拿起了那个九连环，仔细地看着。 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恰在此时，子规和金盘带着洗漱的工具进了来，见她只穿着小衣，披头散发地站在那儿，子规便又要叹气：“总这样，劝不听。” 金盘已经放下了托盘，拿衣服给佟小锁穿上，子规则掀帘子叫外边的小丫头，装填了手炉送进来。 “这屋子暖和。”佟小锁这才放下九连环，笑道。 子规道：“大小姐快些收拾了到大夫人那边去吧，今儿一早，夫人就让人叫来了裁缝，要给小姐做男装，还请了太医来呢。” “请太医？”佟小锁一惊，忙问，“是娘病了吗？” 子规给她梳着头，道：“是给您看病的，也怪奴婢糊涂，这头疼要真是大症候，可怎么办呢？” 头疼的事儿，是佟小锁要求的，但子规的性子，无论如何也责怪主家。 佟小锁抬起手，摸了摸当时撞到的地方。 可不是“大症候”嘛，还是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大症候。 “真的不要紧，”佟小锁道，“太医来了，肯定也说无事。” “大小姐还是好生让大夫看看吧，”子规笑道，“您又不是大夫，还会给自己瞧病不成？” 佟小锁也笑了。 此刻，萧氏正坐在榻上，其下站了两个干净利落的妇人，正在说那男装该如何做。 见佟小锁进来了，那两个妇人忙问了好，萧氏则笑看她们给佟小锁量体。 待量完了，妇人们还问对花样颜色有什么要求，佟小锁倒是好说话，只说凭妈妈们安排，只要好看c大方就行。 说得人都笑了。 “大小姐真是个好性子。”裁缝笑道。 待裁缝们走后，萧氏才拉着她坐下，问道：“昨夜妈妈告诉了，我才知道你这丫头如今添了头疼的毛病？怎个不早来说？子规这丫头办事，怎么也这样不知数。” 佟小锁忙道：“不要紧的，就是那次撞了之后，偶尔还会疼一疼，但现在早就好多了。是我不让子规说的，免得您担心。” 萧氏见她一脸的孩子气，不由叹气道：“这是小事，那还有什么算大事？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今日无论如何要好生看看。” 佟小锁知道这是当娘的担心女儿，便不再多说，只等太医来了之后，把脉问诊c开方子抓药，折腾了好一阵子，直到听太医说并不妨事之后，萧氏才终于安了心，命人送走了太医。 这一番折腾之后，已经快午时了，母女二人刚闲坐说了两句话，忽又有人传说有铺子上上的掌柜来对账。 佟小锁知道接下来萧氏会很忙，便先告辞，说等午饭时再过来。 只是刚走到屋门口，就见有小丫头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对佟小锁道：“大小姐，老爷唤您呢。” 佟小锁记得昨晚萧氏说的话，嗯了一声，便让金盘先回去，自己则带着子规，和那丫头一起，往佟大老爷书房的方向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是为什么 来叫佟小锁的，是佟大老爷书房的提壶丫头，琉璃。 不同于金盘的憨态，若只看脸，会觉得琉璃是个特别好骗的傻子。 而事实上，琉璃的行事，确实有些傻气。 比如她引着佟小锁刚刚出了蕙心堂，就特别神秘兮兮地说道：“南妈妈让我小心些告诉您，老爷如今心情不好。” 声音虽然是压低了的，但是因为整个人都是凑近了佟小锁的耳朵，所以反而引得几个洒扫的仆妇们，注意到了她们。 琉璃浑然不觉，佟小锁难忍失笑。 这丫头，还真实诚。 “怎么回事儿？”她边走边问。 “昨天因为大少爷，老太太骂了老爷。”琉璃虽然实诚，但说话却非常简练，只几个字，就让人理解了前因后果。 佟小锁听说这话，已经明白了。 佟明麒的身份是安平公长子，稍微行差踏错那是可能殃及满门的。 所以那样的事情，不可能隐瞒，也不应该隐瞒。 但就因为是这样的事情，所以蕙心堂这面，才不能卷进去。 不但因为佟明麒是庶子，一个不好倒成了妻妾之争也因为佟老太太本身的性格，一定会把这水搅得更混之后，泼在萧氏身上。 所以她昨天才说，事情只着落在白隐的身上，这位神秘的财神觉得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说。 她与他的合作，也是为了避免萧氏卷在其中。 如今显然，白隐已经将事情告诉了佟大老爷，而蕙心堂这边，却半点儿波澜不见。 现在看，效果还不错。 佟小锁想着，脚步更轻快了。 而眼下，心情很不好的佟大老爷，正在书房后面的演武场里，摆弄着一把火枪。 这枪是昨天陛下新赐下的，通体镀金，还嵌着宝石。 佟大老爷有个宏愿，就是组一支万人的火枪队，不过因为这火枪装填太麻烦，准头又一般，所以这愿望至今没能实现。 尽职的安平公，没事儿就要去和兵部的人研究，如何能让火枪的使用便捷些。 只不过现在，安平公大人抱着火枪，脑袋里却被私事填满，半点儿想不了公事。 昨夜刚回府，佟大老爷还没从外甥秋猎出彩的喜悦之中缓过来，就听见白隐说起了佟明麒的事情。 当然，白隐只说佟明麒在南卫县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没提佟小锁，更没提金银楼毕竟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是先不要说出来乱人心的好。 但只凭表面上的一点，就足以令佟大老爷震怒了。 当下，他就让白隐先去书房，自己则把佟明麒叫来了。 佟明麒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救人，拒绝承认那去惹事的人，就是宫大。 “父亲是哪里听到的闲话？就来骂儿子，还要打我的奶哥哥？”佟明麒自知这事儿比前几天的事儿还要严重，所以如何会承认？就梗着脑袋说话。 佟大老爷气得差点儿动了兵刃。 只还没等闹起来，佟老太太忽然打发人来，把这父子二人找了去，一开口，竟然说的也是这事儿。 “麒哥儿不过是看好了个丫头，有什么的？大不了抬进来就是了，难道咱们家还差那点儿银子？”从不讲理的佟老太太，近乎胡搅蛮缠地说。 佟大老爷更觉愤怒。 只是，怒气再盛的佟大老爷，在遇见两个女人的时候，永远赢不了：会撒泼的娘，无视他的媳妇。 果然，佟老太太一见佟大老爷沉了脸，当时就拍着身边的小几，眼尾都吊了上去，当着佟明麒的面，混骂道： “你就是看麒哥儿不好，弄死了他，你和那婆娘的儿子，便好了是不是！” 只这一句话，佟大老爷再大的脾气，都和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一样。 佟明麒站在一侧，低着头不说话，看起来特别委屈。 这样挑拨兄弟阋墙的祸家话，京城从明德帝往下，等闲没人会说的。 但佟老太太，那就不是个等闲人。 气得发抖的佟大老爷，最终只得一摔袖子，转身就回了书房。 白隐还在书房看书等他。 “那家的姑娘，如今在哪儿？”佟大老爷刚一跨进书房，便立刻阴着脸问道。 “发现了那人是大少爷的小厮后，就跑了，如今还没寻见。”白隐起身，恭敬道。 “去找出来。”佟大老爷咬牙切齿地说着。 白隐对于佟大老爷的家事还是知道一二的，只看脸色，就知道他在内宅又受气了，便不多说，甚至没问寻出那位万姑娘要做什么，只是道：“是，公王放心吧。” 佟大老爷坐在那儿，兀自生了会儿气，突然道：“你怎么到南卫县去？” 白隐笑道：“有桩买卖的账有些乱，在下去核账的，才碰巧遇见了。” 佟大老爷却已经从方才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又问：“麒哥儿这事情，和金银楼的事情有关吗？” 白隐一顿，否认道：“公王怎么会如此想？” 他还想再辩驳几句，佟大老爷已经打断了他：“我记得老掌柜刚过世的时候，你同我掰扯过的几户人家里，就有这个福安镖局的总镖头？只是那时候，没查出有何关联。” 白隐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是了，他眼前坐着的人可是精明能干的安平公，想要瞒过他本就难，更遑论这事情冒出来得突然，他如何能不多想？ 所以，安平公要找万姑娘出来，为的也就是查明吧。 “大少爷未必真的就卷在其中，在下估量着，只怕是被人利用了。”白隐略一思量，如是道。 佟大老爷长叹一口气，将心中的那点子郁结吐了出来，才缓缓道：“被人利用了也好，自己踩进去的也罢，还要烦你找人看住了他。” “是。”白隐应声。 “衡州那边呢？”佟大老爷操心完了大儿子，又开始忧心远在他乡的二儿子。 “发现了这事之后，就已经派人过去了。”这等事情，倒是不用别人多嘱咐，白隐自己就能想到了。 佟大老爷终于放了心，这才捡起白隐方才在看的书，随手翻了两页，忽然问道：“锁儿今天要同你出去，就是因为这事儿吗？” 这才是最重要的试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奇怪的心思 一个常年不出门的前结巴，随便做点儿什么都容易引人注意，更何况是竟然不去看秋猎，而是跑去和自己要什么地图。 如果一天无事就罢了，偏还出了这事儿，肯定会惹人多想。 不过，白隐面色却很平静，只是道：“是在下想着大小姐好歹是个女儿家，有大小姐在侧，万姑娘许能说实话，却被她先跑了。至于在下为何能让大小姐一起，着实还是因为那地图的事情，不过等真见了这图后，大小姐却不敢要了。” 说罢，将那张地图放在了佟大老爷面前的案上：“还是公王给小姐吧。” 佟大老爷看着白隐的表情，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摊开地图看了看，笑道：“原来是这张，你费心了。” 说罢，自己倒是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又命人研墨，在其上勾画了起来。 白隐浅笑，不再多言 萱堂的那一闹，其实早在昨夜，就传到了蕙心堂。 萧氏正要更衣安歇，听见这话，不过懒洋洋扔下句：“我不好管，有老爷在。” 冯妈妈看着萧氏的模样，又有白天佟小锁的话，竟然真个再没多说一字。 是呀，大少爷的事情，有老爷管就是了，为何要烦到夫人？ 至于大小姐 冯妈妈突然觉得，其实大小姐很懂事儿的，所作的不过是把事情摊开来罢了。 结果不瞒人就行了，至于过程，谁在意呢？ 是以，她也放了心。 正因如此种种，佟小锁才会直到此时，才知道已经事发。 待看见佟小锁过来了，佟大老爷只是平和地说道：“锁儿来了。” “父亲。”佟小锁走过来，屈膝礼道。 佟小锁低头的那一瞬，佟大老爷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也转瞬即逝。 从来不出门的女儿，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呢？ 那难道会是妻子暗中查的吗？ 不对，自己的妻子根本不屑于把女儿推出来，做这些事情。 真是萧氏先知道了，只会来找他说。 所以，真的应该就是如白隐所说的吧。 想到这儿，佟大老爷反而把自己说服了，这才略微有了精神，笑问：“昨日出门，玩得可高兴？” 佟小锁应声道：“是，看见书上的东西变得具体，蛮有趣的。” 语气是一贯的疏离和恭敬，更是听不出一点点的改变。 佟大老爷很习惯女儿的这种态度，也不奇怪，只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她，“看看也无妨，只记得莫要丢了便好。” 正是白隐昨日要给她的地图。 佟小锁一顿，才问道：“白公子来过了？” 佟大老爷笑道：“昨天送你回来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回去，毕竟今天你是同他一处，要有交代才是。” 佟小锁这才接过地图，笑道：“谢谢父亲，昨天白小公子就要给我的，我没敢要。” “知道怕，是好事。”佟大老爷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佟小锁心念一动，脸上挂着笑容，将地图接在了手里。 “嗯，好，谢谢父亲。”真和小女孩儿一样。 佟大老爷对着妻女本就没什么脾气，如今又越想越觉得女儿是无辜的，也来了精神，叮嘱道：“书房有一套春秋集注，并你手里的那套论语，这段日子，先和南妈妈将这些东西学好吧。” 佟小锁应声：“是，女儿知道了。” “我看了那图，还算详尽，白隐是个仔细的人。”不犹疑的佟大老爷显然多了谈性，“我将城中几家或可一吃的饭庄，也都给你在这图上给你圈上了城西处有几个外国商队买的西洋玩意儿还算不错城南有乐户，你不好乱去，但近城南的地方有一个演皮影戏，还算热闹” 佟大老爷细细地说着帝京的风貌，给佟小锁推荐好玩c好吃的地方。 佟小锁一一记住，心里却有些奇怪。 这是不是太热情了？ 佟小锁作为一个穿越分子，还在紧张自己做的事情会不会出格，结果这本土的父母，反而一个比一个奔放，好像她的要求非常寻常一样。 “爹娘为什么都许我出去玩儿呢？”待佟大老爷说完了，忍不住的佟小锁终于用玩笑的语气问道，“书上不是说，女孩子当以贞静为首要吗？我要出门，你们不拦着我，我要地图，您给给我，没说让我读女则，却教我论语，读春秋爹娘才是最有趣的。” 佟大老爷被她逗笑了，转头对站在演武场门口的南妈妈道： “还是您这女先生同她说吧。”对着南妈妈的时候，佟大老爷的语气明显更加恭敬。 “是，”南妈妈走过来，恭敬道，“老奴家在成帝时，便卷入了党争之祸，举家流放至北面，后父母病逝，老奴独自流落在北州武安县，恰好遇见了老祖。” 佟小锁知道南妈妈口中的老祖就是佟承恩，但是却不想这个不显山露水，只在佟昌言书房伺候的老妈妈，是这么个来历。 她不由多打量了南妈妈几眼。 颧骨微微有些高，薄唇，眼睛总是半耷拉着。 裙钗妇人，深宅奴仆，竟然也不简单。 只听南妈妈继续道：“因着家学，老奴有幸识得几个字，是以老祖便让老奴来教大老爷读书，尊为女先生。” 佟小锁不自知地将嘴巴张成了圆形。 南妈妈话说，说完这几句之后，便退在一侧不开口了。 佟大老爷笑道：“你瞧，可见多读些书是好的，就算将来哪天咱们家败落，好歹也能有口饭吃。” 佟小锁听着这话，更觉呆住了。 “母亲说若再遇一次王乱，养在闺中的女儿是吃亏的，”佟小锁喃喃道，“父亲又说，将来若是家中败了，女儿流落在外也有饭吃。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看向佟大老爷，“但如今看爹娘的行事，我怎么觉得咱们家，明天就要被抄了一样。” 很直白又不吉利的话，却让佟昌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算我们家一直太太平平，多些本事也是好的，”他笑道，“不过锁儿放心，为父只要活一天，就会保着你们平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变化的五小姐 自演武场出来之后，佟小锁反复思量着刚才的事情。 细思恐极的弦外之音，还带着些悲意。 不过，只在一念之间，佟小锁还是暂时将那份担忧藏在了心底。 毕竟作为朝堂重臣的佟大老爷，又在这样的皇权时代，多少人的命运只在一人之手，所以这种未雨绸缪之心，大概是常态。 那是佟小锁触摸不到的地方。 所以，她还是要着眼当下，查明金银楼的事情。 好在佟大老爷并没有问她佟明麒的事情。 佟小锁觉得他本来是要问的，但大约因为觉得这个曾经的结巴女儿，做不出那些翻天的事情，所以才罢休。 何况还有白隐在。 “有这么层保护色，倒是不错。”佟小锁笑着对子规道，“今后大约，我还能更张扬一些。” 子规明白这位大小姐说的是什么，却因为她最后那句话，更加充满担心了。 “大小姐”她轻声道，“奴婢觉得，您还是要谨慎行事才是。” 佟小锁方才不过一句玩笑，不过见子规这神色，知道这在那丫头心中，半分玩笑不得，便敛了笑意。 “是，我知道的。” 她握着地图说，语气认真。 蕙心堂中，佟小锁刚走不久，五小姐佟小玉就和姨娘莫氏，去正屋给萧氏请安。 萧氏如今繁忙，又一贯和两个姨娘没交集，不过问了佟小玉两句读书的事情，就打发她们走了。 莫姨娘努着嘴要出去，但以往寡言少语的佟小玉，今天却扭扭捏捏地，并没有理会先离开的姨娘，而是在这屋子里，缠着萧氏多说了几句。 惹得萧氏都有了疑惑，抬起头多看了她两眼，佟小玉这才满意道：“母亲，那女儿先退下了。” 萧氏不太习惯庶女突然的亲近，但也不过一笑便罢了，还着人拿了一只新的玉镯，给了佟小玉。 “五小姐今儿是怎么了？”待人走后，冯妈妈端了茶来，疑惑道。 萧氏依旧拿着账本，浅笑道：“开了眼界吧。” 冯妈妈恍然大悟。 莫姨娘正在门口，眨眼挑眉地看着。 “如何了？”见佟小玉出来，莫姨娘急忙过去，急切地问道。 “还不错。”佟小玉只有对着她姨娘的时候，才会有点儿真诚的笑意。 莫姨娘得意了起来。 却在这时候，云姨娘捏着帕子从竹林出来，见这母女在正屋门口窃窃私语的样子，不免多看了佟小玉几眼，眼睛就落在那玉镯之上。 她认得那是早在两月之前，萧氏得了好料让人雕琢的，秋猎前才送了来。 “五小姐今儿是怎么了？和以往不大一样。”云姨娘停下脚步，笑问。 佟小玉猛地就沉了脸，看向云姨娘，并不说话。 莫姨娘一贯和云姨娘不对付，便习惯性地一撇嘴，道：“要你多事。” 云姨娘嗤笑一声：“我也不是多事，只是觉得你们拼着脸面要上高台的样子，有趣罢了。” “你”莫姨娘正要发怒，佟小玉却已经拦住了自己的姨娘，看向云姨娘，冷然道： “我是谁？” 云姨娘一怔：“五小姐这话是说什么呢？” 佟小玉阴测测地一笑：“我是五小姐，你又是什么东西。” 云姨娘脸色立刻就暗了下来。 她一摔帕子，愠道：“我和你娘是一样的东西，奴才罢了。” 莫姨娘毫不介意，反而哈得一声笑了出来。 “对，你我本就都是奴才，原来云姨娘还知道。”她尖着嗓子说，又趾高气昂地扶着佟小玉，“五小姐慢慢走，不要理会那些小人。” 云姨娘皱了眉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个五小姐，就想起了那天装疯的大小姐。 可巧这时候，佟小锁也一步踏进了院中。 “大小姐安。”两个姨娘见她进来，均蹲身施礼。 只是这次，莫姨娘这礼，倒是有了那么点儿讨好的样子。 “二位姨娘安。”佟小锁一眼看出来她们似有冲突，也不点破，只是回礼。 反倒是佟小玉，脸上忽然扬起佟小锁从没见过的笑容，施礼道：“大姐姐安，大姐姐昨夜休息得可好？” 饶是佟小锁自以为经过穿越奇事之后，已能处变不惊，眼下被佟小玉吓了一跳。 “啊，嗯，多谢五妹妹关心，还挺好的。”佟小锁嘴角轻微勾起，露出了个像是姐姐的笑容。 佟小玉却话多了起来。 “大姐姐去父亲书房了？” “是。” “大姐姐今儿的妆容真好看。” “多谢” “大姐姐最近在看什么书？” “论语。” “那妹妹有不懂的，可以找姐姐讨教吗？” “呃，我也不是很懂，你可以去问问南妈妈。”佟小锁到底被缠得，多说了两句。 佟小玉立刻又高兴了起来：“大姐姐就很厉害的，我还是来问大姐姐，大姐姐如果不会，我们一起去问南妈妈。” “有时间的吧。”佟小锁甘拜下风。 人呀，果然最怕“缠”字。 更何况不过一个九岁小女孩儿。 得到了想要答案的佟小玉，这才高兴地又一礼，和莫姨娘回屋了。 佟小锁看着这个五妹妹的背影，好气又好笑。 一场秋猎，就让这个五妹妹的态度前倨后恭了。 大约是那袋金叶子的功劳了。 或许并不仅仅因为这个，更多的肯定是有萧氏的功劳。 毕竟出了府门，萧氏是安平公夫人，如今致远侯的妹妹。 以前不敬，是因为不曾经历如今经历过了，稍微聪明点儿的人，都会明白。 不得不说，在这世上，有些人的确是看人身份行事的。 尤其是佟小玉这样的庶女，应该算是聪明吧。 不过再一想，哪怕是为利，这后宅里能少个天天对自己和萧氏阴森森的人，也算好的吧。 转过头，云姨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大小姐和五小姐，真是姐妹情深。”云姨娘说得露骨。 “不好吗？”佟小锁笑着反问。 “自然好。”云姨娘笑得，扭头往后面小厨房去了。 佟小锁眼神只在她身上略一停留。 “金盘，去看看云姨娘干什么了。”回到西厢之后，她吩咐屋内的金盘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地图 金盘刚将新鲜的花儿插瓶。 虽然如今已经是深秋，但京郊向西五里，有个专门种四季鲜花的地方，侍弄的好花主要供给宫中，极有名气，所以京城大户人家均以这家侍弄的鲜花为上品。 听见佟小锁如此吩咐，金盘连问都不问，立刻答应了一声，便出门往后厨去了。 子规给佟小锁倒了茶，对云姨娘的事情，她一贯不觉怪，但是对佟小玉今天的态度，她着实疑惑了。 “五小姐今日如此健谈，倒是稀奇。” 佟小锁坐在书桌前，接了茶，喝半杯润了嗓子，便摊开地图，仔细看着。 “理她呢，不是恶意就是了。”她说得很随意。 子规是个聪明人，心里本就猜到了几分，现在听她如此说，便觉得就是这样了，一笑后，就丢开这话不提，只过来卷了袖子，帮佟小锁磨墨。 地图不算但着实也不算大，其上字迹细但画得很是详尽，可以说是除了皇城那一片儿之外，帝京的内城和外城，并京郊的山山水水，都尽收眼底。 不但如此，待佟小锁将这地图全部展开之后，才发现大图之中还夹了张小图，上面标注了京中地势c各处警备c内外城守军c各处衙门，还有那水道c防火处c城防设施，甚至连暗河与排污水道，也有。 “这图太详细了。”佟小锁打开的时候还带着点儿好奇，结果如今打开了，着实受了惊吓。 这哪里是民用的地图？哪怕在自己来的那时候，这图都可以算是军事地图了吧？ 难怪白隐说私藏地图形同谋反 而且这图还是佟大老爷给了自己的，啧啧，这算以权谋私吧？ 她感慨着，将小图收起，从大图上寻到金银楼所在的位置，将附近的地势地貌细细地看了一圈，并且记在心中，正要收起的时候，却发现这图上有个标记很有趣。 佟小锁心念一动，又在地图上找了一圈，笑了，便那有标记的几处地方记在心中后，递给子规道：“放在我床头的那个匣子里吧。” 佟小锁的床头有个暗格，算是她屋中最隐秘点的地方。 此时，金盘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托了个食盒，道：“大小姐，奴婢将你的午餐份例拿来了，还有沈娘子新作的糟鹅，您尝个鲜儿。” 说着，将东西放在了榻上的小几上，才过来道：“云姨娘去要了两样甜粥，也没做其他的，只不过和灶上的拾丫头说了会儿话，看见我过去，就匆匆分开不说了。” “拾丫头？”佟小锁知道小厨房有四个打杂的丫头，却不知道拾丫头是哪个。 “这人是一直在我们家干活的人吗？”她问藏好东西回来的子规。 “是，”子规应道，“那是沈娘子的侄女，沈娘子来这儿的第二年，她便来了。” 佟小锁了然，这才对金盘道：“如此，以后你常和这个拾丫头说说话吧，明白了吗？” 金盘是憨，却不傻，点头道：“是，大小姐放心吧。” 不过两天的功夫，佟小锁的男装就已经做好了。 一件是青色直裰，另一件是月白绣竹长袍，都是很精致的。 只是佟小锁到底瘦弱，穿了这应该显得挺拔俊秀的男装，却只衬得她更瘦小了。 更像个孩子。 “怎么样？好看吗？看得出我是个姑娘家吗？”佟小锁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还有些得意地问子规和金盘。 子规不置可否，倒是金盘，看了许久，才认真道：“还是小姐呀，我看不出来就变成公子了。” 佟小锁被她逗笑了，但也放弃了走在外面冒充男人的念头。 “此话说得有些哲理，不错不错。”她笑道，“可不就是个丫头嘛，男子走路的姿态和咱们都是不一样的，真要让人看不出来，还要练段日子方可。不过反正我们就是为了出门方便，不用那么麻烦了。” 金盘受教般地点点头，子规也笑了，觉得大小姐真会自己安慰自己。 佟小锁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对于明天的出门，充满了期待。 宁朝的帝京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如今秋季，刚过了秋猎，紧接着便要迎接十月太后的千寿节。 今年是太后的八十岁寿诞：省府各地又是丰收之年边境风平浪静，未见敌国滋扰。 那各地与域外的商队，回京给太后贺寿的封疆大吏们，都给这物阜民丰的好年景，平添一份欢喜。 佟小锁将心中几个有疑惑的地方转了转，看起来东一头西一头的，毫无章法。 倒把子规和金盘，转得蒙了。 她们二人是大家仆，哪里走过如此多的路？ “小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呀？”子规实在走不动了，便小声问了句。 已经转够的佟小锁，此刻已经来到了一家位于十字商界拐角处的饭庄门外，抬头看着其上的匾额。 佳客至。 “喏，就这里了。”佟小锁笑道。 佳客至是一家门脸不小的铺子，如今门外悬挂着彩绸与灯笼，看着实在热闹非凡。 只不过进到里面，才发现只有大厅里零星的几个客人推杯换盏，声音甚至盖不过那个说书的老翁和他拉弦的孙女。 说书老翁说的是最近帝京新流行的一部书，叫蒙公案，说的是一个前朝姓蒙的官员，如何智破一桩金库失窃悬案的故事。 故事里，这位蒙公断阴阳，判生死，故事中的反派们更是一会儿通敌叛国会儿权贵贪赃会儿枉顾人命，说得极是热闹。 这套书如今在京城大约是很红的，佟小锁连走了几个地方，都听见有说书人在说这套书。 不过佟小锁听了两段，便觉得没兴趣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尤其在娱乐这方面，她听过c见过的到底多些，还不至于为了这样套路的公案而兴高采烈。 佳客至的掌柜是个模样极好妇人，正靠在柜台里，一会儿扒拉算盘珠子，一会儿又要欣赏一番手帕上的鸳鸯，很无聊的样子。 突然间看见有人进来，掌柜的忙丢下算盘，扭着就出来了，笑道：“哟，这位小公子倒是面生，小妇人姓金，公子是坐大厅听书，还是去雅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佳客至 金掌柜？ 自己则姓佟。 佟小锁忽然觉得这很有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又掩着嘴，抱歉地看着金掌柜。 自己笑点真是变得又低又冷了。 她这一笑，果然让金掌柜觉得莫名了。 “这位小公子，觉得小妇人很好笑吗？”金掌柜是个颇有媚态，具有风韵的三十岁上下的人，如今捏着帕子整理鬓边的碎发问话时，神态似怒非怒，似嗔非嗔的，更觉好看了。 她就说嘛，自己穿越这一场，独在这外貌上过于清丽，偏偏遇见的别人都是明媚艳丽型，很吃亏的呀。 佟小锁在心中吐槽，面上则是笑着摆手，歉然道：“对不住，方才是因为在下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出戏，恰好与掌柜的和我的姓氏相合，故此一笑。” 金掌柜听罢，以帕子捂嘴，态度隐隐带着不屑，口中道：“原来公子喜欢看戏呀？可惜小店简陋，不过有个说书的罢了，全不了公子雅兴，不过那演戏的地方” 她说到此，顿住，眼睛自下到上打量了一圈佟小锁，这才道：“您怕是也进不去。” 只这一句话，佟小锁就明白，她已经看穿了自己是个女子。 不过自己本就没打算瞒着，也清楚自己这瘦弱的模样，说是男孩子着实难服人，便咧嘴一笑：“我只在这儿，大约就能看见不错的好戏了，嗯那个雅间就不错。” 她指着二楼临街的一间雅间道。 金掌柜听见，掩口笑道：“商街规矩大，这附近都是做买卖的，要转过去的北十字街，才许卖艺耍把式之类的，所以您在那儿，看的什么戏？” 佟小锁却已经负手踱步上楼，很是装腔作势地道：“市井百态，也是戏嘛。” 金掌柜看着这小小的背影，再听这句话，已经翻了个白眼。 “如今的小丫头，啧啧，想法很多嘛。”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也没用跑堂的伙计，而是自己去后厨，拎了一壶新烧的开水，上到二楼。 此时，已经坐进雅间的佟小锁，正支着下巴，看着外面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十字商街。 还有正对着这雅间窗户的，那个辉煌的金银楼匾额。 子规和金盘正将家中的器皿物件与点心拿出来，摆在桌上。 金掌柜拎着水壶进来，一见这架势，笑道：“哟，看这行事，这壶水是要不得了。” 子规见状，屈膝笑道：“多谢掌柜的费心，我们正想问掌柜的借炉子来烧水呢。” 这等行事的人家，金掌柜不是没见过，别说这本来是个小姐，就是有些讲究的人家，未成年小公子出来吃东西，都不用店家的物件。 甚至连厨子都自带的，她也见过。 当下，她不再多言，只是对外面招呼了一声：“清子，带这两个小爷到后灶上看看，挑挑有什么可吃的。” 看穿了是女孩子，但是话却不能说穿。 那个叫清子的小跑堂不过十七八岁，很伶俐的模样，如今听见掌柜的叫，急忙跑过来，见是两个脂粉气十足的“小爷”，一怔之后并不叫破，而是引着人就下楼了。 从头到尾，佟小锁连头都没转，只是靠在窗栏上，看着对面的金银楼。 金掌柜起了好奇之心，捏着手帕过来，顺着佟小锁的目光看出去，却只能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无数路人。 她的目光一转，落在了佟小锁的脸上，半晌才道：“还真是来看戏的，这人群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家东西虽然入不了公子的口，但却有很好的说书先生，如今在说的这本蒙公案，可是最近很红的一套书。” 佟小锁轻浅一笑，应道：“这里能听见的，待看累了外面，我再细听听。” 金掌柜目光一转，这才退了出去。 连着好几天，佟小锁都在这家佳客至出没。 而除了第一天的时候，金掌柜和佟小锁多说过几句话之后，那之后二人的交流就少了很多，不过停留在“又来了？”c“还是那间雅间？”的程度。 倒是子规和金盘，因为不用再绕着城走了，自然乐得。 “其实这家饭庄还是不错的，可惜生意似乎一般些。”今日来时，大厅统共只有两桌客人，雅间更是只有她们，所以子规有些惋惜地和金盘说。 要知道太后千寿节将近，街上人流那般多，只这家饭庄，的确落于冷清了。 她猜出了自家小姐动辄来此枯坐一天的原因，定然是为了那金银楼，但并不点破，只是和金盘闲聊。 金盘抱着一盘瓜子儿剥着，很是赞同道：“是呀，他们家厨子的炒瓜子儿可好吃了，等我给小姐剥了这碟子，小姐就能一口气吃了。” 佟小锁依旧靠在窗前，对着金银楼发呆，听见她这么说，转头看了看：“这些够了，剩下的你们两个吃吧。” 金盘忙将瓜子仁儿递了过来，又让子规，子规却道：“你都吃了吧，我不太喜欢吃这些的。” “就姐姐挑嘴。”金盘对子规做了个鬼脸。 这是句实话，子规许多东西都不吃，沈娘子都笑这个丫头嘴刁。 不过因为她喜欢吃的东西也不是很珍贵，所以府中没人说什么闲话就是了。 子规和她笑闹了一阵子，金盘继续自顾自地嗑瓜子儿了。 佟小锁心中想着心事。 一连在这儿看了几天，却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未免让她有些心浮气躁。 倒是在街上撞见了白隐两次，不过二人没说话，只是隔着街，对视一眼而已。 说穿了，还是因为她如今无人可用金盘是独自一人在府，子规虽然有个哥哥，但随着自己的弟弟佟明夔在衡州书院才使得想要查点儿东西，都只能亲力亲为。 唉，处处掣肘。 她正想着，忽然间就听见外面传来小女孩儿说笑的声音。 “这朵百花的好看些，七姑娘，咱们两个都买了，一人一朵戴着，好不好？” 声音明媚动听，还带着隐约的张扬。 “嗯，我们再给季四儿和腾六姐也买一样，到时候千寿节的时候一起戴。” “好主意。” 佟小锁觉得声音眼熟，再一看时，可不就是熟人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街头争执（加更） 倪四小姐和孟七珺如今就在佳客至前，正拦着个卖花姑娘，挑挑拣拣地买花呢。 孟七珺坐在车里，竹制的窗帘卷起，她则趴在车窗上，指着卖花姑娘的花篮说着哪朵好看。 倪四小姐披着斗篷站在车下，手里还拿了几朵花，掰着指头给孟七珺数，都该给谁。 只是数了一阵子，倪四小姐皱眉道：“咦，怎么才五朵？我要六个的。” 卖花姑娘是个十五c六岁的女孩儿，布衣上虽然有补丁，却很干净，听见倪四小姐问，赔笑道： “小女卖的花，每样都是五个的，因为做不了那么多” 倪四小姐一听见这话，觉得不如心意，当下倒竖眉头，打断了那卖花姑娘的话：“你凭什么只做五个，我就要六个！” 卖花姑娘顿时就愣住了，不知道该如此答话。 佟小锁在楼上听着，也被这句话气笑了。 这是什么强买强卖的逻辑？ 不过，那卖花姑娘毕竟是生意人，不敢得罪这样坐着香樟马车的小姐们，忙歉然道：“对不住这位小姐了，今日着实没有了，要不明天吧，或者小女做好了，送在小姐的宅上？” 倪四小姐更气了，对着卖花姑娘啐道：“呸，明天谁还认识你这臭穷酸！还妄图登我家的门。” 卖花姑娘心中有气，却半点儿不敢发作。 佟小锁看不下去了，起身便要下楼。 这倪四小姐，未免太欺负人了。 子规忙拦住她：“小姐这是做什么？” 佟小锁皱着眉头道：“去会会这位倪四小姐。” 子规拉着她，低声道：“小姐还记得新老之争吗？您这出去了，不消一个时辰，事儿就传出别的花样儿来了。” 佟小锁知道子规此言不虚。 一个公爷嫡女，一个侯爷孙女，要真的在街上吵起来了，绝对是帝京的大八卦。 此刻，外面的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偶尔有路人经过，也知道这是那等侯门小姐，哪个敢来劝？早都擦着墙边跑了。 只有几个闲汉，或兜手或蹲或站的，远远地在那儿看热闹。 恰就在子规拦了佟小锁这一下的时候，孟七珺已经下了车，拉着倪四小姐的衣袖劝道： “秋姐姐，算了吧，她既然不够数，我们不买就是了。” 卖花姑娘没听见后半句，只听完了前面，便奇道：“这如何是我能算” 待听到了后半句，便急忙住口了，暗悔自己嘴快。 原来这位小姐名字里，也有秋。 倒是倪四小姐已经明白了，眼睛又瞪得大了一圈，脸上挂着怒气，道：“你名字里难道有个秋字？你也配与我这侯爷之女同名！” 她指着卖花姑娘，对护着自己出门的家丁们道： “都是死了？本小姐受了欺负，你们就站着看？还不给我打这贱人！” 家丁们听见，知道自家小姐是个霸道人，平日在家中又受宠，更是事事拔尖，就不敢违逆，忙应“是”，过来就要打人。 卖花姑娘见势不好，索性抬腿就跑，可惜没跑开，被倪四小姐的家丁揪着领子，就摔在了地上。 佟小锁见闹成了这样，不再犹豫，而是绕开子规出了雅间。 “就这样的事情，传到御前去我也有理。” 楼下，孟七珺见真个动起手来打人了，急得断喝一声：“住手！我叫你们住手！” 倪家的家丁不敢不听自家小姐的，但也不敢不听这位孟七小姐的话，真的都停手了。 孟七珺对倪四小姐低声道：“秋姐姐，我们不是要出城看儆哥哥他们联句吗？何必为了这等小事耽误？姐姐这般闹，没有好处的。” 倪四小姐一听萧儆的名字，眼中立刻放了光，可是听孟七珺说“闹”字，登时又来了性子，瞪着眼睛道： “孟七珺！你说谁闹？” 孟七珺听她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也有些生气了，但又不好火上浇油，忙歉意道： “是了是了，是她闹的，一个卖花的，怎么就做五朵不做六朵呢？好了，姐姐，我们快走吧。” 这等别人耳中无理取闹的话，倒是顺了倪四小姐的心，脸上终于多了笑意。 可是她一回头，看那卖花姑娘狼狈得摔在地上，眼中含泪，心中依旧还是不足。 从小到大，在倪家，只有倪四小姐不想要的，没有倪四小姐说声想要，却拿不到，或者不够数的。 “不行，我还是要先打她一巴掌出气。”她说着，挣脱开孟七珺，卷起袖子，就要自己过去，动手打人。 孟七珺没拉住她，急坏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身影闪过，先一步蹲在了卖花姑娘的身前。 “你这花，要怎么卖？”佟小锁柔声笑着，问那个卖花姑娘。 倪四小姐和卖花姑娘乍然见冒出一个人来，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倪四小姐，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没有落下。 孟七珺见好歹这巴掌没打下去，暗中舒了一口气，忙过来再次拖住倪四小姐的手，不让她真个当街打人。 卖花姑娘慌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低声道：“多谢这位公子相助，只是如今这花已经坏了，卖不了了。” 说着话，抬眼看了佟小锁一眼，心中咦了一下。 这是个，小姐吧？ 她想着，眼睛落在了佟小锁的耳眼上。 哦，真是个小姐。 “没事儿的。”佟小锁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认出了自己是个小姐，一笑之后，在她的花篮中翻了翻，拿出几朵还完整的花，道，“这几朵还是好的，我喜欢，多少钱？” “五文一支您若是喜欢，就都拿去吧。”卖花姑娘低声道。 佟小锁抬头，看了一眼跟着下来的子规。 子规急忙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串钱，大约有六十多个铜板，都给了卖花姑娘。 “这些，你都留着吧。”佟小锁道，“还有这里有些是非，你还是先离开的好。” 卖花姑娘道了声谢，扶着柱子起身，在佟小锁的注视下，离开了。 而倪家的家丁互相对视着，都没敢出面阻拦。 这人是谁呀？看衣服料子可不一般，莫要这时候出头，得罪了大人物。 一旁的倪四小姐，眉头拧在了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口角 倪四小姐性子很霸道，此刻又十分生气。 但她不是个傻子。 在这帝京的大街上，穿得起这等料子她却不认识的人，不多看见她们的马车还敢多管闲事的人，更少。 太后千寿节将近，来帝京贺寿的封疆大吏c驻边将军可不少，个个都是有实权的人，便是自己的祖父，也要礼让他们几分。 “喂，你是什么人？”思及此，倪四小姐对着佟小锁的背影问道。 佟小锁回过了头，很是傲慢地瞥了她一眼，拿着花，迈步进了店门。 理都不理她。 倪四小姐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气得怔住了。 此刻，佳客至中，金掌柜完全没有因着有人拦门挡了生意而不高兴，相反还握了一把瓜子儿，靠在柜台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店门口的这出活剧。 见佟小锁复又走进来，她将瓜子儿往小罐中一扔，笑问：“小公子说的市井风貌，就是这个吧？” 佟小锁对着金掌柜，也展露出了一个“你很懂”的笑容。 “嗯，差不多，这等戏的关键就在丑角，丑角戏好了，便能十分好看了。” 说着，还侧过头，轻蔑地看了倪四小姐一眼。 孟七珺是个厚道人，根本不会这些嘴皮上的弯弯绕，此刻还停留在猜测佟小锁身份的时候呢，压根儿没留意这句话。 但是霸道又不傻的倪四小姐，是个从来不在言语上吃亏的人，此刻略一思索，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人在说什么呢？ 顿时，这位侯府千金就似被点燃的炮仗一样，跳起来骂道：“好呀！你拿我比戏子，你给我站住！” 佟小锁真个回过头，奇怪地看着她。 “原来你是戏子？”她恍然道，“看不出来呀。” 倪四小姐气得脸颊飞红：“你，你，你敢骂我！” 佟小锁笑了：“哦，原来你不是，幸好你不是，梨园行当里多了您，就算戏好看了些，名声也完了。” 她自己上辈子就是演员，现在穿越到了这里，自然不觉得所谓“戏子”，多么低人一等。 戏没错，唱戏的人也没错，错在把戏和唱戏，都当成下作可玩的那些人。 只不过，这是她作为现代人的想法。 而在地地道道土著的倪四小姐心中，佟小锁最后一句话，尤其狠。 这是说她连戏子的名声都不如！ 这次，连不擅长和人口角的孟七珺都听明白了，不由目瞪口呆起来。 这人谁呀？骂人都骂出花样了。 孟七珺也拧起了眉头，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看着好眼熟。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倪四小姐刚要自报家门，佟小锁却先一步拦住她的话，摇着手指笑道： “莫说莫说，说了，便真成辱没门庭了。” 倪四小姐听见这话，猛然住了口。 她面上的怒色稍隐，似是忽然平静了起来，只笃定道：“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佟小锁所答非所问。 这人知道自己是长留侯家人！ 倪四小姐咬着唇，在心中度量此人的身份。 京城如今有八个侯爷，外省人知道马车形制却未必知道是谁家的可帝京知道她身份，却又不怕她，她还没见过的人 倪四小姐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呀！ 就在这时候，一侧的孟七珺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位公子是不是，刚从衡州回来的？” 佟小锁听她如此问，便知道她以为是自己佟明夔了，当下也不瞒着，而是施礼笑道： “七姑娘猜错了，我不是公子，也不是从衡州回来的。” 孟七珺顿时喜上眉梢，过来拉着她的衣袖笑道： “竟然是锁丫头，我就说看着眼熟但你以前不常出门，我才猜是你兄弟的。” 说着，她又对倪四小姐道：“秋姐姐，这个是锁丫头，你瞧我说的，她真的好了。” 倪四小姐这才知道了眼前的女子是谁，不由也怔住了。 “你，你就是那个结巴？”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佟小锁对着她一笑：“是，我就是那个结巴。” 倪四小姐咬着嘴唇，心中的火气依旧升腾着，但却不敢再似刚才那般撒泼了。 毕竟，自己只是长留侯世子的女儿，而这位，可是安平公的正经嫡女。 她虽然因着家中缘故，看不起新贵，甚至在背后诋毁新贵，但当着佟小锁的面，完全不敢造次。 一如她的祖父和父亲，在家中骂佟大老爷万句，到了外面，也得尊称佟昌言一声：“安平公。” 而且想想刚才的种种，她当真没有能在言语上战胜她的自信。 权衡了许久的倪四小姐，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不情不愿的话： “原来佟大小姐，如今这么会说了。” “不敢，”佟小锁掩嘴一笑，“毕竟当着倪四小姐，身份也好，言辞也罢，差了一点儿，就要挨打呢。” 她怕了自己，但自己可没说不怼她。 仗势欺人就罢了，仗势欺人的理由还是那样的无理取闹。 “你”倪四小姐多少怒气藏在心中，却有口难开。 佟小锁，你给我等着！最终，她只能在心中暗暗骂着。 孟七珺看看这二人的模样，正在心中思忖要如何说和，忽然间，一个儒雅敦厚的声音响起： “这是怎么了？” 众人寻声看出，只见两个骑马的年轻人，正勒马停缰，站在一侧看着。 这二人本是路过，远远地见倪家和孟家的马车，才要过来看看。 只是走近之后，才发现竟然倪c孟家的两个小姐在这儿，和一个陌生的瘦弱公子说话，这才开口问道。 说话的那个年轻人高高瘦瘦，模样清秀，嘴脸天生上扬，看着就是一团和气。 另一个人则是青年意气，看起来很是春风得意。 而就是那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前还极霸道的倪知秋，在看见这两个青年之后，忽然就变了模样。 “儆哥哥。” 语气温柔，仿佛刚才那个跳着脚要打人的人，不是她一样。 佟小锁因为这很有余音绕梁之感的三个字，肉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表哥萧儆 好变脸！ 佟小锁在心中为倪四小姐拼命鼓掌，甚至忽略了她对那青年的称呼。 这小丫头，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嘛。 而那个春风得意的青年伏在马背上，听见倪四小姐的称呼，不由笑着插嘴道：“仲卿是哥哥，我就不是哥哥了？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倪四小姐显然和他熟悉，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依旧是满眼星辰璀璨地，看向那个清秀青年。 那股子少女怀春的劲头儿，任谁都看出来了。 清秀青年正要对倪四小姐还礼的时候，恰好和店中的佟小锁对上了眼睛，不觉“咦”了一声。 “是是锁儿吗？你怎么在这儿？”青年向前走了几步，开口道 佟小锁听了他对自己的称呼，再想想方才的那声“儆哥哥”，方才惊觉眼前这青年人的身份。 原来眼前这个儒雅俊秀c端庄守礼的青年人，就是传说中搅动帝京春水的表哥，萧儆呀。 她看了一眼子规。 子规知道，虽然说是表兄妹，但是曾经的佟小锁和萧儆，十分不熟悉。 一个是光芒万丈的青年才俊，一个是躲在府中的结巴小姐。 尤其是想起了从府中到家中都有的传闻，她更担心大小姐尴尬了。 是以，见佟小锁看向了自己，子规忙过来礼道：“见过表少爷。” 佟小锁确定了之后，不由又仔细看了看萧儆。 果然这位表哥的五官，很有那圆脸舅母的影子。 她连忙调整表情，展露得体的笑容，施礼道：“儆表哥好，表哥这是要去哪儿呢？” 因为不清楚原主是如何同萧儆相处的，所以佟小锁的态度只是持礼，说不上亲近还是疏远。 倒是马背上的青年显然也知道了她的身份，眼中闪过一丝纠结的鄙视，但立刻就隐藏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牙尖嘴利，不肯饶人的“牝鸡”，长得 真是模样寡淡c身子瘦小。 不如安平公夫妇的耀眼夺目，甚至连同胞的兄弟都不如呢。 倒是那双带着朝气蓬勃的眼睛，还有挂着笑意的嘴，很漂亮，很吸引人。 青年在心中品评着。 而萧儆也是带着些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妹妹对话。 在佟小锁不是结巴之后，萧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 只是这一见，冲击有些大。 她不但不结巴了，和他说话的时候，竟然还落落大方。 要知道，以前这个妹妹虽然礼仪不差，但说话很费劲，也不愿意说话，甚至有一次，只因为自己对她多说了两句话，她竟然还哭了。 吓得萧儆再也不敢和她说话了。 而现在 萧儆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妹妹，想起了母亲的话：“如今你姑姑，可算放心了。” 今日一见，他更了解母亲的话了。 “学里先生带我们去郊外联句，我如今正要出城赶去，锁儿呢？”萧儆想着，展颜笑道，语气和气，听着就令人舒坦。 他本就是个性子温善的人，普通人待他好一分，他尚且愿意十分奉还，更何况佟小锁是他的妹妹，她如此待自己，自己更要像个兄长，回之以礼。 佟小锁很喜欢这个表哥的态度，他让自己想起了前世的堂兄，也是一样的好性情。 “只是出来转转罢了。”她笑应，这才又对着另一个公子道：“见过这位公子。” 青年人坐在马上，心底不屑，脸上却不得不带着假笑，抱拳还礼：“不敢当。” 佟小锁笑得更真挚了。 从这人第一次开口，她就已经认出，这位就是那个在自家花园里，却把佟家骂得一文不值的章恕，章三公子。 那么讨厌自己，却不得不对着自己谦恭假笑，真是难为他了。 佟小锁的眼神不过一转之间，再次移在了的萧儆面上：“那日秋猎，表哥出了好大的彩呢，可惜我都没能看见。” 萧儆笑道：“都是大家谬赞罢了。我听母亲说你如今病好了，却因着近日繁忙没能去看看你，今儿见了你，我也安心了。” 佟小锁笑道：“表哥有这份心便好了。” 表兄妹见面，说着家长里短的体己话，可是听在倪四小姐的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对哟，佟结巴是儆哥哥的表妹。 她是结巴的时候，帝京就在传，萧家打算让儆哥哥娶结巴。 而如今，这个结巴竟然还不结巴了，那亲事的事情，岂不是就要定了？ 倪四小姐越想越憋气，最终这股子气，就化成了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的眼泪。 孟七珺心细又厚道，况且倪四小姐的那点儿心思，她们这些常在一处玩儿的女孩子们，都是知道。 是以，她悄悄挽着倪四小姐的胳膊，低声道：“秋姐姐，我们先出城吧” 岂料她还没说完，倪四小姐更觉难忍，竟然猛地一推孟七珺，尖着嗓子道：“要你假好心！” 将孟七珺推得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儿跌倒。 幸好她的两个丫头手急眼快，在后面扶住了她，这才没让这孟府千金，当街摔倒。 而倪四小姐已经捂了脸，哭着跑上了自家马车，催着车夫快走。 那些家丁见了，个个缩着脖子，都跟了上了。 一时间，又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佟小锁皱紧了眉头。 这什么人呀？ 她并不管倪四小姐，而是对孟七珺道：“孟姑娘没事儿吧？” 孟七珺已经站好，心中本来生倪知秋的气，但是听见佟小锁关心她，立刻又高兴起来，对她笑道：“谢谢佟姑娘，我没事儿了。” 萧儆和章恕都不知道这些女孩子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倪知秋脾气发得古怪，很是摸不着头脑。 萧儆则看向佟小锁，问道：“这是怎么了？” 佟小锁掩嘴一笑，摇头道：“不是大事。” 而章恕的小厮已经将刚才的事情，打听了个七七，过来偷偷和章恕说了。 章恕听了这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多大的事情，一个贱民罢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 孟七珺不太爱听这类话，萧儆也皱了眉头，道：“章兄慎言。” 章恕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却忽然发现佟小锁正在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半分不让（加更） 黑白分明的眼睛，刚才还是神采飞扬的，现在却波澜不惊，沉静地吓人。 不知怎的，章恕被佟小锁看得有些发毛。 章恕不由冷了脸。 岂料刚才还冷眼的佟小锁，却忽然笑了。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结巴！ 章恕被她搞得更加心烦，不由微怒道：“你笑什么？” 佟小锁的笑容中，带着无限的嘲弄。 “伶牙俐齿，牝鸡司晨，阴盛阳衰。”她的语气很轻快，真像在说笑话一样，把那天章恕在后花园骂她的词，重复了一遍。 她说一句，章恕的脸色就黑一分。 佟小锁慢悠悠说完了，才白了他一眼，道：“所以我笑公子您，还蛮会双重标准呢。” 章恕不想那天自己在花园中的发泄之语，竟然被这个丫头当街说了出来，不觉又怒又怕，却梗着脖子问：“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心里却起了思量。 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是白隐告诉她的？ 不会，白隐以利为重，从不肯轻易参与新老之争这样的事情。 所以，原来当日说话的时候，隔墙有耳？ 那安平公呢？安平公是不是也知道了？ 章恕只觉得后背出了冷汗，眼睛直勾勾地等着佟小锁。 嘴上说得痛快是嘴上痛快，但他可不希望这痛快话传在安平公耳朵里。s “公子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佟小锁神色轻蔑，半分也不退让，只是道，“所以，公子那日，是什么意思呀？” 这话，答与不答都难。 章恕怒火更大了，不由握紧了马鞭。 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牝鸡”。 如果不是碍着萧儆在侧，他恐怕已经要动手打人了。 而此刻，一侧的萧儆却已经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不由沉了脸色，问道：“章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章恕心中更烦躁了。 萧仲卿一贯尊重他的姑父，要是被他知道了那些话，说不好还要割席断交。 他恶狠狠地瞪了佟小锁一眼。 这个结巴，我们来日方长。 想着，章恕咳了一声，握着缰绳催马，口中道：“不过是那天说了几句顽话，时候不早了，快出城吧。” 说罢，调转马头便离开了。 萧儆还要再问，佟小锁却拦住了他，笑道：“确实只是稚子的无知胡言，表哥只当没听见吧。” 声音很大，生怕章恕听不见一样。 萧儆见佟小锁不想说，神情这才略微好了些，只暂时隐了疑惑，对她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先出城去了。” 佟小锁点点头，礼道：“表哥慢走。” 萧儆对这旁边的孟七珺也施礼后，这才转马回身，追着章恕去了。 佟小锁目送着两个公子的身影。 恰在此时，先一步离开的章恕，却被一人拦在了前面的路口处。 拦马的那个人奴颜媚骨的，对着章恕笑得，脸都皱成了菊花。 但不管那张脸如何扭曲，都不会比她在孟七珺幻觉中看见的那张脸，更加扭曲。 正是那个同时出现在佟二老爷和孟七珺幻觉中，姓谷的男子。 那个杀死了孟七珺的人。 原来他和章恕，是认识的！ 佟小锁轻轻地皱了眉头，忽然又见一辆外貌平常的马车，自章恕和谷爷身边走过。 没人注意那辆马车，但佟小锁却认得那马车上侧后方的一道划痕。 白隐的马车。 佟小锁略微放了心。 看来这位白公子，做事情还是很靠谱的。 这时，一侧的孟七珺抬起手，在佟小锁的眼前晃了晃。 “你看什么呢？”孟七珺笑问。 佟小锁回过神，对着她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方才那位倪三小姐，脾气确实好大。” 孟七珺笑得欢喜，完全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反而很真诚地说：“她一直如此的，你别生气，我替她给你道歉。” 佟小锁知道她们关系要好，却不想她竟然会如此说，不觉奇怪：“你为什么道歉？” 孟七珺掰着手指道：“我的一个姑姑是她的舅妈，我的三姐姐是倪四老爷小儿子的妻子，是她的嫂子，倪家三房的大小姐，是我二伯母家洛哥哥的媳妇，又是我的嫂子” 算来算去，她自己也糊涂了：“反正就是我和她是亲戚，所以该替她道歉了。” 佟小锁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七姑娘真有意思。” 不过世家贵胄这盘根错节的关系，还真要费心梳理一番才是。 而且这么一看，佟家果然很新，新得连贵亲都只有一家。 算完了倪家的事，孟七珺又问道：“还有，章家三哥哥得罪过你？他脾气不好，经常可凶了，我也不爱理他。” 佟小锁反问道：“怎么？难道七姑娘和他们也有亲？” 孟七珺纯真地点头：“嗯，真的有亲，还有你表哥家，我娘说过，往世家贵族里扔块石头，不管打到谁，都能转出四五门的亲戚。” 这句话说完了，她才忽而想起佟家是新贵人家，和他们这些人家不同，急忙找补了一句：“比如我娘同萧姨姨，还是金兰姐妹呢，所以我们也是姐妹。” 佟小锁觉得这个孟七珺可爱极了。 她说这些话，是认认真真地在同她解释她说道歉，是认认真真地在向她道歉。 不是假装，不是演戏，只是天性厚道罢了。 是以，她拉着孟七珺的手，笑道：“是，说起来，我还该给你道歉呢，几年前你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还不理你。” 孟七珺明朗地笑道：“那时候你病着嘛，如今你好了，我们就好了。不过今天我还有事情，得出城去，你也跟我一起，好不好。” 佟小锁摇摇头：“今天不行，我得回家了。” 孟七珺并不强求，而是想想了，又道：“那好，等千寿节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玩儿，我给你下帖子吧，我们好多人，一起玩儿。” 送走了孟七珺之后，这佳客至的门口，终于恢复如初的安静了。 金掌柜此时已经知道了佟小锁的身份，不过也不怕，只依旧是那副风情入骨的模样，道：“原来是安平公府的大小姐，小妇人有人不识泰山呢。” 佟小锁一笑：“我就说，你家很热闹。” 金掌柜却伸出了手。 “既然这样，那大小姐就给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金掌柜的买卖 佟小锁眉尾一挑：“掌柜的这是何意？我不懂。” 金掌柜哪里信她的不懂之语？ “您在我这儿看戏，堵得客人都进不来了，难道不该赔我一些？”她笑得一脸算计，说得理直气壮。 佟小锁看看她的样子，又看了一圈这寥落的饭庄，笑了。 “我没钱，不过刚才那个倪四小姐有钱，”她指着门外，“金掌柜可以去长留侯府讨债。” 金掌柜轻轻咬着唇。 此刻，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对着个瘦弱的小男孩儿伸手，而瘦弱的小男孩儿则抬手指着门外。 二人四目，都不小的眼睛，互相看着。 若此刻有人进来，大约会觉得这两人有病。 好在佳客至虽然占了个黄金地段，客人却少得可怜。 见佟小锁没有打算掏钱的样子，金掌柜嗤笑一声，收回了手。 “竟然这般小气，大小姐不还有一袋金叶子吗？连一个都不肯赏我？” 佟小锁也放下了手，认真点头：“我这人又小气又贪财，想让我从指缝里流出个铜板都难，何况是金叶子。” 金掌柜媚眼轻转。 “皇上刚赏了金叶子，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外城倒夜香的都知道了，”她说着，将那装瓜子儿的小罐子拿在手中，“可见这帝京之中，没有瞒人的事情。所以呀，只有小气的傻子，才会揣着一袋金叶子，却苦哈哈地蹲在个破饭庄里，自己找什么消息。” 她刻意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小气的傻子”，又补了一句：“真是笑死人了。” 佟小锁听完，不但不生气，反而一拍巴掌，笑道：“原来掌柜的是要同我做买卖，那您怎么不肯直说？白的是这样，金的也是这样，就欺负我这铜的，是个不懂事的结巴？” 金掌柜被噎住了。 她乜斜着眼睛看她，半晌才道：“白公子可是出了大钱的，您那袋金叶子，说少是我欺负您，可也不算多，还得要看您的买卖，值不值得让我吃呢。” 佟小锁点头道：“既然我的买卖说小也不又怎么能信掌柜的，吃得下我的买卖呢？” 金掌柜再次被噎了一下。 她看轻了这未及笄的小结巴，原来竟是个唬不住的人。 难怪白隐那样的人物，肯跟着她胡闹，要查金银楼的底。 想着，金掌柜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冲着门外努努嘴： “金银楼有京中至少五家世勋的本钱，而刚才那个谷老大，却是个吃瓦片为生，吃喝嫖赌抽样样皆通，最上不得台面的人，那您知道章三公子，为什么和他有往来吗？” 金掌柜说到此处，突然停下了，只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凤仙花涂成指甲的美手。 佟小锁浅笑，真的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片金叶子，推在了她的面前，却用手指压着，并没有给她。 金掌柜这才笑道：“因为从今年上半年开始，章恕就在找一个从云南来的人。” 云南。 事情，果然关联在这儿了。 “是什么人？”佟小锁面色不变，问道。 “不知道，没人知道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只知道是个残疾，可是残在哪儿，依旧没人不知道。” 金掌柜说着，就要去拿那片金叶子。 岂料佟小锁却迅速将那片金叶子收了回来，只说了一句“多谢”，便要走。 “哎？大小姐这是何意？”金掌柜道。 佟小锁眨着眼睛看她：“我拿出来，又没说给你呀。” 金掌柜顿时呆住了。 她自入帝京做起这门生意以来，还真没有人敢这样戏弄她。 “佟大小姐，”金掌柜敛了笑意，眼中闪过寒光，“您这么做生意，与倪家四小姐何异？” 佟小锁看看她，又看了看周围稀疏的客人。 那些人只听着那对爷孙说着蒙公案，纵然她们这里说话声音不也没人多看她们一眼。 偏就是这些人，几乎每天都在这店里坐着。 金掌柜随着她的眼神，神色微动，方才的冷意，也随之消退。 “大小姐果然是个常看戏的人，这真假，辨得倒明。”她笑问。 “至少如今这店里的人，除了那对说书的，都不真。”佟小锁笑过后，方才道： “金掌柜大约是八年前，从西疆到了帝京，不过一年就开了这佳客至。可是这样的地段，还这样的萧条，掌柜的凭什么开了这么久呢？” “那是因为这间佳客至的房产，就是白隐的。金掌柜做的虽然是自己的买卖，但要不是白公子，只怕也做不到这么大吧？而方才那消息，本就是白隐让你告诉我的，对不对？” 所以，白隐才会在给她的那个地图上，做了标记。 她将地图上的几处特殊标记都查过了，无一例外，都是白隐的房产。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将自己的底细告诉了她。 亦或者，这并不是他的底细，而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佟小锁没想通这一点。 倒是金掌柜略一沉默，负气道：“大小姐装得不错。” “岂敢，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敢在这儿一坐好几天嘛。”佟小锁回敬道，再次从荷包里拿出了三片金叶子，“如此，掌柜的可以同我好好谈谈生意了吗？” 金掌柜看着那三片金叶子。 “大小姐请说。” 佟小锁先将一片金叶子放在了柜台上：“我要知道我二叔与谷老大还有金银楼的关系。” 金掌柜想都没想，就将金叶子收下了。 “好，千寿节之前，我定让大小姐知道。” “我要知道白隐这人的来历。”第二片金叶子放在了柜台上。 金掌柜立刻将金叶子推了回来。 “一则不够，二则京城中人想知道这事儿的人不知凡几，却至今没人知道。” 她没有问佟小锁，为何连白隐也要一查。 会说出今天的那些话，就说明安平公大小姐并不信任白隐和她，所以才会将窗户纸捅破，摆在台面上说生意。 生意，就是银货两讫之余，她还要为之保密，连白隐也要一并瞒着才行。 否则，如何还能再做这买卖？ 佟小锁收起了第二片金叶子，又将第三片金叶子放在柜上。 “我要知道九郡公的事情。” 金掌柜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 “九郡公。” 金掌柜不说话了，再次打量起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各自肚肠 店里的空气，再次凝固了起来。 佟小锁却并不急，只是好以整暇地看着对面的金掌柜。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并没有很久金掌柜已经将那片金叶子收下。 “好，小妇人知道了。”语气平静，听不出内心的起伏。 佟小锁这才笑了出来：“如此，这生意，就算成了。” 话音刚落，忽然门外传来了马车声音，再看时，却是安平公府的车夫谢头儿赶着车，停在了佳客至之前，琉璃正从车上下来。 “大小姐，家里遣我来接您回府。”琉璃带着几分傻气的声音响起，似是全没注意佟小锁着男装一样。 佟小锁心中明白，问道：“是长留侯府的人来了？” 琉璃点点头：“是，来人好凶的。” 金掌柜在旁边听见，噗嗤一笑。 “大小姐今天，可有些难办呢。”她的语气带了些许的幸灾乐祸。 琉璃从来听不懂这些拐弯抹角的话，只眨着一双大眼睛，迷茫地看着金掌柜。 什么难办？大小姐为什么会难办？ 佟小锁却很平和，完全没有担心，只道：“是吗？我倒觉得不会有事儿呢，不如金掌柜同我打个赌，就赌两片金叶子，好不好？” 说着，也不等金掌柜答应，便问琉璃：“是谁让你来接我的？” 琉璃忙道：“是老爷说怕小姐吃亏，就让南妈妈安排人接小姐回去，大太太还说也不用从正门进，走偏门直接回后院就行了。” 佟小锁噗嗤一笑，俏目看向金掌柜：“掌柜的输了呢。” 说着，也对她伸出了手。 她穿越来这些日子，别的事情不敢说，可对于佟氏这对关系奇怪的夫妻，摸得还算准。 若自己有错，他们不会偏袒，但若自己没错，别说是今天多管了倪四小姐闲事，就是直接顶撞了长留侯，佟氏夫妻都不会说她一个不字。 金掌柜哼了一声，摔帕子c翻白眼地绕出了柜台，看都不看佟小锁伸出的手，只对着窝在一张桌上打瞌睡的伙计道：“四儿，给天字雅间的客人会账！” 佟小锁当然不是真的问她要钱，见她如此，不过一笑，就对琉璃道：“子规她们在楼上，你去帮着她们收拾了。” 直到佟小锁一行人上了马车之后，金掌柜才倚着店门，嘀咕了一句： “现在的小女孩儿，可没意思了呢。” 说是嘀咕，声音却不小，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嘀咕罢，便捏帕子回了铺子。 神色虽然是市井妇人的算计，心中却还是犹疑。 九郡公。 难不成九郡公也牵连在金银楼里了？可是为何未听白隐说起？ 那难道，是安平公要查九郡公？他是怕了吗？ 安平公在当年的事情，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位大小姐在今天的事情里，又要做些什么？ 金掌柜正兀自思索，一个欢快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现在的小姑娘，哪里比得了那时的四娘有趣呢？” “什么”心事重重的金掌柜正不耐烦地要骂，待看清身后的人时，不由一怔。 旋即，她笑道，“哟，贵客来了。” 只见涂小酒大咧咧地蹿进了店里，拱手道：“四娘，西疆一别五年，你这买卖，越做越大了。” 金四娘避身回礼：“岂敢，郡公大人如今归宗，哪里还认得我？” 涂小酒嬉笑着：“哪里能不认识呢？当年若不是四娘的一碗清粥，我可就死在西疆了。” 金四娘听他说起了往事，颇为感慨，但不过一瞬便笑问：“郡公回京装了那许久的镖师，今日来，不会只为同小妇人叙旧的吧？” 涂小酒已经坐在了一张桌前，自己拎着茶壶开始自斟自饮。 “安平公府大小姐，为什么天天来这儿？你可知道？”他问。 金四娘一笑，将那个装瓜子儿的小罐子放在了他面前。 “郡公或许不信，那位大小姐，真是来吃瓜子儿的。” “大小姐，是那人。”马车上，子规将车后的帘子放下，对佟小锁道。 佟小锁靠着车壁，揉着太阳穴，应声道：“嗯，知道了。” 金盘和琉璃，一个憨厚，一个真傻，都瞪着眼睛发愣。 若说金盘还能明白五分，那琉璃，就是五分都没有了。 不过琉璃也没打算听她们说话，她难得出来一次，还要看街上的风景呢。 是以，一时间，琉璃和金盘坐在了一处，说那街上的铺子哪家好吃。 “可是大小姐怎么知道，这掌柜的有古怪？”因为如此，子规说话也不十分避开她们，只小声问佟小锁。 “因为她是从西疆来的，白隐却不知道，那人是谁。”佟小锁轻声道。 子规咬着唇，心中已经明白了。 佟小锁和她说过，怀疑涂小酒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这事情，还真是乱呀。”子规叹了一声。 “可不是嘛。”佟小锁也跟着叹了一声，“不过现在对我来说，更值得忧心的，却是明天呀” 明天，是十月初一了。 这一年的十月初一，本来是很普通的日子，却是佟小锁要给佟老太太定省的日子。 有前几次定省的经历，佟小锁很确定这将又是难熬的四百个数字。 不过，相比较于前几次的唉声叹气，这次佟小锁，倒是没了那些抱怨。 难道还能不去吗？ 不过是数四百个数字罢了。 “不像是定省，倒像是要去敌营，见敌将。”佟小锁展开手臂，让子规为她整理这身繁琐的衣服，口中笑道。 衣服是大红遍地八宝花绣的料子，按理说这本是年节会要客，甚至祭先祖才穿的衣服。 不过因为如今佟小锁定省的事儿特殊些，所以自然要正式对待，便穿了这类衣服。 “大小姐慎言。”子规忙劝道。 佟小锁一笑，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出了房门。 这天，阳光甚好，秋风甚好，落叶甚好，连佟府那只虎皮猫，都懒洋洋的，心情甚好。 不过佟府那几个能自由活动的孙女儿，看起来并不十分好。 只有佟老太太，依旧是容光焕发的矍铄模样，端坐在屋子中间的榻上，眯缝着眼睛，捧着个茶碗，一句话都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十月初一 如今，佟老太太左手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是佟小锁，她正低头，在心中默默数着地上的青砖 佟小锁的旁边，坐的是佟小玉，同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佟老太太的右手边，坐着的第一个人，则是二房嫡次女佟小追。 佟小追模样秀气，但脸色却是病态的苍白，动辄就要咳嗽，这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却弱化了她五官的好看。 不过幸亏有她偶尔问佟老太太话，还有咳嗽声，才让这屋子里有了点儿生气。 佟小追身边坐的，是二房庶女佟小沐，算佟家女儿里，模样最一般的人，还是个闷嘴葫芦，呆坐在那儿，什么都不说。 定省，就在这令人难受的沉默中，进行着。 “祖母的这个新抹额，真好看。”佟小追含笑说道，语气柔弱 佟老太太眯缝着眼睛，爱答不理地，半天才说了个“嗯”。 “祖母今儿赐的茶，味道也好。”佟小追又道，忍着没有咳嗽。 佟老太太又是过了好半天，才道：“嗯。” “昨夜听说祖母饭吃得少了些，是不合胃口吗？” 佟老太太依旧如常，很不乐意地又“没”了一声。 佟小追搜肠刮肚地找着话题，可是见佟老太太不肯正眼看自己，终于还是泄了气，咳了两声，不说话了。 罢了，她又何苦热脸贴过去呢？ 如此一来，屋中更是安静得针落在地上弹了几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数地砖的佟小锁，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佟小追。 佟三小姐苍白的面色上，多了层羞赧的红色。 这家人真有意。 佟老太太不喜欢长子，偏爱二儿子而除了佟凤鸾和佟明麒之外，不喜欢其他的孙子孙女。 但就算佟凤鸾，到了儿子的利益之前，也要让路。 至于佟二太太，更是除了佟凤鸾和佟明贞之外，对自己其他的嫡子嫡女都不闻不问的，更何况庶女？ 大些的佟小追扔在荔华斋的卧房里，交给药罐子今年不过两岁的佟明书，则扔给奶妈。 佟小锁见过一次佟明书，团团的个孩子，走路还是摇摇摆摆的，衣服又皱又脏，脸上还挂着鼻涕，哪里像大户人家的孩子？ 而庶女佟小沐，要不是定省时见一下，其他时候，查无此人。 佟二老爷是个动不动就要坐地上嚎哭的。 佟老太爷对谁都是吹胡子瞪眼，摆老祖的款儿。 长房的两个姨娘，一个赛一个人精。 三百九十八c三百九十九c四百 真有趣的一家人。 终于数到了四百的佟小锁，在心中下了个结论之后，起身施礼道：“祖母好生休息，孙女儿先告辞了。” 佟老太太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真个只当佟小锁是空气一样。 长姐起身后，其他的女孩子们也都松了口气，纷纷起身告辞了。 佟老太太眼睛都没多抬一下。 恰好此时，她身边的妈妈进来禀报道：“老太太，庆王府中的管事妈妈来了。” 庆王？五皇子？ 佟小锁侧耳听着，在心中寻思。 “请进来。”佟老太太立刻来了精神，又对身边的丫头小菊道，“昨儿送来的那包新茶呢？去给二丫头送去，我新给她做了衣服，你们一并送去。” 语气里，带着洋溢的热情和慈爱。 门口的几个女孩子，不管关不关心庆王府来客，都将后面这句，听得分明了。 佟小追咳了两声，脸色苍白，显然有些委屈 佟小沐表情依旧木然，只跟在佟小追身后 佟小锁不觉失笑，而佟小玉则忽然极其恭敬又讨好地对佟小锁道： “大姐姐，我们一起回去吧。” “嗯？哦，你先回去吧，我和子规到前面园子转转。” 佟小锁看着佟小玉那双闪着炯炯神光的眼睛，维持着长姐慈爱的笑意，道。 她不太想在这时候，和五妹妹打交道。 佟小玉依旧笑着，还叮嘱子规要服侍好她的大姐姐，又问佟小锁带没带手炉，并要把自己的手炉给她。 这次连佟小追，都觉出她的古怪了。 佟小沐躲在佟小追后来，两眼无神地看着这一幕。 佟小锁颇为不适应这样的五妹妹。 “真的不用了，妹妹先回去吧，我自己逛逛。”她端着笑容，从神色到语气，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佟小玉依旧像是察觉不出佟小锁的拒绝一样，甚至过来挽着她的胳膊，一脸的姐妹情深，低声问：“姐姐知不知道，庆王府来人，是要做什么？” 佟小锁低头看着她的胳膊，声音渐渐漠然：“不知道。” “那姐姐天天出门，真的没听见什么话吗？”佟小玉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没听见。”佟小锁说着，抽回了胳膊。 佟小玉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终于不再缠着她，而是屈膝一礼，带着芽儿离开了。 佟小锁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只觉得那袋金叶子的威力，的确不小。 佟小追已经到了院外，回身对佟小锁施礼道：“大姐姐，我先回去了。” 一句话，咳了两次才说完。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在佟家的女孩子里，佟小锁还蛮喜欢这个三妹妹的。 是以看她的脸色不好，佟小锁开口才问：“我听说前两天又发了一次病？要不换个大夫诊治吧，小小年纪的。” 佟小追听她关切自己，感念地一笑，道：“谢谢大姐姐，如今都是大伯父请了宫中的太医来给瞧的，已经比前几年好些了。” 话中话后，都是止不住的咳嗽。 佟小锁听说，叹了口气道：“秋天风紧，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毕竟太医院的，已经是当世最好的医生了。 佟小追又是一屈膝，这才回去了。 佟小锁看看佟小追单薄的身影，还有她身边那两个不着四六的丫鬟，不由叹了口气。 “都是一个娘养的，真偏心。”她对子规道。 子规忙看了看周围，见没人理会她们，才小声道：“大小姐最近越来越爱抱不平了被人听见了，又要胡闹起来。” 佟小锁扑哧一笑，道：“我说的是实话，不过追妹妹和贞弟的确不错嘛，起码还知道，我是个姐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心事 子规无奈，放弃了劝说佟小锁的念头。 尤其昨天长留侯府的事情，老爷夫人都没责备大小姐一句，这位本就胆大的大小姐，更不怕了。 “大小姐这脾气呀，”子规叹气道，“以前大小姐不爱说话的时候，我们只当大小姐安静，却原来，还有侠义心肠。” 佟小锁笑出了声。 “我才十四岁，谁十四岁是真的安静呢？”她笑道，“况且我这也不算侠义，倪四小姐说我不好，二婶娘和二妹妹待我更差，我不喜欢她们，自然会常常怨言。” 子规第一次听人将这话说得这么明白，不由愣了片刻。 她想反驳，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最终，只得道：“这话传出去了，别人要说小姐的。” “你会传这话吗？”佟小锁问她。 子规急忙摇头。 “那就不怕了。”佟小锁无所谓地说道，在前面慢慢走着，看这佟府中的秋景，又问，“子规，金盘那丫头，和芽儿聊得来吗？” “金盘的性格，和谁都聊得来的。”子规应道，“她最近和拾丫头，就聊得很不错呢。只是” 欲言又止。 “你说。”佟小锁示意她。 “大小姐真的不在意庆王府来人的事情吗？”子规小心地问道。 最近这个大小姐古古怪怪地查事情，再加上之前选皇妃的事情，她以为她会更在意那事。 佟小锁略做停顿，这才道：“庆王府的事情倒简单，但是五妹妹到底想做什么，我却摸不准。” 不知为何，说起这话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疲惫。 作为一个新晋穿越人士，她来这里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事情却不给她适应的机会，已经是乱麻一团，砸了下来。 她没有记忆，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种种，无人可用，所以只能从子规口中c从书中，死记硬背这个时代的人事物，再用自己那形同鸡肋的“超能力”，应对突如其来的阴谋与阳谋。 确实手忙脚乱的。 她强迫自己的身体适应这个与工业无缘的时代，却阻挡不了内心的疲惫。 尤其是举目环视四周，发现人人都有两张面孔的时候，这种疲惫感，更强了。 所以，葫芦也好，瓢也好，在查清金银楼的事情c确保佟大老爷夫妇活命之前，就该按在水底，容后再议。 她想着，仰天长叹一声：“事情如今已经是千头万绪了，我可不想再多出一头来，所以，先问清楚吧。” 子规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疲倦，虽然不解，但也不再多问，而是道： “是，奴婢明白了。” 与此同时，已经走到蕙心堂附近的佟小玉，脸上早就恢复了连她自己都舒服许多的漠然。 她本就不指望佟小锁能告诉她什么事情，但她自己观察打听了几日，心中也有计较了。 “小姐”芽儿在身后小声道，“二小姐让人来请了两次，您要不要去看看？” 佟小玉漠然一笑：“不想过去。” 芽儿眼珠一转，小声道：“可是，若二小姐发起了脾气，小姐也不好过的。” 佟小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她凭什么发脾气？我才是安平公的女儿。” 芽儿急忙低下头：“是，奴婢只是怕小姐吃亏。” 佟小玉侧着头，看向蕙心堂院门上的“君风小筑”四个字，喃喃道： “我才是安平公的女儿，那天到了猎场，我才明白，我是谁，而她又算什么？” “是，二小姐当然比不得小姐了，只是她毕竟是二老爷嫡出。”芽儿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脸上没有了以往对着外人时候的怯懦，反而多了几层的老辣算计。 “那又如何？你只看她们待母亲的态度，就知道原来她们才是最蠢的。”佟小玉勾起嘴角，露出了个笑容，“以前我也蠢，可是那天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何娘为何要敬着母亲了。。” “所以，我才是安平公的女儿，”她又念叨了一句，忽而问芽儿，“就算我是庶出，也比佟凤鸾要强多了。她不舍得自己女儿去，但也未必想便宜了二房，对不对？” 芽儿忙道：“是，小姐说的是，以前咱们去过秋猎，但哪里认识了这么多太太呢？况且夫人带您出去，未必就不是存着这心思。” “就是如此。”佟小玉笑得有些癫狂了。 “那天那些夫人小姐，都主动来见我们，我得到的见面礼，比长到这么大看得都多。” “还有长公主，母亲与长公主，甚至是平起平坐的。长公主还说我安静可人疼，带着那些夫人，也要夸我两句。” “以前是我想岔了，其实我才是安平公的女儿，佟凤鸾又算什么？” 佟小玉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样的一句话，最终在有管院子的仆妇过来的时候，收了那股子疯狂。 “我才是安平公的女儿。”她最后说了一句，又笑了。 这一笑，反而全是不足十岁小孩子的纯真：“大姐姐这病，好得真是时候。” 芽儿在一旁奉承着，见她终于平静了一些，这才道：“小姐，可是如今这事，真的不要同姨太太说吗？” “不说了，”佟小玉迈步往屋内去，“娘还是胆子太小了，其实她比云姨娘差在哪儿呢？却连个弟弟都没生下来。” 芽儿急忙应是，又恢复了以往的怯懦，跟在后面，心中却没敢把话说明： 其实就算云姨娘，也不过只抢在萧氏之前生了个庶长子罢了。 毕竟佟大老爷，好几年都不在后院过夜了呀！ 眼下，萧氏在屋中闲坐无事，便命人备了棋盘，自己拿了个棋谱，正在研究。 佟小锁回来，胡乱行了礼后，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萧氏棋性不减，继续落子，口中问道：“老太太这些日子，身子可好？” 佟小锁窝在榻角，抱着手炉应道：“祖母好得很，穿了娘亲前些日子让人做的东西，舅母家送来的茶叶，她拿去给二妹妹了，只是依旧不理我们。” 萧氏毫不生气。 她早就习惯了佟老太太一边对长房不搭不理甚至恶语相向，一边用着长房的东西贴补二房这事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再到佳客至 萧氏略微停直了腰，捏着棋子看着棋盘，半晌才道：“出去了才几日，都没坐相了。” 佟小锁连忙一副乖样子坐好，看着萧氏落子。 萧氏的手保养地极好，下棋的姿势又好看，所以看她自己摆子，是种享受。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就听萧氏问道：“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做何解？” 论语里的话，这便是要考佟小锁的学问了。 佟小锁略微靠近了小几，双臂支在几上，两手托着下巴：“就是说这人做事情呀，想两次就行了，再想多了，就是为人太过谨慎，只顾自己不能行差踏错，但于国，于民未必有益。” 萧氏听完，也不说对不对，只是又问：“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这说的呀，是无欲则刚的事情，这欲呢” 母女就这样，对坐着一人落子一人看，一人问话一人答，又安静又有趣。 以至于沐休在家，却同样在佟老太太处生了场气的佟大老爷，看见这一幕后，都不肯进门了。 他只是背着手站在门外，想把屋中妻女的这一幕，永远刻在心中。 若是家中人人，都和她们一样，还有多好。 人有欲不是不好，但也要看那欲念，最后会不会害死自己。 “老爷怎么在这儿站着？”这时，冯妈妈自厨房一侧走过来，看见他忙礼道，“夫人后厨有备下银耳莲子汤，老爷用些再走吧。” 佟大老爷有时令咳疾，每次秋冬交或冬春交的时候，便会犯病。 而今年大约事多，所以咳得更严重些。 纵然夫妻不睦已久，萧氏依旧会在这时候，给他备好各种药材食物，嘱咐人照顾好他。 佟大老爷在心中感慨了一阵，这才摆摆手：“送到前面吧，她们娘们儿说得正好，我进去了，指不定又要生一场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声气颓唐。 佟大老爷的这一来一走，只是这日的小插曲，佟小锁午后回到西厢的时候，才听金盘说了。 “你瞧瞧，”佟小锁两手一摊，对自己的两个丫头道，“所以为什么要纳妾呢？反而闹得自己夫妻不和。” 子规急忙使了个眼色看她，又让金盘将门关上，自家大小姐以后莫要胡乱说这等话。 最近这位大小姐，越来越爱语出惊人了。 “按说，大小姐该劝劝的。”她服侍她换了家常衣服，道。 “不劝，”佟小锁果断道，“劝娘做个贤惠媳妇吗？你看看我架子上那本女则，娘都看到旧了些呢，难道她不比我知道？” 她说着，又一次握着那九连环，靠在椅上，寻思这标记的含义。 “若是个寻常妇人家，劝就劝了，但是娘不一样。” 那是在府志中有名的人，拔掉这种人的逆鳞，逼她做自己不爱做的违心事情，就是逼她去死。 随心而行，在很多时候，才是最快乐的。 子规不说话了，而是默默地将银耳莲子汤端了来。 “小姐先把汤喝了吧，刚才说了好些话呢。” 佟小锁撇下九连环，喝了一口汤，笑道：“你瞧，就凭这碗汤，娘就可贤惠了嘛。” 说得子规和金盘都笑了。 子规对金盘道：“你若是爱喝，我那份你也一起喝了。” 金盘知道子规不喜欢莲子的味道，是以等的就是这句话，如今盼到了这话，急忙高兴地挽着子规的胳膊，叫了好几声“好姐姐”后，才到了外间的小几上，喝一碗看一碗，惬意得很。 子规见佟小锁开始翻书，自己则也到了金盘的对面，小声道：“东西吃了，事情可做了？” 金盘忙端着碗，说道：“拾丫头的事情” 如今已经进了十月，太后的千寿节越来越近，所以这帝京街上的人，更多了起来。 尤其是更多的封疆大吏c驻边将士的亲眷回京，家家都是一串的马车，一眼都看不见头尾。 “啧啧，今年的千寿节，更热闹了。” “可不是？今年可是太后的整寿。” 街上行人纷纷议论着。 而且，每年千寿节都要摆三天的大集，所以各路商人云集，更在这热闹之上，添了一层繁华。 真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呀！ 可惜不能拍照，把这些记录下来。 依旧换了男装的佟小锁，在外面逛了一圈，给金盘买了几样小吃后，这才又来到了佳客至。 她将金盘留在家中办事，自然要买多些好吃的，犒劳她些。 今天佳客至的客人，显然是借了这股东风，比以往多了人气。 不过和其他店面相比，依旧萧条，而且客人多是买瓜子儿听书，也消费不了许多。 “只这里闹中取静，适合闲坐。”佟小锁洋溢着笑容，一进门就刻意怼了一句。 仿佛和金掌柜很熟的样子。 金掌柜摇着帕子笑道：“有那两片金叶子，且饿不死呢，今儿怎么只子规一人跟出来了？” “家中还有些活计，得留个人在家。”佟小锁说着，迈步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面，已经摆好了鲜花c香炉，铺换了全新的席子软垫，连桌子都换成了新的。 佟小锁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怎样？配得上您的身份吗？”金掌柜话中，也带了些玩笑的讥讽。 “掌柜的有心了。”佟小锁谢了一句，方才坐到位置上。 “毕竟是佟府的人呢，我自然要有心，”金掌柜倚着门揪着手绢，媚气道，“而且你家都要出王妃了，小妇人怕得很呢。” 佟小锁听说，看向她：“如何说？” 金掌柜也不进门，只是笑道：“五皇子去年丧妻的事情，大小姐可知道？” “知道。”佟小锁点点头。 “而如今，五皇子要纳安阳侯家的六小姐为妻了。”金掌柜笑道。 安阳侯六小姐？孟七珺的姐姐？ 那与自家何干？ 总不能是自家二房，打算生抢吧？ “不过帝京中都在说，安平公的弟弟，打算把女儿送给庆王，做侧妃。”金掌柜这才进到屋中，坐在她的对面，笑道。 “送”这个字，金掌柜咬得格外狠些。 佟小锁拧起了眉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这是惊吓 在任何时代，父母把女儿“送”给某个权贵，都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佟府二房觊觎这点子狗屁倒灶的事儿，佟小锁心中清楚，虽然很不以为然甚至会用狗屁倒灶这种词儿，来形容但她也不是很在意。 人往高处走嘛，父母有心，女儿愿意，便由着他们折腾了。 可是问题在于，其一佟小锁不能理解几女共侍一夫其二，她不认为佟二老爷做这事，还会宣扬得满京城都知道。 如果真的天下皆知到这等程度了，佟大老爷就先把这念头掐灭了。 除非 这里面又有佟老太太的手笔。 想着五皇子府的管事妈妈来看老太太，佟小锁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很靠谱。 这老太太，难道要自己站队玩儿？而且站了五皇子？ 如今上有太子，下有六皇子，连明德帝也是如日中天，傻子才会在这时候站队。 不然佟大老爷为什么要做“纯臣”呀！ 佟老太太不傻，但她是泥石流。 泥石流再碰上别有心肠的人，画面特别美。 “有趣，”最终，她喃喃道，“这事情，传扬得挺广？” 金掌柜不急着说事，反而理了理头发。 她本就是妩媚的女子，如今虽然说的是豪门，但因为涉及其本职，所以态度自信而且张扬，着实更添了几分潇洒之意。 佟小锁很有耐心地看着她。 “算是吧。”金掌柜终于理好了头发，又理好了衣角，才道，“安平公府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意，帝京中都在传言，你二叔对五皇子的态度，只差没当街喊女婿了，据说孟家的人蛮不高兴的，不过碍着令尊令堂，不好说什么。” “传言”c“据说”两个词，也咬得很近。 佟小锁觉得头疼替佟大老爷和萧氏头疼。 这算不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至于九郡公，”金掌柜话锋一转，忽然又说到了九郡公身上，“听说陛下有意，撮合她与工部尚书季家的庶出三女，不过这个季三小姐刚刚没了姨娘，如今在家里正闹着要守孝，不要嫁人呢。” 又是“听说”。 佟小锁皱起了眉头。 “所以金掌柜查了这几天，只查到了这些传闻c据说的事情？”她反问道。 金掌柜笑了，显然很满意自己卖关子的结果。 “大小姐别心急，事情，总要一个一个地说。”金掌柜端起了茶杯，悠哉道。 佟小锁不再看她，而是侧过头，依旧看向对面的金银楼。 只见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带着个小孩子，在店前犹豫打转。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妇人出来，将那丰腴妇人和孩子，接进了店中。 她看着外面，这时才道：“秘密也好，八卦也罢，讲究的是快速c独家c真实，掌柜的既然做这门生意，该知道这个道理。” 金掌柜笑意更深了。 “那五皇子和季三小姐暗中一起做生意，这个秘密，占不占您说的这三样？”她说着，抿了一口茶水，“做的还是云南的矿产生意呢。” 佟小锁手一滑，下巴差点儿摔在桌上。 “小姐当心。”子规自后面忙扶了她一下。 “那个季三小姐，今年好像十九岁？”佟小锁惊讶道，回头看了子规一眼。 子规给她说京城这些人家的时候，有说到过季家。 一门四代为官，四代九个进士，熬过了两场大乱，都在工部或户部任上。 不管是先帝还是明德帝，都称季家是能臣廉吏。 而季三小姐虽然是庶女，但却在京城中有些才名。 只是，没听说过这位和五皇子有联系，而且还做买卖。 子规也很讶异，忙回道：“是，比九郡公大了三岁。” 金掌柜看了一眼子规，这才笑道： “说起来，大小姐是因为四年前云南的案子，所以才会查到金银楼？” 佟小锁点头不语。 她不会去纠正金掌柜在顺序上的事情事实上，她是先在意了金银楼，才自白隐口中，知道了云南的案子。 “当年那个案中的矿主，就是季三小姐姨娘家的一门远亲。” “难怪”佟小锁终于理顺了这一层层的关系。 铁矿归在工部和户部共同管理，而工部与户部，都有季家人在内。 不管季家人是否牵涉在内，但那遥远边疆，便是只打个幌子，也够用了。 何况还有五皇子。 但如此，这传闻中的婚姻关系，就很值得玩味了。 季三小姐和五皇子做生意，台前的人是她姨娘家的亲戚。如今她的姨娘死了，季家人却把她推出去，嫁给原本在京中查无此人的九郡公。 而五皇子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忽然想到了孟七珺的死。 可是要嫁五皇子的，是孟七珺的姐姐呀，死的为何会是孟七珺？ “这事情，你告诉白公子了吗？”佟小锁问金掌柜。 金掌柜摇了摇头。 “昨儿才查到了这层关系，况且如果不是大小姐，恐怕还发现不了，所以我要先谢大小姐才是。” “哦？”佟小锁觉得口渴，端起了眼前的茶杯。 “我是在追查你二叔的时候，发现了你二叔同季三小姐姨娘的私情。”金掌柜说起这个的时候，语气很不屑。 “噗”刚喝了半口茶的佟小锁，当真没忍住，把茶水喷了出来。 她觉得今天在金掌柜这儿听见的消息，都很惊悚。 “哎哟！”金掌柜埋怨了一声，向后躲着，幸而茶水不多，只溅了一滴在她的衣袖上。 “这是多久的事情了？”佟小锁道了声歉，急忙问道，心中反而想起了云姨娘。 这世道，大约很流行姨娘偷情？ “据我查到的，季家姨娘的死，正是因为偷情事发，但季家不知道姘头是谁，所以这事情，应该很久了，”金掌柜不在意地说着，全不当佟小锁是个小女孩儿，“不然季家，不会那样处理季三小姐的婚事。” 说到此，金掌柜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苦笑一声，“以前只想着查矿主和金银楼的关系，却不想这矿主背后真正的靠山，是五皇子，而你二叔，夹缠在中间，做些联系沟通之事。” 佟小锁呆坐在那儿，消化着这些信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影子 虽然佟小锁根据自己那并不好用的能力，知道佟二老爷不是好人，但她着实想不到，这个动辄就要坐在地上哭，看起来畏缩胆小的“二叔”，不但胆大包天，而且极有手段。 不声不响地，就搭上了五皇子这条线。 子规在她的身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老爷竟然还有那样的本事？这还是她所知道的二老爷吗？她想着，将目光看向了一旁坐着出神的佟小锁。 “整日里拘在家里的孩子，如今病好了，想要出去转转也是常事，不过十四岁的小丫头，能惹出什么天大的祸事呢？” 子规曾经听见萧氏如此和冯妈妈说。 而如今，竟真的，让大小姐查出了天大的事情。 “所以”金掌柜卖弄了半天玄虚，却发现佟小锁只顾着发呆，又觉得没趣，便敛容问道，“大小姐究竟是怎么怀疑上佟二老爷的？” 佟小锁终于回过神来，直愣愣地反问道：“之前，白公子当真从没怀疑过我二叔？我二叔的这些事情，京中没人知道？” 金掌柜断然摇摇头。 “模样c本事c公职，没一样值得人说的。”她言道，“顶多就是那些世袭贵胄之家，用来中伤安平公的靶子罢了。连上次白公子同我说起，我都没放在心上，唉” 她说着，自嘲地甩着帕子扇风：“做了半辈子这生意，在这儿打了眼。” 至于这样的佟二老爷，如何能成为中伤安平公的靶子，金掌柜没说，佟小锁也没问。 她只是再次侧过了头，看向那金银楼。 这招摇的大店之后，藏着贵胄不稀奇，藏着要案不稀奇，藏着八卦也不稀奇，但藏着的东西竟然与佟二老爷关系如此之深，才是稀奇。 而佟小锁，想得更多些。 四年前，顺风顺水c人人都称道的安平公在云南铩羽而归，究竟是真无所得，还是因为发现了些什么，有意隐瞒？ 如今佟明麒卷在这事情里，到底是安平公纵容？还是佟二老爷的忽悠？ 还有白隐那天对自己说的话，到底真假如何？ 如此怀疑，实在是因为她看见的安平公，和那些传闻，太不一样。 上马治国c下马安邦的天才，出了家门国士无双关上家门，亲弟弟c亲儿子都是一肚子的阴私勾当。 灯下黑至此，谁信呀！ 这次，佟小锁的头疼，是为自己了。 不甘愿地穿在了这个地方，兜头先送一个牵涉极深的案子，把自己打得晕头转向。 为什么不按照套路出牌，先让自己找几个牙尖嘴利c霸道横行的姐妹练练手，熟悉一下古代？ 哦，本来有的，但一个被她送去禁足一个见钱眼开，对她事事逢迎了。 怪自己，怪不得别人。 佟小锁长叹了一口气，又越觉得事情有微妙的不协调之感，到底不协调在何处 太简单了。 是的，这些信息自己知道的，太简单了。 持续了至少四年的事情，藏在水底c埋在沙里，如今却如此简单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些只是因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变数，有主角光环吗？ 是不是有人在借她的手，推着这些事情往前走？ 佟小锁看向了金掌柜。 金掌柜却已经不耐烦了。 虽然这些消息有些惊悚，但也不至于发这么久的呆吧？ 毕竟这些事情，是顺着她的念头才查出来的，结果她个跑腿在卖弄玄虚，正主却和傻了一样地坐在这儿，对着金银楼的招牌发呆。 难道是被吓到了？对，肯定是被吓到了。 拿定了心思的金掌柜，撇了撇嘴，刚刚升腾起的一点点敬佩之意，彻底消散了。 无趣。 她还当这人，算个女中豪杰，能成些气候，值得结交呢。 毕竟是安平公着意推在台前的人。 想着，金掌柜已经要起身，口中道：“罢了，大小姐且慢慢想吧，我先出去了。” “慢着，”佟小锁终于出声了，“金掌柜没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了吗？” 金掌柜站在那儿看着她，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我二叔的事情是这些，那九郡公呢？”佟小锁已经收起了呆意，“金掌柜既然是西疆来的人，可莫要同我说，全然不了解九郡公。” 她的话，让得意的金掌柜，没了方才那股子笃定。 她犹豫了一下，才重新坐了回去，诚恳地问道：“既然如此，小妇人想问，金银楼的事情，与九郡公有关吗？” 佟小锁摇摇头。 “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见金掌柜目露猜疑之色，她强调了一句，“如金掌柜所想，我一个深宅女儿，怕都怕死了，哪里还能想到其他？” 金掌柜没想到佟小锁戳破自己的心思，更没想到她如此示弱，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她只好借咳嗽掩去尴尬，答非所问道：“您说的是，当年在西疆，我与九郡公有过一面之缘，别的事情也罢了，只小妇人觉得，金银楼的事情，断不会有他的存在。” “掌柜的为何如此笃定？”佟小锁问道。 “凭此事之中，有五皇子，”金掌柜冷然道，“扔在西疆十多年，能活到这么大已是奇迹。现在立了个功，杀不得，杀不了，只好召回来圈着，免其坐大。季三小姐的这门亲事不管藏了多少龌龊，但当今圣上抱着的心思，不过是塞个温柔乡，消那人锐气罢了，毕竟，季三小姐长得很好看。” 她的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但是语气中的不平与冷意，也是明显的。 说罢，金掌柜亲自端起茶壶，起身为佟小锁斟了杯茶，轻声道：“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罢了，公王纵横这么多年，还真怕了他不成？” 语气中，竟然带了三分祈求。 佟小锁一愣，旋即明白了。 金掌柜将这一切，都认为是佟大老爷的意思了。 尤其是涉及到了皇室。 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忽然就知道了那么多事情，正常人都会怀疑，是后面有人扶持的吧。 她费劲心思想抓住别人身后的影子，别人自然也想抓住她身后的影子。 看来看去，自己背后的影子，只能是安平公这个“天子纯臣”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险生 佟小锁端起了茶杯。 她没有纠正金掌柜认知中的偏差，反而趁着喝水的功夫，观察着金掌柜的表情。 这个媚态十足的妇人，不过在一瞬的示弱与求情后，就恢复了之前自信满满的样子。 “看来金掌柜，和九郡公真的很熟悉。”终于，佟小锁放下茶杯，笑道。 金掌柜已经坐下，捏着手帕，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发。 “实则并不熟，反而是他欠我一饭之恩。”她语调中带着些轻佻和无所谓，“只是我老了，反而更爱回忆以前的事情。当年千里解送上百罪囚，七个襁褓婴儿，只活了那一个，想来是不容易的。” 佟小锁一笑：“掌柜的可不老，好看得很呢。” “心老了。”她的话中，自带一股中二的忧伤。 佟小锁不说话了，而是再次转向了窗外。 原来她曾经是发配在西疆的罪囚。 此刻，外间已经是午后时分，街上的人流渐渐稀少，倒是附近的几个小食摊位，人多了起来。 不知道这偌大的京城之中，还有多少金掌柜这样，隐在市井中，藏着故事的人物。 她感慨片刻，本还想再问些问题，忽见自金银楼里，之前身材丰腴的妇人，已经带着孩子出来了。 待的时间倒是蛮久，佟小锁在心中走了神，多看了那妇人一眼。 岂料就因为多看的一眼，她的太阳穴猛地一跳，立刻又是刀剜般的头疼。 眼前闪过了事关那妇人的幻觉，而这一次的幻觉，却和之前的不一样。 以前的幻觉，是她置身期间，而这次的幻觉，却像是一层薄雾，笼罩在现实之上一样。 现实之上，是那妇人领着孩子，穿街过巷，最终到了一间屋子前。 可还没等她进屋，那个曾经在孟七珺幻觉中出现的谷老大忽而出现，飞起一脚，先踢飞了那个孩子。 孩子飞了起来，撞在墙上，最终倒在血泊里 而幻觉之下，则是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自金银楼出来，拐进了小巷。 不过片刻光景，谷老大就已经袖着手，从巷子里走出来，跟在了那妇人身后。 在她的幻觉之中，这个谷老大，至少杀了两个人。 这该死的头疼！ “大小姐？”金掌柜见佟小锁面色倏忽苍白，眼睛都发直了，便唤了一声。 现实之前的幻觉猛地消失，因疼痛而捂着额头的佟小锁，在垂下头的那一瞬间，看见白隐自金银楼之侧的茶室走出，也跟在了谷老大的后面。 “小姐，您又头疼了吗？”子规知道她有头疼的毛病，连忙紧张地扶住她，柔声道。 佟小锁摇了摇头，人已经起身：“子规，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先在这里等我。” 子规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一下，见佟小锁已经到了雅间门口，才像是被点了的炮仗般，跳了起来。 “小姐要去哪儿？奴婢要跟着！”她飞扑过去，扯着佟小锁的衣袖，急声道。 佟小锁却按住了她，不由分说道：“你等在这里。” “可是”子规还要挣扎，佟小锁却已经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金掌柜没有听见佟小锁说的是什么，只不过等佟小锁说完话，子规倒是略微平静了些。 这个性子沉稳，有些聪明，但以往只大宅里待着的丫头，咬着唇，好容易才点点头，带着哭腔道： “是，奴婢明白了，还请小姐小心。” 佟小锁笑了，这才对金掌柜道：“还请掌柜的，帮我照顾好她。” 子规依旧站在门口，忧心地看着她与那个四儿说了两句话后，不知道接了个什么东西，就出了佳客至。 金掌柜并不打算打听佟小锁刚才说了什么问了，这个忠心的丫头也不会说嘛。 “子规姑娘在这儿歇着吧，小妇人” 金掌柜话音未落，子规却已经抹了一把泪，转身对金掌柜露出了笑容。 “掌柜的，小女也有事情想问问您呢。” 白隐是一个有名的商贾，但绝对不是一个细作。 他习惯于用钱来让别人办事儿，包括跟踪，买消息之类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佟大小姐让她去谷老大。 谷老大这人，白隐是知道的。 京城里最是下九流的人物之一，他的名字从佟小锁嘴里出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何况是要他跟踪？ 不过，他还是当个事情，去让金掌柜办了。 岂料这一跟，那困扰了他很久的云南之事，就从这位谷老大身上撕开了一条口子。 这事情，牵涉到了章家，白隐并不很意外，毕竟那样大的事情，后面没几个大人物支撑不可能，所以他真正的疑惑，是佟大小姐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 这位深闺之中，还曾是个结巴的小姐，知道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比安平公知道的都多。 所以这段日子，佟大小姐只要一到佳客至，他就会在附近出现，为的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位大小姐要做什么，又是否与什么人有接触。 谁知道，今天却节外生枝，遇见消失了有些日子的故人。 所以，才会有此刻，白隐小心翼翼地跟在谷老大后面，思索着要保持着什么样的距离，才能不被人发现的场景。 我只是一个商人呀，他在心中叹气，跟踪什么的，很累。 只是还没等拐进眼前的三岔巷口，白隐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 他吓得一哆嗦，回头看时，才发现是男装打扮的佟小锁。 “大小姐？”白隐没想到她竟然跟了出来，不觉有些惊讶。 佟小锁小声道：“这条小巷中的这条路长且狭小，白公子出去容易被发现，反而害了他们。” 白隐这才偷偷探头看了一眼。 果然如她所言，小巷刚好够两人并行而过，只有像那妇人那般失魂落魄，和孩童般天真懵懂的，才会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 “惭愧，”白隐歉意道，“白某确实不会这等事情。” 佟小锁没做声，只是也探头向巷子里看了看，这才道：“这个人很凶恶，我们得救人。” 白隐微顿，问道：“你是知道那人是谁吗？” 佟小锁觉得他问得奇怪：“不知道。” 白隐缓缓道：“那妇人姓齐，是金银楼已故老掌柜的儿媳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险行 佟小锁挑起了眉头。 “哦吼，这真是巧了，那孩子就是老孙掌柜的孙子了？”她小声问。 “是，”白隐应道，“老孙掌柜去世后，他们消失有段时间了。” 佟小锁了然地点头，迈步道：“好，那更要救了，我们绕到他们前面去，这样子能保护那对母子安全。” 说罢，便要迈步要走。 白隐见状，忙也拉住了她。 “如何救？只我们两个人？那个谷老大虽然不中用，但也是半个练家子。” 佟小锁后撤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白隐：“白公子的意思，是你打不过那个姓谷的？你不会武功？” 白隐被她问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我为什么要会武功？ 他略带三分惭愧c七分玩笑地点点头：“惭愧，白某的那点子拳脚，尚且未必能赢大小姐。” 佟小锁满脸的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那白公子干嘛直愣愣地就要出去嘛，你再受伤了可怎么办呢？” 她倒是没因为他的举例而生气，反而觉得觉得事情略微难办了。 不过仔细一想，应该怪自己作为身处娱乐圈，比一般人更受电视剧“荼毒”，所以错误地以为白隐这样有本事的人，都是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 想象特别美好，现实教你做人。 白隐很尴尬，一抱拳：“是，白某不自量了。” 佟小锁看着眼前的小巷，脑海中想起的，是白隐给自己的那张地图，突然笑了。 她舒展了一下胳膊，道，“行吧，我有个主意，许是能救了人。” “什么主意？”白隐问道。 “我记得这附近，有白公子家的仓库，对不对？” 白隐点头。 “这就好办了。”佟小锁比比划划地，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白隐听见，略一思索，摇头道：“这未免太险了，还是白某去吧。” 佟小锁立刻否定了。 “你的这张脸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她说着，已经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别再浪费时间了，这齐氏住的地方不是很远，等她到了家门口，就晚了。” 她手中的匕首看起来朴实，刀刃还有些裂口，显然很不好。 “这是？”白隐没有问她怎么会知道齐氏住在何处，而是看着匕首。 “问佳客至的伙计借的。”佟小锁将匕首拿好，又催促了白隐一番，便拐进了三岔巷口的另一条巷子。 此刻，那张详细的地图，在佟小锁的脑海里，仿佛立体呈现一般。 庆幸她不是方向盲，更不是地图白痴。得益于前世姑父的职业和哥哥的专业，她对于地图到现实的转换，可谓是驾轻就熟。 比如说方才幻觉中，妇人走过的那条小巷，应该在过了这个三岔巷子之后，再过两个岔路口，往东的西方。 标志就是方才在幻觉中，那个写着“三花坊”的酒幌子。 那地方，靠近城南最大的民居区虎坊桥，房舍连片，虽然不是繁华的所在，但一定是京城人最多c最杂的地方。 走街串巷的c说媒拉纤的c打把式卖艺唱戏的c算命拆字打卦的c蒙人骗钱平事的c私赌私寮暗门子c牙虔巫婆人贩子，甚至外省入京没钱的普通百姓c入京赶考没钱的穷秀才，三教九流，各类人物的都可能在这儿落脚。 是以这一片最大的特点，就是白天的时候人少，到了晚上，别有一番帝京白日里见不到的更热闹。 若是躲在这其中，就是最地道的帝京人，恐怕都难以寻出人来——就像那个连谷老大都找不到的云南人一样。 同样，真要是在这样的地方做些什么事情，也不容易被人发觉——比如现在盯上了齐氏的谷老大。 齐氏显然是被人藏在此处，而且藏了很久的。 可是今天，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走了出来，还去了金银楼，以至于将自己置于险地。 想着，跟着齐氏的谷老大，目露兴奋的凶光。 虽然至今没找到那个云南人，但是找到了这个女人，也算能交差。 今天，她不但找出谁藏了这个女人以绝后患，还可以摸清楚孙老货手中，到底有没有些不该有的东西。 不妄他特意在城南，撒下了孙老货儿子回家的谣言。 一想到金银楼的小孙掌柜许给自己的银票，谷老大兴奋得恨不能立刻就扑过去，把这个齐氏拿下，逼着她将东西给了自己。 不能急，不能急，他告诫自己，要跟到猎物的巢穴，才好一并动手。 齐氏正扯着孩子往落脚处走，内心惴惴的。 当年公公死了的时候，万家大姑娘告诉自己说，有人要害她，就让她先藏在此处。 她一个父母公婆已死，丈夫失踪的妇道人家，性格懦弱胆小，哪里晓事呢？ 就好像现在，明明她也觉出了小孙掌柜的不对，有些明白自己不该冒然出来，却依旧察觉不到被人跟着了。 其实她今天出来，是有理由的。 躲了这段时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却在前两天，忽然听说，自己失踪的男人，回到了金银楼。 所以，她才偷偷带着孩子出来，想去找丈夫。 结果哪里有丈夫呢？反而被小孙掌柜——孙老掌柜的侄子，问了些奇怪的问题。 迟钝如她，终于也觉得不对了，这才留了个心眼，没把万福儿供出来。 小孙掌柜态度倒是不错，还想让人把她送回去，也被害怕的齐氏拒绝了。 随后，小孙掌柜就送了她五两银子。 捏着这五两银子，齐氏又分不清好坏了，就想回去问问万福儿。 心忧的齐氏，走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处拐弯处，向左边拐了过去。 后面的谷老大在她左拐之前，已经藏在了隐蔽处，见她拐弯后依旧没察觉自己，便立刻又跟了上来。 只是没走两步，却从前面的路口右边，转出了一个瘦小的男子，拦在了巷子口。 谷老大惯在城南行走，自然不想这午时会突然冒出人来，立刻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揣度眼前人的身份。 眼前人抬起了头，一张过分清秀c女气十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找不到想找的人，就要为难妇孺吗？”来人笑着说话，目光飞扬，声音清脆，带着小女孩儿娇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险境 谷老大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他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看出，眼前是个扮着男装的小丫头。 不过这个丫头，知道他的来意，也知道他在寻人。 难道 谷老大的心漏跳一拍，忽然喜不自胜起来。 别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这位朋友，此话何意？”谷老大定了定神，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嘶哑而且难听，如今还带了十足威胁的意思。 佟小锁笑而不语，反而将手向袖中探了探，直视着谷老大的眼睛，不带半分惧意。 谷老大摸不清佟小锁的底细，又提防了个十足十，见这个动作，以为她身怀利刃，立刻又后退了几步。 他这类的“江湖人”都知道，单身大胆的女人或者单身活泼的小孩儿，不要轻易招惹。 更何况眼前这个单身小女孩儿，很可能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南方来客。 一个小孩子，能躲开层层追杀，从云南安然到帝京，要不就是本事高强，要不就是背后人本事高强。 “你是从南边来的？”谷老大目光闪烁，嘴角挤出了三分笑意。 “是，或者不是，有什么区别吗？”佟小锁的手停在袖中，依旧笑着，“我只是看不惯你欺负一对妇孺罢了。” 就这么一句话，立刻让谷老大确信了并且有了新的联想：云南来的和那对余孽母子，已经凑在了一起。 若是被他们到了安平公面前 好险！幸好此时找到了他们！那我便一勺子烩了，在章少爷面前，便是大大的功劳了。 谷老大在心中定义了自己的功劳，难听得呵呵笑着，拱手道：“这位小朋友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哪里，不及谷爷你辛苦的。”佟小锁咧着嘴，笑言。 说着，眼神还向左边瞥了一下。 就是这个眼神，让谷老大更加绷紧了神经，注意力都在左边路口了。 “看来小朋友，带了不少人来？”谷老大阴测测地道，率先从袖中掏出了一把不长不短的刀子。 “何必舞刀弄枪呢？这位朋友不如先与我家主人一谈，如何？”他轻轻摸着刀刃，阴冷道。 佟小锁看见他的刀，反而将手自袖口掏了出来，两手一摊，道：“是，何必舞刀弄枪呢？我究竟带了几个人来，谷爷亲自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说着，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谷老大被她虚虚实实的举动，搞得更不敢动，只是停在那儿，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佟小锁，揣度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见他犹豫，佟小锁又加了一句：“怎么？您不过来看吗？” 谷老大嘿嘿笑着：“不如这位朋友过来，怎么样？” 他本是将军之意，岂料佟小锁竟然点了点头，笑道： “好呀，那我过去了。” 说着，真个向前抬脚，一副要迈步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佟小锁迈开步子的那一瞬间，忽然就有人自墙头之上，向下泼了一桶的东西，兜头浇了谷老大一身。 谷老大没想到这样的变故，只大叫了一声，就闻到了刺鼻的味道。 是火油！ 他刚刚明白过来，就见白隐举着火把，从路口右边走了出来。 “你最好别动，”佟小锁指着白隐，开怀而且气人地笑道，“你动一下，白公子真会点火的。” 白隐不说话，只是将火把略微往前探了探谷老大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她怒骂道：“你这个小畜生，竟然敢暗算我！” 话说得虽然狠毒，但是果然不敢动了。 佟小锁暗中放了心，自白隐手中接过火把，认真道： “你骂我畜生，我不生气，但家父会生气的。” 她说着，和刚想起来的一样，“哦，对了，你不知道家父是谁吧？我姓佟，安平公的那个佟。” 谷老大的瞳孔，猛地一缩。 佟小锁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这才道：“好了，虚话说完了，谷爷既然不是不要命的人，不如我们谈谈，好不好？” 谷爷眼底闪过不甘，半晌才道：“哦？谈什么？” 佟小锁摇晃着手中的火把，笑道：“随便你说什么吧，其实谷爷的主家是谁，我知道了，你们做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所以，你就说吧，看看我还有什么遗漏的。” 谷老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问话。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来问我？”他咬着牙，阴狠道。 佟小锁嗤声道：“这不是没证据嘛。物证一部分在老孙掌柜处，一部分在云南人那里，你们找，我也在找，只是看谁找得快些，不过如今看，我领先了，毕竟，我多了你这么个不太中用的人证。” 谷老大突然觉得，这个小女孩儿说话，非常令人讨厌。 “是吗？你觉得自己领先了吗？”他的语气更加阴沉，忽然再次目露凶光，怒道，“那你去阎王那儿说吧！” 还没等佟小锁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脚下一个不稳，已经被人揪着胳膊扯在了一旁。 佟小锁只听见一声又急又快的呼哨声，在耳边划破了空气，再钉在身后的围墙上。 紧接着，她的火把被人夺走熄灭，扯住自己的人在她耳边，发出了咬牙切齿的谩骂。 “蠢货！” 涂小酒揪着佟小锁的衣袖，眼睛都要冒血了。 “佟昌言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些无用的废物！” 这位在西疆吃沙子长大的皇子，用尽了十六少年并不多的克制力，才没将自己在底层摸爬滚打这些年，学到的难听话，从心底掏出来，再糊在佟小锁的脸上。 白隐方才差点儿丢了魂，此刻回转过来，立刻担忧道：“大小姐没事吧？” 又对涂小酒道：“你受伤了。” 怒极的涂小酒并不领情，而是又对着白隐骂道：“她是深宅无知，你是什么？她未曾及笄，你早就过了弱冠之龄，却跟着这么个黄毛丫头胡闹，你为什么不把自己也做成蜡烛点了？” “涂小酒！你闭嘴！”万福儿听不下去了，阻止了他无休止的骂人。 佟小锁被涂小酒吼得头疼。 她看向涂小酒扯着自己的那只手臂。 他的袍袖已经破了，破口处，被血染成了红色。 又是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你去死吧 佟小锁的目光，从涂小酒的伤口，移向钉在身后墙上的短箭，而后，又移向被万福儿踩在地上的谷老大。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不过是片刻，她终于找回了语言能力。 “我这个人，真是一直在大意呀。” 穿越之前在大意，穿越之后，依旧大意。 不但大意，还有如涂小酒的话。 蠢。 蠢货。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里，被保护得很好的人，她在作为佟小乔的时候，知道的大部分涉及血腥的罪恶，仅限于听说听姑父说，听新闻说，听朋友说。 她本就是现代文明c现代法制c现代科技构建成的温室之内，生长的花朵。 即便穿越伊始的一些事情，不尽如人意，但她穿越在了权臣之家，才能迅速扭转劣势。 这一切，给了她错觉，让她面对在幻觉里杀了起码两个人的亡命徒时，竟然天真地以为，凭“智慧”就能解决这种冷兵器时代的亡命徒。 但短兵相接之时，绞尽脑汁的智慧，也比不过人给你一箭。 更何况，这个谷老大也不是笨人。 哪里有笨人，还知道留一手的呢？ “大意？你明明是” 涂小酒哪里知道此刻她心中的反思，不过听见“大意”二字，立刻嘲弄地冷笑。 只是这次他的话，被万福儿再次打断了。 “小酒！她是为了救人。” 本来还只是面有嘲色的涂小酒，表情不被人察觉地僵了一下。 紧接着，涂小酒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一样，几乎跳了一起，怒喝道： “救人？她凭什么救人？凭一命换一命？凭送死吗？” “都是因为无知迂腐的世人曲解舍身取义这样的话，才会纵容得这种蠢货横行，还自以为高尚！” “深宅大院的无知丫头，就该对这人世间有点儿敬畏的样子！你的聪明，还是留在家里，和姐姐妹妹争争男人，再骂骂你那不成样子的祖父祖母吧！” 涂小酒的眼中几乎要冒火，直勾勾地盯着佟小锁，语速又急又快地骂着。 佟小锁安静地由着他骂。 “涂公子，”白隐听不下去了，开口道，“这事情是白某思虑不周” “你闭嘴，你也是个蠢货！”涂小酒无差别地骂着。 佟小锁突然抬手，指了指他胳膊上的破口。 “你受伤了，”她平静地道，“为了救我，受伤了。” 涂小酒不小心被自己的话打了一巴掌，顿了一下才道：“我是因为一个蠢货，才会受伤。” “涂小酒！”万福儿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再次出言打断了他，“她是安平公府的大小姐，娇生惯养的，肯有一份救人的心，已经不错了。” 涂小酒最听不得“有心就不错”的话，却因为那句“安平公府大小姐”，而忽然收住了声音。 哦，对，这个蠢丫头，是安平公府大小姐。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因为她的举动生气？ 是因为这个小丫头举着火把，拦在那对妇孺之前的身影，与自己的记忆重叠了吗？ 可是妄图替自己挡住一切灾难的人，已经死了。 就死在他的面前，死在安平公大军的所过之处。 安平公，佟昌言。 朝廷栋梁，他的仇人。 呸，他为什么要管安平公的女儿？她要寻死，就让她去寻死嘛。 想着，涂小酒慢慢放开了佟小锁。 再开口时，他已经恢复了以前吊儿郎当的笑容，指着袍袖上被短箭划破的地方，认真道： “你也知道，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所以你应该赔我衣服的。就撷秀坊的吧，金银线暗花锦缎的料子，赔我两身。” 佟小锁的目光，再次移在了他的脸上。 “三件，”半晌，她的唇角也带了笑容，“两件赔你的衣服，第三件，是我谢你教我的道理，我果然太小看这个世界了。” 她的面色沉静，从头到尾，既没有因为见血而害怕，也没有因为被骂而生气。 涂小酒没想到佟小锁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不是应该哭吗？就和那个倪四小姐一样。 这帝京深宅大院的女娃子，不都是以哭论胜负吗？ 他想说什么，努努嘴，却终究没有说。 而佟小锁已经绕过了他，看向那个被万福儿压在地上的谷老大。 “你”她正要说话，忽然却觉得，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疼。 雨夜，刀剑相交，倒在血泊之中的谷老大，穿着的就是如今这一身衣服，但比现在更狼狈 “下雨不然就火油，直烧了反而省” 这是佟小锁，第一次在幻觉之中听见声音。 声音并不清晰，忽高忽低c断断续续，甚至无法分辨声音的男女，但是仅从这几个字，大致能知道事发的时间，就是今天了。 办砸了差事的谷老大，在她的幻觉中杀了别人的谷老大，最终在她的幻觉中，被人杀了。 真是报应不爽呀！ 而且大概也能知道，看见别人被杀时候的疼痛，都是现在这样，仿佛是幻觉中的刀，捅的是她的大脑一样。 “喂，你怎么了？”还在想自己心事的涂小酒，发现佟小锁站都不站不稳，终于还是伸出手，自她身后扶了一把。 佟小锁却没有说话，而是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像，拍在谷爷面前的地上。 “这个人是谁？” 谷爷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着佟小锁。 “老子今日着了你的道，算” 只是，他的狠话还没说完，佟小锁却已经打断了他。 “这人是谁。”又问了一次，语气冰冷。 白隐见过这张画，是上次佟小锁拿给他的两张画中的，另外一张，所以并不惊讶。 而涂小酒和万福儿对视一眼，都看向了那副画，俱是一阵惊叹。 这画的，竟然和真人一样。 佟小锁第三次问他：“告诉我这人是谁，我便能救你一命。” 谷爷听见这话，不由哈哈笑了：“少啰嗦，要杀要剐随你！” 很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佟小锁立刻将那画像重新放回在怀里。 “好，我敬你是一条汉子，那你就去死吧。”佟小锁说着，抬头看看天边渐渐聚集起来的黑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终得信任 在场诸人还等着看佟小锁如何审人呢。 结果却冒出了这么一句，不免都是面面相觑。 “我们是镖局的，保人，不杀人。”万福儿见佟小锁看向自己，立刻摇头道。 佟小锁只是很淡定地对她道：“放了他。” 万福儿没敢放手。 她当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容易抓的人，如何能放？ “他对着我们嘴硬，到了衙门肯定就说了。”万福儿道。 佟小锁微微扬起头，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谷老大。 “反正今晚他就会死了，又何必惊动衙门？” 万福儿还想说什么，不过涂小酒和白隐两个老江湖，却都会错了意。 如今这事情牵连极广，若真把这个谷老大送进衙门，还真只是个死。 这佟大小姐，是在吓唬人吧？ 偏就在这时，天边忽然响来了一声闷雷，吓了在场诸人一跳。 佟小锁咧开嘴，和预料到要打雷一样，笑得像个孩子。 “你瞧，打雷了，所以他今晚肯定就死了。” 神神叨叨的，仿佛神棍一样。 可是如谷老大这样的人，神叨些比衙门好用。 果然，他的脸色变了。 衡量了一番的涂小酒，对着万福儿使了个眼色。 万福儿见状，虽然还在犹豫之间，但依旧放开了手。 恢复了自由的谷老大，立刻就要起身，口中不干不净地，还要说话。 佟小锁看向他的眼神，变得阴森： “谷爷，不如我们打个赌，若你今晚真死了，便托个梦来告诉我这画里的人是谁，如何？”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闷雷。 白隐皱眉不语，万福儿打了个哆嗦，涂小酒的笑容，终于僵在了脸上。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那么大声地呵斥她了。 方才还视死如归的谷老大，在佟小锁极力打造的神叨环境下，在两声闷雷之后，一下子就腿软了。 他瘫在地上，没有起身。 佟小锁整理了一下有些皱乱的衣服。 “方才这个人的话，你听见了吗？”她指着涂小酒，“对这人世间，人人都该存着敬畏之意，我虽然躲不开你的短箭，但是你又安知我不能断你的生死呢？” 涂小酒轻轻侧了侧头，避开她的手指，但没有说话。 偏在这时候，天边传来了第三声闷雷。 饶是万福儿那么胆大的人，如今都吓得咽了口吐沫。 这个大小姐，真的挺吓人的。 终于，受不了的谷老大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了不得了，安平公家的大小姐是个雷公妖怪！ 涂小酒看着谷老大落荒而逃的背影，却听见佟小锁问他： “你的伤，要不要紧？” 涂小酒摇摇头，警惕地看着她，和生怕她再招个雷下来似的。 “那我有一个镖，你敢不敢接？”佟小锁问得很突然。 涂小酒一怔，指着万福儿笑道：“那才是我们的少东家，你” “问她没用，”佟小锁只看着涂小酒，“这事情只能你来做，而且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 涂小酒手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脱口而出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过好在他忍住了，而是正经道：“啊，这样的呀，可是我的镖费很贵的。” 佟小锁二话不说，从腰间解下荷包，递给他：“这里是五十个金叶子，只要你保护了那个谷爷别死，让他说出画中人是谁，这些金叶子，就是你的了。” 涂小酒再是一愣。 “少东家，这买卖，做得吗？”他转头问万福儿。 万福儿看了看佟小锁，又看看涂小酒。 “别人寻上你的买卖，不必问我。”她道。 涂小酒这才揉了揉鼻子，道：“好，看在你帮过这镖，我接了。” 吞了一半话的涂小酒，将那袋金叶子抢在了手中，掂了掂，转身就走了。 佟小锁却没听懂。 我帮过什么？说话说一半，真讨厌。 怪人。 刚在生死线走过一遭的佟小锁，着实懒得和人打机锋，是以将他扔在脑后，转而对白隐笑道：“今天的事情，着实有些冒险了。” 白隐心有余悸：“是白某想得不周到。” 佟小锁正要再说什么，却发现万福儿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万姑娘有事吗？”她笑问。 万福儿咬着唇，好半天才问道：“你为什么要如此犯险？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佟小锁点点头：“白公子方才告诉我了。这点子事情闹到现在，牵扯的人太多了，能救一个是好事儿。” 万福儿把眉头拧成了一团，很认真地思考着佟小锁这话，是否是真的。 “我刚看见的时候，还以为你们在演戏”她喃喃道。 她自发现齐氏出门了之后，便扯着涂小酒出来找人，这才撞见了那一幕。 “是呀，拿着自己性命演戏，我也是很拼的。”佟小锁一笑，倒是不生气。 万福儿本来就当自己藏奸嘛。 此刻，这位镖局的少东家，五官都要聚在一起了，只在思考着真假。 佟小锁并不着急，只在等她做出决定。 终于，过了很久之后，万福儿下定了决心，一咬牙，开口道：“老掌柜去世之前，给了我爹一个铁块。” “铁块？应该是盒子吧？”佟小锁颇为意外地反问。 这种时候的标准剧情，难道不应该是留下账本之类的东西吗？铁块是什么情况？ “就是个铁块，上面有九朵刻花，根本打不开，还重，”万福儿笃定道，“那是老掌柜去世的前一天，我和我爹去看他的时候，他给我爹的，那时候老掌柜已经不能言语了。” 九朵刻花？佟小锁心念一动，忙问：“那个东西上，有金银楼的标记吗？” “有。”万福儿点头。 “那你可知道标记上的金钗，是单股还是双股的？” 万福儿迷惑了，徒劳的想了很久，却只能道：“没在意，不都是一样的标记吗？” 佟小锁终于笑了。 “那不是个铁块，肯定是个铁盒子。”她肯定道。 万福儿却不信：“可是很重呀，掂着不像是空心的。” “兴许是掺了其它的东西。”佟小锁依旧很愉快，觉得这段时间压在心中的阴霾，都散去了很多。 “因为我有那个东西的钥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大隐于市 万福儿和白隐都怔住了，不敢相信看着她。 “大小姐如何会有的？”白隐问道。 佟小锁舒展了一下胳膊：“白公子应该知道吧？老掌柜还在的时候，给我弟弟做过一个九连环，那上面的印记，与金银楼其它的东西，都不一样。而我现在终于知道那九连环的用途了。” 白隐的确知道这事情。 因为老掌柜那天去送佟家定的金银物时，他正好去送祭祖要用的蜡烛。 老掌柜还给他看过那个九连环，还拉着他，说了半天的话。 “万姑娘，”他想着，侧过头，问道，“那铁盒子，如今在何处？” “在镖局后院的地下埋着。”万福儿道，“可是我们镖局，已经被人盯着了，未必能拿出来。” 佟小锁指向白隐道：“这事情不怕，白公子有办法的。” 白隐回指着自己，反问道：“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佟小锁耸耸肩：“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去过南卫县，况且您是大商贾，肯定能想出办法的，对不对？” 白隐没忍住，张大了嘴巴看着她。 他确实有办法，但这位大小姐的安排 好理直气壮且胡搅蛮缠呀！ “是，白某知道了。”他无奈浅笑，尤其方才的事情让这位大小姐置身险地，他很过意不去，自然言听计从了。 “万姑娘，明天我们就去趟南卫县吧。” 万福儿是个并不喜欢藏心事的人，如今心里最大的石头卸下了，便觉得愉快很多，立刻应道：“好。” 佟小锁再次回到佳客至的时候，眼角都带着朝气。 虽然自己行事经常大意，但是这大意的结果，还是值得的。 她甚至有些想要唱歌了，可惜这个时代，女孩子哼小曲儿这事儿，好像不太好。 “大小姐心情不错。”刚从楼上下来的金掌柜，笑道。 “是很好。”佟小锁背着手，站在楼梯上高声道，“子规，我们回家了。” “大小姐！”子规听见佟小锁见她，立刻从雅间跑下来，却又皱起了眉头，“大小姐身上，怎么一股子灯油的味道？” 佟小锁抬手，闻了闻衣袖，这才发觉，笑道：“去白公子的灯油仓库里转了转，沾上了味道。” 子规没怀疑，只是见她平安，就放心地去收拾东西了。 倒是金掌柜，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佟小锁回身，将那柄匕首还给了刚擦了桌子的四儿，道了声：“多谢。” 四儿接了过去，也没多说，揣着就继续干活了。 金掌柜将这些看在眼里，靠着楼梯笑道：“看来大小姐此行，收获不小。” 佟小锁调皮地挑了一下眉头。 “子规问你的事情，有答案了吗？” 金掌柜道：“姓徐还会做饭的十七八毛小子，我没听过，但要说姓徐的厨娘，我还真知道些一个，与您家里有些关系，已经说于子规了。” 佟小锁了然地点头，背靠楼梯，听那对说书祖孙，一弹一说，继续讲那风靡京城的蒙公案。 “那身藏证据之人，只在那茫茫人海之中，如何寻觅？蒙公不觉为难，却又怕打草惊蛇，不得不命人暗中，细细查访。” 说书老者的声音嘶哑，三三两两的真食客，也都皱了眉头，一起跟着犯难了。 还有人小声说：“这可如何是好？” 是呀，这天下已经发生的事情，好查，却也不好查证据一无，伪造也好c毁灭也好，说简单可真是简单。 证据 佟小锁心念一动，脑海中闪过了个念头。 不会吧 她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对祖孙。 样貌平平，当真只是普通的靠着说书吃饭的人。 而且这套蒙公案，可不只是他们一家在说。 风靡京城呀！ 全帝京的人，都在追听这套书！ “金掌柜，”佟小锁看着那对祖孙，指尖有些颤抖，“你说一个人要是身怀重大的秘密，该如何保证自己不死？” 金掌柜言道：“要不让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要不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 “是呀，比如说将自己瞒着的事情编成书，传得满帝京都是，对不对？”佟小锁喃喃道。 金掌柜愣住了。 脸上的媚态，渐渐转换成了震惊，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张大了。 她也将目光投在了那对说书祖孙的身上。 一个清秀男装的小姑娘，一个媚意横生的大掌柜，都对着一对看熟了的说书祖孙发呆。 “我记得这套书，在京中红了一年多？”佟小锁问。 “是，所以因着新鲜，许多人都爱听。”金掌柜捏着帕子，回道。 佟小锁笑了，这才看向金掌柜，道：“你瞧，别人把证据，就摆在这大街上了呢。” 金掌柜长叹一声：“这大约就是灯下黑吧。” “说书人说的是热闹，写书的人，可未必是当热闹写的。”佟小锁总结了一句，心情更好了。 金掌柜赞同道：“是。” 心情好的佟小锁，乜斜着金掌柜，问道：“掌柜的亦是大隐于市，如何没注意到这个？” 金掌柜听见这话，立刻回击道：“大小姐想了这案子如此久，怎么没一听这套书，就发现了呢？” 佟小锁两手一摊：“我是大意于世，您是大隐于市呀，九郡公受伤了。” 因为话题转得太快，金掌柜还是怔了一下，才道：“大小姐许是有些误会，我和九郡公，顶多算一面之缘罢了。” 佟小锁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此刻，刚好子规收拾好东西下楼来，佟小锁对着金掌柜拱手，“快要下雨了，我先回家去了。” 金掌柜第一次敛去了全身上下散发的媚意，屈膝道：“是，小妇人欠大小姐一次，那位姓徐的厨娘，就着落在小妇人身上了。” “有劳。”佟小锁笑道。 这夜，风大雨急。 宵禁后的帝京，笼在这场异常的秋雨之中。 热闹的城南因为这场雨陷入了憋闷的安静之中，但有些“生意”家，反而更开心。 毕竟这样天气还能来的，不是真爱的，就是有瘾的。 而那些贫贱的人家，此刻正指挥着家中的孙男弟女们，将盆桶之类的东西，摆在了漏雨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秋雨不止 一个腰有些粗，发梢上都满是算计的媳妇，正恨得直掐丈夫，碎碎叨叨地嫌弃他没本事。 男人觉得闹心，怒而袖着手，跑出了门。 “那么大的雨，你就死在外面吧！”媳妇见他跑出门淋雨了，又开始心疼，把着门高声叫道。 男子赌气般地跑到了院门口，忽然就看见眼前寒光一闪，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大汉的后面，是几个黑衣人，举着钢刀杀了进来，眼见着被人撞见了，索性举着刀，想要一并都杀了。 屋内的媳妇吓得倒在地上，哆嗦了半天，最终伴着一道闪电，高声喊道：“杀，杀，杀人啦！” 在这个媳妇扯着嗓子高喊的那一刻，谷老大觉得自己真的会死了。 那个干瘦的c女扮男装的死丫头，指着自己说：“你要死了。” 他本来不信的。 可是现在，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知道杀他的人是谁，因为那人并没有蒙面。 “谷兄就好好上路吧，你的家人，我们会照顾的。”白日还一处喝酒的人，到了晚上，便将刀砍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今晚就要死了。” “死了之后，你可以托梦给我，告诉我那人是谁。” 现在想起来那人的话，谷老大不由地开始寒颤。 “我虽然躲不开你的箭，但是我能断你的生死，你今晚就要死了。” “要杀你的人，究竟是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语气极其轻柔。 托梦来告诉我那人是谁。 那个丫头，能招下雷来。 “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都要杀了你，你还不说吗？” 那是雷神投胎，所以才能断他的生死。 “等你死了，托梦来告诉我那人是谁。”女孩儿带着阴冷的声音，与耳边那个诱惑的声音，重叠了。 “你为人尽忠，他们却杀你呢。”耳边人的语调里，带着惋惜。 托梦告诉我。 “我能断你生死，做人，要对这人世间，有些敬畏。” 能断你生死。 “府库，府库内府府库的看管，叶叶” 雷神救命！ 谷老大在迷迷糊糊之中，终于说了出来。 “救我！救救”谷老大最终自昏迷中醒来，惊呼一声后，再次晕倒。 在谷老大昏过去的那一刻，屋中有人叹了口气。 紧接着，“扑哧”一声，有人打亮了火石，点燃了屋中的油灯。 “郡公，这小子可算招了。”战宪晃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掀帘子出屋，对仰卧在摇椅上的涂小酒道。 涂小酒好半天才直了直腰，懒洋洋道：“此人不能死。” 战宪拱手道：“是，酒爷安心。” “那户倒霉的人家呢？”涂小酒又问。 战宪道：“男的被吓破胆，死了，女的受了刺激，一有人靠近了就喊杀人了，三个孩子在后面直哭，涂姑娘正看着呢。” 话音刚落，就见旁边屋中，一个小女孩儿探出头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竟然就是那日在街上，佟小锁出手相助的卖花姑娘。 “可算安睡了，哥哥放心。”涂点秋笑道。 涂小酒嗯了一声：“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涂点秋嘻嘻地笑着，回到了屋中。 战宪则问道：“如今这事情干系极大，郡公要出这个头吗？” “出，自然要出，你先找个由头，戳他们的屁股，让他们自己蹦跶起来再说。”涂小酒咧着嘴笑，话语着实有些粗俗。 战宪不懂他的意思，不过已经明白了他的话，立刻道：“是，末将会安排的，郡公大人受了伤，且先养养吧。” “这哪里算伤，”涂小酒说着，伸了个懒腰，笑道：“太子兄长还请我明儿吃酒呢。”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伴随着电闪雷鸣。 啊，那个莽撞的小丫头，还真被她查出了大关碍之处。 “帝京真有意思。”他喃喃道，“安平公把女儿推在前面，更有意思。”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院门。 屋中诸人，俱是一惊。 风雨中，一个女子媚态的声音响起：“贵人在家吗？” 涂小酒笑了，自行去开了门。 “四娘可真是稀客呢，有事？”涂小酒没让她进屋，而是靠着门，笑问。 金四娘笑着，眼神越过涂小酒，看向屋中的战宪。 “小战如今也出息了。” “不敢，娘子安。”战宪急忙抱拳垂首，不敢看她的表情。 金四娘收回目光，看向涂小酒。 “今日来，有两个事情要对贵人说，一是云南人已经有下落了，二是佟家大小姐想救人，所以我来托贵人帮忙。” 涂小酒眉毛轻挑。 又是佟大小姐。 这位佟大小姐，很喜欢救人吗？ 他以为她该像安平公一样，更喜欢杀人。 “四娘的本事，救人还需要我吗？”他笑着反问。 金四娘嫣然一笑：“时间紧，白公子离了京城，而那地方我们进去要费时费周章，所以只能来求贵人帮忙了。” “哦？什么地方？”涂小酒问道。 “庆王府。”金四娘一字一顿道。 屋内，战宪心头一紧，终于抬起头，看向金四娘。 涂小酒不过看了一眼她的眼睛。 “我答应又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金四娘笑意更深了，她倾身凑近涂小酒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昔日七个男孩儿，死剩了那么一个，怎会那么巧，就是皇子呢？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呀。” 涂小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今天月黑雨急，方便我杀人的。” 金四娘却已经重新站好，温温柔柔地屈膝：“小妇人怕死了呢。两天后，佳客至，贵人莫忘了。” 言罢，转身走进了雨中。 战宪蹭过来：“郡公” “刚还说要戳他们屁股呢，这就有人递枕头了。”涂小酒打断了他，笑说。 这场秋雨忽而瓢泼c忽而淅淅沥沥，折腾了三四天，恼人得很。 沈娘子新作了栗子糕，黄澄澄的颜色，样子也有四五种，看着又好看，又好玩。 子规提着食盒端进来的时候，还在笑说：“我前儿在厨下，玩笑说小姐喜欢金灿灿的东西，今儿沈娘子就给咱们的这盒栗子糕，就多是元宝样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坚定心志 穿一身青色衣裙，虽然在屋中，却还要披金线八宝吉祥纹斗篷，正靠在窗前，边赏雨边看书，难得把自己文艺成了优雅少女的佟小锁，往食盒里看了一眼，笑了。 “你瞧瞧，我难得雅了一次，就把这大俗的东西拿来了。”她颇为幽怨地说道。 子规笑着夹了一块在盘中，放在了她面前的小几上。 正在书桌前研墨的金盘，听见这话却怪道：“这吃的东西，怎么会俗呢？很好吃呀。” 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那盘糕点，垂涎欲滴的。 佟小锁和子规对视一眼，双双失笑。 “是了，吃食一事，才是世间最雅的。”佟小锁认真总结，又对金盘道：“剩下的都给你吧，等下你去同沈娘子说，中午要做个蹄髈，就上次子规说的那种做法，我馋了。” 子规在旁听了，忙浅笑：“不是小姐馋了，是小姐心疼奴婢。” 子规这人，不喜坚果c糕点c河鲜；喜欢肉c白菜c梨子。 挑嘴挑得奇怪，挑嘴也挑得简单，更重要的是，挑出了水平。 凡沈娘子的那些鸡鸭鹅猪牛羊c白菜c梨子相关的吃食，子规都给出过主意，完善过食谱的。 “心疼你，我也的确馋了。”佟小锁懒散地笑着，吃剩了半块糕丢在盘中，转过头去，继续不知道是看书，还是看雨了。 金盘早就拿手帕包了点心，边吃边兴高采烈地去厨房了。 蹄髈耶！哪里还要“等下”才去说？必须立刻就去的。 子规看看金盘的背影，无奈一笑，这才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递过去道：“金掌柜让人将东西送进来了。” 薄薄的纸，只扫一眼格式，就知道是张房契。 “说是人也救出来了，让大小姐放心。”子规低声道。 “嗯，我知道了。”佟小锁不过扫了一眼，就继续懒洋洋地看雨，半天才问，“有人发现吗？” 子规笑道：“咱们这段日子都在佳客至，所以丢个碟子人送回来，在情理之中。况且老爷今儿在家，没人敢聒噪，只有翠柳探头探脑地，非要看出些事儿来，还说奴婢手脚不勤谨，丢了东西。” 她并不生气，毕竟翠柳的事情，早已经不算事儿了。 佟小锁恹恹地听着，半天才开口道：“你受委屈了。” 子规暗中皱了眉头。 这是怎么了？ 自那天回来之后，大小姐只高兴了一晚上，就开始恹恹的了。 那种忽然间，对世间万物没了盼头，提不起精神的恹恹。 话说得少了，人懒怠动了，一呆就是半天。 除了昨天去书房，和南妈妈谈了些学问，越发连屋门都懒得出了。 萧氏以为她病了，又张罗了太医来给她看病，自然查不出什么病来，只能嘱咐了她们，要好生照料着。 “大小姐是不舒服吗？”子规柔声关切道。 “是，”佟小锁将眼神转在了窗外的雨上，“心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子规听她说得这样灰心，急忙安慰道：“许是下雨的缘故呢，夫人说过雨恼人，容易心乱，要不咱们把窗关上吧。” 佟小锁依旧看着窗外发呆。 “本就是同这世上格格不入的，关上打开的，都是一样。”她喃喃道。 子规听得糊涂，不觉脱口而出：“瞧大小姐说的，仿佛您”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忽然顿了一下，才道：“不是这世上人一样。” 前后的语气，差异明显。 偏生这话说完了，外面的雨又大起来了。 佟小锁看向她，笑问：“为何这么说？” 子规知道自己失言，忙道：“不过是玩笑罢了。” 她服侍这个大小姐时候并不长，但朝夕相处之间，亦是早觉得她是怪人了。 只不过一则，子规是个合格的大家仆，既然被派来服侍佟小锁，自然事事以她为先；二则，她将这一切，都归于大小姐以前是结巴，她不了解其性格之故。 至于喜欢出门，喜欢管些闲事儿，子规也不觉得奇怪。 她是听着安平公和萧氏的传奇长大的，只会认为那对夫妻的女儿是这种性子，很正常。 佟小锁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再次看向了窗外。 当然不是这世上的人。 穿越伊始，突如其来的冲突与幻觉，将懵懵懂懂的她，推在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幸而目前，这事情还算顺利。 只是这场将她困在家中的雨，让她开始思考眼下事情完结后，自己要做什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她觉得格外烦心。 “大小姐？”子规见佟小锁忽然发起呆来，心中担心，便唤了一声。 佟小锁回过神来，忽然问子规：“子规，你有愿望吗？比如大富大贵，如意郎君那种？” 子规不意她会问这个，仔细想了半天：“就是希望自己今后，都平平顺顺的。” 佟小锁托着下巴，听罢，叹气道：“这愿望比大富大贵如意郎君那些，还难一点儿。” 子规半坐在她之前的矮凳上，为佟小锁将已经落在地上的斗篷理好。 “奴婢不知道简单不简单，只是”她思量了一下，才道，“比如金盘的愿望，就是吃遍世间美味，比如我娘的愿望，就是我和哥哥好好当差。可见愿望这东西，端看一人经历如何。一个人若是眼界经历不到，就算真想着大富大贵，那也是妄想，不是愿望了。” 她难得说这么多真情实感的话。 “所以，大小姐以前病着，自是一种经历，自有一个愿望；如今大小姐病好了，看见了外面的世界，就是另一种经历了，自然也会有另一种愿望。” 佟小锁听得有些发呆。 穿越大神也说过，另一段人生。 另一段人生，也是“人生”，而不是一锤子买卖，事儿过了，就结束了。 “娘把你给了我，其实是因为你特别聪明吧？”心思终于澄明的佟小锁，看着子规那张稳重而不失少女娇气的脸。 语气之中，终于有了和前几日一样的轻快与兴奋。 子规掩着嘴笑了。 “是因为奴婢笨，不会自作聪明惹得小姐心烦的缘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演得好不好 佟小锁伸了个懒腰，随手将窗子关上了。 她心中的那点儿郁结，终于因为子规的一句话而消散了。 “你才不笨呢。”她笑道。 这家中，哪有一个是傻子呢？ 她也该振作了。 人生的愿望这事儿，走走停停的，经历多了，自然就找到了。 她在这里的人生还长得很，总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佟小锁想着，看向了金掌柜送来的纸。 “城西三柳大街？那地方靠着文山书院近吧？”佟小锁问道。 “是，”子规应道，“蛮贵的地界。” 贵些好，这样的地方非富即贵，哪怕是五皇子想要惹事，也要衡量一二。 “好，”佟小锁摇摇头，“你去厨房看一眼，让拾丫头过来吧。” 子规略微一犹豫。 “大小姐真的不要告诉夫人吗？” 佟小锁摇摇头：“在我问清楚之前，不要说。” 子规不再多言，而是屈膝退了出去。 时至今日，她陪大小姐做的瞒人事儿也不少了，不差多瞒一个丫头的。 午后，雨依旧未见停，蕙心堂之中，除了雨声，便是丫头们开始摆饭的脚步声。 拾丫头由子规带着，提了食盒进屋。 “哟，好远就闻见了香味儿呢。”正在写字的佟小锁撩开笔，笑道。 “大小姐说是要吃蹄髈了，自然就要做了最好的。”拾丫头是个会说话的，急忙道。 佟小锁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果然你很伶俐，既然是做了最好的，我当然现在就要尝尝。”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过来，自行打开了食盒，便要动手。 把拾丫头都吓了一跳。 大小姐这是真的馋了呀。 子规慌忙拦着，拿起筷子道：“大小姐谨慎些，如何能这般动手？” 说罢，已经夹了一块，喂进她的嘴里。 佟小锁细细地品着，只觉得回味无穷，当真好吃。 “做得这样好，该赏呢，子规。”佟小锁示意他一眼。 子规会意，立刻去取银子了。 佟小锁则坐在那儿，和拾丫头聊起天来，不过问些家族名姓，还有厨房的事情。 拾丫头性子乖觉，说话和风细雨的，听着就让人心中舒坦。 岂料，刚没说了十来句话，佟小锁的面色忽然变得极度苍白，捂着肚子道：“哎哟，好疼。” 拾丫头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佟小锁已经满眼震惊地看着她，道：“你好狠，竟然要下毒害我” 拾丫头顿时傻在了原地。 什么玩意儿？大小姐在说什么呢？ “大小姐，奴婢”拾丫头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在了人身上。 回头看时，西厢屋门早就都关上了，子规和金盘一左一右，就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 “拾丫头，你怎么能毒害大小姐呢？”子规平平静静地说着，半点儿不像是惊吓的样子。 “我没有！我没有！”拾丫头慌乱地说道。 “你有，大小姐吃了你送来的东西，就这样子了。”金盘打断了她，断言道。 只是金盘不会说谎，这段话说得，仿佛背书一样。 却已经足够搞晕拾丫头，以至于让她腿一软，瘫倒在地了。 “我没有，我”她正奋力辩解着，佟小锁的脸却突然就探在了她面前。 拾丫头差点儿尖着嗓子喊出来。 “你有。”佟小锁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红润，看不出方才的那种苍白。 拾丫头张口结舌的，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佟小锁的脸凑得她很近，一双好看的眼睛，忽然就红了眼眶，开始哭了。 “我不是结巴了，你为什么叫我结巴呢？我娘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后害我们？” 她的声音真像是哭了一样，眼睛里的眼泪不停地落下来，但是嘴角却带着令人阴森的笑意，仿佛很好玩的样子。 “拾姐姐，你不要害我呀。”佟小锁凑得越来越近，最后，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大小姐大小姐您这是”拾丫头已经彻底傻了，傻到不会说话了。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大小姐很可怕。 她见过的，最可怕的。 不过一息罢了，佟小锁就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她人退回到椅子上好生坐着，开始拿筷子吃饭了。 “不许出声，我要吃饭了。” 一句冷冰冰的话，愣是让拾丫头将嘴边的那声尖见，压抑成了仿佛受伤动物的闷哼。 金盘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小姐，同样吓得两股发抖，只是还没等她腿软，子规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儿的，”她很温柔地安慰她，“我们也吃饭吧，和往常一样。” 佟小锁吃饭最怕人看着，所以每次私下吃饭的时候，这两个丫头都会同桌而食。 不知怎的，金盘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对，大小姐人最好了，她每次吃饭都和我们一起呢。 三个人吃着，一个人惴惴地跪在哪儿。 屋子里是很诡异的安静。 “你说，”终于，吃饱了的佟小锁擦擦嘴，这才开口问道，“本小姐演得好不好？” 拾丫头哪里还能点头或者摇头？只是傻乎乎地看着她。 “现在，我把刚才的样子拿去给我娘看，你说，她是信你欺负了我，还是信我冤枉了你？”佟小锁继续问。 拾丫头这才反应过来，扑过来拼命磕头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闭嘴！”佟小锁略微抬高了声音，打断了她的哭声，身子同样微侧，避开了她的大礼，“你太吵了。” 拾丫头果然闭了嘴，只含泪看着佟小锁。 佟小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拾姐姐认识一个叫徐远的人吗？听说是十七八岁？比姐姐小了两岁的。” 拾丫头的瞳孔，猛地一缩。 大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奴婢不认识”她本能的反驳，却被佟小锁打断了。 “子规，开门，本小姐要哭了。”她清了清嗓子，嘴角还笑着，眼泪已经下来了。 拾丫头再次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爬过来，哭道：“大小姐，大小姐，求大小姐给我一条生路。” 佟小锁收住了眼泪，轻叹一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单独叫你来问吗？” 拾丫头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为我所用 佟小锁的声音很有迷惑性。 “你是聪明人，该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被别人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所以如今，我是在救你。” “大小姐，大小姐，奴婢奴婢求你。”拾丫头颤声道。 佟小锁低头看她。 “我虽想救你，但这事情是止在西厢，还是闹到父亲面前，选择，还是在你。” 她说得很认真，这种认真在她吓唬了半天人之后，更容易让人幸福。 终于，拾丫头闭上眼睛，将惊恐藏在了眼底。 “大小姐，您，您帮不了奴婢的。”已入绝望。 佟小锁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我帮不了，是因为这事情牵涉的人，你认为我惹不起。”她招呼子规，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会和谁有关呢？父亲是安平公，政敌不少，但势均力敌到能做这些事情的人，并不多。” 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刻意拖长了话音。 “而又该如何，才能让你们就范呢？拾姐姐也好，沈娘子也好，都是重情义的人，重情义的人，最容易被人拿捏住的，偏偏就是情义。” 拾丫头猛地打了个寒战，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佟小锁仿佛说故事一样，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落在她身上，仿佛能看穿她的心。 “我这段时间总出门，恰好就听说了那么一个情义的故事。说是三十多年前吧，几个女孩子学厨，其中一个女孩子得了急病，几无活路，师父就把人丢进了乱葬岗。” “同学的女孩子里，有个人与她好，就拼着命把那个女孩子抱了回来，将一身细软并自己，卖了五两银子，救了那女孩。” “后来，被救的女孩子技成，算是京中有些名气的厨娘了，什么王孙贵胄之家，都很欣赏她，而救人的那个，也算有了个好结果，在京中开了个小饭庄，收了个小徒弟，叫徐远。时移世易，此时两个女孩子年纪大了，双双自梳了头发，宣称一辈子不嫁男人。” “结果三年前的时候，那位徐远也得了重病，民间医生束手无策，安平公府这位就求了夫人，请了太医院的圣手，救了那孩子。” 佟小锁说到此，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是好事，岂料这事情却落在恶人心中，做起了文章，就在今年早些的时候，那位将饭馆子关了，说是带小徒弟归乡，但其实，是被人控制了起来，借以要挟安平公府的这位，替他们做事。” 佟小锁说罢，看向拾丫头。 “拾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佟小锁着实认为，这是一段很感人的故事。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两个底层来的女子，相互扶持，同患难，同富贵。 无关这情义是爱是亲，都是感天动地的。 但是，不代表为了这情义，就去害了别人。 比如萧氏。 萧氏何辜？ 佟小锁一直记得萧氏在幻觉之中，看着佟大老爷棺木时候的表情。 穿越以来，她只见过萧氏用那样的表情，注视过自己几次。 那是愧疚。 萧氏是面上如冰c性烈如火的人。自佟小锁穿越以来，看见的，就是她一直在和佟家的冷战。 在这份夫妻之情上，明明佟大老爷更该愧疚。 可是为什么，当佟大老爷辞世的时候，萧氏会觉得心中有愧呢？ 直到金盘从沈娘子和拾丫头口中，打听出了一个“徐”字后，一切才豁然开朗。 自己用着的丫头，可能是害死佟大老爷的凶手，这让她如何能不愧疚？ 同时，这也能说明一件事情：至少，佟大老爷和五皇子是没有勾结的。 若是真有勾结，五皇子不该在自己未成事的时候，先把佟昌言弄死。 这个念头，让让佟小锁心情好了一些。 而当佟小锁将话说得这样明白后，拾丫头反而平静了下来。 “大小姐只有一处说错了。”她轻声道，“这事情，婶娘当真不知道，她以为徐婶子归乡了，还好多次同我说，待奴婢学成本事，她就要去找徐婶子。奴婢深受婶娘之恩，不忍心她好大的岁数，还要担惊受怕，所以，一切只是奴婢自己的主意。” 佟小锁看着她。 她听得出来，这是实话。 “那庆王，要你做什么？” “王爷让奴婢注意府中的动静，尤其是莫姨娘和五小姐。”拾丫头道。 莫姨娘和佟小玉？佟小锁难得愣了一下。 五皇子注意莫姨娘和佟小玉做什么？ “庆王从来没提过云姨娘吗？”她问道。 拾丫头肯定道：“奴婢不敢欺瞒，真的没有过。” “那，为什么云姨娘有时候会同你说话？”她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了。 拾丫头也奇怪地看向她：“就是要些吃食呀。” “哦，对，是我糊涂了。”佟小锁喃喃道。 因为拾丫头的事儿是云姨娘勾起来的，所以她曾经以为与云姨娘私通的人，是五皇子。 虽然年纪差得大些，也不是不可能。 结果云姨娘没事儿，反而是莫姨娘有事儿。 难不成 呃，不至于吧？ 五皇子是要害死安平公，更何况还有个季三小姐。 是她想得偏了。 “那你查出什么事情了吗？” 拾丫头摇摇头：“没有，庆王只是说让我留意，没说过要留意什么。” 佟小锁又喝了一口茶，才道：“重情义的人，不该以无辜人的命，全自己的情义。” 拾丫头依旧跪在那儿，笑得凄凉。 “只大小姐才配说这样的话，如奴婢这样的蠢人，被人拿捏住了弱点，还能如何呢？” 她话音刚落，佟小锁就将方才的房契，递给了她。 “现在你的弱点，在谁手中呢？” 拾丫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房契。 “大小姐”她的声音再次颤抖了起来。 逃出生天，劫后余生的兴奋，带来的颤抖。 “你不用谢我，你背叛了我娘，所以我并不信任你。”佟小锁正色道，“但是我缺人用。你既然重情义，我也要拿捏你的情义，要你为我所用。你若肯，便拿了这张房契，若不肯，便和沈娘子，离开我家吧。” 她给出了选择，不再说话，只是安心地等着拾丫头的回答。 终于，拾丫头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奴婢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千寿节 秋日雨终歇。 拾丫头的事情，就仿佛这秋雨一般，雨过云消，不着痕迹。 佟小锁每日依旧如常地 并不十分如常地生活。 马上就是张太后的千寿节了，因着佟小锁病好，萧氏也不再称病，所以今年的千寿节，安平公府终于有女眷要参加了。 佟小锁便不再轻易出门，而是在家中选衣学事，听子规说千寿节的重点，说京中那些贵女的事情。 只为了当天不出岔子。 虽然烦乱，要记住的琐事又多，可是佟小锁心情还算不错——因为那张太后的故事，就是一段传奇。 那种能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其后故事的，传奇。 早在中兴光文帝连郡王都不是的时候，张氏就入府为妾了。 比之出身名门的嫡妻c美艳灵动的四位妾室，张氏的出身与容貌，都只能用“平平”来形容。 懵懂少女入府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后半生有个依靠，给不过六品小官的娘家一个靠山——结果就王乱了。 王乱之中张氏的唯一愿望，就是自己与一双儿女能平安活下去——结果丈夫一统天下，入主皇宫了； 成了乐嫔的张氏，唯一的愿望是儿子能安安稳稳地到封地上——结果戾太子之乱了； 戾太子之乱中的乐嫔，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子女儿能留一条命——结果，儿子成了平乱的第一功臣。 那之后，皇后自缢c两妃毒酒妃一嫔入冷宫。 昔年王府的故人里，只剩了她这个不争c不抢c不闹，仿佛透明的女人。 自此，前朝之中，无人能比薛丛；后宫之中，无人能及乐嫔。 终为太后。 张太后的“唯一愿望”，从没正经实现过，偏生就成了天下至尊的母亲。 这种“我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奈何就成了太后”的故事，搁在任何时候，都是为人津津乐道。 “太假了，这里肯定有八卦！”佟小锁听子规说完了，立刻特别笃定地说道，“不过为尊者讳罢了。” 子规吓得一趔趄：“大小姐，这可是犯忌讳的话，不能说的。” “她是不争不抢，但她的一双儿女，是真的能抢也会抢。”反正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佟小锁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越说越犯忌讳。 “大小姐别说了，太后是真温厚的，陛下更是圣君c仁主，是先帝倚重的皇子。”子规都要哭了。 佟小锁忽然想起了九郡公的那段八卦，沉默片刻。 “看起来，圣君，当是；但是仁主，未必。”她轻声道。 子规终于身子一偏，软在榻上了。 “大小姐这样，哪里去得？”她哭丧着脸，道。 佟小锁噗嗤一笑：“好，我不说了。” 不过，不管那段历史真相如何，但现在的张太后，的确非常温厚。 温厚到又没脾气又和稀泥。 皇后用太子和三皇子哭一哭，她就心疼皇后；死了二皇子的德妃同她哭一哭，她就怜惜德妃；贤妃带着六皇子哭一哭，她就偏爱六皇子一些；静嫔扯着五皇子来哭一哭，她就关心五皇子一些。 到最后，张太后拉着亲儿子的手，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都值得疼，都好。” 据说九郡公之所以能归京，张太后的眼泪，也是起作用的。 真是一个有趣的老太太。 十月十二，太后千寿，普天同庆，天下俱欢。 佟小锁起得比往日都要早一些。 “奴婢也是第一次去揽月湖，不能提点小姐许多，”子规为佟小锁将提花大红斗篷系好，轻声叮嘱着，“那些犯忌讳的话，小姐今天千万别说，有宫人看着的，做错了，传出去不好。” 佟小锁整理着斗篷下鹅黄底绣玉兰花上衫的袖子，口中笑道：“娘叮嘱我几天了，今儿你又说。不会错的，况且就算错了，也就今儿了，怕什么呢？” “错不得，错不了，小姐聪明，不会错的。”子规忙开口，念了几圈神佛，方才又吩咐金盘将备好的包裹理好，在冯妈妈第一次来催的时候，便已经出了屋子。 萧氏是一品诰命的打扮，刚从正屋出来。 “娘。”佟小锁的声音，带着三分撒娇。 萧氏笑着对她招手，让她过来，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她这身装扮，又帮她扶了扶头上的簪子，这才对子规道： “你如今越发不错了。” “不敢当夫人称赞，是奴婢分内的事情。”子规屈膝道。 萧氏又问东西备得如何了，这才略安心地叮嘱道：“你是咱们家第一个去千寿园的女孩子，行动千万要小心，只寻孟家的七姑娘一处，那是个好的。” 佟小锁虚挽着萧氏的胳膊——不能挽实了，毕竟自己和萧氏的穿戴都繁琐得紧，一旦乱了，可是要糟糕的。 “娘放心吧，如果让女儿入宫的话您才该怕呢，现在不过就是去逛街撒钱而已，又有孟七姑娘在，当真不怕的。” 萧氏抿嘴笑道：“就是这撒钱的事情，最是难办了，多了不好，少了也不好，你父亲的爵位在，压过一些人不行，少于另一些人又不行，可是难着呢。” 佟小锁却完全不在乎：“礼节的事情女儿怕，但是这个真的难不住女儿，况且您又教了我那么多。” 她心中很理解萧氏的担忧，但是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着实不担心。 因为自萧氏告诉了自己太后的千寿节如何过法，她深刻地体会到，这次是就是一次古代的慈善活动嘛。 千寿节三天大集分民间集和官家集。 所谓民间集市，意思就是自太后生日这天起，帝京三天不宵禁c不戒严，彻夜灯火，彻夜集市，象征朝廷与天下，同此乐事。 而官家集则指的却是千寿园三天游乐。 千寿园游乐，针对的仅仅是京中皇亲勋贵c四品以上京官c三品以上外官家中，年满十二岁c未曾嫁娶的男c女孩子们。 所谓一日集市c二日诗会c三日雅乐歌舞，要的就是少男少女的朝气勃勃，青年气象。 而今天佟小锁要去的，自然就是这“一日集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千寿园 千寿园是当年文帝之时，为彼时贤贞乐太后建造。 园子建成的那天，乐太后便下了懿旨，在千寿园中设集市，请京城之中最著名的商家，仿着帝京的东西市集，行买卖之事，然后由各家小姐公子，模仿市井百姓，在此逛街买东西取乐，以此体现天下货殖繁盛之意。 到了晚上，还要有一次大型的拍卖盛世，陛下的私库出宝物，众位公子小姐拍卖，所得之资，以太后之名赐予天下穷苦之人。 可不就是慈善吗？ 而那些诰命夫人们，则会在皇城外c内城西的岐凤山上，陪着太后，遥看这千寿园中，小孩子快乐玩耍c花团锦簇c朝气蓬勃的样子。 乐太后薨逝之后，这事儿就再没有了，直到百余年后，如今的张太后从故纸堆里，找出了这事儿，才兴复起来了。 “比让孩子们拘在这儿，给我请安的好。”张太后曾如是说，“先贤贞太后，想必也是这么想的。” 明德帝一贯尊重自己的母亲，毕竟老太太虽然喜欢唠叨了，但不会强逼他，更不会和他生气，又十分关心他。 是以，虽然千寿集繁琐，但是明德帝还是应允了。 如此，下面的人知道明德帝敬重太后，所以对于太后的千寿节，自然看得同样十分慎重。 几年过去了，千寿节之时，已经颇有“恨不能量天下之物力，结张太后之欢心”的架势了。 但是，虽然说得如此热闹，佟府的孩子们，却没去过。 佟小锁是个“病人”，满岁数了也不会去；佟明夔在衡州读书，不能来；而佟府自双胞胎往下，没人有资格去——包括佟凤鸾c佟明贞这些人。 因为佟二老爷的官阶不够。 无人去过，再加上甚嚣尘上的新老之争，萧氏自然要担忧，临上马车的时候，又叮嘱了半天，才藏着担忧，离开了。 佟小锁虽然对今天颇有自信，但甫一出门，就差点儿被热热闹闹的人海，给吓回佟府去。 “这是全帝京的人，都出来了吧？”佟小锁趴在车窗上，心有余悸地看着街上的人群。 安平公府是王爷府的制式，平时门口别说如此多商贩了，等闲百姓从门口过，都得避到大路另一侧去。 不过自今天开始，连着三天大集市，除了通往皇城的中城大街如往常那般禁摊贩c禁通行之外，城中其余八大街三百巷，皆无禁忌。 热闹的人群，把佟小锁的马车c萧氏的马车c骑马入皇城的佟大老爷，截成了三段，堵在了路上，缓慢而行。 帝京的道路很宽阔，平日里也分个人走两边c车走中间。只是今天，在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人想站着不动，困难；车想在人群中前进，也困难。 佟小锁探出车窗，抻着脖子看前面，看不清被人群淹没的萧氏马车，更找不见佟大老爷在何处。 子规怕她从车窗掉出去，抬手在后面扶着她。 佟小锁见看不清，便问车旁的家丁护卫：“父亲和娘的车架到底过去了没有？” “大小姐放心，夫人的车方才已经拐上中城街了，待这波人过去，咱们也好走了。”车旁的护卫急忙拱手，并不敢抬眼看她。 这个大小姐性子倒是大方，护卫心想，而且还不是结巴了。 佟小锁放了心，这才坐好，开心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人真多，”她侧头对子规道，“我们会不会晚了？” “不会晚的，等到了中城街上，就会好的。”子规安慰她道，“况且太后她们要等午后才到岐凤山，来得及的。” 金盘却巴不得走慢些，只趴在车窗上，数着各种小吃：“大小姐，千寿园的集市里，是不是有更多好吃的？” 佟小锁笑说：“民以食为天，既然是仿着集市的，肯定要有各种吃食，而且肯定比外面的更好吃，说不定还有御厨做的。” 金盘的眼睛里都要放光了，对于千寿园之行，更期待了。 子规见她如此，忙小声道：“你到了园中，可千万别只顾着吃，也要谨慎些，护着小姐。” 金盘点头道：“我晓得的，不过今天这样的日子，哪有人会使坏呢？京兆府的杀威棒，还立在门口呢。” 一旁的佟小锁听见了，支着下巴笑道：“这世上，铤而走险的人可多了呢，不然连那杀威棒都不该有。” 这是又一段故事。 六年前的千寿园里，闹出了个不小的案子：彼时两广振海将军的小孙女，竟然趁乱拐走了，尸首被扔在京郊。 张太后一听见这事儿，就难受得病了，以至于第二c三天的诗会和雅乐歌舞，都停了。 明德帝震怒，严令京兆令三日内破案。 案子破得很快，但案子的原因，竟然是振威将军府后宅那点子勾心斗角的破事儿，妾害主母，才引出的祸端。 明德帝更生气了，不但将一众行凶者都被处斩，还把振威将军斥责了一番，说他治家无能。 再后来，更牵扯出了振威将军贪污之事，终至削官罢职。 那之后，京兆府在千寿节的时候，都会在府门口立起杀威棒，天下人也都知道了，谁让太后过不好千寿节，皇帝就让谁过上清明节。 但是，就如佟小锁所说的，铤而走险的人还是多，所以每年千寿节大集，捕快c巡城们，抓贼的数量都是飙升。 毕竟，这叫做“富贵险中求”。 马车转上中城大街的时候，刚好可以看见京兆府肃穆冷峻的匾额c扬起的屋檐c蹲在屋檐上的一串祥兽与门口的杀威棒。 刚好隔开了帝京热闹的人流，但隔不开声音。 佟小锁倚着车厢，听着忽然变远的热闹，眼睛里看见的，则是载着各家小姐贵女的马车，就在中城街的第二个路口了，向左拐了过去。 穿过两条戒备森严的巷子后，眼前便又是一边豁然开朗，巍峨景象。 隐在林中山间的亭台楼阁，隐在亭台楼阁之下的欢声笑语，与欢声笑语并起的市井唱卖，讨价还价之音。 皇家园林的宏伟气象c市井街市的繁华喧闹，竟然真的就在眼前，浑然一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千寿集 千寿园之前，是两排按刀的戎装侍卫，各家的马车就要停在此处，小姐贵女们下车后，有千寿园的管事太监们验了腰牌，再由管事宫女们，引进了园中。 平时在家中千尊万贵的小姐们到了此处，个个屏气凝神，垂首敛目，看起来都是那么乖巧。 佟小锁刚一下车，就看见了倪四小姐倪知秋。 如今穿着一身胭脂红妆花缎裙衫c斜髻玉簪的倪四小姐，看起来也是安静贤淑，全然没了当时在大街上打人骂狗的架势。 还没等佟小锁感慨完，验好腰牌的倪四小姐一个转身，恰好和她对上了眼睛。 瞬间，倪四小姐的表情就浮起了一层寒霜，俏目一番，给了她好大的一个白眼。 而这一切，又在女官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变成了贤淑贞静。 佟小锁站在车前，差点儿笑了出来。 这算幼稚吗？ 这时候，已有女官过来，施礼问道：“奴婢姓杨，请问小姐贵姓？” 佟小锁立刻将自己和子规c金盘的腰牌取出来，恭敬道：“女官安，小女是安平公长女佟小锁。” 杨女官多看了她一眼。 她虽然在皇家当差，但是禁城园林之内，对于街上的新闻，传得也快。 因为安平公佟昌言太有名了，自然连带着曾经是结巴的佟小锁也很有名 又因为皇子争婚的事情，使得佟小锁的名气更大了一些 再后来，佟小锁天生的结巴病忽然就好了，还在十字商街上，把长留侯倪家的四小姐给气哭了。 连宫中的娘娘们说起她，都是好几个样子。 分明就是帝京闺阁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嘛。 如今看来，瘦瘦小小的，身量亦不足，虽不难看，但是杨女官毕竟是见惯世面的，只觉她既没有安平公夫妇的绝世美貌，也不像是有安平公夫妇的才华。 倒是那双眼睛，神采飞扬c顾盼生辉，让人忍不住就要留心些。 杨女官想着，已经接了三个腰牌，递给执笔的太监。 太监们核对了腰牌后，腰牌递回，用那不阴不阳的嗓子讨好道：“佟大小姐安，佟大小姐进去吧。” 佟小锁谢过了，子规则将三个荷包，偷偷递给了一侧站立的太监。 太监立刻袖了，掂量觉得不少，表情更恭敬了。 待跟着杨女官穿过一大片的广场，进了正园之后，看那沿着石板路的诸多摊位，佟小锁恍然间，真觉得自己到了商街之上呢。 “你瞧，那不就是吃的了？”佟小锁低声和金盘说着，眼睛瞅着围着多些的福记芽糖c王家饼号。 金盘两只眼睛都放出了光辉，只不过碍着一旁的杨女官，才不敢十分暴露自己吃货的本质。 佟小锁三个人来得不早不晚，园子里已经有许多人了。 都是少男少女，成群，一二结伴，女孩子们都是豆蔻之年c二八芳华男孩子们都是少年意气，青年俊杰。 佟小锁只略微扫了一眼，就没见找一个长得不好看的。 果真是赏心悦目的。 当然，虽然男男女女混在一处，但个个都是规规矩矩的本分。 一则人多，二则有宫人在侧，三则京兆府的杀威棒，对这些世家子弟，才管用些。 若是做出那不好的事情传到宫中的，就是举家之祸。 此刻，杨女官已经停下了脚步，屈膝道：“安平公大小姐请自便吧，奴婢先行告退。” “有劳女官。”佟小锁急忙回礼，子规掏出了打赏荷包，恭敬地递了过去。 杨女官自然袖了，垂首退了出去。 佟小锁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个宫女跟着，果真很别扭呢。 她都如此想，金盘当然更按捺不住了，杨女官刚一走，她便急切道：“大小姐饿了吧？我看那家饼号前人好多呢。” 佟小锁被她逗笑了，摆手道：“好，去看看。” 王家饼号其实就是个不大的小摊贩，摊主是对夫妻，男的看起来沉默寡言，只顾着干活女的模样好看性情爽利，对着这些小姐公子们也不见胆怯，只说着唱卖的话。 饼号的旁边是一间茶社，茶博士给客人念着茶经，门口还站了两个女先儿说书，说的恰好就是蒙公案一回。 正说到了精彩纷呈的转折之处。 一些少爷小姐，站在那儿听着，时不时还要低声点评两句，或打赏一二。 一切都和市井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市井之中逛着的，个个都是华服锦衣c珠光宝气的青年人。 饼号之前人虽多，但到底不比市井，况且有些少爷小姐不太敢吃这些东西，看的多买的少，所以金盘排的也快，不一会儿便买回来了。 “小姐你瞧，这黄澄澄的饼子，还挺好看的。”金盘捧出来了，给佟小锁看。 佟小锁一看，直接笑了出来。 “还真是市井了，连这玉米面都有了。”她说着，接过一个尝了一口。 唔，比她前世吃过的差远了，面不细，下咽的时候还觉得剌嗓子。 难怪这个在古代，是给穷人吃的。 金盘和子规也尝了一口。 金盘还好，她小时候也过过苦日子，只不过没吃过这等东西罢了，子规则皱了一下眉头，道：“味道还好，就是粗些，不过小姐，什么叫玉米面？” “呃，就是番麦，”佟小锁忽然想起了天朝宝华录中的称呼，急忙改了口。 “就是那个外邦来的，黄澄澄的粒子那个？”金盘点头道，“说是关外人种得多些，京中人嫌这个粗，没人吃的。” 佟小锁点点头：“是，书上是这么写的，不过吃食嘛，端看做得好不好。” 她带着两个丫头，沿着这街市边走边说着。 忽然就听见一侧有人嘲笑道：“你瞧，只有军户出身的人家，才会对那种东西有兴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都不知道，穷酸死了。” 这讨人嫌的自得声音，不是倪四小姐是谁？ 果然，佟小锁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就见倪四小姐，正在一处亭台上坐着，仿佛斗鸡一般，眼睛都要抬到额顶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亭台坐着不少逛累了的小姐姑娘们，听见这话，纷纷看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纷纷登场（一） 一时间，亭台四周，佟小锁主仆三人成了焦点。 子规皱了眉头，害怕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反致自家小姐吃亏；金盘则有些委屈，觉得是自己嘴馋，才引来了祸事。 佟小锁却笑盈盈地捧着那饼子，左右看看，对那亭子扬扬下巴道：“乏了，我们也上去歇着。” 说着，人已经迈步上了台阶，口中还似闲聊地问道：“吃了这个我忽而想起，你们知道圣上和太后为何要兴这千寿集之事吗？” 子规脚下有了一丝犹豫。 她听过佟小锁是怎样笃定地说“太后此人背后有八卦”，心知这位大小姐在议论一些事情的时候，很敢说。 一旦在这儿 是以，她在背后小声道：“大小姐，可要当心慎言。” 佟小锁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开怀，低声说了一句“我懂”后，又朗声问道：“反正今儿是出来玩儿，给太后贺寿的，你们也不用拘谨嘛，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子规垂首敛目，浅笑道：“奴婢愚钝，大小姐教教我们吧。” 说着话，三人已经进了亭子。 八角的亭子，朱红漆c彩画梁，内有石桌石凳，凭栏望去，左边是集市，往前能看见九曲回廊，往右在苍翠之间，能看见园内的揽月湖。 端得是好景致。 如今进到亭中，才发现内中靠着右边，还坐着有两个男子：和佟小锁一般的年纪，一个孩子气重，眼睛滴溜溜转着看戏；一个脂粉气重，枕着胳膊和打瞌睡，这样两个人混在女儿堆中，倒不觉得很违和。 倪四小姐就坐在亭周的栏上，依着柱子，捏着帕子，不善地看着她们。 金盘已经从包袱中取出干布c软垫，擦净垫好。 佟小锁轻理裙衫，款款落座，拍拍身侧道：“你们也坐下，咱们说话。” 两个丫头礼过，半坐在围栏之上，一脸好奇宝宝地看着佟小锁。 只见佟小锁将那饼举着，正色：“这东西，金盘吃了不觉怪，子规姐姐就觉得极难下咽，盖因金盘是外头买回来的，小时候吃过苦，才尝过这等大家公子小姐口中的‘粗鄙之食’。” 子规点点头，应声道：“是，是奴婢有幸，出生的时候已经是仁煦年间了，又得夫人看重，在夫人c大小姐身边伺候，便是我老子娘和外祖母，也说我是个幸运的。” 金盘则笑道：“大小姐其实也说差了，奴婢没入府的时候，哪里吃得上这个呢？还吃过观音土呢。”说着，还不忘玩笑一句，“所以奴婢如今才爱吃。” “是了，”佟小锁怜惜地看着金盘，点头道，“我看书的时候常见那饥荒年景，在民间草根树皮都是好东西，活不下去了，易子而食的事情都有。那时节，谁还讲究什么精细？” 她的语气带着难过：“这些是民间的穷苦人，我这等小姐是想象不到的。但是比如先前文帝的时候，两湖之地山匪为乱，曾围攻潭州城，守军坚守三月，打到粮草尽无之时，城中军士什么没吃过？那时又如何讲究精细？便是父亲这么多年南征北讨，至艰险时，马背上吃草根子的日子，只怕也是有的。” 说着，佟小锁的目光轻轻飘在倪四小姐身上，又移开，这才继续道：“小姐少爷的，不过是托赖爷爷老子c祖宗先人的功劳。没受过祖宗的苦，还享了祖宗的福，自然该好生记得，不敢数典忘祖的。” 佟小锁这番话，拿出了当年学校里表演课时念台词的风范，说得抑扬顿挫c情绪饱满，以至于这亭中的诸人，都有了些动容。 尤其是其中一个穿雨过天青色袄裙的女孩子，竟然还红了眼眶，不知道是被她的哪句话触动了心肠。 别人是这般表现，倪四小姐听得却是又怒，又无可奈何。 因为佟小锁说的那个潭州守军的事情，就是自家先祖，第一代长留侯的发迹史呀！ 亭中诸人感慨片刻，反应了过来，顿时又是神色各异。 有和她好的，就别过脸去不看；有和她不睦的，便掩嘴偷笑，小声嘲讽。 而那个孩子气十足的小少爷本听得津津有味，此刻忙高声问旁边那个木讷的女孩儿：“姐姐，安平公小姐说的，是长留侯的事情吗？”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心。 木讷女孩儿不敢得罪倪四小姐，偷偷打了他一下，小少爷哈哈笑着，就跑下凉亭去了。 佟小锁缓了一口气，才继续对子规和金盘道：“是以，如今圣上和太后兴此事，就是要告诉我们这些平时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c自诩上位者的少爷小姐们，要体会天下百姓之苦，更不能忘了先祖的起家之艰难，心存善念c仁念，方是上位者之道。” 她义正言辞地说完了，还冲着岐凤山的方向，虔诚道：“圣上和太后的良苦用心呀，真是仁善慈和，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呢。” 这下，亭中的少爷小姐们慌忙都换了之前看热闹的脸，个个虔诚极了，敛目垂首，点头赞叹。 更有人还跟着感慨了一句：“这等苦心，我等是该好好体会呢。” 连倪四小姐，虽然心中不忿，脸上亦不敢摆出一副怒脸了，只好暗自气了一阵子，又在心中将佟小锁骂了好几遍出气，转过头，找别人说话了。 佟小锁见倪四小姐终于不再对着自己摆脸色了，心情终于不错，这才好以整暇地靠着栏杆，赏着街上的美景。 恰好此时，就看见一身劲装打扮，背后还背了张弓箭的萧儆，往这面来了，见她在亭中，停下脚步唤道。 “表妹怎么不逛去？倒坐在这儿了？” 佟小锁起身见礼，笑道：“表哥安，我是逛累了，所以上来歇歇，表哥怎么这副打扮？倒像是个猎户。” 萧儆笑道：“今年靶场有了新规矩，我要去一试的，懒怠换衣服，索性就这么来了。” 靶场？佟小锁不是很明白，正要问时，旁边的倪四小姐忽然开口道： “佟大小姐以前都没来过，不知道什么是靶场吧？” 语气再度变得很张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纷纷登场（二）（加更） 佟小锁侧过头去，看了倪四小姐一眼。 如今倪四小姐的眼神中，除了之前的鄙视，还带了浓浓的恨意。 佟小锁觉得一阵烦心。 她不喜欢倪四小姐居高临下的态度，不喜欢她刻意挑起的争端；但她更讨厌乱吃飞醋的行径，更不希望再惹出别的闲言碎语来。 是以，佟小锁看向她，正色问道：“我确实不知道，倪四小姐能告诉我吗？” 倪四小姐见她这模样，不觉更来气了，仰着头正要说两句带刺儿的话，不明所以的萧儆却先开口了。 “就是比射箭罢了，在九曲回廊之前的空地上，今年店家琢磨了新玩法，所以大家都商议着，要去凑凑热闹。” 佟小锁抿嘴一笑：“如此，我可要去看看了，几时开始？” “未时二刻。” 这边，表哥表妹谈得正欢； 那边，倪四小姐多少话，都噎在嗓子里，脸都憋红了，眼瞅着就要哭出来一般。 这个佟小锁，最讨厌了！ 凭什么他们表哥表妹的，就那么好？生气！ 不服气的倪四小姐，当场就要发作，却被她身旁的一个女孩子暗中拦住。 就听那女孩子开口道：“儆哥哥真是的，我和秋妹妹，难道不是儆哥哥的表妹？你只和佟大姑娘说话，都不理会我们。” 语气轻快可爱，带着娇俏的嗔怪。 萧儆虽然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但为人持正守礼的，兼之心中有一段从没和人说过的心思，又将这些人当妹子看，没那些男男女女的心思，便没多想，只是笑道： “今天长明弟和德音弟都在，难道你们二人能不去？” 季二小姐的嫡亲弟弟季焘，字长明，今年十七岁；倪四小姐的叔伯哥哥倪蔚然，字德音，今年也是十七岁。 佟小锁因着子规之前的科普还有此刻的小声提醒，知道了萧儆口中的二人是谁，但更多的，却是看向了季二小姐。 季三小姐的姐姐。 金掌柜曾经说过，季三小姐是绝美的，但是这位季二小姐，着实只得平常二字。 看了好几眼，一扭头还能忘的那种平常模样。 大概是因为季三小姐的事情，所以佟小锁并不喜欢这位季二小姐。 季二小姐和萧儆说笑了两句，转头看见佟小锁在看她，便提着嘴角，笑了一下。 眼底闪过不屑。 倒是倪四小姐，因为萧儆的注意力转在了自己身上，立刻又高兴了起来。 佟小锁觉得好气又好笑，不过比之季二小姐，什么都在脸上的倪四小姐显得更可爱了些。 此时，街上的人更多了，人群之中，恰见孟七珺挽着个极是沉静端庄的女子，从那边走过来，见众人在，过来笑道： “怎么都围在这儿？儆哥哥好，众位姐姐妹妹们好。” 佟小锁正要打招呼，话到嘴边，却突然感觉四周的空气凝滞了起来。 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在了这份凝滞孟七珺身边的那个姑娘之上。 什么情况？佟小锁话到嘴边，生生停住了。 倒是孟七珺走过来，看见方才被柱子遮住的佟小锁，立刻招呼道：“锁妹妹。” 佟小锁收定心神，笑道：“七姑娘好。” 而她身旁的女子，像是没发现大家的奇怪一样，对着诸人施礼道：“众位安。” 倪四小姐撇了撇了，季二小姐眼底再浮现起一丝不屑和算计，其他的几个小姐姑娘们回礼后，也都是表情各异。 更奇怪了。 萧儆却一如既往，拱手道：“孟六姑娘安c孟七姑娘安，今儿仲兄被圈在军营里，我倒是少了个对手。” 他的话，将方才那股凝滞打散，也让佟小锁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孟六珺，安阳侯世子的嫡四女，孟府排行第六的小姐，五皇子未来的继妃。 佟小锁极认真地打量着她。 比之孟七珺的跳脱c倪四小姐的张狂c佟府小姐们的泥石流，这位孟六珺，才是最最符合佟小锁认知中的“千金小姐”形象。 杏色衣裙c柳叶弯眉c圆脸杏目，眼含水笑含情，举止娴静且大方，真是一个让人顿生好感的人。 佟小锁在心中叹息着，尤其是一想到五皇子和季三小姐夹缠不清的事情，心中都替孟六姑娘觉得恶心。 真真是皇帝乱点鸳鸯谱。 佟小锁暗中嗟叹了一阵，转念一想，又觉得如今证据已经齐备了，只待白隐回来，将东西一遭送给佟大老爷，到时候庆王要糟糕，却不知道孟六小姐的将来，会是如何。 她正在思索要如何消了孟六珺这场灾劫，孟七珺的神情，则因为萧儆有意无意的解围而闪过了一丝放松。 “他不来，今儿的彩头必然是儆哥哥。等这段日子忙完了，让哥哥请你过府，再痛快比试一场。”她笑得高兴。 萧儆哈哈一笑：“到底是亲兄妹，认定了仲兄能赢我。” 正说着，又有个青年斜里蹿出来，直接抱住了萧儆的腰，将他往前拖着，口中还道： “在这里和这群丫头说什么？走走走，那儿开了一坛好酒，你我吃两杯，而后拉满它三百弓！” 萧儆一个不防备，真个被那人拖走了，只得无奈道：“滕大哥放开，我自己走就是了。” 又对佟小锁道：“锁儿你先逛着，未时二刻记得来靶场。” 这一番打闹，让众人都笑了。 只有倪四小姐，含酸对之前那个为佟小锁的话红了眼眶的女子：“就你哥哥是个粗鲁的，摔坏了儆哥哥怎么办？” 那位小姐一撇嘴，道：“萧二少爷是练家子，下盘哪里会那么差？” 倪四小姐再次吃了口舌上的亏，只能继续在心中生气。 佟小锁这才知道了她是谁。 征北将军滕家的第六个女儿，模样虽然很是小家碧玉，但听说话就知道，果然是将门之后。 也难怪方才会被佟小锁的话，触动了愁肠。 此时，孟家的两个姑娘进了亭子，孟七珺认识的人多，挨个打了招呼后，便和佟小锁道：“你来得真早，我们还想着要在门口等你一会儿，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你家的车了。” 说着，又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纷纷登场（三） 倪四小姐初看见孟七珺，本还算高兴；可一见孟六珺，心中又升起了看八卦的热情，就盯着孟六珺，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儿可说道的东西来。 哪知，孟七珺来了之后，先是和萧儆说得很高兴，还夸奖佟小锁的衣服；孟六珺更是面色沉静，不带半点儿忧色，她便又不高兴又失落，索性起身道： “你在这儿吧，我们走了。” 说罢，拉着季二小姐就走。 一旁的季二小姐忙拉住她，低声劝了她一句。 倪四小姐翻了个白眼，甩开季二小姐，自己先下去了。 她的丫头慌忙跟了上去。 季二小姐无奈地一笑，这才过来拉着孟六珺道：“我还找你有事儿呢，咱们往那边去，我给你说说？” 孟六珺浅笑：“等下我去寻你吧。” 季二小姐拖着她的袖子：“七丫头这么大了，难道没你还不行？” 孟六珺没办法，只得嘱咐了孟七珺几句，跟着去了。 就在季二小姐转身的瞬间，佟小锁却看见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她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中的情节，都浮了上来。 “跟着。”佟小锁立刻向后退一步，对金盘耳语道。 金盘问都不问，便悄然后退，下亭子去了。 亭中诸人都没注意到这一幕，反而因为孟六珺的离开，而松了一口气。 但本就有心事的孟七珺，此时却嘟着嘴道：“真是的，脾气一天大似一天，我又如何得罪她了？” 显然在说倪四小姐。 佟小锁正要安慰她，先前那个孩子气的小男孩儿又钻了回来，拍掌笑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孟七珺吓了一跳，那木讷姑娘忙又打了他一下，嗔怪道：“就你话多。” 待看清楚来人，孟七珺掩嘴笑问：“原来是齐五少爷，五少爷安。” 子规虽然能背下各家的家谱，却对不上人脸，也是此刻听了个“五”字，才知道这人是谁，忙凑近佟小锁，低声道： “这位想必是国子监博士齐大人的小孙子，看年龄，那个寡言的姑娘，大约是齐家三小姐。” 佟小锁了然。 齐五少爷根本不怕自己的姐姐，只兴高采烈地开始说之前的事情了。 “七姑娘你说，佟大小姐说得是不是特别好？”齐五少爷说完了，还要再问一句。 把孟七珺逗乐了。 “嗯，特别好。”孟七珺靠着佟小锁，笑得很是开心，语气则特别严肃。 旁边那个一直没开口的脂粉气小少爷见他这样，坐正了身子，细声细气地说道： “佟大小姐是在说道理，哪里是和人拌嘴？就你聒噪，吵得人烦躁。” 齐五少爷对他做了个鬼脸：“就你会说，如今睡够了吗？走走，咱们也去讨杯酒喝，我介绍人给你认识。”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起他，也下了亭子，往前面去了。 齐三姑娘见状，忙在后面急道：“五弟慢些，别摔了。” “摔不了。”齐五少爷边跑边挥手。 孟七珺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问佟小锁：“那个小少爷是谁？” 佟小锁被她问得笑了：“这就叫问道于盲了，我还等着七姑娘告诉我呢。” 孟七珺知道自己问错了人，一笑而过，又问齐三小姐：“三姐姐，那个小少爷是谁家的？” 齐三姑娘不太会说话，脸上一红，讷讷道：“是召阳郡王家的三公子。” 孟七珺诧异道：“竟然是他？五少爷如何同他认识的？” 齐三姑娘低着头，小声又怯弱地道：“五弟寻回来了他丢的东西，就认识了。” 孟七珺点点头，抛开这话，又和佟小锁说道： “我们别在这儿枯坐了，前面还有棋社c靶场呢，咱们去前面看看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要回头招呼其他人。 滕六小姐笑着摆手道：“只你一来，就让人插不上嘴，罢了罢了，我等你说累了，再去寻你们。” 说得人都笑了。 孟七珺和她嘲笑了几句，这才和佟小锁一起，下了亭子。 如今，这园子中的人越来越多，而这其中，孟七珺至少认识八成，所以这一路之上，光行礼认人，就占了大半时间。 只是，那些人看向孟七珺的表情，都是带着或可怜或好奇，或看笑话的意思。 孟七珺用无视掩盖心中的不快，心思自然也不在逛街上了，甚至走出了许久，才忽然道：“咦？你不是两个丫头吗？怎么就一个了？” 佟小锁自然不好说自己之前的担忧，只是笑道：“她会吃，放她去逛着，好买些好吃的回来。” 孟七珺不疑有它，见眼看着就要上了回廊，左右人又少了，才放慢了脚步，小声问佟小锁道： “我且问你，你今日带了多少钱出来？” 问得很直白。 而佟小锁喜欢的，恰好就是她的直爽——说起来，孟七珺性格中的某些特质，和前世自己认识的孟潇潇，有些像呢。 而且都姓孟，好巧。 是以，她不瞒着，回道：“我娘给我带了千两的银票，都是四通钱庄的，见票既兑。” 孟七珺在心中盘算着，点头道：“足够了，你是公王家的嫡长，怎么也该和郡王家的那些齐平，比我们要多些。去年的时候，福安郡王的嫡长女得了一个白玉整雕的盆景，用了八百两，就是最高的了，所以你今年用个七八百，大约就够了的。” 她在很认真地帮佟小锁盘算。 因着母亲一辈儿的关系，孟七珺一直对佟小锁很好奇，而上次在佳客至门口的事情，更是让孟七珺印象深刻。 她性子厚道且好动，从小听自家母亲夸赞萧氏的为人，又喜欢看那些侠女话本子，如今遇见了她认知中的“侠义之行”，自然更喜欢佟小锁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廊上去，可是还没等拐上去，就听见回廊上传来了有人的嘲笑声： “五皇子的事情闹成了那样，老侯爷都气病了，她们竟然还能来，真是不知羞。” 孟七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迷糊了许久的佟小锁，也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祸端 原来是因为庆王。 就在佟小锁这一错神之间，孟七珺已经高声道：“锁妹妹，天下有一景极常见却又极难见的景观，谓之长舌，你可知道？” 佟小锁听说，笑道：“刚有耳闻，可惜那东西怕人，就没了呢，还请七姑娘教我，何为长舌？” 孟七珺指着那回廊，笑骂道：“说的是一种人，那舌头就和这九曲回廊一样的长，恨不能伸到人家中，道长说短，论人是非！” 回廊上的人被她们一唱一和的指桑骂槐，不由又气又恨，心中暗骂二人。 而佟小锁和孟七珺已经上了回廊，拐过一道弯，恰好和她们撞了个正着。 那二人避无可避，不得不停步施礼。 “哎哟，二位姐姐怎么在这儿？”孟七珺笑盈盈地回礼，讥讽道，“听说方才这儿有了长舌的好景致，结果我一来，景就没了，你们看见了吗？” 二人中的一个脾气显然烈些，听见她说得这般不客气，就要发作，却被另一个拦住了，带着笑道： “这天下的好景色，自然不是人人都能见，比如前些天七姑娘兄长见到的，怕也不会同七姑娘说吧？” 孟七珺脸色一沉，正要说话，佟小锁却慢悠悠地开口道： “所谓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兄长既然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礼’，这是圣人训诫，二位姑娘不知道吗？” 那人一时被堵住了话头，又不敢在这里十分闹起来，便各自冷笑一声，道：“是，既然非礼，便都丢开吧。” 说着，拉着另一个，快步从她们身侧过去，拐下了回廊。 孟七珺看着她们的背影，到底心中郁结难消，揪着帕子生了半天的气，却只能颓然地坐在回廊一侧，长叹一声。 佟小锁见状，招呼了子规和孟七珺的丫头过来。 “子规去买些茶来，你们就外面歇着吧，我陪七姑娘坐一会儿。”她对几个丫头吩咐。 几个丫头应了一声是，转身忙忙地走了。 佟小锁待她们走远了，才长叹道：“现在看来，这集市也不是十分好。” 孟七珺自顾自忧愁了很久，听见这话，才打起精神来侧眼看她：“怎么说？” “都是熟人，一路只行礼认人了，如何逛街嘛？”佟小锁坐在她身侧，两手一摊，笑道。 孟七珺被她逗笑了，旋即又蹙眉问她：“你怎么不问我家的事情？” “一则是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佟小锁笑道，“二则我是外人，你若想找我排遣一二，自然会说；若不想告诉我，我又为何问得你我尴尬？” 孟七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要是世上人人都和你一样的想，那少多少是非呀。”她嘟囔着，回身握着佟小锁的手道，“其实，我不是生气，只是替我姐姐难过。” 佟小锁这才问道：“这如何说？” 孟七珺见左右没人，才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姐姐和庆王殿下的亲事？” 佟小锁点头：“自然知道，是陛下钦点的。” 乱点鸳鸯的婚事。 孟七珺脸色纠结，仿佛接下来的很难出口，犹豫了半天才道： “本以为那是个好的，可是谁想到庆王竟然在家中养小戏子，吃五石散，男男女女的，十好几个人凑在一处，还还都是都不穿衣服，恶心死了。” 说到最后，孟七珺眼圈都红了。 佟小锁顿时惊呆了。 这她还真没听说。 “这是几时的事情？会不会是有人胡乱传的？”佟小锁忙问。 好歹是带兵打仗c敢于勾结番邦图谋大事的王爷，不至于如此荒唐吧？ 孟七珺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那可是圣上亲自撞见的，那天御前是我二哥当值，也看见了。而且二哥没忍住，当着圣上的面，就把庆王打了。” 佟小锁张圆了嘴巴。 她一开始听说是庆王出事儿了，还以为是九郡公的圈套，结果现在看 合着这位猫腻儿本不少的皇子，还是个会作死的呀！ “陛下可是斥责了你兄长？”佟小锁忙问，“这说起来也不是你兄长的过错。” 搁任何时代，只要兄弟姐妹感情好的，舅哥都忍不了妹夫干出这等勾当。 孟七珺摇头道：“陛下都气到了，并没有斥责哥哥，但是伯父怕哥哥再干出不理智的事儿来，就把他关在军中了。” 佟小锁略微放了心，却又觉得不对，问道：“怎么就那么巧，陛下会亲去庆王府？没人传讯吗？” 孟七珺此时一肚子委屈，也不疑惑佟小锁为何这么问，只是道： “是忽然决定的，前几日庆王府失窃，殿下受了伤，却惦记着千寿节，怕太后难受，所以没有声张。结果陛下知道了，觉得五皇子委屈又孝顺，这才微服去庆王府看，结果就撞见了那等丑态。” 佟小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说到最后，这事儿竟然还和自己有关了。 庆王府失窃，正是金掌柜等人去救徐厨娘师徒的时候。 她在心中衡量着，觉得又对不住孟家，又替孟家庆幸。 这个事情一出，倒是那婚事有了转圜的余地。 孟家是有实力的侯爵之家，看着也是心疼女儿的，而皇帝到底要顾念人心，几下里一合计，搞不好那亲事，就不作数了。 而对面的孟七珺继续道：“如今陛下禁了庆王的足，而我祖父听说这事儿，和大伯父说拼着爵位不要，也不让姐姐嫁了，还说什么本来要做继妃，他便不高兴，是大伯娘应允了娘娘，才不得不同意的。” 佟小锁一怔：“不是皇帝指婚吗？” 孟七珺叹气道：“不全是，本来陛下都消了心思的结果大伯娘突应允了静嫔” 佟小锁理顺了一圈关系，觉得期间大概还牵涉了一段孟家的隐秘，就不再问了，只是点头道： “既然有侯爷替你六姐姐做主，自然就不怕了，至于那些长舌之人的话，你也不要听，实在生气，就和刚才那样，指桑骂槐地骂回去就好了。” 孟七珺发泄了一通，心中也了一些。 恰子规买了茶水端来，二人喝了之后，孟七珺才道：“罢了，不气了，走，我们看他们射箭去，也不知道今年是什么新花样。” 佟小锁正要跟着走，却看见前面回廊的拐弯处，涂小酒探出了半个身子，鬼头鬼头地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祸起（一） 见佟小锁终于看了过来，涂小酒用力挤眉弄眼地使着眼色，脑袋还拼命往外边甩，显然是让她支走孟七珺，自己有话要说。 佟小锁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转身背对着他，跟着孟七珺有说有笑地走了丈远的距离，这才停步。 “金盘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姐姐先过去吧，我等下找见了她，就来。”她笑道。 孟七珺如今心情已经大好了，听她这么说，笑道： “好，我先过去，给你占个好位置，只是等下不管秋姐姐如何不懂事，妹妹看我面子，不和她纷争，这不是真在大街上，有宫人看着呢。” 佟小锁点头笑道：“好，我知道的。” 待孟七珺走后，佟小锁才问子规道：“看见金盘没有？” 子规点头道：“看见了，还跟着季二小姐呢，却不见了孟六小姐。” 佟小锁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儿？” 子规道：“金盘说孟六小姐在那边食肆里和别人说话，而季二小姐和倪四小姐有些鬼祟，她就跟着她们去了。” 佟小锁略微放了心。 金盘在打听事儿的时候，一贯得用。 “既然这样，你且在这儿等会儿，我先往那边去。” 子规一怔：“大小姐去哪儿？” 佟小锁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等得都要打瞌睡的涂小酒。 “有些事情我得问问他。”佟小锁低声道。 子规这才看见涂小酒，心中明白，点点头：“是，奴婢就在这里等着小姐。” 佟小锁轻笑，转身沿着回廊，向涂小酒的方向走去。 而方才还直打瞌睡的涂小酒，也快步沿着回廊，往另一侧去了。 佟小锁跟着涂小酒，先沿回廊c后沿卵石小路，转亭台绕楼阁，七拐八拐走了很久，直到园中揽月湖一侧僻静的假山之后，才算停下来。 涂小酒蹲在山石后面，看蚂蚁运粮，看见佟小锁过来了，便扶着山石起身，口中抱怨道：“你走得真慢。” 佟小锁不与他废话，只是道：“事情如何了？谷老大招了？” 涂小酒看着她的脸色，笑道：“我可还帮你救了两个厨子，都没要钱呢。” 说得一脸计较。 佟小锁正色道：“我只让你救一个谷老大罢了，其他的莫和我说。” 答得一脸算计。 涂小酒翻了个白眼。 “谷老大供出了一个内府府库的管事，顺藤摸瓜一查，好家伙，皇帝的半个私库，都要被人搬空了。” 他用很一本正经的表情和全然不正经的语气，说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事情。 “皇帝的私库？”佟小锁一惊之后，却又平静了一些。 “好在偷的只是皇帝私库，不是国府的银子。”她说道。 涂小酒看了她一眼。 “偷了的。”涂小酒笑道，“那位管库的人以前还是兵部的，我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一百万两银子的亏空。” 佟小锁皱起了眉头。 “好大的胆子。” “这不算很大胆的，”涂小酒和说书人抖包袱一样，说得慢条斯理，“根据那个云南人的话，这些人至少和南边蛮族做了七八年的兵器生意，咱们大宁朝的上好兵器，如今都流到那里了呢。要知道，南地和我们可是经常冲突的。” 佟小锁最讨厌这样的事情了。 “好一群卖国的蛀虫，”她气愤道，“那这些事情，皇帝不知道？” “库银失窃的事情，陛下知道了，”涂小酒的语气依旧随意，“不然你以为皇帝为什么突然去了庆王府？” 佟小锁顿时觉得方才孟七珺话中的违和感，消失了。 “不过买卖兵器的事情，皇帝还不知道，”涂小酒说到这儿，语气多了些正经，“兹事体大，闹出来就是泼天之事，先让老太太过个好寿诞吧，况且总要等白隐从南卫县拿回证据才行。” “好的，我知道了。”佟小锁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涂小酒想不到她要走，忙道：“哎，你干吗？” “事情都知道了，我就该回去了呀。”佟小锁觉得他的问题很傻。 涂小酒无法反驳，想了半天，才问道：“那等到白隐的证据回来了，你要怎么做？” 这次，他觉得自己问得更傻了。 “我能做什么？”果然，佟小锁两手一摊，“你们拿了证据，自去寻我父亲就是了嘛。” 涂小酒皱起了眉头。 “告诉安平公？”他反问，“他管得吗？或者说，他敢管吗？” 佟小锁笑了。 “除了他之外，公子还能寻出其他人管此事吗？或者公子你来出这个头？” 涂小酒那好看的眉毛，立刻皱在了一起。 “我一个小小镖师，怎么” “唉，”佟小锁打断了涂小酒的话，“总这样装，有什么意思呢？到了现在，谁不知道您是谁不成？” 涂小酒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我是谁，却还对我这个态度？”他反问。 佟小锁翻了个白眼，装傻问道：“您谁呀？您不是镖师吗？我该对个镖师什么态度？” 涂小酒咬着牙，在舌尖上过滤了很久，终于过滤出了一句不那么难听的骂人话： “去你爷爷的！” “家祖今日应该在家呢，您要寻他也不该来这儿。”佟小锁笑道。 “滚滚滚，”涂小酒说不过她，干脆摆摆手，“去和那些小丫头看你表哥射箭吧，今儿是老太太的寿诞，你的脾气收着些。” “是，公子是个孝顺孙儿。”佟小锁这句很认真的夸赞，听在涂小酒耳朵里，和骂人没区别。 安平公的女儿，伶牙俐齿地讨人厌 他看着佟小锁的背影腹诽着，耳边，却突然听见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他通过山石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脸色猛地大变，手疾眼快地伸手，将马上就要走出山石的佟小锁，扯了回来。 佟小锁没想到这等变故，差点儿叫了出来。 却已经被涂小酒捂住了嘴巴。 “嘘，别做声。”涂小酒在她的耳边，用气音道，“看戏，我们看戏。” 佟小锁以为他要消遣自己，正准备向后踩他的脚，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五郎，我该怎么办呀？”女子婉转的哭声，听起来十分委屈。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祸起（二） 女子的哭声婉转，当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善君莫哭，你这样，我的心中也是极难过的。”男子的语气温柔缱绻，充满了怜惜。 五郎 这世上，行五的郎有许多，但如此地点，如此时间，如此对话的“五郎”，显然只能是五皇子了。 就是那个被皇帝禁足的庆王殿下。 而他的对面，定然就是那传说中的季三小姐了。 所有的心思不过在一瞬之间，却足以让佟小锁的脚，没有使劲落下了。 只不过距离太近，惯性也好c重力也罢，她最终还是踩在了涂小酒的脚上——还正当正地踩在了他的小趾上。 涂小酒疼得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咬了半天呀，在心中骂了好几圈的娘，才没有叫出声来。 据说佟家人力气都大，真对； 他和佟家人绝对处不来； 这个佟家大小姐在报复他！ 佟昌言的女儿，最小气了！ 多少念头在脑海中转过，却也没耽误这位郡公大人听着外面的话。 而眼下的佟小锁，更没心情搭理他的玻璃心，而是很认真地趴在山石的缝隙之间向外看着，想要听清外面五皇子和季三小姐说的每一句话。 结果这一听，两个人都有些后悔了 只见那个应该很有些本事的季三小姐，正西子捧心一样地捏着手帕，泪眼婆娑地看着对面的庆王殿下： “五郎，他们说的你府中的事情，是真的吗？你莫要骗我。” 背对着山石的庆王殿下长叹一声，伸手搂住了季三小姐的肩，哀哀道：“善君怎可如此疑我？都是那些小人栽赃于我的。” 季三小姐仿佛只是为了庆王殿下这句话般，如今听见了，双目阖上，多少愁苦在脸上浮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五郎，是你受苦了。” 佟小锁不过听了这么两句，便捂着嘴，忍了半天，才没笑出来。 好酸！ 涂小酒也握着拳头，肩膀不停颤抖，再斜眼看佟小锁不敢笑的模样，就凑过去小声道：“果然，偷听没有好事情的。” 佟小锁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说多听。 而外面，季三小姐被庆王情意绵绵的话劝了许久，才终于抚平了受伤的少女心，开口道： “五郎，我今日冒死出来见你一面，便是要告诉你，我此刻即便死了，也绝不出卖你半分。” 庆王急忙捂着她的嘴，连背影都显得那样款款深情： “傻丫头，我又如何舍得你死？那些人不让我好过，我自然有办法，取他们全家性命。” 佟小锁觉得头疼。 听墙根的确不好，毕竟这堆情话，很辣耳朵 她狠狠地抓住了山石，一边忍着恶心，一边轻轻地动着嘴唇，无声地说了一句： “让他俩过去吧，何必来祸害其他人。” 涂小酒虽然听着外面的话，眼睛却是看向佟小锁的，他又会唇语，自然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倒是没想着外面那正和庆王殿下缱绻的女子，是自己的未婚妻，却想起了孟六珺。 很漂亮，也端庄的女子。 可惜了。 如今事情无论如何结局，对孟六珺，都不会很好。 想着，涂小酒俯身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道：“人可说了，谁敢管，就要取谁全家的性命呢。” 佟小锁横了他一眼。 “你也管了。”她动着嘴唇，轻声道。 涂小酒无所谓地笑了，自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个枣子，塞进自己的嘴里，再将荷包递过去，用眼神问她吃不吃。 佟小锁摇了摇头，涂小酒收回荷包，继续自己边吃边看。 “杀我全家，他也要自戕才行。”涂小酒的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却很凌厉。 佟小锁侧头看了他一眼，才记起季三小姐是他的未婚妻。 同样是明德帝钦点的婚事。 她虽然看不见庆王的长相，但对面的季三小姐露出了半张脸，倒是看得清楚。 那眼睛c鼻子c嘴巴，如今又是含着泪，素服珠钗，透着精致与我见犹怜。 着实是好模样。 佟小锁看看季三小姐，又侧头看看涂小酒，很有品评意味地点点头。 只说模样的话，倒是一对璧人了。 涂小酒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她的想法，这才想起来自己头上的颜色同样有些不对，一怔之后，差点儿咳出血来。 佟大小姐是个记仇的人，他在心中肯定着，以后可不敢再得罪她了。 这边二位各怀心思，那边的两个人还在互诉衷肠。 “可是五郎，皇命如山，你我从此，便要天各一方了，我今日来见你，也是最后一面了。”季三小姐说着，不由滚下了泪珠。 庆王慌忙将季三小姐抱在怀中，柔声安慰道：“如何是最后一面？你且先忍耐着，今日之事虽然艰难，但那毕竟是我父皇，还有母妃在宫中，早晚会还我清白的。日后若我有高位得坐，定然封你为后！” 季三小姐听见这话，更是软在五皇子的怀中，嘤嘤地哭着：“只怕那时，善君已经人老珠黄，如何还能随侍君侧？何况孟六姑娘那人着实贤德，当得起国母之尊。如今，我只盼着五郎如愿，其他的，便等着下辈子吧。” 庆王搂着季三小姐，语气渐渐冰冷，道：“孟仲郎无礼，孟家落井下石，我又如何能容得他们？你放心，薛文录心中，只有善君一人，娶孟六珺，不过是借孟家兵力一用罢了。” 季三小姐听见这句话，眼泪落得更凶了，轻叹怜惜道：“五郎忍辱负重，当真委屈了。” 庆王一笑，语气更加温柔：“既然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我受些委屈又有何妨？” 佟小锁听见庆王说孟家的话，更觉一阵齿冷。 “啧啧，真是情深呢。”涂小酒在她的耳边，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地小声感慨了一句。 “屁。”佟小锁没忍住，骂了一句。 涂小酒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她。 就见佟小锁脸色铁青，显然是非常愤怒。 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该被如此利用。 他们爱得伟大，那就上殿求皇帝赐婚，去求季家应允，甚至私奔c放弃荣华富贵。 为何要祸害一个孟六珺？ 怕死？祸害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怕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祸起（三） 在佟小锁看来，他们只是不怕祸害死别人，还要踩着别人的尸体，自我美化成“忍辱负重”c“一将功成万骨枯”。 玷污了好词儿。 而孟家——其实，佟小锁来这里这么久，对于孟家的认知，仅止于孟七珺一人。 但她坚信，能养出孟七珺这等女儿的人家，大体差不到哪儿去。 “君不知，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注1）不平的佟小锁，低声念了一句。 涂小酒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话，不由怔住，在齿间细细反复了两遍，忽然就心生感慨了。 他在西疆看见的那些事情，与这话竟然很是贴切。 这边厢，佟小锁正自不平，寻思着将来要如何整治了这位庆王；那边厢，庆王已经放开季三小姐，柔声道： “好了，如今时候不早了，善君且先回去吧，务必当心。” 季三小姐含泪点头，道了一声：“五郎，珍重。” 而后，一步三回头，多少不舍地偷偷去了。 此刻，庆王已经侧过身，看着季三小姐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视野里，嘴角慢慢上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蠢货。”最终，庆王从齿间吐出了这样两个字。 没来由地，佟小锁打了个哆嗦。 涂小姐也默然了，侧身靠近佟小锁，低声道：“既不是长生殿上的苦命鸳鸯，亦不是石壕村里的别离夫妻，不过薛平贵c王魁之流罢了。” 佟小锁正要说话，恰好此时庆王转过身，她就在那石缝之间，看清了庆王的脸。 也就是在这一瞬之间，佟小锁忽然觉得头疼欲裂。 幻觉再起时，眼前只见熊熊火光，照亮夜幕。 大火蔓延着，从佟家起，吞噬着黑夜笼罩下的帝京。 紧接着，城西c城南c皇城，也都有了冲天的火光。 几处火光，不知道在何处交汇，最终化成了无数帝京百姓的哀嚎。 这种幻觉的冲击，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比之谷老大在她的幻觉中杀一人之时的痛苦，这种有人在自己的幻觉里放火烧城带来的痛苦，要厉害十倍c百倍c千倍。 痛苦使得佟小锁近乎要晕倒，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倒，眼瞅着就要撞在山石上。 一侧的涂小酒见状，伸手一拦，用力她扯在怀里，这才没有挂彩。 不过这样一来，声响未免就大了些，庆王惊觉，对着这面道：“谁！” 这一声惊呼，让佟小锁的幻觉猛地消失，除了痛苦的感觉还刻在心底脑中之外，疼痛也随之不见了。 “走。”佟小锁推了涂小酒一下，指着后面的小路，小声道。 恰在这时，孟七珺焦急的声音忽然响起了。 “哎？六姐姐是你吗？” 佟小锁心猛地一沉。 她怎么过来了？ 话音刚落，孟七珺已经转了过来，口中还担忧道：“姐姐怎么到这里了？你不要” 转过来的孟七珺，与庆王面对面，顿时就呆在了当场，瞠目结舌了许久，才道： “庆王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庆王不过是一慌之间，已经镇定下来，抱拳道：“七姑娘，我是来见六姑娘的。” 语气之中，竟然带了许多的歉意。 孟七珺犹豫了一下。 方才别人说姐姐在这面的时候，脸色很奇怪，难不成正是发现了庆王也在？ 因着如此，再看看庆王诚恳的模样，她便将信将疑地问道：“殿下看见我姐姐了？” 庆王叹了口气。 “是，可她生了我的气，方才往那边去了，”他说着，指着一侧的方向，道，“我带你去寻她吧。” 孟七珺咬着唇，思索了片刻。 她虽然讨厌庆王，也知道庆王此时不该在这儿，但是担心姐姐的情绪到底占了上风，施礼道：“是，多谢殿下了。” 说着，孟七珺便转回了身。 佟小锁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庆王却已经变了脸，从后面抬手，用力掐住了孟七珺的脖子。 “是你逼我杀你的，是你们逼我的！”庆王恶狠狠地说道。 这里本就僻静人少，此刻已经快至未时，人们都集中在靶场一处，如此一幕，竟然无人撞见。 佟小锁想都没想，对着涂小酒急急地低声说了一句：“你快走，去拿证据寻我爹，庆王要反！” 说着话，她已经冲出假山之后，借着惯性，用力撞在了庆王的身上。 庆王本就提防着有人，可手里挟持着孟七珺，一时没能闪开，被佟小锁这一撞，身子歪倒，不得不松了手。 而佟小锁因为这一撞，也摔倒在了地上。 得了自由的孟七珺捂着脖子，跪在地上，大力地呼了一口气，却听见佟小锁大喊一声：“快跑！救命！有人杀人了！” 像是得了提醒一般，孟七珺也大喊了一声：“救命呀！” 说着，便往起身跑。 女孩子尖利的声音划破皇家园林的安静与肃穆，不断回响着。 发狠的庆王大急。 只是佟小锁也好c孟七珺也罢，今日都是穿了繁复且累赘的冠服，又受了这番惊吓，慌乱之间爬起来都难，如何还能跑？ 尤其是孟七珺，乍然遭遇变故，脚发软，挣扎间被自己的裙摆绊倒，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佟小锁担心极了，想要扑过去看看她，可是庆王已经站了起来，从路边抄起了石头，就冲着佟小锁砸了过来。 这一切，不过是极快的，假山后的涂小酒已经捡了一块石子，又快又狠地打了过去。 准头极好，恰好打在了庆王的眼睛上，庆王惨叫一声，捂着眼睛，石头也脱手了。 “是你？！”庆王看着涂小酒的脸，还是恍惚了一下，才记起他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涂小酒根本不说话，而是从袖中拿出短剑，就要出假山。 就在此时，脚步声迭起，有人高声道：“这里！在这里！” 听见有人来了，涂小酒立刻重新闪在假山后，人也不见了。 金盘远远地看着佟小锁坐在地上，大喊道：“大小姐！” 紧接着又是子规的喊声：“啊！有贼！快！有贼！大小姐！” 庆王还没来得及逃跑，忽然一支箭矢又急又快，冲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 庆王身子一歪，但到底躲闪不及，就被箭矢打在了胳膊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祸起（四） 回头看时，只见萧儆站在回廊之上，挽弓搭箭。 他见一击成功，立刻用搭上第二支箭。 此刻，众人还在远处的回廊之上，虽然能看见这边事态紧急，但总要绕一会儿才能到，是以萧儆才果断射箭救人。 庆王忍着疼痛，心知今天事情败露，不得善终，立刻沿着小路跑走。 回廊上的大多数人，只看见有人逃走，忙叫嚷着抓贼，更有园中的侍卫，已经追过去了。 而佟小锁却顾不上这些，她将碍事的斗篷解开丢在一边，过去看孟七珺。 只见孟七珺额上都是鲜血，脖子上红痕明显，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她心中着急，一边掏出干净的帕子，按在孟七珺的额上为她止血，一边高喊道：“快救人！快叫太医来！” 有女官先跑了过来，见这模样已是吓得腿软，再看她脖子上的红痕，更是心惊。 好在孟七珺一身衣服虽然脏了，但还是整齐的，想必没发生那些事情。 “传太医，快传太医！”女官也对着后面喊道。 一时间，叫太医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一众小姐少爷们第一次看见这等事情，都吓得或两股战战c或花容失色的。 子规和金盘先人群一步过来，抱着佟小锁哭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 佟小锁摇头道：“我没事儿，孟六姑娘呢？” 话音刚落，孟六珺也从人群中冲了过来，看见自家妹子这等情景，两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的丫鬟在旁边也吓呆了，是以竟然无人搀扶她。 “七妹七妹怎么了七妹？” 好容易寻回了理智的孟六珺，忘记了要如何站起来，只见这位千金大小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颤抖着抱住了孟七珺的身体。 “怎么回事儿？七妹，七妹你醒醒！”孟六珺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地落了下来。 佟小锁看着她如此，觉得更加难过，只是如今，却不是能让孟六珺伤心的时候。 “六姑娘，”她拉住了孟六珺的胳膊，认真问道，“七姑娘的丫头呢？” 孟六珺一怔，看向佟小锁时，眼中只剩迷茫。 “七姑娘的丫头呢？”佟小锁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 孟六珺终于看懂了她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战，拉着自己丫头的衣襟，急切地问道：“那两个蹄子呢？” 早就吓傻了的两个丫头“扑通”跪倒，慌忙摇头说是不知。 其他的那些小姐少爷们，已经被女官和这边隔开，个个都伸着脖子看着，窃窃私语。 孟六珺知她们不中用，便又拉着一旁的女官道：“还求女官做主，寻到我七妹的两个丫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女官哪里还能不明白？立刻道了声是，便吩咐了下去。 一时间，太医到了，佟小锁指着孟七珺道：“我没事儿，先去看安阳侯家的小姐。” 太医倒是个个镇定，见佟小锁神智清明，都去看孟七珺。 “表妹”此时，萧儆终于挤到了前面，蹲在佟小锁的身侧，轻声道。 只是，他虽然问着佟小锁，手却是捏着弓箭，眼神发直地看向方才庆王逃跑的方向。 “儆表哥。”佟小锁唤了一声。 萧儆回过神来，问道：“你还好吗？受了这等惊吓，还是该让太医看看的。” 佟小锁摇头低声道：“我真的没事儿，只是儆表哥看起来，怎么也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萧儆的眉间闪过一丝忧色，道：“我好像看错了。” 佟小锁长叹了一口气。 萧儆并不是“看错”了，而是“看见”了。 “表哥并没有看错，如今事情怕要不好，表哥莫要声张，先想办法通知了家里，和我的父母。”她的声音很低。 萧儆听见这话，握着弓箭的手更紧了，骨节已经发白。 “真的是他？”他低声问道，“怎么会怎么会” 佟小锁叹了口气。 “不过就是事情败露，要剑走偏锋罢了。” 萧儆顿了一下，道：“今日之事，必然不能善了，等下我先送你回去吧。” 佟小锁正要点头，忽然就看见人群之中，倪四小姐和季二小姐并肩站着。 倪四小姐看过来的目光中，充满了害怕c惊恐与敌意；季二小姐则是强作镇定。 二人见自己看过去，双双别过脸去。 但是佟小锁，却已经明白了。 她猜对了。 为什么孟七珺会突然到了这个地方，寻找孟六珺？ 果然是有人在撺掇。 她让金盘跟着季二小姐，就是觉得季二小姐似乎要对孟六珺不利，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的目标，是在孟七珺身上。 季二小姐大约是深恨她那个三妹妹，又不知如何探听到了季三小姐要和庆王私会的事情，便想着利用孟家的人，来闹这么一场，给季三小姐没脸。 而这些事情里，倪四小姐也参与了一二。 至于参与的理由 佟小锁暗中攥起了拳头，目光直视着那二人，一脸的怒意。 “子规，金盘。”她叫自己的两个丫头。 “大小姐”子规已经跪在她的身侧，双眼含着泪，“早知道” “不是你的错。”佟小锁立刻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无论别人说什么，你和金盘从没离开过我，只是我看见七姑娘一人在此，想要来吓吓她，才撞见了这事情，明白吗？” 子规落下了泪。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如果真个说她们没跟佟小锁一处，才是泼天大祸了。 大小姐，这是在保护她们呀。 “是，大小姐，奴婢们知道了。”子规抹了一把泪，小声道。 佟小锁点点头，刚还要再说什么，却忽然觉得头上c心中，俱是猛地一疼，头疼欲裂之间，就再次看见了幻觉。 这次的幻觉之中，是漫天的火箭，落在了佟府之中。 惨叫声，她再一次在幻觉中，听见了声音。 有一支火箭，落在了将自己推开的子规身上。 眼前泫然欲泣的子规，和那满身火箭的子规，忽而融为了一体。 不可以！ 救人！救火！ 佟小锁又急又惊之下，不由咳了一口血，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乱生（一） 佟小锁于梦境之中看见了很多的东西，样样都与大火有关。 她能听见别人的惨叫，甚至还有二房那些她不喜欢的人。 她想要救人，只是被束缚在梦境之中的她，毫无办法。 她还想找人，想找到萧氏，找到佟昌言，却怎么都找不到。 乍然梦醒的时候，佟小锁的背上已经是浸满了汗水，人仿佛大病一场那般。 一旁的冯妈妈正在床边担忧地看着，见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惊喜道：“大小姐！大小姐你醒了？” 佟小锁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却听出了身边的人是冯妈妈。 “我娘呢？”她立刻伸手拉住冯妈妈，急切地问道。 冯妈妈听她醒来第一声，先问的是夫人，只觉得心中感动，忙柔声道：“大夫人如今还在太后宫中呢。大小姐莫怕，没事儿的，等有人来问，大小姐照实说，便是了。” 佟小锁一怔，旋即明白了。 千寿园闹成了那个样子，一公侯的女儿，差点儿被歹人杀死了。 这可比当年振威将军的事情，更刺激。 只是 佟小锁看向冯妈妈的眼睛。 “妈妈告诉我，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如今我和七姑娘出了事情，为何还要把娘请到宫中？” 冯妈妈见瞒不住她，只得叹气道：“大小姐不知道，昨儿京兆尹审了孟七姑娘的丫头，那丫头说是大小姐和孟六小姐勾结匪人，支开了她们，要害死七姑娘的。” 谁和谁？！勾结谁？ 佟小锁怔了半晌，才喃喃道：“冯妈妈，我晕了多久呀？” 怎个她晕了一场之后，事儿都变样了呢？ 冯妈妈心疼极了，忙抱住她，安慰道：“大小姐晕了一晚上了，大小姐莫要难过，只要醒了就好，到时候京兆衙门来问话，大小姐只如实说，定能解释的。” 晕了一夜呀。 “那妈妈知道孟府，如今怎么样了吗？”佟小锁不过愣了片刻，便冷静了下来，又问道。 冯妈妈叹气道：“说是六小姐被关了起来，一个时辰前来说，七小姐还没醒呢。” 佟小锁握紧了拳头。 自己和孟六珺害了孟七珺这种谎言，真是一个简单地可以随时捅破的谎言。 但是偏偏那些人就敢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他们笃定，孟七珺醒不过来了。 死无对证，才能陷害佟小锁和孟六珺。。 佟小锁可不认为，自己或者孟六珺有这么大的本事，值得让人如此针对。 但是安平公佟昌言有。 佟昌言自己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但是他背后的家，可真是个蜂窝煤，处处漏水，极容易被人攻击。 而新老之争中，孟家虽然是老牌公侯之家，却和佟家私交甚好，可若是孟七珺真个有三长两短，孟家和佟家就算是决裂了。 朝廷之上，更会闹个没完。 到时候重用佟昌言的明德帝，该如何处置自己？ 为了保护佟大老爷而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是为了安抚安阳侯而处置了她？ 无论如何处置的结果，都并不美妙，明德帝或者和安平公君臣离心，或者和安阳侯君臣离心。 而且中间，还夹杂了个致远侯萧家。 到时候，那些人就有可乘之机了。 而孟六珺在这事儿中，才是真正的躺枪而已。 佟小锁想起了孟七珺昨天和自己说的话中，带出的孟家那些阴私事情。 虽是躺枪棋子，下棋人却未必无意为之。 想及此，佟小锁转头问冯妈妈道：“妈妈，咱们家的那些家丁护卫，都是正经的军士，对不对？” 冯妈妈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只点头道：“是，大小姐要做什么？” “他们从军，自然听父亲的话，就是也听娘的话，对不对？妈妈是蕙心堂的主管，和南妈妈也熟悉的，能共事，对不对？”佟小锁急切地问。 冯妈妈越来越糊涂，还当佟小锁吓傻了，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急道：“我的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佟小锁反握住她的手，继续问：“那家中如今，有多少护卫在？” “按规矩，老爷有二百军卫c二百护军，家里常年驻守的是五十护军，其他的都在军营呢。”冯妈妈惴惴地说，看着佟小锁的那小心翼翼的表情，仿佛怕她疯了一样。 佟小锁略微安了心，认真道：“冯妈妈现在就去和南妈妈说，就说家中事乱，再要五十个护军回来，可是来得要悄悄的，不能声张。还有您带着人，把这家里能灌上水的瓶瓶罐罐，都灌上水。” 冯妈妈越听越糊涂，压根不动弹，只是傻乎乎地看着佟小锁。 “大小姐这是为何？”她问道。 佟小锁叹了口气，幽幽道：“有人传了那样的瞎话，陛下却依旧让我和孟六姑娘回府，还没有派人来问，就说明陛下并不信那样的胡说。” 冯妈妈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是，陛下信我，不代表那个贼子会销声匿迹，他很有可能联合了朝臣，给陛下施压。” 冯妈妈吓了一跳。 “大小姐胡说什么？如何如何一个贼子能做成这些事情？” 冯妈妈开始还不信，但在说这句话的过程中，却渐渐想到了。 普通贼子是不可能做到的，但若那个贼子不普通？ 果然，就听佟小锁平静地道： “妈妈，我听见七姑娘称呼那个要杀她的人为：庆王殿下。” 不过四个字，让冯妈妈脑门儿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大，大，大小姐，说的是，是，是真的吗？”吓得人都结巴了。 佟小锁拉着冯妈妈道：“妈妈是经过事的人，而我虽然小，看书的时候却也知道那几次大乱是何等恐怖，稍有不慎，一家子就没了。” “所以，还求冯妈妈听我一言，以防万一。” 本来六神无主的冯妈妈，因着佟小锁的话，顿时冷静下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冯妈妈觉得眼前的大小姐和大夫人萧氏，重叠了。 王乱之时，带着一家子逃难的萧氏，大约也是这个年纪吧。 是了，夫人的女儿呢。 “是，大小姐放心，老奴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乱生（二） 直到冯妈妈出门的时候，子规和金盘还处于震惊的状态。 她二人本在一旁听着，起初还算镇定，等听到庆王殿下那里，金盘先捂着嘴，惊呼了起来。 子规吓得脸都白了。 她们是事情的经历者，如今虽然暂时没人来问她们，但是这种山雨之前的安静，最可怖。 更何况，事情竟然还牵扯庆王殿下。 “吓着了？”佟小锁在床上躺不住，翻身下床，并不穿衣服，而是赤足在地上走来走去，口中道，“放心，此事都在我身上，不会碍着你们的。” “大小姐，大小姐把鞋子穿上吧。”子规虽然害怕，但依旧没忘了照顾佟小锁。。 “怪热的，妨碍我想事情。”佟小锁摇摇头，依旧来回儿走着。 事情有些微妙的不对头。 如果按照自己所想，那些人害死了孟七珺之后，此事便成了死无对证，自己也难辩白，为何又要放火呢？ 庆王放火烧城的时候，她还在佟府里待的好好的，倒是萧氏和佟大老爷，都不在家。 安平公不在家常见，但萧氏却很少不在家。 可幻境之中，萧氏就不在家。 佟小锁的幻觉，时间一贯难以捉摸比如佟大老爷和萧氏的死，比如谷老大杀孟七珺如今已经无从考究事情几时会发生的。 不过她很确定，这事情，定就在这两天，甚至可能是今夜。 先一步除掉谷老大，她以为救了孟七珺，不过如今看，却并没有挡住孟七珺的这一劫。 因为要杀孟七珺的实则是庆王。 祸根还在，如果不能除掉庆王，那么只怕佟大老爷夫妻，也躲不过这一劫。 时间不多了，但她如今却被困在这死局中，困在这佟府中。 总不能冲出佟家，冲进孟家甚至皇宫中，说这是庆王做的吧？ “有转机的，有的到底是什么” 佟小锁来回转悠着，子规就在后面跟着，因着她忽然的一转身，子规躲不及，二人差点儿撞在一处。 “大小姐。”子规忙过来扶着她。 却就在这一瞬间，佟小锁再次觉得头疼欲裂，而子规身上，竟然出现了两层模模糊糊的幻觉。 一层还是那场大火，而另一层，却是极轻极淡的。 佟小锁仔细看，终于看清那似乎是在一处公堂之上，子规浑身是血，正在被拷问。 就在这么一瞬间，如福至心灵一般，佟小锁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 佟小锁终于明白了，自己那看似没用的“超能力”，究竟是什么了。 穿越大神给自己的“超能力”，原来并不是“预测”，而是知道“可能”。 未来有很多的可能，只看是谁，先抓住机会罢了。 若能抓住机会，她所知道的“可能”便可以改变，而世上所谓转机，许多时候不过是谁更快一些。 任何人的一点行为，都能改变未来。 而就是刚才和子规的那么一撞，还真个让佟小锁撞出了个转机。 子规见佟小锁忽而又捂着额头，脸色煞白，吓坏了，忙唤了一声： “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您可不要吓唬奴婢。” 幻觉应声消失。 佟小锁猛地抓住子规的手，道：“你现在带着金盘，到外公家找儆表哥。让儆表哥尽快找到孟家二少爷，就说有人要害他的妹妹，请他务必回家，救两个孟姑娘一命。” 子规听得傻在了当场。 “大小姐，您到底是”她犹犹豫豫的，不敢妄动。 佟小锁推了她一把。 “快去，多少人命就在这一刻，快去。”佟小锁直视着子规的眼睛，认真道，“子规，你记得我同你说的话，我信任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慌乱之中的子规，因着她的话定下心来，含泪屈膝道：“是，奴婢知道了。” “哎哟，子规大姑娘知道了什么？” 子规话音刚落，云姨娘的声音便响起了，再看时，云姨娘已经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面上的表情，带着得意。 “大小姐惹了那样大的祸事，不在家中好生反省，反而还要让丫头们出去胡乱跑？” 佟小锁全然无视她的存在。 “快去吧，莫要耽误了。”她对两个丫头道。 云姨娘轻轻挑起了眉毛，没想到佟小锁竟然会如此无视自己。 “大小姐没听见妾身的话吗？”云姨娘略微高了高声音，问道。 眼看着子规和金盘绕过云姨娘，匆匆地走了，佟小锁才终于看了她一眼，忽然转身去穿上鞋，走到了西厢门口，对着外面高喊道：“曲妈妈！” 她连着叫了两声后，曲妈妈从后面厨房的方向过来，过来屈膝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送姨娘回屋起，从此刻起至父亲回来，”佟小锁吩咐着，眼睛看向在竹林之前，探头探脑的莫姨娘和佟小玉，“姨娘也好，五妹妹也罢，非紧急要命的时候，不许她们离开屋子，还有冯妈妈有没有吩咐你们准备好水？” 曲妈妈怔了一下，道：“水正在备了，只是” 她看了一眼云姨娘。 第二个事情好说，第一个事情 实在是平时连萧氏，都不理会姨娘们呀。 云姨娘的唇角勾起，虽然笑着，脸色却变得极难看：“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是安平公大小姐不成？” 佟小锁猛地回过头，用最凌厉的目光瞪着她。 她如今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却因为这一言，让云姨娘打了个哆嗦。 “我当然还是安平公大小姐，不过你又是什么东西？”她冷冰冰地说着，向前迈了一步，凑近云姨娘的耳朵，低声道： “滚回你的屋子里去，否则，我就让人绑了你回去。” “你”云姨娘不想她会如此和自己说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佟小锁却已经后退回原位，问她道：“姨娘可想好了，如今是在蕙心堂，不是在后花园的假山旁。你的那些戏码，在这里可没人看。” 云姨娘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天，就是从那天起，眼前的这个结巴，不结巴了，浑似变了个人。 变了个人呀！云姨娘在心中，默默地感叹了这么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乱生（三） 一叹之后，云姨娘垂下了眼睑。 再抬眼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柔弱起来。 “既然如此，妾身这便去了。”她带着点点的委屈，施施然屈膝施礼，转身后垂首迈步，向竹林的方向去了。 佟小锁看着云姨娘的背影，忽然对曲妈妈笑道： “妈妈你瞧，安平公大小姐这个身份，还蛮好用的，对吧？” 曲妈妈看得有些发呆。 她是萧氏身边管账的妈妈，平时一丝不苟的，不爱说话且很有身份，所以别说是这个大小姐，就是屋内的小丫头，都少有如此和她说笑的。 只是，这位大小姐虽然在对她说笑，态度却透着古怪。 曲妈妈踌躇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大小姐本就是大小姐嘛。” 佟小锁一笑：“既然这样，曲妈妈听我的吗？” 曲妈妈再是一愣。 难怪古怪，原来死在这里等着她。 曲妈妈忙敛容道：“是，老奴明白了。” 佟小锁再是一笑，不再看曲妈妈，也不再看莫姨娘和佟小玉，而是迈步走下回廊，出了院门。 竹林旁的佟小玉，直到此时才撇嘴道：“什么嘛，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还如此嚣张。” 莫姨娘没有理会女儿的话，而是看着云姨娘似乎颓然的样子，捏着帕子捂嘴，笑道： “云姐姐到底是胆子大的，能和大小姐说上话呢。” 云姨娘停住了脚步。 她比莫姨娘略微高些，看她的时候，总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妹妹也可以胆大呀，只是你不说罢了。” 莫姨娘白了她一眼，拉着佟小玉往旁边让了让，懒洋洋地道： “我懒，不及姐姐勤快，总要打探着大小姐的事情。好歹那壳子是这家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又能不好到哪儿去？” 佟小玉在一旁听见她抬举佟小锁，立刻不高兴了。 “娘！”她一跺脚，“她都是兔子尾巴了，如何你还听她的？” “闭嘴！”莫姨娘忽然阴了脸色，骂了佟小玉一句。 她很少和佟小玉这么说话，是以佟小玉被吓到了，呆站在那儿。 云姨娘见状，“哈”得笑了一声。 “妹妹这么晓事，如何不能好好教导五小姐呢？” 说罢，微微仰着头，扭着腰肢往回走了。 莫姨娘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又对佟小玉道：“那是什么脸？委屈了你不成？以后这些话，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佟小玉生气了，反问她姨娘道：“难道她做了那些事情，还要容她不成？” 莫姨娘拉着佟小玉，往屋中去了。 “不是她，千寿园那地方出的事情，必然不是她。”她道。 佟小玉不解：“娘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才多大，经历过多少事情？”莫姨娘冷道，“如今，怕是要变天了。” 那一年呀，她还是 不提也罢。 那一次，有安平公。 而这一次，又有谁？会是那个古怪的丫头吗？ 她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吗？ 莫姨娘心绪突起，佟小玉却完全不明白她娘的心思。 “娘你说什么？”她奇怪地问。 莫姨娘回过神来，摇摇头。 “回屋等着吧，若这两天无事，她还是安平公大小姐，若有事”她叹了一句，嘴角露出了带着几分邪气的笑。 “也有佟家陪着，不亏。” 佟小玉更傻了。 自家姨娘，究竟在说些什么呀。 佟小锁没有理会两个姨娘在院子里的窃窃之语，更没理会院中奴仆们的怪异目光——这都不是如今重要的事情。 这一关过不去，什么妻妾小姐丫头的，都是浮云。 她径自到了佟昌言的书房处。 此刻，冯妈妈和南妈妈正在书房后的小院子里，指挥小厮们备水。 “大小姐怎么过来了？”冯妈妈一愣，忙过来迎过来，“子规和金盘已经出去了，坐车出去的，大小姐不必忧心。” 佟小锁点点头，问道：“那五十个护军，几时能到？” 南妈妈开口道：“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吧。” 佟小锁看了一眼挂在中天之上的太阳。 “好，我知道了，如今事急从权，南妈妈，我要进父亲的书房。” 她说得很是直白。 南妈妈不过犹豫了一下，便屈膝道：“是，大小姐请，如今老奴们要做什么？” 佟小锁迈步往书房内走，口中道：“等，等子规和金盘回来。” 南妈妈看着佟小锁的身影。 冯妈妈已经偷偷将事情说了。 南妈妈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听了这些，并没有惊讶。 这天下，荣辱系于皇家，而皇家争权，是永恒的主题。 只是如今，看着佟小锁坚定的背影，她第一次起了好奇。 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真的打算把天捅出个窟窿不成？ “若是”南妈妈终于开口了，“若是两个姑娘没带回大小姐想要的消息，事情却已经闹开了，大小姐又该如何？” 佟小锁的脚步一顿，侧头看着她，肃容道。 “那时，我不过一死而已，只望不连累他人就好。” 说得真干脆，说得南妈妈都愣住了。 不过旋即，佟小锁就笑了，笑得仿佛方才轻谈生死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我不会死的，活着多好呀，咱们都好好活着。” 与此同时，北郊大营里，萧儆终于将孟仲郎拖出了军营。 “我可是不想见你的。”孟仲郎今年已经是二十八岁，留着大胡子，面孔黝黑，但若是细看时，五官很是不错。 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人们对孟仲郎，都不太会“细看”他。 因为小字辈的御前侍卫之中，孟仲郎可是有“煞神”之称的。 萧儆知道他生气之故，只是拱手道：“仲兄信我。” 孟仲郎本来一肚子火，但看着萧儆这模样，到底无从发泄，只得上马道：“说罢，让我回家究竟是要做什么？” 萧儆道：“救你的两个妹妹。” “什么？” “我表妹说了，有人要对两位孟小姐不利。” 孟仲郎听见这句话，立刻勒马停住，大怒道：“你让抗父命我回家，是因为你那包藏祸心的妹子？！” 萧儆依旧很冷静。 “仲兄顾念你的妹子，我也相信我的表妹，况且我见过那人，我知道那人是谁，我也伤了那人。”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和你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等待（一） 孟仲郎反应了一下，方明白了萧儆话中的意思。 他一个不稳，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幸亏他功夫好。 “仲卿这这可不能胡言。”孟仲郎握着马缰绳，结结巴巴地说道。 “仲兄动手的那一瞬间，难道是胡打的吗？”萧儆反问道。 孟仲郎又呆了一下，当下不再犹豫，而是翻身上马，丢下一句： “若此事为真，今生孟某愿为仲卿和安平公大小姐执鞭牵马，谢此深恩。” 说罢，人已经拍马疾驰而去。 萧儆略微放了心。 孟仲郎是个极重亲重家重情之人，所以听说妹妹们有难，自然很是担忧。 但愿来得及。 “表少爷。”此刻，马车内的子规见萧儆说动了孟仲郎，掀开车帘急切地问道，“那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回家去？” 萧儆翻身上马，示意车夫驱车：“我们到安阳侯门口等着。” 子规了然，放下车帘子，双手不安地搅动着，在心中祈祷。 “来得及的。”一侧的金盘忽然道，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子规点点头：“是，来得及的。” 车外的萧儆听见车内两个女孩子的话，也在心中念了一句：不会迟，一定不会迟的。 若是迟了，不但自己要糟糕，表妹也要糟糕，甚至佟c萧两家，也要被殃及。 想着，萧儆快马加鞭，向着孟家去了。 那边厢是这等难测吉凶的等待，佟小锁此刻，也在安平公书房里等待。 没等来子规的消息，倒是先把那五十护军等来了。 “见过大小姐。”护军统领是个姓李的校尉，虎贲校尉，大宁朝正经的正四品武将，随着安平公打过仗的。 此刻，佟小锁正将佟大老爷千珍万重的那柄火枪，自墙上拿了下来，来来回回地摆弄着。 不知怎的，心中稍微平静了一点儿。 虽然这枪特别原始，用起来很麻烦，但到底，也是个有些科技含量的火器，拿着可以壮胆。 “李校尉来这里的事情，告诉父亲了吗？”佟小锁开口问道。 李校尉拱手道：“回大小姐，如今公王还在宫中，末将不得见。” 佟小锁点点头，又问：“所以李校尉来此，确是因为你是佟府护卫，佟府大小姐有命，不敢不从，对吗？” 李校尉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回了一句：“是，末将与手下军士，是安平公府的护军，自然当听大小姐的吩咐。” 佟小锁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既然你肯定我的，那我问你，想要守住我府上各处门户，无论何时不得有人闯入，这一百人，该如何安排？” 李校尉更糊涂了，但他是个行伍之人，军令天大，便道：“是，安平公府前后两处大门，还有四面角门，若要守住，应该如此安排人手” 他说了一遍，又道：“虽说略微紧了些，但护军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一般毛贼，自然不在话下。” 佟小锁不过看过些兵书或者史书，当消遣，所以不懂这些行军布阵的事情，自然听得糊里糊涂的。 只是听李校尉说得清楚，就知道他是有把握的，稍微放心，但依旧是郑重地问了一句： “那如果不是一般毛贼，而是反贼呢？需要加人手吗？会不会太扎眼了？” 李校尉被反贼两个字，吓得一趔趄。 “大小姐这是在说什么？帝京之内，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反贼？”李校尉慌忙一拱手，道。 佟小锁叹气道：“朗朗乾坤不敢，可是晚上呢？况且帝京之内闹了反贼这事儿，是第一次吗？” 李校尉额上的汗水，顿时又沿着脑门儿留下来了。 这帝京之中，凡三十岁以上的人，有谁敢忘记那两场大乱呢？ 李校尉也是经历过的人。 “大小姐。”他肃容正色道，“兹事体大，若大小姐说的是这种事情，末将不敢擅专，但末将有令牌在身，若大小姐” 没等他说完，佟小锁就叹了口气，低头摸索着那柄火枪上的宝石，悠悠道： “一则如今别人不会让你见到父亲，二则等到父亲回来，只怕就晚了。” 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李校尉毕竟是正经的军士，哪里真的会因为她说了这么两句话，就擅自行动呢？ “罢了，就依着方才您说的，如此办理吧。”她轻声道，“只盼着，真的是我想多了。” 李校尉见状，有些糊涂，正要推下去，佟小锁，却又道：“对了，护军之中，有几人懂火枪？” 李校尉再是一愣。 护军算是佟昌言的亲卫，佟大老爷对于火枪能够运用在实战这事儿的执着，他是知道的，所以莫说他们这些护军，就是佟府的家丁，也对火枪了解一二——自然，只是准头上，很难看就是了。 “不少都懂。” “那府中有多少火枪？” “大约十柄。”虽然眼前的大小姐越来越古怪了，但他依旧照实说了。 “十个或者二十人组个火枪队吧，这个，李校尉不需要再去同父亲说了吧。”佟小锁笑道。 萧儆c子规并金盘三人，就在安阳侯府门前的大路之上。 萧儆看似淡定，握着马鞭的手，却不停地颤抖着。 子规和金盘则个个面色凝重，只等着对面安阳侯府的动静。 可是，如今孟仲郎进去已经半个多时辰了，却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倒是孟府门房上的老少爷们儿，个个指指点点地看着，面有不善。 “表少爷”终于，等得心焦的子规，小声问了一句。 萧儆摇摇头：“这等时候，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是。”子规低声道。 二人又等了好一会儿，忽然自安阳侯府一侧，跌跌撞撞地扑出来一人。 萧儆看时，恰是孟仲郎平时最得用的小厮。 他霍得翻身下马，对着那小厮问道：“如何了？” 小厮已经扑通一声跪下，跪行至萧儆身前，磕头道： “我们公子说了，让我先来给二公子和两个大姑娘磕头，谢诸位贵人的救命之恩。他日定然登门道谢。” 萧儆心一松，才发觉自己的汗水已经将里衣打湿了。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等待（二） 车上的子规听见了小厮的这话，下意识地去拉金盘的手，却发现金盘已经哭了出来。 而车外的小厮磕完头，慌乱爬起身，拉着萧儆的袖子哭道： “只是求二公子帮着去宫中寻我们侯爷吧！二公子如今要杀我们大夫人呢！家中闹极了！” 萧儆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当下，他掀开车帘对子规和金盘道：“你们先回去，告诉表妹七姑娘和六姑娘都不打紧了。” 子规和金盘如今已经在心中念了好几声佛，更顾不得孟家的那些事情，只在车中应道道：“是，表少爷当心，奴婢们先回去了。” 只是，车夫还没来得及驱车，忽而从街口转出来了足有百人的队伍，将孟家门口，团团围住了。 萧儆和小厮，并孟家门房诸人，都呆住了。 只见人群中出来了一个十六c七岁的少年，穿着金狮子补红袍，对着这里道：“干什么？” 子规听见这个声音，只觉得耳熟，忙掀开车帘。 果然是涂小酒——差点儿让她认不出的涂小酒。 有那么一瞬间，子规想起了佟小锁那次，问自己谁能穿金狮子补红袍的事情。 原来如此。 “公子！公子是我们！我们家中有事，要快些回家。”当下，子规顾不得很多，对着涂小酒喊道。 而萧儆也反应过来了眼前的人是谁，立刻抱拳道：“郡公大人，孟府如今有紧急之事” “我知道了。”涂小酒打断他，自腰中掏出令牌，对着孟家门前诸人道： “陛下有令，宣安阳侯世子夫人入朝觐见！” 说罢，又对萧儆道：“请萧卿速去，把孟仲郎唤出来，让他回北郊大营！” 萧儆巴不得一声是，跟着军士们，就进了孟府。 而外面，涂小酒对子规道：“城中已经戒严，我着人送你们回去。” 声音淡淡的，但在子规耳中，却仿佛天籁。 “是，多谢公子。” 那边厢，孟家十分不太平，这边厢，佟家也是闹得鸡犬不宁。 百名护军散在了府中，小厮家丁各个乱中有序地在备水。 这番动作，自然扰了府中其他的人。 还在禁足的佟凤鸾因着这混乱，愣是跑出了荔华斋，冲到了书房之中，又一次仿佛斗鸡一样，高昂着头，做出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佟小锁。 “大姐姐好大的煞气，倒是让一群臭军汉在家里乱窜！” 佟小锁抱着那柄火枪，好容易研究好了该如何射击，正打算去后面的演武场试试呢，听见这话，面色一沉： “我父亲和二叔父都是行伍之人，也是军汉，二妹妹是骂谁呢？” 佟凤鸾被堵了话头，心中顿时恼火。 她不痛快，佟小锁更觉得烦躁。 这就是家族不和的讨厌之处了，大事临头，偏偏这些人还要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闹。 先是云姨娘，再是佟凤鸾，恼人得很。 想着，佟小锁没等佟凤鸾还口，就抢在她之前，反问道： “二妹妹怎么出来了？我怎么记得，二妹妹还在禁足呢。” 佟凤鸾看着她的模样，头昂得更高了，开口叫嚣道： “你这等害人的恶人，还不配同我说话，我告诉你” “南妈妈，”佟小锁不给她多言的机会，直接对南妈妈道，“送二小姐回去，从现在起，除非到了要死人的地步，否则这家中不管是谁，都要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呆着！” 佟凤鸾多少叫嚣的话，都被佟小锁这一句话，噎回了喉咙中。 偏生，南妈妈已经屈膝应是，过来道：“二小姐，老爷的书房不许人进的，还请二小姐先回去吧。” 佟凤鸾听不得这样的话，立刻仰着脖子道：“既然不许人进，她又为何能进来？” 一句话说完，佟小锁仿佛看笑话一样地看着她，而南妈妈更是面色诧异地打量着她。 “大小姐是大小姐，自然不算这书房的外人。”南妈妈冷静地说道。 佟凤鸾的脸，涨成了红色，心中更觉不甘了。 是呀，佟小锁是大伯父的女儿，而自己，不过是侄女嘛。 “你算什么东西？！害了人，还要在家中如此喧闹！”深觉委屈的佟凤鸾正骂着，却再次被佟小锁打断了。 “你该叫我姐姐。”佟小锁冷冰冰地说道，“现在回到你的屋子里去。” 佟凤鸾咬着牙，道：“我就不回去，你又能怎样？” 佟小锁阴着脸，将那柄火枪拿在手中，装填c抬起c瞄准，对着佟凤鸾道：“妹妹认识这个吗？这个是火枪，我如今心中烦躁得很，手一抖，容易走火的。” 充满威胁意味的话，吓坏了佟凤鸾，也镇住了赶来的佟老太太和佟二太太。 佟二太太嚎叫了一声，扑过去抱住了佟凤鸾，看着佟小锁的眼睛都要出血了。 “这是做什么！娘！你看看这等恶女扫把星，害了外面，又要来害家里！” “闭嘴！”佟老太太黑着脸，先喝止了佟二太太，而后站在远处，紧紧地盯着佟小锁。 佟小锁抬着枪，半分不让地回盯着她。 “还请祖母，也先回屋吧。”佟小锁先开口道。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佟老太太用拐杖猛地砸地，问了一句。 “我说过，请祖母带着二妹妹，回去。”佟小锁的语调高了高，抬着枪的手，依旧没有放下。 抱在一起好委屈的佟二太太和佟凤鸾，被这一幕吓傻了，竟然站在那儿，忘了哭，更忘了跑。 如此，屋内屋外，一老一少，对峙着，再不说一句话。 周围的婆子丫鬟们，更不敢说话了。 冯妈妈额上的汗都渗了出来，南妈妈的心底，却升起了古怪的念头。 大小姐说“等”。 可是看如此情景，佟老太太似乎也在“等。” 等什么呢？ 日已西坠，月自东升，日月在这一刻，都悬在天际。 时间实则很短，但在一触即发的时候，却又很长。 子规和金盘自外面冲了进来，似是没看见院中的景象一般。 谁都没注意，在这两个丫头冲进来的时候，佟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紧了一下。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反了（一） 而子规哪里还顾得上院子里这乱糟糟的情景？她只绕过众人扑进书房，脚下踉跄，最后被门槛儿绊倒，几乎是扑在地上，对佟小锁高声道： “七姑娘醒了，大小姐，七姑娘醒了！” 有那么一瞬间，佟小锁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不过她的手依旧抬着，只问子规道：“摔坏没有？” 几乎同一时刻，佟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已也放松了。 若是细看，许是能发现这老太太的额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跟着进来的金盘慌忙将子规扶起来。 “奴婢没事。”子规忙道。 佟小锁点点头，再次对佟老太太斩钉截铁道：“为了祖母和妹妹好，还请祖母带着二妹妹，回屋。” 佟凤鸾已经冷静了下来，终于忍不住，过来拉着佟老太太委屈道：“祖母，您瞧大姐姐！” 佟二太太倒是忽然收声，眼神滴溜溜地转着。 佟老太太依旧没多看佟凤鸾一眼，而是忽然问佟小锁：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佟小锁点点头：“知道，所以，请祖母帮助孙女，管辖住家人。” “哼！”佟老太太冷哼一声，拐杖重重地砸了一下地，人已经转身，对周围道，“都回去，二媳妇，扶着二小姐回去，今儿都不许出来了，都听这蹄子的调遣。” 依旧是恶声恶气的，但足以令仆从们震惊了。 佟凤鸾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待见佟二太太真来拉着她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心中憋屈极了。 和上次一样！ 祖母不爱她了！祖母竟然偏心佟小锁了。 不过，佟老太太没再多回一次头，而是捣着拐杖，健步如飞地走了。 院子空了一大半。 忽然的剑拔弩张到万事定夺，不过瞬间。 金盘还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冯妈妈和子规，都呆住了。 “奇了怪了，”冯妈妈擦了一把汗，“老太太今日倒是向着我们。” 佟小锁觉得手臂如万斤一般。 她放下了枪，揉着自己的胳膊，半晌才道：“老太太毕竟是经历过王乱的人。” 以前，她觉得佟老太太是泥石流。 但仅凭今天这事儿，就可知道，佟老太太可不是个糊涂人。 她的所有行为，或许只因为：她就是偏心小儿子，就是讨厌大儿媳妇的一切——包括子女。 但是面对佟家存亡之事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就变得出奇讲理了。 “你怎么才回来？”佟小锁转头去问子规。 子规屈膝道：“九郡公带人围了孟府，请世子夫人进宫，街上也戒严了，是郡公大人派人将我们送回了。” 佟小锁了然。 九郡公带人，就是说涂小酒已经从白隐处拿到了证据。 事情到底如何，只在今夜了。 “都各自去准备吧。”她舒展了一下身体，道。 月升日落，忽而风起云涌，遮天蔽日的。 佟小锁站在书房的门口，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上云。 不过午后至夜的时间，倒比她上辈子到这辈子的感觉，还要长些，久些。 她依旧抱着那柄不是很实用的火枪，坐不住，总在屋中乱转，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一些。。 “小姐先回去吧。”南妈妈端茶过来，低声道，“有李校尉在，不会有事的。” 佟小锁摇摇头：“不，我要也在这儿，也该在这儿。” 早些的时候，她已经把子规c金盘和冯妈妈，都赶回蕙心堂了。 但是她没回去。 如今这家中，一家子妇孺，总要有个主家留在这儿，才好。 看起来也只有还有些超能力的她，能派上一点点用途了。 就在此时，高墙之外，忽然马蹄声乱，人声鼎沸。 佟小锁抖了一下，抱着火枪的手僵硬了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来了。 她抱着火枪，踉跄地走到了书院之前，看向高墙之外的点点火光。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那点火光闪动，倒像是天上的星星都落在了这儿。 很美的一幕，偏偏带着肃杀之气。 忽然间，有人开始砸门了。 “开门！”外面的人低沉沉的嗓子，声音却意外地大，以至于佟小锁在离着大门尚有一段距离的书院之前，都听见了。 大门之前，护军列排而战，握刀提弓，面色凝重。 “夜了，外面是什么人？”门房的小厮得了李校尉的吩咐，开口道。 “我们是中城卫的，得皇命，来请安平公大小姐入宫。”外面的人，狞笑道。 李校尉恰好看见佟小锁走了过来，未免有些着急，过来低声道：“大小姐如何跑过来了？这面自有末将。” 佟小锁笑了一下，却开口对着外面道：“中城卫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来寻我入宫？” 外面的人的人狞笑一声，沉声道：“皇命难违，大小姐还是开门吧。” “皇命自然不敢违反，”佟小锁应答如流，“只是，你有圣旨吗？” 外面的人呵呵地笑：“大小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时，有巡视各处的令官过来报信了。 李校尉忙低声问道： “各门上如何了？多少贼子？什么兵器？可能看出什么来路？” 护军拱手应道：“回大小姐c回李校尉，外面太黑，看不分明，不过，估算着四面大约有二百多人，已经把府上围住了，看阵势，当是久经沙场的阵势，但是看不出来路，怕没和咱们打过交道。” 佟小锁很是平静，倒是李校尉，偷看了佟小锁一眼，心中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就该听了大小姐的话，再调些人过来。 不过此时后悔已经晚了，如今或可仗着墙高院大阻拦。 况且安平公府前院和守门的小厮家丁们，都有点儿本事的，大约也能派上用途。 “告诉各处守着的人，务必打起精神，若他们攻门，不必来报，只灯火为信，打他娘的！”李校尉下令道，话中还带了脏字。 “是。”令官得令，转身走了。 佟小锁由着李校尉安排，直到听他布置完，才对外面道：“既然没圣旨，又是这个时候，是矫诏吧？” 瞬间，她的语气变得凌厉起来，呵斥道： “哪儿来的贼子？竟然胆敢来安平公府假传圣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反了（二） 院外的人肆无忌惮地冷笑起来，仿佛佟小锁的话非常可笑一般。 “大小姐还是莫要强撑了，否则若我们强行进去了，可就不好了。” 佟小锁浅笑。 “哦？你觉得你们是万全了吗？就没想过我也有所准备吗？” 说罢，她后退一步，示意李校尉。 李校尉得令，迈前一步，忽然拔出腰间佩刀，大喝一声：“杀！” 一言毕，正门前军士带刀的齐齐佩刀出鞘；拿枪的纷纷长枪立起，以枪杆一砸地面，连喝三声： “杀！杀！杀！” 几十名护军，人虽不多，但都是安平公手下的精锐，是上阵对过敌的人，气势之足，仿佛可以一当百。 不但如此，正门这里吼罢，其他几处护军纷纷如此，大喝： “杀！杀！杀！” 杀声四起，刹那间打破了帝京的安静，甚至引来了天边的惊雷。 喊杀声裹挟着黑暗和雷声，让帝京百姓和门外的贼子们，都打了个寒战。 甚至有贼子的火把掉在了地上。 为首的贼子紧紧地握着马缰绳，面罩之下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突然想起来，那年戾太子之乱的时候，安平公就是如此率一百精锐，拒贼兵于一桥之隔。 今天只怕，连这小小的安平公府，都不能攻下了。 想着，为首的贼子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寻思着恰当的逃跑时机。 身处这震耳欲聋的喊声之中，佟小锁觉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却多了更多的勇气。 热血这事情，的确容易让人肾上腺素激增呢。 “去拿个梯子，放在那边的墙上，再让人将府上的火油都搬过来。”佟小锁吩咐了李校尉。 大敌当前，李校尉丝毫没有对佟小锁的轻视，只按照她的吩咐做。 一时喊声渐停，门外被震慑的贼子，许久没再说话了。 佟小锁迈步走在墙边的梯子旁，高声问道：“如何？现在你们还要进来吗？” 为首的贼子不免在心中一阵冷笑。 他倒是小看了这个佟大小姐，小看了这一府妇孺在这一刻的凝聚力。 他还以为佟家内部那上不得台面的人与事，能助他成事。 难不成就这么被一个小女孩儿唬住了？ “大小姐如此负隅顽抗，就不为公王和大夫人，还有这满府老幼想想？”他开言，声音越发嘶哑难听。 佟小锁扶着梯子，抱着枪，抬腿踩上了梯子的第一阶。 “我是安平公与奇夫人萧氏之女，致远侯之外甥女。” 迈步上了第二c第三阶。 “这是敕封安平公府，这满府老幼，皆是佟家之人。” 迈上了第四c第五阶。 “小女人微言轻，不敢说为国尽忠，报君以诚这等话。” 迈上了第六阶。 “然亦不敢坠父母之名，除非吾身死此处，” 迈上了第七c第八阶。 “否则必不让宵小之徒，踏进佟府半步！” 到了梯顶。 天上的黑云久久不散，只有外面反贼手中的点点火光，忽闪着，似乎要被这黑夜吞没。 墙外的贼子是如何反应，不得而知。 而墙内的护军，看着那瘦弱的大小姐一步一步踏上梯子，听着她口中坚定的言辞，只觉得振奋。 他们年轻些，王乱尚未经历过，但却和安平公上过战场，南征北讨过，见过安平公对敌之姿，更听别人说过安平公和萧氏的那些传奇。 而在这一刻，眼前的这个大小姐的背影，和安平公，和安平公夫妇的那些传说，融为一体。 是，必不让宵小之徒，踏进佟府半步！ 一墙隔开的敌人，到底容她说完了这些话，到底容她走上了梯子的顶端。 佟小锁抱着火枪，心中知道这些人在等什么。 皇城的方向，依旧是安静的，仿佛这里的对峙，半点儿没有影响那里。 那边的战况，才是这里的号角。 而她也在等皇城的消息。 皇城有安平公。 如果书中的那些传说不假，安平公必然不会容贼人肆虐。 她站在梯子的最高处，抱着枪，向着墙外声音的方向，在心中胡乱叫着古今中外各路神明的名字祈祷。 放才护军们的喊声，是震慑。 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壮威了。 这古老的破枪，只能给她一颗子弹的时间。 能唬住人，就是唬住了，唬不住，就只得死了。 忽然间，皇城处，火光冲天。 有那么一瞬间，佟小锁觉得这帝京像是个炮仗一样，就被那火点着了。 庆王，确实反了。 外面的贼子们本来已经泄了声气，不过皇城的那一把火，却让这些人又有了些胆气。 为首的贼子心中大喜，拔剑指着佟府大门高声道： “既然如此，大小姐就莫怪我们动粗了！给老子撞开这大门，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安平公的那些好财宝，都是咱们的了！” 贼子们纷纷刀剑出鞘，叫嚣着向大门处撞了过来。 只是兴奋的贼子们没有发现，那个为首的贼子，却在人群中，一点点后退。 而佟小锁就在皇城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间，自梯子上忽然一露头，端着火枪，借火光对着外面的人群，就开了一枪。 随着门外的一声惨叫，站立不稳的佟小锁，枪口向上，自己则向后，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幸亏南妈妈和李校尉就在那儿，七手八脚地接住了她。 而护军们以这一枪为令，那二十人火枪队轮番开枪，弓箭手则纷纷弯弓搭箭，对着墙外的贼子，开始了第一波反击。 惨叫声更大了。 佟小锁的手一松，那火枪掉在地上。 “打中没？”心中砰砰乱跳的她，根本就没听见第一声惨叫，还在问旁边的人。 “是，大小姐你没事儿吧？”南妈妈哪里管得了这些，只将她抱起来。 “打中没？”佟小锁又问了一句。 “中了！”李校尉忙道，“大小姐先后退一步，剩下的，有末将等在，必不让宵小之徒踏入安平公府半步！” 一言毕，门前的护军们再是一声： “杀！” 佟小锁看着向着墙外的箭雨，忽而觉得四周反而安静了下来。 须臾之后，声音忽然放大，门外贼子们因为先发制人的攻击，在混乱中惨叫着。 佟小锁扶着胸口，低头看地上的火枪。 这次，幸运，在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反了（三） 恋上你看书网(630b一一k)，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这种原始火枪限于威力的原因，并没有什么后坐力——佟小锁之所以会从梯子上掉下来，其实是怕的。 同时，这种火枪准头差c装填麻烦，两军对峙也好c单独作战也罢，拿这个确实不如弓箭方便些。 而且，佟小锁前世今生，都不是一个军人，连军迷都不算。 可是她读过书，很明白这种时代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她可以将事情都交给护军们，自己躲在蕙心堂，听天由命。 可是她不想。 若她是原来的那个结巴c孱弱的佟小锁，若她没有那点子“超能力”，那保护好自己，无可厚非。 但是她有“超能力”，是穿越女，就算不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种力有不逮的话，也该坚持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所以她留在这里。 所以她用自己的语言，用这把火枪，用“安平公与奇夫人嫡长女”的身份，给这些护军更坚定的信念。 佟小锁想着，抬头看着漫天箭羽。 若她死在这儿，那只能说明，运气这事儿，都不在佟小锁这里了。 但现在，看着这些士气高涨的护军，她知道，运气在她这儿。 能成的，定能成的。 她弯腰，将那柄火枪捡起来，双手递给李校尉，郑重道： “剩下的事情，都托付给李校尉了。” 李校尉郑重拱手：“是，大小姐放心！” 而此刻，院子外的贼子们先被护军的声势与佟小锁的言语打压了气势，再被她的一枪和护军的第一波攻势打得凌乱了。 不过，这些贼子到底筹谋许久的，哪里会如此快就认输？是以，很快地就重振旗鼓，又一次冲撞着佟府的大门与围墙 佟小锁站在护军们的身后，握着拳头，安静地看着。 就在这时，一个脸上带伤的家丁跑了过来，拱手，气喘吁吁地急道： “大小姐，老太爷，老太爷他” “祖父怎么了？”佟小锁心中一紧，“你喘匀了气，慢慢说。” 那位佟老太爷可别在这时候闹幺蛾子！ “后院的大门被冲破了个窟窿，老太爷自己扛着长枪弓箭，到那里杀敌了，倒是把那些贼子拦在了门外，不过只怕支撑不了许久。” 佟小锁一怔之后，反而欣慰了起来。 到底是守过边境的人。 佟老太爷夫妻对自己，对萧氏都不好，但在这种大事儿上，真是个个都不糊涂。 而就在此刻，外面的反贼们也知道了后院的消息。 尤其是那个欲逃未逃的贼首，闹心极了。 皇城处久久没有动静，他们也连个小小的安平公府都攻不破。 看来五皇子的这些兵丁，也不过如此，指望不了了。 他拿定了主意，忽然挥舞着手中的令旗，高喊道： “兄弟们！这府上都是些护军，支撑不了多久！放火箭，先烧死这群贼厮，待火起再杀将进去！听说佟家二小姐好看得紧，到时候赏了你们！” 院内的佟小锁听见这句话，立刻瞪大了眼睛，怒目大门之外。 她不喜欢佟凤鸾，但也决不允许这些人如此侮辱一个女子。 “南妈妈，着人让各处注意灭火，你现在就回传后门，把备下的火油，都给我顺着墙泼出去，我们也放火箭！”佟小锁对那家丁道。 家丁一听，先吓了一跳：“大小姐，这，这岂不是要烧了咱们自己的院子？” 南妈妈在旁边听着，却没有言语，而是示意前门的做后援的小厮们，将统一看管的火油搬了出来。 佟小锁冷笑一声。 “他们要放火烧我家，我也放火烧他们，看看是这雕梁画栋的木头烧得快，还是他们的血肉之躯烧得快！” 家丁看着佟小锁坚定的表情，忽然也来了勇气。 是了，如今敌人众多，他们只守着可不行。 而且，大小姐早就让家中各处都备了水，可见大小姐心中有万全之策。 “是，大小姐，小的这就去！”说着，家丁一溜烟儿地就往了后院去。 此刻，围墙外已经有射进来的火箭，落在了那亭台楼阁之上。 幸而有准备。 李校尉也听见了方才佟小锁的话，立刻着人翻上墙头，将那火油冲着人多的地方泼了出去。 “备火箭！放！”李校尉高声下着命令。 不过，还没等着院内的护军们放火箭，门外拿着火把c火箭的贼军，因着火油淋了一身，几点火星子，就把自己给点燃了。 本来就已经弥漫着浓重血腥气味的空气里，忽然又多了许多其他的气味。 有肉被烧焦的气味c有火油的气味。 这些气味与血腥气纠缠在一起。 院子外贼军鬼哭狼嚎的呼救声，院子内受伤护军与家丁的呻吟声。 这些都冲击着佟小锁的嗅觉与听觉。 令人作呕，但也让佟小锁更加清醒。。 外面幸存的贼兵，早已经杀红了眼睛，没人注意到贼首，偷偷地消失在了这火光纷飞之后的黑暗中。 火箭不分方向地落在院子里，幸好因为安排了人，能够暂时控制住火势。 只是不知道，这百名护军，一众家丁，还能支撑多久。 不知道还要多久，皇城才能有好消息传来。 战争这事儿，太恐怖了！ 就在佟小锁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忽然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伴随着喊杀声。 神经已经高度紧张的佟小锁，精神终于临近在了崩溃的边缘。 是好是坏？幸运在她吗？ 就听见一个男子雄浑的呼喝之声响起：“保护安平公府！这些反贼都莫要放过，有反抗者，杀无赦！” 佟小锁侧头，看向南妈妈。 “是老爷身边的王副将。”狼狈得发髻都凌乱了的南妈妈，几乎是哭着说，“大小姐，平安了。” 神经因三个字而松懈了下来，佟小锁腿一软，跌坐在湿冷的地上，两眼发直地看着依旧紧闭的大门。 “大小姐！”南妈妈吓坏了，“您是受伤了吗？” 佟小锁摇摇头，半天才骂了一句粗话，抖着唇道：“吓死我了。” 她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南妈妈，举起了一根手指头。 “一次，这样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暂平（一）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随着援军的到来，攻守易势。 反贼们或被杀被俘，有些逃出去的人，自有人前去追击。 家丁与护军们，在援军的帮助下，更加从容地灭火。 各处都有人过来报告了情况，女眷们虽然受了惊吓，但都无事。 佟小锁则特意问了佟老太爷如今怎么样了。 “大小姐放心，老太爷没受伤，如今还在后面巡视呢。”家丁忙道。 佟小锁了然。 只怕如今那个特别不讲理的老太爷，被这场仗唤起了些许旧日豪情吧。 “不可大意，回去好好守着老太爷，”她叮嘱着家丁，又吩咐南妈妈，“命厨下备了压惊的吃食，给各处送去，待能出去了，再请太医来把平安脉。” 南妈妈应声，却没有动，而是先对佟小锁道：“大小姐忙了这一夜，先去歇歇吧。” 佟小锁摇摇头，看着还在那指挥灭火c清点伤员的王副将和李校尉。 “不急，我还有事情要问。”她道。 待佟府各处的火彻底熄灭的时候，恰是东方的第一缕朝阳，冲破黑云而出的时候。 昨夜掩着月光的黑云，今晨在艳阳之下，败退了。 也是到这时候，佟小锁才看清楚这座按王府制建造的安平公府，如今的惨状。 有二十四名护军被乱箭击中或烧伤，幸而不在要害；十七个家丁被火烧伤，幸而不重。 前院的两间屋子烧得只剩下架子了，一处亭子也烧毁了，还有园子里一株足有三百年的苍松，树冠处也被烧得不成了样子。 佟昌言的书房屋顶残缺了一半，所幸佟小锁提前让人把书移去了蕙心堂。 听人来报，内宅倒是没受殃及，几支火箭不过烧了些花草。 而后花园之后枫林的东北角被烧光了，还有被撞破的后院大门，外面对着的就是大街，如今只能让人轮番守着，不然谁都能进了。 一场大乱下来，除了安平公府烧得惨了点儿之外，无人死亡。 万幸。 佟小锁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仰起头看向天边的朝阳。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太阳和自己熟知的，不太一样。 这果然是另一段人生了。 她忽然觉得一阵很是轻松的疲惫。 “大小姐，贼军们已经平定了，您就先回去吧。”南妈妈看她望着天边出神，扶着她，再次道。 佟小锁依旧摇摇头，而是对正在和李校尉说事情的王副将道： “王副将。” 王副将听唤，立刻过来，拱手道：“大小姐辛苦了，请问大小姐有何吩咐？” 王副将本名王重，今年三十九岁，白面书生似的模样，下巴留着长长的胡须，看着很是有中年人的俊朗。 在方才救火c清点人数的过程里，他已经听人说了些这位大小姐昨夜的丰功伟绩，心中很是佩服。 他自幼就和安平公一起，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昨夜的场面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但是佟大小姐不一样，几个月前的时候，这还是个闺阁之中的结巴呢。 不愧是将门虎女。 所以王副将对她立刻就有了不一样的尊重，言谈也很郑重。 “父亲和我娘呢？她们如何了？”佟小锁问道。 王副将立刻道：“贼子冲击泰安门的时候，夫人在太后殿中，末将不知如何，但想来无事。而公王让末将先带兵突围回府，他与侍卫亲兵，在泰安门阻敌，方才听人来报，如今公王已经率兵出城，追讨贼军去了。” 佟小锁彻底松了一口气。 没事，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佟小锁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 有很多军士还在清点叛军的尸首，还有被那被绑缚着的叛军，正被人押着往城西南的方向去。 佟小锁记得那边是帝京天牢所在的方向。 “王副将抓住贼首了吗？”她问道。 王副将表情微微一暗：“原来那厮见久攻不下，自己先跑了，不过如今京城已经戒严，他必然跑不远的。” 佟小锁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现在再想那个贼首的声音，总觉得很熟悉。 但是谁，她又不确定。 结果被这人跑了。 不过在这个时代，她目前为止认识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所以不久的将来，她一定能再次找到这个人。 就在她心中计较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子规的声音由远而近： “大小姐！大小姐！” 声音带着急切和哭腔，在看见佟小锁回头的那一刻，子规的眼睛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冯妈妈不许我出来，可是忍不住。”子规也顾不上其他人在这儿，只拉着佟小锁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 佟小锁一笑，示意王副将先去忙正事。 王副将再一拱手，退下了。 “大小姐没事就好了，金盘让厨房里做了好多好吃的，给大小姐压惊，大小姐受伤了没有？老爷夫人也都安全了吗？大小姐脸怎么都花了？” 忠心的大丫头语无伦次地碎碎念着，佟小锁觉得好笑又感动。 她环抱住子规的肩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只是子规比她高了一点儿，所以看起来像她在撒娇一样。 “好了，都好了，我没事儿的，父亲和娘亲也没事儿的，咱们都好好活着。” 南妈妈在旁边看着，忽然就想起了昨天佟小锁说过类似的话。 “活着多好，咱们都好好活着。” 不过一天一夜，却显得那么漫长。 只是这漫长，让经历过许多的南妈妈，对佟小锁那孩子般纯真的话，产生了更多的共鸣。 活着真好。 大小姐这人，真好。 这时，佟小锁一边安慰着子规，一边转头对南妈妈道： “南妈妈，我先回去休息了。这里的事情，就由您照看了。” 南妈妈应了一声是，不过她看着佟小锁摇摇晃晃的脚步，还是担心道：“还是老奴着人，抬了大小姐回去吧。” 佟小锁摇头道：“如今人人都有事情，我自己能走的。” 说罢，她整个身子都靠在子规身上，觉得眼下的安静，真是美好又难得。 不过，同样一夜未眠的子规，此刻也觉腿软，是以这二人更像是互相搀扶着，向蕙心堂走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暂平（二）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蕙心堂门口，守着两个以前不是蕙心堂当差的妈妈，眼下都是乌青的。 看见佟小锁回来，那两个妈妈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双手合十道：“皇天老爷，南海观音，无量天尊，大小姐可算回来了。” 声音带着惊喜和谄媚，听在人耳朵里不像是祷告，倒像是称呼佟小锁一样。 佟小锁觉得有些耳鸣，摆摆手道：“我现在累得紧，你们还要好生看着，等爹娘回来，自然记你们的一等功劳。” 两个妈妈慌里慌张地施礼道谢，看她的目光，多了些敬畏。 王乱也好c戾太子之乱也好，过去尚不足二十年，纵然佟府是新贵之家，这些仆妇也不是什么“世袭豪奴”，但她们多是三四十岁，自然都是经历过的。 她们打心底，知道什么叫做一夜倾覆。 王乱时候的忠延公c审侯家，被乱兵突入，全家惨死；戾太子之乱的时候，时任礼部尚书的汤家，被贼子闯入，一家女眷被侮辱，惨不忍睹。 昨夜遥看火起，听喊杀之声，看飞入的火箭。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们这些经过事的妇人们，都觉得无望了。 可是，最终事平。 来来回回报信的人很多，七嘴八舌的，这些仆妇早就拼凑出了佟小锁昨夜英武的身姿。 甚至还亲手打伤了乱军呢，和老太爷一样厉害。 不过一夜之间，这些仆妇们对佟小锁的心态，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曾经那个结巴c藏在萱堂角落里的大小姐，护佑了这个府邸。 这种反差的冲击，让佟小锁在她们心中的风头，远远盖过了老当益壮的佟老太爷。 自此，再不敢有轻视之心。 佟小锁虽然很疲累，但看出了这些仆妇的心思，不由觉得感慨。 果然，有时候这人的威信，在事不在人呀。 “不必多礼了，好好当差吧。”佟小锁只说了一句，便抬步进了院子。 两个仆妇，依旧满眼敬畏地看着她的背影。 而在远处的回廊上，翠柳扭着手帕，看着佟小锁走进蕙心堂的身影。 不该是这样子的。 她没有因为昨夜的事情感激佟小锁，只觉得经过昨夜，她将永远是佟府最大的笑话。 她在那个结巴扫把星身边，服侍了七年。 七年呀！从粗使小丫头到一等大丫头，她如何会不知道大小姐是个什么样子的？ 可是怎么，偏偏就变了？ 不该是这样子的！戏文里都不会有这种事情的！ 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一定不对！ “他说得对，是妖孽附体了，是妖孽附体了。”翠柳绞着帕子，含冤带恨地站了好久，最终嘀咕了一句。 我该去问问，要如何破解才是。 她在心底想着。 待佟小锁踏进院子的时候，两个姨娘站在那儿。 莫姨娘是搂着佟小玉，神色从容，不过还是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云姨娘花容失色地揪着帕子。 她疯狂地担心着佟明麒的安全，她想出去的，可是守着院子的仆妇说了，老太太和大小姐下令，在老爷夫人回来之前，谁也不许出去。 任凭她如何哭闹，仆妇都视若罔闻。 而如今都平乱了，却依旧不许她出去。 只说一切有大小姐和老太太的命令。 她凭什么？ 她又凭什么？ 她们又凭什么！ 佟府云姨娘心底的火，烧在了目光之中。 若是这场乱，能让他们都死了，该有多好。 偏作乱的人那么多，死的人那么多，只有佟昌言，不死！ 薛文录那个废物！ 心底百般滋味纠缠的云姨娘，看见佟小锁进来，立刻冲上来，也不行礼，只直愣愣地问道：“麒儿呢？我的麒儿呢？” 爱子之情，憎人之意，都溢于言表。 子规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佟小锁却先开口了。 “不晓得，外面已经戒严了，不许人出入，父亲出城追敌了，没人说大哥如何，想来是无事的。” 云姨娘听说佟明麒还没回来，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不由怒气冲上了眉间，柳眉倒竖，劈头盖脸地就问： “那，那你怎么不派人去寻呢？你派人去寻了吗？” 恰好此时，巡视完蕙心堂各屋子，又去小厨房看了一圈的冯妈妈，刚听说佟小锁回院子了，慌忙迎了出来，却听见了这话。 冯妈妈立刻不高兴，怒道道： “这是怎么了？姨娘不见大小姐一夜未睡吗？” 云姨娘眼中闪过十分的不耐烦，旋即又垂下眉目。 佟小锁反而扬了一下疲倦的眉毛，看着她。 这个云姨娘 真是个非常有趣的人呢。 子规在一旁早听不下去了，见冯妈妈打算了云姨娘，立刻开口道道： “姨娘不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怎能随便出去？况且乱已平定，大少爷自然就回来了。而大小姐昨夜劳心劳力一夜，姨娘不说宽慰两句，倒先来寻大小姐的不是了。” 云姨娘暗中捏着拳头。 是自己爱子情急，才露出了破绽。 是她疏忽了，才容这个破绽百出的大小姐，安安稳稳活到了今天。 竟然还让她借着昨夜之事，声势大盛。 是她，误了。 想着，云姨娘忽然拿起了手帕，捂着眼睛哀哀地哭了起来： “大小姐莫要怨恨妾身，”她哭着，人顺势坐在了地上，哭得更厉害了，“妾是担心大少爷呀！妾在这院子里熬了这样久，才有了大少爷呀！呜呜呜呜。” 哭声婉转，竟然惊得院中的鸟儿，都在笼中扑腾了。 冯妈妈c子规还有院子里萧氏的丫鬟仆妇们，看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莫姨娘一脸冷漠，佟小玉看得迷迷糊糊，却又有些害怕。 佟小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云姨娘是个绝美的人，绝美的人即便是哭，也是美人垂泪，惹人怜爱，好看煞了。 因为前世职业的原因，佟小锁是个爱看美人并且看过太多美人的人。 男美人女美人，都好的。 而蛇蝎心的美人儿做戏的时候，别有一番趣味。 所以，这个云姨娘呀，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冯妈妈，扶姨娘回去吧，哭得我头疼。”佟小锁看了半天的白戏，也不说原谅与否，反而说了这么一句。 直接将云姨娘的哭声憋回到了嗓子眼儿里。 还打了个嗝。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电影天堂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暂平（三） 一侧的莫姨娘登时就捂着嘴，笑了出来。 云姨娘哼哼唧唧地，脸色飞红，止不住地继续打嗝儿。 场面顿时充满了尴尬的喜感。 佟小锁只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掩着嘴，打了个疲倦的瞌睡。 而冯妈妈已经跑了过来，还招呼了人，不由分说就将云姨娘扶走了。 一切看着，像极了家中嫡出大小姐和妾室不对付。 可是佟小玉看着那样的云姨娘，看着这样的莫姨娘，最终将眼神落在了佟小锁身上。 或许是对于危险的本能，她打了个寒战。 主要还是莫姨娘，不一样了，很不一样。 从昨天出事之前，娘亲说话就怪怪的，而今晨传来消息之后，娘亲竟然哈哈大笑了三声。 那种得胜的笑。 “大小姐真厉害，以后要对她多巴结些了。”笑过之后，她还这样自言自语。 要知道，以前莫姨娘即使在自己的屋子里，也是异常安静的。 佟小玉看向佟小锁。 她一贯不爱理自己的，又到底应该怎么巴结呢？ 巴结好了大姐姐，会知道她的秘密吗？ 在场诸人，都不理会佟小玉的心思，倒是佟小锁不再看云姨娘，而是问莫姨娘： “莫姨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莫姨娘不屑地看了云姨娘的背影一眼，转而带着谄媚的笑容，对佟小锁道： “大小姐着实辛苦了，不知夫人她在宫中，可还好吗？” 佟小锁原本还有些兴奋的眼神，闪过一丝倦怠。 没意思。 都不肯当面锣对面鼓地闹一场。 如此说起来，还是佟老太太那样的好，明明白白的厌恶，真真切切的讨厌，大家痛痛快快打一场，彼此都不相见，多美好！ “多谢姨娘了，”她慵懒地说，“我娘如今在太后殿，许是等会儿便能归家了。” 莫姨娘的眼神中，同样闪过一丝不知是失望还是觉得无聊的光，又胡乱和佟小锁说了两句话，便带着佟小玉，乖巧地回自己的屋子了。 佟小玉握着莫姨娘的手，怯生生地对佟小锁道：“大姐姐好生休息吧。” 佟小锁不过一笑，再懒怠和人多说一句，由子规扶着，回到了自己的西厢。 金盘已经摆了许多吃食在桌上，什么栗子糕c笋煨肉c珍珠团c杏酪等等等 量不多，样子却多，满满地铺了一桌子。 “大小姐，快吃点儿东西吧。”金盘很讨厌姨娘们拦路的样子，却又没办法去说什么。 如今好容易看她回来了，急忙道。 “不想吃，也不想洗了，我先睡了。” 劳累至极的佟小锁近乎是耍赖又疲惫地说着，额头往金盘肩上靠了靠，便又往床边走： “你们好好多吃些吧，我睡着之后，你们怕是还要熬一会儿呢。” 金盘见状，忙盛了碗汤，过来道：“我的好小姐，好歹喝碗汤，温度刚好的呢。” 佟小锁浑浑噩噩地一饮而尽，口中还碎碎念着： “哪里来的郝小姐，我是佟小姐” 说着，她人已经直接趴在了床上，脸贴着那四四方方的c套着绣玉兰花纹样的枕头，都觉不出半点儿不适。 累了，对付完反贼还要应付妾室，累了。 子规看着佟小锁的样子，眼圈都红了，过来将她翻过身来，躺好，自己帮她宽衣，又招呼金盘去打水来，给佟小锁擦脸。 已经睡着了的佟小锁，丝毫不知这一切。 待忙完了，子规才抹了一把泪，笑对金盘道： “你我也乏了，你先去吃了东西，再来换我。” 金盘却摇头道：“姐姐去吃吧，我不饿的。” 心中伤怀的子规，难得被金盘逗笑了。 “倒成了破天荒的事情了呢，”子规笑着，为佟小锁盖好被子，“大小姐这屋中，也该多进几个小丫头了，到时候把你升了一等，和我一样的，多些月钱，给你吃好吃的。” 金盘靠着床柱子，上下眼皮直打架，口中却道：“什么一等二等的，如今才得了命，顾不得了。” 说着，她伸手拉着子规的手，道：“姐姐你说，大小姐为什么会做那些事情？因为一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吗？” 子规看着金盘纯真的眼神，点点头：“是，大小姐同我说过一些。” 金盘更觉得奇怪了。 “那姐姐为什么那么听大小姐的？好危险的，为什么不告诉夫人？” 子规被她问住了。 “我不晓得，”想了许久，子规最终摇头道，“我只知道，大小姐厉害得很，听她的，准没错。” 金盘听明白了，连连点头，支撑不住的眼皮儿，却已经闭上了。 “是呀，听大小姐的，准没错呢。” 佟小锁这一觉，不算安眠睡梦许多，但又不算闹腾。 不过在睡梦之中，她的感觉却很多。 四周都是混混沌沌的，时不时头疼欲裂，时不时能闻见血腥味儿，时不时又觉得指尖还残存着开那一枪之后的感觉。 好累呀，为什么睡觉也这么累呢？ 佟小锁抱怨了好久，忽然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软软的，滑滑的，掌心开始的时候有些冷比她的还冷之后却又渐渐地升温。 这让佟小锁轻微蜷缩了一下身体，向着那只手的方向蠕动了一下，又继续睡着了。 只是那之后，她睡得极安稳。 安稳得，足足睡了两天。 直到第二天下午，佟小锁才打着呵欠，顶着一头蓬乱的散发，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金盘和子规也是休息过的，精神好了很多，此刻都守在她的床边。 见她醒了过来，金盘立刻欢喜道：“大小姐醒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间传来了萧氏喜出望外的声音。 “快去请了太医来。” 紧接着，随着急切的脚步声，萧氏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坐在了佟小锁的床边，柔声问道： “现在觉得可还好？我听家人们说了，你这丫头该说你什么好呢？” 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还有担忧之下，隐隐的自豪。 恍惚之间，佟小锁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是了，刚穿越来的时候，萧氏也是这样坐在装晕的她的床边。 只是这次，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该如何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佟小锁感慨着，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萧氏急忙伸手，托住她，让她靠好了。 “身子可还好吗？你倒是好睡，却吓到我了。”萧氏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道。 佟小锁嘿嘿地笑着，道：“真的没事儿了，我是娘的女儿嘛，娘在宫中可还好吗？有人为难你吗？” 萧氏摇头道：“没有，太后那人温厚，只不过，收到了惊吓是真，好好地吃着酒说着话，忽然来说你和七姑娘出事了，还没等水落石出，忽然庆王又反了。” 佟小锁听说，凑过去抱住萧氏，轻声道：“我做梦的时候，都在担心呢，如今见娘安好，才算放心。” 萧氏搂着她，柔声道：“是，见了，就安心了。” “那孟府如今怎么样了？七姑娘醒了之后，可说是谁害了她？”佟小锁靠着萧氏，问道。 萧氏奇了：“不是庆王吗？七珺只说她看景色，却撞见了庆王。” 佟小锁略一沉默，不再说话了。 孟七珺是个厚道人，都那样了，却还替别人遮掩。 大约也是因为庆王的事情太大，她的事情反成了细微之末，所以不说也罢了。 她既然要遮掩，自己也不必戳破，全了孟七珺一点好心，只是希望孟七珺以后远着那些小人就是了。 萧氏没再多问孟七珺的事情，母女二人相拥片刻，佟小锁坐起身子，问道： “父亲回来了吗？” 萧氏含笑道：“今天早上的消息，追贼追出了四十多里，算是剿灭了大部，还有些散兵游勇的，自不用他，大约明天就能归京了。” 归京，并不是回家。 这等大事，平乱不过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各路官员削官罢职的，还有得闹腾呢，如何能善了？ 自然少不了安平公的参与。 佟昌言的这个“权臣“，并不是整日里坐在家中拿俸禄享太平得来的。 所谓“上马杀敌下马安邦”，着实不易呀。 “那大哥和贞弟回来了吗？”佟小锁自然不会说那两天危机之时，家中的一众人如何胡闹的，只是简简单单地问人平安。 “没呢，”萧氏摇头道，“老爷说了，这是难得的历练，让他们都留在军中跟着了。倒是你二叔，这次立了不小的功劳。” 佟小锁突然听她说起佟二老爷佟昌教，瞳孔突然一缩。 啊，是呀，佟二老爷，一个会坐在地上嚎哭c靠老子娘给亲大哥一哭二闹，方能得个官职的人。 谁又能想到，佟二老爷会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呢？ 比如，和别人家的妾室私通，牵扯在矿案之上； 比如，领着叛军烧了安平公府。 那一夜，那人说话的声音只让她觉得熟悉，盖因虽然佟二老爷变了声音，但她却是演员，对于这样的事情，比较敏感。 只是事态紧急，她一心护住佟府诸人，忽略了那一点细节之处。 她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与气闷。 她错过了铲除这个潜伏在佟府之中，最大的隐患的机会。 甚至现在，她都不能告诉萧氏她的怀疑，因为毫无证据。 萧氏见佟小锁表情突然郁郁，会错了意，便笑着赞叹道：“你这丫头，倒不喜欢告状。” 佟小锁呆了片刻，方知她在说家中有人胡闹的事情，想来是冯妈妈告状，便只好暂时丢开心思，笑道：“我不告状，娘也知道了嘛。” 罢了，暂且让那个二叔，得意几天吧。 她会抓住他的马脚的。 萧氏神情颇为欣慰。 恰好这时候，太医已经到了外面。 萧氏急忙让她躺下，又命人落了帐子，请了太医进来。 太医是佟府用熟了的大夫，给佟小锁把脉的时候，一言不发，只捻着胡须，闭目了足足有一碗茶的功夫。 而后，太医睁开眼睛，拿腔拿调地又念了一通医书，最后才道： “夫人安心吧，大小姐只要好生调养这段日子，便好了。” 萧氏叹了口气，反问道：“当真无事吗？” 虽然是慈母心肠，但是佟小锁却觉得，她问得有些古怪。 太医也顿了一下，捋着胡须，看着萧氏。 萧氏坐在床沿，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女胎里带来的弱症，得天幸好了，如今小小人儿却经历这些，让妇人我如何安心呢？大夫也不需要瞒着我，大丫头这病，见得了风吗？还调养多久？不为别的，只为不敢过了病气给人呢。” 太医听懂了，佟小锁也听懂了，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只听那太医沉吟片刻：“是，大小姐胎毒并未除尽，再经此一劫，到底难熬，依着老朽看，且在家好生调养着，终归至明年立春日，若无事，便好了。” 翻译过来，就是立春之前，自己要好好地待在家中，哪儿都不能去。 萧氏展颜笑道： “是，多谢王圣手了，等公王回来了，自然让他亲自给您道谢。待到明年立春的时候，再让这丫头抬了匾，送到您的太医院去。” 王圣手端着仙风道骨的架子，并不拒绝这样的奉承，又叮嘱了一番饮食的事情，方才退了出去。 他刚出门，佟小锁就坐了起来，将脑袋探出帐子之外，好奇地看着萧氏。 “这般不肯安静，如何待到立春？”萧氏戳了她的额头一下。 佟小锁却天外飞仙地问了一句：“对了，娘，这次的事情，会波及到衡州吗？夔弟可还好？” 萧氏抿嘴笑道：“衡州书院在山上呢，守备又是老爷的旧部，所以不怕事的。昨儿已经遣人去送信了，你这丫头，自己好容易捡了条命回来，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佟小锁笑嘻嘻地道：“担心，自然担心，我担心反贼突入皇城伤了爹娘，也担心外面不太平，导致夔弟吃亏，只是不懂事到如今，娘担心我什么？” 萧氏略沉吟，问她：“那日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佟小锁一顿，道：“我我是看见了伤了七姑娘的人，所以才知道的。” “扯谎。”萧氏很不客气地断言。 佟小锁张了张口：“娘为何这么说？” 萧氏正色道：“庆王虽然胡闹，失了圣心，但陛下也不过禁足，甚至没提褫夺兵权的事情，所以他为什么到千寿园杀人？又为什么你就笃定他会反？知道提前布置？” 佟小锁一时无语。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佟小锁的打算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还真是无法自圆其说呢。 萧氏看着佟小锁的表情：“如今我问你，你都如此，他日若是陛下问你，后宫问你，朝臣问你，你又要如何说？” “我”佟小锁终于泄气，手自帐子上滑下，缩回帐子内躺下，半天才道，“我不知道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是错的，都会牵扯别人。” 萧氏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而且那么巧，九郡公送来了消息，直指庆王私通外敌之罪。那别人倒是要想了，究竟是巧合？还是你安平公府，终于也要扶植一二皇子了？”她道。 佟小锁觉得头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是呀，成大事三个字，哪里如此容易？ 只是 她知道，萧氏是在教她，不过她还是侧过头，隔着厚厚的帐子，看向外面萧氏的身影。 “娘，既然世人会如此疑我，你就不怀疑我吗？” 一帘之隔，佟小锁看不清萧氏的表情，却能感到外面那聪明c传奇妇人情绪突然的波动。 萧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过了片刻，才缓缓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信你。”语气坚决，“我的女儿只不过曾是结巴，是因我之故才误了的，我的女儿，本就是聪明伶俐的。” 就在这一刻，萧氏没有勇气掀开帘子，看帘内的人，很久以来萦绕在心中的疑惑，再次涌了上来。 她惧怕的真相。 佟小锁同样没有勇气，掀开帘子直面萧氏。 萧氏一直在说“我的女儿”，而不用你。 不同的用词，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 一时之间，屋内的情绪有些古怪。 最终，还是佟小锁先一步掀开了帘子。 “是，”她乖巧地笑着，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古怪不存在一样，“女儿知道了，娘亲教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是” 萧氏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旋即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这是她女儿的模样。 “放心吧，这段日子你先好生在家，之后的事情，有你父亲，有我。”她笑道。 佟小锁点点头，可是一想到接下来很长的时间，自己都要被困在家中了，又不开心了，便苦哈哈地问： “娘，我真的要在家里待到立春不成？” 萧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跑野了，这都忍不住？”她到底心疼女儿，“这样吧，你若是能保证出门不撞见人，出去转转，也不错。” 佟小锁顿时高兴了起来，彻底打开帐子，笑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要出去，趁着别人还顾不到我。之后立春之前，我都不出去了，好不好？” 萧氏一怔，不问她为何，而是笑道：“好，由着你。” 那等大事过后，街上自然是要戒严的。 所以如今的帝京街面上，兵比人多。 还好，佟小锁装成了佟府采买的小丫头，拿着腰牌，有二管家领着，虽然路上遇见了盘查，到底无事。 至十字商街的时候，佟小锁打发了二管家去做事，自己则站在被烧得只剩了架子的佳客至门口，不住咋舌。 “这乱贼有趣，放火还挑着放呀。”她转头看拐着个包袱，从一旁的茶社里出来的金掌柜，笑着调侃了一句。 这才安心。 “谁让这是白家的产业呢？”金掌柜笑道，“不但这儿，白公子的产业，这次损了能有二成吧，别人也是够恨他了。” 佟小锁揉了揉鼻子：“无妨，白公子的那份儿，估计衙门会掏钱的。” 白隐作为一个商人，也不是第一次参与到这些事中了，和那点子损失比起来，他的收益，只会更大。 金掌柜很是赞同，不过更多的，还是多看了两眼佟小锁： “大小姐那晚的事情，街上都传遍了。” 佟小锁听闻，眉尖轻挑，回头环视了一下大街之上，偶尔匆忙而过的行人，还有那虎视眈眈执刀端枪c提弓按剑的军士。 “这街上，现在还能传消息呢？”她问。 金掌柜笑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我们这些市井之徒，蛇鼠之辈，哪个洞钻不成？哪个消息传不了？大小姐大家出身，必然也知道瞒上不瞒下的道理。” 佟小锁听着她的话，脑海中灵关闪现，想起了很好玩的事情。 “不过，金掌柜这是打算去哪儿？”她看着金掌柜背上的包袱，笑问，“不和白公子一处了？” 金掌柜叹了口气：“那是树大招风的，还是暂时回西疆，避避风头吧。” 佟小锁很可恨地抚掌笑道：“啊哈，金掌柜这算是失业了，对不对？” 金掌柜翻了个白眼。 “白公子倒是想让我留下呢。”她争辩了一句，“是我自己，暴露了而已。” 佟小锁咧着嘴一笑：“因为徐厨娘那事儿吧？” 金掌柜笑道：“不全是。” 佟小锁略一沉默，忽然笑道：“这样呀那你和我走吧。” 金掌柜以为自己听错了。 “和大小姐走？去安平公府吗？大小姐身边那样的两个水灵人，还要我这么老的丫头？” 佟小锁笑出了声：“不，我想做个生意，缺个帮手，你既然失业了，正好来帮我。” 特别理所当然。 金掌柜微微扬了一下眉毛：“什么生意？” 佟小锁笑得很开心，玩笑道：“算我恶趣味的生意吧，而且这生意，只有我这样高大上的人还不成，也得有金掌柜这种‘蛇鼠之辈’才好。” 金掌柜显然听不懂“恶趣味”三个字，却莫名有了兴致。 “这做事要不求心，要不求财。”她问道，“您既然求心，那小妇人能否求到财呢？” 佟小锁在心中盘算着，口中道： “既然让金掌柜这样的能人陪我创业，那这钱是该说好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做的事情，能否求到财，不过我还是有钱的。金掌柜和我先做两年的买卖，成了，那产业算金掌柜一成的股份，自然分红，另有二百两金子，若不成，两年后，我送金掌柜二百两金子做遣散钱，如何？” 金掌柜第一次听人这么谈生意的，不觉了。 “如此说来，无论如何，小妇人都有二百两金子的入账？”她叹气道，“我倒是不亏，只是大小姐知道什么样的铺子，两年就能净赚出二百两金吗？大小姐做的，别是通天的生意吧？” “你先说应不应，我再告诉你。”佟小锁耍赖起来。 金掌柜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想起了自认识她以来的种种，和这几天听见的事情。 她认识她的时间，可真短呀。 不过事儿，也是真多呀！ 跟着这样的主家，大约以后，都不会无聊了吧。 想及此，金掌柜轻轻一笑，郑重其事地蹲身施礼道：“是，小妇人，愿与大小姐一试。” 佟小锁立刻退后一步，还礼道：“如此，以后就要请金掌柜照料了。” 恰在此时，忽听身后，有人咋咋呼呼地说话了。 “都给我扒掉了，就照着这模样，给我起个楼。” 声音有些熟悉。 佟小锁回过头去，恰好看见章三公子带着好几个人，正拿着个画图，在那儿呼呼喝喝地，说着要如何将金银楼的废墟拆掉，再起新楼。 佟小锁怕章恕认出自己，急忙回过头。 出了那样打的事情，章恕还能如此，只怕是已经做干净了手脚。 毕竟金银楼已经付之一炬了，怕是章家也没有证据落在他人之手吧。 今次的事情，虽然救了几个人，扳倒了一个王爷，但那些制造危机的人，依旧存在呢 金掌柜看见佟小锁略有不甘的神情，不由一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毕其功于一役的事情，极难，总要留些小虾米，才好让以后的日子，精彩点儿，是不是？” 佟小锁被她逗笑了。 “这日子还是和平点儿c平淡点儿的好，若总这样，如何赚钱呢？”她笑道。 金掌柜也笑了，屈膝道：“小妇人如今住在云来客栈，东家有事，自去那儿寻我就是，东家若是人手少，我瞧着徐家那个小子，或可跑跑腿。” 佟小锁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一切，有劳金掌柜的费心了。” 二掌柜已经做完了事情，站在街口等她。 佟小锁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过去。 将来呀。 将来，她会继续保护着她想保护的人。 希望今后的日子，真个和平点儿，平淡点儿。 如此，才好。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说书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大宁朝的百姓，尤其是住在帝京的百姓，对于造反乱政这些事情，都快要习惯了。 虽然帝京自那天之后，就一直在戒严，搞得大家上街买菜都和做贼一样，但群众对于八卦的热情，是不可能阻挡的。 先是王乱，再是戾太子之乱，如今又冒出来了一个庆王谋反。 细数起来，似乎每次，都是靠着安平公佟昌言，才能扭转危机一般。 若没了安平公，这大宁朝可该怎么办呢？ 不过自然，这等话有人敢想，却没几个人敢说。 但在市井之间，对于安平公的赞颂之声，越来越多了。 城南，虎坊桥一带的一处水井，是连片的三四十户人家的水源，平日里什么洗菜洗衣的事情，都是在这儿。 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成为了消息的集散之所。 如今，两个妇人正交头接耳地，低声说着这几天的新闻。 “听我家那口子说，静嫔三天前突发疾病，死了呢。”妇人甲是个身姿婀娜的新媳妇，神色有些怯怯的，显然怕议论这话，会被官府抓去。 妇人乙年纪大些，腰身也旁些，胆子却大很多，听她如此说，便咋咋呼呼道： “哎呀，这消息你怎么才知道？早就传开了，哪里是病死的，其实是” 妇人乙说着，双手比划了一个打结的姿势。 妇人甲会意，吓了一跳，手差点儿没抓稳打上来的水桶。 妇人乙比划完了，叹气道：“听说静嫔死之前，还和皇帝哭诉冤屈，说有人戕害庆王。” 妇人甲又被吓到了：“那是王爷呢，谁敢戕害王爷？” 妇人乙一副知情人的模样，道：“那乱子闹得那么大，安平公府都被烧没了呢，静嫔一个深宫妇人，能知道些什么？结果现在庆王和静嫔没了，不过报了几个官员失察之罪，又杀了几个庆王昔日军中手下，那样大事，就平息了呢。” 妇人甲这次听明白了。 “如此说，肯定还有别人跟着一起叛乱，只不过没被抓出来罢了？” 妇人乙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也是皇帝仁善，又是亲儿子，一死百了，还能把庆王从乱葬岗挖出来，问他同党是谁不成？” 她二人正说着，忽然一身粗布补丁衣服的男子凑了过来，袖着手，涎皮赖脸对妇人甲道： “她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的，你叫我声好哥哥，我说给你听。” 妇人甲是新妇，脸皮儿薄，顿时红了脸，从提上来的桶里舀出了一瓢水，泼在了男子甲的身上： “呸！” 男子姓贾，名散子，是这附近有名的闲汉混混，专爱往这些妇人身边凑，是以一点儿不生气，反而更高兴地说： “你不说，我就不告诉你了。” 妇人乙一贯看不上贾散子，便推了他一把，隔开他们，尖着嗓子道： “滚滚滚，谁要听你说？要听，我们去南巷口听那个说书的。” 说着，她又对妇人甲道： “妮妹儿，那个说书的汉子，不但书说得好，模样啧啧，也是很俊的，就这南城的汉子们，加一起都比不上人的脚趾甲。”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妇人甲也一听这话，忙好奇地问道：“真的？那他天天在咱们这儿说书吗？” 贾散子听见，不忿气道：“呸！不过是个小白脸子，肯定是拐带了别人家的婆娘，才被人打折了腿。” 妇人甲听说，更好奇了：“是个跛子？” 妇人乙却不屑道：“跛子怎么了？他说书赚钱的，又不靠腿。” 说着，更不屑地瞥了贾散子一眼： “有的人倒是腿没断，长得不如人好看不说，还没本事呢。” 贾三子一听，顿时来了火气。 不过，妇人乙膀大腰圆的，随手都能把他抡起来，扔过墙去，是以也不敢生气，只得看着她拖着妇人甲，往南巷口去了。 “呸，什么玩意儿。”他啐了一口，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妇人甲身上瞅。 啧啧，那小腰条，若能上手 他正想着，忽然自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正没好气的贾散子刚要回头骂，待看清楚身后人的时候，立刻就换上了笑脸： “哟，贵人，您怎么来这儿了？” 南巷口处，一人一摊，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穿着素布衣服，长得煞是白净的书生，果然正在那儿说书。 说的，恰好是庆王谋乱的事情。 按说这样天大的事情，街面上还在戒严呢，这个书生为什么就敢说这些？ 着实是因为城南一处，人流复杂，多是百姓之家，识字的人都少有，听书不过是消遣一乐，便是传，都传不出南城去，哪里能闹出什么祸事来？ 而且，最近帝京混乱得很，各位官老爷只顾着自保，哪里还能管得了这种街头说书人的胡言乱语？ 只听那个书生叹气道：“所以安平公大小姐虽依着父命守住了安平公府，未让贼人得逞，但到底年幼，得了这场大病。却在病中，依旧牵挂着弱弟曾祖，孝悌之心，着实可怜可敬。” 一群围观听众被书生带着情绪，纷纷赞叹，更有心软的妇人，已经拿了帕子拭泪。 “真可怜呀。”有人感慨道。 偏生又有抱着胳膊爱较真的人，高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安平公大小姐病中如何说话的？” 围观听众听问，觉得有理，又纷纷看向书生，等着他如何回答。 书生面不改色，而是折扇轻敲桌子，道： “那大乱之后，佟府就派人问京郊道观问安了。那去的人，说的便是大小姐虽然病着，却依旧惦记老太爷是否平安，一旁的道童都听见了。” 那个提出疑问的人，这下也信了，也跟着赞叹道：“真不愧是安平公的女儿呢。” 书生浅笑：“安平公得女如此，是幸，而有些公侯之后牵涉进这等大事之内，不过仗着老子娘的本事，放火毁证，却不知道天道昭彰，几时能报应在那些人身上。” 围观众人听见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纷纷喊着：“你这说书的，不要只说一半，吊得人胃口难受。” 书生却假模假式地不住摇头：“不可说，小说家言，如何信得？” 偏他越如此，百姓越好奇。 不远的地方，金掌柜看着如此一幕，一笑。 她身旁的墙上，还贴着皇榜——关于那场叛乱的皇榜。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圣旨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皇榜很长，贴了半堵墙，不过看榜的榜官已经抱着刀，窜到说书摊上，伸着脖子听书了。 皇榜的前半部分在痛斥乱党之行，痛斥庆王恶行，陈述明德帝多么痛心疾首c食不安寝不宁，后半部分笔锋一转，就成了封赏明细： 安平公c左都御史c兵马大都督佟昌言剿匪有功，赐龙泉宝剑，赏金万两，珠宝若干，锦缎若干，加封号忠义，重修安平公府； 安阳侯c都督同知孟昶剿匪有功，赏金万两，珠宝锦缎若干； 虎贲将军孟仲郎剿匪有功，擢升正三品勇武将军，赏金千两，珠宝锦缎若干； 誉侯c断事官章恩义剿匪有功，赏金千两； 北三门城门郎佟昌教阻截匪徒有功，着升正四品虎骠将军。 另外还有各路将军c什么公侯有功勋的，洋洋洒洒的。 半面墙之后，佟小锁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这张皇榜中。 “佟门嫡长锁，智勇双全，率领家丁拒敌于安平公府之外，赏金千两，珍珠一匣，千年人参两株，四色锦缎各二十匹。” 而在佟小锁之后的最后一人，说的则是九郡公薛赟——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涂小酒。 “九郡公薛赟，破贼子奸计，赐府邸，赐金千两。” 这就是全部了。 通篇的圣旨之中，甚至没有提如何对待已死的庆王c如何对待庆王的家人。 更只字不提庆王的党羽有哪些，又有多少人。 赏是重赏，无一罚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圣旨传到佟府的时候，如今的忠义安平公佟昌言，还在朝中，月余未能归家。 佟老太太不太认字，不过听完之后，倒是喜气洋洋的。 “老二真有出息。”佟老太太称赞了一句佟二老爷，仿佛忘记了长房父女二人，都在皇榜之中。 自然，更没问佟小锁一字。 佟二太太如今是正经将军太太了，而佟二老爷也给她请了封号，大约过年的时候，她就是四品恭人了。 三个月的功夫就自从六品到正四品，翻翻宁朝史书，都没几个飞得这么快的。 再来几次叛乱，老爷也能封侯了呢，佟二太太心中如是想，不过当然，想想罢了，不敢说出来。 至于萧氏看见了这圣旨，沉默之后，不过一叹：“陛下如今心思也慈善了。” 冯妈妈了解萧氏，趁着无人的时候，小声道：“那日他们去山上，老祖就说过，这事情，到此为止罢了，只是让大小姐当心。” 萧氏点点头：“这个自然。” 不管其他人如何的心思，圣旨中的主角之一佟小锁，正高兴地窝在西厢，对着赏下来的金子和珠宝高兴。 给她的东西里面，还有太后赏下来的一套红宝头面。 据萧氏说，太后说了，这套东西是给她明年及笄时用的。 “明年那孩子及笄的时候，我要给她主礼，”太后当时是这么说的，眼眶还红红的，“你的孩子是个好的，到时候我还要给她更好的。” 佟小锁觉得自己发财了，这种念头甚至让她暂时从佟二老爷升官发财的怨念里，解脱了出来。 那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只说这次是他重伤了逃窜的庆王一事，就知道此人之能耐。 季三小姐的姨娘死了c庆王伤重不治c金银楼烧毁c谷老大疯癫了c那个姓叶的管库死在了牢里。 毫无证据。 万事大吉的“吉”字，是吉在了佟二老爷身上，吉得他都成了正四品武将。 不过，佟小锁已经吩咐了金掌柜，好生监视佟二老爷，早晚能抓住这人的破绽。 她将金元宝给了子规和金盘一人一个，将其他的摆在桌上，一会儿摆成圆的，一会儿摆成方的，甚至突发奇想，想看金元宝能垒多高。 本来还有些隐忧的萧氏见她这样，那点儿愁绪都没了，反而调侃道：“好歹是大家小姐，该视这些东西为粪土才好，你倒好，兴奋成这样，传出去别人要笑的。” 佟小锁听说，拿起一个金元宝看了好久，奇道： “这世人是如何从这东西身上看出粪土的？我自己凭本事赚的正道金子，不是卖国卖家来的，自然能高兴。” 萧氏听见这话，笑着点投赞许。 “说得好，人在世，不能将金钱太当个事情，也不能将金钱太不当事情，只要来路是正的，钱便是钱，变不成其他的物件。” 佟小锁深觉萧氏这话很有道理。 倒是子规，这几天一直在想事情，面上总带着疑惑之色。 “你这是怎么了？”这天夜里，佟小锁靠在床上和金盘玩儿羊拐的时候，问了子规一句。 子规听见问，便道：“我有事情不懂，大小姐你说，为什么那圣旨听起来怪怪的？赏了那么多人，如何就没个罚呢？” 佟小锁玩耍的手一顿，方道： “不晓得，许是太后求情，许是陛下仁厚。我琢磨着，大约也是因为这二三十年的功夫，闹了太多次了，有些不祥的兆头，所以索性，藏着掖着吧” 子规见她都想不通，更觉得天威难测，终于也丢开这个念头了。 至于金盘，永远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一边玩着游戏，一边为自己兜中有个金元宝而高兴。 “大小姐，等到你病好了，咱们再去街上吧。”金盘因为佟小锁方才的失神，而赢了这一局，立刻高兴道，“我请大小姐和子规姐姐吃好的，好不好？” 佟小锁和子规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那之后，佟府再没有人提过庆王之事了。 因着佟小锁的病是皇帝处都知道了的，是以即便得了封赏，也没有进宫谢恩。 借着此事，佟小锁大模大样地在蕙心堂开启了养病模式，连佟老太太处的请安都不必去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反正佟老太太也不想看她。 倒是已经结束了禁足，还成了将军之女的佟凤鸾再次抖了起来。 “就是个扫把星，没福气的。”听说佟小锁的病，佟凤鸾还在萱堂如此嘲笑。 不到半天的功夫，这话就传到蕙心堂里，萧氏皱着眉头，但佟小锁完全不生气。 如今的她，正坐在萧氏身边，好奇地特意将这话跑来告诉的云姨娘。 “这二小姐，也太不知礼了。”云姨娘叹着气道。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用心讨好的姨娘们（一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大约是那道圣旨的余威，佟府上下如今除了佟凤鸾之外，人人都爱巴结佟小锁。 其中以云姨娘为最甚。 先是给佟小锁送吃食c被佟小锁拒绝之后又开始送绣的手帕c汗巾c络子之类的东西。 而这几天，更是动不动就要把佟凤鸾在外面说的话，拿回来告诉佟小锁。 每次都是在萧氏面前说。 仿佛很忠心的样子。 此刻，两个姨娘都在正屋，佟小玉因着要和南妈妈念书，所以不在。 听了云姨娘的话，莫姨娘还是和以前一样，撇嘴白眼，要多不屑有多不屑的样子。 萧氏如今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佟小锁如何不好，但她性情一贯冷傲，更不可能当着云姨娘编排二房不好，便淡淡道： “罢了，以后这话不要多说了，等老爷回来，自有处置。” 云姨娘听说，柔软地一笑，垂着眉目感慨道：“夫人是仁厚的，二小姐该感念夫人的这份心呢。” 萧氏依旧冷冷淡淡地，不再多说。 莫姨娘在一旁嘟囔了一句：“这哪里是夫人的心，是姐姐的心呢。” 云姨娘只当没听见莫姨娘的这句酸话，奉承完了萧氏，又转头来看佟小锁，关切道： “大小姐今天的神色倒是好了些。” 佟小锁乖巧地坐着，脸色略微有些白，看起来真个像病了一样——其实是擦了一层粉，只为了做足样子罢了。 听见云姨娘问到自己，佟小锁掩嘴笑着，回道：“这些天心情好，自然就好了。如果姨娘不把外面的那些没礼数的话告诉我，我能更好些呢。” 后半句语气微转，带着撒娇的意思，只是话，不是好话罢了。 莫姨娘扑哧一声，拿帕子捂着嘴，就笑了。 萧氏有些哭笑不得，不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怎么就爱和姨娘们斗嘴。 横竖是赶不出去的，心也冷了，何必理她们？ 云姨娘再一次被佟小锁噎到了。 当着萧氏的面，她的态度更加恭顺了，柔声道：“是妾身唐突了，以后这些话，自然不敢再和大小姐说了。” 佟小锁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我就知道云姨娘可疼我了。” 云姨娘带着柔美的笑容，回身对外面道：“梦儿。” 外间正烤火的梦儿听见，急忙捧着一件衣服走了进来，呈在了佟小锁的面前。 浅绿色的裙子，绣着百花，绣工精良，显然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连看惯了好东西的萧氏，眼中都闪过赞赏，轻叹了一句：“好俊的活计，是谁做的？” 云姨娘笑道：“是，这是妾身早就在做的，特意送给大小姐的。” 萧氏拿过那条裙子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方才为着绣工而惊艳的神情已消，转而淡然道： “锁儿还小，这样好的东西她怕是撑不住。” 云姨娘笑意更深了。 “大小姐是天之骄女，如何撑不住这么一条裙子？夫人就莫拦着大小姐收东西了。” 一侧，莫姨娘探头探脑地看着，虽然心中也感慨云姨娘绣工的优秀，心中却只觉得更酸了，便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啧啧，姐姐真是有心又有闲呢。” 云姨娘俏目一翻，白了莫姨娘一眼：“侍奉夫人和大小姐自然要有心，只要有心，如何又不得闲？难道妹妹没有心吗？” 萧氏心中突然烦躁了起来。 要吵出去吵，干吗跑来争风吃醋地给她看？ 她正要说话，却发现佟小锁正摸着那裙子上的花纹，一脸看戏表情地看着两个姨娘。 萧氏略微一犹豫，到底是到嘴边的那句“散了吧。”咽了回去。 莫姨娘被云姨娘如此抢白了，哪里肯服气？ “我就算是有心，也没有云姐姐的这好手艺，小童。”她说着，也喊了一声自己的丫头。 那个叫小童的丫鬟一直在外面竖着耳朵听，听见姨娘叫自己，忙提着个食盒跑了进来，喜气洋洋地道： “见过夫人，大小姐，姨娘叫我？” 莫姨娘接过食盒，放在萧氏面前的榻上，笑道： “妾身新和沈娘子学了如意糕，夫人和大小姐尝尝，妾身做得可好。”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佟二太太的声音响亮的声音： “哎哟，你们这一家子又关起门来，吃什么独食儿呢？” 佟小锁眉尖轻挑。 今天人来的，还真齐全。 如今成了淑人的佟二太太，易发白净c穿着更是易发华丽了。 整套的头面，妆花缎子的衣服，袅袅娜娜走进来，刹那间整个蕙心堂都绽放了。 只可惜佟二太太虽然白，模样却普通，如今这一打扮，让人觉得衣服比人脸的印象深刻。 萧氏看着佟二太太的这身打扮，面上闪过一丝想笑，却又不好笑的神色； 冯妈妈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连子规c子鉴这样的大丫头，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外面站着的二等小丫头，如银珠c红烛c红袖这等性格淘气的，看见二太太的打扮，都捂着嘴，指指点点地笑起来了。 要知道二太太那一身是正经的礼服，是入宫见太后c皇后，平日接圣旨才穿的，家常断不可能穿着四处逛。 结果今儿她不过是来看大夫人而已，却正经八百地穿了过来。 这怎么有点儿好笑呢？ 只有还不了解当朝服制的佟小锁，没找到笑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人突变的态度。 佟二太太丝毫没察觉到不妥，只是端着高高的架子，快走了两步过来，探头探脑地往桌上看，夸张地说道： “哎哟，好俊的点心，好俊的裙子，这是谁做的？大嫂子好会享受呢。” 佟小锁轻皱了一下眉头。 纵然是敕封诰命，穿着华服，一张口，依旧还是那个会坐在地上哭着撒泼的佟二太太。 不过大约是被佟二太太这身打扮给逗乐了，萧氏反而不生气，而是笑道：“弟妹比我还会享受呢，来得极巧，一起吃些吧。” 佟二太太哪里客气？自高临下地探出手，便拿了一块放在了嘴里。 “哟，真好吃。”佟二太太边吃着，边看向了佟小锁。 直待佟小锁吃了两口，佟二太太忽然再次大惊小怪道： “哎哟，大丫头怎么还能吃这个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话多的二太太（二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佟小锁心念一动，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佟二太太。 “婶娘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佟二太太捏着半块糕，边往嘴里塞边道：“哎哟哟，我记得在萱堂的时候，大丫头就不爱吃芝麻，偏生老太太爱吃这个，好几次大丫头还闹脾气，不肯吃东西呢。” 佟小锁原本紧着的心，忽然就释然了。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段时间，家中的许多人对自己的奉承未免太过， 原来是在此处等着她的。 前几日因着不知道，总是惴惴的担心，不过现在她倒是不怕了。 唯一和自己想象不同的，就是事情是自莫姨娘起，而不是云姨娘。 是巧合？是借力打力？还是她们本就是串通一气的？ 佟小锁想着，平静地又吃了一口如意糕，眼神自佟二太太脸上，转到了莫姨娘脸上。 因着咬着唇的缘故，莫姨娘的唇色都是有些煞白。 不知是不是演技。 佟小锁想着，开口笑道：“大约是莫姨娘手艺好的缘故吧，况且莫姨娘的好心，少不得尝一尝。” 佟二太太听说，白了她一眼，因为口中还有东西，所以说话声音含混：“哟，瞧咱们大丫头说的，这莫姨娘是好心，难道萱堂的厨子，都是坏心的不是？” 佟小锁咧开嘴，笑了。 “不是别人心不好，而是莫姨娘确实做得好嘛，不然怎么婶娘一过来，就先说我们这儿的东西好吃？” 佟二太太顿了一下，嗤笑道：“是呀，你们蕙心堂的东西好，大嫂子和大小姐自然该孝敬萱堂才是。” 佟小锁两手一摊：“瞧婶娘说的，这还不容易吗？” 说着，她对着莫姨娘笑道：“姨娘眼下要是不忙，就去萱堂那边，照这样给祖父祖母做一份，也让老人家高兴些，再好生教教大厨房的人，如何做吧。” 到了这等时候，莫姨娘如何还能说一个“不”字？ “能孝敬太爷和老太太，自然是好的，”她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生怕入不了他们的眼呢。” 佟小锁笑道：“我这不爱吃芝麻的，如今吃了都觉得好，自然就是好的。” 莫姨娘垂着眼睛，礼道：“是，妾身不过尽力罢了。” 萧氏一直安静地听着，也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直到此刻才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吧。” 莫姨娘只好再是一屈膝，退了出去。 云姨娘看了一眼莫姨娘，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得意。 佟二太太依旧是好大的不服气，嘴里碎碎叨叨地念着，又捡了一块糕，咬了一口，瞥向了那裙子。 佟小锁一直观察着这位有趣的二婶娘，见状忙笑道：“云姨娘快将那裙子给婶娘看看，这可是姨娘的手艺呢。” 佟二太太假模假式地看了看，神色又是一惊一乍地大惊小怪： “啧啧，大嫂子可真是有福气了，蕙心堂里可都是些好本事的人呢。” 当着嫡妻的面儿如此说妾室，挑事儿的意思，就更明显了。 萧氏不着痕迹地看了佟二太太一眼，一笑：“还好吧，比你屋子里的那两个，总还要差一些的，去年进门的那个姑娘，姓魏吧？倒是好模样。” 佟二太太没讨到便宜，不觉生气，可是再一想，二老爷虽然宠着那几个妖精，却也没落下她，倒是萧氏，甚至都不和大老爷同房了。 一想，这明明是自己赢了嘛。 于是，她复又高兴起来，再次斗志昂扬地对着佟小锁道：“那算什么？模样比咱们锁儿都不如呢。” 萧氏一听这话，眉毛都竖起来了。 拿自己的女儿比个妾，什么道理！ 不过佟二太太一贯不知道自己说错话，只是基于：“不过如今锁儿倒是真和以往的性子不一样了，芝麻能吃了，这月季花的样子也爱了。” 这话说完，屋里众人又是呆了一下。 佟小锁心中的大石头，这次彻底落地了。 得，合着今儿是两个妾，一人给她挖个坑呢。 萧氏脸色沉着，只看着佟二太太不说话。 佟二太太被自己的话点燃了心中的遐想，怪道：“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大丫头自从不结巴了之后，和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了，这磕了脑袋，还能磕转性了，啧啧，真有趣。” 云姨娘却早就一脸惶恐了。 “这，这是几时的事情？妾身怎么不知道？”她手足无措地说着，“别是二太太记错了吧？” 佟二太太听见云姨娘这么说话，更来了兴致，手舞足蹈地说道： “哎呀，这孩子自小在萱堂长大的，我如何能不知道？就去年的六月份吧，我就听见翠柳抱怨说什么‘哪儿那么多毛病，绣月季的衣服还不穿，那我穿。’我问了她，才知道的。” 云姨娘连忙对着佟小锁屈膝道：“大小姐恕罪。” 佟小锁刚要开口，一旁的子规却忽然开口了。 “要我说，大小姐也不是不爱，而是挑着呢。”她笑道，“太太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性子犟得很，上次采买回来的梅花笺质量差了些，大小姐竟然怎么都不肯用，非说那东西糟蹋了圣人的文字，带着我们去外面，自己挑了才算好的，才算完。” 佟二太太不乐意了，斜着眼睛看子规，道：“你又知道了？” 子规笑道：“太太莫怪奴婢多嘴，只是奴婢也是挑食的，最不爱坚果之物，不过唯独大厨房洪娘子做的花生糖，奴婢还能吃上两块的，所以我们大小姐，只是挑东西罢了。” 字字句句，说得很是有道理。 佟小锁和云姨娘，都看了子规一眼。 子规仿佛说家常一样，看不出其他任何的不对。 佟二太太觉得自己被个丫头驳住了，不觉得生气，正要说话，萧氏却忽然开口了。 “翠柳那丫头说锁儿毛病多？” 语气冷漠到了极点，显然是藏着极大的怒意。 “还有，按着弟妹方才的话，以前锁儿在萱堂的时候，难不成还整天是饿着的吗？” 佟二太太终于听出了她话中的不好，一时间不敢说话了。 萧氏却忽然一拍桌子，怒视着佟二太太道：“弟妹说说，到底是不是？” 佟二太太打了个哆嗦。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愤怒的萧氏（三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萧氏脸色气得煞白，嘴唇都开始颤抖了： “以前我只当锁儿是个结巴，不会讨人喜，老人家又总希望儿孙康健，所以不喜欢锁儿是有的。但好歹是自襁褓就抱在身边养着，纵然不待见，不理就是了，总能管她吃饱饭吧？今天，我还要谢谢弟妹了，幸而弟妹来告诉了，我才知道我这结巴女儿在萱堂，饭都吃不饱。” 说着，萧氏站起来，拉着佟二太太就要往外走。 “我知道弟妹母女看着我们生厌，二老爷如今是有官身的人了，不必仗着老爷讨官要赏了，便从今日起，我们分家别过吧。” 语气说得很是坚决。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惊了。 佟二太太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萧氏。 自她进门那天起，就知道老太太和萧氏不对付，就知道萱堂和蕙心堂，泾渭分明。 佟老太太经常给萧氏没脸，除非有事用佟小锁拿捏长房的时候，其他的时候，几乎是由着这个孙女儿自生自灭。 而曾经，大约是以为被母亲抛弃的原因，佟小锁和萧氏关系很不好。 萧氏的性子更犟，倒是真能将女儿不理。 上次佟小锁因为佟凤鸾，差点儿死掉的时候，结果不过是佟小锁回到蕙心堂住着罢了。 还是在佟大老爷亲自出面的情况下。 所以，佟二太太从来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萧氏为了佟小锁，发这样大的脾气。 而今天，这个从出身到名气，都碾压远远高于她的大嫂子，说出了“分家”两个字。 佟二太太的心一贯很大，很想压萧氏一头，很想将长房踩在脚下。 但是她骨子里，并不愚蠢。 若是真分了家，别说佟二老爷如今是正四品，就算哪天成了一品大员，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无他，爵位之故。 佟家的爵位，是佟昌言马背朝堂上拼来的，与父母尚且无关，更何况她们二房？ 而直到此刻面对雷霆之怒的萧氏，佟二太太才真正体会到了她作为“侯府千金”c“公王嫡妻”，是自己这个四品官之妻，无法撼动。 不止。 萧氏是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得皇上与太后青眼的女子。 若是今天真的让萧氏走出蕙心堂的大门，说出来“分家”两个字，佟大老爷真个儿会应的。 就算佟大老爷不应，萧家也会拼着命，要他认。 一年前，佟二太太可不会怕萧家。 但如今的萧家，有萧儆。 断不能惹这个祸！ 想着，佟二太太一把扯住萧氏，赔笑道：“哎哟，大嫂子这是做什么？哪儿就有这般夸张了？” 萧氏冷笑一声，人已经走到了屋门口。 “弟妹说得那般有鼻子有眼的，这屋子的丫头婆子可都听见了。” “我”佟二太太刚要说话，佟小锁却已经走了过来，扶住了萧氏。 “冯妈妈，去让人到朝上，禀了父亲，就说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回来商议分家的事情。” 她的目光很是锐利。 比面对庆王叛乱的那天，还要锐利些。 冯妈妈立刻应了一声是。 佟二太太慌极了，干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屋门口，就地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道： “哎哟，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呀！” 萧氏站在她身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佟小锁扶着萧氏，能感到她藏在袖中指尖的颤抖。 “是我娘要逼死婶娘，还是婶娘要逼死我们娘俩？”佟小锁开口说着话，神色一转，悲悲戚戚地红了眼眶。 “以前的事情既然过去了，我就不想多提，偏生二婶娘就要过来说那些话，给我娘听，让我娘伤心。我爱不爱吃芝麻，喜欢不喜欢月季，又或者昨儿讨厌今儿喜欢了，与婶娘有什么相干？不过欺负我是个结巴罢了。” 哭的模样是演出来的，但这番话，不是。 那时候的她们，欺负本主是个结巴；今天，她们又以这个作筏子，要害自己。 好生讨厌的一群人。 不过如今，佟二太太哪里还能想得到自己有错？ 她依旧只是坐在那儿，哭得惊天动地，若此刻有人来，反而会觉得是她受了欺负。 “我不过是说些家常话罢了，大嫂子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大嫂子这样，就是要逼我死呀！” 反反复复，只是念叨这一句话。 萧氏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原来早就心灰意冷的心，还能更冷一些。 期待什么呢？又犹豫什么呢？ 不过系在一人身上，不肯让那人为难罢了。 自己今天若是笃定说一句分家，他会答应的。 哪怕是被人抓着把柄，说他不孝，父母健在就要分家，他也会答应。 大概只是因为这一点笃定，才不忍心吧。 而就是这一点为他的不忍心，更让她深恨。 恨自己心软，恨他将这一切搞得这么糟糕。 糟糕到想要护住自己的女儿，尚且不能。 “一个家奴如此编排锁儿，不见你责备她；锁儿在萱堂受了欺负，不见你回护她，到了如今，倒成了我在逼你。” 萧氏长叹了一口气：“好，我不逼你，但是从今天起，你要应我两件事，你肯，我就当今日无事发生；若你不肯，或他日再犯，拼着闹到御前，我也不怕。” 佟二太太听见这么说，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嫂子且说说。” “第一，从今日起，别再让我听见二丫头说锁儿的不是；第二，从今日起，弟妹不得再踏足我蕙心堂半步，你只说，肯还是不肯？” 佟二太太犹豫了——尤其是第二个条件。 这就是彻底断了妯娌之情，虽然根本也没有过。 萧氏见她犹豫，二话不说，抬腿就要往外走。 “好好好，我答应了就是了。”佟二太太忙拦住她，道，“当谁爱来不成？哼！” 说着，她一跺脚，转身就走。 “站住。”岂料，萧氏却又叫住了她。 佟二太太回过头，眼神里，竟然还闪过了希冀。 萧氏淡淡地说道：“我这个当嫂子，再教你最后一件事情。你这身衣服是见太后皇后，接圣旨懿旨的时候才穿的，我可当不起弟妹穿这身衣服来见，弟妹也莫家常穿惯了，到时候，闹出笑话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定心（四更） 佟二太太更觉得羞愤难当，扭着胯，跑了。 本来又心乱，又生气的佟小锁，这时候才知道方才众人笑什么。 确实挺好笑的，她想。 这样一来，心情好多了。 “娘”佟小锁拉着萧氏的手，柔声说了一句。 方才萧氏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她解围，否则再让佟二太太说下去，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对她不好。 萧氏却打断了她，疲累地揉着额头，又拍了拍佟小锁的手，道： “罢了，方才的事情都不许再提了，就这样吧，老爷回来了，我会说的。” 佟小锁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如此，女儿先回屋了。” 萧氏一笑，温柔地将她鬓边有些散乱的头发理到而后。 “好生歇歇吧，以后该如何，咱们还如何过日子。” 双关之语。 佟小锁眼眶一红，点了点头。 直到佟小锁离开，挑起事端之后躲在后面，看够了戏c观察够了佟小锁反应的云姨娘，心中满意极了。 她没想到佟二太太那个人虽然蠢，但是搅和事儿的水平却着实厉害。 意料之外的好用。 更意想不到的，还是莫姨娘的那一碟子糕，更让她笃定了，眼前这人就是个夺魂的“妖孽”。 真是天助我也。 如今，只等着那符咒奏效，她就可以冷眼看着佟府都死在这“妖孽”手上了。 想着，觉得自己即将大仇得报的云姨娘，好容易才压抑住喜悦，悲切道。 “都是妾身不好，一条裙子，勾着夫人和大小姐生气了。”她悲悲切切地说着，膝盖一弯，便要跪下。 “起来吧。”萧氏疲累地叫住了她。 云姨娘立刻从善如流，站了起来。 萧氏不过是看了云姨娘一眼，淡然道：“你有心了。” 本自得意的云姨娘，忽然心头一紧，偷偷看了一眼萧氏。 到此时，她才发觉萧氏的态度有些不对。 若是刚才她和佟二太太吵架，是因为听见别人说佟小锁不好的话，那现在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包含的内容，未免太多了。 “大夫人”她想说什么，却被萧氏打断了。 “乏了，你退下吧，这裙子做得很好，只是锁儿到底人穿这么精致的东西，有些不好，你就先留着，以后送人吧” 萧氏下了逐客令。 云姨娘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捧着衣服，再次退了下去。 而离开正屋，回到西厢的佟小锁，却笑不出来了。 子规和金盘也觉得吓人。 “第一次见大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呢，”金盘踏进了西厢后，才敢拍着胸口，小声道，“二太太说话，真难听。” 佟小锁一言不发地坐到床边，看着屋角火盆正在燃着的碳火发呆。 子规想了想，推着金盘道：“你去厨房，让他们做些消火化食的东西来。” 金盘急忙应是，往小厨房去了。 子规则招呼提水丫头倒好了水，冲好茶，凉得差不多，才端着过去，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小姐，吃杯茶吧。” 佟小锁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了。 “子规姐姐，”她接过茶，呡了一口，“方才，你为何要说那番话？” 子规一怔，才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对佟二太太说的话。 她坐在榻边的小凳上，为佟小锁捶着腿：“不为什么，大小姐是我的小姐，二太太那般咄咄逼人的，奴婢看得不服气。” 佟小锁看向她。 “是吗？只是因为这个？” 子规看着她的眼睛，疑惑地反问道：“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依着二太太的话，人还不能有个变化了？有些人，便是喜欢个人，都能今儿爱上，明儿又扔了呢，何况是吃食与花样？爱时好好待着，不爱了也莫要糟蹋了，便是好的了。” 佟小锁看着子规的眼神，终于笑了出来。 “你说这些话，一贯有道理，这都是谁教你的？” 子规笑道：“在夫人面前待久了，听过一些事情，自己琢磨出来的。后来和大小姐一处，长了一点点的见识，又明白了一些。” 佟小锁放下茶碗，叹气道：“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以后你多去和南妈妈好生学学问吧，指不定能更好呢。” 子规这次却摇头道：“我只想好生服侍大小姐，学问那些，听大小姐平时念的，就够用了。” 佟小锁自然不会说那好多的大道理，来立刻改变子规的思维。 只不过如今的她，因着子规的话，走出了阴霾。 毕竟她还肩负着子规和金盘两个丫头的人生，可不能被那些人打倒了。 不知道对自己做何猜测的云姨娘，不容易对付而被庆王留意到的莫姨娘，也不是善于之辈。 佟二太太看起来蠢，但她的背后，还有佟二老爷。 不过也许这些人还没明白，佟小锁此刻最不怕的，就是被人怀疑来历。 一则那等玄之又玄的事情，谁敢随意说？二则以前的佟小锁是个结巴，被人无视，以至于很多事情，都要听翠柳来说。 而佟府上到安平公佟昌言，下到奴仆杂役，都知道翠柳是个对大夫人无礼的丫头。 只是，佟小锁依旧不敢大意。 毕竟，她不能让萧氏挡在自己身前，在去承担失去女儿猜测的同时，还要保护她。 主动出击，才是更好的自保。 “去把拾丫头叫来。”佟小锁开口，对金盘道。 这日蕙心堂的争吵，传扬得佟府上下都知道了。 当天夜里，佟昌言就赶回家中，处理这事情。 据说佟老太爷和佟老太太气得够呛。 但是偏偏，佟家老祖派身边的道童回家来，传了一封信，将佟老太爷和佟老太太一通呵斥。 两个在佟府横着走c从不讲理的老人，遇上了佟家老祖，哪里还敢有脾气？ 只得闭嘴了。 而佟昌言，又和佟昌教说了半夜的话，早上出来的时候，仆役们都看见佟二老爷眼睛鼻子脸颊都是红肿的。 最后的最后，是翠柳被打发到庄子上了。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蕙心堂的人把院门一关，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一眨眼，便到了十二月初四这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冬日景（五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蕙心堂西厢房中，佟小锁正裹着厚厚的大毛衣服，倚在窗下，摇头晃脑地念着当朝一名大学者所写的《读荀子笔记》。 今晨新下了雪。 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杈子，斜斜地照进屋中，一旁滚烫的茶碗遇见了寒冷，悠悠地升腾起白雾。 子规坐在绣墩上绣着一个肚兜儿，金盘在院中廊下，和二等丫头银珠c提水丫头燕儿c蝉儿捏雪球c打雪仗c堆雪人取乐。 院子里那只脑袋上长了一撮白毛的胖黄猫，懒洋洋地趴在她的窗子一旁，眯缝着眼睛，听佟小锁念书，时不时喵呜两声，像是赞她读得好一般。 佟小锁给它起名叫胖胖，它很喜欢。 此时，子鉴拿着针线，从萧氏的正屋探出半个身子，对着西厢高声笑道： “大小姐，夫人说大小姐念得极好，可也要当心眼睛，歇歇吧。” 她的声音惊了廊下的雀儿，惊了窗台上的猫儿，也引得院子里的人一阵好笑。 萧氏在那边屋中笑道：“瞧这丫头懒的，几步路罢了，都不肯出去。” 子规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过到门口道：“妹妹该再大声些，这样帝京都知道是咱们小姐读书呢。” 大家笑得更开心。 子鉴边笑边道：“夫人新赏的鞋，踩雪脏了，可怎么办呢？” 冬日里的各种赏赐都分了下来，蕙心堂人人都有，只不过子鉴是个爱美的，有了新的，自然不肯穿旧的。 佟小锁掩了书，伸手将胖胖抱在怀中。 胖胖后腿用力蹬了一下她的手，粗暴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她的怀中安静了下来。 “脏了，就让娘再赏一双给姐姐。”她笑着说。 子鉴对她做了个鬼脸：“就大小姐小气，都不肯亲自赏奴婢一双。” 一旁的子规急忙道：“我们屋子的全赏给我了，没你的了。” 大家笑得更欢乐了。 蕙心堂这雪后冬日的景象，真好。 尤其是自从那天之后，云姨娘和莫姨娘终于不再来对她献殷勤，甚至很少再到她面前来。 如此，佟小锁的心情更加不错了呢。 掐指算来，自大宁朝明德十一年八月初八日穿越至今，不过秋至冬的一点点区别，却让她愣是过出了一辈子的感觉。 若是一直和此时一样，就好了。 这时候，厨上的沈娘子带着四个小丫头，提盒子c捧盘子过了来，笑道： “夫人小姐们安，新熬的羊汤，大小姐读书辛苦了，喝些暖暖吧。若是吃着好，便连我们一起多赏些吧。” 一时间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金盘急忙出去，接了她们西厢的份例，佟小锁则道：“好了，这下当真是整个帝京，都知道我在读书呢。” 沈娘子进正屋去服侍萧氏，几个小丫头分别给姨娘们送去，拾丫头和金盘并肩，说笑着进了西厢。 揭开食盒，羊汤的香气扑面而来，佟小锁称赞了一句：“好味道。” 金盘是爱吃的，但子规不爱，当下掩着鼻子道：“那样的膻，大小姐行行好，放奴婢出去转转。” 佟小锁笑道：“那膻味爱吃的说是香气，不爱吃的就说是膻味，你也坐了一上午了，去逛逛也好。” 子规笑着出了去，还将屋门掩上。 佟小锁将胖胖放在了窗台上，看着它从窗台上跳下去，这才掩了窗，笑看着拾丫头。 “我最近身子倦怠，倒劳烦你了。” 拾丫头端了碗过来，放在佟小锁面前，又偷偷将一封火漆了的信递过来，口中恭敬道： “如何是劳烦？能为大小姐做事，是奴婢的幸事。” 拾丫头一双眼睛里，飞扬着和以往不同的神采。 “徐娘子他们可好？”佟小锁并没急着看信，而是关切了一句。 “好得很。如今远哥儿跟着金掌柜学做事，虽然有些拙，但肯用心，金掌柜也说将来能出息的。”拾丫头感激道。 “是，只看你就知道，那小子不错的。”佟小锁笑着说，喝了一口汤。” 拾丫头不明所以：“大小姐这话是如何说的？” 佟小锁笑道：“他如果不好，你怎么会喜欢他嘛。” 拾丫头被说中了心思，脸色立刻飞红，跺脚道：“大小姐这哪里是未出阁的小姐说的话？” 佟小锁笑得更开心了。 “又不是坏事儿，如何说不得？” 拾丫头害羞，捂着脸道：“奴婢厨房还有活没做完呢，先退下了。” 说罢，转身夺门就跑。 佟小锁觉得拾丫头这样可有趣了。 郎情妾意这事儿，是好事情。 于是，她开心哼着小调，拆开了那封信。 金掌柜文雅且大气的笔迹，跃然纸上。 “东家台鉴：金四恭请东家安。如今时日尚短，生意难有全赖川郎说书之行，或可打探街边一二消息然市井之人，能有几许钱财？还是要行一桩大事方可东家上次送来之物，川郎赞之，市井之人亦是欢喜东家吩咐之事，金四仍在探查中，似有行迹，却又飘忽，还需见面详说再叩，金四手书。” 看罢了信，佟小锁心中已经有数，便让金盘移了火盆过来，将信丢了下去，看着信烧着了。 “大小姐的买卖，现在是不是特别好？”金盘趁着无人的时候，小声问着。 子规走了进来，搓着手在火盆上烤火，笑说：“那许人的二百两金子，大小姐可赚出来了？” 在喝羊汤的佟小锁，差点儿喷了出来。 “哪里这么快呢？”她咳了一声，道，“我这生意，又不是画金子的。” 子规忙过来给她捶着，玩笑道：“我和金盘可还合有一股呢，赔了可不行的。” “本钱没拿，白得的股份还这样，”佟小锁放下汤碗，摇头晃脑道，“你放心，赔不了你们的。” 子规和金盘对视一笑，这才低声道： “蔡牙婆来了，还带了十二个小姑娘进来，想必是要添在姑娘身边的。” 佟小锁听说，这才重新推开窗。 刚一开窗，胖胖就立刻窜了上来，再次跳进了佟小锁的怀中，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眯缝着眼睛似睡非睡。 而回廊之下，站着十二个穿着异常朴实的小丫头。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洛儿（一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蔡牙婆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打扮得干净整齐，虽然眼神飘忽中透着算计，不过既然是能出入这等大门户的，行事当然可靠的。 以前她是没来过安平公府的。 安平公府人少c且又是新贵人家，几年都新添不了一个丫头。 所以这次选人，又是给大小姐选人，顿时就在京城的牙婆届，激起了千层浪。 安平公府明明白白地传下话来了，五十两身钱，另外还有二十两封赏。 这就是七十两呀！顶原先十三c四个丫头还有富裕。 各路牙婆差点儿打算把佟家门槛踩平了， 那些小门户人家c或贫或穷，或专门靠卖女儿为生的人，听说是安平公大小姐要人，更是挤破了头把人往牙婆那儿送，甚至还有人都塞上了银钱。 最后，蔡牙婆仗着宫里的势力c又请托了致远侯夫人，才抢得先机，进了佟府。 岂料等她来了之后才发现，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别说夫人小姐看不见，就是这院子，她都没进来。 第一天的时候，是冯妈妈带了个好生俏丽端庄的丫头，出来看了一圈，立刻拉长了脸丢下一句： “这位姐姐是同我玩笑？这哪儿有好的？” 蔡牙婆慌忙又挑了几个更好了，再送去时，依旧是没进了院门，就又被冯妈妈赶回去了。 “若总是这等的，便无趣了，我们另找人吧。”冯妈妈如是说。 蔡牙婆连忙说了好多好话，许了诺说好丫头多得是，只是妈妈您到底想要什么样子的？ 结果这次，冯妈妈身边的那个姐儿开口了。 “什么‘什么样子’？就是我这样的丫头样子罢了。” 蔡牙婆险些咳血。 一看这丫头的举止言谈c穿衣打扮c模样个头，就知道是个非常得脸的大丫鬟，像她这样的丫头，没个四五年的功夫，哪里能养成？ 更多的是长不成的——起码模样，就难这么出众。 长得出众？ 蔡牙婆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是呀，佟大小姐明年及笄了，佟府这是打算给大小姐找陪嫁丫头吧？ 如果是这样，她如今寻来的，模样确实差点儿。 自以为抓住重点的蔡牙婆，这次又回去，专门挑脸c身段c声音还有性子好的，凑齐了了十二个丫头，赶着今儿雪停了，快快地送来了。 今次，终于过了冯妈妈和子规那关，进了院子了。 阿弥陀佛，但愿今儿的人，能让大小姐看上。 看见西厢窗子开了，几个小丫头都齐整整地转过头来。 就见一个消瘦安静c模样有些寡淡，但那双眼睛最好c最灵动，嘴角的笑容最柔和的小姐，正自窗后看着她们。 小丫头们心里满满的好奇，想看，却又不敢尽看的样子。 这个就是皇帝圣旨里都赞扬的大小姐吗？ 看着好安静呢。 那这样子的大小姐，应该不凶吧？ 小丫头们在心底忖度着。 佟小锁也在看她们。 虽然不知道这些小丫头性子如何，至少那模样，个个都是好看的。 佟小锁看了半天，回头问子规：“挑丫头都要挑这么好看的吗？” 子规也好奇地看着，低声道：“子鉴说，第一遍送来的丫头看着都太精明了，左顾右盼的，而且不像是家中贫困得要卖女儿的人，谁晓得是抱着什么心呢？第二遍送来的，又太愣气，冯妈妈问了两句，不过能说明白来历名姓罢了。今天这几个” 她又仔细看了看：“确实太过好看了” 佟小锁一笑，正要说话，恰好人群里有小丫头，转过了头。 黑黑的凤眼，眼中藏着怯意和纯真。 只在那一瞬之间，久违的幻觉，又一次袭了上来。 幻觉之中，小丫头正拖着自己，不知道在往哪里跑着。 “小姐快跑，小姐快跑！” 佟小锁觉得自己自心底对那个丫头，起了谢意。 在跑到一个荒僻处的时候，那丫头终于停下脚步。 佟小锁觉得自己的“谢谢”马上就要出口的时候，那丫头却猛地一回身，一把刀子，就扎在了佟小锁的心口。 “是他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胸口疼痛的那一瞬间，佟小锁分明听见了那个小丫头在自己耳边，慌乱的话语。 只不知到底是她，还是他？ 她的幻觉里，经常会出现死人。 而这次死的人，是她。 佟小锁心疼得难受，被背叛的绝望和震惊，一股脑地都涌在了心口。 她捂着胸口，差点儿咳出血来。 动作幅度有些大，不觉就压到了胖胖的尾巴。 胖胖喵得一声，差点儿自她怀中窜起来，又一肥爪打在了佟小锁的手上，抗议铲屎官突然的行为。 那声“喵”，将佟小锁自幻觉中唤醒。 再一看过去的时候，恰好就见那个小丫头，依旧是好奇地看着她。 佟小锁捂着胸口，咬着牙才没叫出声来。 幸好自己这次是心疼不是头疼，又是背对着子规，才没惊了她。 偏生，那个小丫头看出来了佟小锁的不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她关切地唤了一声： “大小姐。” 声音脆生生的，当真只是个小孩子。 和幻觉中的声音一样，却又不一样。 她这一说话，倒是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哎哟，怎么这么没规矩？”蔡牙婆刚进了正屋，听见这一声不免吓坏了，冲到了门口低声斥责道，又回身同屋内的萧氏谢罪。。 佟小锁却忽然开口了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小丫头如今已经知道自己闯了祸，垂着头，瘪着嘴，不敢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佟小锁又问了一次。 那丫头怯生生地偷看了佟小锁一眼，觉得她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恶意，终于安了心，这才道： “我叫洛儿。” 佟小锁偏着头想了想：“嗯，名字挺好听的，就你，留下吧。” 这句话一出，洛儿略微呆了一下，而其他的女孩子，或羡慕或嫉恨地，将眼神都扔在了洛儿身上。 一侧的子规不想她决定得这般草率，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从不说佟小锁不好。 蔡牙婆心中顿时狂喜。 这个大小姐倒是好脾气。 也是这个洛儿的造化。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留下（二更） 洛儿是跟着爹娘进京投靠亲友的，岂料亲友没找到，她爹却病得起不来了。 洛儿娘辗转找到了她，说是卖嫁妆凑了三两银子，求她送洛儿到安平公府。 “看不看得上的，是她的造化。”洛儿娘苦苦求她。 要说以往，蔡牙婆是看不上这三两银子的，不过待她看见洛儿的模样，立刻就答应了。 好个俏丫头！ 虽然蓬头垢面，满身补丁，但其下掩着的面庞，算极上乘了。 如果这家人再走投无路些，那这个丫头，又会沦落到哪里？ 蔡牙婆起了恻隐之心。 她是个很有原则的牙婆——原则就是绝不与私寮娼馆打交道。 岂料她的这一点儿善心，却惹了祸端。 又岂料这祸端，转眼就成了好事。 洛儿的无礼，反而投了这位大小姐的缘法。 蔡牙婆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停跳了。 到底是有本事的c能打败反贼的大小姐，这喜欢的丫头，都和人不一样。 想着，蔡牙婆忙满面堆笑地出来，隔着窗子对佟小锁谢礼道： “大小姐如果不嫌弃这丫头粗鄙，就是她的造化了。” 佟小锁只看蔡牙婆的表情，就知道她与洛儿的事情无关。 这就是一个想要赚钱的妇人而已。 是以，佟小锁也隔着窗子笑道： “看她的模样，哪里就粗鄙呢？若是爱说话就是粗鄙，那我的两个丫头都是野人了，我这个隔着窗子同你说话的大小姐，更要不得了。” 说得众人都笑了。 “好了，这来了新丫头，大小姐就拿我们当野人了。”子规玩笑道。 金盘很是无所谓：“只要不碍着我吃饭，野就野吧。” 了解金盘个性的人，笑得更开心了。 而其余的那些小丫头，不想这豪门深户的人，竟然还这么爱玩笑，只觉得更羡慕了。 若是能留下，就好了。 倒是一旁的蔡牙婆听说，心中也是感慨了一番，叹道：“大小姐是豪气之人，大小姐的丫头也是好的，自然不与那些世俗人同。” 洛儿依旧还是呆呆的，蔡牙婆叹气完了，伸指头戳了她一下，低声道： “高兴傻了？还不快叫人？” 洛儿这才醒过神来，慌忙跪下磕头道：“谢谢大小姐，谢谢夫人。” 佟小锁摆了摆手，疲累地打了个呵欠，放下了胖胖。 胖胖跳上窗台，一扭一扭地走着猫儿步，浑然不觉这院子里多了许多人的样子。 “起来吧，”佟小锁懒洋洋地说了一句，“虽然我留下了这个丫头，但也要按着规矩来，冯妈妈，您老暂且教着吧。” 子规也已经往门外走：“到底是我们西厢的人，我也去帮帮吧。” 冯妈妈应了声是，先招呼子规和子鉴带着洛儿去换洗，自己则拉着蔡牙婆到了一旁，细细地问那洛儿的来历。 蔡牙婆叙述了一番，颇为不知足，小声说道：“妈妈你看其他的女孩子，也都不错的呢。我好容易带来了，您也该再留几个下来。” 冯妈妈笑了。 “这院子原本不缺人的，只不过缺了适龄的小丫头，陪着小姐玩儿的。” “我懂我懂，”蔡牙婆殷勤着道，“小姐是快要出阁的人，应该多放些人在身边。” 冯妈妈一听这话，方才知道蔡牙婆想错了心思，不由好笑又好气，愠怒道：“我们小姐还小呢，你可别胡说。” 蔡牙婆忙道：“是，是。” 不过心中颇为不以为然。 提前挑好了陪嫁丫头，也不是坏事儿嘛。 再说了，当年萧家要是和平常人家一样，给大夫人准备了陪嫁丫头，哪里还会有后来那些，闹得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大夫人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冯妈妈看蔡牙婆的神色，便知道她心中如何想，本还想辩驳，再一想却觉得无趣。 又有什么可辩驳的？只要蔡牙婆不会出去胡说，就是了。 佟小锁已经换了衣服，正往萧氏的屋中来，在门口听见她们的话，就停住了脚步。 她回眸看了一眼剩下的十一个小丫头。 再没有之前的幻觉。 “这个婶子说得有点儿道理，”她笑着，“比如我认识的几个小姐，家里身边都有四五个丫头，况且明年我可能要单独过了，索性都选了吧。” 蔡牙婆高兴地眉毛都飞起来了，慌忙施礼道：“大小姐真是神仙托生的，这些丫头遇见了大小姐，果真是造化了。” 佟小锁眦着牙一笑，迈步进了屋中。 萧氏正在屋中，用签子拨弄火炉，听曲妈妈给她念账，见她进来了，方才示意曲妈妈放下账本退下，自己则边拨火边道： “没见你这样的，一应根底都不知道，就一句话，便留下了？” 佟小锁笑道：“这样的场合，别人都是畏畏缩缩的，只有这丫头，没有半点儿畏惧之色，还敢直接同我说话，这份胆气就蛮有趣了。” 萧氏心念微动，听出了佟小锁话中有话。 “是个有趣的丫头。”萧氏想了想，笑说，又将账本推给她，“既然打算单过了，总要学些事情，你算着。” 佟小锁依言拿过账本。 只还没看两条，冯妈妈再次进来，领了四个小丫头给萧氏看。 萧氏问过了两句话，不过父母名姓c家住何处，虽然个个都有些胆怯，但口齿都极是伶俐干脆的，没有畏缩之态。 萧氏很满意，让人给了蔡牙婆赏钱，将那四个小丫头着人带下去，好生教着。 佟小锁只是翻账本，没太理会这些。 蔡牙婆刚走，又有丫头进来道：“夫人，花园里送来了单子，要些东西呢。” 萧氏命人拿了过来，不过看了一眼，就笑道：“白公子来了？怎么也没人来告诉？他来做什么的？” 来传话的丫头笑道：“白公子说既然引荐了工匠，就该负些责任，督促着他们干活。” 佟小锁这才将眼睛自账本上移开。 白隐来了？ 修理院子的事情，佟小锁是知道的。 上次叛乱之后，院子里损伤不少，自然要修缮。 只不过如今冬日，滴水成冰，还有宫中的修缮事，所以纵然有圣旨，安平公府也得排在皇宫之后。 白隐听说了这事儿，前几天就从东南沿海的地方，接来了一个匠人并他的小徒弟，送到了安平公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修园子的事情（三更） 白隐寻来的这个匠人眇一目c聋一耳，还残废了半条胳膊，但是说起话来，却不卑不亢地。 小徒弟是个十岁的少年，黑黑瘦瘦，身子很结实，就是很容易害羞，还不爱说话，初来府中的第一天，甚至没说一个字。 以至于大管家差点儿以为他是哑巴。 倒是佟昌言，因着白隐之故，拨冗见了匠人一面，只问了几句话，就被其折服，将这整修园子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他。 佟小锁去看过一次匠人干活，都是匠人说，小徒弟写写画画c自行动手。 至少那图，画得很是精细，以至于佟小锁赞了声好。 不过，小徒弟显然没想到大小姐会来看他干活，顿时吓得锯子都脱了手，幸好没伤到自己就是。 脸色都是黑红黑红的，惹得一群家丁仆妇，想笑又不敢笑。 佟小锁第一次看到这种人，也觉得很好玩儿。 不过到底别人是来干活的，自己也不好闹得人干不好活，所以那之后，她就少去了。 但今天白隐来了。 从那件事情到现在，她还没见到白隐呢。 “我去后面看他们干活去。”想着，她从榻上下来，便要往外去。 萧氏正看单子，见状忙道：“好冷的天，你去给人添什么乱？再让人丢了锤凿斧锯的，怎么是好？” “我远远地看看嘛。”佟小锁哪里肯闲着，人已经窜出屋子了。 萧氏气笑了，无奈只好道：“快让人跟着，把斗篷披着！” 待出了蕙心堂，过了桥之后，佟小锁见左右只剩下子规和金盘了，方才问道： “问过了？” “是，冀州人，家中投亲至此，岂料亲戚没找到，盘缠用没了，父亲又病了，只好托蔡牙婆卖了她。”子规道，“父母如今，都住在南城呢，不过那丫头新来京中的，记不住是哪个胡同。蔡牙婆说是在虎坊桥往东数，第三个丁字街口。” 佟小锁听罢，点头赞叹道：“新来京城，自己家尚且记不住在哪儿，却能一下子就托准了蔡牙婆，也是难得。” 子规本就觉得事情怪怪的，如今佟小锁这一言，倒是点醒了她。 还真是如此道理。 蔡牙婆作为她们牙婆界的顶尖人物，连宫中有时候要些临时粗使的人，都会找到她。 初来乍到，就能寻得真佛，这洛儿一家，绝不简单。 佟小锁边往前走着，边道：“你让拾丫头把这些话传给金掌柜，就是把京城和冀州翻过来，也得挖出这丫头的来历。还有金盘，以后你去和她多说说话，明白吗？” 金盘憨憨地应声。 子规略一犹豫，问道：“大小姐既然怀疑她，为何还留下她？” “留她在我身边，总好过放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那才不好对付呢。”佟小锁笑着说。 此刻，主仆三人已经到了后花园处，眼睛里先看见的，是湖上的亭子。 而湖旁，白隐正同那匠人对着图纸，低声说着话，后面还站着许多家丁仆役。 人，白皑皑的院子，结了冰的湖面，飞扬的亭子，还有那依稀藏着火烧痕迹的树木。 倒是成了一幅画。 佟小锁忽然来了兴致，指着湖上的亭子笑道： “去，让人在亭子上架了火，热上锅，备了羊肉菜蔬来，咱们去那儿边吃边看。” 子规听说，也觉得有趣：“如今厨下鹿肉也是现成的，不如拿些来？” 金盘好吃，听见后甚至不等佟小锁开口，便急忙道：“这个好这个好，奴婢这就吩咐了去。” 说罢，一溜烟儿就往回跑了。 她们主仆三人在这儿说话，自然也惊动了白隐等人。 小厮家仆们慌忙拱手问安。 那个匠人对着佟小锁施礼，而那个小徒弟依旧和受了极大惊吓一样，黑红着脸皮，低着头往后躲。 佟小锁对着小徒弟善意地一笑，凑过去看那图纸。 虽然她不通这类的事情，但也看出了图纸上那写着出将入相的东西，是一个戏台子。 “怎么想着盖这个了？”她问白隐。 白隐柔和地笑道： “公王说这一年烦扰太多，不如待过年的时候请个好些的戏班子，一是为了热闹，二也是讨个彩头，所以就在这儿临时搭了戏台子。” 佟小锁笑了出来。 “挺好的，那你知道哪个戏班子好吗？” 白隐依旧笑着，倒是认真地盘点了起来： “吉庆班的打戏最出彩c吉祥班的花旦和刀马旦最好c义云楼的小生最会唱《玉簪记》，除去这三个班子，虽然也有唱得好的，却未必进得了这院子。” 佟小锁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点点头，表示白公子真不愧是江湖人，什么都懂。 但点头归点头，到底还是走神，眼神就飘在了一个小厮的脸上。 那个小厮也一直在看着佟小锁，见她看向自己，大大方方地笑了。 佟小锁觉得那人有些面熟，再一细看，才发现此人竟然就是万福儿。 这位少东家的不愧是走江湖的，瞧这扮男装的模样，可比自己像多了！ 她心中笑着，口中却一本正经对大管家道：“你们也累了，我命人去准备了锅子，等下你们就在侧面那个阁子里吃吧。” 大管家听见，急忙带着一众小厮谢恩。 那个匠人木愣愣地跟着谢了一句，小徒弟还是满脸的尴尬，不敢看佟小锁。 “白公子先留下吧，我还有些事情问你。”佟小锁又说了一句。 语气很是光明磊落。 大管家听见，不敢多言，忙拱手，带着别人退了下去。 而白隐等大管家离开后，往边上一让，拱手道：“大小姐同万姑娘先说着，在下也先退下了。” 佟小锁笑道：“先别忙，你先说说上次的事情，你损失了多少？又得了多少？” 问得很直白。 白隐极是认真地摆手道：“如今大小姐也是有生意的人了，你我同行是冤家，你又挖了我的墙角，我如何能告诉你？” 答得更直接。 佟小锁对他做了个鬼脸。 “小气。” 说罢，拉着万福儿往亭子处去。 没走出两步，就听见白隐在后面道：“只不过白某如今，也算有官身的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公开挖墙脚 佟小锁被勾起了兴致，好奇地回头问道：“什么官？” 白隐刻意笑得很得意：“七品的货通郎。” 佟小锁的眉毛拧在了一处。 七品不算很小了呢，只是这是个什么官职？ 白隐看着她的表情，解释了一句：“如今，白某就算是正经皇商了。” 佟小锁理解了。 “如此，那恭喜白公子得偿所愿了呢。”她认认真真地恭喜道，只是话说得稍微刻意了一些，反有了讽刺之意。 白隐回礼笑说：“同喜同喜，若不是大小姐步步为营，白某这皇商，怕是还要再努力个五六年方可。” 说得更认真了，但细品起来，也有些嘲笑的意思。 佟小锁再次对他做了个鬼脸。 “不需谢我，只要公子别念我挖你墙角的事情就可以了。” “念是要念的，”白隐立刻拒绝道，“但谢自然也是要谢的，至明年春日大小姐行动方便了，白某还有份大礼，要送给大小姐。” 佟小锁眉尖轻挑，忽然转头问万福儿。：“少东家如今，在白公子处谋生吗？” 万福儿略微一犹豫，道：“算是吧。” “这可巧了，如今我也有一桩生意，缺些人手，少东家可愿意来帮我？” 没等万福儿开口，白隐先开口道：“大小姐这可不够意思了，如何好当着白某的面就挖我的人？” 佟小锁龇着牙，笑得特别开心地打量着白隐。 不知怎么的，白隐心中升腾起了不祥的感觉。 “是呀，这样做是不好。”佟小锁笑道，“那不如白公子一起来帮我怎么样？你看我钱和人都不多，最近还不能出门，又不是皇商，还没有你长得好看。” “白公子考虑一下吧，我可以给你开个好价钱哟，哎？白公子你别走呀，价钱好商量的呀，一百金子？一百五十两金子可以吧？好吧，二百两金子，和金掌柜一样呢！” 佟小锁越说，白隐走得越快，最后干脆就成了小跑着进了阁子中。 开玩笑，再不跑，怕是自己的那点儿家当，都要姓佟了。 “哟，白公子这是怎么了？”大管家见白隐气喘吁吁地进来，忙问了一句。 白隐扶着门框，翻了个好大的白眼：“你们家大小姐真是个奸商呀！” 说得大管家一脸的懵。 白隐却已经赌气一样地坐在椅子上，夹了好大一块肉，扔进刚刚沸腾的锅子里。 你挖我的人，我就吃穷你安平公府，哼！ 白公子傲娇了。 佟小锁已经扯着万福儿的袖子，笑翻在了子规的身上。 子规一脸无奈。 “大小姐也太淘气了。”她轻声道，“白公子可是客人呢。” “是他先得罪我的，”佟小锁乐得弯着腰，“我真是讨厌这些人，个个都神秘兮兮的，不肯好好说话。” 万福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大小姐”。 她一直是这样子吗？想笑就这样开怀地笑，想做什么就大着胆子去做。 最后翻了个天，拉下了一个王爷。 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她想着，好奇地问道：“白公子得罪过大小姐？” 佟小锁笑够了，手指指着下巴，想了许久才摇头道：“忘记他什么时候得罪过我了。” 万福儿绝倒，子规更是无奈地唤了一声：“大小姐。” 佟小锁却很高兴地拉着万福儿道：“不说他了，我们去那边桥上亭子里坐着吧” 子规知道她们有话说，就笑说：“奴婢也先到那边亭子上收视吧。” 佟小锁点点头，和万福儿并肩慢慢走着，问道： “少东家今天怎么想着来这里了？” 万福儿恭敬道：“我今次来，是多谢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说着，她略微带了羞愧：“之前还觉得大小姐心中藏奸，实在不应该；那之后，又未能及时相谢。因为打听到你最近难出门，才请托了白公子，带我进来的。” 佟小锁没想到她费一番周折来此，只是为了这么一句话，心中起了感动之情。 “万姑娘有心了，”她由衷道，“如今事情暂定，家中可还好？” 万福儿笑道：“父母都好，只是镖局已经支撑下去了。托白公子的福，如今替他看库的差事，赚得些钱，给我爹看病。” 佟小锁略一沉默。 家业倒了，哪里算得上好？ 但是这位少东家口中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是那般洒脱。 真是个极好的女孩子。 她差点儿脱口而出：“可需要银钱？” 幸好刹住了。 对于万福儿这样的性子，提钱都觉得是侮辱了她。 她转而笑道：“伯父得的是什么疾病？可看过好些的大夫？要些什么药材？我最近这段时间养病，宫中御赐的好药材不少，不如把方子给我，我寻太医给你看瞧瞧？” 想着，又道：“罢了，还是直接让太医去看看吧，你们如今住在何处？” 万福儿定定地看着佟小锁，许久才轻声道：“大小姐为人，可真好。” 佟小锁笑了：“不过人之常情，算什么很好？更何况你们家牵扯进来，到底有我父兄之故，我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万福儿被她的话触动了心肠，停下脚步，又后退了一步，长揖及地：“大小姐的恩情，万福儿记下了，他日若有需要我的，必然万死不辞。” 佟小锁连忙扶住她。 “少东家这谢意，我领了，只是别说万死，一死都要不得，我们都平平安安地活着，消消停停地寿终正寝。” 万福儿被她逗乐了。 “是，如大小姐所愿。” 二人说笑着，一起并肩走上了桥。 亭子里，子规和金盘正指使着厨房的仆妇们，生火架锅，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是以，佟小锁也不进去，而是站在亭子外，看着湖上冰冻的景色，这才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你可见过涂公子了？” 万福儿脸色微暗，看向佟小锁。 “大小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试探着问。 涂小酒身份的事情。 佟小锁摇头道：“有些猜测罢了，等到那天在千寿园看见他，才算是确定了。” 万福儿发了会儿呆，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才让她回过了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小追和凤鸾 “他在我这儿当了一年多的镖师，”万福儿幽幽道，算不得抱怨的语气，“本事极大，却也看不出什么富贵起来。不怕大小姐笑话，我爹还曾想着将我许给他呢，如今再想，真个成了笑话。” 佟小锁没笑，也不觉得这事情好笑。 “是他诓了你们，”她道，“藏头缩尾的，可没意思了。” 万福儿不过一时感伤罢了，旋即就将这情绪抛开了，只是道：“他那样的身份，藏头缩尾，大约也是无奈吧。” 一年多一处的情意，自这句话，便断了。 她未曾动心，他也一直假心，只不过是难过与一人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到最后却发现那人都是假的这事情，有些令人难过罢了。 佟小锁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就听见一个羸弱的声音自湖边传来： “大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佟小锁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佟小追裹了件极厚实的大毛衣服，在岸边站着，好奇地仰头看向这里。 “三妹妹安，我打算在这里吃锅子，”佟小锁见是她，便丢开那些话，笑着同她招手，“可算见你出来一次了，快上过来，咱们一起吃锅子。” 佟小追笑着往上走了两步，走到一半处，才发现佟小锁身边站着的是个面生的小厮。 她唬了一跳，立刻停了脚步，上下打量着万福儿。 万福儿急忙拱手道：“三小姐安。” 完全不认识。 从小到大抱着药罐子长大，很少见生人的佟小追，顿时就慌了，竟然转身就要跑。 佟小锁忙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了回来，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佟小追求先是一怔，而后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很久，想来觉得大姐姐不会骗自己，这才放下心来，过来屈膝道： “见过这位祝安。” 她很慌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怯弱地惹人心疼。 万福儿很大方地再次回礼。 此刻，金盘先看见了佟小追，忙过来屈膝道： “三小姐安，各位小姐，火已经点好了，快里面坐吧。” 三个人一起坐进了亭子。 佟小锁大方，万福儿洒脱，只佟小追身子不好c性子软弱，看见点火，先怯了几分，只敢坐在佟小锁旁边，看着别人有说有笑地往锅子里加东西。 佟小锁已经解了斗篷放在一边，拿筷子搅着锅中，回头对佟小追道：“你也来试试嘛，蛮有趣的。” 佟小追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怕，姐姐也当心些火星子。” “不妨碍的。”佟小锁并不强迫她，只是吩咐佟小追的丫头们道，“你们拿了碟子，捡些你们小姐能吃的东西。” 佟小追的两个丫头，一个叫嫣儿，一个叫丝儿，个顶个木讷的性子。 听见吩咐，她二人就傻愣愣地一人拿了一个碟子，却不敢上前，只瞅着子规，想等她们捡好了之后，再去挑些剩下的。 在荔华斋的时候，一贯如此。 二小姐挑剩的，才轮到三小姐。 佟小锁在这方面事情上，并不上心，所以没注意到那两个丫头的动作。 但是子规却深知内情，亲自拉了她们到前面。 “我们也不知道三小姐爱吃什么，你们挑吧。”她笑道。 两个丫头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挑拣。 偏在这时候，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们做什么呢？”佟凤鸾自桥下走上来，气势汹汹地问着她们。 两个丫头手一抖，盘子差点儿掉在锅里。 万福儿就在旁边，见状急忙一伸手，就将两个盘子接在了手中，又说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 就见一个甚是明艳的小女孩儿，气势十足地走上了桥。 市井江湖人的直觉，告诉万福儿这人抱着怎么样的怨怼之气。 这谁呀？ 佟小追不想佟凤鸾会来此，忙先起身礼道：“二姐姐。” 亭子里的丫头仆妇们，纷纷屈膝施礼。 佟小锁坐在那儿，亲自往滚开的水里放丢了些肉。 “鹿肉呢？烤好没有？”她问了金盘一句。 “快了。”金盘忙道。 佟小锁点点头，完全没有打算理会佟凤鸾的样子。 而佟凤鸾也没有先看佟小锁，而是满眼恶意地看着佟小追。 而后，照着佟小追脚边的地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吃里扒外的蹄子，不要脸！” 佟小追的眼泪，立刻就涌上了眼眶。 满座除了万福儿惊呆了之外，其他人反而习以为常了。 佟小锁眼神终于自火锅上移开了。 “吵死了，你。”她冷道。 佟凤鸾也将眼神移了过来，下巴微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千钧一刻。 佟凤鸾的心情，当真糟糕极了。 本来还是挺好的——父亲升官c母亲有了诰命，佟明贞也受了些褒奖。 可是没高兴几天，萧氏和佟二太太就撕破了脸。 佟凤鸾一听说萧氏的两个要求，立刻撒泼起来，砸了自己的半个屋子。 “她凭什么！她也配！”她嚷嚷着，却不能改变这一切。 佟二太太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你也该注意些了，如今好歹也是四品将军的女儿了，”佟二太太喝止了她，“暂且忍耐，你暂且先忍耐着，不许再惹佟小锁。” “为什么是我忍着她！”佟凤鸾不高兴地说，“她本来就是扫把星。” “可是圣上称赞了那个扫把星。”佟二太太点着佟凤鸾的额头，提醒道，“我错了这一招，你可不能再胡闹！” “那是因为皇上老糊涂了。”佟凤鸾脱口而出。 佟二太太又气又怕，差点儿晕死过去。 幸好这只是荔华斋。 “屁！”佟二太太蹦着脚地戳她的鼻子，“你要死了，说这等话！” 佟凤鸾过了嘴瘾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怕了，终于闭嘴不出声了。 佟二太太在屋子里乱转着，平复着心情。 “是该好生教教你了，过几天宫里的女官来了，你给我收些性子，不然以后那桩天大的喜事，必然难成！” 佟凤鸾立刻好奇起来：“什么事情？” 佟二太太神秘兮兮地一笑：“好事天大的好事，能将长房踩在脚下的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暴脾气的佟凤鸾（为和氏璧） 可惜直到现在，佟凤鸾依旧没从佟二太太口中问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但仅凭“将长房踩在脚下”一句，就足够佟凤鸾听话了。 宫中真的派来了一个女官，教佟凤鸾规矩。 收敛了性格的佟凤鸾，是个很聪明的小女孩儿，不过几天，就得了宫中女官的称赞。 “淑人的这个女儿，果真很好的。”女官同佟二太太道。 佟二太太精神都抖擞了，还给佟凤鸾新做了四套衣服。 佟凤鸾也再次高兴了起来，高兴高兴着，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长房踩在脚下了。 是以，趁着今儿佟二太太不在家，女官不上课，佟凤鸾就跑到了院子里来玩儿。 直到刚才，她看见佟小追竟然和佟小锁坐在一处，相谈甚欢。 她压抑的性子，立刻就爆发了。 她凭什么就与佟小锁开这样好？ 再看看她身上穿的，可是她的衣服！ 就算她不爱这衣服，只穿了两次就丢开了，才被佟二太太塞给了佟小追，但那依旧是她的，不过施舍给这个病秧子穿罢了！ 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却和佟小锁好。 不要脸！ 不能招惹佟小锁，难道还不能管着佟小追吗？ 抱着这样的心思，她才会如此怒气冲冲地上桥来，寻她的晦气。 此刻，佟凤鸾依旧和佟小锁对视着。 佟凤鸾并不想输，只是她忽然发现，亭子里坐了个她不认识的人。 于是，佟凤鸾还是先移开了目光，看向万福儿的身上。 男人？！ 陌生的男人？！ 天呀！佟小锁竟然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谈笑风生？！ 受到惊吓的佟二小姐，张口结舌地呆了好半天，才抖着手指，指向万福儿。 “啊！” 灌耳的一声尖叫，震得佟小锁耳朵都疼了。 “天！这怎么有个臭男人？大姐姐如何能和那样一个臭男人一处说笑？你们还不快把人打出去！”佟凤鸾的声音越来越尖利，似乎要把这亭子顶翻一样。 “咣当”一声，万福儿没拿稳碟子，莲花盘子掉在地上，摔成了三瓣。 “闭嘴！”忍无可忍佟小锁揉着耳朵，比她更大声地喊了一句。 佟凤鸾打了个哆嗦，竟然真的闭嘴了。 这种感觉好熟悉。 是了，上次就是佟小锁，端着一把火枪，让自己闭嘴。 她会开枪的。 后花园顿时安静极了。 但这安静，来得太晚了了。 连湖旁阁子里吃饭的小厮，都在往这面看着。 这长房和二房的小姐，又对上了？ 大管家见事情不好，慌忙把人都给赶走了，又低声对白隐和那匠人道： “公子莫怪，不然公子先去老爷书房坐坐？” 白隐一笑，摇摇头：“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自吃我的。况且这时候出去被撞见了，才是惹祸。” 大管家无言以对。 白隐好以整暇地端着碟子，竖耳朵听着桥上的动静，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自己每次到佟府，总会遇上佟大小姐生气呢。 而桥上的亭子里，万福儿知道事情因自己而起，忙起身歉意道：“对不住，这碟子” “摔了就摔了，”佟小锁喝止了佟凤鸾之后，又恢复了如常的，“没扎了手就好。” 子规已经着人拿了扫帚，将碎瓷片扫走，重新又给了万福儿一个碟子。 万福儿只觉得尴尬，不接盘子，拱手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吧。” 而佟小追脸羞得更红了，过来拉着佟凤鸾，小声道：“二姐姐，那人” 佟凤鸾哪里容她说话？ “闭嘴，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她再啐了一口，啐在了佟小追的衣襟上，“你也是个不要脸的，和这些下流男人一处！” 佟小追泪水早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却只解释道：“二姐姐误会了” “二妹妹，”佟小锁却抢先开了口，“我说过，你太吵了。” 声音冷得，仿佛能将这湖面上的冰，再加厚一层。 佟凤鸾咬着唇，狠狠地等着她。 怎么好像是她无理取闹一样？ 明明是她跟一个臭男人在这里吃吃喝喝嘛。 想着，佟凤鸾理直气壮地质问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姐姐没学过不成？” 佟小锁眼神一转，看向她，不由笑出了声。 明明白白的嘲笑。 “上次千寿园里，好多少男少女一处说笑，也没听有谁说‘不得同席’，”她将手中盘子里最后的一点东西吃完，这才放下碟子，声音中带着怜悯，“明年二妹妹终于也能去了，可别在那里当老道学，搅了太后的寿诞。” 佟凤鸾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佟小锁不理她，而是侧头对坐立难安的万福儿道：“今儿是我照顾不周了，你是我的朋友，亦是我的客人，有不到的地方，下次再补吧。” 万福儿稍微心安，忙拱手道：“是，如此，小女先走了。” 说罢，由子规引着下桥，几乎是落荒而逃。 小女？ 佟凤鸾难得抓明白了一次重点。 原来这“臭男人”，竟是个女的？她用力打量着万福儿。 哦，好像那胸，是有些高的。 佟小追见误会解除了，终于松了口气，拉着她道：“二姐姐，我们先回去吧。” 佟凤鸾却依旧死死地盯着万福儿离开的方向，觉得自己又一次成了笑话。 取悦佟小锁的笑话。 “二姐姐”佟小追还要劝，岂料佟凤鸾竟然一抬手，用力给了佟小追一巴掌。 “啪”的一声，佟小追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众仆妇见又动起手来，都吓坏了。 只有佟凤鸾自己的两个丫头，在那儿偷偷地笑着。 佟小追半点儿不敢反抗，只捂着脸颊，由着眼泪扑簌簌地就下来了。 “你个死蹄子，为什么不提醒我！”佟凤鸾指着佟小追的鼻子，怒道。 佟小锁的脸色，早就变得极为难看了。 “你们都下去。”她站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吩咐着众位仆妇。 其余的仆妇们慌忙都退了下去，子规和金盘怕她吃亏，便有些犹豫。 “下去。”佟小锁态度柔和地对她们道。 子规和金盘只得忧心忡忡地退下。 只有佟凤鸾的两个丫头，还站在那儿，一脸的得意。 佟小锁看向她们，缓缓抬起手，指着她们身后。 “你们两个，给我滚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就要欺负你 这次，莫说是佟凤鸾，就是那两个丫头，都愣住了。 她们都是横行惯了的大丫头，从没听见别人对她们说“滚”这个字。 佟小锁见她们不动，没有生气，而是阴冷地一笑，上前一步。 “你们荔华斋的人，是不是一贯不记事情？”她依旧看着那两个丫头，“你们两个想要自己滚下去，还是我帮你们滚下去？” 佟凤鸾虽然性子恶劣，但是对自己的丫头还不错，是以听见佟小锁的话，立刻道： “大姐姐这是要欺负我的人？” 和佟二太太一模一样的性格，自己惹了人，转过脸去就倒打一耙，成了别人欺负她的人。 佟小锁叹了一口气。 “二妹妹搞错了，我哪里是要欺负你的人呢？”她又一次，笑得仿佛佟凤鸾很蠢。 佟凤鸾却仰着脖子，将这句话理解为佟小锁的示弱。 岂料还没等她得意须臾呢，佟小锁紧接着就道： “我今天，是要连你一起欺负，明白吗？” 佟凤鸾的得意僵在脸上。 看着佟小锁平平静静的表情，佟凤鸾终于记起了这看似柔弱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个怎么霸道的人。 她甚至敢于端着枪，对着佟老太太。 在佟凤鸾幼小的心目中，杀人放火的反叛不可怕，但佟老太太是个特别厉害的人。 佟小锁都不怕佟老太太了，所以她是个更厉害的人。 佟凤鸾终于明白了那句“不记事”是什么意思。 她果然很糊涂，竟然到现在，才想起害怕了。 她转身就要跑。 “我，我不同你说话了。” 却被佟小锁先一步扯住了她的衣袖。 “我让她们滚，可没让你滚。”佟小锁皱着眉头，盯着佟凤鸾的脑袋看，“妹妹这脑子是该好好治治了，太不记事了。” “你放开我，我，我没病！我记事的！”佟凤鸾想要凭着自己力大甩开她。 结果却发现，自己压根儿甩不开。 佟小锁什么时候力气那么大了？ “你既然记事，我刚刚说过今天要欺负你呢，你怎么就忘了？”佟小锁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 旋即，再次阴了脸，对佟凤鸾的两个丫头道：“滚。” 平平淡淡的一个字，连点儿情绪都不带。 终于，佟凤鸾的两个丫头再也不敢待下去，慌忙耷拉着脑袋，迅速地逃下了桥。 佟凤鸾差点儿气哭了。 好没义气的蹄子。 佟凤鸾已经气哭了。 佟小锁却放开了她，转身捂着被吓傻的佟小追的脸，柔和地问道： “还疼吗？” 佟小追又怕又呆地看着佟小锁，不知怎么的，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别哭，我那儿有很好的伤药，等下给你送过去。”佟小锁给她擦着眼泪，温柔地说着。 佟小追却哭得更凶了。 她忽然，佟小锁一点儿不可怕。 大姐姐这个人，可好可好了。 和贞哥哥一样的好，都对她这么温柔。 “不疼了，真的。”佟小追抬手擦了一把眼泪，怯怯地说着。 佟小锁猜不透佟小追的心思，只是觉得这个三妹妹乖巧可怜得让人心疼。 佟凤鸾在一旁看着，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不过这次，终于记事的她，不敢再对着佟小锁横眉，只得将所有的情绪，都用眼色横给了佟小追。 不要脸！吃里扒外！和佟小锁好！不要脸！ 药罐子和扫把星，果然是一对的！ 呸！ 难得的，佟小追这次没有注意到她嫡亲姐姐的态度。 倒是佟小锁，终于将注意力，再次转向佟凤鸾。 “二妹妹整日里是不是特别闲？除了惹东家闹西家，还能做些什么？” 佟凤鸾咬着唇，很不甘心地想要反驳她。 自己能做很多事情呢，比如—— 比如 比如？ 佟凤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的确不会做什么事情。 她的心中顿生挫败之感，却依旧仰脖子强撑傲气，道： “我哪里比得大姐姐？整日里和些不三不四的下九流人物凑在一起。” 佟小锁反问道：“不三不四的下九流人物？谁？妹妹说几个？” “刚才那个装男人的女人！”佟凤鸾还待再说，却又没想不起来了，搜肠刮肚半天，才道，“还有白隐，一个下九流的商贾，最是掉在钱眼里的人，姐姐也和他好。” 佟小锁因为她话中的态度，略微愣了一下。 出于前世职业上的本能，她怎么觉得这丫头说起白隐的态度，怎么怪怪的？ 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怪，而是像是在用力隐藏着什么情绪的怪？ 佟小锁还真猜对了。 这是佟凤鸾对于白隐的一段道不明的心思。 她第一次在家里看见白隐的时候，不过是五岁的年纪，正是什么都不懂，却又什么都想懂的年纪。 她偷偷听了大伯父和白隐的说话，听见了大伯父对白隐的称赞。 大伯父是佟凤鸾自小就佩服的人，她称赞的人，自然也是特别特别好的吧。 待到年纪再大一些，知道男女有别之后，佟凤鸾就觉得，白隐是特别特别好看的人。 好看，温柔，对着人的时候，总是嘴角轻轻扬起来，笑意从眼底流到嘴角，和月亮那么好看。 佟凤鸾的少女心，第一次被戳中了。 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看见白隐和管家算账的样子。 好看的嘴角没有笑容了，眼底的温柔被斤斤计较取代，比书中写的市侩，更加市侩。 恶心死了！ 懵懂的少女心，在那一刻，被彻底打碎了。 也是从那之后，商贾成为了佟凤鸾最讨厌的一类人。 凭什么一个钱串子，就能出入他们公王府？ 凭什么这个钱串子，竟然 还和佟小锁好？ 怎么大伯父c大伯母c白隐他们，都对扫把星好？ 怎么连皇帝都对佟小锁好？ 眼瞎。 就算能看出佟凤鸾情绪不对的佟小锁，也着实猜不透她内心深处这纠缠着少女心破碎与嫉妒的情绪。 不过却因为这个，让佟小锁的态度，稍微柔和了一些。 一个掩藏情绪都做不好的人，不过就是孩子罢了。 “他凭本事吃饭，二妹妹却是凭出身吃饭，”佟小锁认真地问她，“你比他高在何处？” 偏这句话，差点儿又把佟凤鸾气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我在教妹妹 这个扫把星，竟然拿她比个臭商贾！ 佟凤鸾搜肠刮肚了好半天，终于找出回击的话了： “说得仿佛大姐姐不是凭出身吃饭一样！” 佟小锁笑意更浓了。 还真成了孩子吵架。 “我凭出身吃饭，但也能凭本事退敌，”佟小锁两手一摊，问她，“二妹妹凭本事能做什么？仗着有点子力气，就不顾礼仪孝悌，骂姐姐打妹妹吗？” 能教一个算一个。 但这话，听在佟凤鸾耳中，又不中听了。 她觉得佟小锁是在为佟小追说话。 佟小锁对佟小追好。 这让佟凤鸾忽然更生气了，再次梗着脖子：“她是我亲妹子，不懂事我就打得，要你管？” 刚才心情略微好了一些的佟小锁，听见她的这句话，脸上的阴霾再次浮了上来。 看来朽木这东西，不能给许多阳光。 “是吗？”她淡淡地反问一句，抬手，给了佟凤鸾一巴掌。 很快但很轻的一巴掌，只有五指拂过了佟凤鸾的脸颊，连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一侧的佟小追捂着嘴，差点儿叫出来。 佟凤鸾脑袋都没有动，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光。 这是她十二年生命里，遇见过的最大的羞辱。 她被扫把星打了！ “你敢打我？”她的语气中，没有怒气，只有不可思议。 佟小锁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问道：“既然你教你的妹妹我管不着，那我教我的妹妹，你敢管吗？” 佟凤鸾委屈极了。 从发尖到脚底，都是满溢的委屈。 偏偏如今丫头仆妇们都被佟小锁赶走了，她心中再多的委屈，也无计可施。 佟凤鸾会当着心疼她的人假哭，但是当着不心疼她的人，却完全不想示弱。 而对着佟小锁的时候，她想的，只是不能被她比下去。 不能被扫把星比下去。 佟小锁浅笑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还记得八月的时候吗？也是在这儿，你和我。” 佟凤鸾用力咬着嘴唇，终于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自今天起，你既然不肯讲道理，那我们就动手好了，我可是受过陛下表彰的人，你觉得你斗得过我吗？” 眼泪在佟凤鸾的眼眶中打转。 “大姐姐好大的煞气。” 许久，她才咬牙切齿道。 佟小锁后退一步，看着她的眼睛：“你和二婶娘还真是一样的人。” 她说着，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道：“你欺负了我这些年，如今我不过还你一巴掌，你就觉得我煞气了？” “我娘性子好，受了这么多年气，不过和婶娘断了妯娌之情罢了，可是我性子不好，当不成姐妹，就当仇人，对仇人，我很小气的。” “以后你肯好好地讲道理，我不介意和你姐妹情深，但是若再让我知道你今儿欺负一下妹妹，明儿绊我一下，那么有一次，我打一次，我在家中是想好生过日子的，不是和你争这没意义的嘴，明白了吗？” 佟凤鸾怨毒地看向佟小锁。 佟小锁看人的眼神一贯平和，但此刻眼底的威胁之意，却十分明显。 长了一点点记性的佟凤鸾，终于衡量出了彼此实力之上的差距。 她压下心中的委屈，后退一步屈膝道：“我记住了，大姐姐好生坐着，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下桥。 佟小锁看着她的背影，心思毫无起伏。 如她这样喜怒形于色的人，其实并不可怕，武力或者身份，总有一样能镇住她。 她懒得和这样的人纠缠，也希望她能明白些道理。 都是为了好生过日子的，谁希望天天鸡声鹅斗的呢？ 佟小锁回过头，对着看她看傻了的佟小追，友善地一笑。 佟小追傻乎乎地回了一个笑。 子规等人看见佟凤鸾终于离开了，这才放了心，慌忙都跑了过来，道：“大小姐，三小姐，可还好？” 佟小锁舒展了一下身子，道：“金盘，你回屋去把伤药拿了，送到三小姐处。” 金盘应了一声，忙先走了。 “回去就擦上吧，不然被二婶娘看见，又是一阵闲气。”她道。 佟小追看着佟小锁的神情，满满的都是感动。 “谢谢大姐姐，不过我娘很少来看我的，她不会发现的。”她安慰佟小锁。 佟小锁听见这话，心中不由酸楚。 二房都是奇葩。 只因为佟小追身有咳疾吗？就当这个孩子不存在？ 不过佟明贞还是个身体健全c头脑聪明的儿子呢，依她看，也不觉得佟二太太待他就好了。 佟二太太只对佟凤鸾好，但是好的方式，却像是把她当成个物件，惯得不像话。 “以后你要是闲了，想出来走走，就来找我吧，反正我这病要养到立春，咱们姐妹一处说笑，蛮好的。”佟小锁认真地做出了邀请道。 佟小追点点头：“好，只是姐姐不能嫌弃我烦又无趣。” 佟小锁笑道：“你不嫌弃我吵闹才是。” 说罢，她才带着子规，下了桥。 佟小追就在后面，目送着佟小锁离开。 “小姐。”丝儿凑过来，胆怯道，“咱们也回去吧。” 佟小追点点头，却依旧没动，只是看向佟小锁的目光中，透着羡艳。 “真好。”她轻声道。 “三小姐说什么？”丝儿和嫣儿都非常呆，呆得还有些笨。 “我是说大姐姐这样子，真好。”佟小追轻声道，“若是我也能像大姐姐那样活着，就好了。” 丝儿和嫣儿对视一眼，完全听不懂她的话，都是一脸茫然。 而下了桥的佟小锁，绕过湖的时候，刚好路过了白隐所在的阁子。 白隐正端着个盘子，边吃边看呢。 见佟小锁过来了，他忙放下盘子，擦了擦嘴，恭敬道：“见过大小姐。” 佟小锁停住脚步，掰着手指头算道：“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白公子是不是会算命？每次专门捡我们府上有人吵架的时候，过来看热闹？” 白隐哈哈一笑，摆手道：“非也，应该是白某每次来，都恰好是大小姐同人吵架的时候。” 佟小锁今天话说得挺多了，再懒怠和他斗嘴，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白隐再次叫住了她： “关于我说的要送给你的大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白隐的礼物（为月票+） 佟小锁乜斜着眼睛看他。 “白公子不是说过，要春天才能给我吗？” 白隐笑道：“确实要春天方可，不过如今大小姐既然心情不好，索性和先说说，逗你开心罢了。” 他说得很真诚，没带什么别的心思。 “那我多谢白公子了，”佟小锁大大方方地一笑，“到底是什么事情？” “白某知道，大小姐不喜欢云姨娘和大少爷，”白隐低声道，“上次的事情，让大少爷脱了身，不过如今白某刚好知道了一件事情，可以助大小姐铲除了大少爷。” 佟小锁听见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白隐说完这番话之后，就一直在观察佟小锁的表情。 他想知道佟小锁会如何回答，而她的回答，决定了他们是否真的可以合作。 上次合作，是事急从权，但这次合作，可能关系着他的未来。 佟小锁却笑了。 她迈步进了阁子，左右看了看，捡了个干净的碗，从那锅子里盛了半碗汤。 如今火已经灭了，汤也凉得差不多了，其上的浮油都凝在了一处。 佟小锁端着碗，笑看向白隐：“白公子觉得，今天的火锅好吃吗？” 问得莫名其妙的。 白隐直觉感到了不安，却又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如今子规就站在门口，他也逃不出去，只好倚着窗子道： “是，好吃。” 佟小锁满意地点点头，上下打量着他的衣服。 “白公子这身衣服，可贵可贵了吧？”她好奇地问。 “是”白隐欲言又止。 佟小锁呲着牙，嘿嘿地笑着，忽然脸色一变，手腕一翻，就将那半碗油汤，泼在了白隐的衣襟上。 彼时，白隐已经想到了她要做什么，并没躲，只是受了这半碗汤，低头看着毁了的衣服，苦笑一声。 “大小姐消气了？” 佟小锁将碗用力摔回桌上，冷笑道：“你要试探我，也换个高明的话。佟明麒再混蛋，也是绑在安平公府，我求他平平安安地别惹事还不能呢，扳倒他？” 她顿了一下，从齿缝之间挤出了六个字：“他也配，你也配？” 他也配我出手，而你又是谁，凭什么试探我？ 白隐连忙拱手道：“是，大小姐不愧是女英雄，是我小人之心了。” 佟小锁脸色好了点儿，对着子规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着外面。 “我那个好大哥惹上的事情，比上次怎么样？”她问。 白隐回道：“都是能抄家灭门的勾当，哪里分高下？” 虽然是冬天，但佟小锁还是因白隐这话，起了一身白毛汗。 “不会这次，是他自己想造反当皇帝吧？”佟小锁试探着问。 白隐一笑：“不是，而是事涉科举，不过具体要怎么做，白某却不知道。” 佟小锁的嘴巴张得比任何时候都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个要给佟明麒用力鼓鼓掌。 这位大哥真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才呀！ “泄题？夹带？枪手？买通考官？”佟小锁搜肠刮肚地想着历代科场舞弊的招数。 白隐依旧是摇摇头：“白某不过是偶然听说，不敢说准。” “你是听谁说的？”她又问。 “是腾家小二公子说的，他是偶然听章三公子醉酒提及。他行伍之人，不懂这些，当个好玩的笑话，说给我听，我却觉得事情不对。”白隐如是说。 佟小锁完全信了。 “那两个人凑在一起。”她到底还是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新老联合呀！章三公子这次不嫌弃我们是新贵人家了？” 白隐叹了口气：“不晓得，如今白某查事情到底难些，毕竟金掌柜不是我的人了呢。” 佟小锁一呆，旋即笑了起来。 原来是在这儿等她呢。 “我有什么办法？”她两手一摊，“白公子又想做事，又不肯与我合作，我也很为难呀。” 白隐长舒了一口气。 结果成了他为难他。 “大小姐想要如何与白某合作？”他还是妥协了一点点，拿出了商人的样子，当生意谈。 佟小锁笑道：“我说了呀，我缺钱，也缺些人手。” 白隐点点头：“好，白某知道了。只是，我该如何让金掌柜相信，如今你我已经合作了呢？” “我会找人告诉她的。”佟小锁说道。 白隐无奈摇头，这才道：“既然说定了，那二少爷的事情，大小姐还是要注意一二。” 二少爷？佟明夔？ “夔弟怎么了？”佟小锁好奇了。 白隐微微一皱眉，完全没想到佟小锁会这么问。 明明都提到科举了呀。 “大小姐莫不是忘记了，明年二少爷也要下场考试了？” 佟小锁呆了一下。 她还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才想着动科举吗？”她喃喃道。 佟小锁带着子规回到蕙心堂的时候，萧氏不过是问了她几句话，只字未提后花园发生的事情。 不过从萧氏的态度里，佟小锁就能知道，萧氏是知道的，不过觉得佟小锁没吃亏，所以懒得管罢了。 待佟小锁回到西厢，换好了衣服，便坐在书桌前想着白隐的话。 子规端了茶来，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小姐，白公子说的那事情，可要怎么办呢？” 佟小锁端着茶杯，思绪依旧是一团乱麻。 “不知道怎么办，大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她道。 “这样的大事，要不要告诉老爷？”子规问道。 佟小锁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还是摇摇头，否决了。 “不好，一来是庆王之事余波尚在，父亲过于繁忙，二来，这事目前也是白公子的揣测，要是不抓住实实在在的把柄，反而要打草惊蛇。” 想着，佟小锁又觉得心中烦闷得很。 那边厢，佟二老爷伺机潜伏，这边厢，佟明麒还虎视眈眈的。 “烦死了。”她抱怨了一句，“不知道夔弟如今怎么样了。” 刚抱怨完了这一句的佟小锁，马上就会知道佟明夔怎么样了。 “夫人，大小姐，二少爷回来了！” 三天后的下午时刻，佟小锁正和萧氏摆棋呢，忽然就听见有人如此来报。 萧氏一惊，棋子直接掉在了棋盘上。 “什么时候回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归来的佟明夔（上） 来传话的是前院洒扫的仆妇，平日里到不了内宅，这次着实是因为佟明夔回来得突然，前面门房无人可寻了，再拉了这么个妇人，所以看起来有些扭扭捏捏的，但回话倒是清楚： “是墨雨先回来告诉的人，算着时候，大少爷这时候许是已经进了南城门了。” 一侧，子规的眼神都亮了。 墨雨就是子规的哥哥，佟明夔的书童，一贯跟着少爷在衡州，也是许久没见的。 萧氏又惊又喜，顾不得遮掩情绪，只问那仆妇：“是一个人回来的？怎么都不告诉家里呢？” 那仆妇也是第一次同萧氏回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更觉慌乱地站在那儿。 佟小锁甚少见萧氏这样手足无措，又喜出望外的样子，不由起身笑道： “娘，”她拉着她的手，“还是先派人去接了弟弟才好，有什么不能回来再问呢？” 说着，她又对那妇人道：“你快去前面告诉管家，先去城门那儿，迎了夔弟回来。” 那妇人是经过前段日子事情的，对这个大小姐很是惧怕，听她吩咐，连忙施礼退了下去。 萧氏到此时方冷静下来，满面堆笑道：“倒是我，高兴太过了，冯妈妈。” 冯妈妈早都准备着了。 “派人去宫中打听一下，老爷今天能否回来，还有让人到前门看着，礼不能废，让夔哥儿先去见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可明白？” 虽然佟明夔这些事情，从来不出错，但她依旧不希望儿子一回家，就先为了这些事情，又惹了事端，自然要先叮嘱一番。 冯妈妈自然明白，连忙屈膝去了。 虽然吩咐了下去，但萧氏还是坐立不安的，口中不停地念叨着： “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呢？子鉴，问问厨房有没有夔哥儿看吃的东西，等下我亲自给你们做两道菜。” 后面这句，是对佟小锁说的。 不过，还没等佟小锁应，萧氏又开始问丫头们了： “南阁可收拾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跟着人回来了。” “这孩子，怎么也不同家里说一声？若是路上出了事情怎么办？” “别是学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时而高兴，时而担忧，时而埋怨，当真是慈母的样子。 佟小锁只觉得萧氏慈母的样子，看着人心里很暖，拉着她坐下，安抚道： “哪里就出事了？人不是都到了京城外嘛，况且娘也说过，衡州守备是爹的旧部，真出事情了，消息早就传过来了。” 她说着，又想起了前段时间白隐对自己说的话。 “况且，夔弟明年就要下场了，提早些回京准备，是好事情。” 萧氏经女儿提醒，方想到了这一层，高兴了起来。 若说备考之事，自然是在京中好些的。 不说佟昌言那一层身份，只说萧儆如今在士林中的声望，让佟明夔跟着萧儆待段时日，只怕也是受益匪浅的。 “正是这个道理呢，”萧氏拍着佟小锁的手，欣慰道，“你也是喜欢读书的，等你弟弟回来，再请了你儆哥哥，再寻个大坐馆先生，你们姐弟一处读书，都是好的。” 佟小锁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心头却闪过了一丝隐忧。 如今，她觉得佟明麒和佟昌教两个人带给她的阴影，更大了。 母女二人等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期间，不时有人来报告说二少爷进了大门，二少爷去了萱堂，二少爷出了萱堂之类的话。 也是到第一波去接的人送回了消息，萧氏才知道佟明夔还带回了一个同窗，一起往府里来了。 萧氏皱了一下眉头。 这等大事，墨雨怎个不说？ 不过她看了子规一眼，没有言语，只是吩咐人道： “快让人在前面再打扫一间客房出来，夔哥儿回来了之后，让前面引了客人去前厅暂时歇息，找两个伶俐的丫头和小子，去先服侍着。” 子规在一旁，心中已经明白，不由垂下头去，心中也在犹疑大哥怎么会做事情如此不走心。 萧氏安排下去不多时，冯妈妈匆匆地进门，喜气洋洋道： “夫人，大小姐，二少爷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量极高，有些消瘦，看上去还是孩子气模样，但举止很是稳重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少年走到屋子中间，撩衣跪倒，正正经经地道：“母亲安，姐姐安。” 声音如金似玉。 萧氏已经红了眼眶，慌忙就让人搀扶起来。 少年站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藏着喜悦，只是嘴角却是直直平平的，不带半分情绪。 佟小锁好奇地打量着双胞胎弟弟的脸，有些傻了。 这佟明夔的眉眼，分明就是一个十四岁版本的佟昌言，而鼻子嘴巴脸型长得，和萧氏一模一样。 安平公夫妻都是很好看的人。 而佟明夔真是完美地融合了这二人的长相。 明明是双胞胎弟弟，怎么他就专门捡了安平公夫妻的优点长呢？ 呜呜呜，老天爷好不公平呢！ 佟小锁再次小小纠结了一会儿。 而萧氏和佟明夔母子重逢，正是心情激动的时候，哪里还能管得着佟小锁跑偏的玻璃心？ 一个是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着儿子的娘，一个是在外一年多没见到娘的孩子，执手相看泪眼了。 “怎么又瘦了？就算是认真念书，总也该好生吃饭才是呀。”萧氏上下左右打量着儿子，最后落在佟明夔棱角分明的脸颊，心疼地问。 “是。” “功课可还繁重？每日看书到几时？” “从先生安排。” “如何此时回来了？” “担忧家中，决定提前回来。” “路上颠簸，可还顺当？遇见怎么不好的事情没有？” “顺当。” “那这次回来，是备着明年秋闱？” “是。” “衡州先生如何评说你明年这一科？” “如常便好。” 母子二人一问一答着。 一旁的佟小锁听着这本该感人至深的对话，却差点儿没忍住，要笑出来了。 如此好看的佟明夔，不但话如此少，而且竟然还是个面瘫。 他的眼神里透着对家人的眷恋，不过这份眷恋，只在眼底。 而在和萧氏说话的时候，他五官甚至都没动过，只是很认真地在回答问题。 答得那是相当简练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归来的佟明夔（下） 不过，很了解儿子性格的萧氏，非常习惯这样的佟明夔，并且觉得和儿子相谈甚欢。 便是佟明夔自己，也觉得和母亲的对话非常轻松且愉快。 佟小锁在心中笑翻了天的同时，又觉得这场景，温馨地令她想要暂停。 如果不是白隐那天告诉了她那件事情 为什么总有人想要打破这种温馨呢？为什么总有人不肯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呢？ 待母子二人对答完后，萧氏心绪平复了很多，便笑道： “你们姐弟先坐着，今儿娘高兴，亲自下厨，做些你们爱吃的。” 佟明夔很乖巧地“嗯”了一声。 倒是佟小锁特别捧场，笑道：“好，我要吃娘做的侍郎豆腐，还有黄金糕。” 萧氏掩口笑道：“好好好，都做的。” 佟明夔看了佟小锁一眼。 长到这么大，他第一次听见同胞姐姐如此流离的说话，木板一样的脸上，终于笼上了讶异之色。 大姐姐的结巴病，果真好了？ 他正想着呢，佟小锁的眼神已经转在了他的脸上。 “夔弟想什么呢？”她见他神色不对，便问了一句。 佟明夔偏着头看了看她，许是性子使然，半天没说话。 以至于佟小锁觉得有一丝丝的尴尬，内心多少话绕在舌尖，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话题，打破这个沉默。 一个话唠该如何和一个摸不准情绪的面瘫对话？ 看来是无解的。 就在佟小锁尴尬得难受的时候，忽然间，佟明夔笑了。 好看的少年人一笑，就连冬日午后的艳阳，都失色了。 “真好，”他由衷道，“姐姐这样，真好。” 佟小锁一怔之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感动地差点儿掉下泪来。 不愧是双胞胎弟弟呢！ 佟小锁有这样的一个弟弟，真好。 这么好的少年，要是真被人戕害了 天理何在呀！ 她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的，佟小锁在心中握拳呐喊。 不过好在，她在佟明夔身上，没看见什么幻觉。 她的幻觉一贯不太吉利，没有关于佟明夔的幻觉，反而说明他暂时是平安。 平安就好，好生备考就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她了。 “是呀，能好好地说话，的确很好的。”佟小锁笑着，这才记起来佟明夔回来许久，萧氏都只顾着高兴了，尚未给他茶，忙命人斟茶来。 丫头们早就备好了，只不过方才主家那般激动，不好打破就是了，此刻听唤，急忙都过来了。 佟小锁端着茶，问道，“弟弟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明年这一科，是不是？” “是。”佟明夔喝了半碗茶，听见佟小锁问她，便放下茶碗，认真回话。 “弟弟在书院的时候，我常听娘说起，是极好的，所以只放平了心思，好生应考就是了。” “是。”佟明夔再次很认真地回话。 “不过京城到底繁华，三教九流也多，仕宦人家也多，错综复杂的，你要交些好朋友，别和那些不好的人一起玩儿。” “是。”佟明夔完全没想诸如“你凭什么来教导我？”之类的念头，只是正经地应声。 身子微微前倾，对长辈的恭敬态度。 佟小锁因着担心那些事情，又不好明说，未免就有些絮絮叨叨的： “还有前段日子京城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是，姐姐真厉害。”他由衷道。 佟小锁笑道：“可是如今京中还是为了此事乱着呢，我也为了此事病了，所以你更要小心些，明白吗？” 佟明夔虽然面瘫，但是绝对不笨，立刻再次应了一声“是”。 叮嘱完了这些话，佟小锁又找不到话说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诡异且安静的尴尬。 不过这份尴尬，只有佟小锁一人有罢了。 佟明夔自幼和佟小锁一处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一个因为性格不爱说话，一个因为结巴不爱说话，姐弟在屋子里一坐半下午，都能一个字不说。 不过姐弟的感情，却还是不错的。 大约是到底双胞胎，靠着心灵就是交流吧。 而蕙心堂上上下下的仆妇丫头们，也非常习惯，反而刚才看着大小姐拉着二少爷叮嘱了那么多，才觉得奇怪呢。 现在两个人对坐着不说话，才是正常的嘛。 一时，萧氏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冯妈妈。 “那是夔哥儿的同窗，莫要怠慢了，尤其是别让不相干的人冲撞了，他们读书人，讲究多些的。” 冯妈妈在后面应声。 萧氏说着话，迈步进来，对佟明夔道：“你那个小同窗是个什么来历？他是住在咱们府里，还是京城另有落脚之处？我本想让他进来坐坐，却又怕怠慢了人家。” 佟明夔忙道：“陆兄是江南人，是我邀他来府上暂住的。” 江南姓陆的书香人家？萧氏略微一想，问道：“可是，出过帝师的那个江南陆家？” 佟明夔点点头。 萧氏了然。 佟小锁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恍惚还真个记得，曾在《天朝宝华录》里，看过那么个姓陆的帝师。 那都是高祖时候的事情了，江南有一支陆姓人家很有名，其中一个叫陆昭的人，就做过高祖的帝师。 不过，也不过这一位罢了。 陆昭致仕之后，陆家这一支再无人做官，反而一直只留在江南，以治学闻名，算得上江南士林名人，但到底在与帝京，与宁朝官场无关，所以佟小锁再就不知道这家的事情罢了。 但萧氏却知道，陆家人人丁不旺，早在王乱之前，就已经渐渐没落了。 不过，到底是有底蕴的人家，今次能送到京城来参加明年一科的，必定是人中龙凤了。 是以，萧氏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我晓得了，不过他江南来的人，到了这面只怕禁不得冷的，去吩咐人，在前面再点些火盆，莫要冻坏了客人。” 佟明夔愣愣地来了一句：“陆兄说，京城的冬天，不如江南冷。” 佟小锁顿时笑了出来。 她知道这位弟弟是在认真解释，只不过傻得可爱呢。 萧氏颇觉无奈：“冷不冷的，那也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佟明夔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仿佛学到了新知识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九郡公的来信 三人正说笑着，小丫头已经收拾好了桌椅，沈娘子带了厨下的人，进屋摆饭了。 “去寻两个姨娘来吧。”这时候，萧氏才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子鉴连忙退下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回来道：“夫人，姨娘们有些不舒爽，只请大少爷安。” 佟明夔是个男孩子，又久不在家中，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只是听见子鉴这么说，“嗯”了一声，恭敬地说了句：“多谢姨娘们。” 萧氏听说两个姨娘不来的时候，脸上就绽出了笑容。 在两个姨娘的问题上，她从来不忌惮于表露那点儿情绪，更懒怠做出半点儿假模假式的“妻妾和睦”。 佟小锁更是感动于两个姨娘的识相。 不管现在那二位姨娘心中到底打算如何对付她，只要别来打扰她此刻的这点儿和睦，她就念她们这一日的识趣。 两个姨娘告病不久，前面又传来了消息：佟昌言宫中事忙，依旧不能回家，只问佟明夔平安便好，待他后天沐休回家，再做详谈。 萧氏心情更加好了一点儿。 鉴于他们夫妻之间那点子全家都知道的不和睦，安平公大人不回来倒是让他们娘仨，都吃一顿安生饭。 是以，眉毛里都洋溢着喜气的萧氏，对一双儿女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吃吧。” 饭毕，大家又坐了一会儿，佟小锁便回到西厢中。 “趁着还没关院门，”刚踏进西厢大门，她就先对子规道，“放姐姐几天假，回去看看你哥哥吧。” 子规心中本就惦记着墨雨今天办糟了差事的事情，正想要告假，听她这么说，心下感激，屈膝谢道： “奴婢多谢大小姐了。只是今天二少爷刚回来，只怕哥哥不得闲，还是等过几天吧。” 佟小锁想了想，又道：“那你去前面寻门房的人问问吧，今天你哥哥的差事，到底是谁传错了话？” 子规被说中了心事，叹气道：“估计门房如今也正乱着呢，如何问得出来？还是等回家之后，一并问哥哥吧。” 她说着，开始为佟小锁更衣，柔声笑道：“谢谢大小姐惦记。” “你不要太担心了，”佟小锁也卸着头上的钗环，安慰她道，“你是这样的性子，你哥哥当然也好，不然不会在夔弟身边。” 子规微微皱着眉头，依旧是带着忧心。 待佟小锁收拾停当了，便伸了个懒腰，笑道： “要我说，这家里除了蕙心堂的人，没几个做事有条理的，许是传话的人忘了，也可能。” 虽然是安慰的话语，但是却让子规心中，熨帖且安心了很多。 “可不敢这么说的，让那些人听见，又该说咱们的不是了。”她笑道。 “我就在自己的屋子里说说，”佟小锁很是不屑，“况且本就做事糊涂的一群人，还不许我说不成？” 子规笑着，不再应声，而是将换下的衣服收好，又取了明日的衣服，挂在床边。 而佟小锁则坐在床边，看着脚下的绣鞋，脚一抬一抬地，自顾自地想着心事。 不过片刻，金盘捧食盒从外面进来：“厨下的小食做好了，备着小姐晚上看书的。” 佟小锁摇摇头：“我今晚吃得有些多，也不想看书，你留着上夜的时候吃吧。” 金盘巴不得地谢了小姐，把食盒放在外面值夜的榻边，关好了门，过来将一封信放在了佟小锁的手上。 “拾丫头让我给大小姐的。”金盘笑道。 佟小锁见信封上是金掌柜的笔迹，以为自己要查的事情——或洛儿c或二老爷——有了点儿眉目。 本有些委顿的她，顿时来了精神，忙接过信来打开，还吩咐子规道：“把火盆移过来些。” 子规忙道：“这晚上闭门闭户的，烧了味道散不出去，不如大小姐今夜枕在枕头下面，明日再烧了。” 佟小锁一听觉得更妥当，便只是兴冲冲地看信，这才发现信中有两封信。 好奇怪。 想着，她先拿出了一封信，结果，刚开第一个字，脸色就变了。 只见信上大喇喇写着：“是我，你若不能出来，后天我到佟府枫林见你，知名不具。” 是你？ 你谁呀！ 佟小锁顿了片刻，在心中骂了句难听的，便用力将信纸揉成了一团，恶狠狠地捏在手中。 仿佛那封信就是她的仇人般。 子规和金盘双双吓了一跳。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佟小锁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拿出了另一封信，打开。 这次，终于是金掌柜熟悉的字迹了。 “东家台鉴，白公子之事已获悉，金四必尊东家之意。其余诸事尚无定论。九公子自言有要事与东家商议，吾问不答，无奈只得代为送此信，望东家原宥。金四，叩首。” 佟小锁又板着脸坐了一会儿，却笑了。 气笑了。 “不是敌军太凶残，是队友太懦弱呀。”她揉了揉太阳穴，将涂小酒那封信，递给了两个丫头。 子规和金盘都看了一下。 金盘傻愣愣地问了一句：“这人谁呀？他凭什么来见大小姐？” 子规聪明，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不由皱眉道：“这郡公大人做事情怎么能能能如此” 她到底是高门大户的丫头，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佟小锁倒是没这个顾忌，直接道：“如此流氓。” 子规耳朵都红了。 金盘不过是单纯，对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反应慢些罢了，但她也是知道“流氓”这词的意思的。 顿时，这丫头就不高兴了。 “谁呀？告诉老爷，打出去。”她生气道。 子规忙捂住她的嘴，小声嗔道：“你小声些，那大小姐，可该怎么办呢？” 见，或者不见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九郡公，都是个大大的问题呢。 不过佟小锁只寻思了一会儿，便决定了。 “见，当然见，”她笑道，“不见，又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呢？” 子规更担心了，担忧道：“好歹，那也是郡公呢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登门呢？” 佟小锁摇摇头，仰身倒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书房偶遇 佟小锁的这个姿势，很不雅观。 不过，子规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突如其来的举动了，反正屋中没有别人，便由着她吧。 “怎么大方？上门说‘我来找你们大小姐聊天’吗？”她道，“他又不傻。” 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他再往号称“天子纯臣”的佟家蹿，可是要被人拿住把柄的。 子规依旧受到了惊吓。 “大小姐真准备同他在枫林见面？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偏偏佟小锁对这方面的事情，极不敏感也不担心。 她本就是现代人，如今心中还存着家中许多人“生死存亡”的大计呢，谁还能顾得上那点子封建俗套？ 命重要还是名节重要？ 在佟小锁看来，必须命重要呀！自己的命，家人的命，友人的命。 若为国为家，求名节是为尊严，自然值得称赞；但眼下家人的安危当前，那劳什子“名节”，还是随着信一起扔火盆里烧了的好。 “怕什么？不让人看见就好了。”说着，佟小锁坐起来，看着子规和金盘： “夔弟回来了，有些事情早作打算的好。有个郡公帮忙，肯定有好处。” 子规听见这话，细细想来有些道理，便道：“不过我看那人，不好相与。” 佟小锁一笑：“他先来找我，就说明我对他有利可图，既然有利，安知我不能反过来，用他一二？” 只是，话虽然说得如此轻松，但佟小锁这夜，依旧没有睡好，以至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都有了黑眼圈。 子规心疼坏了，抱怨道：“真是的，没见帮上多少忙，倒让您跟着烦心了。” 佟小锁知道她在抱怨涂小酒，不由笑道：“那日儆哥哥和你，可是靠着人才平安回来的。” 子规一时没词儿了，想了半天，才道：“可是大小姐那一番作为，他才在京中立稳了的。” 佟小锁立刻摆手：“这个功劳我可不敢领，他是靠着皇帝血脉，才立稳的。” 子规自知失言，一笑，不再说话了。 一时间，金盘打着呵欠，从外面进来了，问道：“大小姐，厨房里今日做了粳米粥和胡桃粥，问大小姐要喝哪样？” 佟小锁看着她，笑道：“你看着点吧。” 金盘嗯了一声，出去片刻回来，又拿了胡桃粥回来，道：“沈娘子特意叮嘱了，这个粥要空腹喝的。” 佟小锁此刻已经洗漱完毕，听见这话，便先尝了一口。 确实好吃，有一丝甜，该是加了糖的缘故。 “不错的。”佟小锁赞了一句。 金盘笑着，又将各色小菜c点心摆了出来，边服侍她吃饭，边道：“有个事情，该告诉小姐知道的。” 佟小锁放下勺子，看向她。 “今早我去厨下的时候，是带着洛儿一起的，然后她问了我好多关于二少爷的事情。”金盘如是说。 佟小锁略微皱了眉头，这可真不是好兆头了。 “都问了些什么？” “问少爷哪里读书，喜欢些什么，还说什么二少爷长得真好看之类的话。”金盘道。 这次，子规都不高兴了。 不管哪家的丫头，张口就说这家少爷好看什么的，都是大忌讳呀！ 佟小锁一笑，了然道：“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金盘立刻高兴起来，自得道：“只这样的事情，小姐让我做，准没错的。” 若是不熟悉金盘的人，只会觉得她是个容易被忽悠的人，而这种人，恰好最容易套出别人的心里话。 佟小锁吃罢饭，又将昨夜那封信烧了之后，便对金盘道：“我今日要去书房看书，你先歇会儿，然后就带着洛儿进来，好生教她吧。” 金盘心中很清楚，急忙应是。 今日天略有些阴冷，又因着佟昌言的书房从来不许人点火，所以佟小锁裹了极厚的衣服，子规还另外又备了件猩红的大毛斗篷。 “大小姐，这个洛儿看来，还真是有些来头的？”子规在佟小锁一旁捧着书，趁着南妈妈出去备茶水的时候，小声问她。 佟小锁在书架上随手抽出了两本词书，翻看道：“不管什么来头吧，都不能让她误了弟弟考试。” 说着，又将其中一本她觉得不好看的放回来，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还没等佟小锁绕过这一排书架，就听见有人在说话了： “正君你可知道，我听说西洋人有一种什么镜子，把两片玻璃放在一起，就能看见特别远的地方了。”一个陌生少年开朗之中，带着三分傻气的声音道。 “如何看的？”佟明夔的声音。 “不知道，我听说这事情后，还特意拿了两片玻璃垒在一起呢。” “看远了？” “什么看远呀，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了呢。”陌生少年哈哈笑着，仿佛在笑自己很傻的样子，“可惜去西洋的商户们，都没找见这么个镜子，我还要考试，不然定然要自己去一次西洋，看看那个镜子，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用石头盖房子的，还是尖尖的顶呢。” “和咱们的长城一样？” “好像也不是很一样。我是在家的时候，听一个胡商说的，可惜在衡州的时候，都没见过几个胡商。” “哦，京城也有许多胡商的。” “可如今是冬天，听学友们说过，京城的胡商，都是赶在春夏之际来的，啊，真希望到时候能有一见呢。”少年的声音，更觉傻气了，“不过那天我看见了一个关外客商，卖这么大的人参，你说，这么大的人参，是怎么长出来的呢？” “不知道。” “我觉得，肯定是因为关外的土和咱们的不一样，你说我要搬些关外的土来，是不是也能种出那么大的人参了？” “你可以试试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咦？原来安平公还有这本《物华书》？正君，可否借我一看？” “只能在这里看。” “好。” 佟小锁觉得自己也挺傻气的。 她就在这儿站了半盏茶的功夫，听一个小孩子和另一个小孩子，絮絮叨叨地从望远镜说到金字塔，再莫名说到人参的种植。 真是非无聊之事，何遣有聊人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姓陆的小同窗 不过，虽然少年的声音带着傻气，但是却让佟小锁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她一个现代人，在这地方，除了爱好火枪的安平公与书房里的那些书之外，第一次看见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 倒让她生出了时空颠倒之感。 那个傻气的小孩子，就是佟明夔的同窗了吧。 想不到曾经出过帝师的陆家，后代里却有一个人，未听见对四书五经的乐趣，倒是很沉迷于这些东西呢。 有趣。 而且，她也能明白这人会和佟明夔关系好了。 只凭这絮絮叨叨的本事，非佟明夔这种面瘫少言之辈，交不得其他朋友的。 倒是恰好此时，佟明夔和那个同窗转过了书架，与佟小锁打了个照面。 佟明夔没想到姐姐在此，同窗亦没想到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华衣少女，吓得慌忙低下头去，退回了书架另一侧。 不过佟小锁，已经看清那个说话带着些傻气的少年，长什么样子了。 高高瘦瘦的，面如晓月，眉如刀裁，圆圆的眼睛，高鼻红唇，当真一看就有股子肩不能抗c手不能提的读书郎之感，扑面而来。 “姐姐安。”佟明夔已经反应过来了，抱拳作揖。 少年听说是佟明夔的姐姐，略微放了心，隔着书架道了一声：“姐姐安。” 佟小锁一笑，问佟明夔道：“夔弟，那是你的学兄？还是学弟？” “陆兄年长一岁。”佟明夔一本正经地回答。 佟小锁听罢，也隔着书架，施礼道：“既然如此，公子也长我些许，陆公子安。” “哦，妹妹安。”这位陆兄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回应地很傻了。 叫姐姐就不对了，叫妹妹似乎也不是很好，毕竟他们又不熟悉嘛。 是以，他改口问道：“佟小姐是来此看书的吗？陆某唐突，先退下了。” 说罢，就要往后退。 佟小锁忙道：“不必了，我只是过来挑几本书罢了。夔弟，你们好生读书吧，我先回去了。” “是。”佟明夔说罢，目送着佟小锁离开后，又回头对少年道，“陆兄，我姐姐爱看书，可以一同读书的。” 很认真，也很正经的话。 倒是这位陆兄，刚被突然出现的佟小锁吓了一跳，又被佟明夔的话吓了一跳。 他是江南书香门第人家，自己喜欢个机巧之物，都要被家里斥责为不务正业，千里迢迢把他送到了衡州，只为了让先生能驯服他。 幸好，衡州先生虽然是士林大家，对那些能工巧匠之事，却也很宽容，甚至对他说：“书本可养人兴邦，工匠之事亦可，只要不偏c不私c不以机巧之事害人误国便可。” 所以，诸如“和姐姐妹妹一同读书”这种事情，他从小就没听过。 倒是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有别这类的话，他从小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他想了好久，认真点头道：“我知道了，她就是你那个开火枪打了反叛的姐姐，对不对？” 佟明夔点点头。 “难怪会是那样本事呢，看来养女儿也该这么养才是。”陆小同窗显然自以为学到了新的东西，高兴地又问佟明夔，“正君开过火枪吗？” “见过，但没开过。”佟明夔如实回答。 “那我能见见吗？我在家中见过大伯父的火铳，不知道安平公大人的火枪是什么样子的，哎，你知道火枪要怎么瞄准吗？” 少年郎依旧是絮絮叨叨的声音，萦绕了整个书房，甚至佟小锁走出书房所在小院的时候，还是能听见他的唠叨声。 佟小锁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子规却有些受不得这吵闹，揉了揉耳朵道：“读书的公子，不说遵圣人的教诲，谨言慎行，竟然如此话多，大少爷那样的性格，如何忍得住他？” 也不知怎的，佟小锁忽然就想起了佟明夔的那句“陆兄说了，江南的冬天没京城冷”的话，不由站在小径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子规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的。 “我知道他们怎么就能做了好朋友。”佟小锁靠着子规的肩膀，笑道，“因为呀，傻在了一处。” 子规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佟小锁这才将子规怀中的书都拿了过来，道：“好了，你也不用同我回蕙心堂了，夔弟既然单独和那个小公子在书房，想必你哥哥也回家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子规道了声是，想了想：“那奴婢明天就回来。” “多住几日吧，不要紧的。”佟小锁笑道。 子规摇摇头，诚恳道：“明天我要陪着小姐，才安心。” 佟小锁明白她的心思，一笑，点点头。 待回到蕙心堂，佟小锁先去和萧氏说了会儿话，就回到了屋中。 恰好金盘正坐在那儿，和洛儿自己绣东西呢。 准确说，是金盘在绣，洛儿在看着。 “针线是要这么走的，你方才那样，针脚就忒粗糙了，这家里，你我尚且不能用那样粗糙的，何况给小姐的？”金盘指点着洛儿。 洛儿很乖巧c又很好学地应是。 佟小锁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若不是那日幻觉中所见，她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是个心中藏奸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佟小锁感慨之后，轻咳了一声。 金盘看见她回来了，连忙放下东西，起身笑道：“大小姐回来了？子规姐姐呢？” 说着，人已经过来，将她的书接了过来，放在书桌上。 “我放她回家休息一天了，今天可还是要累着你了。”佟小锁说着，看着一旁的洛儿。 洛儿如今已经换上了小丫头的衣服，虽然不如大丫头的那些绫罗绸缎，但同样是极好极厚实的嫩黄色小袄，极暖和，又不显得人粗壮。 再加上洛儿小，模样又甚是水灵，很是对得起嫩黄颜色。 “如今学得怎么样了？”佟小锁坐在书桌前，吃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 “我奴婢学得很快的，”洛儿有些急吼吼地自夸了一句，又看了金盘一眼，才道，“妈妈和姐姐们教的也好。” 佟小锁听说，笑了。 “学得快呀”她慢悠悠地说了句，“也别太快了，毕竟，这是个漫长的差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约定之日 有那么一瞬间，洛儿差点儿以为佟小锁意有所指。 但下一瞬间，佟小锁就已经看向了金盘，笑道：“不信你问你金盘姐姐，她多久才能这么本事了。” 金盘忙伸出两只手的八根手指头：“八年呢，我七岁的时候来这家里，今年才能教你，真的要很久才能学好的。” 洛儿略微放了心，垂头道：“是，奴婢明白了，必定要好好学习。” 佟小锁笑得很高兴：“这才对嘛，你是我做主留下的丫头，学不好，岂不是我丢人。” 洛儿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忽然又一次提了上来。 这个大小姐，真的不是话中有话吗？ 偏生金盘在一旁，也特别认真地点头：“你是大小姐选的，是我教的，学不好，我也丢人的。” 也许真的没有？ 洛儿觉得自己糊涂了。 佟明夔回家之后，并没有给佟家带来许多的变化。 萱堂那边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荔华斋那边依旧是不相往来。 不过他们如何，是他们的事情，蕙心堂这边高兴极了，也就够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佟昌言终于沐休回家了。 许久不见的儿子，如今长得高了一些，看起来也壮实了一点儿，听谈吐，更觉得稳重并成熟了一点点。 至于那佟小锁认为的“傻气”，在佟昌言心目中，叫做“耿介”。 “夔哥儿一贯心中明白，便好了。”就连萧氏都是这么说的。 佟小锁在心中拼命忍着笑。 别人家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好”，但在佟氏夫妻心目中，一直是“自己的孩子最好了”。 虽然这夫妻之间，隔阂极大，但在许多方面，这对夫妻的思维，真是惊人的一致。 所以佟小锁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越久，越会觉得这样的两个人，偏生也败在男人的三心二意之上，当真 有一些可惜。 这种可惜的心情，投射在佟昌言身上，又让她觉得，这位父亲更可恨一些了。 不过佟昌言不知女儿心中如何腹诽于他，还在问佟明夔那个姓陆的同窗。 佟小锁至此时方知道，弟弟那个傻气的小同窗，名字叫做陆嘉。 佟昌言捻着胡子，点头道：“倒巧，我才刚听国子监的范博士，说过这个陆小公子。” 萧氏难得回应了一次佟昌言。 “如此说，陆家这次，到底还是准备让子侄出仕了？”她问他。 佟昌言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二人目光一交流，就和说了一车话似的。 “自然，选贤入朝，终归是好事情。”佟昌言道。 萧氏不再看佟昌言，不过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是，陛下仁德。”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倒是佟昌言，很高兴妻子今天与自己就一些事情做出了深入交流，乐呵着对佟明夔道：“既然是你的同窗，又要住段日子，便请了过来，吃顿便饭吧。” 佟明夔连忙应是，起身先往前面去请陆嘉了。 他这一走，这屋里剩下的三个人，略微又尴尬了一些。 佟昌言不敢再和妻子说话，反而问了几句佟小锁身体的话。 佟小锁一一答了，这才起身道：“我还是先回去了吧。” 佟昌言见状，道：“无妨的，父母都在此处，并不十分要紧。” 他确实不是很在意了，京城世宦人家，只要不真个闹出什么丑事来，几乎也都是不讲究的。 佟小锁摇摇头，将昨天在书房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因说道：“我想着到底是江南士林中有些名气的人家，许是讲究严些，咱们也莫吓到人才好。” 佟昌言这才知道还有那事情，寻思片刻，才点头道：“也罢了。” 说着，又觉得怕委屈了她，忽而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昨日工部新制火枪已经得了，陛下赐给我十只，我见你倒是蛮喜欢那东西的，给你一个拿着耍子，可好？” 佟小锁眼睛一亮。 虽然此时的火枪使用起来有诸多不便，但是拿来吓唬人，还是可以的嘛。 况且既然是新制的，许是好用一些了呢？ 是以，她屈膝笑道：“是，如此，谢过父亲了。” 佟昌言美美地，觉得今天见到了儿子，和妻子有了深入交流，还与女儿找到了共同语言。 真是愉快的一次沐休。 就在佟昌言说火枪的时候，佟明夔已经带着陆嘉到了蕙心堂院内，自然听见了那句话。 顿时，陆嘉眼睛都亮了。 火枪呀，真好，真羡慕。 他想着，正好看见佟小锁自正屋出来了。 二人第二次见了一面，陆嘉依旧是避开了眼神，心中却越来越羡慕了。 不知道能不能和安平公说一说，让他也看看新制的火枪呢？ 此刻正是中午时候，仆妇小厮们都去吃饭了，后院不过就是几个当值的人看着，看见佟小锁走过，个个缩头缩脑，不敢管这位大小姐。 是以，佟小锁慢悠悠地，人就走进了后花园的枫林。 如今的枫林，依旧是那般遭劫之后的败落，就连后面那个被贼兵攻破的墙，都尚未彻底修缮好，还要有人在外面守着。 佟小锁绕着枫林转了一圈，没看见约定之人，反而看了满眼的萧索。 她刚读了一本词集，此刻再一看这满目的萧索，竟然忍不住，特别想吟诵几段“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句子。 只是，还没等她将一肚子的感慨发出来呢，忽然一个大脑袋从路边窜了出来，笑道：“装了这么久的病，闷坏了吧？你还真能忍着。” 佟小锁吓得差点儿尖叫起来，好容易才把喊声压在了嗓子里。 而子归已经在叫了，不过一声，就被涂小酒捂住了嘴巴。 “是我是我。”涂小酒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还帮过你呢，你干什么怕我？” 要不是眼前的人顶着个郡公的名号，便是子规这样好脾气的丫头，都要骂人的。 佟小锁拍了拍胸口，皱眉厉声道：“郡公大人就这么喜欢神出鬼没的事情吗？如此行事，真的当我们安平公府是城门？” 涂小酒抖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好凶呀。” “滚！”佟小锁干脆地骂了一声，转身就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不与无信之人做生意 佟小锁本来以为涂小酒真有要事说。 岂料他一出现，就这么胡闹，干脆骂了一声，转身就走。 子规也气得眼眶都红了。 管他是什么皇子皇孙，都不能这个样子！ 涂小酒慌忙从后面拉住她，陪笑道：“别走别走，我真的有好事情和你说。” 佟小锁立刻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骗子。”她果断提前下了结论。 涂小酒被自己的吐沫，呛得咳了一声。 “好，我错了，我不该吓你的。”涂小酒道，“但是我今天来，真的有正事和你说。” 佟小锁听他道歉了，心情才略微好了一点儿：“郡公还是说点儿有意义的事情，若是我不爱听的，我可是要喊出来的。” 涂小酒本来都要说了，听见她这句话，又笑了。 “你喊出来，我未必吃亏的。”他提醒道。 佟小锁笑得很开心：“不然，我们试试？” 涂小酒到底不敢真个闹出来——他知道佟昌言如今在家。 “不闹了，”他清了清嗓子，方道，“城南有一个人，姓贾，名散子，是个泼皮无赖之流，不过庆王谋乱那天，他却看见了一些东西，你定然是感兴趣的。” 佟小锁果然来了一点儿兴致，反问道：“什么事情？” 涂小酒凑近了一些，小声道：“贾散子说了，出事那天，他在城北万金赌坊赌钱，没钱了被人轰出来时，刚好看见城南的方向起火了，他吓了一跳，正要跑去看热闹，却发现有个蒙面人鬼鬼祟祟地往北城门跑。” “贾散子本就是闲汉，就多看了两眼，结果你猜猜他看见了谁？”涂小酒呲着牙，笑得又得意又神秘。 佟小锁的心，顿时提在了嗓子眼。 “别卖关子。”她的身影几乎是在颤抖的。 涂小酒笑着，从唇间缓缓吐出三个字：“安平公。” 子规几乎是捂着自己的嘴，不可思议地在喉头叫了一声。 佟小锁先是以为自己听错，紧接着发现自己没听错的时候，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佟小锁就反驳道：“你胡说！那天我爹在宫中，连陛下都在的。” 涂小酒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同情地看着她。 “你傻呀？”关爱不够，他还嘲讽了一句。 佟小锁顿时明白了。 “为什么那个姓贾的人，会觉得那是家父？”她问道。 涂小酒看她的眼神，更像看傻子了。 “安平公多有名？满帝京上下，有谁不知道安平公的模样？”他的语气中，藏着奇怪的恨意和嘲弄，“贾散子看过好多次安平公凯旋，那晚他看见的安平公，不过就是稍微胖了一些。” 胖了一些。 佟家人多数长得好看，佟家的男丁们，尤其好看。 和佟昌言一系的好看。 但仿佛横着长的佟昌言，佟家只有一个——佟二老爷佟昌教。 初听消息之后的惊吓，到此时已经彻底平静了。 涂小酒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想——那夜带着人来的头头，放火烧了佟府的，果然是佟二老爷。 只不过，不管是她还是佟昌教，估计都想不到，这事儿竟然还能被一个地痞流氓看见。 “郡公大人，是怎么找到这个贾散子的？”她问。 涂小酒却不回答她，而是怂恿道：“你想知道吗？去问金四娘呀，指不定我的那点子事情，她都能告诉你呢？” 佟小锁看着他那双将精明刻在瞳孔的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出不去的，病了。” 涂小酒很不屑她的这句话，两手一摊，道：“你出不出得去，我不管，但是我知道过两天元旦大节的时候，你就是在街上横着走，也不会有人认出你的。” 佟小锁没听懂，挑起了眉毛看他。 “因为那天，满城的达官显贵c命妇贵女，都要进宫面圣。”涂小酒道，倒是没因为她不知道这事儿而惊讶。 毕竟，佟小锁从小就是一个“病人”。 “不过，”涂小酒说完后，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在大街上也认识很多人，我就没办法了。谁让你有名呢？” 很可恶的语气。 但是此时的佟小锁，没心情和他斗嘴，只是很直接地问他： “那郡公说说，你想要什么？” 涂小酒无声地一拍巴掌，笑道：“瞧瞧，我就说佟大小姐是个聪明人。” 佟小锁翻了个白眼，嫌弃他废话多。 “你现在和金四娘做的那生意，我要入股，白隐占多少，我也要占多少。”涂小酒提出了要求。 只是从他的表情到语气，都让人觉得他是在耍孩子气，而不是正经谈生意。 佟小锁皱起了眉头，反问道：“你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生意吗？” “不知道，”涂小酒承认地很是干脆，“只知道你让那个跛子满大街说书，但听说那些段子，都是个叫金小贝的人写的，想必是你吧？” 佟小锁装傻道：“什么金小贝？我没听过。” 涂小酒一撇嘴：“金小贝，合起来不就是个锁字嘛。不过你写的那些东西倒是蛮新鲜的。那个跛子在市井之中，可是有名极了呢。” 说到此，涂小酒脑海中念头一闪，拍巴掌怪道：“你不会是想开戏园子吧？” 佟小锁不答反问：“如果我真的开了戏园子，郡公大人也要入股？” “入，”涂小酒头点得更厉害了，“你的戏园子，一定很有趣。” 佟小锁打量了他一番，终于道：“我知道了。” 说罢，带着子规，转身便要离开。 结束地没头没尾的。 涂小酒还等着她答应呢，等到的却是她转身就走。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佟小锁主仆二人，都走出二丈远的距离了。 “哎哎哎，你什么意思呀？同意还是不同意？”涂小酒又着急，又不敢大声。 佟小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首先，我不想开戏园子。”她掰着手指头，道，“其次，我不和无信之人做生意。” 这话说得，便有些难听了。 涂小酒一皱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无信了？” 佟小锁一笑：“郡公大人有信吗？那，万家的镖局，又算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当然要去 涂小酒顿时无言以对，好半天没再说出话来。 万家的问题，的确是他利用在先，怨不得别人。 佟小锁自然没想着管他能找出多少借口来，只不再理他，对子规道：“我们走吧。” 直到佟小锁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涂小酒才发愁地揉了揉额头，自言自语道： “你们京城的女孩子，都这么不好对付吗？” 所以才会和金四娘聊在一处。 想着，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这枫林。 真是个好地方呀。 在西疆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起过安平公府家的这枫林。 春嫩夏绿，秋来黄叶渐红，至如火颜色。 人的心血，才能熬得出那样的红色。 可是又如何？ 还不是被“五哥”的一把火，便毁去许多？ 又安知佟昌言的心血，毁不在他的那把火中？ “我挺喜欢听你说话的，若你不是他的女儿，许是你我还能把酒言欢。”他自言自语一句，带了些许难为知己的遗憾。 旋即，遗憾尽退，他也伸了个懒腰，离开了。 佟小锁从枫林出来之后，心情好得几乎要飞起。 还有什么比自己在怀疑的事情，因为有人送来了证据，更能让人心情好的呢？ 与之产生鲜明对比的，就是子规在她的旁边，一张脸都扭曲成了苦瓜。 “大小姐他说的话，他说的话” 再看看佟小锁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高兴表情，子规真个哭出来了。 “大小姐真是的，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佟小锁过意不去，又觉得好笑地抱住自己的大丫鬟，安慰道：“瞧你，哭什么？你看我早都知道了，不还是过得很乐呵？” 这次，轮到子规咬舌头了。 实实在在地咬上了，疼得她哭得更厉害了。 “大萧节礼寨说什吗”舌头疼的子规，说话都不顺当了。 佟小锁已经放开了她，因着看见那个小徒弟抱着叠纸从那边过来，往阁子里去，她便拉着子规，从另一方向沿着湖边小路，慢慢地走着。 “出事那天，我就怀疑了”她低声诉说着，“要说证据，我没有，你就当是我那时候心慌意乱，没道理的认为吧，岂料一念成谶，倒让我认为准了。” 子规跟在佟小锁的后面，不发一言，只是抹着眼泪。 没走出去几步，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斩钉截铁道：“要告诉老爷的，必须要告诉老爷和夫人的。” 佟小锁也正色问她：“告诉爹娘，然后呢？” 子规摇头道：“奴婢不知道，但是现在的事情，不是大小姐一人可做的。” 佟小锁看着这个丫头的眼睛。 她信任自己。 在信任自己的同时，这个丫头也想要保护她。 她不愿意自己涉险。 “子规，我问你，你觉得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佟小锁问她。 子规被问住了。 安平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外面治国平天下，仿佛无所不能；至内宅修身齐家，好似样样不通。 对妻子似深爱无限，但两个妾来得伤透人心；对妾室尽职尽责，但又不见半分情谊。 筛子一样的安平公府，铁桶一样的君风小筑。 在外待人有君子之称，在内待子女似乎慈父之貌，但一双嫡出子女，一个送到远远的衡州，一个丢在萱堂，不闻不问；庶出子心怀叵测，庶出女未见出色之处。 你说这样一个人，该怎么评价？ 说人渣？似乎不至于；说好人？ 亏心不亏心？ 子规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腹诽主家，但最后还是垂下了头，小声道：“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 佟小锁几乎能猜到子规全部的心理活动，不由叹了口气，问道：“那你觉得，二叔的事情，他知道吗？” 饶是子规方才想了那么多，如今被佟小锁这一问，还是打了个哆嗦。 “你不敢说，我也不敢赌。”佟小锁叹气道，“我觉得父亲许是不会那样的，但是如果现在闹出来，贾散子非说那就是安平公，甚至他再被人灭口，那我们如何知道真相？” “所以，这事情你就当不知道，等我去问过金掌柜，看看他的话有几分是真，再做打算，好不好？” 子规的眼睛，却忽然一亮。 “大小姐是怀疑，九郡公诓骗你？” 她宁愿是那个神叨又讨人嫌的郡公骗人。 佟小锁依旧是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他有很多的事情要隐瞒。” 子规终于稍微安心了一点儿。 只不过她是天生操心的命。 “那大小姐元旦那天，定然是要去了？” 果然，安心了一端，子规又开始忧心另一端了。 “自然是要去的。”佟小锁笑道，“如果不去，我们又怎么知道真假？” 主仆二人说话，已经绕着湖边又走回了这一侧。 那还没盖起来的戏台子，远远地立在前面，旁边的阁子里，小徒弟在打开的窗前，写写画画。 佟小锁停下脚步，看着那戏台子的框架。 不知道戏台子都搭好的那天，登台唱戏的，又会是谁？ “罢了，我们回去吧。”佟小锁舒展了一下身体，对子规道。 只是，还没等主仆二人离开，就见前面陆嘉摇头晃脑地拿着本书往花园去，恰看见那阁子里的小徒弟，好奇心极盛的陆嘉，急忙过去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木匠的小徒弟显然不想会有人这时候出现，吓了一跳，黑红着脸庞隔窗道：“陆少爷。” 声音很小，非常的羞涩。 陆嘉很热情，趴在窗上看那小木匠画的图册子，越看越喜欢。 “这些都是你画的嘛？你会做这些吗？你画得真好，比以前我在家的时候，看见的那些匠人画的，都好呢。” 小木匠不想这个一看就是读书人的少爷，会对这样的东西感兴趣，一贯胆怯害怕的眼睛，难得多了一丝神采。 “你给我说说吧。”陆嘉指着画册子，“这些都是什么？” 画面变得很奇怪。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少爷，一脸认真而崇拜地看着个衣服堪堪算整齐的小徒弟，听他结结巴巴地说着那些画在纸上的东西，时不时还要问些问题。 仿佛他们二人是久别重逢的知己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元旦这天 听到精妙之处，陆嘉还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感慨说：“这些真有趣，你真厉害，都是你想的？” 小徒弟一本正经地诚实着：“有些是我想的，有些是我师父想的。” 陆嘉听说，忙道：“你师父如今得闲吗？要不我也见见他吧。” “师父在和大管家说事情。”小徒弟轻声道。 陆嘉颇为遗憾，旋即又笑道：“好吧，那下次有时间的，我这些日子都住在这儿的，读好了书，我就来看你们盖楼。” 这时，佟明夔也来了。 “你做什么？”他问陆嘉。 “这个小工匠，他可厉害了，你看，这是他想的东西”陆嘉连忙拉着佟明夔，给他看小徒弟画的图。 “厉害吧？”陆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佟明夔。 “厉害。”佟明夔赞同。 年纪相仿，但地位c身份c模样c打扮全然不同的三个少年郎，在这一刻，真个成了好朋友，相谈甚欢。 为着这一幕，佟小锁心中的那点儿烦躁，都暂时消散了。 若是人人都和这三个少年人一样，存着一点儿赤子之心，该有多好。 “真好。”她自言自语道。 子规如今满脑子都是陆嘉的聒噪之声，哪里明白佟小锁所谓的“真好”，指的是什么。 “大小姐说什么真好？” “我是说，人生嘛，还是这样子才美好。”佟小锁一本正经地感叹着。 子规听得更糊涂了。 完了，大小姐想必是气傻了吧？ 佟小锁却已经笑着拉着她，自湖边山石后的小径，往蕙心堂去了。 她如果出现，那个小徒弟又要害羞躲开c陆嘉又要讲究礼节c佟明夔更要一本正经地“姐姐安”了。 这点儿美好若失于“礼”，倒无趣了。 还是绕路走，全了他们的聊性吧。 “走，我们回去好好合计一下，元旦那天，究竟要怎么做。” 元旦日，周而复始年之初。 所谓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昨夜守岁，而今晨便是明德十二年了。 一早，家中凡有官职c诰命的人，都要进宫，并且伴驾祭天地c祭祖庙。 佟明夔要和陆嘉一同与在京中的几个应试的学友论诗；佟凤鸾接了倪四小姐的信，去倪府玩儿了。 佟府人本来就少，如此一来，更觉得连声音都没得了。 仆妇们乐得都去躲懒，蕙心堂里的大小仆妇们，都各在各的屋子里，做着自己的事情。 佟小锁和子规c金盘一起，借口去后花园逛，自然是没人管她的。 在后花园的那个阁子处，佟小锁解了外面罩着的衣服，其下的是一件男装的灰袄，再卸下钗环，挽了个发髻，用公子巾一扎，就变成了个小公子。 虽然佟小锁如今略微长高了一点儿，但依旧是消瘦，穿上这一身，若是仔细看了，还是能看出是个丫头来。 只不过这灰不溜秋的颜色，倒是足以让佟小锁泯然于人群，而不被人发现了。 子规将她换下的衣服抱在手中，担忧道：“大小姐真的不要我跟着吗？奴婢有些怕。” 佟小锁整理一下衣领，笑道：“人多反而要惹眼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子规知道劝不住佟小锁，只好叮嘱她务必小心。 佟小锁一边应着，一边趁着外面没人的时候，转过影壁，到了后面的枫林之中。 拾丫头早就等在了那儿，见她出来，忙过来道：“大小姐安。” 佟小锁笑道：“如何了？” “大小姐放心吧，只管跟着奴婢往外走就是了。”拾丫头胸有成竹道。 后院大门处，年纪大些的仆役对那看门小厮，颐指气使地唠叨了一番不许赌钱吃酒的话，而后自己跑去不知道哪个窝里趴着了。 两个小厮待那大仆役走了之后，骂骂咧咧了半天诸如“自己去趴婆娘的窝，却不许我们耍子”的话后，索性在地上摆起五子棋耍钱。 他二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小徒弟也过来了，拿着个尺子，比比划划地，还在纸上记着什么。 两个小厮不理会他，继续玩儿着，直到觉得冷了，才停下来搓搓手。 其中一个矮些的小厮看着小徒弟顶着冻红的耳朵，却一丝不苟地做事儿，便问了一句： “我说小哑巴，你不冷吗？” 小徒弟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小厮在和他说话，憨厚地笑了：“不冷。” 小厮擤擤鼻涕，伸了好长的脖子去看小徒弟写的东西，可惜他并不识字，半点儿没看懂。 “写那鬼画符做什么？一起过来玩玩儿嘛。”小厮道。 “做不出来，师父要生气的。”小徒弟依旧是憨厚的模样，手下的笔不停。 小厮看着他的样子，骂了声“傻子”，便不理他了。 小徒弟被骂得莫名其妙的，愣愣地看了过去。 另一个高些的小厮则道：“他在屋里面烤着火合着酒，让你在这儿吹冷风，你还替他做活，你不傻谁傻？” 小徒弟迷茫地挠挠头，最终也没搞清楚自己傻在哪儿，但又不会争辩，索性低下头去，继续写写画画了。 “好呀，你们不好好看门户，倒在这儿耍钱？” 忽然，拾丫头自树后转了出来，拐着个食盒，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两个小厮一见拾丫头，顿时喜出望外——地看着她手中的食盒。 “拾儿，你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快拿来！”两个小厮丢下充作棋子的石头，跑过来就要抢那食盒。 拾丫头却一躲，将食盒藏在身后，道：“你们不好好当差，就不怕主家知道吗？” 小厮们和听见了笑话一样，哈哈笑了起来：“主家哪里会理论我们？快别废话了，东西拿来。” 只是，话音刚落，佟小锁也从林子后面转了出来。 乍然看见一个面生的小厮，两个小厮刚要骂，却听拾丫头有些慌张道：“大小姐安。” 小厮们硬生生将骂人的话，吞在了肚子里。 “大，大小姐。” 佟小锁背着手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摆着的五子棋和两堆铜板，笑了。 “圆石头要赢了呢。”虽然对着的是五子棋，但她还是做足了仿佛自己是棋圣的样子。 两个小厮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你们赌多少钱？”佟小锁弯腰捡起了一个铜板，从方孔之中，看向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金掌柜的来历 佟小锁这说不上是生气还是玩笑的态度，让两个小厮更加惴惴难安了。 “大小姐，我们”矮个子的小厮差点儿就要说了实话，高个子那个则慌忙抢先说话： “大小姐，小的们，小的们哪儿敢赌钱呢？”他赔笑道，“小的们只是因着过年高兴，所以一乐罢了。” 佟小锁笑着将铜板扔回了钱堆里，道：“赌没赌的，让人来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高个子小厮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说话了。 佟小锁吓唬够了人，这才伸了个懒腰，迈步向外走了。 “我现在要出门，你们好生守在这儿，等我回来若是没人知道我出去了，今儿就无事；若是被人知道我出去了，本小姐就亲自带人抓你们的赌，可知道了？” 两个小厮吓得腿都软了。 若是去年元旦的时候，听见佟小锁说这种话，他们只会当笑话听。 但是今年却不一样了。 如今的佟小锁在佟府仆人心目中，地位隐隐已经在佟老太爷c佟老太太之上。 毕竟那是护住满府性命的人呢。 只是这出门 “大小姐”矮个小厮到底轴些，还要说什么，只是还没出口，佟小锁已经回过头了。 “不愿意吗？”她问。 高个小厮忙拽了他一下，赔笑道：“是，大小姐，小的们知道了。” 佟小锁满意地点点头，一回身，恰好看见那个小徒弟黑红着脸，抱着册子，想跑又不敢跑地站在那儿。 她对他很友善地一笑。 小徒弟的脸更黑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突然就摆着手道：“我，我也不说。” 若不是时候不对，只怕众人都要笑出来了。 “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佟小锁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负着手，迈步出了门。 直到见佟小锁离开，小厮和小徒弟才松了一口气。 高个子的精明小厮，乜斜着眼睛看拾丫头：“莫不是你和大小姐串通的？” 拾丫头立刻敛住笑容，正色道：“这叫什么话？大小姐要不要出门，便是老爷夫人都不管的，又何必与我串通？倒是你们，不念着她不抓你们赌钱的恩，却来这么说。” 说着，她作势也要往外走：“罢了，我这就叫小姐回来。” 那小厮被她糊弄了过去，又不敢拉拾丫头的衣服，便拉着她的食盒，将她扯了回来，嬉皮笑脸道： “拾大姑娘莫要生气，是小的说错了。” 拾丫头一笑，顺势将那食盒放开了，脸上依旧带着微愠： “看在你平时还算孝敬我娘，又帮过远哥儿的份儿上，不同你计较。这个是我娘新作的，趁热吃了吧，然后好生当差，大小姐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她的话意有所指。 两个小厮心中已经明白，忙不迭应是，争抢着吃糕点，还递了一块给那小徒弟。 佟小锁自然不知道拾丫头连蒙带拐的，给她收了两个不怎么靠谱的小厮。 她只是站在大路中间，呼吸着名叫“自由”的空气。 许久未见的帝京，连冬日的冷空气，都显得那么温暖呢。 佟小锁背着手，得意洋洋地沿街走着。 顽童在街上放爆竹，因着过年的缘故，街上除了偶尔的几个货郎，小摊贩都已经没有了，各家店铺换上了新的对联福字，伙计们都是一身新鲜的衣服，遇见了人，总要道声“新年好”，再说一句“客官发财”。 佟小锁一边欣赏着街景，一边就到了云来客栈的门口。 云来客栈在城西偏南一点点的位置，虽然不在商街之上，但依旧是靠着大道，更有帝京西门连通，所以客人以行商居多，甚至有不少是胡商。 因此，这云来客栈的伙计似乎也有些胡人血统，肤色更白一点儿，眼睛也有些发蓝。 见有个瘦弱的小公子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伙计连忙堆笑过来，拱手道：“客官发财，新年吉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长得虽然像外国人，但这官话说得很好。 “店家财源广进，吉祥万安。”佟小锁似模似样地回了个礼，“我来寻一个姓金的妇人，不知道她如今，可还住在这儿？” 小伙计听说，忙道：“是住在丁字房的那个金姑娘？客人跟着我来吧。” “有劳。”佟小锁笑道。 小伙计带着佟小锁绕出客栈大厅，往后院去，待过了影壁，再过了一重门，就看见金掌柜正站在那儿，和昔日佳客至的跑堂清儿，不知道说些什么。 回头看见佟小锁来了，她一笑，打发了清儿，又对佟小锁道：“贵人可算到了，屋里来吧。” 清儿对着佟小锁作了个揖，便离开了。 佟小锁则跟着金掌柜，进了很是靠后面的一个客房。 “这是我们东家，”金掌柜将一块散碎银子递给伙计，叮嘱道，“你只管捡好的干果蜜饯就好，不拘细致，但必须干净。” 小伙计接了银子，忙不迭地答应着，人离开时，还贴心地把屋门关好了。 佟小锁这才笑问：“金掌柜气色真不错。” 金掌柜坐在她多面，为她斟茶，笑道：“东家看起来，精神更好了。” 她说着，将茶杯端给佟小锁，问道：“东家这时候出门，到底危险些，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佟小锁喝了半碗茶，开门见山道：“四娘知不知道城南有个贾散子的事情？” 金掌柜听说这话，顿时就明白了。 “就是这事儿？”她的语气略微带着不屑，不过显然不是冲着佟小锁去的，“他急三火四地来寻我，我还当他明儿就要被杀头了呢，原来是怕自己要死了，却拿这个事情，忽悠东家来了。” 佟小锁听她这话，倒是来了兴致。 “这话如何说？”她问道，“还有贾散子这个人，他是如何发现的？” 金掌柜略微一顿，叹气道：“这事情说来话长了，倒是要从小妇人的身世说起。” 佟小锁嗯了一声，自行给自己续满了茶杯：“你说，我听着。” 金掌柜微垂眉目，缓缓说道： “昔日家父屈死在牢房，小妇人也被发配西疆，人心险恶，孤身女子又是犯妇，自然更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搜捕逃贼 金掌柜的语气没什么自怨自艾。 “好在刚到西疆的时候，遇见个娘子待我极好。那娘子的丈夫已经死了，她自己支撑个酒铺，小妇人便靠在她家做酒娘为生，倒是攒了些钱财，后来那娘子往南去了之后，我便盘下了铺子。” “而酒肆旁边，有一户姓战的军户人家，只一次西贼来犯，那家当家的死在战场上，战家娘子是个柔软人，熬不住亲眷地痞的气，投缳死了，剩下了一双半大小子和个五岁上的小女儿。结果那战家亲眷恶得很，就要把那小女孩儿买到勾栏院去。” 佟小锁皱起了眉头。 她最听不得这种事儿了，战家的亲眷，真是该死的人。 “勾栏子老鸨来的那天，小女孩儿哭得很是厉害，那对兄弟护不住妹妹，也被人打了个半死，我本不想管的，但是听见那哭声觉得太吵了，便扔给了那老鸨五两银子，买下了小女孩儿一命。” “只可惜，小女孩儿受了惊吓，还得了疟疾，到底没留住。剩下的那对兄弟在西疆活不下去了，就被人送到了帝京谋生，大的如今是巡城卫，小的如今是南三门的城门郎。” 从头到尾，金掌柜的态度都是平平淡淡的，似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不过佟小锁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许多的无奈和伤怀。 “金姐姐是个好人呢，郡公大人，战家的两个孩子，都是你救的。”她柔声道。 金四娘听见这话，不觉冷笑起来：“好人不值钱，我也不是好人。但他们如今的身份值钱，所以这买卖我不亏罢了。” 佟小锁一笑，没有戳破金四娘自污的面具。 在她救人的那一刻，哪里想得到之后，这些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将他们送到帝京的人，就是九郡公吧？那个贾散子的事情，是那对姓战的兄弟同你说的？”她问。 金四娘点点头。 “不过九郡公会那么在意贾散子，可不是因为小战来告诉我的那些话。”她说着，略微压低了声音，“他这谎话，未免太容易戳破了，大小姐如何会上钩呢？若是反贼都那么不小心，这世道反而太平了呢。” 佟小锁看着金四娘的眼睛，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金四娘却话锋一转，问道：“大小姐还记得我当时是如何对你说，九郡公的事情吗？” 电光火石之间，佟小锁心底曾经的疑惑，全部涌了上来。 “七个襁褓婴儿，只活了那一个”她喃喃道，“谁又敢说，活下来的，就是皇家血脉呢？” 金掌柜忙起身走到门边，听外面没有动静，方才回来坐下。 “大小姐不知道京中最近的情况，朝中和市井都有人怀疑九郡公的身份，”金掌柜道，“贾散子虽是个闲汉，但他伯父是当年解送婴儿入西疆的差役。如今，章家的那个小三公子，可是和他走得很近呢。” 金掌柜说罢，又看了一眼佟小锁，笑道：“东家要做的买卖，如今反而被人抢先了呢。” 佟小锁也笑了。 “瞧瞧，章恕那人也够闲着了，怎么这京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他？”她玩笑了一句，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金四娘却觉得事情很是不对。 “只是这事情，为什么九郡公会找到你呢？”金四娘犹疑道，“除掉一个闲汉，是多简单的事情？” “除掉贾散子虽然简单，但后续的麻烦，反而要更多。”佟小锁看透了涂小酒的心思，“所以他将底牌亮给我，只为了求更大的事情。” 金四娘顿时明白了。 “安平公大人吗？” 佟小锁不答。 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佟昌言是所谓天子纯臣，难以接近，那如果涂小酒真个想要借佟昌言的势，从她入手，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恰恰又是最蠢，最容易被人看穿的选择。 涂小酒可不像是个蠢货。 “四娘。”佟小锁想罢，忽然道，“我想见见那个贾散子。” 金四娘正要说话，忽然却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小伙计隔着门道： “官府要来搜查逃贼，客官小心。” 小伙计话音未落，忽而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与兵器碰撞的声音。 大人叫小孩儿哭的声音，当真是沸反盈天。 “去，把人都给我轰出来，老子今天定要把这个逃贼抓住！”章恕扯着个破锣嗓子，咋咋呼呼地叫唤。 佟小锁和金四娘，都是一怔。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佟小锁感叹了一句。 她并没见过章恕几次，但是章恕这个声音，她已经很熟悉了。 金四娘立刻起身推开窗子，指着外面道：“东家快走，往那边去，到了大路就好了。” 佟小锁也不废话，人已经跳上了窗台，一只脚搭在外面，回头对金四娘道：“那你小心些。” 待佟小锁出去之后，金掌柜立刻关了窗子，又将佟小锁方才用的茶杯，倒扣在茶盘之中，自己则乐得喝茶。 不过片刻，门就被人踢开了。 踢开大门的人很是嚣张跋扈的样子，冲进来之后看见金四娘一人坐在这儿，回头对外面道：“公子，这儿倒是有个娘们儿！” 外间，章恕道：“不会是娘们儿，那个娘们儿肯定打扮个丑小子。” 话音未落，章恕已经进门了。 只是等他看清屋内人是谁的时候，章恕的脸色，忽然就从得意变成了阴暗。 坐定的金四娘媚眼婉转，抬头看向昂首阔步走进来的章恕。 “这位官爷，有事情？” 章恕冷笑一声：“你这贱妇，竟敢如此同我说话？” 金四娘听说，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官爷说什么呢？小妇人不懂。” “少装蒜！你当我不知道你是谁吗？”章恕怒道。 这下，轮到周围的军士们疑惑了。 金四娘却毫无惧色。 “知道又如何？我是得了大赦天下的旨意，光明正大回京的，年年岁岁的丁税钱粮，也不少交，京兆府尚且不介意，官爷又为何来为难小女呢？” 章恕冷道：“朝廷虽然赦免了你这等贱妇的罪过，但难保你心中没有埋怨，所以就与逃贼串通一气，妄图谋乱，是也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秋郡主 金四娘呆了片刻，捂着嘴就笑了出来。 “最近我听说，外面有个说书摊子很是有名气，”她悠哉道，“不过现在看来，这是因为三公子没去说书，不然哪里还有别人吃饭的道理？” 章恕冷哼一声，还要再说话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自己今儿是要做什么的。 竟然在这儿与这个贱妇耽误时间！ 她不是故意的吧？ 章恕忽然聪明了一下，环视屋子，最终眼睛就落在了窗户之上。 这是后院，靠着后街的屋子。 福至心灵的章恕立刻走过去推开窗子，便向外张望。 窗后恰是一条安静极了的小路，章恕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身影自小路尽头转弯。 “果然你与逃贼勾结！”章恕说着，人已经翻出了窗子，对手下道，“看住了这个贼婆娘，我去拿那个贼子。” 佟小锁快速地逃着，耳中断断续续地能听清楚客栈之中的说话声，心中倒是对金掌柜更好奇了。 章恕认识她，甚至对她抱有入骨的恨意，所以才会一见到金掌柜，就把自己给忘了。 她心中更担心金掌柜，寻思着今儿自己脱身之后，要怎么救下金掌柜。 若是逃不开，就算有佟昌言在，欺君之名可以逃开，但这天外飞来的与金掌柜串通的“逃贼”帽子，可就难摆脱了。 她心中想着，脚下跑得更快了一些。 就在佟小锁眼瞅着要冲出小巷，跑到大路上去的时候，一驾马车忽然横里冲了出来。 差点儿就把佟小锁撞翻了。 幸而那车夫技术不错，猛地勒住了马。 佟小锁甚至觉得自己鼻尖，都对在了马鼻子上。 不过，还没等她说话，一个小丫头嚣张的声音，已经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什么人？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就敢冲撞？”‘ 佟小锁皱着眉头，却还是说了一句：“对不住。” 如今她可不想横生波折，索性先道了歉，逃过今天再说。 车内，又一个女子道：“玥儿，不得无礼，明明是我们冲撞了啊，是你？” 车内的女子边说，已经掀开了帘子，不过看了佟小锁一眼，便惊喜地唤一声。 佟小锁仰起头，就见一个珠玉环翠，锦衣貂裘的富贵小姐，在马车上对着她笑。 她的眉头拧在了一处。 这人 谁呀？ 只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呢，却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拽，就拽进了临街的院中。 章恕追出来的时候，内心几乎是狂喜的。 自家得到的消息是不会有错的。 昔日那个婴儿，早就死在了西疆，如今这个“薛赟”，根本就是假冒之人，意图混淆皇室血脉。 而更令他们喜悦的，就是安平公极可能在九郡公归京的事情上，起到的某种阴谋作用。 若是能有证据，那么他们就可以扳倒佟昌言了。 就在他们想寻证据的时候，却被他发现了金四娘。 那个姓金的贱妇，岂不就是最好的证据？若是佟家那个大小姐真的与她私通，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罪名！ 只是，等他自路口转过来的时候，只看见狭窄的巷子里，一驾香樟木马车正在前面的路口调转车身，走上了大路。 哪里还有佟小锁的身影？ 倒是那辆马车的窗帘，似乎动了一动，仿佛有人从里面看他一样。 章恕无需多想，高声对着前面的马车道：“前面那辆马车停下！” 他这一嗓子又大又快，那辆马车就像是因着这一声受到惊吓了一样，忽然加速，就从路口消失了。 章恕已经断定，佟小锁肯定就在那辆马车上。 他立刻跟出来的官差们道：“牵我的马来，去把那辆车给我截住！” 章恕嚣张的吼声与官差们乱哄哄的追逃之声，就在一墙之隔的小巷上。 而佟小锁靠在院墙上，扶着胸口，看向正听着墙外动静的万福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问，“那个马车上的人，是谁呀？” “我是听金掌柜说，你今儿可能要来，就想来看看你，岂料还没到呢，就看见官差来了，我就留了个心眼儿。”万福儿愣怔了一下，方才答道，“可是车上的那个人，不是你叫来的吗？” 佟小锁更是愣住了：“我叫来的？我不认识她呀。” 万福儿锁紧了眉头：“那个人是秋郡主呀，就是如今九郡公的妹妹，我听说你还救过她一次，你忘记了？” 秋郡主？她救过她一次？ 佟小锁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首先浮起来的，反而是倪四小姐嚣张的声音： “你也配与我这候爷之女同名？” “啊，那个卖花姑娘。”佟小锁终于记起了她，“如今，她是郡主了？” 涂小酒曾说过半句话“看在你帮过我” 原来指的就是那事情。 万福儿点点头，但依旧带着犹疑：“是，只是，她真的不是和你一处来的？那她怎么会在这儿等了那么久？” 佟小锁看向万福儿：“她等了很久？” 语气中的一丝怒气，被万福儿捕捉到。 “足有一个时辰了吧？驾着那马车，来来回回的，就在那横巷上，来回走。”万福儿道。 就因为这么奇怪，她才会以为这是佟小锁安排的呀。 佟小锁冷笑一声。 难怪元旦节日，章恕也是个有官职的人，不去宫中，反而跑到这儿抓人。 他倒是把自己利用地彻底。 “人世间的际遇，还真是有趣。”她眼神有些发冷，“这世上的人，也真让人看不透。” 万福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因为事涉她最不爱提的涂小酒，所以不肯多说，只是道：“那我送大小姐回去吧。” 如今，路上官差的声音渐远，显然都被那秋郡主的马车吸引走了。 佟小锁点点头：“嗯，走小路，到我们家后门就好。” 这边厢，万福儿送佟小锁自小路回家，那边厢的大路上，倒是热闹极了。 一驾香樟木马车在城西大道上一路狂奔，其后面，则是誉侯家的三公子，策马狂追。 街上行人躲闪不及，怨声载道的。 而再看看誉侯三公子后面跟着的那一堆官差，这些人又不敢把抱怨的话说出口了。 这不会是又出了谋反的事情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争执 马车足足跑过了三条大街，却忽然在一处热闹的街口，停住了。 章恕不想那马车忽然停下了，一时没勒住马，倒跑在了马车之前。 他急忙勒马停住，正要说话，却见那车帘子一掀，那个叫玥儿的小丫头，仿佛炸了毛的斗鸡一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章恕就骂： “哪儿来的臭流氓！色胆包天，追着我们家的马车做什么？” 又怕又好奇的围观群众，本还竖着耳朵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忽然听见这一声，不由纷纷绝倒。 他们还以为是好好的元旦佳节，却又闹出贼情了呢，结果竟然是这种事情？ 章恕也愣住了。 他长到这么大，虽然张扬惯了，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扣了个流氓的名号。 再看眼前的这个玥儿，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个头矮矮的，看人的时候，都要抬着好高的脖子。 显然，玥儿很不喜欢长得如此高的人。 她扶着脖子，瞪着马上的章恕，一脸嫌弃道：“你是个什么人？竟然胆敢拦车？” 章恕冷笑一声，举着鞭子指着她身后的马车道： “老子是来搜查逃贼的，你莫要多话，让我看一眼你车内是否有贼人，若是不从，休怪我将你们都拿进大牢之中！” 要多霸道有多霸道。 玥儿也是个霸道惯了的人。 自她七岁那年之后，还是第一次看见比自己更嚣张的无名氏。 “呸！臭流氓！”玥儿半句废话不说，直接骂道，“就不给你看！” 章恕差点儿呕出血来。 这就是佟家的丫鬟？ 还真是符合佟府的那些传闻呀！ “来人！去把这马车拆了，我倒要看看是些什么贼子，胆敢躲在车中！” 他也不废话，而是直接指着马车，对后面的差役们道。 差役们忙应声，就要过来拿人。 玥儿丝毫不服输，仰着脖子，用下巴扫视着那些往前走的差役：“都给我站住！这是郡主大人的车驾！谁敢动手？” “好你个什么？谁？”章恕差点儿骂出一句更难听的。 只是当他忽然想起来“郡主大人”四个字的意思时，才忽然住了口。 差役们伸出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之中。 而那些来看热闹的路人们，更是张圆了嘴巴。 郡主？ 玥儿特别满意这样一幕，脑袋扬得更高了，手一拍马车，道：“这是新晋秋郡主的马车，闲杂人等还不滚开？” 秋郡主？ 这又是谁呀？ 路人和官差们有点儿含糊了，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但章恕却明白得很。 玉郡主涂点秋。 九郡公薛赟于西疆之时，曾得重病，幸有一户姓涂的人家，救了他一命。 九郡公心存感激之情，所以回京的时候，特意带了这对父女回来，至庆王之事后，九郡公得了明德帝的青睐，就把这涂点秋也封了个郡主，算是恩赏他们家救助九郡公的义举。 却不想，今儿在这儿看见她了。 章恕在心中暗骂了一句，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儿不耐心。 在心底，章恕是极看不起佟小锁c九郡公c安平公c涂点秋之辈的。 他是功勋侯爵后代，正经的天之骄子，哪里是这群泥腿赖皮可比的？ 但是又因为这些人的地位，到底都算比他高些，所以他并不敢在脸上表露分毫。 是以，虽然心中将涂点秋和玥儿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表面上，章恕依旧是翻身下马，对着马车拱手道： “在下章恕，见过玉郡主。” 车内的涂点秋至此才终于开口道：“你姓章？誉侯家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颤抖，显然还是害怕的。 章恕很得意的样子：“正是，如今在下还要拿贼，请郡主大人，行个方便。” 车帘掀开，一个模样平平，眼底藏着些惧意的女孩子，探出了头。 正是涂点秋。 章恕不敢盯着她猛看，就先移开了眼睛，心中轻视之情，更深了。 长得不好看就罢了，只说那畏畏缩缩的举动，哪里像什么郡主？ 涂点秋并不知道章恕心中所想，只是怯生生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官差，和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了头，开口道： “玥儿，”她顿了片刻，方才低声道，“看看他的官凭印信。” 主家虽怯，但玥儿胆子却大得很。 只见她应了涂点秋一声，伸手就对着章恕道：“拿来。” 章恕彻底愣住了。 他哪里有那东西了？ “哎，拿来呀？你不会没有吧？好呀，你竟然敢冒充朝廷官员！”玥儿和得了理一般，回头对车内道，“郡主，他是个假官！” 不管章恕气成了什么样子，至少在这一刻，围观路人是忍笑忍得好辛苦的。 章恕的确气恼极了。 在帝京，他章恕的脸就够用了，这些官差就够用了，谁敢问他要那东西呀？ 再说了，他见涂点秋怕成那样，以为她会就范呢。 岂料她竟然敢问自己要这些。 这只能说明，佟小锁必然就在马车之中了。 今天马车，他搜定了！ “郡主，章某今日着实公务在身，还请郡主大人，行个方便。” 玥儿却不耐烦道：“就不方便，你就是个臭流氓！郡主大人，我们走吧。” 说着，转身就要上车。 章恕却冷笑一声，对着官差们道：“来人，把这个丫头拿下。” 官差们得了章恕的命令，终于行动了起来，真个过去了四个人，将玥儿给捆了。 玥儿哪里想到他们还敢这样？刚要叫喊，章恕却又说了一句：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官差们立刻办事。 涂点秋慌忙又掀开了帘子，看着玥儿狼狈的样子，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章恕再次拱手：“我只想请郡主大人，行个方便。” 涂点秋差点儿都要气哭了。 “那你把官凭印信给我，否则这方便，我就不行，你又能如何？”她红着眼眶道，“章公子莫不是打算强查本郡主的车马？” 章恕上前一步：“若是郡主大人执意不肯配合，那我也只能动手了。” 涂点秋气得发抖，忽然间，马车内却忽然间传出了一个小女孩儿的怒喝之声： “吵什么，弟弟醒了。” 紧接着，就是一个小男孩儿突然又奋力的啼哭声。 章恕的脸色，顿时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翡翠公主（上） 车帘被掀开，车内端坐的，是个搂着小男孩儿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大概有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珠圆玉润，五官柔和且大方，但是眉眼之中，却透着一股凌厉。 翟冠，金绣云凤纹霞帔，无不彰显着此女的尊贵身份。 而那个倒在她怀中的小男孩，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绣金线盘龙的衣服，一双大眼睛含着眼泪，嘴角耷拉着看向车外的章恕，仿佛受了极大委屈一样。 等看清楚章恕长什么样子，小男孩儿更是“哼”了一声，将脑袋转在另一侧，埋在小女孩儿的身上，继续抽泣。 小女孩儿温柔地哄着小男孩儿：“不哭，赞儿不哭。” 而后，目光一变，甚是不满地看向车外：“你就是章恕？” 章恕自看到这个小女孩儿之后，就只觉得天晕地旋的。 待到这个小女孩儿如此问他，章恕终于忍不住，两条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末将末将末将”他人都结巴了，好半天才终于将话说了个清楚： “末将章恕，见过公主殿下，见过潞王殿下！” 佟府后门处，万福儿一直护着佟小锁进了院门，方才安心。 拾丫头本还在那儿不安地乱转呢，一见佟小锁回来了，顿时眉开眼笑地，过来施礼道：“大小姐安，这一路可平安？” 佟小锁苦笑一声，道：“好歹是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拾丫头机敏，听见这话，只觉得心中一个激灵。 不会真个出事了吧？ 小徒弟本还在那儿画图，猛地看见佟小锁回来了，脸立刻又红了，等再发现又多了个姑娘，脸就更是黑中透着红亮。 这里的女孩子，可真多呀。 小徒弟抱着画册子，跑在了一边躲着。 那两个小厮也在心中叫了一声佛。 可算回来了！ 可算是没被人发现！ 不用挨罚了，真是万岁！ 小厮心中的活动很是丰富，对着佟小锁殷勤极了。 佟小锁对万福儿一礼：“多谢你了，只是我还要托你一件事情。” 万福儿不用她说，便知道是金掌柜的事情。 “你放心。”她道，“我这就去和白公子说此事。” 佟小锁心中稍安，目送着万福儿离开了府门，方才对那两个小厮道： “你们的差事做得很好，这个，”她从袖中取出了两块散碎的银子，分给他们，“赏你们的，以后好生当差，还有你们的好处。” 两个小厮慌忙捧了银子，心里喜滋滋的，满嘴好话。 佟小锁见他们这个样子，一笑之后，忽然问道：“你们今日，看见什么事情了吗？” 两个小厮一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问的是”矮个子小厮正要说话，高个子小厮到底机敏，抢先道： “我们只看见了大小姐同人在枫林里转了转，便回去了。” 矮个子终于也明白了过来，忙不迭在旁边点头。 佟小锁展颜一笑。 “不错，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福禄。”高个子的小厮道。 矮个子的小厮也道：“小的叫寿喜。” 真是朴素又喜庆的名字呢。 佟小锁浅笑，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转而又看向那个小徒弟。 小徒弟抱着画册躲在一边，仿佛佟小锁下一刻就能吃了他一样。 只这个小徒弟，才是真什么都不会说的呢。 佟小锁想着，对着他一笑，和拾丫头一起离开了。 小徒弟见她走远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女孩子，都好厉害呀。 佟小锁刚走回到后院，就看见子规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一脸的焦急。 一见佟小锁从影壁后面转了出来，她眼中可算带了喜悦，急忙忙地过来，拉着佟小锁的胳膊道：“大小姐，前面出事了。” 佟小锁一惊，忙问：“怎么了？” “翡翠公主c潞王与秋郡主在前面坐着，章三家的三公子就跪在大门口呢。”子规急道。 佟小锁难得混乱了一次。 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又与翡翠公主和潞王扯上关系了？ “我的衣服呢？”她急忙问子规。 待佟小锁匆匆赶到前院正厅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屋子面色严肃的宫人。 “什么人？”门口的宫人见有人过来了，立刻拦住问道。 “小女佟小锁，是安平公的长女，听说有宫中的贵人来了，特来参见。”佟小锁一股子虚弱病气的样子，柔柔地说着。 她刚说罢，就听见里面有人道：“请佟大小姐进来吧。” 宫人立刻让开，垂手站在一侧不语。 佟小锁对着宫人施了礼，迈步进了大厅。 涂点秋局促地坐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而正位上，一个小姑娘正拿着个拨浪鼓，逗着一个泫然欲泣的小男孩儿。 看见她进来了，小姑娘才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你就是佟大小姐？看起来真不像。” 佟小锁知道眼前这二位，当就是翡翠公主和潞王了。 她正要回礼，却忽然觉得头疼欲裂。 那幻觉好巧不巧地，竟然在这个时候袭来了。 幻觉之中，翡翠公主领着潞王，在一处湖边喂鱼玩儿，旁边好多人守着。 却忽然，有一队禁军侍卫冲了出来，将两个人抓住了。 画面再一转，一个美艳妖娆的妇人，只穿着小衣，披头散发地，被一群严肃的宫人，灌下了毒药。 妇人喊冤的声音，充斥着这段幻觉，击打着佟小锁的耳膜。 翡翠公主就在一侧，被许多人压着，哭喊着，却无能为力。 公主和潞王都被关进了一处院子，不多时，潞王便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毒发而亡。 最后，一条腰带，翡翠公主就这么结束了她极短暂的生命。 一个千尊万贵的公主，就这么死在了佟小锁的幻觉之中。 佟小锁没忍住，脸色煞白地，脚下打着踉跄。 她就说，自己的幻觉很不祥，每次出现，都是要死人的。 “佟大小姐？佟大小姐？”翡翠公主本来还好奇地看着佟小锁的模样呢，却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看来佟大小姐，还真是病得很厉害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翡翠公主（下） 幻觉，因着翡翠公主的那一声呼喊而消散。 佟小锁整个人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满满的都是汗水，人也虚弱地靠在子规的身上。 子规更是吓得够呛，甚至搞不清楚佟小锁方才究竟是不是如她们来之前说的那样，在装病。 “小女见过公主，见过潞王，是小女病体难支，失礼了。”佟小锁立刻跪下，恭敬道。 翡翠公主见状，忙对一旁的宫人道：“扶起来，我是探望你的，如何还能让你行这么大的礼？” 两侧的宫人已经过来，扶起了佟小锁，将她扶在涂点秋对面的座位上。 佟小锁谢座，一抬头，看见涂点秋正对着她，怯生生地笑着。 她回以微笑，心思并没有从方才翡翠公主的幻觉之中，转醒过来。 潞王和翡翠公主都是当今淑妃娘娘所生的。 淑妃是个很得宠爱的妃子，但是生了四皇子薛文齐之后，却十多年再无所出。 薛文齐长到了二十四岁，却名声不显，算是个庸庸碌碌的人。 直到七年前，年过三十的淑妃才生下了翡翠公主，接着又生下了皇十子潞王。 这两个孩子因为年纪小，模样又可人疼，所以深得明德帝和太后的喜爱。 尤其是潞王薛文赞，两岁的时候，便封了亲王号。 只是，帝王的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事情，也是劫。 从幻觉看，翡翠公主与潞王，显然没躲过这一劫。 令人唏嘘。 佟小锁的念头都在一瞬之间，转念后，就看向翡翠公主和潞王，柔声笑道：“小女谢过公主和王爷的惦记。” 翡翠公主笑了，看了涂点秋一眼，道：“我在宫中听过你的事情，秋姐姐也给我说过，想不到看你柔柔弱弱的样子，却很侠气呢。” 翡翠公主年纪小，说话的语气虽然像个小大人一样，但声音依旧是奶声奶气的。 佟小锁一笑，看向了涂点秋：“只是那时候小女不知道您是郡主殿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涂点秋慌了，急忙摆手道：“你没有得罪我的，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会是郡主” 潞王正玩着拨浪鼓，听见涂点秋的话，哈哈地笑了：“你真傻，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涂点秋顿时红了脸。 翡翠公主见状，立刻躲了潞王手中的拨浪鼓，生气道：“你不乖，不给你玩儿了。” 潞王瘪着嘴，眼瞅着就要哭。 翡翠公主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们今天是出来做什么的？” 潞王不高兴了好半天，才看向佟小锁，奶气地问：“你就是佟叔叔的女儿吗？听说你病了，我和姐姐来看你，你高不高兴？” 佟小锁一时无语。 这潞王还真是一个有些被惯坏的c并不很熊的c却很让人无语的孩子呢。 不过，倒是想不到潞王身为一个被明德帝如此宠爱的皇子，却会称呼佟昌言为“叔叔”。 童言无忌，却最能看出很多事情——比如从这称呼上，也能知道那君臣之情，是何等样子了。 “是，小女很高兴。”无论心中如何吐槽，佟小锁依旧是恭恭敬敬地回了潞王的话。 翡翠公主这才高兴了，将拨浪鼓重新塞进潞王的手中。 潞王高兴极了，抱着拨浪鼓盯着佟小锁看了好几眼，忽然皱眉道：“你长得没有佟叔叔好看。” 佟小锁再次绝倒。 涂点秋自进屋以来，第一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是不过一笑，她就又胆怯地捂着嘴，生怕别人生气的样子。 翡翠公主气坏了：“你胡说什么呢？安平公是男的，佟大小姐是女的。” 潞王却很坚持自己的看法：“可她只有眼睛像佟叔叔，就是没有佟叔叔好看，不像佟叔叔。” 翡翠公主也来了倔脾气。 他们是来看望病人，怎么还扯到别人家的女儿像不像父亲了？ 就算翡翠公主年纪还小，也能明白子女像不像父母这事儿，意味着什么。 比如说现在，不就很多人说最近回宫的九哥，不像父皇吗？ 母妃都说了，这是极大的事情，事关许多人的清白性命，不能乱说的。 是以，这位年纪很小的公主正要发脾气，佟小锁却先开口了：“常言道，眼为心之窗，家父蒙受皇恩，是朝廷肱骨，自然是最厉害的，小女能眼睛肖父，已是难得的了。” 潞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你说得对，父皇也说，看佟叔叔的眼睛，就知道那是个忠义之人。所以，你也是忠义之人，才能打退了叛军，是不是？” “是，多谢潞王称赞。”佟小锁笑道。 这年头，忠义这样的好名声，当然要果断拿过来，套在自己头上才对嘛。 翡翠公主这下子高兴了，满意地看了佟小锁一眼，正要说话，外面却有宫人走了进来，施礼道： “公主c王爷，章恕在外面求见呢。” 一听见章恕的名字，潞王又不高兴了，往翡翠公主怀中一躲，显然又要哭。 “姐姐，我不见他。”真个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潞王，泪眼婆娑地看着翡翠公主，“他好凶，吵我睡觉。” 翡翠公主立刻抱住了弟弟，生气道：“不见，他不说我和弟弟是逃贼吗？我和弟弟是个贼，父皇母妃那岂不就是贼头？现在这安平公府也是窝贼的地方，让他来抓人好了。” 佟小锁眉毛轻挑，不想这翡翠公主如此敢说。 不愧是最宠爱的小公主。 那些宫人们并不意外翡翠公主的话，只是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佟小锁看向了翡翠公主，开口道：“殿下，今天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翡翠公主打断了她，圆圆的大眼睛向上一挑，用眼尾看着佟小锁，“是我听秋姐姐说过许多佟大小姐的事情，恰今天宫中宴饮，我和弟弟尚小，从不出席那样的场合，所以才禀过了母妃，来看看你罢了。” 佟小锁垂下了眼睛。 “是，小女明白了。” 她们没有在云来客栈后面的巷子里见过。 佟小锁更没有去过云来客栈。 真不知道那个九郡公，是怎么请动这对姐弟的。 或者说，是如何请动淑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点秋之言（上） 翡翠公主说罢，兀自抱着潞王发了会儿呆，又笑了。 “他来逼我，我偏偏就顺着他，让他跪着。” 佟小锁心中念头一转，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女孩。 年纪不大又是尊贵至极的小女孩儿，如今眼中，却藏着委屈。 佟小锁忽然明白了，绕在舌尖上的劝谏，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没有出口。 她都明白，却依旧选择了这样做，只能说明，这个看似尊贵受宠的公主，实则也是一肚子怨气。 既然这样，她何必多言？ 反正今儿这搭好的戏台子，她们都是配角，自有主角还没登场呢。 而翡翠公主自言自语罢了，又恢复了小孩子的神态，和潞王咬耳朵说起了悄悄话。 潞王听得眉开眼笑地，举着拨浪鼓问道：“我就吃姐姐给我做的水晶糕。” “嗯，赞儿乖。”翡翠公主嘻嘻地笑着。 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凑在一次，场景真是好看极了，也让人心中舒畅。 只是，谁又能猜到他们心中所想呢？ 佟小锁心底感慨着，起身道：“三位殿下坐了这许久，小女却没有奉茶，待客不周，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翡翠公主抱着潞王，笑得温柔又甜美：“不怪你的，我们并不吃宫外的茶。” 一旁的女官听说，立刻接话道：“方才已经借了府上的厨房，想必已经要备好了。” 佟小锁忙道：“既然这样，小女亲去看看吧。” 翡翠公主点点头，见涂点秋在那儿似是坐不住地看着佟小锁，心中明白，笑道：“秋姐姐吃茶喜好与我和赞儿不同，不晓得我的宫人得不得用，不如让玥儿也去看看？” 涂点秋忙起身笑道：“我亲自去看看吧，省得她说不明白。” 佟小锁清楚，这是涂点秋有事情要和自己说，笑了一下，做了个请的动作，让着涂点秋，共同出了正厅。 待出了屋子之后，佟小锁略微松了一口气。 前院如今静悄悄的，但人有许多，都是伴着皇室出门的宫人与侍卫，没一个是佟家的人。 佟府以前从没有过的肃穆，就在这群宫人甚至连呼吸都没声音的垂首侍立中，盘桓在了佟府的前院。 涂小酒——不，现在应该叫九郡公薛赟了——搭了个好大的戏台子，请足了一堆有身份地位的人，来唱这一台戏。 “佟大小姐。”待下了台阶之后，涂点秋忽然扯住了佟小锁的衣袖，怯生生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佟小锁看着涂点秋的样子，却未答话，而是对子规道：“你先往厨房那边去，看看女官们忙得如何了，回来告诉我。” “玥儿，我和佟大小姐说会儿话，你也往厨房去看看。”涂点秋听见，忙也吩咐了玥儿一声。 子规屈膝施礼，又对玥儿道：“女官请。” 玥儿满是不屑地看了子规一眼后，眼神落在了佟小锁身上。 “你，”她对着佟小锁，很不客气地说道，“好生服侍我们郡主，知道吗？” 涂点秋急坏了，唤了一声：“玥儿。” 佟小锁倒是好脾气，只礼道：“是，女官放心。” 玥儿满意了一点儿，一扭一扭地，和子规走了。 佟小锁这才对涂点秋道： “小女不敢生气，郡公大人要立威，小女也只求没有误了郡公和郡主的事情。” 语气客套c恭敬，并且满满的都是疏离。 涂点秋有些慌了，依旧是紧紧地拉着佟小锁的衣袖：“我我，我我没有。” 她心中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到了嘴边，却觉得一句都表达不出来。 差点儿就要哭了。 佟小锁看着这个从卖花姑娘，忽然就变成了“郡主”的女子，想要从她身上看出哪怕一点点的破绽，或者是薛赟的影子。 都没有。 眼前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是胆怯，甚至不如之前她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卖花姑娘。 灵动c活泼，虽然身处地位，但是对着一个胡搅蛮缠的倪四小姐时，也有些急智。 最终，还是佟小锁先叹了口气，软了心肠。 罢了，都是这棋盘上的子罢了，她同她置气做什么？ 况且薛赟如此做，也确实有不得已之处。 在今天之前，佟小锁还觉得薛赟想要的，是佟家的势力。 不过等到章恕与贾散子的事情冒了出来，佟小锁才明白，摆在薛赟面前的受邀问题，压根儿不是有没有势力，而是能不能消除朝野之上，对他身份的怀疑。 如果没有这个基础，那么一切都是妄谈。 她装病在家，佟昌言许久未归，萧氏更是不会议论这些事情。 又因为金掌柜和薛赟的那点子渊源，所以她对薛赟的态度很是微妙，如果不是今天自己问起，只怕金掌柜在这个事情上，会永远冷眼旁观下去。 佟小锁可以感觉到，金掌柜根本不希望自己和九郡公有太多瓜葛。 所以，佟小锁并不清楚外间的议论究竟到了何等程度，但对于薛赟而言，事态一定很紧急。 急到他在今天这个过年的大日子里，设计了自己，设计了章恕，请动了淑妃娘娘，搬来了一个公主一个郡主，将戏台子摆在了安平公府。 真是够处心积虑了。 只是这些，到底并不是涂点秋的错。 想着，佟小锁终于展颜一笑：“郡主放心，小女都明白的。” 涂点秋看着佟小锁的眼神，知道她所说是真的，终于舒了一口气，神色也轻松了很多。 “还有，玥儿那个就是那样的，哥哥寻来的丫头，凶了些。”涂点秋依旧拉着她的衣袖，歉意道，“你也别和她生气，我好生教教她就是了。” 佟小锁倒是并不很在乎玥儿对待自己的态度如何。 涂点秋的丫头，对涂点秋好就是了，反正和自己没关系。 “郡主性子温厚，有那样的丫头在身边，反而是好事。”她笑道。 涂点秋又开始局促不安了。 她放开佟小锁的衣袖，转而低头绕着手指，半晌才道： “我我以前只知道哥哥身份尊贵，却不懂这个公那个王的到底是什么。”她的语气带着茫然，“不过这几天，我倒是都明白了。就上次那个倪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点秋之言（下） 涂点秋对倪四小姐，显然是心有余悸的，更显得畏缩了。 “开始的时候还好，忽然有一天，我就听她和季家小姐说什么‘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也敢冒充皇室，他和那个涂点秋，都该千刀万剐才是’” 佟小锁听说，皱起了眉头。 又是倪四小姐，又是季家的小姐。 再加上一个章恕。 怎么这帝京里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扯上那三位呀？ 佟小锁心中很是不满。 更何况，佟小锁与倪c季二人还有些私仇。 孟家两个姑娘的那份仇。 只不过如今事情仍在余波之上，自己还装着病，暂时难理会罢了，难道她们以为自己忘了？ 想着，佟小锁掩住了眼底对那些人的冷意，只是道：“郡主无需将那等人的话放在心上，那些事情，自有陛下做主。” “哪里能不想呢？”涂点秋叹气，旋即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丧气，便略微高兴了点儿，笑道：“不过七姑娘就不是那样的，她人很好，和我说了好多你的事情，还说是你救了她。” 佟小锁笑了。 装病期间，她接过孟七珺的两封信。 除了担忧孟六珺之外，那个大而化之c活泼开朗的七姑娘，在信中无半句抱怨之前自己的遭遇，反而处处都是对佟小锁的关切之语。 听萧氏提过，孟七珺在家中屡屡想来看看佟小锁，奈何孟夫人怕她闹到自己养病，所以拘着不许她来。 她真挺想这个小伙伴呢。 “不过侥幸罢了，”果然，提起孟七珺后，佟小锁心情也好了很多，笑说，“说起来那次，要是没有我表哥的那一箭，也没有我们的后来了。” 涂点秋看着佟小锁的神情。 “是儆哥哥是吗？我听她们都这么称呼他的。”她问。 佟小锁点点头。 涂点秋往她身边凑了凑，挽着她的胳膊。 这个举动有些亲密，而佟小锁总觉得自己和她，还没好到这地步。 不过，涂点秋却觉得这样子，才略微安心一点儿。 第一次认识这人的时候，她是一个女男装的小公子，还救了自己一命。 后来庆王事毕，圣旨下来了，涂小酒指着圣旨上的那行字，对她说：“这个佟大小姐，就是救过你的那个人。” 涂点秋觉得佟小锁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 和别的达官显贵c贵女千金都不一样的大好人。 再后来，听着别人口中的安平公c萧氏与萧儆的事情，又让她觉得，实则这些人，都是好人。 她本就不明白她的酒哥哥对于安平公的恨意，甚至到了现在，还觉得那份恨意有些可笑。 她只想和佟小锁做很好很好的朋友，想要亲眼看看在别人口中很有本事的安平公与萧氏，亲眼看看收下帝京大半千金小姐少女心的萧儆。 “你看，你救过我和孟七姑娘，我今天又帮了你，所以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对不对？”涂点秋的眼睛里闪着光芒，认真地问她。 佟小锁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笑道：“是，蒙郡主青眼，是小女的福气。 “是我的福气才对。”涂点秋开心极了，“你可是安平公大小姐，她是安阳侯七姑娘，只我是个土气的人，你们却不嫌我。” “你们真好。”涂点秋最终，感慨了一句。 说话间，玥儿和子规已经从厨房处回来了。 后面还跟了许多的宫人。 远远的，玥儿就看见了涂点秋和佟小锁挽着胳膊的亲昵样子，心中闪过一丝不屑。 真不知道秋姑娘干嘛对佟小锁那样好。 玥儿也是涂小酒从西疆带回来的孩子，父母早亡，从小穷饿怕了，虽是个小丫头，却和野狗争过食，和野狼抢过命，所以养成了个混不吝的野性子。 在西疆的时候，她可是一霸呢。 再加上涂小酒入京以来，也没时间教她什么，所以玥儿就把骨子里的野性，一气儿带进了郡公府。 是以，在听到佟小锁是安平公之女的时候，她就本能地讨厌她了。 酒哥哥最讨厌安平公了，那安平公大小姐肯定也不是好人。 但为什么秋姐姐——哦，不对，是秋郡主——为什么要那般亲近她呢？ 方才在街上的时候，玥儿已经看过她一次了，心中特别不屑。 明明是个瘦弱地风一吹就要倒的病秧子的模样，装男人还装不像，装得丑丑的。 玥儿在心中吐槽着，但面上却纹丝不动。 酒哥哥说了，在外面就要听秋姐姐的。 恰在此时，前面有宫人匆匆进了正院，在门外道： “公主殿下c潞王殿下c郡主殿下，安平工夫妇已经回府了。” “请进来吧。”屋内，翡翠公主道。 佟昌言和萧氏都是急匆匆自这正门处直接进门的。 是以，二人都看见了自家门口的盛况。 誉侯的三公子带着几十个差役，就跪在大门口的石狮子之前，大路的另一侧，无数帝京百姓连年都不拜了，个个袖着手，或蹲或坐或站地在那儿看戏。 甚至那期间，竟还有小商贩兜售起了小食。 等看见安平公夫妇自宫中回来了，人群之中还爆发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三成是帝京百姓每次看见佟昌言都会有的莫名激动，三成则是因为他们甚少看见的奇夫人萧氏。 其余的那四成，自然是终于要上演好戏的原因了。 佟昌言看见这一幕，难得没坐稳，从马上滑了下来。 “这成个什么样子！”他皱着眉头，对顶着一张苦瓜脸等在门房的二管家发了脾气。 年过六十的二管家，此刻内心很委屈。 他只想好好当个混吃等死的二管家，天塌下来有老爷夫人顶着；地陷下去有很受老爷器重的才三十岁的大管家先掉坑里。 结果大过年的，宫中来了三个贵人，门口跪了一个世勋家的公子。 没人告诉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呀！他也很为难很委屈好吗？ 佟昌言一看二管家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更来气了。 偏生此人是佟老太爷自北疆带过来的老人，打不得骂不得。 他早就受够了家中鸡飞狗跳的样子，所以只要他们不招惹了蕙心堂，他乐得给满朝御史递一个齐家无能的话柄。 偏今天闹出了这种事情，让人跑到自家门口唱戏，甚至惊动了宫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开锣 佟昌言一想到刚才明德帝的脸色，就觉得头疼。 看来这家中，不整治一番，是不行了。 他想着，看向二管家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心中已经想了好几个法子，既能把这个老汉送到庄子上“荣养”，又能让佟老太爷别来聒噪他。 “老爷，”就在此时，按品大妆的萧氏也下了马车，在他身边低声道：“又不是第一天丢人了，宫中朝上，谁不知道不成？才想着发作，有用吗？贵人还在里面等着呢。” 说罢，人已经款步往里去了。 佟昌言连一红，不知道自家夫人到底是劝自己，还是讽刺自己。 但就是萧氏的这句话，让他方才的怒气消散，一理朝服，懒得多看二管家，而是走到章恕身边，问道： “贤侄今日，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章恕膝盖都要跪废了。 而更废了的，是他那颗受伤的心。 因为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害他在帝京百姓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 他恨呀！ 是以，他发狠跪了这许久，为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反正今日事难以善了，不如闹得天下皆知，也让里面的贵人们，被一份恶名罢了。 只是跪着的时候，他还在思考，自己怎么可能如此大意呢？ 为什么涂点秋的车里，坐着的竟然是翡翠公主和潞王呢？ 佟小锁到底是出门了，还是没出门？ 那个姓金的贱妇，也是发配过西疆的，难不成？ 他努力地回想今天的一切，最终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被人算计了。 还是那种哑巴吃黄连，让他叫不出半句委屈的算计。 没人看到所谓“乱贼”在哪儿，但他强行搜查秋郡主的马车，冲撞了翡翠公主和潞王的事情，却被一条街的百姓，都看见了。 章恕在内心深处翻来覆去地骂了很久，最终，将那一肚子的埋怨，都堆在了薛赟与佟小锁的身上。 今日是他不慎，着了这两人的道儿。 他日，定将今日之屈辱，百倍奉还！ 章恕在心中发下了这等宏愿的时候，恰好是佟昌言来问他话的时候。 甚至不需要在心中酝酿，章三公子便猛地抱住了佟昌言的大腿，哭道：“还请安平公，救小侄一救！” 这下，不但佟昌言吓了一跳，甚至忘记了抽回大腿，就是帝京的百姓，下巴都被吓掉了。 誉侯三公子那可是帝京之中，横着走的人之一，满京城的，有谁见过他抱人大腿哭呀。 偏偏，章恕抱紧了佟昌言就不撒手，还涕泪俱下道：“公王不知，小侄今日只是听说有庆贼余孽在帝京逃窜，岂料拿贼之时，却冲撞了翡翠公主与潞王，实是小侄不对，但还请公王念在小侄一心为公的份儿上，救小侄一救吧！” 虽然是在“哭诉”，但他声如洪钟，口齿清楚，倒让看热闹的人，都听清了他的话。 百姓竖着耳朵听得分明，自然也就起了议论。 如此想，这三公子今天，是有些委屈的呀。 佟昌言皱了一下眉头。 章恕这行为，还真是家传渊源。 但现在这时候，着实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了。 “贤侄先同我进府吧，”他俯下身子，要搀章恕起来，又在耳边小声道，“你现在如此，成了什么样子？侯爷若见了，岂不是生气？” 章恕抽抽搭搭地，就不肯松手，更不肯起来。 “公王若不救小侄，小侄今日就是死在此处了，哪里还顾得上父亲是否生气？” 佟昌言当然明白章恕的心思，他现在要的，就是自己的一句“万事都在我身上”的话。 只是 凭什么？ 章恕今天敢这么做，一则是看不起里面那些或年幼c或出身低位的贵人；二则，也是看不起自家罢了。 依旧是因为那无聊的“新老之争”。 他并不想搅合那些党争之事，所以对待这些世勋贵胄，礼到便好。 倒是他们，屡屡胡搅蛮缠，反而今天出了事情，倒要来求他救命。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台子都摆在自己家门口了，当他傻吗？ 再说了，追捕庆贼余孽？ 庆王谋反之事里，章家能摘出去，不过是明德帝的一念之仁罢了，他们要真要拿贼，不如把自己捆了的好。 是以，佟昌言依旧是温和地扶着章恕，笑容却渐渐冷了下来：“贤侄如此说话，倒像是抱怨公主和潞王不明事理了。” 章恕噎了一下，终于停止了哭声。 想可以这么想，但话绝对不可以这么说。 “二位殿下虽然年幼，但是被陛下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知书达理，深明大义，”佟昌言言道，“若是贤侄真的有委屈，二位殿下必不肯为难你的，倒是你现在这番作为，成了二位殿下不讲理了。” 被戳破了心事的章恕，自然跪不安生了。。 “是，小侄”他正要放弃，忽然就听见自街角传来一声哭喊： “老臣有罪！是老臣有罪！” 哭声如雷霆震耳，绕街三匝，连绵不绝。 章恕心中甚喜，反倒是佟昌言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得，源头来了。 只见誉侯章铠，如今穿着公侯礼服，却头发凌乱，从街边迈大步跑了过来。 边跑边哭。 佟府之内，萧氏已经对着三个贵人，恭恭敬敬地施了礼。 “今日不知道三位殿下要来，闹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我府上的罪过。”礼毕，萧氏歉然道。 翡翠公主虽然和佟小锁不熟悉，但是对萧氏，倒是很熟悉。 萧氏是她姑姑大长公主的闺中好友，自己从小就常听姑姑说起这人。 “夫人不必多礼，是我和弟弟突然要来看大小姐，又是这样的大日子，反而给你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翡翠公主坐正在主位之上，语气中带着恭敬。 萧氏柔声一笑，看了一眼佟小锁。 佟小锁就站在后面，垂首敛目，脸色依旧是苍白，身形依旧是瘦弱，当真就是个病模样。 再看看翡翠公主和潞王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和锁儿相处的，应该不错。 放下心的萧氏，又看向了在一侧惴惴不安，想看她，却又不敢真看的涂点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一起做戏（一） 这个新晋的郡主，萧氏虽听过，但今日却是第一次看见。 团团的脸，皮肤有些粗糙，眉眼之中带着无限的怯意。 但明明五官长得很好看的，有一股子文静的气质。 说起来，比起自家女儿如今的瘦弱和病态，这个郡主倒是有点儿富贵气。 萧氏想着，蹲身施礼道：“小妇人今日初见秋郡主，多有失礼之处，还请郡主原宥。” 涂点秋不想萧氏会这么温和地同自己说话，顿时觉得心中开心极了，连忙摆手，摆了一半，方记起来不对，也起身施礼： “点秋见过夫人，常听说夫人的事情，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呢。” 虽然胆怯，但是说话倒是文绉绉的。 萧氏觉得这个小郡主有点儿意思，和善地笑了，更是平复了涂点秋乱跳的心脏。 安平公夫人，果然是极好的人呀，她心中想着。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争吵之声。 “殿下呀！殿下！是老臣教子无方，还请殿下赎罪呀！”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紧接着，又是章恕的哭喊之声由远而近： “父亲，都是儿子不孝，惹出了这天大的祸事，儿子这就一死谢罪吧！” 凄厉震天的哭声，打破了这院子里所有的肃穆。 不过屋内诸人，甚至包括那些宫人，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倒是金盘有些怕了，侧着头想要看，却被子规拉了一下。 金盘明白过来，忙收定心思，站在佟小锁身后，一动不动。 那二人的哭喊声音之中，夹杂着佟昌言的声音：“侯爷，三位殿下两个年幼，一个是蒙皇恩的新郡主，如何当得您如此？” 语气中，带着些微的愠怒。 佟小锁轻轻动了一下耳朵。 侯爷？这是誉侯来了？ 倒是齐全。 只是不知道今儿的主演，打算几时上场呢？ 屋外，誉侯压根儿不管佟昌言的阻拦，一老一少，把佟昌言的衣服都给揉得乱了，又是跪行又是打滚，愣是突破到了佟府前院正厅之前。 佟昌言一步步地后退，狼狈而又无奈的样子。 直到誉侯父子一路哭闹到了影壁之后，他才对大管家使了个眼色。 大管家明白，立刻吩咐众人，将大门关死了。 门口帝京抻脖子围观的百姓，发出了一声叹息。 得，没得看了，好失望！ 大管家回来之后，对佟昌言点了点头。 佟昌言终于松了口气，不再后退，而是一手一个，拉住了誉侯父子二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劝道： “侯爷和公子莫要如此，贵人们还年幼，若是冲撞着吓着了，到底不好，有什么误会，还是慢慢说吧。” 誉侯却依旧妄图挣扎，却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佟府的家丁围了起来。 他忽然收住了泪，再不装疯卖傻，而是面色一沉，对佟昌言道：“公王这是何意？” 佟昌言依旧笑着。 “佟某何意无足轻重，倒是侯爷如此，有意思吗？” 章恕到底年轻，还未到如此收放自如的程度，只是也听出了父亲和安平公语气中的不善。 誉侯的脸色，更阴沉了。 章家是世袭贵胄，今天章恕是打着抓贼的名义，却被一个出身卑贱的小丫头和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当着满帝京的人，下了面子。 章恕要做的事情，誉侯当然是心知肚明的，而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他都是乐见其成的。 不仅仅是针对佟昌言，更是针对突然冒出来的薛赟。 这就和章家的家世有关了。 因为章家虽然是侯爷之家，但同样是国舅爷。 明德帝那成亲一年半便因难产早逝的结发妻子，先皇后章氏，是当今誉侯的嫡亲妹妹。 帝后成亲日子虽然短，又没有子嗣，但却很是恩爱。 章恕这个年纪，对于自家出过一个短命皇后这事儿，并没有很深的感觉，但是誉侯却心中明白得很。 只要他活一天，那么看在死人的份儿上，章家就算闹出了天大的事情——甚至与五皇子勾结谋反这等事情——明德帝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别提他给佟昌言添堵的事情了。 只是，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偏偏忽然，就冒出来了翡翠公主和潞王。 他心中明白得很，淑妃这是见死了一个五皇子，就活了心思，想要抱着佟昌言和薛赟的大腿，给无能的四皇子和奶娃娃十皇子谋个出路。 誉侯很是不屑。 她也不看看自己和儿子有没有那么大的脑袋，戴得下那顶九五之尊的帽子。 所以他自然要来闹，而且他笃定，佟昌言在这事情，根本不敢说太多。 只是如今看，自己似乎打错了算盘。 屋内，一群身份贵重的女子们，依旧自顾自聊得正好。 “夫人尝尝吧，这是我和弟弟日常吃的茶，看看和今日你们在宫中吃的，可有不同？”翡翠公主让宫人给萧氏和佟小锁，都敬了茶。 萧氏和佟小锁忙起身谢了，接过茶，喝了一口。 佟小锁对茶饮并不是非常熟悉，不过来这里这段时间，也算是尝了不少好茶，眼下的这个茶，倒是清淡地毫无味道科研。 如果是金盘，大概喝一口，就能说出许多这茶的事情吧，佟小锁走神想着。 萧氏品了一品，笑道：“这是今年新贡的美人茶吧？果然好味道，又清淡，合二位殿下的年纪。” 翡翠公主笑道：“我母妃也是如此说的呢。” 萧氏柔和地笑了，吃了半碗之后，便将茶碗放在一边，又同翡翠公主说了些家常的话。 不过是最近看了什么书，新做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花。 而翡翠公主则关切地问佟小锁的病，又说看着佟大小姐虽然病弱，但精神却好，希望佟小锁早日病好了，她再来寻她玩耍。 句句都是哄孩子的语言，字字都是孩童之语，半分不涉宫禁秘事，更没有说半点儿今天的事情。 潞王就在一边玩着拨浪鼓，时不时还要插两句童言童语，更觉有趣。 和外面誉侯父子撒泼打滚的喧闹，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佟小锁觉得，这才是显贵人家该有的说话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一起做戏（二） 至于外面的那几个，佟小锁觉得，那就叫做另一股泥石流。 不知道誉侯父子的哭闹和自家祖父祖母的谩骂若是对上，哪个能赢呢？ 佟小锁想入非非着，又觉得那场景肯定很好玩儿。 不过她的脸上，却只带着谦恭和些微的病累之意。 终于，翡翠公主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笑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我和秋姐姐还有弟弟该回去了。” 萧氏和佟小锁忙起身相送。 “三位殿下，从后门走吧。”佟小锁先开了口，笑道，“前面闹成那样子，若冲撞了殿下，便不好了。” 翡翠公主笑了：“正是。” 宫人们全然不用主家们多言，便开始吩咐人收拾了。 佟小锁则小声对萧氏道：“娘送三位贵人先走吧，我去前面看看父亲。” 萧氏微怔，低声道：“罢了，还是等下我去吧。” 佟小锁摇摇头：“他们算什么东西？来我们家闹成这样，已经劳动了一个安平公在前面说好话了，怎么还能让娘亲自去呢？还是我去吧。” 萧氏看着女儿的模样，略一想，这才点点头：“好，看你的吧。” 佟小锁这才又施礼，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屋门，来到了院中。 萧氏引着三个殿下，绕到了后门处，笑道：“委屈三位殿下了。” 翡翠公主回礼道：“夫人留步吧。” 说罢，人已经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待拐出了巷口，马车又拐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内，薛赟正靠着墙，闭目养神。 听见马车出来了，他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笑道：“这时候才出来？我还怕你们吃了亏。” 车内，涂点秋探出头，脸上再没有之前的怯意，只是柔声笑道：“还好，只是玥儿受了点儿委屈。” 玥儿一脸得意地看着薛赟：“酒哥哥放心，我不要紧的。” 薛赟一笑：“嗯，等下我帮你报仇。” 玥儿笑得更得意了。 翡翠公主依旧抱着潞王，自车内看了出来：“哥哥可别忘了你答应我母妃的事情。” 薛赟一抱拳，态度疏离中，带着尊重：“小妹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必定做到。” “这就好，”翡翠公主疲累地靠着车厢，“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送小妹。”薛赟依旧恭敬至极，疏远至极。 马车再次缓缓而行，薛赟的心情，却也好了一些。 他看着一街之隔的佟府高墙。 纯臣？不想参和进那些事情？ 他倒要看看，佟昌言能坚持到几时。 “看清楚了。”萧氏站在后院门口，问一个府内卫兵 “是，卑职看得分明，那人就是九郡公。”卫兵肯定道。 萧氏了然，摆摆手道：“好，你下去吧。” 卫兵拱手之后，退了下去。 冯妈妈过来，搀扶着萧氏往里走。 “夫人如何看今天的事情？”她低声问。 “小儿被逼急了，不得不行这等跳墙之策，”萧氏言道，“不算笨的主意，至少老爷这次，少不得为他说两句话了。” 冯妈妈忧心道：“只是他进京才几日？就闹成了如此样子，又如何和淑妃娘娘勾连一处了？” 萧氏缓步向前走着：“就算再温吞c不聪明的孩子，到底也是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还有个潞王在。陛下如今身体康泰，安知就到不了潞王成人那天？” 冯妈妈心想也是，只叹了口气，又问：“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大小姐？” 萧氏想了一下，摇头道：“那孩子聪明，既然敢出头，自然是有办法的，我们且先听听发展，再做打算吧。” “是。”冯妈妈应声道。 前院中，誉侯父子和佟昌言，还在对峙呢。 宫中跟着出来的侍卫，已经悄悄撤了出去，只有佟府的家丁在那儿虎视眈眈的，只等着自家公王一声令下，就先把人拿下。 佟小锁消停停地看了会儿戏，琢磨着翡翠公主一行人该离开了之后，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老爷，三位殿下已经走了。” 誉侯本还在对佟昌言阴沉以对，听见这话，心中更起了怒意。 而章恕一听见佟小锁的声音，眼中忽然就像冒火了一般。 这个小丫头，可恶得很。 佟昌言反而安了心，放开誉侯父子，回头对佟小锁：“三位殿下安好便好。” “还好，只是被吵得有些心烦罢了。”佟小锁说着，故意拿眼睛，扫了一下誉侯父子。 正生气的誉侯听见这话，冷笑道：“府上放走了三位殿下，是安心要拿老臣的过错了？” 未及佟昌言开口，佟小锁先一皱眉头，奇道：“你说话倒是有趣，殿下要走便走了，如何是我们放走的？还有这位老伯” 她说着，好奇地打量着衣冠不整的誉侯，问道：“你是谁呀？凭什么这么来问我？” 你是谁呀 誉侯长到这把岁数，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问：“你是谁呀。” 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瘦弱到风一吹，便要倒的小丫头。 佟府的下人们，不愧是乍富人家的恶奴，个个不懂规矩！ 誉侯一把胡子，气得飞到了一边去。 “哪里来的刁嘴丫头？竟敢如此同本侯说话？”他指着佟小锁，问佟昌言道，“安平公就是如此管束家人的？竟然敢如此胡言乱语！” 佟小锁立刻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后退了好几步，躲在了正厅的门后，只探出个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外面。 “这个老伯好奇怪，正月初一的大日子，你在我们家闹了这许久，却来骂我，是什么道理？父亲，”她委屈道，“父亲快把这不讲理的老汉打出去。” 佟昌言差点儿笑出来。 但这时候，自然笑不得。 是以，他轻咳一声，道：“锁儿不要无礼，这位是誉侯爷，这位是誉侯家的三公子。” 佟小锁一怔，上上下下打量了誉侯好几个来回，脱口而出道：“父亲骗人！我听说誉侯家还是国舅之家，誉侯老当益壮，三公子少年英才，也是朝廷栋梁，如何是这等胡闹不讲理的老汉和小子？” 章恕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了。 “放肆！你竟然敢对家父不敬！” 佟小锁躲在门后，立刻回言道：“你来我家放肆，对我父亲不敬，我又为何敬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一起做戏（三） 章恕只觉得内心中的怒意，都从发丝贯穿全身，一直流淌到了脚底。 佟小锁明明见过自己的，竟然还装着不认识。 而且每次见她，都会发现比之上次，这丫头更牙尖嘴利。 心思歹毒的恶丫头！ 章恕只顾着自己生佟小锁的气，却没发现誉侯如今的脸色，可都有些不对了。 这个人，就是佟小锁？ 誉侯胡子迎风动着，眼神犀利中，带着困惑。 这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这白得没了血色的脸，能是装病？ 这样的人，会值得九郡公串通？能是内心叵测的佟昌言，推在前台的人？ 说九郡公打算娶了她供在家里当神位，都比说九郡公串通她图谋不轨靠谱一些！ 如果不是她那丝毫不加掩饰的针锋相对的态度，誉侯甚至觉得，什么领着家丁侍卫抗敌，都是佟昌言编出来抬举自己女儿的吧？ 闹了这么半天，直到看见佟小锁的这一瞬间，誉侯才觉得事情有些荒谬。 这老三，确定好了没有，就敢来同自己说那些话？ 想着，誉侯看了章恕一眼，眼底带着询问。 奈何章恕却把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佟小锁。 仿佛要把眼前这个小女孩儿，撕碎了一样。 誉侯长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从儿子眼中，看见这等眼神。 这让他不得不再一次将眼睛，落在了佟小锁身上。 至于吗？就这个丫头？也值当儿子此等如临大敌？ 想不通！ 佟昌言自然没放过章家父子的眼神，也觉得奇怪了。 有新老之争在前，章家看不起自己出身这事儿，他不奇怪，但是章恕这看自家女儿眼神，他的确是不明白。 锁儿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情吗？ 不可能。 锁儿虽然能言善辩，但却是一个最讲道理，又最温和的好孩子。 能让他说话针锋相对的，都是像自己这样，得罪过她的人。 佟昌言对章恕的敌意，随着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论断，提升了起来。 佟小锁也将章恕的眼神看在了眼中，瑟缩着往后一躲，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促狭，道：“父亲，我害怕，这个坏小子看我。” 再次当着面，就告状。 章恕再也忍不住了，冷笑道：“听说府上后面新搭了戏台子，想必佟大小姐也上去扮过一二遭，才能有这等好戏吧？” 口无遮拦的攻击，还是当着佟昌言的面。 誉侯心中叫了声不好。 这老三，到底太嫩，竟然被个小丫头逼到这等失态。 佟昌言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三公子说什么？”他冷声问。 章恕的拳头，暗中握得紧紧的。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将佟昌言得罪地死死的。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看着那张脸，他就忍不住，想要冲过，先把这张脸撕碎，然后逼着她将内心那些诡计，都说出来。 佟小锁却笑了，特别没心没肺地对佟昌言道：“父亲，他拿我比戏子呢。” 反正今日这一闹，便是彼此彻底撕破脸皮了。 而只有逼着章恕说出更多的狠话，等下佟昌言也更好从今天的事情里，摘出去。 并不是他要为九郡公说好话，只是因为章恕当面辱及他的女儿。 果然，佟昌言脸色更黑了。 佟小锁见差不多了，便故作委屈道：“父亲，如今三位殿下既然已经回宫了，您也快把外人打发走吧，真是的，好好的正月节，倒听他们跑咱们家来哭，真不吉利。” 佟昌言并不动，而是看着章恕道：“听说三公子今天闹了这一出，是为了拿什么庆贼余孽？” 章恕不说话。 佟昌言冷笑一声，忽然将头上的冠帽摘了下来，又命人道：“来人，到京畿府，取一套罪衣来，我穿上了，好入宫请罪。” “公王这是何意？”誉侯彻底糊涂了，立刻问他道。 佟昌言看了他一眼，却对着皇宫的方向，跪下了。 他这一跪，满院子的家丁都跟着跪下来。 就是佟小锁，呆了一下之后，忙也跪下了，依旧是从门后伸出个脑袋，跟着看戏。 “既然三公子觉得我安平公府是个贼窝了，我自不敢反抗，还请誉侯押解了在下，入宫请罪吧。” 这次，轮到誉侯和章恕两个人，呆住了。 “公王这是为何？今天的事情，不过是”誉侯一时慌张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示弱道。 佟昌言却打断他道： “侯爷教出来的不畏权势的好儿子，该高兴才是。”他说着，又对屋内的佟小锁道，“锁儿，去将为父的佩剑拿来，不如我今日刎颈就死，也省得侯爷担心押送我的路上，我跑了。” 佟小锁立刻应了一声，真个起身就要去取剑，走出院子，捧在了佟昌言的眼前，而后又和兔子一样，蹿回了屋中，小心地看着。 誉侯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章恕也傻了。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难道这位安平公 是在和他耍光棍吗？！ 誉侯眼瞅着佟小锁把佩剑递在了佟昌言的手中，真的慌张了。 章恕不了解，甚至可能佟府这位大小姐都不了解，但他知道。 这位安平公随着当今圣上南征北讨那些年，那可是敌营入得c泥里滚得的人物。 别说是今儿闹着抹脖子，就说当年离着山贼丈余远就敢让人放火烧山，最终招安了一个寨子的山贼的事情，人也是干过的。 至于方才自己那种撒泼打滚的哭闹，可以算是这位公王玩儿剩下的把戏。 不过是这些年，他居于高位，修身养性，为国操劳，越来越温柔了而已。 温柔地他都忘了这小子年轻时候，是怎样的个性。 是以，誉侯当机立断，扑过去就要抢佟昌言的剑，口中道：“不过误会而已，公王何须如此？” 佟昌言抱着佩剑，看向誉侯，反问道：“是误会吗？” “是误会。”誉侯斩钉截铁道。 “好，既然是误会的话，那么，”佟昌言说着，抬眼看向章恕：“就请三公子亲自入宫，同陛下澄清今日之事，再做三个月的戏子，登台博帝京众人一笑，以赎今日辱及吾女之罪。” 佟小锁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起做戏（四） 章恕万万没想到，佟昌言会说这么一个要求，顿时脸色白了。 登台唱戏？那真是将他的脸，放在地上踩了。 “安平公不要欺人太甚！”他怒道，甚至没有注意到佟小锁嘲讽的笑意，只是将袖中的手握着拳头，忍着颤抖。 意外的是，一旁的誉侯竟然一言不发，反而将目光落在佟小锁身上，眼神意味深长的。 佟昌言嘴角上挑，看了章三公子一眼。 因着自除冠帽，所以头发披散了下来，衬得那张虽然已经是中年，却依旧好看的脸，都多了一份难言又莫名的脆弱。 不过，脆弱是错觉，安平公眼中流露出来的杀机，才是真。 章恕虽然愤怒，却也被佟昌言这一眼看得肝儿颤了一下。 “是谁在几时给了三公子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个讲理的人？” 佟昌言的声音，冰冷之中，带着极致的平静：“我今天，便是欺你太甚，三公子敢如何？侯爷又能如何？” 誉侯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今天这一招棋，算是彻底错了。 他正要说话，自影壁后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喝彩声：“好个不讲理的安平公。” 薛赟穿着红袍金狮子补服，绕过影壁，拍着手走了进来 众人都是一惊，各有各的精彩，独佟小锁一人，从内心到表情，都平静地毫无波澜。 终于将安平公拉下了水，这位九郡公怕是很得意吧。 戏都要唱完了，他姗姗来迟地冒出来抢番。 切。 什么破剧本，差评！ 佟小锁在内心深处，恨恨地吐槽了一句。 薛赟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四个人，那四个人又押着一个正在瑟瑟发抖c衣衫褴褛的人。 佟昌言看见薛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且复杂的光，依旧跪在那儿，拱手施礼道：“见过九郡公，臣戴罪之身，恕不能尽礼了。” 誉侯也一拱手：“见过九郡公。” 只章恕站在那儿，垂目不动，和破罐子破摔了一样。 爱咋咋地吧，反正他们今天闹了这么一出戏，不就是为了陷害自己吗？章恕在心中悲情万丈地想着。 倒是薛赟，既没有生气于章恕的不言，亦没有对一公一侯多礼，甚至没多看躲在门后，面无表情看戏的佟小锁一眼。 他只不过是恭恭敬敬c端端正正地对着章恕，长揖及地，道： “如今我这个贼头来了，三公子又打算如何待我呢？” 章恕避都不避，安然就受了九郡公这一礼。 薛赟下礼之后，便没有起身。 画面一度静止。 “孽障！”旁边的誉侯终于按耐不住，冲着章恕的膝盖踢了一下。 章恕扑通跪倒，却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誉侯现在很烦躁，要不是章恕是他的老来子，自己一直很心疼这个宝贝疙瘩，不舍得他受到半点儿创伤，否则依着他的性子，现在恐怕就要夺下佟昌言手中的宝剑，闹着要杀死这孽障了。 自己这老三，到底被自己宠坏了，不过经了这么一点点称不上打击的打击，就成了这样子。 不中用呀，不中用，还真不如佟昌言的这个女儿。 不知道佟昌言这闺女，许了人家没有。 誉侯在心中，忽然就转起了一个心思 只不过，心思就是心思，萦绕在心中一小会儿，就被他压在心底了。 今儿折腾了这么久，反倒是将安平公和九郡公，都给得罪了。 这局势对自己这一方，非常不利呀，可不敢再由着章恕胡闹了。 誉侯决定，务必要夺回主动权。 是以，他按着章恕的脑袋低下，口中对九郡公道：“若这不孝子有何得罪之处，还请郡公大人千万莫要怪罪，老臣自当严加管教。” 一直行着礼的薛赟听见这话，终于直起了身子，嘲弄地一笑，躲开了誉侯的礼。 “我这等人，哪里配和誉侯说话？”他并不打算让步，而是对章恕道，“我只问三公子，今天当着帝京百姓的面，抓我妹妹的丫头，强搜我妹妹的马车，是为了什么？” 章恕暗中憋着气，但脖子被亲爹压着，脸上终于不得不露出示弱的神色。 “回郡公，只是误会罢了。”他不甘愿地说道。 “误会？”薛赟冷冷一笑，对着身后道，“带上来。” 跟着他来的四个人，立刻将那个已经瘫倒在地上的人，推在了前面。 “这个人，名叫贾散子，”薛赟指着那人道，“昔年送我去西疆的差役之中，有一个就是他的伯父。三公子这几天和他所议论的，不就是我的身世吗？” 他微顿，慢悠悠地说道：“七个婴儿入西疆，死得只剩了我一个，谁敢说我就是皇室血脉呢？三公子打着的主意，不正是这个吗？” 章恕为之语塞。 誉侯忙开口道：“郡公，不过谣传之事，郡公岂可当真？如今郡公已经入了宗牒，自然血脉无疑。” “无疑吗？”薛赟听说，反问一声，伸了个懒腰，将外面的袍服脱掉，扔在了一侧。 佟小锁在门后看见，他里面穿着的衣服，更觉好笑了。 那不正是方才佟昌言要人去取的，京畿府衙门的囚衣吗？ 果真是有备而来。 看来你们不打算讲理的人，所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嘛。 薛赟将那身礼服认认真真地叠好，递给了跟着他来的人，自己又掸了掸身上的囚衣，细心地将褶子都抚平了，方才道： “我今日来，本是请安平公大人做主，将这贾散子押解入宫，交给父皇”薛赟一顿，语调黯然地改口道，“还请陛下圣裁此事。” 佟昌言一脸肃穆地听着薛赟的话，仿佛在听什么军机要事一般。 待听罢他说的，佟昌言无奈言道：“只如今，佟某亦是戴罪之人，如何还能做这事情？郡公大人，还是自行进宫吧” 薛赟神色萧索。 “身份难清，小子又有何颜面入宫请陛下裁决？那样岂不是逼迫陛下？不若由人押了这贾散子入宫，让皇帝听了那些事情，自作定夺。小子素来敬仰公王为人，知道公王忠义，必不会坑害于我，岂料” 他说着，长叹了一声：“时也命也，小子今日之冤屈，只怕是无处诉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戏终 好个冤屈，好个难过！ 佟小锁躲在门后，默默给薛赟和佟昌言点了好几个赞。 瞧这一唱一和的。 如果不是她从头到尾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乍然看此时这一幕，只怕还以为这二位，私下串通过呢。 不过，誉侯显然并这么想。 在甚至佟昌言性格的誉侯看来，佟昌言这是在将自己和薛赟彻底撇清了关系。 这个贾散子，不管是谁送到明德帝面前，都是个祸端。 因为今天不管是谁把贾散子送进宫中，不管证明出了什么，都是往明德帝心中，扎了一根刺。 昔日救不得柳氏心结c不得不弃子西疆的心结。 他们可以在明德帝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这可以让明德帝怀疑薛赟的身份，怀疑薛赟的图谋，甚至通过一些事情，让明德帝将怀疑落在佟昌言身上——就如他刚入京时那样——让皇帝有近乡情怯的犹疑。 但同样，这个种子只能是种子，而不能有确定——不管是哪一种确定，都不行。 所以贾散子最好的下场，便是一死。 不管贾散子死在哪儿，被谁杀死的，他死了，这怀疑，就是彻底种下了。 自然最好，还是薛赟能动手除了他。 结果薛赟非但没动手，反而要将事情戳在明面之上，甚至直言要求佟昌言把他送入宫中。 所谓天子纯臣的佟昌言，正是最适合的人。 但因旧日种种，他又是最不愿意卷进这些事情之中的人。 “郡公大人”誉侯还要再劝的时候，薛赟却看向了他，反问道： “怎么？侯爷想要替小子送他进宫吗？” 誉侯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怪只怪他不知道这郡公到底是何性格，又听由老三胡闹。 就在这令人很是纠结的时候，只听见外面，又一次传来了有人的说话声： “陛下有旨，着安平公c誉侯c九郡公入朝！” 公公尖而细的声音，贯穿着整个前院。 佟小锁在门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那最后一场戏，看来是要演在宫中了。 可惜没有直播，自己看不见，颇觉遗憾呢。 她正想着，传旨的公公已经进来，看见这院子里众人的模样，不但不怕，反而笑了： “公王和郡公大人，这是为何呀？” 佟昌言对着那个公公施礼：“黄公公安，如今吾为罪臣，还请恕衣冠不整之罪。” 薛赟跟着道：“不敢当公公的这声唤，小子此刻哪里还有颜面进宫？” 誉侯则忙道：“不过小小误会，还请公公帮忙劝说一二。” 说着，还似模似样地下礼。 黄公公呵呵地笑着，声音依旧尖尖的，和玩笑一样：“公王和郡公大人何必如此言语？如今陛下宣诏，总不能这等模样进宫面圣吧。” 他说着，不看薛赟，反而是对着佟昌言道：“公王也是有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同小时候在王府时一般性格？” 佟昌言听见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往事，反而笑意更深了。 “黄公公不必劝，今儿罪臣犯了轴性，还就要如此进宫面圣了。”这一刻，这位安平公说话，竟成了比孩子还要孩子。 黄公公哈哈一笑，状似无奈地对誉侯道：“侯爷赎罪，洒家可是替你们劝过了。” 誉侯的脸色变得很微妙，薛赟看了佟昌言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门后的佟小锁，心中对自己这位爹的认识，更深了一点点。 安平公这种，大约也叫恃宠而骄吧？ 佟府内，佟小锁被佟昌言震惊地不行，而半个时辰之后的皇宫之中，明德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皱着眉头，满面肃穆地看着佟昌言。 “默思你多大的人了？倒跟个孩子此等置气？” 明德帝是个体态略微有些富态，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容，和和气气的人。 全然不像是昔日征战沙场，并能在与戾太子明争暗斗之时，杀伐果决的人。 如今他听佟昌言说完了事情，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一摆手，命人搬了椅子过来。 “自家府中还跪了那么久，快坐吧。” 佟昌言谢了座。 “臣为国操劳这些年，脾气略微好了一些，”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结果一群毛孩子倒要连我都算计，那我也只要和孩子们置气了。” 明德帝无奈地扶着额头。 这位爱卿口中的这些毛孩子，仨是他的孩子。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他安慰佟昌言道。 “不敢委屈，”佟昌言道，“看在先皇后的份儿上，臣不敢委屈。臣要是真委屈了，就凭那竖子今日所言所行，他也走不出安平公府大门。” 明德帝再次揉了揉太阳穴。 先皇后是明德帝内心深处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勾连着他年少时期，最轻松愉快的美好。 为了先皇后，他不可能真个处置章家；因为柳氏，他不可能处置薛赟；而翡翠和赞儿，是他如今最喜欢的孩子。 所以只能委屈佟昌言。 佟昌言正是心中明白，才会如此同他抱怨委屈。 自己这个最得用的臣子，最信任的臣子，说这种狠戾话的时候，总是平平静静的，一点儿没有杀气。 但是明德帝也知道，只要让他把狠话发泄出来，他也就没事儿。 说的不做，做的不说，这才是佟昌言的性格。 所以，虽然当着自己的面那样说话，实在是有违臣道，但是明德帝就喜欢佟昌言这样的性格。 昔日同袍战友，如今对着君臣之别，疏远的c背叛的，没得都差不多了，真正剩下的，也不过这个安平公罢了。 “好了，”帝王在心中兀自伤怀了很久，才开口道，“你也莫生气了，我让他给你磕头赔罪，可好？” 商量的语气。 佟昌言立刻摇头。 “不好，我就要他登台唱戏百日，给帝京百姓解解闷。” “佟卿，”明德帝并不生气他脱口而出的“我”，只是略微生气于他的坚持，嗔怪着，“何必如此呢？” “就当如此。” “如果这样，对你那女儿，未必是好事。” 佟昌言两手一摊，反问道：“搜贼搜到了臣家中，还要什么名声？他们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们，索性一起丢人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忽然又至的幻觉 明德帝着实无语，只得退了一步，问道：“那你们家不也新搭了戏台子吗？让他在你家的戏台子上唱一场，给你出出气，可好？” 佟昌言略一沉吟，这才不情愿地答应了，施礼道：“是，臣谢陛下主持公道。” 明德帝见平复了佟昌言的心气，顿时宽了心，又问一侧的黄公公道：“小九儿呢？” 黄公公忙道：“陛下，郡公大人说自己身份不明，不便面圣，在门外跪着呢。” 明德帝又开始烦心了，不由看了佟昌言一眼。 偏这时候，佟昌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和老僧入定一样。 摆明了不打算出一个字的主意。 明德帝想了想，最终疲累地靠在龙椅之上，道： “罢了，那个贾什么的，朕不见了，哪儿来的送回到哪儿去，今儿的事情，不许人再提。” 黄公公有些没摸准明德帝的心思，还不敢动弹。 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这可解释的方向，可是多了呢。 明德帝倚着龙座，缓缓道：“默思还记不记得我们追缴厌庶人残部那一次，就在黄河边上，设酒宴饮，庆天下从此大安的事情。” 佟昌言心念微动，到底没藏住情绪，感慨道：“是，臣记得。” 那一年，淳娘也在黄河边上，就在战场之外十里远的地方，亲驾车，等着他的消息。 那一遭，是死在战场，还是坐稳天下，是继续这无休无止的战争，还是自此天下平安，都在那一战了。 她在那儿等着他。 他们赢了，他一身血衣去找你，问她可否愿意嫁给他。 年少青春最美好最张扬的那几年，都凝结在那一刻了。 只是后来物是人非的种种，早就让他后悔，当年的事情。 “那年，朕饮罢高歌，而今年，就在方才的宴席之上，我看着小九儿喝酒谈笑的样子，倒是想起了那年的事情。” 佟昌言已经明白，明德帝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就听明德帝道：“他像朕，他就是朕的骨肉，当年柳氏的事情，是朕对不住他们母子，如今他回来了，朕也断不容再有人，污他身世之事。至于翡翠和赞儿” 他一想到那两个粉嘟嘟好看的孩子，心情就好了。 还是孩子呢。 “新来了个哥哥，两个孩子和他走得近些，也没什么。”他一句话，便糊弄了过去。 佟昌言心下了然，一笑。 黄公公这次理解了，立刻道：“是，老奴明白了。” 佟昌言起身，拱手道：“陛下圣明，臣祝陛下父子团圆，天伦之聚。” 明德帝感慨完了那许多，自己都被自己的深情感动了。 虽然这个正月初一过得有点儿郁闷，但结果嘛，倒是不错的。 “朕也乏了，你也回去歇息吧，明儿早些进宫，那个兵屯的事情，朕还要听你细说说。” “是，臣遵旨。” 待出了宫门，黄公公趁着左右无人的时候，凑过来小声道：“郡公，那个贾散子” 佟昌言笑道：“远远地打发了吧，经过今天，他也不敢再胡说了，陛下仁德。” 黄公公知道自己没会错意，顿时也轻松高兴了起来，拱手道：“是，洒家明白了。” 口中说着明白，脚下却不挪步。 佟昌言知道他还想干什么，摆摆手：“黄爷爷去同淑妃娘娘说罢，今天的事情，臣不敢生气。只是下次娘娘要做这些事情，还是要提前告诉一声，若是今儿公主和潞王真的受了伤，可真成了天大的祸患了。” 黄公公忽然觉得后背，飘过一阵阴风。 “是，老奴定然同娘娘去说。”他赔笑着，完全不敢有半点儿对这位安平公的不满。 宫中之事如此，待到佟府之中，佟明夔匆匆回来的时候，却只看见佟小锁正和萧氏在蕙心堂中，有说有笑的。 “回来了？”萧氏看见他，忙招手笑道，“今日与那些小学生谈诗论文的，可有所得？” “是，”佟明夔应了一声，神色依旧带着担忧，“我们人在城外的，刚才进了城，才知道家中出事了，母亲和姐姐无妨吗？父亲呢？” 佟小锁再次感动极了。 瞧瞧，自己这话少的弟弟，回家之后说最多的一次话，只是为了家人安康。 萧氏抿嘴笑着：“无事的，老爷如今已经面圣去了。” 佟明夔略微安心下来，这才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之上，见佟小锁面色有些不好，却又担心起来，问道： “姐姐身子可还安好？” 佟小锁笑着，正要说话，却恰好和佟明夔对视了一眼。 便是那一刻，头疼敢再次袭来。 幻觉之中，佟小锁忽然觉得，自己实则就是佟明夔，正走在帝京的大街上，同一旁的陆嘉讨论着学问。 讨论的内容倒是不难，不过论语中那句“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之语。 二人议论得兴致勃勃的。 只是正说着，一匹惊马忽然从巷口蹿了出来，直冲着佟明夔便飞奔了过来。 佟小锁觉得，自己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飞踏在自己的身上。 这次，不单单是头疼了。 胸口疼c脖子疼c手臂疼c腿疼。 她的身上，仿佛真的被那匹马踩到了一般。 不！不可以！ 强撑着精神的佟小锁，告诉自己不能叫喊，不能摔倒。 这是幻觉！ 佟明夔就在那幻觉之下，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而在幻觉之中，她是可以见到许多东西的。 比如 佟小锁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惊马奔出的那个巷子，想要寻找真正的祸首。 真的被她看见了一个影子。 只有一个影子，有些熟悉，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锁儿？”发现佟小锁脸色不对的萧氏，慌忙叫了一声。 幻觉陡然消散。 “姐姐怎么了？”佟明夔见佟小锁忽然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佟小锁忍耐着身上剧烈的疼痛：“今日有些累了，所以不舒服。” 萧氏连忙道：“子规，抬了藤椅来，送你们小姐回屋休息，冯妈妈，快些叫太医来。” 佟小锁本想说不需要的，只是此刻，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没了力气，甚至想要说话，都难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转醒 难道是因为佟明夔和自己是双胞胎，所以才会走进他的幻觉，经历这一切？ 可是前段日子，在洛儿的幻觉中，自己还被杀死了，也不过只是心疼而已，并没有出现这种自己与幻觉合二为一的情况呀。 佟小锁靠在藤椅上，纵然浑身极不舒服，却依旧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难不成自己的超能力，还有这种进化？ 但无论是什么情况，佟明夔有危险。 她不能让这种危险发生。 终于支撑不住疼痛的佟小锁，昏昏睡去。 佟小锁这次晕倒，再次闹得家中鸡飞狗跳的。 萧氏担忧至极，佟昌言坚定认为是被章恕气得，是以，这几天安平公在朝上的表情，非常不好。 明德帝关心臣下，关切地询问了太医佟小锁的病情，下旨安抚。 佟老太太早听说了所有的事情，漠然地骂了一句：“那扫把星。” 佟凤鸾听着，心里可高兴了。 只有章恕听见这个消息后，坚定认为佟小锁是装病。 “父亲那日也看见了，那死丫头有半分生病的样子吗？”章恕跪在屋中间，捏着拳头，不服气地看着誉侯。 誉侯二话没说，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背上，砰的一声。 本来他想用家法的，不过还是不舍得这个小儿子，又不听老妻哭天抹泪的，只得用巴掌拍他。 “蠢！”他话说得很直白，“你自己不慎，让人算计了，不说自省，反而说这些？” 章恕直着脖子：“安平公纵容女儿装病，和那身份有疑的九郡公勾搭，事涉欺君，还不知道背地里做何打算！” 誉侯打断了他。 “老三你给我记着，”誉侯语重心长道，“陛下说九郡公身份无误，就是无误；安平公说佟家大小姐病了，就是病了，如今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 不明白！章恕在内心不服气地叫喊着，到底没敢说出口。 “凭什么那佟昌言说什么，陛下都会听？他算什么东西。”章恕小声嘀咕着。 誉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拳头砸着桌子，道：“他就不是个东西！” 顿时，章恕张着嘴，不会接话了。 “佟昌言年轻的时候，更不是东西！”誉侯道，“那小子刚入宫第一天，就敢和当年的太子打架，打完了之后，太子倒还欣赏他；有人言语间得罪了如今的大长公主，那小子第二天就把人塞进了粪坑里，整日里和陛下斗鸡奔马，肆意妄为，昔年宫中的侍卫太监，有几个没被那小子揍过？你再去问问，又有几个人记恨他的？” 章恕顿了一下。 他的确从来没听过这些事情。 如他这个年纪长大的贵公子，听过的只有佟昌言如何征战沙场c定国安邦的故事，还有不善理家，鸡飞狗跳的佟府诸事。 他可从来不知道，佟昌言是这么一个张扬的人呀。 “那，那是为什么？”章恕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因为长了个小白脸的样子，再有些本事，这性格就叫疏狂恣意。”誉侯不耐烦地摆摆手。 章恕差点儿把嗤声直接喷出来，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话，是事实。 “还有那个萧氏，”誉侯继续道，“行事霸道高傲，佟昌言一辈子不服别人，只服他这个妻子，你觉得那样的两个人，生下的孩子，会轻易被你抓住把柄吗？” 章恕再次不服气了。 “可是父亲也同意了。” “那是因为我真当佟大小姐，只是个结巴。”誉侯很理直气壮地说着，“如今看来，倒真是虎父无犬女。” 他说着，上下打量着一脸不服气的章恕，捋着下巴上的胡子，道：“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和那个小丫头” 章恕脑子里空白了片刻，方才理解父亲这话的意思，顿时从地上弹了起来： “父亲，你胡说什么呢？” “什么胡说？这是好事！”誉侯再次一砸桌子，“我得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佟小锁晕晕沉沉地病了几天，梦中乱七八糟的，什么事情都有，但什么事情又都是模糊的。 她只能记得，佟明夔有危险，很危险的那种危险。 那个身影，她见过的，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对，可以想起来的，可以的 昏沉之间，她隐约听见身边有人说话。 “妾身只是来看看大小姐，大小姐如今可好些了？”云姨娘温温柔柔的声音。 “多谢姨娘惦记，大小姐无妨的，只是还没醒过来。”子规恭敬道。 姨娘姨娘 云姨娘？ “我想起来了！”佟小锁猛地睁开眼睛，从昏沉中直接坐了起来，脱口而出。 吓了众人一跳。 “大小姐！”子规吓得忙过来扶着她，柔声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大小姐想起什么来了？” 云姨娘就在一侧，一脸受惊地看着佟小锁。 佟小锁额头上渗出了薄薄的汗水，看了云姨娘一眼，又看向子规，笑道：“没事儿。” 她的语气略微有些虚弱，真像大病初愈一样。 “我梦见南妈妈考我背书，明明就在嘴边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我越急，就越想不起来，后来忽然看见姨娘来了，我就想起来了。”她笑道。 云姨娘听得迷迷糊糊的，而子规则略微松了一口气。 “娘呢？”佟小锁问子规。 “舅夫人方才来看大小姐了，不过小姐一直没醒，如今夫人送舅夫人出府了。”子规道。 佟小锁点点头，叹气道：“真是的，都没和舅母拜年，白白少了份压岁钱。” 与送了自家嫂子的萧氏匆匆赶回来，恰好在门外听见佟小锁的说话声，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就落在了地上。 “你这丫头，吓都吓死人了，还开这种玩笑。”她迈步进门，看都不看云姨娘一眼，只忧心地看着佟小锁，又吩咐丫头们快去请大夫。 “头还疼吗？哪里不舒服？”她问道。 佟小锁笑嘻嘻地摇摇头，却指着云姨娘道：“娘，你说怪不怪？我梦里面听见云姨娘叫我，我就醒了。” 萧氏和云姨娘，都是一怔。 云姨娘见萧氏看向自己，忙赔笑道：“大小姐说笑了，不过若是妾身真的能唤醒大小姐，也是妾身的福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说书摊的新故事 佟小锁咧着嘴，笑了。 “福气福气，自然是福气的。”她眉目都飞扬起了神采，仿佛之前昏迷的那两天，都没有过一样。 如果不是云姨娘的到来，她只怕还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个放马害人的人。 那不就是在云姨娘的幻觉之中，与云姨娘私通的人吗？ 佟小锁觉得心中的阴霾散了不少。 金掌柜足足在京畿府的大牢里，住了半月有余。 似乎外面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她一般。 只不过，金掌柜这狱中的日子，过得那是非常滋润。 清儿每天都来送吃送喝，白隐还着人送来了锦被暖炉，拾丫头也送来了许多钱财，打赏了狱卒大娘们。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狱卒大娘们确定了拾丫头的意思之后，只差没把金四娘捧在天上了。 除了不能出门之外，金掌柜过的这日子，和在外面的时候，非但没糟糕，反而更好了。 过了正月十五的十六这日，纵然在牢里，金四娘也能明显感觉到，裹着乍暖寒意的初春，来了。 金四娘捧着小茶壶，和清儿低声地说着话，狱卒忽然过来，拿钥匙开门道： “金四娘，你的案子消了，可以走了。” 听见狱卒如此说，金掌柜先对清儿使了个眼色，方才起身，对着狱卒施礼道： “这些日子，多谢大娘照拂。” 狱卒大娘姓何，四十多岁，膀大腰圆，面向有些凶，但眼神不恶，说话也和气，只不过现在，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一点点色眯眯的。 她的目光一直追着清儿跑。 清儿年纪不大，伶俐俊俏的长相，皮肤微黑，有点儿腱子肉，性格沉稳中，带着混迹市井的圆滑。 这小子长得可真俏的，性格又很好。 她们这些狱卒这段日子，都在私下对着清儿品头论足的。 “指不定是姘头，啧啧，”有狱卒论断过，“那姓金的那样有钱，自然是养得起这等小白脸的。” 清儿知道这些狱卒对自己的议论，倒不生气。 他自幼市井中打滚，什么样的混话没听过？当伙计服侍人的时候，更是懂得如何小意逢迎。 以前西疆的时候，连不长眼的男人对他上手的经历，也有过。 所以狱卒大娘们的议论，在清儿看来毫不重要，反而拿出了市井码头的那点儿道行，油嘴滑舌地，逗得这些中年狱卒们很开心。 只其中有一个姓李的狱卒，二十三岁上，未婚，脸皮有些薄，所以清儿并不逗她而已。 金掌柜也知道狱卒如何议论，又见清儿偶尔对李狱卒的体贴，觉得有趣，笑着评定了一句： “要说咱们清儿这模样性格，真去做个小白脸，是可以的。” 一贯心大皮厚的清儿，反而被金掌柜给调侃红了脸。 “掌柜的学坏了，”他嘟囔着，“看来这狱中的风水是不好。” 不过那天之后，清儿就对着这些狱卒，躲着走了。 狱卒等看着清儿擦墙根儿出去了，才回过神来，对金掌柜道：“没什么照顾不照顾的，拿人钱财罢了。” 金四娘笑着又是一礼：“大娘诚信，说起来小妇人这些东西，也搬不走，索性就送了大娘吧。” 她说着，有意识地拍了拍那床锦被。 狱卒一笑：“这如何好意思？” “还请大娘笑纳。”金掌柜说着，人已经出了牢门。 待她出去之后，狱卒才急忙进了屋子，往那锦被下面一摸，果然摸到了两个金裸子。 狱卒顿时喜滋滋的。 要是这犯人们都这般有钱，多好。 白隐就在外面，亲自赶着个马车，抱着鞭子坐在车角，和清儿说话。 金四娘缓步走出来，见状，笑着施礼道：“谢过白公子了，我们东家呢？” 白隐听见，抬眼看着她，笑了。 “我使了银子，来接你出门，你却只想着你们东家？” 清儿已经将斗篷给金四娘披好，扶她上了马车。 金四娘将车帘半卷起来，懒洋洋地享受着久违的阳光，言道： “要不是我们东家请托，白公子这么小气的人，如何肯使银子，还亲自为我驾车？” 白隐无话可说，一扬手，喊了声“驾”。 马车缓缓前行，清儿也跳在了他一侧坐着。 “如今你那东家，正在南城逛呢。”白隐忽然道。 金四娘笑道：“终于能出门了？” 白隐也微微一笑：“是，能出门了，一出门就又闹得人不安生。” 佟小锁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了。 太医说了，虽然佟大小姐身子依旧虚弱，但每日只在屋中待着不见太阳，却也不好。 “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太医如此论断。 佟小锁高兴地立刻能上天。 出去走走这事儿，有人规定往哪儿走吗？ 在家里的院子也是走，绕着帝京，也是走。 她就想绕着帝京走。 更何况有些事情，不出家门，做不了。 眼下，佟小锁就站在南城的一间茶社里，听着对面一个人说书。 一人，一案，一折扇，一惊木。 书生白净的脸庞，因着有时疾，所以在这初春的时候，呈现了病态。 如今书生正在说的故事，是一个侯门公子与外来进京投亲的女子好上了，却为豪门所不容的故事。 狗血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处处都是炸雷那种，却偏偏引了许多的眼泪。 今天，这故事说到进京投亲的女子，被迫嫁给一人为妾，侯门公子被迫娶了另一人。 说书人的口中，这二人终日对月长流泪，这南城听书的百姓眼里，都是眼泪。 “真可怜呀。”妇人甲抹着泪。 “可怜极了。”妇人乙抹着泪。 “真是有情人难成眷属呀！”妇人丙长吁短叹。 佟小锁坐在雅间里，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的，却是楼下茶摊边上坐着的一个妇人。 妇人三十岁上下，脸上怨恨的表情，在一片为了书中人物哭天抹泪的百姓中，显得格外突兀。 书说至关节处，书生卖了个关子便，一拍惊堂木：“诸位客官还请明日此时，再来听那后文之事吧。” 众人爆发出了一阵可惜的叹声，彼此说着话，渐渐散去。 只那妇人，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敬酒 书生拖着一条残腿起身，无意间看了一眼妇人眼中的怨恨，不觉微顿，礼道：“这位大姐，今日的书已经结束了，明日再来吧。” 妇人却浅浅淡淡地一笑，反问道：“先生的书，说得真好。” 眼中虽然怨恨，但是声音却黄鹂出谷，清脆，但又轻柔。 书生微顿，拱手还礼：“大姐谬赞了，不过是吃饭的营生罢了。” 妇人抬手，身后坐着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忙将手炉递了过去。 妇人接过手炉，看向那书生，问道：“只是小妇人想问先生，这书，都是先生写的吗？” 书生顿住，不答反问：“大姐缘何如此问？” “因为我好奇，”妇人缓缓道，“说这一本书的先生，觉得那些人物，谁可怜些？是那个侯门公子？是那个投亲小姐？还是那个一无所知，却嫁进了侯门，为他人深情做见证，独守空闺的小姐？” 书生看向那妇人。 妇人也在看书生。 最终，还是书生先垂下头，拱手道：“小子不过说书之人，说的是故事，至于故事中究竟谁更可怜些，却要看听书的人，如何思想。” 妇人听罢，一笑。 “想来，还是那侯门公子和投亲的小姐，更可怜吧，毕竟，那是先生书中的主角，至于那些次要的人物，喜怒哀乐，又有谁在意呢？” 她语中带着淡淡的讽刺，又对身后的丫头道：“走吧。” 丫头屈膝，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丢在了说书摊上，过去扶着那妇人，慢慢地向外走去。 书生看着那妇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将银子拿在了手中，抬头看向楼上雅间的佟小锁，一拱手，权作问候。 佟小锁本还看着那妇人，此刻见状，忙也回了一礼。 “啊哈！”忽然间，薛赟的大脑袋，再一次出现在了佟小锁的视野之中。 这次再出现的薛赟，穿着的衣服不再是郡公的衣服，而是青色粗布袍子，外面套了个灰色小袄。 看着无半分贵气，依旧是最初认识的时候，那个涂小酒。 只是谁都知道，如今这个人，早就不是那个镖局的小子了。 不过这一次，还没等薛赟站稳，子规和金盘已经双双动手，将人往门外推。 “哪儿来的小贼，出去！” 大小姐说了，再看见这个什么“郡公”，不用给面子，赶走了事。 佟小锁更是和没看见一样，坐在那儿，手支着下巴，有些无聊地看着那书生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 可惜了，明明很有才华的人，残了腿，不能科举。 不知道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哎哎哎，佟小锁，管管你的丫头！”薛赟一手还抱着个酒坛子，另一只手扒着门框，越过子规和金盘，对着屋内喊道。 佟小锁和刚看见他进来一样，轻轻翻了个白眼，看向门外，懒洋洋地说道：“你是谁呀？” 说着，忽而仿佛刚看出来他是谁一般，夸张地一拍手，刻意用那种谄媚且逢迎的语气道： “哟，这不是龙子贵胄吗？郡公大人这贵体，怎么突然到了我们凡界了？还是这个德性？哎呀，不会是真个被人说成不是皇家血脉，被人从郡公府里赶出来了吧？” 薛赟一额头的汗水。 “你们京城的女子” “我们京城的女子，不会遮着掩着，不似你们西疆的男子，狡猾得很。”佟小锁抢白了一句，还顺便白了他一眼。 薛赟无奈了，又不好对着子规和金盘二人动手，只得赔笑道： “我有事情同你说，哎，你先让我进去嘛。” “有什么话，隔着门说吧，”佟小锁看都不看他，“我可是怕了郡公大人了，以后我这方圆二丈之内，见不得你们姓薛的。” 这话，很是大不敬。 金盘不觉得，子规忙一边拦着薛赟，一边回头提醒道：“大小姐” 佟小锁根本不理。 薛赟额上也冒了汗。 这丫头，真敢说！ 他无奈，只得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前一送：“我是来赔罪的。这可是好酒，十六年的陈酿呢。” 佟小锁依旧只给他后脑勺。 “郡公哪里有罪？我可当不起这酒。” 薛赟一捏鼻子，忽然一闪身，晃了一侧的金盘一下，而后从另一个方向，转进了门中，大咧咧地坐在了佟小锁面前。 金盘生气极了，嘟着嘴不高兴。 子规也不高兴，不过看着自家大小姐并没有因着他坐下而赶人，想了想，便拉着金盘退出了雅间，并将门掩上。 薛赟已经自顾自地将那坛酒打开了。 顿时，酒香四溢，直扑入鼻，霸道得令人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它。 果然是好酒。 就连屋外的金盘，都忍不住小声叹了一句：“子规姐姐，那是上好的花雕呢。” 子规也在心中感慨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新花样。”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雅间之内，薛赟已经斟了两杯酒，其中一杯推给了佟小锁。 “状元红，我娘怀我那年，埋在宫中长安店的。如今我虽未中状元，却好歹归京了，父皇赏给了我，尝尝吧。” 他说着，自己先喝了一口。 佟小锁看着那一小杯酒，并不动，而是反问：“这酒，需要我谢皇恩吗？” 薛赟“切”了一声。 “多大的事情，也值得你记恨这么久？”他问。 很不要脸的一句话。 佟小锁不怒反笑：“我小气，你不知道吗？” 薛赟一撇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恭敬地端在她面前，道：“算计了你，这杯，我敬你的。” 说罢，一饮而尽。 算计了你，我没错，也不道歉，但你既然生气了，我就敬你一杯。 而且，这一杯，我只是敬你一人，与令尊无关。 短短的一句话，所有的意思，都包在其中了。 佟小锁看了他一眼，终于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一碰，便放下了。 “我不和外人饮酒，但郡公的敬意，我领了。” 本就没错。 薛赟要为自己如何谋划，要利用谁，本就没错。 而且利用成了，就是他的本事，别人再气，也只能憋着。 所以佟小锁不气，更何况那事情之中，真正该气的，是章家和其后的人。 薛赟听她说完，再斟一杯，一饮而尽。 却听见佟小锁道：“只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还望郡公实言相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是真是假 “你说。”薛赟应得十分干脆，那态度，仿佛已经预感到佟小锁打算问什么了一样。 “在那之前，郡公该是有很多机会，可以将贾散子的事情闹开，也有很多的办法，可以让我父亲直接介入。”佟小锁缓缓道，“但是为什么，你一定要节外生枝，将我扯进这些事情中呢？” 薛赟并不说话，因为他知道，佟小锁没有说完。 “后来我想了想，郡公在西疆立功的时候，为何没人提身份真假？郡公奉旨回京的时候，怎么没人说身份真假？庆王事发之后，郡公所得的不过一个郡公府罢了，陛下都没有召见，难道在有些人的心目中，郡公就立刻有了做大事的资格，开始拿你的身份做文章了？而且怎么那么巧，他们一开始找，就找到了那个贾散子？” 薛赟依旧不答话，而是自顾自地捏着酒杯，眼神放空。 佟小锁略有些口渴，便停了下来，伸手去拿茶壶，想要倒茶。 薛赟却提前一步，为她斟了茶，推了过去。 佟小锁道了声“多谢”，润了润喉咙，继续道： “实则帝京之中，最早同我说你身世的人，是金掌柜，但是她却并不知道贾散子这个人；将贾散子的时候告诉金掌柜的人，是你手下一个姓战的人。然后我就想了，会不会是有人自己炮制出了一个贾散子，骗过了所有人，只为了引君入瓮，闹这么一场呢？” 她说罢，看着薛赟的眼睛：“郡公大人，我猜的，对不对？” 薛赟和她对视着。 “佟大小姐都猜到了这地步，”他笑着，“结果最终要问的，只是对不对吗？” “不是对不对，而是，是不是。”佟小锁声音不高不低，毫无刻意之感。 “郡公大人可否告诉我，你，真的应该是薛赟吗？” 薛赟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扬脖子，将手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你真敢猜。”他道。 “不是我敢猜，”佟小锁笑了，“而是你将这样的疑问抛在了我的手中，你将我牵扯进了这其中，我还想知道，郡公大人究竟要做什么呢。” “我想要活下去。”薛赟道，“我想要在帝京，好好地活下去，拿回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他说着，看向佟小锁：“而你是安平公的女儿，安平公位高权重，你又神神秘秘的，所以，我要同你示弱，让你注意到我，让你想要帮我，这样，安平公才能帮我了。” 薛赟笑问她：“这个理由，够了吗？” 话语直白地就差没说我要利用你，剑指龙椅了，却依旧没有回答佟小锁的问题。 “但你若不是薛赟，那么这帝京里，哪一样都不属于你。”佟小锁一语道破，答得更直白。 她一个现代人，对于“家天下”的概念，本没有很深刻的理解，只不过如今，眼前之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想要利用自己，她当然得提醒她一二。 “我是薛赟，”眼前之人斩钉截铁地道，“我就是薛赟，我是当今明德帝亲口认下的皇子，赟是他赐给我的名字，所以，我是薛赟。” 佟小锁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真奇怪，既然你是薛赟，又何须多此一举呢？”她自言自语道，“和现在这样，斩钉截铁一点儿，不好吗？” 薛赟笑了，又自饮一杯。 “其实你比我奇怪一点儿，你瞧，你都不怕我，他道，“而且乎，知道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佟小锁再次看向他，问道。 “比如方才那个女的，你知道她是谁吗？”薛赟问道。 “哪个女的？”佟小锁装傻道。 薛赟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哦，那个呀，”佟小锁笑道，“长得蛮好看的，不过一看就是有家世的人，你可不要肖想人家。” 这天聊不下去了！薛赟有些悲愤地想着。 “我同你说正经的。”他气道。 “我也和你说正经的，”佟小锁理直气壮地回他，“那可是你的大嫂呢，你却装模作样地来问我，切。” 薛赟气坏了，端起酒坛子，将剩下的酒都喝光了，又拎着酒坛子起身，瞪了她一眼后，又将一个玉牌子扔在了佟小锁面前。 “拿着这个去找战耒c战宪兄弟两个，他们会听你差遣的。”他道。 佟小锁却将玉牌推了回去。 “不要，我不信任你，所以不想用你的人。”她笑道。 薛赟皱眉道：“你不要这么小气，我把那么大的把柄都递给了你，你还不信我？” “是，我小气，就不信你，除非”佟小锁一笑，“我们合作，在商言商，谈不上信任与否，只以利益相关，好不好？” “说说看？”薛赟将玉牌重新推给她，又坐了下去。 “两件事情，第一我要你看好太子殿下，他平时见谁，和谁说了什么，朝事上c私事上，我都要知道。”佟小锁道。 “成交。”薛赟应得痛快。 “第二，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要不把今年科考的考官们查得清清白白c明明确确，要不就让你自己的人当考官。”佟小锁继续道。 薛赟差点儿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佟大小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问她，“你不会是想用这招，给你弟弟谋个状元吧？” “滚蛋！”佟小锁豪气万丈地骂了一句。 这次，换薛赟不信任地看着佟小锁了。 “有人想害我夔弟，况且三教九流的事情，金掌柜他们查得，而庙堂上的很多事情，在不能靠家父的情况下，他们就没难有建树了，”佟小锁很直白地告诉了他，“况且现在是你要来同我合作的，却只出两个小卒子？想得美。” 薛赟一笑。 “说得有理，好，让我的人当了考官这事儿，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查清楚那些人，可以。” 佟小锁立刻将玉牌拿在手中，有些小小的得意。 薛赟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便问她：“科举的事情是因为有人要害你弟弟，那我大哥的事情呢？” 佟小锁永远答得干脆：“因为他也想害我弟弟呀，我现在琢磨着，这俩个有可能，其实是一件事儿。” 薛赟这次，真的糊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合作愉快 又是佟明夔？ 薛赟一边在心中思量此事和佟昌言的关系，一边更觉疑惑。 在佟明夔回京的这段日子里，薛赟是接触过几次那人的，话少c耿介c学问不错，因为被佟昌言送在了衡州，远离一切政治中心的纷扰，虽然因着家传渊源，为人并不幼稚，但到底行事说话里，有一派天真。 所以自己那太子哥哥，干吗要害那么个无足轻重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安平公知道吗？”他问。 佟小锁摇摇头：“我就是那么知道的，不过家父家母，应该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含混得回答之后，她便开始出神了，眉目中带了丝丝隐忧。 薛赟了然，终于站起身：“好，你放心吧，但愿我们合作愉快些。” 说罢，他抱着个空酒坛刚要离开，忽而又想起了事情，回头问佟小锁： “我有些没明白，那书里说的人，都是谁呀？” “什么？”佟小锁还在出神呢，所以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书生说的书里，”薛赟问，“什么投亲的小姐c侯门的公子，权贵的老爷c倒霉催的小姐，都谁呀？是我大哥吗？不过我听说，我大哥待嫂子是很好的。” 佟小锁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我哪里知道都是谁？”她两手一摊，“不过是写个故事，引着人上钩，方便行事，况且书里的事情，郡公大人竟然还能当真？你几岁了？” 语气戏谑，仿佛薛赟的话特搞笑一样。 偏偏她越是如此，薛赟就越是怀疑。 他眯缝起了眼睛打量她：“我可不信你写了那些东西，真的只是为了说故事？你还真打算开戏园子书场不成？” 佟小锁两手一摊，一脸无奈的样子：“天下的故事都是这个样子的，你要是不多想，个个都是小说家言，你要是多想了，个个都能是春秋笔法，亏郡公大人还是市井混迹过的，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薛赟没词了。 不愧是能写书骗人眼泪的人，他觉得自己被诓得，都要相信佟小锁的话了。 “那太子妃为什么会是那个表情？”他问。 佟小锁笑了：“人读书，自然都是不同之解，我又不是她，我如何知道？郡公好奇，可以去问问嘛。” 说话滴水不漏，却一股子“我就是不告诉你，你又能奈我何”的感觉，令人憋气。 薛赟现在觉得，章恕说佟小锁是“伶牙俐齿的刁蛮丫头”这个评价，是正确的。 “反正我说不过你。”他认输，“你且忙吧，以后我再找你。” “郡公慢走。”佟小锁一动不动，只口头上表示欢送。 而后，她捏着那块玉牌，看着薛赟的身影自茶铺出门，往西面的方向去了，不觉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事涉太子，一定要想办法将人勾出来的话，她才不会把那种烂事儿编个故事，拿出来宣扬呢。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是太子，还真是一个莫名的巧合。 佟小锁那日转醒之后，便将那身影画了下来，因着看不清脸，所以倒是将那人的衣服，画得很细致。 红衣，八宝攒花的纹饰，腰上坠着一个坠子，玉底儿的，中间有个金箍子箍着。 佟小锁将图给了拾丫头，让她出去寻，因着恰好在后门，结果就被福禄看见了——就是那个那天在后门守着，莫名就成了佟小锁小厮的福禄。 结果，福禄一看，就“咦”了一声，道：“这坠子小的还真见过。” 佟小锁当时就惊了，忙问他在那儿见过。 “这似乎是太子的东西”福禄不是很确定地说，“小的有一次和王爷爷出门采买，好巧地就遇见了太子和留王殿下，我记得那次，太子就带了这么个坠子的。” 留王是三皇子，和太子同父同母。 佟小锁呆了好久，方才喃喃道：“不不至于吧？太子今年，年庚几何？” “太子是同恩年间生人。”子规在她耳边低声道，“今年二十七岁了。” 同恩是王乱时期的一个年号，因着王乱时期真的太乱了，所以佟小锁一直没搞清楚。 但是这也足够了。 云姨娘今年三十二岁，虽然五岁不算非常大，但是问题在于云姨娘入佟府的时候，太子顶多十二岁 佟小锁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久，都想不通太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云姨娘看对眼儿了。 待两天之后，清儿就让拾丫头送来了消息，真个确定了那个坠子，就是太子自幼带着的。 “自幼是多大？”佟小锁问拾丫头。 “听清儿的意思，太子带了那个东西，至少十四五年了。”拾丫头应道。 佟小锁依旧觉得事情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这才有了那一段新书，并让人将这书，传进了太子府。 果然，真的引起了太子妃的关注。 “都是可怜人呀。”她呆坐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着，起身对子规和金盘道，“东西收了吧，咱们回家。” “是。”子规和金盘本来见佟小锁发呆，还以为又被那个郡公气到了，不过现在见她脸色不错，方才安心，急忙将东西都收进了包袱。 只是东西刚收了一半，金四娘迈步走了进来。 “看来是我来晚了。”她笑道。 佟小锁见是她，一笑：“不是让白伏渊送你回去吗？怎么还是过来了？” “担心东家，总要看一眼，才安心。”金四娘说着，掩了一下鼻子，皱眉道，“这样大的酒气，东家怎么好回去？” 佟小锁大约是坐久了的缘故，反而没闻出什么酒气，笑说：“没事儿，出去散半个时辰，就好了。” 又问她：“白伏渊呢？” “开春了，白公子铺子里事多，”金四娘道，“如今我不太方便跟着东家上街，就让清儿送东家回府吧，这南城人多且杂，东家当心些才好。” “不碍事的，”佟小锁笑道，“拾丫头和我的马车都停在徐大娘的落脚处，我走过去也差不多了。” 她说着，顺手将薛赟的那块玉牌扔给了金四娘。 “拿着这个，去找战宪和战耒兄弟，就说他们主家可说了，以后得听我的。” 金四娘一见那玉牌，便知道佟小锁方才见了谁，并不多言，而是袖下牌子，屈膝道：“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不一样的 金四娘送了佟小锁下楼，并不出门，只是在门口处看着。 而清儿已经等在了门口，见她们自茶铺里出来，忙迎过来道：“东家安。” 说着，又伸手对子规和金盘笑道：“二位姑娘把东西给小的吧。” 对着这三个人，清儿反而没了半分市井的圆滑。 子规和金盘早就与清儿熟悉了，并不客气，真个将包袱都给了清儿。 清儿背了两个包袱，先是对着金四娘施礼，紧接着又殷勤地引着佟小锁往徐娘子家的方向去。 佟小锁对他道：“这段日子，辛苦了，两处的，都要你来跑。” 清儿忙道：“这算得什么？小的也闲不住，只是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似乎看见了太子妃的马车？” 佟小锁点头道：“是，来这儿听了会儿书。” 她将方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那就是成了吧，”清儿道，“太子妃那人一贯深居简出的，此刻既然能出来，显然已经动了心思，如今掌柜的也出来了，自然可安排下一步了。” 佟小锁笑道：“正是如此，如今数着日子，总要在科举前把那些隐忧都铲除了才是。” 清儿笑道：“是，小的明白了，今日回去就做安排。” 佟小锁脚步渐缓，回头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你做事情，倒是麻利。” “东家谬赞了。”清儿笑道。 佟小锁看着他：“有个事情，险些，难办些，你能去做吗？” “什么事情？东家你吩咐。”清儿道。 佟小锁低声道：“我想让你设个局，不管什么局都好，只要能将我大哥骗入进去，让他焦头烂额，没工夫折腾那些事情，我们也好集中经历做其他的事情，你有办法吗？” 清儿还以为佟小锁说的是什么事儿，听见不过如此，反而笑了。 “这有什么难的？”他道，“说句实话东家莫恼，要说二老爷，小的没把握骗他，但是你家那位大公子，眼高手低的，别说是我了，就是街上随意拉扯个人，怕是都能骗到他的，” 佟小锁知道清儿虽然市井气重，但是从来不说大话，是以如今听他这么说，就放了心，但依旧叮嘱道：“我怕的，实则是太子c二叔和大哥三人本就是一体，所以你还是要小心。” 清儿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是，东家放心，小的明白了。” 这边厢，佟小锁正在和清儿安排事情，那边厢，金四娘待佟小锁他们走远了，这才出了茶社，往云来客栈的方向去。 反正如今自己都暴露了，索性暴露个彻底，便就住在云来客栈，看那些人能耐自己何。 只是，刚一拐过一处安静的巷口，就看见薛赟靠着墙，站在巷子中。 金四娘脚步微顿，还是走了过去，笑道：“郡公大人安。” 薛赟冲她呲牙笑着。 “恭喜四娘，今日终于脱了牢狱之灾。” 金四娘笑得很浅淡，施了一礼，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问道：“哪里，倒是小妇人该恭喜郡公大人，得偿所愿。” 薛赟乜斜着眼睛看她。 “瞧四娘说的，如今我帮你小小地报复了一下章家那对父子，你不高兴吗？” 金四娘掩嘴笑着，又将那个玉牌拿在手中，问他：“这个，是你给佟大小姐的？你是真心，要与她合作的吗？” 薛赟看着那块玉牌，点点头：“是” 只是，他话音未落，金四娘已经忽然动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墙壁之上。 薛赟甚至没有挣扎，就这么金四娘控制住了。 “小酒，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真心与她合作吗？”金四娘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胁迫之意。 薛赟微微偏过头，避开金四娘的眼睛，而脸上，带上了玩世不恭的神情。 “是” 再次是没等他说完，金四娘就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愣是将薛赟接下来的话，掐回了他的嗓子里。 “我不管你以为自己是谁，也不管你有多恨安平公，只是你若是敢伤我们东家一分，我就把你挫骨扬灰，你听懂了吗？” 说完这句威胁的话，金四娘才缓缓放开手。 薛赟大力地咳了两声，揉着自己的脖子，怒道：“你这个疯婆子！” “你不是薛赟吗？那你应该知道，我就是个疯子。”金四娘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和姓章的有仇，和你们姓薛的也有仇。” “你怎么那么喜欢她？”薛赟听她如此说，反而笑了，故作神秘地挤眉弄眼道，“不应该呀，金掌柜可是连对男人都不假以辞色的市井之中摸爬滚打这些年，你怎么反而被个小丫头诓骗得有情有义了？” “滚！”金四娘低声骂了一句，“那个小丫头，可比你们这些货色，强多了。” 一天之内，被两个人骂了“滚”，薛赟内心有一点点小创伤。 “市井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只那个小丫头，对我说过三个字。” “什么？”薛赟不解。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心情并不好，见她忽然冲我笑，就发了脾气，但是她却对我说过‘对不住’，”金四娘低声轻叹，“小酒，这世上欠我一句对不住的人，太多了，只她并不欠我，不过是无妄之灾，却还是对我说了对不住。” 薛赟听得糊里糊涂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还真疯了不成？”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但对你说过对不住，我还对你说过谢谢呢，我呢我呢？” 金四娘白了他一眼。 “你和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薛赟抗议道。 “她是深宅大院长大的佟小锁，你是市井混迹浪荡的涂小酒，而我只是一个曾流放西疆的罪妇。”金四娘道，“你明白这其中的差别，不然为什么只因为她帮了点秋，你就肯听她差遣？” 薛赟半天没有开口。 “是，就她是性子纯善的好人，你们都是知恩图报的好人，就我是坏人。”他揉着自己的脖子，最终还是负气说了一句。 佟小锁诸人走到徐娘子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拾丫头正裹着个厚厚的小袄，就坐在院门口的条凳上，和一个年纪同她差不多的男孩子，说着悄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说事情 男孩子自然就是徐远了，有些黑，五官周正，块头却大，衬得高挑的拾丫头，都显得小巧了很多。 情窦初开的小儿女，交头接耳地，时不时对视一眼，又错开眼睛，兀自笑得开心。 他们身后的院子里，徐娘子正在收拾着晾在小院中的东西，偶尔也会看一眼院子前坐着的小儿女，觉得欣慰极了。 偶尔有货郎和左邻右里匆匆而过，隔着墙还有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不远处，还传来了戏音，不晓得是哪个班子哪个角儿在练声。 佟小锁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好看，便放慢了脚步，想要看个够。 她总是能在别人身上看见这种纯真可爱的场景。 真好。 不过清儿显然并不是很适应这种肉麻兮兮的场景，再看看佟小锁温柔的眼神，更看不懂了。 他还记得佳客至还开张的时候，佟大小姐第一次来的时候，说市井百态也是戏。 后来清儿琢磨出来，佟大小姐是真的很喜欢看人快快乐乐的样子。 清儿在心中琢磨的时候，徐远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了一对银耳铛。 玉兰花的样子，朴素极了。 “姐姐，这个是给你戴的，上面没有印记，别人看不出来的。”徐远将东西推给拾丫头。 拾丫头看着那对耳铛，莫名出了会儿神，没有接，而是抬手推了回去。 “我在府里跟着夫人和小姐，从来不亏这些东西戴的，你何必花这个钱呢？” 徐远没想到拾丫头是这样的反应，未免有些慌张。 “你们府里是你们府里的，这个是我的……”他不会哄人，这话说出来，更觉得生硬了。 拾丫头忽然不高兴了。 “就不戴。”她扭开身子，背对着徐远，也背向了佟小锁一行人，使得没人知道她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徐远一手挠头，一手还端着那个荷包，傻愣愣地又说了一句：“可我就是买给你戴的呀。” 院子里，徐娘子听见这话，开口道：“小远，好好说话。” 倒是清儿听见这话，一拍巴掌，突兀地插话进去：“完了完了，远弟这媳妇要谈不成了。” 众人都是一愣，看过来时，才发现佟小锁远远地站在巷子口，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呢。 “东家，”拾丫头顿时红了脸，忙将身上披着袄子解下，推在徐远的手中，自己则站起来，跑过来笑道，“东家要回府了吗？” “嗯，走走路，你闻我身上，还有酒气吗？”佟小锁问她。 拾丫头呆了一下：“东家喝酒了？倒是没闻出来，不过怎么会喝酒了呢？” 佟小锁这才放了心。 “别人喝的。”她笑着，又看向局促地站在那儿的徐远。 他的手里，还捏着那个荷包，看见佟小锁看过来，急忙点了点头：“东家做完事情了？” 佟小锁回以微笑，又问他：“方才我急着去说书摊，还没问你们去冀州那一趟，查得如何了？” 徐远拱手道：“不是很顺利，洛儿的父母没了。” “哈？”佟小锁没理解这“没了”是什么意思。 “死在回冀州的路上了？”她边问，边迈步进了院子。 徐娘子已经挑开了门帘，将佟小锁往里让。 “就是没了，凭空就没了，”徐远觉得这话有些难解释，“前天晚上还在客栈，第二天我和左三哥再寻，就寻不到了。更有趣的是，那客栈小二一口咬定，没有那样两个住店的客人。” 他说着，歉然道：“小的们差事没做好，东家莫生气。” 佟小锁怔住了，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久，才问他：“有人跟着你们吗？” “没有，”徐远摇摇头，“左三哥说没有的。” 徐远口中的“左三哥”是金四娘的人，佟小锁只在他们去冀州之前，见过一面而已。 就是那种真正的平平无奇的中年汉子，据说身份是个卖茶的行商，不过因为太普通的长相了，以至于过了一天晚上，佟小锁就忘了这左三哥到底什么模样。 金四娘的人都是所谓的老江湖，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让人“没了”的人，必定更本事一些。 想来也是的，毕竟没本事的人，也不会想着要杀安平公大小姐嘛。 “那左三哥同你一起回来了？” “三哥去了冀州，说到地方再查探一下，让我先回来和大小姐说。”徐远答道。 “我知道了，”佟小锁已经笑了，“你们做得很不错的，现在我更能确定，洛儿真是问题大大的。” 徐远更不好意思了，垂着头。 自己要是再有本事一点儿就好了。 佟小锁自顾自想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对徐娘子道：“婶子，我要回家了。” 徐娘子连忙应声，对徐远道：“快去给东家套车。” 在屋门口无聊坐着的清儿听说，忙也跳起来道：“我帮你套车！” 反而成了他扯着徐远往后院去了。 “大小姐莫怪他，这次的事情没办好，也是那孩子经事太少的缘故。”徐娘子捧了茶，对佟小锁道。 佟小锁接了茶，笑道：“我没怪他，他经事少，但左三哥却不是，所以只能说明，洛儿背后的人不简单罢了。” 徐娘子略微放了心，感慨道：“大小姐仁善。” 佟小锁喝了半杯茶，放下杯子笑道：“这哪里算什么仁善？常理罢了。” …… 清儿和徐远套车的时候，清儿凑在徐远耳边，絮絮叨叨了很久。 徐远听罢，一皱眉头，摇头道：“我知道那人的，那人不好，你怎么敢让那人给大小姐做事？” 清儿笑道：“那人哪儿不好了？只要你给他足够的钱，他就给你办事，而且非常讲诚信的，钱货两讫后，永远不会出卖你，除了好色一点儿，贪杯一点儿，混账一点儿，丑一点儿之外，很好的。” 徐远依旧摇头：“大小姐是什么人？怎么能和那种人搅在一起？你别胡闹。” 清儿斜着眼睛看他：“他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比他强多少不成？” 徐远被他噎住了，半天才道：“你怎么一样？你很好呀。” 清儿听说，忙似模似样抱拳笑道：“谢谢徐少爷看得起小的。” 徐远给了他一拳：“说正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佟明贞的生日 二人已经套好了车，牵着马往前院走。 清儿边走边道：“是正经的。你这次冀州走一遭，也该看明白了，东家要对付的人不简单，而东家要做的事情，更不简单，但现在她手里有几个人可用？四娘带回来的人，算上我通共六个，都是昔日的罪奴，除了四娘之外，在帝京并无根基。白公子虽然不错，但归根结底是安平公的人，不算东家的，自然要防备一二。那人虽然诸多不好，但只说这帝京地界上的人，他就比我们都熟悉。” 徐远依旧有些担心。 “可那也不能是那么个人呀，我不怕别的，主要是大小姐是个姑娘，子规金盘拾姐，哪个和那种人打过交道。” “这不有我嘛，”清儿笑道，“这样，你和我先试试他，好不好？” 徐远正要回答，已经等在院子里的佟小锁见他俩并不急着赶车过来，只在那儿小声嘀咕，不由一笑，问道：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清儿立刻丢了之前的话，笑道：“没什么，说东家今日吩咐的事儿呢。” 佟小锁笑道：“你们两个，一起做得？” “做不做得的，且做了再说吧。”清儿笑道。 佟小锁知道他心内不知道打着什么样的鬼主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说罢，由人扶着，坐上了马车。 三个跟出来的丫头，也纷纷上车坐好，徐远本来还看着拾丫头的，不过拾丫头似乎依旧不太高兴，就扭过头，不搭理他，只是关切地让徐娘子好生保重。 “天冷，你记得多添衣服。”最终还是徐远隔着车窗，小声对她说。 拾丫头这才笑了笑：“嗯，你也是。” 众人纷纷扭过了头，颇为没眼看。 佟小锁无意介入小情侣耍花腔一样秀恩爱的吵闹中，只待马车走离了院子，她才玩笑道：“真看不懂你们这些小姑娘。” 拾丫头又红了脸。 “大小姐人也不大的。”她强辩一句。 佟小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老了。” 一句叹息，车内的三个小丫头先是一愣，紧接着，全都笑出来了。 佟小锁自己也笑着问拾丫头：“他给你，终归是心意嘛，怎么就那么推拒了呢？” 拾丫头的脸更红了。 “我不喜欢。”她声音小小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送给我的东西，我不喜欢，就不要，谁给的，我都不要。” 佟小锁品着这句话，倒觉得有趣。 只不过，她总觉得拾丫头瞒了什么事情。 想来，拾丫头虽然也扎了耳朵眼儿，却从来没见她带过耳饰之物。 金盘一贯懒怠去想这些事情，顺着话说道：“是，不喜欢的东西，收了也没趣的的。” 子规亦起了慨叹之意。 “想不到拾丫头这孩子，骨子里是个烈性人呢。”她笑说。 拾丫头脸更红了。 “子规姐姐也学得油嘴滑舌了。”她抱怨了一声，捂着脸，“不说这话，真是的，还是小姐呢，让人听见了成什么样子？” 车内，女孩子们的说笑声传来，车外，徐远傻乎乎地站在那儿，目送马车离开。 清儿见状，轻轻踢了他一脚，道：“好了好了，没见你们这样的小情人，见面的时候吵，分开的时候眼睛就离不开了。” “起开！”徐远回踢了他一脚。 清儿躲开了，扯着他往西边走：“不闹了，走走走，和我寻人去。” 徐远想要挣脱，到底没挣脱开，只能由着他拖着走了。 佟小锁如今略微有些害怕诸如过生日或者过节这类的事情。 根据她穿越以来的经验，什么秋猎c千寿节c过新年，她都会遇到些怪怪的事情。 偏偏生日这事儿吧，着实常有的。 比如说正月二十七这天，恰好是佟明贞的生日。 佟二太太在正月二十五的晚上，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了，连忙吩咐了人，胡乱凑了两个佟明贞喜欢吃的菜，让给佟明贞做上。 “二十七那天还是博阳侯太夫人的生日，我和你大妹妹要去的，不能给你做生日，所以就今天吧。”佟二太太说得振振有词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佟明贞早就习惯了类似的事情，他性情和佟小追很像，柔和温顺，不爱拔尖争这类事情，所以非但没生气，反而还问了两句佟二太太和佟凤鸾出门的事情。 佟凤鸾甚至没给自家大哥准备个礼物，连吃饭的时候都是懒懒的，唯独听见佟明贞问到出门的事情，才来了兴致，唠唠叨叨地佟明贞说了一车的话。 二房庶女佟小沐一贯都是人如其名，木头一样地坐在旁边，缩肩弓背的。 只佟小追，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为佟明贞亲手缝了一双鞋，不过没敢当面给，而是私下里送了。 佟明贞非常开心。 二房待这个儿子，尚不如长房待侄子。 佟昌言送了佟明贞一套文房，萧氏虽然和二太太断了妯娌情分，但很喜欢佟明贞，就送了他一个可做印章的田黄石。 佟小玉见亲父嫡母这般重视佟明贞的生日，就在莫姨娘的帮忙之下，也给佟明贞准备了一双鞋。 佟小锁则给佟明贞准备了一副马具。 长房这些人本打算二十七日那天送的，结果见二房二十五这天晚上忽然张罗起来了，虽然奇怪，但也将东西都送了去。 而等到正月二十六这天，佟小追来寻佟小锁说话的时候，才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佟小锁顿觉哭笑不得。 “二婶娘真有意思。”她笑道。 佟小追皱着眉头，难得抱怨了一次自家亲娘：“我身子不好，不敢怪我娘不喜欢我，可是贞哥哥好歹是个儿子呢，也太偏心了。” 佟小锁看着她，想了想，问道：“那贞弟明天打算如何过？” “说是几个读书时候的同窗，与军中的兄弟约好了，要到城外去早春寻梅。”佟小追看着一旁子规正在绣的肚兜儿，道，“还请了麒哥哥和夔哥哥，但大哥明儿有事儿去不了，夔哥哥和那个姓陆的公子，要去的。” “出城呀”佟小锁想了想，一拍手，笑道，“得了，咱们一起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决定出门 出城？谁？咱们？佟小追一度以为自己听岔了。 “姐姐说去哪儿？”她转头看向佟小锁，问道，眼神中带着隐隐的惊恐。 佟小锁却招呼子规给她寻衣服：“既然是春梅，我要穿那件桃红的，才贴春色嘛。” 子规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玩笑道：“没见大小姐这样着急的，说一声要出门，就一刻都等不得了。” 佟小锁撒娇地推着她：“快去快去，让人去前面找弟弟，告诉他们明儿我和三妹同他们一起出城。” 金盘答应了一声，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道：“洛儿。” 洛儿本在廊上和同是新来的，名叫茗儿的丫头说话，听见金盘叫，慌忙起身过来：“姐姐有事情？” “到前面去咱们二少爷和二房大少爷，明天大小姐和三小姐和他们一遭出城。” 洛儿眨了眨眼睛：“出城？出城去哪儿呀？做什么？我该怎么给二位少爷说呢？” 金盘嘟嘴道：“哪儿这么多问题？你只照我说的去传话就是了，二位少爷知道的。” 洛儿忙笑道：“是我多嘴了，我这就去。” 说着，人已经捏着帕子，跑出了蕙心堂。 佟小追还正慌张呢，只还没等她慌张完，佟小锁已经开始问丝儿道：“你们小姐这些衣服都太素净了，出门寻梅呢，不好这么素，你们想想你们小姐有没有什么艳色的冬衣？回去找出来，再把暖炉子和斗篷都带上。” 丝儿还是那么傻乎乎的，呆呆地听了半天，不过说了一个“哦”字。 佟小锁吩咐完了丝儿，又看着佟小追的身形：“那天我娘新给做的一个大红斗篷，我不过就试了一下，就搁着了，你身形和我差不多，不如我让子规拿给你试试。” 佟小追连忙拉住她的手，慌张道：“姐姐慢些，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呀？” “自然是出城去呀，”佟小锁觉得她的问题问得很傻，“他们去给贞弟过生日，咱们去看花儿，两不耽误。” 佟小追慌了，急忙起身摆手道：“姐姐总说胡话，我这样子怎么好出门呢？我先回去了。” 佟小锁忙拉住她，奇道：“三妹妹什么样子呀？这不挺好吗？况且二妹妹也常出去和那些小姐们玩儿呢，你不过是和我一处，有什么的？” 既然当世高门权贵之家，对女子没有那么多要求，为什么偏偏佟小追就要在家里发霉呢？ 佟小追局促地站在那儿，搓着衣角，头摇成了拨浪鼓。 “去不得的……去不得的。”她摇着头，喃喃道，“我从来没出过门……” 佟小锁“嗐”了一声，打断她不自信的喋喋不休。 “以前没出过门，现在出就是了。再说了明儿二婶娘不是带着二妹妹去给博阳侯太夫人祝寿吗？那你去给自己亲哥哥过生日，怎么就不行了？”佟小锁笑道。 佟小追低下了头：“真的不行的……大姐姐不记得了吗？前年的时候，娘带我出了一次门，回来后惹得二姐姐生气，砸了好多东西呢。我又笨，身子又不好，出门也是给姐姐丢人的。” 佟小锁张口结舌。 不是接不上话，而是她发觉了，如果说章恕倪四小姐之辈，是她在外的阴影的话，那么佟凤鸾就是这府内的阴影。 怎么哪儿哪儿都少不了这些人呢？ 讨厌。 “什么丢人？自家姐妹，好不好的也是自己的，哪里容得了别人说话？”佟小锁拉他坐下，“我本来还想那天邀孟家七姑娘一起呢，现在想想，索性我们就自己去，也不用和那些小子们凑在一处，我琢磨着这时候去看早春梅，肯定在落霞山，那么大的山，难道没有咱们姐妹能待的地方了？” 佟小追听着佟小锁坚定的语气，心中的那点子惧怕，渐渐消散了。 如果大姐姐不嫌弃她的话，也许，她能试试？ 她发了半天的呆，才问道：“可是我能去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 佟小锁笑了：“你会坐着吗？会喝茶吗？会看梅花吗？那就足够了，说起来，城里有个好有名的茶酒娘呢，以前没机会寻她，这次出城，我们请了她来给咱们煮茶吃。” 佟小追从来不知道什么“茶酒娘”，只是听她说得这样热闹，终于活了心思，咬着唇点头道：“好，那我听大姐姐的。” 佟小锁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你也不用怕，我也没出过帝京呢，”佟小锁笑道，“只是我听家里伺候曾祖的小厮说，落霞山的梅花是最好看的，连曾祖这个行伍出身的人，最怕弄花儿朵儿的人，都觉得好。” 如今，佟家老祖修行的清风观，就在城外落霞山上。 佟小锁的的手脚一贯冰冷，不过佟小追却觉得，能从这个大姐姐的手心里，感受到以前很难感受到的温暖。 暖得她那颗一颗砰砰乱跳的心，终于在佟小锁的软言之中，慢慢平复了下来。 这时候，刚好洛儿也回来了，因着如今她不能进小姐的内室，就站在门口道：“大小姐，二位少爷说知道了，家中马车都是现成的，只说明早去给老太爷老太太磕了头，辰时二刻出门，一应事情二位少爷都备下了，不用小姐们担忧。” 佟小锁应了一声：“知道了，你退下吧。” 洛儿屈膝一礼，退了下去。 佟小追听家中两个兄弟也不嫌弃自己碍事，心中更安稳了，忽然对明天出门的时候，充满了期待。 …… 如今正是暮冬早春相交之时，虽无虫鸣兽语、叠翠花香，但正月二十七这一天，却是风和日丽，纵然是依旧有些冷意，却也让人有种万物生机将现之感。 佟小锁说一声要和兄弟们出城去，萧氏自然不会反对，只不过因为她第一次出城去，还是嘱咐了她一番小心。 至于二房那边，则是佟昌言亲自去说的话。 只不过，安平公打着的旗号，是让佟明贞等人上山去看看佟家曾祖。 如果直接说让佟小追出门，佟二太太一定会找出一万个理由来反对，但是唯独这个，她是无法反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安排 佟小锁难得在二十七这天到萱堂，给佟老太太请了安。 到底是要出门见更大的祖宗，反而要拘礼一些，听听教训了。 佟老太太绷着脸皮，让她们好生去探望祖宗去，清风观不比别处，不能生事云云。 佟小锁笑盈盈地应了，待到佟老太太继续开始无视她的时候，就很长眼色地退了出来，恰好看见盛装打扮的佟二太太带着通常华服霓裳的佟凤鸾，也往外走。 “二婶娘。”佟小锁施了一礼。 佟凤鸾翻了个白眼，但依旧是胡乱一屈膝，并不说话。 佟二太太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锁儿可是得好好照顾你妹妹，她身子弱。” 明明只有一句话，偏偏被她拐出了七八个声调。 “是，二婶娘放心。”佟小锁淡淡地笑着，和佟二太太母女二人擦肩而过，进了荔华斋佟小追的屋子中。 …… 烟霞色的衣裙，珠钗斜插，外面罩着的，正是佟小锁送她的那件大红色的斗篷，脸上带着第一次出门的激动和兴奋。 是好看，佟小追的模样，不比佟凤鸾差。 佟小锁觉得这个三妹妹今天，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只不过大概是因着太开心了，佟小追昨夜没有睡好，又因为身体一贯病弱，所以眼下立刻就起了淡淡的乌黑。 “瞧这眼睛……也不知道拿粉盖盖。”佟小锁看着她的眼睛，叹气道。 佟小追挽着佟小锁的胳膊，歉然道：“我不爱擦粉的，姐姐别笑我。” 佟小锁有点儿心疼。 “这傻丫头，多大的事情，也至于睡不着？”她带着她往车旁走，问她的两个小丫头，“你们小姐的手炉、换着的衣服、斗篷那些，可带着了？” 丝儿急忙点头，还把手中的包袱要打开给佟小锁看：“是，大小姐你看，我们都带着了的……” 子规生怕她真个在这里解开了包袱，然后把佟小追的东西撒一地，连忙过来压住她的手，顺势将东西接在了手中：“知道你们用心了。两个小姐坐前车，咱们几个坐后车。小姐车上的茶水暖炉我都备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丝儿和嫣儿两个丫头傻乎乎地应了，跟着金盘上了后车。 子规扶着二位小姐上了车。 待坐定之后，佟小锁又掀开了车帘，问她道：“那五个小丫头呢？” 在一旁竖耳朵听话的五个新来的小丫头，急忙跑过去屈膝道：“大小姐。” 佟小锁抱着手炉，对她们笑道：“你们来府里也有段日子了，规矩什么的学得都不错，做事情也用心。今儿二房大少爷的生日，索性让你们沾沾光，今儿放你们一天假，出门耍去吧，是看爹娘也好，逛集市也好，随意些。只一样，你们都是安平公府的人，出去了可不许惹是生非，知道吗？” 除了洛儿之外的四个小丫头，都是家在帝京的，如今因着家贫卖身为奴，本以为总要熬几年才能看见父母，却不想还有这等好事情，顿时喜出望外，个个都谢佟小锁恩典。 就连洛儿听说了这话，眉头上也带了喜气，只是眼神有些闪烁，不知道心中打着什么主意。 佟小锁吩咐完，对子规使了个眼色。 子规立刻过去，从荷包里去了几吊钱，按人分了。 “这钱拿着，想买什么就买吧，只是回来得给我说清楚，免得带了不好的东西回来。”子规叮嘱着，又将小丫头们送到了府门口，把事情同门房说了。 小丫头们捏着钱，兴高采烈地出了府门。 佟小锁靠着车壁，目光一直追着洛儿出了门，直到子规回来，她才收回眼神，问道： “看见了吗？” “大小姐放心，我见万姑娘跟上去了的。” 佟小锁一笑：“这就好了，二位少爷呢？让我们辰时二刻就出来，他们倒耽误了。” “我听我哥哥说，二位少爷还在前面听老太爷训话呢，而且老爷吩咐他们给老祖带些东西。”子规道。 佟小锁一想起来自己那个祖父，就不住摇头。 自己这位祖父打仗或许可以，但是训话的话……着实有误人子弟之嫌。 但愿这两个弟弟都是内心有主意的，能把祖父的“教训”左耳进右耳出。 佟小追不知道佟小锁心中做什么打算，但看见佟小锁放五个小丫头出门回家，小声道：“姐姐待她们可真好，还让贞哥哥承了情。” 佟小锁放下车帘，对她笑道：“没什么好不好的，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世道里，一出生身份就分了高低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仗着老子娘给的身份压人，没意思的，该对她们好些，让她们真心服的是我，而不是爹娘给的那层身份。” 佟小追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琢磨了半天那话，喃喃道：“这样的吗？” 说起来，她的丝儿和嫣儿也好久没回家了呢…… 佟小追刚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佟明贞、佟明夔二人已经出来了，一人手里还捧了个好大的盒子。 佟明夔话少，不过对着车内的姐姐妹妹问了声好，佟明贞温温和和的，对佟小锁道：“大姐姐安，三妹妹今天身子可好？扰了姐姐妹妹，来给我做生日了。” 佟小锁笑道：“我倒是该谢你呢，托了你的福，今儿我和三丫头才好出城玩儿。” 佟明贞柔柔地笑着，将手中捧着的东西给了自己的小厮，拍了拍自己马背上的马鞍，笑道：“大姐姐送我的这套东西，我已经用上了，好用极了。还有三妹妹送我的鞋子。” 看着很稳重的一个人，这时候当着姐姐妹妹们说话，反而显出了一丝孩子气。 “喜欢就好。那匠人傲气得很，我去排了七天的时间，才让他赶在正日子前做好了。”佟小锁笑说，又问佟明夔，“你那个小同窗呢？不是说要一起去？” “他和几个好友，先过去准备了。”佟明夔道。 佟小锁了然：“那我们也快些过去吧，让别人等太久了，不好的。” 两个少爷应声，佟明贞叮嘱了一番赶车的车夫，这才翻身上马，和佟明夔走在车前。 一行人，就这般慢悠悠地向城外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山路 这是佟小追时隔许久之后，再一次看见佟府之外的景色。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的内心不再惴惴，反而能够更好地欣赏着风光。 繁华的街景c或匆匆或悠哉的黎民，每一个声音，每一处风光，对她来说都是那样的新鲜。 佟小追一直知道外面的天地大得很，但却是第一次知道，外面的天地原来也是这般有色泽的。 佟小锁看出了她的不安和好奇，索性将车帘半卷，让她一次看个清楚。 佟小追并不敢大大方方看着外面，她躲在佟小锁身后，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纯粹的惊异，看着车外的景色。 佟小锁如今心中藏了点儿心事，所以不太想主动说话，正在兴头儿上的佟小追没有注意到大姐姐的心事，反而主动对着佟小锁问东问西的。 佟小锁好脾气地回答着，在心事之外，分了点儿心情，用于高兴这个病弱的妹妹，终于开朗活泼了一些。 佟明夔还好，佟明贞却很清楚自己这个嫡亲妹妹的性子，也时不时地对着车内说些话，还许诺待等下回来，将街上佟小追好奇的一些小玩意儿，买了给她玩儿。 佟小追更高兴了，一路坐车到了城外，虽然偶有咳嗽，但连晕车的症状都没有。 直到出了城门，佟小追遥遥地看着就在眼前的落霞山，才忽然和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小心翼翼地问佟小锁： “姐姐，我是不是太吵了些。” 佟小锁端着茶杯，边喝边笑道：“不算吵，你是没有见过金盘出门的时候，看见个小吃摊子，都要说一车的话。一次遇见个做汤饼的婶子，她愣是从如何填火c如何揉面c汤当如何熬煮，说了半个时辰呢。” 佟小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姐姐待她们好，她们才这么活泼的。”她笑道。 “活泼些才好，”佟小锁看着她，“就和妹妹现在这样，鲜活些，方才是出来玩儿的意思。” 转眼间，一行人已经沿着山路，缓缓向上去了。 佟小锁经常在帝京之内，也能远远地看见这落霞山，那时候只觉得是重峦叠嶂，山峰错落；待如今入得此山，又觉得安逸静谧，令人颇有不敢高声语之感。 山路并不十分陡峭，但也不平坦，佟家兄弟唯恐颠簸了车内两个身子不太好的姐妹，所以吩咐赶车的小厮务必安稳前行，所以马车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清风观之前。 皇家供奉，近千年的道观，清静且庄严，于山门向山下看，很有些俯视众生之意。 有几个道童拿着扫帚，正在门外打扫。 众人纷纷下马下车，佟明贞和佟明夔一起将带来的东西递过去，道：“仙童，我们是佟府来的，来见老祖。” 其中一个道童年幼些，因着见过佟明贞几次，还礼之后接下东西，笑道：“诸位少爷小姐们且先等等，我去传话。” 不多时，道童回来，手中捧了个簇新的檀木盒子，笑道： “师父说东西收下了，今儿是贞公子生日，该是你们年轻人好好玩乐的，他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况且今日有宫中贵客要来，少爷小姐们看见了，少不得要恭敬一番，反而闹得不安宁，索性少爷小姐们也不必进去相见，只在这儿全了礼就是。” 说罢，道童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佟明贞：“这是老太爷给贞公子的，还望公子跟着安平公，在军中多得历练。”又对佟明夔道，“还有夔公子今年要下场考试了，当放平心态，定能魁星点斗。” 佟明夔和佟明贞急忙回礼道：“是。” 道童又对着佟小锁和佟小追道：“二位小姐今次第一次到落霞山上来，师父也说了，让二位小姐不必拘着，山下梅花极好，当尽兴方是。” 两姐妹忙也施了礼。 道童都传完了话之后，佟小锁追问了一句：“仙童，今天有哪位宫中的贵人来？我们等下在山下寻梅，不会冲撞到吧？” 道童笑道：“是太子妃娘娘要来拜神的，少爷小姐们只要不到大殿来，冲撞不了的，其余地方小姐便是想要逛逛，想也无碍。” 佟小锁笑着谢了一句。 事情，如今都在掌握之中呢。 往山下梅林去的时候，佟小锁和佟小追都弃了马车了，只由丫头们护着，慢慢往山下去。 “咱们要往哪边去？”佟小锁问佟明贞。 佟明贞指着山下西面的方向：“姐姐看见那亭子了没有？那里叫醉梅亭，靠着的那片梅林可以说是帝京最好的了，等下大姐姐和三妹妹就坐在那亭子里，我们是在梅林另一侧席地而坐，所以冲撞不了的。” 佟小锁眺望着山下，在心中算着方位，又指着一个方向道，问道：“我们站在这儿的话，秋猎的猎场是不是就在那一侧？” 佟明贞点点头：“是，姐姐往东南面看那个河，就是洈水，千寿园的湖水，就是从洈水引进来的。” 登高望远，此刻，白隐曾经给佟小锁的那张地图上的许多东西，更加立体而清楚了起来。 佟小追听得出神，开口问道：“以前也听说，帝京的几处湖泊是引洈水建的，原来那么远吗？那是如今引进来的？” 佟明贞笑道：“有水道的，帝京地上有十六条地下的水道呢。” 佟小锁是知道这种地下水系统的，但是佟小追却不懂，乍一听十六条水道，还咋舌道：“那帝京下面，岂不是空的？那会不会塌了” 如果此刻佟凤鸾在这儿，一定要笑佟小追没见识，不过如今在场的人，却没一个觉得佟小追的话没见识。 没见过的人，自然不懂，没什么可笑的。 “是很小很窄的陶管子通的，不会塌了。”佟明夔言简意赅地总结。 “只有南城和北城的两处明道宽大些，不过那都是污水，脏得很，都在城外了。”佟明贞笑道。 佟小追学到了新知识，不再担心自己住的地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又高兴起来。 “真有意思。”她笑道，脸上红红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亭中 两个男孩子一路说笑打闹，并不觉得，但是佟小锁已经注意到佟小追虽然走不快，但是从山下走下来至今，她只咳了一次。 她笑着对佟小追道：“就是有意思的，所以才要带你出来多走走，对身体也有些好处。” 佟小追觉得自己虽然有些累，但心情愉快，连忙附和佟小锁。 几个人说着话，再下了一段台阶，转过一处写着“醉石”字样的怪石，眼前已经是一片梅海入目。 “真好看！”佟小追站在梅林之前，赞叹道，“难怪书里说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我还想着梅花又不争春，如何做春名，现在才知道了，原来这早春时候的春意，梅花独占了呢。” 佟小锁也点头赞叹道：“是，如今看着这些梅花，我都想移两株，种在我院子后面。” 如今，梅林中影影焯焯已经有了几个人，佟小锁能一眼认出来的，就是佟明夔的小同窗，陆嘉。 准确说，应该是“听出来”的。 因为陆嘉此刻正扯着不知道是什么人，侃侃而谈这种梅之要义。 和他对话的人，显然也是个风雅之辈，对梅花更有一番独到的见解，是以和陆嘉叹得很欢快。 偌大个山上，只听这二人聒噪了。 佟小锁觉得和陆嘉说话的人，声音略微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她并不很在意这个，而是对佟明夔和佟明贞道： “我懒怠还要行一圈的礼，索性和三妹妹从这边绕到那亭子里，东西都备好了吗？” 佟明贞点点头：“是，大姐姐要的东西和人，应该都在亭子里了。” 佟明夔则对墨雨道：“你跟着去，好生照料。” “是。”墨雨拱手应是。 如今这醉梅亭中，已经铺了席子，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美貌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正跪在亭中燃炉。 茶炉是竹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色泽透着古意，烟绕炉上，配着亭外的梅花，好看煞。 佟小追看着那竹茶炉，小声对佟小锁道：“姐姐，原来书上说的景色都是对的，你看配着这梅花，还真成竹炉汤沸火初红了呢。” 佟小锁笑说：“这个娘子在京中可有名了，今天咱们也尝尝她的茶。” 见两个如花似玉年纪的小姐走了进来，女子笑着直起身子，又规规矩矩地俯身施礼道：“杜五娘见过二位佟小姐。” 杜五娘真名并不叫“五娘”，一如左三哥本名不叫三哥c金四娘本名也不是四娘。 佟小锁急忙让子规将人扶起来：“五娘不必多礼的，我在京中久闻你的大名，今天可要尝尝你的手艺了。” 杜五娘一笑，点头道：“是，小女今日也有幸，终于见到了大小姐，二位小姐请坐吧，小女不想二位小姐来得晚些，已经先煮了水，不过现在看，时间倒是刚好。” 意有所指的。 佟小锁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便和佟小追跪坐下，又对几个丫头们道：“都别拘着，你们也坐下，咱们一起看。” 子规笑道：“小姐们坐在这儿看，我们这些人坐在那个角就是了。” 佟小锁自然不去管她们，而只是看着杜五娘摆出了两个白瓷的茶杯。 虽然佟小锁看不出这两个茶杯是什么窑口烧出来的，但只看那白瓷内敛的色泽，就知道是好东西。 她正要问，忽而有人自梅林那边转了出来，笑道：“二位妹妹安。” 佟小锁一扭头，就见萧儆穿了一身翠绿的长袍，迈步走了过来。 “表哥安。”佟小锁忙起身招呼道。 佟小追忙也顺着佟小锁，道了一声：“儆表哥。” 萧儆走上了亭子，跪坐在席子上，对着杜五娘也礼道：“五娘也在这里？” 杜五娘显然对萧儆的印象不错，也回礼道：“萧二公子安。” 佟小锁看了看萧儆，笑问：“你们认识？” 萧儆点点头：“是，在三殿下府上的时候遇见过两次，对于五娘煮酒的本事，甚是佩服，只是今天是头一遭见五娘烹茶。” 他的语气很平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情，论断一个人的本事，丝毫没有些其他的东西在内。 佟小锁在市井里转久了，是知道酒娘c茶娘还有那些梳头娘子们的，虽然是抛头露面营生，但都是靠着真本事的，却偏偏经常有些人，一看见她们就要动歪心。 她听清儿说起过一次，杜五娘这个性子有些孤高，所以才得罪了人，被人安了个罪名，流放西疆。 这也让她性子更加傲气了些。 不过萧儆显然不是那一类人，这大概也是杜五娘对萧儆态度和气的原因。 杜五娘淡然一笑，继续动手烹茶。 佟小锁则问萧儆：“儆表哥，你在这里坐着，当心等下他们来抓你，罚你酒吃。” 萧儆笑道：“不怕的，如今人还没齐呢。” “还没齐吗？”佟小锁说着，回头往梅林里面看，只觉得那面影影焯焯的，人不多，但显然聊得正欢。 “今天是博阳侯太夫人的寿诞，”萧儆道，“好多人都要先到那边应个景，然后再过来。” 佟小锁奇道：“那表哥没过去吗？如何能来这么早？” 萧儆很是无所谓地说道：“本就和博阳侯家不对付，母亲尚且不去，我又何必去看人冷眼？” 佟小锁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 博阳侯家和萧家关系不好吗？ 她侧头看了一眼子规和金盘，发现子规正和墨雨说着家常的闲话，没看她；金盘更是一双眼睛只差掉在杜五娘的手艺里了，便想着等以后再问。 萧儆自是更不想多说博阳侯家的事情，而是又问佟小锁：“大姐昨儿可是和我抱怨了，说你整日里有上街闲逛的功夫，却不能去看看她这个表姐？” 佟小锁连忙道：“什么叫没去看呀？我前儿刚去过的，而且我还给未来的小外甥做了许多小衣服呢。” 她说着，指着佟小追道：“你问三妹，她看见了的。” 佟小追见忽然说起她，脸上一红，笑道：“是，姐姐是在做针线的。” 其实都是子规在做的。 佟小锁那点子针线本事，子规是相当看不上的。 还是佟小锁说自己送人的东西，一下子不做不好，子规才勉为其难让她动了两下剪子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坐谈 佟小锁很得意地看着萧儆，一脸骄傲。 不过，萧儆对于表妹的针线水平，还是晓得的。 毕竟是半个月只绣了一片花瓣的水平。 是以，他并不说破，不过一笑罢了， 此刻，杜五娘的茶已经煮好，先递给了佟小锁和佟小追，才对萧儆道：“我今日只是来给两位小姐烹茶的，二公子莫要见怪。” 言外之意，就是没你的份儿了。 萧儆笑道：“无妨，那边有新制的梅花酒。” 杜五娘笑了笑，重新煮水，要给那边的仆役也备上。 金盘是最开心的。 佟小锁端着茶碗，品了一口，就觉得口齿留香，当真是极好的味道。 “真是好手艺，”她称赞了杜五娘一句，方对萧儆道，“是了，表哥，我前几天听娘说，你要去军中了？” “是。”萧儆点头。 “表哥真的不打算参加科举吗？”佟小锁奇道，“都说你的学问极好的。” 萧儆摇摇头：“科举一途独对我无助。” 佟小追听不懂这话，倒是佟小锁细想这话，有些明白了。 致远侯家亦是子嗣颇为凋敝，老致远侯妻妾四人，不过得两儿两女，嫡长子袭爵c庶长女远嫁c嫡次子死在沙场，而嫡女就是佟小锁的母亲了。 如今的侯爷是佟小锁的大舅舅，与圆脸舅母伉俪情深的，拒绝纳妾，所以不过只得了两儿一女。 更惨的，是佟小锁的大表哥萧俨小时候淘气，非要爬树玩儿，结果摔坏了腿，成了跛子。 只有佟小锁的二表哥萧儆和表哥萧小仙安安稳稳长大了。 萧小仙前年嫁了阁老家的次子，依佟小锁看着，夫妻感情不说鹣鲽情深，也算得上举案齐眉了。 而在萧小仙出嫁的一个月之后，致远侯上表，给残废了的长子萧俨请封世子之位。 明德帝压着那奏折压了小半年，最终还是准了。 萧儆没有半分的怨言，不过据萧氏说，萧儆就是从那次之后，反而更着意于和佟昌言一处，学习弓马骑射c排兵布阵这些。 佟小锁倒是明白，这是萧家比较好的选择。 萧儆自有本事，在当今明德帝心中也好，在京中口碑也好，都是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 但萧俨不同，一个跛子，在这个时代，前途就算完了。 所以舅舅将这爵位给了萧俨，保长子一生无忧，却将萧儆托付给了安平公。 守疆杀敌这事情，容易送命，但也容易出功绩，致远侯的爵位就是开国时沙场征战而来，如今又怎知萧儆不能凭军功，给自己谋个爵位？ 便是不能谋爵，只要他在军中立稳，那么按照明德帝对于萧儆的欣赏，前程也不用愁了。 而科举考试就不同了。 一个世家子弟，学问再怎么好，同士子关系再怎么融洽，到底不是人那一堆里的，抢了人的饭碗，总会有些嚼舌头的人胡说。 佟小锁在心中叹惋了一番，嘟囔道：“我还想着表哥能和夔弟一起，蟾宫折桂呢，不过也好，纵情沙场，我以茶代酒，提前先祝表哥早日立功了。” 因着说起了那些事情，所以萧儆被勾起了那点儿早就藏在心底的伤感。 不过他本性温柔豁达，此刻看着佟小锁似模似样地举着茶杯说话的样子，心情又好了起来，还礼道： “罢了罢了，将士若立功，就是天下不安，所以宁可我不立功，换这天下平安，将士卸甲归田吧。” 玩笑的语气，听在亭中诸人耳中，心中都是一颤。 佟小锁歪着头看他，感慨道：“难怪高门也好，市井也好，人人都喜欢表哥。” 佟小追细细琢磨那话，又和自己平日看的书联系起来，觉得心中又敬又服。 杜五娘看了萧儆一眼，重新拿出一个茶碗，斟了半杯茶，恭恭敬敬地敬上一杯茶，道： “小女，敬公子的这句天下平安，将士卸甲归田。” 萧儆不过是感慨一句，倒是得了几个女子的赞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接过杜五娘的茶杯，笑道：“多谢。” 说罢，一饮而尽。 只是，他这杯刚饮下，就听见有人咋咋呼呼地说道：“好呀，他们说你来了，我却找不见你，原来你在这里偷喝美人茶！” 佟小锁皱着眉头，看了一眼。 就见一个青年一个少年，穿过梅林过来。 少年人表情活泼，有些眼熟；青年人则拎着酒壶，脸上带着酒意，走路倒是不要晃。 谁呀？说话真令人讨厌呢。 佟小锁皱眉，眼看着杜五娘脸上的神色变得孤傲起来，不觉在心中叹气。 就是这种人的存在，才让这世道女子谋生那样困难的。 纨绔子弟！ 萧儆面色不虞，起身道：“二哥是在博阳侯爷家喝了多少酒？才让你这千杯不醉的金刚都疯了？” 青年人还浑然不觉呢，只要往亭子里走，道：“我也要吃五娘的茶。” 倒是那个小少年，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青年，不许他动弹。 “腾二哥安生些。” 说着，小少爷又对佟小锁道：“佟大小姐安，佟大小姐还记得我吗？” 声音活泼且跳脱，和方才与陆嘉聒噪了半天梅花经的，正是同一个人。 不过他这一说，佟小锁忽然就记起来这人是谁了。 “是齐家的五公子吧？小公子安。”她起身，正正经经地回礼。 齐五公子笑盈盈的，手却依旧拖着那个青年：“佟大小姐莫生气，腾二哥吃醉酒了。” 不过这位腾二显然是力气很大，齐五公子书香人家的人，压根儿拉不住他。 萧儆早也走下亭子，轻轻一拖，就扣住了滕二，问齐五公子道： “得之，他们都到了？” 齐五公子名子思，字得之。 “嗯，都在那边呢，就滕二哥非吵着要找你喝酒，往这边来了。”齐子思道，“结果扰了大小姐。” 滕二这才听明白了亭子的小姑娘是谁，直着眼睛拱手抱拳道：“你就是那个能阻敌的佟大小姐？久仰久仰。” 毫不见外的样子。 佟小锁觉得有趣，也抱拳还礼：“你就是滕家的二公子吗？小女也是久仰了。” 可不是久仰吗？不是你的话，我哪里知道我那好大哥在打科举的主意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后山 醉酒的滕二公子听见佟小锁对他久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兴头，探着手就要过来拍佟小锁的肩，口中还咋咋呼呼道： “佟大小姐果然豪气！” 他离着亭子并不远，又是手长腿长的人，这一探，看起来还真要拍到人了。 佟小追吓得直往后钻，佟小锁身子微微向后靠了一下，确保滕二不会碰到自己。 萧儆和齐子思拼命往后而拽他。 “滕兄，我们去吃酒吧。”萧儆又无奈又生气，不住口地劝道。 萧儆力气虽然不及滕二公子，但如今和齐子思两个人一拖一抱的，滕二也挣脱不得，只得豪气万钧地嚷道： “佟大小姐，下次我来寻你吃酒。” 萧儆脸都要气白了。 要不是知道这位兄台从来都是这个莽撞c胡闹的样子，只怕眼下就要打人。 佟小锁倒是不觉得滕二有多么的无礼，只不过更理解了白隐说起这位时候的话了。 果然是一个行伍出身，不管不顾的人呢。 直到看他走了，佟小追才扶着胸口，问佟小锁：“大姐姐，那是个什么人呀？好吓人。” “征北大将军滕家的二公子，他们家都那样的，豪爽地不太顾及。”佟小锁笑说。 佟小追拉着她坐下，抱怨道：“这也太不顾及了。” “不理他就是了。”佟小锁唤了子规一声，让她将点心拿出来。 两个女儿家赏梅品茶，而梅林之中的青少年们，或纵情高歌，或豪饮对诗，听起来也很是热闹。 佟小追靠在亭子边的栏杆上，听着外面的声音，小声和佟小锁品评着那些人的诗句。 好不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有人道：“太子殿下？” 佟小追手一抖，差点儿把茶碗打了。 只听梅林深处，有人笑道：“今儿果然是好日子，人来得倒是整齐，孤这热闹，凑对了。” 声音疏朗，完全听不出半点儿佟小锁猜测中的阴郁之气。 佟小锁看了杜五娘一眼。 杜五娘也看着她，微微点头。 “姐姐，我们怎么办？”佟小追畏惧地问道。 “不怕，反正咱们是女眷，只当不知道殿下来了，不声张就是了。”佟小锁说着，眼睛落在了杜五娘放在茶炉旁的三块怪石。 “五娘为什么要摆这东西？看起来怪怪的。”佟小锁问道。 杜五娘浅笑，手上动作不停：“怪石天然功成，茶又是雅情雅意，二者凑在一处，我觉得蛮有趣的。” 说着，她又问佟小锁：“大小姐来的时候，看见那题字的石头没有？” “醉石？看到了。”佟小锁点点头，“难道那个也有来历？” 杜五娘浅笑：“是，相传昔日清风观落成之时，天降怪石三块，一块就在这梅林处，一块在清风观牌楼之后，一块在后山之所，实为祥瑞之兆。而小女这三块石头的样子，恰好和那三块的样子，差不多。” 佟小锁抚掌笑道：“老天爷好有趣，道观落成，他竟送三块石头做贺礼，当真礼轻情意重了。” 说着，她和起了兴致一般，起身道：“我也要去看看那祥瑞的石头。” 佟小追忙拉住她的衣襟：“姐姐去哪儿？” “我去后山看看石头，你去不去？”佟小锁看她。 佟小追急忙摇头：“我累了，不去的，姐姐也莫要去了吧。” 佟小锁却笑道：“那你在这里好生坐着，子规同我上去，我看了之后，回来同你说。” 佟小追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得道：“那姐姐当心些。” “你放心。”佟小锁笑着，人已经带着子规，出了亭子，往后山上去了。 “大小姐慢些，这山路不好走的。”子规扶着佟小锁，沿着来时的石阶，往后山上去。 “总要快些的。”佟小锁拎着裙子，走得倒比子规还要快了。 石阶尽头，果然有一块高大的石头，上面写着“静”字。 佟小锁站定，欣赏一番后，再绕过去，就看见一排瓦舍木屋，藏在这石后的深山之中。 静悄悄的，甚至不若来时的石阶，还有个别道童打扫。 佟小锁和子规轻轻地走了进去，绕过东南侧的屋子再往后走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谈话的声音。 “这书，只到此处了吗？”太子妃的声音带着慵懒，似乎无聊到了极点。 “是，只到此处了。”说书的书生恭敬道。 佟小锁偷偷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书生站在一间屋舍的院中，对着窗子说话。 屋舍之外站着许多按刀的侍卫，个个面色稳重。 屋内的太子妃安静了片刻，才道：“倒是怪无趣的，听到现在，却没个结局。” 书生垂首，那条残腿显然站着很不舒服，但依旧持着礼仪。 “写这折戏的人说了，天下事，繁杂无边，哪里事事都有个结局？况且夫人所言之事，那人听后，也觉得无解，索性搁笔至此，倘或将来想通了此事种种，自然就有后文了。” 太子妃微微怔住。 “难道你这故事，还是真事不成？”她似是玩笑又无谓地问了一句。 书生笑了。 “天下事万变不离其宗，故事不外乎人事，书中的事世间自然有的。” 太子妃再次沉默，最终还是笑了。 “有些道理，写这书的人到底是谁？你可能引那人来，与我一见？” 书生道：“写书人素喜娴静山水，闲云野鹤，并不为名利。” 佟小锁听见这话，不由微微一挺胸，很自豪的样子。 到底是读书人，装模作样夸人的时候，很令人受用嘛。 只不过她还没得意许久，屋内太子妃尚未说话，却有个姑娘嗤笑道：“好大的脸，难道娘娘要见，她敢不见不成？” 子规在后面听见，掩着嘴偷笑。 佟小锁也觉得好笑，对着她做了个鬼脸，无声说了句：“淘气。” “昶儿，”太子妃嗔怪了一声，“这世间是有这等奇人的，你不该如此评断。” 那个被称作昶儿的姑娘笑道：“就娘娘心善，要是我的话，定要找出那人来，先打一顿，看他还装不装。” 佟小锁忽然被人想要打一顿，无奈之后，只觉得事情很是好笑。 看来这个叫昶儿的女子，本性该是豁达之辈，见不得藏头缩尾的。 想着，她故意踢了一块地上的小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对说 石子滚动着，在地砖上跳跃碰撞，发出了不大c但明显的声音。 外面守着的侍卫个个耳聪目明，听见响动，立刻就拔刀冲了过来，口中喝道：“什么人！” 佟小锁故作害怕地捧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满面无辜地看着冲过来的侍卫，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 众侍卫见是两个小女孩儿，却依旧不敢放松，只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在这里？” 佟小锁藏起了眼底的畏惧，强作平静道：“我是安平公的长女，你们又是什么人？在这清静之地舞刀弄枪的？” 众侍卫听说，不由一怔。 安平公长女？难道就是那个接过圣旨表彰的佟大小姐？ “可有凭证？”众侍卫依旧道。 子规在后面听说，立刻将佟小锁和自己的腰牌拿了出来。 帝京之中，人人都有这种腰牌，出入帝京之时，均要有这腰牌，方可迅速通行，否则就要接受严格的盘查登记。 众侍卫验过腰牌是真，这才安心下来，却道：“佟大小姐，如今太子妃与福安郡主在此处歇息，还请大小姐绕行此处。” 佟小锁收了腰牌，笑道：“原来是太子妃和郡主在此处？那是我唐突了。” 说着，她对着屋舍的方向礼道：“小女见过太子妃，见过郡主，多有冒犯，还望赎罪。” 说罢，低着头，慢慢向后退。 一步，两步 还没等佟小锁退出三步，屋子的窗户果然就打开了。 探出头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儿，长眉舒展，杏目明亮，樱唇琼鼻，一看就带着放纵的贵气。 只是颧骨微微高些，反而显得有些刻薄了。 “哎，你进来。”她招了招手。 佟小锁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向后走。 谁叫哎？哎是谁？ “昶儿，不得无礼，”太子妃嗔怪道，“请佟大小姐进来。” 侍卫们听见吩咐，忙道：“佟大小姐，太子妃请您进去。” 佟小锁这才停下脚步，微笑着屈膝道：“是。” 说罢，又对子规道：“你在外面等着。” 子规应是。 佟小锁与书生擦肩而过。 大概是因为一条腿不好的缘故，所以书生的站姿有些歪，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另一条好腿上。 佟小锁仿佛不认识他一眼，不过好奇地看了一眼，便迅速转开了眼睛。 那个叫昶儿的福安郡主还趴在窗上，上下打量着她，一直到她走进屋中。 屋子可谓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个女子跪坐在一张长榻上，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却异常素淡，正是那天在说书摊上见过的妇人。 屋内站着四个婢女，微微垂首，一言不发，连喘气声儿都听不见。 佟小锁收回目光，恭敬跪地行礼道：“小女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郡主殿下。” “快扶起来。”太子妃微笑着，忙让人将她扶起来。 两个婢女过来虚扶一下，佟小锁顺势起来，站在一侧。 福安郡主名叫薛文姝，小名昶儿，是明德帝已故的弟弟c先帝的第十一子的小女儿，因着性格爱说爱笑，颇得太后喜爱，所以自小就被养在宫中，封为郡主， 这样的一个金枝玉叶，又不似翡翠公主之辈被卷在政治潮流的核心，所以自然更开朗一些，更恃宠而骄一些。 如今薛文姝打量了佟小锁一番，不觉大失所望。 安平公长得可好看了，伟岸挺拔，模样俊美；安平公夫人也可好看了，美若牡丹，国色天香。 可是这个佟大小姐长得 “真是的，都不是美人儿，还没我好看呢。”薛文姝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翡翠那丫头骗我。” 只不过她这声嘟囔，着实有些声音大，大得佟小锁听得一清二楚的。 佟小锁非但不生气，反而差点儿笑喷了出来。 太子妃再次皱了眉头。 她本就是一个面上带着些许愁容的女子，如今这一皱眉，只觉得愁绪入骨，平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味道。 “昶儿这孩子，被太后娘娘宠惯了，说话有些不防头，佟大小姐莫要见怪。”太子妃道。 佟小锁笑道：“无妨，郡主为人心直口快的，是个良善人。” 薛文姝就喜欢别人说她善良，听见这话，立刻抛开了对她模样的不满，笑道：“你这人真会说话，我喜欢听。” 她说着，顺手将窗子关上了。 佟小锁状似无意地回头看去，就见那书生依旧拖着条残腿，站在外面。 她略一思索，问太子妃道：“娘娘，外面站着的那个，是清风观的道士吗？怎么那般打扮？” 太子妃让她坐下，笑道：“那是帝京南城一个说书的，我觉得他的书有趣，恰好知道他在此处住着，所以请了他来，将我没听完的那本书，听了。” “原来他就是南城那个说书的？”佟小锁笑道，“我听说过的，都说是个跛子？倒是看不出来。” 太子妃此时才记起来那人有腿疾，不由笑道：“难为他站了那么久，芙蕖，你多赏他几两银子，让他退下吧。” 叫芙蕖的婢女应声，退了出去。 佟小锁面上表情丝毫未变，心中倒是起了感慨。 果然是上位者的模样，虽然经历的事情可怜，但是对于如书生那种低在了尘埃的人，却也不过如此。 太子妃和薛文姝都没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不过和佟小锁闲话起来。 佟小锁答得滴水不漏，因说到平时在家做的事情，她便笑道：“我在家里有些闲不住的，自从病好些了，就总爱出门，不过没去过南城，倒是没听到那位说书先生的书。如今想来，既然能入太子妃的尊耳，必是极好的吧？” 太子妃淡淡一笑，道：“只是故事有些意思罢了。” 佟小锁奇道：“故事有趣？天下说书人的故事，不都是那般样子吗？才子佳人，英雄儿女，花前月下，豪情仗义？” 薛文姝忙抢着道：“虽然如此，那两个主角好可怜的，都没在一起，花前月下没有，豪情仗义也没有，一对有情人，生生被人拆散了呢。” 她说得感慨，太子妃听见，眉目却微微垂下。 佟小锁分明看见，她的唇角，闪过一丝嘲弄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一解 她在心中暗笑，口中却好奇问道：“如何说？” 薛文姝叹气道：“书中的两个人身份不配，一个被家人送在了极花心的人家当小妾，一个因为家人爱财，被迫娶了豪门女子，唉，从此两个人对月长叹，好可怜哟。” 佟小锁听说，淡淡一笑。 “哦，是吗？”她笑道，“我怎么觉得，那个豪门女子，和极花心的人，也挺可怜的呢。” 太子妃听见这话，不由抬起头看向她。 薛文姝不服气了。 “他们如何可怜了？仗势欺人，拆散一对璧人。”她道。 佟小锁柔声笑着，反问道：“请问郡主，那故事中这二人知道端倪吗？” 薛文姝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才摇头道：“没有，没人知道他俩好的。” 佟小锁两手一摊。 “这就是了，主角二人两情相许，纵然私定终身也未必算作大错，若是肯一力担当，自然是一段佳话。既然是身份不配，就扔了那身份，寻那青山碧水的地方，渔樵耕读，过自己的去；再若真被逼得紧些，就如孔雀东南飞c那梁山伯祝英台，舍了性命，求个来生来世。结果呢？不舍身份，不舍性命，于是他们就舍了这情，那这情，未见多深呀。” 薛文姝没词儿了，她一贯头脑简单，听见别人说那男女主可怜，就觉得男女主可怜，但是如今听见佟小锁这一说，立刻又觉得那男女主，似乎 也没很可怜呀。 佟小锁顿了一下，继续道：“况且，既然舍情了，就断得利索些，别娶另嫁的，却还要黏黏腻腻挂着彼此，那豪门小姐多无辜？人家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如何嫁了个丈夫，心里还揣着别人装深情，这男人，对不起前一个，也对不起后一个。” 薛文姝托着下巴想了很久，才皱眉问道： “你这么会说，那如果是你，会如何做呢？” 佟小锁笑着摇头。 “我不知道，我又不会和人私定终身，将来我要是喜欢了谁，就去和父母说，让他们同我做主，若是他也喜欢我了，我就嫁，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他就成了。” 非常孩子气的话。 薛文姝笑得捧着肚子，倒在榻上。 “好不知羞的丫头，还没及笄呢，却说这样的话。” 佟小锁笑道：“郡主问我如何做，我便答了，既然是实话，说出去我也不怕。” 薛文姝本来还笑着，但是听见这句话，又止住了笑容。 是呀，心中如何想，就如何说，心口合一，如何不好呢？ 这个佟大小姐，倒是对了她的胃口。 “难怪别人编排你的时候，孟七那和气性子的人，都要为你和人吵架。”薛文姝赞叹地看着她，“今儿我算明白了。” 一旁的太子妃，却从佟小锁在说这话的时候，就一直看着她。 她知道自家父亲的事情吗？ 不，应该是不会知道的，这天下除了自己，没人知道那两个的事情。 太子妃不是爱听书的人，直到偶然听见家中仆妇说起，才知道南城有了这么一个说书人，专门讲新鲜的故事。 她听的第一个故事，就是这一本。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她的心肠，让她忽然觉得，自己和书中那个傻乎乎的，单纯地爱吃爱笑的侯门小姐，经历好像。 有了感触之后，自然越听越觉得像是在说自己。 可是世人听那书，只会为那对“情深如许”的男女感动，却没人在意无辜的侯门小姐。 还有自己。 却不想，今天在这里，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孩儿，却戳破了这故事背后的东西。 偏偏，这个小女孩儿，是安平公长女。 太子妃感慨了许久，又想起了萧氏。 那样一个女子呀，也在和安平公的婚姻里，渐渐消磨了。 那两个人伤害了安平公，安平公又何尝不是伤害了萧氏？ 佟大小姐会如此透彻，想必是因为可怜母亲吧？ 太子妃如此思索一番，得出了一个南辕北辙的结论，而后，就对佟小锁心有戚戚焉起来。 “宫里有个你，宫外有个她。”太子妃笑着对薛文姝道，“昶儿可算是该高兴了，如今呀，就是淘气都能淘气在一处了呢。” 薛文姝躺在榻上，笑道：“别看你长得不如我好看，看事情倒是别有一番见解，有趣。” 想着，她忽然坐起来，一双杏目亮晶晶地看着佟小锁：“要不你也进宫来住吧？也让太后祖母养着呢，好不好？” 佟小锁觉得头疼了。 这个问题，能这么问吗？！ 太子妃再次打断了薛文姝：“你这丫头，想一出是一出，这帝京里有头有脸的贵女，你见一个就想拉进宫里一个，真是没规矩。” 薛文姝不怕太子妃，而是对她做了个鬼脸：“翡翠也喜欢她，我也喜欢她，我们就可以一起玩儿了呀。” “今年就要嫁人了，还如此。”太子妃笑道。 薛文姝撇撇嘴，忽然坐了起来，一拍榻，道：“哎呀，是呀，照这么说，我得先查查他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如果有，打死我都不嫁，嫁过去，我也成可怜人了。” 太子妃的神色，再次一暗淡，却没有斥责薛文姝胡闹。 “今儿我有些乏了，”她对着佟小锁略微疲倦地笑了一下，“又是在这个拜神的地方，不好多招待你，改日待我有时间了，请你到太子府中一叙，你可不要推脱才是。” “我还能请你进宫。”薛文姝立刻插话进来，寻找存在感。 佟小锁起身道：“是，若是娘娘与郡主殿下召唤，小女定不敢辞。” 待走出了房门，佟小锁心情是好极了的。 种子已经在太子妃心中发芽了，自己要做的，就是多浇点儿水，多施点儿肥，早日让那种子，长成参天大树。 子规就在房外，正担忧着，如今见她出来了，急忙迎过来，用眼神问佟小锁如何了。 佟小锁对她一笑，表示尽在掌握中。 子规也就安了心。 主仆二人往山下走去，只是刚拐过石阶的一个弯处，就见下面走上了两个年轻人。 一个是穿着绛色袍服，一个则是一身浅绿色衣服。 佟小锁彻底无视了绛色袍服年轻人，而是将鄙夷的眼神，都扔给了惨绿少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阶上 章恕。 又是章恕。 她怎么走哪儿都能遇见这位呀？ 跟踪狂！ 章恕本来和绛袍男子有说有笑的，态度恭敬且带着青年人的潇洒，只是忽然一转弯，迎面见佟小锁从台阶上冒了出来，顿时心都烦躁了。 怒目而视。 佟小锁。 又是佟小锁。 她怎么总是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泼皮女！ 绛袍男子见是一个陌生小姐同丫头下山来，本不在意，只是拉着章恕往边上让了让，意思是让对方先过。 岂料这一拉，却没有拉过来。 他好奇地看了章恕一眼，才发现他的眼睛仿佛冒火了一般。 绛袍男子动动嘴，正要说话，又发现佟小锁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章恕。 一触即发的氛围，连杀气都有了。 绛袍男子觉得好笑，索性后退一步，站在台阶之侧看戏 此时，怒气飙升的章恕，根本顾不到那男人的举动，只是仿佛示威般站在了台阶中央，仰着头，抱着胳膊，傲气地看着佟小锁。 子规颇为有些担心。 这台阶略显狭窄，她们到底是两个小女孩儿，如果章恕起了什么歹意，可该怎么办呢？ 不过佟小锁却半点儿不怕，而是款款迈步，又下一个台阶。 子规心漏跳了一拍，悄无声息地比佟小锁多下了一层，并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如果章恕真的动手，她一定要拼着命，先把章恕推下去才好。 不过，佟小锁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相对安全的距离，在离着章恕还剩四个台阶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她上辈子就是死在台阶上的，心理阴影极重，所以并不打算和仇人离得太近。 但同样，也不准备示弱。 “这不是章三公子吗？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佟小锁笑语问他。 章恕眉毛拧着，好生了不起地只说了三个字： “你让开。” 绛袍男子等了半天，岂料章恕只说了这么三个孩子气十足的字，不觉在心中笑得差点儿仰过去。 佟小锁依旧是笑盈盈的，都不见生气。 “三公子见了我非但不躲，竟然还让我让开？”她反问道。 我躲你做什么？你以为我怕你？ 章恕心中碎碎念着，脸上却保持着孤傲的冷笑。 “你挡了小爷的路，自然应该让开。” 绛袍男子轻叹口气。 这章宥愆，到底几岁了？ 佟小锁听闻，忽然伸出了大拇指，对着章恕很是赞赏地点头夸道： “三公子真是条不弯不折c为人耿直c铁骨铮铮c气吞山河c响当当的铁汉子呀。”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成语，来夸赞章恕。 只是，她每说一个词儿，章恕就觉得背后的阴风重了一道。 这是做什么？这泼皮莫不是改了性子？ 岂料，佟小锁话锋一转，朗声道： “公子是欠了我们佟家一场戏的，不肯躲避，所以才整天跟着我跑，为的就是提醒我莫忘了那场戏吧？” 一说“唱戏”二字，章恕的脸色更阴了。 他才不想唱戏呢，所以前段日子，一直在装病中。 这事情明德帝已经下了旨，申饬了章恕一番，只为抚慰佟昌言。 而佟昌言既然达到了敲打章恕c为女出气的目的，今后又要同朝为官，自然不可能真的天天逼着章恕来自家唱戏，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岂料章恕这人，颇有些记吃不记打的性格，见装病几天无事，就又抖擞了起来。 待此时再遇见佟小锁，就忍不住还要惹事情。 佟小锁压根儿不看章恕的脸色，只是老神在在地左右看看。 “虽然这儿不是我们家，但山峦叠嶂c梅林飘香c道观清净c有酒有茶，真是个雅致的好地方，而且下面又有那么多王孙公子捧场，到底不负三公子的身份。” 她说着，向其下梅林的方向一指：“三公子同我来吧，等下到了梅林，你可得好好唱，那么多人在，许是有赏钱的。” 子规将头都要埋进胸前了，拼命忍着笑。 章恕的脸色，终于和他的衣服一样绿了。 “佟小锁，你莫要欺人太甚！”他吼道。 佟小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前世是个演员的，所以对于当今的戏和戏子，半分没有看低之意。 搁她来的地方，那叫戏曲艺术家c非物质文化遗产。 但是同样，章恕既然敢惹到自己，她就不介意入乡随俗，拿他看不起的事儿欺负欺负他。 谁还比谁高贵不成？ “公子说谁欺人太甚？”她反问道，“圣旨是陛下下的，你难道还要抗旨不成？” 章恕的脸色从绿转黑，第一次后悔在这地方，惹了这个小泼皮。 偏偏在侧围观的绛袍青年听到此，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佟小锁终于留意到了他。 二十郎当岁的年纪，至于那五官 好一双柳叶眉，好一双桃花眼，好一个小白脸呀！ 而且这男子，的确长得略感阴柔。 她在心中猜测此人的身份，又鉴于自己对章恕的讨厌，所以对和他一起的人，就更看不上了。 “凭坠钗飞燕徘徊，恨重帘碍约何时再。”男子负着手清唱一句，“我个人是爱极了这出戏的，宥愆等下就唱这一出吧，定能博得满堂彩。” 声音清亮动听，以至于令佟小锁怀疑此人就是唱戏的。 只是这人虽然说得煞有介事，但语气里，却满溢着看热闹就得事儿大之意。 这次，佟小锁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而这一笑，她心情倒是好多了。 男子和善地看向佟小锁，言道：“好了，佟大小姐肯笑便是好了，宥愆也莫拧着了。” 全然是说和的意思，给足了双方台阶。 许是因为他态度和气，所以佟小锁并不生气于这人多管闲事的说和。 不过章恕脸却红了，一跺脚，道：“殿下！” 殿下？佟小锁呆了一下，面上的表情略微敛起了一些。 往后山去的，会是太子殿下吗？ 佟小锁急忙肃容蹲身施礼，歉然道：“原来是殿下，小女失礼了，望请恕罪。” 男子摇头道：“你又不知道我是谁，何谈失礼？不过” 他依旧是玩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她：“如今，知道我是哪个殿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有客 佟小锁一时无言，她当然不知道呀！ 她又没听说过哪个殿下唱戏还唱得这么好听。 男子不过逗了她这一下，便拿眼睛看了章恕一眼。 章恕此时看见佟小锁尴尬，心中忽然又高兴起来。 他才不想说呢，今日就要看佟小锁出丑。 不过纵然心中如此想，如今这男子既然看他了，他也不敢拿他的身份玩笑，只得不情愿道：“这位是岳王殿下。” 岳王？八皇子薛文恭？ 佟小锁知道薛文恭是张才人之子，和七皇子薛文诏是双生子。 大概因为自己和佟明夔也是双生子的原因，所以她当初还多问了两句这二位皇子的事情。 不过七皇子长到五岁的时候，张才人所住的地方爆发了天花，以至于夭折了。 而薛文恭因着一出生，就被死了二皇子的德妃抱养在宫中，才躲过那一劫。 那之后，张才人疯了，自此住在冷宫，而薛文恭一直留在德妃处，与生母再无瓜葛。 颇为充满了阴谋，又有些可怜的故事。 佟小锁知道了这人是谁，再次恭敬蹲身下礼道：“是，小女见过岳王殿下。” 薛文恭一摆手，示意她平身。 “无须多礼，”他笑道，“今儿是抱一的好日子，恰好太子妃要到山上来拜神，我才和太子殿下来凑热闹，结果倒是遇上了你们这事情，希望大小姐莫怪本王多嘴。。” 抱一是佟明贞在学里先生赐的字，他虽未及弱冠之年，却依旧是叫开了。 佟小锁嫣然一笑：“罢了，今日既然是舍弟的好日子，我也不那么执着了。” 说着，她又对章恕道：“三公子，今日的事情我先记下了，他日你要是再胡闹，便是在当今圣上面前，我也敢让你唱戏，你信不信？” 章恕一双眼睛怒瞪佟小锁，心里多少的话，都不敢再说了。 佟小锁又轻扬眉毛，冲着薛文恭努努嘴：“三公子真是的，如何不谢谢岳王殿下呢？” 得了便宜卖乖，回过头还要如此说话！ 太可气了。 章恕用力握着拳，眼睛瞪得眼球都要掉下来了。 薛文恭唤了他一声：“宥愆。” 章恕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忍着委屈，转身对薛文恭抱拳道：“多谢岳王殿下。” 佟小锁笑道：“这才是世家公子的样子嘛。” 章恕一口血顶在了嗓子里。 薛文恭拉着章恕，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不怕章恕动手，但他怕章恕气到从台阶上掉下去。 “罢了，罢了。”他劝。 是劝章恕，也是劝佟小锁。 佟小锁终于不再多话，而是恭敬道：“是，小女先告退了。” 说着，款步走下台阶，不多看章恕一眼。 章恕看着佟小锁的背影，恨得无可无不可的。 薛文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你这性子若不改，将来怕是要出大事的。” 章恕不意薛文恭会这么说，皱眉问道：“殿下这是何意？难道她那性子就好？” 薛文恭看了他一眼。 “这性子怎么了？不是很好嘛？京中贵女有些人，性子还不如她豁达呢。” 章恕差点儿以为薛文恭病了。 “殿下是在同我说笑吗？”他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薛文恭一笑，不再言语此事。 于这等牛心左性的人，多说无益， “罢了，我们先上去，赏赏那石头吧。” 佟小锁回到醉梅亭的时候，佟小追正眼眶红红地望着来路。 杜五娘倒是和金盘说起了话，想必在说烹茶之事。 只是如今，亭子里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涂点秋。 此刻，这位郡主正拉着佟小追的手，细声安慰着。 不过这个不请自来的郡主，没能安慰佟小追忐忑的内心。 直到看见佟小锁回来，佟小追才慌忙起身起身道：“大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吓死我了。” 佟小锁走进亭子里，先对着涂点秋屈膝道：“见过郡主。” 涂点秋忙拉着她姐妹二人坐下，笑道：“坐吧，我偷跑出来的，可不是听你和我客套的。” 佟小锁微怔：“偷跑出来？” 涂点秋叹了一口气，道：“本来在博阳侯太夫人的宴席上的，可是那些人我都不认识，孟七姑娘认识的人多，也不及安排我，所以想着，索性丢了那边，过来寻你，可好？” 佟小锁微顿，就知道今天自己在这儿的事情，保准儿就是薛赟那厮说的。 她一笑，开口道：“要是依着我说，郡主不如和七姑娘一处呢，她交游广阔，又爱热闹，定能给你介绍许多人认识的。” 涂点秋摇摇头，依旧拉着她的手：“我不耐烦认识许多人，我只想和你一处玩儿，就好了。” 佟小锁倒是能理解涂点秋的这种心态。 毕竟她曾经是个市井中的卖花姑娘，还与京中闺女界一霸的倪四小姐倪知秋发生过冲突，自然更难融入那个圈子。 但佟小锁不一样。 她曾经帮过她。 人，总会对一个陌生环境中，第一个对自己散发善意的人，产生好感。 想着，佟小锁道：“既然这样，还是凭郡主高兴才好，咱们一处玩儿，也是好的。” 涂点秋更开心了，又指着佟小追道：“你的这个妹子有趣，我同她很是投缘，倒像是上辈子就做过姐妹一样，看她方才着急你，我都要急了，差点儿带着她上去寻你呢。” 佟小锁歉然对佟小追道：“方才上去看见太子妃和福安郡主了，配着贵人们说了几句话，所以才晚了，妹妹别生气。” 佟小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复而又担忧起来。 “如何就冲撞了贵人？姐姐没事儿吧？可受了委屈？” 佟小锁摇摇头：“太子妃和蔼，福安郡主大方，倒是没受委屈。” 涂点秋在一旁听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只是长叹一声，不说话。 “郡主这是怎么了？”佟小锁转头问她。 涂点秋一撇嘴，道：“我在宫中见过福安郡主那人，凶得很，我有些怕她。” 佟小锁一笑而过。 福安郡主可是当着自己的面，就要说自己长得一般的性格。 不过她本性不坏，佟小锁也不想背着人，和涂点秋编排别人。 三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说话，热热闹闹的。 只是这热闹，传在梅林之中有些人的耳朵里，反而不那么美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是劫 “你这妹子，和安平公大小姐关系倒不错。”当今薛文茂正负手站在梅林之中，侧头对薛赟道。 语气只是闲话聊天而已，听不出好与不好。 不过因为薛赟知道些事情，所以听见这话，自然不会往好处想。 他嘻嘻哈哈地笑着，脸色带着酒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酒喝热了，所以红色常服的领口开得稍微有些低，把大半个脖子都露在寒风里。 “她们两个之前就认识的，”他语气里带着恭敬和些许的谄媚，“就那次街上的事情，皇兄听过吗？” 太子“嗯”了一声：“想不到这位佟大小姐，有些安平公平素的行事风格。” 薛赟鼓着嘴，摸了摸鼻子，方才不屑道：“是吗？一个小丫头，如何比得上国公？大哥太抬举她了。” 太子看了他一眼。 “你错了，”他淡淡道，“一个堂堂国公，行事竟与小丫头同，才更有趣，不是吗？” 薛赟这才知道太子是讥讽佟昌言之意，忍不住跌足而笑。 “有趣，极有趣！”薛赟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太子真的说了个很好玩儿笑话一样，“大哥要过去说说话吗？” “不了，”太子懒洋洋地转过身，走出了梅林，作势要沿着台阶往上，“该请太子妃回府了。” 薛赟见状，忙抢先上了台阶：“爬上爬下的多累，不若我替大哥上去吧。” 太子自然顺势停下了脚步。 “双全，”他抬头，唤了已经窜上台阶的薛赟一声，“你这称呼，几时才能改过来？” 薛赟停在台阶上，边回头说话边将衣领处整理了一下。 “在外游玩儿的日子，何必算什么国礼？叙家礼，显得亲切些。”他朗声笑着，少年风流的气质顺着眼睛流露在外。 明眸皓齿，好看得很。 他和明德帝并不像，所以大约很像他的母亲吧。 太子心里想着，面上笑意里带了一点点兄长的慈善。 “这倒是实话。”他道。 薛赟已经窜离了太子的视线。 仰头看着台阶的太子，依旧面带笑容，只是眼神中，到底闪过了一丝不屑。 几个皇子之中，八皇子薛文恭也是颇具女相的阴柔好看，但却比这个西疆归来的九弟，多了份皇家的尊贵，让人并不敢失礼。 但薛赟不一样。 谄媚c奴颜，成不了大器，只能成个有趣的玩意儿。 他对薛赟下了这样的评价。 而台阶之上，每一步都要跨过两个台阶的薛赟，终于到了山顶。 他停在怪石之前，捏了捏自己的脸。 笑得脸都酸了。 小爷从西疆到帝京，从出娘胎到现在，还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呢！ 真是的，那位佟大小姐到底什么时候能摸清楚太子呀。 而亭子中，耳朵比一般人尖些的佟小锁，正靠着亭子的栏杆，仰头看那块亭上的匾额。 亭角飞扬，坐在亭子里往上看，就算抻长了脖子，也只能看见匾额的边际，根本看不见上面的字。 有些东西，若不跳出其中，永远看不分明。 “大姐姐。”佟小追见她忽然出神，甚至没有接杜五娘的那碗茶，便唤了一声。 佟小锁收回心思，坐正接过茶，道了声谢。 “你想什么呢？如此出神？”涂点秋好奇地问她。 佟小锁一笑：“方才听了一段有趣的话，正回味呢。” 说得两个小丫头莫名其妙的。 她俩方才只顾着自己说话，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人说了什么。 只杜五娘闻言，一笑不语。 至夜散时，各自回家。 薛赟辞别了那些皇兄们，也不用人，只亲自驾着马车，往郡公府去。 涂点秋将车帘掀开，一路上絮絮叨叨地，给她说着和佟小锁相处的点点滴滴，恨不能将每句话都告诉薛赟。 薛赟一直笑盈盈地听着，只是等回到郡公府，这位小妹妹还没说完，他就有些累了。 “真是的，”他把屋内的下人都打发了出门，抱怨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她？” 涂点秋眨了眨眼睛，怪道：“哥哥不喜欢她吗？她很好的呀。” 薛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儿跳了起来。 “我怎么会喜欢她？你这丫头，不要胡说。”他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和她家的过节？” 涂点秋侧着头看他，看似有些遗憾地小声道：“可是她很好呀，还有安平公我听了好多安平公的事情，别人都说她很好。” 薛赟听见小妹纠结的话语，一笑，懒散地倒在了椅子上。 “是，他们都好，但我是坏人，坏人不就是要给好人惹麻烦的吗？” 涂点秋听见这话，立刻啐了一口，又唤来玥儿倒茶，递给了薛赟。 “哥哥不是坏人。”她抗议道，“也别总说自己是坏人。” 薛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等我把那些好人都杀死了，我就不是坏人了。” 涂点秋怔了片刻，看着他，问道：“哥哥真的要杀了佟大小姐吗？” 薛赟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偏生玥儿在一旁听见，开口道：“自然要杀了的，只秋姐姐心善，觉得谁都是好人。” 涂点秋冲着她皱了一下鼻子，回头依旧看着薛赟。 薛赟想了很久，终于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我不想杀她，”他将杯子放下，疲惫地闭上眼睛，按着额头，“若说京中有人值得我去保住，那就只有她一个了。” 涂点秋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知何意的神采，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为什么？”她坐在他的身侧，柔声问道。 “因为她护在别人身前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薛赟正色道。 “谁？” “薛赟。” 九郡公，薛赟。 如今，佟小锁并不知道同在帝京这高墙之内的另一户人家，正在议论着她的生死。 她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萧氏，而后又看了看佟昌言。 “谁？爹说，谁要来提亲？” 佟明夔跟在佟小锁的身后，也皱起了眉头。 子规和金盘两个丫头，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当事人佟小锁用力地揉着耳朵，妄图认为刚才听到的话，是自己的错觉。 果然，节无好节！ 自她穿越至今，每逢过节，就是她的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生气 佟昌言刚从博阳侯家的宴席上回来，就匆匆来寻妻子说事儿了。 却不想女儿和儿子会突然回来，还因为知道他在屋中，便不许人通报。 结果，就这么被佟小锁听见了个正着。 到底是和女儿的终身有关，又不是什么好人家，再看看佟小锁这反应，他这个父亲到底难过了。 再看看其后站着的佟明夔，虽然还是个孩子模样，但是长身玉立的，很有自己和妻子的品格。 这段日子，也没少有人过来探听底细。 看来是他装得久了些，什么人都敢来打他的主意了。 “你别怕，”佟昌言站起身，脸色微微有些阴沉，“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佟小锁仰起头，看着佟昌言脸上的阴云，知道他是肯定不同意。 她是不怕的，她只是觉得事情很惊悚。 誉侯？ 是她记忆里的那个誉侯吗？！ 那个会当街哭嚎撒泼的誉侯？ 那个今儿刚被她怼得欲哭无泪的章恕的爹，在博阳侯太夫人的寿诞上，当着几个公侯贵胄c文武官员，请了博阳侯，来给他做媒。 还是妄图撮合她和章恕。 这叫什么事儿？！ “早知道”她喃喃道，“今儿就该让他把戏给唱了，看他们家还敢胡思乱想。” 萧氏本在闷气，结果一听这话，忙问：“你今儿遇见他了？” 佟小锁点点头，将遇见章恕和岳王的事情，都说了。 萧氏皱着眉头听罢，看向了佟昌言。 佟昌言沉思片刻道：“岳王的事情，怕只是凑巧吧，德妃亦不是贤妃。” 佟小锁听得略微有些莫名，便不说话，留个空间给那夫妻二人思考。 屋内的空气略微有些凝重。 忽然间，佟明夔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那人不好。” 佟昌言回过神儿来，看向佟明夔道：“你是做兄弟的，不该讨论姐姐的这等事情。” 佟明夔看了佟昌言一眼：“就因为是我姐姐，所以那人不好。” 执着且坚定。 佟小锁感动得看着佟明夔，又一次差点儿哭出来。 多好的孩子呀。 佟昌言也为儿子的态度，感到欣慰。 他提示佟明夔，是因为他担心佟明夔在外面听见了什么不好的话，闹出祸事来。 正是年少冲动的年纪，好面子且气盛，如果在外面听见人胡诌，那不管是自以为替姐出头和人打架，将事情闹得更厉害；还是觉得自己委屈便将脾气都发给了佟小锁，伤了姐弟情分，都是极不好的。 因为佟明夔书卷气足，性格稳重，所以佟昌言不担心前者，反而怕寡言沉默的他，做出后者那类事情来。 现在看，是他多虑了。 “且先再看看吧，”佟昌言起身道，“你先同我出来，让她们娘儿们一处说话。” “是。”佟明夔辞过萧氏和佟小锁，跟着佟昌言出了门来。 屋内，佟小锁斜着脑袋，看向天花板发呆。 萧氏本来还有些生气，只是如今看见佟小锁这副模样，又觉得心疼不已。 “锁儿不用担心，”她柔声安慰道，“你父亲虽然经常犯错，但是在这等事情上，还是靠得住的，去年的时候，几个皇子还闹呢，不也没事儿吗？” 佟小锁回过神儿来，看向萧氏笑道：“娘要不说，我都忘了那事情了。” 萧氏柔声笑着：“你这丫头，也是三灾六难的，不过降生在这等人家，有些事情终归难免，但是只要爹娘在一日，必能保你周全。” 佟小锁拉住萧氏的手，珍重道：“是，娘，女儿一辈子的幸福，都在娘身上了。” 虽然表情很是珍重，但是语气却是活泼又轻松，显然是震惊之后，并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头。 萧氏安心了许多。 那等人，也不值得想太多。 是以，她拍着她的手，又柔声安慰了几句，便丢开这话，说了说今儿寻梅的事情，至初更时候，母女方才散去。 只是当佟小锁回了西厢后，萧氏脸上褪去了笑容，也不说话，只坐在榻边不说话。 冯妈妈过来剪了剪灯芯儿，劝慰道：“夫人何必生气呢？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的。” 萧氏冷笑道：“偏在那家人的宴席上，让那家人出来做媒，这是同谁过不去呢？” 冯妈妈也纳闷儿道：“老奴也是这般想的，确有些奇怪。” 这事情，还是要说到致远侯萧家与博阳侯封家的仇恨。 仇恨自开国起，绵延多少代，一直到了今天。 皇帝说和过c同僚劝和过，却依旧毫无用处。 甚至现在，两家的后辈人只知世仇，不知根由。 性格使然，萧氏本不爱去参和旧仇的，然而封家昔日出过一件事情，立刻就让萧氏对博阳侯一家，都讨厌到了极点。 博阳侯的小儿子封子期和人在妓院之中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闹得满城风雨的。 萧氏最讨厌纨绔子弟，尤其是这种跑到楼子里争风吃醋的事情。 而且，这位侯门小姐c公府夫人的想法，与当世之人有些不同。 那楼子里的女子，也都是苦命人，艰难谋生的。 结果几个自诩风流的浪荡子，将事情闹得这样大之后却依旧不肯收手，最后搞得那楼子做不了生意，老鸨竟然将错都推给了那个被争抢的姑娘，竟然反手把人送到了安西大将军处。 安西大将军今年都八十多岁了，虽然早不带兵了，但因为功劳甚高，所以还有这个虚衔。 一个“老当益壮”的将军，没日没夜地把些十几岁的小丫头拉进自家后院。 都是些什么东西！ 萧氏很不屑这个事情，最终把这个事情里出现的所有人，都鄙视了一遍。 现在，那样的两家人，沆瀣一气，一个要娶，一个做媒。 这哪里是“结秦晋之好”？ 这是要打架呢！ “呸！”最终，萧氏往地上啐了一口。 所有的话，都在这一声中了。 冯妈妈忙端了茶给她顺气儿，道：“夫人既然是对此事有怀疑？” 萧氏接过茶碗，并不喝，而是端着茶碗想了很久，才道：“明儿一大早就让福兴去找大哥，把撺掇这事儿的人，一个个地给我揪出来，我倒是要知道，是谁如此恶心我们家。” “是。”冯妈妈急忙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夜谈 佟小锁回到屋中，仰面倒在床榻上，枕着胳膊望着床顶出神。 子规知她一时难以入睡，就点了蜡烛，忧心忡忡地过来，小声安慰道：“大小姐莫要心焦，这事情既然有老爷和夫人做主，自然不妨事的。” 佟小锁又呆了片刻，方道：“我担心的不是那件事。” 她这话，可不是安慰子规。 虽然如今事情是有一点点神展开了，但佟昌言夫妇都不傻，又齐齐地看不上章三公子，所以父母之命这一端，首先就过不去。 真正当世的女子可能会羞愧c会难过c会崩溃；凡俗人家的父母可能会觉得没面子c会生气c会伤心。 但佟小锁不是当世之人，佟昌言夫妇也不是凡人。 况且佟家不是世袭之家，又有那四面漏风的墙，早就在这等事情上，练就“虱子多了不痒”的功力了。 闹到天上去，不过是给佟家添点儿恶心罢了。 她如今之所以会发呆，是因为这事情引发出关于自己婚事的思考。 今年她十五岁了，及笄之年，在当世便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所以，她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将来究竟会在这里嫁个怎么样的人。 这里毕竟不比她来的地方，而这里的男人嘛 佟昌言一流，在外看大约也算是不错的吧？和萧氏还是自由恋爱呢，不依旧纳了两个妾室，过成了一段怨偶的婚姻？ 在这里结婚找老公，颇有些时也c命也c运也的迷茫感。 想着，佟小锁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将竹枕拽过来，抱在怀中。 今天福安郡主还问她，若自己遇见那等事情会怎么办，自己还言之凿凿的。 结果刚说嘴，就打了嘴。 现在看，话说出口的都是极容易的；行事的时候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困难。 想得头疼。 佟小锁负气地锤了两下枕头，而后“嚯”得坐起身。 罢了，不想了。 子规吓了一跳，刚要过来问，就见佟小锁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烛火，喃喃道： “再不济，还有死路一条呢，我才不怕。” 她本来还就是死过一次的人。 子规腿都软了，慌忙扑过来跪在地上，膝盖撞上了榻边也顾不得了。 “大小姐，大小姐你别胡说，不会的。”子规握着佟小锁的手，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哭道，“我去求夫人，无论如何不会让事情发生的。” 佟小锁吓到了子规，子规这一番行事，也吓到了佟小锁。 “你做什么呢？撞疼了没有？”她急忙把子规扶了起来，拉她坐在身边，就要看她的膝盖。 子规眼泪哗啦啦地掉着，反而握着她的手，呜咽道：“大小姐千万不要说那等丧气话，奴婢害怕。” 佟小锁看着这个从穿越来，就一直跟着自己的稳重丫头，笑了。 “我真的没担心这次的事情，我是担心以后。”她笑道，“我是害怕以后，不知道会嫁在哪里，遇见什么样的人，到时候让你们陪着我受委屈。” 子规略微放心下来，抹了一把泪，柔声道：“不会的，大小姐不还有老爷和夫人吗？他们不会让大小姐受委屈的。” 佟小锁握着她的手，垂首道：“娘也有外祖父外祖母，有大舅舅，结果呢？” 况且自己在前世的那个恋人，十二年，不照样悲剧收场了吗？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了。”她叹了一声。 子规心中猛地一疼。 “大小姐放心，”子规坚定道，“不管别人怎么样，奴婢会永远陪着大小姐的。大小姐不是说过吗？咱们都好好活着。” 佟小锁看着她，一笑。 “我知道。”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 不久，金盘提着水壶自外面进来，见她们两个人对坐发呆，子规脸上又有哭过的模样，不觉奇怪，问道： “这是怎么了？” 佟小锁不想让两个丫头都为自己担心，丢开之前那些话，只问她：“从厨房过来的？拾丫头歇下了吗？” 金盘已经掩住了门，过来小声道：“一直等着小姐呢，说是万姑娘递来了消息，洛儿的确去见了个人。” 说着话，她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和迷茫。 佟小锁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 金盘是个有些心大的人，能出现这个表情，只能说明洛儿见的人定不一般。 “她见的人，是谁？” 因着昨夜睡得晚，所以第二天一早，佟小锁的精神颇为不济，索性不出门，只在蕙心堂里逗胖胖玩儿。 胖胖作为一只猫，在和佟小锁一处时从来不高冷，反而很享受佟小锁揉它肚子时候的感觉。 虽然这个小主人不肯让它抓廊上笼子里的鸟儿，但看在她给自己揉肚子的份儿上，它就不计较那些事情了。 一人一猫，玩得甚是起劲儿。 云姨娘自萱堂回来，见佟小锁坐在廊上，笑着过来施礼道：“大小姐安。” “姨娘安。”佟小锁没抬头，只是和继续逗着胖胖。 云姨娘站在那儿，自上而下地看着佟小锁。 与以前的那个结巴不同，这个大小姐，灵动得很，朝气得很，有她在，蕙心堂之前的怨气，都消散了许多。 她讨厌她的存在，讨厌她让萧淳娘的脸上有了笑容，讨厌她或多或少缓和了佟昌言和萧淳娘的关系。 凭什么？ 佟小锁本来不想理云姨娘的。 她们自庆王谋反那次，就算是微妙地撕破脸了，两看不过生厌。 但见她总站在自己面前，只得抬头看向她，手下不停，口中问道： “姨娘还有事情吗？” 云姨娘以帕子掩着嘴，笑道：“妾是要来恭喜大小姐喜得良缘的。” 在一侧正和金盘绣东西的子规听见，皱着眉头看了云姨娘一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佟小锁嗤声一笑，将胖胖抱在了怀中。 “姨娘管得可真多。”她缓缓道。 云姨娘一怔，反问道：“大小姐说什么？” “我说，”佟小锁站起身，捋顺着胖胖的毛儿，看着云姨娘的眼睛，“姨娘管得可真多。” 云姨娘眉间轻蹙，忽然梨花带雨起来。 只不过雨还未下，就先被佟小锁打断了。 “得了姨娘，这里只有我们，别人看不见的。”她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威胁 而云姨娘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但这次，她没再掩饰眼底的恶意。 “大小姐真是的，妾也是关心大小姐罢了。”她故作姿态地抹着眼泪，嘴角嘲弄地笑着，“况且连老太太都说这是好事情，嫁在世袭的侯爷家，不好吗？” 佟小锁全然不生气。 “多谢姨娘关心，只是我觉得姨娘还是想想自己的事情吧，”她笑道，“比如大哥总要在我之前娶亲的。” 云姨娘很讨厌佟小锁用此刻的语气，提起自己的儿子。 偏偏佟小锁还凑近了云姨娘，低声笑道：“姨娘你可得好生探查一二，比如大哥有没有心上人之类的，免得错点了鸳鸯，酿成一出悲剧，可就不好了。” 云姨娘猛地打了个哆嗦，目光忽然锐利起来。 “大小姐在说什么呢？”她厉声问道。 佟小锁已经重新站好，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神采飞扬地看着云姨娘。 “我在关心大哥哥呀，就和姨娘关心我一样，关心大哥呀。”她笑道。 云姨娘看着她的眼神，一时竟然真的辨不出真假了。 是她知道了吗？因为她是那人口中的妖孽？ 死而复生的妖孽。 既然是妖孽，肯定什么都知道的。 云姨娘暗中握住了拳头，动着嘴唇，几乎没有出声音地说道：“大小姐可莫要太兴头了，当心物极必反。如今佟明夔可不在衡州了。” 佟小锁目光微沉，嘴角却勾起了微笑。 “彼此彼此，佟明麒可是一直在帝京呢。”她亦是轻声道，威胁之意明显。 早知道你们盯上了佟明夔，所以你们敢伤夔弟一分，我就伤佟明麒十分。 云姨娘垂下双眸，后退半步，屈膝道：“如此，大小姐好生歇息吧，妾告退。” 说罢，转身离开。 恰好此时冯妈妈从正屋出来，看见方才那一幕，还以为佟小锁吃了亏，急忙过来问道：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佟小锁将胖胖放在了廊上。 胖胖并不想趴在这儿，而是蹿在西厢窗子半开的窗台上，打着呵欠，眯着眼睛趴下。 “没事儿的，”佟小锁对着冯妈妈嫣然一笑，语气却不太高兴，“姨娘来关切我两句，不过她说的话我不爱听。” 冯妈妈立刻皱了眉头。 果然是大小姐受了委屈。 “不管她说了什么，大小姐都莫要当真。”冯妈妈道，“她说话不作数的。” 佟小锁却嘟着嘴，和小女孩儿一样抱怨道：“可是姨娘方才说说祖母也知道了章家的事情，还觉得那是好姻缘呢，冯妈妈，我不高兴了。” 撒娇的语气。 冯妈妈心中不由冷笑。 手真长。 她不想吓到佟小锁，面上依旧带着笑，哄着她道：“那大小姐更不必担心了。奴婢说句不该议论主家的话，如今大小姐可是再蕙心堂，那萱堂不管是谁，都管不到咱们这儿的。” 佟小锁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我晓得的，所以你瞧，我虽然不爱听她说话，但是却不生气呢。”她说着，又神秘兮兮道，“妈妈也不必将这话告诉娘，免得她生气。” 怎么可能不告诉？ 不过冯妈妈很感动于大小姐对于萧氏的体贴，只笑道： “是，大小姐是什么身份的人，也不必同她一般见识。” 佟小锁乖巧称是，目送着冯妈妈回了屋子。 “让拾丫头告诉万姑娘和金掌柜，蛇已经惊了，”她对着子规道，“让她们把咱们家上上下下的丫头小子，尤其是云姨娘身边的人，都盯紧了。如果看见他们和太子府的人说话，不用顾忌是谁，只管把人给我扣下来，送到父亲处，知道了吗？” 子规并不问缘由，而是立刻称是，便往厨房处去了。 正月已过，帝京早春二月的气候，一日比一日令人畅快。 只不过，气候虽然畅快，人心却并不是。 关键还是在于章家的那次提亲，热度竟然依旧不减，反而被有人之人，闹得更加沸沸扬扬了。 佟小锁因着去年平乱的事情，在帝京中有了些名气；而前段日子誉侯父子大闹安平公府的种种，更是历历在目。 结果才几天的功夫，忽然誉侯要替自家三公子求娶安平公大小姐了。 真是一波三折。 帝京市井百姓，都觉得佟大小姐是个能丰富大家业余八卦生活的人物。 于是依着帝京百姓的念头，章三公子是万万配不上佟大小姐的。 “佟大小姐是神仙托生的人物，该当娘娘的。”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就传出了这样的话。 只这话没传两天，最初说这话的算命假瞎子，就因为犯了事，给扔去了京畿府大牢。 那之后，倒没人说这话了。 想来也是，佟昌言本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敏感身份，若他的女儿是神仙托生的，那他是什么？ 忌讳呀，忌讳。 也是因此种种，萧氏这两天，倒是有些拘着，不许佟小锁上街了。 “待事情都定了之后，才说吧。”她如是劝她。 佟小锁自然从善如流。 如今外面的事情正进行着呢，她若出去，除了听那些无聊的市井闲言生气又不得辩驳之外，也干不了什么。 于是，佟小锁整日里在家逗猫看书，陪萧氏聊天，请教南妈妈学问，和佟小追闲谈，接受佟小玉夸张且肉麻的恭维。 顺便在二月初一这天，去给佟老太太请安了。 佟老太太依旧是宠着佟凤鸾，但难得主动和佟小锁说了一句话。 “已经是要嫁人的人了，就好生在家里窝着，别整天跑疯了。” 正在数地砖的佟小锁，差点儿憋出一口血来。 佟凤鸾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的。 佟小追替佟小锁委屈却不敢说，佟小玉满脸不屑，佟小沐依旧是发愣，但难得看了佟小锁一眼。 眼神中，倒是多了一点点看好戏的神情。 佟小锁忍了好半天，才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并在数到第三百块地砖的时候，果断起身道：“祖母，孙女儿先告退了。” 佟老太太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除佟凤鸾之外的其他几个小姐见她要走，也都纷纷退了出来。 刚一出门，佟小玉就蹿到了佟小锁的身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小声道： “那章三公子算什么呢？大姐姐这样的品格，当娘娘都使得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闲话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佟小锁差点儿崴了脚。 “这不是好话，五妹从哪里听来的？”她问道。 佟小玉丝毫不觉地一撇嘴：“这有什么的？外面的人都是如此说的。” 佟小锁正色道：“这话不是好话，且不说对我如何，便是对父亲也不好，所以不许再说这话。” 佟小玉本是抱着拍马屁的心思来的，结果一不小心拍在了马腿上，还被佟小锁用佟昌言的名头教训了一句，立刻就不太高兴了。 但如今的她，可不敢十分对着佟小锁发脾气，就翻着白眼撅着嘴，跟在佟小锁后面往前走。 佟小锁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五妹妹呀，虽然不是什么心思纯真的人，但到底…… 是个孩子。 来这里这段时间，妻妾嫡庶这些事情，她也算是了解了一些，不赞同，不接受，但身处其中四处看看，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蛮无趣的。 想着，佟小锁放软了语气，对佟小玉道：“前儿听见你说习字的花笺没有了，如今可得了？我那里倒是还有不少，让子规给你送去吧。” 佟小玉立刻道：“大姐姐的东西当然都是极好的，那就谢谢了。” 话听着是真别扭，不过佟小玉一贯如此，所以佟小锁并不和她计较。 偏生一旁的佟小追忽然凑在佟小锁耳边道： “姐姐，其实我也这么觉得的，就算不当娘娘，也不能是那个人呀，他不好，还在咱们家吵架。” 佟小玉眼中，立刻闪出了“瞧，不但我这么说”的神采。 佟小锁好气又好笑。 “这话只此时此刻，说完就忘了吧，到外面听见别人这么说，我们都该打他们的，如何自己还说？” 佟小追正要受教般地点头，忽而却听见佟凤鸾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原来大姐姐知道不好，我还当大姐姐已经把自己当娘娘了呢。” 佟小锁温温柔柔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 佟凤鸾却并不看她，连人都绕得远远地走。 显然只是想过一句嘴瘾罢了。 而她的那两个丫鬟，更是低着头跟着她，快快地挪着步子，似是怕被佟小锁逮到一样。 也是个孩子罢了，整天咋咋呼呼的，佟小锁心想。 佟小玉斜着嘴，对佟小追道：“三姐姐瞧她那样子。” 佟小追到底不好说自家亲姐姐，就不做声。 偏佟凤鸾躲了好远之后，才回头开口道：“三妹慢死了，娘还等着咱们呢。” 佟小追一慌张，只得道：“是，我就来。” 说罢，对着佟小锁施礼，匆匆去了。 佟小锁无奈地摇头，最终对佟小玉道：“你先回去吧，子规你跟着，去把前儿新得的花笺拿了二百张给五妹练字，我去寻南妈妈说两句话。” 子规屈膝道：“是，那奴婢等下去书房寻小姐。昨儿新送来的春笋，奴婢让厨房给小姐做了笋脯，好不好？” 佟小锁点了点头。 …… 虽然说着是往书房去，但佟小锁走得不快。 她不是真想和南妈妈说话，只是烦躁于那些口舌之争罢了。 出门吵，在家也吵，还让不让人好生安静过日子了？ 她慢悠悠地在书房与演武场之间的小院里转，南妈妈看见了，知道她如今心思重，并不去管她，只是看她连个丫头都没带着，便招呼了提水丫头琉璃在一旁照看着。 琉璃站得远远地看着，看着呆又可爱。 佟小锁没有理会周围的事情，而是低头看着那刚刚有了一点春意的土壤。 已经是春天了呀。 她心中感叹着，忽而发现一块石头长得有些意思，便捡了起来，用帕子擦擦干净，抱起来，想着让人给杜五娘送去。 “大小姐在这儿倒是悠闲，岂不闻外面因着你的事情，都闹上了天。”白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佟小锁回过头，就见白隐拿了个册子，自院外走了进来。 她一笑，将那块石头连帕子都给了白隐。 “正好你来了，把这个给四娘送去，她知道该给谁的。” 白隐微顿，接过石头来，将那帕子又还给了佟小锁。 “大小姐若总是这样不在意，将来怕还有更大的祸患。”他提醒道。 佟小锁“哦”了一声，将帕子叠起来收好，眼睛看向他怀中的册子，其上有一个“账”字。 “真是的，”她笑道，“刚刚出了正月，白公子就来收今年的账不成？倒是比那收租子的还狠呢。” 白隐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知怎的，内心倒是有了些许豪气。 难怪他担忧的时候，金四娘却丝毫不担忧。 “我们东家哪里会是担心这些事情的人。”她如是说。 也罢，这样子，很好。 他也丢开那些担忧，玩笑道：“白某小本生意，账目自然要分明才是，安平公府家大业大，不该差小子这点儿钱吧？” 佟小锁见他不再对着自己露愁容，方才肃容道： “回去告诉四娘吧，我当真好得很，你们不必担心我。” 白隐点点头：“是，四娘倒是不担心大小姐这些，她是让我来告诉你，你让拾丫头传的话她知道了，但她们跟了几日，却没有结果。” 佟小锁略一沉吟，方道：“我知道了，且先跟着吧，那些人也不傻，不会这么快的。” 白隐点点头，恰好二管家终于得了空过来，他便跟着去理账了。 佟小锁略站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儿，正要往书房进，就见琉璃，端着茶盘出来，里面还放了两个茶碗。 见只有佟小锁一人在此，还怪道：“白公子呢？我见大小姐和白公子说话，还想着给你们端水呢。” 佟小锁笑着拿过一杯：“他和二管家有事儿忙呢，我渴得很，正好都喝了。” 琉璃笑道：“我放了果片的，大小姐尝尝，是不是好喝？” 佟小锁品了品，确实多了一丝果香。 “嗯，好喝。”她笑道。 琉璃眉开眼笑地，看佟小锁立刻就要喝另一杯，忙劝道：“大小姐慢些，当心呛到。” “喝水而已，如何能呛到？”佟小锁笑着，忽而看见墨雨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忙问：“你怎么过来了？夔弟呢？” 墨雨忙过来拱手：“大小姐，二少爷和陆公子那边书斋看书呢，吩咐小的来找两本书。”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横生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佟小锁掩嘴一笑，又问他：“儆表哥今天没来吗？” 墨雨脸上闪过一丝犹疑，避开佟小锁的目光，口中道：“儆少爷今天军中演武不得闲，这几天都过不来了。” 如今，萧儆已经去了五军营，只不过因着这几天自己事杂，所以佟小锁还没来得及问这五军营是什么。 况且军中演武？怎么没听佟昌言说过？ 她倒是恍惚听见佟昌言说什么重整水军的事儿。 而且墨雨那躲躲闪闪的神色，又是怎么回事儿？ “墨雨。”佟小锁唤了一声。 墨雨忙道：“是，大小姐有吩咐？” 语气有些慌张，像是怕她问出什么一样。 佟小锁心中明白，打量了半天他的模样，方浅笑道：“眼瞅着就剩两个月的光景了，你是夔弟身边第一得用的人，可要好好守着他，让他好好读书，知道吗？” 墨雨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大小姐没问儆少爷的事情。 “是，小的们明白的，不敢耽误了二少爷念书，”他忙拱手道，“只大小姐若是身子好些，也去一处看书就更好了，二少爷说喜欢和大小姐讨论学问。” 佟小锁慌忙摆手道： “罢罢罢，我是怕了陆少爷那个聒噪的劲头。如今小工匠有了新的营生，不在咱们家了，他和夔弟二人还能安心看书，若是我再去，反而要和我聒噪那些机巧神工，还读不读书了？” 墨雨笑道：“这倒是，我们都说陆公子一个学子，平日也是个安静的人，只一说那些事情，反而变了性子般。” 佟小锁道：“人有喜好，方才爱多言，若是此次能金榜题名，他那样子的进翰林院倒是可惜了，去工部谋职不错。好了，你去寻南妈妈取书吧。还有，四天后是你妈的生日，我放了子规回家，夔弟那日若是无事，你也一起回去吧。” 墨雨很是感动，谢了恩，人便进了书房找南妈妈。 佟小锁看着他的背影。 …… 萧儆一定出事儿了，她心里也很清楚，墨雨定然是听了佟明夔的命令才瞒了事儿。 或许是怕她担心吧。 不过没必要为难一个小书童，到时候还惹得佟明夔不高兴。 所以她打算出去寻白隐，问问萧儆出了什么事请。 想着，佟小锁又喝了半碗茶，才对琉璃道：“你先去收拾了吧，我再逛逛就回去。” 琉璃目光也飘忽起来，只看着佟小锁的身后，口中却道：“是，大小姐有事情再来叫我。” 佟小锁正奇怪，刚要回头，眼睛却被人蒙上了。 她吓了一跳，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笑道：“了不得了，有大老虎来吃你了。” 竟然是孟七珺的声音。 佟小锁将她的手扯下，转身笑道：“七姐真爱闹，琉璃也不提醒我一声。” 琉璃忙道：“是孟七姑娘不许我说的。” 孟七珺对着琉璃做了个鬼脸：“你还说呢，没见你这么实诚的丫头，我不许说，你却还看着我，差点儿被她发现了。” 琉璃吐了吐舌头，转身去给孟七珺倒了杯茶，方才退下去。 …… 佟小锁问孟七珺：“姐姐怎么今日想着过来了？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声，你的丫头呢？” 孟七珺笑道：“我和娘在家闲着无事，想着不如串门子玩儿，所以就来了，况且有你在，我带什么丫头呢？” 二人说笑着，挽着手往蕙心堂去。 佟小锁乜斜着眼睛看她。 “姐姐说实话，你到底是闲着无事，还是又听到了什么闲话，才来的？” 孟七珺打了她一下。 “还说呢，这几天你舅舅和博阳侯针锋相对的，竟比以前还厉害了，街上的流言蜚语又多，安平公压了几次都没压下去，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玩笑。” 佟小锁脚步微顿，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就说吧，难得他们有一份谈资，悠悠众口，谁还真能堵住不成？” 孟七珺看着她，忽然就心疼了。 “你这丫头，”她帮着佟小锁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感慨道，“明明是最豁达的人，怎么就偏偏遇上这些事情？看得人难过。” 佟小锁看着孟七珺似乎饱经沧桑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 “七姐不必如此的，我是真的不在乎今天的事情。”她笑问，“不过你知道表哥出了什么事情吗？方才夔弟的书童来，神色有些怪怪的。” 孟七珺微微一顿，叹气道：“怕你往心里去吧，昨儿儆哥哥昨儿同博阳侯家的四公子打了一架，脸上挂了彩。” 佟小锁顿时唬了一跳，忙问道：“昨儿的事情？昨儿表哥在我家和夔弟读书呀，至夜才回去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就是晚上的事情，在五军营门口，我二哥也在，好容易才拉开的，”孟七珺道，“儆哥哥看着文弱，但厉害得很，他虽然挂彩了，但是封四被他摔得爬不起来了。” 佟小锁皱眉听完，半晌才问她：“七姐同我说实话，昨儿的事情，可是因我而起？” 孟七珺看着佟小锁带着愧疚的表情，慌忙道：“不是因为你的，你外祖家和封家本就不对付，你这事情，连个由头都不算的。况且儆哥哥的为人，如何能为了那个打架呢？岂不是对你更不好？不过我二哥也不肯说是什么，只说我一个小姑娘，不该听那些话。” 佟小锁的愧疚之心少了些，但也更为萧儆担忧了。 “那能是什么事情？如今没有个结果吗？”她问。 孟七珺摇摇头：“没有，而且有个事情不太好。封四的姐夫，兵部侍郎的侄子洪泽在军中挂着金左卫副将的职务，恰好是儆哥哥的上司，说儆哥哥犯了军法，把他关进牢里了。” 佟小锁的眉毛拧得都要成了麻花儿：“这叫什么事情？表哥又不是那样不小心的人……” 孟七珺和佟小锁并肩，也是愁容满面的。 “谁晓得呢？五军营的事儿，安平公不好插手。不过儆哥哥人缘可好的，说个话你别恼，章三哥如今也在五军营，他很护着儆哥哥呢，” 佟小锁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孟七珺，若有所思的。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忽然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看得孟七珺怪怪的。 “锁儿你怎么了？”孟七珺问道。 佟小锁也说不心里什么感觉，半天才道：“不对呀，这事情怎么感觉怪怪的？七姐，五军营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孟七珺觉得佟小锁问得很奇怪。 她可是安平公的女儿，如何能不知道五军营是什么地方？ 尤其是安平公当年，也是入过五军营的。 不过，孟七珺这人一贯不纠结这等细微处，而是解释道： “五军营是陛下的羽林军，是陛下的亲兵，每年都会选许多青年才俊入营。咱们大宁朝的许多将领，都有过在五军营待着的经历，我大哥、二哥都待过的。” 佟小锁“哦”了一声：“这样呀，那金左卫副将是个什么官儿？” “五军营以金木水火土分，每军都分左右卫。”孟七珺道。 佟小锁终于知道为什么怪了。 父亲和舅舅怎么可能允许出现萧儆在封家人手下这种事情？ 就算那是皇帝亲兵，臣子们避之不及，但安平公为了侄子去求明德帝一句话，总是可以的。 但是偏偏，现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更奇怪的是，萧儆竟然还有人打架了。 那可是萧儆呀！ 和风细雨的人。 “是谁把儆表哥安排进金左卫了？”她问孟七珺。 “陛下钦点去的呀，”孟七珺笑道，“每年去五军营的人那么多，陛下很少钦点的，儆哥哥是这三年里的第一个。” 明德帝钦点的？ 佟小锁捉摸了片刻这话，嘴角露出了一点点的笑容。 “那个洪泽最近出过什么事儿吗？”佟小锁问道。 孟七珺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过，不过我二哥不喜欢那人，所以我也不喜欢。” “那就不怕了，”佟小锁笑道，“他们不敢乱来的，关几天就得放出来了。” 倒是如今博阳侯家，还好好思考一下，要不要保自己的姻亲吧。 孟七珺没细想过这些事情，只是有些感慨道：“但愿吧，唉……从去年到今年，事情就没消停过，好容易太平了几年，闹什么闹呢？” 佟小锁被她逗笑了。 “姐姐说这话，倒是有些了悟的意思了，”她柔声道，“如今……六姑娘怎么样了？” 一提起孟六珺，孟七珺的眼眶就有些红了。 “能怎么样呢？还在家庙呢，那人是个反贼，我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反而为了他，一辈子都搭上了。” 佟小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陪着叹气。 孟七珺兀自伤感了一阵子，又问她：“等到花朝节的时候，你陪我去看六姐，好不好？” 她本以为佟小锁会同意的，岂料佟小锁一听“花朝节”三个字，先立刻摆手，道：“罢了罢了，我是怕了过节了，过节过节，于我都要成渡劫了，今年花朝节，我是断不出门的。” 孟七珺愣住之余，不由笑出了声。 “这是怎么了？怕成这样？” 佟小锁笑道：“就是怕了，再说去看友人这事情，如何还要挑日子？不如明天或者后天吧，好不好？” 孟七珺点头道：“自然是好的。只是如今事情还在风口浪尖之上，你出门不会不方便吗？” 佟小锁此刻倒是无所谓了。 “方不方便的，我是去看六姑娘，与他们何干？” 孟七珺高兴了起来。 两个小丫头回到了蕙心堂，待见过了孟三夫人，佟小锁少不得要接受一番长辈的慈爱怜惜。 不过幸好孟三夫人的性格和孟七珺很像，虽然感叹佟小锁如今摊上的这事儿，但也没有做出一番施舍的同情，而是宽慰她必然无事。 佟小锁内心感激，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带孟七珺回了西厢，说明天出门的事情了。 …… 是夜送走孟家母女之后，佟小锁就去寻萧氏，问了萧儆的事情。 “我还想让人瞒着你呢，结果却不想七丫头来了。”萧氏笑说。 佟小锁坐在榻边，笑问：“母亲是怕人往心里去吗？” 萧氏知道她思想明白，并不瞒她，而是点头道：“你表哥的事情真的与你无关，只是闹到了现在，无关也是有关，才不想让你想太多的。” 佟小锁柔柔一笑：“想的倒不是那些，而是好奇陛下为什么把儆哥哥安排在了金左卫？” 萧氏一顿，笑了。 “圣意这事儿，不能胡乱揣度的。”她叮嘱道。 佟小锁笑了：“是，我明白了。不过娘知道，儆表哥为什么要打人吗？” 萧氏微顿，摇头道：“那不是你小女孩儿打听的。” 佟小锁听得有些愣。 这话倒和孟家二哥的话一样。 “难不成不是打架，是他们是在军中狎妓，被儆哥哥抓住了不成？”她直愣愣地问道。 萧氏慌忙啐了一口。 “你这丫头，赶着说不是小女孩儿能说的，你还说？” 佟小锁捂住了嘴巴，睁大眼睛道：“真是这样子的吗？那他们还敢关了儆哥哥？” “压事情嘛，以为那样陛下就不知道了。”萧氏道，又叮嘱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许乱说。” 佟小锁哦了一声，想了想，笑道：“看来儆哥哥要高升了，陛下也有趣，兜了这么一圈，就为了送儆哥哥晋升的机会？” 萧儆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你这丫头，不知道忌讳和怕，该怎么好呢？” 佟小锁捂着嘴，撒娇地笑了。 萧儆也笑了。 “若是这一次，你表哥在五军营站稳了，就可以说亲事了。” 佟小锁听说，立刻八卦地问：“娘这么说，是不是舅母有了人选？是谁？” 萧氏笑看她：“人家两个都说得差不多了，今儿来呀，倒是让我做媒人呢。” 佟小锁瞬间就明白了，不由瞪大了眼睛。 “是七姑娘吗？” 萧氏忙提醒她：“这话你心里明白就好。” 佟小锁笑了：“是好良缘，我喜欢七姑娘。只是我明天还要和七姐出去看六姑娘，现在想来，只怕尴尬呢。” 萧氏听见孟六珺的名字，笑容略暗，叹气道：“去吧，那才是真可怜的丫头，将来，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 次日一早，佟小锁换了男装出门，刚好在门口就看见了佟明夔和陆嘉。 佟小锁本来还是笑着的，岂料一看佟明夔的那身衣服，却忽然打了个哆嗦。 月白色绣竹纹的长袍。 与佟明夔出事的那个幻觉中的衣服，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今天？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冒充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难不成佟明夔出事的日子，就是今天？ 佟小锁的指尖不停地颤抖，虽然早春时候，乍暖还寒的，但她的额上，还是渗出了汗水。 “姐姐？”佟明夔见佟小锁的脸色忽然煞白，不觉担忧地唤了一声。 佟小锁忙敛住了心思，一边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佟明夔难得红了脸。 “去书屋逛逛。”他不擅长说谎，平日里虽然话少但语气总是平和舒朗的，不过此刻这四个字，却说得极怯怯。 佟小锁笑着探身过去，抬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问道：“逛？从书屋逛到五军营，好看表哥吗？” 佟明夔脸更红了。 陆嘉正在一旁看热闹呢，忽然发现佟小锁还看向了自己，立刻别开眼睛偷笑。 “怕姐姐往心里去。”佟明夔如是说，“又不是姐姐的错。” 佟小锁切了一声，笑道：“既然不是我的错，为何不能告诉我？你们这样才让我怕呢，不管，今日不许你们出去了。” 佟明夔一怔，看向她。 佟小锁却不由分说地从小厮手中，将马缰绳牵在了手里。 佟明夔的马匹是红鬃马，也是佟明夔在衡州时就骑的马，颇有些名气，膘肥体壮，还有点儿小脾气，忽然被个陌生人潜在了手里，不满地嘶鸣了两声。 佟小锁紧紧地握着马缰绳，凑在马耳边，轻轻动着唇。 你既然忠心于夔弟，那你今天，能帮我让夔弟避开这一劫吗？ 她自然没认为自己能通兽语，只不过红鬃马像是感受到了佟小锁内心的恐慌一样，又嘶鸣一声，竟然安静了下来。 “不许就是不许，你们两个小书生，去五军营凑什么热闹？况且夔弟性子耿介，陆公子性格呆愣，再惹了别的事情，岂不是更让表哥为难？”佟小锁牵着马缰，道，“所以我替你们去看表哥一眼吧。” 佟明夔一怔，慌忙道：“姐姐更不好到五军营去的，五军营也不许女子入营呀。” 佟小锁却已经翻身上马，走了两步，方才问佟明夔：“瞧我骑马的姿势，英武吗？” 佟明夔仰头看着她：“姐姐。” 语气很是无奈。 佟小锁笑道：“不必说了，就算我进不去，也可以托人去呀，你们两个小书生就在家中好生读书吧。” 说着，又对子规和金盘道：“你们两个，也去换了男装再来。” 子规和金盘双双称是，真个回去换了男装出来。 “好了，”佟小锁见都收拾好了，又对佟明夔和陆嘉道，“行了，你们好生在家里，就以信近于义为题，写篇文章来，我回来要看的。” 说罢，再不由分说，带着两个小丫头出门了。 留下佟明夔和陆嘉两个人，面面相觑的。 “幸好你姐姐没开学堂，比夫子都厉害呢。”陆嘉笑道。 佟明夔却看着大门，皱着眉头。 不对，事情怪怪的。 他想着，回身要往书斋去，不过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复而转身往门外走，只是走到大门口，又转了回来。 来来回回，走了三四次。 搞得陆嘉都乱了。 “正郎要做什么？”他问。 佟明夔再次站在了门口，一跺脚道：“不对。” “什么不对？”陆嘉问。 “就是不对。”说着，一步迈出了大门。 “哎哎哎，你等等我。”陆嘉忙也追了上去。 …… 佟小锁骑了一阵子马，便翻身下来，牵着马向城北走去。 子规只觉得怪怪。 “大小姐，要不让金盘去和孟七姑娘说，你要先去五军营？”她小声问。 佟小锁只看着前面的路：“好。” 断然的一个字，语气都带着冷硬。 子规急忙让金盘去了，自己则拉住了佟小锁的衣襟儿：“大小姐到底是怎么了的？别吓我。” 佟小锁却停下了脚步，对子规道：“往后退。” “什么？”子规以为自己听岔了。 “往后退，从现在开始，你与我的距离，不能少于五丈远，快退。”她道。 子规差点儿当街给佟小锁跪下。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她拉着她，眼眶红了，“有什么事情你同奴婢说。” 佟小锁笑了：“真的没事儿，子规，要不你跟在我五丈之外，要不你现在就回家，你选哪个？” 子规呆在了当地。 佟小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沿着上次在佟明夔的幻觉之中，走的那条路，慢慢向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却知道，自己再做一场豪赌。 赌今日自己能让人露出马脚，替佟明夔挡住一劫；赌薛赟能跟住太子，不让自己出事。 也是在赌，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一丝丝女主光环。 拐过一个巷口，再拐过一条街，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幻觉之中，佟明夔出事的那个街口了。 佟小锁走在红鬃马的内侧，让别人先看清楚这马，而她握着马缰绳的手先是一紧，而后又松了一下。 若是真的有那幻觉之中的惊马出来，她就松手，让红鬃马自己跑吧。 这个念头一过，她觉得自己傻些，自己还不一定有没有事儿呢，还有闲心担心马儿会不会受伤。 正自感叹，忽然就听见有人叫自己：“二少爷？” 佟小锁一怔，自马前面探过头。 竟然是那个小徒弟工匠。 “真巧，你怎么在这儿？”佟小锁笑盈盈地看着他。 小工匠的脸立刻又红了。 他刚才看见红鬃马，以为是佟明夔呢，结果怎么是佟大小姐呢？ “大……”小工匠正要说话，佟小锁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我现在是夔弟，”她笑道，“你说，我冒充夔弟，冒充地像不像？” 小工匠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道：“马……马像。” 佟小锁差点儿笑喷出来，不觉捂着嘴：“这就是夔弟的马。” 小工匠脸更红了。 “可是，大……二……大……大公子这是做什么？”他问。 “好玩儿罢了。”佟小锁笑道，又问他，“如今你师父可还好？听说白伏渊又给你们寻了新的差事？” “嗯，”小工匠道，“城北和城南的两处排水道都要重修加宽，我和师父如今正和工部的匠人一起，做这个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惊马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佟小锁听闻，点头道：“这是好差事，你们师徒二人有本事，若是能在工部出些名气，才不辱没你们的本事。” 小工匠听见她夸奖自己的本事，脸红之余，还有些高兴：“谢公子。” 佟小锁不想让他在这里站得太久，怕牵连到他，便道：“好了，我还有些事情呢，你先忙去吧。” 小工匠嗯了一声，拱手道：“是，那小的先告辞了。” 说罢，继续往佟小锁相反的方向去。 不过，他还没走出多久，就看见佟明夔和子规站在那儿，一脸疑惑地看着佟小锁的背影。 小工匠迷糊了，挠着头看了看佟明夔，又看看佟小锁牵马前行的背影。 “二少爷？您这是……” “姐姐和你说什么了？”佟明夔直言问他。 小工匠道：“大小姐说她冒充你呢。” 陆嘉比小工匠还糊涂，看着脸上写满了问号的佟明夔，问道：“因为你们是双生子，所以经常这么做吗？” 佟明夔摇摇头：“从没有过。” 姐姐是结巴，自己是话少，姐弟一处，相顾无言的时间更多。 他看着佟小锁的背影，越发担心了，正决定还是要过去问清楚的时候，忽然就见前面的街上一阵混乱。 斜里竟然冲出来一匹白色的、用五军营马具的高头骏马，嘶鸣着在街上横冲直撞。 行人惊叫躲避，许多人都摔倒在地了，有些小摊子也被撞翻了。 而那匹惊马依旧不停，直冲冲地冲着佟小锁就去了。 “姐姐！”佟明夔发狂般地喊了一声，迈步就冲了过去。 …… 在听见那混乱的一瞬间，佟小锁就已经松开了红鬃马的缰绳。 “走！” 红鬃马忽然听见有同类发狂，情绪也有些烦躁，不过还是听了佟小锁的话，迈开四蹄，几步就窜出了下一个街口，方才停下。 佟小锁和惊马之间，再无格挡。 佟小锁却不躲，而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匹马冲出来的巷子，想要看见什么人。 只可惜，因着行人过于混乱，所以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她没有看见幻觉之中的红色影子，倒是似乎有个身影自墙上跃下，不知追着什么人，进了巷子。 那身影看起来，似乎是薛赟。 佟小锁终于略微安了心，才发觉惊马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她急忙要往旁边躲，结果因为有行人恰好也躲了过来，所以佟小锁被人一撞，站立不稳，就坐在了地上。 惊马前蹄飞起，眼看着就要踩在佟小锁身上了。 佟小锁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完了，这次，又大意了！ 蠢死了！她在心中骂着自己。 ……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身影从自己身后跑出，很是迅速地翻到马背上，用力勒着缰绳，将马头愣是掰向了无人的右边。 惊马长嘶一声，被那人带得偏了方向。 而几乎是同一时候，佟小锁已经被人扯在了臂弯里。 佟小锁觉得自己的身子几乎是飞了起来，就被人抱着拖在了一侧。 所有的事情都在须臾之间。 待到佟小锁回过神来，那匹惊马已经被那人骑着，绕着街上转了两圈，才终于安稳了下来。 红鬃马看见了，也嘶鸣一声，颠颠儿地又走了回来，停在佟小锁身侧，用鼻子拱她的脸。 佟小锁的心狂跳着，抬手拍了拍红鬃马的头，这才抬头，看向救自己的人。 男子穿着武将的铠甲，藏在大胡子之下的端正五官，如今藏着怒气。 正是孟七珺的二哥，孟仲郎。 而孟仲郎背后，还跟了四五个年纪有老有少的铠甲男子。 “你没事儿吧？”孟仲郎问道，“小七今日不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吗？她呢？” 佟小锁狂跳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她摇摇头：“我没事儿了，我是想先去五军营的，所以七姑娘不在这儿。” 孟仲郎觉得有些怪，但没说话。 而那个控制了惊马的男子，阴柔的脸上带着冲天的戾气，已经翻身下马了。 岳王，薛文恭。 “这位小公子见了马，不知道躲吗？”他问道。 称她为公子，掩了她的女儿身。 佟小锁不想在这儿看见了她，急忙站稳，拱手道： “见过岳王殿下，见过诸位，在下，谢过殿下与将军的救命之恩。” 薛文恭将马缰绳扔给了一侧的侍从，看着佟小锁，眉头微微蹙起。 “公子不像是会被一匹马吓到的人。”他道。 佟小锁愧疚地垂首：“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呀。” 薛文恭无言。 这……算无理取闹？还是耿直？ 佟小锁的眼睛却已经落在那马上，道：“那个五字，是五军营的意思吗？” 薛文恭的脸色更阴暗了，显然生气极了。 不过因着他的五官偏女性的好看，所以这一生气不像是雷霆震怒，反而像是个美女含嗔。 阴郁都阴郁地特别柔和。 此刻，薛文恭的侍从已经过来，凑在薛文恭耳边道： “殿下，章三公子就在那边的酒楼上。” 章恕？佟小锁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 “荒唐！”薛文恭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他人呢？” 侍从声音更小了：“喝……喝醉了。” 薛文恭更生气了，半天才忍住想骂人的心，道：“拿了银钱，分给受伤的人，让他们去医馆，我们到那酒楼上去找人。” …… 章恕是在酒楼上喝闷酒的。 最近自己很郁闷，非常郁闷，郁闷的原因，就是自家父亲莫名其妙给自己定下的婚事。 佟小锁。 章恕的脑海中，飘过了那个瘦弱的身影，和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 呸呸呸！想她做什么？章恕怒想，发现自己面前的酒没了，正要喊小二添酒呢，忽然雅间的门开了。 还没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人打翻在了地上。 “什么人——”章恕话音未落，又被人打了第二拳。 待到薛文恭等人急忙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挨了第三拳。 “夔弟！”佟小锁看清了眼前的事情之后，忙喊了一声。 此刻，佟明夔就坐在了章恕的身上，听见佟小锁喊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又打了他第四拳。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不是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佟家人天生力气大，佟明夔虽然是个书生，但自幼六艺不废，骑射功夫也是说得过去，所以不过几拳，就打得章恕鼻青面肿的。 “拉开他们！”薛文恭吩咐众人。 不过，佟明夔并不用人拉扯，人已经站了起来，走过来问佟小锁： “姐姐受伤了吗？” 佟小锁看着那张完美结合了佟昌言和萧氏的脸，本是个稚气少年，如今却带了冲天的杀气，拳头上也青了。 她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轻轻揉着，小声道：“是我错了，不该托大，让你担心了。” 佟明夔冷道：“姐姐在街上好好走着，何错之有？” 他说着，回头瞪了章恕一眼，方道：“纵马行凶的人，才是错了。” 章恕擦了擦嘴上的血，又吐了一口血痰，眼中冒着火。 “你们姐弟莫要欺人太甚了。”他怒道。 佟明夔转过身，拦在佟小锁身前。 “你穿着五军营校尉的衣服，骑着五军营的马，却在此时饮酒，还纵马在街上冲撞，伤了那么多人，玩忽职守，辜负陛下信任，若我姐弟是欺你太甚，你就是欺君罔上，是欺帝京百姓太甚。” 佟小锁看着弟弟的背影。 他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也很少这么生气，所以这段话说得又急又快。 这个弟弟呀。 章恕脸色也变了。 因为佟明夔说得……完全没错。 “正郎。”薛文恭开口叫了一声。 佟明夔这才回过神，拱手道：“见过岳王殿下，是在下失礼了。” 薛文恭点头道：“免礼吧。” 说罢，他又对章恕道：“惹出了这等祸事，你不说道歉，却说他们姐弟欺人太甚，你置本王于何地？” 章恕立刻单膝跪地，辩解道，“殿下，末将虽然此时吃酒不对，但纵马行凶之言，又从何而来？” 薛文恭一抬手，指了一下窗外：“你自己去看看。” 章恕急忙往窗外一看，脸色顿时煞白。 “殿下，末将真的不知此事！”他再次跪下，道。 “不是你，难道是这马自己跑出来的？”薛文恭皱眉道，“就算你与安平公家有些误会，何至如此？” 章恕只觉得一肚子的委屈，却无从辩解。 他明明拴好了马，更吩咐了酒家好生照料，如何就出了事情？ 还有佟小锁在场，别人岂不是都要认定，是他要害佟小锁了？ 还被岳王和几个将军看见了。 在职时偷跑出来吃酒，已经是大过，但或还能转圜，但再加上纵马行凶，当真辩无可辩了。 岂料这时，一直不说话的佟小锁，却开口道：“不是他。” 众人都是一愣，看向佟小锁。 尤其是章恕，万万没想到佟小锁会为自己说话，眼神都变得怪怪的了。 “你这是何意？”薛文恭问道。 佟小锁又说了一次：“纵马行凶的人，不是他。” 薛文恭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面上没带半分怒意，倒是有点儿佩服她了。 看来这个佟大小姐，虽然伶牙俐齿，但也是恩怨分明之辈。 “你确定吗？”他笑问，“本王可是都看见了，大小姐要是有委屈，本王给你做主。” 佟小锁从佟明夔的身后探出头，不屑地看着章恕。 “用自己的马匹行凶，得是多蠢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她冷道，“章三公子只是混但，但是蠢蛋，所以今天的事情，确实不是他做的。” 一句话出口，虽然时间不对，但几个将军还有薛文恭的侍从，还是差点儿笑出来。 尤其是孟仲郎，仗着自己有胡子，嘴差点儿咧到耳朵后边。 薛文恭也忍不住，但到底这时候不该笑，就轻咳一声。 “有些道理。”他赞了一声。 不过章恕却很不高兴，拳头握得紧紧的，瞪着她。 佟小锁看着他的眼神，全然不怕，只是冷冷地问：“三公子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是我猜错了？你不但是混蛋，而且还是蠢蛋？” “你——”章恕差点儿跳起来。 “宥愆。”薛文恭唤了一声，“你讲些体统。” 章恕再次不敢说话了，只得在心中，又把佟小锁骂了好几次。 薛文恭看着他的神色，知他心中所想，无奈摇头：“五军营的事情，我也不敢多说，你且自去同父皇领罪吧。还有这街上的事情，我会让京兆府去找誉侯的，该赔的，总要赔出来。” “是。”章恕再无办法，只得拱手听命。 薛文恭这才对佟小锁道：“本王还有事情，你今日受了惊吓，且先回去歇歇吧，若是京兆府去寻你问事情，只管实说就是。” “是，恭送岳王与诸位将军。”佟小锁礼道。 …… 子规跟在佟小锁的身后，不停地抹着眼泪。 佟小锁歉疚道：“好了，我知道是我大意了，你别哭了。” 子规却嘟囔了一句：“大小姐哪里是大意了，大小姐……是故意的。” 佟小锁一顿，没敢反驳这句话。 而佟明夔低着头，和佟小锁并肩而行，陆嘉胆怯怯地跟在后面，想劝又不敢劝。 佟小锁依旧担心佟明夔的手，忧心道：“弟弟也真是太冲动了，手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办呢？” 说着，又要拉佟明夔的手。 却被佟明夔躲开了。 显然刚才生完了章恕的气，现在开始和她生气了。 佟小锁赔笑道：“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儿吗？夔弟别生气了。” 佟明夔撇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姐姐今天，确实是故意的。” 肯定句。 佟小锁皱着眉头：“真的只是意外，你别胡思乱想。” 佟明夔却依旧坚定道：“姐姐知道我要出事，所以才不许我出门，还要顶替我，对不对？” “夔弟，你想什么呢？”佟小锁急忙摇头，满眼都是真挚的，“真的只是意外。” 佟明夔看了一眼她的眼睛，扭过头，生气道：“姐姐是不会骗人的骗子。” 佟小锁没脾气了。 “真的……只是意外的，我又不傻，我要是真知道那地方会出事，我就不该出现在那儿的，对不对？”她道。 这句有点儿歪理的话，倒是略微安抚了佟明夔。 “真的不是吗？”他问。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涂点秋的幻觉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少年的眼神中带着不高兴，但显然已经平静了很多。 “真的不是。”佟小锁笃定地说道，为了加深佟明夔的相信，还用力点了点头。 佟明夔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半天才道：“以后有事情，姐姐不要瞒我。” 佟小锁点头：“好，夔弟放心，我以后要是遇到委屈，一定和你说。只是今天的事情……”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被佟明夔截住了话头： “别告诉母亲吗？” 佟小锁忙点了两下头，到了第三下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要求多么不靠谱。 “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佟明夔负气地嘟囔了一句，“姐姐还知道有人担心？” 佟小锁叹了口气。 “罢了，我去和娘解释吧。”她道。 就在这时候，只见金盘坐在一辆马车的前面，焦急地直催车夫快些往前走。 终在人群中看见佟小锁诸人正往这面走，金盘才安了心，忙命车夫停了马车，跳下车扑过来，忧心道： “大小……公子没事儿吧？刚才听人说城北这面冒出来一匹惊马。” 佟小锁一笑。 “我没事儿的……” 只是因为瞥见了子规在一旁的怨念眼神，佟小锁的声音越来越低。 毫无底气呢。 唉，瞧这大小姐当的，佟小锁在心中自我玩笑了一句，转头对着子规，讨好地笑了。 此刻，马车的车帘已经掀开了。 “你真的没事儿吗？”孟七珺也从车上下来，急切地皱眉道，“若是没事儿，这衣服怎么都乱了？” 佟小锁迎着她的目光，笑道：“是了是了，七姐最聪明了。不过真的没事儿，咱们去看六姐吧。” 孟七珺不信任地看着她：“你真的不要紧？受伤了吗？不急着去的，我们明天去也行，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金盘一听这话，明白过来自家小姐果然出事儿了，吓得忙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圈，还拿眼睛看子规。 子规冲她无奈一笑，摇摇头，示意幸好大小姐无事。 金盘终于松了一口气。 佟小锁过去挽着孟七珺的手臂，笑道：“我也是今早出门看见了夔弟和陆公子要出门，才想先去看看表哥，然后再去看六姐。你知道最近的事情，我怕夔弟去五军营会吃亏。结果就遇到了那些事情，幸好你二哥和岳王来了，把那匹惊马制服了。” “你看见我二哥了？”孟七珺已经信了佟小锁的话，“你没事儿就好，既然都到这面了，我先同你一起去看儆哥哥，然后再去看六姐。” 全然是小女孩儿的天真的语气，提起一个名字来，没有私心私情，光明正大的。 佟小锁正要点头，车内又有人道： “好了，既然没事儿了，孟姑娘也不必担心了。” 佟小锁看过去的时候，只见涂点秋已经探出了头，忧心地看着她：“过来寻你的路上，忽然听见人说什么惊马，吓坏我们了呢。” 佟小锁见是她，一笑，正要说话，却忽然头疼袭来。 幻觉，又是幻觉。 涂点秋的幻觉。 华服高髻的涂点秋，满脸的苦痛和恨意，看着对面的自己。 而有一个声音，从自己的身后响起。 “锁儿，你是……锁儿吗？” 是萧氏的声音。 幻觉中的自己，和佟小锁一起回过头，看向萧氏。 萧氏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她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幻觉中的自己，看向了涂点秋。 安平公夫人一步步走过来，最终走到了涂点秋面前，抬手抚上了她的面庞。 “你，真的是锁儿吗？” 幻觉第一次没被人呼唤便戛然而止。 头疼在幻觉消失的瞬间，就袭上了佟小锁的心头。 疼得要命，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被撕成一片片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总觉得，幻觉中的那个自己在喊着：“你不是！” 她不是！ 可是她就是。 否则萧氏，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喉头有一丝咸腥，佟小锁用力压住内心的难过，看向了面前的涂点秋。 可是，若她是佟小锁，那么自己…… 又是谁？又为什么要来这里？ 下一刻，佟小锁眼前一黑，晕倒了。 …… 佟小锁这次一晕，比上次因为佟明夔的幻觉而受到的冲击，还要严重些。 噩梦反反复复的，自己来这里不长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样样都在梦中出现了。 至最后，是金盘在同自己说话。 “洛儿见的人，究竟是谁？” “是……就是那个秋郡主。” 秋郡主，涂点秋，洛儿见的人是涂点秋。 洛儿是涂点秋的人，所以才会想要杀她吗？ 因为……她是个妖孽？雀占鸠巢的妖孽？ 不，我不是！ 是，你就是。 可若我是妖孽，那又为何让我来这一趟？若真正的佟小锁理该复仇，又为何是自己，穿越在了佟小锁的身上？ 噩梦反复，佟小锁觉得自己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挣不脱这局。 “锁儿……锁儿……”是萧氏的声音。 “王大人，小女这到底是什么病？”佟昌言的声音。 “安平公大人，这……大小姐真的没病呀。” “没病怎么会昏迷了三天？” “公王，如今大小姐这脉象是很康健的，所以老夫才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老夫行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 是父亲和娘吗？ 不对，是安平公夫妇…… 佟小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萧氏哭肿了的眼睛。 “锁儿？！”萧氏看着她睁开眼睛，似乎很吃力才看清自己的样子，顿时欣喜若狂，抱着她道，“我的孩子，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娘！太医！” 安平公立刻掀开幔帐，看了进来。 “锁儿，你还好吗？”佟昌言关切地问她，又对王太医道，“太医，还请你再看看。” “是。”王太医隔着幔帐应声。 终于寻回了意识的佟小锁，忽然很想抱住萧氏，想要喊一声娘，却听见了由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是大小姐醒了吗？阿弥陀佛，快，我们去看看她。” 下一刻，便是有人进了屋，只是脚步却忽然停住。 佟小锁轻轻侧过头，看着幔帐之外，涂点秋的身影。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迷茫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幔帐外的身影对着安平公，深深一礼。 “见过公王大人。” 许是有心思的原因，佟小锁从那声音中，听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是呀，她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相见不相识，自然会难过。 “臣见过郡主殿下。”佟昌言和王太医双双行礼。 “公王不必多礼，”涂点秋柔声笑道，“我在外面听见说大小姐已经醒了？” “是，多谢郡主关怀，小女已经醒了，只是还要请太医诊治一二。”佟昌言恭敬道。 涂点秋听见这话，抚着胸口道：“太好了，既然她刚醒，就让她好生歇息一会儿，我等下来看她。” “是，郡主，近日府上事多，有不周之处，还请郡主赎罪。”虽然面对的是一个民间郡主，不过佟昌言的态度，却依旧非常谦恭和蔼。 涂点秋隔着帐子，看了一眼安平公的身影。 并不是很威武的身材，但很挺拔，隔着帐子看，更像是个书生。 而萧氏就坐在榻边，只在自己进门的时候对自己一礼，虽然非常不合规矩，却全都是爱女之故。 是呀，他们的女儿，该很幸福才是。 那样一个生机盎然、活泼的生命，才是他们的女儿呀。 也只有那样伶牙俐齿、聪明敏锐的人，才能帮到酒哥哥。 她算什么呢？ 只是，依旧不甘心呢。 若一辈子看不见就罢了，偏偏她看见了。 想着，涂点秋垂下目光，抹去眼中那没人发现的复杂与恨意，蹲身道：“公王不必如此说，我与大小姐是金兰姐妹，她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说罢，一礼，退出门去。 佟昌言夫妇再没有理会郡主之尊，只是双双看着给隔帐子为佟小锁把脉的王太医，目光灼灼的，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一样。 一内一外，看得王太医都要不自在了，只得起身道： “公王，夫人，二位或先移步厅上？留这两个小丫头在就好了，也好让老夫好生诊治。” 萧氏并不很想离开女儿的，但也知道自己在这儿是有些碍着了，便问佟小锁道：“锁儿想吃些什么，娘去给你做。” 佟小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很想吃的，”她轻轻摇着萧氏的手，“娘眼圈都青了，还是去歇息一下吧。” 萧氏叹气道：“娘不累的，看你醒过来了，娘更不累了。” 佟小锁忽然很想哭，却还是克制住了想要拥抱萧氏的心，只是道：“那娘也该送送秋郡主，她好意来看我，不好失礼。” 萧氏深觉女儿懂事，起身道：“那你若想吃什么，告诉子规和金盘，让她们去催。” “好。”佟小锁点点头，目送萧氏出了帐子，和佟昌言一起去了屋外，眼神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只是心中压着的那份心思，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 …… 佟小锁兀自伤心着，王太医倒是很开心安平公和萧氏终于不盯着他诊脉了。 坊间都传安平公夫妇并不和，其实都是胡说八道的吧？ 只是，王太医没高兴多久，就咦了一声。 隔着帕子，佟小锁清楚地感觉到王太医手上的力道重了些。 “太医，这是怎么了？”她问。 子规和金盘在外，心也突突地跳着。 王太医捋着胡子，又沉吟了许久方道：“大小姐究竟有什么心事？竟至于脉象渐虚？” 佟小锁微微打了个哆嗦。 一旁的子规本来也在担忧地看着太医，听见这话，立刻紧张地过来问：“太医，我们大小姐的脉象不对吗？不是都醒过来了吗？如何反而不好了？” 王太医眉毛和胡子都要拧在一处了，又把了许久的脉，才道：“所以才怪些，明明昏迷的时候脉象稳健，醒来了反而……” 不能再让这太医诊断下去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强撑笑容道：“不瞒太医说，我是饿了，累了。” 王太医被她逗笑了。 “大小姐还是莫要玩笑的好，或是老夫回太医院，再寻两个同僚，一起为大小姐诊治吧。” 子规听说，忙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太医了。” 佟小锁听见，忙阻止道： “爹娘既然请了王太医，自然就是最好的了，哪里还需要再看？我真的就是那天被吓到了，太医给我开两副安神的药，保准就好了。” 王太医听她这般坚持，又听了一会儿脉，发觉她的脉象又渐渐平稳了，方才颔首道：“如此，老夫先开一副药，大小姐这几天的饮食也一定要清淡才是，待吃了两天后，老夫再来给大小姐请脉。” “多谢太医。”佟小锁靠着床，谢道。 …… 子规将太医送到了门口，自己则回来，掀开帘子对佟小锁道：“大小姐觉得如何？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去。” 佟小锁发了好一会儿呆，方才道：“我没事儿，把帐子掀开吧，闷，也渴。” 子规闻言，急忙将帐子挂好，又端了茶水来，半坐在榻边，担忧道：“大小姐的脸色，怎么比昏迷的时候还不好。” 佟小锁接过茶，不过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子规越看越觉得不对。 “大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她说着，去探她的额头。 触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大小姐？”子规吓了一跳，就要让金盘移火盆来。 佟小锁阻止了她，缓缓移着眼神，看上了她的眼睛。 “我就是突然在想，若我真不是你们的大小姐，会怎么样呢？” 子规的手猛地一抖，差点儿将茶水泼在被褥上。 “大小姐胡说什么呢？”她压低了声音，惊恐道，“大小姐是太累了，要不奴婢把太医再叫回来。” 说着，起身就要走。 佟小锁扯住她。 “不必去叫了，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子规看向她。 “大小姐怎么发这个感慨呢？” 佟小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了会儿眼睛，复又睁开。 “没什么，昏迷久了，容易胡思乱想。” 罢了，且先将手边的事情忙完吧。 如果涂点秋真的是佟小锁，那她要先将手边的事情做完，将这宅院里的事情快些解决了，才好让她回家。 这里，到底是她的家，有她的父母、她的弟弟。 她并不属于这里。 “子规，你给我说说，我昏迷这几天，都出过什么事情？”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问事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安平公夫妇一直将涂点秋的马车送出门口，方才停步。 佟昌言看着萧氏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道：“淳娘，你确实是太累了，或者让人再给你诊诊脉吧。锁儿已经醒了过来，你也可以放心了。” 萧氏虽然对丈夫不爱理睬，但听他说到了女儿，便叹气道： “我还是担心锁儿，本以为她是个豁达之人，却不想还是被这事情捆住了。” 佟昌言看着妻子单薄的身影，想要伸手抱住她，但还是没敢。 她能站在这里，就女儿的事情同自己好好说话，已经是很好的了。 “他们哪里是冲着锁儿？如今水师弊案突发，他们是想用这些事情捆住我的手脚，只是弄巧成拙，陛下或许可以顾及他们的颜面，秘密处置水师之事，但却绝对忍不了有人向五军营伸手。”佟昌言笃定道。 萧氏看了丈夫一眼。 “这些大事有你，不该我听，也不该我想，我只在意锁儿今年该及笄了，我们该考虑一下她的终身大事了，省得总被人惦记着。” 佟昌言略一思考，方道：“我是看不见这高门大户的都有什么好的，索性不在那些人家找，也不错。” 萧氏难得笑了，但不再说话，只往蕙心堂的方向走去。 佟昌言和她并肩而行，走了两步才道：“陛下昨夜传了口谕，让我就要到东面去处理水师的事情，怕是有一段日子不能回来了。” 萧氏脚步微顿。 “是，还祝老爷一路顺风。” …… “这么说，陛下处罚了章恕？”佟小锁问子规。 “是，打了二十军棍，革除职务，如今在家里养着呢。”子规觉得很解气。 佟小锁心情也好了点儿，笑道：“还好，也该给他一些教训，那这几天拾丫头有没有带来什么消息？” 子规摇头道：“大小姐昏迷着，奴婢哪里还有心情管那些？如今你既然好了，奴婢寻了她来问话，好不好？” 佟小锁笑道：“好，还有……” 她顿了一下，方继续道：“还有洛儿的事情，你们也不必十分看着她了，只好好待她，别让她进我这屋子。” 子规一怔，道：“大小姐……不怀疑她了？可是她和秋郡主之间……” 佟小锁摇头道：“是，不怀疑她了，她和秋郡主之间的关系，我大约知道是为什么了，所以才让你们好好待她。” 子规虽然疑惑，但是她一贯听佟小锁的话，便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大小姐饿不饿？奴婢先让厨房给你做些东西来，再让拾丫头来回话？” 佟小锁却撑着身子躺下了，道：“明天吧，今天我不太想说话了。你去让拾丫头和金掌柜说，我这段日子难出门，让九郡公，想办法来见我一面。” 子规更糊涂了，但还是屈膝，往厨房去了。 佟小锁躺在床榻上，头又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是这次，她支撑着自己，没有睡过去。 大约是方才和子规说了一会儿话，排遣了心中郁闷的原因，她不觉得像之前那么难过了，一些心事，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她本来就不是佟小锁，既然如今知道真正的佟小锁可能就是涂点秋，她又何必这么难过呢？ 该高兴才是呀。 毕竟萧氏没有失去她真正的女儿。 至于自己，又为什么要担忧呢？ 她想着，抬手自床头的暗格里，将白隐曾经给自己的那张地图拿了出来，看了一阵子，又放回去藏好。 她要先将佟府里那些藏着祸心的人，一一铲除，然后让真正的佟小锁回来，然后，游历山水，看看这个时代的世界。 “终不是坏事。”她喃喃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只是自己走之前，可要将子规和金盘安顿好才是。 …… 佟小锁磨了萧氏好久，甚至还原地跳了好几下，终于劝动萧氏，允许她走出蕙心堂，到枫林处散散步了。 “那让人好生跟着，可别又晕倒了。”萧氏关切道。 “是，女儿知道的。”佟小锁笑着应声，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去了枫林。 薛赟已经在林中的亭子里等她了。 只是在看见佟小锁的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几天不见，这个人不但消瘦了许多，而且好像也不一样了。 他看了她很久，终于明白了哪里不一样。 以前的佟小锁，眼神中带着勃勃生机，明快且无畏，但是今天的佟小锁，眼中却带了一层萧索，仿佛那份热情，已经被抽干了一样。 “你怎么了？”薛赟问了一句，甚至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带着和以往不同的温和。 佟小锁看向他，心中带着疑问和探究。 他将涂点秋带回帝京的，那么他是否知道涂点秋的真实身份？ 薛赟看着她古怪的眼神，更觉得担心了：“你到底怎么了？章家的事情不是已经了结了吗？你前几天还不怕，现在怎么这样了？” 佟小锁还是笑了，一如既往。 “我没事的，”她笑道，“先说说你吧，那天在巷子里的人，是你吗？可抓住人了？” 薛赟蹙起了眉头。 虽然笑得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这说话的语气，怎么也一股子…… 命不久矣的感觉？ 呸呸呸！忽然冒上来的念头，让薛赟吓了一跳，他甚至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下倒把佟小锁和子规都吓到了。 “郡公大人这是干什么？”佟小锁的身子往后躲了躲。 别是疯了吧？ 薛赟揉着自己的脸，疼得龇牙咧嘴的。 “我胡思乱想呢，”他道，指指对面的石凳让她坐下，“人是抓到了，不过那是个硬茬子，用了不少法子也没让他开口。不过之前他和太子府的管事见过面，不知道接了什么东西，所以那次惊马的事情，一定和太子有关，我只是好奇，章恕是被无辜卷入，还是别人有意为之。” 佟小锁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方问： “金掌柜有什么消息让你带给我吗？比如说我们家的什么人和太子有过接触？” 薛赟摇头道：“没有，但要说你们家最近有谁和太子接触过，自然就是上朝的时候，与安平公和虎镖将军呀。” 佟小锁的眼神，猛地一亮。 是呀，怎么忘了二叔！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有个疑惑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我说呢，”佟小锁暗中攥紧了拳头，冷道，“既然是想要给我个教训，那总要有人和他们通气才好行事，可是明明没见人，怎么还是出事儿了。” 薛赟挑了一下眉头看她，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了个枣子，塞进嘴里道： “所以，那天你出现在那里，还真是故意的？为了引人出来？” 佟小锁微顿，摇头道：“怎么会是故意的？我又不傻。” 薛赟很是嘲讽地笑了。 “你哪里觉得自己不像傻子了？”他道，“这话你糊弄别人行，我可是一路看过来的。只是……你到底为什么一直盯着太子？按说朝堂之上，太子和安平公的关系虽说不近，但也不错呀。” 佟小锁微微一皱眉，反问道：“郡公这是在套我的话吗？” 薛赟一撇嘴，又吃了一个枣子。 “我来了这一趟，没茶的吗？”他问她。 “没有，”佟小锁双手一摊，“谁知道你今天来了。” 薛赟“切”了一声。 “小气死算了，和白隐一样，给了那么大的利，一坛酒都不肯给我。”他从腰间取下一个小水壶，喝了一口，继续道： “这不算是套你的话，只是因为你最近做的事情样样透着奇怪，问问罢了。” 佟小锁不信地侧过头，不理他。 薛赟显然也没指望她信自己的这种话，而是伸了个懒腰，对她道：“秋妹这段日子总来看你，她是真的挺喜欢你的，还望你有些事情上，能照料她一二。” 他说得很犹豫，仿佛知道自己提了个有些强人所难的问题。 佟小锁笑了。 “我能照料她什么呢？那可是郡主之尊。” 说起来，此刻她倒是需要人照料一二才是真。 “罢罢罢，你们帝京的小姐，哪个是好惹的？尤其是那个倪四小姐，凶得很，”薛赟叹了口气：“那是个从小在西疆吃沙子的土丫头，哪里斗得过那些人？” 佟小锁顿住了。 也是。 如果她真是佟小锁，那一个多年的结巴，大约论斗嘴，也斗不过那些人。 尤其是倪知秋之辈，她可还记着仇呢，只不过如今事多，顾不得她们罢了。 想着，她笑道：“从小在西疆吃沙子的郡公都，带着个从现在西疆吃沙子的郡主，真是的，也不挑些好东西吃。” 薛赟噗嗤一笑。 “你别和我闹，我同你说真的。” 佟小锁打量了他片刻：“你不像是一个这么讲究情谊的人，为什么偏偏待她这么好？” 这话说得，和骂他一样。 不过薛赟却认真想了非常久，才正色道：“可能是因为自小一起长大的，在西疆滚沙子躲悍匪逃流贼，他们父女从未丢下我，所以现在，我也不想丢下他们。” 佟小锁相信他只这句，是真话。 薛赟感性完一句，又催她：“你应不应我这事情？” 佟小锁只得缓缓点头，又犹豫了很久才问：“说起来，就是去年八月左右的时候，涂姑娘生过病吗？” 薛赟觉得她问得非常奇怪。 “什么生病？那丫头身体比我还康健呢，如何生病？倒是那时候我们刚回帝京，她吃撑过几次是真。”他道，“你怎么想着问这个了？” 佟小锁觉得他说得很有画面感。 “没什么，白问问。”她笑道。 想来穿越或者重生之类的事情，吃撑了不舒服的时候，也能成？她琢磨着。 薛赟看着她又开始发呆，本来有了一点儿神采的眼神因为想事情而放空，就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你究竟是怎么了？或者你有什么极难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好歹也是个皇子，帮得到你的。”他说得有些急切，让人分不出真情还是假意。 佟小锁认真地问他：“是吗？一生一死之间的事情，你也帮得？” 薛赟觉得自己又被她挤兑了。 “真是的，你总是和我抬杠做什么？”他皱眉气道。 “我哪里抬杠了？”佟小锁看着，“我很认真地在问你呢，比如说如果你并不是九郡公，你会怎么办？” 薛赟顿了一下，凑过来道：“我前几天和你说的话，你忘了吗？我本来就不是呀，可是你瞧，我照样过得很好嘛。” 他的脸凑得很紧，表情更是一种“我有个秘密同你说”的架势。 子规很不满意薛赟此刻的动作，但又不好说什么，就只是瞪着他。 佟小锁向后靠了靠，眯缝着眼睛看着他的脸，全然不信的样子。 “我同你认真说，你就如此敷衍我？”她问。 薛赟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很久，方才直坐好：“不信算了，不过你怎么想着问这个？难道有人说你不是安平公大小姐不成？” 一语既出，薛赟忽然和想通了什么一样，惊得差点儿从凳子上掉下来。 “你不是安平公的女儿？难怪……安平公和夫人那个样子，你弟弟那个样子，而你却……”他嫌弃地上下打量着她，“这个……唉……的样子。” “你想什么呢！”佟小锁生气了，将石桌上的棋子捡起来，就要打他。 被薛赟躲开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薛赟彻底糊涂了，“而且你忽然要查太子……” 他的瞳孔再次放大：“你难不成是……我侄女？太子的外室之女，被安平公夫妇抱养了？可是这年纪不对呀？” “滚！”佟小锁斩钉截铁地骂了一句。 子规气得脸都红了。 这什么人呀！真不靠谱！ “不是吗？”薛赟皱着眉头道，“那你问我这个做什么？还真的假的，难道你的身子是真的，里面却是假的佟大小姐？” “对呀，”佟小锁很认真地点头，“比如我去年就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忽然就不结巴了，许就是因为里面换了呢？” 子规看了佟小锁一眼，眼神带着复杂。 金盘却觉得佟小锁和说鬼故事一样，一脸的茫然。 薛赟看着她的脸，过了好久，才试探地问：“你不会是想说，有个傻子会用这样的事情，来说你不是佟大小姐，从而达到某种目的，比如攻击安平公吧？” 佟小锁笑了笑，只是笑得难看些。 薛赟呆了好久，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终于忍不住，伏桌大笑起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难道是傻子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只不过因为到底是在佟家的后院，所以薛赟不敢十分笑出声。 “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佟小锁不满道。 薛赟捧着肚子：“你不会说是我大哥要这么做吧？他是傻子吗？这种话有谁信呢？难道他们还要再找个佟小锁出来不成？” 佟小锁眯着眼睛看他：“为什么不能？历朝历代的巫蛊之祸，不也差不多吗？” 薛赟笑得更厉害了。 “巫蛊之祸，那总要先有巫蛊，而你这叫什么？怪力乱神的，难不成说安平公的女儿妖孽夺舍，要扰乱大宁天下，说安平公有意放纵妖孽？若这种话也能攻击到安平公，父皇还能信，那我倒要求求你这个妖孽，快些收了这天下吧，要不得了。” 佟小锁被他笑得，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子了。 可是这事情吧，除了后半部分薛赟的想法全部跑偏了之外，至少自己是“夺舍妖孽”那话，没错。 “哎呀，和你说不清楚。”佟小锁支着下巴，生气道，“帮不上忙，只会笑。” 薛赟见她生气了，才停止了笑，清了清嗓子，道：“是说不清楚，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要是能被你说清楚，这世道就要不得了。” “你不信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佟小锁问他。 薛赟笃定道：“我不傻，所以不信，能想出这种事情的人，才是真的傻了。这世上年纪及长却性情大变的事情很多，如何到了你反而就成了妖孽？” 说着，他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本来还有好事情要告诉你，差点儿笑忘了。” “你能有什么好事儿？”佟小锁问他。 “你表哥，马上就要是五军营金左卫副将了，”薛赟笑道，“任命的诏书已经拟好，不过估计着，要三月的时候才会下诏。” 佟小锁有了些兴趣：“未下的诏书你都知道了？郡公大人回来不足一年的时间，就做到这个地步，倒是难得。” 薛赟得意地扬了一下下巴。 “所以你瞧，我是或者不是，并不决定我能将事情做到哪一步，所以你是不是‘妖孽夺舍’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小声道，“还有，你知道为什么父皇在封萧两家之间，最终还是站在萧家一侧吗？” 佟小锁摇摇头，等着他解惑。 “因为我回来了，”薛赟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母亲的事情，博阳侯当年没少蹦跶，父皇虽然不说，但心中总有个疙瘩，只要有人在他面前让他想起那些，自然就会有偏颇。” 佟小锁望向他，等着他后面的话。 “可见当今陛下虽然还算明君，但是个很记仇的人，所以你倒是可以找找太子以前做没做过什么令父皇不满的事情，找个合适的机会给陛下吹吹风，许就真成了。” “你这么说，是知道了什么吗？”佟小锁笑问他。 薛赟摇头。 “我只知自己回京后的事情，之前的事情所知不多，况且如果我知道，也不会寻你帮忙了。” “所以你说这话，是觉得我父母会知道，所以撺掇我去？”佟小锁笑道。 薛赟得意地点点头：“他是真要杀你，你又是真心防他，我刚好隔山观虎斗，这买卖，我赚吧？” 佟小锁被他的不要脸逗得直笑。 “大人赚不赚的，小女真不知道，”她站起身，往亭外走去，“但是郡公大人真不要脸这事儿，小女是知道了的。” 如果被他知道了涂点秋才是佟小锁，那么他一定会更加利用涂点秋的。 所以在摸清楚这位郡公大人底细之前，还是稳重些好。 更何况她一直很在意，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对佟昌言的厌恶。 “我才不是不要脸呢，”薛赟急忙抗议了一句，纠正道，“我不过是脸皮厚罢了。” 佟小锁已经出了亭子，在亭外对他做了个鬼脸，由衷道：“那天的惊马，还有今天的事情，谢谢。” 虽然是一番插科打诨的态度，但的确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薛赟摆摆手：“不要你谢我，大小姐少挤兑我两句，我才要谢谢你了。” 佟小锁笑了笑，转身离开。 薛赟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的话，又笑了。 “这丫头别是这几天新看了什么话本子或者给那书生编故事，就胡思乱想了吧……”他自言自语道，“妖孽……噗，哪里有这么不倾国倾城的妖孽嘛。” …… 佟小锁带着两个丫头往回走。 金盘还真的只当佟小锁说了个故事，都已经抛在脑后了，但子规却不言语，只是表情越发古怪了。 “大小姐，”待走到后花园的湖边，子规终于小声问道，“方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听起来怪怪的，又吓人。” 佟小锁看了一眼她略微带着苍白的脸，笑道：“没什么，不过就是想新写个故事，问问人罢了。” 子规略微松了一口气。 “那也不好拿自己举例子的，小姐说得和真的一样。”她道。 佟小锁一笑。 其实，她真的只是想问问薛赟，如果自己不是佟小锁的话，那她该做些什么。 之所以问他，是因为他的身上，也有这样一层身份的迷惑。 只是没想到，薛赟想七想八的，愣是将事情扯远了。 唉，还是不想了吧，她在心中叹气，毕竟自己和薛赟的情况，着实不太一样。 主仆三人各怀各的心事，走回到了蕙心堂，却看见子鉴刚好从里面出来。 “大小姐。”看见她回来了，自己忙施礼笑道。 “是找我去吗？”佟小锁笑问。 “可不是呢？秋郡主来了，如今和夫人在屋中说话，让奴婢去寻你。”子鉴说着，侧身引佟小锁进院子。 佟小锁的脚步稍微一停，放慢了步子往里去。 “不必通传了，咱们进去吓她们一跳。”她刻意说得很孩子气。 涂点秋大约希望有多些的时间，和萧氏相处吧，她想着，索性自己慢一些，让那对母女好生独处片刻。 离着门口越来越近的时候，佟小锁已经能听见涂点秋欢快的声音了。 “这么巧吗？说起来，我去年那时候也病了一场呢，好些天没能起床。” 佟小锁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对着演戏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屋内的对话，依旧在继续之中。 “那郡主如今，身体可康泰了？”萧氏关切道。 “是，如今都好了，只是那次病得却奇怪，碰了一下头，然后就不好了。”涂点秋笑着说话，语气轻快又活泼。 佟小锁的眼神已经沉了下去。 “秋妹的身子比我还康健呢，她哪里会生病？” 薛赟刚才的话，言犹在耳。 涂点秋在撒谎。 她都如此反应，更何况自己身后的两个丫头？ “大小姐……”金盘刚要说话，佟小锁已经打断了她。 “金盘，去厨房让他们将上次的那小鱼小燕子的茶点，再做些来，郡主定是喜欢的。”她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一掀帘子，迈进了屋子。 金盘闭口不言，只是屈膝道：“是，奴婢这就去。” “娘，我回来了。”佟小锁撒娇地对萧氏说了一句，方才对涂点秋道，“见过秋郡主。” 涂点秋忙让她免礼，打量着她的样子，感慨道：“锁儿可算是好了呢，你晕的那几日我来看过你，可为你担心了。” 佟小锁坐在了萧氏的身边，依偎着萧氏，对她笑道：“是呀，是我不争气，让娘和郡主担心了。” 是我看错了，还差点儿把萧氏推给你。 那惹祸的半吊子金手指，她在心中，又给“穿越大神”记了一笔。 萧氏一点她的额角，宠溺道：“你这孩子，那还要往外跑？郡主不知道，方才她还和闹了半天，不能出去，就要往花园逛。” 涂点秋一直拿眼睛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眼底的色彩晦暗不明的，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萧氏只顾着疼惜女儿，涂点秋的神色没注意，倒是佟小锁因为藏了一段心事的原因，总在暗中观察涂点秋。 三个人说了好久的话，期间沈娘子送来了佟小锁要的茶点，偏生没吃两口，东宁郡王妃差人来同萧氏说事情，萧氏便推佟小锁道： “好了，你且去和郡主说话吧，娘有事情忙。” 佟小锁乖巧地嗯了一声，凑在萧氏耳边低声说了句悄悄话。 “娘，我好些天没吃荤腥的，馋了。” 萧氏听说，一点她的鼻子：“瞧你这丫头吗，好大的出息。” 佟小锁对她皱了下鼻子，满满的都是小孩子撒娇的样子，又对旁边支愣着耳朵，想要听清这对母女在说什么的涂点秋道： “郡主到我房中坐坐吧。” 涂点秋已经起身，主动挽着她的手，对萧氏道：“夫人，那我先和锁儿去了。” 萧氏忙起身相送到门口，复才回来，见东宁郡王妃派来的人。 …… 刚一踏进西厢的门，涂点秋就靠在佟小锁耳边，笑盈盈地问道：“你刚才是去见我哥哥了，对不对？” 天真烂漫的样子，语气眼神都看不出半点儿的奸诈。 佟小锁脸上的笑容比她还要真诚。 演戏吗？这倒是难不倒她。 她轻轻拉着她的衣袖，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和怕被小丫头听见一样。 门外的几个小丫头子，都在肃穆而立，垂着头，认真做事的样子。 就是洛儿，也是目不转睛的。 子规见状，忙出来打发了小丫头去做别的事情，自己则招呼了提水的燕儿过来，备好了茶端进来，让她们二人好边喝茶边说话。 佟小锁这才小声问涂点秋：“郡主莫不是与郡公大人一起来的？” 涂点秋笑着摇头：“不是的，我是自己想要来看你的，来的时候看见哥哥的影卫在那儿鬼头鬼脑的，便知道是哥哥也来了。” 什么卫？影卫？听起来咋就不像好人呢？ “影卫？是郡公大人的卫兵吗？”佟小锁好奇地问道，“我倒是见过郡公大人几次，不过从没看过他周围有其他人呢。” 涂点秋摇摇头：“不知道，哥哥从来不同我说他的事情，只有你的事情，他说过一两次。” 佟小锁听说，端起了茶碗，却没喝，而是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汤，问道：“郡公大人还说过我？说我什么？” 涂点秋神秘兮兮道：“说是女中豪杰，说你就是那次帮了我的人，还说你和安平公一点儿都不像。” 佟小锁嗤声笑道：“郡公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涂点秋像是怕她与薛赟有误会一样，忙道：“自然是夸你了。” “听不出来。”佟小锁嘟囔了一句，懒洋洋的语气。 “我可听出来了。”涂点秋拿帕子掩嘴，笑说。 佟小锁再是一笑，丢开这话，状似无意地问她：“对了，方才我回来的时候，听见你和我娘说什么病了……郡主去年八月的时候也病了？” 涂点秋放下帕子，纯良地看着佟小锁，心有余悸道：“是，去年八月初的时候，在家里跌了一跤，昏了几天，才渐渐好了。” 佟小锁忙道：“郡主也是跌了一跤？这倒是巧了，我也是摔在了石头上，晕了好多天呢。不过我那次倒是因祸得福了。” 涂点秋眨着眼睛看她，问道：“这话怎么说？如何摔倒了还成了福？” 佟小锁嗐声道：“郡主刚回京半年，还不知道那些事情吧？说起来我以前是个结巴，倒是摔了那一下后，人反而不结巴了，太医研究了好久，说我是这天生带来的胎毒，那一摔把什么血摔散了，人就好了。” 涂点秋第一次听她说这个事情，不由瞪大了眼睛，感慨道：“还有这种事情？可真是有趣了……” 她喃喃道，忽然扑哧一声笑道：“如此说，大小姐这摔了一跤后，不就和变了个人一样吗？我摔了一跤就是摔了一跤，除了昏了几天，少吃了几顿饭，再没什么奇遇了。” 佟小锁两手一摊，笑说：“可不真的就和换了个人一样吗？说来也奇怪，以前我不爱动弹，现在一天不出门，身上就难受得很。” 涂点秋目光闪烁着，点头赞叹道：“因缘巧合，总是这样有趣呢。” “是呀，”佟小锁铰着手帕，赞同道，“所以小女才说，我那是因祸得福。” 涂点秋看着她那藏着得意的眼神，一笑，也端起了茶碗，抿了一口茶。 是呀，你真幸运。 可是凭什么，只你是幸运的？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真有傻子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这天夜里，金盘将新作的果脯端了来，给佟小锁当夜宵。 佟小锁咬着毛笔坐在书桌前，面前铺着一张纸，只字未写，放在旁边的那卷国语，更是金盘走时翻到哪儿，回来的时候还是哪儿。 她害怕地看了一眼子规。 子规也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佟小锁，却不敢打扰她。 “子规姐姐，”金盘拉了拉子规的衣襟，和她一起走到了外间厅里，小声问，“你说，秋郡主和郡公，谁在说谎？” 子规摇摇头，低声说：“不知道，而且最要紧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事情上，和小姐说谎呢？” 金盘挠挠头，一脸希冀地看着子规，像是希望她能给自己解释这个问题。 不过子规要是能想通，就不会来问金盘了。 况且更要紧的是，偏偏小姐今天忽然就问起了什么真假的问题，偏偏他们就来说谎了。 难道…… 一个在她的心底压了许久的疑问，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吓得她慌忙摇头，将这个念头甩掉。 “姐姐？”金盘不明白她这是做什么。 “没事儿，”子规小声道，“等明儿你去告诉拾丫头，还是要盯紧洛儿才是。” 金盘这时候倒是明白得很，忙邀功一样地说道：“我和拾丫头说了的，今儿小姐吩咐我去厨房的时候，就想到了。” 子规一笑：“好，知道你如今聪明能干。” 金盘嘿嘿地笑着。 …… 佟小锁听见了她们在外面的说话，但是没有在意，而是在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终于，她重新将笔拿在手中，想了很久之后，才在纸上点了一个黑点。 涂点秋。 第二个黑点儿，佟二老爷。 第三个黑点儿，云姨娘。 第四个黑点儿，太子。 第五个黑点儿，薛赟。 佟小锁在这几个黑点之间，慢慢地画着线，理清了他们之间可能的关系，只是在薛赟和涂点秋的点儿旁，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他们兄妹之间，知道彼此的底细吗？ 涂点秋和太子之间可能的联系，又是如何建立的？云姨娘？ 虽然云、莫两个姨娘，都似乎试探过她身份的人，但因为太子和云姨娘那份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她将莫姨娘排除在外了。 佟小锁在脑海中梳理着这层层的关系，在将所有的线索引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顿了笔。 薛赟说，傻子才能想出这种傻主意，结果就真的有傻子，拿出了这个傻主意。 到底是巧合？还是诓自己入局？ 薛赟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想要说她是假的，就必须以真的来对比，而“真实”，基于的只能是佟小锁本身的经历。 真正的佟小锁那短短十四年经历过的事情，她不知道的事情。 至少，他们也要编造一个那样的事情。 那如何编造，才能让事情显得真实，并且让人怀疑呢？ 自然是要有个证据了，人证，物证。 人证呀…… 佟小锁想到此处，恍然一笑，在纸上又画了一个小点儿。 翠柳。 那个如今已经被赶在庄子上，与佟小锁相处时间最久的丫头。 她丢下笔，将那张纸揉成了团，和扔球一样，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中。 “子规。”她唤道。 “奴婢在”子规见她终于肯说话了，急忙过来应声。 “困了，”她呲着牙，笑得很轻快，“睡觉吧。” 子规知道她已经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也为她高兴，忙招呼了金盘，一起服侍她睡下了。 …… 萧氏乜斜着眼睛看佟小锁。 “你这丫头，还真是在家里待不住了。”她笑着嗔怪道。 佟小锁笑道：“我不是约了七姑娘出去玩儿嘛。” “那昨儿花朝节，七丫头要你同她一起你不去，干吗要后天出去？现在庄子上准备春种，最是忙的时候，你们去捣什么乱？”萧氏问她。 佟小锁睁大了眼睛，认真道：“以后我可不要过节出门了，每次过节出门都没有好事情的，我和七姑娘也说过。” 萧氏被她逗得直笑：“好你个小丫头，还信这等没影儿的话，可不敢乱说，被人听见不好。” “好，我不说，”佟小锁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娘，你就让我们那天去庄子玩儿嘛，而且那地方离着孟家的家庙一条路，我们先去庄子上看看人种庄稼，再去看六姑娘，上次没看成，这次无论如何要看看的。” 萧氏被她纠缠不过，又说是去看孟六珺，况且今儿自己还与东宁郡王妃有事，便松了口，叮嘱道： “当着六丫头，有些话你莫要说。你虽然实在心好，只是有些事情，咱们毕竟是外人。” “我晓得的。”佟小锁想着孟六珺的遭遇，在心中叹惋了一番，应声道。 …… 待到了这天，天气有些不好，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不过看看那时有时无的云彩，又觉得这雨一时半会儿，只怕下不下来。 “冯妈妈今日跟着一起吧，看着些那两个丫头，别又惹祸。”萧氏嘱咐道。 “是。”冯妈妈忙笑道。 佟小锁对着冯妈妈嘻嘻地笑着？ 今天的她并没有换了男装，只是穿了一身深色衣裙，外面裹着个小斗篷，首饰也是素雅中带着贵气的那种，并不扎眼。 毕竟是到庄子上去，指不定还要下地里去看看，自然不好穿得太复杂些。 孟七珺和她想得一样。 “今日可不敢再晕了。”二人的马车并在一处，孟七珺丢掉自家马车坐在佟小锁的车里，和她说笑着。 “哪里能次次都晕倒呢？那次也是被马吓到罢了。”佟小锁笑着敷衍道。 孟七珺对她做了个鬼脸。 “晕倒也和人不一样，当时没晕，事后反而晕了。”她笑道，“我听二哥说了那天的事情，既然害怕，还能把章三气坏了，没见你这么好强的，当着不喜欢的人，半点儿不肯示弱。” 佟小锁理了一下裙子，听她这么说，看着她道：“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吗？千寿园那次，被人气得不得了，当着面的时候，还是侯府小姐的派头。” 孟七珺嬉笑着挽了她的胳膊，道：“要不咱们好呢？对了，花朝节那天，出了点儿小事，你知道吗？”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一件小事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孟七珺并不是一个甚八卦的人，往日里说诸家小姐凑在一起的故事，最多就是谁谁谁做了什么博了满堂彩，又或者大家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而已。 佟小锁还是第一听她说“出了些小事”这样的八卦之语。 而且看那神色，还有些不太高兴。 “出了什么事情？”佟小锁问孟七珺。 “昨儿大家对花词说得正好的时候，秋姐姐却和秋郡主吵起来了，非说郡主拿了她的东西。”孟七珺说着，换了姿势坐着。 “你知道的，以前秋郡主不太爱理她，可是昨儿对花词，秋郡主不知道那些诗呀词的，说的就有些粗浅，被秋姐姐嘲笑了，后来又说她偷东西，郡主自然更不高兴了，便吵起来了。” 佟小锁目光一闪，问道：“那后来呢？” “她们两个吵得厉害得很，福安郡主听得烦了，就去请了卫国公夫人来查，卫国公夫人查得也快，竟让人搜了二人的身，结果那二人身上没发现东西，却在秋姐姐自己的丫头身上。” 佟小锁顿时瞪大了眼睛。 搜身？ 一个郡主，一个侯爷小姐，搜身？ 这卫国公夫人，简直……找事儿嘛！ “卫国公夫人怎么能如此？这九郡公和倪家如何肯罢休？”她问。 孟七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卫国公就是那样的，我以为你知道的……” 佟小锁微微一顿，她不知道呀。 看来自己又说错话了呢。 不过孟七珺没那么多的想头，不过白问了一句，就小声解释道：“卫国公夫人本是惠州山匪出身，当年趁着王乱的时候，他家发展的可大了。陛下起兵后，在惠州还吃了不少亏。后来安平公和后来的卫国公，去山寨同人打擂台，打败了十八个匪首，才招安了这支队伍，那头领就把女儿嫁给卫国公了。不过如今太平了，卫国公家里很忌讳人说这一段，我是听大伯父一次教导二哥才知道的，安平公那人风光霁月，你又是个女儿家，不告诉你也是可能的。” 佟小锁觉得自己听了个很有趣的八卦。 不过如果是这样，她倒是能明白这卫国公夫人的性子了。 就是江湖气，一是一二是二，面子这事儿，哪里比得上把事儿说清楚重要？ “那后来呢？倪小姐道歉了？”她又问。 “你还不知道秋姐姐？”孟七珺叹了口气，“喊了半天的贼，结果自己身边出了个贼，好不高兴的，当时人没看住，她就把一壶热水泼那丫头身上了。” 佟小锁顿时皱起了眉头。 就算那丫头真是个贼，交了法办就是，如何能这样对待？ “那秋郡主可说了什么？” 孟七珺叹气道：“秋郡主性格大度，见闹大了，还劝呢，说并不生秋姐姐的气，可秋姐姐听见，更不高兴了。今天我出门前，就听说倪家连夜把那个丫头全家都发卖了，那丫头还被卖在了不好的地方。” 说到不好的地方的时候，孟七珺声音压得格外低，声音中带着怜悯，显然不赞同这种行为。 佟小锁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眉头，心中已经了然。 若是几天前听见这话，佟小锁只会觉得是倪知秋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是今儿再听这话，佟小锁就要在心中掂量一二，到底是倪知秋弄巧成拙，还是涂点秋着意害人。 思前想后，佟小锁更相信后者。 倪知秋的贴身丫头，什么好的没见过？哪里需要那时候去偷？ 所以很可能是倪知秋嫁祸人不成，却被涂点秋借机反击，丢了个大人。 说来，也只有那丫头是可怜的。 因为二个上位者无聊的恩怨，一个丫头就这么成了炮灰。 可怜得很，她也很不喜欢得很。 “何苦呢……”佟小锁叹了口气，喃喃道。 恩怨分明是好事情，但睚眦必报，还祸及旁人，便无趣了。 已经是郡主了，安享富贵如何不好？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呢？ 佟小锁想不通。 孟七珺并不知道她叹的是谁，但也依旧跟着叹了一声：“虽说那丫头手脚不干净，但打发了就是，如何能送到那种地方？就算不说那丫头可怜，但对秋姐姐的名声也不好的，也不知道倪家怎么想的，我娘听见了，都说他家胡闹。” 两个小姐坐在一处，叹了会儿别人的命运。 直到佟小锁在心中拿定了一个小小的主意，才拍拍孟七珺的肩，温柔道： “先不说这些了，那些事情终归是倪家的事儿，咱们管不到。” 孟七珺“嗯”了一声，又呆了片刻，终于暂将那事情抛在了脑后，和她说起了一些家常的话。 …… 马车出城后，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安平公的功勋田庄子上。 按照宁朝的规矩，国公当有百倾功勋田的，不过因为佟昌言特殊的地位，明德帝为了彰显对功臣的好，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赐了他两千倾的田地。 这事儿，是写在了《天朝宝华录》中的。 佟小锁第一次看见这田地数字的时候，愣是喷了一口茶，还把子规吓到了。 依稀记得，曾经也有个皇帝，给一个人，封赏了两千倾田地呀…… 但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不过自然，佟昌言作为一个“良将名臣”，知道这事情有多不靠谱。 且不说两千倾田地和那史书上的故事莫名重叠，名声不好，就说这土地高度集中，就不是好事儿。 没个正中兴、又想做明君的皇帝，上来就干这鼓励豪强圈地之事的。 佟昌言更没打算背个“佞臣”之名，所以当天便还田于国，只按照本分留了百倾功勋田。 明德帝大概也从称帝这事儿上冷静了下来，明白自己做得欠妥，便将那些还回来的田地，“分赐京郊百姓，使民无饥馑”了。 是以这样一来，倒成了美谈，没得御史或者文化人的冷嘲热讽。 如今，这百倾功勋田，就是佟家上下的收入来源之一。 根基浅，人口少，自然很够了。 而佟昌言这功勋田旁边不远处，就是萧氏的三十倾嫁妆田，田地的质量比这功勋田更好一些。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去见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佟小锁跳下马车，回身要扶孟七珺。 孟七珺同样的活泼性子，今天又是小伙伴出来玩儿，不用她端侯府小姐的架子，便一推她的手，笑道： “不用你，我自己能下来。” 说着，也跳下了马车。 不过这里是乡间的泥石小路，很不平整，所以她身子一歪，差点儿摔倒。 佟小锁急忙抱住她，嘲笑道：“瞧瞧，才说嘴就打嘴，孟七小姐当这是京中的石板路，连个石子都没有吗？崴脚了没有？快给你们小姐看看。” 这话，是对后车上下来的丫头们说的。 孟七珺摆手笑道：“没事儿的，我以前也和娘去过我家的庄子，就是如此跳上跳下。” 她说着，垫脚眺望了一下佟家的这片田地，咋舌道：“果然好气派，比我们家大多了，我娘这些年经营，公的私的，也不过二十多倾。” 佟小锁急忙扯了一下她的衣服。 幸好周围只有二人的丫头。 “这些话，如何好在外说。”佟小锁道。 孟七珺笑嘻嘻地挽着她：“不怕的，我娘经营的法子，都是和你娘学的呢。” 佟小锁一笑。 如今庄子上的几个庄头并些有头脸的男女早都候在一旁了，见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娇滴滴的小姐，慌忙跑过来，拜倒： “小的们见过二位小姐。” 说着，就要往地上跪。 孟七珺还可，佟小锁最怕这个了。 她往旁边一让，对冯妈妈道：“妈妈快扶起来，你们都是庄子上有功的人，所以别跪我，我还小呢。” 冯妈妈忙在旁边说：“李庄头快起来吧，咱们大小姐和蔼得很。” 李庄头因着今天有没打过交道的大小姐来，所以心中忐忑，结果此刻一见，才知道这个大小姐，是真的很和气。 至少，比二小姐和气多了。 当下他听话，只是带着众人礼道：“小的们已经打扫好了屋子，小姐们去吃茶吧。” 佟小锁一笑，往田地的方向边走边说道：“好容易来你们这儿了，却找个屋子坐着喝茶，那我在家待着就是了。” 虽然是拒绝，但语气平和，还带着玩笑之意。 李庄头紧张的心情，更放松了。 这个大小姐真不错呢。 “我和安阳侯家的小姐，只是来看看你们春忙的，知道现在是要紧的时候，也不敢扰了你们，你们自去吧，我们逛逛就走。” 李庄头拿眼睛看着冯妈妈。 冯妈妈对她点了点头，李庄头这才应了声，只留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在这儿看着，自己则带着人忙不迭地退下，还把几个在这儿探头探脑看城里小姐的小孩子，都给赶走了。 佟小锁和孟七珺两个人，一个是现代城市穿越到公府之家，一个是侯门之女，见过几次田地？所以看什么都是新鲜，叽叽喳喳的，一时都不得安静。 只是二人说得真好时，佟小锁刚好走到一棵柳树前。 她脚步顿住，抬头看着那已经开始抽绿叶的树枝。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她才回头问道：“有个叫翠柳的，可还在你们这儿？” 冯妈妈没想到佟小锁会突然提翠柳，但是看看柳树的样子，就理解了。 大小姐和那丫头一起长大，现在虽然被她伤了心，但到底还是重情义的。 冯妈妈在心中好一阵感动。 那两个妇人忙道：“是有个翠柳姑娘，如今该是在庄子上做针线的，她是犯了错来的，大小姐竟然还记挂着她。” 孟七珺小声问她：“就是你以前的那个丫头？” 佟小锁缓缓点点头：“是，如今到了这儿，有些想她了。” 说着，她对冯妈妈道：“要不妈妈在这儿陪七姑娘，我去看看翠柳吧。” 冯妈妈略一沉吟，方道：“是，不过大小姐去了之后，莫要太心软了。” 佟小锁幽幽地叹道：“是，妈妈放心，我只是看她过得好不好，安心就是。” …… 佟小锁跟着那两个妇人，一路沿着庄中的小路向里面走。 两个妇人虽然是农妇，但都见过些世面，说话很是得体，佟小锁偶尔问些关于春种秋收的傻问题，她们也都能细细地解答，是以走这一路，佟小锁倒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还有多远？这庄子，倒是够大了。”走出许久后，佟小锁笑问。 两个妇人指着东南面一个灰色瓦顶上，竟然还长了棵小树的屋子，道：“小姐看见那个了没？从这条路一拐过去，那儿就是了。” 佟小锁点点头，便对她二人道：“你们在这儿等我吧，或者先去歇歇，我怕有你们在，她面上不好看，反而不好。” 两个妇人心下明白，屈膝道：“是，大小姐，我们就在这个院子里坐着等。” 佟小锁这才带着子规和金盘，拐进了眼前那条庄路。 因着如今庄子里大部分人都在田地中干活，这里又是庄后的位置，所以格外安静。 佟小锁一拐过去，就见金掌柜和清儿，从一个无人的院子里出来了。 乍一看，这二人倒真像是田户人了。 “怎样？可见过有人接触她？”佟小锁开门见山地问道。 金掌柜跟在佟小锁的身后，子规和金盘默契地往后退几步。 “没有，”金掌柜小声道，“只是佟家二老爷这段日子，来得确实勤快些，但是也没提她。” 佟小锁点点头，回头皱眉看她：“不过，你们两个这是怎么打扮？” “如今春忙的时候，我们来这庄子上打短工的。”金掌柜笑道，“等下还要回去呢。” 佟小锁笑道：“可真不容易。” 她说罢，略一想，低声道：“今儿的时候，倪家把他家小姐的一个贴身丫头，往城里的不知道哪个楼子里买了，这事情你可晓得？” 金掌柜点点头：“是，刚刚听左三哥说的，刚一进楼子，就寻死两次了，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佟小锁听不得这样的事情。 “去把她赎出来，”她低声道，“好歹，救人一命吧。” 金掌柜微顿。 “那地方叫万艳楼，里面有二十六个挂牌子的姑娘，”她语带不赞同的讽刺，“东家不如把人都赎了，如何？”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佟小锁的心意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佟小锁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金四娘，缓缓道： “好呀，我刚好有些金子，应该能赎出来所有的姑娘了吧，不如我们买下那楼，做个盘踞之所，好不好？” 金四娘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佟小锁则笑盈盈地回望她。 她明白她的意思。 天下可怜人多了，一个一个救，能救几个？ 都说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嘛，又哪儿会去管一个和佟小锁毫无关系的小丫头？ 所以如今金四娘看她，大概和看傻子没差别。 “如果真要依着我的话，”佟小锁笑道，“若是哪天我做了皇帝，定会禁娼馆关赌档，便是这些称奴称婢的小子丫头们。” 她说着，指了一下子规和金盘。 “我也要放这些人自由，还他们身契，还要让人人便是见了皇帝，也当站着说话。” 金掌柜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眼底闪过没人看得懂的光。 子规和金盘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儿和胖胖一样跳起来。 大小姐……别是疯了吧？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如何说得？ 如果被人传出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安平公。 佟小锁却已经放下了手。 “可惜，我不是皇帝，也做不成皇帝，”她一耸肩，并不惋惜地说，“这些事情不过想想罢了，到底轮不到我来做。” 金掌柜眼中的光芒，暗了暗。 “但是，”佟小锁看着她，说得认真，“在很久之后，这些事情总会有人做的，让这个世界变个模样的事情，总有人做的。而我今日所能做的，则是救一个被冤屈的小丫头，如此而已。” 金掌柜的眼神，更奇怪了。 佟小锁说了好正经的一段话，本要转身进门，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不只为救她一个啦，还有一个被冤屈的好姑娘，我想替她洗刷冤情，而那个小丫头，或许能帮我。” 金四娘终于垂下了眼睑，再看向佟小锁的时候，神色都舒展开来。 那是从没有过的，连佟小锁都被惊艳了一下。 她本就是个带着几分性感和几分爽朗的女子，如今这神色舒展开，真个和这早春暖风吹开的冰面一样，动人心。 “是，我知道了，东家放心。”金四娘屈膝，答得心甘情愿。 “那就拜托金掌柜了。”佟小锁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蛮高兴自己的话可以让人开心的。 她转身，迈进了翠柳所在的院子。 金四娘和清儿目送她进屋，不过略一停，便转身要离开。 “清儿，你去吧，依着东家的话做。”金四娘吩咐道。 清儿应声，却没动，而是看着金掌柜，面色带着犹豫。 “有事情？”金四娘问他。 清儿挠了挠头，问道：“东家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金四娘笑了。 “其实……”她叹了口气，“我也没听懂。” 清儿张张口，奇怪道：“那四姐怎么还应了？” 金四娘被问住了。 是呀，为什么就应了？ 为什么就觉得她的话虽然听不懂，虽然惊世骇俗，虽然带着无限的傻气，却还是觉得内心的那些怨恨，竟然在那些话中，消散柯许多？ …… 金四娘本姓章。 是的，章恕的章，誉侯的那个章。 她甚至算章恕的长辈，是誉侯强要了她那个不过十五岁、有些姿色的娘。 等到她娘生下了自己，誉侯夫人就把她娘溺死了。 自她记事那天，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娼妇养的奴才”。 后来，府里一个姨娘莫名地死了，她却被定罪，被人送到西疆。 出生地悄无声息，发配得人人不知。 誉侯府，从没有这样一个庶出小姐。 市井之间摸爬滚打出来，金四娘重利重义重情，唯独看不上的，就是这些让人听不懂想不明白的空空之谈。 看得多了，觉得都是骗子而已。 但是她还是应了佟小锁的话。 “为什么呀……”金掌柜想了很久，一笑，迈步向前走了，“大约是因为那些话，非她只说，也是她所行所想的吧。” 清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四娘这是说什么呢？ 完蛋了，东家胡言论语就罢了，怎么四姐都被东家带傻了？ “想不通。”清儿跟在金四娘后面，直摇头。 金掌柜回头瞪了他一眼：“想不通的事情，就慢慢想，但东家的话，先去做了。” “是！”清儿忙应声，转身就跑了。 金四娘一脸忧愁地看着清儿的背影。 这孩子，最近倒是活泼太多了。 她想着，回头看向翠柳的那个院子。 放他们自由，还他们身契，让世人便是对着皇帝，也能站着说话。 心愿许得极大。 可是这些，我都做不到，所以眼下，我不过只能救一人而已。 承认地也非常干脆。 她对自己说，市井百态，也是戏。 她对涂点秋说，这里有些是非，你先离开吧。 孙掌柜的儿媳与外孙，徐娘子和徐远，她还真的是救着自己知道的每一个人。 “瞧瞧我这小东家，让人该说什么好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金四娘忽然有些想哭。 东家呀东家，此心此意，你可莫要骗我。 …… 佟小锁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让金掌柜产生了多少感慨。 她只是站在门边，扶着门框，皱着眉头看着翠柳。 刚一进门，只看了一眼，那幻觉便如期而至。 她的幻觉一贯不太吉利，而这次死的人，当然就是翠柳。 幻境之中，翠柳一脸喜气洋洋地对着黑暗角落里的人影邀功。 “二老爷，奴婢做成了那事情，二老爷答应奴婢的事情，也千万莫要忘了。” 声音比以往都清晰了。 二老爷，佟昌教。 佟小锁没听见也没看见佟昌教做了什么，只是忽然，翠柳脸色一变，竟然就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颈。 佟小锁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被勒得生疼。 她要害自己，最终却到底，害了自己。 真是讽刺。 “大小姐。”子规见佟小锁脸色发白，忙唤了一声。 戛然而止的幻觉，眼前的翠柳，从之前幻境之中几乎被勒断了脖子的脸，忽然就变成了一张带着无限怨毒表情的脸。 佟小锁面色沉静地看着她。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带走翠柳 ，最快更新佟门娇最新章节！ 粗布的衣服，挽起的发髻，手里拿着个绣撑，屋子内虽然朴素，但是干净，茶壶中的水显然是新倒的，壶嘴还冒着热气，旁边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点心。 显然，翠柳在这儿过得还算是不错。 子规扶着佟小锁，皱眉看向翠柳：“离了家才几日，规矩都不要了吗？” 翠柳不情不愿地起身，屈膝道：“见过大小姐。” 佟小锁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在这里，过得不错，是吧？” 翠柳一撇嘴，道：“多谢大小姐惦记，奴婢还活着呢。” 佟小锁笑了。 “好呀，那你换个地方活吧。”她道。 翠柳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小姐这话，奴婢听不懂。”她没来由地惊恐了起来。 佟小锁却没由她分说，而是对子规道：“把四娘叫回来。” 子规立刻应声，提着裙子跑了出来。 四娘？什么四娘？ 翠柳慌了。 “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佟小锁倚着门，揉了揉脖子。 如今幻觉越来越逼真，所以她的脖子到现在都不舒服。 “我说了，想要你换个地方活着。” 此刻，金四娘已经转了回来。 “东家有事？”她问道。 佟小锁指着翠柳：“把她带走吧，寻个地方关段日子，好生照料。” 她特意加了那么一句。 金四娘不明所以，却不再多问，而是低头道：“是。” 说罢，对外面叫了一声：“少东家。” 一言毕，万福儿闪在了门口，一身惹眼的红色劲装，倒真像个江湖侠客了。 她对着佟小锁一笑：“大小姐安。” 佟小锁被她的忽然出现吓了一跳，旋即笑道：“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四娘？” “跟着你的，四娘怕你再出事儿。” 万福儿笑得开心，人已经走进了屋子，不多说，直接一掌打在了还要挣扎的翠柳肩上。 翠柳顿时就晕倒在了万福儿的怀中。 简单粗暴极了。 佟小锁无奈地看着万福儿：“真是的，怪吓人的。” 万福儿将翠柳扛起来，道：“反正小姐懒怠同她说话，况且若是叫出来，大家都不好，索性直接打晕，方便。” 佟小锁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如此，就麻烦你了。”佟小锁笑道。 万福儿笑盈盈的，扛着翠柳消失在了院外。 金四娘看着佟小锁，见她总扶着脖子，问道：“东家怎么了？” 佟小锁摇摇头：“没事儿，你先忙去吧。” 金四娘这才退出了院子。 佟小锁也伸展了一下身体，对子规和金盘道：“我们走吧。” 子规忙拉住她，问：“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又要如何同夫人说？” 佟小锁对她一笑：“这还不简单？她跑了。” “啊？”子规没听懂。 “跑了，丢了，找不到了，”佟小锁摊开手，“我进来的时候还好，走了之后她就跑了，谁知道呢？可能是怕了吧。” 子规和金盘面面相觑。 这……也可以吗？ 不过看看佟小锁愉快轻松的背影，她二人一咬牙，只能跟上去了。 这，也可以吧。 …… 佟小锁回到前面田地的时候，孟七珺正在田地里背对她，不知道捣鼓什么。 倒是她的丫头和妈妈，都在一脸担忧地看着。 佟小锁以为她出事了，忙凑过去，却看见孟七珺正拖了个耙子，又不会用，却想要把耙子举起来。 旁边她的丫头慌张张地说：“小姐，当心划到手。” “没事儿的。”孟七珺笑着，结果一个不留神，耙子滑到了地垄中，差点儿把自己拖下去。 孟七珺吓得连忙松了手，眼看着耙子掉在了地上，自己又觉得有趣，笑个不停。 佟小锁见状，也笑得不得了，忙过去扶着她，咋舌道：“瞧瞧，果然捣乱来了。你玩那个做什么？要是在我家地里伤了，可拿什么赔那么大的活人呢？” 孟七珺见她回来了，就笑靠在她身上，边笑边说： “我看他们都用得极好，我也想试试，结果好重呀，难怪人说粒粒皆辛苦呢。” 佟小锁点点头：“好呀，侯府小姐今日可是悟了的。” 孟七珺正经道：“是悟了，以后可不随便要东西吃了，省得吃不了，倒浪费了。” 正色说完了之后，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佟小锁拖着她往外走：“好了好了，可不敢再待着了，这丫头都疯了。” 二人一路笑闹着回到了马车上。 佟小锁坐稳了之后，让人驾车，这才看着孟七珺笑得红彤彤的脸，柔声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孟七珺这才敛了笑容，叹气道：“等下要见六姐姐，我还是该让自己高兴些，上次见六姐姐，我倒是哭了好一阵子，结果我娘说我不该那样，倒让六姐姐更难受了。” 佟小锁顿住，也是一声叹息。 “六姑娘吉人天相，以后定然会好的。”她劝道。 孟七珺将车窗的小竹帘卷起，看着外面的风景，许久才道：“我不想知道姐姐将来会如何，我就希望六姐姐现在会好……其实我只是想不通，六姐姐好歹是伯母亲生的女儿，为何那事出了，她竟然就要置六姐姐于死地，要不是二哥闹了那一场，还不知道是怎么个了局呢。” 佟小锁沉默了。 她知道孟七珺是因为和自己好，心中又憋闷着，才会和她如此牢骚两句，而她对于安阳侯的世子夫人毫不了解，自然于这个问题上，无法置喙。 “终归……”想了很久，佟小锁才安慰道，“终归，六姑娘如今还好好地活着。” 孟七珺再叹一声。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她拉着佟小锁的手，“你陪着，今天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哭了。” 佟小锁点点头，回握她的手，安慰她。 …… 孟六珺如今在家庙中，而孟家的这家庙，则在孟家功勋田后一里地左右的地方。 靠着个名叫仙女峰的小山，是高耸的落霞山绵延出的一个并不高的山峰，因为形似眺望洈水的女子而得名。 一道溪水仿佛仙女身上的帔巾一样，九曲环绕，很是难得的山清水秀的地方。 而所谓的孟家家庙，不过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周围还有小厮守着。 看起来，当真和牢笼一般。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