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楚》 第一卷 第一章小城 大楚王朝地域辽阔,下辖十数州,然各州风情又有不同。 东边临近东越国的吴州盛产兵器,十大名剑之一的“吴勾”便产自此处。 北方与北匈国接壤的燕州因所产良马极多,所以燕州又有马州的称号。 而在王朝西南的梧州,虽以野茶“春尾”而驰名大楚。但比起中原各州,仍然算是“偏安一隅”。 洛城县,隶属于梧州青山郡,以疆域广阔的大楚来看,小小的洛城在梧州都不显其名,更枉论囊括十数州的大楚了。 …… …… 酒在洛城的地位是要胜过茶的。 或许洛城就应该是平凡的,劳作一天的人们更喜欢在小酒肆里喝两口带些酒糟不算清冽的劣酒,而不是一口喝下满嘴苦涩的野茶。 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会在与故人相会的时候喝上一壶春尾,其他时候,都几乎是不喝茶的。这就导致了晚春时,洛城背后的小溪山上为数不多的几株“春尾”也无人采摘。 反倒是高粱年年无余。 洛城爱酒之深,可由此观之。 而在洛城,最出名的酒肆不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醉君楼,而在离醉君楼数百步远的青石巷。 青石巷因满地青石而得名,这里并非洛城最繁华的地方,但却是最有味道的地方。 这个味道,自然指的是酒味。 这里只有一家酒肆,因为再无酒肆敢开在此处与其抢生意。 酒肆的老板加上伙计也只有一个人。 每天这里只有一缸酒,因为酒肆人少,又怎么酿的出多余的酒来。 酒肆的名字也很简单,就两字“劣酒”。 …… …… 正值清晨,其实细细算来应该还没有到辰时。 门外已经有了些许响动,是卖早点的小贩摆摊的声音。 酒肆里,少年听到声响,他睁开眼睛,就这样坐起来。 片刻后,他揉了揉眼睛,穿上了放在床边的棉衣。 这个时节是晚春,天气已经渐暖,不过清晨还是有些凉意。 穿上鞋子的少年先去水井打水,把灶房的水缸盛满。然后才往锅里倒了一瓢水。 一炷香的功夫。换来此刻眼前这碗冒着热气的面条。 少年轻轻的拿过旁边的盐罐,用勺子舀了半勺盐,再用筷子从旁边的罐子里撮了一小块猪油。搅拌均匀,然后是安静的吃面声。 在整个过程中,除了必要的响动外,没有其他任何一点声音。 接下来,在小院的那根梨树下。少年用青盐漱口,恰好一朵梨花落在盐水里。少年楞了楞。抬头看了看不时落下梨花的梨树,透过梨花,可以看到少年那张干净清秀的脸,怕是任何人看到这张脸之后,除了清秀安静之外,再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他洗干净碗,放回原处。外面的喧闹声渐起。 他没准备开门迎客,酒肆早上的生意总不会太好,这自然不能把他的酒肆算进去。 他不开门,便没有人能在早上喝到他的酒,所以现在门前就肯定没有人等门开。 少年从酒窖里拿了一瓶梨花酿,从小院后门离开,出门的时候,看到他的小贩都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他也一一回应。 不多时,少年便来到城东的一处小院,这里位置偏僻,周围也没有什么店铺,所以行人相对而言要少很多。 推开木门,端坐在小院大槐树下看书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如晦,你来了。” 看到少年的老人放下书,看了看身旁的空着的小木凳,示意少年坐下。 坐在老人身旁的叶如晦把梨花酿放在石桌上。抽出怀中的儒家经典《夫子》轻轻问道:“先生,夫子圣人无名。可否就是讲读书人的最高境界?” 一辈子与儒家经典打交道的老人摇了摇头,“确实如此,春秋周夫子言圣人境界最高,是天下读书人毕生追求之典范,可细细数来,从春秋到大楚数百载,除周夫子以外,又哪里出过第二个圣人?” “那依先生之言,读书人要想读出个圣人岂不是痴心妄想?” “如晦,你为何以为天下读书人都是为圣人而读?” 老人看着叶如晦的眼睛,微笑道:“老夫以为,读书人虽更应有成圣的气魄,但更多的是该有兼济天下的心胸。当世稷下学院的夫子就认为一人成圣远不如世间为圣世。” 半响,叶如晦点头“学生受教了。” 老人看着自己的学生,心中也是万千感慨。 老人一生所教学生不下千人,聪慧者不知凡几。却从来没遇到过和这个学生一样天资的。 初时教他《周易》,这孩子三天便便烂熟于心。 再教《春秋》,七日便理解其中真义,后来的《礼》《乐》等不一而是。 除了这本儒家最晦涩难懂的《夫子》之外,再无东西能够难住他,可见其天资高绝至此。 看着身穿棉衣的少年,老人又是一阵叹惋,若是这孩子身体无恙,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果真是天妒英才,只有我等庸碌之辈才会一生无忧吧。 老人微微自嘲,自己一生所学终究是没能传承下去。 本以为找到个好苗子,却不成想那个孩子又有如此隐疾,竟是早夭之相。 一时间,老人看向少年的目光中不由露出遗憾之色。 “先生可知我这梨花酿与劣酒有何不同。”叶如晦仿佛知道恩师心中所想,轻轻开口道。 老人想了想,“如晦,你这梨花酿不及劣酒猛烈,却比劣酒悠长。想来是因为加了梨花的缘故。” 叶如晦淡淡一笑,“劣酒酒烈,适合血气正盛的汉子饮用,而这梨花酿却是我专门为先生所酿。先生不喜饮茶,劣酒又酒劲又太过于大,我以梨花所酿此酒,不仅味香酒淳,而且梨花也有滋养肺部的功效,正适合先生这般年龄的人饮用。” “你这是说为师老迈,不胜酒力?” 老人大笑,听出叶如晦言下之意。 叶如晦微微一笑,“学生不敢。” “可先生可否知道这小小梨花为何有如此作用?” “早春梨树开花,晚春便落下。期间不过月半,世人都觉得短暂,而学生却以为,有过绚烂,衰败的梨花,已然是活的完美了。” “况且梨花最后还被我入了酒,学生窃以为梨花一生决无遗憾,周夫子不是也有诗句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么。” 老人不是没有见到过那些看淡生命的人,反而他这一生见过的绝不在少数。 不过,像叶如晦这样年龄不大却有如此看法的,真是第一个。 生子当如叶如晦。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老人颤颤巍巍起身,微微一笑“如晦,是为师偏执了,你且等一下,为师有东西给你。” 老人慢慢走回屋子里,在枕头下拿出那本陪伴他一生的书来。 “如晦,这本书是为师一辈子的读书感悟,今天送给你,权算无聊之时的闲读之物。” “不必推脱,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天色不早了,不知道你那酒肆门口有多少人正眼巴巴等着你开门呢,快回去吧。” 老人看着叶如晦,轻轻招了招手。 叶如晦神色复杂,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起身告辞。 看着叶如晦离去的背影,老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是老师在此,是不是也会羡慕我收了个好徒弟? 一想到此处,不由老怀大慰,也不去找杯子,拿起石桌上那瓶梨花酿一口饮尽,颇有豪迈之气。 最后醉倒在石桌上,仍呢喃道:“我欲助他上青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章他说,我懂。 待叶如晦回到酒肆的时候,还是晌午,叶如晦把午饭做好,吃了后才慢慢的打开酒肆的门。 因为门板较重,而叶如晦还穿着棉衣,本来现在天气就不是很冷,稍微一劳作,叶如晦额头上便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等到把所有门板都取下来后,早已是满头大汗。 微微歇了歇,拿毛巾擦了擦汗,叶如晦坐在酒肆里,静静等着客人上门。 这期间,他拿出那本儒家经典《夫子》默读着。 半柱香过后,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是城东醉君楼的李掌柜。 李掌柜轻车熟路的找到位置坐下,很明显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喝酒了。 感觉很荒诞,醉君楼和这劣酒铺子应该是生意上的竞争者,此时对方却坐在对头店里等着喝酒。 “多少?” 叶如晦合上书,抬起头看着对方。 “四两,老了,喝不了多少了。”李掌柜微微一笑。 叶如晦起身,从酒缸里打了酒,不用量分毫不差。 拿到酒的李掌柜喝了一口后微笑道:“你这打酒的手艺快赶上酿酒的手艺了。” “要是我酒楼里那些兔崽子有这份手艺,我倒是省心了。” “小叶老板,不如……” 李掌柜话还没说完,叶如晦便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在说下去。 “唉。” 李掌柜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叶如晦拒绝了。只得坐下继续默默喝酒。 叶如晦不同意,他也是无计可施,在洛城可没有什么以权压人。 一旁的叶如晦也是思绪万千,李掌柜想要他去醉君楼酿酒,以醉酒楼的底蕴加上他这独步洛城的酒技,进而发展醉君楼垄断全洛城的酒业。 不过叶如晦倒没有什么想法,当初他酿酒只是觉得这青石巷的街坊去远处喝酒不方便,再加上自己也需要一份工作来维持生计。 能做成今天这个局面也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陆续有客人到了,叶如晦也不在和李掌柜闲谈,而是在招呼客人。 很快,这一缸酒就已经买掉一半,因为他不卖吃食,酒客大多自己带着花生米,熟牛肉这些下酒菜。 洛城不大,酒客大抵也互相熟识,相互谈着所见所闻。 不过大多谈论的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叶如晦看到这样略显嘈杂的场景反而有些喜欢。 这样平淡的生活,或许也不错。 不过很快,从门外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叶如晦的思绪。 “里面有人么,快给本公子上两壶好酒,听说这里是洛城最好的酒肆,好嘛,还真够难找的。” 这声音充满了轻蔑与不屑,还未看到此人,可以说,酒肆里众人都生出一股厌恶感。 叶如晦更是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 顺着声音的出处望去,此时门外站着几人,当中的那位穿着华贵,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不过看年龄并没有多大,少年脸上布满了不屑,显然先前的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而旁边两人也是带着玩味的笑容。 “这穷乡僻壤,也敢称之为县?我帝都的一条街道都比这大。” 如果说刚才的一句话只是针对叶如晦的酒肆。那这句话就是对整个洛城人的挑衅了。 酒肆里的几个汉子脸涨的非红,当即就要站起来教训这个毛头小子。 坐着的人也是面露怒容。 虽然大家平时对洛城也是这也不满那也不满,但真有外人欺负到头上的时候也是同仇敌忾。 就在两边都剑拔弩张的时候,又是一道声音响起,这道声音不同先前两道,而是从酒肆中响起。 “《礼》中所言,君子居陋室不以其贱。说的就是这个了。” 是叶如晦,他淡淡一笑,不过接下来所说的话,就瞬间让对面的少年脸色铁青。 “刻薄之见,君子不为。” 这句话出自周夫子所著的《乐》,说的是君子不应该有刻薄的成见,反过来讲有刻薄成见的就不算是君子。 少年自然读过《乐》,所以他能听懂叶如晦说的是什么。 而酒肆里的其他人就没有读过了,对叶如晦所说的一点也不清楚。 但他们能看到对面少年脸色铁青,应该是叶如晦占了上风。 于是大家就开心了,站起来的汉子也坐下了。 被叶如晦摆了一道的少年踏进酒肆,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冷笑道:“有客自远方来,怎么?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叶如晦叹了口气,去拿了酒碗。打了酒来。 少年自己倒了一碗,喝下正欲再度诘难,反而不可思议的看着酒碗。 额,怎么这酒,比帝都的大部分酒都有好喝。 原本准备好的以酒做文章,现在看来也没有办法了。 不过想起刚才的尴尬,少年又是一阵暗怒。 在帝都我段少游惹不起的人多了,可出了帝都,就这一个偏僻小城里,还有我惹不起的人? 于是段少游再度冷笑道:“你也配说《礼》《乐》,你也敢枉自引用?” 顿了顿,段少游再道:“你也懂儒道?” 等段少游三个你也出口,酒肆早已鸦雀无声。 段少游看着众人被镇住的表情,心中很是得意。 不过,下一刻,叶如晦开口了。 他说, “我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章老人 “三年前我就读完了儒家的四书五经,至今为止只剩《夫子》还未曾通透。” 叶如晦看着段少游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真的懂。” 看着叶如晦认真的样子,段少游竟然有些信了。 之后的一炷香里,段少游从四书五经中问了许多疑难问题,叶如晦总是能平静的点出关键之处。 这下,段少游是真信了。 要是在帝都有人说他在及冠之前能读完四书五经,段少游最多有些惊奇,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帝都从来不缺天才,何况在帝都还有着天下读书人的圣地——谡下书院。 不过在帝都之外有人说他及冠之前能读完四书五经,就足以令人称道了。 更别说被公认为最晦涩难懂的《夫子》,据说当年周夫子在写完这本书后感叹道,读透此书者,真儒者也。 叶如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真儒者,也不知道自己在十六岁读完四书五经的意义。 但是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和他的老师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那个住在城东的老人,叶如晦清楚的记得,从老人来洛城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年了。 老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深居简出。 当年十岁的叶如晦还不叫叶如晦,叫叶城。 第一次进到老人的院子是因为和同城的孩子发生争斗,而他们把叶如晦身上 那块被叶如晦视为生命的石子,扔进了老人的小院。 当叶如晦捡起那块石子的时候,抬头正好看到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老人才慢慢开口问了他三个问题。 而他小心翼翼。回答了这三个问题。 末了,老人说“你可愿意做我的学生?” 叶如晦想了老半天,才狠狠点头。 然后老人微笑道:“好。以后你字如晦。” 大楚十八岁加冠,而在叶如晦十岁,老人就已经为他取好了字。 从此叶城即叶如晦。 而当时老人问叶如晦的三个问题也别有一番味道。 此时段少游还在思忖,思忖着叶如晦所说的话。 不是嫉妒,北云侯府从小的教育就没有嫉妒一说。 虽说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那里不对。 这时候,身旁的男子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段少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中有些无奈。 他站起来,对着叶如晦道:“我对我先前说的话道歉,另外我也十分钦佩兄台的学识,在下段少游,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作为帝都人,虽然段少游有些世家子弟天生的骄横。 但更多的却是楚人的那种知错就改的品质。 叶如晦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段少游,说道:“叶如晦。” 段少游还想说些什么,身旁的男子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起身告辞。 由于他刚才道了歉,也没人找他的麻烦,不过估计也找不了。 待段少游走后,酒肆的酒也卖的差不多了。 等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后,叶如晦把酒具清洗干净,才擦了擦汗。 这时候太阳刚刚下山,街道上还有一些余晖。 门外的青石被夕阳一照,显得分外美丽。 于是叶如晦笑了。 ……………………………………………… 锁好门, 叶如晦提着他特意留下的酒往城西去,他要去看望一个人,一个老人。 这座小城有很多故事,比如城东的老人,也比如城西的老人。 叶如晦穿过两条小巷,站在了这座他每日都会涉足的小院门口,这座小院几乎和城东那座小院没有区别。 他轻轻推开门,那个和城东老人一样满头白发的老人此刻站在小院里,因为老人腿脚出了些毛病,所以他用一根拐杖撑着。 “叶小子,酒提过来。” 老人并没有说些其他的废话,直接开口要酒。 叶如晦把酒递过去,老人一把接过。直接痛饮。 末了,老人一抹嘴,咧开嘴笑道:“叶小子。老头子我喝遍全城的酒还是觉得你小子的酒最有酒味,就跟老头子我当年在军营里喝的酒一样烈。” “要是你小子没毛病,老头子就是舍下这张老脸也要把你小子送到军营里打磨打磨。” 叶如晦说道:“李爷爷,都这么些年了。还想着军营里那些事?” 李姓老人颇有些意兴阑珊,惆怅道:“老头子我这些年全靠这个活着哩。” 叶如晦有些同情老人,老人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自己也被流矢射中腿,留下个微瘸的毛病。 现在靠的是朝廷的每月发的二两银子度日,日子虽然清贫,但老人吃惯了这些苦便觉得没什么。 反正每月的二两银子会在月初雷打不动的送到老人手上。 大楚对这个看的极严,凡敢克扣这笔银子的官员,五百两以下,革除官职。发配边疆。 五百两以上,斩立决,没收家产。后代一律不得出仕。 大楚兴于乱世,靠的是一条条人命去堆出来的。 既然我为你卖了命,你如何能亏待我? 这便是所有大楚士卒的想法。 而朝廷也明白,大楚地处中原,被众强环绕,北匈、东越等国一直对大楚虎视眈眈。 要不是大楚有着足以威慑众国的强大军力,中原早就乱了。 “叶小子,明天你就不要来了,老头子我要出趟远门,去见一见老兄弟们,再不去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叶如晦看着这个照顾了他十几年的老人,眼眶泛红。 当年他爹把他交给这个老人的时候,他才四岁。 要不是老人这些年的照顾,估计叶如晦也早暴尸街头了。 李老头看了看叶如晦,想如往常一样给他一个板栗,手悬在空中,最后只是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叶小子,这么些年了,你爹都没回来,我看也是回不来。不然谁愿意把自己的亲儿子丢在别人哪儿十几年不回来看看,别怨你爹,他和我儿子,都是好样的。” 叶如晦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握着他爹留给他的小石子。 他依稀记得,他小时候不小心摔倒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时候,他爹走过来说, 来城儿,爹抱。别哭,男子汉要坚强。 而那年,大楚和北匈在北丈原打了一场大仗。 镇守北疆的镇北军战死士卒不计其数,而其中又以先锋营战死为最,十不存一。 而他爹叶向北,恰好隶属于先锋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章想找一个人 叶如晦的酒肆永远有两个味道,白天是酒香,到了晚上就是药味。 从李老头家里出来的叶如晦正在小院里熬药。 吃药谁不会?熬药才难学。 掌握好火候才是熬出一锅好药的基本条件。 不过对于叶如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从李老头家里回来后,他便开始熬药。到现在,也有小个半时辰了。 这小半个时辰他摇扇子的手就没停下过。 待药煎好后,他倒了一碗后,先含了颗冰糖,看着黑黑的药汤,他眉头紧紧皱着。 此时的样子活生生就和那些被大人逼着吃药的小孩子一样。 端起碗,放下碗。 反复数次,最终还是微微一叹。把再度端起的药碗放下。 看着药碗。叶如晦纠结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纠结下去。 再度拿了一颗冰糖含在口里,叶如晦闭上眼睛,把药碗放在嘴里一倒。 果然还是他娘的真苦啊! …… 洛城驿馆,这座坐落于洛城县衙旁的建筑。 当初建造的目的是用为其州郡或者其他县府来人下榻之用。 不过自驿馆建成以来,使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没人来,就没政绩,没油水。就更别说升迁。 于是洛城驿丞这个位置,便无人想坐。原本无论放在其他那个县府都是一个油水十足的官位,而在洛城,这个位置便是那些得罪过上头大人物的官吏的“流放之所”。 穆林,便是这洛城驿丞。 因时常耷着头,县衙的同僚们更喜欢叫他穆老焉。 才四十出头的穆林,却已经在洛城做了十余年的驿丞了。 期间,洛城县令换了六任,而穆林却一直“风雨不动安如山”。 乃至于同僚们都笑他抱了个铁饭碗。 穆林上一次接待上面来人还是五年前,那时候当朝大学士傅以年以一首《游春》里“世人不过游春去,我言春尾更胜春。”两句使这种只产于梧州的野茶名声大噪。 一时间帝都贵族饮春尾之风盛行,这直接导致平常一两银子一斤的春尾涨到五十两银子一两的地步。而且仍是有价无市。 当时州郡便派人到各县宣传鼓励种植春尾。 一时间各县都积极响应,却唯独洛城。 任来人费尽口舌,洛城人还是该干嘛干嘛。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 “这玩意喝了嘴里淡出个鸟,还有人喜欢喝这玩意?” 上面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去了。 而这也是穆林这些年来这五年来接待两次来人之一。 另一次,是在昨天。 其实两次来人都绕不过春尾,这一次来人的原因也很简单。 梧州小旱,各地春尾歉收,反而是洛城对其不管不顾,今年反而大丰收。 县令冯安德正愁没政绩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正好遇到这事。 连夜写了折子上报州郡,州郡官员也正焦头烂额。 两边一拍即合,州郡连忙派人前往洛城,采摘春尾。 而来人,在昨天就已经到了。 不过也有所不同,今年来采摘的人中,有一位来自帝都。 礼部员外郎段长安,当时他正带着侄子段少游在梧州城守府上,听说此事,便带着侄子来洛城一睹春尾之姿。 “少游,听说今天你去闹事了。”拿着《夫子》研读的段长安也不看站在对面的段少游,只是淡淡的说道。 看着眼前的二叔,段少游一阵头大,在家里,他不怕自己的那个战功显赫的老爹。 却对这个每天抱着圣贤书研读的二叔不敢有丝毫异议。 他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抬起头的段长安看了看自己的侄子,张口道:“可我听说,你与对方论儒道却输了?” 听着叔父的问话,段少游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二叔,对方熟读四书五经。少游输的心服口服。少游给二叔丢脸了,请二叔责罚。” “可我听说。他还未及冠。” “是的,的确如此。” “哦?未及冠就熟读四书五经的少年,我倒想去见见。” “那要不要侄儿明日将他请来?” “无妨,输了就输了,好了,天也不早了,去休息吧。” 段少游诧异的看了看二叔,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没有教训他的意思。 不管了,逃过一劫是一劫。 段少游轻轻离开,只剩下拿着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段长安。 贵为礼部员外郎的段长安此次来洛城看春尾本身就是个幌子。 带着段少游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在朝中总有些人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想到此次所行的目的,绕是段长安这种官场老油子也是感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受。 宰辅大人与三省主官不和早已是朝中人尽皆知,宰辅大人所提新政连皇帝陛下都赞赏有加,到了三省偏偏又被三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老头子每每以“祖宗之法不可改”为由拒绝执行。 而一向支持宰辅大人的皇帝陛下看着这三个侍奉过三朝皇帝的老头子也是没有丝毫办法。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门下省孙右任老爷子身体不适,加上春寒受凉,一时间无法上朝,皇帝陛下见此。大笔一挥,诏孙老爷子姑且在家养病。 而这样门下省主官一职就彻底空悬,皇帝陛下诏令群臣商议代理门下省之人,群臣争论三天未得结果,这也导致了门下省尚书令之位至今空着。 而就在这时候,段长安被恩师叫进宰辅府邸,一番密谈,才有了段长安回乡祭祖,“偶然”到洛城看春尾的结果。 段长安至今想到恩师那一脸无奈自己都暗暗羞愧。 大权在握的恩师在面对如此多的阻力面前,也是没有丝毫办法。 都怪做学生的没能为师长分忧,所以此番来洛城,他发誓要完成恩师所托付的事情。 良久,段长安放下《夫子》,站在窗边,轻声自语:“宰辅大人所寻之人就在洛城无疑了,真不愧为谡下学院最负盛名的先生。未及冠就熟读四书五经的少年?真是大手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章小溪山上的春尾 冯安德年过四十。身材早已发福,放在平日。要是有人要他去爬小溪山。他非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不过今天,天还没亮,他便火急火燎的起床,让他夫人都着实震惊了一把。 整理好衣服,让夫人把早饭做了吃了。 至于丫鬟下人,他这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俸禄,再加上这也没油水可捞,他养的起丫鬟才怪。 一切准备妥当后,冯安德立马叫人火速前往驿馆。 看到冯安德的穆林狠狠揉了揉眼睛,依照县令大人平时不到午时不出门的性子,此时应该还在床上见周夫子才对,怎么就来驿馆了? 不过,顾不得穆林的惊讶,等昨日下榻的中年男子从驿馆出来后,穆林就仿佛明白了什么。 只见冯安德健步如飞,有着与他身形不相符的速度就迎上去了。 让一旁的穆林看的傻眼,这是县令大人? 至于后面县令大人和那男子所说的话穆林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至于后来冯安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穆林更是不知道了 …… 县令冯安德带着县衙仆役往小溪山而去。 当然,和他一起的还有慕名而来观春尾之姿的礼部员外郎段长安。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半山腰稍作休息。 “段大人,你看,翻过这个山头就可以看到春尾了。”冯安德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丘说道。 “嗯。”段长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趁着段长安思考的时候,冯安德以一个隐蔽的动作擦了擦汗。 却不料仍然是被段长安看的清清楚楚。 “冯大人,觉得出热就把外衣脱掉吧,这里不是县衙,没这么多讲究。” 段长安看着冯安德那一头的汗,平淡道。 “蒙段大人关心,下官不敢。”冯安德处事向来谨慎,况且你面前这位也不是别处的官员,正供职礼部。 礼部员外郎啊,从三品的官职。给冯安德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段长安面前做出有辱斯文的举动来。 段长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停步问道:“冯大人,你给我讲讲这春尾和其他茶叶有何不同之处?” 冯安德心里暗暗一笑,其实他对春尾一窍不同。不过为了预防段长安向他问话,昨夜他连夜把县衙关于春尾的资料彻头彻尾的看了一遍。 现在,毫不客气的说,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比他知道的更多。 冯安德清了清嗓子,说道:“段大人。这春尾之所以叫春尾,是因为它不同于其他茶叶在初春时候采摘才最好,而是在这晚春即将入夏时候方为采摘的最好时节。” “而它也同其他野茶的味道大不相同,其他野茶大多苦涩难以下咽。而春尾虽苦,但在口中却有一股清香。” “不过可惜了,这种茶叶必须要在咱们梧州这个一年四季如春的地界才能生长,而春尾又在平原难以见到,只有在这山里才会有数株,说来也奇怪,每座山里春尾的数量绝不可能超过百株。” “其实若没有傅以年大学士那首《游春》,春尾再好喝,也不过是一株野茶罢了。” 段长安顿了顿,叹道:“一株野茶尚且需要人来造势,何况这整个天下?” “不过傅大学士那句‘世人不过游春去,我言春尾更胜春’连谡下学院的徐先生都称赞有‘书生意气’啊。” 听到谡下书院这几个字,冯安德明显认真起来。这座天下读书人都梦寐以求进入的书院培养出了无数优秀的读书人。 甲子前的书圣叶曦。 五十年前的兵仙韩围。 旧北汉诗圣杜言。 南唐诗仙李青莲。 大魏草圣张之 这些名字,随便哪一个,都是天下闻名的大人物。 “未能在谡下书院就读,真是平生一大憾事。” 段长安想起自己当年只差一点便可入读书院便十分懊恼。 至于冯安德,朝试出身的他,从来就不曾有过就读的机会。 要知道,每年朝试前二十名才能够有机会进入书院。 而其他人必须要通过书院的招生考试才行。 至于那种考试,天下没几个人能够通过。 “好了,冯大人,赶快采摘吧。”不知不觉,他们已然到了目的地。 冯安德点头,招呼着县衙仆役采摘。 趁着衙役采摘的时间,段长安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拿出事先准备的清水喝了一口。 他让冯安德坐在他身旁,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衙役采摘春尾。 末了。段长安仿佛想起什么,随即摇了摇头。 段长安转过头,看着冯安德说道:“冯大人,我侄儿少游昨日和城中一酒肆少年起了争执,那少年叫叶如晦,冯大人可曾认识?” 冯安德点点头。道:“叶如晦,唔,就是青石巷那间酒肆的老板。据下官所知这孩子一向待人平和,怎么会……” 段长安摆摆手。平淡道:“冯大人不必紧张,我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两个孩子之间的小玩闹而已。不过我听我那不成器的侄子说,那少年年纪轻轻就熟读四书五经,我是想知道什么样的大儒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冯安德为难道:“这,这孩子倒是经常来县衙借书看,但没听说有老师啊。” “要不,我让你去给大人打听打听?” 冯安德小心翼翼的说道,心怕惹的面前这位礼部员外郎不高兴。 段长安摆摆手,道:“无妨,既然不知,就当我和这位先生没有这个缘分。” 段长安笑笑,有种说不明的意味。 “冯大人,这春尾大约能采摘多少?” “唔,大约二十斤的样子。” “除开上交到州里的,还能剩下多少?” “啊?啊,还能剩下五斤吧。” “那冯大人能不能匀一些给我?” “啊。那是当然的,不知道大人要多少?” “两斤?” “啊?” “太多了?” “不是不是,那我给大人留三斤,大人你看怎样?” “冯大人客气了。” “那大人……” “放心,等我回京时,肯定给刺史大人说说冯大人的功绩。” “那多谢大人了。” “呵呵,客气,客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章雨中有伞来 “嗒嗒嗒……” 下雨了,在洛城,下雨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无非是出不了门而已。 所以便没人在乎,汉子们正好门有不出门的理由,在家里让女人炒了碟花生米,喝点劣酒。 至于那些经常到“劣酒”铺子去喝酒的酒客们,喝着自己家里的存酒,才会份外想念叶如晦的酒。 不过想是想,他们也清楚那个少年的规矩, 下雨天是肯定不会开门的。 这道理,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样讲的。 …… 老人今天破天荒的睡的有些过头,足足过了一个时辰。 听着窗外的雨声,老人睁开眼睛,却没有急着起身。 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横梁,良久,才缓缓坐起来,穿好衣物。 他慢慢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 站在门口,看着雨落在院里那颗老槐树上,不时有落叶落下。 还未入秋,便有肃杀之气! 老槐树在他到洛城之前便早已在这里,仔细一算,到今日,他住在洛城也已经六年有余。 老槐树已到暮年,垂垂老矣。 他想了想了自己的老师,估计此刻正在就着美酒吃着美食。 对于那个一百多岁还精神抖擞的老师,老人前半生还是很尊重的。 不过自从那年他亲眼看见老师在野地里烤一只在田家偷来的鸡的时候,老师的形象在他心里便轰然倒塌。 老师看见他,还向他招手,然后他们两个岁数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老头子在野地分食了那只不知道算不算是光荣死去的鸡。 老人一生和老师吃过无数次饭,不过只有那一只鸡才是老人这辈子最好吃的最好的一只鸡。 老人这头白发也渐渐失去光华,原本还算利索的身体已是步履艰难。 而老人的老师却一如既往的身体康健。 老人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场景。 想及此处,老人自嘲道:“《春秋》记载,名将余鲁年八十尚可上马持刀,老夫七十却柱拐难行。哈哈,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依老夫看来,不可信,不可信。” 不过又一顿,老人无奈道:“老师年过百岁尚且能一顿食一只鸡,算不算老当益壮?当年那只鸡,我可是没吃多少啊。” 老人仔细想了想,硬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愤愤道:“这个老不死的。” 然后老人没来由的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以至于笑的咳嗦起来。 放眼整个大楚,还没人敢当着老师的面骂他,就算老人,也不敢。 其实,怕是背后骂他的人也不多。 “嗒嗒嗒……” 是雨滴在瓦房上的声音,本来除了这个声音以为本不该有其他声音。 不过,还有种声音和这种声音类似。是靴子踏在泥土和水上的声音。 老人真的老了,他听不出来这声音的区别。 不过他知道这时候该有人来了,不是叶如晦。 老人打过招呼,让他今天不用来。 他拿出梨花酿,明知道有人来了,他也只是拿了一个杯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但是此客为不速之客呢。 既然是不速之客,老人自然不会把对方当做客人。 这就是老人的道理,虽然很没道理,但是是他的道理,就很有道理。 老人坐在门口,面前不过一壶酒,一个杯子,和一个即将到来的客人。 来了,在老人浑浊的视线中,一把油纸伞越来越近。 来人极有礼貌的收了伞站在门口,老人像是没有看见来人。 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梨花酿,来人没有说话。 此时安静的有些渗人,除了雨声,便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屈陵先生。” 来人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 老手中的酒杯顿了顿,有些恍然。 离开帝都以后,便再无人叫过他名字,一晃眼。也就小十年了。 不过老人依然不为所动,始终不曾抬头。 来人顿了顿,轻声道:“先生,是宰辅大人让晚生来的。” 听到这句话老人终于抬头,看到了来人的脸。 是段长安,他经过这几天的打听,终于在今天找到老人。 老人冷笑道:“高老头官至宰辅,权倾朝野还不够?非要来老夫这显摆显摆?” 哪怕是老人称恩师为高老头,段长安心中也并没有半点怨气。 整个大楚敢这样称呼宰辅大人的,绝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目。 很不巧,面前的老人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按辈分算,段长安还得叫一声师叔,不过现在段长安是不敢叫的。 段长安低头道:“门下省尚书令孙右任老爷子因病无法上朝,门下省空悬,宰辅大人欲邀先生出山。” 说完这句话,段长安德头更低,腰更弯,两颊有汗水滴落。 他虽不知道老人为何要隐居在此,但恩师来前反复交代,不可惹他。 而段长安也惹不起,相信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人惹的起。 老人顿了顿,疑惑道:“孙右任那老小子年轻时候每天都要被老夫一顿痛揍,莫不是那时候打出毛病来了?” 段长安虽听的清清楚楚,却是什么话都不敢接。 老人想了想,又道:“高老头想让老夫出山,入主门下省,好为他牵制三省这边的阻碍,他好在朝中推行他的新政?” 段长安不知道老人处在大楚遥远偏僻的洛城怎么也对帝都的局势看的如此清楚,不过这个时候,他只有点头。 老人冷笑:“高老头七八年前就想推行新政,到今天居然还没实施下去,真是没半分长进。到今天还要老夫出手帮他。” 段长安听完老人说的话,并把每一个字都记清楚后,轻轻道:“宰辅大人说,先生当年不告而别时,他就思考是谁的错,时至今日。仍然没有想通。” 老人听到这句话,不怒反笑:“高老头当年文章没我写的好,洞察局势也没我强,想不出对错也是应当。” 最后老人招招手,疲倦道:“好了,你走吧。” 段长安自始至终都是站在屋檐下,而没有进屋。 现在他抬起头来,第一次看着老人。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宰辅大人还让晚生给先生带了一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章子非鱼,焉能居江河。 雨停了, 段长安走了。 他没的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此刻却有些感伤。 不是因为没请动老人出山,而是为恩师,也是为老人。 老人就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天空,都说雨后会有彩虹。 老人不知道有没有,但是他现在只感受到冷风吹着他有刺骨的寒冷。 院子里落叶一地,老槐树有些枝丫已然秃了。 树如人,终究是老矣! 先前段长安满怀希冀的说出那句话,就是希望老人能够和他一起返回帝都。 可惜,不是他没打动老人,也不是老人倔强。 只是这个世界终有些无法预测的事,就像没人会想到他会被派出来寻访老人,就像老人已经心动,也仍然是没有成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罢了。 …… 靠在门口的老人仔细的回想着自己的一生,还是咂摸出了不少味道。 十六岁入书院时,当时的老师还正值壮年。 老师当时问了他三个问题,他一个也没能答上,不过也如愿以偿进了书院,拜在老师门下。 事后他问老师这三个问题的答案,老师当时正在赏花,回头就给了他一个板栗。 老师当时说,要是我知道,还用的着问你。 然后老人就想了这三个问题一辈子,期望有一天能够想出,好去告诉老师。 老人轻叹,到后来才明白,老师这样有大智慧的人都想不透,何况我了。 日头渐渐西去,天色渐渐暗下来。 老人的视线越来越迷糊,他感觉双眼实在疲惫,他累了。 不过老人还是挣扎着找出笔墨,坐在桌旁。 他提笔开始在纸上写,字似老松,气脉悠长。 开头一句就是儒家周夫子的名句,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想了想,老人提笔把这句划掉,然后写上另一句。 “士可以不弘毅,毕竟他怕死。” 前一句是周夫子告诫天下读书人的十诫之一。 而后一句,纯粹是某个无聊老头没事用来哄自己学生的无聊之作。 老人摇摇头,随即扯出一张熟宣。 这次,他是真的要写一封信了。 他提笔,不同于刚才,老人神色严肃,舍行书而用楷书。 信的开头,以意映如晦见知作为起笔处,其间洋洋洒洒数百字, 结尾处破天荒的用正楷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把这封信装好后,他又抽出一张宣纸,这是他的第二封信。 这封信不如前一封长,但仍然有百字。 最后他把两封信都装好,望着院门,等着叶如晦。 天色已晚,他点的油灯在寒风下摇摆不定。 雨是早停了,小院里的落叶也是落下一地。 老人怅然一叹,知道叶如晦今天是不会来了。 也罢,就让老夫再等你一晚。 …… 老人在门口坐了一夜。 第二日,老人隐隐约约听见有响动,轻轻睁开双眼。 顺着老人的视线望去,叶如晦正在小院里扫着落叶,老人微微一笑。向叶如晦招手“如晦,过来。” 叶如晦看见先生招手,便走过来,待叶如晦放下扫帚走到他身旁坐下,老人才又说道:“为师昨夜想了一宿,还是觉得你这身病必须得去帝都才有可能治好。” 叶如晦微微一愣,问道:“先生为何?”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他拿出已经写好的两封信交给叶如晦,轻轻道:“这两封信,一封给你,我要说的话都在里面了。另外一封你替我交给为师在帝都的故人。你不用担心寻不到他,第一封信里我都交代清楚了。” 说完,老人一叹,看着院里的老槐树,算着它的年岁。 叶如晦看着先生,才发现先生这番话隐隐有了交代后事的意味。 正欲开口,老人仿佛是想起什么,饶有兴味的说道:“如晦,前几日与我说的梨花,怕是现在已经剩不下什么了,但你看我这老槐树才是老而弥坚。” 叶如晦看了一眼老槐树,哪里是老而弥坚,分明已经是迟暮光景了。 老人面色红润,一扫之前的疲态,大笑道:“所以说少年人该有少年人的意气,为师年过古稀,对于这些同样年纪的老头子们其实并无太多好感,反而对于你们这些少年是喜欢的紧。毕竟书生意气,以为师来看才是真的豪气啊。” 看着脸色红润的老人,叶如晦如何不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叶如晦眼眶泛红,哽咽道:“先生……” 老人摆摆手,轻轻道:“为师一辈子与太多人说过太多废话,有些话今天说了明天说,早就说烦了。教过的学生有笨的。也有聪明的。遇到聪明的呢,书上的就少讲点,就多讲些书上没有的。” “那遇到愚笨的学生呢,为师就多讲书上的,少讲一些书外的。所以为师再怎么不及别人聪明,也终究要懂得多一些。你天资聪颖,为师是知道,但切不可太过骄傲自大,不过有一点骄傲还是没问题的,为师的老师就常跟为师讲读书人读出个会当凌绝顶那他还不骄傲就是有病了。” “其实这些都不是为师想讲的,为师最想讲的其实都在心里,临了在你这个后辈面前仍然是不敢说出口啊。” 老人呛然一笑,年轻时遇到好的女子没有珍惜,到老了无比后悔,都是自找的啊。 末了,老人想起段长安最后说那句话,仍然是耿耿于怀。 当时段长安对他说:子非鱼,焉能居江河。 老人呢喃着,子非吾,焉知吾非鱼。 罢了罢了,这辈子与你高老头的恩怨就此了结。 最后,老人看着叶如晦,说出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如晦,你要记着,这天下有些女子是负不得的。” 然后老人就靠着叶如晦,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个前半生在世间风头无两,后半生隐居到终老的老人,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逝去了。 而才放晴的天空又下起雨来,很快便又再次响起雨声。 院里的老槐树不知何时,已经树叶落尽,只剩枝丫。 而时节,只是晚春。 而那盏油灯,早就已经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章那座山上少人行 每一个晴朗的日子都是洛城酒客们最开心的。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去那家酒肆喝两口小酒。 今天,这些人里也包括冯安德,刚搭上礼部员外郎这条线的冯安德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郡里的同窗刚给他传来消息,说刺史府里有意提拔他到郡里当值。 冯安德自然明白这里面少不了段长安的运作。 其实不管在郡里任什么职位,都好过在这里每天无所事事的闲暇县令。 冯安德不是那种大恶之辈,也对升官发财不是太过热切。 但和天下读书人一样,他也想万古流芳。就算不能万古流芳,也要博得一个好名声才是。 所以高兴的冯安德才想起来这里喝几杯小酒,庆祝下自己的升迁。 不过今天这些人加上冯安德注定是要失望了,一群人加上冯安德足足在门口站了半盏茶的功夫。 才见到叶如晦缓缓开门,不过细心的人注意到,叶如晦竟是一身素服。 这应当是服丧期间才应该穿的衣物。 叶如晦张口,声音低沉:“家中长者过世,这几日都不迎客。” 洛城并不大,谁家里有些什么人差不多街坊们都知道。 不过众人并没有听说过叶如晦家里还有长者。 叶如晦再度张口,“是小子的授业恩师亡故了。” 冯安德立马就清楚了,前日礼部员外郎段长安大人还在向他打听叶如晦的老师是谁。 居然现在就亡故了。 于是冯安德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小叶老板老师西去,死者为大,咱们就不要打扰小叶老板了。各位街坊,今天我们去醉君楼喝去。” 在场众人都点头符合,就慢慢散去了。 叶如晦对着冯安德道:“多谢冯大人谅解。” 冯安德点点头,也和众人一并离去。叶如晦退回到屋里,把门关上。 就靠着门板,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伤痛至此。 很快,这里发生的情况就已经流传了出去。 而段长安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回到驿馆找出笔墨,不过,笔悬在空中,始终不曾落下。 他知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回帝都,宰辅大人绝不是痛惜他没有完成任务。 而是真的会为那个口口声声叫着他“高老头”的老人而伤心流泪。 毕竟,他不仅和这个老人师出同门。而且,他和老人更是一生挚友。 洛城发生了怪事,最讲规矩的酒肆老板叶如晦不讲规矩了。 他不知道规矩,但是听其他人讲,这明显是叶如晦没讲规矩。 这让准备在离开之前买两坛酒带回帝都的段少游一阵无言。 只要下雨,酒肆不开门,这是叶如晦的规矩。 只要天空放晴,叶如晦必定开张迎客,这也是叶如晦的规矩。 不过这十天来,尽管天空放晴,叶如晦也没有丝毫要开门的打算。 这让苦等了两天的段少游也只有跟着叔父返京了。 喜欢讲道理的老人不在了,那讲规矩的叶如晦也破天荒的不讲规矩了。 …… …… 小溪山,这座山的名字按照王朝官方说法叫做庆余。 不过一向简单的洛城人反而对于这样深晦的名字不是很喜欢。 小溪这样的名字才是他们所喜欢的,这就是洛城人的习惯。 或者可以叫做质朴。 就像洛城人独爱酒一样。 那天晚上,老人靠在叶如晦肩上安详的离世之后。 叶如晦返回酒肆,拿了一坛酒,这酒不是梨花酿。 是“劣酒”,是他这辈子喝过最烈的酒。 以往就算喝酒,他喝的只是梨花酿而已。 况且他还不喝酒,所以他的酒量不好,在喝了第一碗后,脸便已经红了。 不过那晚,他却把整坛酒都喝的干干净净。哪怕,他也咳了一宿。 却仍然是没有喝出所谓的书生意气。 醉倒在桌上的叶如晦,过了懂事以来最荒唐的一个夜晚。 按照先生的遗愿,叶如晦将先生埋在小溪山上。 不设墓碑,只有一个小坟头。 站在小溪山上,便可对洛城一览无遗,这便是一览众山小,就像老人的一生一样。 叶如晦一身素服,本来按照惯例,师长离世,弟子要守孝三年。 不过老人信里说的很清楚,要他早日启程,赶往帝都。 他蹲在坟前,烧着老人一生的书稿,按先生遗愿,这些东西都不必留在世上贻笑大方。 再度抽出一张宣纸,上面是老人无聊之际所写的一些残句,上面不乏一些佳句。 就像现在在烧的这半句“霜寒清秋冷。” 不过下半句已然成灰,无法在世间流传。 叶如晦站在老人坟前,缓缓跪下,把头埋在土中。 脑海里是一幅幅先生的画面。 先生曾言,读书人最重要的是风骨,卑躬屈膝不算读书人。 叶如晦那年问先生如晦两字何解,先生以“风雨如晦,既见君子”做答。 先生曾笑前人枉读圣贤书,却不知圣贤意。 先生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仅有十人名副其实。 先生说北魏皇帝最无帝王之气。 先生说画圣白胜匠气多过意气。 学生还未学到先生一二,先生为何走的如此之急? 立起身的他轻轻道:“先生,我明日便起身前往帝都,不管能不能够治好病,但一定把信带到。请先生放心。” “先生曾言天下读书人皆可敬,唯独先生自己不可敬,先生说自己是狂儒,腐儒。而我认为,先生才是真的读书人。” “我翻先生诗集,觉得先生这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才尽显先生意气。” “我猜先生绝不会是庸碌之人,说不得先生就是那些顶出名的读书人。” “先生,这土堆,可配不上你的身份。” 末了,叶如晦跪下,再度给老人磕了几个头。 再起身,一言未发,转身而去。 此去一别,何日再逢? 先生,你说读书人要有书生意气,学生便去意气风发一回。 叶如晦下山, 其实小溪山历来除了采摘春尾之时,便从来没有什么人。 人迹罕至,一点也不夸张。 这座山,历来是少人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章少年临行 这一天,在洛城酒史上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以洛城酒业的发展来看,这一天算的上是酒城洛城的。 但从洛城众多酒客来看,这一天却是无比黑暗的一天。黑暗到就算洛城发展到天下有数酒城,城里美酒成山,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却仍然会时不时想起十数年那条青石巷里的那家挂着“劣酒”旗子的酒肆,仍然会想起那个一年四季除了夏天都穿着棉衣的少年。 …… …… 酒肆开门了, 在十天没有开门后的酒肆终于是开门了。 而且和以往不同,一大早,酒肆的门就打开了。然后过了没有多少时间,就陆续有人上门了。 不一会儿,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 后来的人只能站在小院里,不过没多久。小院也是站不下人了。 一小部分人发现,今天酒肆里的酒是往日的许多倍。而在酒肆里的每张桌上都有着数坛酒。 而在院子里,也依然有着数十坛酒,按照往日的数量来看。今天这里的酒抵得上半月,甚至一月的酒量了。 叶如晦就站在小院旁的屋檐下,手里拿着的,也是一碗酒。 他轻轻道:“各位叔伯,如晦自小在洛城长大,母亲早逝,父亲多年了无音讯,要不是诸位叔伯多加照料。如晦怕是活不到今日。” “今日是如晦酒肆最后一天开张了,今天这里的酒,全部都赠与各位叔伯,喝了这碗酒,如晦明日便离开洛城前往帝都。” 说完,叶如晦一口将手中的酒喝完,看着在场的众人。 之后,众人纷纷出言挽留。而街坊们也闻声而来,特别是一些大婶们。 “你这小子,觉得翅膀长硬了不是,才多大年纪就想出门闯荡?” “对呀对呀,刘家嫂子说的是,如晦啊,是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你说出来,婶子们帮你想想法子。” “如晦小子,外面可不比这洛城,尽是些勾心斗角,你还小,别出去被别人霍霍了。” “小叶子,你这身体也不好,出门在外能在比家里?” 几个大婶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叶如晦硬是接不上嘴,等大婶们停了他才缓缓说道:“刘婶,张婶,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长这么大了,按道理说也应该出去见见世面了。你们放心,我以后还会回来的,刘叔不一直想要州里产的胭脂么,等我走到州里的时候就托人给你们捎回来。” 对于这些大婶们,叶如晦和他们还是挺深的感情的,那时候小没饭吃,还不是街坊们东一顿西一餐给接济起来的。 大婶们见叶如晦去意已决,就没有再多加挽留。不过仍然是东一句西一嘴的关心他衣服是否带好,干粮有没有。还有盘缠够不够。 一旁的几个汉子看着自家的婆姨,也是不禁摇头。自己家的孩子都不见她有如此上心。 真怀疑叶如晦才是她的亲儿子。 这期间,有汉子摇头叹气的动作太过于明显,被自己的婆娘揪着耳朵就骂上了。 “你说你,整天游手好闲的,老娘不过光心小叶两句,你摇个什么头?你说你比的上小叶半点么,小叶一个人开着这么大一间酒肆,你呢,你会些,不是老娘说你。唉呀,老娘都不想说你。” 被揪着耳朵的汉子脸涨的发红,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恨当初怎么娶了这个母老虎。 只得在心中默念,我这不是怕她,只是不和她一个妇人计较。书上写的好,什么来着。 没有念过几天书的汉子也找不出什么来安慰话自己了,只得哀叹,得过且过吧。 还是叶如晦出言相劝才救了汉子的耳朵一命,汉子冲着叶如晦招了招手,以示感激。 酒肆里众人见怪不怪,自顾自的喝着酒,叶如晦也和这些人拉着家常。 …… …… 日头渐渐西斜,酒坛也渐渐空了。众人都起身告辞,叶如晦站在酒肆门口,待人都走完后,才转身进屋,在屋里劣酒已经没有,剩下的就只有几坛梨花酿。 叶如晦拿了把锄头,在梨花树下旁的空地上挖出一个坑,埋下两坛梨花酿。 看着那颗梨树,叶如晦良久没有动作,之后才轻轻一叹:“当真是人如梨花?” 同样的,他在老人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也埋下两坛,然后他想了想,再拿了两坛酒到李老头家里,给他放在屋子里。 做完这一切的叶如晦,回到酒肆,把门窗关好后,在床下拿出一个箱子。 里面是他这些年的积蓄,一共四百零三两五钱六文。全部都是现银, 他看着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很是犯难,全部带走的话太重,背着也麻烦。 想了想,他拿着银子在街坊家换了三百两的银票,自己带着一百两的现银。 然后叶如晦拿出铆钉,钉好窗户,把门也修了修,去街上买了把大锁。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提着街上买的礼物,挨家挨户的把救济过他的人家都走了一遍。 这时候天色渐暗。他回到酒肆生火做饭。难得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只做了一两个菜。 而是把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做了。 老腊肉,香肠,一屋子尽是香味。 这一顿,叶如晦吃的很饱,饱的让他在半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他的心情很复杂,心里是五味杂陈。 有些是离开家乡对外面世界的憧憬,有些则是不舍。更多的还是对老人的思念。 毕竟对于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就要独自一人离开家乡去闯荡天下。 任谁都无法平静。 先生曾说,这个天下,最有豪气的不是那些有大气概的读书人,而是那些喜欢白衣仗剑的江湖豪客。 天下不平事,总有出剑人。 末了,叶如晦还想到说要去见故人的李老头,不知道他见到自己的故人没有。 等他回来要是知道我走了,又是怎么样的情形。 他答应给他抬棺的。 叶如晦摇摇头,他已经和街坊打过招呼,要是李老头在他还没有回来就西去了。 那就拜托他们给李老头抬一次,要是还活着,叶如晦就照顾他一辈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章那些花儿开在山间 洛城县到青山郡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大楚十年前在群山之间凿出的一条山道。 在群山之上,因为尽是山道,所以马车之类的是来不了,是不能通过这条道路去洛城的。 这也是为何洛城如此偏僻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条路就是水路,要运送那些大型货物就只得通过那条水路。 不过,那条水路历来是单向,只可从青山郡来,不可从洛城而去。 所以,这条山路就成了洛城人通向外界的唯一通道,洛城人出山,所行之路也只能是这条路,而所幸没有山洪什么的毁了这条路。 当叶如晦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曾经以为,一辈子终老洛城可能就是他最好的结局。纵然那一辈子有些短。 行走在山道上的叶如晦,听着鞋子和柔软的沙土接触的声音。 看着山道两旁的树上的野雀,闻着空气中野草的味道,心旷神怡。 这些,都是他未曾见过的风景。 走了不多时,他就有些倦了。其实不是倦了,是累了,或许也不能叫累,是撑不住了。 是的,他有病啊。 有病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相反,在很多时候这是一件容易得到同情的事情。 不过,叶如晦不这样觉得,所以即使他倦了,他也咬了咬牙,继续前进。 如果这里有人。姑且可以把他这种行为称之为倔强,但是现在并没有人,所以我们可以用坚强这个词语来形容他。 他现在虽然身累,心情却无比的愉悦,看着这青山,他觉得这个世界真不错。 不过,只单单是这样,那么他便把这个世界想的太过于美好了。 不过,现在他停下了,不是所谓的心灵的强大也战胜不了疲倦的身体。 而是,他面前有一堆经过五谷轮回后的产物,或许是说的太过文雅。是的,他的前面有一堆粪便。 他把即将要踏下去的脚收起来,然后看了眼这堆粪便,随着粪便,与之一起的还有它的味道。 叶如晦的鼻子微皱,这堆粪便并不像洛城街坊们养的家禽拉的粪便一样难闻。 相反,还有些清香,是因为这坨粪便的主人经常吃青草的原因? 叶如晦这样想了。 在这里不得不说,叶如晦还是太天真了。 不过很快,从他两颊,就有汗珠滴落,落在石板上,“啪”的一声,不过在这鸟语花香的山间,声音微不可闻。其实早在之前,他就有有了汗水。 不过很显然。此时的汗水并不是因为疲倦而出现,而是,惧怕。 人类在经过千年的进化后,已经变的更加强大,对于大自然诸多事物已经没有畏惧之心,而某些更强大的修行者甚至连这方天地也不是有太多的敬畏之心。 不过,在一部分弱小的人类心中,仍然是心存畏惧的。 就比如现在的叶如晦,他此刻惧怕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他看到的这堆粪便,是热的,还散发着热气,而且在那堆粪便里还隐约可见一小截兽骨。 做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已经足以超过同龄人太多。 他看待生命的态度,也会比很多成年人要豁达,可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虽然已经在书中读过太多风景。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所以,他没有理由不畏惧。 此时叶如晦心中想的不是什么帝都,更不是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是他抬起头的时候不要看到自己前面会出现一头山间猛兽。 这时候没有人帮助他。要做的便只是祈求老天保佑。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没人帮助的局面,所以现在他也没有什么绝望的意味。 他想了无数条接下来应该做的,不过想来想去,才发现。现在除了找个地方藏起来别无他法。 当他把他满头汗珠的头抬起来后,第一时间选择的是退到山道旁边的巨石后面。 叶如晦很紧张,以至于心脏在胸腔里跳的很快,他的脸也很红。 至于呼吸,就更轻了。 毕竟,这样的时刻,一不小心,他就可能会成为猛兽的下一堆粪便。 半响,他才慢慢把头缓缓的伸出巨石后,不过迎入他眼帘的并没有想象中的猛兽。 而是那些盛开的野花。 那些花儿,开在山间。 “呼……”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 不过,马上,就放松下去的心就又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在那些野花旁。有一对绿油油的眼睛。 虽说叶如晦不知道这双眼睛属于什么动物,但是他能很清楚这双眼睛不属于人类。 而且和温婉,温顺这之类的词语应该也是沾不上边,因为这双眼睛,带着凶意。 那是野兽最原始嗜血的冲动。 大起大落对每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何况是所谓的生于死? 叶如晦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努力的不让对面的野兽发现。 不过,事与愿违这四个字从来不管你叫什么,你的身份是什么。 要死不死的叶如晦这个时候又恰好踩到了一根树枝。 或许是这根树枝的质量不好,也或许是叶如晦这个时候很紧张,导致用力有些猛。 更或许是这根树枝本就是寒冬时节留下来的枯枝。 可不管怎样,这根树枝是断了。 并且还发出了“咔嚓”的响声。 就算是一向冷静的叶如晦这个时候也想给自己两巴掌,这叫什么事啊。 树枝折断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间格外刺耳,其实更多的是叶如晦恐惧的扩大。 他悲哀的发现,所读的儒家经典在此刻并没有半点作用。 难道是这些年的书是白读了? 而且似乎,老天爷也对他没什么好感。 叶如晦此时藏在巨石后面,看不见对面猛兽的举动。但是他能听见对面猛兽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那些声音就像敲在叶如晦心上一样,一下又一下。 而且,越来越近。 那道敲在心上的声音也是越来越重,越来越大。让叶如晦此时浑身僵硬。 叶如晦此刻,心如死灰。 生死之间,就在一瞬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一章大虫不讲理 随着这头野兽越来越近,叶如晦心中也是越来越多想法,他想过老人,想过父亲,还想过洛城的大叔大婶们。 不过想的最多的,还是怎么能活下去。 而现在,他也只能想想了。 他忽然有点埋怨老天爷,让他天生有病不说,居然还让他第一次出远门便碰到这样的事情。 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生死还把握在自己的手里,一切都还难说。 他现在就面临生与死,这是人类最不愿面临的选择。而此刻,选择权还不在他手上。 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何不赌一把,这就是叶如晦现在的想法。 深吸了一口气,叶如晦直接从巨石后面跳了出来。直面猛兽。 其实但凡有一点办法,叶如晦都不会这样干,因为他对自己太了解了。 如果对方是个人都还好,他还可以和对方讲讲道理,要是实在不行就把盘缠都交给对方便是,可惜的是对方不是人,他和他讲道理? 语言都不通,讲什么玩意道理。 …… …… 一看到对面的野兽,叶如晦心又凉了半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对面的野兽,正是山间大王,老虎。 不过在洛城人口中,更愿意称之为大虫。而此时,对面的大虫看见叶如晦跳出来,就暂时停下了脚步。 作为这座山上独一无二的主宰者,大虫显的十分谨慎,只是打量着叶如晦。 脸色发白的叶如晦心中是有苦说不出,李老头常跟他讲,要是在山间遇到黑熊你就屏住呼吸。黑熊视力差,它闻不到你的味道,找不到你,自然就走了。 叶如晦当时问李老头要是遇到大虫怎么办,李老头喝了口酒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你小子准备等着有人来给你收尸吧。 叶如晦也不是不知道有人能徒手生撕虎豹,但是那些大多数修行者。 就算不是修行者,也起码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而在瞧瞧自己的身板。 生撕虎豹是别想了,现在就一个愿望。别让对方生撕了就成。 估计先生交代的事情,自己是完不成了,哎,枉费先生一片苦心。 叶如晦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包裹里扔出一样东西。不是扔在了大虫身上,而是扔在了远处。 仔细一看,是半块烧饼。 不过很显然,大虫对它没有半点兴趣。它仅是闻了闻,便再度看向叶如晦。 也对,哪有老虎喜欢吃烧饼的。 叶如晦再度抖了抖双手,再度拿出一块腌牛肉,扔给大虫。 这次该行了吧? 大虫闻了闻这块肉,一张口便全部吞了下去。 之后又是盯着叶如晦。 叶如晦这次直接一股脑把手中有的肉全部扔了过去,而那只大虫也不客气,直接全部都吞下肚了。 叶如晦现在才感觉自己太失策,要是在肉里下点迷药,现在不定就逃出生天了。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谁没事把自己的干粮下点迷药,真要这么干的话,估计他也到不了这儿。 原因很简单,饿呀,下了迷药的干粮谁敢吃啊。 吃完后的大虫打了个响鼻,显的十分惬意。 不过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它目露凶光。 “喂,我说虎兄,你肉也吃了,怎么还不放过我?你懂不懂什么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叶如晦这次是相当气愤,怎么遇上如此不讲道理的…呃,虎。 在经历生死的叶如晦现在情绪不怎么稳定,那个饱读圣贤书的叶如晦现在已经暂时被他藏起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可不管怎么说,对面那只大虫是不会听他讲道理的,饿了就要吃本身就是天下最大的道理。 不过,下一刻,叶如晦就完全明白了天下最大的道理不是饿了就要吃,而是打不过就得跑。 对面那只大虫看了叶如晦一眼,忽然转身就跑,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山林中。 叶如晦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轻灵的声音。 “这母老虎,算你跑的快。” 闻声转身的叶如晦,正好看见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沉浸在恐惧中的叶如晦直接就被吓瘫在了地上。 他现在脑海里,满满都是刚才那只大虫绿油油的眼睛,怎么都甩不掉。 “喂,小子,我有这么可怕么?” 听着这句话,叶如晦才仔细看了这道声音的主人,顺着叶如晦的视线望去。 此时坐在石板上的少女完全符合叶如晦那些年对江湖憧憬下的女侠的概念。 一身青衣,面容姣好,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剑。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位女侠貌似脾气不怎么好。 没有和女孩子打交道经验的叶如晦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反倒是少女首先开口了,“喂,小子,你知道洛城往哪去么?” 反应过来的叶如晦轻轻说道:“唔,就是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不过你去洛城干嘛?” 少女诧异的看了看叶如晦,才说道:“听说洛城今年春尾丰收了,父亲大人过几日就要过寿庆了,我想去摘点送给父亲大人。” 叶如晦摇摇头,轻轻说道:“你来晚了,州郡里派人已经把洛城的春尾采摘完了。现在怕是已经运往帝都了。”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走过来看着叶如晦。说道:“小子,你该不是骗我的吧。” 叶如晦平静的说道:“我是洛城人,信不信由你。” 盯着叶如晦看了许久的少女,并没有从叶如晦看出半点欺骗。才喃喃道:“早知道就早点跑出来的,这下好了,我拿什么给父亲大人过寿庆啊。” 看着一脸懊恼的少女,叶如晦想了想,还是张了口。 “那个……谢谢啊,刚才救了我。”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有名字的。” “呃……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云姝。” “呃,我叫叶如晦。” “喂,谁问你名字了?” “……” …… …… 大虫真是不讲理。 短暂的沉默后,叶如晦实在忍不住了,才打破沉默。 “喂,那个云姝姑娘,你可以拉我起来吗?我脚抽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二章书上写的,他们想的。 在遇到那头老虎后,叶如晦再也不敢一个人单独在这条山道前进。 而云姝因为洛城已经没有春尾,所以也只好原路返回。 原本云姝是不想跟叶如晦这个拖油瓶一起的,不过在这期间,和叶如晦烤了只野兔吃后。 云姝就“勉为其难”的和叶如晦一起返回青山郡,不过一路上,云姝没少欺负叶如晦。 一会儿嫌叶如晦走的慢,一会儿又嫌叶如晦闷。天生活泼的云姝觉得实在无趣,就缠着叶如晦和他聊天。 叶如晦伸手擦了擦汗。一旁的云姝看着还穿着棉衣的叶如晦自然又是一顿嘲讽。 叶如晦停下脚步,不过想了想,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前进。 不过云姝是个闲不住的主,自顾自的就说开了。 “叶小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咱们大楚谁最厉害。”云姝看着叶如晦,笑吟吟的说道。 叶如晦原本是不打算理她的,不过他想了想,一脸认真的看着云姝,认真的说道:“皇帝陛下最厉害。” 正在喝水的云姝差点没一口水呛死,抹了抹嘴,她愤愤道:“你听谁说的。” 叶如晦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书上写的。” 然后叶如晦还很认真的给她解释道:“书上所写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皇帝陛下坐拥大楚十数州,难道不是他最厉害?” 云姝当即就给了叶如晦一个白眼,被狠狠瞪了一眼的叶如晦貌似无辜的说道:“难道我说错了?” 云姝看着叶如晦,真想给他一剑直接了结了他。不过气愤归气愤,云姝还是很有“耐心”的说道:“我说的是你觉得咱们大楚哪个修行者最厉害?” 叶如晦哦了一下,轻轻说道:“听街坊们说,镇北军大将军楼越常年镇守北方,让北匈十年不得南下一步,他该是最厉害的高手吧?” 云姝点了点头,“楼越大将军是镇守北方数年让北匈不能南侵大楚,但是单以武力来讲,楼大将军还不算第一。” 叶如晦疑问道:“那你说,是谁最厉害。” 云姝摇了摇头,叹道:“咱们大楚宗师太多,就算天机阁也没法把第一排出来,你也不能让这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人物一个个打一架吧。就算你想让这些人打,那也要他们肯打才行啊。” 叶如晦点头,随即说道:“你这样说,就是说不知道谁最厉害了?” 云姝挥了挥手中的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谁天下第一,但是各州的高手我还是知道几个的。” 叶如晦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兴趣,一个人低着头往前走。 云姝连忙拉住他,“你听不听。要是不听的话,我可把你一个人放在这荒山野岭喂狼了。” 无奈的叶如晦站住,他还真怕云姝把他扔在这山里,到时候又蹦出来头老虎他可惹不起。 云姝达到了目的,又说道:“其他都不给你讲了,说也说不完,我就给你讲讲我们大楚第一剑客叶长亭。” “你说巧不巧,叶长亭就是我们南方人,他是青城剑阁现任掌教的小师弟,常常一身白衣,所以江湖上他又有叶白衣的称号。” “这个叶白衣不仅剑法通玄,而且极其有胆量,据说皇宫中有人与他结仇,他曾三入皇宫大战天军侯在内的数位高手。每每都全身而退。你说厉害不厉害?” 叶如晦摇摇头,“要是厉害还用的着三入皇宫,一次就把仇人杀了不就好了。” 云姝气急,跺脚道:“叶小子,你懂个屁,这可是皇宫你懂不懂。” 叶如晦一脸无奈,“我是不懂,我要是懂了还用的着和你废话?” “叶小子。你敢说我说的话是废话?” “呃……口误,口误。” “哼,叶小子,我不想理你了。” “……” “叶小子,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说不理我么?” “啊,叶小子,你太讨厌了。” “……” “对了,叶小子,你去郡里干嘛?” “乘船。” “乘船干嘛?” “出远门啊。” “叶小子那你要去哪里?” “帝都,我老师让我去帝都看看他朋友。” “哦。” “你怎么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帝都呢。” “其实我也不想去,不过老师说我有病,必须去帝都才能治好。” “啊,叶小子你有病啊。那我不欺负你了。” 叶如晦看着一脸好奇的云姝,他也只能摇摇头了,他想起了李老头,这个微瘸的老头子去哪去了。 他喃喃道:“也不知道这老头子怎么样了。” …… …… 临近梧州的姑苏州虽说是紧临着梧州,但又不同于梧州,如果说梧州称之为江南还有些牵强,那姑苏州说是江南就完全没有任何异议。 此刻,在姑苏境内的某个乡下,行走在田间地头的老人,因为腿瘸的原因,走的不算快,偶尔碰见耕作的农人,老人都会与他们扯两句农家家常。 当听说老人还没有吃饭的时候,热情的农人立马招呼家里的女人给老人拿口吃的,等农人把老人拉到家门口的光景,一大碗热腾腾的饭菜就已经端出来了。 老人也不矫情,放下拐杖,坐在门槛上就吃上了,在一旁的农人夫妇一边与老人闲谈一边喂着鸡鸭。 当朴实的农家汉子问到老人的腿是怎么瘸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媳妇狠狠的瞪了他好几眼。 老人也没什么忌讳,只说是当兵的时候被北匈人砍的,这时候,汉子看向老人的眼光就不一样了。而他媳妇,自然而然的到灶房把早上蒸的馒头一股脑的拿了袋子装起来,拿给老人。 老人诧异的看了看这对夫妇,想要推辞,农人夫妇却是坚决不要。 其实在老百姓心中,只有两类人是他们真心佩服的。一类是教人求真的读书先生。 另一类就是于国有功的沙场老卒。 当汉子问老人想往哪里去的时候,老人只是说去见老朋友。 吃饱喝足了的老人再度杵拐前行,而他们身后的那对夫妇只是默默看着。 末了,汉子轻轻说道:“我年初说去参军你咋不让我去?” 而他那个一辈子不懂什么大道理的媳妇委屈道:“我不是怕你死了么,你死了谁来养你儿子。” 汉子看了看自己媳妇的肚子,摸了摸脑袋,扛了农具又返回田间。 他媳妇只是这样看着,什么都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三章江南江北 作为大楚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从大楚疆域来看,楚江刚好将大楚一分为二。南北相隔。 而作为农业上来说,此江以北,楚人多种小麦,而以南,则以水稻为主。 大楚南北划分的区别也就是这条河南北的区别,而大楚的风俗、民情也就由这条河流的南北来划分开。 北人向来看不起南人,认为南人多了些女人般的阴柔,少了点男人的阳刚。 南人则对北人的看法不屑一顾,觉得北地汉子太过凶悍,有失圣贤之教。 不过就算南北两方再怎样争论,在庙堂大人物眼中不过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在天机阁发布的当世十大高手中,南北双方大致持平。 而在朝廷敕封的四位军侯,十二位王侯中,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北人。 有趣的是,朝中正三品以上的文官,则是几乎全是南人。 所以就有了文南武北的说法, …… …… 站在船头的叶如晦依然是一身棉衣,不过头上还多了一,只是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就像当年他的老师一样。 天下总是读书人多一点好。 小虎仰着头,望着这个素味平生的大哥哥,低声问道:“哥哥应该是读了好多书了吧。” 叶如晦看着江面,摇摇头,“这世上书这么多,我也只是读了几本而已。” “倒是小虎,你得多读几本书。” 在船中撑竿的老人看着这一大一小和谐的场景,老人微微一笑。 在他看来。儿媳妇走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子跳河他也觉得天没有塌下来。 反倒是小孙子想读书却上不起学堂这件事。才让老人愁的每天晚上睡不着觉。 逆流而上的小船在江水中走的异常缓慢,撑竿的老人已经是满头大汗,叶如晦看到这幅场景,仿佛有些感伤。 想了想,叶如晦拿出一锭银子放在老人手上,老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老人轻轻提醒道:“够了够了,太多了。” 叶如晦微微一笑,轻轻道:“多的就给小虎交两年学费好了,也交不了多久。” 然后叶如晦转身看着小虎,他把头上的毡帽取下来戴在他头上。蹲下身轻轻说道:“我的老师告诉我,有刀枪的天下,要是没有读书人,那算个什么事?” 然后叶如晦看着远方,仿佛正在想他那位一生成迷的老师,他轻轻说道:“老师还说,读书人自己吹嘘自己有多么多么了不起,都是废话。而以老师看来,这个天下没有读书人还真不行。” 因为船是逆流而上,所以叶如晦才有这么多的时间与小虎闲谈。 说完这些,船也到了岸边,叶如晦踏上岸,朝爷孙两人挥了挥手,独自向前走去。 这里离帝都,仍有千里。 而再度返程的老人没注意到自己孙子轻轻拿手擦了擦眼睛。 拿木炭在船上写下了属于他自己的梦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四章谁说有泪不轻弹 就在叶如晦赶往帝都的时候,此时帝都却是风云暗涌,宰辅大人提出的新政再度被三省中书令否决,本来卧病在床的门下省中书令孙右任竟然是再度是不顾重病又出现在朝堂上。 再傻的人都闻到朝堂之上的硝烟味,一些人摇摆不定的官员此时更是不知道如何站位。 至于军方,仍是一如既往的不站队,对双方之间的争论仍然是不予理睬。 这日早朝后,从午门出来的宰辅大人一脸阴沉,身后的文武百官竟无一人敢与之同行。 本来宰辅大人就是出了名的不结党,刚才宰辅大人提出的新政又被三省否决,想必此时心情肯定是十分不爽。倒也没人敢上去与他交谈。 孙右任老爷子正好就在宰辅大人身后,看到这幅场景,老爷子在身后冲着宰辅大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那副表情被后面的官员看到。 只觉得一个字,贱。 不过是没哪个敢说出来了,至于想笑,自己憋着。当众取笑孙老爷子,是不想在陵安城混了? 心情极为不佳的宰辅大人,走的异常之快,在数十息之后就已经把身后的百官远远的甩在身后。 …… …… 出了正和门,就是长安街,而宰辅大人的宅子就在街尾。 原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是没有宰辅大人什么事的,按照宰辅大人的俸禄,想要在这个地方买上一座宅子,基本上也要二十年以后才行了。已经古稀的宰辅大人,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成问题。 不过,这座宅子是皇帝陛下亲自赏赐的,也就省了宰辅大人的事。 走到一半的宰辅大人是有些累了,他站在街旁,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贩卖小吃的小贩。 这样的陵安城在他看来挺好,不过他更想做的就是让大楚境内每一处都如陵安城一般。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施行新政的原因。 可惜三省那几个老头子总是喜欢用“祖宗之法不可变”来否决他的新政。 虽然明面上宰辅大人对于三省那几个老头人没什么说的,可私下里宰辅大人不知道骂了多少句迂腐。 有时候他也会疑惑这几个老头难道是太老的缘故,接受不了新鲜事物? 这句话要是任由一个中年官员说出来,还算是中肯,但要是从本身就已经古稀的宰辅大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摇了摇头的宰辅大人。干脆不去想这些事。整个大楚,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破天荒的,宰辅大人在一家卖卤肉的铺子买了半斤肉。不过马上宰辅大人就后悔了。 直到走到门口,宰辅大人还在疑惑自己为何要买手里的这包肉。 看门的老管家连忙出来将宰辅大人手里的肉接了过去,然后老管家轻轻说道:“段长安有信来了,老奴把它放在书房了。” 宰辅大人点点头,招了招手让老管家自己去忙,就一个人进了门。 路过庭院时,宰辅大人顺便给庭院里他种的君子兰浇了点水。 整个宅子里,下人除了看门的老管家。就剩下做饭的厨娘了。 作为整个大楚的文官领袖。宰辅大人过的生活,怕是比许多人都要清贫。 宰辅大人唯一一个女儿,早已经出嫁,婆家是陵安的一户小户人家。当时女儿还担心自己这个做官做到极致的老爹会出手阻拦,意外的是宰辅大人完全不曾有过半点反对的话,女儿这才高高兴兴的下嫁夫家,不过畏于宰辅大人的性情,女儿女婿除了节日之外,都不敢登门。 宰辅大人摇了摇头,这个操纵大楚朝政十余年的老人,其实最想要的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反而想要的是每日退朝回家有个人能跟他说说这一天有趣的事。 早些时候是他的媳妇,一个温婉的女子,不过去世的早,后来是他女儿,不过前些年嫁出去了。 至于更早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年轻,和他一起的就只有他的小师弟。 一辈子的朋友,怎么到老了还互相看不惯了呢,希望他这次来陵安,能和他一起再完成他们共同的梦想。 宰辅大人如此想着。 良久,宰辅大人才推开书房的门。先换了身上的官服。 仔细一看,宰辅大人的官服已经有些破损了。 礼部每年给百官置办两套官服,宰辅大人身上这套官服还是前年礼部给置办的。 换好衣服的宰辅大人坐在桌前,把桌上那封信拆开,抽出信纸的宰辅大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学生长安拜上。” 信的开头不出意外的依然是这几个字,不过宰辅大人却从段长安的笔迹上仿佛看出了些什么。 犹犹豫豫,当断不断。 回了回神,宰辅大人顺着下面看去,下一刻,竟是直接木然的停在那里。 依宰辅大人平时一目十行的速度,看这百数字的信居然整整看了一个时辰。 期间老管家来为宰辅大人点了盏油灯,也没敢打扰正在看信的宰辅大人,只是叫下人把饭菜热好。 良久。宰辅大人才颓然的放下信,揪了揪自己的胡子,发现是真疼以后,宰辅大人终于叹了口气。 这次宰辅大人是真信了,他那个年轻时候喜欢叫他高小子,老来则叫他高老头的小师弟,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宰辅大人怅然若失,一辈子的老友说走就走了。 他摇摇头,喊来管家,让他把他买的那份卤肉拿来,然后还要了壶酒。 老管家看着这个一辈子都不怎么饮酒的宰辅大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看着面前的卤肉,宰辅大人才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今天会兴起买这一份卤肉,这明明就是那个老小子最喜欢吃的。 宰辅大人轻轻叹道:“我这辈子什么不都及你,到最后却是我居然做上了这宰辅之位。你什么都强,为了一个女子,却得老死小城,我想问你你觉得值得么?” 当年虽说是他两政见有异,但最终使得他远走洛城的还是因为一个女子。 随即又摇头,自嘲道:“罢了罢了,以你得性子做了就是做了,哪里讲什么对于错。除了老师,你这辈子听过谁的劝?” 然后他不再说话,一个人吃着卤肉喝酒,一往吃的很少的宰辅大人,今夜破例吃了半斤卤肉和喝了一壶酒。 看着窗外夜色,宰辅大人轻轻说道:“年轻的时候老师问你我以后的打算,我说我要救黎民于水火中,你只是笑笑。当时老师就给了你脑袋一板,不过却是对着你笑,看着你们两个。我当时就知道老师最喜欢你不是没有道理的。” 喝了太多酒的宰辅大人已经是倦意缠身,只不过片刻,双眼便再也睁不开了。 最后醉倒在桌上的宰辅大人,轻轻的打着呼噜,去梦里见老友了。 过了一会儿,进门看着醉倒在桌上宰辅大人的老管家连忙找了件大衣给宰辅大人披上,却意外看到宰辅大人角有些泪痕。 再看桌上,也是一摊泪渍。 这可算得上老泪纵横了。 几乎一辈子没有看到宰辅大人哭过的老管家,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权倾朝野的老人还是有血有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五章宫里宫外 宣正六年的春天,这座被城外称为帝都,而城内则喜欢叫作陵安的巨城发生了一件事。 对于陵安百姓来讲,或许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才入朝没几年的官员虽然隐隐感觉到什么,却依然是一头浆糊,只有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才皱了皱眉头。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十多年不曾缺席早朝的宰辅大人今天早上居然没有来上朝。 昨日宰辅大人的新政才被否决,挑在这个时候不来上朝,这在有心人看来,却真是有些耐人寻味。 满朝文武都在观察皇帝陛下的态度,在皇帝陛下没有明确表态之前。要是逆了皇帝陛下的心意,怕是仕途就此就要到头了。 果然,皇帝陛下扫视一圈后没有发现宰辅大人的身影后,才开口问道:“宰辅大人怎么没来上朝?” 听到这话的满朝文武,全都面面相觑,闭口不言。 孙右任老爷子看了看身旁的两位中书令,而两位中书令也是摇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候,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李英才在皇帝陛下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满殿大臣都看到一向喜怒不显于面的皇帝陛下居然露出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看着满殿大臣,皇帝陛下平淡道:“宰辅大人今日休事假。” 按大楚律例,不论文武官员,每半旬有两日的事假可以休,一月则可以休四天。 这条律例本意是为了给官员处理闲碎事物的,到后来,无论是否有事,官员都可以请四天假。 不过这一下,是众人皆惊,宰辅大人入朝多年从来没有请过一次事假。 哪怕是女儿出嫁,宰辅大人依然是雷打不动参加早朝。宰辅大人兢兢业业到如此地步。就算是一向与宰辅大人不对付三省中书令都实在佩服。 众人都在思忖,究竟是何等大事才让宰辅大人无暇连参加早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而一向支持宰辅大人的官员们则是默默祈祷宰辅大人不要有个三长两短。 踉踉跄跄的走出来的孙右任轻轻问道:“敢问陛下,宰辅大人所休事假为何?” 原本官员休事假都是要上报吏部的,不过到了宰辅大人那个级别的,大多都是直接向皇帝陛下请示。 因此孙右任才有此一问。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他倒是对这个历经三朝的老头没什么成见,至于他和高深的政见不和,也完全到不了他会给他摆脸色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饶有兴致的说道:“听宰辅大人府上的管家说,昨夜宰辅大人独自饮酒过多,到现在还没醒。” “不过为何饮酒,朕就不知道了。诸位卿家可有知道的?” 这下。又是无人应答,三省中书令除了孙右任,一个个都要睡着了, 皇帝陛下忽然有些微恼,看了看外面,平淡道:“朕倦了,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 纵有一肚子疑问的门下省中书令孙右任也只有目送皇帝陛下离去。 御花园 褪下皇袍的皇帝陛下看着从远处走来的身影,他摇摇头。“你说朕这皇帝是是不是当的十分憋屈?” 为皇帝陛下披上一件衣服的皇后轻轻说道:“陛下新政施行不下去不得全赖宰辅大人么。” 一脸无奈的皇帝陛下叹了口气,轻轻说道:“都是像你这样想,干脆今天这老头都不来上朝了。” 皇后噗呲一笑,打趣道:“难道宰辅大人没来上朝都怨臣妾?” 皇帝陛下摇摇头,说道:“也罢,朕早就劝这老头多休息,不过今天在朝堂上看不见这老头朕总感觉空落落的。” 看着眼前这个双鬓都已经有些白了的男人,皇后摇摇头。一晃,两人已经举案齐眉三十年了。 她调笑道:“你呀,天天看到宰辅大人你说他烦,看不见你又说空落落的。” 皇帝陛下听到这个多年没听见过的称呼,他点点头,轻轻握住对方的手。 他至始至终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坐上这个全天下人都想坐的位子。 当年先帝五个儿子,他是最不争的一个,反倒是后来,一个个争位的皇子都被清洗掉,只剩他一个人独登大宝。 若是再让他选择,恐怕他也只会牵着身旁女子的手,而不是费尽心机去争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位子。 而身旁那个自从入宫几乎就没有出过宫的女子,只是觉得就这样一直陪着他就好。 其他的,都不管了。 …… …… 今日没上早朝的宰辅大人,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想到今日没有上早朝,不禁摇摇头,自己不在朝堂上,那三个老头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微微一叹,宰辅大人洗了把脸,看着自己在脸盆里的倒影,才微微一愣,一晃自己居然都七十多了。 吃过早饭的宰辅大人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脑子里满是小师弟的影子。 以至于他提在空中的笔久久都落不下去,他轻轻放下笔,忽然想起许久没有看见自己的小女儿了。 想了一会儿,宰辅大人轻轻起身,出门去了,顺便吩咐老管家不用等他吃午饭。 其实小女儿的夫家离宰辅大人家也就几条街的距离,宰辅大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门口。 不用敲门,正好出门的韩林看着自己这个权倾朝野的老丈人,头皮一阵发麻,硬着头皮前来行礼,宰辅大人点点头,往屋里走去, 原本要出门办事的韩林也不敢出门了,只得跟着宰辅大人再度返身回去。 而正在小院里教孩子写字的高红雪看到多时未见的父亲,也不禁吓了一跳。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韩林,而后者只是微微耸肩。 然后高红雪就听见他这个一辈子都没怎么跟家人说过话的父亲轻轻问道:“越儿多大了?” 高红雪轻轻回道:“五岁了。” 宰辅大人轻轻笑道:“这孩子还没找老师吧?以后每五天过来一趟。” 这言下之意就是要亲自教导啊。 听到这句话的韩林大喜,眼前这个老丈人不仅位居高位,其学识也不用多说。 关键的是,如果和能和老丈人打好关系,在陵安各方面都能打开局面。 毕竟曾在谡下书当过先生的,整个大楚又找的出来几个人。 而高红雪则是觉得这个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父亲肯定有事在心中。 不过还没到她张口,宰辅大人就轻轻说道:“还不去做饭?” 很久才反应过来的韩林不由得狠狠掐了掐自己,几乎从未在外面吃过饭的老丈人今天是要在家里吃饭? 如此殊荣,韩林虽说不是头一份,但也是屈指可数了。 与老人一块在家外吃过饭的。 除了皇帝陛下, 就只有他老师和小师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六章雨停之前 (骑士首冠,我太高兴了,必须要说。) 宣正六年,最后一场春雨送走了春天。 春过后,便是夏至。 就在庆淮两州的交界处,楚江的支流淮河,一座不起眼的渡口边,有一座小亭子,因为所建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亭子看着实在破旧不堪。不过还是能够勉强用来供旅人休息。 因为现在下着雨的缘故,这座亭子下面聚集了相当一部分人,大多数是准备上船的旅客,另外一小部分就是停靠在岸边那些船的主人了。 从淮河上游而去,可以直接穿过淮州直到陵安,而下游则是直接到靖南。 因为各自大多不熟,所以亭子里也就基本没有说话的声音。 在亭子的一角,有着一个穿着棉衣,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默默研读的少年。 偶尔这个少年会抬起头,看看外面的雨色,不过都是很快又把头埋下去继续看书。 除了亭子外面的雨声和偶尔传来的鸟叫声,整座亭子就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了。 雨似乎没有丝毫要变小的倾向,反而是越来越大,听着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再加上伴随着这雨一起的冷风。 此时虽然已经是夏至,可亭中众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夏天的气息。 大多数穿着旅客已经感觉到了寒意,而此时在亭角看书的少年便是大家关注的对象了。 难道对方早知有雨,便提前穿上了棉衣以御寒? 想法确实不错,不过却不是众人想的那样。 身穿棉衣,非是能够提前知道天气。只因有病而已。 被众人盯着的叶如晦泰然自若,没有说什么,甚至并不曾把视线从书中挪开。 在亭内的不乏有见过世面的,看见叶如晦如此平静也是暗暗称赞。 能够在众人关注下仍能平静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书,在众人看来,是十分了不起了。 不过很快,众人的视线就被亭外的事物吸引去了,不是因为雨停了,也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好奇的事物。 而是从远处的泥泞的小道里渐渐走过来一道身影,因为此时还在下雨,对方撑着伞,亭中众人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庞。 伞是油纸伞,从伞面来看,应该也用了许多年了。 那人走的异常的慢,仿佛是怕摔倒,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百无聊赖的旅客们就这样看着对方一步步向亭内走过来。 而在亭子里,有一伙商贾打扮的旅客仿佛身子站直了几分。 其中的一个老者皱了皱眉头,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到这个人走到离亭子还有大约七八步路的时候,他停下了。 这时候的众人穿过雨幕看向对方,才看清楚,是个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 更惹人注目的是这个男子所穿的,一身灰色。从鞋袜到上衣全都是灰色。 亭中众人皆感受到了一股破败的味道。 这股味道是从灰衣人身上传出来的,这种感觉就像一床多年未洗的破棉絮。 这种味道有些令人厌烦。 是所以,亭内的人都皱了皱眉头。 除了叶如晦。 不过有一点却只有放下书的叶如晦发现了,如此大的雨,再加上刚才走过来的泥泞小道。 按道理说,这个人应该裤脚会粘上一些泥浆,可是没有,这个人的裤脚依然是没有半点泥浆。 他手里有把刀,没有刀鞘,不同于大楚所用的制式军刀。 要更狭长,有些类似于旧北汉当年所铸的建业刀。 当年四国混战的时候,这种刀给大楚军卒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南唐、大魏、大楚三国吃了不少暗亏,在交战中往往处于下风。 不过在后来的战事中,随着大楚工部打造出了新式军刀后,这种刀就再对大楚没有丝毫威胁。 就算现在的北匈、东越都不用此刀。 打造此刀的工艺便渐渐失传。 不知怎么的,叶如晦忽然觉得亭内有些压抑,甚至有些烦闷。 亭外的灰衣人没有说话,而就这样站在,亭内的众人看着奇怪的灰衣人也是很纳闷。 难不成,这个人是因为害羞,所以见到人多而不敢进来。 只有那个老者,隐隐知道些什么。 他使了个眼色,周围的那些商贾打扮的人悄悄的分散了些。 仔细一看,恰恰是从亭子里出去的必经之路。看到这一幕,叶如晦皱了皱眉头。 亭外的大雨依然是没有停,不过就算这样大的雨砸在灰衣人的伞上,也并没有见伞面有半点颤抖。 短暂的安静后,亭内的一个中年汉子用一口蜀地口音大声道:“这位兄弟,外面雨大,进来避避雨嘛。” 或许是雨声太大,距离太远,又或许是这个汉子声音太小,还或者是这个灰衣人根本就没有准备进来。 所以,他站在亭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亭内的众人见对方没有进亭的打算,也就不再开口,亭子里气氛压抑。 有些像雷雨来之前的闷热,微微有些热意的叶如晦看着亭外,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这时候,起风了。 在河边本来就多风,这缕倒是带来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叶如晦轻轻摇了摇头,再度拿起书,开始默读儒家十戒。 第三条讲,非礼勿视。 …… …… 老者仿佛已经按耐不住,藏在袍子底下的手轻轻挥了挥,站在亭内几个出口的人在背后包裹中轻轻摸索。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灰衣人开口了。 “我要是你,就不会动。” 声音很沙哑,从他嘴里发出又仿佛非常刺耳。 但是声音里透出的平淡,平静却全部传入亭内众人耳朵里。 而这道声音又不大,是何以能够穿过雨幕准确无误的传入亭内? 而且对方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难道亭内有灰衣人的朋友? 是谁? 听到这句话的叶如晦貌似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老者,然后又自然而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书。 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极为自然,任谁看来,都觉得没有有丝毫的异样。 亭内久久没有回话,而老者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开口。 亭外的灰衣人动了, 而这时候,亭外雨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七章雨停之后 雨停了,人也该走了。 雨停之后,休息之后的旅客们就要再度踏上旅途。而那些船的主人也要再度出船。 毕竟。天要下雨,人要吃饭。就是这个天下最没什么可说的道理。 叶如晦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人们,他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亭外的灰衣人轻轻把伞收了,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这张脸白净的没有一丝血色,恍然一看,仿佛厉鬼一般。 实则,这个人在天机阁发布的武评次榜中,他位于第七十三。 次榜共有一百人,他排在几乎是倒数的七十三位也并没人敢耻笑他。 大楚武夫何止十万,能够排上天机阁次榜,已经说明此人的实力。 老者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他认识他,他这个人就和他的刀一样硬。 他就叫郭硬, 鬼刀郭硬。 老者冷冷开口:“次榜七十三,郭硬。为何阻我?” 郭硬再度张开沙哑的口,轻轻道:“你在天机阁的悬赏榜上位于两百三十一,赏金是五万两。” “原本我对你没兴趣,可最近恰好欠了别人一笔账。” 老者冷笑,摇摇头,“我这里有十万两,拿了让开。” 说着,老者把手里的银票扔在郭硬的脚旁。 郭硬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老者。 老者轻轻一招手,身后便冲出十几人,郭硬似乎还是不为所动。 不过下一刻,这些人就彻彻底底成了一堆尸体,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老者似乎并没有看见这些,只是盯着郭硬手里的刀,这是一柄稳居天下名刀前十的名刀。 这把刀的名字和郭硬称号一样,都叫鬼刀。 看着郭硬,老者摇摇头,“在第三境里,你可排第三。” 郭硬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自己前面两人是谁。 书院柳青 禅宗不与 郭硬张开他沙哑的口:“你也在第三境。” 这句话说的很清楚,既然你在第三境里,既然我可以排第三,既然你不是柳青与不与。 那,你就只有死。 郭硬出刀,八步的距离一眨眼便过,很快郭硬已经到了老者身旁。 老者摇摇头,双手成爪,此时他的双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是禅宗的龙爪手。 郭硬眉头微皱,他并不知道对方掌握的有禅宗的绝学。在彼此境界相差不是很大的情况下,谁的功法更好,也就意味着谁赢的希望更大。 作为五大宗门之一的禅宗,其秘技龙爪手也是十分顶级的功法。 郭硬没有见过,所以他吃了暗亏。 他并非是大宗派出身,对于这种宗门的秘技他并不是很了解。 老者微微一笑,“天机阁总喜欢出些榜单来评判这些武人的境界,可惜,区区一份榜单就让你们这些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武人除了境界外,经验。兵器,还有功法都有很大的关系,而此时,对面老者的功法就占了很大的优势。 郭硬抹去嘴角的血迹,只是轻轻眯了眯眼。 起风了,一阵风起。 吹的周围树叶的簌簌作响,在亭内的众人早就已经被先前的尸体吓怕了。 一个个蹲在亭内,丝毫不敢动。 一道劲气从郭硬手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雾痕。 世人皆知郭硬刀法无双,却不知他还有这些手段。 “叮……” 是碰在金属上的声音。 郭硬皱了皱眉头,双袖一挥。从河中引出两道巨大的水柱。向对方激射而去。 对面老者双手一抓,水柱轰然崩塌。 在水柱崩塌以后,一把黝黑的长刀直直飞来。直刺老者眉心。 老者双手再挥,却是双袖尽被长刀搅碎,双手在这柄名刀的刀锋下还幸有保存。 老者脚尖轻点,微微后退,正好站在亭外,后面就是一大波旅客。 早先看过这两人如同神仙般的打斗,此时已是无一人胆敢出声。 老者点射而出,直射郭硬而去。 郭硬再起,双手向下一压,竟是直接导致周围的树叶纷纷下落。 双掌击出,满天落叶直接射向老者。 和老者的双手相交,是一阵金石之声。 待老者冲过这些由落叶组成的雨幕之后,郭硬就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郭硬不退反进。此时铁刀已然在手,直接一刀劈出。与老者双手相交。 激起一片火星。 老者没能握住铁刀,而高居第三境第三的郭硬也没有一刀功成。 郭硬借天时地利劈出的这一刀,在对方的双手间便已化解。 郭硬微微一叹,便要抽身后退,而老者却双手紧握住郭硬的铁刀。 老者硬生生把铁刀定在的双手间。 郭硬双手持刀一转,却生生没有能够转动。 两人僵持不下。 郭硬一不做二不休,真元狂泄,近乎狂暴如奔腾的野马通过铁刀传到老者的双手。 本以为可以借此直接把铁刀抽出,可惜,下一刻老者所做的举动,让郭硬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老者竟是存了比拼真元的打算,直接面对郭硬气机运转,两强直接相遇。 郭硬眉头一皱,他没有想到老者竟然会如此这般,他知道老者的意图。 要生生靠着雄浑的真元耗死他,毕竟,郭硬才修道多少年,再有天赋,他灵府里也不可能有比对方多年苦修的真元充沛。 这个时候,郭硬纵然有太多手段,也无法使出来。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便只有亭内众人了。 只要能有人把老者的气机打乱,他便能够从现在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不过他现在也不能开口,一开口气机一泄,必败无疑。 反之老者也是如此。 现在有利的一面是,郭硬正对着众人,老者背对着众人。 郭硬向亭内看去,却无一人抬头与他对视。 见识过刚才两人打斗的众人早已经吓破了胆,哪里还敢看向他们两个。 郭硬脸色潮红,真元快要用尽。 他再度看向亭内,这次,终于有人与他对视。 是叶如晦。 他看懂了郭硬的眼色。 在之前,老者和郭硬的对话他是听的很清楚,对于双方谁善谁恶,他心中有一个底数。 再加上最开始老者的动作。 于是,一本书就这样从叶如晦手中飞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八章一本书引发的故事 旅人尽散,没有人关心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依他们看来,无非是,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而已。 叶如晦捡起他的书,因为才下过雨,所以他的书上尽是泥浆。 他轻轻摇摇头,拿出纸巾,轻轻的擦拭着书,不过这本书已经湿透, 怕是擦不干净了。 郭硬淡淡的看着他,并没有动,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那柄据说是天下前十的铁刀都没有从老者身上拔下来。 这位武评上的强者正准备开口。 “噗。” 一口鲜血从郭硬的嘴里射出来。 然后郭硬就这样直接倒在了满是泥浆的地上,溅起了无数泥浆。 叶如晦皱了皱眉头,他低着头,却不是看的倒在地上的郭硬。 而是看着自己棉衣上被郭硬鲜血所染的一小块痕迹。 半响,他才把视线转移到郭硬身上。看着躺在地上的郭硬,他没有觉得有半点奇怪。 反而是认为理所应当,就依照刚才那个情形,如果不是自己的那本书。 这时候郭硬就应该是躺在地上任由老者摘去他的头颅,叶如晦知道郭硬受了伤,而且还是极重,不过他不知道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郭硬已经倒下了。 现在另一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那就是,要不要救他? 这个问题刚刚才在叶如晦脑海里,现在马上就有了答案。 叶如晦慢慢走过去,弯下腰,拉住郭硬的手。 …… …… 一夜星光, 叶如晦也一夜无眠。 唤醒郭硬的,不是清晨的鸟叫,也不是微寒的清风,而是一种奇怪的味道。 郭硬睁开眼,看到的正好是叶如晦的背影,他望了望四周,是座废弃的道观。 叶如晦正在熬药,郭硬闻到的味道就是从叶如晦面前的那个黑色的药锅里传出来的。 他皱了皱眉头,想着自己自从开始修行之后便再也没有用草药来疗伤。 对面那个少年熬药的手法如此老道,难道是出身医药世家? 叶如晦听到后面有些动静,知道是郭硬醒了。便张口道:“你受了伤,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用草药治伤,但是我熬了。” 他嘴里的你们,自然指的是想老者和郭硬这样的修行者。 说完这句话后,叶如晦熄了火,倒了药在碗里,端过来递给郭硬。 郭硬看了一眼眼前的药碗,久久没有动作。 就在叶如晦以为对方并不需要的时候,郭硬接过药碗,一口喝下。 不过却是皱了皱眉头。 “有些苦?” 看着郭硬的表情,叶如晦好心的问道。 紧接着,叶如晦在旁边的包裹里掏了掏,拿出一袋冰糖。 他摇了摇糖袋子,问道:“要不要?我每次吃药感觉苦的时候,就吃一颗。” “你吃不吃?” 郭硬的眉头再一次皱了皱,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他摇摇头。 虽然他是觉得有些苦,但也不至于要到吃糖的地步。 然后他张开嘴,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叶如晦听到这些沙哑的声音,他甚至有些厌烦。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一个问句,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像一句陈述句。 叶如晦愣了愣,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句话也是一句陈述句,但在郭硬听来,更像一句问句。 这句问句说的是,难道我应该知道么? 然后郭硬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而叶如晦也闭上嘴巴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郭硬自然没有问些蠢话。 比如为什么救我之类的。 但是叶如晦想了想,还是张口:“你挺沉的。” 当时叶如晦把郭硬从渡口背到这里的时候,天知道他花了多少精力。 叶如晦本来就体弱,将郭硬背到这里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郭硬摇摇头,很生硬的说:“没人说过我胖。” 叶如晦诧异的看着郭硬,他说你很沉,只是为了表达把他带到这里的艰辛与不易。 叶如晦从油纸包里拿出两个烧饼,一个递给郭硬,一个自己吃。 烧饼有些脆。 是所以,声音挺大的。 “你受了伤,需要人照顾,你要去哪儿?” 叶如晦放下烧饼,很自然的问道。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 郭硬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再看了看身旁的铁刀,才缓缓说道:“我要去陵安,书院开始招生了。” 叶如晦看着郭硬,又看了看他身旁的铁刀。想着以郭硬的年龄和他看起来并不像个读书人。 不过,叶如晦只是开口问道:“你看起来并不像个读书人。” 郭硬一时间有些愣,不过立马就释然了。 他用他标志性的沙哑口音说道:“你当真以为书院只是个教书的地方?” 叶如晦不知道,难道书院不是个教书的地方? 看着叶如晦的眼神,郭硬摇摇头,他现在已经完全知道,对面的少年只是个普通人,不懂修行,甚至以为书院只是个教书的地方。 想不通的叶如晦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也不错,我也准备去陵安,一起吧,我还可以照顾你。” 郭硬摇摇头,“我受了伤。有很多人想要杀我。不过我欠你一个烧饼。” 一个烧饼,就是一个人情。 郭硬从不欠别人人情。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什么能力能够偿还。 他看了看身旁的铁刀,想到要是自己送给这个少年,不定这个少年隔天就死于非命。 那自己身上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对方了。 这时候,叶如晦开口说道:“要是你一个人去陵安,可能不是被仇家杀死,而是在野外喂了野狗。” “只要小心一些,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郭硬听着这句话,思考了很久,知道叶如晦说的话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才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他发现,如果这样,他又欠对方一个人情。这样的结果,让郭硬很不爽。 于是他闭上眼睛,假装在休息。 叶如晦知道郭硬的回答后,转过身拿出那本被泥浆弄脏的书。 仍然是一个人看书,他没有问老者是什么身份,郭硬为什么杀他。 到现在,他知道他叫郭硬,郭硬却不知道他叫什么。于是叶如晦转过身,轻轻说道:“我叫叶如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九章此去为陵安 走水路,从淮州直到陵安,没有什么比这条路还省事的。 沿着淮河逆流而上,而一直到陵安,期间大约需要半旬时光。 因为郭硬受了伤,所以叶如晦不得不包了一条小船。 虎跳峡就是这淮州境内最有名的景点。要想到陵安,这里是必经之路 而这里,当年是大魏的领土。 虎跳峡的由来取自大魏诗人徐霞所写的《游山记》中的“此峡极宽,险峰幽深,非山间之虎不得过。”一句,就连当时的大魏皇帝在看罢此文后,也拍案叫绝。 而事后直接宣徐霞进京供职翰林院,也把此地改为虎跳峡。 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叶如晦也惊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听着船夫的讲解,叶如晦也是全神贯注。 朴实的汉子大声道:“在淮州。这是最著名的景点。当初南唐诗仙也曾慕名而来,好像还写了首诗,不过是什么我就不知道,毕竟我是个粗人,没上过学堂。” 叶如晦低声道:“天上广寒宫,十五又月圆。不知淮河旁,此为惊断肠。” 戴着一顶草帽的郭硬就站在一旁,他不懂诗,而且他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 所以没有开口。 他看着对面虎跳峡眉头皱了皱,看他眼神中竟然有些向往,与钦佩。 顺着郭硬的视线看过去,除了高耸的两座构成虎跳峡的高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于是,叶如晦张口问道:“怎么了?” 郭硬不想暴露行踪,于是声音压的极低,“传言虎跳峡的产生是有两个五境之上的人物在此打斗所形成的,以前我还不相信会有人有如此伟力,你看,那座山峰看似笔直,实则应该是类似于剑气剑罡之类的所留下。” 末了,他轻轻一叹,“原来五境之上还真有人。” 叶如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看见有一座笔直的山峰。 绕是叶如晦少年老成,但总会有些少年心性,总归有些好奇。 似乎是知道叶如晦的疑惑,郭硬开口说道:“修道者把武道修行分为五个大境界,因为每一境的名字太拗口,所以大多数修道者便直接称为第一境到第五境。至于五境以上,在天机阁的榜单中并没有,不过今天看了虎跳峡以后,我猜世间还是有这等人物的。到了第四境武者的寿命就会有所增加,到第五境活个四五百年约摸是没有问题的,至于五境之上的人物,估计怎么也得活个七八百年。” 叶如晦摇摇头,心里想着,活这么多年,难道不厌烦? 郭硬看着叶如晦,他在想,如果叶如晦听完之后主动找他修道,他就当还了对方的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如果对方不主动,郭硬也是没那个面皮主动他修道的, 很是意外,叶如晦并没有要修道的打算,他开口说道:“你是第三境第三,还要去书院,那这么说,书院岂不是很厉害。” 郭硬看着江面,轻轻开口说道:“当世四大宗门,谡下书院、青城剑阁、东越禅宗、北匈王庭。” “除了书院和剑阁,剩下的两个都不在大楚境内。剑阁只教剑道,所以我只能去书院。” “书院收徒严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入选。” 叶如晦想着,你都第三了还不能进书院,那岂不是很没有道理。 郭硬摇摇头,仿佛很没有道理的说道:“书院就是很没有道理。” 然后郭硬坐下来,不再说话。 小船缓缓的向前驶去,在平静的江面上荡出涟漪,两岸的树木缓缓向后退去。 远处的树林里不时响起几声猿啼,才至初夏,因此并没有听见蝉鸣。 天空中的白云朵朵看来分外悠闲,有些不知名的野鸟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再加上江面微风,使得这幅场景十分唯美。一直看着的叶如晦心旷神怡。 盘坐在船头的郭硬却没有感觉到什么,他想着自己脑袋上的草帽他就有些烦躁。 不过他知道这顶草帽不能取下来,所以他摇摇头,显的十分无奈。 “为什么修道?” 叶如晦背对着他,轻轻的问道。 郭硬听着这句话,想了很久,忽然有些微恼,“报仇。” 郭硬的答案很简单,不是为了什么长生,或者其他,只是为了报仇。 实际上,最开始在亭内的老者,郭硬也不是为了赏金而杀。 而是只是为了报仇。 对方不知道,毕竟那样小的事情几乎已经被他们遗忘了。 不过,郭硬最强大的对手还不是他。成为第三境第一人也不是郭硬的目标,甚至破入第四境也不是他所想的,他的目标向来很远大。 他还很年轻。离暮年还有很大一段时间,他有着足够多的时间去破境。去超越他的敌手。 他的仇人在这片星空下,几乎已经算是最强大的人之一,不过他也老了。 所以郭硬等不得多久,因为他快要老死了。 在对方死之前,他会让他死在他的铁刀下。 似乎是随口一问,叶如晦接下来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盯着江面。 …… …… 小船慢悠悠的向前驶去,船夫拿起闲置的鱼竿随意的把鱼钩撒下。 一旁的叶如晦也是一言不发的盯着,过了约摸半柱香的光景,还是没有鱼上钩的迹象。 船夫不好意思的笑笑,向叶如晦摇摇,示意他来试一试。 叶如晦起身,去接过船夫手上的鱼竿。 船夫把鱼竿交给叶如晦后,回到船尾继续撑着船,而叶如晦心平气和的把鱼钩扔下。 只是淡淡的看着江面。 就这样随着小船缓缓驶出虎跳峡,叶如晦转头看了看来时的路。 忽然泛起一股思乡愁啊。 真不知道那些大婶怎么样了,不知道院里那颗梨树有没有结果子。 还有李老头,回家没有。 还有先生坟头是不是青草乱生了? 当真是, 少年未及冠,浩然离故乡。 而此刻,再度回到船头的船夫看着船头的数十条大鱼,已经是目瞪口呆。 叶如晦一抖鱼竿,又是一条鱼直接飞到船头。 而小船,已经早就驶出虎跳峡了。 此去为陵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章那些人,老卒而已 大楚许多年前曾经打过一场国战,当时的大魏、北汉、南唐三国与大楚几乎是打了十年。 而东越因为自身国力弱小,很明智的保持中立。 这场战争谈不上是谁对谁错,彼此的目的无非都是为了一统天下罢了。 在史书上,这一场战争被称为春秋乱战。 最开始,大楚并没有参战,不过在战事开打的半个月后,三国联军就攻占了大楚北疆军事重地北丈原。 北丈原据陵安也就几百里,占领了北丈原的三国联军顺势南下。 帝都危矣! 群臣进谏,要当时的大楚皇帝灵武帝迁都南下,面对群臣进谏的灵武帝当时对着满殿大臣说了一句话。 而这句话,直接被写进了祖训中。 当时,这位在大楚历史中最豪迈的皇帝当着众臣说:君主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还好,大楚军方最精锐的镇北军阻挡住了联军南下的步伐。 等到联军退去,这场国战就彻底陷入混战,四国之间互相攻伐。 不过到了后期,三国已经基本上没有和大楚抗衡的实力,这场战争,基本上就开始进入大楚收官阶段了。 在这场战争中,涌现了太多名将谋士,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大楚四军侯十二王侯。 大多都是在那场战争中通过尸山血海一步步爬起来的,不过前一天才官升三级,第二天就马革裹尸的例子也太多太多。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多数人没能成为那一将,不过确实是万骨枯了。 不过还有一类人,他们没成为功勋武将,也没成为累累白骨。 他们大多带着伤,从战场上回到家,几乎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但是, 他们都叫老卒。 …… …… 李老头也是老卒,年轻时候正好赶上了那场国战,而李老头的腿就是在著名的黄沙谷一役中被流矢射瘸的。 那个时候的李老头才三十六岁,在军医的简单救治后,就宣告了他军旅生涯的结束。 不过就在那年,那场战争就正式落下帷幕。 也就是那年,李老头和一些同样是因伤退出军旅的袍泽有了一个约定。 而现在李老头就正在赴约的路上。 杵着拐杖的李老头走的并不快,从梧州到姑苏州他用了二十天,而从姑苏州到靖南州他用了十八天。 在傍晚时候,李老头仍然是走在山间,这条路他每两年就要走一次,所以他并不生疏。 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尽量在日落之前,走到前面那个村庄。 不过他确实是老了,走了一阵后就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片刻。 以至于他踏着夜色才进到那个村庄,同以前一样,村头的大黄狗仍然是冲着他大叫。 李老头直了直腰,借着月光,模糊不清的看着那条大黄狗笑骂道:“你这憨货,还不识得我?” 停下片刻后,李老头径直向村内走去,走到一户普通的土房门口。 他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他就这样站在门口,等人来开门。 “吱呀……” 是木门打开的声音,同以往情形不同,这次看门的面孔不是李老头所熟悉的。 以往开门的都是一个跟李老头差不多大的老人,而此时确实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 不过还没等李老头开口,对面的汉子就开口了,“是李大爷吧?俺爹前两天还念叨着您老,说您好这时候该来了。” 李老头点点头,探头望向里面,轻轻问道:“你爹呢?” 就在李老头这句话刚刚说出来,里面就响起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冲子,有客人来了?是你李大爷吧。” 那个叫冲子的汉子答应道:“爹,是李大爷。” 然后冲子就带着李老头进了屋,而另一个老人也正好披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然后老人就向里屋说着些什么,一个睡眼朦胧的中年妇女就拉着汉子往灶房去了。 老人拉着李老头坐下,问着他这两年的境况。 李老头也是一一回答,两老人也是相谈甚欢。 原本李老头是不认识老人的,不过有一次途径这里,恰好天黑,便在老人这里寄宿一晚。 然后在交谈中李老头知晓了老人也是个老卒,于是两个人一夜畅谈,不亦乐乎。 这也导致了李老头每次途经这里都会在这里借宿一晚。 李老头看了看在灶房忙活的两个人,轻轻问道:“老哥,这是儿子儿媳?前两年没看见啊。” 老人轻轻一叹,洒然道:“大兄弟,老哥我活不了几天了,女儿女婿回来给我抬棺。” 李老头看着满头白发的老人,轻轻摇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这一步,迟早自己也要踏上去。 老人摆摆手,“老哥我倒是不担心身后事了。倒是大兄弟,你也没个后人,以后要不就住在这儿,让冲子给你料理后事。” 听着老人这句话,李老头倒是想起了叶如晦,他摇摇头,轻轻说道:“不碍事的。” 饭菜已经做好,老人看了看桌上,说让女儿把他的烧酒拿出来,和李老头喝一壶。 女儿一脸无奈的看了看丈夫,憨厚的汉子点点头,这才转身拿出老人的烧酒。 与李老头喝着酒的老人脸色红润,仿佛恢复了几分生气。。! 此时夜已深,喝完最后一口酒后,李老头和老人也没有再喝,都休息了。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的李老头踏着露水又继续往目的地前行。 而他不知道,看着他离开后,这个老人也靠着女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老人其实早就油尽灯枯,只是想着要见这个李老头最后一眼,得偿所愿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憨厚的汉子轻轻把老丈人放在床上,眼眶微红,但是还是没有落泪,然后去村头通知乡亲前来帮忙。 而他媳妇,已经在他爹面前哭成了泪人。 …… …… 走了两天的李老头,终于在这天清晨,到达了目的地,就是一座小镇的一家小酒肆。 酒肆老板还是那个人,酒肆里的一切也还是老样子,看着李老头,酒肆老板熟悉的和他打着招呼。 “李老哥,又到时候了?还是老样子?” 李老头点点头,坐在酒肆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 很快,老板就给他端了一盘花生米和一壶热茶上来,李老头喝着茶,吃着花生米。 看着酒肆里来来往往的人,时间在缓缓逝去,老板眼神里都有些担心。 午后的酒肆人最是多,同那些酒客不同。 李老头还是喝着那壶添了多少次水的茶。 茶水早就已经寡淡无味。 茶水已经渐渐凉了。 终于,太阳西斜,残阳如血。 酒肆老板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轻轻一叹。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客人了,唯一的客人李老头看着外面的天色,眼神中尽是黯然。 他和诸多袍泽一起约定每两年来此一聚,虽然最近两年来赴约的袍泽是越来越少。 但到上一次相聚还有十数人。 而今日却是一个都没有了。 他知道若是还有人在世,就必定会想尽办法到这里,到这时候,仍然是没有一个人。 李老头看着面前这壶茶,终于泪流满面。 而他那头白发,却忽然之间失去了光彩,只变得破败不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是什么病 出了淮州,便正式踏上的陵安的地界,不过不过陵安也不止是一座城。 在陵安周围仍有大片地方,可以说陵安之大完全不亚于一州之地。 以至于居住在陵安外的那些殷实人家仍然是喜欢说自己是陵安人。 不过真正意义上的陵安,就只有一座城,一座天下第一雄城。 而这座城注定也有很多传奇。 历经千年的谡下书院,就静静的存在于这座城里。 这座城里也有过许多风流人物。 被掳于此的南唐皇帝以头撞柱用来结束自己的一生。 诗仙李青莲拒不出仕,反而写诗来讥笑大楚皇帝,大楚皇帝不但不怒,还称赞写的有金石之气。令群臣汗颜。 至于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这样的功勋之辈就更不用说了,这座城里的风流人物,却真的是数不胜数。 不过陵安的真正繁盛还是要归于数十年前的那次国战,归于不肯南下的灵武帝。 虽说是大楚的帝都,不过这座城市和其他的北疆城市一样。一到夏天便酷热无比。 虽说还是初夏,倒是比南方盛夏还要热许多的,从小生长在南方的叶如晦才踏出淮州便有些受不了了。 一身棉衣的他现在已经是大汗淋漓,他抹了一把脸,看着满是汗水的手心,轻轻的摇了摇头。 微微停下,他脱下身上那件棉衣,换上一件比较单薄的衣服,才微微觉得有一些凉意。 反倒是一旁的郭硬,带着一这只是我比较瘦弱而已,但是我知道,这是爹安慰我。” “后来,去郡里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先天不足,活不了多长的。所幸我爹送走大夫后,也没有动把我扔掉的打算。” 说到这里,叶如晦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后来爹走了,把我丢给了李老头,后来又碰到先生,先生教我书上圣贤道理,李老头只是教了我捕猎、钓鱼这些东西。后来学会了酿酒,也就没有再麻烦李老头,这些年过的还不错。” 郭硬听着这些话,沉默了很久,他并不是可怜叶如晦,在他看来,叶如晦遭受的,其实还没有他的一半,他想的,只是叶如晦那些平淡的语气,并没有一点抱怨的意味。 他走过来,把手轻轻的放在叶如晦的胸口,示意叶如晦不要动。 良久,他轻轻收回手掌,摇摇头,轻轻的说道:“你的心脉无时无刻不在衰竭,按照普通人的办法,你这是绝症。” 叶如晦早有准备,并无半点波动。 “我有办法可以让它不再衰竭。” 听到这句话的叶如晦看着郭硬,声音低沉的说:“什么办法?” 郭硬轻轻说道:“修道,修道修的是长生,只要你开始修道,你的心脉会越来越强大,可以有效的制止他的衰竭。” “况且,修道可以让你现在不必满头大汗。” “我刚才已经探察了你的灵府,有碗口大小。能够修行。” 仔细听着的叶如晦期间皱了不止一次眉,从他说修道能治,到后来的他能够修道。 他没有想的清楚,自己的病修道就可以解决? 于是他弯下腰,朝着郭硬鞠躬,“多谢指点。” 郭硬有些奇怪,他想的叶如晦的表现不应该如此。 最起码也应该向他讨教修道之法。 不过既然叶如晦不说,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就两个人一直走。 不过叶如晦还是问道:“灵府是什么?” 郭硬回答道:“灵府就如同普通人的心脏一样,它是修道者的心脏,一个修道者灵府的大小,就决定了他境界的高低。” “当然,有些人天生是没有灵府的,只要没有灵府便没有了修道的可能。” “灵府的作用就是用来储存他所在天地吸收的灵气。理论上一个人修道者的灵气越多,这就表示他越厉害。不过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很多,并不只是有灵气来决定的。” 叶如晦点点头,指了指前方,轻轻问道:“那就是陵安?” 郭硬不用看也知道前方就是陵安,他点点头,大步向前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城内众生 今日早朝过后,宰辅大人依然是如同往常一样。一人往宫外而去。 奇怪的是,从那天宰辅大人没有去上早朝之后。 宰辅大人就对朝政仿佛就不是如何关心,就连前些日子宰辅大人极力推行的新政仿佛都不是十分上心了。 这些日子在朝堂上,宰辅大人面对群臣一改之前的温和,反而是冷眼旁观。 对于群臣这些日子的举动,宰辅大人不闻不问亦不言。 这让群臣一时想不通宰辅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着宰辅大人的样子,也没人敢与宰辅大人交谈。 至于有资格敢和宰辅大人交谈的官场大鳄们,在明知道宰辅大人心情不佳的情况下,也都没有自讨没趣。 于是这些天的早朝就变得格外诡异,群臣说的兴起,可宰辅大人连点个头的兴趣都欠奉。 最后皇帝陛下不得不提前结束了早朝。 不过在最后下朝之前,皇帝陛下还貌似很亲切的问宰辅大人要不要今年从梧州贡上来的春尾。 而宰辅大人只是摇摇头,看着满殿大臣,缓缓离去。 不过在踏出午门时,宰辅大人看着大殿房顶上的琉璃瓦,宰辅大人摇摇头,低头轻轻说了一句。 声音太小,微不可闻。 却仍然是被一旁的小太监听到,小太监听到这句话后,脸色苍白,看着远去的宰辅大人,他张了张嘴,却只是在心底把这句话默默念了一遍。 可能除了这个小太监,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宰辅大人今日说的话。 到底是风雨欲来啊。 …… …… 在朝堂上,除了数日不说话的宰辅大人,门下省孙右任老爷子干脆是直接没有上朝。 而今日在孙老爷子的小院里,这个历经三朝,年过八十的老爷子极其惬意的喝着从梧州带来的春尾。 这时候,院外有下人通报说中书省刘大人来了,不过话音还没落下。风风火火的刘海便直接冲到孙老爷子旁指着老爷子跳脚大骂。 看着这位共事多年的老友,孙老爷子也不恼,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个老头。 刚开始还喝两口茶的老爷子,到后来脸色越来越黑。到后来直接把茶杯放在桌上。 老爷子一言不发。 骂的口干舌燥的刘海望着孙老爷子,冷哼道:“心虚了吧,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说你害不害臊,还装病。” 听着刘海的话,老爷子脸色越发的黑了。 刘海瞟了一眼他的茶杯,幸灾乐祸的冷笑道:“怎么,茶都喝不下了?” 老爷子抬起头,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吐沫星子吐了我一茶杯,我喝什么喝。” 随后老爷子站起来,往四周看了看,貌似是没有看到什么承受的“兵器”。 然后老爷子卷了卷袖管,拉住刘海就是一顿好打,一边打还一边叫道:“你不是想骂么,你骂呀,骂呀!” 被打的抬不起头来的刘海气急败坏的说,“你个老东西,一辈子读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枉为读书人。” 这样的响动自然引来了下人的观看,孙府众人看着这两个在陵安跺一跺脚陵安就要发生一场地震的老人厮打在一起,都是面面相觑。 不敢上来劝架的下人们都各自散去,不久便听到一声某个老人的惨叫,“你个老滚蛋,怎么这么下流的招数都使得出来?哎呦……” 光是听听都觉得疼,想着这两个老人的身份,下人们都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 瘫坐在地上的刘海看着对面那个满头大汗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孙老爷子,冷哼一声。 老爷子也不和他怄气,只是淡淡道:“你这老货,没事不会轻易来我这,说吧,是为了什么?” 而坐在地上的中书省尚书令冷冷看了他一眼,才说道:“高老头最近很不正常,我看他是有大谋划。” 孙老爷子重新坐下,淡淡道:“做这幅姿态,无非是要推行新政而已,但我好奇的是高老头怎么来跨过三省这关。” 拍了拍灰的刘海一屁股坐在孙老爷子旁边,才喘了口气说道:“我观高老头这新政,于国于民都是大益你又何苦紧紧把住,不让他施行?” 孙老爷子摇了摇头,“我也知道这老头的新政都是为了百姓,但我大楚虽表面看起来强盛,可依我看,仍然是一步错满盘皆输的局面,一旦国力衰弱,北匈、东越哪一个是好说话的主?” “高老头的新政或许现在于国有益,保不齐日后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的局面,就非是我和他在朝堂上争锋相对的局面这么简单了?” “说的直白一些,这些条新政或许有益国力,更或许是万劫不复。这个我赌不起。” “高老头想赌,可我偏不让他赌。” “这大楚是他的?不是,是我数百万大楚百姓的大楚。” “到时候战乱让大楚百姓流离失所,你我加上白老头就是大楚的罪人。” “流芳千古你是不要想了,等着遗臭万年吧。” “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变化莫测,陛下又十分欣赏高老头的新政,要是没有我死死把关,这天可就真就要变了。” “所以,你得谢谢我。” 刘海听着前面一席话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断点头,不过到了后来,听着孙老爷子最后一句话,刘海心里当即就跟吃了个死耗子一样。 什么叫谢谢你? 什么叫没有你这天就要变了? 看着对面孙老爷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刘海当即就想给他一记老拳。 不过,一想到自己估计不是他的对手,他起身就走。 孙老爷子继续悠闲的躺着,轻轻摇着头。 不过下一刻老爷子就有了跳脚骂娘的冲动。 原因是在前院管家大叫道:“老爷,刘大人把您的春尾带走了。” “刘海你个杀千刀的,看老夫明天怎么收拾你。” 骂完的孙老爷子喘着气,一脸愤怒。 孙老爷子愤而起身,又愤愤的坐下去,捂着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而出了府听到孙老爷子大叫的刘海揉了揉裤裆,立马被疼的脸抽了抽。 他朝着孙府吐了口口水,骂道:“这老货,白读了这么些年圣贤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那人 光是在城门口,看着巍峨的城门,叶如晦就心神一阵恍惚。 这座天下第一的雄城,如今就在面前,是怎么才能够淡定? 在先生的口中,在书中,叶如晦不止一次幻想过这座城的样子。 如今,这座城就在眼前。 定了定神,找了个离城门不远的茶摊坐下的郭硬和叶如晦。 此刻正喝着蜀地所产的毛峰。 这种茶不同于动辄就上百两的春尾那般值钱,只是提供给过路行人的廉价茶叶。 一碗茶只合区区两文钱,极得这些过往行人的喜爱。 而陵安的富人向来是非名贵茶叶不喝的。 一般人才会坐在这里,同好友或子辈在此歇一歇脚,顺带喝一碗茶。 郭硬不是一般人,但是现在他仍然是淡淡的喝着碗里的茶,没有半点不自然的表现。 他的一生中,喝过太多比毛峰更要难以下咽的东西,所以他并没有半点不适的表现。 至于叶如晦,更是很自然的喝着,一脸平淡,仿佛就如同喝过千百遍一样。 其实,他一次也没有喝过。 郭硬的伤好了,所以他没有再戴着草帽。 没戴草帽的郭硬自然也无法遮住他那张白的吓人的脸,因此他也被人多看了几眼。 郭硬也不是被人多看几眼就要杀人的主。 所以他显的特别平静。 反而是叶如晦,他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轻轻张口问道:“就这样被人看着,你也没反应?” 郭硬喝下一口茶,淡淡的说道:“要是眼神能杀人,我还用坐在这里?” 叶如晦听懂了,所以他没有再度开口。 此时天色尚早,过往的行人还是比较多,而叶如晦和郭硬仿佛也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茶铺本来就生意不好,对于两人只点了两壶茶就坐了大半天的行为老板也没有半点不满。 这个茶铺开着的目的,本来就是在农闲时候才开来打发闲时和挣两分银子。 茶铺老板也没指着开这家茶铺就能够发家致富了。 郭硬坐了许久,茶水把他的肚子撑的有些涨,他轻轻摇头,才缓缓开口道:“你我就此别过。” 叶如晦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轻轻道:“保重。” 谁都没有说后会有期,因为两人都知道,相逢的日子有没有,很难说。 郭硬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如晦也是抬起头,说道:“不用。” 这完全是叶如晦的下意识的反应,自然的就想饿了吃饭,病了喝药一样的正常,完全没有半点不自然的表现。 郭硬诧异的看了看叶如晦,不过也没说什么,就起身欲走。 不过,下一刻,叶如晦就发现郭硬盯着城门口某处,竟是呆着了。 就连叶如晦拉了拉他的衣袖,他都没有没有反应过来。 一脸奇怪的叶如晦顺着郭硬的视线看过去,一切正常,只是看见人群中一名白衣人缓缓入了城。 而郭硬见到对方入城后,反而是再度坐下。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道:“有人入城了,我们等一等。” 叶如晦很奇怪,不过是有人入城而已,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郭硬是知道他的疑问,再度开口,轻轻道:“城内马上会发生大事,现在进城我怕忍不住前去搅一搅这趟浑水。” “看到那个人出剑,我会种下心魔。怕是一辈子无法踏足那个境界。” “况且,这趟浑水,我还淌不起,天下淌的起的人也不多。” 一向沉默寡言的郭硬今天破例说了太多,不过叶如晦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他隐隐明白,郭硬所说的有人进城了,大约是指的先前的白衣人。 而现在,叶如晦想知道先前那个让郭硬都不敢进城的白衣人是谁? 于是叶如晦开口问道:“那个人是谁?” 说完这句话后,然后叶如晦看到郭硬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丰富,有挫败,有失落,也有无奈。 良久,他才开口道:“世人都说书院柳青,禅宗不与和北匈王庭那个野人和我是百年难遇的修道天才,天赋异禀。可和他比起来。我们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今年三十二了,是我们这几人中年纪最大的,可你知道我修道多少年头了么?” 叶如晦当然是不知道,他摇摇头,等着郭硬继续往下说。 顿了顿,他又开口道:“我从八岁开始修道,至今已经是二十四年了。才不过第三境,就算是第三境第一人的柳青,他也是修道二十年了。” “在许多人看来,这已经是十分快的修炼速度了,这就是所谓的天才,” “但对那人来说,还远远不够。” “知道他修道修了多少年么?十余年,仅仅十余年的时间,他便已经是第五境的大宗师了。” “而现在他才不到四十岁,说我们是天才,那他算什么,嗯,算什么?” 一向冷静的郭硬语气越发激动,到后来已是声嘶力竭了。 叶如晦明白了,严格来说,郭硬和那人应该算是同一辈的修行者。 被对方压制到绝望的郭硬才会连去敢看对方出手的念头都不敢。 先前,郭硬说他不敢去看对方出手是怕种下心魔,现在看来。郭硬的心魔其实已经种下了。 叶如晦抬起头,望着郭硬的眼睛,轻轻问道:“你不敢见他出手?” 听到这句话的郭硬忽然惊出一身冷汗,他才明白,自己的道心其实早在不敢去见对方出手便已经不稳了。 要不是叶如晦出声提醒,他怕现在都还不是很清楚自己倒底是哪里有心魔。 他感激的看了叶如晦一眼,才说道:“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叶如晦还如同先前那样,轻轻回道:“不用。” 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的场景, 按照剧本,接下来郭硬又该是起身欲走才对。 可惜,郭硬并没有起身,只是喝尽桌上的茶,无奈道:“现在城内剑气冲霄,我是进不去了。除了有第四境的宗师人物或者像你这样灵府没有一丝真元的普通人,没人能够进的去。” 良久,郭硬才喃喃道:“又进皇宫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心伤人 在没看见大楚皇宫之前,可能你无论怎样想,你都想象不出来整个陵安城里最重要的建筑是会像怎样。 不过在陵安本地人看来,这座大楚最重要的宫殿也就那样,算不上雄壮,也说不上富丽堂皇。 大楚皇宫修建于大楚元年,当时的大楚刚刚建国,并没有太过耗费人力物力来修建皇宫。 只是到后来,春秋乱战后,一统中原大部分地区的大楚才对皇宫加以扩建。 不过也只是适可而止,没敢劳民伤财。 如此一来,大楚皇宫就算不上什么叹为观止,只是仅此而已。 皇宫分为内外两城,从朱雀门进去至内城的午门,午门后是议事殿,那就是全国的中枢了。 至于在朱雀门至午门中间的甬道,就是文武百官每日必经之路了。 入皇宫必经甬道。 因此,这条甬道也是守卫森严,皇宫豢养的三大高手,几乎每日都会有两人在此守卫。 今日却是三大高手都在此处。 甲子前名震江湖的黄少白 天机阁武评次榜第四的冷无霜 禅宗弃徒了因 每一个,都是有名的高手。 这三个人在皇宫待了二十年,有太多胆敢进宫的高手死在他们手下。 黄少白年龄最大,真元浑厚,天机阁次榜向来是五十岁以上的高手不与上榜。 因此,早已过了古稀的黄少白便没有出现在榜上。 此刻三大高手齐聚,便是有大事发生。 先前是说有无数高手死在这三个人手里,但毕竟有例外的。 就如同那个人,三入皇宫依然是全身而退,三大高手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因为此人在天机阁武评首榜十人中,有一席之地。 三个人已经从对方在进城之时,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剑气。 目标,就在皇宫。 不过在此三人再度看到对方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从对方气势来看,竟是又进了一步。 对面的白衣人一步一步往前走来,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三人的心坎上。 了因张了张口,冷冷道:“皇宫禁地,闲人速退。” 虽然肯定是无果,但他还是说了。 一旁的黄少白只是默默祈祷,希望对方不要大开杀戒。 他很清楚自己三人并不是对方的对手。 只要拖延片刻,使命就此完成。 抬起头的白衣人开口了,声音平淡,轻轻开口说道:“让开,否则会死的。” 随后,是寂静。 冷无霜性子最是暴烈,完全和他的名字不相符。 听到这句话的他率先激射而去,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绝招。 他们都明白,面对对方留力就是找死。 紧接着。了因和黄少白也跟着冷无霜从城楼上一掠而下。 大战一触即发。 这时候。 白衣人耸了耸肩,把剑拔了一半出鞘,竟然风雷大作,满城皆是剑意。 而对面三人,直接是被满天剑意围绕,完全无力抗衡。 冷无霜三人在满天剑意中苦苦支持,不得前进一步。 他们互相对视,都是看出对方眼神之中骇然之色。 据上次对方入宫才不过两年,对方的剑道修为已至如此地步。 当世剑道第一人。 天下人往往会争论谁是天下第一,而且往往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但要是说起谁是剑道第一人,在二十年前或许还有争论。 二十年后,提起剑道第一人,都会想到的是剑阁叶长亭。 这位数百年不遇的剑道天才,已经用近乎妖孽的修炼速度证明了谁是剑道第一。 冷无霜作为次榜第四,第四境的宗师,此时在满天剑意中也是寸步不得行。 叶长亭摇摇头,看着对方,轻轻说道:“我说了,别挡我。会死的。” 冷无霜三人现在哪里还说的出话,各个满头大汗,全力抗衡这满天剑意。 叶长亭转身,用背影对着这三个人,轻轻道:“难道不是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你们又为何阻我?” 叶长亭进宫是为了杀人,而且他已经试了三次。 如果按照叶长亭杀人偿命的道理来讲,他是很有道理的。 皇宫里有人杀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他自然也要报仇。 他看着外面,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他知道,对手从来都不是这三个,第四境的高手,虽然厉害,但皇宫里还有更强的对手。 皇宫从来都不是个容易进又容易走的地方。 他撤了满天剑意,看着冷无霜三人平淡道:“让开,否则我要拔剑了。” 冷无霜脸色阴晴不定,还是摇摇头。 黄少白和了因也是站在他后面。 …… …… 在朝堂上如果说是宰辅大人是最不能惹的人,那天军侯府就是最不能惹的地方。 作为四位军侯中最年轻的一位,天军侯早年镇守北疆,杀戮北匈人无数,军功赫赫。 那些时候,北匈士兵一遇到天军侯的军旗便直接是神魂俱落。 不过后来在北疆发生了一件事,使得这位前途无量的军侯被罢官回京。 至今还在侯府中,不得出陵安一步。 依这位侯爷的作风,竟然是数年来连侯府都不曾踏出。 已是满头白发的天军侯此刻正望着皇宫冲天的剑意。 他知道叶长亭又来了,他也知道叶长亭四入皇宫的目的。他更知道叶长亭不会成功,只有他才知道,皇宫里有怎么恐怖的力量。 他更知道,叶长亭终究还是不会成功。 如果允许,他甚至想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虽然成功的几率依然很小,但至少他能发泄一通,他和叶长亭其实很像。 他们,是同一类人。 如果可能,他甚至想和叶长亭对饮,各诉衷肠。 随即,他摇摇头,再度看向眼前的花草。 他不像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倒像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 其实他还年轻,却有满头白发。 是有伤, 却不同于战场上受的伤,他的伤,在战场外。 最哀处莫过于心伤。 门外起了脚步声。 他知道,是礼部的人来送新甲了。 他回到屋内,什么都没说,平淡如水。 下人来敲门,说是要他试合不合身,他平淡的让他们下去,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试了又有何用? 此时,他感受到天地元气的波动,他有些微恼,他知道,皇宫开战了。 礼部每年都要送来新甲,可他却是数年没有穿过了。 最近一次,也是被押解回京的时候。 他已白头,新甲仍旧不得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可否代写一封信 (看见书友留言,说少年郎应唤宁缺。此时我幡然醒悟,我应与宁缺背道相驰。) 或许很多年以后,后世在研究叶如晦的生平的时候,都不会发现,这个在史书留下重重一笔的男人,曾经有过如此往事。 那时候,天下安定,有一个老人在偏远的洛城后面的那座小溪山上,对着一个满是杂草的小坟包轻轻呢喃道:“先生所谓少年意气,不过如此。” …… …… 茶几乎是要喝完了,而话也几乎是要说尽。 叶如晦的心不在此处,茶水也就感觉着索然无味。看着周围的环境,叶如晦此刻只想快些离开。 喝完最后一杯茶后,叶如晦起身,从怀里摸了些碎银出来,放在桌上。 不过还未得到他张口,姑娘也就先出了声,“既然觉得茶水一般,本来是不该收银子的,但是这里也是几月未曾开张。也罢,你可识字?” 叶如晦点点头,轻轻回道:“自然是会的。” 虽然他不知道姑娘是为了什么,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姑娘笑了,轻轻道:“那感情好,你帮我写一封信,就当是抵了这茶水钱。” 叶如晦面露难色,轻轻开口说道:“出门在外,我并没有带着笔墨。” “无妨,虽然这里说不上是什么书香之地,但笔墨自然是有的,你稍等片刻。” 看着远去的姑娘,叶如晦心神一阵摇曳。 男人见到漂亮女人总要迈不动脚才对。 可惜,叶如晦只能算个少年,所以他只是摇曳而已,并没有其他想法。 等到姑娘将桌子收拾整洁,将笔墨放上。叶如晦缓缓坐下,研了研墨,蘸了笔。 笔是狼毫笔,纸是普通宣纸,而砚台也只是普通货色,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过后,叶如晦正了正身。 才开口问道:“写给谁的?” 姑娘脸色一红,仿佛有些娇羞,许久才轻轻道:“写给我未婚夫。” 叶如晦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点点头,在纸上写上信的开头: 意映卿卿如唔 他用的是大楚最常见也是最常用的小篆,这种字体,曾被南唐诗仙李青莲称为“金石有异,灵气满篇。” 李青莲一生就多用此字体。到了晚年更是推崇备至,也正是因为李青莲的缘故,小篆才得以风靡全国。 而叶如晦的先生也是很推崇这种字体,那个老人当时问他要学哪种字体。 叶如晦指指行书却被老人狠狠一下,于是叶如晦也就只有用小篆了。 不过后来,老人还是教了他其他几种字体。 想到这里叶如晦有些痴了,那个老人,自己是再也看不到了。 其实由这几个字就可以看出来, 叶如晦的字中正平和,不是什么大气磅礴,反而以平淡见长。 是大楚最流行的小看着便使人很舒服。 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后,再吃农家小菜一般。 虽无山珍海味般味道鲜美,但依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看着叶如晦写下几个字,姑娘探过头来看了看,看的很认真,可惜终究是不识字,便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便有了一些尴尬。 叶如晦轻轻开口解释道:“这就是问候你未婚夫的意思。” 姑娘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然后就静静的站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 半响, 叶如晦无奈道:“你还没说写什么呢。” 姑娘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才开始陈述信的内容,无非是一些思念和劝勉的话。 叶如晦凝神仔细听完后,他才微微思索,把姑娘的话转化在纸上。 一共三百余字,既有姑娘对对方的思念,或者是有琐碎的生活小事,总之来说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叶如晦写完后,把笔放下,轻轻吹干墨迹,才轻轻问道:“姑娘看这样可否?” 姑娘一脸尴尬。轻轻摇摇头,才开口道:“可不可以念给我听听?” 叶如晦点点头,开始把写的读出来,因为每读一句,自己便要把一句解释清楚,所以他读的时间也是比较长。待一切都做完之后,叶如晦把信纸装进信封里。把它交给姑娘。 看着姑娘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然后把它收好。 叶如晦还是轻轻问了一句,“这里环境清雅,为何无客?” 姑娘摇摇头,轻轻叹道:“上个月这里死了人,然后生便无人上门了。嬷嬷心地好,把姐妹们的卖身契都给烧了,大家都回家了。只有我和青青还有小蛤蟆还留在这儿。不过嬷嬷也是老了,这两天还卧病在床,怕是撑不过几天了。” 叶如晦点点头,收拾好包袱后,他起身告辞,不过才转身,他又转过头来问道:“姑娘可知书院在哪个方位?” 姑娘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是哪个书院?” 这次轮到叶如晦惊讶了,以书院在陵安的名头,对方不至于不知道吧。 于是他再度开口,轻轻问道:“难不成还有第二个书院?” 姑娘点点头,轻轻说道:“的确有两个书院,一个在城东。另外一个在城南。” “虽说都叫书院,不过城东那个是教的四书五经,是咋们大楚最厉害的书堂,而城南那个书院已经荒废数年,只有一栋烂茅屋。” 叶如晦若有所思,心中想到,老师只说把信带到书院,却未曾说过有两个书院。 不过既然另一个书院只是个烂茅屋,他也就不担心走错的问题了。 他摆摆手,起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不一会儿便出了门,往大街上去。 看了看天色,叶如晦寻思着找一家客栈歇歇脚,明天再做打算。 而同样在陵安的郭硬,此刻正在一座烂茅屋前,看着四周,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这里。 刚才茅屋里的人问了他一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只有思考。 他整整思考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想明白,不是问题太难,而是太匪夷所思。 当时,茅屋里面就问了他一句话。 你吃鸡,那鸡作何感想? 依郭硬的想法,鸡肯定是不甘被人吃。 不过里面的人,否决了他的看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书院那些事 城东有座书院,城南也有座书院。 两座书院一座天下闻名,另一座,也天下闻名。 前一座,是整个大楚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无数前贤曾在此进学。 写出天下第一行书的书圣叶曦,醉酒赋诗的诗仙李青莲。忧国忧民的诗圣杜言,以一己之力延长大魏国粹十五年的兵仙韩围,都是学院的学生。 而书院也是招生极其严格,除了每年的朝试前二十名能够有机会入读书院之外。 其他人,要想进入书院,便只有参加书院统一的招生考试。 而这种考试,从每年报考的人数和录取的比例来看,是极为困难考进的。 而从书院出来的读书人好处也是巨大的,大楚任命官员之前的考试可以不参加。 见到正三品以下的官员完全不用行礼。 普通老百姓只知道书院教人儒家的四书五经,却不知道书院涉猎之广。 无论是纵横之道,亦或是王霸之术,更或许是法术势,书院皆有开设。 不过随着天下安定,中原一统,学习儒家的读书人才更多,因此大楚百姓才多以为书院只是开设儒家这一学派而已。 而另一座书院,便要神秘的多了。 位于城南的它,只有一座破茅屋,却有无数修道者想要进入其中。 没人知道茅屋里有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只要是里面的人认可你,你便能够得到书院的传承。 而这种认可的方式很多,有叫你去杀人的,有问你问题的。也有什么都不用做的。 能从这座书院的出来的人不多,几乎算是一脉单传,这一代在世间行走的书院弟子叫柳青,是天机阁上次榜的第一人。 至于首榜为何没有书院的人,是因为天机阁也不清楚书院主人的境界究竟几何。 不过就算如此,也依然没人能够敢轻视书院,只有一人行走世间的书院作为四大宗门之一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柳青,更是年轻一代的绝君子远鲍厨。” 老人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仿佛想起了当年那个孩子。他摇摇头,才开口道:“那你小子是要我亲自动手了?” 一生读过无数圣贤书的书院先生,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一阵无力,自己和他说周夫子,他直接冒出这样一句话。 不过,就算真说,他也肯定是说不过的。 这个世上,听过老人讲学的人不多,但每一个提出来都是当世有名的大人物。 他肯定是没这福分了。 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背后有人拍了拍了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他这一生最崇敬的先生,也是几多白发。 不过看着确实要比老人衰老的多,先生接过他手上的刀,轻轻招了招手。 书院先生行礼告退,不敢停留。 然后小院里就剩下一个静静处理着鸡的老人和一个躺在躺椅上的老人。 良久,把鸡处理好,生好火后,老人才缓缓站起,把鸡用木棍串起来,在火上烤。 而先前处理鸡的老人只是站在身后,不发一言。 最后,他才开口道:“老师。树之告诉了我个事。” 而烤着鸡的老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听着。 老人顿了顿,才咬咬牙说道:“小师弟走了。” 说完这句话,老人已经是泪流满面,烤着鸡的老人只是一叹,轻轻道:“人都有一死,何必如此?我知晓了,你去吧。” 老人闻声告退,只剩老人一人烤着鸡,看着这只鸡,老人眼中流露出感伤的意味。 一生只收过三个学生的老人。此刻满头白发在风中飞舞,他摇摇头。 三个学生,一个是书院院长,一个是大楚宰辅。最后一个什么也不是。 可他偏偏最喜爱那个最没出息的孩子,大概是也只有他敢和他一起吃一只鸡,还说他吃的多的缘故吧。 此刻。夕阳已近黄昏,老人重新躺在躺椅上已经是昏昏欲睡。 而那只鸡,早就已经烤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书院一封信,说屈陵 如往年一样,在朝试结束两天以后,书院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招生。 不同于参加朝试一样,书院没有乡试,会试一系列烦杂的流程。 书院招生一向是当天报名,第二天考试。能不能成为书院学子,就在那短短的一场考试里。 那便有人质疑了,如果只是考试,学识高的能上书院的机会不就越大? 对此,书院给出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庸人自扰。 若是书院如此招生,兵仙韩围估计是一辈子都进不了书院。 书院位于城东。不是整个陵安最繁华的地方,多的是一些普通百姓,豪门望族几乎都在城北。 城北有巷名六尺,六尺尽头是书院。 这是叶如晦在街上向小贩打听书院的位置的时候,对方告诉他的,为此,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以为,连陵安的小贩都是饱读诗书的博学之人。 叶如晦顺着小贩所指点的路径一路前行,好不容易到了城东,不幸的是,他却迷路了。 按照叶如晦本来的打算,把信交到该交的人手里,他就可以回去了。 至于治不治病,其实也不是他关心的,对于陵安,虽有千种好。但他更愿意待在洛城,终老一生,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既然老师信里讲了,他没理由不按照老师的遗愿去做。 按理说是一年一度的书院招生,为何在这城东看不见丝毫拥堵的情况? 书院作为天下的没错,学生走了。” 他把信交给登记的老先生,行了礼后转身欲走。 不过,下一刻他又转身回来,看着老先生说道:“以前我一直说老师是个顶厉害的读书人,现在既然他认识书院院长,看来老师确实是个顶厉害的读书人。” 然后,他转身,就真的向外面走去。 不过恰好,也有人叫住了他。 不过叶如晦没有回头,现在他确实有些恼怒。 后面有人再叫,却不是叫他。而是一个整个大楚都很陌生的名字。 屈陵 叶如晦停下脚步,这个名字他原本也不知道,不过恰好在老师写给他的那封信的结尾署名就是屈陵。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先生叫屈陵。 在很多年以后,当大楚都在传颂屈陵的才华,并把他列入最伟大的读书人之中的时候。 却不曾记得在陵安,是某个书院的老头子最先提及他的名字的。 而有个更老的老头子,每每想起屈陵,都会去吃只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叶如晦听到老师的名字后,轻轻的转过头去。 看到了一个除了样貌,几乎和老师一模一样的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先生说,说先生 (想知道这个老头是谁?还有人嫌哟更的慢,哼哼,等着呗。啊哈哈,求票,求收藏) 此时的叶如晦看着对面的老人,虽然明知道对方肯定不是已经仙逝的老师,但仍旧是一刹那的恍惚。 老人的相貌与老师是完全不同,但身上那股气质,却让叶如晦几乎认为眼前的老人就是老师。 方才登记名字的老先生早已经不知去向,而这个老人,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先登记名字的老先生之处,静静看着叶如晦。 老人向叶如晦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叶如晦皱了皱眉,还是按照老人的要求,走到先前报名的地方。 叶如晦看着眼前的老人,轻轻开口问道:“先生叫住晚生所为何事。” 虽然叶如晦听到了老师的名字,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老人为什么叫住自己。 老人看了他一眼,只是问道:“你要报考书院,又为何不考了?” 叶如晦听见这句话,没来由的愣了一下,他仿佛想起了在洛城那颗老槐树下,有个老人问自己的学生,你不是要读《夫子》么,为何又不读了? 那个时候老人的学生才不过十岁,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先生,轻轻说,先生,《夫子》太难了,我读不懂。 这时候的老人也不开口责怪,只是会摇摇头,轻轻说道,《夫子》是儒家最晦涩难懂的经典,你读不懂也正常。 那个十岁的孩子便会赌气似的说,等我以后,一定要把《夫子》读懂给先生看看。 再看那个老人,哪里还有遗憾的神色。只是一脸淡然,仿佛早已经胸有成竹。 倒也是,熟读百家的大儒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谁斗的过谁也很显而易见。 …… …… 叶如晦闭上眼睛,轻轻默念,先生。 叶如晦再轻轻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似乎和先生有太多相似之处的老人。 他轻轻开口说道:“刚才登记的老先生说我没有一定要报考书院的念头,先生说的没错,我自然也就要离开。” 老人轻轻一笑,“我并不认为没有报考书院的决心就是错误。” “每年报考书院的学子不知凡几,又有几个是非书院不读的呢。” “以老夫来看,在不在书院求学不重要,读不读书也不重要。贩夫走卒,不知儒家之义又如何?” “只要为商的赚的是良心钱,只要卖烧饼的不偷工减料,只要当兵的不畏惧不前。甚至打铁的不偷偷少放一些铁料。” “读不读书,当不当读书人,考不考书院,有那么重要么?” 叶如晦看着老人,仔细的把刚刚老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才发现老人这番话,确实有醍醐灌顶的功效。 诗圣杜言说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就是不过如此了。 可是,老人之前问的是,你为什么不报考书院,现在讲的是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 这就好比,一个人打了你一棒,却又和你陈述了打人的诸多不好。 对于叶如晦来讲,老人的话固然十分有道理,可与先前的问题完全就是背道而驰,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叶如晦轻轻开口,打断了老人的话,“先生您说读不读书有什么重要,那又为何问我为何不报考书院?” 叶如晦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后,老人顿了顿,仔细打量了下叶如晦,才缓缓开口道:“我说读不读书都不重要,但是我却还说了什么人就该做什么事。” “而你就应该读书。” 叶如晦皱了皱眉,对于应该,天生这样的字眼,他是打心底里不喜欢的。 于是,他开口,“难道先生认为,每个人的命运天生就注定了么。他的未来,就是用应该两个字来书写?” 叶如晦有些不满,所以他的语气也比较激烈。带着一丝丝火药味。 老人摇摇头,“每个人的未来,自然有每个人自己决定,你的未来也不是我能决定,也不是其他人能决定的。” “但是,你的未来,你适合做什么,总有人看的比你清楚。” 叶如晦皱了皱眉,这一段时间,他皱的眉头够多了,但是他仍然开口问道:“我的未来会有别人看的比我更清楚?” 话语中已经隐隐有质问的意味了。 老人看着这个叶如晦,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轻轻开口,“你的未来我看的不清楚,但总会有人看的清楚。” “比如,屈陵。” 这是叶如晦第二次听到先生的名字。他摇摇头,“你是谁?” 老人听到这句话并不觉得惊讶,反而是很淡然,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他叫屈陵。” 叶如晦点点头,他有些奇怪,老人为什么能够知道他的想法。 老人随即又开口道:“屈陵这个名字或许整个天下都不曾有几个人知道,但屈平的名字,天下都应该知晓。” 叶如晦听到屈平后,仿佛又明白了些什么。在他看的大楚异闻上,写书者称屈平为诗仙李青莲后又一诗歌高峰,把他与诗仙,诗圣并排。 而在儒家道闻上,屈平被指在儒家历史上,其学识可稳居前二十。当代书院院长,整个大楚读书人的领袖在没有当上院长之前,直言不讳的说屈平之才,远胜与他。 甚至在当上院长后,他也曾说屈平更能胜任院长之位。 如此,叶如晦才明白,屈平即屈陵。 自己的先生居然是天下最厉害的读书人。 怪不得,自己曾经问先生诗仙诗圣谁的才气更高。老师一脸严肃的说道,以我看,都不及一人。 叶如晦当时好奇的老师是谁。 先生缓缓张口,吐出两字,屈平。 说出这两个字的先生面色红润,看起来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 然后一向严肃的先生竟然也是两日没有布置功课,而且看先生脸色也是极好。 叶如晦扯了扯嘴,原来先生也是“意气”风发啊。 不过想到这些,叶如晦还是开口问道,你是谁。 问题是先前的问题。 但老人还是没有回答,反而是笑呵呵的说道:“我呀,是个老头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章带你去见一人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使叶如晦信服,所以他看着老人,不发一言。 老人从桌上拿起一封信,正是先前叶如晦托登记的老先生转交给书院院长的。 老人摇了摇这封信,开口问道:“你老师让你报考书院,你要违背师长遗愿?” 叶如晦摇摇头,开口说道:“先生的话本是应该听从的,可先生还说过,凡合道,皆可从之。” 以老人读书多年的造诣,自然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是哪个典故。 甚至,在哪一页,老人是在何处看过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种境界,对于一般人来说,遥不可及。 老人摇摇头,单薄的身子在黄昏中被夕阳拉出一条极长的影子。 而叶如晦恰巧在他的影子中,被整个影子笼罩,或者说是,保护。 老人重新拿起那本登记名字的册子,轻轻翻开,一页又一页。 待把所有的名字都记熟后,他才缓缓册子合上,放在桌子上。 他轻轻开口,“这里面或许有人以后会成为整个大楚的骄傲,你确定要放弃和他们成为同窗的机会?” 叶如晦摇了摇头,只是淡淡的走出的老人的影子里。 老人看着面前的叶如晦,忽然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仿佛一下子都舒展了。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在你有机会和他们成为同窗的后面。 那句话是,你还有成为他们的机会。 不过看到叶如晦踏出他影子的时候,老人一下子开朗了,这所行所言,确实和那个放荡不羁的老小子有的一比。 老人点点头,“你想知道我是谁?” 先前一直追问老人是谁的叶如晦此时却摇了摇头,轻轻开口道:“你是书院院长,不然你不会拿那封信,也不会知道我家先生的名字。” 老人看看叶如晦,摇了摇头,“院长只是头衔,我是谁你还是不知道。” 叶如晦皱了皱眉头,想不到怎样来回答这句话。 不过有些事情就不需要自己去想,因为你自己怎么也想不到。 老人开口,“屈陵是我师弟,我是书院院长,至于名字,许多年没有人叫了,我都快忘了。” “你可以叫我院长,或者,师叔。” 然后老人轻轻的看着叶如晦,静静的等着叶如晦的回答。 叶如晦转头看了看书院里的几枝夹竹桃,到了夏天,上面也结的有几颗小桃子。 不过或许是水土不服,这种原产在江南的夹竹桃,在陵安长势看起来实在是不好。 叶如晦微微弯腰轻轻叫道:“师叔。” 书院院长点点头,轻轻指向那根夹竹桃,轻轻说道:“这根夹竹桃也是你老师那年从姑苏带回来的,你老师说等来年夏天就可以吃到桃子了,不过高老头当即就一盆凉水泼下来,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你老师当时就毛了,两个读的书都可以填满一条河的读书人差点没打起来。” “你老师当即就和高老头打了一个赌,就赌这根夹竹桃能不能结出桃子。不过后来你老师就走了,亏的我这些年一直帮他看着这根夹竹桃,不过现在它结果了,他和高老头的赌局确实是他赢了。” 叶如晦看着那根夹竹桃,若有所思。 他虽然不知道高老头是哪个,但是他能和老师打赌,想必也是个了些什么,然后这个老人看着站在门口的叶如晦,轻轻问道:“吃鸡么?” 叶如晦看了看那只鸡,轻轻点头。 原本已经醉了的老人一下子坐起来,看着叶如晦问道:“你来烤?” 然后接下来叶如晦说的那句话,就好像让老人再次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怯生生的少年。 而叶如晦说的是,“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老师的老师 (还是求票与收藏) 从大楚的历史来看,这一代的书院院长,朝中宰辅,乃至貌似平庸的屈陵,都对整个大楚的历史十分重要。 不过这三个人共同的老师,在大楚正史上始终未见其名,而野史,也只是简要介绍了下生平。 这位教出三个杰出弟子的老人,一辈子都没有天下闻名过。 只是在书院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院长的老师而已。 仅此而已。 怎会仅此而已? …… …… 黄昏下的这方小院,比起一天中的任何时候都要美,不仅仅是有夕阳的缘故。 更重要的是,偶尔路过这方小院可能会看见一个老人在烤鸡。 在读书人看来不雅的事情,在这个老人眼里却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这只鸡,还是从农家里,顺手牵来的,不过这个顺手,确实顺的有点多。 可书院这座天下读书人的圣地,硬是没有一个人敢出言训斥他。 众多读书人信奉的夫子十戒,也没人敢用此刁难老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老人有一个学生,是书院现任院长。虽然书院众多教习没人以为这个老人是个圣贤,不过老人的辈分摆在那里的,由不得他们出言反对。 不过,有一件事或许世人永远都不知道,这个老人才是当世最大的读书人。 若干年以后,当叶如晦再度想起这个老人的时候,已经白发苍苍的叶如晦也会把眉头舒展开,轻轻呢喃道:“书生意气,如此而已。” 不过此时,叶如晦在做的事,和以往老人做的事没有半点差别,就是两个字,烤鸡。 老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叶如晦,就想看着当年那个孩子一样。 书院院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老人,老人轻轻撕开,抖出信纸,字迹是熟悉的字迹,不过字体,却不是那个孩子年轻时候喜欢用的行书。 是一封楚篆,每一个字都写的异常认真,远远和当年那个孩子不同。 “吾师可安好,学生屈陵……” 信的开头是问候老人的话,老人摇了摇头,眼神中有黯然之色。 想到是自己小弟子的绝笔信,老人又是轻轻一叹,书院院长连忙开口,却直接被老人打断,直接赶出了这方小院。 踏出这方小院的院长微微失神,老师这方小院,也只有小师弟不屑一顾。自己和高老头,恨不得能够多待就多待。 待院长走后,老人摇摇头,把剩下的内容看完后,正好叶如晦的鸡也烤好了。 叶如晦举起鸡,轻轻道:“来,吃鸡。” 听到这句话的老人,抬起头,眼眶里有些泪水。手里的信纸瞬间就掉在了地上。 随后,老人和叶如晦共同吃了这只鸡,自然是老人吃的要多些。 叶如晦觉得这只鸡太油腻,不好消化。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是第二个有幸吃到老人的鸡的人。 第一个,自然是他的老师。 老人啃下一只鸡腿,满嘴油腻,他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觉得这只鸡怎么样?” 几乎算是叶如晦一个人做出来的鸡,叶如晦自然是点头。 老人用手抹了抹嘴,轻轻说道:“知道我是谁么?” 叶如晦心想着你个喜欢吃鸡的老头子莫不是书院的老教习,辈分比院长还要大,不然为什么院长也是恭敬有加。 想到这里,叶如晦轻轻说道:“老先生是谁?” 老人看了眼叶如晦,心想着你个笨蛋,连我的身份都猜不出来。 于是,老人轻轻说道:“屈陵是我的学生。” 他本以为,叶如晦听到这句话以后,肯定会很惊讶,并且会很敬重他。 可事实却是,叶如晦哦了一声以后,便再没有下文,这让老人很是失望。 其实他并不知道叶如晦的想法,叶如晦此时脑海中快速的在理清一件事。 老师年过古稀,那他的老师怎么也得百岁开外,而眼前的老人,才不过看起来花甲之年。 看起来并不像很老的样子。 不过老人也没必要骗叶如晦 叶如晦看了看地上的鸡碎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次开口也欲言又止。 老人张张口,轻轻道:“叫我老师的老师。” 从来不曾听过这个称呼的叶如晦,此时也是哭笑不得。 老师给他的形象永远是严肃,一丝不苟。 而老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和严肃挂不上边。 老人笑笑,“当年你老师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还没有你高,我问了他三个问题,他都答得挺漂亮,我便收了他当学生。” “不过后来我就后悔了。” 老人说着是后悔,看神色其实并没有后悔的意思,只是有些无奈有些伤感。 “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学生。当然,我这辈子也只有三个学生。” 末了,老人轻轻说出这句话,然后就静静地看着夕阳落下。 沉默良久,叶如晦才缓缓开口,“当年老师也问过我三个问题。” 老人转头,等着听下文。 叶如晦轻轻说道:“第一个问题,老师问,梨花如何?” “第二个问题,老师问,洛城如何?” “第三个问题,老师问,你自己如何?” 叶如晦顿了顿,轻轻说道:“我当时回答的是梨花香,洛城好,我自己还好。” “然后老师就收了我当他的学生。” 老人轻轻点头,然后开口,“如晦,你知道我问你老师的三个问题,他是怎样回答的么?” 叶如晦摇摇头,老人则笑道:“他当时一连回答三个不知道,被我赏了三个板栗。” “不过你和你老师一样,难得都有一颗赤子之心。不知道的东西就说不知道,怎样看的就怎样说,很好。” “这一点,你师叔就算贵为院长都不及你。” 说完这一切的老人貌似很自然的摸了摸叶如晦的头,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然后他开口让叶如晦进屋休息,毕竟现在天色已经不早。 叶如晦转身的时候,背对着老人,开口问道:“老师的老师,我与老师谁答得好。” 老人微微一笑,“都好。” 叶如晦听到答案后,轻轻踏进屋。 而老人在心里其实加了一句,你更好。 而晚风吹过小院,吹起地上的那张信纸,信纸上,末尾处,赫然有楚篆写到。 “学生不及如晦,望老师明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雨中事 (很喜欢陌上草三个字,是雪中里有一把剑的名字。) 陵安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在子时开始,到辰时都依然不见有停歇的意味。 仍旧是乌云密布的天,陵安城今日怕是全城皆休,当然,早朝是要上的。 无论多大的雨,王朝中枢仍旧要将一条条最新的条文发往大楚各地。 在疏谏阁,宰辅大人坐镇于此,把一条条奏令用朱笔批示后,由人送往三省由三省审核,审核通过后再由三省发往地方。 三省中书令除了反对宰辅大人推行新政之外,对其他合理的条令向来都是一点也不为难。 几乎可以说,王朝的大事除了皇帝陛下,几乎都是有宰辅大人和三省中书令决定的。 利民还是伤民,几乎都在这几位大佬手里攥着。 如此大的暴雨可以说是让大部分陵安商贩都唉声叹气,这雨一时不停,银子就像这雨一样,一直流个不停。 倒不是这些商贩有多贪财,可对他们来说,每一分银子,或许是孩子的新衣服,或许是妻子一直想要的簪子。 至于大一点都酒楼,对这场暴雨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毕竟对酒楼老板来讲,下雨就意味着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过,今日或有些不同,一直客源稀少的青楼来了人,此青楼并不是泛指,而是,这座楼就叫青楼。 是个白衣人,佩着剑。 一身白的他,却拿着一把黑色剑鞘的剑,显得十分奇怪。不过还没得到这座青楼的小厮招呼这个奇怪的客人,这个白衣人就径直往青楼里面走去。 就像是走过许多次一样,白衣人轻车熟路的就通过小院直接到了大堂。 在靠边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后,白衣人闭着眼睛,淡淡养神。 尾随而来的小厮看着这白衣人,不知道怎么的,都不敢上前和他搭话。 白衣人没有丝毫想说话的意味,而小厮只是给这个白衣人上了一壶茶之后,就躲在角落里,什么都不敢说。 良久,待一壶茶都凉了后,终于有人再度出现在大堂里。 是个姑娘。 看见白衣人后,这个姑娘忽然声嘶力竭的冲白衣人吼道:“叶长亭,你给我滚,滚出去!” 叶长亭听到这句话这是淡淡的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有些许歉意。 而一旁听到叶长亭三个字的小厮,当即吓的两腿发软,天机阁的榜单可不只是面对修道者开放的。 天下第一剑客 天机阁首榜十人 剑道百年不遇的天才 最年轻的第五境 这些形容词,随便一个,就可以让世人知道叶长亭有多么不凡。 这位剑阁掌教的小师弟,据传很有可能是下一任掌教的叶长亭。 无论是在修道中人中的地位,还是自己的实力。无人能出其右。 剑阁创阁七百年,出了无数天才,在叶长亭之前,若说谁是剑阁天才之人,都不好说。 可在叶长亭之后,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剑阁无数记录被叶长亭打破,这个弱冠之后才开始修道的男子,已经隐隐有了问鼎天下第一人的趋势。 …… …… 半响以后,叶长亭终于开口,声音很平淡,“我只是来看看。” 女子摇摇头,情绪很激动。 “叶长亭,当年若不是你,她怎么会死?你倒好,这么多年了,还任由杀妻仇人逍遥快活。” 叶长亭看着对面那张和某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他平淡的说道:“梅余霜,是我的错。” 叫梅余霜的女子也是一脸寒霜,看叶长亭的眼神也是满是恨意。 至于那个小厮,听着梅余霜在那里怒骂叶长亭,心惊胆战,生怕被叶长亭恼羞成怒给一剑解决了。 这个四入皇宫的主,杀了也就杀了,皇帝陛下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陵安官府。 不过叶长亭还是没有动怒,他摇摇头,“叶长亭何须顾及他人的看法?” “况且这是我和禁欢之间的事,你为何要管?或者说,你有什么资格管?” “就算你是禁欢的妹妹,那又怎样?” 听到这句话的梅余霜立马开口道:“叶长亭你给我出去,马上出去!” 叶长亭看了看桌上的墨迹,他轻轻起身,看了眼梅余霜。 在一旁的小厮看到这幅场景,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他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这和几天之前那个少年是出奇的相像。 叶长亭看了看窗外的雨景,忽然开口道:“禁欢最喜欢看雨了。” 不顾梅余霜的白眼,叶长亭自顾自的说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到禁欢的时候,就知道叶长亭的妻子只会是她。” 那年在青城山脚,才是弱冠之年的叶长亭跟着他还未仙逝的师傅从经过山脚的时候。 同样是上青城山赏景的陆禁欢问这个青城剑阁的准弟子青城山上有什么美景。 这个才第一次上青城山的少年抓了抓自己的衣襟,一脸局促。 满头大汗的叶长亭,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是他那个一辈子被人小看的师傅轻轻开口,把青城山上的景物一一都给介绍个遍。 看着满头大汗的叶长亭,陆禁欢轻轻递给叶长亭一张手帕。 还轻轻问着叶长亭的名字。 叶长亭轻轻回答,叶长亭。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问对方的名字,陆禁欢就缓缓说出自己的名字。 陆禁欢 叶长亭低头在心里默默把陆禁欢三个字念了一遍,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 陆禁欢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长亭攥着还带着香味的手帕,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心里把陆禁欢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随后师傅把叶长亭带上山顶,站在剑阁古地洗剑池。洗剑池数以千计的残剑名剑都丝毫不能吸引叶长亭。 他看了眼山下,叶长亭看了看师傅,师傅揉了揉了他的头,轻轻点头。 这一日叶长亭第一次上青城山,碰见了让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女子 陆禁欢 也就是这一日,剑阁甲子没有人能够拔出的古剑陌上草就这样缓缓被叶长亭从洗剑池拔出,握在手里。 他看着这柄古剑上刻的有陌上草三个字,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三个字。 陆禁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登顶一剑 (还是想写叶长亭,索性再写一章) 仿佛是被太多过往勾起回忆,叶长亭看了眼窗外雨景,忽然激起满天剑意。 直接让梅余霜瘫倒在地上,至于那个小厮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外面的雨幕直接被剑意撕开一个口子,形成一个真空区。 叶长亭背对着梅余霜,轻轻开口,“确实对不起禁欢,那再为她一次。” 踏步向前,叶长亭轻车熟路的找到一间小屋,轻轻拍开门上已经生锈的锁,推开门,踏进屋的叶长亭找到一个小箱子,轻轻一吹,箱子上的灰尘四散。 有些腐烂的味道。 打开箱子,取出一袭青衣。 数年前的叶长亭,一袭青衫,无人问津,只得陆禁欢伴左右。 数年后的叶长亭,一袭白衣,天下闻名,剑神之名传天下。 相比现在这个江湖,叶长亭更喜欢的是数年前的那个江湖,不会有人问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人问他的师门,只有一个女子被他牵着走过名山大川。 剑阁剑道万千,不管有情无情,剑阁都不与干涉。 这便是剑阁的气度。 陆禁欢去世过后,叶长亭再没穿过青衣,数年一直穿的是一袭白衣。 白衣者,素衣而已。 潜心剑道的叶长亭剑道修为一日千里。让世人知道剑阁这个不世出的天才到底有多妖孽。 一路破境,哪怕是第四境破至第五境的心魔,也是一剑的事。 一剑破万法就是叶长亭的剑道。 自从妻子去世后便再无穿过青衫的叶长亭今日再度穿上青衣。 踏出小屋,再次回到大堂,他拿起那柄天下十大名剑之一的陌上草。 转身出门,满天大雨不能近身。 瘫坐在地上的梅余霜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两行泪水从眼眶里缓缓流出。 出了青楼,叶长亭径直再度往皇宫而去,一路上剑气冲天,丝毫不加掩饰。 上空雷鸣声大作,但有没有人力因素谁又得知? 皇城三个守城奴此刻站在皇宫内城城墙之上,满脸凝重,只因为,前些天被击退的叶长亭,此时又来了。 了因缓缓开口,“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他说的凶多,自然不是叶长亭,第五境的强者想走还不容易? 既然不是叶长亭,那只有他们自己了。 当那袭青衫再度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的时候,了因皱了皱眉,黄少白脸色凝重,冷无霜则是一脸无所谓。 这袭青衫剑气之盛,绝对是这几次最盛的一次。 叶长亭抬起头,轻轻看了了因三人一眼。 皇宫甬道,一剑而过。 …… …… 陵安有数处地方有气息涌动,武军侯府有人踏出府门,欲往皇宫去。 而天军侯府,正在给花浇水的天军侯看了眼皇城方向,感受了下皇宫传来的剑意,又看了眼武军侯府,他轻轻的放下水瓢。 在下人诧异的眼神中,数年没有踏出府门的天军侯,就这样缓缓走出府门。 天军侯走的很慢,但似乎他并不着急。 一路缓缓走过,似乎要将数年没有看过的景色看个够。 他轻轻摇头,觉得这边的风景没有数年前好,。而在皇宫外那条长安街尾,白发男子正好挡住了武军侯。 武军侯皱了皱眉,看着这个白发男子,意味不明。在天机阁的武榜上虽然没有他的名字,但他明白,这个数年没有出过手的同僚,绝对不弱。 武军侯缓缓开口,“你要挡我?” 天军侯点点头,“叶长亭要入皇宫,我希望你不要拦他。” 武军侯怒吼道:“你已经被禁足在侯府,现在又为了叶长亭挡我入宫,难道还想要罪加一等?” 天军侯看了看数年没有见过的风景,轻轻摇头,“斩我头又如何?” 武军侯怒道:“皇帝陛下皇恩浩荡,你要如此辜负他?” 天军侯不再说话,招了招手,从远处招来一根铁枪,轻轻的看着武军侯。 武军侯脸色凝重,他知道对面这个同僚的实力,四大军侯中,除了冠军侯深不可测之外,就数天军侯的实力最是恐怖。 就在这两个王朝军伍中功勋最高的两个军侯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 街角走出一人。 是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血腥气,是只有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兵才有的气息。 看到这个人,武军侯的脸色明显放松,而天军侯则是一如既往,平淡不语。 天军侯轻轻开口,“华军侯,你也要入皇宫?” 华军侯冷冷开口,言语之中自然是霸气十足,“皇宫禁地岂容武人乱禁?你是大楚的军侯,也要帮一个武夫?” “你守的,是大楚。” 天军侯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提起那根铁枪。 话不投机半句多。 何况他们本来就不算同道中人,虽同为军侯,天军侯却从来不喜欢与华军侯等人为伍。 爱兵如子这句话,放在天军侯身上最为合适不过。 要不是天军侯旧部实在太多,再加上皇帝陛下对天军侯不加掩饰的欣赏。 不然,凭那件旧事,不说是禁足侯府,人头早就应该落地了。 既然现在天军侯站在这里,那就说明,并没有转圜的余地。 三个五境的大宗师,在皇宫外一战不可避免,就算是暴雨,三人的衣襟至始至终都是干的。 雨水不能近身。 …… …… 天空响起惊雷声。 三人却各自抬头,往皇宫看去。 看着满天剑气,和那股剑意,武军侯骇然道:“破境了?” 华军侯也是一脸不敢相信,三十多岁的第六境? 大楚历史上有么? 没有 整个天下有么? 没有 天军侯收了铁枪,轻轻摇头,“不是破境,只是使出了超越五境之外的一剑。虽不长久,但距第六境,只剩一层窗户纸而已。” “我辈武人,皆不及他。” 而在皇宫深处,正逗着鸟的皇帝陛下看着天空中的乌云,轻轻摇头。 良久,才轻轻道:“要是让你叶长亭把他杀了,朕的脸往哪放?” “要是你死在皇宫,朕还要脸不?” “难,真是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圣人无名 (不用猜测,李青莲原型就是李白。不是停更,太忙了,昨晚加班到半夜1点。见谅。) 大雨滂沱,书院里那方小院院子里已经不在平坦,黄土被大雨冲刷过后到处都是泥浆。 叶如晦此刻在屋里翻着一本已经旧的不成样子的古书,看的津津有味。 而他不知道,这方小院的主人,一辈子被别人小看的老人已经离开了这方小院。 而老人去的地方,不是别处,也只是皇宫而已。 老人的目的也很简单,把叶长亭从皇宫带出来,皇宫的水有多深,不是别人能够清楚的,哪怕是现在已经是第五境巅峰的叶长亭,要是真正惹怒了皇宫里的老不死,一样很难全身而退。 老人这一生的朋友很少,而且大多短命,和老人也说不上有多深厚的友谊。 可很不巧的是,有一个老友死的不算早,友谊也足够深厚。 值得老人去为他出一次手。 这个人是南唐诗仙李青莲,世人都知道他是诗仙,却不知李青莲在剑道上的成就,丝毫不弱于在诗上面的成就。 剑仙李青莲,叶长亭之前,剑阁剑道走的最远的一个人,若不是英年早逝,李青莲的名字在修道者中绝对会像他的诗在世人眼中一样。 老人还依稀记得,第一次两人见面,都还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那个时候,李青莲就开口立下宏愿,“李青莲一生,会的都要是最好。” 老人摇摇头,想起旧事,轻轻一叹,若不是李青莲太过锋芒毕露,何至于此? 那年的李青莲,就如同今日的叶长亭一般,都是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甚至两人都喜欢穿青衣都一模一样。 老人轻轻抬头,看了看满城剑意,忽然想起了李青莲的一首诗里的两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老人轻轻呢喃道:“可懂可不懂,可为可不为。” 随即,老人又是一叹,“在你叶长亭看来,却是不可不为。” “不过,皇宫里的老怪物真不是好惹的。” 老人加快脚步,路过长安街时,轻轻看了天军侯一眼,赞叹道:“可比叶长亭。” 武军侯一步踏出,挡在老人身前,冷冷道:“皇宫禁地,闲人免进。” 华军侯冷冷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出手阻挡,只有被称赞了一句的天军侯轻轻皱了皱眉头。 老人微微一笑,“我去皇宫接个人。” 华军侯的性子在众多王侯中最是刚烈,当即一步踏出,就要出手。 他自然不会相信对方是个羸弱的老人,怎么看,敢在这个时候到皇宫的,都不是一般人。 相反,武军侯就要平和的多,他轻轻问道:“先生何人?” 老人微微一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可语气中还是有些许波动。 老人轻轻开口,“儒家周夫子讲圣人无名,我也没有名字。” 听到这句话,武军侯的眉头皱的极深,华军侯更是眼神不善。 天军侯则是觉得这幅场景有些好笑,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圣人的。 华军侯大手一招,是时风起, 武军侯眼中明灭不定,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老人微微一叹,轻轻看着华军侯说道:“在四个军侯中,数你的成就最小。”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华军侯这个第五境的强者居然再感受不到周围的天地元气。 天军侯瞳孔紧缩,只这一手,老人应该算是第五境中巅峰人物。 甚至可能的是,传说中的第六境。 不过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被天军侯打消,只是因为世间几乎没有第六境的存在。 世间不见第六境。 武军侯眉头紧锁,他一步踏出,站在了华军侯身侧。他也感受到了对面老人的强大,同为第五境,华军侯和武军侯也不敌天军侯。 而天军侯的威势看起来也没有对面那个老人大,毕竟能够让第五境的强者感受不到周围天地元气的,天军侯做不到。 既然对面老人做到了,那至少说明他不弱天军侯,要是天军侯铁了心要阻拦他们两人入皇宫,现在这个情况下,华军侯和武军侯两人是肯定是走不了。 老人微微摇头,正准备开口,却从皇宫里传来一道平淡至极的声音。 “叶长亭以血立誓,必报此仇!” 声音不大,却响彻皇宫。 随即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声音苍老,却透出不容质疑的味道。 “叶长亭,你放肆。” 老人眉头微皱,轻轻一叹“老怪物出手对付一个后辈,还要脸不?” 老人一步踏出,即至皇宫。 …… …… 世间总是不少风流人物,或者是前南唐诗仙李青莲,又或者是书圣叶曦。 这些都是前尘事,今时不论旧事。 数年前的青衫叶长亭虽不显其名,但终究是风流,待到他穿至白衣,反而没有了当年意气。 心中有执念的叶长亭不算真风流,青衫叶长亭和白衣叶长亭完全就是两个人。 就算穿回青衫的叶长亭,心中仍有执念,也不算真正的放下。 此刻他面对的不是冷无霜之类守城奴,而是皇城里真正的高手。 这个老者,叶长亭前几次入皇宫的时候,老者在远处从来不曾出手。 一部分原因是叶长亭只是要取一个人的性命,别的人从不下杀手。 不过这次不同,皇宫高手,死在他剑下的,已经超过十个人,第四境的高手,在叶长亭剑下也就是一剑的事。 也正是叶长亭这次不同以往的作风,才导致了老者的出手。 叶长亭脸色凝重,他看不清对方的深浅。 老者大手一招,双袖振动,威势骇人,叶长亭向后激射。 这种威势,确实不能硬抗。 对方威势不减,直逼叶长亭。 一剑斩出,有风起。 再退。 一直退到墙角的叶长亭发现确实没有退路了,吐出一口鲜血。 无关其他,这是境界的压制。 他隐隐觉得,对方境界会在第五境之上。 他不是畏惧,给他时间,他有信心破开第五境,这是天才的自信。 老者逼进,叶长亭已受重伤,无力抗衡。但是他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形势对叶长亭而言,极为不利。 不过,此时却从门外走出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活的安静 (工作忙,见谅。) 青城诸峰都以险峻闻名,七十二峰中又以剑峰最为险峻,从远处望去,这座高峰就如同一柄冲天的利剑,摄人心魄。 剑阁便位于剑峰,这座天下四大宗门之一的宗派不像其他宗门一样,一占便占尽整个青城山。 剑阁建阁七百年,从未扩大过面积,就在剑峰安静的屹立了七百年。 而这一任的剑阁阁主,不同于历代阁主的风流意气。剑阁历任阁主在继任剑阁之前无不是在世间闯出了名头,而这任阁主不管是从继任剑阁之前还是之后,从来都在世间不显其名。 甚至在他继任剑阁之前,世间几乎都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 在剑阁内,余留白这个名字也只是一个代号,和天才之类的形容词完全沾不上边。 在他继任剑阁之后,本来该是名扬天下的,可惜他有一个天生自带光环的小师弟-叶长亭。 提起余留白,世人想到的除了剑阁阁主的名头,还有一个就是叶长亭的师兄。 剑阁虽然是天下剑客的圣地,却不像外人那样想的那么复杂。 如何能成为阁主? 唯有适合而已。 余留白与叶长亭的师尊在剑阁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若不是收了叶长亭这个百年不遇的剑道天才,或许一辈子都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当年老阁主选任新阁主的时候,多位师兄弟都推荐叶长亭为下任阁主,老阁主却第一排除的就是叶长亭,当着诸位师兄弟,老阁主直言不讳的说叶长亭意气太重,继任剑阁对剑阁对叶长亭自己都无益。 叶长亭本人并无多大感受,他的眼里只有两样东西,而这两样不包括剑阁阁主。 而他的师尊却是实在有些遗憾,他一生收过两个徒弟,大弟子平庸,小弟子又实在是天赋高的吓人。 却不曾想,老阁主接下来却是认为余留白能够担任下一任阁主。 后来这个一辈子平平淡淡的老实男人就这样坐上的剑阁阁主的位置。 不是没有人不服气,只是有叶长亭在,谁又敢挑衅他。 余留白继任剑阁多年,不曾有过错误,也不曾使剑阁更辉煌。 再加上他平易近人,几乎从不责备后辈弟子,因此就是才上青城山的弟子看见这个阁主都不是好害怕,甚至还敢主动交谈。 余留白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天清晨在剑峰顶端的问剑坪看朝阳。 这就如同剑阁弟子每日清晨必须在问剑坪练一遍醉清歌一样。 这也是余留白的功课。 当时掌教师叔让他继任阁主的时候,他惴惴不安,师叔轻轻告诉他,让他每日来问剑坪看朝阳就行了。 时至今日,他已然是数年如一日平淡,剑阁数年事物他也处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他还是数年如一日的来问剑坪看朝阳,看云起云落。 这日等剑阁弟子都离开后,余留白站在崖边,轻轻看向远方。 仔细一看的话,正是陵安方向。 他轻轻呢喃道:“长亭放不下执念,师叔说这样不好,我却认为顺其自然就好。” 他轻轻招手,挥开挡着朝阳的云层,无奈道:“都说剑阁是天下四大宗门,但谁又知道,皇宫才是天下最大的宗门。” “那你以为,长亭能不能全身而退?” 从余留白身后缓缓走出一个老者,看起来比余留白要苍老的多。 余留白转身,向这位剑阁辈分最大的师叔祖行了个礼,轻轻开口道:“师叔祖,长亭执念太深,怕是不会轻易离开。” 老人微微摇头,“不是长亭不想走,怕是走不掉啊。” 余留白微微一顿,轻轻开口,“长亭已入第五境,怕是没人能……” 老人轻轻招手,这位岁数不知多大的老人一脸落寞,他缓缓开口,“五境之上自然还有人,长亭入皇宫是对是错我们不清楚,那位皇帝陛下也不清楚。剑阁没有理由出手,那位皇帝陛下也没有理由把长亭留在皇宫,按道理长亭是没有危险,可有些因数,在掌控之外。” 余?留白想了想,看着那缕朝阳,轻轻道:“师叔祖,我要去陵安。” 老人摇头,“这件事情,剑阁不应该插手,也没有理由出手。” 余留白看着老人认真的说,“师叔祖,我说的是我,不是剑阁。” 老人一时气结,“你走了,剑阁怎么办?” 这个一生都不曾有过意气风发的男子轻轻开口道:“若是师叔祖肯出山自然好,若师叔祖不出山,守一师弟德才兼备,可担此大任。” 老人看着余留白,轻轻摇头,作为剑阁辈分最大的长辈,同辈的师兄弟早就仙逝了,甚至连师侄一辈都已经差不多的西去完了。 现在除了他,剑阁辈分最大的就属余留白这一辈了。 有时候,老人一个人在打坐时也会想起自己那些师兄弟,个个都意气风发,五境之上的死境说进就进,破开死境就是传说中的第六境,破不开,自然就是身死道消。 饶是如此,也有无数的修道者执意入死境,自然成功的也不会很多,反正在世间未曾见过。 老人却是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师兄弟入死境,闭死关,却一个人都没有成功。 他沉下脸,言语中有怒意,“余留白,你要弃剑阁不顾,要辜负你掌教师叔?” 余留白轻轻摇头,“留白资质愚钝,本来难堪大任,蒙师叔青睐,本来该以发扬剑阁为毕生追求,但是那年长亭上山的时候,师尊对我说,让我照顾好长亭。” “这些年,长亭被万种剑意磨炼剑心,被剑冢万剑刺骨,都很苦,他走的路和我们不同,不成功便身消。所以他才破心魔的时候,一剑便破,其实若一剑破不开,长亭也只能身死了。” “师尊让我做的事,这些年我都没做,一来是长亭要强,不肯叫苦。二来是长亭从来不喜欢有外人相助。” “师叔祖,剑阁麻烦你了。” “那年我问长亭,若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如何?当时长亭只是杨了杨手中剑,我便知道了答案。” 说完这些话,这个一辈子没有做出意气之举的男人,从剑峰一掠而下,直往陵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有剑在前 (说更新慢的,不好意思,我不是专职作者,腾讯也没给钱,我有工作,所以写的有些慢,各位见谅。) 在老人位于皇宫之前,便有一人从他身旁走过,先入皇宫。 老人眯了眯眼,看了这个貌似平凡的男子一眼。 而等老人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这个男子已经站在了叶长亭的前面。 正好面对的是先前打伤叶长亭的老者,男子站在叶长亭之前,没有什么迫人的气势,只是平淡而已。 老者冷冷开口,“叶长亭多次擅闯皇宫,不顾皇城威严,老夫今日就要让他不得再行此荒唐之事,你是何人?要救叶长亭。” 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淡,“余留白。” 他只说了余留白三个人,并没有剑阁两个字,似乎是觉得不对,余留白又加上几个字,“长亭师兄。” 老者虽说多年不出皇宫,但余留白的名字,他仍然是知晓的,这位剑阁阁主今日是要以剑阁来挑衅皇宫? 老者开口,声音冰凉,“这是剑阁的意思?” 如果余留白说是,皇宫高手不介意直接覆灭剑阁,就算皇宫不行,大楚数十万百战雄师覆灭一个宗门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余留白摇摇头,轻轻开口道:“这无关剑阁,只是我师尊的意思,还有我的意思。” 老者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余留白,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向前倾压。 余留白拔出手中铁剑,横于胸前,满天剑意自他身上激发出去。 这种剑意不同于叶长亭的锋利,却是有一股浩然正气,中正平和,堂堂正正。 就如同余留白这个人一样。 在门口的老人感受了下这满天剑意,眼中有赞赏之意,对于这位剑阁阁主,老人觉得他更像一位读书人。 甚至老人觉得,若是他真是一个读书人,未尝不可成圣。 不过随即,老人便摇了摇头,只是第五境,先前叶长亭都不敌对方,他一样没有胜算。 余留白一边抗衡这威势,一边轻轻开口问道:“长亭,没事吧?” 半跪在地上的叶长亭发带已经被打断,满头黑发乱舞,手中握着那柄剑阁名剑陌上草。 他轻轻开口,回道:“师兄,你不该来的。” 余留白轻轻摇头,说道:“师尊让我照顾好你,你吃些苦也就罢了,若是再丢了性命,师兄我如何对的起师尊?” 对面老者冷哼,“剑阁阁主,不过如此,这皇宫岂是你们想来就来的。” 双方相隔不过数丈的距离,老者如同一道流光一瞬间便到了余留白身前,单手直接攻向余留白的咽喉。 一道剑罡直接凭空而起,直刺对方灵府,老者直接另外一只手伸出,把剑罡生生拧断。 余留白皱了皱眉,此时他才发现,两人相差太大,或许对方根本不是第五境的。 或许在五境之上。 老者威势不减,仍然是向余留白抓过来,两者之间再无距离。 这是死局,余留白无路可退。 在他身后的叶长亭刚要站起来,就被余留白反手一掌击飞在远处。 已然是重伤的叶长亭挣扎了许久,仍然是没有能爬起来。 余留白铁剑横胸,无数剑意自灵府激射出来,这便是万剑齐发。 剑意如同实物般,与老者的手臂相撞,激出无限火花。老者左手手指微屈,隔空射出一道劲气,正好打在铁剑上。 顿时铁剑断开,四分五裂。 噗…… 余留白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直接飞出,重重的摔在地上。 周围皇宫多位高手骇然,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老者,真的是真人不露相,露相唬真人啊。 剑阁阁主,说败就败了? 老者目光中露出杀机,对叶长亭,他真的想痛下杀手了。 这个年轻后辈,才不过数年,就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要是再让他成长几年,皇宫岂不是任由驰骋? 前面几次,他对这个后辈一直是报以欣赏的态度。 一来是因为叶长亭身上有他没有的意气风流,二来,叶长亭每次入皇宫都适可而止,不像今日,已经杀了数位高手。 叶长亭所要杀的人,此刻正在皇宫内闭死关,能不能破开第五境,就在此时而已。 所以老者才会出手,拦住叶长亭,不是只有老者才能击杀叶长亭。 实在是其他第五境的高手,虽然不至于落败,不过若是说要拦住叶长亭,确实还差了些火候。 叶长亭虽说才入第五境,但任何第五境的对手,都几乎没有可能能够击杀他。 周围数位高手的目光都在余留白身上,却没注意,在一旁的叶长亭轻轻用陌上草在自己手腕割了一条口子。 鲜血顺着长剑缓缓流出,叶长亭却十分淡然,场景看着十分骇然。 看着这幅场景的余留白大声喝道:“长亭,不可,勿要误了前路。” 叶长亭不为所动,仍然是继续动作,余留白心急如焚却没有力气制止叶长亭。 他自然知道叶长亭所做的是什么,剑阁最高秘法-剑祭。 这种秘法,剑阁已经数十年无人练成了,相比于使用之后的严重后果。 想要练成,也不算容易,不是痴剑之人,万万没有机会。 使用之后,境界暴涨,可以借此打败敌手,不过后果也很严重。 轻者终生没有触摸下一境的机会,重者直接毙命。 可以说,一旦使用过后,穷奇一生都再看不到前路。这对修道者来说,何其残忍。 老者感受到了周围的天地元气都往叶长亭方向奔涌而去,老者皱了皱眉,不过也只是这样。 叶长亭气息暴涨,竟要缓缓站起,不过下一瞬间,局势再变。 一只手缓缓搭在了他的肩上,生生打断了叶长亭的剑祭,然后,有一股浩然正气缓缓进入叶长亭的身体,修复着叶长亭的灵府,这只手的主人轻轻笑道:“叶小子,你真是不要命了?” 下一刻,这只手的主人再缓缓说道:“要报仇,十年八年都不晚,别把性命搭上了,这个小家伙,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 从这只手的主人出现开始,老者就一脸凝重,到这只手的主人说了最后一句话后,老者已经脸上有了汗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青史上不见此人 (我是懒癌患者) 每个黄昏都是老人最享受的时刻,不管烤不烤鸡,老人总喜欢在小院中架一把躺椅,悠闲的度过整个黄昏。 不过此刻,小院里自然多了一个人。 在一旁研读《夫子》的叶如晦。 入夏的陵安炎热难耐,虽已经是黄昏时刻,但仍然是热意不减。 叶如晦身着单衣,却依然是满头大汗,他不时拿出布巾擦拭额头,不让汗珠滴落,以免污染书籍。 老人眼睛微眯,毫无热意,一脸悠闲。 叶如晦眉头紧锁,盯着书中某一处,久久没有翻页,一直看了近半炷香的时间。 老人轻轻开口,“叶小子,你看不懂了?” 叶如晦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对于这位老师的老师,他丝毫没有在他身上看到那种属于师长的威严,更多的却是那种邻家老人的温和。 叶如晦轻轻点头,“老师的老师,《夫子》里讲儒者应天,是什么道理?” 老人摇摇头,平淡开口,“哪有什么道理,不过是周夫子的弟子给自己和儒家的脸上贴金而已,哪有什么儒者应天。” 叶如晦有些意外,老人作为书院院长的老师,而书院院长又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 老人居然对待儒家的态度这样随意,丝毫没有作为读书人应该有的虔诚。 不过叶如晦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把头埋在书中,老人见此景,干脆把眼睛都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老人微微叹道:“叶小子,你难道没听过‘汝辈欲学诗,功夫在诗在’么?” “况且叶小子,你重病在身,还有心情读书?” 叶如晦摇摇头,“况且老师有说过,千金难买我愿意。” 老人摇摇头,看了眼叶如晦,再看了眼远处夕阳,眼中只有些欣赏。 他轻轻开口,“如晦,明日随我修道。” 老人语气很平淡,语气中却透着坚决,不容置疑。 叶如晦摇摇头,看着老人,轻轻开口,“老师的老师,我不想修道。” 老人诧异开口,“为什么?” “就像我喜欢读书就多读几本书,我不喜欢修道就自然不想修道。” 老人愣了愣,前些日子他说叶如晦有颗赤子之心,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错的。 老人平淡的说道:“你老师的信里说的很明白,要让你治好顽疾,况且需要你为他做一件事,这一件事,若你不能成为修道者,你注定是办不成的。” 叶如晦皱了皱眉头,说道:“老师的老师,老师让我去做何事?” 老人诡异一笑,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缓开口,“这你不用管,等你有一天能到另一个叶小子那样的境界,我自然会告诉你,你现在只需要选择修还是不修。” 此时此刻,在黄昏中,就连蝉都停止了叫,不时远方只是传来一些飞鸟的叫声,显得份外寂寥。 良久,叶如晦缓缓点头。 他可以不治病,但老师要他做的事,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做的。 老人轻轻一笑,“老夫教人读书或许有些许学生,但教人修道,你却是第一个。叶小子,你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了。” 叶如晦一言不发,等着老人的下文。 老人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本来城南那座书院里的那个老头子今年准备收个徒弟的,但我看郭硬未必能够入选,那你以后看见柳青给我使劲打就对了。” “叫那老头子没事惹我,一辈子不出书院又如何,我照样把你弟子打个鼻青脸肿。” 叶如晦看了眼老人,听着他孩子气的话,也没有什么举动,准确的说,是不敢有什么举动。 毕竟在老人这里,叶如晦无论如何,从辈分上讲都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不过叶如晦还是开口问道:“老师的老师,为什么这陵安会有两座书院?” 老人轻轻叹气,“不可说,不可说啊。” 不过随即,老人缓缓开口,“叶小子,修道之事本就是一条充满苦难的事,你准备好了么。” 叶如晦无奈道:“老师的老师,你这不是废话么?” 老人哈哈一笑,轻轻把手搭在叶如晦的肩上,轻轻呢喃道:“小叶子,去抓只鸡来烤。” 原本是以为老人会做出什么惊人言语的叶如晦此刻一头黑线。 …… …… 在夕阳下,这方小院再度升起炊烟。 仔细一看,小院里只有两个人,老的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微眯着眼。 而小的,架起一堆火,正在满头大汗的烤着一只土鸡。 老的轻轻开口,哼着一只不为人知的小曲,看起来心情是极好。 老人偶尔睁开眼睛看看正在烤鸡的少年,心中自有笑意。 老人忽然想起了年轻时候一起肆意欢纵的李青莲,当时南唐才亡,李青莲总自嘲自己是只丧家犬。 转眼,老人又想到了那个放荡不羁的草圣张之,那个一生狂傲的后生,不屑天下。 老人轻轻一叹,这些故人,都已经故去多年,都已经在那本史书上留有一席之地。 在老人动辄以百年计数的生命中,见过太多人,也看过太多事。 早已经看淡名利,在历代儒家夫子中,老人是最不显其名的,连世人都只知道书院院长是读书人的领袖,而不知道老人的名字。 老人转头看了一眼叶如晦,轻轻呢喃道:“青史上会有你的名字么?” 随即他又摇摇头,“名垂青史有什么好的,你看李青莲,看看张之,哪个是活的自在的。” 然后老人再度闭上眼睛,不久便响起鼾声。 在一旁烤鸡的叶如晦其实早就听见了老人的呢喃,叶如晦看着老人,轻轻道:“我却觉得,他们活的不是不自在,而是有意义。” 然后叶如晦转头继续烤鸡,却不曾看到老人微微勾起的嘴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见与不见 (有催更的,我确实写不快,可以关注我微博长亭冷,还有催更扣扣群:562940850) 这个夏天对于叶如晦来讲,应该不是随便的,在他的一生中,这个夏天会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日复一日的静修是所有修道者都不可避免,不过这对于叶如晦这样未曾修行过的少年难免会有些枯燥。 感识灵府 这是任何才踏上修行道路上的修道者第一步要做的事,不能感识灵府,就不能调动灵府里的天地元气,不能调动天地元气,便不能修道。 普通人和修道者的区别便是如此简单。 而且从第一次感受的灵府的大小,便能够看出修道者的天赋。 不过,一般人几乎都是碗口大小。 不过这也不能够定格一个修道者的上限,毕竟,天赋并不能决定修道者的一切。 不过老人仔细看了叶如晦的灵府后,还是皱了皱眉,叶如晦的灵府不算大,也只有碗口大小。 不过,他的灵府仔细感受,千疮百孔。 叶如晦吸收的天地元气在灵府里不能久留,顺着灵府的漏洞直接便漏出去了。 这直接导致叶如晦整整一个夏天都没有能够迈进修道者的门坎。 老人虽然身为五境之上的大宗师,在整个大楚都是一只手都数得着的高手。 但在修行这方面,他仍然只算是半路出家,书院藏书无数,却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修行的书籍。 因此,老人对于这种情况,仍然是一筹莫展,没有解决的办法。 修行对于老人来讲,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看了仍旧在凝聚天地元气进灵府的叶如晦一眼后,老人轻轻离开这方小院,去往城南。 去见那个一辈子都在较量的老头子。 那座烂茅屋里的大雅之人。 …… …… 青城山上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景色并不是那些如同利剑一般的高峰。 而是在剑锋之上,那座叫问剑坪的地方。 那个叫叶长亭的男人,不练剑的时候,总喜欢在问剑坪用古筝弹一曲。 那些曲音,没有其他含义,只有思念。 剑阁诸多弟子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觉得这个千年以来,剑阁天资最高的男人,才有一些情感。 而余留白,一直很清楚,自己这个小师弟,想要的是什么。 看着叶长亭的背影,余留白轻轻开口道:“长亭,梅余霜来了。” 曲音暂时停止,叶长亭缓缓开口,“不见。” 余留白摇摇头,再度开口道:“长亭,她可是禁欢的妹妹。” “也或许,是你唯一的亲人。” 叶长亭转头,脸色苍白,看起来伤势极其严重,他平淡开口,“叶长亭已经不再欠她什么。” “师兄,此次入皇宫,我已经摸到了第六境的门坎,今日我就要闭死关,若不能成功,劳烦师兄为这柄陌上草再找一个主人。” 说着,叶长亭轻轻招手,陌上草便轻轻落在余留白手里。 “长亭毕生的剑道感悟都在陌上草里,要是后辈弟子拿了陌上草,切记不让他学我的剑道,长亭的剑道与他自己的路相互参照会有大益,要是尽学我的剑道,对他毫无意义。” 余留白皱了皱眉,才开口道:“长亭,你这是在交代后事?” 叶长亭摇摇头,看了眼远处的高峰,轻轻开口道:“那年禁欢告诉过我,做事一定要细,我一直不以为然。” “那个时候我嫌她烦,嫌她话多,现在我想听也听不见了。” “师兄,这次破死关,生死不知,就让长亭啰嗦一次?” 余留白点头,脸色缓和,开口道:“那些年禁欢总向师尊抱怨你话少,为此,师尊胡子都被禁欢抓掉一把。” 叶长亭破天荒的脸上有了笑意,脑海中有些过往片段,他轻轻开口,“那年第一次上青城山,看见师兄,总觉得师兄有些木讷。后来才发现,师兄才真是大雅之人。” “剑阁弟子数百,不知不觉,才入门的弟子都能叫我师叔祖了。同辈师兄弟,也只有我们两人没有弟子了?” “那年掌教师叔说我不能当掌教,其实当时我是不服气的,不是我在乎掌教这个位置,而是有种被掌教看轻的意味,不过后来我也看开了,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师尊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我也觉得。” “师兄我看清雪师姐早对你有意思,你这些年总装作无动于衷,其实我是知道的,你是喜欢她的,剑阁又没禁止成亲。” 余留白听到这里,老脸一红。 叶长亭没有管这些,只是自顾自的再开口,“这些年一直想为禁欢报仇,一直修行。” “几乎数年没有看过这青城山的景色了。” 叶长亭轻轻站起来,以手作剑,轻轻招手,如同一剑挥出。 他心中默念,“禁欢,且看这剑如何。” 随着这一剑击出,整个剑峰上的云层直接被这一剑劈开。 整个剑阁弟子都被这一剑所震惊,不过迅速便有师长前来陈述缘由,但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只有他们的那些师长,才会惊叹这一剑的风情。 劈出这一剑的叶长亭之后,轻轻招手,再把陌上草从余留白手上找回来。 开始在问剑坪上练剑。 是醉清歌。 叶长亭几乎从来没有在问剑坪和初学弟子一样在这里练过这套剑阁最基础的剑法。 从来都被认为是天才的叶长亭,初学的剑法也是剑阁威力最大,最难学的剑法。 不过,他没有学过,却并不代表他不会。 只看过一次,这套剑法早就被他已经悟透。 打完过后,叶长亭把陌上草往余留白手上一扔,抱起古筝,缓缓离开问剑坪,往剑冢而去。 而余留白看着叶长亭的背影,只是轻轻抬头看了看天空的云层。 其实,他只是不想让眼泪流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章有事有人 (更新慢我也知道,但是我确实上班很累,而且写也需要仔细构思,这两天完美完本了,我也是东哥粉丝。再次多谢再看的读者对我的支持,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 世间传闻的四大宗门,每一座都让天下无数修行者向往,其中北匈王庭远在北匈,相对其他三座宗门来讲在中原地位远不及其他三大宗门。 而且因为大楚和北匈有世仇,大楚百姓对于这座宗门的恶感多是对于北匈国的。 至于在大楚境内的青城剑阁和书院便多被大楚修行者所推崇。 而书院相对于剑阁,又太过于低调,所以在大楚修行者中,书院的名气一直不如剑阁。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书院作为四大宗门的超然地位。哪怕,书院其实只有一座破茅屋。 而书院内,几乎只有一个老人。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一人即一宗门。 不过,每年还是会有相当一部分人会站在那座烂茅屋门口,期望能够这座烂茅屋的主人收入门下。 哪怕这座烂茅屋的主人每次只收一人,而且几乎数年才收一个弟子,仍然是让众多修行者趋之若鹜。 不过从这里走出去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就比如这一代的书院弟子,柳青。 而此时,这栋烂茅屋门口站着一个老人,在这遍生的荒草中,这个老人显得十分突兀。 不过也不是只有老人一个人,除老人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不是很老的男子。 男子身旁,立着一把铁刀。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不过这个老人还是轻轻看了一眼这个男子,老人知道他是谁。 整个天下都知道他是谁,不过认识他的却是没有多少,这个男子在天机阁的次榜上排名七十三,在第三境中排名第三。 作为非四大宗门的修行者,能够有这个成就,已经足以让世人咋舌了。 这个男人,他的名字和他的刀一样硬,他就叫郭硬。 老人缓缓开口,声音中有丝沧桑,“我要是你,就不会想要拜入书院。” 许多天没有睁开眼睛的郭硬听到这句话,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太久没有感受到光线,他一下子非常的不适应。 而且他的脑子这些天想的都是那个让他感到很无奈的问题,以至于他的脑子现在反应的非常慢。 到现在,他对于那个问题都没有任何头绪。 吃鸡,鸡作何感想? 没有等到郭硬回答的老人,看着一脸出神的郭硬,知道他现在的状态。 顿了一下,老人再开口道:“郭硬,你比不过柳青,就要当柳青的师弟?” 这次郭硬是反应过来了,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看不透老人的实力,但既然老人能够站在这里和他交谈,那至少说明老人对他没有敌意。 他轻轻开口,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道:“郭硬心中,从来目标都不是柳青。” 老人微微诧异,他轻轻开口,“那你的目标是谁?叶长亭?” 郭硬听到叶长亭这个名字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老人看着郭硬,心中想着如果将叶长亭已经触摸到五境之上的境界的事告诉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感想。 不过想了想,老人还是没有说话。 老人不说话,不代表没有别的人不说话。 “比叶长亭,你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从那座烂茅屋里,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说的很直白,而且隐约还有些讥讽的意味。 老人听到这句话,眉头皱了皱。 自己记忆中的这个亦敌亦友的老人,还是一如既往未变。 “你连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都要思考数日,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自信要和叶长亭比?” 这次从茅屋里传出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漠然,丝毫不给郭硬留一点面子。 老人看了眼郭硬,发现郭硬仍然是一脸淡然,不为所动。 半响,郭硬才缓缓开口,“纵使世人皆以为郭硬不及叶长亭,那又如何?” 他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抽出那柄铁刀,轻轻开口,“既然如此,那郭硬就自己走出个坦荡前方。” 说完这句话,郭硬转身离开。 不过数息,郭硬的背影就消失在老人的视线里,老人转头,看了看那座烂茅屋,平淡开口,“你那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听到这句话,茅屋里的人似乎情绪异常激动,“你这老匹夫还敢来见我,当年的事,你都忘了?” 老人脸上浮现出怅然的神情,他开口,“当年的事谁对谁非,我不想去争论,但时至今日,争论这个还有意义?” 茅屋里那人沉默半响,似乎在缅怀旧事,良久才开口,声音里平淡如水,“那你今日来找我又是为何?” 老人开口道:“有事相求。” …… …… 其实对于像老人和烂茅屋这样的存在,对于世间大部分事物本来就会不是很在意。 在他们漫长的生命岁月中,几乎没有什么事物能让他们的道心有丝毫动摇。 在他们心中,追求的是在武道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毕竟他们比世间太多人活得要长,见过的事物也要更多。 所以当烂茅屋里那人听到这句话,他确实是有些惊讶的。 他很清楚,对于老人,如果是关于他自己,他是绝对不会出言相求的。 如果是关于别人,他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够让老人出言相求。 “是为了你那小弟子?” 思来想去,他唯一觉得只有那个这个老人最偏爱的小弟子能够让他出言相求了。 听到这句话,老人脸色微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开口,“借书院《灵府经》一阅。” 四大宗门作为天下最强盛的几个宗门,自然陈列的有无数修行典籍。 而各大宗门又各有所长,书院在对于灵府的研究是其他宗门所不能比拟的。 当然各大宗门也有各大宗门的压箱底的东西。 “老匹夫是读书读傻了?” 茅屋里的存在对于老人的要求确实有些意外,对于老人张口就要观看《灵府经》的要求。 不过老人下一刻便让这个老人无法拒绝。 “我教你儒家的浩然正气。” 要知道,儒家浩然正气流传世间数百年,除了历代夫子,别人皆不得学。 如此珍贵的东西,今日竟然也可以用来交换? 要是让历代夫子知晓,老人绝对会被生生掐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等不到了 (祝读者朋友七夕节快乐,单身汪的我,只有码字过七夕。就当给单身兄弟们的福利好了。不过又被我写死个人。) 洛城作为一个小城,除了些重大点的节日,其余小节都是不过的。 就比如说今天的七夕节。 不过,小城也不是没人过七夕,就比如从靖南州回来的李老头。 本来在靖南就没等到自己那些袍泽的李老头,等到返回途中又知道了同是老卒的吴老头在他离开那天早上就去世的消息后,头发几乎就已经是雪白,再找不到任何一根黑发。 至于那只微瘸的腿,仿佛便更瘸了。 以至于他从靖南州回到梧州,回到洛城,足足用了两个月。 离开时才是春天,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立秋了。 回到洛城之后的李老头深居简出,他知道叶如晦去陵安了,对此他只是叹了口气,其余并没有说些什么。 不过,至于李老头更深处的想法,更是无人知晓了。 在洛城城西的那方小院里,李老头自从回来之后,硬是除了到了非要出门的时候,其他时间便是一次不曾出过门。 若是有熟识李老头的人时至今日再看到他这副样子,也只会说四个字。 风烛残年 前些日子来送银子的衙役见到李老头这幅样子,还特地嘱咐李老头好好休息。 当时李老头只是轻轻回了一句,“这场仗怕是要打完了,我仍旧是输了。” 多日没有踏出房屋的李老头算了算日子,想起来今日是七夕。 他忽然皱了皱眉头,去拿了一把锄头,在小院某个角落挖出一个坑。 他从坑里拿出一件事物,是个旧木箱。 李老头并不着急打开,挖出来过后,李老头用清水洗净,然后把它放在屋里。 他拿了些银子,想了想,去柴房找了根棍子。 锁好门之后,李老头才慢慢往街上去,这期间,他路过一家酒肆。 然后驻足看了两眼,或许是想起那条青石巷里那家酒肆,李老头木着站了很久。 直到那家酒肆的老板轻轻喊了李老头几句,李老头才反应过来。 定了定神,李老头和酒肆老板要了坛酒,不过付钱的时候,酒肆老板硬是不收李老头的钱。 “老李叔,今儿这钱,是无论如何不能收的。” 酒肆老板是个中年汉子,一副老实的样子。 此刻他脸涨的通红,没念过书的汉子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一个劲的念着不能收不能收。 李老头面容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开口道:“你小子,可曾见过我少人一分钱?” 汉子天生木讷,酒肆能够开到如今都没有倒闭,全凭着他老实本分,从不少客人一两酒。 他看着李老头,满头大汗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反正老李叔,不说您儿子是我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就凭着您为大伙瘸的一条腿,丢的一个儿子,谁收您钱,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李老头仿佛想起了些什么,轻轻道:“哪是为你们瘸的?” 原本是一直平和的汉子听着这句话,忽然大声吼道:“您和您儿子打北匈蛮子不是为了大伙是为了什么?” 周围本来有些酒客,听到这句话,都停下了喝酒的动作。 大楚本来就对戍边的老卒有很高的敬意,而在洛城,淳朴的民风使得小城里的人们更加具有感恩。 李老头想了想,看了看周围的人,苍老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 轻轻提起这坛老酒,缓缓走出人群。 而那个酒肆老板,看到老人的背影,忽然鼻子一酸,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而老人离开酒肆之后,并不是立即回到那方小院,而是转身进入一家脂粉店。 在老板诧异的眼神中,李老头一口气选了数种胭脂,按道理,李老头那几两银钱是买不起这些胭脂的。 不过老板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部分银钱就让李老头带走了。 李老头有过之前在酒肆的经历,倒也没有感到如何惊讶,他轻轻挺了挺腰,便缓缓离开了。 待到他买完所有该买的,天色已经过了响午。 街上虽说人来人往,但并没有任何过七夕的征兆,李老头提着买好的东西回到小院后,等到休息片刻之后,李老头把脖子上挂的那把钥匙拿出来。 拿出那个旧木箱,轻轻打开。 那个旧木箱里,除了一支木簪子之外别无他物。李老头拿出酒,一碗一碗的喝着。 待喝到黄昏,一坛酒已经被喝了大半,李老头这才停下,抹了抹嘴后,李老头摇摇头,呢喃道:“还是没叶小子的酒有味道。” 随即李老头想起了自己床下还有一坛叶如晦酿的梨花酿。 李老头想了想,还是没有起身去拿那坛梨花酿,他缓缓将油灯点上,在微弱的灯光下,他把买的胭脂一个个拿出来。 在灯光下,醉眼朦胧的李老头轻轻呢喃着,“那些年七夕总想给你置办些物件,可你从来都不准,那年好不容易给你做了支木簪子伤了手,还被你狠狠骂了一顿,不过后来看着你那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我心里也是挺高兴的。” “其实依我这性子,是记不得七夕的,不过这天恰好是你的生辰,也就记得了。” “总觉得你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看过一眼你儿子。” “不过他还不赖,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了。你是不是怪我没有照顾好他?” “你是知道我的,现在要是再让我选,我还是不会阻止他上战场的。” “那年我让你等着我来着,这么些年不知道你是不是耐不住寂寞一个先走了。” “好了,我也不让你等久了,我就快来找你了。” “就是不知道叶小子怎么样了,说实话,他真像咱们儿子。” “但愿老天眷顾他吧。” 说完这些过后,李老头拿起木箱里的簪子,看了两眼,或许是太过久远,木簪风化严重,竟然硬生生断了。 老人看了两眼,说了这一生最后一句话。 “等不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夜深人静的时候 (新人写书,对于故事发展把握不是很好,也会有我喜欢的作者的影子,书友的意见,我都有看。努力写而已。) 老人虽然没有要来《灵府经》,但他从那栋烂茅屋中的存在手里要来了解决的方法。 哪怕,这个方法代价之大。 当时,烂茅屋里的那个人拒绝了老人的浩然正气,但却告诉了老人方法。 在老人要离开的时候,他问他是不是考虑清楚了。 老人点头 他说,疯子。 …… …… 在这方小院里,老人看着盘坐在地上的叶如晦,开口道:“如晦,准备好了么?” 叶如晦轻轻点头,然后他开口问道:“老师的老师,代价大么?” 老人微微一笑,“说不定,天意难测,或许能躲过,也或许不能。” “不过躲不躲的过,都值了。” 叶如晦不再说话,坐好之后闭着眼睛。 看着闭着双眼,眉头禁皱的叶如晦,老人有刹那恍惚。 老人欣慰一笑,在之前,他一直把叶如晦当成当年那个屈小子。 不过在今天他又发现,这个孩子,其实个屈陵不太一样,其实这个孩子更讨喜。 一生并无子嗣的老人,并无太多遗憾,对于几个弟子,也不是很关心。 唯独对于那个屈小子是喜爱了一辈子,现在对于他弟子,老人其实并没有对于屈陵的爱屋及乌。 反而是他喜爱这个叶小子还要多过屈小子。 老人淡淡一笑,轻轻开口,“叶小子,我只把你‘修好’至于前路的荆棘,就靠你自己了。” 等到老人说完这句话,便有清风开始盈绕这方小院,把老人的衣襟吹的簌簌作响。 到后来,老人伸出手之后,风开始渐渐变大。 老人双手合十,便是狂风大作了, 周围的天地元气慢慢向老人靠拢,而老人也慢慢引导这股元气进入叶如晦的身体。 当那股元气和叶如晦发生接触,叶如晦眉头上开始有汗珠滴落。 从叶如晦的面色来看,他显得异常痛苦。 老人轻轻开口,“叶小子,按着我说的做。” 声音不大,却直接平稳的传入叶如晦的灵府。 叶如晦渐渐平静,但是并不做回应。 老人轻喝,“守灵府,过天冲。” 叶如晦身体微微一震,开始引导那股元气往天冲去,那里有一个缺口,让叶如晦每次凝聚的天地元气从那个地方漏走。 这股元气到天冲以后,开始修补那个缺口,天冲在这股元气的包裹下,似乎有些好转。 不过下一刻,这股元气便离开天冲,从那个缺口漏了出去。 叶如晦竭力引导那股元气往灵府走,却仍然漏掉大半,这次,功亏一篑。 场间的老人微微一叹,这种纯度的元气远远不够用来修补这个缺口。 老人缓缓开口,“如晦,下面这次你忍住。” 随着这句话说完,周围的天地元气比开始更加浓郁的向老人涌来。 而比刚才的平和不同,这次的天地元气十分狂暴,刚入叶如晦体内,就开始到处冲撞叶如晦的经脉。 只是一瞬间,叶如晦周身都有血丝渗出,而后七窍也开始流血。 场面看着十分骇人。 被这股天地元气冲撞的叶如晦还在尝试把元气引往天冲。 在这过程中,叶如晦周身的血丝开始变成血滴,很快便将他的衣服染成红色。 活脱脱的一个血人模样。 老人仍然是没有闲着,依旧引着天地元气往叶如晦身体里去。 随着注入的天地元气越来越多,叶如晦也越来越痛苦,他引导天地元气也越来越困难。 不过还是有了一些效果,天地元气缓慢的还是在往他的天冲方向而去。 不过这个过程中,叶如晦也遭受了不可用言语形容的痛苦。 甚至可以说,这种痛苦完全犹如万箭穿心。 甚至,犹有过之。 历经煎熬之后,这股元气还是最终被叶如晦引去天冲,开始修补那个缺口。 当然这期间的痛苦,从叶如晦额头上滑落的汗珠便是完完全全像水一样往下流。 不多时,叶如晦身前已然有了一滩水,和最开始的血珠交融。 老人望着这幅场景,绕是他历经沧桑,也是有些动容。 他喃喃道:“其实所谓代价,不在我,而在你。” 当时茅屋里那个人告诉老人这个方法的时候,担心的不是老人承受不住代价。 这种代价对于五境之上的大修道者,其实也不能算是有多大。 沾染天地因果。 那种玄妙的东西,在某些人某些方面来讲,也不见得有多恐怖。 对于叶如晦的代价,便大多了。 说白了,叶如晦便是在用现在拼未来。 用性命在赌。 其实叶如晦当时问老人代价如何,一部分问老人,另外一部分,其实是问的自己。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悬崖边上,是被一把推下去还是一跃而过也在五五之间。 生死一瞬而已。 不过一刻钟以后,老人的眉头再次皱了皱。 对于老人来说,今晚皱的眉头实在是有些多了,他感觉到了,这样的元气还不足以能够修补缺口。 老人大手再招,再度聚集周围的天地元气,没有任何掩饰。 这样的动静,自然很惊动陵安的修道者。 四处都有修道者感受到了天地元气的流逝,境界低的并不知道元气流向何方。 不过仍然是有强者感受到了。 天军侯府有人抬头看了看书院方向,不过仍旧是没有出声。 皇城深处有人悠悠叹道:“自古以来,敢沾染此等因果的,都没有好下场。” 城南烂茅屋里有人张口,却只缓缓吐出两个字, “疯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石头,剪刀 (太久没写,生疏了。昨晚加了些读者,嗯,我努力写。) 时间仍然在流逝,不过对于叶如晦来说,肯定是不错的,有了这股精纯的天地元气,他天冲处的漏洞正在缓缓修复。 老人看着眉头紧皱的叶如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不过下一刻,在陵安内便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你如此做,不怕因果加身?” 这道声音因为是针对老人发出的,虽然在老人听来是声如洪钟,而对陵安百姓而言,并没有任何声音。 不然半夜出现如此声音,怕是整个陵安都会人心惶惶。 老人淡然出声,“因果加身也是老夫的事,碍着你了?” 不知何处的存在冷哼一声,“如此大的因果你寻个偏僻的地方也就罢了,偏要在陵安,今日势必不能让你影响陵安的气运。” 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出声。 老人皱眉,最开始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 陵安如此多的修道者,他如此搅动周围的元气,不仅算是为自己揽因果,也会影响陵安的走势,普通百姓或许发现不了什么。 但对于这些修道者来说,老人的做法无疑是逆转天地规律,怕被影响自身的修道者自然要出手阻止。 境界低的修道者或许感受不到,但陵安总会有些动辄修道数十年甚至百年的老怪物。 而且,这种人,并不少。 “你真不怕因果?” 黑暗中,夜色足以让人看不清前方,不过对于老人这种五境之上的存在来讲。 夜晚并不能对他们有丝毫影响。 所以老人,能够很清楚的看到来人,能很清楚看清楚对方。 来人很普通,如果把他丢在人群里,绝对是没有人能把人找出来的。 把他扔在田间,他便和耕耘的老农没有任何区别。 扔在街边,他便和小贩没有任何区别。 而事实上,他在这之前,他就是个小贩。 而且他卖的,不是其他的,就是烧饼,是大多数陵安人的早上一定要吃的东西。 每个烧饼卖的也不贵,也才两文钱一个,大多数人都还是买的起的。 遇到实在买不起的劳力,他还会免费让他们吃一顿早饭。 这个看起来朴实的汉子,轻轻看向盘坐在地上的叶如晦,轻轻开口,“就为了这样一个少年,断了前路,值得?” 老人平淡道:“前路不见,既然不见,何必去寻?还不如为他开扇门。” “五境之上的事,你不懂,我也不懂,或许这便是极致。” 汉子摇头,并不赞同,“当年不见五境之上,世人皆以为五境就是极致,结果如何?五境之上既然被发现了,在其之上,必定还有更深的境界。” 老人大手一招,暂缓聚拢周围的元气,轻轻开口,“就算是有,我这辈子,也是看不见了,你修道百年。又何曾寻到?” 汉子冷哼,“本来你自绝前路,因果加身,我也说不得什么。不过你如此行事却是耽误了整个陵安。” 老人默然,略有歉意,“事先我也没有预料到如此,不过事也至此,半途而废,这孩子便是万劫不复。” 汉子仔细看了看叶如晦,漠然道:“他本来就是早殇之像,何谓万劫不复?” 老人摇头,轻轻开口,“他只是个孩子,上天对他太不公平。” 汉子不再说话,一步踏出,直接了断这周围元气,不让老人继续聚拢这些元气。 老人淡然,双袖卷起清风,吹的衣襟胡乱飞舞。便直接打破了汉子为了阻拦他聚拢天地元气所形成的屏障。 汉子以手作刀,直直向老人劈过来,隐隐有风雷之声,对于这些五境之上的人物,交手看的不是修行功法这些外物。 而完全是看双方的修为深厚,和战斗意识。 老人单手虚握,掌中凝出一把气剑,待到气剑完全成型后,汉子的手刀差不多也到了老人身前。 老人猛然挥剑,惊起四方风雨,让这方小院里那颗夹竹桃摇晃不停。 不过下一刻,老人便微微招手,不让这颗夹竹桃再有丝毫摇晃。 汉子漠然,“老匹夫你半路出家,纵然修得这五境之上,又如何懂武道的真义。” 说话间,汉子双手挥动,一拳击出,老人顿时感觉有种与天地对抗的意味。 这便是五境之上修道者的恐怖,调动天地镇压敌手,如果对方是比他低一个境界,便万万没有战胜对方的可能。 不过对于同是五境的老人而言,虽说有些压力,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不同于其他修道,老人修道的路子不同,没有一般那些修道者那样敬畏天地。 老人弃剑,一只手掌伸出,对上对方的拳头。 市井小孩之间,总喜欢玩些游戏,如何来安排这些顺序,便喜欢用石头剪刀布这样的方式来决定。 剪刀克布 布克拳头 拳头克剪刀 汉子既然出的是石头,那老人自然用布来克他。 …… …… 一刻钟后 汉子看了眼老人,那一刻钟前,他发现自己的拳头始终无法破开老人的手掌以后,他便知道了,他不是对方的对手。 在这个境界,老人或许是确实要比他走的更远,无关修道时间,确实是一个天赋的问题。 对于这个修道界的异类,汉子以往的态度向来是不屑的,就算前些日子,老人在皇宫中,打败了皇宫深处那位,汉子当时就在皇宫外的街上。 当时他也不认为老人能击败他,包括在和老人交手之前。 汉子顿了顿,忽然一拳击向天空。 这一拳虽说不是全力以赴,如果击向老人也没有半点用处。 不过他想的,从来都不是针对老人。 他要打破的,是老人布置的屏障。 早在开始,汉子出现之后,老人便在这方小院周围布置了屏障。 所希望的,便是两人战斗的余波不至于扩散出去,毕竟两个五境之上的强者搏命所产生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这个屏障能够不让两人的战斗余波扩散出去,若是有一方故意击向屏障,这屏障如何能够承受五境之上的强者一击? 于是屏障破了。 不是汉子要跑,像他与老人这种境界的强者,谁胜谁负或许能在短时间内决出来。 不过生死,却没那么容易。 只要汉子存了一定要走的心思,老人是留不住他的。 而击破这屏障,只因为,屏障破了,就一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些什么。 他知道,不同意老人做法的,陵安肯定大有人在,能够阻止老人的,陵安也存在不少. 汉子选择在这个时刻打破屏障,别有深意。 对于汉子的举动,老人不是无动于衷,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一方面要看着叶如晦,一方面又要阻止汉子。对于汉子的这个举动,老人心里一叹,他知道麻烦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夜深处,有人 (雪中结束了,想来大部分人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不过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把余楚写好,最后说句,小二,上酒.) 陵安作为大楚国都,对于百姓而来说,陵安是富庶美好的,而对于那些修道者而言,陵安作为大楚国都,自然会有凝聚一国气运的作用。 在陵安修道,无疑是不错的。这也导致了陵安的修道者无数。 不说四境满街走,三境不如狗。其实倒也差不多,这足以说明陵安修道者之多不可想象。 ............. ............. 就在汉子一拳打破老人所布置的屏障之后,这里的情况已经泄露出去。 在陵安无数角落都有人望向这方小院,境界低一些的修道者并不是很清楚这里发生了些什么,他们只是感受到了这里有股极其强大的气势。他们自己默默比较,皆是发现自己与他们相差甚远。 不过仍旧是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些什么,在皇宫深处有人走出。这个多年没有踏出皇宫的老人看着皇宫宫闱外的天空一脸淡然,虽说老人数十年未曾踏出过皇宫。但丝毫对于这些景色没有任何兴趣。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老匹夫不知好歹,非要沾染如此因果,当真以为自己举世无敌?” 说完这句话,老人准备往那方小院去。 ------------ 城南 那栋烂茅屋内有一人,在汉子把那方小院泄露出来时。本来没有半点其他举动,只是重复说了之前那句话 “疯子!” 不过在皇宫那个老人踏出皇宫之后,这个一人即一宗门的存在只是眉头皱的极深。 良久,才缓缓开口,“这老货,还真敢干。” 不过等这位感受了皇宫有人之后,他冷哼,“老货,玩大发了。” 又是良久,这位不曾有丝毫声音与动作,只是在思考着问题。 按道理说,这样的存在世间几乎再无任何事情能够让他们想不明白,不过老人还是有事并没有想的明白。 “吱吱……” 老人听着夜晚某些小动物传出来的声响,微微皱眉,这样的声音不是只有今天才有,不过,此时却感觉有些厌烦。 只要老人想,他仍然能在瞬息之间把发出声音的事物抹杀, 不过老人仍旧是没有任何动作。 忽然,老人开口,“也对,也对。” 言语之中尽是释然与苦悟后的淡然。 说完这句话,这个不知道多久没有踏出过这个烂茅屋的老人,离开烂茅屋去向皇宫方向。 从城南到皇宫,本来就需要不了多少时间,何况是对于这样的强者。 只不过瞬息功夫,老人便已经到了皇宫前。 微微皱眉,老人在这里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人,轻轻转身,老人下一瞬便到了某条街口。 而那条街上,便是另一个老人,对面那个老人看到赶到这个老人。 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这很奇怪,因为像老人这样的境界,就算是在夜色中,几乎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遮挡他的视线。 不过也不算奇怪,因为在对方脸上常年笼罩着一层浓雾,正好把脸完全都遮住了。 其实,就算整个天下几乎都没人看到过他的脸。 老人忽然厉声道:“画孤心,你要帮那个老匹夫阻我?” 城南书院,画孤心 这个天下四大宗门之一书院的掌教,一脸淡然,“你打不过他,就想乘人之危?” 皇宫老人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道:“我这是为了陵安这诸多道友,岂是为了私欲?” 画孤心淡然,“说的大义凛然,你当他们是傻子也就算了,我可不认为我是傻子。” 能够成为一派之长的,都不是傻子,何况,他还是书院的掌教。 看到老人还想开口,画孤心轻轻开口,“你要是还想说什么,我就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 听到这句话,这个来自皇宫老人暴怒。 前半生,他贵为皇族,没人敢对他如此。后半生更是一步一步迈出五境,直至成为天下那最不能惹的一小部分人。 可以说,老人的一生,便没有有人对他如此过。 “画孤心,你一心要帮那老匹夫,就不怕天道循环,因果报应?” 画孤心原来还淡然,听到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后,便觉得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招了招手。便惹的老人更加愤怒。老人踏前一步,与画孤心对上,在这街口,仿佛又会有一场大战。 ----------------- 在这方小院,汉子一直等着有人来。最开始他感受到了皇宫方向有股强盛的气息在往这里而来,却不曾想在半路被另一道更强的气息硬生生挡住了。 他微微皱眉,不过随即又淡然,因为他又感受另一道不弱于皇宫那道气息的存在往这里而来。 他漠然,陵安高手众多,怎会只有一人想阻止老人? 在这期间,老人一直漠然,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却在一直替叶如晦疏通经脉。 现在叶如晦的情况正往预想的方面发展,只要再夺取一股精纯的天地元气便大功告成。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思索,而下一刻,汉子眉头再皱。 因为他感受到这道往小院赶来的气息又被一股极其强盛的剑气挡在半路,不得进前一步。 汉子厉声喝道:“阁下如此行事有违天道,不怕终生再不得寸进?” 下一刻,远空便有声音传来。是豪迈笑声,“剑阁信剑信人,唯独不信天。况且既然有恩于剑阁,剑阁怎有不还的道理。” 汉子不理睬这个剑阁中人,而是仰天大喝,“书院老匹夫要断我等前路,尔等还不前来?” 他知道,陵安再多高手,五境之上一只手已是极致,他此举便是要通知那些五境高手。 果然,话音才落,各处便有人欲往这里赶,不过也总会有人阻挡。 老人一生中总会有些人欠他香火情,如今便是报的时候了。 ............ ............ 华军侯和武军侯不出意外再度被天军侯挡住,华军侯暴喝道:“天军侯,你究竟要做什么?” 天军侯没有回答,只是提着一杆铁枪,满头白发飞扬。 而在那个最为神秘的冠军侯府里,只是传出来一声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如晦暗不明 (烽火写书用的是情啊,我把终章又看了遍,不知道怎么的就流泪了。) 宣正六年秋天的某个夜晚,陵安发生了件事,这件事的后果暂时没人得知,不过过程却是如此惊险,以至于这场被后世记载在史书上的乱战。被后人某时在翻出,也并不觉得有如何壮阔景象,只是笑着用“荒唐”二字来形容。 毕竟那个时候,这些在史书上都留下不轻不重的一笔的人,已经早不见踪迹。当年的事是真是假也无人得知。 这场陵安许多年不曾有过如此的景象,说出来实在骇人,这个夜晚有超过十个五境的宗师,还有数个五境之上的存在竟然一同出手。 这个晚上的陵安,完全乱套了。 老人看着陵安上空的云层被一道又一道强横的气息撕裂,而变的支离破碎。 老人摇摇头,看了看叶如晦,又看了看汉子。才缓缓开口道:“老夫活了百余年,不曾得见天道,也不曾感受过天道,确实不知为何你们如此畏惧。” 汉子闻言冷哼,”老匹夫,你仗着天资高绝才走上修道一途,却不知敬畏天地,着实可笑。“ “我辈修道皆顺天而行,你非要做出这等违背天地的事情,真不知道你修的究竟是什么道。” 老人平静开口,静静说出四个字。 “修的人道。” 然后老人继续开口,“儒家有子不语以怪力乱神,有士不可以不弘毅。” “也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偏偏没有你说的天道大万物。” 在老人刚开口的时候,汉子便没有打算听下去。两人是鸡同鸭讲,谁也说服不了谁。 其实两人争的是什么,只是那些虚无飘渺所谓的气运,所谓的天道。 其实这本就是修道者近年来逐渐分化的趋势,老人这件事也只是一件导火索。 信仰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千年以来,无论百姓还是修道者都虔诚的信着天。 但是不知在何时起,有一部分修道者开始质疑天道,起因只是因为有数位被困在五境之上的修道者一辈子没跨过那个门槛,达到那个千年没人达到的境界。 于是他们开始质疑天道,甚至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 并开始在世间把这个想法传诵出去,大多人修道者听到自然是嗤之以鼻,毕竟千年来的思想早已经在他们脑海根深蒂固。而且这个想法也太过荒谬。 不过在之后的数百年间,仍是没有修道者破开那层壁,达到更高的境界。慢慢的便有人开始相信那个想法,心中对于天的信仰开始动摇。 于是修道者便渐渐开始分化,不过两者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敌对态度,不过恰好汉子的态度属于比较激烈的,于是便有了今晚先前这一幕,至于后面,事情发展便完全是偶然。 汉子想到了皇宫里那个老人,却没有想到书院的画孤心,没有想到剑阁有人出手。至于后来汉子的大喝,便更让陵安的局势晦暗不明。 这桩事,被后人以荒唐二字来形容,其实也是不错的,不过这件事虽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却也并非不可控制。 …… …… 老人忽然抬头,轻轻开口,“老夫不能等了,再没有这份元气,这孩子便只有万劫不复的命了。” 不等汉子开口,老人便猛的挥手,再度聚集天地元气往叶如晦身上去。 汉子正准备阻拦,却发现老人虽然在聚集天地元气,却也是出手攻向汉子。 老人轻声开口道:“人皆言我半路出家,只知修道不知杀人,今日便让你看看,老夫如何杀人。” 汉子闻言讥笑道:“一心二用还敢如此托大,看来你是真当自己举世无敌了。” 老人身形前掠,气势磅礴,终是不再掩饰任何气息,五境之上的境界显露无疑。 转眼之间,两人之间出现了数十尊老人的身影,每一个都栩栩如生。 数十尊老人尽是一脸平淡,与最开始的老人如出一辙,瞬息之间,数十尊老人开始向前冲处。 当首一人直接一拳轰向汉子的面门,被汉子反手一记手刀击散。 不过再之后,便是数十尊老人的数十拳,一拳接一拳,绵绵不绝,气势不减。 汉子开始挡下第一拳后,后面的每一拳,汉子虽然能够用手刀击散,但仍旧一拳退后一步。 等到最后一拳,汉子已经知道不妙,不在用手刀,而是双手直接护住面门,却仍旧被这一拳轰飞出去。 直接撞入小院墙中,那堵木墙直接坍塌,让这里到处是风尘。 也算这方小院位于书院里最偏僻的角落,而且周围并无其他建筑,才没有引起轰动。 汉子刚从废墟中爬起来,老人的拳头又到,一拳一拳打在汉子身上。 而且还一边打一边大笑道:“老夫那个时候一直觉得在行走世间,要学那些仗剑侠客,后来才发现,什么刀剑都不好用,只有这双手最好用。” 汉子现在听到老人的话,也没有余力回答,应对老人的拳头他也不能分心,必须全神贯注,一分心,就是败局。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老人到底有多强,天知道,老人还在聚集天地元气往叶如晦身上走。 现在竟然还能开口说话,显得漫不经心。 老人收手,垂手而立。 看着这个半生一直在陵安街头当小贩的汉子,淡然开口,“看似你阅尽人世百态,其实你仍然把众生当做蝼蚁看,居高临下,其实对修为没有任何裨益。” “老夫这辈子教人读书最用心,便要胜过你。” 汉子抬头,并不开口,而是在静静提升气势,等到气势提到巅峰,汉子便再度出手。 …… …… 陵安最繁华的地方在北街,而南街不算偏僻,却也少有人在,因为那条街住着的人,尽是王朝的功勋武将。 四大军侯,十二王侯,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物。 普通人从这里过都觉得心里难受的紧,更别说长年累月的居住在哪里。 位于南街最角落的冠军侯府其实最小,但是却最让人忌惮。 在数位功勋老将,老王侯或病死床榻,或告老还乡之后。 大楚军方,冠军侯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虽说已经数年没有上朝,但仍旧威势不减。 本来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帝陛下对天军侯恩宠有加,而且天军侯又战功赫赫。 该是军方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不过在那件旧事发生后,绕是天军侯再战功赫赫,也是不能在继续待在朝中。 按照大楚律,天军侯的人头,已经是早该搬家了,不过皇帝陛下也只还是夺了天军侯的军权,让他终身不得出府。 “吱呀……” 这座府邸的门被推开,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十分突兀,一个中年男人踏出府门。 轻轻看了眼天空,看着那些支离破碎的云层,他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好争的。” 下一刻,这个男人向街头而去,瞬息便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云雾之上见青天 (其实写书不容易,我理解烽火为啥写得这么慢,杀脑细胞的,而且你们还不给我票票,大哭啊。) 此时的街头,有的只是大楚战功最显赫的三个军侯。有两个要向前,有一个只是挡在前方。 华军侯的衣襟上已经有了血,武军侯的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了重创。 反观挡在他们面前的天军侯,左手手臂上有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可却没有半点鲜血从那个伤口里流出来,只能见到的是伤口里的白骨,看着实在骇人。 天军侯面色不改,依然提着铁枪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满头白发飞扬,不去理会。 看着下一刻,天军侯便挡不住这两位军侯的脚步。 武军侯缓缓开口,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天军侯,我实在是不懂,你今日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天军侯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低头轻轻看了眼手臂上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终于开口说道:“我也不懂你们在这里的理由。” “既然不懂,多说无益,动手吧。” “前些日子你出手阻我入宫,今日又在这里挡我和华军侯。真当我们好欺负?” 一直没有开口的华军侯忽然开口,“你是在与大楚为敌,不怕辜负陛下对你的赏识?” 本来已经准备动手天军侯听到这句话,轻轻开口,声音里尽是嘲弄。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能代表整个大楚了。” 天军侯看着华军侯,眼里却是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如江南水乡一样温婉的女子,仿佛还在眼前。 其实在天军侯看来,这些年不得踏出侯府一步也好,被剥夺的军权也好,还是被整个朝廷唾弃数年也好,还有他那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的仕途也好。 都及不上他半夜醒来,身旁一片空落落的光景。 曾几何时,他曾经以为,这辈子别的不求,只是能牵她的手走完这一生也好。 在天军侯心里,那个女子比天下任何事物都要重要。因此,在当年那桩旧事发生的时候,让他在天下和她面前选的时候,他仍旧选择对不起天下,而只为保她平安。 至于到了最后,他也没能保住她的性命。 天军侯作何感受,一夜白发,便知如何。 而这一切,与眼前的华军侯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此两位军侯交恶,再不往来。 ............. ............. 天军侯轻轻把满头白发扎好,而用的发带恰好是当年遗物。他提枪,把气势提到巅峰。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要站在这里,前些日子站在皇宫门口是因为他想帮叶长亭做他想做的事。 而这次,只是他半夜睡不着,听到汉子那声高喝,也感受到这两个军侯要往声音的源头而去。 他才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本来与他不相干,不过他却是想拦一拦华军侯,让他做不了想做的事。 就如同,当年华军侯对他做的一样。 不过下一刻,就响起了一道淡然的声音,“武军侯,华军侯,这些热闹也要去凑?有这份闲时间,不如多研究下怎样带兵打仗。” 说话间,这条街上便又多了一人,而在场的三位军侯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男子是何时而来。 但是,三个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哪怕最近几年,他和天军侯一般不曾如何出现在朝野上下的眼中。 但论军功,论修为,整个大楚军伍,他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这个男人身上的传奇色彩实在太浓郁,以至于当年军方将他的履历上报兵部审查封侯资格的时候,当年的那位负责审查的兵部官员是一万个不相信。 要不是这份履历每一个部分,都有负责考核的官员的签名。 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会有人的生涯如此传奇。 这位军侯崛起于春秋乱战后期,一战成名的却是在与北匈国在北丈原打的那场精彩绝伦的大仗。 其间的豪迈雄壮,说不尽的金戈铁马。又岂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的。 当年敕封军侯的时候,礼部上下冥思苦想数日仍想不出封号。 眼看着封侯日期将近,礼部才把想的几个封号上报天听。 当时皇帝陛下笑着骂了当时的礼部尚书,大笑道:“既然军功如此,真是勇冠三军,就叫冠军侯好了。” 而此刻,这个男人就站在他们面前,武军侯和华军侯面色难看,四位军侯除了公事私下间也几乎没什么来往,不是本性淡泊。 而是在庙堂为官,行事并不是那样随心所欲。 冠军侯平淡开口,“天军侯,回府。” “武军侯,华军侯回去。” 武军侯皱了皱眉头,深深看了眼冠军侯,转身往回走。 他清楚的很,就算自己全盛时候,加上华军侯也万万没有任何机会阻止他,何况现在自己伤势不轻。 华军侯相对而言伤势较轻,不过也没说什么,也是转身回去。 此时,这里就剩下天军侯,天军侯轻轻把发带解开,轻轻收进怀里。 不过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站着。 “还不走?” 冠军侯轻轻开口,言语平淡,没有什么压迫性。 “慌什么,多少年没看见这陵安风光了,再看看。” 天军侯的语调平稳,还似乎有些放松,并不像对待武军侯和华军侯一样。 他轻轻看着天边,这个时候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天开始渐渐亮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夜。 而陵安各处也基本上不再有强者打斗,至于那几个五境之上的老怪物,早就收手了。 再看整个事件的中心,那方位于书院的小院。 老人早就收手,也不再聚集天地元气,而那个汉子也不知踪影。 老人看了一眼仍旧紧闭双眼的叶如晦,又看了看天空,发现快要亮了后,轻轻呢喃道:“夜色过去了,云雾上便是青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老树飘摇偏护新芽 (严冬只觉衣薄,偏弃单衣换貂裘。真不错) 秋之后,便是冬了。 这日早朝,门下省尚书令孙右任老爷子再度是称病,没有上朝。 从秋分,到现在的冬至。老爷子能够站在朝堂上的时间仔细数来,也不过十数天而已。 期间皇帝陛下派了数位御医去为老爷子诊治,得到的结果都是“并无大碍,需安心静养”这几个字。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如今新旧两政相争的紧要关头,若是老爷子并无大碍,怎么也得在朝堂之上看着宰辅大人才对。 而到今日老爷子已经连续数天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了,前些日子,老爷子虽说不每天都来参加早朝,但怎么也是隔三差五来一次。 朝中上下都有预感,老爷子怕是不行了。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朝中的局势就一下不明朗了。 以往三省和宰辅大人两方也算是势均力敌,而现在三省领袖孙老爷子要是一旦倒下。 恐怕到时候群臣就要一边倒向宰辅大人了。 关系不错的朝中官员已经开始私下间开始商量怎么站位了。 毕竟只要不瞎都知道,宰辅大人深得陛下信任,推行的新政又深受陛下的欣赏。 该怎么站位,群臣心中自然有个定数。 现在的关键便在于,孙老爷子何时西去了。 老爷子一旦去了,三省无首,势必斗不过宰辅大人。现在群臣要做的,便是等。 等冬天过去,也看老爷子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 …… 下朝之后,宰辅大人和往天一样,一个人走在群臣的前面。 宰辅大人数年积威,是出了名的不结党,私下里也就是和自己的几个学生能聊上几句。 等出了午门,总算有官员鼓起勇气往宰辅身旁去,仔细一看,是礼部员外郎宋师道。 在宋师道后面的官员看着宋师道,微微诧异。 这位神龙十六年的探花郎,在为官之初,在任上错判了件案子,不知怎么的传到了皇帝陛下的耳朵里,皇帝陛下的本意是要他贬到淮北去做县令。 一旦出了陵安,再要想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无疑是要断了宋师道的仕途。 不过当时在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都不曾为宋师道求情。只有孙老爷子大笑说道:“年轻人哪能不犯点糊涂,把这小子调出陵安,这辈子怕是难熬出头喽。我看这小子文章写的还尚可,不如调到礼部去撰写文书吧。” 最后皇帝陛下看在孙老爷子的面子上,也就让宋师道去礼部了。 而宋师道自从此事过后,便一直以孙老爷子门下自居。在朝中大事小事,一直对孙老爷子提出的任何主张大力支持。 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宋师道靠近宰辅大人,就显得太耐人寻味了。 还在后面的官员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就听到宰辅大人不轻不重的声音传过来,“宋师道,老夫这颗大树最是不喜欢为别人遮阴纳凉。” 还在纳闷的百官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明白了,感情是这宋师道是觉得孙老爷子快不行了,又要傍宰辅大人这颗大树了。 这下子,在后面的官员看宋师道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不过仍旧是有人惊奇于宋师道的魄力。在百官都在观望的时候,这货能够直接摆明立场,虽说宰辅大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但如果要是宰辅大人在这场新旧之争要是胜出的话,宋师道得到的好处是不可想象的。 宰辅大人在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在说话,而是自己慢慢离开,留下一脸尴尬的宋师道。 后面从他身边过的官员大多目不斜视,不屑一顾。不过也没有少部分对宋师道表示友好。 不过到最后某位年轻官员从宋师道身旁走过的时候,或许是觉得天气有些寒冷,轻轻开口说了句话。 “严冬只觉衣薄,偏弃单衣换貂裘。” 没等宋师道反应过来,这个官阶不入流品,每次朝会只是负责抄写记录的年轻人。直了直自己的腰,大踏步离开。 这个前些日子一直觉得前路不明的年轻人,忽然觉得一辈子不升一阶也是值得的。 而出了皇宫的宰辅大人,转身不是回到自己的府邸,而是进了孙老爷子的府上。 门房看着这个权倾朝野的老人,一时间感到有些难办,不知道该不该放宰辅大人进去。 门房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不过,宰辅大人却是摆摆手,“告诉老爷子,说高深来了。” 门房如释重负,连忙小跑进府请示,心怕惹的宰辅大人不满意。 而这个当官已经做到顶点的老人,轻轻弯下腰,不知道去哪找了根木棍,轻轻在孙老爷子门边的石缝里掏出一枚铜板。 轻轻吹了吹了这枚铜板上的灰尘,才收进怀里。 陵安在北方,本来冬天就要比南方冷许多,上朝的时候百官都觉得寒冷,更枉论在大街上。 不过宰辅大人仿佛是并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静静现在门口。 不一会儿,门房跑出来,一脸歉意,“宰辅大人,我家老爷问带了酒么,没酒就别见了。” 宰辅大人破天荒的扯了扯嘴角,轻轻开口,“那告诉老爷子,心意到了,没酒。” 宰辅大人看了眼这个不过而立之年的门房,开口问道:“去我那里当个管家如何?” 听到这句话,门房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老爷对我挺好的,上月才涨了工钱,给媳妇寄回去了,她说两个娃都会识字了,我……宰辅大人,我不能去啊。” 宰辅大人有些诧异,缓缓开口,“那就好好待在这里吧。” 说完这句话,宰辅大人转身,慢慢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角。 等到门房再度进到院子里,把宰辅大人的话带给孙老爷子,顺便说了刚才的事。 这个已经面色枯槁的老人,轻轻摇头,“这个高老头,真是足以超越历代前贤啊。” 然后老人看了看院子里那颗光秃秃的老树,忽然想笑,好不容易挤出个笑脸,又觉得这样有些不符合自己的现在的状态,又立马板起脸。 轻轻呢喃道:“看,春天要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十八章余生尽徒然 老许是江南人,在住在陵安这些年,每次一到冬天,老许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真冷啊。 不管遇见谁,老许都喜欢和他说说江南冬天是什么样子的。 仆役小赵就最喜欢听老许讲江南风情,闲下来,就喜欢和老许喝二两烧酒,一碟花生米。就能和老许聊一下午。小赵也不觉得累,反而是乐此不疲。 “你小子是不知道,在我们江南,这个时节哪用穿棉袄子,当真说得上是温暖如春啊。” 老许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不时点头。小赵拿了根铁棍子,掏了掏火炉子。 等到火炉子里的火正常燃起以后,小赵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才开口道:“许叔,那你们江南那地是是不是水灵的姑娘挺多啊?” 老许嘿嘿一笑,看了看窗外,“你小子,没听过江南的女子柔情似水么,比你们北方的女子,就要强的多了。” “你们北方的女子啊,一个个凶的像母老虎似的,比我们江南的女子啊,不能比喽。” 说完,老许拿起烧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喝了一点,脸就辣的通红。 老许摇摇头,“要我说啊,你们北方,就这酒比我们哪儿的烈。” 小赵听到这句话,也是拿起来酒来,一杯下肚,才开口道:“我们这酒才是男人喝的嘛,不烈,怎么咽的下去。” 小赵歪着头想了想,又开口道:“许叔,北地女子虽说没有你们南边的女子温婉,但北地的男儿,一个个都是顶天的这个……” 小赵把大指姆伸出来,其他四只手指紧握成拳头,脸上一脸骄傲的神色。 也许小赵是看到老许自己只顾着吃着花生米,对小赵说的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 小赵涨红了脸,急着说道:“那每次和北匈蛮子打不是我们镇北军。” “那年北丈原那场仗,我北地汉子不知道死了多少,整个北丈原的草都是红的!” “难道说我北地汉子不是好男儿?” 老许听到这里,把筷子放下,端起剩下的半杯酒一口喝下,冷笑道:“那照你这样说,我江南男儿都不是男子了?” “我还就告诉你,我南方汉子不比北方人差。” “神龙十二年,南唐二十万大军攻打我镇南关,当时关内五万镇南军硬生生守了整整十五天。” “十五天啊,当时等到援军的时候,五万人也只剩下一百人了,而且人人带伤,看到援军,这一百人站都站不起来了。我五万南方汉子,没一个人降敌,也没一个人临阵脱逃。” “你说北地汉子算是好男儿,我就要说我们南方汉子更算好男儿。” “赵非野,你就说说,这五万人算不算好男儿?” 本名叫赵非野的年轻人,看着这个满脸怒意的老许,顿时就泄了气势。 他唯唯诺诺的开口:“那你还说我北地女子不如你们南方女子呢。” 老许冷哼道:“那你说那个北地女子有我门江南女子温婉,说出来。” 这一激还真让小赵想出来一个,他大声道:“咱们侯爷的夫人怎么不比你们江南女子温婉。” 老许一下子顿了顿,放下杯子,颓然道:“是啊,侯爷夫人多好的女子啊,和侯爷多配啊,怎么就这样了?” 老许看着桌上那碟花生米,自顾自的想着自己那年严冬,侯爷夫人亲自给自己抱了床被子来,临走的时候还说道:“许叔,我知道您是南方人,受不得寒,要是海还觉得冷,我再让街上的铺子送床被子过来,您别被冻着了。” 想到这里,老许心里难受,才准备再倒杯酒的时候,却发现酒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而赵非野正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老许抹了抹湿润的眼眶,轻轻敲了下赵非野的脑袋,笑骂道:“你小子怎么像个娘们似的,眼泪不要钱啊。” 小赵抬起头,抹了抹眼睛,“我是想咱们夫人了,她还欠我本书呢,还说给我说个媳妇呢。” “我看城东那家酒楼的小月不错,夫人答应回来给我说媒去呢,怎么就……” 说到这里,赵非野终于再也说不下去,这个念过几天私塾,后来因为战乱家破人亡,被那个女子接到这里,在这座天军侯府做了好几年杂役的男子把头埋在桌上,一个人抽泣。 作为这座侯府的管家,这些年因为这座侯府的主人的一个选择,让这座侯府越发冷清,而老许也闲了许多年。 也正是越闲,老许就会越思念那个在时让这座侯府从来都是井井有条的女子。 而且这些年,侯爷过的怎么样,老许也看在眼里,不说朝中那些人的冷嘲热讽。 光是侯爷这些年脸上都没见过有一丝笑容。 礼部还是会按时送战甲,侯服来府上,可这些年越积越多,都未见侯爷穿过。 不一会儿,酒劲上来了,老许醉意盎然,他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约莫是黄昏时刻了。 这要搁在那些年,这时候,夫人该张罗着晚饭了,可现在…… 老许微微一叹,倒在桌上,就要闭眼。 可临闭眼之前,老许仿佛看到一缕白色从门外走过,兴许是眼花,加上睡意袭人,老许也没有深究,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至于小赵,在老许闭上眼睛之前,早就已经哭累了睡着了。 不过老许不知道的是,在他闭上眼睛以后,有一个一头白发男子在门外站了许久。 男子的白发被冷风吹的四散也毫不在意,而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瓢。 男子先前听到老许和小赵说镇南关,说北丈原,说南北之分,然后又说那个女子。 他摇摇头,转身离开。 老许只知道这个曾经是天下所有士卒榜样的男人最后一次出征就是去北丈原。 却不知道,这个男人,这一生,最讨厌的一场战争就是北丈原一役。 那场仗,让他失去了很多,军权,前途。 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自此余生,便是孑然一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有风起 (又申请签约不过,哎,是写的差?) 宣正六年的这个冬天注定要发生大事,光是是孙老爷子重病卧床,便足以让朝堂之上的群臣惴惴不安。 说到底,整个朝堂之上,除了皇帝陛下,谁不是宰辅大人和孙老爷子博弈的棋子。 现在孙老爷子这颗大树眼看要倒了,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或许在这以后,局势便要一边倒了。 这日早朝,皇帝陛下一个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大殿上像无头苍蝇的群臣,显得有些意味阑珊。 宰辅大人在孙老爷子没有上朝过后,便喜欢一个人站在一旁,对朝中之事不再发声,任由群臣争论。 看了一会儿,显得有些无聊的皇帝陛下才开口笑问道:“诸位卿家,谁可还有梧州的春尾,皇宫中的贡品喝完了,朕这几日看不到春尾是通体不舒泰啊。” 乍一听到这句话的群臣一下子静了下来,上一刻,群臣还在讨论新政该不该施行,这会儿听到皇帝陛下忽然转换了话题,一个个摸不着头脑,几乎呆立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回答。 倒是礼部员外郎宋师道一个激灵便出朝堂群臣中站出来,大声开口道:“启禀陛下,微臣家中还有少许春尾,要是陛下不嫌弃的话,微臣立马就给陛下拿来。” 从宋师道一开口,群臣便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等到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朝堂群臣都是一副诧异的目光。至于群臣心里那自然是各有各的想法。 而再看宰辅大人,宰辅大人眼睛微眯,看样子是要睡着了,对于宋师道的话,全无半点反应。 皇帝陛下微微愣了一下,一半是对于群臣的反应,另一半是对于宋师道的反应。 他打了个哈哈说道:“朕也就是随口说说,宋大人一心为国事操劳,这茶还是自己留着吧,朕也不好夺人所爱。众位大人继续,继续。” 有了这个小插曲,群臣倒也没有在意,便是继续讨论这新政的问题。 户部尚书苑庄一步踏出,直接指着礼部尚书吴离的鼻子说道:“你礼部是最懂礼法的,你倒是说说,祖宗之法如何能变?” 礼部尚书吴离本来是神龙年间的状元出身,最擅长做道德文章,又是礼部的主官,本来应该算是推行新政的阻碍之一,可不知怎么,这个礼部尚书反而是对推行新政一事大加赞赏。 他一把拍掉苑庄的手,才开口道:“祖宗的法是为何而立?是为了国富民强,现在有了更好的制度,为何要抵制?你一口一个祖宗之法不能变,就因为你这腐朽的思想而限制了整个天下,让百姓没过上更好的日子,你就是大楚的罪人。” 一旁的中书省主官刘海听的暗暗点头,以他的身份,又不可能与百官争论,只有靠像吴离这样的人才与对方继续争辩。 苑庄听了吴离这番话已是气急,本来吴离就是朝试出身,年轻时候,诸子百家皆有涉及,自然在口才这方面就要胜过他。 朝中除了宰辅大人与三省主官之后,就属六部主官最是位尊。 这两个大佬争论,除了其他几位主官和翰林院那几个清流学士之外,还真没人敢触霉头。 等到这两位大佬争论落下帷幕之后,朝堂之上,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陛下看着此情此景,也是一阵头疼,往日孙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最多是高老头和老爷子争,余下的人哪里敢开口。 现在老爷子病重了,以为松了一口气的皇帝陛下哪想到又遇到今日光景。 他看了眼高老头,发现这老货正一个人闭着眼养神呢,皇帝陛下微微一叹,眼前这局势能说话的不说,说话不算数的,在朝堂之上扯着嗓子吼。 相对于朝堂之上的乱相,而在一旁记录本次朝会的官员就要显得有序多了。 几个起居郎在太史令的引导下,一笔笔记录下今日的朝会。 而在那日嘲讽宋师道的年轻官员正扯开已经是密密麻麻楚篆的宣纸,把另外一张没有写过的宣纸拖过来。 蘸了蘸墨,他继续写下去,不过才写到一半,便大殿之外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启奏陛下,天军侯觐见。” 听到这句话,这个年轻官员毛笔一抖,在宣纸上滴下几个墨点。 按照惯例,大楚王侯非军国大事都是不用上朝的,至于军侯,如果不是皇帝陛下下圣旨,更是不用出现在朝堂之上。 如果要面圣,必须得由皇宫门外禁军通报,得到允许后才能上殿。 今日要是十二王侯或者是除天军侯之外的三位军侯中的任何一人上朝,都不会有任何异样。 而现在,偏偏是那个北禁足侯府多年,除了一个侯爵虚衔之外再无任何一物的天军侯。 这就不得不让群臣震惊了,短暂的安静以后,大殿有一人的声音响起,“臣启禀陛下,天军侯私自出府,完全不顾陛下旨意,是为欺君之罪,恳求陛下削了天军侯的爵位,以昭陛下平明之心。” 还是宋师道,这位礼部员外郎,果断跪倒在地说出这样一翻话。 不过这次又不同刚才,诸位大臣几乎都持赞同态度,他们对于天军侯当年那件旧事仍旧不能理解。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 不一会儿,朝堂之上便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官员,只剩下几位穿的是武官官袍并未跪下。 不过他们脸色仍旧不是很好,也没有说些什么。 而宰辅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睁开了眼睛。 皇帝陛下看见此情此景,也是微微皱眉,脸色阴晴不定。 顿了一会儿,皇帝陛下正欲开口,便听到宰辅大人苍老的声音。 “既然天军侯能来这里,尔等都不想给天军侯一个说话的机会,就算要剥天军侯的爵位,也得听听他说些什么吧?” 说完这句话,宰辅大人再度站回原位,皇帝陛下也是眉头微展。 他开口,声音平缓, “宣,天军侯觐见。” 而此时,门外似乎正是有风吹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章那人要赴约 (今天我给我以前高中的语文老师说我在写小说,她发了条信息说,终于在干正事了哈。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默默感动。) 能在陵安住的人,无疑都是要比大楚其他地方的百姓要更富有。 而越富有的人,往往记忆力就越差。 而作为陵安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记忆力无疑是更差的。 此时的朝堂上,站着的的确是生活在陵安顶端的最小的那撮人。 可不同的是,就算他们的记忆力如何不好,但是对于即将要踏入朝堂的那个男子,形象还是十分深刻。 如果说冠军侯的传奇生涯值得让人铭记,那天军侯这个人本来就是该被人看一眼之后便不能忘怀的存在。 于是,大殿上的群臣,全部都把头朝向殿外,等待即将要来的那个男子。 “臣,奉旨觐见!” 大殿众人听到这道平淡的声音,仿佛便再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丰神如玉的男子。 等到那个一身素衣的男子再度踏进这方大殿的时候,便是他们都不免有些唏嘘。 仔细一算,已经超过十年未曾在朝堂上看到这个男子了。 这个男子容颜未变,那头黑发却已经成雪了。 天军侯踏进大殿之后,只是一个人站在旁边,不说一句话。 整个大殿都有些安静,宰辅大人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 老一辈官员看着天军侯双目圆睁,眼中有怒意。 至于更年轻的官员,才入这座朝堂才多久,对于眼前这个男子,只是闲暇时候听到前辈们提起过,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 皇帝陛下静静看了天军侯半天,才开口说道:“天军侯,你可知道,未经传召私自出府的后果。” 说完这句话,皇帝陛下心里微微一叹,要不是当年那桩旧事,或许自己和这个男人还会是君臣和睦,也万万发展不到如此地步。 这个一头白发的男子,开口说道:“按照大楚军律,违抗军令者,斩!” 皇帝陛下摇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私自出府?” 皇帝陛下也不是傻子,前些日子天军侯在夜里阻止武军侯和华军侯的事他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这些事,人前知道是一回事,人后知道又是一回事。 在平日里,只要天军侯不是大摇大摆的出府,就算是半夜来皇宫找他喝酒,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日,当着这群臣的面,这个男人竟然就如此坦荡的走进大殿。 天军侯轻轻开口说道:“要去赴一个约,特请陛下恩准。” 这句话一从天军侯的嘴里说出来,整个大殿里就乱了,比刚才讨论新政旧政还要激烈。 无非是说一些枉负君恩,得寸进尺的话。 至于更激进的翰林院翰林已经在指着天军侯的鼻头开骂了。 天军侯不为所动,仍然是静静站立,等皇帝陛下开口裁决。 皇帝陛下轻轻看了眼宰辅大人,和宰辅大人眼神一个交流。 宰辅大人心领神会,轻轻一步踏出,扫视了朝堂一眼,群臣看到宰辅大人的眼神,也就安静了。 等到都安静以后,宰辅大人才缓缓开口,“天军侯,你要去哪里?赴何人的约?” 天军侯看了眼这个老人,相比于那些年,老人更老,但却似乎更有智慧。 他开口,情绪没有波动,“去靖南州,赴拙荆的约。” 这一下,群臣都顿了一下,谁都知道,这个男人的妻子,已经亡故十数年了。 要不是因为他妻子,他又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宰辅大人微微一叹,对于那件旧事,他不愿意提,因为对错他也不知道。 就算全天下都以为是天军侯错了,但宰辅大人仍然不想对这件事发表他的看法。 看着这个已经是一头白发的男子,宰辅大人也不好说什么。 短暂的安静之后,有翰林院老翰林从人群中挤出,颤颤巍巍跪下,痛哭流涕大声道:“天军侯不顾君恩,私自出府,还意图出京,分明是没有悔改之心,望陛下明见。” 接下来便是其余的翰林院士跟着这位老翰林跪着,口里跟着高呼,“望陛下明见。” 事实上整个朝堂,就只有这些翰林最恨天军侯,一直对天军侯所犯的那件旧事耿耿于怀。 皇帝陛下看着这些翰林院士,没有任何表情,末了,才才开口问道:“诸位卿家也是这样想的?” 接下来,就如同先前一般,文臣都黑压压跪下,而穿着武官官袍的官员不发一言。 皇帝陛下微微一叹,正要开口,便看见武官阵中,那位兵部员外郎郑成不顾同僚的阻止,强行走出来,对着皇帝陛下跪下之后,轻轻摘下头顶的官帽和解下腰间象征官阶的玉佩。 他才抬头说道:“微臣郑成年事已高,特请告老还乡。” 得到郑成说完这句话,整个大殿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告老还乡? 可这个兵部员外郎才不过四十出头而已啊? 皇帝陛下面色不善,冷冷开口问道:“郑成,你为何辞官。” 郑成回答道:“天军侯如此功勋都受如此待遇,微臣自认功勋不及军侯,不敢再在朝中做官。” “天军侯被幽居十数年,说是赎罪,我觉得也够了。如今不过要出京去赴亡妻的约竟被群臣如此待遇,这样对待军侯,我请问陛下,难道不怕天下将士心寒,不怕数十万士卒心寒,那以后谁还敢为国建功?” “如此庙堂,我郑成耻于与他们同处一室,恳求陛下。让微臣回乡种地。” 等到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武官也有人走出,如出一辙,都要告老还乡。 这朝堂已经要演变成文武对峙了。 皇帝陛下微微自嘲说道:“你们这是要逼朕啊。” 文官之首宰辅大人没有说话,武官之首兵部尚书也没有开口。 皇帝陛下想了想,才缓缓开口,“那革除天军侯军侯爵位,准其离京两月,明年开春之际,务必返京,今后不得传召,不得离府。” 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天军侯只是轻轻解开腰间的玉佩,交给一旁的小太监,然后转身就走。 而负责记录这次朝会的那个官员,便在纸上落笔: 宣正六年,冬。天军侯入朝,革侯爵,出京。 想了想,他又在纸上加了一句: 群臣见军侯白发皆惊。 等他写完落笔,那头白发也才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而就在今日,这头白发出陵安。 只为赴约,便舍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便不弱于人 (叶如晦的生涯要开始了,我得好好想想后面怎么写,这几天可能就没更了。抱歉。) 叶如晦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拥有了一份天下大多数人都没有的机缘。 而这份机缘,就来自那天夜里,老人为他聚集的天地元气。 虽说大部分天地元气已经被用来修复灵府的缺口,但多多少少剩下了一点元气,就存在他的灵府中。 而且他的经脉,因为经过那夜那股天地元气的冲击,已经比很多才开始修道的人更为坚固。 不过,对于叶如晦最大的限制,却不是其他,而是他的年龄。 他开始修道的时候,已经整整快要及冠了,这样比其他人那就是硬生生要慢了十数年。 不过,大器晚成这句话,也不是只存在的书中,他面前的老人就是一个例子。 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叶如晦不再费神,再度闭眼,去冥想。 老人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轻轻点头。 在老人看来,修道迟,天赋差都不算什么事,只要肯吃苦,再差的天赋都没事。 半个时辰之后,叶如晦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一眼老人,嘴唇张了张,还是没有开口。 老人本来在闭上眼睛养神,本来应该看不到叶如晦的表情,不过却听到他微微开口:“你感受到了什么?” 叶如晦不觉得惊讶,对于老人,很多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叶如晦想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学生听到了老师的老师的呼吸。” 老人愕然,没想到叶如晦说这个,他轻轻开口:“修道之人的感官自然要强过普通人。” 老人顿了顿,然后又开口道:“我不懂剑道也不懂刀道,只会用一双手,倘若以后碰到用刀用剑的好手,要是愿意教你的,就跟着他学,不必顾及我。” 叶如晦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这个结果让老人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就沉默了,他仿佛在叶如晦身上看到了他那个小弟子的影子。 得了,老人轻轻开口道:“叶小子,去弄只鸡来烤。” 叶如晦听到这句话,无奈道:“老师的老师,要不你去抓我来烤?” 听到这句话,老人直接一个给叶如晦脑袋上一板,笑骂道:“抓只鸡都抓不到,岂不是修道修到狗身上了?” 叶如晦无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出那方小院,一边走还一边抱怨,“真没个读书人的样子。” 老人看着叶如晦的背影,忽然喃喃道:“你这小兔崽子。” 或许是没有了生命的威胁,叶如晦的性格正在不经意的改变,开始有了一些同龄人的活力。 …… …… 之后便是炊烟缭缭,这方小院中,一老一少正大快朵颐。 叶如晦抹了一把手上的油,开口问道:“老师的老师,修道究竟是修什么?” 老人从嘴里吐出一块鸡骨头,拿手指剔了剔牙,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就想知道了?其实你管他是修的什么,自己修就对了。” 叶如晦对于老人这个答案只是翻了个白眼,轻轻摇头,轻轻看着已经是光秃秃的那颗夹竹桃。 不久之后,陵安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而这场雪一下便是数日,而且还没有要停的意思,而这些日子的叶如晦仍然每日清晨会在小院里盘坐悟道。 老人也不再在小院里坐着了,反而是在屋檐下看着已经被积雪掩埋了一半身子的叶如晦。 而天空,却是仍然在下着雪,没有半点要停的意味。 半响后,叶如晦睁开眼睛之后,一个人从雪里起身,从老人身边走过去,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就是根本没有看到老人一样,老人也不恼,只是看着叶如晦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叶如晦则是回到房间之后,将刚才所想的全部写在纸上,不过等了一会儿,叶如晦又全部涂掉,想了想,他再度提笔。 如此数次,房间的地上到处是写废了的纸,而叶如晦此刻还是埋在桌上,仔细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到老人从窗前走过,看到如此的叶如晦,也不免感觉有些感叹。 不过他也不曾说些什么,就这样走过去,让叶如晦自己静静思考。 到了晚饭时,叶如晦也不曾出来,老人看着他那个房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叶如晦从房间里冲出来,一脸憔悴的告诉老人他懂了,老人十足有些意外。 老人开口道:“那你懂什么了?” 叶如晦轻轻开口,把他设想的元气的在经脉的运行轨迹告诉了老人。 老人听完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告诉叶如晦明日清晨要他和他一起去爬陵安城郊的那座小孤山。 之后的老人就不再说话,只是看叶如晦的眼神意味深长。 …… …… 腊月初八,清晨,雪。 老人站在这小孤山山脚,看了叶如晦一眼,便开始爬山,不过老人选择的路不是为世人所知的那条上山小径。 而是一条几乎不能称作路的路,仔细说来,就是一条并不存在的路。 老人走的很从容,一步一步,如闲庭信步。叶如晦跟着老人走着,天上的还在下雪,使得这条路异常的湿滑。 就算是那常年在山上砍材的农夫,对于这这样也毫无办法。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山腰,老人停下来,让叶如晦走前面。 “就一直往前走。” 叶如晦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按照老人的要求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不同于跟着老人,自己走前面又比老人走前面又要有难度的多。 等到了山顶,叶如晦已经满头是大汗。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么?” 老人站在远处,开口说道。 叶如晦直了直腰,说道:“老师的老师在山脚不走那条世人都知道的路,反而是挑一条没人知道的路,无非是提醒我,开创一条路有多难。到了半山腰,您让我走前面,那便是要告诉我,有前人比没前人要辛酸的多。”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一点,那就是,我想告诉你,那条路也不一定能走的到山顶。” “不过我看现在不用了,你不是已经到了山顶了么。” 说完这句话,老人看着山下,放肆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他叫高老头 (说周末有更,白天事太多,晚上也给你们更。看着有个书友咬牙切齿不要我断更,我淡淡一笑。) 陵安大雪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座城,每年都会下,可奇怪的是,宰辅大人在大雪中却冒雪出门了。 今天是正月初一,按照老祖宗的规矩,这天就该是出门给亲朋好友拜年的日子。 宰辅大人今日出门,也自然是给别人拜年的。不过这就更奇怪了,整个陵安还有人值得宰辅大人亲自出门去拜年的人? 纵观朝野上下,就算是三朝元老孙老爷子,脸也没有大到那个地步,能让宰辅大人亲自去拜年。 而事实上,宰辅大人这些年,每到初一其实都出门去给人拜过年。 拜年的对象,自然是长辈,而宰辅大人已经是古稀之年,他的长辈其实应该不多。 权倾朝野的宰辅大人,在朝堂之上,都够训斥他得人,除了皇帝陛下,便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不过在城东,仍然有个老头子,能让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人心平气和的……拔鸡毛。 走在雪中的宰辅大人想到每次到那里,那个老人都会让他给鸡拔毛就一阵无奈。 宰辅大人抬头看了看天空,感受了下雪砸在脸上的感觉,微微自嘲道:“还是这雪胆大,哪管你人间权势无双,该砸就砸你。” 宰辅大人穿着一身皮袄子,戴了个皮帽子,只提了一壶酒,倒也不怕被雪淋湿。 大过年的,加上又是大雪,街上本来就没什么人,宰辅大人又没带家仆,倒也没人管他。 快到城东的时候,宰辅大人停在一家禁闭着门的酒铺门口,歇了歇脚。 等不多时,宰辅大人再度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头上居然没有雪砸下来,他微微抬头,看到一把油纸伞,伞把上有只干净的手。 “老伯,大冷天的,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走?” 宰辅大人顺着这只手向后望去,看到了那张干净清秀的脸,是个少年。 宰辅大人破天荒的回答道:“出门时急了些,去拜年,去晚了怕先生骂。” 少年看了看宰辅大人手里提的酒,轻轻点头,“老伯是有心人。” 宰辅大人看到这个少年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错了,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开口问道:“那少年郎,你一个人大过年的在街上走什么?” 那个少年杨了杨手里的东西,回答道:“家里长辈差我出来买点东西。” 宰辅大人点点头,“那你快些回去,不然家里长辈担心了。” 那个少年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老伯要去哪,城郊?老伯没带伞,我和你一块去吧。” 宰辅大人听到这句话,多看了少年两眼,确认对方不知道自己身份之后。 他摇摇头,轻轻开口说道:“回去晚了不怕家里责骂?” 少年微笑道:“怎么会,先生教导过,只要对的事是对的,就不需怕。” 宰辅大人也笑了,开口说道:“那你先生还是挺通情达理的,不过我不去城郊,去城东,你自己先去吧。” 听到这句话,少年乐了,开口说道:“正好我也去城东,顺路和老伯走一段。” 宰辅大人想了一会儿也缓缓点头,和这个少年边走边聊。 等到知道少年住在书院,他便以为他是书院的学生了。 “是书院的弟子,你的先生是哪位?” 少年摇摇头,轻轻开口道:“老伯,我不是书院的弟子,先生也不是书院教习。” 这个住在书院的少年自然就是叶如晦了。 宰辅点头沉默,然后便不再说话,径直往书院走,而叶如晦只是跟着宰辅大人的脚步,为他撑着伞。 等叶如晦远远看到书院那座楼的时候,他停下来,把伞递给老人,轻轻开口道:“老伯,我到了,伞就借给你打吧,不用的时候还过来就行了。” 宰辅大人觉得有些好笑,接过伞以后,自顾自的就朝着书院走去,剩下在身后发呆的叶如晦。 等到叶如晦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踏进那方小院的时候,却看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一脸无奈的院长师叔看着提着一壶酒的宰辅大人摇摇头,轻轻给宰辅大人递过一只鸡,还叮嘱道:“小高,老师可说了,你再不来,就让你给他拔一年的鸡毛。” 而提着酒的宰辅大人,面无表情的放下手里的酒,接过院长手里的鸡,找了个小木凳,坐着便开始拔毛。 而院长则是开始清理开始拔了毛的鸡的内脏,一个满脸无奈,一个面无表情。 而坐在火炉旁的老人则是招呼叶如晦把宰辅大人提来的酒给他温温。 这幅场景要是被外人看到,肯定是要惊掉大牙的,一个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书院院长。 一个是文臣之首的宰辅大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打理鸡。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是悠哉悠哉的坐在火炉旁烤着火。 叶如晦顿了顿,张了张嘴,还是开口问道:“老师的老师,那个老伯也是你学生啊?” 老人点点头,“嗯,不过笨的很。” 叶如晦想到先前以为那个老伯的老师已经西去就很尴尬,他轻轻朝着宰辅大人说道:“师叔好。” 宰辅大人专注拔毛,没有理叶如晦。 叶如晦也没觉得什么,坐下来温着酒。 他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要是知道宰辅大人就是眼前这个师叔的话,或许会对老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等到老人拔完毛,院长也处理好了内脏,接下来就轮到叶如晦接过来开始烤了。 而老人则是喝着已经温热的酒,眯着眼看着宰辅大人,不一会儿,开口道:“高小子,怎么看着比我还老几分了?” 宰辅大人刚刚洗干净手,听到这句话,无奈开口,“老师,这句话能不能不要每年都说?” 一旁的院长无奈一笑,开始去准备其他的菜品,而被老人调侃的宰辅大人也识趣的和自己的老师兄一起去弄菜。 叶如晦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炒菜,也是一阵出神。 只剩下烤鸡的叶如晦和老人,看着出神的叶如晦,老人没好气的说道:“看着火,要糊了,叶小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雪停 (这学校,一晚上停我三次电,可以,要骂我的就骂我,我更新速度还是提不上来,各位还是多在话题圈里发下帖子,骂我都行。) 一顿饭,叶如晦和老人吃的自在,宰辅大人面色清淡,而院长至始至终都是笑呵呵的。 而在桌上,老人看着旁边的学生,始终感觉少了些什么。 他看着门外的雪,缓缓开口,“小高,我考考你,你说咏雪诗是以李青莲的《无他》夺魁,还是杜言那首《柳絮》登顶?” 宰辅大人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轻轻开口,“老师,李青莲那首《无他》胜在磅礴,诗圣杜言的《柳絮》则是以平淡见长。其实并不好一较高下,不过非要一比的话,我还是认为《无他》稳压《柳絮》一头。” 老人笑而不言,转头看着院长。 院长皱了皱眉,还是开口说道:“学生还是以为《柳絮》用平淡道尽雪事,应该是要比李青莲的《无他》更能打动人心。” 老人哈哈一笑,“这个问题,我问遍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没人能够给出绝对答案,不好说,不好说啊。” 末了,老人忽然看向叶如晦,开口问道:“叶小子,那你怎么看?” 叶如晦开口说道:“老师的老师,诗圣诗仙孰优孰劣争论历来已久,我也说不清楚,但前些日子我在书院藏书阁里翻到刘乙撰写的《诗史》,里面有一首旧北汉御史大夫刘长卿的《逢雪》,学生总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老人含笑不语,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宰辅大人,宰辅大人轻轻喝下一口酒,抬头看了看院长,轻轻开口道:“师兄,后继有人了。” 院长含笑不语,只是看着叶如晦,让叶如晦一阵毛骨悚然。 等过了一会儿,叶如晦实在受不了了,看向老人,老人摆摆手,叶如晦也就识趣的离开,就留下三个老头子在这里。 老人揉了揉脸,轻轻开口,“小高,你就没有觉得这孩子像一个人?” 宰辅大人转过头,看了看院里那颗夹竹桃,才平淡开口说道:“是那老小子的弟子,前些日子我派段长安去洛城请老小子,他不肯来,过了些日子打听到这老小子还有个弟子,当时想派人领进陵安来,又觉得老小子肯定自有安排,也就没有动作。” “不过再等回报,说他已经来陵安了,而且直接进了书院,既然这里有老师,我也没什么好做的,老师自然会安排。” “不过这孩子,是要比他老师性子温和的多。” 老人插口说道:“那你觉得这孩子路在哪里?” 宰辅大人沉思摇头,“路在前方,不也该这孩子自己走?” “难道老师还有什么其他打算?” 老人毫不忌讳的开口说道:“最开始我想把他培养成下儒家的接班人,这孩子读书会读出个名堂的。” “不过我后来又想,读书人有你两个也就够了,儒家百年以来只出了些在背后‘指手画脚’的人,我想让这孩子去替儒家去边关看一看。”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院长忽然开口,“老师,这是如晦自己的意愿?” “我还没告诉他,不过,我想这孩子是愿意的。” 宰辅大人轻轻开口道:“当年对小师弟不也是这样,小师弟便一怒之下出陵安,老师还要重蹈覆辙?” 提起屈陵之后,老人沉默了许久,“当年你和你小师弟打了个赌,输了。” 宰辅大人自嘲道:“我这辈子也就输过这样一次,小师弟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你以为你胜券在握的时候,他总会找些东西来破局。” “至于破局要付出的代价,他从来都是不理的,哪怕是他的命。” “那老师如何能够确定这孩子不会像他老师那样?” 院长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不发一言,这场谈话,他说的不多。 就像当年那场谈话一样,他更像一个旁观者,不过唯一有区别的是,当年小师弟在当场,而现在叶如晦不在当场。 老人轻轻开口,声音平淡至极,“外人说我是儒家最怪的夫子,但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像你小师弟一样,一切从心,在我身上仍然是许多事不能随心所欲做的。” “现在有你小高,有你师兄或许够了,但以后,为师百年以后,你和你师兄也百年以后,怎么办?” 宰辅大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开口说道:“愿赌就要服输。” 不过抬头宰辅大人再喝一杯酒,醉眼朦胧,看着那颗夹竹桃,再一怔,看着那颗夹竹桃旁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缓缓开口说道:“老高,你说你文章没有我写的好,纵横之术不如我,为何有颜面当我师兄?” 宰辅大人微微一笑,心里轻轻说出几个字,“我比你年长。” 那男子冷哼道:“你也就是只能用年龄来压我了,你也别高兴,年长也就是早死而已。” 宰辅大人嘴唇微动,“也不一定。” 那男子哈哈大笑,“至少有一点,你永远比不上我。” 此时便从院外走进来另外一个男子,笑吟吟的看着这个男子,问道:“是什么?” 那男子指着这个男子和宰辅大人说道:“你两个就算加起来都没我俊俏,哈哈。” 宰辅大人无奈一笑,轻轻开口,“一副臭皮囊。” 正在收拾碗筷的院长看了看宰辅大人,拍了他一板,“说什么鬼话?” 宰辅大人摇摇头,轻轻抹了抹眼角,低头喝了口酒呢喃道:“老小子。” 而院长看了看院里的那颗夹竹桃,忽然发现这颗树没来由的直。 而这个时候,雪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天下最大的道理 虽说是大年初一,但有人欢喜也有人愁。 就在整座陵安城都沉浸在欢喜中的时候,那座整个大楚最尊贵的宫殿里,有个男人悠悠叹了口气。 然后,宰辅大人便紧急被宣进了宫,来宣宰辅大人的内廷总管柳公公破天荒的一个劲的催着宰辅大人快点。 这放在平日,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的,纵然他身负圣渝,但仍旧面对这个权倾朝野的老人,也不敢半点不敬。 要不是临出宫之前看着皇帝陛下的样子,他是万万不敢催促宰辅大人的。 反观宰辅大人,昨晚的酒劲还没过去,起来的时间也确实晚了些,再加上今日并不早朝,宰辅大人便还没洗漱。 等到下人通报说宫里来人了,宰辅大人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才开始慢悠悠的穿衣。 柳公公在门口等的心急如焚,小半炷香后,实在是等不及了,便推开门进来。 看到宰辅大人还在慢吞吞的穿官服,一看宰辅大人的样子就知道宰辅大人还未洗漱,他着急开口道:“哎,我的宰辅大人,您老快点,陛下可等的着急。要是误了时辰,咱家被责罚到没事,只是怕误了陛下的大事。” 宰辅大人轻描淡写的看了柳公公一眼,缓缓开口,“陛下要是这点耐心都没有,这偌大个大楚,平素间这么多事,陛下不得着急死?” 一边说着,宰辅大人一边用清水洗了把脸,柳公公见状连忙把布巾递过去。 等宰辅大人把水迹擦干后,柳公公才开口道:“咱家比不得陛下和宰辅大人,您二位每天想的都是一等一的军国大事,咱家呢,每天想的无非是把陛下伺候好了,自然也就没有您的气魄。” 宰辅大人没有说什么,示意柳公公可以走了。 柳公公如蒙大赦,忙不及跟着宰辅大人出去。 宰辅大人路过庭院的时候。还不忘吩咐老管家给庭院里花浇些水。 等到了门口,要上轿子的时候,宰辅大人才朝柳公公问道:“今早宫里有没有收到些东西?” 本来宫里的事情,臣子没有过问的权利,不过宰辅大人 向来不是“安分”的臣子。 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宰辅大人反而觉得没什么。 柳公公也知道宰辅大人的性子,也知道他和陛下的关系。 要是别人来问,柳公公指定是不会说的,不过若是宰辅大人问,他也就告诉他了。 柳公公低头低声说道:“今早从靖南有封军报入宫。” 宰辅大人点点头,哦了一声。 便吩咐走吧。 等宰辅大人过了午门,柳公公便说道:“陛下在御书房等着您,咱家就不陪着您进去了,这宫里还一堆事情等着咱家去做,咱家不在,这堆小兔崽子指不定要搞出来什么幺蛾子出来。” “嘿嘿,咱家不去见陛下也省的陛下骂,要是气坏了陛下的龙体就不值当了。” 宰辅大人摆摆手,示意柳公公去忙他的,自己朝着御书房走去。 等宰辅大人推开御书房的门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副让人忍俊不禁的场景。 只看到那个站在大楚顶峰的男人,趴在书桌上正在聚精会神的画画。 而画的不是其他,正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也是被外人称为皇后的女子。 宰辅缓缓开口,“你这画的是个什么?” 被宰辅大人说话惊的笔都掉了的皇帝陛下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老家伙,要是婉蓉知道你把朕给他画的画像弄成这样,她会怎么做?” 宰辅大人摇摇头,“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你把她画成这个样子,恐怕陛下才是吃不着兜着走。” 皇帝陛下闻言低头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的大作,想了想自家那位,很自觉的把画作揉作一团,扔掉了。 这位皇帝陛下与他的先祖比起来,不算是最杰出的,但必定是最专一的。 他只有一个妻子,在这一点上,便是无数名君都不能及。 宰辅大人摇摇头,轻轻开口,“这么急急忙忙让我来,是边疆又有事了?” 皇帝陛下点点头,随即感觉不对,“唔,你怎么知道?是柳宝那个混蛋给你讲的?” “嗯,柳宝呢,去哪儿了?” 宰辅大人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等着接入正题。 皇帝陛下顿了一会儿,从书桌上拿起来一!本奏折,递给宰辅大人。 宰辅大人接过去,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 皇帝陛下开口说道:“南唐这封国书朕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宰辅大人轻轻开口,“那场国战,大魏被我朝所灭,北汉被北匈乘虚而入,南唐虽然苟延残喘,但早伤筋动骨,这些年一直是对大楚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处,现在搞出这事,无非是要给自己找点面子罢了。” “陛下随便从翰林院找几个年轻的翰林,便可摆平了这件事。” 皇帝陛下看了宰辅大人一眼,翻了个白眼,“南唐这些年纵横之学兴盛,这次举办这次辩论,肯定是有备而来,翰林院那些书呆子,除了会些儒家经义,有几个会这个纵横之道?” 宰辅大人平淡开口,“书院里的学生你又叫不动,所以你让我来给你想办法。” 皇帝陛下喜笑开颜,“对了,你个老家伙,我这不是怕你闲出病了,正好让你活动下筋骨。” “其实朕是对这个事情没什么感觉,丢脸也无所谓,大不了让扛刀的去出气,本来这些混账隔三差五就上奏说什么北匈国挑衅,在陵安的想调到边疆去,在边疆的死活都不回来。” “这群混账,一天不打仗心里不舒服。” “不过这件事既然被婉蓉知道了,她可说了,要去把南唐说出个哑口无言。” 宰辅大人摇摇头,无奈开口,“你也不怕别人说你昏君?” 皇帝陛下不屑一顾,“朕每天起早贪黑,为了大楚鞠躬尽瘁,时刻照料大楚的面子,还有人说朕是昏君那才是瞎了眼。” “再说了,对自己的媳妇好,这就是天下最大的道理。” “他们懂个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城南旧事 宰辅大人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皇帝陛下,无言而立,等到皇帝陛下微微平静下来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话虽如此,但陛下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帝陛下歪歪头,看了宰辅大人一眼,扯着嘴说,“你做为这朝堂之上百官之首,会没有合适的人选?” 听着皇帝陛下这不痛不痒的话,宰辅大人权当没听见,要说皇帝陛下没个大概的想法,他是万万不信的。 宰辅大人不为所动,静静的等着皇帝陛下继续往下面讲。 等了一会儿的皇帝陛下,看到宰辅大人没有接话的意思,才开口说道:“你看翰林院那个吴君生如何。” 宰辅大人淡淡开口,“宣正初年的朝试,他排第十十六,不过此人行事怪诞,拒绝了外放为官的惯例,反而在翰林院当了个抄书郎,也未尝没有报着天子脚下好做官的打算。”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朕看过他的朝试文章,颇有才学,不过内容却有些偏向新政,正值当改卷官是孙老爷子的派系,有些不喜,名次是实在有些低了。” 宰辅大人不做理会,反而开口问道:“那陛下怎知他研习纵横之学?” “他呆在翰林院,每天看了些什么书,自然会有人给朕报告。” “你也别急着瞪眼,朕如此关注他,还不是为你这老家伙找些人才罢了。” “这吴君生以后推行新政用的着,这改革,没有得力的官员可不行。” “这次权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不过往下,朕可真的不知道了,你给朕想几个出来。” 皇帝陛下的脾性,宰辅大人清楚的很,见他这个样子,也没觉得意外,要是没有些许城府手段,如何御用百官。 看着皇帝陛下如此样子,宰辅大人摇摇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上数人的名字,不一而足的是,这些人都是而立之前的年轻人,而且鲜有闻名。 顿了顿,他在最后写了最后一个名字——叶如晦。 然后他便退后站立,等皇帝陛下过目,皇帝陛下微微扫了一眼,便在叶如晦的名字上顿了一顿。 宰辅大人缓缓开口,“这是书院的学生。” 皇帝陛下一顿,“没和院长商量,就算是朕也调不动书院学生啊。” 宰辅大人淡然开口,“只是写在这里,再和院长说便是了,要是不允,作罢就是。” 皇帝陛下点点头,怅然说道:“若是书院肯派人前往,朕也不至于如此。” “那陛下准备派何人领队前往南唐?” 皇帝陛下听到这句话一拍大腿,懊恼道:“朕正为此事烦恼。” “虽说南唐一直与我大楚并无交恶,可朕也得派个人保住这些人的命,要是出使一趟,命都没保住,以后还有谁敢为朕办事?” “那陛下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派位军侯前往,可现在朕是无人可派了,冠军侯要坐镇陵安走不得,华军侯那脾气,朕真是怕他去了,把南唐大闹一通。至于武军侯,朕准备派他去北境巡视一番,这样一来,朕便无人可派了。” 宰辅大人作为在朝堂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官油子,自然知道身前这位皇帝陛下的打算。 他最想派的人,此刻不在陵安,就算回来了,皇帝陛下也没有理由在重新启用他了。 看出皇帝陛下的心情欠佳,宰辅大人也没兴趣再呆在这里,便告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柳宝端着茶进来,宰辅大人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径直往外去。 柳宝进来,小心翼翼的把茶杯放在书桌上,轻轻站在一旁。 “柳宝你说朕做错了么?” 不明所以的柳宝顿了下,才小心开口说道:“陛下又非圣人,怎可一件件都做的公正公允呢?” “先贤周夫子作为圣人不都犯过错么,陛下所为国君,但还是不及圣人的,那自然也会犯错的。” 皇帝陛下轻轻开口,“朕就是喜欢你这个性子,从来不拍朕马屁,你好说是遇见朕,要是先帝,不得杀你多少次。” 柳宝听见谈及先帝,便是不发一言,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他是明白的。 皇帝陛下惆怅开口,“朕当年做的选择,于国于民朕都没有半分亏欠,反倒是这些年,朕每每想起,都觉得亏欠了他。” “朕有的是这个大楚,可他有的,朕都给他弄没了,他为朕出生入死,到头来,可就是这样一个结局。” “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换做旁人,早让朕砍了一百次头了,唯独他,朕不仅不杀他,还在找机会重新启用他。朕做的仁至义尽,他还要逼朕,你让朕怎么做。” “朕和他相交十数载,削了他的爵位,叫朕如何忍心。” 柳宝轻轻开口,“军侯要不是如此有情有义,想来陛下也不会如此在意军侯。” 皇帝陛下看了眼柳宝,拿出一枚玉佩,细细把玩,微微失落说道:“朕此生怕是不能在和他把酒言欢了。” 柳宝看到皇帝陛下这个样子,嘴唇动了动,也没说出什么话。 皇帝陛下喃喃道:“朕没错,如果再让朕选一次,朕还是会这样选,不过朕还是会后悔,会觉得亏欠他。” “不过他为了一个女子便可置天下于不顾,朕早该想到的,他对子衿的感情,还是怪朕没有看住子衿,让她出了这陵安。” “要不是朕,事情又如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朕又如何会失去这个好兄弟。” “都怪朕,怪朕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赴国事 (一个事,手机阅读的读者希望关注话题圈,电脑端希望收藏一下,谢谢啊。) 年后的第一天早朝,就让群臣心里一阵乱颤,把过年之后还未散去的气氛冲淡几分。 南唐毗邻大楚是不假,可这些年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双方不相往来,边疆也没有战事发生。 多年前那场国战,南唐、大魏、北汉三国联手攻楚,猝不及防的大楚开始是吃了个大亏。 可等大楚反映过来以后,战事基本上就开始由大楚主导,到收官阶段,北匈南下突袭了在南方失利的北撤的北汉残军。 本身就元气大伤的北汉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北匈所灭,而北匈趁大楚与南唐诸国还在乱战,仍然不死心,还想南下。 却不想,紧邻北汉的大魏皇帝一改往日作风,把将要南下驰援的军队调到北境与北匈对峙。 虽说最后大魏灭国,但世人后来谈及大魏皇帝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称赞一声。 至于大楚,当时也放弃了找南唐的麻烦,调军北上,接纳大魏北汉遗民。 在北境,让北匈国这些年不得跨过北丈原一步,南唐作为当时那场乱战唯一的幸存者,这些年来一直是安分守己,不敢有任何动作。 可到今天,群臣看到这封来着南唐的国书,都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礼部尚书吴离和户部尚书苑庄虽说在新法施行的态度上一直不和,但彼此对视一眼,仍然是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担忧。 吴离的目光在朝堂上扫视一圈,宰辅大人仍旧是一脸淡然,并无半分忧虑的样子,等到吴离看向兵部那几个老货的时候,也是一脸无奈。 这几个人,人人脸色红润,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皇帝陛下。 吴离心里默默一叹,这些老货轮军功不及王侯,可仍旧是有赫赫战功的武人,让他们在陵安本本分分的上朝和枯坐兵部早让他们厌烦了,好不容易碰到有可能打仗的局面,这一个个自然是希望陛下大手一挥,让他们领兵出征,哪里还有些忧虑的想法。 吴离摇摇头,平素里六部官员一有空缺,哪个不是拖关系找门路想补上去,可唯独这兵部,一但有了空缺,要在功勋不差的军伍里找人顶上的时候,便成了最大的难题。 一个个都说什么边疆不稳,没有戍边的将军们就一个劲的说什么军纪败坏,军心不稳,他们离不得要在军中为陛下分忧。 到最后,也只有那些军功相对不高,资历相对不深的军官被调到陵安入兵部任职。 人人都将入兵部任职当成了个烫手山芋,人人避之不及。 其实说来也是,一旦入了陵安,不能打仗不说,还要处处小心,上要应对天听,下要小心朝臣算计。 不说其他,论品阶,兵部尚书仍不算陵安第一字号军方大佬。 除了在军中的几位王侯之外,在陵安仍然有数位王侯,王侯之上的四大军侯更是全数都在陵安。 想到这里,吴离心里微微一怔,大楚规定只立四军侯十二王侯的祖制,旁人就算有心,也不得上位,可如今天军侯被废,这空出的位置,要争的人怕是不少。 是故这些老货才一个个像看见小媳妇一样看着皇帝陛下。 好在皇帝陛下也没有难为群臣,早已经拟定了前往南唐的人员,不过等名字报出来的时候,群臣一阵惊讶是免不了的。 他们惊讶的发现,这些人几乎都是名声不显,不过群臣心中自有打算,准备下朝以后,好好的去琢磨琢磨。 不过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他们是确实没有听过了,不过看宰辅大人一脸平淡的样子,而三省长官也没有出言质疑,余下群臣便无人说什么了。 不过内务官员宣读完这个名单之后,又一个问题摆在了众人面前。 既然是一场辩论大会,皇帝陛下并没有明言派谁护卫安全。 “此次出使南唐,众位卿家以为该派哪位大人随行呢?” 大佬们心里早有准备,等到皇帝陛下开口,自然也没有多少惊讶。 兵部官员们破天荒的没有开口,他们明白,这差事多半他们争不到。 本来能入兵部的都多半算的上是“儒将”,她们虽好打仗,可这次差事却不是要领兵打仗。 本来大楚军伍中,论武力,冠军侯勇冠三军无人可敌。不过此刻却离不得陵安。 毕竟年秋叶长亭一事,群臣自然是知道的。 而除开冠军侯之外,也只有天军侯的武力能够稳压后面几位。 不过,天军侯并不在陵安,就算在,恐怕要出使,群臣也是多有口舌。 至于剩下的两位军侯,脾气太过火爆,不适合出使。 而现在在陵安的王侯也就那几个,要硬生生挑出一个来,却是没人敢挑。 军侯空缺,这次出使怕就是给进阶军侯铺路,要是挑出一个人,剩下没挑中的几位王侯怕就是有些想法了。 得罪一个王侯不可怕,可若是同时得罪了好几个王侯,任谁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想到这一层,稍微懂点门道的大臣们都闭口不言。 不过今天皇帝陛下是破天荒的一个人也没有难为,自己就把一切都搞定了。 不过等散朝时,朝臣们还还在回味皇帝陛下这次朝会的深意。 …… …… 靖南州位于大楚南端,毗邻南唐,因此大楚取名谓之靖南,虽说靖南州风景不如江南秀丽,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崇山峻岭间,到处是江南见不到的别样风景,连山间花草也多了些其他味道。 而此刻在这靖南州境内的一座无名孤山,一头白发的男子走在山间。 虽说周围了无人烟,山间野兽也不如别处凶猛,偶尔看见一头,也只是远远看一眼男子,并不曾袭击,显得和谐非凡。 男子并不理会山间异样,只是不紧不慢沿着山路往上而去,倒也奇怪,这四周了无人烟,却偏偏有条山路直通山顶。 走到半山腰,男子缓缓停步,抬头看了眼山顶,透过树木的遮挡,倒也隐约看出山顶有一间寺庙。 男子眼中意味深长,不过还是再度起身,往山上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行走在山间的男子 等男子再度起身的时候,山间正好也有风起,吹起这男子的一头白发。 男子不知为何,又再度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身旁的这颗树,在树梢处,那里正好有一片枯叶落下。 男子伸出手,轻轻等那片枯叶落在掌心里,这片叶子才刚刚落在掌心,又有一阵风吹来,轻轻把这片落叶吹落掌心,就如同有人轻轻从他掌心里拿走这片落叶一般。 白发男子猛的皱眉,直直的盯着落在山道上的这片落叶。 良久,男子缓缓弯下腰,轻轻捡起这片落叶,眼中落寞无奈伤感的情绪一闪而过。 记得那年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不是如今的孑然一身,而那个女子,也如同今日场景一般,在他伸手接过落叶之时,也是轻轻的在他掌心里拿起那片落叶。 然后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他便觉得这便是世间最美的东西了。 世人皆怨他为了私欲而不顾天下,可谁又叹他这些年形单影只。 他轻轻一笑,干脆直接坐下,静静想着那个女子。 他记得当时她说,她不要他为她卸甲归田,他穿战甲的样子才是她最爱的样子。 可他知道,每次出征时,她总是等他离开之后,便去寺里为他求一道平安符,也不告诉他,只是轻轻放在床褥之下。 等她不在了,他整理床褥的时候,才发现床褥下的平安符竟有数十道之多。 他摇摇头,嘴角勾出弧线,若是旁人见到,怕是要吓一跳。 他记得当时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他领军路过乡下的私塾,看见她一丝不苟的在教小孩练字。 他微微一怔,本来大楚是有女先生的,不过在乡下碰见一位,实在是有些诧异。 不过因为行军急迫,他也没有停留,只是这一路却是脑中尽是她的影子。 等到归程,本不用再路过这里,他有意无意往这里而来,不过他却没能在私塾边看见她,一问周边的农夫,才知道她已离去。 不知为何,当时他心里微微失落。 等再度在陵安见到她,他心中的欣喜连他自己都不能明白。 等到后来他与她成了婚以后,他已有了归隐之心,是她看出他的顾虑,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至于后来,她离了人世,留他一人,他依她遗愿,将她葬在此处,独留青冢。 他却因旧事被禁足陵安,不得出府一步,这些年都没能来看她一眼。 当日她在他怀里的时候,已经是气若游丝,她嘴里含着鲜血,还开玩笑的说,要是我死了,你不要常常来看我,我见你见的太多,想自己静静,不过你还是要来看我几次,虽说孤坟冷清,我还是想看看你的。 你也别跟我一起死了,不然到时候我要些胭脂之类的,找谁要去? 还有啊,我没给你留下子嗣,等我死了,你去找个姑娘,留个香火,也免得你祭祖的时候没脸见咱爹娘。反正以你的相貌,陵安的姑娘不得排队往你哪挤啊? 还有,你要找个比我漂亮的姑娘,生了孩子之后呢,要是孩子长的像你,你就带他来看我,要是像那个女的,就不要来了,我怕看了忍不住半夜去找她,到时候你是帮她还是帮我啊? 到最后,她已经是睁不开眼了,在闭上眼的那刻,她艰难开口,一字一句的吐出最后一句话。 “白难,我真的好喜欢你的。” …… …… 想到此处,这个男子缓缓闭上眼,有泪从眼角滑落,这个男子自始至终都不明白古书上所写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何道理。 那日,他一夜白头,自此已是心死,他没有听她遗言所讲,找人留香火,其他诸事他都能为她做,可偏偏这件事,他做不了。 当时他亲自扛棺,从北境到此千里,期间也受过阻挡,不过当时他已然只有这样一个目的,竟然无人能够挡他分毫。 那位陵安最尊贵的男人也只是颓然摆摆手,只是让人等他办完事后,再带他回来。 不过等他把她葬下之后随人返回陵安,在朝堂之上,那个男人见到一头白发的他也是一阵怅然。 至于之后,自然是禁足府邸,不得离开。这些年他不曾一次来看过她,不是畏惧其他,只是他清楚的明白,他来不了。 他无欲无求,武道修为却一日千里,在五境之中,也算是难求一败,不过他还是明白,也是想更近一步,此生再无可能。 他耐心等了十年,等到天下人快忘了他,等到朝臣大多不在死死记住那件旧事,等到他都快忘了他自己。 他才能有机会来看她,纵使如此,他也失去了他最后的东西,他那块象征爵位的玉佩。 这也意味着,他终于一无所有,哪怕当时她死了之后,他早认为他失去了一切。 现在他离她已经不远,反而他却有些怕了,他顿了很久,才再度起身,往山上走去。 半刻钟之后,他便能看清楚山中那座野庙,他定了定心,看了看那座野庙旁某处,还没等他往哪走去,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 “这位施主,你是有情人么?” 白发男子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小和尚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僧衣,双手合十,站在山道:“师傅就在里面,施主你去吧,小僧要去做早课了。” 男子缓缓点头,踏入庙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寺中老僧,她说不会 白发男子踏入庙门之后,发现这野庙内部却不同外面般破财不堪。 一方小庭院,虽不说是如何装饰,反而是显得有几分安静。 小院中央有一个大水缸,男子走进一看,缸中还有几尾野鲤在其中。 兴许是身处深山的缘故,这几尾野鲤竟是对男子“熟视无睹”。 正当这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施主,数年不见,可无恙乎?” 男子抬头,只见从庭院里,走出一个身穿破旧袈裟的老僧。 男子自然是认识这个老僧的,当年他与她成婚之前,他便随她来过此地。 男子站定,轻轻行礼,缓缓开口,“难得方丈挂念,白难还好。” 依她所言,要不是这老僧下山化缘时在半途捡到她,她与他的故事倒也不必发生了。 老僧淡然开口,“数年不见,倒是苦了施主了。” 老僧虽然深居这深山,也免不得十日八日要下山一次,对于这男子的处境还是知道些的。 老僧怅然道:“古书讲情之一字,最是沾染不得,是故我佛才对弟子言明,视为我禅宗最大恶。不过当年子衿为老衲于荒山所拾,老衲观其眉目,不似我佛之人,原本无收养打算,怎奈世道如此,老衲也只好将她抱回,教些儒家周夫子读物,后来她说要下山去看看,老衲也并未阻拦。” “后来子衿带施主来见我,老衲观你与子衿面相相冲,老衲虽有心阻拦,但却是拗不过子衿这孩子,老衲也就罢手,出家人虽不问俗事,但十数载春秋,老衲与子衿虽没师徒之名,却是胜似。” “再到后来,你扛棺来此,说起来,老衲清修数十载,见子衿如此,却仍是忍不住伤心落泪,实在有愧我佛。” “我听说施主为来此,已然是孑然一身,可有此事?” 这个前半生戎马生涯,现在已是无欲无求的白发男子,轻轻摇头,“白难恨就恨在当初没能看透俗世繁华,若是早看透,子衿与我,断不会如此。” 老僧缓缓摇头,开口道:“此乃命数,无可奈何。当初子衿带施主上山之时,我便告诉过子衿,不过当时子衿却没有相信罢了。” 天军侯顿了顿,喃喃道:“命数,都是命数,命数!” 忽而,他猛的抬头,大声道:“哪里来的命数,谁给定的命数,谁又有资格为我定命数。” 天军侯双眼泛红,白发飞扬,四周内气激荡,震的这方小院尘泥四起,而院中的水缸也隐隐有了丝丝裂痕。 这个胸中郁闷多年的男子,十年如一日平淡的男子,终于在今日控制不住自己,让心魔渐起。 老僧见此,缓缓走过,双手搭在天军侯的肩上,口中轻诧道:“白难,勿要被心魔所制,醒来。” 听到老僧声音的天军侯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发狂,一头 白发也不再无风自起。 老僧双手合十,轻轻道:“施主修为已臻化境,不过若不解此心魔,怕是此生再不得寸近。” 天军侯摇摇头,显得怅然若失,不过并没有开口。 老僧忽然开口,“你去吧,回来之时,老衲有东西给你。” 天军侯点点头,转身踏出庙门。 老和尚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这东西给了你,你前路便是更是崎岖了。” 天军侯置若罔闻,出了庙门,经过门前那方菜圃时却看到小和尚在费力的提着一桶水,小心翼翼的浇在地里。 看到天军侯,小和尚露出微笑,开口道:“施主,师傅和你讲了些什么?” 天军侯难得开口说道:“他让你别偷懒。” 小和尚听到这句话,当时就苦了脸,轻轻开口说道:“小白才没有偷懒,师傅是不是老糊涂了?” 天军侯没有再逗留,转身往东南方向而去。 远远看见一片桃林,因为才是初春的缘故,并没有满树桃花的缘故。 他记得,这是那年他扛棺来时,顺带着种下的,当时时间不多,只是随手种下,没想到已然长成一片桃林。 他自始至终记得她的一切爱好,哪怕是当时悲痛欲绝,仍旧是记得给她种这一片桃林。 他缓缓走过这片桃林,而这片桃林的尽头,便是一方小坟,无碑。 坟上并无些许杂草,想来应该是老和尚时不时来此打理的缘故,而坟前那捧野花,看着还很鲜艳,应该是小和尚不久才来放下的。 他缓缓走到小坟前,轻轻坐下,微微一笑,当时她说她死后就把她埋在这山里,不要立碑,看看多年之后他是否还认得。 再给她坟前种一树桃花,每逢春天,她能看看。 当时他还笑她,说不定是谁给谁立坟呢,说不定他就先走了,剩她给他料理后事。 聪慧如她,却是轻轻一笑,不说其他。 “子衿,我来了。” 他轻轻开口,却是声音沙哑,让他自己都听不清。 顿了顿,他从怀里拿出一包点心,轻轻放下,声音很轻,怕打扰到她。 他轻轻开口,“走的时候是寒冬,没买到你爱吃的桂花糕,你要是不满意,就来骂我好了。” “对了,那天老许和小赵还在谈起你,还念你的好,怎么样,我们没忘了你吧。小赵还埋怨你没给他说媒呢。” “也是我不好,回陵安之后,便没多少人敢和我搭边了,想要帮你给小赵说个媒,也是说不成了。” “还有啊,我那身官袍可破了,你什么时候给补补……” 他想了想,随即开口,“罢了,反正也用不上了,你本来就不擅长女红,伤了手不好。” “其实说来说去,我只是想喝你做的汤了,虽说是确实有些咸,但真是不错。” …… …… 天军侯坐在坟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从上午说到黄昏,说了这些年日日夜夜想说的话。 这十年,他沉默寡言,积了太多话,今天要一口气说完。 他张了张嘴,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片刻之后,这个一辈子没哭出过声的男人开始嚎啕大哭,声泪俱下,哭的撕心裂肺。 最后,他小心翼翼张口说道:“子衿,你不会嫌我不够男人吧。” 这时有阵风轻轻吹过他的耳旁,仿佛是她在回答他。 “不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去见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陵安这几日不安生,一方面是因为那封南唐国书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因为皇帝陛下当日钦点的赴南唐的那批人。 这些人大多是在朝堂中默默无名的年轻官员,而此次不知道皇帝陛下从哪找出来。 大多数朝臣都从中闻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所以这几日,许多大臣明里暗里都在打听这些人。 毕竟在这朝堂上混,没点眼力见,那是万万混不走的。 至于叶如晦,作为名单上唯一一位书院学生,许多人自然是有心也无力。 书院那个地方,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进的,就算是皇帝陛下,要是院长不让进,皇帝陛下也没办法。 其实相比于这些要去参加南唐这场辩论的人来讲,作为领队的华章侯更让人来得值得深思。 这位当初做为在天军侯那件旧事中的直接参与者,被当时的朝臣骂的体无完肤。 皇帝陛下也迫于群臣压力,这些年没敢启用这位王侯。 这次重新启用,如果放在往日,少不得被群臣一阵反对。 不过正处于皇帝陛下被逼着废了天军侯的节骨眼上,哪个大臣要是还不长眼来找皇帝陛下的不痛快,恐怕自己是真的要不痛快了。 这位一直闲赋在陵安的王侯,相比于其他握有军权的王侯来讲,这位王侯受关注的程度却是要差了许多。 不过这几日,明里暗里,这位华章侯的府门怕是要被踏破了。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皇帝陛下这次启用华章侯,多半是觉得亏欠了天军侯。 所以只要这位王侯办好这趟差事,日后的仕途怕只是一帆风顺了。 而此刻,这位处于陵安漩涡中心的华章侯却静静地坐在府里喝着白水。 白水寡淡无味,也就如同这位王侯的人生一般。 这个一辈子只做了行军打仗这一件事的男子,在旁人看来,是最不懂变通的木头。 要是放在朝堂之上,说不得三两天就得让他卷铺盖走人。 可奇了怪,这个不懂朝堂争斗的男子,却硬生生的爬到了这个位置。 这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缓缓起身,缓缓叹道:“不争就不招人恨,也就走的远,这些人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然后他转身进屋,不过在他刚喝水的石桌上有一份名单,正是此次要去南唐的人员。 而在名单的最后,叶如晦三个字被人用毛三楼尽是些杂书闲书,除了平日里他自己,连书院的教习都不会来这到这层。 想必又是才入学的学生,没事到这里来看看。 院长摇摇头,轻轻透过书架间的缝隙看过去,是叶如晦。 只见叶如晦自然的走到第一排书架边,抽出一本书,便席地而坐,开始读书。 看这个样子,想必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院长有些惊奇,确实没有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对这些闲书有兴趣的,而且还是个才堪堪十七岁的孩子。 院长看了看叶如晦刚刚拿书的位置,凭他的记忆力,自然知道在那个位置放的是一本什么书。 是前朝大儒撰写的《夫子集注》,主要是对周夫子的生平的简介,虽无太大意义,当些闲时无聊的消遣事还是不错的。 等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都没见叶如晦有什么动作,想必是看入迷了。 见到此情此景,院长也不由得感叹,确实是太像自己的小师弟了。 马上,他就顾不得感伤了,因为他发现,叶如晦竟然将这本书放回书架,拿起另一本书。 他明明是记得叶如晦刚才是从第一页开始看的,一顿饭的功夫他难道就看完了这共计二十余万字的《夫子集注》。 想到这里,院长缓缓点头,是了,小师弟收的弟子,本就该如此。 不然依他的个性,怎会死后都要把他送到这个他不愿意待的地方来。 院长缓缓走出,走到叶如晦身边,轻轻开口说道:“如晦,坐的可还习惯?” 被惊了一下的叶如晦立马站起来,行礼道:“回师叔,习惯了。” 院长点头,“对了,朝中要派人去南唐参加辩论,老师的意思是让你也去,你收拾一下,明日去过皇宫以后,就要出发了。” 叶如晦微微不解,“师叔,这是为何?” 院长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是问为什么去皇宫还是问为什么让你也去?” “让你也去是因为你老师是书院最精通纵横之学的,你作为他学生自然也不会太差。” “至于让你去皇宫,是因为这次出行之前,出行的人员都要去皇宫见一个人。” “另外,此次去南唐,尽力就好,不要在意书院的面子或是大楚的面子,这些东西,你一个孩子,担子还落不到你身上。” 叶如晦点点头,“那师叔,我去皇宫见谁?” 院长看着叶如晦,意味深长的说道:“去见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章不明所以也不是 (求票,求收藏,求关注。) 今日便是皇帝陛下在皇宫召见出使人员的日子,其他人不用说,至于叶如晦,按惯例,第一次入宫的人员便在辰时会先去一趟礼部,传授一些基本的礼节,然后才会有人领到皇宫面圣。 叶如晦虽说身份并不一般,但旁人并不知晓,于是这日清晨,他便早早爬起来,在床沿边静思运气一周天之后,吃过早饭,便随礼部前来的官员往礼部而去。 等到了礼部,也正好是到了辰时光景,叶如晦缓缓打量了周围片刻,领路的小吏看了眼叶如晦,在他身旁低声说道:“李大人生性有些古板,要是和公子有些冲突的地方,勿要记怪李大人。” 叶如晦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他点点头,便继续随他往前走去。 等真看见这位李大人的时候,叶如晦便知道这个小吏担心的并无道理。 因为这个胡子花白的老大人,正在呵斥一位抄错了书籍的礼物官员。 “你们这些后生,抄书都不用攻,难道还等你们治国用功?” 等到看到叶如晦来了,他也懒得训斥了,与叶如晦寻了处安静的办事房,开始传授他在皇宫里应该注意的礼。 原本以为要如以往才入皇宫的人一样,叶如晦会有很多问题,可是这个李大人才发现这个年轻人并没有问题要问他,而且很多知识,并不是要让他来告诉他,倒像是他只是要确定一下。 看出老大人的疑惑,叶如晦便开口说道:“书院的藏书阁里有很多书,晚辈在藏书阁里待过一阵时间。” 老大人点点头,等再讲过一些要点以后,便让他自己离开了。 出了礼部的叶如晦又跟着早安排好的人往皇宫而去,等真正看到这座号称天下第一的皇宫,心神荡漾也是情理之中。 等过了午门,就是那道皇宫甬道,任何要出入皇宫的人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叶如晦跟着小太监不急不缓的往前而去,等走过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候,叶如晦忽然放慢脚步,因为他注意到,在这甬道两侧的石墙上有些许剑痕。 注意到叶如晦脚步放缓,小太监也不催促,本来原定的在已时诏见叶如晦的皇帝陛下,因要处理一桩小事,便在辰时就已经诏见了除叶如晦的其他人,不过知道叶如晦还在礼部的时候,皇帝陛下便临时改了主意,让人把叶如晦带到御书房等他。 小太监看了看天时,估摸着皇帝陛下也没那么快回到御书房,也就不急着催促叶如晦。 他顺着叶如晦的眼光看去,在他这些不懂武道的人来讲,这些不过是一些坑坑洼洼的墙罢了。 依他看来,这该让皇宫里的匠人好好修补修补才是,不然这坑坑洼洼的,怎么会好看,不说好看,也没有这皇城尊严不是? 不过他身在这皇宫之中,自然也是听过叶长亭曾一剑过这甬道的事的。 虽说是严禁议论这件事,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 他转念一想,这个小公子,好像也姓叶啊。 等了估摸小半时辰之后,他带着叶如晦已经过了这甬道,来到皇帝陛下的御花园,穿过御花园,那便是御书房了。 不过,等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看到这个人,小太监当时脸就绿了。 是太后娘娘,在这皇宫之中,要是说皇帝陛下权威最盛,那皇后娘娘便是要比皇帝陛下更盛,但是这二位,比起他们面前的这个老人,又不是一个档次的。 皇帝陛下名义上是这座皇宫的主人,可实际上,仍然被两个女人压住,而这两个女人中,皇后娘娘又没这位老太后厉害。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位太后娘娘到了这个年龄,脑子有些不好使了,常常有些糊涂。 小太监默默想着,今天皇帝陛下这个差事可不好交了。 等他正准备拉着叶如晦下跪,坐在石桌上的太后娘娘就开口说道:“那个孩子,你过来。” 而她指的自然就是叶如晦了,叶如晦看到这老人的装饰,就隐约猜出了她的身份,等她开口以后,叶如晦自然是轻轻靠过去。 太后娘娘缓缓开口,“轩儿,让你背的书你背了么,又想到哪疯去?” 周遭的宫女太监都明白,太后娘娘又糊涂了,感情是把叶如晦当成隶月长公主早夭的羽轩公子了。 叶如晦瞟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又看了看身旁的宫女们,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轻轻开口,“皇奶奶,轩儿书都背完了,正想去见御书房找书呢。” 太后娘娘摇头道:“你那个舅舅把御书房看的比什么都紧,你能找到什么书。” 叶如晦轻轻说道:“那轩儿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皇帝……舅舅召轩儿去的。” 太后娘娘听了点头,“嗯,多读些书总是好的,既然是你舅舅叫你,你去吧,别耽误了,你舅舅脾气可不好。” 叶如晦点头,就要躬身告退,小太监也要准备起身,不过下一刻就被太后娘娘喊住。 太后娘娘缓缓从石桌上拿起来一块糕点放在叶如晦手里,轻轻开口说道:“轩儿读一上午的书想必也是累了,拿块去吃吧,别累着身子。” 叶如晦接过糕点,点头说道:“谢过皇奶奶。” 太后娘娘摆摆手,让他去吧,而叶如晦转身,穿过御花园,往御书房去。 而在御花园坐着的太后娘娘看着叶如晦的背影,缓缓开口道:“这孩子,还真的像轩儿啊。” 小太监虚惊一场,吓得一头大汗,等到了御书房,便看见柳公公正站在门外。 柳公公向来是跟着皇帝陛下,相必此刻皇帝陛下也正在御书房内。 小太监硬着头皮小跑几步,在柳宝耳边说了些什么,柳宝点点头,招招手让小太监离开。 转头向叶如晦说道:“小先生,皇帝陛下可是等了很久了,你随咱家进来吧。” 叶如晦点点头,看着柳宝缓缓推开御书房的门,他也跟着柳宝,踏入御书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桌后的帝王,山上的小道 (借长江大哥吉言,我努力长成参天大树) 而才踏入御书房,他便一眼看到了正坐在书桌后面的皇帝陛下。 不为其他,只因为皇帝陛下是一个极具存在感的人,存在感强到你都无法忽视。 这是一个人长期居高位所带来的,而且皇帝陛下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中枢,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叶如晦想着礼部所讲的,便向前一步,缓缓跪下,开口道:“草民叶如晦,叩见陛下。” 然后他将头埋在地上,等待皇帝陛下的指示,在这期间,叶如晦心跳的很快。不管他如何少年老成,如何沉静,但等真见到这个一言可断人生死的皇帝陛下,他仍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那坐在桌后的帝王在仔细看了看叶如晦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起来。” 这句话说的十分淡然,没有任何热络可言。 叶如晦听到这句话里所带的情绪后,忽然平静下来,他反应过来,这位桌后的帝王,虽说作为整个大楚的主人,但并不是叶如晦想的那样。 皇帝陛下一直在观察叶如晦,看到他忽然平静下来,他心中已经有数。 这时候柳宝从轻轻走到皇帝陛下后面,低声说了些什么。 按理说叶如晦也算踏入修行的人,可这时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却还是一点也听不清柳宝在皇帝陛下旁说了些什么。 他微微瞟了一眼柳宝,知道这个公公不会太简单,这皇宫的水不可谓不深。 皇帝陛下听了柳宝的话后,轻轻看了眼叶如晦的脸,微微点头,此时叶如晦明显感觉到了屋里压抑的气氛轻松了几分。 相必,这也是皇帝陛下先前故意施压的缘故,皇帝陛下开口,声音不似先前淡然,感觉是有了些温度。 “你是书院门下,不知师承哪位先生?” 叶如晦微微定神,轻轻开口,“草民虽是书院学生,却不曾拜在书院哪位先生门下。” 皇帝陛下听到这个说法,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说些什么。 他轻轻开口,“朕不过是有些好奇书院里的学生是何模样,你去吧。” 听到这句话,叶如晦就要再度跪下,不过皇帝陛下摆摆手,“免了。” 于是叶如晦行礼之后,缓缓退去。 等到叶如晦真的离开御书房之后,这位大楚的最高决策者轻轻开口,“柳宝,你派人去查查他。” 柳宝虽说有些疑惑,但也只是领了皇帝陛下的命令离去。 等到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陛下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呢喃道:“要是羽轩还活着,也该这么大了吧,不过,羽轩你真的死了么?” 末了,他怅然一笑,前些年,他一直没有子嗣,是故一直颇为喜欢自己皇妹那个孩子。 不过后来出了那档子事。 他摇摇头,看了看窗外,此刻他竟然是有些想叶长亭了。 都是痴情人啊。 …… …… 江南水乡,向来以风景闻名,不过这江南的区域一直划分的并不明朗,有的认为是庆淮两州之地,而有人却指为庆淮两州之外再加上梧州东南。 不过再怎么分,青城山坐落在江南之地是没跑的。 青城山剑峰问剑坪 作为剑阁掌教的余留白站在悬崖旁,身边是一个紧紧抓住他衣襟的小道童。 余留白低头看了眼这个自己在山下收的弟子,眼里尽是宠溺的神色。 他淡淡开口,“思尘,你可怕?” 这个叫思尘的小道童闻言又把自己师傅的衣襟在握紧几分,不过却是倔强的开口说道:“师傅,思尘不怕。” 余留白还是一本正经的开口道:“那你拉住为师的衣襟这是为何?” 被戳穿的小道童下意识松开拉住自己师傅衣襟的手,不过一瞬间,又再度握紧。 他不好意思的开口,“师傅,其实思尘还是怕的,要不咱往后退两步?” 余留白感到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往后退了几步。等小道童站好后,他忽然开口问道:“师傅,我听师兄们说师傅在山上不是最厉害的,师傅你是不是最厉害的?” 余留白看了小道童一眼,轻轻开口说道:“师傅肯定不是最厉害的,除去在闭关的你的那些师叔祖们,你师叔也比我厉害。” 思尘哦了一声,又开口问道:“是有道师叔他们么?” 余留白摇摇头,轻轻指着剑冢方向,说道:“你的那个师叔就在那里面,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看看,不过你不能进去,不然会打扰你师叔的。” 思尘摇摇头,说道:“我才不去哪儿,尽是些断的剑,怪吓人的,还不如去洗剑池,那里还有清雪师叔陪我玩,” 听到清雪的名字,余留白感觉有些不自在,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这个小徒弟。 轻轻喝斥道:“不好好修行,就知道玩。” 思尘在余留白身后做了个鬼脸,知道师傅不是真的生气,觉得没意思,自己便一溜烟的跑下了问剑坪。 余留白倒也没有阻止,本来这个年龄的孩子,玩心太重,讲太多道理也是听不进去的。 当初长亭上山的时候,看着比思尘大,不也一样不喜欢修行么。 不过转念一想,等长亭想修行了,境界一日千里的时候,他也傻眼了。 就在余留白在问剑坪发神的光景,跑下问剑坪的思尘正在惆怅该去哪玩。 一路上碰到的师兄师姐,思尘也没心思打招呼了。 好在这些师兄师姐们,早习惯了这孩子一会晴一会雨的,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收起了打趣的念头。 思尘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到地方玩,与他年龄相近的师兄弟们大多被师长看的很紧,哪里有他自在。 他摇摇头,还是决定听师傅的去剑冢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师叔在哪。 于是他开始往剑冢去,走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他走到了剑冢前。 说是剑冢,其实也就是一个山洞,山洞前插着无数把剑,不过大多是断的。 这些剑都是剑阁先贤的配剑,不过同洗剑池的剑不同,这里的剑显得黯然,没有生气,就如同死人一般。 思尘之所以不喜欢来这里,也就是收不了这阴沉沉的气氛。 他站在洞口,隔着那些断剑,试探着开口,“师叔,你在里面么,我是思尘。”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半点反应,思尘耸拉着肩,师傅说师叔在修行,看来是听不见自己叫他了。 没有见到那个师傅说比自己厉害的师叔,思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可他没发现,在他转身之后,在洞口的那些断剑忽然都在颤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于陵安之门见白发 (多谢支持,我会好好写的,再次恳求各位的票票。) 等叶如晦见过皇帝陛下的第二日,清晨时分,便有马车在书院门口来接他。 叶如晦原本打算的是在出发之前去向老师的老师告别,不过院长告诉他,老师的老师还没睡醒,于是也就作罢。 “那劳烦师叔替我向老师的老师问好。” 院长点头,让叶如晦放心的去。 等叶如晦上了马车之后,院长才缓缓转身,他去到老师那方小院,等踏入院门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那颗夹竹桃,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干枯的树干上已有些许绿意。 他摇摇头,转身往藏书阁去了。 反观叶如晦,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缓缓向兵部驶去,这一路上,也有十几辆马车也直直驶向兵部。 等这十几辆马车聚集到兵部大门门口的时候,发现兵部门口早聚集了一队兵士。 在马夫的示意下,叶如晦和其他十几辆马车里的人一起从马车中下来。 叶如晦轻轻看了这些人一眼,而此时此刻,其他人也在打量叶如晦。 这些人都是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官职也不大,也没有在朝堂上相互见过,彼此之间互不相识倒也正常。 在场众人,除了叶如晦,都有一官半职傍身,所以都在腰间佩戴着象征官职大小的玉佩。 这每年新入册的官员,都会有吏部登记在案由礼部制作出属于他的玉佩。 一来是为了方便管理,二来也未尝没有激励百官的意图,这毕竟官职越高,玉佩的品阶便更高。 就在所有人都在相互打量的时候,在最靠边那辆马车旁偏偏传来了一声酒嗝。 “呃~” 众人都寻声望去,只看见一个青衣男子拿着一瓶酒正醉醺醺的喝着,看他这样子,也是没少喝。 有眼尖的人望了一眼这个男子腰间的玉佩,便貌似了然的点点头。 他腰间那块玉佩上,赫然写着一个字,翰。 这便是很明显了,翰林院的官员,大多都是些放浪不羁的狂士,喝酒还是次要,那些翰林院的老翰林发起疯来还敢当面斥责皇帝陛下。 满朝文武谁提起翰林院那几个老翰林不没好气的说一句老石头。 不过也有人心里不屑于这位翰林院官员的行为,只不过是没有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兵部大门处一阵躁动,从门内走出一位身穿藏青色侯服的中年男子。 众人都得到过指示,知道这位男子便是华军侯了,于是都齐齐行礼。 华章侯轻轻摆手,淡然开口道:“诸位此行是代表着大楚,本侯希望诸位此行途中一切听从安排,勿要擅作主张。” 说完这句话的华章侯,走到了早准备好的一辆马车之前,说道:“启程吧。” 等到众人都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开始换换向城门驶去。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遇见什么阻拦,也毕竟这马车旁那些骑马披甲的兵士都不是摆设。 不过这议论是少不了的,路旁的百姓都在猜测这马车里是什么人。 有说是被流放的官员,不过提出这个说法的人立马被旁边的人否定。 哪有被流放还坐着马车的? 还有的说是去往东越和亲的,足足十几位公主都要去和亲。 这个说法立马便得到了周围人一众赞同,不过叶如晦却有些无语了。 本来他现在就比一般人听觉灵敏,听到这些市井小民的议论也是一阵头大。 等好不容易穿过闹市,到了城门旁,为首的骑将出示了文书,在城门处登记之后,车队缓缓驶出了城门。 等车队全部都驶出城门之后,忽然那个为首的骑将忽然又停住了。 他停住的地方,正好是叶如晦才入陵安时候坐过的那个破旧茶铺。 此时正是初春季节,万物复苏的时日,茶铺老板此时相必正在家里耕作。 所以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茶铺,有的只是一块普通的土地。 可那个骑将还是停下了,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在前方,有个白发男子缓缓向车队走来。 难道是对这车队有什么想法,骑将身后的兵士都不由握住了身旁的军刀。 骑将翻身下马,对着正在走来的白发男子单膝下跪,洪声道:“末将张虎参见侯爷。” 看见主将跪下之后,张虎身后的兵士都随即跪下,大声叫道:“参加侯爷。” 虽说都跪下了,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这位侯爷到底是十二王侯中的哪位王侯,至于军侯,他们更便是不敢想了。 跪在前方的张虎今年才三十多岁,不过从军也已经有了十几年了,说起来他还是多幸运的,才入军旅,就赶上了当年那场大仗。 而那场仗便是眼前这个白发男子指挥的,而他也有幸,能远远见到过一眼这个四大军侯之一的天军侯。 这些年来,这位军侯一直被张虎当作榜样,自然相貌也记得十分清楚。 虽说前些日子兵部的文书已经下发到各地,他也知道了这位侯爷爵位被废的事。 不过他也还是愿意跪,愿意叫他一声侯爷。 前方的白发男子不为所动,仍然缓缓向前走去,不过才走到张虎旁边,那在车队最后的一辆马车里便下来一人,也是洪声道:“末将许世离,参见将军。” 本来没有停步打算的白发男子,听到这道声音,才停步站立。 这个白发男子自然便是被要求开春反返京的天军侯白难,他轻轻看了一眼这个穿着藏青色侯服的男子,缓缓开口道:“世离,这已不是当年了。” 早已封侯多年的华章侯抬起头来,轻轻开口道:“末将这些年每每夜晚都会想起同将军在镇北大营的时日,在末将脑中,当年场景还历历在目。” 白难看着这个自己多年的副将,当年那件旧事发生之后,也只有这个副将一度为他求情。 他轻轻摇头,轻轻转身,向城门走去,不发一言。 华章侯看着他的背影,用袖口狠狠擦了擦眼睛,才开口说道:“走吧。” 其实在张虎跪下的时候,叶如晦就掀开马车上帘子观察外面的情况。 等看到张虎叫白发男子侯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现在看到他转身离去,叶如晦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觉那背影要差点什么。 等马车都驶出了数里,他才恍然大悟,这个背影里确实要差点东西。 那东西不是其他,原来是生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此后陵安 等到车队都离开数里之后,白难才缓缓从城门口的一处茶铺里走出来。 他回头看了眼远方,再转身,才缓缓向书院方向走去,不过一头白发的他在街上确实太过显眼,引的不少路人回头。 白难毫不介意,只是缓缓走着,一步一步,这次回来以后,恐怕便再无机会离开了。 趁着还能走走,还是得好好走走。 不多时,他便要到书院门口,他在一家铁匠铺前停了片刻,忽然摇摇头,想起那个女子说此生最想去书院看看,不过又觉得自己学识短浅,去了怕徒增笑柄。 白难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去了。” 然后,他从一条小巷穿过,直接往侯府去,并没有打算按照程序去兵部衙门报到。 半途中,他买了一串糖葫芦,递了一袋银两给小贩,在小贩惊讶的神情中,这个白发男子缓缓咬着一颗山楂,缓缓的走过街尾。 等到了那座侯府之前,白难再度咬下一颗山楂,眉头微皱。 确实有些酸了。 他看了一眼街角,然后缓缓踏进侯府,然后不多时,街角的阴暗处,就是刚刚卖糖葫芦的小贩,缓缓离去。 而就在白难没有进去的书院内,书院院长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行文连贯,偶尔停笔时都是为了蘸墨而已。 等写完一页之后,院长缓缓停笔,静静看着窗外,然后再摇摇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写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再度提笔,将那些字迹全部涂掉。 放下笔以后,院长轻轻叹道:“还不到时候。” …… …… 宰辅大人出门了。 其实也不奇怪,是人都要出门的,不会有人一直在门内,不过那座侯府里或许有。 不过宰辅大人出门就很奇怪,除了上朝和外出公干之外,宰辅大人是基本不出门的。 不过今天他出门了,因为有个人给他请他一聚,按道理说只有朋友才会请他聚一聚。 可朝堂上下的人都知道,宰辅大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有政敌。 也正因为如此,皇帝陛下才会无条件相信宰辅大人,但今天请宰辅大人的,也正好是他的政敌,而且是他最大的那个。 门下省孙右任老爷子请他去府上。 当时宰辅大人在吃午饭,听到这个消息,竟是连午饭都不吃了,连忙往孙右任老爷子府上赶。 他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什么,估计孙老爷子真不行了。 在宰辅大人踏进孙老爷子的宅子的时候,这个消息便已经传播在朝臣之中了。 毕竟作为百官之首,宰辅大人的一切动静都被百官密切关注,而这次宰辅大人也没有任何掩饰,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就从府里出来了。 此刻在孙老爷子的房里,老爷子靠坐在床边,面色枯槁,费力开口道:“高老头,你这一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这处宅子喽。” 说完这句话,老爷子捂着嘴,不肯在自己的这个老对头面前咳出声来。 一贯清淡如水的宰辅大人破天荒的摇摇头,冷哼道:“这么逞强,那就撑着别死。” 孙老爷子点点头,怅然说道:“年轻时候,就喜欢和你这老小子斗,没想到这一斗,就斗了一辈子了。” “原本以为,我这身子怎么还得撑个四五年,等我在琢磨下四五年你那新政,也许我也就不反对了。” “不过现在看来,没用了,我这一走,刘海这些老小子始终不算你的对手,对了,想必我这门下省中书令的位置,你已经有了打算。” 宰辅大人摇摇头,平淡开口道:“原本是准备让小师弟来代你的位置的,他为人如何,你是知道的。” 老爷子眼睛微眯,轻轻开口说道:“屈陵那老小子这些年跑到哪去了,你把他找到了?” “确实,要是这老小子来坐镇门下省,我也安心了,他决不可能因为你和他同门情谊就处处听你的。” 宰辅大人又摇摇头,今天他摇的头够多了,他又开口说道:“小师弟先走了,他在梧州的一个小城里待了许久,我也才知道,等我让段长安去找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过我后来想了想,即便小师弟还活着,十有八九他也不会回陵安的。” 孙老爷子点点头,“那老小子的牛脾气,理当如此。” “前些日子你说让我的门房去你府上,等我死了你就带他去吧,那憨子,要是没个人看着,早晚被别人骗的。” 老爷子费力的在床边的柜子里拿起几本书来,递给宰辅大人以后,才开口说道:“你别想太多,这不是给你的,你那小外孙我去看过几次,实在讨喜,我上次就寻思给他找些小玩意,可找来找去,也就这几本书了。” “我那夫人早亡,也没个子嗣,等归了天,我是免不得被祖宗给骂个狗血淋头。” “我这一辈子啊,也没为自己打算过些什么,天天口里年念着国事国事,她表面上是不说,不知道心里是怎么个埋怨我啊,现在想来,确实是苦了她。” 宰辅大人眉头微皱,轻声道:“这么老的人了,你也不害臊?” 老爷子那本就没几两肉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开口笑道:“高老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想想,你也这么大火气。” “其实你这老小子,比我还要大两岁,怎么就还活的好好的,也不早点死,让我也过过这朝堂第一人的瘾。” “不过也不算亏了,等我死了,再去找屈老头下两盘棋,然后就等你了。” “不过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该是还活许多年的。” 宰辅大人看着自己这位多年的对头,脸上仍然是没有什么表情。 都说宰辅大人平生没有朋友,但其实,孙老爷子便可以说是他一生唯一的朋友。 他轻轻开口,“孙老头,你看着办,我一定帮你的我的小师弟的,都实现了。” 孙老爷子听了宰辅大人这番话,眼皮已经都要睁不开了,他轻轻呢喃道:“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我又不想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此行可待成追忆 (看到有的书友说他儿子上了大学可能我这本小说都还没写完这事,我表示不服,等你有了儿子再说。哼。) 车队不过才驶出陵安,于第二日堪堪走到淮州境内,由于离南唐这场辩论,还有整整一月光景,车队走的并不算不快。 华章侯整日在马车里,不曾从马车里出来过一次,连吃饭时候都是张虎亲自将饭食送进马车。 叶如晦合上一本前朝纵横大家的著作,揉了揉脑袋,他现在不似以前看会儿书就头昏脑涨,现在他精神好的让他自己都惊奇。 顿了一会儿,他默默盘坐,开始打坐,试着汇聚这周围的天地元气。 不多时,四周便有一股肉眼无法看到的微弱元气开始缓缓汇聚在他周围。 叶如晦双眼紧闭,他境界不高,没有办法吸取更多的元气,而汇聚而来的元气也谈不上精纯,被他吸取进身体的元气也只有少数化为真元,储存在灵府里。 而在车队最后的马车里,华章侯只是轻轻看着叶如晦这辆马车的方向。 脸色不变,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想起才踏入淮州境内的时候,从陵安传来的消息。 熬过了冬天的孙老爷子,本已经算是油尽灯枯,在这个早春在府内见过宰辅大人一面后,满朝文武都以为孙老爷子估计是要归天了。 就在宰辅大人走进老爷子宅子的时候,有些人就在考虑这以后的朝堂走势。 那些一心反对新政的官员,知道新政来的势不可挡,一个个都在盼着孙老爷子能多撑些时日。 不过可惜的是孙老爷子终究没能撑过去,当夜便西去了。 皇帝陛下下旨以国葬之礼厚葬这位三朝元老,将其灵位放入凌烟阁,成为至近三十年来,唯一一个死后能够入凌烟阁的朝臣。 把老爷子同开国二十四功臣同列,便足以说明老爷子在朝中的地位了。 宰辅大人更是亲自操刀,为老爷子写祭文一篇。 至于等老爷子出殡下葬时,朝臣才发现,这位老爷子的陪葬品也只有一些旧衣服,连稍微贵重的一些物事都没有,使朝臣们看了无不动容,而那些稍微上了年纪的大臣,更是潸然泪下。 不过往后,这门下省主官的位置就成了群臣焦点,这三省之首的位置,可是丝毫不逊色宰辅大人啊。 不过考虑到老爷子才亡故不久,还是没人敢提出来讨论这门下省主官的归属的问题。 不过明眼人都明白,这次宰辅大人怕是要扶植一位支持新政的官员登上这三省之首。 至于孙老爷子死前和宰辅大人的那番谈话,便更是无人知晓。 至于后来孙老爷子府上的门房返乡种地去这事,更是无人关心了,天知道这个中年汉子走之前是拒绝了宰辅大人的。 不同于文臣这边的一阵慌乱,军方本来在朝堂之上就只有兵部。 对于谁上谁下,他们毫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有场仗打,好积攒军功,填补上天军侯留下来的空缺。 想到这里,华章侯摇摇头,他对此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还有皇帝陛下交给他的另外一件事。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此时马车正好停下了,华章侯了然,倒是到了午饭光景。 这些天没有出过马车的他轻轻掀开马车上的帘子,跳下马车。 负责生火的兵士已经把火生好,接下来的淘米的种种工序有条不紊的进行。 华章侯观察到,除了叶如晦在帮这些兵士生火淘米之外,其余人等,几乎都在马车内等着开饭。 而那位翰林院的抄书郎吴君生正靠着马车辕上喝酒,华章侯眉头微皱。 他缓缓开口道:“行军途中,不可饮酒。” 吴君生醉眼朦胧,轻笑道:“侯爷说笑了,这次我们去南唐参加辩论,如何说的上叫行军?” 华章侯看着这个连皇帝陛下都赞赏过的男子,淡然开口,“本侯说的,这就是军令。” 吴君生微微一愣,讽刺道:“怪不得都说我朝军伍治军之严,原来便是这样治军的。” 就在吴君生说出这句话,在不远处的张虎便缓缓向这边走过来。 华章侯面无表情,冷冷开口,“本侯若没记错,国葬期间,任何官员不得饮酒。” 吴君生摇头,“侯爷说……国葬,国葬,是哪位大人?” 听到这里,吴君生酒意全无,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看着华章侯,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而在一旁帮忙的叶如晦,也停下来了手里的活,想知道是大楚哪位于国有功的大人西去了。 华章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开口说道:“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叶如晦本就不是官场之人,自然也不知道这官场大事,他摇摇头,继续帮这些兵士蒸饭。 吴君生摇头,倚靠在马车旁,他知道华章侯必然会收到陵安的消息,却不曾想,是如此噩耗。 在陵安有资格在死后被以国之礼厚葬的就那么几个,而恰好,孙老爷子早在去年寒冬就已经是卧病在床,此时西去,也不是多突兀。 他怅然一笑,将手中的酒壶狠狠的扔出去,忽然转身爬进马车里。随即传来的便是他压抑不住的哭声。 他是认同宰辅的新政不假,也是被孙老爷子这一系有所打压也不假。 可他当年才读书识字之时,他的偶像,便是这个一生脾气温和,喜欢提携后辈的老爷子。 当年老爷子无意间听同僚提起吴君生朝试一事,不仅是斥责了当时的改卷官,更是亲自到翰林院亲自给他道歉。 老爷子这一生坦荡,从不曾打压过任何政敌,也不曾做过任何贪赃枉法的事。 不知道是多少人为官的楷模,吴君生现在还记得当时老爷子在翰林院藏书阁内对他说的一番话。 他捂着脸,哽咽道:“君生定不负老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雾散人明 华章侯从马车内走出,这时候山谷内的雾气便开始散去,前面驴车上的身影也越发明朗。 张虎狞笑道:“兄弟们,抽刀。” “唰~” 在他身后的兵士一起将军刀抽出,然后安静的看着前方。 军刀是大楚最正统的制式军刀,他们也是大楚在册的兵士,虽说这些兵士不是边军,也比不上常年处于战备状态的边军。 但毫无疑问,他们仍然具有大楚军人所应该具有的一切,热血好战一个不差。 张虎紧握住手中的军刀,手心微微出汗,时至今日,他仍然是不怎么喜欢工部打造出的这种军刀。 早年曾在镇北军中混的张虎,打心眼里来讲,他更喜欢镇北军内的军匠所打造的镇北刀,也更喜欢那种一刀一个北匈蛮子的快意。 那片广阔草原上,万马奔腾的场景几乎每夜都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抽了刀的张虎战意已经达到了顶峰,只等华章侯一声令下,便要向对面冲过去,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大楚骑军。 此刻驴车上的身影再度开口,言语中尽是些讥讽,“许世离,多年未见,胆子是越来越小啊。” 这个平淡如水男子听了这句话,仍然只是站在最后,什么都没有开口。 见华章侯并没有开口,驴车上的身影再度开口说道:“许世离,你可知道我是谁?” 就像所有老套的故事一样,复仇的人总喜欢看见自己的仇人听到他是谁之后那一脸惊惧的表情,那种不可置信的样子,然后好似代表正义一般,取走对方的性命。 但是所有的剧本都需要记住一点,当主人公不配合的情况下,这个剧本的结局便要改写了。 华章侯自然不是那种配合的主人公,也自然不会配合这个剧本的走势,更枉论结局。 于是华章侯缓缓开口,“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听到这句话,驴车上的身影显得有些怒不可遏,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凄厉。 “许世离,你们这帮魔鬼,难道就不怕死了下地狱么?” 这声音叶如晦听的仔细,不同于先前的刻意掩饰,因为华章侯那云淡风轻的表现,让对面一直压抑的怒气一瞬间释放出来,所以只一瞬间叶如晦便判断出来,驴车上的那道身影,是个女子。 而且听声音,应该不会太老,甚至是可以说不大。 叶如晦在观察谷内地势,发现这个谷内正是一个葫芦形,不过幸运的是,车队在谷口,正处于葫芦口处,并没有太过深入谷中,不过想要退出去应该是不太可能,毕竟马车掉头就要花去一些时间,而两面的山上应该是有不少的人。 叶如晦并没有太过担心,虽说华章侯并没有流露出那种强烈的自信。 但既然这次出使只派出了华章侯一个人,就说明这位闲赋在陵安多年的王侯足以让这只车队安全平安的到达南唐。 不过除了叶如晦之外,其余人等好像并不这么想,叶如晦还有闲心把头伸出去观察情况,其他人可就是巴不得再缩进去了。 此时,山谷内的浓雾尽散,驴车上的身影也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眼底。 果不其然,对面驴车上是一个白衣女子。 “许世离,今天我陈纾就让你死的明白些,我陈家满门的血债,该让你还了。” 是陈纾,天机阁次榜第九十六位。 叶如晦看着陈纾,心里却想的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也是次榜上高手,不过要比陈纾排名微微靠前。 那人叫郭硬,排在天机阁次榜第七十三位,而在第三境内,郭硬更是能排到第三。 听到陈纾的名字,华章侯并没有什么波动,虽说在天机阁的上没有他的名字。 但这并不代表,这位深藏不露的王侯,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没有上榜。 其实他没在榜单上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大楚军伍中所有人都没上过这份榜单。 陈纾既然没有郭硬排名靠前,那自然也就不敌郭硬,这个道理叶如晦很明白。 华章侯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二句话,“我与你何仇?” 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仇人,向他陈述了他的罪孽,然后对方居然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我与你何仇”。 这就让对方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样有力没处使,让她很难受。 陈纾一脸悲戚,开口道:“当年平城一战,若不是你打败了我父亲,陛下也不至于盛怒之下将我陈家满门抄斩。” 出陵安之前,叶如晦一直待在书院藏书阁内看书,因此他自然是知道平城一战的。 那场说不清对错的战争,发起者不是大楚,但大楚却是最大的赢家。 前期发动突然袭击的北汉一度在战场上占据主动,不过在大楚缓过气来之后,便是处处挨打。 从大楚境内一直败退到原北汉平城,由大将军陈满驻守。 当时的华章侯还只是镇北军的前锋,领命攻城,不过三日便城破,陈满自杀,也引得北汉皇帝龙颜大怒,才有陈家满门抄斩。 而陈纾应该就是当时的幸存者了。 华章侯没什么表情,这种事在他还没在陵安的时候经常发生。进了陵安之后,这种事就没再发生过了。 他看着陈纾,淡然开口,“想把命留在这里,本侯也不反对。” 听了这句话,陈纾终于再忍受不了,她轻轻从那架驴车上轻轻跃起,如柳絮一般,似缓非缓的向车队飘来。 看似缓慢,可眨眼之间便到了为首的张虎身前,张虎武道修为不高,多年以来只不过才堪堪入境,定不是陈纾对手。 不过下一刻,叶如晦便看见在张虎身后,第一辆马车上的车夫一跃而起,为张虎挡下一击。 是了,这些兵士不过是掩人耳目,每辆马车前的车夫才是真正的高手。 不过,这些车夫一对一肯定不是陈纾的对手,于是就在第一辆马车的车夫为张虎挡下一击的时候,第二辆马车上的车夫随即起身,也是加入战场。 两人出手,虽然不能战胜对方,但陈纾也完全不能抽身出来。 叶如晦微微皱眉,先前见山谷两面有人影闪动,为何不见动作? 按照这有利地形,应该用乱箭射之,这样等自己这方体力耗尽,正好冲出不是更好? 而此刻前方,又有一车夫从马车上跃起,加入战场。 陈纾应对两人虽说是不至于落败,但也不能抽身,可此时,第三人加入,陈纾便是压力倍增了。 不多时,已经快有落败之像。 叶如晦总觉得有些不对,这一场针对华章侯的刺杀,就这样虎头蛇尾的要收场? 忽然,他凭空感觉到了一股破败的味道,他望了望四周,却没有看到什么。 好像一床多年未洗的棉絮摆在他面前,他摇摇头,仿佛在哪里见到过,应该是感觉到过。 正好,他看见华章侯转过身去,面对着谷口,叶如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看见一个灰衣人,提着一把铁刀,站在谷口。 叶如晦明白了,原来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这刀问你怕不怕 (是想写两章的,不过周一周二是满课,实在没时间,各位见谅了,实在抱歉,这两天的两章就欠着,一定补上。) 这个灰衣人出现在谷口,带着一身破败的味道。 叶如晦看不到华章侯的表情,但是他看着华章侯的背影,很明显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些压抑。 先前面对陈纾的时候,华章侯气息也毫无波动,此刻却是有些凝重了。 因为隔的太远,叶如晦看不清灰衣人的脸,但他现在能确定,对面的人就是郭硬。 无他,这股破败的味道,这世间只有郭硬有,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郭硬便是一身灰衣。 不过让叶如晦疑惑的是,郭硬才不过第三境,应该与排在他后面的陈纾的境界相差不大,可为什么华章侯对待两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顿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一件事,当时郭硬负伤的时候,与他一同来陵安,他说他要拜在书院门下。 莫非这段时间,郭硬已经破开第三境了? 谷口的郭硬缓缓走了两步以后又停了下来,他用他标志性沙哑声音开口说道:“许世离,你该死了。” 华章侯看了看郭硬的脸,又看了看郭硬手里的刀,他自然知道他手里那把刀是天下十大名刀之一的鬼刀。 但他更明白,这把刀是仿北汉建业刀来打造的,而这种刀,当年曾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华章侯淡淡开口,“我会死的,不过却不是由你来决定的。” 郭硬本来就不喜欢说话,一半原因是因为他说话要远远费劲,另一半原因则是比起说话,他更喜欢用刀让对方闭嘴。 于是他提起鬼刀,直接向华章侯掠过来,惊起阵阵风声。 在这呼啸风声中,郭硬跃到华章侯之前,就要一刀劈下去。 一辆马车上的车夫正准备一跃而起,来阻击郭硬,却马上被一道暴喝声制止。 “滚回去。” 是华章侯,他大手一招,从身后的兵士手里夺来一把军刀,迎着郭硬,同样一刀劈下去。 郭硬不退不闪,而是眼中有些不同于之前的神色,仍旧是一刀一往无前。 两把刀相撞,惊起一串火星,郭硬身体往前一弹,落在华章侯身后,也不转身,仍旧是反手一刀向华章侯双肋插去。华章侯轻轻向左一靠,在电光火石中转身,改劈为撩,从下往上,就要给郭硬来个开膛破肚。 两个人都是用刀高手,不过华章侯的刀更注重搏杀,所以更实用。 郭硬往上一掠,鬼刀反而脱手,直刺华章侯要害,华章侯眉头一皱,手里的军刀往上一挡,鬼刀被华章侯击飞,华章侯却虎口发麻,他低手瞟了一眼,却发现虎口已经隐隐有了血迹。他在谷口看见郭硬时,他就知道他已经破开了第三境,踏入了第四境。 不过同为第四境,他并不是太怕郭硬,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郭硬,貌似已经在第四境内稳住了根基。 而且气势隐隐还有强于自己的势头。 郭硬接到弹飞的鬼刀,在空中借了力,又是一刀挥出,目标直接就是华章侯。 从开始到现在,郭硬只说了一句话,既没有说为什么要杀华章侯,也没有其他的话。 华章侯横刀于胸前,也是消解这一刀的威势。 郭硬从空中落下,站在离车队不远的对面,而华章侯也从马车上飘落下来。 两人对立而站,郭硬站在远处,手中的铁刀微微一颤,倒是没有举起,却显然有意气横生。 华章侯眉头微皱,若说刚才只算是热身的话,现在两人就是要动真格了。 在车厢里的叶如晦透过窗口很明显看到华章侯虎口的血,和衣角的刀痕。 这时候,一股气势磅礴,一往无前却又带着破败意味的刀意破云而至。 狂风大作,山谷两边的野草被这阵风吹的摇摆不定,满天都是落叶断草。 叶如晦的双眼也被这阵狂风吹的睁不太开。 感受到这道刀意,华章侯神情凝重,眼底却有些许快意闪现。 沉寂多年的华章侯迎着这阵狂风,身形前移,他很明显感受到,郭硬这一刀,在第四境内也是极为了不起的一刀了。 甚至一些第五境宗师一不注意,也会有些头疼。 华章侯发带忽然炸裂,让他满头长发飞扬。 他仰天长啸,手里的军刀硬生生往郭硬头顶砸去,如泰山压顶的威势一般。 这一砸,包含着这些年来华章侯的所有武道感悟,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 郭硬的刀意凌厉不假,可他才踏入第四境多久,怎么和已经踏足第四境多年的华章侯比? 一声轻响,郭硬的脚微微陷入地里,这片山谷里虽说是尽是土地,但经过无数旅人行客的踩踏,又怎么能够说不坚硬。 郭硬仰头,就如同他以往做的那样,他仰起头,双脚用力下蹬,拔地而起,直面华章侯的砸刀。 郭硬不只会用刀,他还有其他很多手段,不过现在,他只能用刀硬生生去挡华章侯这一砸。 这种搏命的营生他做过了很多次,所以他并没有太多想法,现在他面前,无非只有生或死两条路。 此时的郭硬便如同那时候在亭外直挺挺倒在叶如晦的身前的郭硬,就像毅然起身离开书院的郭硬。 这个男人,向来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不是他所选的选择,不过算的上,这个世界一直留给他的选择。 华章侯这一刀如同砸下的云,而郭硬这一刀便如同要吹散这些云的狂风。 这两人的境界虽然不低,但在整个人类修行史上,他们的名字还远远不够书写在上面。 因此这场算不上如何惊世骇俗的战斗,很快就注定会被世人忘记。 不过世人会记得这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因为在后来,这个人所做的事,确确实实是影响太大了。 华章侯老了,被世人记住的自然不是他,而郭硬才三十多岁,正年轻,也更有朝气。 自然,郭硬也谈不上有朝气。 不过,当郭硬硬生生冲破华章侯的砸刀的时候,他便有了朝气。 毕竟要杀了一个朝思暮想都想杀的人,是个人都会变得开心起来。 郭硬看着远处半跪在地上的华章侯,缓缓拖刀走过去。 有车夫意图想要阻止郭硬,却被郭硬反手一刀,直接击退数丈。 半跪在地上的华章侯,怅然说道:“果然是后生可畏,本侯不如你。” 郭硬没有答话,他本就不是那种啰嗦的人,更没有兴趣在杀人之前,还把对方的罪孽都陈述一遍。 不过他不说话,并不代表别人不说话,因为下一刻,他便听到了一道声音。 “等一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请你别杀,石头 (猜猜晚上有没有下一章?) 当一个人的实力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总要想些别的办法,比如,讲道理。 不过这种情况往往发生在两方互不相识的情况下,而此时的叶如晦和郭硬并不属于这种情况。 叶如晦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还只救过一个人,这个人叫郭硬。 而此刻,叶如晦想要救的第二个人,叫许世离,他的名头很多,但最广为人知的一个,叫作华章侯。而现在他正好在郭硬的刀下。 叶如晦从车厢里走出来,看着郭硬的背影,轻轻开口说道:“等一等。” 叶如晦也曾经想过他和郭硬重逢的场景,不过却没想到是如此见面。 郭硬轻轻转身,看着叶如晦,他用他沙哑的嗓音开口,“你要救他?” 叶如晦眼里有些歉意,他知道郭硬杀人必定会有理由,或许他与华章侯有着血海深仇,但他还是要站出来阻止郭硬。 他心里也没有底,虽然他和郭硬走过一段时间,也虽说郭硬欠过他一个人情。 而且他能想到,郭硬要杀了华章侯,实在是不容易,至少在他破入第四境之前,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而若是华章侯一辈子都不出陵安,他也是没有可能的,在陵安,没有人能杀害了一名大楚的王侯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给了郭硬一个准确的回答。 “请你别杀。” 听到这句话,郭硬什么也没说,轻轻转头,看了华章侯一眼,然后招了招手,缓缓离开。 还了一个人情,放过一个不是很重要的仇家,更重要的是,这个仇家在郭硬眼中已经成了死人。 郭硬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而现在,两个人两不相欠。 叶如晦看了一眼华章侯,至于陈纾,早在郭硬和华章侯对决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身影。 而山谷两面山顶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 …… …… 离开山谷里的郭硬走向了原野。 郭硬一直在走,哪怕他现在已经接近虚脱。 血水从他的灰衣内浸出来,将他的灰衣湿透,因为他穿的是灰衣的缘故,这样并不算很显眼。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喜欢穿灰衣。 他拿着铁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两条腿也是举步维艰。 很快,血水从袖管里滴落,让他这一路都有迹可循,他看到了,但却无能为力。 能够击败华章侯,甚至是杀掉华章侯,这并不算什么难事。 至少对郭硬来讲,并不难。 要付的代价,对郭硬来讲,他也并不在意。 不过,他还是得付出代价,代价就是现在的重伤,以及数十日的修养。 先前不杀华章侯,虽说是为了还叶如晦的人情,但也是低估了华章侯的实力。 他踏进一条小溪,缓缓顺着小溪走去,他现在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养伤。 这次他的情况更危险,如果当时叶如晦没在马车上,而是在谷外,郭硬想,他能把性命交托给他。 不过现在,他只能一个人走,尽可能的不被人发现,血水滴在小溪里,便很快被水冲淡,看不到痕迹。 不过好在,叶如晦一行并没有人追来,毕竟郭硬最后一招击退那名车夫的时候,还是被狠狠震住了。 郭硬神智混乱,眼皮沉重,走的踉踉跄跄,已经是极为费力。 为努力让自己不倒下,郭硬开始想些早年的事。 他想了想自己那个一辈子只知道农田之事的爹,也想了想那个温婉的娘。 他想起了家里门前那条小溪,想了小溪旁那颗歪脖子树,想了树上那只老乌鸦。 那些日子远远比现在过的好,那时候郭硬能一觉睡到天亮,能无忧无虑的一个人在那条小溪里捉些鱼虾。再顺便想想那个小姑娘。 他不用思考如何活下来,也不用思考如何报仇。 那样的日子,是郭硬最惬意的时光。 不过下一刻,梦醒了,他的爹,那个一辈子没读过书的庄稼汉子忽然就成一具尸体。 而那个温婉的娘,也跳进了院里的那口井里。 在郭硬第一次登上天机阁的榜单的时候,天机阁以“资质不显,前路渺茫。”来作为对郭硬的评价。 数月之后,郭硬被排进次榜,更是成为第三境之中,仅次于柳青和不与的第三人。 这时候天机阁才改口说郭硬是“前路未知”。至于郭硬身上所背负的仇恨,也不是天机阁所关心的。 这些年郭硬杀了许多人,男的女的都有,他不知道还要杀几个。 他只是按照他脑中那份免单上的名字,一个一个杀,至于杀完之后,他能做什么。 他仔细想了想,去找那个小姑娘吧,他摇摇头,应该是大姑娘了吧。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如果没有,他要搞清楚是谁杀了她,那就为她继续杀人。 那杀完之后呢? 郭硬想不到了,也不想去想了,因为现在,他的头越来越沉。 身体被泡在水里的部分让他感到十分寒冷。 血水仍然在从他身体里流出来,他越来越虚弱,他清楚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 这种情况只发生过两次,而且两次都是由于他过于低估对手。 他能够活下去,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强烈的求生欲望。不过现在,他的欲望并没有前几次强烈,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脑中那份名单上的名字已经没剩下几个了,另一部分是他感到自己已经累了,累得不想再活了。 他快要睁不开他的眼睛,他的脚已经被溪水泡白,他的身体任何部位都很疲惫。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爬上岸去,一旦在水里晕倒,恐怕不被冲走也只有被淹死。 他迈动双腿艰难的向岸边走去,当他终于爬上岸的时候,他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他躺在岸边,就要缓缓闭上眼睛,去见他的爹娘,告诉他们他这些年所做的。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就在他在闭眼的时候,有一道声音把他从阎王哪里抢了回来。 “石头!” 石头,可能只是单纯的指岸边的石头,但郭硬明白,这是在叫他。 他的小名,就叫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他来了 (我们只谈小说,不说其他。) 他叫郭硬,什么才硬,只有石头才算硬,所以他就叫石头。 他的小名,除了他的父母之外,便只有那个姑娘才知道了。 躺在岸边的郭硬努力睁开眼睛,开始找寻声音的来源,于是便看到了岸边的姑娘。 这个姑娘,和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一模一样,郭硬此刻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不过他也没有开口。 奇怪的是,刚才开口叫他石头的姑娘也很安静的坐在他旁边,不再说话。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郭硬的体力有所恢复,他想了想,才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道:“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我本来以为,你会等我破第五境的时候再来。” 姑娘没有说话,只是开始笑,只不过笑容使人看着十分诡异。 郭硬缓缓把手里的铁刀提起来,然后放在她的脖子上,轻轻看了她一眼,铁刀抹过了她的脖子。 没有血水喷薄而出的场景,甚至姑娘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她只是很诡异的在笑。 然后姑娘便化成了一股青烟,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郭硬缓缓起身,继续前行。 …… …… 华章侯才刚刚被车夫搀扶起来,此刻谷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看见这个人,华章侯脸色大变,眼眸里充满了怒意,这能表示华章侯的怒意,但更多的却是惊惧。 微风轻轻吹着华章侯的头发,山谷里的野草也随着摇摆。 华章侯有伤,郭硬被伤成那样,华章侯的伤自然不会比郭硬轻。 不过,即使他没有受伤,此刻他也绝对不是来人的对手。 在天机阁的次榜上,这个人排在第四位,郭硬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在另一张榜单上,这个人排在第一位。 同柳青在第三境一样,这个人在第四境也排在第一。 第四境和第五境是一个巨大的鸿沟,而这个人站在这条鸿沟之前,可以自豪的说,我于五境之下无敌手。 五境之下无敌手的冉无序。 他比郭硬大不了多少,却早在几年前便试图破入那个玄之又玄的境界。 虽说失败了,但足以证明冉无序的强大。 搀扶着华章侯的车夫正想开口,却被华章侯摇头阻止,“十个郭硬都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对面的男人,华章侯思绪万千,要是这个人出手,为的就不会是自己的命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除了兵士,不出意料的只看到叶如晦一个人的身影,至于其他人,或许此刻正在马车内,都已经吓破了胆。 他忽然有些欣赏这个少年,虽然很可能就在今日,他和他们都会死。 华章侯默默摇头,这个书院的学生今日估计是要受他牵连死在这里了。 华章侯定了定神,冷冷开口,“冉无序,袭击本侯,你可知道是死路一条?” 冉无序听到这句话之后,无声一笑,然后缓缓弯腰,用他那双瘦长的手拨弄一株被踩过的野草。 那株野草上沾着些鲜血,是郭硬的。 看到这些之后,冉无序站起来,开口说道:“那不让别人知道就行了。” 华章侯睁着眼睛,看着冉无序,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刚刚和郭硬大战一场,现在气息紊乱,经脉严重受伤,不要说有再战之力,就算是站起来都极为费力,而他现在面对的是第五境之下的第一人,第四境无敌的冉无序。 更何况,他面对冉无序,就算全盛之时,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听到这句话,叶如晦皱了眉,他知道这个人,所以他也明白,这个人天性嗜杀。 这个人曾经说过一句话,到至今还记载在书里。 那句话叫作:这世间最美的花是血花。 华章侯不再说话,因为他也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一切言语都无法对对方造成威胁。 因为对方只要杀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一切的威胁都不成立。 大楚纵有再多的军队,都不会没有理由的追杀一名五境之下的最强者。 而理由就是证据,没有证据,也就没有理由。 不过华章侯想知道的是,对方究竟是为什么而来,是为了这一行人,还是为了报仇,或许是为了他手中的东西。 山谷里一片死寂,车厢里的人没有说话,车厢外的车夫也没有说话。 而那些兵士们包括张虎也都没有开口,因为面对强敌,默默抽刀才是大楚军人的信条。 而很明显,他们现在抽刀并没有意义。 冉无序看了一眼华章侯,微微一笑,看着很和蔼。 “许世离,我记着你入第四境已经很多年了吧,输给郭硬的滋味不好受吧?” “好了,让你多活了将近一刻钟了,你该死了。” 这句话听着很熟悉,因为开始的郭硬也是这样讲的,郭硬一出现就开口说了这句话。 但是由冉无序说出来,这句话却仿佛多了些玩笑的意味。 冉无序缓缓伸手,就要结束华章侯的生命。 而这时,天地间忽然有股刀意生出,然后就是一道刀光乍现。 是谁? 华章侯第一个想到了郭硬,因为他才见识到了郭硬的刀。 不过下一次他就明白这不是郭硬,这道刀意太过微弱,更谈不上凌厉。 对冉无序,更是造不成丝毫威胁。 不过这道刀光很亮,像是黑暗中的光,要照亮天穹。这道刀意很正,让人感到一股清风。 野草断了,草絮在天空乱舞,但刀意一往无前,直直到冉无序身前。 冉无序甚至都没有有所动作,这道刀意便消失在天地间。 冉无序有些诧异,顺着刀意来的方向望过去,只看见一人提刀站在华章侯身后不远处。 是一个年轻人。 能够敢向冉无序挥刀的人不多,在场的人应该也只有华章侯一个。 年轻人手里拿的是一把大楚军刀,这把刀是马三的。 这道刀意是从郭硬哪里学的。 不过这一刀却是他自己挥的。 我说,他是天才。 这一刀是之前看郭硬那一刀而领悟出来的,所以他是天才。 不过,很不巧,天才也是会死的。 至于他的名字,也很不巧,他同那位传奇剑客一样,也姓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章没什么道理是一刀不能解决的 (第二更来了,好像还欠着你们几章。明天来。) 冉无序没有与郭硬交过手,如果交过的话,估计这个世上也就不会再有郭硬这个人了。 他不知道这道刀意的含义,可华章侯知道。 华章侯很惊异的看了叶如晦,他出现过这个神情的次数不多,他明显感觉,刚才叶如晦这一刀已经有了郭硬的六分影子。 如果之前并没有跟郭硬学过刀的话,那就说明,他真的是个天才。 至少在修道方面是。 不过,叶如晦只能算半个,因为在之前,他看过郭硬出刀,就在那座下着雨的小亭内。 而之后,他与郭硬走了一路,叶如晦在踏上修道这条路之前,他遇到的第一个修道者不是别人,只能是郭硬。 而在后来,他治好病之后,开始修道,对他影响最大的,不是他老师的老师,而是郭硬。 在再次见识了郭硬的刀之后,叶如晦感觉心里有些东西要表达出来,于是,他借了马三的刀,挥了出来。 他的身体经过精纯的天地元气的洗礼,远远要比别人修道来的容易。 而更不易的是,他的灵府里还有些许残留的天地元气,可以支撑他挥出这和他境界不相符合的一刀。 但,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 要挥出这一刀,他还需要的是,首先,他得有刀。 众所周知,大楚军卒的刀一般是不会借给别人的,在他们眼中,军刀便是他们的生命,不过他借到了,是在马三那里。 其次,他得有勇气挥出这一刀,站在对面的不是别人,是第五境之下无敌手的冉无序。 在场的兵士,和数辆马车前的车夫,都没有一个人敢出手。 叶如晦敢,所以他挥出了这一刀。 不过也只是挥出这一刀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现在冉无序还站在对面,毫发无损。 事情回到原点,不管这一刀多么惊艳,要是不能对冉无序造成什么伤害,那便没有任何意义。 华章侯轻轻摇头,因为此刻的叶如晦,无论多么惊艳,也无法对修道多年的冉无序造成任何伤害。 挥出这刀的叶如晦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脑门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这一刀已经让他为数不多的真元变得只剩下一点,他看着冉无序,直了直腰。 像是在告诉冉无序,我不如你,但我却不怕你,哪怕你叫冉无序。 冉无序看到这一幕,眼中出现了戏谑的神情,他轻轻张口,“有趣。” 活脱脱像一只逗弄老鼠的猫。 静立数息之后,叶如晦举起刀,又挥出了一刀,刀意勃发,刀光闪现。 这一刀代表的是叶如晦求生的意志,对生命的渴望,放在以前,他不会有如此强的求生欲望,但是现在对他来讲,他既然活下来了,便是该活的有意义。无缘无故死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这一刀出手,叶如晦灵府内除了他尚未吸收的真元,便是空旷的“一览无遗”了。 这一刀同样对冉无序没有任何的影响,他摇摇头,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但是,叶如晦的这一刀也同样让那数名车夫有了出手的勇气,这下一刻,他们便纷纷施展出了自己生平最强大的招式。 不过他们毕竟和冉无序有直接的差距,所以,他们的招式对冉无序造不成任何伤害。 冉无序只是轻轻一挥衣袖,这一看似十分平常的举动,不过只一下,这些人便被扫出数丈之外。 冉无序恐怖如此,确实让他们难以置信。 不过,谁也没注意到,在车队中间的一辆马车上,有一个车夫,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 冉无序看着华章侯,轻轻向他走过去,脸上还带着笑容,就像面对一个老朋友一样。 不过下一刻,又是一刀狠狠向冉无序劈来,不同于前两刀,冉无序忽然身形暴退,仿佛并不想硬抗这一刀。 而华章侯也是双眼紧缩,因为他感觉到这一刀里面所含的境界,比他巅峰时候,还要高。 而这一刀是叶如晦挥的,也不是叶如晦挥的。 刀在叶如晦手上,也是他的手挥出去的,又怎么能讲不是他挥的? 可刀虽然在他手中,也是从他手中挥出去的,但并不是他要挥的,又怎么能讲是他挥的。 这是一个纠结的问题,不过很快,就不再纠结。 因为他身后有人走了出来。 是那个车夫。 天机阁的榜单上只有那些举世皆知的强者,就像郭硬和冉无序。而有很多隐世的强者因为种种原因,天机阁没有把他们派在榜单上。 这个车夫便是其中之一。 冉无序看着这个车夫,神情凝重,因为那一刀他感觉到对方并不弱。 而他丝毫感觉不到对方的修为,更是说明对方的可怕。 冉无序已经是五境之下无敌手,能让他怕的,自然便是第五境的高手了。 五境之下无敌手,那也只是五境之下,倘若正好碰到五境呢? 是不是只有走? 冉无序没有选择走,他作为五境之下第一人,名副其实的修道天才,他没有选择走。 只瞬间,他的气势便攀至巅峰。 我冉无序以四境战五境,若胜又如何? 而此刻谷中草木开始被冉无序的气机所牵引,开始摇摆不定。 这个车夫眼中有赞许的神情,虽说是他和冉无序在对立,对于冉无序的天资,他还是很赞许的。 他轻轻从叶如晦手里拿过那把军刀,也看了叶如晦一眼,他对叶如晦的赞许,丝毫不逊冉无序,而且还有胜之。 车夫提刀,看了冉无序一眼。 然后冉无序便觉得看不清对方的脸了,等再过一会儿,他连对方身影也都看不怎么清了。 然后再之后,他已经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机了,可事实却是,对方就站在那里,一步也没有动过。 只听得对面那车夫豪迈笑道:“老夫也是半甲子没有出手了,今日让你冉无序看老夫这一刀。” 随即,一道雄浑的刀意突兀而出,如天地般广阔,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念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他走了 (就这一更了,事情有点多,见谅了。。) 这道刀意不知道比郭硬的道理要强多少倍,光是看着已经够吓人的了,更何况冉无序还要直接面对这一刀的威势。 来杀人的冉无序眼睛微眯,他有些迷惑,对方那道刀意虽然霸道,而且让自己避无可避,但是他并未从中感受到丝毫的杀意。 更像是在考校后辈一般。 不过这道刀意却丝毫不弱,以磅礴气机来看,实打实算是第五境的招数。 冉无序四处游走,试图脱离这道刀意的控制,却发现始终是徒劳,那股广阔如天地的浩瀚刀意切断了冉无序所有能够躲的地方,让冉无序只有硬憾这道刀意。 这道刀意在脱离车夫手中刀后,便化作一头黄龙,怒啸着向前而来。 他身行猛然拔高,两只修长的手掌向下一压,一股磅礴充沛的气机从冉无序身上迸发出去。 正压黄龙头。 这股气机正好击在了这股刀意的最薄弱的一处,竟是形成了以最强对最弱的局面。 两股磅礴的气机相碰,造成一阵巨大的响声,冉无序后退数步,嘴角有些鲜血。 他身后,谷中不多几颗树竟是应声而断。 那车夫单手持刀,不见有何神色波动,但心中却如江海翻腾,看向冉无序的眼神竟然是越发欣赏了。 这刀意中的奥妙,同境之中若是有人能够看出,车夫也不会如此惊奇。 冉无序是四境第一人是不假,这一点车夫也承认,可如果说冉无序能以第四境看破他一记刀意,并发现刀意中的最薄弱的一点,并能够击中,车夫就不得不惊奇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车夫就能够不再出刀。 转眼,车夫第二刀又至,比前一刀更凌厉,更可怕。 这次车夫不只是站在原地,反而是提刀向前,要真真与冉无序打上一架。 冉无序双目紧缩,眉头皱的极紧。 然后,他身上便生出数道气机,分别向车夫各个要害攻过去。 他能够在第四境无敌,除了本身天赋异禀,这一手可以同时控制多股气机的本事,也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车夫不急不缓,没有存什么一招败敌的想法,他要杀人,冉无序早成了一具死尸了。 这对他毫无意义,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虐杀年轻高手。 对于这些惊艳的后辈,他向来是希望这些幼芽能够成材的。 在这世间,要想保持昌盛,不在于他们这些强者,而是在于这些惊艳的后辈。 所以,车夫只是打乱这些气机,静待着冉无序的后手,冉无序也明白,无论他能控制多少股气机,都无法对车夫造成些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无论聚多少沙,都终究是沙,都会不如石头坚硬。再多的水,也终究是水。 因此,再多的气机,也终究这是第四境的,对第五境强者,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量变终究无法引发质变。 他在第四境无敌,也终究是在第四境而已,现在事情摆在他面前的是,对方是第五境,就这几个字也就够了。 要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让量变变成质变。 于是,他双手微微泛青,有一股莫名的气势开始从他身上升起,初时还约摸是第四境,不过这道气势还没有停止,继续攀升,直至第四境与第五境的临界点。 “啵”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只听的这声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华章侯看着对面的冉无序,一脸惊骇。 难道破境了? 不过他不明白,怎么忽然冉无序就破境了。 他不明白,有人明白。 车夫忽然身形前移,瞬息之间,便收刀到了他面前,一只手按在冉无序头上。 竟然硬生生把冉无序的气息从第五境一直压到了第四境。 车夫怒喝道:“冉无序,空中楼阁的道理你都不懂?”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冉无序口中吐出来,喷在野草上,看着分外妖娆。 冉无序被这样一压,气机全破,硬生生被车夫逼回第四境。 这时候,华章侯才想通,原来是类似于剑阁剑祭的秘法。 车夫看着冉无序,面无表情,他转身之后,不再看冉无序一眼。 …… …… 在据山谷数里之外的一座无名山上,有个看不清脸貌的男子正坐在一块巨石上摇晃着双腿。 而可怖的是,这块巨石下,便是直直的峭壁,偶尔有块石子落下去,也是听不到什么声响。 他手里拿着一颗从附近树上采的野果,百无聊赖的咬着。 而他口中,还含糊不清的哼着首什么歌谣。 想着临出门前,师傅嘱咐的话,这个男子就一头乱麻,好不容易出了一躺山,又被要求要做这个做那个的。 不过他却不敢违逆那个整天看着笑眯眯的男人,因为在他年少时,曾亲眼看见,这个男人将他的师妹,为了个男人叛出山门的女子,亲手给掐断了脖子。 更骇人的是,这个男人至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 想到这里,这个男子忽然感觉背脊发寒,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脑中,然后重新看着那个山谷方向。 过了一会儿,等感受到那山谷里没有了气息波动,这个男子摇摇头,无奈说道:“得,回去领赏吧。” 说完这句话,男子将手里的野果随意扔下悬崖,缓缓站起来,看着远处走来的男子,轻轻叹气,等到男子走到了他身后之后,他看着面色发白的冉无序,轻轻摇摇头。 “师兄啊,事没办成,腐骨之痛看来是免不了。” 已是重伤的冉无序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冷冷道:“你以为你能逃过了?” 那男子不说话,只是轻轻一跃,从悬崖边一跃而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你是个天才 (北匈的原型是匈奴。) 这场以陈纾为,冉无序败走的刺杀落下帷幕,虽然车夫放走了冉无序,但华章侯却没有半分言语。 他忽然理解了临行之前,皇帝陛下看向他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现在想来,无非是放心二字。 想了想,华章侯才吩咐下去,不让今天这桩事情传出去。 至于这个车夫的身份,既然皇帝陛下临行的时候没有提,也就是摆明了不让他知道,他也不会自讨无趣。 不过有一个问题也摆在了他面前,既然这老车夫的身份已经暴露,若是让他继续驾车,让一个第五境的大宗师驾车,想想就让人觉得荒唐。 不过马车也就这几辆,自己又受了重伤…… 老车夫仿佛知道了华章侯的难处,他朝着叶如晦开口说道:“老夫就与这位小友挤一挤如何?” 看到叶如晦点头之后,华章侯也没说什么。 等到一切收拾完备,车队要再度启程的时候,叶如晦才走进车厢。 而车厢内,老车夫看着进来的叶如晦,仔细看了他一眼,才开口道:“你是个天才。” 你是个天才。 这句话无论搁在谁身上,想来对方都会有些欣喜。更何况眼前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冉无序一刀都接不下的第五境宗师。 什么叫高手,除了那为数不多的五境之上的几个老怪物之外,他便是站在这个世间最大魏是被北匈所灭,仔细说来与汤槐安也不无关系。 再之后,天机阁排出首榜十人,汤槐安榜上有名,并与南唐刀圣楼知寒并称南北双绝。 二十年前的江湖,汤槐安是真正的风流人物,而风流人物也自然也应该要配得上风流人物的举动。 大魏被北匈所灭以后,汤槐安又是一人一刀,深入北匈。 一夜之间,北匈又是数位将领死于他刀下,到了后来,他更是深入北匈王庭,大战当时的北匈王庭高手,杀了数人之后不见踪影,至此再无音讯。 当时世人纷纷猜测,这个天才刀客应该是力有不逮死在北匈了。 至于之后,汤槐安那辈人,都开始隐退江湖之后,更是没多少人记得汤槐安了。 等到天机阁再排出首榜十人,更是没有了汤槐安的名字。 不知为何在大楚的汤槐安轻轻叹道:“那时候年少,若是再来过,老夫也只只会径直入皇宫,而不会再如此屠戮。” 车厢之中的叶如晦还没有回过神来,未出陵安之前,他在书院藏书阁里翻看这些闲谈的时候,看到汤槐安也颇有些向往,等他开口去问老师的老师的时候。一向没个正经的老人难得破天荒的正经说了一句,这汤槐安的刀,不错。 而此刻,这个用刀在天底下都排的上号的刀道宗师就活生生的坐在叶如晦面前。 汤槐安微微一笑,“老夫既然出手了,就不能多呆了,不过在走之前,我要问你一问?” 叶如晦轻轻点头,“前辈请问?” 汤槐安正了正神,开口道:“老夫练刀前三十年,不知刀道真意,只知争强斗狠,后二十年,老夫修心,不曾杀过世间任何一个惊艳的后辈,再三十年,老夫游历天下,更是指点过无数后辈,就连郭硬也算老夫半个弟子。” “老夫问你,可愿拜老夫为师,随老夫学刀?” 这等高手亲自开口收徒,放在旁人,早已经是磕头拜师了。 可叶如晦轻轻开口说道:“不能。”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早在叶如晦治好病,不再担心生死之后,他除了想要完成老师遗愿,更是对武道一途有了浓厚的兴趣。 汤槐安说要收他为徒,若是没有老人教他也就罢了,虽然老师的老师也说准他和别人学武。 但他也不敢拜别人为师。 汤槐安有些理解叶如晦的处境,知道这个少年应该也有师承。 于是他开口说道:“也罢,老夫的刀道适不适合你还两说,这样,老夫给你详细演示老夫的刀道,与你的道做佐证,你只看不学也就是了。” 叶如晦缓缓点头,答应下来。 而此刻,就在陵安。 宰辅大人持新政奏折,在朝堂之上,怒斥众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好一个风雨欲来 陵安要发生大事了。 这是陵安朝堂重臣的一致看法,本来陵安的局势已经摆好,就剩把它捅漏出来。 哪知道身处局中的宰辅大人竟然岿然不动,孙老爷子早已西去多日,宰辅大人昨日才在朝堂之上再次提出新政主张。 本以为这件推行新政这件事,随着孙老爷子西去,反对的声音应该会小很多。 可事实呢? 三省除了群龙无首的门下省,其余两省不留余力的反对抨击新政。中书省的刘海更是扬言,要是皇帝陛下不顾一切要支持高老头推行新政,我刘海也就辞官归隐了。 这一下,把皇帝陛下气的可不轻,面色阴沉的直接让退朝。 至于与孙老爷子之前一直斗的不瘟不火的宰辅大人,一改先前的温和性子。拿了新政的奏折,在朝堂之上,怒斥三省官员不懂大势,站着茅坑不拉屎,不知为百姓谋。 不过,宰辅大人也只能是骂骂,也没办法让这些人回心转意。 等到下朝后,心情不佳的宰辅大人便一个人提酒往孙老爷子坟前去了。 本来以前,满朝大臣都以为孙老爷子和宰辅大人属于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对眼。可等孙老爷子归天之后,十多年没有一篇文章流出的宰辅大人更是亲自提笔为老爷子撰写祭文。 这时候朝臣才由衷的佩服宰辅大人和孙老爷子,这两人相斗多年,才真算的上是君子之争。 孙老爷子死之前特地留了封遗书,要将自己葬在陵安外的小孤山脚,并嘱咐要将他墓旁边留一块出来,将来好给宰辅。 朝臣都以为是孙老爷子死了都想要和宰辅大人再斗一斗,可他们哪知道,孙老爷子的真正用意。 可宰辅大人是懂的,年轻时候与老爷子开玩笑,就说死之后要葬在一起,到那个时候就不斗了,就一起下下棋就好。 不过虽说是皇帝陛下按老爷子遗愿将孙老爷子葬在了这小孤山脚,可那形式也违背了老爷子的简单下葬的本意。 此刻宰辅大人正靠在孙老爷子的墓碑旁,轻轻喝了口酒。 也就是宰辅大人了,如果说是别人,却是万万不敢靠在孙老爷子墓碑旁的。 宰辅大人洒然一笑,“你倒好,舍了大好风光,偏偏跑到这几尺之地来一个人待着,也不怕寂寞。” “想来,你选这个地方,也是想求个安稳罢了,数十年的朝堂争斗,不说你,就连我,都累了。” 宰辅大人摇摇头,轻轻呢喃道:“我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我想看看有多少人还记得你,还秉着你的遗志跟我斗。” 不过,宰辅大人复而又摇摇头,“不过,新政我是一定要推行的,只是以后怕是听不到人叫我高老头了。” 他抬头看了看远方,眼中尽是怅然,这些年一路走来,不交友,不结党的宰辅大人生平也只有两个人叫过他高老头。 一个,死了。 另一个,也死了。 不过说到底,这也不能避免,人生来便都有一死,无论先后。 而此时天色,却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 …… 本来刘海心情就不好,孙老爷子归天之后,眼看着这三省是江河日下,平日里老爷子在的时候还好,虽说老爷子在床上躺着,但总归有个主心骨不是。 可这老爷子一走,朝堂之上便找不出第二个有资格抗衡宰辅大人的人来,毕竟宰辅大人贵为三朝元老,现在整个朝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被宰辅大人痛斥一通的刘海脸色更是阴沉,尤其是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不为百姓谋这件事,让刘海有种想要跳脚骂娘的冲动。 不过此刻刘海还不至于太过冲动,本来现在就是敏感时期,宰辅势大,三省势弱已成定局。 只不过刘海也明白,现在的三省不同以往,不说因为孙老爷子去了之后,三省某些官员便有些动摇,开始站不住脚这件事。 就单单说孙老爷子空出来的门下省主官的位置,这朝中有的没的,谁不想来争一争。 此刻的刘海,正在自家书房里,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却是在后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没有和老爷子多学一些,不然,不说是平此危局,就算是僵持也是不错的。 正在刘海思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老爷,门房说门外有人要见你。” 刘海本来心中就有气,于是直接开口说道:“不见。” 不过管家也没有就此离开,反而是说道:“门房说,好像是孙老爷子以前的门房老张。他和老张喝过一次酒,所以认得他。” 刘海想了想,张口道:“那让他进来吧。” 等不一会儿,门轻轻被推开,是个朴实的中年汉子。看到刘海过后,这个汉子跪下开口说道:“刘大人,草民张伍,见过刘大人。” 等刘海把张伍扶起来之后,刘海轻轻开口问道:“你是孙老爷子的门房?” 张伍点点头,刘海又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张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把它交给刘海,才开口说道:“老爷去之前让我在今日将这封信交给您,说是让您按老爷说的去做。” 等刘海接过信之后,张伍便起身离去,剩他一个人在书房里。 刘海重新坐到桌子后,轻轻拆开这封信。 只一眼,他就确定,这是老爷子的笔迹。 等他定了定神,开始看信中内容。才开始,刘海还没有什么表情,看到后来便是眉头紧皱。 等看到信中某处所说,刘海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等到读完这封信之后,刘海已经是面色颓然。 良久,刘海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大人,何至于此啊?” …… …… 就在第二日,朝堂之上便发生了一件怪事,前日才被宰辅大人怒斥的中书省刘海大人,忽然上书赞同宰辅大人的新政。 随着刘海的“倒戈”,还有一封据说是孙老爷子的亲笔信。 朝堂之上再顽固的大臣,看到孙老爷子的这封信,也都面色发白的颓然罢手。 至此,宰辅大人推行新政的最大阻碍已然成故,朝中再无反对的声音。 而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也只有看过的人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从不说假话 (才与老友聊了几句,其实老友不在多,有那么一两个你听的懂他所说,他明白你所想,不是很好?) 淮州在大楚十数州中,排名也是极为靠前,淮州作为江南两州之一,也向来算的上是不知饥馑。 往年要是其他州受了旱灾,也大多是在庆淮两州拨粮救济的。 而天下四大宗门之一的青城剑阁,也正好坐落在淮州青城山上。 不过,大约是因为淮州境内有太多河流的缘故,这里的女子显得比其他地方更温婉,这里的男子也比不得北地男子。 以至于大楚十二王侯,四军侯,竟然没有一个是淮州人。连在大楚何处军伍中的将领,也鲜有淮州人。 早些时候,朝中有武将被一文臣讥讽为提刀屠夫,正好这文臣又是淮州人,怒极的武将当时就冷哼道:“老子在边境杀人的时候,怎么就没看见过你们淮州人,难不成淮州就出你这种只会用口不会挥枪的货色?” 虽说也只是一时口角,但也足以说明淮州确实少些侠气。 ———— 华章侯重伤,车队自然走的比往日慢些,按照行程,前日车队便该入了淮州城,可事实却是今日黄昏,车队才踏着余辉入城。 本来在车队出陵安的时候,陵安就早派官牒通知沿途各地,并告知大约到达的时间。 淮州城的城守黄未在五日之前便收到了官牒,这位神龙十六年朝试首名同其他人都不一样,得了首名之后,没有选择在书院进修,也没选择在陵安为官,反而是自请到地方为官,从县令做起,一步一步爬到如今这个地步。 当年朝堂之上不只一个人笑过这个状元郎,放在大好前程不要,非要学什么圣贤,到那穷乡僻壤去做官,岂不是白费了这个状元郎的名头。 可当黄未当上这淮州城守之后,把那从二品的乌纱帽往头上一戴,所有人才惊骇的发现,神龙十六年朝试总共有十人入朝为官,而这个最不显的状元郎居然是还在朝为官的六人之中,官阶最高的。 要知道,神龙十六年朝试的探花宋师道这些年仕途走的一帆风顺,才不过堪堪混到礼部员外郎的位置,也只是个从三品。 比之这个黄未,足足要差一个大品阶。 得到消息的黄未在前日就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不过等了整整一天也不见车队的行踪。 碰巧这些日子淮州就有大堆公务等着他决断,他索性也就不等了,只是让人在城门口看着,等车队来了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他。 可未曾想到,车队早不进城晚不进城,偏偏在今日黄昏进城了。 才见了淮州下属几个郡县的主官的黄未正准备前往城门迎接,却又被告知,车队已经进城,往行驿去了。 等黄未急忙忙赶往行驿的时候,却又被告知,天色已晚,舟车劳累的华章侯已经休息了。 这下子,一步慢步步慢的黄未也只有摇头苦笑,只能等着明日再来见华章侯了。 而入了行驿的叶如晦,被小吏领到房间之后,正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等到他开了门,却是张虎说华章侯请他去一趟。 叶如晦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拒绝,华章侯本就是这行出使的主官,他也只能听他的。 等到了华章侯门外,张虎禀报后,就转身离去,叶如晦推开门后,便闻到一股对他而言很熟悉的药味,而华章侯就坐在房内的书桌后,桌上摆着一碗褐色的药汤,还有一盏昏黄的油灯。 淮州作为一州之地的首府,行驿也自然不差。见过洛城行驿的叶如晦,跟这一对比,高下立分。 大楚的律令一向严明,对于不同等级的官员所住的房间规格也有严格规定。 就像那些有官职的翰林之类的,大多所住的是丙字房,而叶如晦更不堪,所住的就是最低级的丁字房了。 华章侯作为大楚十二王侯之中的一位,官阶早就超过了一品,自然所住的是最高阶的甲字房。 看到叶如晦进来,他指了指房间内一把空着的椅子,示意叶如晦坐下。 叶如晦透过昏黄的灯光,也看不很清华章侯的脸色,但是他想,此时,华章侯的脸色应该不是很好吧。 毕竟他此刻内伤未愈,而他桌上那碗药,便是最好的证明。 等叶如晦坐下之后,华章侯才开口说道:“你叫叶如晦?” 叶如晦轻轻点头。 华章侯看到叶如晦点头,忽然冷冷开口说道:“书院派你来做什么?” 叶如晦眉头一皱,开口说道:“侯爷为何有这样一问?” 华章侯看着叶如晦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说道:“本侯从未听说过,书院的学生有如此武道修为。” 叶如晦忽然笑了,笑容看起来很无邪,不过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些别的意味。 更像是无言的嘲讽。 他轻轻开口说道:“侯爷难道会认为,李青莲只会作诗?” 本来以叶如晦的性格不会如此,可他骨子里的偏执,已经随着心头最重的担子放下,慢慢显现出来。 华章侯冷冷看着叶如晦,“那你是要告诉本侯,书院学生个个都是李青莲?” 叶如晦摇头,轻轻开口说道:“侯爷这辈子可见过几个李青莲?也就一个吧。” 华章侯冷笑道:“那你告诉本侯,你可认得郭硬。” 终于来了,他明白,这才是华章侯最想弄清楚的一件事,至于之前,不过是手段罢了。 叶如晦回答道:“认识。” 华章侯再度开口,“书院的学生怎么会认识郭硬?” “那时候我不是书院的学生。” “那你在哪儿结识的郭硬。” “庆淮交界的一处野渡口。” “他在干什么?” “杀人。” “而你又干了什么?” “救人。” “救谁?” “郭硬。” 华章侯看着叶如晦,轻轻开口说道:“所以,这就是他离开的原因?” 叶如晦点点头,“他欠我个人情。” 华章侯看着叶如晦,意味深长开口说道:“希望你没有骗本侯。” 叶如晦微微一笑,“书院的学生从不说假话。” 华章侯摇摇头,“那可不一定。” 叶如晦看了眼桌上的那碗药,轻轻开口说道:“可我是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一座城 在大楚西南,据梧州四百里的官道之上,有两道身影默默前行。 一大一小,大的道身影脚步缓慢,看样子是为了等身后那个面色倔强,却紧咬着嘴唇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虽说是一脸倔强,却还是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那道高大身影。 走了一段的路之后,前面那个男子忽然停下来,而后面那个孩子,一个不注意,正好撞上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 这个孩子虽然吃疼,但也还是忍着不去揉,也咬着牙忍着疼。 男子转过身来,看着已经是满头大汗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轻轻开口,“城儿,累了,要不要爹背?” 而那个孩子摇着头,开口说道:“你不是我爹。” 听着这个孩子的说的,男子也不见如何生气,只是轻轻弯下腰,看着这个孩子的脸,轻轻说道:“城儿,我是对不起你娘,可我是你爹啊。” 那孩子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知道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他娘日思夜想的人,也知道他是爷爷口里最好的儿子,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 孩子摇摇头,就是不肯叫那男子一声爹。 男子缓缓站起来,满脸都是失落与惆怅的神色,他怅然一笑,无奈的摇摇头。 这些年他常常写信回家询问近况,而那个看似泼辣的女子每每回信那都是寥寥九个字,从不曾变过。 “当你的兵,少操心家里。” 他每每看到回信也都只能无奈一笑,当初娶这个女子的时候,街坊们都说她性子太烈,相夫教子的事恐怕是做不来的,更别说三从四德了。 可他当时就不知道是被他灌了几碗迷魂汤,不管不顾,非不听街坊的,硬生生要娶这个女子。 街坊们不放心他,拉着拽着的不让他提着聘礼的去她家提亲。 不过好在自己的那个爹,一辈子没管过儿子事的老人,这次破天荒的同意了这门亲事。 等提着聘礼去到她家的时候,这个女子竟然喝的醉醺醺的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轻佻的问道:“谁给你的胆子娶我?” 让这个男子愣在那里,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在那女子的爹娘,正愁着闺女嫁不出去,看着他是乡里出了名的孝子,也没有半点阻拦,十分顺利的就将她带回了家。 等到洞房的那天晚上,他应酬完宾客踏入房间的时候,她又是一身酒气的坐在床边,看他进来,那个女子一把拉过他坐在床沿,靠在他身上,喃喃道:“向北,你还记得我们俩十二岁那年,在你家门前那条小河边你对我说过什么么?” 这男子早忘了孩提时候说过的戏言,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最后只是半开玩笑的说道:“该不是长大了我娶你吧?” 等他说完这句话,转过头去看她的时候,她早就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他无奈一笑,只好替她除了鞋袜,将她抱上床,等他起身正欲去灭灯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抓住手,他转身一看,只看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着望着他。 等他感到一阵不自在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当时你说你以后要娶我,可我等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来,不过还是被我等到了。” 他眼中尽是歉然,他才明白,这个女子为什么这些年来常常在人前饮酒,为得只是不想嫁他人罢了。 当时他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绝不负她。 等到后来,这个女子也不再饮酒,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下子,本打算看他热闹的街坊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女子成亲之后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后来北匈犯边,他刚得到消息,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女子在为他收拾行李,他没说自己要去参军,她却早就明白了。 最后,这个女子把他送到村口。不曾流泪,只说了寥寥九个字。 “当你的兵,少操心家里。”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走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她只字未提,没告诉他。 等他过了两年,第一次回家的时候,看着院里那个孩子,他才明白这个女子为他做了些什么。 等他再度离去,却怎么都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后来他也经常写信回去,那女子总叫他不要担心。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的第三年,他的爹,那个一辈子不懂怎么表达爱的老人,就先入土了。 又再过了两年,等他再写信回去的时候,回信的却是街坊回的,而内容竟是丧讯。 那个他曾发誓一辈子对她好的女子,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辈子。 又正好赶上北匈南下,这个男子所在的先锋营作为整个镇北军的先锋自然也处在第一线,等他好不容易从尸山血海的战场走下来,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军功,马不停蹄的赶回家里,留给他的就只有她的灵位和跪在灵位前的孩子。 这个他总共只见过一次面的儿子听着他说他是他爹的时候,一脸恨意。 他心灰意冷,再不想建功立业,带着儿子,就往南边走。 不过他的儿子自始至终都不曾跟他说过话,赶路的时候也只是跟在他身后,从不肯要他牵着。 这个才不过六岁多的孩子,硬生生的跟着他从北地一直走到江南。 想到这里,男子再也忍不住,眼泪开始从眼眶中流出来。 看着男子这个样子,孩子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站在官道上开始嚎啕大哭,男子见状,不顾孩子的反抗,轻轻把他搂进怀里,那孩子哭了一会儿,应该是累了,靠着男子的肩膀缓缓睡着了,毕竟只是个六岁多的孩子,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本来就是精疲力尽了,这样一下子,是再也没有精力了。 男子把包袱移到前胸,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背上,才缓缓前行。 那孩子在他背上轻轻呢喃道:“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娘说想你了。” 男子闻言,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给这孩子取名叫叶城,是想守住一座城,也更想守中城中那个人。 可惜的是,那座城还在,可是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八章我叫叶如晦 (这章一章当两章了都,算是迟更的补偿。) 在华章侯的安排下,叶如晦在清晨时分以踏青为由,出了淮州城。 而就在叶如晦出了淮州城的时候,陵安兵部便接到一封密信。 收到信的兵部官员看到信上所注标识,立马便放弃了先行拆阅的打算,反而是亲自持密信入宫。 而叶如晦出了淮州城,不去挑那些早已经是名声在外的风景名胜,反而是径直往乡下去,似乎是打定注意要去那些旁人不去的地方去看看。 下官道前,他碰到个提着饭食的村妇,听说他要去看看乡下,妇人一脸热情,笑呵呵的说要是不嫌弃,就和她一起去农田里看看。 江南本就是水乡,所种作物也不同北地,北地干旱,多的是小麦,而江南则是成片成片的稻田,所种的也尽是水稻。 跟着农妇经过一条小路,从树林中穿过,豁然开朗,映入叶如晦眼帘的是一片接一片的稻田,正值栽种季节,水田里,有些许汉子正拿着秧苗腰一弯一直的插秧,看着极有规律。 妇人领着叶如晦在田埂上走着,一路上碰着些田里插秧的汉子也没人和妇人打招呼,不是说妇人和这些人关系不好,只是正值农忙,汉子们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其他身上。 等走过数块稻田之后,妇人停在一块稻田前面,而在那田埂上,有个看着年岁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低头看着在田埂上爬过的虫子。 妇人一脸无奈,看着自己闺女,都说闺女比儿子要安静,可自己家的闺女偏偏好像上辈子就是个男儿身来着,别家的闺女在这个年龄,别的不说,总是该跟着自己的娘学些煮饭的本事吧。可自己的这个闺女却偏偏喜欢跟着她爹,做农活的时候跟着,赶集的时候跟着,自己说的话不爱听,她爹骂她两句倒高兴的紧。 妇人开口喊道:“二丫,吃饭了。” 说起来,乡下人没读过书识过字,就算村里有私塾也都是男孩念,女孩子家里可不敢花这份冤枉钱。 这个闺女是妇人生的第二个女儿,大女儿前些年已经嫁到了邻村,只是看着过年才回娘家一趟。 本来在乡下,要是没能给夫家生下个儿子续香火,免不得要被夫家白眼,不过这妇人所嫁的庄稼汉子,却比一般人肚量要大些,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也没说什么,也没什么不喜欢女儿的举动。 所以妇人才没有太过苛求自己的小闺女,继续让她跟着她爹。 这其中也未尝没有想把这闺女当成儿子养的心思。 听到自己娘喊她的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着除了一向熟悉的娘之外,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年轻男子,忽然脸就红了。 这村里的人小姑娘不说都认识,但大多也都是熟识,不熟识的也见过几次面,而这个年轻的男子,她真的是从来没看见过。 而且这个大哥哥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好干净啊。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小姑娘越发觉得尴尬,脸越来越红。 有些诧异的妇人看了看自己的闺女,以往叫这丫头吃饭,这丫头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怎么今天转性了? 妇人从竹篓里拿出两个泛黄的馒头塞在小姑娘怀里,疑惑道:“你这疯丫头,平日里像个什么一样,今日怎么就变了性?” 她转头歉意的看了眼叶如晦,说道:“公子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把饭食去拿给我男人。”叶如晦微微一笑,看了看在稻田里弯腰插秧的汉子,表示没什么。 妇人刚刚转身,忽然又转过来,张了张嘴,还是开口说道:“这是我们自个家做的馒头,肯定没城里大酒楼做的好,公子要是不嫌弃,吃一个?” 已经做好被拒绝打算的农妇,却没想到对面那个看着就是个读书人的公子,轻轻从竹篓里拿起一个馒头,一嘴就咬下半个,然后就是一脸满足的神情。 农妇微微一愣,那张常年被烈日晒的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 等农妇提着竹篓走到稻田另一侧去招呼同样是黝黑的丈夫的吃饭的时候。 叶如晦拿着那半个馒头,一屁股坐在小姑娘旁边的田埂上,看着这个不同于她爹娘黝黑脸庞,反而是显得白皙,头上扎的羊角辫却又不同于一般小姑娘那样两个一样大小,反而是一大一小,显得特别顽皮。 叶如晦微微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二丫?” 小姑娘摇摇头,然后又有些失落的说道:“我才不叫二丫,那是我的小名,不过我也没名字,他们都叫我二丫。” 叶如晦点点头,把剩下的半个馒头放进口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这馒头真好吃。” 小姑娘一脸骄傲,仰起头说道:“我娘是村子是最会做饭的,当然好吃。” 叶如晦听着小姑娘的话,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也开口说道:“做个馒头要花好些粮食,不心疼么。” 小姑娘一脸鄙夷的看着叶如晦,让叶如晦都有些不自在,他开口说道:“怎么了,我说的有错么?” 小姑娘点点头,“当然了。” 她转头看了看远处的爹娘,忽然低声道:“我告诉你个秘密,不过你不许告诉别人。” 叶如晦点点头,不过小姑娘还是不放心,非要叶如晦和她拉钩才说,等拉了钩以后,小姑娘雀跃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后小姑娘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做个馒头是要花好些粮食,不过每年官府来收粮的时候都看我家收的多,就会多给我们留一袋,然后就能做好些馒头了。” 叶如晦轻轻摇摇头,本就不应该想这个小姑娘能说些什么秘密。 他看着这个小姑娘,轻轻开口说道:“我吃了你家的馒头,我帮你做件事吧,要不然我教你识几个字?” 小姑娘本来听着叶如晦要教她识字,心里有些开心,不过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了,一脸不情愿的说道:“那个,你还是帮爹爹插秧吧好不好,爹爹腰上有病,插秧很累的。可惜我还没长大,长大就可以帮爹爹插秧了。” 叶如晦看了看那个坐在田埂上和妇人吃着馒头的汉子,又转头看了看这个小姑娘。 他轻轻开口,“这样吧,我帮你做两件事,先教你识字,等你爹爹吃完饭,再帮你爹爹插秧。” 小姑娘高兴点头,叶如晦找了根木棍,在田埂上划出些字来。 不过都是一些简单的字,比如:山、水、田之类的。 小姑娘学的很认真,也拿着一根木棍跟着叶如晦划着,虽然有些字迹丑,但也算是正确了。 叶如晦转头看了看稻田里的汉子,看见他吃完馒头又开始插秧,叶如晦对着小姑娘开口说道:“你自己练着,不要偷懒,我去帮你爹爹插秧。” 说完,叶如晦脱了鞋袜,把袖口上扬,顺着田埂就下了稻田,拿起一把秧苗就开始插秧。 挽着竹篓的妇人正往回走,就看见那个年轻公子居然弯着腰在稻田里插秧。 短暂的惊讶后,妇人微微定了定神,当作是城里的公子哥觉得好玩。 不过,一会儿以后,妇人就惊讶的发现,这个公子哥插秧的动作竟然十分娴熟,看着竟然要比自家男人还要快些。 等妇人走到闺女旁边,却发现自己的闺女正拿着一根木棍在田埂上画着些什么。 仔细一看,那不就是村里那私塾先生书上的字么,她转头看了看叶如晦,本来只是好心带他来乡下来看看,没想到却让他教了自己女儿识字不说,还帮自家插秧。 因为有叶如晦帮着忙,妇人也没急着回家,想着等叶如晦上来之后道声谢。 足足过去一个时辰,叶如晦和那个汉子才全部弄完,那汉子看了眼叶如晦,满脸笑意。 等叶如晦洗干净稻田里的泥泞,汉子和妇人已经站在田埂上半天了。 叶如晦穿上鞋袜,看着赤脚的汉子,心里微微自嘲,还是矫情。 这个时候,妇人开口说道:“麻烦公子了,去家里吃个便饭吧。” 而小姑娘也拉着叶如晦的手使劲摇着,说道:“先生,去嘛去嘛。” 先生这个词还是小姑娘听着村里那几个上过私塾的孩子对着私塾里的老先生叫过,自己才学来的。 不过她要是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先生的先生是谁,师叔是谁,还有他先生的先生的先生是谁的话,就会庆幸自己自己做了一件多正确的事。 叶如晦摇摇头说道:“这番出来本就是踏青,才看了这一次就快到响午,还是趁着天色正好,多走走看看。” 不过他又转头看了看这个小姑娘,轻轻开口说道:“你既然叫我先生,那我这个做先生的,就再送你个礼物。” 然后他转头看了看汉子,开口说道:“老哥,听小姑娘说,她还没名字,我斗胆给他取个名字怎么样?” 那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子急忙点头,脸色泛红,开口笑道:“这可是天大的福气了。” 在他看来,这个不仅帮忙插秧又教自己闺女识字的年轻公子,就是真的好人了。 叶如晦又看了眼妇人,妇人也是点点头。 然后叶如晦问了汉子的姓氏,转头看着一脸希冀的小姑娘,捡起田埂上的木棍,轻轻写出三个字。 “李青稻。” 他轻轻开口说道:“以后你就叫李青稻了。” 小姑娘,应该说是李青稻轻轻念了几遍自己的名字,然后大声说道:“我有名字了,我叫李青稻。” 叶如晦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不过很快就听到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先生,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如晦停下来,转头看着小姑娘,轻轻开口说道:“我叫叶如晦,风雨如晦的如晦。” 说完这句话,叶如晦忽然觉得眼眶里有些湿润。 摇摇头,才发现,原来是想那个就在千里之外的家了,也不知道那座小城怎么样了。 其实最想的,还是那个喜欢坐在那颗老槐树下看书的老人。 想他那句,风雨如晦,既见君子。 那个老人说, 以后你就叫叶如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春雨润物不得闲 从田间离开的叶如晦脑子中还尽是那个小姑娘的影子,小姑娘喊他这一声先生,倒让叶如晦有些不知所措,老师的老师治好了他的病之后的这些时日他其实过的有些浑噩。 不过今日小姑娘的这一句先生,倒让叶如晦忽然觉得,等办完所有该办的事,完成老师的遗愿之后,回洛城去一边卖酒一边开个私塾做个教书先生也是好的。 至于这次去南唐,虽然是师叔让去的,叶如晦其实一点也不抵触。 那个在洛城终老的老人,虽说行事荒诞,但他教给叶如晦的,除了书上的东西,还顺便给叶如晦灌输了作为楚人的骄傲。 当年大楚只有区区三户之地,竟然能够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靠的不就是这份属于楚人的骄傲么? 王朝四大边军,自设立以来,不知道打过多少次大仗,胜仗不少,败仗更甚,可在这些败仗中,未曾见过一名大楚士卒有过投敌叛国之举。 叶如晦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东西,脚下脚步并不曾加快,刚刚看小姑娘有趣,光顾着和小姑娘聊天了,却把正事给忘了。 叶如晦拍了拍头,有些自嘲,人人都喜欢听好话,小姑娘爹娘这一顿夸,就把自己给弄的晕头转向的,要是先生还在,少不得一顿骂。 他离开田间之后,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便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过去。 不多时,便隐约能看见一些零星分布的房屋,不似北地的村落,这南方的村落向来不是整齐有序的,显得要更随意些。 他朝着一间最近的房屋走去,等要走到房前的时候,那房屋前拴着的一条大黄狗就十分不识趣开始叫唤,叶如晦也只好停步不前。 仔细一看,叶如晦眉头都有了些细腻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压抑住心里的惧意。 其实,我怕狗啊! 而且是只还在叫唤的狗。 大黄狗的叫唤自然是惊动了屋里的人,这不,屋里就踏出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少女。 这少女低声斥了一句这大黄狗,大黄狗貌似很委屈的呜呜两声,就蜷缩到角落里不再叫唤。 然后,这少女转头看着叶如晦,有些警惕的开口问道:“你是谁?” 叶如晦看着大黄狗不再叫唤,松了口气,轻轻开口说道:“我是游学的士子,路过这里,想要口水喝?” 大楚本来就有士子游学的传统,叶如晦这胡乱编的身份,想来也不会惹人生疑。 可哪知道,这少女却有些玩味说道:“游学的士子倒听说过,却从没听说过,游学游到乡下的士子,你说呢,公子?” 叶如晦脸色微红,有些尴尬,本来士子不会在乡下游历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他也是看着对方是个乡下女子,应该不会对此知之甚深,哪知道被当场识破。 他哪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却是走到了这村里唯一的一个教书先生家里了。 叶如晦正不知道说些什么,屋里此刻又走出一个儒士打扮的瘦弱中年男人,而这男人手里拿着一本《春秋》。 男人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再看了眼叶如晦,轻轻开口说道:“不知公子为何而来?” 叶如晦回答道:“见过先生,晚辈讨得长辈恩许,特地来乡下看看。” 不等这男子开口,叶如晦忽然轻轻开口说道:“《春秋》有两版,一版是灵启三年由大学士傅里所译著,一版却是前朝所译著。不知先生所读的是哪一版?” 谈到书,这中年男子微微无奈摇头道:“前朝遗本已成孤本,读的不过是傅老先生所著的罢了。” 这男子也不是脑筋转不过弯来的人,忽然开口说道:“公子既然开口,难道是读过这前朝孤本?” 在这男子希冀的眼光中,叶如晦缓缓点头,轻轻开口说道:“晚辈确实有幸读过,不知可否与先生谈论一二?” 这男子脸色微红,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 他对着自己闺女说道:“姜儿,去把爹藏的好酒找来,顺便再炒几个小菜,爹要和这位公子,不,这位先生,好好畅谈一番。” 这少女深知自己这个书痴爹的秉性,只得无奈点头,去为这个爹准备酒菜去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少女用眼眸狠狠刮了一眼叶如晦,让叶如晦一头雾水。 此时却有一阵微风吹来,吹过叶如晦的耳畔,叶如晦忽然觉得有些冷,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发现远处那片云竟然是有些乌了,怕是要下雨了。 叶如晦微微一笑,春雨最润物了。 ————— 清晨,山间还有些雾没有散去,在山话的天赋,可听懂也就罢了,前些日子又学会了和小动物说话。 才多大孩子,被这些老鼠勾起了好奇心,便整晚整晚的开始和这些老鼠聊天,才搞得白天没精打采的。 不与微微一笑,“无语,你以后只管与它们讲佛语,它们就不会和你聊天了。” 小沙弥点点头,忽然开口说道:“不与师叔,师叔祖说你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见了佛陀,佛陀长什么样子啊?” 不与望着远方,轻轻开口说道:“也就一张嘴两个耳朵,还没无语长的好看。” 小沙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那不与师叔,你去见佛陀干嘛。” 这个曾远去佛国的年轻和尚低头看了看脚上的这双草鞋,开口道:“师叔也不知道了,去之前大约想问问佛的真谛,可惜佛陀没说,这回来途中仿佛又明白什么。” 无语疑惑开口,“师叔,师叔祖肯定是知道的,怎么不去问师叔祖?” 不与轻轻摇头,“你师叔祖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佛,我的佛和他的佛不同,他也不知道我的佛是什么。” 无语轻轻点头,哦了一声,喃喃道:“师叔祖说每个人都每个人的佛,师叔说不知道他的佛是什么,那无语的佛呢,无语的佛是什么?” 小沙弥歪着头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与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却发现这小沙弥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无奈摇头,抱起无语,往禅房去,毕竟这是初春,天气还是很冷的。 而在远处,有个老和尚看着这一幕,轻轻笑道:“这不就是你的佛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章姑娘此画,真丑 (今天忙了一天,累了,先睡了。) 自那封信到了陵安以后,皇宫里出人意料的没有发出丝毫声音,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在看完这封信,只是淡淡的扔在地上,脸上神色不变,就是一向深知圣意的柳宝,此刻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在想些什么。 皇帝陛下看了看窗外的屋檐,轻轻开口说道:“最近皇太后可有些什么举动。” 柳宝低头说道:“太后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前些日子又提及羽轩公子,埋怨他多日不进宫了。” 皇帝陛下摇摇头,想些前些日子进宫的少年,轻轻开口说道:“过些日子让羽轩进宫吧。” 柳宝一脸茫然,羽轩公子早就故去了,如今皇帝陛下又让谁进宫? 皇帝陛下却不理柳宝的茫然,轻轻摇头,自顾自的走出御书房去。 …… …… 叶如晦坐在这教书先生对面,静静听着这教书先生的高谈阔论。 经过先前的交谈,叶如晦得知,这教书先生和他一样,都姓叶,叫叶青山。 叶青山年轻时候曾经参加过朝试,不过却没有考过,后来只得返乡做了这个私塾先生。 后来便成了亲,生了女儿。 而他的女儿,则叫叶姜,至于和他成亲的夫人,则是前些年嫌弃叶青山清贫,改嫁给了淮州城里一位官宦人家。 叶青山拿起酒杯,一口喝尽一杯酒,淡然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怪她,日子清贫,她过不下去也算是情理之中,不过却是苦了姜儿,成了没娘的孩子。” 叶如晦点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说在村里叶青山算是过的不错的,不过依然也算是清贫。 他摇摇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之后,忽然一脸古怪。 叶青山见状,疑惑开口道:“叶先生,这酒有什么问题么?” 叶如晦放下酒杯,轻轻开口道:“先生这酒,确实是好酒。” 叶青山豪迈笑道:“先生可是不知,这酒虽然名声不显,也不如名酒行列,却是一点也不逊色。” “先生可知这酒叫什么?” 叶如晦低头喃喃道:“不过是梨花酿罢了。” 叶青山惊道:“先生喝过这酒?” 叶如晦摇摇头,开口说道:“没有,不过是闻得梨花香罢了。” 叶青山点头,说道:“这酒产自梧州的一处小县城,那里有一条青石巷,酒肆就开在那里,你说怪不怪,天下人卖酒都喜欢把自己的酒往天上抬,可这个酒肆老板只挂出两个字‘劣酒’,更怪的却在后面,这个老板一日只卖一缸酒,不管生意如何,从不曾多卖。而且每逢下雨,也是绝不开门的,我这几坛酒,也是前些年生教出的学生不远千里,去梧州特地给我带回来的。不过前些日子他再去,却听说这个老板已经离开了,酒肆早就已经关门多时了。” 叶如晦安安静静的听着,不曾打断叶青山。只是眼中的情绪越来越重。 最后,叶如晦开口问道:“先生,这淮州是产粮大州,却不知道这往年里可曾受过饥馑?” 叶青山脸色红润,已有醉意,开口说道:“怎么会,年年丰收,不曾有过。” 叶如晦点点头,又问了些其他问题,而叶青山借着酒意,也没有多加思量,竟一一回答。 末了,叶青山忽然开口道:“叶先生看小女如何?” 这一下子让叶如晦忽然一愣,他在书院看过很多书,其中有些故事上面写的约摸和今天的情形都有些相似,年长者问年少者小女如何,这多半后面就是有事要发生了。 叶如晦脸色发红,一方面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叶青山这句话。 他定了定神,正准备回话,却发现叶青山已经趴在酒桌上睡着了,叶如晦松了口气,轻轻摇头,缓缓起身,踏出屋门。 而就在他刚刚走出屋门的时候,那拴在门口的大黄狗就又要开始叫唤。 只不过是看了看正在屋外的作画的叶姜,貌似是怕打扰到她,才没有开口叫唤。 只不过也是狠狠看了两眼叶如晦,让叶如晦一阵心惊胆战。 叶如晦摇摇头,醒了几分酒意,缓缓靠近正趴在一张木桌上作画的叶姜。 纸算不得什么贵重之物,只是最普通的熟宣,笔也只是一般兔毫,在集市上,也就几文钱而已,至于作画的人,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叶如晦怕打扰到她,只是缓缓伸过头去看了眼叶姜画的东西。 这一看可不要紧,让叶如晦着实吓了一跳,看画上是画的对面稻田风景,可这画工,却着实不敢恭维了,怕是能认出是哪里已经算是极致。 看叶姜姿态,全神贯注,一脸认真,仿佛是在完成一件伟大的作品。丝毫没觉得有任何的不满。 叶如晦看了看叶姜,一时间呼吸有些急促,见过画的丑,却真是没见过画的丑还一脸认真的。 不过他却是没有想到,他这呼吸一急促,在他前面的叶姜一下子就转过身来。 不偏不倚,叶姜这一转身,她的嘴唇正好从叶如晦的嘴唇上抹了过去。 感觉到嘴唇有一丝温润的叶如晦,顿时酒意便醒了大半,他张大眼睛,就木在那里。 而叶姜呢,她也看到了自己的嘴唇正好抹过了叶如晦的嘴唇上。 她怒目看着叶如晦,咬牙切齿的说道:“登徒子。” 而尚未反应过来的叶如晦,看着叶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 等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其实我……只是看看姑娘的画。” 叶姜盯着叶如晦,冷冷道:“然后呢?” 脑里还尽是刚才那副画面的叶如晦,一愣一愣的回答道:“姑娘此画,真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剑气纵横三万里 叶如晦呆立在原地,低着头,一副随你处置的样子。其实叶如晦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任他在藏书阁读了这些书,书上也没给他讲遇到这种情况该怎样做。 他摇摇头,忽然想起老师临终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当时老师说,天下有些女子是负不得的。 可现在想来,叶如晦想说的是,岂止是负不得,连惹都惹不得。 反观叶姜,看着叶如晦这个样子,反而是怒极反笑,冷冷问道:“登徒子,你叫什么名字?” 叶如晦抬起头,脸上发红,不敢直接看着叶姜的眼睛,他轻轻回道:“我叫叶如晦。” 叶姜嘲讽道:“那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来着。” 叶如晦脸上发烫,只是低声答了一声哦。 叶姜看着这个呆头鹅,怒道:“先前是你说我画的丑?” 本来这村里就他爹一个读书人,而他爹恰恰又不会这丹青,平日里就是她自己琢磨,他爹看着她的画,也只是想着是自己闺女的缘故,也没说她的画丑,今天碰见叶如晦,这个愣头青,竟然直接就开口说她画的丑。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叶如晦,经过刚才那档子事,叶如晦本来就已经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叶姜这一问,顿时就让叶如晦一愣,后面那句话也就脱口而出了。 这个时候叶姜再开口问他,叶如晦想了想,定了定神,斟酌着说道:“其实姑娘这画,只是差些火侯罢了。”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叶姜更是怒不可遏,她转过头去,看着那条大黄狗,喊道:“大黄,咬这登徒子。” 那条被拴在门口的大黄狗幽怨看了两眼叶姜,一阵无奈,我倒是想咬,可我不是被拴着的么,怎么咬,你让他过来让我咬? 看着这条无动于衷,吃里扒外的狗,叶姜一阵恼怒,她看着叶如晦,“你这登徒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这句话,叶姜便转身跑进屋里去了,只留下还站在原地的叶如晦。 看着桌上的笔墨,叶如晦走过去,拿起笔想画一副画,又怕被叶姜说是自己嘲讽她,想了想,叶如晦放下笔,对着屋里,轻轻喊道:“我叫叶如晦,以后有事就来陵安或者洛城找我,对不起了,姑娘。” 说完这句话,叶如晦转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那条大黄狗的视线里。 而在屋里的叶姜,听着叶如晦的声音,俏脸微红,冷哼道:“谁要去找你,登徒子。” 不过这句话叶如晦是听不到了,此刻走在小道上的叶如晦还在想着周夫子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点点头。 古人诚不欺我也。 ———— 思尘作为辈分奇高的掌教弟子,却一向懒散,清晨剑阁的晨练思尘不去,说是醉清歌自己闭着眼睛都能舞出来。黄昏时候的打坐,思尘也不去,这次用的理由却让人啼笑皆非,原因竟是打坐太久腿会麻。 也不是没人将思尘的行径告诉余留白,可这位剑阁的当代掌教总是淡淡说道:“当年长亭不也是这样么?” 这让众人一阵无语,这思尘能和叶长亭比么,后者可是剑阁不世出的剑道天才。 不过也没人太过在思尘身上做文章,大多是当作小孩子贪玩罢了。 今日又没晨练的思尘才睁开眼睛,就看见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思尘穿好衣裳,喃喃道:“祖师爷明鉴,不是思尘偷懒,实在是这床想思尘得紧,要思尘多陪陪他。” 不过下一刻,思尘又自言自语说道:“唉,不过那个醉清歌真的很简单啊,真不知道师兄们为什么老学不会。” 思尘摇摇头,摸了摸肚子,发现确实有些瘪了,错过早饭,现在又没到午饭时候,指定没东西吃。 他忽然拍了拍头,开心笑道:“伙房指定还有去年冬天剩下的红薯,去拿两个去后山烤着吃,挺好,挺好。” 一想着就要吃到香喷喷的烤红薯,思尘立马有了力气。 “思尘,又在打什么坏注意。” 一道淡然的声音传入耳中。 思尘惊而抬头,便看见站在窗外的余留白。思尘惊奇道:“师傅,你怎么在这?” 余留白缓缓走进房里,从怀里拿出两个馒头,开口说道:“为师也是想起,有个人好像睡过头了,没起来吃早饭。” 思尘连忙从余留白手上把馒头抢过来,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就知道师傅最疼思尘了。” 余留白不理会这个人小鬼大的鬼精灵,只是转身看着窗外,不在理会他。 思尘看着余留白的背影,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师傅你看什么呢,该不会是看清雪师叔吧?” 余留白老脸一红,却斥道:“乱说些什么,你清雪师叔在洗剑池,为师哪里看的见。” 思尘坏笑道:“原来是看不见,不是没看。” 被自己这个小徒弟抓住言语中漏洞的余留白淡然开口,“吃完去练十遍醉清歌。” 说完这句话,不得思尘说话,余留白缓缓踏出屋门,缓缓离开。 苦着脸的思尘明白,师傅一般不会要求他做什么,要是师傅张口了,那就真是没挽回的余地了。 他叹了口气,就要伸手去拿自己那柄铁剑,可很快,他就被眼前一幕给吓到了。 因为他面前的这柄铁剑竟然在微微颤抖,师傅说过神剑有灵,能够感应人的心声。 要说是剑谱上的名剑有灵我信,可自己这把普普通通的铁剑怎么就忽然有灵了? 可思尘不知道,此刻正在问剑坪练剑的师兄师姐们惊骇的发现,手里的剑也是忽然颤抖,竟要脱手而去。 而在洗剑池,无数名剑也是微微颤抖,看样子竟要拔地而起。 作为看管洗剑池的清雪,看着这满池剑,骇然说道:“难道是……” 而随后的一幕,让整座剑阁的人都毕生难忘。 洗剑池的剑一下子收敛,原因是因为有一柄剑从高空飞过,而这些剑仿佛是在俯首一般。 而这样的场景同样出现在问剑坪,当这柄剑飞过的时候,众人手里的剑都没敢有半点动作。 马上,就有眼尖的人看出了这柄剑。 他惊道:“陌上草!” 而就在这句话说出,一道浩瀚的剑意随之生出。 纵横三万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世间最难是相思 (没事的兄弟们,来投几张票,电脑的也行,手机也行,还有多多评论,多提点意见,长亭拜谢。) 叶长亭破境了。 叶长亭才出剑阁不久,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大楚,除了实在偏僻的不能偏僻的地方,谁都知道这个剑阁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入皇宫。 这些年,每当叶长亭破镜或者修为有所提升的时候,都会去一次皇宫,而每次都会安然无恙的离开。 没人知道这位剑道无双的天才剑客为什么执意要一次又一次的入皇宫,但叶长亭每次进皇宫都会引得一批人不远千里到陵安想一睹叶长亭风采。 本来这个消息才传出来的时候,整个江湖一片哗然,大多是不信的,毕竟叶长亭年轻的也有些过分了。 这个消息据说是一个那日正好在青城山下的道观的道士传出来的。 伴随着这个消息传出的,还有叶长亭当日破境时的场景,据那道士说,当时剑阁上空最起码有数千柄剑盘旋,而叶长亭一身白衣,御这数千柄剑直接将剑阁对面的山峰给劈为两半。 从这道士传出消息以后,青城山便开始人满为患,每日都有数百江湖人士要上剑阁,不过剑阁也只有那么大,余留白实在受不了,便下令剑阁闭山,不再接待任何一个江湖人士。 后面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便退而求其次,就在青城山下的那间道观听那个据说是亲眼看着叶长亭御剑飞下剑阁的道士论述当日场景。 至于硬闯剑阁,便是想也不敢想,这番破境的叶长亭,恐怕是大家所认知中第一位第六境宗师高手。 这样的人物,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去招惹,一个不高兴,赏你一剑,估计也就是身首异处了。 原本一身破旧道袍的中年邋遢道人,自从把叶长亭破境的消息传出去之后。 一身道袍也变的崭新,此前没打理过的面容也一本正经的刮了胡子,把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 刚给一批人讲完叶长亭的壮举的他,才拿起酒碗喝了口,又看到一批人正朝着他走来。 这个道人脸色难看,吞了口唾沫,无奈道:“又来,道爷我是那根筋没搭的对,乱说些什么。” 说来也巧,常年在道观里不曾出来的道人,在叶长亭破境那日,正好出来晒了晒太阳,也就这个举动,让他看到了剑阁上空那盘旋的剑,初时他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剑阁在搞什么威力不小的剑阵,可接下来就让他惊的闭不上嘴,只见到剑阁对面的那个山峰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削成了两半,接下来就听到有人声如洪钟,最后便看见叶长亭从天上飞过。 这道人不傻,自然是猜的出是叶长亭破境之后的举动,一脸惊讶的他,当日便找到师兄弟一个个的告诉他们这件事。 过了嘴瘾的道人现在才知道,这有些事,真不能乱讲,因为是有后果的。 现在他便体验到了,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要讲当日发生的事重复说上数百遍,说的他自己都想吐了。 看到这群人,道人清了清嗓子,得,又得开口了。 ———— 陵安城中最不像青楼的青楼今日终于是撤下了牌匾,改挂了一方写有“相思难”三个字的牌匾上去。 和外面议论的这青楼主人是被陵安某个权贵接进府中享受荣华富贵不同。这间青楼的主人,那个面容和某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此刻便坐在这楼内,身前是一袭青衫。 她早遣散了这楼里唯一的小厮,拿下了青楼的牌匾,挂上了另一块。 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等了半生都不曾等到的人。 她这一生很不幸,刚出生的时候,爹以为只有她姐姐一个,等仔细把她姐姐包好之后,才发现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她。 轮到她的时候,只是随便包了下。 等到取名字的时候,她爹请了私塾先生好好斟酌,才取了禁欢两个字。 又轮到她的时候,甚至是连姓都不让她跟他了,让她随着娘姓。 不过也好,她爹别的并没有太针对她,她跟她姐姐关系也不错。 直至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让她和她姐姐都记了一辈子的男人。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姐姐,为什么在当初才遇到一无所有的叶长亭,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等到她明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陷进去了。 她没告诉她姐姐,也没告诉他,因为她明白,那个寡言少语的男人,大约这辈子只会爱姐姐一个人吧。 她看着眼前这袭青衫,轻轻说道:“要是当时你先碰见的是我,会不会是对我牵挂一生?” 不过随即,她又摇摇头,“不会的,你这辈子都不曾喜欢过我,怎么又会因为先碰见我而弃她而不顾。” 她想起那些年,姐姐每天挂在脸上的笑容,和那个男子还不曾如现在冷淡的脸色。 摇摇头,其实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些年她看过这个男人一共进了五次皇宫,看过这个男人近乎疯魔般练剑。却唯独没看见过这个男人哭过,哪怕是一次。 不过这几年她才渐渐明白,这个男人身上承受了多少,是所以她越发心疼他,也越发的放不下他。 她看了看门外天色,轻轻起身,将那袭青衫小心翼翼的抱起,走到一间小屋前。 进屋之后,她找到一个箱子,把这袭青衫重新放回去,再缓缓的合上箱子,放好之后,这个一辈子都不曾对喜欢的人说出过一句情话的女子靠在箱子旁,忽然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落下。 她哽咽开口说道:“这次,你能如愿以偿么,姐夫。” 说出姐夫这两个字后,她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的坐到地上,抱头痛哭,就像小时候,她唯一的布偶被同龄的孩子扯烂的时候那样伤心。 或者,还要伤心。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事情,不是说不出来,只是说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一碗茶,一条命 (第一更来了。) 春雨润物是不假,但一旦下起来就收不住了,这场春雨绵绵,从晌午下到黄昏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不得已,在官道旁找了一处凉亭,叶如晦便在哪儿待了一夜,其实在大楚建国之初,官道之上本来是没有凉亭的,不过后来官道屡遭山里的悍匪损坏,大楚才设立了亭长一职,每十里设一凉亭,管辖这十里官道,保证官道安全。 后来这大楚在神龙初年涌现了一大批良臣,将大楚国内治理的井井有条,山贼悍匪也渐渐消声灭迹,而至于亭长这一职该不该取消又在朝堂之上爆发了一阵论战,以老宰辅为首的神龙名臣们以“鸡肋”来形容这亭长一职,认为完全是拿着国库的钱养着的一帮闲人。 而朝堂之上出身于名门望族的世家官员便一直反对撤销亭长这一职,而这个中缘由,也恐怕不是单单为了争论这亭长该不该撤销的。 毕竟这大楚上下大大小小的事,也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在离开叶青山家之后不久,这场雨便已经开始下了,当时叶如晦完全能够转身再回去,想来以叶青山的性子,叶如晦想要过夜也是不难的,不过一想到叶姜,叶如晦也只能摇摇头。 一夜难眠。 叶如晦盘坐在凉亭之中,听着亭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一时间百感交集。 说时间如流水也不为过,自洛城出来,到陵安转眼已经是有了大半年光景,此刻一个人独处,思乡之情越发浓烈。 想起洛城,其实并不比其他地方好过多少,反倒是地处偏僻,还要比别处少些见识。 那个时候一个人酿酒看书,虽说时刻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在某晚睡着之后再也醒不来,但也总归是过的闲适。 叶如晦不太喜欢陵安,因为陵安太大,让他时常觉得很陌生,可能也应该是他在陵安终究只能算是客的缘故。 那仔细说来,洛城也不能算是叶如晦的家,他只隐约记着,当年那个男人将他带到洛城,不知为何又一人离开。至于他最开始的家在哪里,时间太过久远,都忘了。 只不过他知道,那个地方的冬天,要远远比洛城冷的多。 叶如晦足足半宿没睡,到了天边要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才微微闭眼,也睡的不是多熟,天亮的时候便睁开了眼。 这场雨从昨日晌午开始,到现在才渐渐停了,叶如晦看了看天色,才缓缓起身,往亭外走去。 等到了淮州城门口,才发现虽然天色尚早,仍然在城门处排了一行人准备入城,仔细一看,都是些菜农,要赶在辰时之前入城选好地方。 叶如晦摇摇头,他想起佛宗有句话叫众生皆蝼蚁。原本说的不错,可这句话才由禅宗的僧人从佛国带回中原,等传播到大楚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庞大的王朝似乎根本不买账,不仅是陵安那些达官贵人对此言不屑一顾,更是有人以“若是众生皆蝼蚁,为何又有上下之分?”来讥讽佛宗。 至于一向温顺的市井小民也出乎意料的质疑佛宗这句话,不是他们有太多想法,可实在是周边就有官与民的阶级之分,如何能叫众生皆蝼蚁? 本来以叶如晦看来,不说一言即可决人生死的帝王,就连那些境界极高的武人若想杀人,不是轻松无比?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天下缟素。 这句话是实实在在记载在史书上,而且历代帝王,也有不少用行动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叶如晦喃喃道:“不过众生皆蝼蚁说的还是不错,不过得先刨开少数的那拨人。” 说话这句话,叶如晦就要往城门处走去。 “禅宗那些和尚一天到晚说起来只吃斋礼佛,说些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禅语,其实尽是些废话。” 一道讥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如晦转身,只见到一个青衣女子站在身后,略待玩味的看着叶如晦。 叶如晦将双手藏于衣袖中,静静看着这个不知道是友是敌的女子。 那不知是友是敌的女子不去理会叶如晦这样的隐晦举动,走到旁边简陋的茶铺找了张空桌子,坐在一旁,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却在桌上又多放了个碗。 叶如晦看到这副场景,转身欲走,可又听到那女子玩味的声音,“再走一步,会死的。” 随着这句话从那青衣女子嘴里说出来,叶如晦果真感觉有一股无形的气机在他身旁游走,让他不能前进分毫。 叶如晦眉头微皱,暗自提气对抗,对面的女子轻轻咦了一声。叶如晦便发现,那股气机越发的强大,如泰山压顶般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不多时,叶如晦的额头已经满是汗珠,双腿颤抖,随时都要倒下。 那女子轻轻开口,“过来,我的耐心没那么好。” 叶如晦抬头看着这青衣女子,还是缓缓向她走过去。 等到叶如晦坐到这个女子对面的那条板凳上,这个一袭青衣的女子才缓缓开口说道:“叶如晦?” 叶如晦并不纠结这个女子如何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女子微微一笑,显得分外诡异,她手指放在桌面上,对着那碗茶轻轻屈指一弹,茶碗向叶如晦飞去,在击中叶如晦肩上的时候,又迅速的弹过来。而更诡异的是,这碗茶竟然没有洒出一滴。 叶如晦肩上一阵剧痛,却不着急看向肩上,反而是看着这名古怪的青衣女子。 这名青衣女子轻轻开口,“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伤你?” 叶如晦摇摇头,轻轻说道:“其实更该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青衣女子忽然笑道:“好多年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我真的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叶如晦不理这青衣女子所说的话,自顾自忍着疼痛,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然后开口说道:“死之前喝碗茶应该不是个很苛刻的要求吧?” 茶不是好茶,比叶如晦偶尔喝一次的春尾不知道要差到哪里去了,对面的人也不是好人,总之是不符合叶如晦心中对好人的定义。 青衣女子开口说道:“你既然不问为什么要你死,真是个有趣的人。” 说完这句话,叶如晦瞬间感觉身上所萦绕的气机尽数消失。 青衣女子缓缓起身,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同时还有一句话。 “茶钱你付,就当是买你一条命,应该不算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思尘不思尘 世人皆称当世四大宗门中,只有这北匈王庭和青城剑阁最食人间烟火。 前者是北匈国教,也是北匈的实际统治者,而剑阁虽然在世间有着万剑之宗的称号,但并不是太过孤高。 剑阁立阁七百年,先后出了无数的大剑客,不过近百年,最出名的无非两人。 第一位是南唐剑仙李青莲,这个号称诗剑酒三仙的风流子,一生几乎没有为什么事牵挂过,携一壶酒一柄剑横空出世,第一战就名满天下,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仅这一战死在他剑下的北匈高手就达十数人之多。 北匈同中原相同,都曾设有一份榜单,囊括的有本国境内的江湖高手,不说是不是全面,但能上榜的人想来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在当日,这死的这十数人中,有数人都在这份榜单之上。 这下,李青莲的名字便彻底传开,等到李青莲在大楚江湖上风头正盛的时候,后知后觉的天机阁才把李青莲的名字第一次放在首榜十人之中,而这也是这十人中,唯一一个用剑的宗师。 之后的百年江湖,虽说也有层出不穷的风流人物,可站在顶峰的始终是这个高兴时候喜欢长吟“危楼高百尺,伸手可摘星。”不高兴时喜欢一剑定生死的绝代大剑客。 当时的江湖,李青莲就像一座大山,亘在所有的后来人之前。 按理说,有了李青莲这等绝代剑客,对于剑道应该算是万幸,可事实恰恰相反。 当年的江湖,除李青莲之外,再无一位可以媲美他的剑道宗师,剑道凋零,不复当年光景。 毕竟有李青莲在,对于无数后来人来说都是一座挥之不去的阴影。 当时的江湖,任何人只要学剑,领进门的师傅一定会对他说这样一句话。 “剑道尽头谁为峰,一见青莲皆为空。” 也就是这样一句话,使无数后来人不敢学剑,因为对他们来讲,学剑一生都没机会超过这位剑道宗师,岂不是很无趣? 李青莲仿佛也看到剑道晦暗的现状,大醉三日,在月圆之夜,入水捞月,再不见踪迹。 李青莲之后,剑道仿佛像再见光明,开始冒出一位又一位剑道宗师。 不过剑道如此,始终没有一人能够力压群雄,一夺这剑道魁首。 当时江湖中刀道由汤槐安和楼知寒领衔,因为这两人一个生于大魏,一个生在南唐,故号称南北双绝。 而剑道则是群雄逐鹿的局面。 直至叶长亭横空出世,才让世人惊叹,剑道一途仍旧可以有人一骑绝尘而去。 这位被誉为李青莲第二的剑道天才,才弱冠之年的叶长亭第一次上剑阁便拔出了剑阁甲子没有人能够拔出的古剑陌上草。 至此之后,叶长亭的名字仿佛就和破境有了关系,两年之后入第三境,一年之后再入第四境。后来几年之间破境势头渐缓,不曾再入第五境。 就在世人都以为这位剑道天才怕是要花费十年二十年才破得开这第五境的时候。叶长亭偏偏又在而立之年破入第五境,而且据说,这破境的心魔,在叶长亭面前,也就是一剑的事。 至于之后,这位世上最年轻的第五境宗师一次又一次入皇宫,至于为何,无人知晓。 不过,至此以后,叶长亭在剑道上,已经无人能与之比拟。 …… …… 剑阁之上,除了问剑坪每日都会有弟子前往练剑,洗剑池就算的上人第二多的地方了。 每位退隐江湖,或者是闭关身死的剑阁前辈。都会将自己的佩剑留在洗剑池,留给后辈有缘弟子。 再加上剑阁新铸的剑大多也都在此处,长年累月,洗剑池的剑数量便极为可观。 除去那些在剑谱上都榜上有名的名剑之外,剩下的大多也比世间的剑要好的多。 再加上名剑有灵,懂得择主,剑阁弟子每日空闲都会来此处悟剑,希望得到名剑认主。 毕竟远的不说,就在这些年,剑阁的第一天才叶长亭不就是在洗剑池拔出过一柄剑谱名剑陌上草么。 思尘趴在一块上书着“洗剑池”三个大字的巨石上,手里拿着半颗从伙房拿的生红薯,吃的津津有味,他摇着头,看着下方盘坐的一片剑阁弟子,一脸无奈的说道:“清雪师叔,你说这些师兄师姐们一天都晚无不无聊,尽在这待着。” 就在思尘一旁,有个看不出年龄的女子,听到思尘这句话,莞尔一笑,轻轻开口说道:“小思尘,这洗剑池名剑无数,你那些师兄师姐们谁不想得到一柄,要不是祖师爷定的有规矩,这洗剑池的剑还能剩下几柄?” 思尘咽下最后一口红薯,惆怅道:“师傅这几日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整天要我练剑,好不容易我才趁师傅不注意溜出来,才发现这些师兄师姐们都来这儿了,都没人陪我玩。” 清雪一脸笑意,打趣道:“这可要怪你叶师叔了,要不是他在出关的时候说你师傅不如你,以你师傅往日那淡泊性子,怎么会这么折磨你。” 思尘苦着脸说道:“也是,前些日子听了师叔这句话,我还偷偷乐了几天,没想到师傅他这么小心眼。” 看管洗剑池多年的清雪看着这个剑阁最调皮的孩子,她伸手揉着思尘的脑袋笑道:“你叶师叔这辈子可没称赞过人,你是第一个,总不能辜负他吧?” 思尘点点头,自言自语说道:“师叔这么厉害,应该不会说假话,不过师叔为什么出关就走了呢,难道山上还有人欺负师叔?” 听着思尘自言自语,清雪也是思绪万千,当年师叔将已经及冠的长亭带回山上,已经是错过了最佳学剑时间的叶长亭,剑阁没人看好,可没想到,这个男子还硬生生练出了个剑道无敌。 想起长亭入皇宫多次,所为的,不就是那一个情字么。 清雪摇摇头,却没想到思尘在旁边忽然大喊,“清雪师叔,你看。” 被打断思绪的清雪转头看去,正巧看到一柄古剑拔地而起,开始在空中盘旋。 清雪看了一眼下方,只当是有后辈弟子得到了这古剑的认可。 却不承想,这柄古剑在空中盘旋几圈之后,笔直向思尘飞来,不偏不倚的直直插在思尘面前。 思尘瞪大眼睛,一半是有些后怕,一半是震惊。 下方的剑阁弟子初时看着这柄古剑拔地而起,人人都努力感悟,希望这古剑认主,却不想这柄剑谁都没选,却选了思尘。 反应过来的清雪却发现,这柄古剑剑身之上赫然刻有三个字。 “不思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白衣见白发 不思尘是剑谱上的名剑,虽不在十大名剑之中,但也不是说一定不如十大名剑。毕竟剑好不好,得看用它的人能不能让它名震天下。 剑谱上的古剑不思尘认了思尘为主,听到这个消息的余留白破天荒的皱了皱眉头,看着身旁苦着脸抱着一柄古剑的思尘,余留白忽然想到了长亭对他说的那句话。 余留白轻轻开口说道:“思尘,名剑认主,怎么愁眉苦脸的?” 抱着一柄不知道有多重的古剑的思尘已经是满头大汗,他闷闷不乐的说道:“师傅,剑是好剑,可这柄剑真的好重。” 余留白轻轻笑道:“以后可就不是剑重了,可能肩上更重了。” 余留白不理徒弟的诉苦,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思尘,以后你可要努力习剑才是。” 不知道是被古剑累着了还是心有所悟的思尘破天荒的没有诉苦,而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 …… 陵安的天色向来没有规律,如果按照往年来看,现在这个时节,陵安该是春雨绵绵的时候,不过今年却不同,到了这个时候,陵安几乎都没有正式下过一场雨。 在陵安地价最贵的长安街,住的都是大楚身份最尊贵的那一批人。 据好事者估计,若是这条街的住户全部消失,大楚几乎便可以说是倒了半边天。 而这条街相对的另一条街就相对要冷清许多,整条街并没有多少住户。归其原因,不过只是因为有座侯府矗立在比处的缘故。 管家老许是这座侯府的管家,在这侯府里待了也有小十年了,虽说是管家,老许对待府中下人都不曾像别的世家大族般颐指气使,因此府中下人倒也没人怕这个对谁都笑呵呵的老管家。再加上这座侯府在陵安的尴尬地位,府中下人便少了些勾心斗角,多了些真情实意。 老许是南方人,头几年对北地天气实在受不了,连着生了好些场大病,过了些年,老许才慢慢适应过来。 此刻的老许正站在这座侯府门外,看着府门上的牌匾,一阵唏嘘。 按大楚律例,除了王侯,任何官员都不得以官职命名自己的府邸,这也导致了整个陵安也只有十六处府邸可以用封号命名自己的府邸。 而这座侯府,原本也是这样,虽说前些年这座侯府的主人因为一件旧事被禁足侯府,但总归没有削了这座侯府主人的爵位。 一直到去年冬天,这座侯府的主人才因为一件事让自己一无所有,按照律例,这座侯府的名字该改了。 虽说如此,本应负责此事的礼部却破天荒的没有动作,并没有向这座侯府下达更名通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掌握着整个大楚的男人,打心底并不想革除这个人的爵位,只是迫于朝臣压力,不得不做而已。 好在这座侯府的主人也没有难为礼部,从外面回到陵安之后,就让下人将原先的牌匾换下来,换上了现在的牌匾。 这个白发男子自从回到陵安之后,一如之前的沉默寡言,整天整天都不曾说话。 老许分明感觉到,这个男子自从回到陵安之后,仿佛要比之前少些什么了。 至于要少些什么,老许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 正是春天,这座侯府里却感受不到分毫的温暖,反而显得冷清,其实这座侯府里自从缺了那个如春天的女子之后,便一直如此。 正拿着水瓢给花草浇水的白发男子,忽然开口说道:“许伯,去开中门,有客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老许先是愣了一愣,开中门?这可是贵客上门才会开的,整座陵安,除了皇帝陛下,还有谁值得这个白发男子开中门。 白发男子摇摇头,“算了,不用了,开偏门吧,想来他也不会在意这些。” 老许疑惑的哦了一声,正准备跑去开门,却惊讶的发现,一个身穿着白衣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出现在这庭院之中。 白发男子放下水瓢,朝老许招了招手,老许识趣离去,庭院中便只剩这两人。 一人白头,一人白衣。 白衣人坐在庭院之中唯一的一张石桌之前,轻轻开口说道:“怎么白了头?” 那个白发男子坐在白衣人对面,轻轻拿起桌上的那壶水,给白衣人倒上一杯之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些年,虽然白衣人数次入陵安,可他们并无一次相见过。 白发男子看着这个十多年容貌几乎没有变过的白衣人,淡淡说道:“有多少年未见了?” 白衣人回道:“十二年。” 白发男子点头,轻轻说道:“是啊,一转眼都十二年了。” 白衣人拿起石桌上的那杯水,想着那个如水的女子,云淡风轻说道:“来和你道个别。” 白发男子轻轻摇头,“就一定要去?禁欢想的是你好好活着。” 白衣人听着这熟悉的名字,握在手中的水杯里的水起了些涟漪。 他放下水杯,淡然开口说道:“这就是你这些年待在这里的原因?” 这白衣人和白发男子从来都算不上朋友,但很巧,对他们生命很重要的那两个女子却是朋友。 白发男子看着这个和他经历无比相同的白衣人,摇头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所以我只能在这待着。” “但是你要明白,此刻的皇宫不是之前的皇宫。” 白衣人打断他的话,轻轻开口说道:“叶长亭也不是之前的叶长亭。” 白衣叶长亭,白发白难。 这两个一向寡言少语的男子,今日破天荒的多说些了话。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白衣人才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他身上便有股剑意冲天而起,浩瀚不已,而且白衣人的气势仍旧还在攀升。让庭院里的这些花草都无风自动。白发男子的一头白发都随风而动。 而就在这白衣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白发男子仍然是开口说道:“也许,会死的。” 白衣人顿了顿,轻轻开口说道:“没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书上不曾说 (阅文集团评出年度榜样,十二天王,都是网文大神,加油吧,向他们看齐。) 叶如晦一行人在清晨时分离开了淮州城,城守黄未坚持送行。 等车队驶出黄未的视线之后,这位淮州实打实的土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轻松。 华章侯虽说是路过淮州,可谁也说不准,这个闲赋在陵安多年的王侯有没有其他别的打算。 朝堂之上,除了宰辅大人和孙老爷子那批人,谁又敢说自己的手真的是干干净净,这不被查出来还好。一旦被查出来,丢官事小,最怕的就是这条命都不定保不住。 车队出了淮州之后,不再逗留,直接马不停蹄的赶往庆州。 车队走了三五日光景,除了睡觉,叶如晦几乎都待着华章侯所乘坐的马车上。 这位征战半生的王侯似乎自从让叶如晦帮过一次忙之后,便对他青眼有加。 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叶如晦,华章侯缓缓开口,“知道为何只让你去打听淮州这些年的收成而没有其他动作么?” 叶如晦微微思量,不得其解,毕竟对于这样的军国大事,他这个从未涉足官场的愣头青,不懂也是正常的。 华章侯轻轻开口说道:“军粮一事,一直是重中之重,私自克扣挪用,一但被查出来,就是斩首之刑,既然敢在这上面动手脚,就必然不简单。那黄未虽然是从二品,可他一介寒门出身,就算就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能力。” 叶如晦不是蠢人,轻轻点拨就已经明了,他接过话去,说道:“陵安以外没哪个人有这个胆子敢做这件事,只有朝中大员才有能力?” 华章侯点头道:“王朝中枢的重臣多是世家大族,朝野上下门生故吏就如同一张大网,盘根错节,而且在地方也仍然是有着庞大的势力,只有他们才能堂而皇之的不顾大楚律法为自己谋私利。” 叶如晦皱眉道:“那就没有办法收拾了?” 华章侯冷笑道:“说不定六部之中大部分官员都参与过此事,怎么收拾,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说能不能查出来,就算查出来了,一一清算,怕是朝堂上半数朝臣都要受到株连,到时候,整个大楚的政事都要处理的不顺。” 叶如晦猛然惊觉。 华章侯轻轻点头,对叶如晦的反应十分满意,“皇帝陛下不是不知道现状,可这些世家大族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传承时间比大楚建国时间还长,别的不说,就拿冗官一事来讲,朝中三省六部再加上翰林院疏谏阁等一众衙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数百顶官帽子,可事实上呢,光是在册的官员就达千人之多,这多出来的数百人,一年所耗费的国库银两就有数十万两之多,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我辈武人要在刀山血海中才能抓到一官半职,而且说不定今天生,明日就死了。要是遇到现在这个世道,无仗可打,要想往上攀登,真是比登天还难。可这群人呢,一个个官帽子老子戴了儿子戴儿子戴了孙子戴,要是些有学识的也就罢了,若是些纨绔子弟,这些人为官,官场哪能不乌烟瘴气。宰辅大人早看清朝中形势,早有心改革旧制,可又谈何容易,这一改,损害的是整个世家大族的利益,所以宰辅大人虽然有皇帝陛下支持,这么多年,新政仍旧是难以施行。” 叶如晦开口问道:“那孙老爷子也是出身寒门,为何也是反对宰辅大人的新政?” 华章侯想了想,缓缓开口说道:“这便要说这些世家大族的好了。” 叶如晦皱了皱眉头,华章侯开口继续说道:“世家大族能够存在自然是有一定道理,这些豪门存在时间久远,再加上多数在朝为官,其中不乏有才能的人,要是一下子全部清理,势必会让整个大楚受到重创,若是一步一步清理,这些人也不是傻子,唇亡齿寒的道理肯定懂,到时候联合在一起,仍然不好清理。孙老爷子一生求稳,他无非是作为一个缝补匠,哪里破了在哪里补上。为的是让大楚保持住这个局面,老爷子也不会看不出来现在这个局面,但他没有宰辅大人那样的魄力,宰辅大人所谋巨大,要一下子让这栋楼彻底倒下,要在原地重新建一栋新楼。至于倒下的后果,宰辅大人想到了,却仍旧想做,孙老爷子所忧虑的无非是楼倒下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他不敢赌,所以便和宰辅大人斗了这些年。现在老爷子西去了,朝中没有任何人再能和宰辅大人斗,刘海为首的三省俯首,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至少在明面上是不会再出现反对的声音,可私底下,这些世家大族搞点小动作还不简单?” “历代中兴之臣,都逃不出两个下场,要么变法失败,被人人喊打,要么变法成功,到时候功高震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咱们皇帝陛下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君主,可宰辅大人的结局如何,真不好说。” “所以我让你去边军,到时候若是能够不死,功劳足够大,再功高震主都不怕,皇帝陛下再想让你死,没有个切切实实的罪名,多半也是不敢下手的,毕竟士卒的刀枪要比文人的圣贤书锋利的多。天军侯被软禁在陵安这么多年,不管朝堂之上有多少大臣想侯爷死,可侯爷不是一直活的好好的,原因约摸有两个,一个是情义,是皇帝陛下和天军侯爷的情义,第二个也是情义,是大楚无数士卒对侯爷的情义,门生故吏这个东西,不只是读书人才讲的。” 叶如晦看着这个已经是大楚军伍顶端的王侯,思绪万千。 今日华章侯讲的这些,都是书上没写的,却实实在在是金玉良言。 华章侯看着叶如晦这个样子,轻轻叹道:“要是数年之前,你让本侯说这些,本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这些年闲居在陵安,没事想明白的。” 他还有一句话没告诉叶如晦,他看着叶如晦很像他的一位故人,不过很遗憾的是,这个故人是有个儿子,但是却不是叶如晦。 此时车队猛然停下,叶如晦一个踉跄,叶如晦掀开帘子,只见车队最前方,有一个青衣女子一闪而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宰辅让位,白衣临城 虽说这袭青衣只是一闪而逝,很快车队便再度前行。 叶如晦却实在是吓了一跳,在淮州城门见过这袭青衣也就罢了,后来在行驿见到第二次的时候,叶如晦便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按照华章侯的说法,光是茶水伤人这一手,就得需要第四境的修为,而且看样子,这袭青衣还不止第四境。 而且最苦恼的是,这袭青衣貌似对叶如晦“不怀好意”。 华章侯皱眉道:“此人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本侯周围十丈,本侯没丝毫察觉,最次也是一只脚踏进五境的人物了。” 叶如晦怔怔出神。 华章侯自嘲笑道:“本侯多年未出陵安,不知道这江湖中有这么多人想要本侯的项上人头。” 叶如晦没有搭话,他总不会傻愣愣的告诉华章侯,这个人倒是可能来杀他的吧。 华章侯摇摇头,开口说道:“本侯年轻的时候也被认为是武道苗子,要不是后来从军去了,没那时间练武,不见得比这些所谓的高手差,也不至于连郭硬这个后生来的差。” 叶如晦忽然开口问道:“那江湖上这么多高手,谁最厉害?” 华章侯低头沉思片刻,说道:“除了百年前的李青莲可以说是第一高手,这百年来,江湖代代都不曾有人力压群雄一夺武道魁首,天机阁的榜单虽说号称囊尽天下高手,不过也只限于六境之下罢了,而且这份榜单有太多的漏网之鱼,修为到了极致的武人,动辄就要活个几百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这江湖水深的很,谁知道谁最厉害?” “不过这江湖之中总该是后浪推前浪的局面,远的不说,就说这叶长亭,在剑道之上,谁又敢说他断然敌不过李青莲。” “不去说叶长亭,郭硬都已经跨入了第四境,柳青不与想必也不远了。” “对了,叶长亭前两日已经到了陵安。” 叶如晦摇摇头,叶长亭这个名字他自然不陌生,当初在洛城之外的山道上,第一次遇见的江湖人云姝给他讲的第一个江湖高手,就是叶长亭。 其实想来,华章侯说的一点也没错,修为到了极致的武人,寿命自然要比普通人长的多。 不去说其他,就说当世四大宗门底蕴有多深厚就不是旁人能够想到的。 …… …… “要是汤槐安没离开,本侯这趟走的才算安稳,这位刀道宗师,在第五境,可从来未尝过败绩!” —————— 陵安这座巨城,或许是作为整个大楚中枢的缘故,身在陵安的,大多有些优越感,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陵安的官员大多也看不起外地的官员。 今日早朝正好是大楚每年仅有的两次百官述职的其中一次,在辰时,早就已经到达陵安行驿的各州主官便换上崭新的朝服坐上吏部准备好的马车缓缓向皇宫驶去。 其实说是述职,也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罢了,早在到达陵安之初,这些各州的主官便早已经到吏部将过去半年治境内的情况尽数上报。 今日朝会不过是象征性的走个形式,并不要他们真正一个一个述职。 不过对这些外官看来,每年才能见到两次皇帝陛下,能够留下给好映象有些时候比政绩更重要。 按以往朝会的惯例,武官在左,文官为右,武官以兵部尚书王同现为首,而文官自然是宰辅大人领头。 宰辅大人早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到了皇宫甬道,这个文官领袖,自从在坐上宰辅这个位置以后,每次朝会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个到这里的,就算是一向与宰辅大人不对眼的孙老爷子说起宰辅大人这桩事破天荒的也会赞扬两句。 第二个到这里的是中书省主官刘海,门下省主官位置空悬,就海自然而然的便站在宰辅大人身后,两位文官领袖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交谈。 过了半刻钟,后面的文武官员鱼贯而入,显得一向宽阔的皇宫甬道竟然有些拥挤。 不同于往日,兵部尚书王同现今日来的非常之早,在刘海到了不久之后,这个以往都是踩着点到的兵部尚书打着哈欠到了。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宰辅大人,王同现默默站在了左边。 不过有心人却发现,这位武官领袖,居然不同于以往站在和宰辅大人平行的地方。 看来今天朝堂之上,会有大事发生。 在陵安的武官就那么几个,比起来从甬道头排到甬道尾的这些文官,武官这一列便显得有些冷清。 王同现不为所动,老神在在,心中却是冷笑不已,一向在朝堂之上插不上话的他早在前些日子便得到消息,今日朝会,在京的王侯一个不少的都要来参加这次朝会。 他现在倒想看看,到时候这些一向眼高于顶的文人们会不会把眼珠子都给吓出来。 果然,甬道入口,有一袭藏青色侯服缓缓步行而来,站在王同现之前。 第一次见到这位王侯的后辈官员拉了拉前面年过半百的前辈的衣袖,前辈心领神会,轻轻笑道:“四海侯。” 就在四海侯到后不久,后面数位王侯连袂而至,看起来颇为壮观。 仔细一数,到场的王侯竟有六人之多。 大楚的十二王侯,除了实在到不了的几位,其他闲赋在京的王侯竟然全部都到了。 以往这种朝会,虽说也会有那么一两位王侯会来参加,但这样一股脑全部来的情况也实属罕见。 但是更让人惊讶的事发生在后面,随着数位王侯站好,又有一个身穿紫色侯服的男子缓缓而来。 群臣转头,大楚礼制早有规定,只有军侯方可身穿紫色侯服,王朝四大军侯,天军侯已经被削去侯爵,华军侯和武军侯此刻正在北疆,来的人就不言而喻。 大楚军伍第一人,冠军侯。 这个大楚军伍第一人站在武官行列首位,不发一言,说来也奇怪,自从这冠军侯到了之后,有些嘈杂的场间竟然出奇的安静。侯在一旁的司礼太监也觉得奇怪,往日这些黄紫公卿什么时候如今日般安静了。 中书省主官刘海看了眼身前的宰辅大人,又看了看对面的冠军侯,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这位现在坐着三省的实际第一把交椅的大佬,忽然退后一步,留出一人的空隙。 刘海这一退,后面的文官便接着退,让原本就处于队列后面的外官几乎就要退出甬道。 接下来,宰辅大人忽然也是后退一步,把文官首位留了出来。 这下子,一向都是文官首位的宰辅大人便把文官领袖的位置“拱手相让”。 在队列后面的官员大多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就连整个在场的官员也大多不知道宰辅大人此举何意。 只有几个上了年龄的京官才隐约明白,这一切都是起源于一个已经入土的老人。 “嗡……” 从远处传来一阵悠长的钟声,这也就意味着到了上朝的时间。 宰辅大人率先起身,刘海跟在身后。 文武百官依次前行,一时间玉佩相碰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一派王朝鼎盛的气象。 待所有官员尽数离开这甬道之后,有一人持刀而至。 刀道宗师,汤槐安。 一身布衣的汤槐安看了眼皇宫方向,想着那一派鼎盛气象。 让他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跟随父辈进大魏皇宫的情形,他摇摇头,一身气势磅礴,到了顶点。 多年不持刀的汤槐安今日再持刀,修为已经几乎要临近那个玄妙的境界。 …… …… 皇宫之外,有一袭白衣已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我说先生 (以后说不得写本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类书会更火,哈哈。) 庆淮两州之地被称为江南自然会有些道理,淮州多河,而庆州多的是名胜古迹。 一路走来,车队前行无阻,倒也没有不开眼的山贼流民想来劫这明摆着就是扎手点子的车队。 沿着官道前行,走的并不算慢。虽说名寺古刹大多在深山老林,这官道两旁是看不见的,但官道周围的景色仍然算是不错。 华章侯这些日子以来,伤势还算恢复的不错,大约也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他并不是很担心之后还有人要来杀他,既然有一个汤槐安,未必车队里没有第二个汤槐安。 照例,叶如晦与华章侯同处一个车厢,这时候闲暇,叶如晦翻看着前朝纵横大家所著的《鬼谷》,这本书当年一经问世便如同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上扔下一块千斤巨石,激起千层浪。被无数纵横大家认为经典,当时的书院院长读到此书的时候,曾言“百年上下,不及一文。”就连某个活了太多年岁,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忘记自己名字的老人在翻过这本书之后,也称赞过这本《鬼谷》囊括尽了纵横之术精髓。 这本《鬼谷》随着纵横之学在大楚的衰落已经几乎不曾在世间流传,也就只有书院那座囊括无数孤本的藏书阁才收藏的有。 临来之前,院长师叔曾经说过,这本《鬼谷》本就是老师自己放入藏书阁的。 想到老师,叶如晦思绪散乱。 庆州作为江南两州之一,自始至终都未曾遭受过战火纷扰,就算在大楚建国之初,起义推翻大汉朝****的大楚义军也不曾将战事带入庆州,因此庆州境内的大汉时期的建筑还是保存的十分完好,就连庆州城都还是大汉时期遗留下来的古城之一,经历百余年,虽有些破损,但大楚不留余力的修葺,使得这座古城仍旧保留着大汉风貌。 当年的大汉朝鼎盛时期,整个中原都是大汉国土,就连一向视中原如猎物的北匈人,面对鼎盛时期的大汉,仍然年年要将无数牛羊作为贡品上贡给大汉,以示臣服,当时的大汉武帝文韬武略,不仅打的北匈百年不曾南下,也曾写下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等豪迈诗句。 华章侯摇摇头,忽然开口说道:“本侯原本打算绕道庆州城,好好看看这庆州风光,不过还是作罢。” 叶如晦听到华章侯,合上书,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华章侯。 华章侯笑道:“仔细想想,这庆州城守此时应该在陵安述职,到了庆州城,也总归是不便的。” 叶如晦轻轻开口说道:“侯爷好似对此去南唐并不在意?” 华章侯摆摆手,开口说道:“这场辩论明摆着是南唐要借机想看看大楚的底蕴,皇帝陛下虽说有心,但终究纵横之学在大楚早已经势微,比不上南唐。” “其实本侯倒想看看,这南唐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最好是在南境与我大楚打上一仗。” 叶如晦看着这个一说起打仗就双眼放光的男子,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华章侯仿佛想起什么,无奈道:“要是南唐真有魄力在南境与我大楚开战,怕是也轮不到本侯,不说这陵安还有这么多闲赋的王侯,怕就怕在靖南侯手下的靖南军直接了当的把南唐给揍趴下了。到时候不说没捞到军功,怕是仗都没本侯打的份。要是北匈举全国之力与大楚开战,那才能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仗。” 华章侯微微眯眼,仿佛在想那金戈铁马。 此刻马车已经停下,叶如晦便出了马车,不再去听华章侯的言语。 踏出车厢,就看到如往常一般,随行的士卒开始埋锅造饭,不久之后,便有炊烟升起。 叶如晦正要过去如以往一般,和士卒们一起生火做饭,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叶如晦闻声转头,只看见在不远处车厢旁,那位以往嗜酒的翰林院抄书郎正拿着一本书。 叶如晦缓缓向这位抄书郎走过去,其实这不是叶如晦第一次看见这位抄书郎,每次车队停下生火做饭,除了叶如晦要出来帮忙以外,这位抄书郎也总会出来靠在马车旁看一看士卒做饭。 至于其他人,几乎除了路过城镇,车队要采购一些物品的时候才出来一次,其余时间,都不曾下过马车。 叶如晦轻轻开口说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当年文轩阁学士赵老夫子年近八十却偏偏纳了一房小妾,而这女子不过年方十八。 成亲当日,赵老夫子对着美艳小妾所作此诗,传出之后一时间在士林之间都笑言老夫子真性情,唯独孙老爷子听说以后才作后面一首诗并讥讽赵老夫子为老不尊,气的老夫子卧床三月,至于有几分是气的,几分是羞于见人,就不是世人可以揣测的了。 叶如晦一向喜欢看些闲杂书籍,在藏书阁翻看的时候,才看到有这个故事。 翰林院抄书郎吴君生仔细看了看一身布衣的叶如晦,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象征着品阶的玉佩。 不过他倒是没有丝毫轻看叶如晦,这也是吴君生同其他同行官员的不同之处。 他开口问道:“公子也知道孙老爷子这趣闻?” 叶如晦点头笑道:“在书院的时候,闲暇时在藏书阁里看书的时候看到过。” 书院,藏书阁。 心思缜密的吴君生抓到了这几个关键的字眼,早在出陵安之前,便听说书院要派学生一同前往,只不过这些天吴君生也不曾想到这个没事帮士卒生火做饭的年轻人会是书院的学生。 吴君生点头道:“原来是书院的高徒,对于书院,君生倒是钦佩的紧,不知道公子是哪位先生门下?” 叶如晦摇摇头,说道:“在下的老师不是书院的教习先生,在书院里不过是在藏书阁看些闲书罢了。” 说起老师,叶如晦没来由的一阵失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我有一壶旧酒 (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感谢不弃这本书的朋友,也感谢弃了这本书的朋友。) 永和郡是个小郡,郡守苑文庭是户部尚书苑庄的小儿子,在盘根错节的庆州世家门阀之中,苑家有着苑庄这颗“定海神针”,苑庄一天不从王朝中枢位置上退下来,苑家便无疑就是牢牢占据着第一把交椅。 苑文庭是苑庄醉酒之后的产物,他的母亲,早在他出身的时候难产死了。对于这个庶子,苑庄一向抱着自生自灭的态度,反而是苑庄的原配夫人对这个从小没娘的孩子还是爱护有加,基于苑夫人这种态度,反而让苑文庭这些年不曾受过刁难。 苑文庭是个聪明人,在及冠之后便自己搬出苑家,后来考中朝试之后,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和苑庄的关系,只当是个寒门子弟。 车队缓缓驶进城门,得到消息的苑文庭早早的便候在了城门口,等到车队缓缓驶进城门之后,仍旧不见任何一人踏出马车的时候,苑文庭的脸色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是身后的永和郡丞刘祗拉了拉苑文庭的衣袖,轻轻开口说道:“华章侯,好大的架子。” 苑文庭看着快要全部进入城门的车队,淡然开口说道:“子长,这可是我大楚十二王侯之一的华章侯,慎言啊。” 刘祗看着这个既是同僚又是好友的苑文庭,忽然翻了个白眼。“启思,你随时一本正经说废话的功夫是谁教的?” 苑文庭摇摇头,轻轻笑道:“子长,你说咱们会在白等吗?” 还没等刘祗回答,原本在行驶的车队就停下了。刘祗看着这副场景,猛翻白眼。 对于自己这个半人半妖的好友,他算是真的佩服,在他看来,苑文庭当这个小小郡守,真是大才小用。 原本从这车队进城开始,便有衙门的衙役将原本街上的小贩行人赶到了街道两旁,永和郡本来就不算大,这样一来,便更显拥挤。 街道两旁聚集了不在少数的百姓,都直勾勾的看着车队。 永和郡是个小郡,在庆州本来就不算显眼,这些年哪有什么大人物到过这里,平日里,这些市井小民见过最大的官员就是庆州城守了。 今日这车队,看起来就知道不同凡响,光是在车队两旁骑行护卫的士卒,就足以让他们惊呼,这份气势,哪里是郡里的懒散郡兵可比的?更有眼尖者看到在城门口站着的郡守大人,心中便越发觉得,车厢里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而此刻,车队缓缓停下,在车队最后的车厢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 “嘶~” 人群之中立马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无他,只是因为这个中年男子身上那身衣服上好死不死的绣着几头麒麟。 相比于前朝,大楚不继续在文武官员的官服上绣上各式图案,转而只在王侯的官服上绣在貔貅麒麟等图案。 亲王绣蟒,军侯绣貔貅,王侯绣麒麟。 如此一来,整个大楚朝堂之上,有资格官服上有图案的就少之又少了,围观的百姓大多不知道这中年男子身上衣服上绣的是什么,不过既然绣的有东西,又岂是一般人物? 那中年男子只是走出车厢以后,朝着苑文庭点点头之后,转身又再次转身回到车厢之中,车队也继续缓缓前行。 刘祗等着车队往行驿方向去了之后,整个人靠在城墙之上,开口说道:“啧啧,这华章侯还真是讲派头,什么时候都还不忘穿着他那身侯服。” 苑文庭看着自己好友这无赖作派,无奈开口说道:“子长,这是在外面,注意一下仪态。” 这个官职在永和郡仅次于苑文庭的郡丞大人,仰着头,一副市井无赖的样子,开口说道:“启思,不是我说你,你呀,就是活的太累,像我这样,每天活的多自在。” 苑文庭哑然失笑,轻轻开口说道:“那我要是像你这样,偌大个永和郡的政事该谁来处理?” 刘祗听着这句话,起初不以为意,只是听到这个“偌大”两字的时候,不禁扯了扯嘴角。 刘祗平生所见,也只有这个人能够这么一本正经的说些废话。 不过好像还有些味道。 等刘祗回过神来,苑文庭早就往前走去,几步以后就要转身走进小巷。刘祗赶忙追上去,等到他气喘吁吁的赶上的时候,苑文庭只是哈哈大笑。 苑文庭看着这个好友,想起来年少时候,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唯一一次给他讲的一次故事。 他说,在当年的陵安,宰辅大人还不是宰辅大人。孙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俩是好朋友,可还有一个年轻人,不仅敢打孙老爷子,也敢骂宰辅大人。 苑文庭壮着胆子问了那个男人,那个年轻人是谁。 那个现在掌管着六部之一的户部的男人,当年只是唏嘘着摇着头,不再说话。 而苑文庭从那时开始便一直念念不忘,后来才知道,那个从年轻时候就一直才学远胜过宰辅大人的年轻人,不仅是书院最负盛名的先生,还是重重压在陵安众多读书人身上的一座大山,这位先生,在士林中的地位,便如李青莲在江湖中的地位一般无二。 不过后来,不知为何,这位曾豪言我若入朝,大楚不知道要丢多少官帽子的书院先生,就离开了陵安这座帝都,十数年不得消息。 这位先生虽说才学之高,却未曾著过任何一书,在书院授课时,也大多是讲的不是儒学,而是些杂学。 这位先生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世人皆以佛为佛,我说的佛难道就不是佛? 苑文庭忽然开口,“子长,我还有一壶旧酒,如何?” 刘祗有些惊讶的开口说道:“不去行驿了?” 苑文庭只是微微一笑,不曾说话。 刘祗哈哈笑道:“走着,不过这可和你讲的道理不一样啊。” 苑文庭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是道理。 难道顺心而为就不是道理? 他忽然轻轻笑道:“我那壶旧酒,喝了可就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姨母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有大把时间码字了,各位多担待。三克油。) 清晨,叶如晦在朝阳中踏出这栋低矮房屋,再度走进这条小巷。 他要找一个人,找一个可以说只算是理论上存在的人,早在他决定去陵安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去陵安之后,就要来这里,见一见这个和他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不过后来在陵安经历的事情太多,让他还没来得及向老师的老师说起这件事。等出了陵安,叶如晦也只是想着等从南唐回来之后再来这里,不过现在车队恰好要经过里,倒也省了一番事。 叶如晦缓缓前行,往小巷尽头走去,他走的很慢,却仍然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小巷尽头的一方小院前。 小巷两旁尽是些低矮房屋,以至于这方简陋小院便显的不同寻常。 江南百姓不同北地百姓,无论穷富最是喜欢建一方小院,而江南名士最为讲究,非要临水而居。是所以人人都称,五个名士四个临水居,久而久之,反而传为一桩美谈。 叶如晦抬起头,看了看这方无名小院,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敲门,却发现这扇简陋的木门只是虚掩,并不曾紧闭。 叶如晦轻轻推开门,踏进这方小院,才踏入小院,他便看见小院之中,有一人背对着他坐在小院中,佝偻着身子,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叶如晦站在远处,眼神复杂,倒是那院中人开口说道:“又来察看户籍,我一个糟老婆子,有什么好察的。” 本来这方小院除了每月官府派来查看户籍的官员,便极少有人会踏入这方小院,以前还有街坊四邻没事会给这个瞎了双眼的妇人端来自家所煮的好吃的,可禁不住这老妇人脾气古怪,每一次街坊端来吃食都是被轰出这方小院。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来自讨无趣了。 妇人听到来人没了动静,忽然转身,怒骂道:“滚,给我滚出去。” 这一转身不要紧,倒使叶如晦看清楚了老妇人那双空洞洞的眼眶,让叶如晦双眼发红。 瞎了就瞎了,怎么连眼珠都被挖出去了,是要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对如此一个弱女子做出这样的事。 叶如晦看着这个记忆中已经快要记不起来的妇人,轻轻开口道:“姨母。” 听到这句话的妇人,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妇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叶如晦的方向,伸了伸手,什么也没有摸到,悻悻然放下后,轻轻开口说道:“是阿城么?” 叶如轻轻走到老妇人身旁,看着这个在记忆中几乎未曾谋面的妇人,他轻轻点头道:“是我,姨母。” 听到回答之后,妇人再度把手伸出,这次她摸到了叶如晦,片刻之后,她忽然把叶如晦往外推,喊道:“你滚,你不是阿城,你滚。” 叶如晦没有说话,心里有些难受,是要有怎样的仇恨,让这样一个老妇人,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敢相认。 叶如晦纹丝不动,也不曾说话,倒是妇人见推不动叶如晦,渐渐无力的靠在叶如晦身上。 等妇人冷静下来之后,叶如晦才轻轻开口问道:“姨母这些年可曾受了苦?” 妇人叹道:“阿城,你不该来的,你来干什么?” 妇人凄然一笑,却开口说道:“没有,这些年姨母挺好的,倒是阿城这些年想来是受了不少苦。” 叶如晦摇摇头,开口说道:“姨母能告诉侄儿,姨母的眼睛为何如此么?” 妇人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叶如晦轻轻点头,轻声开口说道:“姨母,我去做饭了。” 叶如晦没有追问,反倒是起身去屋内做饭。不多时,整作小院便香气弥漫,叶如晦和妇人坐在小院内,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这些年的经历。 酒足饭饱,叶如晦收拾好碗筷以后,坐在妇人旁边,轻轻开口说道:“姨母,您遥遥千里嫁到江南的时候,我还没生出来,只约摸记得那年姨母回家探亲还抱过我,后来娘亲走了,时间太久,我都快忘了。爹将我带到梧州,有个叫洛城的小地方,不过之后他也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好在有个李爷爷将我养大,还有先生教我识字做人,不过后来先生也走了,先生让我去陵安,那我就去陵安,姨母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大夫说我活不了多久,我也清楚,于是就想着去了陵安之后,就按李老头说的地方来找姨母。因为,大约姨母应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不过后来,先生的先生把我的病治好了,师叔又让我去南唐,我想着等回陵安之后,就来江南看姨母,现在看到了,姨母不说这些年受过苦的也好,我先前在屋内看到了姨父的灵位,还有姨母的眼睛,姨母怕我受牵连,我知道,我爹死的早,可他没死的时候老喜欢跟我说一堆话,其中有些忘了,有些我没忘,我爹说前些年他参军的时候,寄信回家,回信的时候娘都只会回当你的兵,少操些家里这几个字。他还说娘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性子有多烈,不过我没觉得娘性子有多烈,这些年都没打过我。爹说,娘曾经说过,要做个好人,但是有人欺负自家人,要还回去,不管是骂还是打。我想着也有些道理,那时候与先生说道,先生也说这样可行。” 叶如晦顿了顿,抬起头看了妇人一眼,再次说道:“姨母,所以说,这个人,肯定侄儿是不会放过他的,不管他是谁,你不告诉侄儿,侄儿会自己查,姨母会告诉侄儿么?” 圣贤书里写的有“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见敬,爱人而不必见爱。敬爱人者,己也;见敬爱者,人也。君子必在己者,不必在人者也,必在己无不遇矣。”这样的为人准则,但也写的有“君子怒时意气尽。”这样的句子。 妇人闭着眼,却仍旧是有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最后,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君子不为 (前一章的老妇人太老,改成妇人了,不然叶如晦姨母总感觉太老。) 大楚吏部在册的官员不少,就连吏部官员,要是全部清查一遍,也不知道要清查到猴年马月,毕竟除了在职的官员之外,荫补的官员也不在少数,相比于前朝,大楚的官员制度极其混乱,一职数官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宗室子弟七岁便可授官,而有的甚至在襁褓之中便有官阶。说起来这也是迫于时局,当年大楚建国之初,除了要稳定世家大族之外,对有功之臣也得封赏,并特许可以承袭和蒙荫。这些人中大多上马打仗还行,下马治国便实在有些难为人了。 因此,大楚不得不通过朝试选出人才,将其安排到帝国各个角落,以保证这庞大的帝国平稳运行,一来二往,大楚在册官员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官僚群体,除了实实在在在职的官员之外,有官无职的群体实则更为庞大,这些依靠祖辈军功或是因家世显赫得到官阶的纨绔子弟享受着和在职官员一样的待遇,除了没有行政的权力之外,其余一切,都按照正常的官员待遇。 朝中寒门出身的官员对此多有不满,文轩阁大学士叶适早在书中写道“自古滥官,未有如此之多”。 而儒学大家宋祁则更是直言不讳的指出,“州县不广于前,而官五倍于旧。” 永和郡最大的官职是郡守,正六品,放在陵安不算个事,就算是在庆州州府里也不是多大的官。但在永和郡内,郡守一职,切切实实算的上是一把手,可就是这样的一把手,却仍旧也要受制于人。 宋家,在庆州只能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宋家的主事者宋老太爷在陵安朝堂也不过只是个刑部员外郎,从三品大员。在旁人看来是极为不错了,不过巧的是,礼部员外郎恰好是宋老太爷的侄子宋师道,这些年来宋家长房与二房之争从来便没有停下过。老太爷在朝之初,长房还能力压二房,可随着宋师道一步一步爬到和老太爷同样的位置的时候,宋家的家主之位便开始向二房靠拢。 虽说宋老太爷和宋师道官阶相同,可谁都看的出来,宋师道相比于宋老爷子,胜在年轻。就算宋师道不再升迁,等老爷子归天之时,宋家家主之位,就绝不会旁落,只会是宋师道的囊中之物,到时候宋家被打压的二房便可一举翻身,再不必忌讳长房。 而居住在永和郡的宋焕,恰好与宋家二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作为宋师道的堂弟,早年因为支持二房,而被长房打压,在几乎人人有官在身的家族中,宋焕也只是混到个太常仆射,从五品,并没有实际权力,但在永和郡,却要比郡守的官职还有高。 本来宋家在苑家面前,算不得什么,不过一来苑文庭不喜欢以权势压人,二来苑家对于这个庶子并不是多么上心,这就使得在永和郡,宋焕便始终算的上是“土皇帝”。 从少年纨绔到中年纨绔的宋焕,这些年来很明确的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家族中兴的下一任家主,因此早早便退出了这场权力争夺的中心,而作为纨绔,宋焕却一点也不傻,不然也不会知道把宝压在宋师道身上。 而十分幸运的是,这个宝还真压对的,早年备受打压的宋焕,这些年的日子过的十分舒适,每次回祖宅时,长房再不敢对他有任何刻薄之词,反而有些长房子弟还对他表示过谄媚。 宋焕一辈子过的小心翼翼,他非常的清楚,要想自己的好日子一直过下去,就得走好每一步,时刻擦亮自己的眼睛。 宋焕从不惹自己惹不起的人,他总是会将任何一切可能威胁他的全部抹杀掉。 在永和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这个在永和郡呼风唤雨的大纨绔是礼部员外郎宋师道的堂弟,而且关系与宋焕还十分不错,心中有些城府的便不愿去招惹还顶着从五品太常仆射官帽的宋焕,因此这些年,宋焕的日子是过的一天比一天舒适。 在城南的宋宅位于永和郡最繁华的地段,是整座永和郡最大的一座宅子。 此刻,在这座宅子里,大腹便便的宋焕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身旁的两个美艳女婢一个正轻轻揉捏着宋焕的双肩,另一个正小心翼翼的将一块龙诞香放到香炉里,香炉是东越来的货,叫做褐釉香薰,传入大楚之后,深受大楚世家大族的喜爱。女婢将龙诞香放入香炉以后,不多时便散发出一阵独属于龙诞香的香味。宋焕闻着这股香味,享受着美艳婢女轻若无骨的玉手揉捏,微眯着双眼。 站在远处的宋宅管家宋礼看着宋焕,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不过很快便抹去,低头开口说道:“老爷,城东那批货,已经运出城了,不出意外,月底就能收到红利。” 宋焕微眯的双眼缓缓睁开,轻轻开口说道:“宋礼,做的干净点,有些事情,不用我细说。” 宋礼微微点头,仍旧是低着头开口说道:“老爷,不过,苑文庭最近对咱们的人手似乎看的有些紧。” 提到苑文庭,宋焕皱了皱眉头,以往任何一任郡守对他都是一向交好,再不济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却偏偏这个苑文庭上任之后,对宋焕是不假以颜色。不仅不与他交好,这些日子似乎还盯上他了。 宋焕冷笑,在官场上,可不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就能混的走的,没些门道,怎么被打压也是常事。 就拿交好宋焕的前任郡守来说,又何曾不是向远在陵安的宋师道示好? 宋焕开口说道:“让人搞些事出来,总不能让他太好过。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倒要亲自和这个郡守好好过过招。” 宋礼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宋焕身边的美艳女婢,将眼中的炙热掩盖,轻轻问道:“老爷,今晚还是去迎春楼?” 宋焕有个癖好,便是每隔十天便要去永和郡最大的青楼迎春楼找花魁绿荫,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宋礼不知道宋焕为什么会有这个爱好,放着家中的几房美艳小妾不享用,非要去找风尘女子。 宋焕点点头,表示照旧,宋礼低头告退出门准备马车,房里就剩下宋焕和两个美艳女婢。 宋焕一双油腻的胖手放在女婢的大腿上,轻轻抚摸,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总该是他错的 离开了那个老道士,叶如晦找了家坐落在不算繁华的街道上的酒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向店小二要了壶茶,一小碟花生米,店小二倒也没有什么举动,本来这里平日里就没有多少客人,酒楼老板早就看透这钱要一点一点挣,急不来。 想起刚才在街上碰到的那个老道士,叶如晦心里便是一阵坦然,老道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通过一个故事告诉叶如晦该怎么做,这种隐晦的答案其实也不隐晦,无非现在叶如晦便是那个厨子罢了,至于厨子是什么身份,其实也就不重要了。 那厨子做了件好事,仅此而已。 等店小二把花生米端上来的,叶如晦微微一笑,摸出一块碎银,递到店小二手上,动作隐蔽,在柜台算账的酒楼老板一点也没有发现,店小二不动声色的将碎银接过去,在衣袖里掂量了掂量,约莫着有自己半月工钱这么多,顿时喜笑颜开。 叶如晦轻轻开口问道:“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小哥。” 店小二压低声音说道:“看公子面生,第一次来永和郡?” 看到叶如晦点头,店小二一副了然在胸的表情,再度压低声音说道:“那公子是想问城里哪个地方的姑娘水灵?咱们永和郡本来就小,城里的青楼不多,最好的自然城东的迎春楼,不说其他,就花魁绿荫,稳稳的永和郡第一美人,那脸蛋嫩的都能掐出水来,那腰肢是真细,一般人就没有机会能够一亲绿荫芳泽了,那可是宋大人的禁脔。不过能听绿荫姑娘弹奏一曲,也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叶如晦看着店小二说起花魁,吐沫横飞,让叶如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接嘴,等到店小二终于问道:“公子若有兴趣,小的可以带公子前去。” 叶如晦才无奈开口说道:“小哥,我对这个花魁,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想问一些永和郡的风俗人情,不过,你刚才讲的宋大人,是哪位宋大人?” 店小二见酒楼里也没有什么人,干脆坐在叶如晦对面,这才开口说道:“宋大人,咱们永和郡也就这一位宋焕宋大人敢把绿荫姑娘视为禁脔。” 叶如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心中自然有数,在大楚,要是在职官员敢明目张胆的进出青楼,别说是还把青楼花魁当作禁脔,恐怕第二天皇帝陛下的书桌上就要堆满了清流谏官的奏折了。 店小二轻声说道:“公子是外地人,自然不知道宋大人的威势,在永和郡,郡守大人都要让宋大人三分。” 叶如晦疑惑道:“郡守大人按官阶也是正六品,应该是本地最大的官员,为何还要怕宋大人?” 店小二摇摇头,偷瞄了眼在一旁算账的酒楼老板,才开口说道:“宋大人虽然没有实职,但按律也是从从五品的官员,郡守大人都要比宋大人低一阶,更重要的是。宋大人是庆州大族宋家的嫡系子弟,在朝堂几位权势滔天的宋大人都是出自宋家,郡守大人也不是出自名门,自然也不敢惹宋大人。” 叶如晦轻笑道:“那这么说来,这位宋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店小二悻悻然,低着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头看了看四周,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交浅言深这个道理,虽然这店小二没念过几天书,却仍旧是知道的。 叶如晦不以为然,轻轻问道:“那我去的时候可要避开这个宋大人了,不知,这宋大人什么时候会去这迎春楼?” 店小二点点头,说道:“公子说的极对,这去迎春楼,是要避开宋大人才对,宋大人每隔十天便去一次迎春楼,估摸着日子,今晚应该又该去了。” 叶如晦点点头,再度悄悄递了块碎银给店小二,让店小二喜出望外,心想这来自外地的公子哥果然是阔绰。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在一旁算账的酒楼老板早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都是当过跑堂的,谁瞒的过他,这样的动作,老板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他也没有兴趣去要这些赏银,都是做掌柜的人了,自然该有符合掌柜的气度。 不过下来之后,适当的敲打敲打这个店小二却是必须的,经营一座酒楼比不上一座小酒摊子,什么时候该做好人,什么时候该做恶人都极有讲究。 要不然光做好人,在酒楼没有了威严,管理起来也颇为费劲。 若是一味做坏人,那到时候酒楼上下二心,生意兴隆就别想了,要是不倒闭,就已经算的上万幸了。 店小二不知道老板心里想的什么,正美滋滋的掂量着手里的两块碎银,想着到什么地方将这两块碎银花出去。 叶如晦却在脑海里快速浏览着关于宋焕的一切讯息,和自己究竟该怎样做。 宋焕是朝廷命官,要他死,找到他犯法的证据用大楚律法将他处死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并不是这么简单。 首先,宋焕是从五品官员,若是小罪,肯定是不了了之,大一点,地方官员顾及宋家在朝堂之上的威势,也会互相掩盖,以此来获得宋家的好感。 毕竟宋焕虽然是个纨绔,可他身后的整个宋家便足以让太多人顾忌。 其次,以宋焕这些年的行事,敢明目张胆的把青楼花魁当作禁脔,要么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要么是极有城府。 能够安稳过这么多年,宋焕显然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那么,他的犯法证据便肯定是已经全部清除,只留下这些看似是纨绔行为的举动。 所以说,要想用楚律治罪宋焕,基本上是不现实的,除非能找到能够找到一桩大罪,而且是确确实实的能够治罪宋焕的罪状。 想到这里,叶如晦眯了眯眼,这次只是路过永和郡,车队是要去南唐的,就算发生了命案,也没人会怀疑到华章侯头上来,而且车队也不会停留。 而且,总该是他做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章宋大人 破百了耶。 (更新好慢啊,是啊,我也觉得,我是不是该多写?是啊,我也觉得) 迎春楼是个好地方,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觉得这是个好地方,但至少对于永和郡的大多数人来讲是个好地方。当然,对宋焕来讲,也是个好地方,不然他也不会每隔十天就会来这里一次,不过,不仅仅是迎春楼是个好地方的缘故,还有这里的姑娘,说起姑娘,也就不得不提迎春楼的花魁绿荫。 顶着永和郡第一美人头衔的绿荫四年之前来到永和郡,当时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名男子,开始两人在城东买了一处小宅子,生活倒也是不算清贫。 和书上记载的故事没多大区别,不久,男子便爱上了别的女子,抛弃了绿荫。绿荫便自暴自弃,沦落风尘,成了这迎春楼的一名姑娘,出身商贾之家的绿荫从小便精通音律,没多久就成了这迎春楼的花魁。 之后的桥段和书上记载的故事也差不太远,总之绿荫是成了宋焕的禁脔,在永和郡,除了宋焕,便再难有人能够一亲绿荫芳泽。 …… …… 黄昏时刻,一架由宋府管家宋礼亲自驾驭的马车缓缓驶到迎春楼门外,马车由两匹骏马拉着,这种由促榆树所做的马车,远远要比一般马车要来的重的多,但也有好处,原产于北境的促榆树本身便极为坚硬,就算军中的悍将要是十步开外都无法用箭矢将马车射个穿透,因此这种马车就成了朝廷很多达官贵人所钟爱的东西。 宋焕一生小心,除了由心腹宋礼亲自驾车以外,周围还有秘密跟随的三个扈从,虽说境界不高,但一般的武道高手万万没有近身的可能。 宋焕从车厢走出,立刻有仆人跪在地上,让宋焕踩在他的背上下了马车,都知道今日是宋焕十天一度来这迎春楼的日子,因此,迎春楼内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客人,宋焕没说过要清场,但仍旧是没人敢来触这位永和土皇帝的霉头,一个不小心,惹的宋焕不高兴了,以后在永和郡,也是寸步难行了。 宋焕看了眼低着头在门外恭候多时的老鸨,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往迎春楼里走,迎春楼作为永和郡最大的青楼,每日所接待的是生活在永和郡最顶端的那一批达官贵,因此楼内布置也不同城内其他青楼显得那样颇具脂粉气,反而是极为清雅。 在大堂,中央的高台上放着一张古筝,古筝之后是各式各样的乐器,琵琶,竹萧,二胡。甚至还有一些不多见的笙这类的乐器。 高台之下的座位也极为讲究,整座大堂之间,以一道青色的布幔将大堂一分为二,平日里这道布幔会收起来,一旦到了花魁绿荫登台之日,这道布幔就会挂上去,前面的座位能够一睹绿荫姑娘的真容,后面的座位就只能透过布幔隐隐约约看看绿荫姑娘的人影了。 至于这座位的远近,就要考量客人身上银子多少了,这等区分客人三六九等的做法才开始确实让迎春楼一时之间损失了些常客,不过总有些人觉得这个不错,可以彰显自己的身份。 毕竟富家子弟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反而最看重的便是那些摸不见的面子,不过再怎么说,要想更近一步,能够一亲绿荫姑娘芳泽,就不是银子多少能够解决的了。 宋大人这座高山,不是谁想翻就能翻过去的。 赶上宋焕的十日之期,这座楼里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是没有客人的,不过今天例外,在大堂之中,仍旧有一位少年端坐在座位之上,静静的对付着眼前的一壶酒。 见惯了空无一人的大堂,忽然出现一个面生的少年郎,宋焕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转瞬就恢复正常。 尾随进来的老鸨看着这个少年,也是一阵头大,先前少年来到迎春楼的时候,老鸨便善意的提醒过他,不过少年表示毫不在意,还非要坐在这里,说要见见宋焕的英姿。 若是本地人士,老鸨知根知底,知道该怎样让他离开,可这少年面生,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士,这可就难坏了她,毕竟这天下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而且看这少年毫不惊慌,保不齐是条过江龙。做生意的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况且,看样子,也不好拒。 想到这里,老鸨心中大石落地,索性让这少年和宋焕自己解决,反正都是惹不起的主。 过江龙能不能过江,便看的是能不能压住地头蛇了。 这条过江龙,自然而然的就是叶如晦了。 宋焕缓缓上楼,并没有老鸨所想的局面发生,叶如晦不也没有太多举动,似乎全然没有在意宋焕,等宋焕走到绿荫房门的时候,叶如晦恰巧也喝完最后一口酒。 扔下一锭银子,叶如晦又要了一壶酒,宋焕已经踏入绿荫房间,而叶如晦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等这壶酒喝完,叶如晦才才缓缓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宋礼。 叶如晦轻轻一笑,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微不可闻,旁人无法听清,就连在大堂里的老鸨,也不知道叶如晦说了一句话。然后便离去,只给宋礼留下一个背影。 可是宋礼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如遭雷击,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旁人没有听清,是因为叶如晦一字一句都是对他讲的,所以他听的清清楚楚,他狠狠盯着叶如晦的背影,却又不敢有丝毫动作。 那句话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击在他的心上,让他猝不及防。 当时,叶如晦路过时候,说的是“很不甘吧。” 宋礼不觉得叶如晦是胡言乱语,他只是不明白,自己一向谨慎,连自己相好都不敢透露半分的想法,怎么会被这个少年知道。 而他还有一点不知道,这句话本来就是叶如晦瞎猜的,这也直接导致了等以后宋礼知道真相之后,那时的心情会有多么让他难以接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一章绿荫 (晚上我肯定再码一章,码不出来我不活了。) 天黑之后。 不久,宋焕的马车便已经离开了迎春楼,老鸨掐着时间算了算,发现宋焕比上次离开早了足足少了半个时辰。 老鸨也只是当宋焕年纪大了,不复当年之勇,因此也没有多加深究,同往常一样,在看望了绿荫之后,嘱咐她多休息之后,便离开了。 宋焕走了之后,这迎春楼才算是真正有得忙了。 梳洗完毕之后的绿荫送走老鸨之后,正坐在床沿上,拿出一支银钗黯然神伤。 此刻,有一道温和的嗓音传来,“姑娘,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绿荫猛然抬头,正好看见叶如晦那张清秀的脸。一瞬间的失神之后,绿荫淡然的把银钗收好,才开口说道:“公子不知道迎春楼的规矩么?” 叶如晦摇摇头,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变了很多,他开口说道:“自然是懂的,绿荫姑娘是宋大人的禁脔,自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染指的。” 绿荫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冷笑道:“知道那还不快滚。” 叶如晦没有理绿荫,反而是开口说道:“宋焕一生小心,知道有人会利用他这个癖好,居然在你身边都安排了人日夜保护,就是不知道,姑娘洗浴的时候,那位仁兄也会不会一饱眼福呢?” 绿荫不是蠢人,不然也不可能坐上花魁的位子,知道叶如晦能够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口中所说保护她的人,已经被他处理了。 镇定下来,绿荫走过来,坐在叶如晦对面,冷冷开口说道:“那你想做什么?” 叶如晦有些惊奇这女人的镇定,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要他的命。” 绿荫嘲讽的看了叶如晦一眼,冷笑道:“在永和郡,这么多人想要他的命,他不一样活的好好的。” 叶如晦摇头道:“我说想要他的命,那么他一定会死的,不过怎么个死法,就看你了。” 绿荫转过头,看着叶如晦,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叶如晦微微一笑,说道:“你最好配合我,不然宋焕死不死我不知道,你却是一定要死的。” 看着绿荫要起身,叶如晦只是淡然喝了口茶,轻轻开口说道:“你最好聪明一点,不然你可能现在就会死。” 绿荫无奈坐下,却一言不发,叶如晦替她倒了一杯茶,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心里肯定有两个问题想知道,一个是为什么我要宋焕的命,第二个是为什么我会来找你。” 绿荫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 叶如晦缓缓开口说道:“先回答第一个,有个女子,年轻时候容貌还算出众,当然,比你是要差些,不过也是挺不错的,她千里迢迢从北境嫁到此处,不知为何被宋焕看上,糟蹋了她还不算,连她的丈夫儿子都一并加害,至于她,双眼被活生生挖出来,至今苟延残喘的活着,当然,这一切,都看似是‘意外’,我不知道她和宋焕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是有,宋焕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我觉得也过了。以宋焕那乌龟性子,居然没有杀了她,反倒留着那个女子苟延残喘这些年,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想必也是认为以那女子家世,也兴不起报仇的举动。本来这也没什么,宋焕这些年做的孽不少,这一桩想必只是其中一件罢了,不过,很不巧,那个女人,有个侄子还没死,还偶然路过这里,好死不死的找到了她。” 顿了顿,叶如晦看着绿荫,再度开口说道:“要是放在之前,就算想报仇,我也没有法子,最多是一纸状文写到衙门,无凭无据的,估计还要被判个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到时候不说报仇,出了衙门,估计就要被宋大人给我制造个意外,到时候我可能是被狗咬死的,摔死的,也可能是病死的,反正不管怎么死,都扯不到宋大人身上去。毕竟是从五品的朝廷命官,一个市井小民的死,怎么都不可能和他扯上关系。” 叶如晦平静的说完这些话之后,缓缓喝完杯里最后一口茶,绿荫欲言又止,还是一言不发。 再倒一杯茶,叶如晦再开口说道:“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找到你,其实早在黄昏时刻,我便来了,也就是宋焕进你房门的时候,我走了,你肯定疑惑我为什么不当时就杀了他,虽然说有三个扈从保护着他,但我想杀他,真不难,可惜,他是朝廷命官,要是暴毙在这里,你能脱了干系?毕竟是大楚在册的官员,说杀就杀了,置楚律于何地,你放心,我也不是要你杀他,不然,我还不如刚才就动手,然后嫁祸给你给你,不更好。离开这里之后,我进了另外一家青楼,打听了下你,正好知道,你还有个相好,你以为他还活着?其实早死了,据 说是驾车出去,马受了惊,摔下悬崖,尸骨无存。” 说到这里,叶如晦停下来,淡淡的喝了一口茶。而绿荫,听到这里,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 叶如晦轻轻开口说道:“更重要的是,据说当天宋礼在哪里,以宋焕的性子,八成这件事,就是他做的。开始我来之前,还有些犹豫,毕竟你那相好负了你,不过来的时候还看你拿着银钗黯然神伤。想必还是爱着他。不要认为我是骗你,宋焕的性子,你比我清楚的多。” 绿荫泪眼滂沱,却忽然开口说道:“你要我怎么做?” 叶如晦摇摇头,“之前确实想直接了当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就要了宋焕的命,不过,后来想了想,又下不去手,不是怕,只是觉得这个道理不是这样讲的,然后我想了想,宋焕这些年做的事,大多不是好事,我还是找证据扳倒他好了。” “至于你,一个弱女子,怕是也不知道宋焕的所做所为,之所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毕竟报仇这种事,一个人干,总觉得不得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章曾天下皆叹 绿荫有些奇怪叶如晦的说法,报仇不是该越少人知道越好,怎么在叶如晦这里说来,反而是无人知晓还不行。 叶如晦不去理会绿荫的心思,倒完茶壶里最后最后一杯茶,才缓缓开口说道:“茶要喝完了,我也得去找宋焕的罪证了。” 绿荫一愣,反而是想起了一件事,她开口说道:“你说宋焕派人来保护我,你把他处理了,不怕打草惊蛇么?” 叶如晦摇摇头,“宋焕手腕,连他的人都惧怕,我只是把他打晕了,等他醒了,是不会告诉宋焕的。不然,没找到我,他倒是要被宋焕好好收拾一番。” 叶如晦拿起茶杯,一口饮尽,才感慨开口道:“就算与他赌气,为何作践自己,来此青楼。” 绿荫凄然一笑,看向叶如晦,“其实这世间太多地方,未必有这青楼好,人心也太过险恶罢了。” 叶如晦轻轻笑道:“是这个道理。”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放下茶杯,轻轻走到窗口,就要纵身一跃,却被绿荫喊住,“公子究竟是干什么的?” 叶如晦转过头来,轻轻开口说道:“要是我说我其实是个读书人,你信么?” 绿荫一愣,随即想要张口,却还是没有说话。 不等绿荫回答,叶如晦便从窗口跳下,直接往行驿而去。 叶如晦走远之后,绿荫才把怀中的银钗拿出,一个人靠在床边,无声泪流。 其实世间再多痴情女子,不是因为心仪之人有多好,大多是因为实在是太过愚笨,认定一人便可终生不弃。 —— 乘着天黑,叶如晦轻易的避过行驿的衙役,直接便闪进了一间预留给他的厢房之内。 而他没想到的是,乘着天黑,行驿中,也有人出了行驿。 那人出了行驿之后,径直往城里最偏僻的城东而去,此刻城中已然宵禁,不过在永和郡这种小地方,倒也没有郡兵在到处巡查。 不过就算有,那人怕也是毫不在意。 几个起落之后,那人停在一栋小屋旁,正准备敲门,屋里就传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那人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之后,短暂黑暗,便看到屋内那人已经掌灯,借着昏黄的灯光,那人的面貌也露里出来。 不是别人,华章侯许世离。 华章侯借着灯光,打量着屋里,除了一方书桌和一床之外,别无他物。 倒是书桌之上,零零散散的摆着数本兵家典籍。 华章侯轻轻开口说道:“你倒是好兴致,那统领万千兵卒的大将军不去做,倒是一个人在这么个小地方,做个江湖郎中。” 那坐在床沿上的中年男子摆摆手,“大将军又如何,就算侥幸封了侯,像你这样,出门还要偷偷摸摸,依我看,这大将军,不做也罢。” 华章侯走过去坐在书桌前,与坐在床沿上的中年男子相对而视。 华章侯开口说道:“你是觉得没仗打不舒服,还是觉得军中的饭菜不合口?” 这个曾经被先帝笑言“若是大楚诸将皆如林存孝,朕可做这天下共主。”的男子,轻轻摇头。 “其实,老许,你知道我从来就不喜欢打仗,就算要打,那也是跟着侯爷打,侯爷被削了兵权,我还在军中耗着作甚,不如给后生们把位子腾出来。” 当年的镇北军,主将天军侯,而他的两个副将,许世离被称为沙场万人敌,每战必身先士卒。 而这位林存孝,则是大楚军伍中出了名的智将,曾指挥三千步卒大破北匈万余骑军。 此战传入陵安,不仅先帝称赞,就连陵安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等到林存孝随大军回城之时,陵安万人空巷,都想一睹这无双智将的英姿。 “当时你脸红了。”华章侯一本正经,想要揭一揭老友的短。 林存孝唏嘘道:“当时我才知道,陵安姑娘们的目光可比北匈蛮子的刀来得锋利的多。” 华章侯哈哈大笑,以前在军中的时候,这位老友可没有这样窘迫过。 他轻轻叹道:“如此时刻,却没有酒,当真是可叹。” 林存孝古怪的看了华章侯一眼,从床下拿出一坛老酒丢给华章侯,自己再提出来一坛,笑道:“老规矩,喝酒不用碗,我倒是想看看,你这老小子在陵安待这些年,酒量还比不比得当初。” 华章侯提起酒坛,豪迈笑道:“当初喝酒,你可喝过我一次?” 林存孝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愤愤道:“前些日子听说侯爷的侯爵都被削了,朝堂之上的那群一辈子只知道打嘴仗的文人,就该扔到边疆去看看北匈人的刀,到时候看看还有没有本事再打嘴仗。” 华章侯看着对面老友,真没有想明白,像他一样,怎么就成了先帝口中的无双智将。 不过转瞬,再咽下一口酒的林存孝便改口说道:“其实朝堂之上,没有这帮人治理这个天下,那还不乱套了,你我之辈,只适合打天下,治天下就别瞎操心了,让那帮文臣去做。” “对了,这次去南唐,为何派你去,难不成是有战事要起。” …… “那时候,你在北丈原,要是没有我……” …… 华章侯抱着酒坛,静静听着林存孝讲那些年的烽火狼烟。 那些日子,现在想来,也是格外怀念。 等到两坛酒都喝的差不多了,林存孝也是满面通红,靠在床边,他轻声呢喃道:“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说不定早马踏北匈王庭了。” 华章侯轻轻放下酒坛,将书桌上的书整理整齐,才缓缓开口说道:“侯爷所做的,不过是在天下和他的天下之间做了个选择罢了。” 林存孝醉的不省人事,便无人听他讲,华章侯轻轻摇头,起身扶林存孝趟好之后,才将油灯吹灭。 走出屋门之后,华章侯将门带上,才低声说道:“若换我选,却还是不敢选她而负天下。” 叹了口气,华章侯独自往行驿走去,期间他抬了抬头,便觉得这月亮格外的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三章为官者,为民亦为名 (推荐好友的一本书,《剑雨飘零》,可要比我写的快多了。) 天亮时,郡守苑文庭终于到了行驿,老驿丞看着面无表情的苑文庭,还道是他现在才知道轻重。 毕竟是年轻,还没摸透官场猫腻。 可还没等老驿丞这个念头打完,苑文庭便又面无表情的踏出来。这让老驿丞更生疑惑,难道华章侯连表面功夫都没做,直接训斥了苑郡守一顿? 不过这个念头刚有,就立马被老驿丞打消了。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苑文庭才踏出行驿大门,有辆马车就从街角缓缓驶到行驿,没给老驿丞思考的时间,郡丞刘祗便从车厢里探出头来,苑文庭见到好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就有了笑意。 眼神不好的老驿丞看不清楚苑文庭和刘祗之间的表情,但看着苑文庭上马车时的动作,老驿丞总觉得这两个永和郡真正的主事者今天很不平常。 马车之中,永远都是处事不惊的苑文庭看着一看就是有话要说的刘祗,默不作声。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车厢里除了两人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刘祗看着苑文庭,欲言又止。 半刻钟以后,刘祗一脸无奈的开口,打破了寂静。 “启思,你明知道我有话要说,你却偏偏不问我。” 苑文庭缓缓开口,“你反正要说,我为什么要问?“ 刘祗摆摆手,一副我不与你争论的样子。不过等他看到苑文庭没有丝毫想要接话的样子,只好开口说道:“启思,你做官是为了什么” 苑文庭开口说道:“年幼时想做官的原因大约是觉得只要做了官就可以不受人欺负,后来却想,做了官不让人被欺负。其实长大了才知道,这就是儒家先贤在书中所要讲的。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想做官和做了官之后,就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刘祗,缓缓开口说道:“是宋焕那边有消息了。” 刘祗打起精神,故作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知道苑文庭不会回答他,刘祗自顾自的说道:“我就说你不是人。” 刘祗正了正身,才开口道:“所料不差,宋焕果然有猫腻,这一点不难确定,难就难不知道在朝堂之上是哪一位大人在主导,还有就是,军中某位实权将军肯定也有参与,不然就算他们想做这笔生意,没有人在军中替他们擦屁股,也定然是做不成的。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宋焕不是一个人在做,如果整个宋家都参与进来,光是宋老爷子和宋师道这两位,两顶从三品的官帽子压下来。不说你我,就连城守大人估计也要掂量掂量。” 苑文庭难得露出个笑容,他开口说道:“城守大人根本就不会去掂量,虽说他那从二品的官帽子是要比宋家两人都要大,可京官比地方官员要更金贵这是自太祖建国以来就没变过的,为那所谓的一点政绩,去惹上两个六部的侍郎或许在再加边军中的某位实权将军,这份风险。可比抬着金子进宰辅大人府邸的风险大多了。” 刘祗仔细想着,才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眼前好友,刘祗一直知道自己有诸多不如他,却没曾想到,就凭他这三言两语,苑文庭便能分析的如此透彻。 苑文庭却是说道:“城守大人不想做的事,偏偏是我想做的。” 刘祗开口问道:“想清楚了?不怕丢官帽子?” 苑文庭淡淡说道:“或许是觉得官帽子还不够大,这件事做成了,怕是要换顶大一些官帽子来戴了,要是不成,大不了连头一起赔给宋焕。说到底,做官,不就是为名么?” 末了,他转过头,看着刘祗,开口道:“对了,我请华章侯多留了些日子。” 刘祗皱眉道:“信得过?” 苑文庭缓缓一笑,“不然我去见他干什么?” 马车缓缓停下,可刘祗思绪已远。 临下马车时,苑文庭轻轻拍了拍刘祗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你我的人头,侯爷看不上。” —— 华章侯派张虎叫叶如晦过去,让叶如晦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华章侯,叶如晦并不是完全相信他,这等庙堂之上的老饕的手段,不是叶如晦这种牛犊可以猜测的。 见到华章侯,这位杀的人怕是比叶如晦酿的酒还多的沙场老兵,此刻正在练字。 叶如晦看了一眼华章侯的字,却没有想象中的金戈铁马,气势磅礴。 反而是中正平和,不像是豪情万丈的大将军写的,反而像是老学究所作。 看到叶如晦的样子,华章侯微微一笑,“感觉很奇怪?” 叶如晦摇摇头,想通透,若是若他所想,那华章侯在陵安这些年,修身养性岂不是白养了。 华章侯开口说道:“出去院里走走。” 叶如晦点点头。 两人踏出房门,来到院子中,华章侯缓缓开口说道:“郡守苑文庭来了,他让我多待些日子。” 叶如晦皱眉,“时间来得及?” 华章侯摆摆手,淡淡道:“早晚有什么关系,南唐请了我大楚和东越,我大楚不到,他这辩论大会,开给谁看?” “你就不好奇,苑文庭来干什么么?” 叶如晦摇摇头,“你总归要说的。” 华章侯走到石桌前,轻轻开口道:“他说宋焕在做的买卖不干净。” 叶如晦转头道:“怕是不合法,不然不会来找你。” “你和宋焕有仇?” 华章侯答非所问。 叶如晦丝毫不惊讶华章侯如何知道他和宋焕有仇,通过他这几日的行踪,华章侯必然能够猜到。 叶如晦低头不语。 华章侯轻轻说道:“要是真如苑文庭说的那样,只要有证据,他逃不过个死字。” 叶如晦皱眉道:“怕是不容易。” 华章侯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说道:“你是说朝堂之上的宋家叔侄,不过以我来看,都不是问题。” “但前提是,你要有证据。” 叶如晦笑而不语。 华章侯转身,轻轻开口说道:“去找宋焕的证据,为你为我为苑文庭,更为边军的无数将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四章其实不难 离了华章侯,叶如晦回到自己的厢房,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按华章侯所讲,宋焕所做竟然还涉及到边军将士,这就让叶如晦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生意能够影响到边军,那自然不同寻常。 不去找华章侯刨根问底,叶如晦让行驿的衙役找来两本《行军参仪》,行驿毕竟不是书院的藏书阁,并不是什么书都有,叶如晦只得对着这本最浅显的《行军参仪》研究。希望从中得到些线索,他想杀宋焕固然是要报私仇,但知道宋焕所做之事甚至对边军都有影响之后,更生平添了想让宋焕死的想法。 大楚百姓敬重士卒和士子,特别是对于边军士卒,便更是敬重。叶如晦虽说进了书院,其实对于老人和院长师叔,都不及对李老头来的敬重。 虽说一方面是因为李老头对他有养育之恩之外,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李老头老卒身份。叶如晦对于士卒的敬重,便要远胜士子,毕竟在他看来,士子作文章也好,写条列也好,都不如边疆那些用性命来保家卫国的士卒。 现在的世道远比当初的世道要好,北匈在北境始终在和镇北军小打小闹,却不曾大举进攻。而南边的南唐,蛰伏多年,虽说偶有摩擦,还是不敢兴兵攻楚。 大楚镇北、靖南两大边军,雄甲天下这件事,不是用嘴来告诉世人的,而是用一个个人头来让世人自己体会的。 …… …… 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叶如晦才将书合上,耐着性子翻看这些时间,也没翻出个所以然,想了想,就要出门,准备去街上看看,路过行驿门口时,旁敲侧击向衙役问到了宋府的地方,便准备去看看。 出门之后,按照衙役所说叶如晦缓缓向宋府走去,期间在街上碰见出门办事的张虎,张虎知道叶如晦和华章侯的关系远比同行其他官员要好,再加上平日里叶如晦经常和他们一起生火做饭,因此对待叶如晦的态度也要比其他人好。 经过昨日的老槐树的时候,叶如晦发现,那个本来生意十分惨淡的老道士所摆的摊子前,今日竟然围着一群信男信女,而且听口气还称那老道士为活神仙,而且显得十分尊重。 叶如晦再仔细一看,昨日所见的老道士现在哪里还有半点窘迫的样子,身上的道袍变的崭新,而且看用料,则是产于蜀地的蜀锦。 此刻的老道士,的的确确要比前时见他时要仙风道骨的多。 看见叶如晦,老道士遣散了围着他的信男信女们,而且理由很简单,就是这个时辰不宜算卦。难得这些人还相信,最后都依依不舍的离去。 昨日还为生计忧愁的老道士,今日便不愁吃穿,这等变化,让叶如晦心中又平添几分感慨。 等众人散去,叶如晦才慢步走过去,等走到摊子面前,叶如晦开口笑道:“这才过了一日光景,道长可算峰回路转了。” 老道士脸色红润,面带笑意,看起来实在是比昨日要好的多了。 老道士微微一笑,说道:“这次可让老道为公子算一卦。” 叶如晦打趣道:“依道长现在这样,我可是不敢算了。” 老道士摇头说着不在意,就从摊子上把散落的几枚铜钱拿起,另外从怀里掏出一只龟壳,不过并不是真的龟壳,而是这龟壳由桃木雕刻而成。算命用龟壳也好,铜钱也罢,到底是这些算命的通用把式,可用木材雕刻而成的龟壳,不说闻所未闻,反正叶如晦,是没有见过。 这还不算完,等把龟壳拿出之后,老道士再度从怀里拿出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摆在案上,要是说用木材雕刻的龟壳叶如晦还有些疑惑,现在拿出来的棋子就更让叶如晦奇怪了。 从古至今,如晦并没在任何一本书上看到过有拿棋子算卦的记载,仿佛是知道叶如晦的想法,老道士轻轻开口道:“龟壳是桃木做的,是方寸山那边的习惯。至于为什么用棋子,老道也说不清了。” 叶如晦点头,老道士将铜钱放在龟壳里,而那两颗棋子,正好放在龟壳两旁。 老道士伸出枯瘦的手指,将龟壳旋转起来。叶如晦看着旋转的龟壳,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古书记载,方寸仙山住着一群世上最顶尖的占卜大师,现在看来,并不全是空传。“ 循着声音,叶如晦转头望去,看到一名男子不知何时走到了身旁,此刻正对着龟壳。 老道士收回手,让龟壳自己旋转,笑呵呵的说道:“难得在这穷乡僻壤还有人懂这占卜之术,难得,难得呀!” 看着男子,老道士仍旧笑呵呵的问道:“不知客从何处来?” 那男子温和笑道:“当不得客。” 老道士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那就请施主稍等片刻。” 那男子看了一眼叶如晦,摆摆手,“不介意的。” 龟壳缓缓停下,有两枚铜钱滑落出来,老道士仔细一看,两枚铜钱正好靠在一黑一白两颗棋子上,不过都是正面朝上。 老道士诧异的看了一眼叶如晦和这个男子,忽然开口说道:“两位竟然所思相同。” 那男子转头看了眼叶如晦,轻轻开口说道:“道长可知在下在想什么?” 老道士收起龟壳,指了指叶如晦,开口说道:“你和他都是在找一样东西。” 这句话说出,那男子豁然开朗,他朝着叶如晦点头道:“在下苑文庭,未闻公子大名。” 叶如晦看着这位永和郡郡守,缓缓说道:“叶如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城里山中(上) 自从孙老爷子西去,到以刘海为首的三省不再阻拦宰辅大人的新政,陵安朝堂算是恢复了以往的祥和,不再出现朝堂之上众臣相争的局面。 朝堂之上,这些日子的议题大多便是宰辅大人一系的官员提出来的,老旧一派虽说是不再阻止新政施行,但大多也不愿同宰辅一系的官员讨论新政如何施行。 倒是刘海,对于宰辅大人提出的每一项新政,都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散朝后,礼部员外郎宋师道与宰辅一系的一些官阶不高的官员有说有笑。 从皇城鱼贯而出的百官,见到这幅场景,大多冷笑不已,其中除了原本老旧一派的官员之外,就连家世显赫和宰辅一脉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众所周知,陵安朝堂上的党派斗争很多,但最主要争的,还只有两种。 一种是新政和旧政之争。 宰辅大人自从高居宰辅之位开始提出新政,便和孙老爷子争斗到现在。 直到初春,和宰辅大人斗了一辈子的孙老爷子终于西去,这场新旧之争才以宰辅大人的胜利落下帷幕。 而第二种,便是自从大楚建国以来一直存在的一对争斗——贵贱之争。 在陵安为官虽说有很多种,但是真正要分,就只有两种,一种是世家大族门阀出身的官员,第二种便是出身寒门的官员。 虽说大楚对于官员的录用都是取决于朝试,但凡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就只有那些实在不争气的子弟才会被荫补一些看起来官阶不低的闲职。 真有真才实学的世家子弟便会通过朝试入朝为官,到时候满朝都是亲旧,爬升的速度比寒门出身的官员,可不是一点半点。 因此在朝堂之上,寒门官员看不上有关系的世家官员,而世家官员则是直接看不起门第不高的寒门官员,长此以往,两方之间明争暗斗就没有停止过。 不过再怎样说,世家大族在朝堂之上的底蕴却远远要比寒门官员深厚得多。 以六部为例,除去兵部尚书王同现,其余五部尚书便除了六部中最在朝堂之上没有话语权的礼部尚书吴离之外,其他四位尚书,竟全然都是出身世家大族。 …… …… 宰辅大人散朝之后便一头栽进疏谏阁,与几位支持新政的官员一起讨论新政的细节。 疏谏阁位于皇城旁,是独立的一栋楼,平日里除了到处守卫的禁军之外,还有不少隐藏在暗中的高手。 疏谏阁是宰辅大人处理政事的地方,除了皇帝陛下必须亲览的政事之外,每一项政事都需要疏谏阁加盖大印之后,才有可能实施下去。 在疏谏阁内,礼部尚书吴离看着身旁的邢部尚书白与书,轻轻开口说道:“白大人,我一直没有想到,你出身门阀,却不与他们相同,反而是看的如此明白。” 出身世家大族的白与书正翻看着《楚律》,听到吴离这句话,头也不抬,平淡说道:“吴大人这句话,看起来并不像这么简单。” 吴离不去看白与书,从书架抽出一本书,一边翻看一边说道:“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白大人不像他们一样反对新政,反而是如此支持,要知道,宰辅大人的新政,内容多半都是要损害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的。” 白与书一顿,开口说道:“圣人言: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便一直是我这一生的追求,宰辅大人推行新政,除了富国强兵之外,其余针对的,不就是一个心正么,我白与书虽不才,但也愿意同宰辅大人一同还大楚一个不再是乌烟瘴气的朝堂,而不是有才之人报负得不到舒展,有识之士有话而不敢言,为何这官你做得,我做得,这天下百姓做不得?终究这天下,不是一家两家的天下,而是天下百姓的天下。” 没等吴离开口,宰辅大人踏入这方小屋,看了眼这两个可以说是新政支柱的显赫官员,便自顾自找了一方空座椅坐下。 宰辅大人已经古稀,双鬓斑白,自从入朝开始,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在官场之中走远,在这期间,光是龙椅上那位就换了三个,可宰辅大人仍旧是不紧不慢,宁肯暂缓仕途,也不曾犯错,当年皇子争位,各自拉拢朝中重臣,那时已经位居一部尚书的宰辅大人仍旧是不肯倒向哪一方,因此满朝大臣都称宰辅大人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后来皇帝陛下继承大统以后,没过两年,宰辅大人便接替老宰辅的位置,坐上了这百官之首。 宰辅大人为何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一来是因为确实便能力出众,但二来,不就是因为宰辅大人这些年,都不曾结党么。 为了新旧之争,朝中官员分为两派,可不管怎么分,宰辅大人一直不是很上心,就算这次新政取得了胜利,宰辅大人与旁人在疏谏阁时,也只讨论的是新政方针,至于其他,一概不说。 在朝堂之上,论威望,其他所有官员加起来,都不如宰辅大人和孙老爷子两人。 礼部尚书吴离当年虽是朝试状元,但却没有入过书院,这是他一辈子的痛。 面前的宰辅大人当年未入朝之前,便是在书院教书,所以于公于私,吴离都对宰辅大人佩服不已。 吴离没有说话,反倒是宰辅大人合上书,抬起头说道:“新政条例已基本确定,可两位大人知道为何我还没有让人带到三省么。” 白与书抬起头问道:“宰辅大人是怕刘大人刁难?” 宰辅大人摇摇头,平淡说道:“三省阻力早已作古,甚至在朝堂之上,明面上的阻力也不再存在。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皇宫固然豪华,但所需的也是生长在山间的普通树木,我之所以不着急,那是因为还没到时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六章城里山中(中) 宰辅大人所说的不到时机,吴离不刨根问底,只是等着宰辅大人的下文。 宰辅大人看了看白与书和吴离,平淡说道:“朝中局势并不像明面上那么简单,两位大人仍需等待。” 白与书出身不凡,自然知道宰辅大人的意思,他叹道:“如此利国利民的措施,晚施行一天,便是愧疚。” 宰辅大人淡然开口,“老夫用二十年写成新政,再用二十年使其得以施行,走到今天,便只剩最后一步,却是不得不小心,以求万无一失。” 吴离闭口不言,事情到了这一步,多说也无益。 白与书知道宰辅大人的性子,知道宰辅大人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 一辈子都没有犯过错的宰辅大人,论谁都没有理由反对他的决定。 末了,宰辅大人难得打趣说道:“百年之后,你我几人流芳百世还是遗臭千年,其实都不在这里。” —— 青城山历来都是道家所推崇的洞天福地,因此,山上的道观一向不少。 似乎一提起青城山,便是大多会想起青城山上诸多道观齐上香时,让整个青城山被香烟笼罩仿佛如仙境一般的壮哉景象。 不过自从七百年前,剑阁老祖建阁于剑峰之上,青城山仿佛又多了些其他意味。 到李青莲持三尺青锋纵横天下之后,整座剑阁在剑道中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剑阁建阁于剑峰,本来青城山上的各个道观就不同意,可架不住剑阁老祖一人一剑便惊的旁人不敢吱声。 不过好在剑阁虽立于剑峰,七百年来从未有过占据其他山峰的想法,而且自从剑阁立阁于此,青城山便再无人胆敢轻易冒犯。 享受了七百年的太平生活,有些一辈子不曾出山的道士已经把青城山当成真正的洞天福地了。 前些日子青城山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叶长亭破开五境,又入了皇宫。 第二件也说的是叶长亭,从皇宫中再次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了,而且还造成陵安轰动。 至于这位被江湖人取了个白衣剑仙的高手,是第几次入皇宫,众人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叶长亭踏出皇宫之后,人人便都以为这位剑阁的绝世天才会是真真的天下第一人了,岂料天机阁隔日修改榜单,首榜十人中,并没有出现叶长亭的名字,道:“喂,等等。” 男子停下脚步,等着少女的下文。 少女试探性问道:“你是剑阁的弟子么?” 男子默不作声,山间便格外安静,等半响之后,男子才缓缓点头。 那少女便问男子可否带她到剑峰剑阁,男子冷淡道:“跟着我。” 然后山间便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一个白衣男子在前方不紧不慢的缓缓前行,而身后的白衣少女气喘吁吁,费力的跟着白衣男子。 在山间,两人沉默的走在山道上,期间少女数次想要开口打破沉默,却想到男子的冷淡表情,无疾而终。 等快要到山道:“思尘,你带她上山。” 总是喜欢不做早课的思尘看了一眼自己师叔身后的少女,歪着头点了点头。 从陵安归来的叶长亭得到回答,点了点头,身形微动,往剑冢而去,几步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一只手里还拿着红薯的思尘呆呆望着。 良久,他才喃喃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师叔这么厉害就好了。” 一直被无视的白衣少女终于按耐不住,大声喊道:“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七章城里山中(下) 少女这一叫不要紧,直接把发呆的思尘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红薯也直接掉在了地上。 思尘苦着脸看着地上的红薯,想了想,还是把红薯弯腰捡起来,弯腰捡起来之后,在路旁找了片叶子,马虎的把红薯擦两下之后,三两口就咽下肚子里了。 少女惊的张大了嘴巴,“吃这么快,小道士,你就不怕脏?” 思尘转过头来,看着少女,一脸认真的说道:“就是因为怕,所以才吃这么块。还有,我可不是小道士,我是个剑士,没看见我身后背的这柄剑么?” 听到这个回答,少女一阵头大。 青城山上虽说多道观,但毕竟四大宗门之一的剑阁位于此处,思尘作为剑阁掌教的小弟子,自然也算的上是剑士。 带着少女,思尘在山道之间缓缓前行。 千里迢迢赶赴青城山的少女,一路上受的委屈不少,不过都是故作坚强,没有说出来。 现在终于要到了剑阁,少女心性便一下子释放出来了。 “小道士,看你连落在地上的红薯都要捡起来吃,可见你在剑阁的地位也不高。” 思尘抬头看了眼山道:“你懂什么……只有天才才不用……做早课,就像……师叔一样。” 思尘一边嚼着红薯一边自顾自的说道:“等会要是见了师傅,师傅肯定会这样说:思尘啊,有天赋是好事,可练剑不比其他,基本功是很重要的。” 耳尖的少女抓住了思尘话里的重要字眼,于是她开口说道:“小道士,吹牛是不对的。” 见思尘不回话,少女转而去看隐约可见的剑阁建筑,问了思尘,思尘有气无力的回答说是剑塔。 少女竭尽全力去看这座被江湖称为剑道圣地的剑阁,却被重重山林阻隔,看不真切。 剑阁的作风,便如同江湖两代剑道魁首行事一般,总让人看不真切。 这座天下剑士心中的圣地,一来不似书院般神秘莫测,也不似北匈王庭般与世俗沾染太多。 耸立于青城山上的剑阁,自始至终对天下大势,江湖纷争都不曾有过半点想要“指手画脚”的想法,剑阁练剑,不为其他,只为心头好而已。 少女不再去看那本就看不真切的剑阁建筑,反而是一屁股坐在思尘身旁,想要和他聊聊。 却发现这个自称是剑士的小道士却全神贯注的看着从石头旁爬过的一群蚂蚁,等好不容易这群蚂蚁爬过以后,却又发现这个小道士对着一片树叶上小虫看的起劲。 实在是受不了的少女没好气的说道:“这小虫有我好看?” 思尘转过头来,仔细的看了看少女,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怎么能和虫比呢?” 这一本正经的回答,恰恰让少女心情更加的差了,转过头去,不再理这个小道士。 思尘偷着看了一眼这个少女,立马就呆住了。并不是说少女的容貌有多么出众,剑阁弟子众多,也总会有几个容貌不差的师姐,况且在思尘心里,看守洗剑池的清雪师叔才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至于为何呆住,大概是觉得这少女生气起来,是他在山上没有见过的模样。 思尘本就不是糊涂蛋,虽说常年在山上,但比较同龄孩子,思尘算是要聪慧得多,不然也不敢做出逃早课这些行为,当然,这也是因为余留白太过疼爱自己这个小弟子的原因。想了想,思尘觉得还是得找个由头来打破这种局面,于是他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山上?” 毕竟是少女性子,此刻的气还没有消,便自然不会回答思尘的问题。 思尘苦着脸,这等情况,他还没有遇到过,只好颓然道:“走吧,上山。” 山道算不上崎岖,在思尘没有刻意放慢速度的情况下,两人走的也不算慢。 临近山道:“你要找谁,我可以帮你找的,在山上,没有我思尘找不到的人。” 不过随即,思尘又低声说道:“不过,还是有人我找不到的,那些闭关的老祖宗,我也不知道在哪。” 少女被思尘逗乐了,她笑道:“我又不找老头子,我是要见叶长亭啊。” 思尘松了口气,开口道:“你要找师叔啊,他最好找了,师叔在山上的时候,不是在剑冢就是在问剑坪了。不过……呃,你要找师叔?” 少女看到思尘一副震惊的样子,不由得木然点点头。 思尘嘟囔道:“刚才在山下,你不是就跟师叔在一起么,怎么还要找他?” 这回少女是确实愣住了。 —— 不与选在今日下山,不是因为佛法大成,而是因为寺里的小和尚无语实在太吵,让不与实在待不下去了,于是便穿着老和尚做的草鞋下了山。 不与是个不爱说话的和尚,就像他的法号一样,不语。而那个法号唤作无语的小和尚却是个十足的话唠,一天到晚拉着不与讲话,从佛法说到禅理,再从禅理说到老鼠,似乎没有什么是小和尚不感兴趣的。说佛法的时候,不与还有些兴趣,可当小和尚说到老鼠之后,不与也就完全没有了任何兴趣。可奈何小和尚还非要找不与说话,这让不与实在受不了了,于是便下了山。 下山之后的不与没有在东越停留,而是从边境直接到了大楚。 穿着草鞋的不与走的很快,以至于后来直接将草鞋都要磨破,等到草鞋终于磨破的时候,不与才在江畔遇见了一个青衣女子。 看到这个女子,不与从怀里拿出一双新的草鞋换上,从寺里出来就没有说过话的不与,双手合十,轻轻念道:“哦弥陀佛。” 这一日,江水翻腾,江畔气机横生。 后来,据在场的看客说到当时江畔确实有一场大战,而两人绝对是倾力而为,因此也是精彩万分。 而后来也证明,此事并非虚传,因为那个和尚叫不与,而那个青衣女子叫柳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八章草上飞 见了坐着永和郡官场头把交椅的苑文庭,对充满未知的老道士的兴趣反倒是没有那么浓烈了。 找了家酒楼坐下之后,两人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倒不是双方就如何如何相信对方,只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华章侯的苑文庭此刻便毫无隐瞒,没有一句废话。 叶如晦有着华章侯使者的名头道:“更衣吧。” …… …… 一番云雨,宋礼精疲力尽的起来穿衣,而那名青楼女子因为疲倦,已经睡去。 宋礼心中冷笑,要不是早在之前就把银子给了她,她哪会服侍他这么尽心尽力。 说到底,都是银子的妙处。 穿好衣物的宋礼下床,走到桌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你起来了?” 宋礼猛然转头,却看到有个年轻男子坐在床沿之上,淡淡的看着宋礼。 宋礼故作惊慌,正准备开口,却被男子打断。 “宋礼,你多说一句话,我就让你一辈子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年轻男子自然是第二次潜入青楼的叶如晦,找到宋礼之前,叶如晦找了许多房间,自然也就见了许多不该见的东西。 宋礼不再故作惊慌,只是淡淡开口说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叶如晦起身,走到宋礼身旁,轻轻开口说道:“放心,我知道你是谁的人,想必你也知道我想做什么,那么,你合不合作?” 宋礼冷笑开口,“你若是官府的人就没有任何理由抓我,如果不是,那就更没有理由杀我。” 叶如晦摇摇头,轻轻开口说道:“不是我要抓你,是官府要抓你。” 叶如晦这句话刚刚说话,宋礼便听到房间外有人呼喊,听着像是在搜查青楼。 而叶如晦走到窗边,轻轻笑道:“不知道你怕不怕死?” 说完这句话,叶如晦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这是第三次入青楼了,并不是两次。 就在叶如晦从窗边跳下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一身官服的刘祗带着两名衙门的捕快闯入,床上的女子被惊醒,看到这几个穿着官服的男子也不敢说话。 刘祗咳嗽两声,一本正经的喝道:“草上飞,你这个江洋大盗,还不束手就擒。” 坐在桌边的宋礼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有想到这一种,他一头雾水。 草上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不想知道你是谁 一头雾水的宋礼被带进县衙的时候都仍旧没有想出头绪。 郡丞刘祗连夜升堂,不问其他,一口咬定宋礼是江洋大盗草上飞。 扮作满脸胡腮的中年汉子的宋礼欲哭无泪,他从被押到县衙开始,嘴里就被塞了布条,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被抓之后,他还担心是冲着自己来的,一听刘祗审问说他是江洋大盗草上飞,宋礼松了口气,以为是刘祗抓错了,可刘祗并没有给他半点辩解的机会,一个劲的说他是草上飞。 等到半夜,审累了的刘祗才让人把宋礼押到牢房好生看管,等到送到邢部的公文批复下来就要处斩。 被关到牢房的宋礼被上了枷锁,让他想要把脸上的妆容扯下来都没办法。 待到狱卒把宋礼嘴里的布条扯出来的时候,宋礼顾不得嘴里疼痛,张口就是,我不是草上飞,我没罪。 看守的狱卒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宋礼,冷淡说道,没见过谁说自己有罪的。 然后狱卒就不在理他,自顾自的一个人去前房与同僚闲聊,剩下宋礼与旁近牢房的监押的罪犯。 环顾一眼四周,冷静下来的宋礼不再慌张,正在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和最开始的年轻男子关联,却不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 熬过半夜,天才微微亮,衙役便又来提审宋礼,据说是拿着郡守大人的令信,等半醒半睡的宋礼被带到堂上的时候,郡守苑文庭和郡丞刘祗早已高座堂上。 生怕被用一顿无妄之邢的宋礼连忙喊冤,苑文庭惊堂木子拍,喝道:“大胆草上飞,死到临头,还在狡辩。” 说完,苑文庭拿起桌案上文献说道:“邢部早已将你的画像下发到了各郡各县,在燕州,你屠戮百姓一家三口,后又盗窃财物无数,你逃窜三年,终于被本官擒获,你如此恶贯满盈,当真不怕天谴?” 宋礼大吼道:“我不是草上飞,我是宋府管家宋礼。” “啪……” 苑文庭又是一阵惊堂木,他冷冷喝道:“狂徒住口,宋焕大人是朝廷命官,一向是恪守大楚律法,怎会让你这江洋大盗做管家,休要血口喷人,本官已经将你罪状上呈邢部,等到公文下来,不管你认不认罪,也都是一个死字。” 说完这句话,苑文庭走下高堂,走到宋礼身旁,蹲下轻轻道:“我也知道你是宋礼,可宋大人不想知道,不然我怎么敢抓你宋大管家?” 反映过来的宋礼冷笑道:“郡守大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有意思么?” 苑文庭轻轻一笑,开口道:“宋管家,你以为我是在说笑?你自己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宋大人不是瞎子吧,从昨晚你被抓进牢狱到现在都没来,如果不是他授意,又怎么会如此?” 宋礼听罢,脸色煞白,如遭雷击。苑文庭看他这个样子觉得目的已然达到,便起身让衙役将宋礼押回牢房。 而刘祗早就已经按耐不住笑意,等宋礼被押出去之后,哈哈笑道:“启思,想不到你这唬人的时候,还是蛮正经的。” 苑文庭不去理自己的多年老友,反而是一个人喃喃道:“最后一步,成败在此一举了。” …… …… 宋焕早在宋礼一夜未归便觉得有大事发生,却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行驿便派人来让他过去,说是华章侯有请。 本来在永和郡,就是郡守苑文庭也一样请不动他这个从五品的太常扑射,不过今日是华章侯有请,就算是宋礼也没有半点推脱的理由。 华章侯虽然没有实权,但头顶的爵位是切切实实超过一品的,真要论起来,连宰辅大人都要叫一声侯爷。 宋焕一个小小的没有实权的从五品扑射,此刻也不得不去。 叫了下人备好马车,一肚子疑惑的宋焕往行驿赶去,不过仍然没有忘了宋礼这档子事。 到达行驿以后,宋焕发现苑文庭也在此处,再加上在车厢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华章侯明日将要启程离开永和郡直接去往南唐,这下子宋焕才以为只是普通的送别宴。 宋焕与苑文庭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因此没打算与他交谈,不过华章侯今天却拉着宋焕很说了些话,从庆州风光到永和郡的风土人情,宋焕虽然心里有所不满,但也只好藏在心里。 拉着宋焕,华章侯哈哈笑道:“礼部的宋员外郎是宋大人堂兄?” 宋焕低头应答称是,华章侯再度笑道:“再加上宋老爷子在邢部任职,我看要不了多久,宋大人一家,便不是今日光景了。” 宋焕低头,轻声道:“堂兄和伯父在朝为官,我等不给他们添麻烦也就是了,哪里还敢有其他想法。” 华章侯点头,反而去看苑文庭,才说道:“苑大人也是如此年轻就已经身居高位,依本侯来看,前途无量啊。” 苑文庭连说不敢。 宋焕心情烦躁,却不得脱身。 而在牢狱之中宋礼苦等宋焕不来,又想起宋焕平日里的作风,越想越怕,到后来已经笃定宋焕为了杀他灭口,伙同苑文庭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宋礼面露狰狞之色,心里有股无名火气升起,在牢狱中便开始大喊大叫。 早在牢狱之外的刘祗一听到宋礼的呼喊声,便立刻让人去召集人马,而他则是双眼发光的走进牢房。 宋礼看见他,则是开口说道:“宋焕要我死,我也不然他好过,刘大人,只要你能饶我一命,我自然将宋焕这些年做的勾当都告诉你。” 刘祗“漫不经心”的开口,“什么勾当,能让我官帽子比苑文庭大么?” 宋礼只当是刘祗和苑文庭有隙,嘿嘿笑道,把宋焕所做的勾当全部说了一遍。 听的刘祗两眼发绿,从宋礼这里得到宋焕的证据所在,立马带着人前往宋府搜查,果然在宋礼床铺之下搜到了一本账簿。 宋焕做事小心,从来不留下证据,却不曾想宋礼却因为害怕宋焕杀人灭口,自己早早把自己为宋焕这些年做的的东西,做了一本账簿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那年春 (想写这章,其实说再多,自己喜欢的还是只有自己知道) 那座叫做书院的建筑,存世不知多久,一代又一代的王朝覆灭,可书院仍存。 而这座书院走出的学子,除了极少一部分人碌碌无为之外,大约有三分之二的成了士林之中举足轻重的大文豪,另外三分之一则是踏入朝堂,成了有用之臣。 早在之前,从书院走出的李青莲成了南唐诗仙,而一直默默无名的韩围从书院走出来之后,变成了百战百胜的兵仙。 书圣叶曦在洞房当天离家出走,入了书院。北汉诗圣杜言入书院之前,连诗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大魏草圣张之在入书院之前,写的一手漂亮的小篆。 当年的书院,在现在看来,似乎要强太多太多。 而世人都不知道的是,不管是书圣叶曦还是兵仙韩围,在入书院之后,除了教习授课以外,还有一个人无名老人,没事将写的一手漂亮小篆的张之教成了被世人誉为“草书当世无双”的草圣,将不知道什么是诗的杜言教成了诗圣。 不过,这几人都不是这个老人的学生,实际上这个老人的学生确实太少,除了去世的那一个之外,另外两个,一个是大楚权柄最盛的宰辅大人,一个是这间书院的主人。 而他那个已经去世了的最优秀的小弟子,还没出陵安的时候,是书院最年轻的教习,也是那时候无数士子的噩梦,因为这个人就像他的老师一般,什么都会,而且无一不精。 庙堂上多年屹立不倒的孙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一言不合就要挨这个年轻人一顿揍。 而宰辅大人年轻时候,更是三天两头被这个年轻人一顿乱骂。 这个在士子中一时风光无两的年轻人,脾气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当他在那方小院种下一颗夹竹桃的时候,当他和宰辅大人打了一个赌以后,当他义无反顾的踏出陵安之后,在世间关于他的消息,就开始淡淡消失。 哪怕是当时被认为是一入朝堂必做宰辅的他,在远离陵安这座功名场之后的许多年里,也无人在提起他。 更是到后来,宰辅大人成了宰辅大人,孙老爷子成了门下省尚书令,当初那些年轻人都老了,就更没有人再提起过他。 就只有在那方小院,有个老人,会时不时的烤只鸡。 叶如晦其实不是很清楚自己老师的故事,在洛城,老人除了教授他知识以外,其余时间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从来不谈自己。 到了陵安以后,叶如晦更多的是在院长师叔口中,在老师的老师口中听到了自己老师的故事。 在那座藏书阁,叶如晦更是翻到过几本关于老师的书籍,不过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院长师叔提起老师的时候,除了缅怀,更多的是怜爱,而老师的老师提起自己的小弟子的时候,除了骄傲,便只剩伤感。 …… …… 其实在那年春天,陵安雪还没有化的时候,在城南那座也叫书院的烂茅屋前,有个在被陵安本地人恶意指路到此的年轻人,在烂茅屋前,对着这座天下四大宗门之一的书院,不怀好意的撒了泡尿。 至于书院里那个老怪物为何没有动怒还让这个年轻人离开的,世人都不得而知。不过最后好在那个年轻人找到了那座位于城东的书院,并在书院门口见到了另一个年轻人。 同这个年轻人不同,早出现在书院门口的年轻人,没有这个年轻人的家世优渥,在那个时候的大楚,很难见到有出身望族的年轻人和寒门子弟交流的场景,其实现在看来,也不太多。 然后两人就互相报了名字,年轻的一个叫屈陵,而年龄稍长的一个,名字叫高深。 至于之后,屈陵和高深在书院的藏书阁碰见了个总窝在这里看书的老实人,然后这三个人就成为了师兄弟,年龄最小的屈陵自然也就成了小师弟。 不过屈陵看来,不管是一肚子坏水的高深,还是总喜欢在藏书阁看书的大师兄都太无趣,反而是让两位师兄都敬重的老师才让屈陵感到十分有趣。 在陵安头十年,除了在藏书阁看书以外,其余大多数时间,屈陵更多时候喜欢和高深在陵安欺负另外一个年轻人,那时候高深喜欢用言语打击那个没有考上书院的孙姓年轻人,而那个年轻人完全不似现在的温和性子,一言不合便喜欢大打出手。 更年轻的屈陵便实在没有一点读书人的风范,卷起袖口就是一顿老拳,而结局便往往相同,高深和孙姓年轻人都是鼻青脸肿,而屈陵安然无恙。 而这种情况三天两头就会在陵安街头发生一次,而每次的结局分毫不差,打过了之后,三个人偶尔会在酒楼喝上两壶酒,酒钱照例都是全无一身伤的屈陵出。 这三个一贯被陵安的市井百姓认为全无一点出息的年轻人谁也没有想到,在后十年孙右任便进入陵安朝堂,开始崭露头角。而高深在做了多年的书院教习之后,也开始踏入朝堂,开始了和孙右任一生的争斗。 那个总喜欢在藏书阁看书的大师兄成了书院的院长。 那个一直不屑踏入朝堂的屈陵,在书院做了许多年的教习,也在藏书阁和自己的师兄待了很长的时间之后,然后便悄然离开了陵安,在大楚境内游荡一圈之后,看遍了大楚山河之后,选了一个叫洛城的小城住下,找了一方有颗老槐树的小院,遇见了那个因为被顽劣孩童把他视如生命的石子扔进小院而进来寻找的孩子。 然后已经不再年轻的屈陵的问了这个孩子三个问题,那个孩子也回答了,最后那个孩子就成了他的学生。 在故事的最后,高深成了大楚的宰辅大人,孙右任执掌三省,一直窝在书院藏书阁看书的大师兄成了天下读书人敬仰的书院院长,而屈陵,则老死洛城,被埋在大楚疆域图上被称为庆余山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离陵安不多不少,恰好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陵安城内 郡守苑文庭写了关于宋焕的折子,用工部所制造的木鸟,连夜送到了刑部。 说起这木鸟,是建国之初,那场国战的产物,说起来当时大楚能够赢得那场胜利,除了雄甲天下的军队之外,这个比信鸽要快不知道多少倍的木鸟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这种制造方法被例外最高机密的木鸟刚开始也是只供于军伍,也是最近二三十年才慢慢投放到各州郡,饶是如此,每个州郡的木鸟数目也绝不会超过两只手的数量。而且每一只木鸟都会在工部有着详细登记,一点也不会马虎。 永和郡是个小郡,这种木鸟也只有两只,在放飞一只到刑部以后,苑文庭想了想,又放飞一只到了吏部。本来按大楚律,弹劾官员的奏折只能发到刑部,不过,熟悉大楚律法的苑文庭,抓住了律法中若认为官员犯事甚大的,可周知吏部的条例,仍是将奏折一式两份发了一份给吏部。 看着两只木鸟一前一后的飞向远处,苑文庭低头看了看腰间那块象征着官阶的玉佩,摇摇头,转身回到屋内。而在远处的刘祗拿着一壶酒,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喃喃道:“世上本无烦心事,奈何庸人自扰之。” ———— 清晨的陵安,天才蒙蒙亮,街上的小贩便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主管刑部的尚书王直此刻正在殿上参加朝会,在他身后是刑部两位员外郎之一的蒋和。 刑部大堂内,宋节则是代理着刑部事物,这位自从子侄宋师道爬到礼部员外郎之后便一直觉得家主之位不稳的庆州宋家的家主,近些年来,为官便越发圆滑,在官场上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因此这些年陵安朝堂大大小小的官员升迁变动都不曾影响到他,宋节也因此博到了个”不倒翁“的称号。 端坐在高位的宋节默默浏览着各类上呈到刑部的折子,并不做批示,都等着王直回来之后批阅。 而且今日朝会,本该是宋节和王直参加,不过老辣的他仍旧是把这个能够接触皇帝陛下的机会让给了更年轻的蒋和,让他欠下宋节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在官场上,让谁一下子欠下一个人一个足以用性命来还的大人请并不现实,反而是这样的小人情更实在些,而且他日蒋和要是能够一飞冲天,也必然不会忘了他宋节。 这便是宋节的为官之道了,绝不去争尚书王直的权柄,也不会去做蒋和前路上的绊脚石。 宋节对自己的位置不担心,却怕侄子宋师道一步登天,本来要是同处长房,他宋节不介意动用这些年的香火情让宋师道走的更远,二房对家主之位的想法在整个宋家来说都是昭然若揭了,作为二房的法。 打开这道折子,宋节凝神看了许久,脸色阴晴不定,在合上折子之后,更是整个人都心神不宁,将折子放到桌上,宋节疾步前往自己的议事房,轰出了所有议事的官员。 被轰出的官员一头雾水,平日里脾气温和的宋老大人,今日怎么一反常态? 关上门,一个人待在议事房内的宋节双手紧握,脸色发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宋焕误我。” 宋节不知道的是,比王直早一步回到吏部的尚书赵屿在看到这封由木鸟送到陵安的折子之后,只是打开看了数眼,便在一众吏部官员不解的眼中立马转身踏出吏部,急匆匆的进宫了。 晚了片刻的王直,在邢部大堂看见那封折子,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宋大人呢?” 才被宋节从议事房轰出来的邢部官员恭声道:“宋大人不知为何把下官从议事房轰出来,此刻正一个人在议事房内。” 王直神色不变,轻轻开口,“备车,本官要入宫。” 清晨朝会结束以后,吏部尚书和邢部尚书再度入宫的消息立马就传了出去,在众多朝堂重臣还没有想通这件事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说是清晨有工部所制的木鸟从陵安外来,两只木鸟的目的地正好是邢部和吏部。 此刻的吏部衙门和邢部衙门门口,到处都是各家朝堂重臣的眼线,他们时刻观察着这两座衙门的动静,收集第一手的消息。 源源不断的小道消息传进各家府邸,而最新的则是,皇帝陛下召在疏谏阁处理新政的宰辅大人进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宫围 (要做一个有存稿的好作者才行。) 陵安兴建于大汉朝,当年的大汉国界终于陵安,这座城修建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北匈肆虐中原,所以建的是异常坚固。 世人喜欢惊叹陵安这座雄城,是因为这座雄城确实很大,也很坚固。 而位于这座天下最坚固的城内的大楚皇宫,则没有那么让人惊叹,相比于陵安,皇宫完全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也难怪在陵安官场混迹了数年的老官油子喜欢讲陵安何处都是真,只有这皇宫假的不行。 宰辅大人不这么觉得,以往数十年间来此上朝,见到这片算不得雄奇的宫闱,反而觉得挺不错。 小太监奉了皇帝陛下的口谕来疏谏阁宣宰辅大人入宫,等听完口谕后,宰辅大人不慌不忙的缓缓起身,而且一路上行进的速度也不算快,小太监也不敢催促。这位双鬓斑白的老人看起来像是农家翁一般,可大楚朝野哪个不知道这个老人是握着王朝脉搏的社稷之臣,以前孙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感觉还没有这么强烈,现在老爷子归天,这种感觉就变得越发的强烈了。 小太监微微想着,就算是柳总管恐怕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催促宰辅大人吧? 看着宰辅大人步调缓慢,小太监心里着急,又不敢开口,只能自己默默祈祷皇帝陛下这时候的火气应该消了些吧,要是还像自己出宫时那般火气旺盛。 想到这里,小太监如丧考妣,低着头跟着宰辅大人前行。而慢慢悠悠的宰辅大人忽然开口问道:“王大人和赵大人在宫里?” 正在发神的小太监抬起头惊讶道:“啊!” 瞟了一眼满头是汗的小太监,宰辅大人开口说道:“为什么进宫来?” 小太监愣了一会,确定宰辅大人是在和他说话,才嗫嚅道:“家里穷,爹娘养不起三个孩子。” 宰辅大人摇摇头,又问道:“那进宫之前你想做什么?” 小太监低声回答道:“想种地,最好……娶个媳妇。” 宰辅大人笑问道:“你自己都养不起,能养活媳妇么。” 或许是感觉到了宰辅大人情绪的变化,小太监有些高兴的说道:“慢慢养,总不至于饿死吧。” 听了小太监的话,宰辅大人轻轻说道:“也不见得。” 两人缓缓入了皇宫,开始往御书房去,一路上见到宰辅大人的小太监都低头快速走过,不过他们低着的头却都是在偷瞄这位权势达到了一遍,“我叫赵木。” 宰辅大人点头,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此刻的御书房中,吏部尚书赵屿,刑部尚书王直站在书桌前两侧,而皇帝陛下则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子后面,冷冷的盯着桌上的两份折子。 两份折子大同小异,都是陈诉宋焕的罪行。 陵安朝堂六部,除开兵部这些年在朝堂上的声音微乎其微,其他五部便一直由刑部和吏部领头,一个是掌管大楚官员升迁的重要衙门,另一个则是掌管整个大楚刑法,说起来不可谓不重,而作为这两部的实际掌控者,赵屿和王直是除了三省尚书令和宰辅大人以外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官员。 宰辅大人推门而入,完全没有通报。这让以前不知道宰辅大人和皇帝陛下到底关系多深的两部尚书深刻认识了皇帝陛下和宰辅大人的友谊。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在当下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便是最好的做法,不过皇帝陛下却没有要放过这两个朝廷重臣的想法。 皇帝陛下从桌上把折子递给宰辅大人,转头问道:“二位卿家,怎么看啊?” 刑部尚书王直虽说出身世家大族,却一向以正直闻名,他缓缓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应立刻传宋焕进京严查。” 在他身旁的吏部尚书就要显得圆滑的多,稍微在脑海了措了词,轻轻开口道:“微臣以为,此事真伪未辩,还是应该尽早查明真相再说。” 刚说完这句话,赵屿便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巴子,能坐上这吏部尚书的位置他自然不是蠢人,既然敢用木鸟传信,这事就十有八九假不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宰辅大人忽然开口说道:“这郡守苑文庭不错,调到疏谏阁或者调到三省那边去都行。” 一直没有开口的宰辅大人开口,却丝毫没有谈到宋焕,反而是要苑文庭。 而且宰辅大人这句话不是对皇帝陛下说的,而是直接对吏部尚书赵屿讲的,这要是不知道宰辅大人个皇帝陛下关系的看来,宰辅大人板上钉钉是个祸国奸臣。 赵屿站在一旁,不发一言,此刻皇帝陛下在前,赵屿怎么敢多说话。 说完这句话的宰辅大人就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折子,看着架势是不准备说点什么了。 皇帝陛下忽然觉得有些恼火,微恼道:“把苑文庭调到疏谏阁去,另外刑部和吏部共同审理此案,务必要把涉及此案的全部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最后,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屿和王直,轻轻道:“此事涉及边军,望二位卿家好好处理。” 说完这句话,不等他们说话,皇帝陛下摆手道:“都走吧,朕也要去看望太后了。” 这场御书房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被召见的宰辅大人什么意见也没发表,反倒是皇帝陛下自己说的最多。 然后皇帝陛下就不再理这三个朝廷重臣,自顾自的离开御书房,而王直和赵屿对视一眼,紧接着离开,最后踏出御书房的宰辅大人,站在御书房外的台阶上,抬头望天,腰间象征官阶的玉佩却微微摇动。 宰辅大人一言不发,沿着原路,返回疏谏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朝中 不同于御书房内的乱象,此刻陵安各处都屏气凝神,等待着这场议会的结束。 此刻的陵安,没有一点征兆,便忽然开始下雨,片刻之后,街道上的小贩就开始收摊,开始往家赶。 许多朝堂重臣在自家府邸的屋檐下,看着陵安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就好像清晨那只来自陵安外的木鸟一般。 在南街,那方不大的小院里有颗北地罕见的桉树,兴许是不服水土的缘故,这颗桉树远远算不上枝繁叶茂,现在正值初夏,这颗桉树反而是看起来还在深秋光景。 不同于小院里的桉树,远处屋檐下的白发老人,虽说胡须皆白但依然看着精神抖擞。此刻正负手看着院里被雨淋着,看起来衰败不堪的桉树。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停下。老人才缓缓开口,“宫里情况如何?” 来人收了油纸伞,停在老人身后,低声道:“邢部尚书王直和吏部尚书赵屿已经出宫了。” 老人微微点头,开口问道:“高深呢?” 对于这个比较陌生的名字,来人很明显的顿了顿,才开口说道:“宰辅大人在两位尚书大人出宫之后,过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出宫返回疏谏阁。” 这个不明身份的老人可以直呼宰辅大人名讳,来人却不敢。 老人抬头,看了看屋檐,淡淡开口道:“高深忙于新政,自然是对这件事情能不沾手就不沾手,用木鸟传信的折子,处理起来可不是太容易,眼下的新政到了紧要关头,疏谏阁那边有太多事情堆积,高深想必也抽不出手来。” 来人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身着布衣的白发老人的背影,心里想着,您老都归隐有多长时间了,怎么还对朝堂的事感兴趣? 老人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有没有确切消息,木鸟递的折子是什么内容。” 身后人不说话,便显得很安静。 老人转过身,看着这个身披甲胄的外孙,忽然开口说道:“当初老夫让你去边军,你非要在皇宫里当御林军,现在好了,老夫让你打听点什么事,你这小子一问三不知。” 现在已经做到了御林军实权校尉的年轻人,低着头,心里却想着当初我说要去北边杀北匈蛮子,不知道是谁动了关系硬让兵部给我调回来了。 不过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年轻人却不敢说出口,面前这位老人,除去是自己外公这个身份之外,还是当世硕果仅存的两个国公爷之一。 什么都不去说,单说一点,这个老人就是参加过当年的那场国战还存世的唯一一个将军。 这个戎马一生,身上的刀疤剑伤或许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多的老人走到一旁坐下,冷笑道:“你小子的想法,老夫比你爹娘都知道的清楚。” 年轻人一头雾水,我能有什么想法,把我从边境拖回来的是你,把我安排进御林军的还是你,现在你来跟我说我有想法,我有什么想法? 年轻人不说话,只是听着外公的“金玉良言”。 白发老人不去逗弄自己这个唯一的外孙,淡淡开口道:“老夫不让你去边军,固然存了不让老陈家断后的想法,其实也是怕你在边境摸爬滚打几十年也混不出头来,你说你爹这个人我就很欣赏,知道自己没提刀的本事,就一直安安静静研究他的圣贤书,哪像你,非要去做那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 年轻人低头嘟囔道:“每次爹来看你不是被骂得一顿狗血淋头,你还欣赏,我不知道哪欣赏了。” 年轻人在陵安同龄人中,家世已经算是极为拔尖的了,除了有个和地位和军侯相当的外公,爹还是文轩阁大学士,虽然没有实权,但怎么说好歹也是个三品大员。 可就算如此,当这个军功已经都数不清的外公要教育他的时候,年轻人也只有听着。 此刻雨渐渐小了,天空快要放晴,老人望向院中,怅然开口说道:“其实不让你去边军,实在是怕你死了,我这辈子,杀了太多人,也见了身边死了太多人,有的袍泽才一起插科打诨,转眼便是生死两别了。南岳,外公这辈子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个国公爷,到现在,算起来比我军功更多的,也死的比我早,活着的,一个也比不过我。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你安然无恙的活下去么,你倒好,非要去北境杀北匈人,逞那个强干什么,你再怎么杀,有我杀的多?” 这个名字取自“远上山南,直下五岳”的年轻人,听了外公一辈子没有说过的话,咬着嘴唇,隐隐有有血丝渗入齿间。 老人瞥了一眼自己这个一辈子只舍得骂不舍得打的外孙,摆了摆手,让他自己离开。 看懂了外公的手势,这个叫顾南岳的年轻校尉,缓缓直身,转身离开。 听着甲胄在行走间碰撞的特有声音,老人微微一笑,眼睛微眯,似在缅怀。 这小子,始终还是走上了自己最想他走的一条路,不过,这样挺好,我大楚男子,不从军,为哪般? 不过还没等老人这个念头想完,应该已经远去了的顾南岳,在远处朗声道:“禀告外公,南岳以为,每个大楚男儿都死得,为何南岳死不得?” 听到这句话,老人微微失神,不知道是因为顾南岳这句话,还是因为他用的“禀告”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的含义,对于已经告别军伍近二十年的老人来说,确实很重。 记着最后一次听这两个字的时候,世道还不像今天这么太平。 现在这个看似太平的世道,却是无数大楚男子用性命博出来的,怎么能不太平? 说完这句话,顾南岳踏出这方小院,前往御林军驻地。 而看着雨停了的老人,忽然抹了抹眼睛,微嘲道:“这混小子,尽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重新闭上眼睛的老人忽然想着,原来这个混小子,比自己想的,还要好。 或许,还要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有人入陵安 两只木鸟入陵安,便让这座朝堂暗流涌动,人人都心有打算。 陵安不知有多少处地方都盯着邢部衙门和吏部衙门这两处地方,让这两处衙门的官员现在如同针刺在背,一个不小心就是浑身血流。已经按耐不住的朝廷重臣派人前去打探,无一例外,都是得到一个回复,不便告知。 往些时日性子还算温和的吏部尚书在见了两拨前来打探消息的家臣之后,终于深感头疼,不再见客。 而邢部尚书王直便没有了这么好的脾气,每个来邢部探听消息的,都得到了这个尚书大人的回复。 滚! 不过也不是每座府邸里都那么关心这件事,冠军侯府内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而那座曾经荣及一时,现在已经算的是十分凄凉光景的天军侯府,更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发生过。 管家老许在陵安采购货物的时候也听到些消息,不过等他回到府邸,见那个白发男子一脸平和,便没有告诉他。 此刻正在院里修剪花草的白难,全然不顾才下雨之后花叶上所残留的雨水,一心一意的修剪着,只是不多时,衣袖上便沾满了雨水,很快便湿了。 等修剪的差不多了,白难才轻轻拧了一把衣袖,挤出些许水来,便不再管它。 老许从院内走过,被白难喊住,“许伯,去开中门,有客人来了。” 老许有些疑惑,但还是按照吩咐前去开中门。 上次想要开中门的时候,是叶长亭入皇宫之前,不过当时并没有开中门,事实上是连偏门都还没来得及开。 而自从叶长亭来过之后,这座府邸,就没有再迎过一个客人。 白难从来不以为意,他的朋友并不多,既然是朋友,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此刻的府门外,的确有个中年男人缓缓朝这座府邸走来。 以为这座府邸必定是大门紧闭,已经做好翻墙而入的男人,在看到敞开的大门的时候,也不禁瞬间失神。 看着大门中央的牌匾上刻着的白府两个字,这个男人眉头微皱。 来人踏入府中,正好看见负手站在院中的白发男子,来人微微一笑,“白难,当年见你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的天军侯,现如今看起来似乎不如当初了。” 白难站在院中,缓缓开口,“自是不及你风光。” 原本一直戴着一顶草帽的中年男人,此刻把草帽取下,露出一头微黄的头发。 男人轻轻笑道:“当年你我在北丈原对峙数年,一直让我觉得是最美好的日子。” 白难神情温和,一头白发被发带绑着,显的十分淡然,“我不在北丈原,你还不是只能在北丈原待着,这些年又可曾南下一步?” 中年男人微微摇头,“这一点你说错了。是我的兵在北丈原待着,我不是来看你了么?” 白难微嘲道:“你这北匈王庭的王爷,就不怕死在陵安么?” 贵为北匈王庭的实权王爷,手握数万北匈精锐铁骑的中年男人平静道:“大楚的度量难道只有这么一点?” 这些年心性愈发平静的白难,淡淡道:“来者是客,可哪有把敌人请进家里的缘故?” 院里无风,白难的白发却开始微微摇晃,在远处清扫落叶的仆役赵非野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微寒。 瞟了一眼这边的光景,看到已经白发满头的侯爷和一个一头黄发的中年男人两人站在院中交谈,那个人是侯爷的朋友? 可为什么不请进来坐一坐? 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的赵非野继续清扫落叶,不再看这边一眼。 院中,感受到院里气机横生的中年男人,微微一叹,“也罢,你知道我打架不行的。” 白难淡淡开口说道:“夏南庭,还不走?” 名叫夏南庭的中年男人,嘴唇微动,正要开口,忽然脸色发白,有一道身影进入白难府中。 不过下一刻,对面的白难忽然开口说道:“滚!” 那道身影才堪堪接近夏南庭,就被白难直接逼退出府门,重重的砸在对面的石壁上,弄的烟尘四起。 烟尘尽散,那道身影缓缓站起,却露出一身侯服。 竟是一位王侯! 白难冷冷看着那袭淡青色侯服,不发一言。 对面脸色煞白的四海侯阴沉道:“白难,你要护着这个北匈蛮子,是想要叛国?” 白难缓缓走到府门,站在门槛之内,淡淡开口说道:“既然你入的是我的府门,怎么也得问过我,既然不问我,又怎么能进我的府门?” 此刻被白难一招击败的四海侯已经是身受重伤,看着这个曾经自己需要仰视的白发男子,冷笑道:“你今日如此行为,真以为是无人知晓么?” 白难淡淡开口,“我从军的时候,前辈教给我一个道理,就是别讲道理,因为比你强的人,不会听你讲道理,没你强的人,也不用讲道理。另外,这个人来了陵安,你真以为就你一个人发现?既然不是,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其他人都是傻子,只有你聪明些?” 四海侯面色阴沉,本来陵安对于外来人员就看的很严,更何况是个没怎么隐藏的北匈男人,怎么可能逃过陵安各府衙的目光,既然如此,那为何没人来抓这个北匈王庭的王爷? 四海侯知道,这是基于这些楚人的骄傲,而作为一名不是很纯粹的楚人,四海侯不能理解绝大多数楚人的骄傲与自豪。 一名堂堂正正的楚人从来不喜欢以德报怨这些调调,也不喜欢暗箭伤人这些名堂。 你要杀我,好啊,找个地方,一决生死。 这便是楚人的自尊与骄傲。 今天这里站的是夏南庭,一个手握重兵的北匈重臣,可能杀掉他以后,大楚在北境可以松口气。但是楚人不愿意这样做,他们更喜欢在战场上击败他。 哪怕站在这里的是北匈王,楚人依然会选择放他走,而且绝不后悔。 看着这个近年才崛起的四海侯,白难面无表情,再度说出一个字。 “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门槛,木瓢 (更正一个,上章笔误,白难是天军侯,已改。要是没看到改动后的章节,把书出书架移除再添加就行了,抱歉抱歉,感谢那位提出来的读者。) 这个滚字从白难口中吐出,一股气势磅礴的气机迎面而来,让四海侯连退数步,这时候他才惊骇的发现,面前的白发男子,虽然是没有了那个显赫的爵位,但依然不是他能够轻易招惹的,毕竟第五境的宗师人物,怎么来看也不多。 站在门槛后的白难,淡淡的看着脸色极为难看的四海侯,不发一言。 早已经淡出陵安官场十余年,离开军伍也是差不多十年多的白难,要是才踏入官场或者是才进入军伍的士卒,前辈们要么给介绍的是官场上的大佬,要么是冠军侯这类风头正盛军侯,但谈及这个被禁足陵安许多年的白难,前辈大多语焉不详,或者闪烁其词。 这也就导致了,大多人都记不起了这个曾经名满京华的军侯。 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大约也就是这个道理。 四海侯踏入军伍的时候正赶上白难的军伍生涯的末期,对于白难当初对于那件事的抉择,四海侯每每想起,都要说上一句白痴。 更是想着,要是当时的境地换做是他,只怕现在的大楚军伍第一人怕就不是冠军侯了。 白难不说话,却仍旧有一道声音响起,“你说你怎么也是个王侯,怎么会怕这个已经是庶民的普通人。” 一头黄发的夏南庭不怀好意看着脸色越发阴沉的四海侯,一副不怕把事挑大的样子。 白难蹙眉,冷淡开口,“夏南庭,你再如此,我不介意让你断只手。” 夏南庭不再说话,看向四海侯,笑容温和,却满眼讥诮。 白难转身,不再去看四海侯,“许伯,送客。” 夏南庭苦笑一声,就要走出这座府邸,只是心里微微有些失望,这出好戏到底还是没有唱起来,至于他自己的安全,他很明白,在陵安城内没人会对他出手,现在北境战事稍歇,不论是北匈还是大楚,在短期内都势必不想再起战事。 四海侯胸中气机散乱,脸色难看,眼睁睁的看着夏南庭从那座府邸走出之后,从他身旁经过。 街道上还有些积水,是刚刚那场雨留下的,夏南庭的靴子走在街道上,便有些声音从他靴子处传来,是靴子踏在雨水中的声音。 不过这个时候在四海侯听来,愈发觉得嘲讽。 四海侯抬起头,大手一招,不知知何处招来一柄铁刀,对着白府一刀劈下。 刀意充沛,随着一声巨响,白府的大门变得残破不堪,满地都是碎木,门槛倒是没有任何损坏,那块才挂上去不久的牌匾一分为二,白字在内,府字在外。 才下过雨,所以还没有太大的烟尘。才离开这座府邸的夏南庭听到这道巨大的响声,转身看来,正好看见四海侯提刀站在白府对面,那道门,已经是破败不堪。 按照常理,大门被破,那条门槛自然也应该被破,可是现在却安然无恙,难道是刻意为之? 自然是刻意为之。 四海侯留下那条门槛,自然是为了告诉里面那个白发男子,就算我破了你的门,你仍旧不能把我怎么样,因为,你不能出这个门。 这道巨大响声自然也惊动了许多人,这条街上不多的住户纷纷把门打开,想要一窥究竟。 看热闹,便是人类千年难改的陋习。 不过初时惊乍于四海侯手里的刀的住户们,再看清了他对面的那座府邸的样子的时候,看热闹的心就收了收,在这条街,谁都知道,那座府邸里的白发男子,是大楚仅有的几个军侯之一,当时要不是这位侯爷得罪了皇帝陛下,在这寸土寸金的陵安,以这条街这么好的地界,怎么会没有多少人敢来这里住下。 很快,有眼尖的看清楚了提刀的四海侯身上所穿的侯服,顿时心一惊,顾不得招呼左邻右舍,直接关了大门。 不一会儿,看热闹的街坊们都把大门重新关上了,因为他们无奈的发现,这个热闹,他们看不起。 白难早在四海侯胸中气机波动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出手,不过也并没有在意。 一个未踏入第五境的武道强者,对他来讲,构不成威胁。 随后,大门炸裂,府内碎木遍地,甚至有些还炸到了正在院内打扫的下人身上。 老许毕竟是管家,在看了一眼白难之后,并没有动作,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白难的吩咐。 不过还是想着如果自己关府门的时候,动作再慢一些,会不会自己也和这道大门一样? 原本就在院里清扫落叶的赵非野在听到这声巨响,下意识抬头一看,看到这残破不堪的大门,透过大门,还能看到提着刀的四海侯,赵非野怒不可遏,紧了紧手中的扫帚,就要往府外而去。 侯爷不能出门,我能出,纵使是死,也要告诉你,侯爷不是你能够欺辱的。 生出这个想法的赵非野越发觉得充满了力量,不过才走到一半,存了拼命心思的赵非野,就被老许按住,不让他前进一步。 赵非野瞪大眼睛,“许叔,你干啥?” 老许摇头,低声道:“听侯爷的。” 说话间,便拉着尤有不甘的赵非野往一旁走。 白难看了看脚边的碎木,又看了眼那条尤存的门槛,忽然低头。 停顿片刻,白难走到所种花草旁,替那些花草把叶上的碎木拿开。 但仍旧有些花草被炸裂的碎木击中,现在看起来很是可怜。 白难蹙眉。 反而是握住一旁的木瓢。 白难往府门走去,手里的木瓢还有些积水。 行走间,他想着当时那个温婉的女子曾经就曾一边浇水一边问他,“白难,要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当时的白难微微一笑,“那我去把他打成猪头,打到他不能欺负你为止。” 那个名字和人一样美的女子轻轻一笑,“你要是打不过呢?” 白难摇摇头,“那我就用铁骑去堆,再怎么厉害,也禁不住这么多铁骑的。” 那女子噗嗤一笑,用木瓢轻轻打了打他的头,轻轻道:“要是有人欺负你,那我就用这个木瓢去打他,打的他不能自理。要是我没在,你也要用这个木瓢去打他,记着,只有我能欺负你。” 那个时候的白难在笑,笑得眼泪的都流出来了。 所以行走间,已经有眼泪在脸上流淌, 走到府门,那条门槛前,白难毫不停留,直接踏过这条门槛。 现在,人已在门槛外,手里拿着的,就是那只木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相见欢 陵安的庙堂重臣们还没将清晨的那桩事弄清楚,很快就有另一个消息传入了他们的官邸。 兵部尚书王同现出身靖南军,参加过大战不多,但凭着显赫的家世和才干,硬是把兵部尚书这个官帽子牢牢的抓在手中,但其实是除了那几位已经厌倦沙场的老将军之外,也实在没人和他争的缘故。 此刻的兵部衙门,一众侍郎员外郎都挤在那间不大的议事房内,王同现坐在台上,脸色阴沉,看着面前这群下属,半响没有出声。 一众侍郎看着一把手王同现都没有说话,更是一个个静若寒蝉,不敢吱声。 在最后的兵部衙门探子站在门口,汗水早已湿透后背,想着先前尚书大人召集兵部各位大人的时候,每一个大人在踏进这间议事房时丢给他的眼神,已经是不寒而栗。而现在,尚书大人那张臭脸摆在这里,更是让他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王同现全程黑脸,开始数落在场的兵部官员,神情激愤,却硬是一点也不提那条街正在发生的事。 带来这个消息的兵部探子,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尚书大人是发哪门子疯,不过也只有老老实实听着的份。 兵部员外郎郑成,是在场的官员中,最年轻的一个,不过微微思索,他便想通了尚书大人的心里想法,然后就不禁无奈苦笑,那两位爷,一位是正儿八经的大楚王侯,整个大楚也就十二个。另一位更不得了,曾经镇北军主帅,四大军侯之一。现在虽说被消去了侯爵,可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来皇帝陛下对待这个废庶军侯的微妙态度。 所以即便兵部衙门知道了四海侯破了白难的门,而白难也踏出了府门,也没人敢去淌这趟浑水,谁知道那个武道修为这些年一直稳步攀升的白发男子会不会非要不依不饶的,毕竟都是边军出来的,谁的脾气又会比谁好? 要是只断了四海侯手脚也还好,怕就怕这位爷直接结果了四海侯的性命,其他人还好说。可这位爷毕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现在摆在王同现面前的,难就难在这两位爷微妙身份,明明跟兵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却是一个也惹不起。 郑成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处,知道兵部衙门所处的微妙处境。要是这件事不用兵部过问,事情便好办许多。想到这里,郑成微微一征,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吐沫横飞的尚书大人,开口说道:“尚书大人,这随意打破他人府门,按大楚律来说,应该是属于陵安府管……” 郑成没有把话说完,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油条,说谁比谁笨,也不至于,只是立场不同,想事情的方法不同罢了。王同现微微一愣,止住了横飞的唾沫,看向郑成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早在去年冬天,郑成在朝会时为了白难敢做出弃官回乡的抉择时,王同现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栽培这位员外郎,现在看来还当真没错。 想得有些远的王同现把散乱的思绪拉回来,眼神瞟了一眼在场明显松了气的众多同僚,看了一眼在最后的兵部探子,开口说道:“那个贾六,还木着干什么,还不去通知陵安府的张思张大人,既然我们兵部知道了这档子事,不去告知他们一声,总觉得于心不忍,不得劲。罢了,谁叫本官一向乐于助人呢。” 在场的众人看着把锅甩到陵安府还一脸仿佛是做了天大的好事的尚书大人,只觉得尚书大人这副嘴脸,说有多贱就有多贱。 更有甚者,此刻恨不得把脚上的官靴脱下来砸在尚书大人那张“丑恶”的脸上。 被点到名的贾六连忙夺门而出,心怕尚书大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此刻的议事房内,众多兵部官员一下子又回到了以往时候那种融洽的光景,可他们不知道,收到消息的陵安府尹张思看着前来报信的贾六,是一副恨不得把他剥皮下肚的神情。 更不知道的是,当一副死了爹娘表情的张思不得不亲自带着衙役赶到现场,看到那个满头是血,生死不知的四海侯,心中已经把王同现祖宗十八代已经问候了无数遍。 至于圣贤书里教的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 去他娘的圣贤书! 确认四海侯还活着,让做了最坏打算的张思心里松了一口气,让衙役火速把四海侯送到太医馆的张思转身看了看那个仍是坐在那条仅存的门槛上的白发男子,明知道他违反了那条不得传召不得出府的禁令,张思仍旧是不敢说什么。 眼前的四海侯还不是说打就打了,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只怕费不了眼前这位爷一点功夫。 坐在门槛之上,看着远处的张思,白难静静起身,手里握着的木瓢完好无损,甚至连血迹都没有一点,他转身踏入府内,没有叫许伯关门,因为已经没门可关。 —— 处理完宋焕此事,在第二天清晨,车队便已经启程,等到消息传到陵安时,车队便已经走到了庆州边境。 此刻坐在自己车厢里的叶如晦想着前些日子汤槐安所传授的刀道,一下子理不通透,只得慢慢琢磨。 前些日子从陵安传来的消息说叶长亭在皇宫甬道大败刀道宗师汤槐安,连他手里的名刀黄铜都折了。 叶如晦有些担心汤槐安,却更多的是对那位白衣剑仙的震撼。 汤槐安已然是第五境的大宗师,那位白衣剑仙能够打败他,又是何等风采。 想及快要到南唐,他自言自语道:“汤老刀道无双,那和汤老齐名的南唐刀圣楼知寒,该又是何等人物?” 很快,叶如晦便摇摇头,不再去深思,去仔细琢磨汤槐安的刀道精义。 而坐在最后车厢里的华章侯,端坐在车厢中,他和陵安之间自然有通讯手段,宋焕一事,除了苑文庭写折子以外,他早已将把消息发到了陵安皇宫,至于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要怎么处理,他不去过问。 …… …… 车队慢慢悠悠,已经走到了庆州边境,靖南州与庆州的界碑就立在前面不远处,经过界碑的时候,叶如晦仔细看了看写着靖南州三个字的界碑。 就在此刻,在车队前方,有一支人数在百余人的彪悍骑军纵马而来,人人披甲,手里除了有支长矛以外,人人腰间都别有一柄军刀。 为首的骑将不曾看一眼这只车队,领着骑军呼啸而过,期间除了马蹄声和战甲碰撞声,没有其余任何声音。 要不是官道宽阔,说不定这支骑军会停下片刻,待这支骑军远去之后,激起的烟尘才慢慢散去。 叶如晦看着这支远去的骑军,静静无言,一直骑马护卫在叶如晦车厢外面的马三,看着这支骑军的背影,咧嘴笑道:“他娘的,还是边军唬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红薯姑娘 坐落在剑峰的青城剑阁,虽说贵为四大宗门之一,但仍旧是不算太过繁华。 不过这些时日却不同,仔细想来,应该是山上多了个少女的缘故。 这个前些日子才到剑阁的白衣少女,没有见到叶长亭,当即就开始在剑阁大殿哭闹。 这一下子就让留守大殿的剑阁弟子犯了难,长期在剑阁修剑的他们,见到这种情况,一个个都措手不及。 找了几拨人,都没法将少女安抚住,眼看见天都已经黑了,后知后觉的剑阁弟子不得不去把已经睡着的思尘从床上逮起来,让他去安抚那个白衣少女。 至于去找叶师叔,这些弟子更是想都不敢想,估计连阁主都请不动,更何况他们了。 睡眼蓬松的思尘迫于师兄们的压力,是有些惊奇于这个少女的举动,但仍旧是暗下决心,此后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以免又出现什么状况。 回了回神,思尘再度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少女,才发现,其实她也挺好看的。 真的挺好看的。 少女回过头,看着一副貌似是在全神贯注看着前方的思尘,忽然生出些恼怒的情绪。她冷哼道:“小道士,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还在想前些天那根野萝卜的事?” 提起那根所谓的“野萝卜”,思尘想起看守药圃的宁师叔在药圃里小心翼翼挖起一株老参递给他那一脸肉疼的表情,不知道要吃多少个红薯才补的回来。 失了神的思尘自然没有听清楚少女的话,于是又被少女一把掐在胳膊上,直痛得思尘吸了口冷气,强忍住疼痛,勉强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说道:“小夜姑娘,你说什么?” 叫小夜的少女恼怒道:“小道士,你欺负我。” 早已经认命的思尘不去纠结这个称呼,只是苦着脸,不知道哪句话没有说得对惹怒了小夜姑娘,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见到思尘半响都没有说话,少女又使劲掐了把思尘,气鼓鼓的说道:“小道士,你带我找了这么多天的叶长亭也没有找到,你是不是故意逗我呢?” 思尘抬起头,着急解释道:“不是不是,师叔在山上,除了剑冢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常去的,可是剑冢你又不能去……” 小夜姑娘瞪着思尘,哼道:“那个地方阴森森的,请本姑娘,本姑娘都不去。” 思尘再度低头,他以前觉得自己在山上已经算是没人说得过了,可碰见这个小姑娘之后,他才发现,完全不是这回事啊。 不同于思尘的惆怅,小夜姑娘指着前方正在练剑的剑阁弟子,轻轻道:“怎么这些天,没看见你在这练过剑?” 说起这个,思尘抬起头,得意洋洋的说道:“师傅说,我和师叔一样,是个天才,自然不用每天和师兄们一起练剑。” 说完这个,思尘的脸红了红,他师傅自然是没有说过这些话,至于为什么自己要编出来,多半是怕小姑娘取笑他练剑不勤。 小夜姑娘冷哼道:“我才不信呢,你现在去练一遍给本姑娘看看。” 思尘正准备拒绝,却又发现小夜姑娘举起手,做了个掐人的举动,思尘一阵胆寒,立马前行几步,拔出身后的古剑不思尘,老老实实的演练了一遍醉清歌。 等到思尘走过来的时候,小夜姑娘破天荒的赞许道:“小道士,还不错嘛。” 思尘红了脸,不过下一刻,小夜姑娘就惆怅的说道:“小道士,我要走了。” 思尘惊讶道:“山上不好玩么,可是你还没有找到师叔啊?” 小夜姑娘摇摇头,失落道:“不找了,出来太久,爹娘会担心的。” 思尘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良久,思尘从怀里掏出个洗干净的红薯递给小夜姑娘,轻声道:“这个红薯给你,想我的时候……就吃了。” 小夜姑娘听着思尘语无伦次的话,噗哧一笑,一把打在他头上,“小道士,我走了之后,要好好练剑,以后要是有人要欺负我,你可要来帮我。” 思尘点头,试探道:“要不然吃了午饭再走?” “不用了。” “要不,我送你下山?” “不用了。” 思尘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小夜姑娘转身,离开问剑坪,然后下山。 思尘等到小夜姑娘走出好远之后,才敢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个红薯,一口咬下,却不同于往日的甘甜。 思尘摇摇头,感觉这个红薯寡淡无味。 把只咬了一口的红薯重新放回怀中,思尘摇摇头,离开问剑坪。 而早便在远处看着自己弟子的余留白微微一笑,悄悄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书生是山贼 靖南州位于大楚的南部边境,紧邻南唐,作为大楚的边疆重州,一直以来都由王朝边军之一的靖南军戍守。 可能是因为数年前那场国战,大楚将南唐彻彻底底打服了的缘故。这些年来,南唐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在边境挑衅过一次大楚的靖南边军。 这也导致了,虽是边境,靖南州不同于北境的燕州那般,充满了紧张的气息。 但没有外患,便多了几分内忧,在有靖南边军戍守的靖南州不知为何出了一股山贼,在衾山占山为王,平时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衾山郡的郡守早在开春之时便组织了几批捕快前往衾山围剿,可奈何这批山贼不仅武艺高强,衾山更是易守难攻,折了百余人,却硬是没有拿下来。 不得已,郡守不得不将事情报到靖南州府去,城守周廊是边军中退下来的老将军,行事一向雷厉风行,知道此事,立马调动了州里的州兵,由一位曾在边军中任职的实权校尉带着,马不停蹄的前往衾山剿匪。 可这次也如前面一般,完全不是山中这股子悍匪的对手,死伤了些人手,却连山贼的老巢都没有摸到。 城守周廊没办法,他可以调动的人手只有那点,只好让人把这事告诉了戍守在边境的靖南军。 …… …… 山寨有个很俗气的名字,叫做忠义寨。而这个名字也自然是山寨里最俗气的大当家给取的。 平日里这些个没事在一起插科打诨的山贼们想起这事,也有些奇怪那个据说是做过几年私塾先生的二当家老赵为什么当时没有给山寨起个响气的名字。 二当家叫老赵,至于名字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叫老赵的中年男人是个疼媳妇的男人。 山寨里只有老赵有媳妇,是他当私塾先生那会儿明媒正娶的媳妇,至于为什么带上了山,山贼们不知道。 在全是男人的山贼,有个媳妇,是件极让人眼红的事,虽然老赵的媳妇不算太漂亮。 说对老赵的媳妇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一群大男人,闲久了,自然是有想法的。 山贼的三当家有过想法,那个叫唐三的魁梧汉子是后来入山的,仗着一身功夫和替寨子立下过几次大功,很快,这个汉子就爬到了三当家的位置。 再对老赵媳妇生出想法的几个月后,趁着大当家和老赵下山办事,唐三把想法付诸行动,当夜便悄悄摸进的老赵的那间小茅屋。原以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好好享受老赵的媳妇,却没想到才踏进屋内,那个平时看起来也不是很彪悍的女子提了根擀面杖就是一通乱打,身材魁梧,另外练过几年功夫的唐三竟然完全不是对手,被那女子生生给打晕在门口。 等第二天,山寨众人在老赵家门口看见这个昏迷不醒的三当家,也大多猜出了个所以然。不过,他们惊奇的是为何魁梧的唐三会不是老赵媳妇的对手。 唐三最后没能醒过来,昏迷几天之后,在某天黄昏,断了气。 大当家回来之后,听到这件事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向脾气温和的老赵,默默的把尸体拖去后山喂了狼。在之后的山贼们就忽然明白了这个老赵为什么会疼媳妇了。 原来不是疼,是怕啊。 此刻的老赵正在他那间茅屋前打理着一条才和媳妇去山下买回来的草鱼,刮鳞、去内脏、然后是切块,这一切老赵都做得井井有条。 哪里是像读过君子远庖厨这类文章的读书人。 往装着鱼的木盆里放了些盐,趁着腌鱼的功夫,老赵朝着正在一旁看着一本老赵不用看都知道的才子佳人小说,想了想,老赵鼓起勇气说道:“媳妇,和你说个事呗。” 眼前的女子,头也不抬,用鼻音哼出一个字,“嗯。” 老赵试探的说道:“媳妇,咱们买鱼的时候,卖鱼的小贩多找了二十文钱,咱们明儿去还给他?” 那个那上山的时候才夸过买的这条鱼不错的女子把书一合,冷哼道:“赵李青,你看看这鱼,又小又不好看,说不定还缺斤少两,你还要去退钱,是不是脑子里有问题!” 老赵低头,低声道:“我看他一天到晚也挣不了多少钱,兴许这二十文钱是别人一天的口粮,我们这样做……” 女子冷笑道:“他不好过,你就好过了?别忘了,你可是山贼,是在用命挣钱!” 老赵抬头,欲言又止。 女子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吩咐道:“赵李青,去把鱼煮了,记得多放辣椒。” 老赵转过身,把鱼放进锅里,葱姜蒜一个不落,尤其是辣椒,更是多放了些。 他从来没告诉过身旁的女子,他至始至终都不喜欢吃辣椒。 过了不久,锅里已经有香气冒出,闻到香味的老赵微微一笑,知道鱼已经熟了七八分,于是他去拿了两个碗,盛了饭,也盛了鱼。 同往常一样,女子把盆里唯一的鱼头一脸嫌弃的用筷子夹给老赵。 她从来没告诉他,她最喜欢吃鱼头。 他也从来没说过,他最讨厌吃鱼头。 吃了大半鱼的女子放下碗筷,盯着老赵,老赵赶紧把碗里的饭粒吃干净,然后把碗筷递给媳妇。 那女子满意的点头,收拾收拾,开始在不远处的洗碗。仍旧坐在远处的老赵抬起头,看了看媳妇的背影,心神摇曳。 老赵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撕下一页,用来擦拭吃饭的小木桌。 按照那女子的说法,哪能用布条来擦,这不是浪费么。于是从山下带来不少藏书的老赵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撕书,已经记不清撕了多少本书的老赵轻轻点头,开始默背这页书上的内容。等到擦完木桌,这页书中的内容便已经被老赵背的七七八八。 这些年撕了多少页书就背了多少页书的老赵轻轻把那本已经没有几页的书放进怀里,再度把头转过去看着媳妇的背影。 洗好碗的女子起身,把碗交给老赵,然后便靠在那把唯一的躺椅上睡午觉。 收拾好碗筷的老赵去到茅屋内拿出衣裳给不省心的媳妇盖上,一如小时候那样,一边看着书,一边用手给媳妇驱赶着山里的山蚊。 老赵摇摇头,想着自己媳妇这些年没变过的习惯,满脸微笑。大概也只有他,可以日复一日的忍受这个女子的坏脾气,而且绝不恼怒。 想了想,老赵还是决定抽空去把那小贩的二十文钱还给他,至于媳妇这里,不让她知道就行了。 看着媳妇的侧脸,老赵想起媳妇年轻时候的样子,心里微微叹道,是有些老了。 小时候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的老赵,这辈子除了读书之外,唯一上过心的就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面前的这个女子。 当时还是孩子第一次在私塾里看到这个小姑娘,老赵就突然觉得书其实没有她好看。 长大之后,她喜欢上了镇里有个俊俏的男子,老赵不留余力的帮她牵线,不过在这之中老赵有没有剪过这条线,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最后是黄了。 至于最后老赵放弃本来稳妥的仕途,上山当山贼,也是为了她,至于其中的缘由,她不提,他也不去想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已经没有什么读书人样子的老赵忽然抬头,看着远处的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来人苦笑止步,不发一言。 老赵摇摇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媳妇,把书放在一旁,轻轻朝男子走去,把男子拉出去好远,确定两人之间的谈话无法影响到媳妇午睡,才示意这个被全山寨人都认为很俗气的男子开口。 那个山寨的大当家有一口听起来十分温柔的嗓音。 “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山里贼,山外兵 (啊,快把票投给我,我保证天天给你们更五千字+,啊,来,用票砸死我。) 那个姓吴名俗气的山寨大当家看着从他说出出事了三个字的就大惊失色的老赵,心里也有些疑惑,平日里最稳重的二当家,怎么今时今日如此惊慌。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做出这副表情的老赵下一刻做出的举动,就让吴俗气有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老赵一个箭步冲到自己媳妇面前,用手轻轻把飞到她脸上的山蚊煽飞,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这边,完全不顾吴俗气的脸色。 老赵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吴俗气强忍着动手的想法,开口说道:“城守周廊写了封信给边境的靖南军,要他们派兵来围剿咱们寨子。” 老赵玩味道:“写给谁了,该不会是写给了靖南侯吧?” 吴俗气瞪了一眼老赵,这才说道:“不是,是折冲将军王名。” 老赵转头看了眼自己媳妇,确定并没有什么情况发生,才开口说道:“按大楚律规定,非战时,任何超过五百人的军队调度都要请示陵安兵部,就算没有超过五百人,按律也要请示主将。靖南边军的主将是靖南侯,这个周廊就算要让靖南军调兵来围剿咱们,怎么也得请写信给靖南侯才行啊,这写给王名是什么道理?” 吴俗气不了解大楚律,但是他仍然是说道:“我在山下的眼线说的明明白白是一支百余人的骑军,不过不是从折冲将军驻扎的营地出来的,应该是早先就派出去的。” 老赵露出个淡淡的笑容,轻轻道:“那没事,这王名估价是钻了便宜行事的空子,把派往其他地方的人调到这里来围剿咱们,不过,老吴你别担心,王名手下的军队本就不是最精锐的靖南边军,是奉折冲将军的调令把正准备回去述职的他调到这里剿匪,但平白无故多了一桩事的他并不恼,在靖南边军本来挣军功就比较困难,现在有摆在面前的军功,哪里有放出去的道理。 走过崎岖的山道,校尉已经隐约看见了前面的衾山,校尉眼睛微眯,指了指远处的衾山,低声道:“别去走山道,看起来杳无人烟,实则不知道藏了多少山贼,前面的州兵估计就是上了山贼的当,以为这条山道是条好去处,结果被这群山贼兜的团团转。” 校尉摇摇头,收回视线,看着身后的袍泽,“其实也是咱们南境这些年没有战事的缘故,久疏战阵,自然不及当年。不过要说比不上一群山贼,怎么看来也是一群酒囊饭袋。” 边军一向看不起其他军伍,这是建国以来就一直流传下来的,不过别的军伍不服气也好,愤懑也罢,可论战力,他们及不上边军也是事实。 王朝对于边军的要求,向来要比其他军伍严。 身后的百人,至始至终都没人开口,就让校尉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百人的靖南边军,穿过茂密的树林,踏上衾山的地界,校尉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青石小径,一直蔓延到衾山深处,在青石小径旁有几处树木要比别处浓郁不少,想必就是山贼粗鄙伎俩了。校尉冷笑,心中越发看不起栽了跟头的州兵。 短暂的等待过后,先开始派往前方打探的斥候回来,为首一人抱拳道:“将军,前方山道一共十一处哨子,大约有二十人。” 校尉点头,不去理会这已经被看穿的暗哨,领着人往树林里登山。 走了数里,一直在树林里转悠的校尉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林子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让他起了疑心,虽说一行人小心翼翼,没有太大的声响,但山里的野物总该发出些动静,而不知此刻为什么都没有。 校尉挥手,示意停下,把别在腰间的劲弩拿出,正要开口,便听到身旁的袍泽惊道:“看那里。” 随着声音看去,校尉猛然发现,在前面不远,有个半大孩子,衣衫褴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山上风景 (去写第三章,存着,不给你们看。以后我就有存稿了。) 知道山下已经有靖南边军摸上来的老赵,仍旧没有动作,吴俗气按他的安排,去调集山寨中的青壮御敌,而老赵仍旧一手给他媳妇扇去山蚊一边低头看书。 等了有些时候,那女子睁开眼睛,看着这多年不变的场景,轻轻道:“山下出事了,不去看看?” 不去想自己媳妇怎么知道的,老赵微微摇头,回道:“不打紧,不打紧的。” 那女子不满道:“真的不打紧?” 老赵干笑一声,轻轻说道:“还是有些紧。” 那女子做了个赶人的举动,示意老赵快走。 老赵踏出两步,又立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女子恼怒道:“有屁快放。” 老赵顿了顿,犹豫说道:“那个,我要是没回来,你就说是被山贼掳掠上来的,上山的是靖南边军,不会为难你的。还有我那本《合页文》里夹着五百两银票,是我给你存的。你带着走,就是一个,把卖鱼小贩的二十文还给他,别老舍不得钱。” 那女子红了眼,怒道:“赵李青,你藏私房钱就算了,还敢撂挑子不干了,是嫌我老了,不好看了?” 老赵苦笑,眼前的女子明明是泪眼滂沱,却非要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那女子拉着老赵的衣袖,威胁道:“你要是敢不回来,让我以后午睡醒了看不见你,让我以后吃鱼不知道把鱼头给谁的话,我下山去刨了你家祖坟。” 说完威胁的话,女子去拉这个不知道有多久没牵过他手的男子,轻轻说道:“我等你回来。” 老赵不说话,只是轻轻替自己媳妇擦掉眼泪,然后才缓缓转身,离开这栋茅屋。 先前告诉吴俗气不打紧,其实存了两个用意,一个是怕他太过畏惧边军,不敢出手。另外一个就是确实是说给在午睡的媳妇听的。 至于老赵来看,其实破不破寨,都不打紧,他早已经有了打算,就算寨子破了,他和媳妇也可以安然离开。在山上十几年,以老赵的头脑,怎么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要是刚才媳妇提出要离开,他大可悠然离去,至于吴俗气和寨子里的人,从来都不是老赵所担心的。可既然媳妇觉得这里挺好,那他也就该使出真本事,好好看看这靖南边军的斤两。 走到半山腰的某处水潭前,见到了如约而至的那个孩子,还是衣衫褴褛,还是面无表情。老赵温和说道:“南风,如何了?” 南风面无表情,看着山上所有人都觉得是老好人的老赵,孩子眼底还有些畏惧的神色,出于本能,南风并不相信老赵是个好人。 老赵有些欣赏的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对于他那点微末心思毫不理会,反而是淡淡说道:“我开始说你比我年轻时候要差点,现在看来,那里是差一点,差太多了。你要明白,像你这样,要想活下去,就得把自己真实的情绪掩藏好,不然很容易死的。” 南风没有说话,反正是看着老赵不说话,不过眼神里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白。 老赵从怀里拿出一粒碎银子丢给他,淡然说道:“存了多少了,该有小二十两银子了吧,是想存够了银子下山去?” 南风警惕的看着看似一脸温和的老赵,被说中心事,南风默不作声。 老赵也不恼,显然是知道这个孩子的性子,只是自顾自说道:“就算存够了银子,我劝你也别想着下山去,就算你师傅是个好人由得你去,山上其他人肯定是要你的命的,再说,你师傅也不一定是个好人,对了,你为什么要下山?” 南风木然,开口说道:“娘说,山贼不是好人。” 听到这个出乎预料之外的答案,老赵明显愣了愣,他怅然说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个因为家破人亡,在街头艰难讨生的少年是被吴俗气带上山的,原以为他会心生感激,却没想到他却是一直想下山去,不想成为山贼。 兴许是看见老赵没有往日的伪装,南风破天荒的多说几句话,“爹说过,读书人是这个天下最好的人。” 老赵摇头,仍旧是淡淡说道:“那不一定,那你爹他是读书人么?” 南风点点头,“爹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娘是村里唯一识字的女子,都很好。不过村里人都不喜欢我们。” 老赵不急于去那山里的战斗,反而是极有耐心的和这个孩子聊着天。 “何以见得?” 终究还是个孩子,谈起伤心事,他声音低沉道:“我亲眼看到村里人点燃了我家的屋子,也亲眼看到他们借着救火的由头,把我和爹娘困在屋内,不让他们出去。” 老赵摇头,不再去追问,能在一个孩子心里种下仇恨,是什么都解决不了的。当然,除了报仇以外,别无他法。 那孩子还想说些什么,老赵微笑摇头,转而去看远处风景,不再面对南风。 南风虽说有些疑惑,但马上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面对水潭,看着潭里隐约可见的几尾野鱼。 果然,下一刻,他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老赵,你他娘的还有心思在这里看风景,咱们快守不住了。” 火急火燎的吴俗气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把钢刀,神情极为慌张。 老赵摇头,不为所动,只是开口问道:“打上来了?” 吴俗气恼道:“哪里是打上来了,现在快到咱们寨子门口了。” 老赵点头,轻轻笑道:“这股边军比我想的还要不经事,你让兄弟们退下去,把我让他们扎的草人穿上衣裳,放在树林中,另外点些浓烟,熏一熏他们。另外在他们下山的那条路上,安放一些捕兽的夹子,等他们被踩了夹子,不要去追,放他们回去便是。” 吴俗气疑惑道:“为何啊,老赵。” 老赵温和开口:“你杀了他们,靖南边军可就和咱们不死不休了,到时候靖南侯给兵部递了折子,你说你这座山寨能够剩下多少?” 吴俗气点头,顾不得什么,立即转身离开。 老赵站在谭边,望着山腰某处,等到看到山里有浓烟升起,他才摇摇头,转身上山,想着刚才和自己媳妇说的话,老赵忽然觉得,太矫情了。 而南风却无动于衷,依旧在潭边,面无表情。 …… …… 山中,那个已经被浓烟熏得喘不过气来的校尉,艰难的透过浓烟看到了远处山林里埋伏的山贼,仔细一数,竟然有百人之多。 校尉挥手,不甘吼道:“撤。” 全无伤亡的百余靖南边军从来时的树林中退回,不过很快,就响起士卒的惨叫,此起彼伏。 校尉铁青着脸,拿刀将脚下的兽夹拨到远处,冷声道:“互相搀扶,注意脚下。” 脸色难看的边军校尉想着自己被一群山贼给耍了,心里不爽,只是想着等回去再向将军请调些人手,再来围剿这批山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说与听 (我喜欢边听歌边码字,最近听的歌叫cd真不错。) 车队入了靖南州以后,沿着官道一路前行,虽说走的不快,但也算的上不慢。 一共十多架马车,由着境界不知的车夫驾驶,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走着。 车队里没有走过如此远路程的陵安子弟早就苦不堪言,只是畏于华章侯的威势,没有人流露出不满的态度,只是一个个都很难提起精神来。 自然也要除了那位翰林院抄书郎,吴君生。相比于其他人,吴君生显得神采奕奕,没有半点疲态。 叶如晦此刻坐在华章侯车厢中,仔细盯着手里的一份大楚疆域图,不熟悉靖南州的他,皱着眉头,没有看出来现在是到了什么地界。 华章侯淡淡道:“已经是进了衾山郡了,前面就是衾山。” 叶如晦低头看了手里的地图一眼,这过了衾山郡,就要到大楚与南唐边境了。 华章侯笑道:“还记得前些时候在庆州边境碰到的骑军么?” 叶如晦想起那支气态不俗的骑军,迟疑道:“那就是靖南边军?” 华章侯摇摇头,大笑道:“严格来说,并不是,不过在归属上,这支骑军的确归属于靖南边军。” 叶如晦不解华章侯这段话。 华章侯继续说道:“王朝三大边军,镇北,征东和靖南,随着东越与我大楚交好,南唐不敢北上,征东和靖南边军这些年比起镇北边军,差了太多。其中真要论个高低,靖南边军还是要胜过征东边军的,东境那边已经十数年无战事,我估摸着,征东边军,已经跟废了差不多,充其量也就比地方的州郡战力强上几分。靖南边军还好,有靖南侯的十数年的辛勤心血,战力就算不如当年,想必也差不了太多,但实则,这两支边军在走下坡路也是事实。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自古练兵,都是推崇以战养兵,这久无战事,自然就要开始败老底了。当初三大边军,镇北边军铁骑雄甲天下,征东边军的弓弩手是天下无双,而靖南步卒,则是无敌于世。也不是说三支边军只有这点家底,只是说这点家底最雄厚罢了。大楚军伍之中流传着一句话,就是只有镇北骑军才算镇北边军,靖南步卒才算靖南边军了。所以我说,这支骑军不算靖南边军。” 第一次听说大楚军伍之中讲究的叶如晦,仔细思索,不过仍旧无言。 华章侯看了他一眼,笑道:“前面衾山有股山贼,已经让城守周廊吃了苦头,那支咱们碰到的骑军,就是周廊请靖南边军派出的剿匪人手,不过好像没有功成了。” 不去惊讶这支骑军的的失败,叶如晦反而是对这股在靖南边军围剿下,仍拿他没办法的靖南边军更上心。 华章侯沉声道:“山贼战力比之边军,差的自然不是一点半点,就算依靠地势险要,也不是边军的对手,唯一有可能的是,山上有位极为厉害的兵法大家。此人能够放这些骑军一条生路,想来也是在想靖南侯示好了,想必不久,靖南侯便要派人去请他了。” 叶如晦低头,静静聆听。 华章侯缓缓说道:“本侯在此次南唐之行结束之后,便要去东境,东境边军颓废多年,陛下早有革新的打算,况且这次宋焕的事,必定要在东境大洗牌一次,到时候本侯便顺理成章接替新亭侯,成为征东边军主将。” 叶如晦微微思索,便想通了其中关键。“你是想要山上那个高人,帮助你在东境打通局面?” 华章侯点头,感叹道:“要是在往日,这等不知道有几斤几两的人物,留给靖南侯也就是了,可现在不同,本侯急需在东境站稳脚跟。” 华章侯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有些事情实在不便付诸于口。华章侯他没有说清楚为什么,叶如晦也不方便问,只是想着这趟出来自己已经做了多少无关紧要的事。 想了想,叶如晦问道:“山上有没有什么难缠的人?” 对于华章侯的能力,他肯定知道山上的情况,至于消息的真假,他并不担心。 华章侯笑道:“山上有一女子,境界估摸着在第三境,比你强点,不过也不太多。” 叶如晦皱眉,“又是女子。” 不知为何,叶如晦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在淮州城门时遇到那个青衣女子,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华章侯说道:“之后,算本侯欠你个人情。” 想不出所以然的叶如晦干脆不去想,只是静坐无言。 华章侯转而问道:“这些天武道修为可有些进步?” 叶如晦点点头,说道:“这些天想着汤老的刀道精义,灵府内气机增长,隐隐有破开第二境的样子。不过总觉得晦暗不明,便越发觉得武道一途,比读书可难太多。” 华章侯莞尔,“你才多少时日便已经踏入第二境,需知有些人一辈子都在第二境打转,不曾破境。就拿郭硬来讲,十余年才第三境,就算现在破入了第四境,他这些年不一样在第三境打转?毕竟叶长亭之流,大楚数十年才出了这一个。” 提起叶长亭,华章侯的话便开始多了,“本侯在第四境已经小二十年了,还离这第五境遥遥无期,可他年纪轻轻就已经破开第五境了。” 叶如晦疑惑道:“第六境便是终点?” 华章侯苦涩道:“不知道,这个问题非第六境的大宗师不能回答。” 叶如晦开口:“为何?” 华章侯微微思索,开口道:“当年青莲剑仙李青莲曾留下诗曰:一朝不入第六境,无敌于世亦枉然。讲的便是世间强者,只有这第六境的武道强者可以窥探这武道终点。” 叶如晦点头,不让这句话影响到自己。 华章侯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微笑说道:“武道一途,其实也未必非得强求,随缘吧,男儿一生,何必非要在这武道上耗着。对了,我在衾山郡等你。” 叶如晦点头,转身下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山椒和姑娘 (没事多给我投两张票,多给我评论两句,长亭就很开心了,开心了就会多写点。) 离了车队,站在官道旁看着车队缓缓走远,叶如晦才去仔细打量这座叫衾山的高山,想起以前看北汉诗圣杜言曾经有诗写到衾山,其中一句“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更被后世无数诗家认为是五百年来写山第一句。 不过可惜的是,这位写出过无数佳句的北汉诗圣,在北汉被北匈铁骑闯入北汉皇宫时,还在江南的杜言,留绝命诗一首,自绝于此。 想及此处,叶如晦低头吟道:“先帝宵衣久,忧勤为万方。捐躯酬赤子,披发见高皇。风雨迷神路,山河尽国殇。御袍留血诏,哀痛何能忘!” 这首诗流传世间,更是不知道被多少人认为是不可复制的叹惋之作。就连被认为此生已经站在了诗道高峰的李青莲,读完这首诗,也不得发自肺腑,称赞一声:“善。” 叶如晦拣了条青石小径上山,不过并没有掩藏,反而是沿着那条山间小道慢悠悠的走,一路上沿着青石小径而上,叶如晦很明显感到在山道旁有好几处暗哨,不过不知为何,都没有现身。 叶如晦不去想这山贼安排的暗哨不去阻止他登山,自己气机内敛,按理说,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没人来,叶如晦也乐见其成,自己一个人悠然登山,脑子里想的是尽是汤槐安和郭硬的刀意,在脑海里,叶如晦已经尝试多次,要把这两种刀意揉在一起,不过总是无功而返。 他隐隐明白自己是走了条羊肠小道,只是不知道这条小道会不会是条死路。现在他拥有的资源也只有汤槐安倾心所传的刀道,就连郭硬的刀意,也只算是窃来而已。 思索间,叶如晦不知不觉来到了半山腰,在半山腰有一处破旧的凉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的水潭,谭子不大,水却十分清冽,水潭一旁,孤零零的站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瞟了眼在半山腰水潭旁的那个孩子,叶如晦开口问道:“小兄弟,这里离你们寨子还有多远?” 能够站在这里,自然不是普通孩子,只是想着这个半大孩子才这么小就要做这个把脑袋别在腰上的营生,叶如晦一时之间有些感叹。 那孩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叶如晦一眼,没有说话。 叶如晦见这孩子衣衫褴褛,便轻轻把最外边的衣衫解下,递给这个孩子。那孩子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拒绝。 心里早做了有如此结局打算的叶如晦也没有说话,只是洒然一笑,把手里的衣衫放在水潭旁的一块青石上,转身继续登山。不过才踏出半步,就被那孩子喊住。 叶如晦转过身,看了眼这个孩子,孩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下山。” 叶如晦愣了一会,轻轻摇头,说道:“不碍事的。” 那孩子仍是生硬的说道:“山上有山贼,会要了你的命。” 把叶如晦当成上山游玩的孩子好心提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如晦的赠衣举动。 叶如晦还是摇头,轻轻开口说道:“不碍事的。” 那孩子不再说话,转过身蹲下,去看那方小谭。 叶如晦继续登山,沿着青石小径,并不觉得累,只是感觉山风有些凉爽。 那孩子等叶如晦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才缓缓起身,看了一眼青石上那件并不贵重的衣衫,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蹲下在小谭里用力洗净手上的污渍,才缓缓靠近那件衣衫,摸了一下,孩子眼中露出并不常见的欣喜。不过也是一闪而逝,把衣衫放在腿上,孩子坐在那块青石上,呆呆望着小谭,小谭之中有几尾野鱼,游得自在。 不过还是谭中鱼罢了。 已经上山的叶如晦走过一段树林十分密集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叶如晦遥遥望去,只见有一中年男子站在一颗无名树下,手里端着一个木盆,摘着树上不知名的野果,不过这男子身形却是有些矮了,让他摘野果的时候,实在有些费力。 叶如晦微微一笑,缓缓向这男子走过去,走近之后,才发现这男子所摘的哪里是什么野果,分明是一种山中的野辣椒。只是这辣椒树不同于其他,生的极为高大。 察觉到身后有人的男子转头,面对着叶如晦,轻笑道:“我以为你会来的迟些。” 叶如晦看到了男子怀中露出的半截书,轻轻道:“先生怎知我会来,山下的手笔皆是出自先生?” 男子没有急于回答,反而是笑道:“请稍等片刻,等我把这树上的野椒摘完。” 叶如晦看了看他手里的木盆,盆里有些刚刚采摘的野山椒,又想到男子刚才摘山椒时吃力的举动,于是叶如晦开口问道:“要不要帮忙?” 男子摆手,为难道:“要是被媳妇知道了,又少不了一顿骂,公子在一旁看着就行。” 叶如晦不再坚持,只是看着这个畏妻男子,没有说话。那男子转过身,把怀里的书拿出来,递给叶如晦,轻轻道:“公子不妨看看书,打发些时间。” 叶如晦接过书,席地而作,在一旁的树下翻看。 手里这本《汉志》讲得不过是一些前朝的野史,翻过几页,叶如晦便知道内容大致和他在书院看的几本书内容相近。不过他也没有看轻的意思,反而是更加仔细的翻看这本书,不过才翻看了一半,他便惊讶的发现,在书中,有好多页缺失的情况。 在采摘辣椒的中年男子注意到叶如晦的惊讶脸色,看了一眼书上明显有撕过的痕迹。那男子痛心疾首,压低声音道:“都说了撕书的事让我来让我来,这败家媳妇怎么不听劝呢?” 叶如晦没有去理这个埋怨媳妇都只敢低声的男子,微微一笑,继续去翻看后面的内容,翻过几页,叶如晦忽然想起了前些时候认识的那个叫叶姜的姑娘,想着想着,忽然有些失神。 此刻的山风,格外凉爽。 —— 淮州城外的乡下,不同于寒冬时的一片枯寂,现在若是再去,举目望去,农田之中,便尽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已经成活的稻谷看起来,真叫一个赏心悦目。 在村头,有间极其普通的农房,农房前面拴着一条大黄狗,此刻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在房前空地上教一个小姑娘写字的姑娘。 大姑娘握着小姑娘的手,一笔一划的在教这个小姑娘写自己的名字,再看纸上,只有三个字:李青稻。 有个不输这个小姑娘好听名字的大姑娘轻声道:“青稻,你可要记住了,写的时候千万不能太用力,不然写出来可不好看。” 小姑娘点点头,乐呵呵说道:“知道了,叶姜姐姐。” 叶姜听着小姑娘叫自己的名字,却想着的是第一次碰见这个小姑娘的情景: 也就是前些日子,叶姜去给在私塾教书的爹送饭,却在那座破败私塾门口看到这个偷偷听自己爹上课的小姑娘。反正也要等到爹下课才能进去的叶姜便开始和这个小姑娘交谈,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却有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李青稻。 以为小姑娘是破落的淮州城里的大户人家姑娘的叶姜,却没想到这个叫作李青稻的小姑娘,竟然就是村子里的人。起了心思的叶姜便问她愿不愿意让自己教她识字。小姑娘本来就是碍于学费一事不敢进里面去听先生讲课,此刻有个好心的大姐姐要教她识字,小姑娘一时之间也不吭声。 好在叶姜看出了小姑娘的窘迫,说着不要学费,小姑娘这才勉强答应。 等到一切都确定,叶姜让小姑娘叫她先生的时候,小姑娘又拒绝了,而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她已经有了先生。叶姜有些微恼的问小姑娘的先生是谁,小姑娘仰起头,说了三个字。 叶如晦。 意想不到的叶姜,想起那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又想起他对她的所做作为,脸上发烫。 这次又说了不碍事的叶姜终究还是替那个不知道在何方的男子收下了他的学生,并且这些日子里,更是全心全意的教导这个小姑娘,颇有些害怕没教好惹的叶如晦不开心的样子。 好在这个小姑娘并不笨,教她的东西很快便能记住,并不费多大心力。 思绪飘远了的叶姜把思绪重新拉回来,开始继续教导小姑娘写字,只是眉目之间,仿佛多了些什么东西。 天色渐晚,小姑娘向叶姜告辞,说要回去吃晚饭了。 叶姜送走了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忽然恼怒开口道:“我把你的学生教的也不错,你要是敢不来看我……看她,我和你没完!” 说完这句话,叶姜觉得心中仿佛空落落的,好像是少了点什么。 不再去想少了什么,叶姜回屋,去烧晚饭,叶青山见到她这个样子,破天荒的打趣道:“姜丫头,春天可早过去了。” 叶姜啐了一句,没有多说,只是到了晚上睡觉时,躺在床上的叶姜仍然是久久没能入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女子无理不饶人 (今天和老友出去玩了,但是依旧会更,第二更会晚一些,要是超过了十二点,依旧算今天的,明天仍然两章。还是一句话,你们的支持,是我前行的动力。) 待叶如晦翻看完这本书,采摘完山椒的男子看了看天色,确定比自己媳妇规定的时间要早不少。 这个叫赵李青的男子缓缓坐在叶如晦对面,只是尚未开口,从远处却又走来一群人。为首的中年男子身材修长,正是山寨大当家吴俗气。 吴俗气看着自己这个曾经万分相信的老友,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把全山寨人都当作自己的棋子,而且更让他想不明白的,当初好心收留他,现在居然如此行事,当真不怕天打雷劈? 要不是山里有弟兄发现了老赵和南风的碰面,谁又清楚,一向忠心的老赵居然想着把山寨当作一份厚礼献给靖南边军,自己好去追逐那荣华富贵。 老赵只是看了眼在人群最后的南风,微微一笑,便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孩子看到老赵向他看来,忽然便打了个寒颤,极像被一条毒蛇盯住了般。不过瞬间,眼里便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老赵看出来了,这是对自由的渴望。 老赵摇摇头,轻轻道:“这样行事,只怕还不如山贼。” 微微转头,不去看吴俗气手里的钢刀,老赵微微开口问道:“老吴,这些年我可有一件事办的不尽人意?” 吴俗气冷哼一声,不愿回答。 老赵微笑道:“那大当家可曾记得答应过老赵什么?” 吴俗气脸色难看,仍旧是不再言语。 老赵转而看着后面的山贼众人,叹道:“上山时,我便劝各位少动杀生之念,劫些财物也就罢了,务要伤人性命。当时大当家与我发下重誓,不过现在看来,诸位并未是重诺之人。前些时候,我与南风交谈,问他为什么想下山去,当时南风告诉我,山贼不是好人。当时我心里还叹这孩子以偏慨全,现在想来,南风约莫是知道了你们背后的勾当,不然何出此言?” 吴俗气冷哼道:“赵李青,任你口吐莲花,今日也需受山规惩戒。” 老赵摇头,讥笑道:“大当家何必动怒,容我说完可好?” 吴俗气转过头去,不去看老赵。 老赵缓缓开口说道:“早在郡里派人来围剿山寨,我就有所疑惑,至于后来的州兵再来,就让我实在是想不清楚了。就你吴俗气这样一股小山贼能惊动城守,定然是不同寻常的。于是那****和媳妇下山买鱼,和鱼贩聊了两句,才知道你们做的是什么勾当,那鱼贩的妹妹是被你们掳上山的,为何我不知晓?回到山上,在后山我看到那累累白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该死了。” 吴俗气没有言语,只是他身后有一个魁梧汉子走出来,冷笑道:“老赵,这么多年了,你还以为你是山下那个私塾先生?平日里兄弟们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现在你要坏咱们寨子的大计,就算当家的饶的过你,咱们兄弟们也放不得你走。” 这汉子叫李古,是前些年被官府通缉的逃犯,据说是因为是在一户人家做护院,勾搭上了主人的妻妾,被发现之后,原本是要被浸猪笼的。可李古起了歹意,杀了别人一家,便逃上山来。上山之后,因为自持有些勇力,这些年有的没得笼络自己的势力,隐隐已经势大。虽然没有正式成为当家的,但山上弟兄,已经把他当成当家的看待。 老赵不去看李古,只是盯着大当家吴俗气,轻轻道:“老吴,真要不死不休么?” 吴俗气自嘲一笑,冷冷道:“若是之前,你我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你为寨子操心这么多年,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忘恩负义。” 看了看仍在一旁的叶如晦,吴俗气冷笑道:“既然你要负我,我老吴也断然没有让你走的道理。” 老赵不开口,反正是鸡同鸭讲,谁也说服不了谁。 吴俗气冷声道:“动手。” 大当家一开口,平日早就对老赵颇有意见的山贼们提了提手里的钢刀,狞笑着围了上来。李古在一旁笑道:“老赵,你要是死了,你媳妇,兄弟们会好好照顾的。” 没等老赵开口,在众人身后便响起一道足以让人感到惊奇的声音,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只仅仅因为的是,这道声音委实太大了。 “赵李青,老娘这辈子嫁给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平时让众山贼都垂涎已久的那个女子,布裙荆钗,一只手叉腰的站在众山贼身后,另一只手里拿的有一跟擀面杖。 老赵苦笑,看着这个喜欢了一辈子的女子。 看着众人,那女子冷声道:“你们要杀了他?以后谁给我驱蚊,谁给煮鱼,谁给我吃鱼头,谁给我出气?” 见到这一幕,叶如晦也有些惊奇,等到女子说出这一连串的谁给我,叶如晦脸上有了淡淡笑容,实在是很有意思。 一旁的吴俗气冷笑,要杀老赵,怎么能不知道他媳妇是最难缠的,早已经摸清了老赵媳妇境界的吴俗气,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还未到时候。 果然,还没等吴俗气有什么话,李古便往前踏了一步,冷笑道:“为了这么个窝囊废,还不如跟着我,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那女子脸色如常,并没有多说,只是缓缓走过来,提起手里的擀面杖当头就要给李古头上一棍。自持有些勇力的李古提刀便挡,却不曾想到,这跟擀面杖仍旧是不偏不倚,正中打在他的头上。 不去看被打变形的钢刀,这个已经头破血流的汉子,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女子。 那女子看着李古,笑靥如花,轻轻道:“我家男人老说什么遇事多讲道理,我一介妇道人家,想必不讲道理,也没有什么错吧?” 李古气绝当场。 随着李古的尸体缓缓瘫倒在地,在场的众人才忽然想起,那时候的唐三,好像也是这个女子给杀的。 吴俗气不去看李古的尸首,转而看着那女子。 那女子微微笑道:“大当家,我替你杀了你最想杀的人,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吴俗气轻轻道:“好说好说。” 他骤然拔刀,胸中气机疯狂运转,手中刀狠狠刺向那个女子,力求一刀建功。 她一向以为吴俗气不过是在武道门口打转的微末刀客,又怎么想到吴俗气的武道境界并不是表面那么粗鄙,所以这一刀让她措手不及,也无法应对。 自知这一刀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接下的女子凄然一笑,转头去看那个自己骂了一辈子的男子,却没有看到应该站在原地的他,女子心里失落,生死一刻,弃我而去了么? 不过下一刻,这个女子便感觉自己的擀面杖被人夺去,耳畔响起了那个自己听了一辈子的温和嗓音。 “让我来。” 女子的眼泪此刻夺眶而出,再无法止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谁说书生无用 (早就想让小叶子杀人了。) 这些年,要是说女子还有什么不满意老赵的,便是他不会武功这件事了,身旁这个陪伴了她许久的男人,无论是脾气还是性格都让她无法挑剔,所以拿着他不会武功这件事,这个女子顺理成章的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半辈子。 现在忽然之间发现,眼前这个男子,原来除了读书之外,还有一身武功。 接过媳妇手中擀面仗的老赵替媳妇挡住这来势汹汹的一刀,笑道:“老吴,你这一身功夫却也是藏的颇深啊。” 极有城府的吴俗气并不想山寨里众人想的那样,是一个俗气的老好人,反而,他还是一个不管谋略和才干都上佳的大才。早些年在深山无名洞府偶得一本《血刀经》的吴俗气,在看完这本不择不扣的邪道秘籍后,已经是对武道一途放弃了的吴俗气出人意料的再拾起自己一向痴迷的武道,重新练刀。 不是因为吴俗气有种破而后立的气态,而是那本《血刀经》内说的明明白白,只要按照经书上面的去做,资质一项,几乎可不谈。 重新练刀的吴俗气为此不惜从山下掳掠百姓来血祭,以此使自己的武道之路,越走越远。 经书上共分为九个境界,才不过练到第四个境界的吴俗气已然踏入第三境巅峰。这使得吴俗气越发的狂喜,要是练到第九个境界,是不是便可以踏上武道巅峰的第五境。 这一想法也使得吴俗气开始变本加厉的掳掠山下百姓上山,至于最后事情败露被官府发现也是难免。 不去想一向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赵怎么会能接下他这一刀,吴俗气冷笑,自己日复一日的在山里苦练,虽说是走了捷径,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境界不稳,反而觉得十分扎实,就算对面老赵机缘巧合与自己一样同处第三境,又如何及得上自己。 叶如晦看着手里提着擀面杖的老赵,微微蹙眉,因为他无法看清这个读书热人的境界几何。 场间,改为双手握刀的吴俗气一刀劈下,刀势惊人,如同一条巨蟒噬人。 看到这幅场景的众多山贼,早已经是肝胆欲裂,不管是先前的唐三也好,还是后来的李古也罢,所展示出来的,大多是异于常人的勇力,这也是他们让这帮在刀口上舔血过活的山贼死心塌地的愿意跟着走的本事。而对于大当家,在他们心里,还隐隐不如这两人。 可刚才吴俗气露出的这一手,却实实在在让这群山贼重新认识了这位大当家。 老赵侧身避过这一刀,可刀势不减,直接将老赵身后的一颗大树劈的四分五裂。 吴俗气心境不曾波动,面色如常,一刀未能建功,他也不恼,自己既然不是武道宗师,就没有一刀破敌的道理。吴俗气伸出钢刀,改劈为撩,直掠老赵头颅。 血刀经中刀式不多,多的是关于气机的运转,因此吴俗气的刀式朴实,每一式都精简明了,只为破敌。倒是和军中的悍卒相当,不过吴俗气胜在气机雄浑,因此普通的刀式被他挥出也显得十分不凡。 吴俗气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而对面的老赵则是显得十分轻灵,手中的擀面杖不常挥出,但每次避无可避时,那根擀面杖总会恰到好处的击打在钢刀上气机最薄弱的地方,让吴俗气一次次无功而返。 大概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吴俗气刀意暴涨,直攻老赵要害。 场外的叶如晦感受着这道刀意,与自己脑海里的两道刀意默默比较,便暗自摇头,不说比不过汤槐安那道,就连郭硬的刀意,也相差甚远。不过片刻之后,叶如晦便哑然失笑,用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山贼头目去和天机阁榜上有名的郭硬等人比,实在是有些太过勉强了。 山贼们除去先前的惊骇,此刻脸色哪里还有半点血色,先前的大当家所显露出来的,在他们看来已经当得无敌于世四个字,此刻用一根擀面杖就能轻描淡写的接下他所有攻势的老赵在他们眼中,便已经成了神仙般的人物。 吴俗气抽刀倒退,不再与老赵纠缠,在远处站定,冷冷开口,“老赵,你我十余年交情,不如就此罢手,我放你下山,从此天涯路远,各不干涉如何?” 飘然而立的老赵卷起袖管,微微摇头,“我欠鱼贩二十文钱仍旧想还,你欠这些条人命就不想还?” 吴俗气讥笑道:“天下不平事多了,你又能管到多少?” 老赵轻声道:“管多少是多少。” 不去问这个问题,吴俗气反而是问道:“你已入第四境?” 老赵点头,轻轻开口说道:“早在山下,别人就说我是神童,上山这些年除了照顾媳妇也没甚其他乐趣,从媳妇哪讨了本秘籍翻看,也就如此了。” 不去惊奇于老赵的天赋,吴俗气站立在原地,胸中气机炸裂,显然是要殊死一搏。 见到此情此景,老赵缓缓开口,“我虽半路出家,但也明白你这样对武道长远无半点裨益。” 已然是心境不复的吴俗气怒吼道:“你懂什么,这天下不公之事太多,就好比你一介无用书生都可修至这第四境,我日夜苦练,弄的人不人鬼不鬼都依旧不如你,你可觉得是应当?当年我在山下,若不是奸人陷害,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叶如晦看着已经疯魔的吴俗气,默不作声,只是缓缓从已经呆立的山贼手中夺来一柄钢刀。 老赵已入第四境,吴俗气自然不能伤他分毫,只是读书人出身的老赵虽说能够稳居上风,却又擒不住他,也没有痛下杀手。 根骨普通的吴俗气能够踏进第三境,已经算是不容易,此刻杀红了眼,反而不计生死,刀势越发一往无前,隐隐有着不同于第三境的气象。 在场边观战的女子看着自家男人不温不火的打法,冷哼道:“赵李青,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拖拖拉拉的。” 老赵霎那失神,微微发力,趁吴俗气处于换气的紧要关头,一棍把吴俗气逼退,吴俗气气机一泄,正是个好机会,可老赵仍旧又选择收回擀面杖。 女子恼怒自家男人的温和,却又不好打扰,只得一个人暗自生气。 不过就在此时,一旁的山椒树下,生出一股刀意,正正向着吴俗气的退后的方向而来。见到老赵收手的吴俗气正松了口气,可下一刻,眼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刀光,那道中正平和的刀意便直入吴俗气灵府,在搅碎了他的灵府后,顺带着覆灭了他的生机。 挥出这一刀的叶如晦脸色发白,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破境了。 这一刀,劈出了第三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书生读书天经地义 吴俗气一死,剩下的山贼俱是肝胆欲裂,今天给他们的打击确实太大,先是李古这等“高手”死在老赵媳妇手里,后来才发现,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山寨大当家才是真正的高手,再之后,被当成老好人的老赵忽然有蹦出来,把大当家死死压制,而最后,大家都觉得老赵才算真正的高手了,哪知道在场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那个年轻人才是个狠角色,直接一刀就把大当家给劈了。 不去理会剩下的山贼,叶如晦把手里的钢刀丢掉,静静的望着场间。 被吓得肝胆欲裂的山贼们齐齐把手里的钢刀丢掉,一动不敢动,心怕这个狠角色一刀把他们生劈了。 没人注意到,站在场间的叶如晦嘴唇在微微发抖,隐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微微颤抖。 老赵收了擀面杖,去牵媳妇的手,而那个女子破天荒的没有说什么,任由老赵牵着,两人一起往茅屋走去。 山贼鸟作兽散。 吴俗气一死,他和南风之间的约定自然也就成了一纸空文,不过,吴俗气这一死,山寨算彻底告破,南风也可以下山去,不必担心来自山寨的威胁。 不过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老赵,才始终让南风有些隐隐不安。压抑住心中的惧意,南风缓缓下山。 人已经走完,就剩下还站在这里的叶如晦,此刻的叶如晦终于忍不住。 “哇~” 在原处呕吐不止的叶如晦,直至吐无可吐,还仍旧在干呕。 “既然杀人不易,怎么还要出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度回到这里的老赵一手拿着一壶酒,轻轻开口。 叶如晦直起身子,看着老赵,问了句,“当不当死。” 老赵点头道:“当得。” “那自然该杀。” 脸色发白的叶如晦看着老赵,微微笑道。 老赵不再言语,丢给叶如晦一壶酒,自己靠在那颗山椒树上,微微发神。 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叶如晦喝下一口并不算佳酿的酒,轻轻摇头,却不知道是不是想自己所酿“劣酒”的缘故。 “算是个读书人,我的先生是个读书人。” 老赵哑然失笑,问道:“那之前呢?” 叶如晦歪着头想了想,有些惊异老赵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在梧州,有个小县叫做洛城,我在那里酿酒,也卖酒。不过不卖其他东西。” 老赵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上山之前,我是村里的私塾先生,在哪里也算的上有些名望,虽说挣不了多少银钱,但我很满意那样的生活,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就上山当山贼了。再之前,我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神童,可惜家里穷困,没有给我凑够去陵安参加朝式的盘缠,我拿那点不多的银钱娶了个媳妇,一直到现在。”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挺喜欢我媳妇的。” 叶如晦微微一笑,不作过多言语。 原名赵李青的老赵,虽说出身贫贱,但凭着自身资质,在武道一途,硬是被他自学学出个第四境,非是老赵自傲,就他这桩壮举,放在百年江湖之中,也几乎算的上是头一份。 不过这些年来,把外物看淡,一心只为媳妇的老赵,要是想再进一步,估计也没有办法了,毕竟无论怎么算,横在他身前的,便是武道最难跨的一关,心魔。 武道一途,由低至高,修行难度自然是叠加,到了这区分大宗师和高手的第四境,就变得越发艰难。自古以来,从第四境能够破开第五境的武夫十不存一,要论其中缘由,毫无疑问,心魔便是最难跨的槛。 这道槛,仿佛鲤鱼跃龙门,跨过去之后,自然是从此跻身大宗师之境,跨不过去,身死道消也是常事。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惊才艳绝的天才都败在此处。 不过好在老赵对此也不感兴趣,这世间武夫追求的境界,对老赵来说,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老赵咽下一口自酿的酒,微微开口道:“靖南侯想给我个什么职位,是实权校尉,还是单纯的给他当一个幕僚?” 叶如晦微微摇头,反而是开口问道:“你想去?” 老赵淡然一笑,并不着急开口。古时贤人待价而沽虽让老赵感到有些矫情,不过在仔细想想之后,仿佛也有些道理。 叶如晦笑道:“本来是来当说客的,却不是靖南侯,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还有别的打算。” 老赵有些微失神,他料到有靖南侯的使者会上山来,方才吩咐山上兄弟不得阻拦,不过没想到会叶如晦会来的这么早,也没有想到他不是靖南侯派来的。 叶如晦没有兜圈子,开口说道:“是位不逊靖南侯的人物,而他要你是雪中送炭,不是锦上添花。你可以考虑考虑。” 老赵轻轻一笑,歉然道:“之前我做这个局确实是有打算,不过之后和媳妇商量,媳妇把我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虽说其中大多都是没用的牢骚,不过她说了句,读书人不读书干什么,让我豁然开朗。” 叶如晦淡淡道:“的确,读书人读书是天经地义。” 老赵把手中的空酒壶扔到远处,笑道:“此刻下山,我赵李青重拾圣贤书,再去考一考朝式,最好是金榜题名,好叫天下人都知道,我赵李青是个读书人。”、 这句话才说完,远处便传来声音,“赵李青,还在哪愣着干嘛,还不过来收拾东西!”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老赵微微一笑,轻声问道:“可让你有了难处?” 叶如晦轻轻摇头,说道:“不碍事的。” 这是他在山上,第三次说这四个字。 老赵点头,去捡起散落在外的山椒,端起木盆,缓缓离开。 远远的,叶如晦听着老赵和他媳妇两人的交谈。 “媳妇,能不能少带些山椒,不缺银子的。” “啧啧,赵李青,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哪能说丢就丢。” “……” “对了,媳妇,跟你说个事呗?” “嗯?” “把那二十文钱还了呗。” “赵李青,你是不是翻不过去这页了,是嫌书太多了?” “……” “媳妇,要不我提这个,你就看着就行。” “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剑(改) (肯定会补,还有,断更的原因是,我去学校了,开学之初总是有很多事。) 让那间天下有数的白马寺成为一片废墟,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东越朝堂首先便坐不住了,从来都是没有过一个声音的东越朝廷,这次破天荒的统一了口径,要缉拿叶长亭。 告示才拟好,便有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入都阳城,不过都没什么不同,一律是死讯。 这座远不及大楚繁华的东越江湖,除了有天下四大宗门之一的禅宗之外,其余的,便是真的是没什么了。 数以百计的东越高手,自发的围堵在叶长亭离开东越的必经之路上,只为了取叶长亭的命。 叶长亭没死,只是每隔些时日便有死讯传入都阳,整座东越江湖有名的高手,很快便死的七七八八。 而叶长亭已经快到了东越边境。 东越的皇帝陛下八百里加急,调动军伍,要在边境把叶长亭用精锐士卒将叶长亭围剿至死。 诏书比叶长亭先到剑门关。 在大楚与东越边境的剑门关,有一支人数原本在千人的守军,已经数年不变,从接到诏书开始,便从附近军镇调动了数千士卒过来,让剑门关第一次拥有了超过五千人的守军,而且日夜灯火通明,关内充斥一股不同于往日的气息。 剑门关作为东越到大楚的必经之地,其实自修建以来,里面便没有驻扎过超过千人的守军,因为东越同大楚的关系不浅,当年的东越皇帝曾赠地给大楚以保证自身安全,而打大楚自拿到那块地以后,也是一直尽心尽力的保护东越不受北匈欺凌。 所以一向信佛的东越人对大楚一直是心怀感激的。 此刻的剑门关的天赐将军府内,聚集着剑门关内所有校尉以上的军官,在那座以往几乎没有作用的议事厅里,所有将军校尉皆是神情激愤。 高台之上,同在场披甲的众位将军不同,有个身穿武官官袍的中年男子把手里据说是皇帝亲笔诏书缓缓举起,不发一言。 这个可在东越军伍中排前三的天赐将军,这些年虽说驻扎在剑门关,手底下也只有寥寥千余守军,可是所以人都知道,这位天赐将军,怎么也当得当世名将的称号。 天赐冷声道:“诸位都知道陛下旨意,可有信心留下此人?” 听闻此言,在场的众人无不抱拳称是,天赐将军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一名魁梧武将,开口说道:“皇帝陛下所派遣的十六位武道高手,都交由你,等到他有退却之心时,务必要留下他。” 天赐将军说的那十六位武道高手,修为都在第四境,是东越皇室能够拿出的最后家底。 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叶长亭名字,仅仅以他来代替的天赐将军,看着这名魁梧武将,轻轻说道:“到这个时候,这件事已经不是单单关乎白马寺了,更关系到咱们东越脸面了。” 魁梧武将重重点头,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天赐将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官袍,忽然开口道:“把我的战甲拿过来。” …… …… 与剑门关相对的,是大楚的边境雁门关,这座位于吴州的雄奇关隘,一直便由着王朝三大边军之一的征东边军戍守,主将更是大楚十二王侯之一的新亭侯。 和剑门关的沉重气氛不同,主将新亭侯自从接到来至陵安的密函开始,就一直都是脸色阴沉不定。 这个身世不凡的征东边军主将,前些日子已经知道了自己将要被调回陵安的事实,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新亭侯当夜只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府邸内喝了一晚上酒,此时的陵安向他传来了一封密函,和东越那封一样,同样是皇帝陛下手书。 密函里的内容不多,只有意简言骇的一句话:救,叶长亭。 收到这封密函的新亭侯足足愣了许久,他不知道,这个几次三番闯入皇宫的家伙,为什么还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垂青。 他知道叶长亭在东越,也知道剑门关那边调集了许多人手要围剿叶长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新亭侯甚至以为兵部会给他发来调令,让他也参加围剿。 不去想这封手书,新亭侯轻轻摇头,不发一言。 —— 叶长亭快到剑门关了,从都阳城走到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试图留下他,虽然大多人成了他剑下的亡魂,但仍旧有人在他身上留下了伤口。 这是在都阳城外的一处茶摊,有三个第四境的武夫联手想要留下他,虽然没有得手,却给伪装成小二的杀手有了出手的机会,淬毒的利刃刺入他身体寸余,虽不是致命部位,但上面的毒素却异常难缠,让他这些天都没有排干净。 再加上这些日子一波又一波的刺杀,让叶长亭极为虚弱,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如果换做其他人,或许会选择找个地方好好养伤,一个全盛的第六境强者,不管是谁,想要留下,都不容易。 叶长亭不是一般人,所以他选择继续走,一直走到了剑门关。 不知走了多久,剑门关的轮廓已经隐隐可见,叶长亭紧了紧手里的剑。 毁掉白马寺只是发泄他愤怒的一种方式,所以当有人想要杀他的时候,叶长亭几乎并不下死手,只是那些不死不休要留下他的人,才会死在他剑下。 不过就算是这样,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少。 踏过这片山林,前方便是剑门关。 剑门关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是东越特意打造的,为的便是不让其阻挡关隘上的弓箭手的视野,踏出山林的叶长亭看着那片平原上密密麻麻的士卒,忽然轻轻一笑。 这个天生的剑客,忽然想起了剑阁前辈李青莲的一首叫《侠客行》的诗,握住手中的陌上草,叶长亭的剑意达到顶峰,缓缓朝着前方的大军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铁甲 要是形容一支军队雄壮,世人大多会说其彪悍。但若是说一支军队能够无敌于世,便是以雄甲天下来形容了。 东越这支剑门关的守军自然算不上是彪悍,雄甲天下就更不用说,偏安一隅多年的东越军伍不说和大楚的边军比,就连大楚的州兵,可能都要比其战力高。 受东越皇帝诏书调遣到剑门关的士卒远比剑门关本来的士卒多了不少,这也导致了身为主将的天赐将军调动这些士卒也越发的困难。 十数年未逢战事的东越人,已经快要忘记了战争的味道。 天赐将军披甲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战甲都未统一的士卒,眉头微皱。 作为东越国内为数不多的几位和北匈打过仗的将军,他自然知道,下方的这些号称东越最精锐的士卒,面对凶悍的北匈人,完全不会有任何一点胜算。 东越当年不敌北匈是事实,但却也不至于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东越皇帝不惧群臣反对,将那块与大楚和北匈接壤的土地送给大楚,经过时间的证明,确实是无比正确的抉择。 这些年的东越之所以能够国泰民安,完全都是大楚的功劳。不过这也有隐患,那就是当年号称是百万控弦之士的东越这些年的士卒已经远不如当初,至于战力,更是江河日下。 旁边的那个魁梧将军看着远处那个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微微凝神,轻轻问道:“将军,真能留下他?” 天赐将军看着这个在东越军伍之中有“万人敌”之称的魁梧将军,他轻轻道:“他若是一点伤都没有,莫说这几千人,就算是十万人,也一样留不下他。” 在天赐将军右侧所站的是一名青年将军,身材矮小,至于相貌,更是不堪入目。此时站在这名魁梧将军身旁,显得更矮小,就好比站在大人身旁的稚童一般。 这名奉旨随军来到剑门关的矮小武将叫陈余,在本就不多的东越将军中名头尤为响亮,和那号称“万人敌”的魁梧将军不同,东越军伍上下更喜欢叫他“野狗”将军。 至于为何叫他野狗将军,说的就是这名武将身后并没有什么靠山,而是凭着自己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在极重门第的东越,要想在没有战事的东越军伍中爬起来,实话实说,并不容易。因此出了这个野狗将军之后,大多东越军方大佬除了表面上的嘲讽以外,心里是暗暗的把这个不过而立之年的矮小将军当成了未来自己的劲敌,且多加防范。 身材本就不高大的陈余听着两人的交谈,冷不丁开口道:“就算他只剩半口气,也不知道得用多少士卒的性命才留得下他。” 那名魁梧将军转过身看着这个本来就互相看不对眼的陈余,嘲讽道:“陈余,你是怕你手下的兵不堪一击吧?” 陈余抬起头,看着这名魁梧将军,冷冷道:“要是让我带兵去和北匈蛮子打,我陈余不会退半步,你让我用手下的士卒性命去堵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堵住的江湖人士,这买卖,老子不做。” 天赐将军转头轻轻说道:“陈将军,这关乎着咱们的颜面,况且这还是陛下的意思,你也想违抗?” 这个论品阶要比他高不少的天赐将军出来当和事佬,陈余也并不买账,他讥讽的看了一眼天赐将军,冷笑道:“脸面,当年打不过北匈把土地送给大楚就有脸面了?老子的兵可以死在战场上,但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在一个楚人手里,让老子怎么去向他们的父母交代?” 天赐将军不再说话,反而是身边的魁梧武将冷声道:“陈余,你这是以下犯上,你想做什么?” 陈余不去理他,反而去看那个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 在城楼之上,这个在东越军伍中所有青壮武将中可排第一的陈余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竟然感受到了那股凌厉的剑意。 城下的士卒早已经列阵相迎,没有其他阵势,就是是挡在关外而已。 握着陌上草剑柄的叶长亭面无表情,只是在脑海中想起了自己的师兄。 临近阵前,陌上草终于出鞘,一股冲天的剑气狠狠从叶长亭身上炸裂进阵中。 陈余闭眼,不忍心去看接下来快要发生的一幕。 不过很快,他眼睛又睁开,转头去看身后。 在陈余视线所及的地方,尘土飞扬。 不等陈余惊讶,有一杆大旗便出现在远处,然后便是一股人数在千人的骑军出现在剑门关远处,正朝这里疾驰而来。 那魁梧武将也注意到了,惊骇道:“大楚的征东边军?” 天赐将军脸色阴沉,看着这支尚在远处的骑军,一言不发。 陈余紧握着腰间的战刀,眼里没有畏惧,反而是有些狂热。 对于任何一个有追求的东越武将,踏入军伍之初,几乎最大的愿望的就是和大楚最强的镇北边军交次手。 不止一次,许多东越的武将在闲谈时曾把天下的军伍排名,镇北边军在第一位,北匈的狼军在第二,而大楚的征东边军,以他们看来,最多也就和自家士卒相差不多。 此刻再见到这支虽然人数不多,但显得尤为彪悍的征东边军,陈余微微一叹,只是黯然神伤。 魁梧武将惊道:“难不成大楚要与咱们开战了,咱们不是世代交好么?” 陈余此刻没有了嘲讽这位同僚的心情,转头去看天赐将军。 天赐将军清楚这支骑军的战力,在东越,很多武将因为太久没见到过大楚军伍的威势,便喜欢用其和自家军伍相比,只有天赐将军自始至终都知道,东越军伍不及大楚任何一支边军这一悲哀的事实。 当年与几位老友在酒后闲谈倘若大楚要攻东越需要多久。 在座的都是东越名将,但都一致认为,不过三月,东越不存。 若说大楚不强,为何南唐十数年在南境不敢兴起战事,为何以北匈的彪悍性子,这些年未曾南下一步。 要知道在大楚之前,历朝历代都没少受北匈的欺辱。 想到这里,天赐将军颓然道:“收兵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靖南以外 (关于书友说上章最后那处讲历朝历代都被北匈欺辱过有错,长亭作一解释,我前面写北匈被大汉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是在大汉鼎盛时期,任何王朝都有衰弱吧。) 叶如晦在第三日清晨寻到了先行的车队,是在大楚南境的最后一座城内。 靖南城,这座修建时间久到已经不可考证的边塞要城,在大汉朝叫做南庭,而到了大楚替汉之后,便改名成了靖南城,由大楚三大边军之一的靖南边军戍守。 再看见华章侯的时候,是在行驿外,车队倒换了通关文牒,正准备出城。 华章侯的消息比叶如晦要来得快,自然是知道这趟上山的结果。想了想,华章侯开口说道:“这个赵李青倒真是下山之后去报考了今年的朝式。” 叶如晦走进车厢,轻轻回道:“希望他能高中吧。” 华章侯微微摇头,轻轻开口道:“这朝式高中和天机阁的榜单一样,都是极为不容易能够登上去的。对了,从东越传回来一个消息,想不想听?” 叶如晦点头。 华章侯笑道:“东越那座白马寺没了,是被叶长亭毁的,这座百年古刹可是禁不住剑仙的一剑啊。” 叶如晦不作声,只是听着下文。 华章侯见叶如晦没有什么反应,又开口说道:“当天东越便下旨缉拿这位白衣剑仙,却仍旧让他回到了咱们大楚,不过这在边境,差点引发了征东边军和东越的战事。” 叶如晦终于开口问道:“大楚和东越世代交好,这是为何?” 华章侯笑而不语。 叶如晦蹙眉,疑惑着开口说道:“听说天机阁重排了首榜十人,把第六境都排进去了?” 华章侯点头道:“兴许是叶长亭太过招摇,这次天机阁不藏着掖着,把整个天下的高手都刨出来了。” 叶如晦开口问道:“这天下第一是叶长亭?” 华章侯摇头,开口说道:“叶长亭虽说是厉害,但这次上榜也才第六,不及太多人。” 叶如晦有些狐疑,忍不住开口问道:“给说说” 华章侯思索片刻,才说道:“这第一人是禅宗的上任掌教极苦,四十年前的天机阁首榜他上过一次,后来据传是走火入魔死了,却不成想还活着。第二是书院掌教画孤心,第三是一个叫夏秋的武夫,第四是北匈王庭的北海王,第五便是南唐刀圣楼知寒,当时这位刀道宗师和汤槐安并称南北双绝,现在看来,汤槐安是比他差远了。第七第八皆是皇宫里豢养的高手,至于名讳则是不显。” 说到这里,华章侯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叶如晦。 叶如晦问道:“最后两位呢?” 华章侯摇摇头,“这最后两人都不是第六境,因此天机阁排出榜单,也有太多人不认同。而天机阁还是将剑阁掌教余留白和汤槐安排在了最后。” 车厢内两人不再说话,反而是车厢之外的护卫此时提起了精神,不像之前那样懒散。 一路上除了在山谷遇到伏击之外,这支车队倒也没有遇到太多难处,可此时不同,马上这靖南城一出,便不再是大楚境内,若是有心人想对这支车队做些什么,无疑要比在大楚境内方便的多。 侍卫统领张虎不理解华章侯为何不要靖南侯派兵保护,有靖南边军同行,可要比他们可靠得多。 叶如晦才回到车厢内,就听到车厢外的马三那大嗓门声音。 “小叶子,你这两天去哪了,可让老马我想死了。” 叶如晦苦笑,也没有回答,掀开帘子问道:“马大哥,你去过南唐么?” 马三笑道:“我哪去过南唐,老马我这辈就没出过大楚境内,要不是这次正赶上,恐怕是一辈子没机会喏。听说南唐的娘们比咱们江南的姑娘还要水灵的多,要是小叶你看上了,尽管带回来便是,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读书人最讨那些娘们欢喜了。” 叶如晦转移话题,不再和马三说这个关于南唐姑娘的事,他看着马三,轻轻问道:“南唐军伍如何?” 马三微愣,随即说道:“也就比咱们好一点,要说比肩边军,不现实。” 叶如晦蹙眉,他发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能不能具体说说?” 马三看了叶如晦一眼,笑道:“要是同等数额的边军对同等数额的南唐士卒,不去考虑天时地利,只论战力,那肯定咱们赢。当然,三大边军战力不同,伤亡也不同,总的来说,镇北边军的伤亡肯定是最小的,征东边军的话,估计够呛。” 叶如晦点头,放下帘子之后便不在说话。 这支车队出了靖南城,往南唐而去。 起先叶如晦除了去悟汤槐安留给他的那道刀意之外就是研读纵横之学,后来等过了边境,正式踏入南唐的国土之上之后,叶如晦便把精力放在了车厢之外的风景之上。 由于这支车队持有南唐国书,因此从南唐边境到南唐都城江宁城,都并没有受到任何刁难。 至于这一路上,也走的平平稳稳,并没有任何不识趣的来打车队的注意。 其实张虎还是想的简单了,车队进了南唐其实比在大楚境内要安全的多。因为在整个南唐庙堂之上,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支车队在南唐境内发生点什么事情。 越是临近江宁城,车队反而是走的越慢,本来出陵安之前,车队便已经计算过到达南唐的时间,当时算来,尤有多出来的时日。可后来在淮州和庆州多有耽搁,现在时间不够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华章侯并没有赶路的觉悟,而是反而让车队慢行,好似是要估计看看南唐那帮朝臣的耐心。 车内大多数人都惊异于华章侯的举动,放着前方的南唐都城不进,非要慢悠悠的在这车厢里多熬几日,莫不是脑子有病? 这番话也只能存在于众人心中,要说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就算去借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的。 不过好在不过怎么磨蹭,车队还是走到了江宁城郊,离江宁城也只有数里之遥。 不过在此之前,有个人挡在了车队前面。而这个人,拿着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一刀复一刀 (写着写着睡着了,不然早更了,造孽啊。) 江湖侠士重剑而轻刀,便是自古有之。在鼎盛时期,整座江湖便可以说有半座是剑士的天下,那些名留青史的绝代高手也是剑士多于其他。 仿佛到了这个地步,江湖便该是用剑的天下,可万物盛及之后便是衰败,饶是出了无数剑道高手的剑道也会衰败。 百年江湖过后,虽说用剑的不及当年,但当今江湖上风头最盛的还不是白衣剑仙叶长亭么,这个视皇宫于无物的绝代剑客在江湖上仍旧是无数江湖儿女崇敬的对象。 南唐和大楚江湖相同,对于剑的喜爱,其实是要胜过刀的。不过,要说这南唐江湖第一人,毫无疑问是刀圣楼知寒,这个成名于十数年以前的天才刀客曾和同代的汤槐安并称为天下最强的两大刀客。 不过论天赋,楼知寒要胜过汤槐安实在太多,当汤槐安遍阅大楚皇宫无数典籍却仍旧被困在第五境时,这个南唐刀圣则是选择在荒山老林苦修,也总算是苍天不复有心人,老而弥坚的楼知寒终于是破开那道关隘,成功的破开第五境,踏入第六境。而且这些年武道修为越发精进,不曾在原地踏步。 而在最新的天机阁排出的首榜十人,楼知寒排在第五,力压现在风头正盛的叶长亭。 在大多江湖人士都还停留在第五境已是世间无敌的认知上的时候,叶长亭的横空出世便让他们狠狠震惊了一把,可当达到这个传说中境界的叶长亭入皇宫无果,对于大楚皇宫的认知,无疑由提高了一个档次。 至于之后,天机阁这一榜单出来,将不显山不露水的世间高手全部挖出来的时候,世人才发现自己那个对于第五境已经无敌于世的认知是多么愚蠢。 此刻挡在车队之前的那个年轻刀客负刀而立,有着一副俊美的面貌,但却散发出一股极为平淡的气息,看起来极为矛盾,却又极为正常。 车队缓缓停下,在车队最前方的张虎已经握紧刀柄,看着这个身份不明的青年刀客,喝道:“大楚使者车队,闲者退却。” 那个青年刀客抬起头,露出个干净的微笑,朗声道:“刀斋风行歌奉师尊之命,特来向汤师叔高徒讨教。” 南唐刀斋,这个在南唐江湖上排不上号的几流门派,却因为有了刀圣楼知寒的坐镇,变得人尽皆知。 乍听到汤师叔这个称谓,在车厢里的华章侯也是微微蹙眉,他自然是知道这个叫风行歌的青年刀客口中的汤师叔是刀道宗师汤淮安,却是不知道楼知寒和汤槐安有同门情谊。 其实知道这一层关系的人也不多,楼知寒年轻时候曾到过大魏学习刀道,当时传授楼知寒刀道的也是汤槐安的老师,所以这两个当年最出类拔萃的刀客,其实算的上是师出同门。 叶如晦得到过汤槐安的刀道传承,算的汤槐安上半个弟子,这个风行歌自然要讨教的就是他了。 看着从车厢里踏出的叶如晦,这个刀圣楼知寒的高徒开口说道:“师尊曾言,天下刀道,唯有汤师叔可与他一较高下,年轻时候和汤师叔交手数次却都未分胜负,此时让行歌来,便是想看看高下。” 同之后慕名而来拜入刀斋的人不同,风行歌是楼知寒从小便收的弟子,这些年稳扎稳打,境界早已经到了第三境,要不是楼知寒一直不让自己这个弟子太快破境,怕没有打好根基,次榜之上,也不会没有他的名字。 叶如晦行了一礼,打量了下这个面貌极为英俊青年刀客,歉然道:“在下其实对于汤老的刀道,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 有着南唐第一人作为师尊,这青年刀客也说不上倨傲,听着叶如晦的话,也只是微微一笑,轻轻说道:“师尊在行歌来时便说过,汤师叔这辈子眼比天高,一直看不起世上任何高手,可却破天荒的写信告诉师尊自己收了个徒弟,因此可以看出师叔是如何自豪,不过师尊与师叔斗了一辈子,两个人都是要强的性子,谁也不服谁,师尊也不愿师叔在弟子上比过自己,于是便让行歌前来讨教。” 风行歌并不隐瞒,一五一十把缘由说出来,期间语气柔和,只是透出一股无奈的情绪。 顿了顿,风行歌再说道:“此刻江宁城中也有很多人看着行歌这一战,虽说不是师尊本意,可终究是身在南唐,有些事情,师尊也不好多说,只是请公子放心,你我份属同门,点到即止即可。” 这番话,实在让人生不起恶感来。 叶如晦不再推辞,只是转头看向高坐在马背上的马三,开口笑道:“马大哥,借刀一用!” 马三咧嘴一笑,将腰间别着的军刀解下扔给叶如晦,打趣道:“小叶子,要是打不过趁早给马大哥说,咱们不会笑话你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算是一直绷着脸的张虎都仍不住抽了抽嘴角,更枉论平时插科打诨惯了的一众侍卫。 在车厢内的华章侯轻轻摇头,掀开帘子,走出车厢,打定注意要看看这两个代表着当世最强刀道的年轻人一战。 风行歌解下负在背后的刀,握在手中。当世年轻一代的强者,大楚有柳青和郭硬,东越有不与,而北匈也有那个野人,可惟独南唐,没有拿的出手的年轻高手,自小便立志要成为天下用刀第一人的风行歌怎么会无动于衷。 风行歌静心,手中的刀已经出鞘,有股刀意也缓缓升起,看似中正平和,但实则十分凌厉。 叶如晦接过这柄由大楚工部打造的军刀后,并不着急对敌,反而是轻轻抚摸着刀身,等到风行歌的刀意升起之后,叶如晦才握住刀柄,之后从他身上也升起一股刀意。 两股刀意大相径庭。却又殊途同归。 华章侯感受着这两股并不算太过强盛的刀意,并不言语,静静看着这两个人接下来的比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挑帘式 (每次写打斗场面,长亭感觉就像安了个假脑子,这一章的时间当我平时写三章了。) 一旁的华章侯出身军伍,一身修为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他的招式重杀伐,力求一击毙敌。至于其他的,便不再他考虑之内。 年轻时候,才入军伍,听到说谁谁谁为了什么恩怨约人一决死战,别的袍泽总是对于这些事情份外感兴趣,不过在他看来,那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做,对于武道能有多大威力,也不是很清楚。等到后来,华章侯亲眼看到军中有悍将叛逃,几十号人都拉不住,主将出手,轻而易举的便拧断了他的脖子。这才让他知道了武道修为的作用。 其实自己所处的这个江湖远不如以前的江湖有趣,当年的江湖终归会有个无敌于世的武夫镇压整个江湖,也会有无数人为争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而勤于习武。 或许是大楚军伍太过强盛,把这座江湖压的不如当年,李青莲之后,天下再无第一人之说。偶尔有极其惊艳的高手也不过昙花一现,并不长久。难怪以前江湖中流传着江湖气运皆被大楚所攫取的传言。 不过现在的江湖渐渐有了当年的气象,叶长亭敢视皇宫于无物,不与敢悍然向他出手,一向势弱的南唐出了天下第五的刀圣。 年轻一代的高手,柳青一只脚踏进了第五境,郭硬入第四境,再加上五境之下无敌手的冉无序。 当然,还得加上这个刀圣高徒风行歌和叶如晦。 两个不算是太过厉害的武夫交手,看样子自然不如古书上记载的那样要天崩地裂,只是两人都有名师指点,流露出来的气势又不同于一般的第三境高手。 既然开始说是点到即止,两人自然不会生出什么杀意来,只是生出了些刀意而已。 面容俊美的风行歌微微一笑,率先拔刀,手中的刀和精美刀鞘摩擦,发出一股类似金石交错的声音。 刀劈在叶如晦尚未出鞘的刀鞘之上,风行歌没有一刀毙敌的打算,因此在这一刀劈出过后,长刀顺着刀鞘下滑,削向叶如晦握刀的手。叶如晦盯着快要削到自己手的长刀,手腕发力,生出一股气机微微挣开对面的刀,趁风行歌气机流转,将手中的这柄军刀拔出。 风行歌在手中刀被震开不过半息,便气机横生,一刀复一刀的劈砍在才出鞘那柄军刀之上,至于刀身之上,则露出一股淡青色的青芒。 这一手看似如同山间樵夫的砍柴的招式,是风行歌在山间观看樵夫砍柴年余才悟出来的刀式,虽说是并不像其他刀式那些变幻莫测,可这一招,正是走的朴实无华的路数。当年刀圣楼知寒见过这一招,仍是夸奖他这招返璞归真,暗暗契合天道。虽说是还有无数后手,但风行歌仍旧先把这招大巧若拙的刀式先行施展,以示尊重。 在接下数刀之后的叶如晦明显感觉到了手臂的痛感,知道对方这一招一刀比一刀更强,显然是威力叠加,叶如晦反手一刀挑开这刀,身体后撤,不见如何动作,就换成左手持刀,反手上撩,避开了风行歌的刀势,转而刺向他的小腹。后者收刀格挡,显得十分轻松写意。 叶如晦蹙眉,论境界,自己的第三境是才踏入的,自然不如在第三境打磨多年的风行歌厉害,至于刀式,风行歌有刀圣楼知寒指点数年,比只受过汤槐安数日指点的叶如晦要强太多。 况且汤槐安与楼知寒不同,前者重意不重式,而后者则是对式比意看重。要说高低之分到不好说,无论是术还是意练到不出的轻松写意,丝毫不费气力,要是还有闲心,汤槐安完全可以使出十遍二十遍挑帘式,而不去担忧气机枯竭的问题。 使出来这一刀的叶如晦杵刀而立,胸中气机已经空空如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李青莲的酒肆 车队走到行驿下榻之后,便来了好几拨南唐官员,来意大致相同,都想见一见这个大楚王侯。其实这些官员官阶都不高,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自己,各自背后都有各自的门路。 选在这个节骨眼敢大张旗鼓来见华章侯的官员,毫无疑问,在南唐庙堂上地位不会太低。华章侯并没有露面,倒是张虎黑着脸拒绝了来访的所有人。 同行的侍卫这些天一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在得到华章侯的应允后,便分批的出去“放松” 至于那些自陵安出来后便一直没有宽过心的陵安子弟,早离开行驿找乐子去了,倒是那个翰林院抄书郎一个人待在行驿内,没有外出的迹象。 叶如晦早些时候就一个人出去了,在江宁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在午饭光景才终于在一处偏僻小巷里寻到一家看起来实在寒酸的小酒肆。 小巷本就偏僻,这家小酒肆又位于小巷尽头,自然是有够偏僻,要不是误打误撞,还真找不到这处酒肆。 站在酒肆门口,叶如晦微微一笑,想起了自己在洛城那家酒肆。摇摇头,他踏入这家小酒肆里。 酒肆和其他酒肆也没有区别,只是要小的多罢了。厅堂里只有一张方桌,柜台上零星摆着几坛不知道名字的酒,平常酒肆应有的花生米、腌菜这等下酒菜,这里也都没有。 酒肆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酒客,至于那张方桌不知道是因为一向没有客人酒肆老板也就懒的擦拭的缘故,方桌上积了不少灰尘。 走到方桌前,叶如晦看了一眼屋内构造,没有什么新奇之处,只是在柜台旁有一道布帘子,里面想必是有间里屋。酒肆里没客人,就连老板也不知去向。 叶如晦自顾自的找了抹布将方桌旁的板凳和方桌马虎擦拭一道,才坐在方桌前,等着酒肆老板归来。 百无聊赖的叶如晦瞧见一旁酒肆墙壁上刻着一行小诗,或许是年岁太久,字迹看不太清楚,叶如晦不得不站起身凑近一些,才勉强识出。 叶如晦轻轻念出墙上的这首小诗:“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再往下看,便是落款。 落款相比小诗内容,要好识别的多,在诗句下面,赫然刻着三个字:李青莲。 叶如晦摇摇头,自然不认为这首诗是李青莲所留,只当作是某个醉酒客人随意所作,毕竟就从这位诗仙存世诗稿来看,任何一首都比这首诗要好太多。 把视线移回来,却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你不信这是李青莲留的?” 叶如晦愕然抬头,便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搀扶着一个老妪缓缓从那道布帘子之后出来。 年轻女子穿着淡雅,样貌算不上美丽,只是让人看着觉得十分舒服,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而那个老妪杵着一根木拐,脸上满是皱纹,此刻在年轻女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到这张方桌前。 看了一眼已经比先前要干净的太多的方桌,老妪缓缓坐下,又开口问了一遍,“你不信这是李青莲留的?” 叶如晦点点头,开口说道:“晚辈有幸读过李先生的诗集,其中任何一首都要比墙上这首诗好太多,以李先生的造诣,当不得是这种水平。” 老妪微微一笑,轻轻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他先生,你说的都对,不过老婆子要告诉你,这首诗就是他留下的。” 知道叶如晦会不解,老妪缓缓开口说道:“当年他写这首诗的时候,才十六岁,喝醉了酒,硬要在墙上留下这首诗。后来我爹说要抹了去,他还和我爹急,说不能抹,他至多五年就会名动天下,到时候这首诗就值钱了,来这里喝酒的人便会多不少。当时还和我爹打了赌,我爹存了些小心思,要他五年不能名动天下就留下来当一年的小二。不过他还是赢了,爹没能让他留下来当小二,这小酒肆也没有多好些客人,因为爹没有告诉客人们他曾经在这里喝过酒。” 叶如晦笑而不语,他不去想这位老妇人会骗他,这个年纪的老人倒也没有必要。 倒是那个年轻女子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叶如晦指指柜台上的酒,轻轻说道:“喝酒,还能干什么。” 显然对于叶如晦这个答案不太满意的女子冷哼一声就要发作,倒是老妪摆手说道:“采青丫头,去给公子拿酒,顺便去后面炒碟花生米。” 叫做采青的女子听到自己奶奶的吩咐,只得去后面去给叶如晦炒花生米,至于走之前,则是用眼睛狠狠剐了一眼叶如晦。 受了无妄之灾的叶如晦只得摇头苦笑,那个不知身份的老妪却是笑道:“年轻人,你好像一个人,像这间酒肆的上一个客人。” 叶如晦疑惑道:“谁?” 老妪摇摇头,反而是说道:“当年李青莲其实回来过。” 听着这个老妪不着边际的话,叶如晦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老妪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叶如晦笑道:“这不是喝酒的地方么?” 江湖上有太多高手看起来不起眼,实则却是极为厉害,就比如叶如晦最早在陵安遇到的那个卖烧饼的小贩,也比如这个在这家小酒肆里的老妪。 老妪笑道:“这间酒肆近十年一共来过三个客人,其中两个,我让他进来了,另外一个,老婆子却没让他进来。你不用去猜这几人是谁,老婆子这就告诉你,进来的两个人,一个叫叶长亭,一个叫冷寒水。而没有让他进来的那个人,叫楼知寒。” 老妪谈起这三个人,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在叶如晦心中便是翻江倒海,这三人除了那位南唐第一剑,其余两人稳居天下十人之列。 老妪并没有卖关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叶如晦如遭雷击。 “这间酒肆,就是李青莲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故事中的李青莲 (这章近三千字,关于篇幅长短,长亭对你们的评论也是服了。) 李青莲是何许人也?! 就像周夫子对于世间所有读书人一般,这百年江湖,这位剑道天才对于剑道的影响丝毫不弱于周夫子。 叶如晦内心翻江倒海,这家酒肆是那个剑道巨材李青莲开的?他虽然不算是从小练武,但自从开始练武以来,自然对这些已经在这本叫江湖的书上画下浓重一拜师学艺,要立志当一名绝世剑客。本来一向脾气温和的奶奶破天荒的发了火,不再让她和那男子见面。并放出话来,说是那男子一定要去习剑,她就不可能把她嫁给他。 男子也倔强,当天便离家去了,并发誓不成天下第一剑客不回来。 其实李采青不知道的是,那男子之所以要习剑都缘于她前些时候曾说过一句,想嫁给天下第一剑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采青,又在想那个混小子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的老妪看着自己的孙女,轻轻开口问道。 李采青赶紧抹了抹眼里的泪水,赶忙去扶自己的奶奶。 老妪看着李采青,轻轻道:“不是说奶奶不让你和他好,只是这混小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学剑,奶奶不放心你。” “奶奶这辈子就是嫁了个剑客,结果守了这辈子寡,奶奶就只有你这个孙女,怎么舍得你步奶奶的后尘?” “其实奶奶也不明白,怎么这些男人总觉得要闻名天下了,才对得起心仪的女子,咱们女人要的其实不多,就是自家男人陪在身边也就行了。” “采青,要是那混小子回来,你把他留下来,别让他出去了,要是他还想习剑,奶奶也不拦着,就把你爷爷留下来那些剑谱都拿给他,不然他自己要练多久才能成天下第一去了。虽然奶奶也没有觉得他会成为第一,但终归是咱李家的孙女婿,怎么也得成个高手才行吧,不然就算奶奶同意,怕是你那死去的爷爷也不同意。” “还有啊,这些年奶奶让你每年清明时分给你爷爷烧些纸钱你都不愿意,奶奶知道你是怪你爷爷抛弃了我,可奶奶自己都没有说什么,你这傻丫头生个什么气。等你以后你就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说旁人看得更清楚,反而是非亲身经历不懂的。” 李采青早已经泪流满面,此刻咬着嘴唇,只是不停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人撑伞,一人挡门 (还差20票200,兄弟们帮个忙如何?) 叶如晦才踏出那间酒肆,天色开始灰暗,踏出几步之后,便开始下雨。 在雨水丰沛的南唐,下雨这件事,显然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叶如晦回到屋檐下,看着说来就来的雨,这条小巷算是偏僻,排水设施也说不上多好,因此很快小巷的地面上便开始积水,正感叹这天气无常的叶如晦听见些异样声音,猛然抬头。在视线尽头,有人撑伞而来。 其实算来,不管是什么时候有人朝着这里走来都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毕竟这条小巷除了这间酒肆之外,还仍旧有着不少的住户。 可叶如晦却微微蹙眉,隐隐觉得不同寻常。 从远处走来的那人面目藏在伞面下,只是露出那只撑伞修长手掌。其余的看不怎么清晰。 透过雨幕,叶如晦注意到,那人的腰间别的有柄无鞘长剑,长剑样式比平常的剑身要窄小寸余,便更显得细而长。 叶如晦在打量着这道一身青衣的身影,要是叶如晦离他再近一些,就会发现在雨间行走的他不仅衣襟没有被雨水溅湿,就连踏在满是积水的石面上的鞋面都没有湿。 在那人缓缓向叶如晦走过来的时候,那间酒肆里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冷寒水,你要的东西老婆子已经给你了,老婆子不给你的,你不能抢。” 叶如晦一怔,之前才和老妪谈起冷寒水,这么快正主就来了? 那道藏在伞下的身影微微开口,声音实在是冷清的可以。 “晚辈北上之前,想一观李青莲的剑道。” 酒肆里的老妪声音微寒,已有不悦:“李青莲的剑道不适合你,你走吧。” 那道身影不再说话,仍旧是一步一步朝这里走来,不过这次走的明显并没有先前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前进。在叶如晦的视线之内,雨滴滴在伞面上并没有平常的迸裂四溅开去,反而是奇异的顺着伞面落下,自始自终都没有有任何似平常雨滴一般。 小巷之中,有道奇异的声音微微响起,似是蝉鸣,又像是蜂鸣。但其实更像是一道剑鸣声。 十步之后,冷寒水步伐稍快。那道声音大作,让叶如晦眉头紧皱,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有股莫名的气机直冲冲朝着酒肆闯了进去,虽不是针对叶如晦,但仅是余威便让叶如晦疲于应对。 二十步之后,冷寒水的步伐恢复了先前的速度。 酒肆内,那个老妪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本来还有几根黑发的她,此刻已经是满头银白,显得毫无光泽。 老妪和冷寒水以气机相对,她不让冷寒水踏进这间酒肆,而那股阻止冷寒水的气机在冷寒水踏出二十步之后,彻底消散。并没有能够成功阻止冷寒水。 李采青见到这惊骇场景,连忙去扶住自己奶奶,嘴唇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妪宠溺的看了眼自己的孙女,微微叹道:“丫头,等会他进来之后,你什么也不要说。他要什么你就给他找就是了。不要心疼那些东西,奶奶不给他是因为奶奶该护着你爷爷的这些东西,至于你,没这个道理护着。” “那时候叶长亭和冷寒水先后来这里,奶奶还觉得叶长亭太傲,反而是更喜欢冷寒水的性子,觉得他更想你爷爷,给了他好几样你爷爷说该交给有缘人的物事。现在看来,还是叶长亭更像你爷爷。” 岁月催人老,不知斩尽多少绝代高手。 在前些年,她还能让现在的刀圣楼知寒滚,所依仗的不就是自己那份远胜于楼知寒的境界么,活的长久,境界自然越发高深,但等到境界停滞不前,想要继续活,便不容易了。 早过了百岁的老妪这些年的境界一直倒退,早跌出了第六境,遇上冷寒水自己毫无胜算也是意料之中。 早已经活够的老妪对生死看得很开,只是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孙女,她爹不是个练武的料子,生来便体弱多病,请了大夫来看,说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岁,好不容易熬过三十岁的生辰,却在第二天早上死了。 至于她娘,便是老妪也不知道是谁,自家儿子自知活不长久,便在及冠时提出要出去看看,老妪也没阻止,却不曾想这一去便是两三年,等到回来时抱着个女婴,只说是自己的孙女,至于其他一概不提,怎么问也没用。 自知就算不死在冷寒水手里,自己也活不了多长光景的老妪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丫头,奶奶要是死了,你就去找那个混小子吧,以那混小子的性子,怎么也不敢不好好对你。” “还有,要是那混小子非要习见剑就让他去吧,反正拦也拦不住,倦了的话,他自己会回来的。” “丫头,这些年奶奶拖着不死便是担心奶奶一死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现在你也长大了,奶奶的心也放下了,熬了这么些年,该去找你爷爷了。” 李采青泪眼滂沱,抓住老妪的手,拼命摇头。 老妪微微摇头,轻轻道:“傻丫头,人哪能不死呢,奶奶活这些年还真是累了,正好歇了。” 小巷里,冷寒水离酒肆只有一步之遥,只差一步就可以踏进屋檐下,不过他却没能踏进屋檐下。 因为一直在屋檐下躲雨的叶如晦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好用后背挡着那间酒肆的木门。 对面这个人是南唐第一剑客,更是世间仅次于叶长亭的剑客,是第五境的宗师人物,远远不是叶如晦可以招惹的存在。可叶如晦还是踏出这一步,选择挡着他之前,因为他觉得冷寒水做的没有道理,所以他选择站出来。 并不知道酒肆里面的情况,叶如晦对着仍旧撑伞的冷寒水歉然一笑,轻轻开口道:“既然酒肆的主人不让你进去,又何必勉强?” 门木不算坚固,叶如晦也对他构不成威胁,而这本就是浮游憾树的白痴之举。 冷寒水微微抬头,小巷里剑意横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故事之外 冷寒水腰间的无鞘长剑尚未出鞘,当然,也说不上出不出鞘,因为那柄剑本就没有鞘。 小巷里剑意之盛,已经是世间罕见。 眼前这位,不去说其他,光以境界而言,切切实实的是一个第五境的宗师人物。 那股让叶如晦生不出抵抗之心的凌厉剑意只一下便把叶如晦撞进酒肆内,没给叶如晦任何应对的机会,酒肆木门应声而裂,而同时,冷寒水已经走进屋檐下。 世间总会记载一些东西,比如以弱胜强的故事。在故事里,男主角总会跨一个或几个境界打败看似不可能打败的对手,而那个对手,至始至终都是个白痴,然而这个故事可能不会发生在今天,因为冷寒水不是那个可以任由让叶如晦去书写故事的那个白痴对手,而是一只脚踏进第六境,论修为要比在首榜上的余留白,还要强上几分的剑道大宗师。 而至于叶如晦,他也不是故事中的那个少年天才。 这个故事还没开始,也自然谈不上结束。 而自始至终,这位天下有数的剑道宗师,什么话也没对叶如晦说,也不曾拿正眼看过叶如晦。 屋外暴雨不停,雨滴落在青瓦上,溅了许多雨水在屋檐下。冷寒水收了伞,在屋檐下停留片刻,也没有去看躺在地上的叶如晦。而是将伞靠在墙角,才缓缓准备踏进这间酒肆。 不过才等这名剑道宗师的前脚微微踏出,便有一股比先前要凌厉许多的剑意在小巷巷口生起,穿过这条小巷,威势之强,让满天的雨幕都微微一滞。 剑士千万,能够以剑意便使雨幕停滞的,却实在不多。剑道一途,能够剑气外放才算上道,至于剑意能够伤人,便可算的上是登堂入室,至于到了这种能够以剑意便让雨幕停滞的,称一声宗师,便是理所当然。 收回伸出的左脚,冷寒水豁然转身,紧紧盯着巷口的那道撑伞身影,右手已经紧握住腰间的那柄异于世间的名剑素罗。 那个白衣仗剑的撑伞男子安静的站在巷口,并没有向此处走来的打算。 世间练剑的剑士数以万计,可仅凭一道剑意便让在剑道上已经算是登峰造极的冷寒水摆出这副姿态,遍观世间,也不过一人而已。 白衣剑仙叶长亭?! 原本打算拿了素罗再一观李青莲剑道之后,此行北上归来,便可有把握去一观那个玄妙境界的冷寒水,到时候任叶长亭剑道走的多远,要真打起来也不过是五五之数罢了。 习剑多年的冷寒水,这辈子和天下无数剑士一般,心里所想的就是那剑道魁首四个字。 巷口的叶长亭没动,只是小巷里的剑气始终纵横,不曾消散。 被冷寒水一击便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叶如晦此刻只能微微睁眼,看着冷寒水的背影,他能看到的不多,便是自然不知道小巷里又出现了位剑道宗师的事情。 只当先前那股凌厉剑意是冷寒水所发出的,至于为何无疾而终,叶如晦没那个精力去想。此刻他的肺腑里气机散乱,全身几乎快要散架了一般。 这位第五境宗师的随意一击,便让已经踏入第三境的叶如晦身受重伤。其实无论是在山谷中遇到的那个号称五境之下第一人的冉无序,还是淮州城外遇到的那个青衣女子,给予叶如晦的感受都不如此时的冷寒水。 不去说境界的高低,只是一样,冷寒水那股剑意中所含的杀机就要比其余人强。 剑术本就是这个世间最强的杀人术。 小巷里两位当世最强的剑道宗师,一个站在屋檐下,一个站在雨幕中,相对无言。 雨势不减,冷寒水面无表情,倒也没有白痴到出手。快要踏入第六境和身在第六境,不是一个概念。 站在雨中的叶长亭终于开口:“滚。” 声音不大,但足以穿透雨幕。 作为世间首屈一指的剑道宗师,见到面前天资和境界都差不了自己多少的冷寒水,叶长亭可没有生起什么悻悻相惜的念头。 要不是在南唐所受的伤势尚未完全痊愈,照着叶长亭的性子,此刻就不会是站在雨中让冷寒水滚了。 这一个滚字才出口,冷寒水便生出些怒意,一向认为在剑道一途自己天资完全不输叶长亭的他,更是视叶长亭为平生大敌,此刻的一个滚字尽数打破了冷寒水的一切臆想。 冷寒水怒的不是这个滚字,而是这个字所包含的意义,这明显便是叶长亭从未将他视作平等的对手。冷寒水怒极反笑:“叶长亭,今天我便要教你看一看何为剑道。” 说罢,小巷里再度剑意大作,冷寒水一步踏出屋檐,走到小巷当中。腰间名剑素罗已经握在手中。瓢泼大雨仿佛被一柄利剑给劈成两半,从冷寒水头顶分开,冷寒水身内方丈间,风雨不得入。 小巷里剑鸣声不绝于耳,撑着伞的叶长亭缓步而来,行走在已经满是剑意的小巷中,并未停滞,便已经走了半条小巷有余。 “冷寒水,真不怕死?” 停在小巷当中,听着耳畔的剑鸣声,感受着冷寒水那股遍布满条小巷的剑意,叶长亭淡然开口说道。 这句话对冷寒水的冲击完全不压于先前的那个滚字,前者那个滚字让冷寒水失去理智想要出手,而这句话却是让冷寒水豁然清醒。 眼前这个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已入第六境的剑仙叶长亭,单是第六境三个字,便让冷寒水先前那股不顾一切想要出手的想法消退大半。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南唐剑道第一人,而是那天下剑道第一人,而若是此刻和叶长亭交手,不说做不做的成剑道魁首,能不能从叶长亭剑下生还都是个未知数。 不是说冷寒水的剑道修为不如叶长亭,只是他和叶长亭之前,中间隔着一个足以让世间所有人都为之疯狂的第六境。 想到这里,冷寒水剑意一滞,手里的素罗重回腰间,转身去拿靠在墙角的纸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问剑 暴雨初歇。 收了伞的叶长亭踏进屋檐下,转身抬头看了看仍旧还在滴雨的屋檐。 小巷里剑意尽消。 把伞放在墙角,叶长亭踏进酒肆,一眼便看见了仍旧躺在地上的叶如晦。微微多看了他一眼,叶长亭转而去找柜台上的酒坛,坐在那张方桌前,叶长亭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把那碗一如既往苦涩的酒咽下去之后,叶长亭蹙眉道:“不怕死?” 挣扎着爬起来的叶如晦坐在对面,脸色煞白,摇头道:“怕。” 叶长亭给叶如晦倒了碗酒,淡然道:“冷寒水要是全力出手,你现在应该说不出话来,以后也都说不出话了。” 叶如晦自然不知道叶长亭一生中没有给任何人倒过酒,所以他没有要喝的举动,而且他现在也喝不下酒。 “其实早先以为怎么也得接下一招,就权当是付了先前的酒钱了。” 听着这个不是很常见的理由,叶长亭淡然开口:“没觉得很憋屈,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如何?” 叶如晦扯了扯嘴角,无奈道:“很难受。” 叶长亭端起酒碗,平静说道:“前些日子在陵安皇宫我碰见了汤槐安,他告诉我他有个徒弟,是个练刀的天才。要是他知道他的徒弟差点被冷寒水杀了,他会怎么做?” 叶如晦默不作声。 叶长亭忽然笑了笑,只是笑容看起来也相当清冷。 “他说你适合练刀,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习剑。跟我习剑如何?” 叶如晦摇摇头,轻轻道:“不好。” 叶长亭淡然开口说道:“我叫叶长亭。” 叶如晦低头回答道:“我知道。”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叶如晦开口补充道:“先前小巷之中的剑意我感受到了,能够以剑意击退冷寒水的剑道宗师,也只有一个。” 答案不言而喻。 叶长亭不再开口,以他的性子,主动说要教人习剑对那人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世间之大,不想跟他学剑的剑士想来也没有多少,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见一个。 良久,叶如晦缓缓开口:“在我小时候,老师给我讲了一个关于猴子的谚语,里面的猴子正好是个反例。” 这句话算是对拒绝叶长亭的解释。 叶长亭摇摇头,朝着里屋淡然开口说道:“有封信。” “是李青莲留给你的。” 说完这句话,叶长亭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方桌上,转而开口向叶如晦说道:“命在自己手里叫命,在别人手里就不叫命了。” 等到已经是衰老不堪的老妪在李采青的搀扶下从里屋出来,叶长亭已经准备起身,要离开这里。 看着是油尽灯枯的老妪凄然一笑,开口说道:“叶长亭,李青莲悟剑的地方要不要去看一看” 叶长亭蹙眉,平淡开口说道:“带他去。” 叶如晦瞪大眼睛,正要说话,却被叶长亭打断。 想了想,叶长亭再度开口说道:“我和他一起去,叶长亭也想看看这百年江湖,剑道道:“你奶奶已经是油尽灯枯,还不去看看?” 李采青一怔,泪流满面,歉然的看了一眼叶如晦,便转身快步离去。 站在门前。叶长亭脸色破天荒的有些凝重,忽然开口说道:“剑意之盛,要比他在剑冢留下的那道剑意要强过太多。” 叶如晦有些疑惑,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叶长亭便嘱咐道:“等进去之后,仔细感悟,不要妄图去对抗他,不然我也护不住你。” 不等叶如晦回答,叶长亭推门而入。 跟着叶长亭踏入这间屋子里的叶如晦一进门便轻而易举的看清整个屋子里的布局,和一般普通的屋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屋里摆设不多,除了一间床而一个木质梳妆台之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在最里面,有一面斑驳不堪的墙面,按道理说,上面的痕迹便应该是剑痕了。 然后下一刻,叶如晦便发现,身前的叶长亭身上忽然生出一股极为凛冽的剑意,这道剑意之盛,比开始在小巷之中的剑意要强上数倍。 那道墙面仿佛是受了叶长亭的挑衅,亦是生出一道剑意,和叶长亭针锋相对。 还好这道剑意至始至终都是针对的是叶长亭,不然依这道剑意的凌厉程度,不过片刻他便是尸骨无存。 就在整间屋子都充满的剑意的时候,叶如晦却忽然瞪大眼睛。 在他之前,那面墙之前,隐约有道身影盘膝而坐,如果仅是这样,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惊讶,接下来,那道身影慢慢实化,不过片刻,已经能够看清是个青衣男子了。 之后发生的事,才是真的让人惊骇。 那个青衣男子缓缓站起,看向一脸惊骇的叶如晦,淡淡笑道:“这么多年了,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这个青衣男子拿起腰间的酒壶,轻轻喝了一口,看向如老僧入定的叶长亭,开口说道:“李青莲平生所见剑客无数,没有一人能够及得上他,倒是让我也心痒啊。” 一脸惊骇的叶如晦不确定的说道:“李青莲?!” 那青衣男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一道剑意而已,算不上李青莲了。” 叶如晦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位被誉为百年江湖剑道无双的青衣男子不知道在世间留下了多少传说的绝代剑客,轻轻点头。 “李青莲”微微点头,轻轻说道:“后生,好好看着李青莲这一剑。” 说完这句话,“李青莲”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古剑,微微一笑,转身对着叶长亭,“李青莲”朗声道:“李青莲,向阁下问一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你呀 剑阁立阁已经七百年有余,不乏出过一些惊艳的剑士。但从剑阁七百年历史来看,能够以一己之力剑道称雄的,实在不多。 近百年江湖,除了举世无敌的李青莲,在之后,就数叶长亭以无双天资力压当世,成为这江湖剑道魁首。 如今谁也想不到,这近百年的两代剑道魁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交手。 此刻的屋子里剑意代表着两代剑道魁首的剑意互相碰撞,各不相让。 “李青莲”手里的那柄古剑上生出一股青色的剑罡,随意一挥,便是一招意气神俱是巅峰的精妙剑招。 叶长亭猛然睁眼,看向“李青莲”,腰间陌上草出鞘,电光火石之间,亦是一招精妙至极的剑招。两剑相交,便是剑意盎然。 “李青莲”大笑道:“这道剑意虽不及巅峰,但能够在消散前遇见你,痛快。” 叶长亭横剑在胸前,淡然开口说道:“天下人都说李青莲的剑道已至世间巅峰,无人能及。叶长亭也有一剑要问问前辈。” 作为剑道上的巅峰人物,叶长亭这辈子几乎没有对任何使剑的剑士说出前辈二字,可眼前这人,不管是以剑阁辈分来看,还是对于剑道的前路来说,都能让叶长亭叫一声前辈。 “李青莲”看着叶长亭手里的古剑陌上草,开怀道:“想不到这代剑道魁首,仍旧是我剑阁子弟,吾心甚慰。” 两人同出剑阁,但剑道的路数却一点也不相同,李青莲成名早,年纪轻轻便已经站在剑道鳌头,临近不惑之后,更是内力越发雄浑,每每对敌,总教对手将自身精妙招数尽数施展以后,才提剑拆招。 见识了世间太多招数的李青莲,在剑道一途不似前人拘泥于已有剑招,反而是稳步前行,在不惑之后,才悟出了侠客行这样的剑意剑势尽是世间巅峰的剑招。 而叶长亭自习剑开始便被剑阁认为是不逊李青莲的剑道天才,初时因为叶长亭的闲淡性子,境界提升速度不算惊艳。 之后等叶长亭再无牵无挂,全身心放在剑道之后,便狠狠让世人惊讶了一把。 十年之内,直至第五境的壮举,其实也是古今罕有。 而以剑道来看,叶长亭的剑道不同于任何前人,反而是独辟蹊径,以险峻小径登山,在不被世人看好的情况下,硬生生爬上了剑道顶峰。 叶长亭并不言语,面对当世任何剑士,叶长亭都有把握在剑招剑势上不落下风,可面前这位,不是当世任何一名剑士。 双手一招,古剑陌上草离手,悬浮在叶长亭面前,不等叶长亭再有什么动作,古剑微微颤鸣,陌上草周遭的半空中却是慢慢显化出数柄和陌上草形状相似的气剑,片刻之间便形成了一道剑幕。 剑意激荡,笼罩在整间屋内。 置身于剑意之中的“李青莲”面带微笑,很是欣赏的看着叶长亭。 下意识的,“李青莲”去摸腰间的酒壶,却发现腰间早无酒壶的踪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摆,已经开始淡化,看不真切了。 “李青莲”怅然一笑,眼中尽是无奈与歉然。 叶长亭这一手以气凝剑,虽算得上玄妙,但对于李青莲这个剑道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剑道宗师,还是要差些火候。 “李青莲”手中古剑挥出一个半圆,斜斜刺出,正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进剑幕,古剑所带的充沛剑气,在这道剑幕中四处游走。 叶长亭蹙眉,将数柄气剑汇聚成一柄巨大气剑,直面“李青莲”,叶长亭破天荒的笑问道:“此剑如何?” “李青莲”淡然开口:“意气极佳,可依我看来,犹未达到顶峰。” 这道巨剑和那股剑气相遇,轰然炸裂,那道巨剑分崩离析,剑气四散。 不惜拆开剑幕才将那股剑气击散的叶长亭由衷钦佩的说道:“前辈当真不愧为这百年江湖剑道第一人。” 叶如晦由于境界不够的原因,对于这场注定会成为当世剑道最强一战的比斗只能是雾里看花。 好在他也清楚,在叶长亭出剑之后,便闭眼尽力去感悟那满屋剑意。 “李青莲”轻轻开口道:“剑意剑势虽说是剑道的两条支路,但到最后必然是殊途同归。我这一生和太多用剑高手,有些剑势当世无双,有些剑意不可匹敌,可皆败于我剑下,说到底,走路还是得用两只腿,只用一只,终究是走不到最后。” 叶长亭点头道:“在下谨记。” “李青莲”笑道:“和你说这么多,也不全是因为你是剑阁弟子的缘故,李青莲用剑自认第一,可一生对剑道上的好苗子,不曾有过半分摧残。你若是生在我时,或许你我二人能够将剑道再度拔高一筹,剑林之中,还是还是少了些意气之辈。” “好,让李青莲看看,在李青莲之后,剑道有没有些新气象!” 叶长亭不说话,只是将陌上草握在手中,缓缓起了个剑式。 醉清歌! 剑阁号称囊括天下剑式,阁中有一栋藏剑楼存放了无数精妙的剑式,而作为剑阁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会的醉清歌其实作为入门剑式,剑阁弟子大多嫌其粗鄙,不够精妙。因此鲜少有用其对敌的。 初时叶长亭更是连每日的晨练都不愿意去练这套剑招,只是等他踏入第六境之后,反而对这套剑招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李青莲”淡然而立,看着叶长亭在起的这招,轻叹道:“青丝结。” 叶长亭四周剑气横生,他却不为所动,去起第二招。 “琐窗寒。” 出身剑阁的“李青莲”自然对这套醉清歌已经是烂熟于心。 一剑接一剑,叶长亭所散发的剑意也是越发的浓烈。 等到十剑过后,“李青莲”低头看了一眼越发模糊的衣摆,抬起头的李青莲笑道:“等不了了,让你看看这一剑,对了,这一剑名为侠客行。” 说完这句话,“李青莲”手中古剑挽了个剑花,便惊起漫天剑气,只是起手式便是十分骇人。 带着满天剑气的古剑脱手,轻轻一削,便悉数破了叶长亭最开始的九剑。 不去看古剑和这最后一剑的胜负,已经开始消散的“李青莲”大笑道:“李青莲这一生,由剑入江湖,末了,这离开江湖时,也能酣畅淋漓战上一场,当真是不枉此生。” “李青莲”消散于天地间,自此世间再无李青莲。 —— 在外屋的老妪读完那封李青莲最后留下的信,已经是泪流满面。在一旁的李采青看着自己奶奶,竭力捂住自己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老妪嘴唇轻启念道:“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随即自嘲一笑:“这辈子你总算是为我写过一首诗了,可叫你舞剑却怎么也不肯,教你的女红你这辈子都没有学会,众人都说你天资无双,我看你其实是笨的可以。” 老妪视线渐渐模糊,眼皮也越来越重,可就在闭上眼前,眼前仿佛有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 美人如玉剑如虹。 不过美人早已经迟暮,那个仗剑少年也离去多时。 那个一身青衣,一辈子都为剑而活的年轻男子走到老妪身前,看着老妪,无奈道:“你呀。” 说罢,便伸手要去牵她的手,已经油尽灯枯的老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竭力伸出手去握住这个牵挂了一辈子男子的手。 那年轻男子这次是宠溺说道:“你呀。” 老妪缓缓闭眼,安详离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章钓鱼 南唐朝堂和大楚有略微不同,虽和大楚一般,都设立的有六部,但三省和疏谏阁却并没有。 大楚有高深掌握朝堂走势十数年,而南唐皇帝远不如大楚皇帝那样豁达,不担心大权旁落。因此南唐并没有出现过有能够在朝堂之上一言便可决定走势的权柄人物。 但单以六部来看,以吏部尚书王良为首的六部主官便是南唐庙堂上的最有权势的一批人。 江宁城建造时间不逊于陵安,城内很多建筑是存世时间之长,已无法考量,江宁城比之陵安,也只是规模要小一些罢了。 而位于江宁城中的吏部尚书王良的府邸,就绝对算的上是存世时间极长的几座建筑的当中一座。 王良从某些地方来说,和大楚的宰辅大人高深有很多相似之处,一样的喜欢独来独往,一样的作为朝堂上说话最有份量的一批人。 作为吏部尚书,这个掌握这南唐大小官员升迁平调的职位,需要的本来就是绝对公允。而这一点,王良一直做得很好,所以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快要十年,仍旧是圣恩不减。 南唐庙堂上知道这位吏部尚书一向公正严明,油盐不进。却唯独有三大爱好。 藏书,藏剑,钓鱼。 作为读书人,藏书和钓鱼都还说的过去,大可当作这位尚书大人修心养性,志趣高雅。可这位大人的藏剑这一爱好,便让世人不解了。 不过不解归不解,有想钻空子走后门的,知晓了尚书大人的爱好,便开始不留余力的去搜寻一些世间孤本名剑,寄望能够在尚书大人面前混个脸熟。、 不过这如意算盘却打偏了,尚书大人虽然有这些爱好,但对于旁人送来的书籍名剑却是一律拒收。 在尚书府中,有一栋专门寄放藏书的小楼,被王良取名“薄幸”。而那座用于寄放藏剑的小楼则命名为“河传”。 而在府邸中的那座池塘,则叫做“子河巷”,早便在南唐文坛有不小名声的王良,入朝为官之前便也写过太多意气均属上乘的诗文,当年那句“百年怀土望,千里倦游情。”也被数位文坛大家拍手称快。 更有文坛大家曾言,要是王良不入朝,未必不能成为在文坛上重重留下一笔,可被看好的王良最后还是选择了入朝,并几经浮沉,成了南唐的吏部尚书。 此刻王良便在池塘当中的一处凉亭下垂钓,和王良一起的,是一位面容枯槁却的年迈老人。 王良虽已经是到花甲,却看起来精神奕奕,并无老态。反而是这位腰间别有长剑,面貌和王良有六七分相似的老人看起来十分老迈。 王良忽然提杆收线,在鱼钩上重新安了鱼饵,才又再度恢复垂钓姿势。 那老人腰间配的古剑名为“离亭燕”,虽不入十大名剑之列,但亦是极为不凡,足以摧金断玉。 老人轻轻开口:“大兄,我想北上,去磨砺剑道。” 王良转过头,淡然开口说道:“怎么,还存了和冷寒水一较高下的念头,他一只脚已经踏入第六境,你怕是没有胜算。” 姓名为王三秋的年迈剑客低声道:“大兄,我那一剑,已成八分。” 王良仍旧是不温不火:“你那一剑走的是玉石俱焚的路数,不说用出来冷寒水那玉如何,你这石却是不存了。现在朝堂之上,为兄在世仍可保王家平安,待为兄西去,这王家上下数百口人,不得由你来看着?两位皇子争位,已经数次向为兄露出了招揽之意,为兄之所以不敢选择,便是因为局势不明,一旦走错,整个王家便是万劫不复。所以为兄这些年为你收集世间名剑,便是希望你剑道一日千里,等为兄西去之时,王家不至于倾刻间崩塌。” 王三秋欲言又止。 王良淡淡开口说道:“为兄知道你对家族事物一向不甚在意,但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当年父亲有意让你接替家主之位,你死活不肯,非要去追寻剑道。为兄替你做了这二十多年的家主,让你安心习剑二十年,现在你该替为兄照料后人了。” 王三秋低头不语,只是腰间古剑微微颤动。 王良瞟了一眼,笑问道:“你告诉为兄,你在剑道上能派第几?” 王三秋抬起头,眼中黯然:“习剑数十年,剑道修为只能算是勉强排在前十,若是对阵其他九人,胜算不大。” 王良看了看水面,轻叹道:“秋弟怕是生错了世道,这个世道怎么偏偏出了个叶长亭?” 王三秋无奈道:“说什么天道酬勤,叶长亭这天资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弥补,只怕是我连他一剑都接不下了。” 年轻时候在家族里并不被看好,饶是身为嫡长子,父亲在考虑家主继承人的时候也是选择了王三秋,要不是王三秋宁死不从,这家主之位怕是没有那么好坐。同其他世间大族不同,或许是他性子闲淡,而王三秋又对家主之位毫无感觉,两兄弟才得以兄友弟恭了一辈子。 不过无论怎么说,王良从成了这家主以来,王家丝毫没有衰败的气象,虽然在朝为官的王家子弟不多,但无论经商还是在文坛,都有王家子弟一席之地。 王良笑了笑:“为兄与你说点你不感兴趣的,大楚使者已经到了南唐,择日便要和南唐举行一场关于纵横之术的辩论,据为兄所知,大楚纵横之学已经凋零已久,万万不可是我南唐对手。只是这些骄傲的楚人明知如此还是来了,是不是有些骄傲的愚蠢了?” 王三秋沉声道:“楚人就是这个混账性子。” 王良摇头,轻轻道:“我倒宁愿南唐也该是这个性子,当年的李青莲不就是这个性子么?” 水面微微有些涟漪,王良眼疾手快,迅速提杆,从水里提起一条半大的鲤鱼。 王良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扔进水里,才微微叹道:“自以为够大,敢无惧鱼饵,可怎奈还是无力相抗,若是我不放你,你是不是要后悔终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上朝 南唐惠明十年初夏的朝会显得十分鼎盛,除去本就是在江宁城的南唐庙堂大佬以外,京畿之地的数位将军和驻扎在南唐各个军事重镇的十数位大将军无不把守卫重任交给了副将,而自己则是快马加鞭的赶到江宁城,来参加今日的朝会。 皇城坐落在整座江宁城的正中心,周遭的建筑似众星捧月般拱卫着这座南唐最重要的皇宫。 从外城通往皇城的四条直道,不同于往日早晨便显得嘈杂的场景,今日,显得十分安静。 才从外地回京的将军们,不过在自己的府邸里歇息了半日左右,风尘都还未洗去,便匆匆起床洗漱,穿好那件礼部才送来的武官官袍,便枯坐在院里,等着上朝的时间。 吏部尚书王良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便踏出府门,要去参加今日注定不同于其他时候的朝会。 王三秋接替了马夫的活计,亲自送自己的大兄去参加朝会。马车缓缓行进,王良坐在车厢中,不忘嘱咐道:“走快一些,今日会很堵。” 王三秋重重嗯了一声,不轻不重的一鞭抽打在拉车的黑马身上,黑马吃痛,重重的呜咽了声,微微提速。 王良府邸在城南,而城南所住的大多是六部官员。不出王良所料,马车才走过那块写的有“朝臣正冠”的石碑之后,前方一直到皇宫大门前,全是黑压压的一片,不下数十辆马车的壮阔景象,让这条数年不曾出现一次拥堵的直道彻底堵住了。 王良没有什么恼怒的表情,掀开帘子看了眼,反而是笑道:“秋弟,这便是所谓的王朝鼎盛景象了。” 王三秋有些恼火道:“往日没见有这么多人,怎么全凑一起了。” 王良没有回答,只是想着今日朝会会出现的庙堂重臣们,微微失神,以这个阵仗,怕是除了几位实在已经病重的亲王公侯,其余人等今天皆会出现在这庙堂之上。 今日朝会不是给他们开的。 等了刻钟有余,马车终于再度起步,这次虽然是缓慢前行,但好歹是没有在停下,好不容易挤到了皇城大门门口,王良微微正了正衣冠,和群臣一起踏入这皇城大门。 皇城中有块石坪,平日里看起来十分空旷,现在一眼望去,竟是不下千人的壮阔景象,文武官袍交相辉映,众多官员分为几处,都互相隔了些距离。 除了以两位皇子派别来划分的两处以外,其余几处,则分别是以大将军武越为首武官一处,以大学士孔书孟为首的朝堂清贵官员,和以亲王李尚行为首的皇族亲王公侯。其余不多的十数位官员则是成一处。 身在南唐庙堂,除非是皇恩浩荡,不然谁也不敢说自己不在官场上左右逢源便能够安安稳稳戴好自己头上的官帽子。 不过此刻站在此处的上千官员,等到上朝时能够踏进前方那座大殿的,十不存一。 王良来的微晚,没有看到以往时候的嘈杂景象,微微失神,在人群中打量,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见到的那张面孔。微微摇头,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猜错的王良眉头皱的极紧。 算了算时辰,此刻离早朝开始还有刻钟有余,王良抬头去看那口悬挂在大殿旁的大钟,平日里只是随便找个小太监随便敲下的大钟,此时却站的是两个气宇轩昂的御林军。 正失神间,却感觉衣摆被扯动的王良微微转头,便听见户部尚书高气清低声问道:“王兄,今日早朝可是有什么异样?” 王良微微摇头,轻轻道:“高大人放宽心,不会出事的。” “嗡……” 钟声响起,百官抬头。 钟声悠远,过了许久才停下。 钟声停下之后,有位身穿大紫宦官官袍的大太监站在大殿门口,居高临下,对着相隔了一道玉石阶的南唐文武官员,从身后拿出一道明黄圣旨。 “奉圣谕,亲王李尚行,李尚言,宋国公,陈国公入殿上朝。” 亲王李尚行四人微微拱手,率先踏上这道玉石阶。 “大将军武越,振武将军刘去疾,安境将军鄢征入殿上朝。” “六部主官入殿上朝。” “三殿大学士入殿上朝。” “官阶在从四品以上者,入殿上朝。” 按照这宦官所念名字顺序,由亲王李尚行为首的南唐文武官员鱼贯而入,纷纷踏上这道玉石阶,王良走在其余五部主官的前方,间接说明吏部在六部的超然地位,户部尚书高气清走在仅次其后,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后方四位尚书,除了兵部尚书一脸无所谓以外,其余三位,皆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心里所想。 王良走的极慢,不多时便和前面脱节,后面堵着的众位官员也不敢催促这位深受皇帝陛下赏识的吏部尚书大人。虽说今日朝会,王良身份不算最尊贵的,可前面那些亲王国公,今日之后,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反而是这位吏部尚书,却是切切实实掌握着百官的仕途,无论怎么说,都比前面几位要重要的多。 好不容易走到玉石阶尽头的王良终于转头望去,不出所料,那个身穿着不同于南唐文武官员官服的男人此刻才微微出现在皇城大门门口。 王良眼神不好,但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男人身穿的衣服上必定绣着麒麟,这袭相对而言陌生的侯服,在南唐没有,但在相邻的大楚,这是王侯的官服。 王良转过头,踏进大殿时,清晰的听见身后的宦官高声道:“宣大楚使者华章侯入殿。” 不说已经入殿的南唐官员作何想法,但尚在石坪上候着的众多官员已经是一片哗然,看着来人,有白发苍苍见证过当年那场国战的老迈官员已经是老泪纵横。 要不是四周同僚搀扶,恐怕是早已经瘫坐在地,也有老当益壮的几人,竭力挣脱同僚,踏出人群,怒指华章侯。 不去理会这些心有仇恨的老官员,华章侯缓缓踏上这道玉石阶,心里想的是何时才能看得到大楚铁骑踏进前方的大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庙堂之上 (这个周的票数是最多的,长亭拜谢各位。) 那道玉石阶的尽头就是南唐的中枢,殿名祈天,是南唐每日召开朝会的地方。 玉石阶一共九十九阶,取的是九九归一的寓意。华章侯面无表情走在这道玉石阶上,对身前或身后响起的怒斥声充耳不闻。 非是华章侯度量有多大,只是两国之战从来都不是这些不痛不痒的言语便可以阻止的,若在前线,华章侯毫不介意把这些人的头颅割下来,免得叨扰。 不过此刻,实在没有必要去理会。 登阶而上,在一道道怨毒的目光下,华章侯终于要看到那座祈天殿的轮廓,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屋檐上的两只不知是何种动物的檐兽显得严肃庄重。大殿之前有两根盘龙巨柱,两旁便是数位宦官和甲胄在身的御林军。 这座大殿,竟然比之大楚那座子鸣殿看起来辉煌得多。 华章侯微微失神,便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疾呼:“我南唐不幸呼!” 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发须尽白的年迈官员跪在前方,以头磕地,不多时便出现了一滩血迹。而这位官员周遭亦有多名官员神情激愤。 世间有很多事情不能以常理度之,当年那场国战明明是南唐联合大魏和北汉两国攻楚,被大楚扭转战局之后狠狠揍了一顿,导致南唐凋零日久是不假,但这是非黑白本就很清楚。 可南唐子民仍旧是和大楚不共戴天,而这帮亲眼见过南唐那段凋零日子的朝臣更是仇恨来的越发的浓烈。 当时南唐相邀大楚来参加辩论,本来南唐庙堂之上就有很多重臣不同意,其中以亲王李尚行为首的皇族派和以三殿大学士为首的清贵派便是中坚力量。 此时跪在前方的,便是被称赞有着金石之气的大学士叶劳古。 这里的惊动不小,在大殿前候着的宦官有小跑进去禀告的,但那座大殿里好像是对此无动于衷。 华章侯登高而上,在路过这名大学士身旁的时候,轻轻开口说道:“马踏南唐似乎也不错。” 看似只是华章侯的无心之言,但传入叶劳古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讥讽。老头脸色煞白,抬头目眦欲裂,似要把华章侯生吞活剥了一般。 华章侯并不理会,登高入殿。 殿中的诸位王公重臣早已站列有绪,众多大臣分为三列,武官一列以大将军武越为首,文官则以王良为首,最后的一列便是以李尚行为首的亲王公侯。 两位近年来争斗颇凶的皇子此刻也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亲王李尚言身后。 高处九龙环绕的龙椅之上空无一人,那位近些年励精图治的南唐皇帝李尚跃尚未到场。 按照以往旧例,皇帝陛下会在上朝钟声响起的时候,便已经坐在这方龙椅上等朝臣觐见。此刻李尚跃尚未出现,殿中朝臣便大多把目光投向一身藏青色侯服的华章侯。 亲王李尚行无动于衷,反而是李尚言低声问道:“王兄,皇兄今日为何.......” 亲王李尚行一辈一共三人,李尚行,李尚言,李尚跃。除去李尚言,李尚行和李尚跃两人心智谋略均属上乘,只是李尚跃身为嫡长子,早早便被立为皇太子。当年南唐群臣大多认为这两人之间会上演一出兄弟相残的戏码,可没想到次子李尚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动作,让李尚跃安然登基。 这些年来更是深居简出,不涉朝政,是南唐民众心中的贤王。 李尚行低声道:“言弟莫急,等着吧,你皇兄自有分寸。” 李尚言性子本就懒散,闻言也就不去想这事,反而转头看了眼才入大殿的华章侯,讥笑道:“我原本以为楚人尽是三头六臂呢。” 李尚行不说话,静等李尚跃的到来。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响起,身穿龙袍的天子出现,皇帝陛下没有着急落座,只等身后的紫袍宦官朗声道:“今日早朝,大楚使者免跪。” 李尚跃面无表情,缓缓坐到龙椅之上。 随着这句话一出来,满殿群臣哗然,外使觐见,按例都要三拜九叩,以此表达两国交好。此刻李尚跃的这个举动,便让殿中大多数朝臣感到不可思议。 有上了年纪的朝臣露出悲切之色。 我南唐积弱如此么?! 不同于群臣的惊讶反应,王良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鞋面。 饶是群臣惊讶不已,倒也没有人敢出言反对,皇帝陛下的性子,能够站在大殿上的群臣没有哪个不清楚。 短暂的安静之后,大将军武越一步踏出,沉声道:“微臣以为,使者免跪,于祖宗之法不符。” 死一般的安静,满殿王公大臣,皇族亲贵都没有开口,反而是这个并不常在江宁城待的大将军武越,直言与祖宗之法不同。 在敬佩大将军的胆识以外,群臣更加担心的是冲撞了皇帝陛下威严的后果。 皇帝陛下脸色不变,并没有群臣预料的暴怒。 众人把目光投向大将军武越,看着这个一向对朝堂走势冷眼旁观的武夫,疑惑于他这么快的表明态度。 王良做了一个不为人察觉的轻微摇头举动。 李尚行冷声道:“武越,你这是抗旨!” 群臣再度把目光从武越身上移开,去看一向脾气温和的亲王李尚行。 王良轻轻叹气,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轻轻躬身道:“启禀陛下,外使不跪,确实于礼不合。礼部尚书张大人熟悉礼制,自然知晓。” 站在微微靠后的张知春年逾花甲,此刻也是头皮发麻,疑惑怎么一向稳重的王良这么早便摆明了立场,更不解的是王良为何把他给拉出来了。 这滩浑水,摆明了是个人都淌不起。 张知春站出来,微微看了一眼王良,王良轻轻点头,他这才大声道:“启禀陛下,确实与礼不合。” 李尚跃没有说话,但有眼尖的朝臣看见了咱们的皇帝陛下嘴角微微上扬。 一闪而逝。 华章侯淡然一笑,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雾里看花 (长亭问一句,这章长不长?) 在大楚江南的小镇上有座寺庙,叫看花寺。 因为地处偏僻,再加上僧人在大楚的地位本就不高,这间名叫看花寺的寺庙这些年不说发展,反而是江河日下,现在已经看起来破败不堪。 寺里的僧人也从以往的数十名变到了现在的只剩一个老方丈和小和尚。 寺里的僧人走之前大多会劝老方丈一起走,反正这寺庙也已经破成了这样不是,守着这样一间破寺庙又有何用? 老方丈一一拒绝,并在每个僧人离开的时候,都送了一把木疏。 和尚要木梳为何? 大多僧人都觉得这老和尚疯了,只当是老和尚舍不得这方丈的位置,大多并不屑多说,收了木疏之后,便大多往东越去了。毕竟那里,才是天下僧人的福地。 等到最后一个僧人离开以后,这间寺庙里就只剩下老方丈和小和尚了。 小和尚是老和尚捡的弃婴,从小就在看花寺里长大。 老方丈每日清晨会上后山去采摘野果,用于填补每日斋食的不足。 于是每日清晨,这间寺庙里就只剩下小和尚一个人在本就不大的大殿前清扫庭院里的落叶,小和尚总会有些疑惑,庭院里那颗看起来已经时日无多的歪脖子树为什么那么喜欢掉叶子。 庭院里的青石因为时间太长的原因,有些已经开始破裂,因此这地面上凹凸不平,使打扫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杵着打扫的扫帚休息片刻的小和尚苦着脸摸了摸自己已经瘪下去的肚子,喃喃道:“师傅说信佛就可以得大自在,可是信佛肚子也饿啊。” 刚说完,小和尚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下,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也没有看到人影,小和尚无奈低头,果然看见蹲在地上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扎了两个羊角辫,看起来十分可爱,只是个子偏高,和同龄的小和尚相比,竟要整整比小和尚高出一个头来。 小和尚笑了笑,只是一笑起来,本就不大的眼睛就成了一条缝,但也不丑,只教人觉得憨态可掬。小姑娘看到小和尚这个样子,立马捂着肚子,开怀大笑。 小和尚便又苦着脸了。 “小和尚,你天天扫这个地方,不觉得烦么?” 小和尚连忙正色,刚开口说了个不字,便看到小姑娘那严肃的小脸,马上换了个说法:“其实挺烦的,只是除了扫地,也没有其他事做了,而且师傅说扫地也是禅,让我好好悟。” 小姑娘轻轻拍了小和尚的光头,便笑得花枝乱颤。 小和尚抬起头看了看小姑娘比他要高出的那个头,无奈摇头。 小姑娘是小镇上唯一一家酒楼的掌柜的女儿,听本来就不多的香客说起只说是那掌柜最宠爱的小女儿。前些时候,小和尚和老方丈去镇上化缘,原本酒楼老板是没有打算施舍斋饭的,只是碍于小姑娘撒娇才不情不愿的施舍了一小袋馒头。 叫谢小婉的小姑娘不知道在哪打听到了小和尚的住址,后来每隔几天就会来这里找小和尚,小和尚除了最初的诧异之外,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小婉停下来,开口问道:“小和尚,想不想吃馒头,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和尚不能说假话的。” 小和尚只有点点头。 谢小婉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小和尚,“喏,给你。” 小和尚呆在原地,也没有去接那个看起来就不是很好吃的馒头,谢小婉把馒头硬塞到小和尚的手里,命令道:“吃了。” 看了看谢小婉坚决的表情,小和尚把馒头放进嘴里,只是瞬间就苦了脸。 谢小婉小心翼翼的问道:“好吃么?” 小和尚正要秉承出家人不打妄语的准则,便看到谢小婉眼里闪烁的泪光,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准则了,连忙点头说道:“好吃,好吃。” 只是在心里,小和尚念了好多遍佛祖莫怪。 谢小婉破涕为笑,只是又惆怅的说道:“爹爹说要把我嫁给城东的李公子,可是我还小啊,小和尚,你说怎么办?” 正咬了下一口馒头的小和尚是真的觉得难吃了。 城东的李公子他知道,来过寺里几次,每次都带来很多东西,而且长得还特别清秀,语气十分温和。 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小和尚迟疑说道:“要不……你出家吧?” 谢小婉瞪着小和尚,然后转过头不去理会小和尚。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的小和尚摸了摸怀里的木梳,心里忽然生出个荒诞的想法,不过只是一瞬,便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清除出去,接着低声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都觉得惊魂未定。 谢小婉把怀里的馒头都丢在小和尚的怀里,气冲冲的说道:“小和尚,我再也不给你做馒头吃了。” 说完就小跑离去,只剩下小和尚一个人拿着这些馒头,豁然开朗,原来难吃的馒头是小姑娘做的。 “咳咳咳。” 失神间,小和尚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有个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的年轻僧人缓缓从大殿里走出来,僧人不算高大,但面目清秀,脚上有双已经破烂不堪的草鞋。 小和尚连忙递过去一个馒头,年轻僧人接过之后,轻轻咬了一口,面色如常。 “那个小姑娘做的馒头不好吃。” 这些天第一次听到这个年轻僧人开口说话的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报以一笑。 对于这个前些日子踏着月光入寺的年轻僧人,小和尚也说不上有什么恶感,只是师傅没有说话,也不在意本就不多的口粮再多一张嘴,小和尚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年轻僧人轻轻开口说道:“其实你不知道她的想法,就算知道一点,也没看得真切。” 小和尚把扫帚拿起,继续扫地,一边回答道:“只是小僧是出家人。” 年轻僧人笑道:“哪又有什么关系,有个比你师傅还要老的老和尚说过,修佛若不是顺心,修来有何用?” 小和尚不大相信有老和尚会说这些话。 年轻僧人把剩余的馒头咽下去,指了指那方大殿,开口说道:“我不骗你,你若是去问殿里的佛,他倒是不仅不会回答你,反而还让你觉得自己是错的。” 小和尚不说话,只是努力的扫着地。 老方丈缓缓归来,看着扫地的小和尚,又看了看一旁的年轻僧人,把装着野果的竹筐递过去,年轻僧人随意拿起一个品相不太好的野果,轻咬一口,满是果浆。 老方丈开口问道:“病好些了?” 年轻僧人微微点头,倒也不去说他这不是病,而是伤。只是感受着体内那股残留剑气,惊叹于留下这股剑气的那个男子。 年轻僧人开口问道:“方丈为何还守着这间寺庙不肯离去,要知道,在东越,人人信佛,要比楚人虔诚得多,在哪里可比在这里好过的多。” 老方丈问道:“行者不是楚人?” 年轻僧人点头。 老方丈洒然一笑:“老衲虽是出家人,但还是个楚人,要老衲背井离乡,实在也是做不到的,再说东越多有大智慧的高僧,要老衲去传法也不现实,其实老衲觉得看花寺甚好,香客虽少,倒也图个清净。” 年轻僧人缓缓走到台阶上席地而坐,仰头看着老方丈,露出个干净笑容,说道:“我去过西天佛国,那里的人个个都入方丈一般,清静无为。只是太过安静,世间太多事都用佛祖留下的经书来解释,未免也太不思进取了。” 老方丈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也曾发下宏愿要去一次西天佛国,只是种种事情之下,未能成行。此刻对于这个号称去过西天佛国的年轻僧人,平添了几分好感。 “只是开始世人皆以为佛祖能够解答一切,可笑的是到后来世人不信了,我们还在信罢了。” 年轻僧人抬头正视这位老方丈,良久之后,才感叹道:“方丈要是跟我回寺里,说不得会和寺里的几位老和尚相谈甚欢。” 老方丈轻轻笑道:“那倒是可惜了。” 年轻僧人不去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是轻声道:“那个小和尚喜欢那个小姑娘,方丈知晓?” 老方丈点头。 “那方丈怎么想的?” 老方丈低声道:“老衲没什么想法,这一切都要看他自己,老衲之所以迟迟没给他取法号,便是考虑了这点。其实女子也没什么好畏惧的,自古沙门中人都畏惧女子如虎,老衲真觉得不该如此。” 年轻僧人忍住笑意,只觉得受益匪浅。 小和尚扫完庭院,去看那颗歪脖子树。 年轻僧人感叹道:“要是当初方丈没有捡他回来,或许今日他不会陷入两难。” 老方丈看了一眼正在树下发呆的小和尚,摇头说道:“命运这种东西,谁又说的清楚呢?” 年轻僧人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递给老方丈,轻轻笑道:“这些日子无事,就将从西天佛国看到的经典默写了一些出来,交给方丈,算是一点心意。” 老方丈淡然受之。 “行者要走了?”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说道:“小僧法号不与。” “小僧困惑一个问题,于是从寺里寻找答案,在东越与大楚边境,小僧遇见了他,我向他问了这个问题,他给小僧留下了答案,只是小僧资质不够,没有勘悟,这些天来也一直如雾里看花般,看不真切,直到刚才吃了那个小姑娘的馒头,小僧才豁然开朗。以前参禅总是不够认真,现在小僧要回寺里,好好钻研佛法了。” 老方丈双手合十,轻轻道:“阿弥陀佛。” 不与转而是对那个一直在歪脖子树下发呆的小和尚说道:“小和尚,你喜欢那个小姑娘不?” 小和尚先是一惊,复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发现师傅只是淡淡一笑以后,才鼓起勇气问道:“佛祖会怪么?” 不与开怀道:“先前和你说的有个老和尚说的那句话是真的,那个老和尚还有一句话,说的是:信佛,佛可不信。” 不等小和尚说话,不与又开口说道:“那个小姑娘嫁给李公子了怎么办,我没让你去抢亲,只是觉得你该让那个小姑娘知道,那个喜欢吃她做的馒头的小和尚其实喜欢她。” 小和尚欲言又止。 反倒是老方丈开口说道:“去吧。” 小和尚转身就欲走,只是又被不与喊住。 “那个老和尚叫极苦,我叫不与。” 小和尚顿了顿,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极苦和不与是谁啊。 不与率先走出这座看花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剑意 (今天感觉有些不舒服,状态不好,见谅各位。) 大楚和南唐不曾来往多年,因此也不曾设有行驿,所以华章侯一行都待在由礼部安排的行驿里。 吃过行驿准备的精美饭食的华章侯此刻正待在那方小院里,静静的看着一本兵书。 前日朝会,华章侯面对南唐满殿朝朝臣时,最后行进的几步,直接让大将军武越如临大敌。 华章侯自然不可能蠢到在大殿上当众行刺李尚跃,只是想借此传达一个讯息罢了。 大楚使臣,可跪不可辱。 至于之后,李尚跃还是斥责了一众大臣,自始至终都没有谈礼制的问题。 叶如晦从屋里走出来,坐在台阶上,默不作声。 华章侯转头去看了眼叶如晦,打趣道:“这几日怎么不同以往,是有心上人了?” 叶如晦哑然失笑,开口说道:“我脑子里有点东西,但是总看不清楚,但总想去看清楚。” 华章侯淡淡一笑,不置与否。 武道一途,除了天资和刻苦以外,偶尔的机遇也尤其重要。 有些东西一闪而逝,抓不住也是正常。 华章侯笑问道:“明日在广阳宫举行辩论,你准备好了么?” 叶如晦淡然一笑,“南唐多大家,胜负不是早已经定了?” 华章侯走到叶如晦身旁,将那本兵书放在台阶上,才缓缓坐下。 对着叶如晦说道:“从这次辩论看来,南唐还要点脸,没有请那些已经名动于世的纵横大家参加,只找了些和你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俊彦。其中有一个是纵横大家侯广知的闭门弟子,叫黄自宽。这个人曾经报考书院被拒之后,便返回南唐学习纵横之术,现在南唐年轻一代中,算是纵横第一人,他是明天辩论的核心。” 叶如晦蹙眉,低头去看石阶。 华章侯去看叶如晦的表情,发现他微微蹙眉,淡然一笑,知道他不是表面上那样看淡这次辩论,他之所以开口说这些话,除了是提供必要的讯息以外,重要的一点便是想要考校一下叶如晦。 抬起头之后,叶如晦轻轻开口说道:“其实吴君生应该能行,我和他聊过几次,他的学识渊博,应该能应对。” 华章侯想起那个喜欢靠在车辕上饮酒的男子。 看着叶如晦皱眉苦苦思索,华章侯轻轻说道:“你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放出来,让我看看。” 叶如晦摇摇头,无奈道:“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放出来。” 华章侯把屁股下的兵书取出,放在叶如晦面前,轻轻道:“以意击它,看看如何。” 叶如晦点头,自然明白要想在武道上有所精进,有个名师该是何等的重要,先前的汤槐安的刀意和后来的李青莲和叶长亭的剑意,都太过高深。而且几人都是宗师人物,并不会由细的讲述诸如气机运行之类的。 因此来看,实则还不如武道修为远远不如他们的华章侯来得更有裨益。 好比来说,汤槐安之流犹如鲍鱼燕窝,是一个人奋斗的目标,而华章侯则如农家小菜,虽然不如鲍鱼燕窝,但更抵饿。 叶如晦流转气机,想要把那道脱胎于李青莲和叶长亭剑意的剑气释放出来。 气机到食指以后,叶如晦屈指对着那本兵书一弹,出现了一股金石相交的响声。 定睛一看,兵书毫无破损。 华章侯无奈道:“这股剑意太过玄妙,实在难以琢磨。” 似之前想把郭硬的刀意和汤槐安的刀意结合在一起,叶如晦对领悟的这股微末剑意,也是抱着把这江湖两代剑道魁首糅合在一起。 叶长亭和李青莲两人交手,本就是剑道至强一战,两人不是刻意把自身剑意剥露出来,但也没有任何隐藏,叶如晦能悟到那些微末剑意已经实属不易。 倘若世间高手的东西都那么好学,岂不是只要去观战,就能尽得世间功法。 叶如晦继续流传气机,继续对着兵书屈指一弹,一如既往,声势浩大,但兵书毫无破损。 叶如晦终于开口问道:“这股剑意我似懂非懂,却有隐隐觉得要差点什么。” 华章侯不解摇头,“难道是差一柄剑?” 叶如晦蹙眉,忽然屏住呼***神气调整到巅峰状态,半式挑帘式呼啸而出。 在一旁的石阶上留下一条不深不浅的沟壑,沟壑旁刀意不散。 华章侯微微点头,眼中尽是赞赏,以他的修为,自然知道,这一式挑帘式,叶如晦已经得到六分神似,行似早已是十分。 至于完全领悟,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论威势,这招比那股尚未成型的剑意要强的太多,可就是为何,那股剑意施展不出来。 叶如晦继续运转气机,要施展这一剑。 数遍以后,结果依然。 叶如晦不在继续施展,反而是闭目沉思,去思考为何不行。 华章侯耐着性子看了一炷香时间有余,最后实在觉得无聊,起身离开这里。 叶如晦枯坐半个时辰以后,再度出手,只是仍旧无功而返。 再度闭眼。 多次以后,天色渐晚。 让人不可打扰叶如晦的华章侯吃过晚饭,来到此处,看到仍旧是枯坐在此的叶如晦,思绪万千。 武夫练武又不同于道家悟道和佛家修佛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天道,反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养气前行,对敌时除了精妙招式以外,雄浑气机为支撑便显得尤为重要。 若不去养气,纵使有再多精妙招式,又能施展几式? 因此划分境界的标准,便是用气机的雄浑程度来划分。 叶如晦不过第三境,气机算不上雄浑,但是机缘巧合有汤槐安的刀意,又有两代剑道魁首的剑意。华章侯怕的是他太高,对于武道修行反而无益。 不过现在来看,确实多虑了。 华章侯在叶如晦身旁坐下,看了眼那本兵书,似乎觉得太过无聊,便随手将这本书捡起来。 书才离地,华章侯便盯着石阶上某处,那个地方,正是书刚刚放的地方。 不复之前平坦,那处石阶已经是斑驳不堪,华章侯轻轻将手指放下去。 感受到了微微刺疼,伸手一看,手指上有微微血丝。华章侯看了一眼叶如晦,轻轻点头。 石阶上,剑意犹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气闲 (身体欠奉,长亭争取早日好起来。) 枯坐到半夜才睁开眼睛的叶如晦瞥了眼已经算是斑驳不堪的石阶,微微摇头,尤觉不满。 盯着那处斑驳石阶,叶如晦缓缓伸手,周围剑意早已经消散干净,并无异样。 叶如晦随意一指,一股微弱但是十分凌厉的剑气再度破坏了已经斑驳不堪的石阶。 叶如晦蹙眉,感觉冥冥中有些什么自己没有抓住。可想破了头,仍旧无法想清楚是什么。 继续闭眼枯坐,去想那可能抓住的契机。 华章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来,手里提了两柄剑。 丢给叶如晦一柄之后,华章侯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 书院院长是书院里除了那个无名老人之外最神秘的一个人,平时喜欢在藏书阁看书的院长虽然也有不少学子看到过,但几乎没人会把这个身着朴素的老人往院长哪方面去想。 除了书院教习,其他学子平时几乎就算看见院长大人也不认识。 几乎不怎么出门的院长大人今早出门了,这让书院看见院长大人踏出书院的的几位教习狠狠震惊了一把。 这位实际上算是天底下最大读书人的老人虽说年过古稀,但身子骨还算康健,索性步伐也不算太慢。 穿过嘈杂的闹市,院长大人的步伐渐缓,途中遇到好几个人书院的学生,只是在看见他之后,也大多不以为意,毕竟院长大人的相貌不算出众,平时也是深居简出,并没有几个学生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正是那座书院的院长。 几人交错之后,倒是院长大人出言喊住了走在最后那名身穿着看起来用料极差的青色儒服的年轻学子。 本来便已经快要到了书院开课世间,再加上今天主讲的教习是书院脾气奇差的黄夫子,年轻学子此刻被喊住之后,虽然心里焦急,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礼貌的问道:“先生有何事?” 院长大人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几乎快要变秃的羊毫毛笔,温和说道:“这支笔该是不能用了。” 年轻学子两颊微红,低声道:“将就可用。” 院长大人把毛笔递过去,轻轻问道:“还是该换一支,用这支笔不说抄写的时候有诸多不便,光是经常用这支笔写字,对手腕伤害也极大的。” 年轻学子点头,接过了这支半秃的毛笔,放在袖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本来就没有闲钱供我上学,爹娘劳累,也不忍心再要求什么。” 院长大人微微点头,书院里像这个年轻学子情况的不在少数,要不是考入书院之后,不用缴纳学费,还不知道有多少学子要被挡在门外。 年轻学子歉然一笑,开口说道:“先生,若没有什么事的话,学生就先行一步了。” 院长大人拍了拍头,笑道:“倒是我忘了,是到了书院开课的时间了。” 院长大人挥挥手,示意他自己离去,年轻学子深鞠一躬,才小跑着离开。 等那个年轻学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之后,院长大人才继续前行,只是在行进间,自言自语说了句“意气未尽。” 走了不多时正好遇见一条岔路口,站在岔路口前,院长大人微微失神,倒不是苦于如何选择,自己早在出门之前便已经明确要去的地方。 这条岔路也不是第一次来,只是上了年纪之后,难免会想起年轻时候的往事。 当年在这条岔路口,也是三个年轻人面临选择,只是和两位师弟不一样,他是一辈子都不愿意花费时间在读书以外的事情上。 因此性子最张狂的小师弟能够这辈子谁都看不上,最有野心的高深能够权倾朝野,成为权柄最盛的宰辅大人。而他便只能安静待在书院读书,当个无为院长。 不过现在再想来,最轻狂的小师弟这辈子活的也不想旁人想的那样不堪,他的自在,谁又说的清楚。 微微摇头,院长大人朝左边那条路走去,至于右边那条,在尽头处有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负手而立。 良久之后,缓缓离去。 院长大人走过一条行人越来越少的小巷,终于走到那座府邸前。 看了一眼街角,院长大人还依稀记得前些年这条街的繁华景象,微微摇头,院长大人走上台阶,走到那道才安上的大门前,轻轻的敲了敲。 院长大人枯瘦的指节在木门上轻轻撞击,发出一声声略显清脆的响声,在这条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看着院长大人,这个男人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找谁” 院长大人轻轻指了指院子里,温和说道:“我找白难。” 其实对于这个早已经名满京华的男子,陵安大多人数人是记得这位侯爷的封爵,对于本名,反而了解的并不是那么清楚。 那个中年男人,微微一愣,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陵安不比其他地方,走在大街上随便抓出来一个或许都是和那家贵人沾亲带故,连街上卖东西的小贩都可以说谁家达官贵人府上有人都和他一起喝过酒。 “你等一下。” 门房不敢放肆,毕竟现在这座府邸改了名,不是以前的天军侯府了。 院长大人在府门才站了片刻,门房便再度回来,领着院长大人进府。 踏进府门,便是庭院,院长大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在浇花的白发男子,门房悄然退下,便只剩下院长大人和白发男子两人。 白难转过头来,率先开口:“先生来自何处?” 院长大人微微点头,温和道:“当年你和那女子在书院门口逗留很久,为何不进去?” 白难蹙眉,开始怀疑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份。 院长大人温和笑道:“其实那个女子给我写过一封信,只是我那地方太乱,在前日才看到,所以我今日来了。” 白难面色不变,只是眼底闪过一丝黯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君知君不知 广阳宫,这座位于南唐皇宫内,却又不受皇宫节制的宫殿。 在南唐士林中的地位,和大楚书院一般无二。 虽说广阳宫内并不是一家之言,但在前二十年儒家彻底失势以后,这二十年来,在这座宫殿里授课的教习大多已经悄然换成纵横家的巨擎,虽说也开设儒家学说,但实则儒家凋零已成事实。 早在清晨,宫殿里早已人影绰绰。 其实清晨的江宁城很美,不管是街巷中那些还带着寒气的木门,或者还是地上有些湿漉的青石板。都代表着这座城市独一无二的美丽。 很可惜的是,这座江宁城的人都很忙,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很忙。 因此这江宁城的清晨,一直都只有一个人有这份闲心去观察。 这个人叫侯广知,是南唐最负盛名的纵横大家。当大楚纵横之学渐渐凋零之后,侯广知便被隐隐推为当世纵横第一人。 一个人的学识到了一定地步,便会逐渐被天下人知晓,侯广知也不能免俗,自从他的纵横之学大成之后,他的名字便从南唐流传出去,一直传到了北匈。 按理说,到了这个时候,侯广知便应该趁势而出,广收门徒,稳固他作为纵横学派宗师人物的地位。可惜,侯广知并没有这个兴趣。 他拒绝了南唐皇帝的招揽,拒绝进宫成为皇子的老师,拒绝了来至广阳宫的聘文,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而是选择游历天下,从南唐到大楚,他花了两年,从大楚到东越,他花了两年,从东越到北匈,也花了两年。最后从北匈回到东越,他只花了两月。 这六年游历让他在纵横之术上有了新的见解,如果在之前,这个老人只能说是纵横之学的大师,现在,侯广知便切切实实是纵横之术第一人了。 侯广知在这期间只收了一个徒弟,叫黄自宽。 今日的纵横辩论,与其说是大楚和南唐的较量,倒不如说是广阳宫内的诸位纵横前辈给黄自宽的一次名动天下的机会。 至于能不能成功,他们不担心,毕竟这是侯广知的关门弟子。 这次能收到广阳宫辩论请柬的,无一不是在南唐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庙堂重臣,光是名单上那些早已经名动于世的大家,就足以说明这次辩论广阳宫的重视程度。 侯广知也收到了请柬,虽然没人会认为这个性情不可以常理度之的老人会来,但请柬总归是发出去了。 此刻的广阳宫中,几乎一切都准备妥当,剩下的便是等这些大人物的到来。 最先到的是王良,这位吏部尚书丝毫没有大人物都应该最后出场的觉悟,和自己的胞弟王三秋几乎是第一个踏入会场。 在学童的引领下,王良找到了自己座位,落座之后,王良环顾四周,并未言语。 为了今日的辩论,李尚跃甚至给所有收到请柬的朝臣都准了一天假。这让再觉得帝心难测的朝臣们都隐隐琢磨出点味道。 大将军武越第二个到,看到王良,他微微点头,然后便把目光停留在王三秋身上。 王良和武越之间,并无政见上的不和,亦无文武相轻的戏码,因此两人关系算得上不温不火。 王三秋今日并未佩剑,但转瞬之间便是剑意横生。 武越落座,开始闭目养神。 王良轻轻开口问道:“如何?” 王三秋冷哼道:“百招之内,必成我剑下亡魂。” 王良轻笑道:“要是大将军此刻在自己的中军帐中,你便是千招都怕是无法取他的首级。” 王三秋微微凝神,王良这话倒也不错,世间武夫就算与世无敌又如何,面对数以万计的军队,最终结果也只能是力竭而死。 强如叶长亭,在东越边境若不是有大楚的征东边军,也无法安然走过剑门关。 是以才有了依附官府为江湖人士所耻的所谓朝廷鹰犬。 随着时间的流逝,到场的人越来越多,会场开始变得嘈杂,王良微微皱眉,看向了属于大楚的那些席位。 除了华章侯王良见过之外,其他的一众人等被王良的目光扫视过去之后,或露出倨傲的表情,或是低头避过,除了面无表情的吴君生。 当然,还有微笑还礼的叶如晦。 王良仍不住多看了两眼。 王三秋反而是蹙眉道:“有股十分凌厉的剑意,但为何如此微弱。” 已经有很多人到了,大殿内应该是座无虚席。因此,那个离辩论最近,却又空着的座位便让人感到十分突兀,不过没有质疑,因为这个位置是属于侯广知的。 他来或不来,都没关系,因为这个位置便是为他而留的。 王良微微摇头,有些遗憾没有能够见到这位早已经名动南唐的纵横大家。 忽然,唱名声起。 “侯先生到!” 大殿里忽然安静,这是今日的第一道唱名声,而且会是最后一道。 在座的,最差的也是一方巨儒,可无任何一人得以唱名,可这个尚未见到人影的老人得到了,并不是直呼其名,而是尊称先生。 或许在很多方面,这个老人只是平常,甚至算得上是庸碌。但是,在今日这个时候,这个老人便无可置疑的应该得到这份尊重。 侯广知身材高大,且看起来十分壮硕,一点都不符合读书人的形象,因此在座的很多第一次见到这个名满南唐的纵横大家的达官贵人都有些惊讶。 一身粗布青衫的侯广知走到中央,轻施一礼,温和道:“在诸位在这里等老朽,老朽实在过意不去。” 在场的众人纷纷表示不在意,一直闭目养神的黄自宽终于睁开眼睛。 等到侯广知落座,叶如晦的眉头忽然皱得极深,因为从他这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侯广知的背影,其实这道背影并无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比一般的要宽厚许多罢了。 叶如晦眉头皱的极深的缘故是因为这道背影自己曾经看到过,那个时候自己还未离开洛城,老师也没有亡故。 这道背影出现的地方,恰好就是在老师的小院里,这是他知道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道背影,或许说是侯广知,那时候是在求教自己的老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坐不坐 侯广知落座以后,大殿内便无人再开口,皆静静等着即将开始的辩论。 在大殿角落,有处偏门,从那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清触楚整座大殿的情况。 偏门外,是一处石阶,和一条通往皇宫深处的小径。 从小径深处缓缓走出两个人,走到这道偏门外之后,两人驻足。 为首的孩子坐在石阶上,从怀里拿出一个才从御膳房顺手牵羊的水果,咬了一口之后,对着身后的中年男人笑道:“王叔,你看这贡果多香。” 只是一身灰色素衣的李尚行坐在这孩子旁边,淡然道:“这是贡果,你也只能悄悄拿几个,要想吃够,这辈子都妄想。” 才不过八岁的孩子撇了撇嘴,“王叔既然这么想坐那个椅子,为何当年不搏一把?” 李尚行丝毫没有任何的忌讳,淡然开口道:“你以为你皇爷爷没有后手,他一直偏爱你父皇,皇位早已经内定要传给他的,之所以一直态度暧昧不明,还不是想等本王去争,等本王有了动作,便正好可以顺水推舟除掉本王,为他的嫡长子扫除最大的障碍。为了你父皇的龙椅坐得安稳,你皇爷爷倒是有大气魄,丝毫不考虑本王身体流的也是他的血。” 名叫李江潮的孩子正是李尚跃的第三子,只不过比起他的两位兄长,这位皇子的地位便要差的太多了,既非嫡出又非长子的李江潮的母亲是宫里等级最低的嫔,连妃都算不上,且在几年前被打入冷宫之后,便郁郁而终。再加上这位皇子年龄与两位兄长相比相差太多,所以南唐庙堂群臣从未当这位年幼皇子有任何可能荣登大宝。 只是从小便受宫里性子恶毒的宫女欺负的李江潮心智远比同龄人要成熟太多,不过在外人面前,这位皇子的举止和任何八岁的稚童都相差无几,甚至还要不如。 放眼整个南唐,能够看出李江潮并不像表面那么不堪的,也只有亲王李尚行了。 或许是觉得李江潮像极了自己小时候,李尚行这些年对于自己这个侄子,表现出来的是一股不同于对其他子侄的亲切感觉。 只是在外人面前,一切如常罢了。 李江潮咬了一口贡果,含糊不清的说道:“既然王叔这么想坐那张椅子,何不早些生子,父皇那身子,是撑不过几年的。等父皇西去,以我那两位兄长的心智来看怎么又会是王叔的对手,到时候等王叔坐上之后,再传位与子,反正都姓李,谁坐不一样?” 一大一小两人,虽说都是李氏子弟,但如此肆无忌惮的谈论皇位归属,其实确实有些荒诞。 李尚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江潮,才缓缓问道:“你当真对那张座椅没有兴趣?” 李江潮苦着脸说道:“相比而言,我更想活着。” 李尚行讥笑道:“你那两位皇兄的性子你不知道?到时候你有活路?” 李尚行指了指那道偏门,缓缓道:“你父皇在下一盘大棋,只是他把输赢想得太简单了。” 李江潮若有所思。 对于这个侄子,李尚行心中是万分欣赏,李江潮比之其他同辈的李氏子弟要优秀的不是一点半点,只是光是聪慧并不能说明什么,古来帝王,那个是笨人?可小小年纪便懂得藏拙,便让李尚行刮目相看了。膝下无子的李尚行选中他,不单是因为他流露出来的聪慧,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因素,让李尚行下定决心要送他登上皇位。 李尚行闭眼,当年他年少气盛,在明知皇位不会是他的之后,便借酒消愁,流连烟花之地。直到遇到那个女子,李尚行才逐渐清醒,等到情愫渐生,那女子却又被一纸圣谕弄到宫里去了。 之后那女子被打入冷宫,便是被李尚跃发现她曾经和李尚行有过一段不得不说的过往。 两人的看似兄友弟恭,从来都不是真的。 而李江潮作为那女子唯一的血脉,李尚行的态度,也是异常微妙。 李江潮忽然抬头问道:“王叔,为什么是我?” 李尚行有些惊讶李江潮提出的问题,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两个原因,第一个我与你母亲有旧。第二个是你父皇的棋局,本王觉得不该这样下,既然不该,本王便要去阻止他下完这局棋。” 李江潮黯然道:“原来还是棋子而已。” 李尚行有些不忍心,轻轻说道:“江潮,这南唐江山只会是你的,王叔既然当初没争过你父皇,今日也不会和你争。” 偏门缓缓被人推开,两人不再说话。 从大殿里走出的是一位广阳宫内的教习,看见李尚行此刻坐在石阶上,那位教习行了一礼,轻轻喊了一声亲王殿下。 李尚行摆摆手,开口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虽然不知道李尚行为何在此,也不知道李尚行为何没有收到请柬,这位教习仍旧是回答道:“只是一些并不晦涩的论题,大楚方面便已经捉襟见肘,要不是有两人还能应对,大楚早已落败。只是再怎么硬撑,落败也是早晚的事。” 李尚行摆手,教习缓步离去。 李尚行看了一眼李江潮,然后推开那道偏门,走了进去。 此刻的大殿当中,相比于南唐人的悠然闲适,大楚这边,众人都已经是满头大汗,此刻他们才发现,自己肚子里那点学识,真的是不堪入目啊。 吴君生面色如常,藏在桌下的双手却是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叶如晦则是眉头紧皱,一点都不同于吴君生的故作镇定。 侯广知早在第一个论题的时候便静心聆听,虽说对于他来讲,这些都是非常浅薄的东西,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轻视心态。 听了好几轮的辩论之后,侯广知实在有些不满,只是因为两边的论辞都太过陈旧,并无新意。 把目光投向叶如晦,侯广知有些失神,这个年轻人虽然话不多,但每次开口,总能让已经走进死路的己方论辞起死回生。 当得上是点睛之笔。 这年轻人好像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宏大命题 (第一更) 略微失神间,侯广知思绪早已飘远。 等到回过神来之后,场间的论题又换了几次。 侯广知转头看了眼场间负责出题的那位纵横大家,眉头微皱。以他的学识,自然知道这每次出题虽说都是纵横之学的知识,但有些问题局面狭小,非平日里有过研究不可知其精妙。 不知不觉间,便轮到大楚这方回答。只是以侯广知这里看过去,在座的众多楚人,皆是低头,看来并无一人想要回答。 华章侯对于在座众人的学识早已经清楚,故不去看其余人等,只把目光看向吴君生和叶如晦。 目光移向吴君生之后,发现这名翰林院抄书郎满脸无奈,眼中有着深深的挫败感。 华章侯不动声色,这次辩论他本就没有赢的打算,出行之时,他便暗访了一位陵安的纵横大家,从他的口中,更是把南唐和大楚在纵横术上的比拼形容为云泥之别,因此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华章侯都未抱有赢的希望。 大楚国大心气也大,在这里丢了面子在别处找回来也就是了。要想每方面都想做到最好,那不现实。大楚上下也没有这个奢望,只当是以己之短去击彼之长罢了。 “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此言一出,满座尽是露出讥讽的神色。 在座众人,就算不是精通纵横之术的,倒也对这句纵横之学上最粗浅的话也略有耳闻。 前时两方辩论,引经据典。虽说大多尽是书上前人的结晶,但偶尔也会说出几句让人眼前一亮的话来。可此时张口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便瞬间让所有人都瞩目。 众人把目光投向发出这句话的叶如晦,场间无声。 南唐一方,有人出言讥笑道:“纵横之意,世人皆知,今日你再重复,难不成你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 这句话说出来,不仅是他,连己方多人都隐隐有了笑意。 说话的年轻士子用余光看了眼在场众人反应,趁热打铁道:“这纵横所辩,辩的是何谓纵横之术,公子所言未免太过浅薄吧?” 说完之后,年轻士子看了看在场众人,发现有朝堂重臣微微点头,不禁心中窃喜。 他说出这番话,自然是存了心思的,在场众人不乏有学识远胜于他的,要想通过辩论来吸引众人的眼球,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且远不如现在这种方式来的实际。 最重要的一点是,今天在场的除了名士大家之外,庙堂重臣也是不少啊。 以一言成功受到全场瞩目的年轻士子看向叶如晦,气势正盛。 叶如晦微微皱眉,并不作言语。 辩论辩论,自然便是应该有来有回才是,叶如晦的缄口不言,自然让众人觉得这个年轻人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唯独侯广知对于叶如晦这句“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仔细咀嚼,咂摸出些味道。 在座有不少敌视大楚的南唐官员,见状便是越发开心,总算是折了大楚的面子了。 就在众人都认为叶如晦无话可说的时候,叶如晦终于开口:“公子所言,何其刻薄。” 黄自宽冷笑,不就是想要拖延时间么,在场众人谁不知道大楚已成败局,就凭你这三言两语就想挽回局面,当真是天真了。 但接下来这一句“家师曾言:我见青山多妩媚,已是人世皆以为的真理,未可知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让侯广知在内的一众名士微微咂舌,收起了几分轻视大楚无人的心态。 至少能够敢说出这句话的读书人学识便一定不差。 侯广知默念了一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微微点头。 叶如晦接着开口说道:“先前诸位谈论纵横义理变化,我仔细听了,也说了。只是引经据典固然能够彰显学识,但与此何益?” 一直身处角落中的李尚行原本对此并无兴趣,按照南唐方面安排,这场辩论本就没有输的可能,只是难控制便是如何恰到好处的赢下这场辩论,不过于损了大楚的面子。 只是听着叶如晦这番话,隐约感觉今日或许还有变化。 接下来,叶如晦便从纵横之术义理晦涩处娓娓道来,只是皆为自己的看法,并无一字一句和先贤有关。 这一说便是长达一炷香之久,因为叶如晦言语平淡,因此在场大多人都能够知道他在讲什么,并不似先前那样听的云里雾里。 世间义理,能像叶如晦说的这么平白的,还真不多。 一席话讲完,却如余音绕梁,不绝场间。 王良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的王三秋,哑然失笑。 大家都在回味这大楚年轻人的一席话,反而是这王三秋看起来并无听讲去半点。 李尚行按捺不住,从偏门处走出。 使者一见这亲王殿下出现,头皮发麻。 先前并未得到消息说请了这亲王殿下,所以连座位都并没有安排,此刻大殿内座无虚席,哪里去为这位亲王殿下找地方坐。 倒是李尚行毫不在意,径直朝王良处走去,王良也是立即和王三秋挤了挤,让李尚行坐下。 李尚行笑道:“王尚书觉得这今日辩论可有看头?” 王良淡然一笑:“若无看头,为何能惊动王爷大驾?” 李尚行不说话,静静望着场间。 果然,这番话虽说让南唐这方有过短暂的失神,但回过神来,便有几人跃跃欲试,想要与这个年轻人辩论一番。 看到几乎没有说过话的黄自宽的微微摆手,想要说话的几人有些许失神,难不成他要出手? 不过转眼一想,他若是出手,便是大局已定。 黄自宽开口说道:“竖子之言,听之何益?” 这一句话说出来,饶是侯广知都隐隐不喜,他性子温和,无论是与人辩论还是其他,都是温和相对,何曾如此狂傲过黄自宽虽说是他弟子,可天性亦非他能够教的。 倒是一直注意黄自宽的叶如晦也是眉头微皱。 何来如此狂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孺子之言 黄自宽本就是今天这场辩论的压轴人物,是保证这场辩论的胜负手,此刻发言,那便是宣布这场辩论可以结束了。 本来性子虽说有些狂傲的黄自宽也不至于此,但自从被拒入书院之后,黄自宽在怨书院的同时连带着对楚人也生出了许多不满。 可黄自宽同那些故作骇然言辞来博取众人眼球的人又不同,他的肚子里确确实实有的是学问。 环顾四周,黄自宽接下来的话可算是字字珠玑,每字每句都扣住纵横义理不放。让在场众人都暗自点头,特别是那几位纵横大家,更是一脸欣慰。 其实对于任何学术流派来讲,当前的鼎盛并不算真的鼎盛,判断一个流派是否真的兴盛,往往看的是有没有能够接班的后辈子弟,若是没有,又何来兴盛二字可言? 黄自宽被认为是南唐纵横之术的接班人,除了他有着侯广知这个世间纵横之术第一人的师傅以外,他本身的资质学识也都是上乘。 王良眯着眼,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王三秋,低声道:“这黄自宽底子自然是极为扎实,但比起那个楚人,还是有了太多暮气,可不像个年轻人。” 李尚行打趣道:“尚书大人还有如此闲心?” 王良微微一笑,不作言语。 黄自宽一席话讲完,对在场的几位纵横大家微微一拱手,轻轻坐下。 叶如晦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的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不说话,因为黄自宽所言已经触及到了纵横学的根本义理,晦涩难懂,不仅是他,恐怕是在场点头的大多数人都一头雾水,只是抹不下面子,不懂装懂罢了。 见叶如晦不说话,主持辩论的一位纵横学大家轻轻开口:“大楚一方是否还有论辞,若是没有,此轮辩论便要判黄自宽胜了。” 叶如晦看了眼吴君生,发现他也是一副无奈的表情,于是便轻轻点头,示意那位大家宣布结果。 众人见状,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忽然,场间响起了一道极为温和的声音:“且慢。” 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侯广知站起身来,对着在座的几位纵横大家问道:“各位觉得谁胜谁负呢?” 几位纵横大家面面相觑,刚才黄自宽这番话不是说的很明白么,难道你老人家觉得不满意? 侯广知并不理会这几人,反而是走到叶如晦身前。 温和问道:“缺月挂疏桐?” 叶如晦一顿,回道:“漏断人初静。” 侯广知笑道:“你就是那个孩子?” 叶如晦点头。 ..... ..... 李尚行推门而入时,李江潮便沿着那条小路上一直往皇宫深处走去,路上不乏遇到一些宫中的宫女太监,这些宫里地位最低的奴婢见着皇子按理都应该下跪。 不过在看到这个在宫里地位比宫女还低的皇子时,并无一人下跪。 甚至有胆大的年长宫女在看到李江潮的时候,甚至奚落道:“哟,这不是咱们的三皇子么,不好好在宫里呆着,到处晃什么呢,当心惹得陛下不开心。” 李江潮低头不说话,便更是让对方更是觉得不满。 宫女冷哼道:“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和陛下一点都不像。” 这个世道便是那般,原本生活在底层的人如果有朝一日爬到高位,对原本底层的人民,并不是同情,反而是更加看不起。 而尚未爬到高处的呢,便会对高出处的人十分不满,哪怕对方并无和他有过过节。 李江潮原本低着的头抬起来,安静的看着宫女的眼睛,不发一言。 那宫女被他发毛,提起手就想要给他一耳光。 只是手还没挥下去,远处便响起一道喝声。 “大胆!” 年长宫女一惊,远处那个发出声音的年少宫女走到李江潮面前,冷声道:“你胆大包天,还敢殴打皇子?” 刚才一时失了理智,险些真的给李江潮一耳光的年长宫女回过神来,倒也知道这个是皇子,平时言语刻薄些也就罢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 不过对于这个小宫女,年长宫女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年长宫女冷笑道:“姜清,你这么护着他,莫不成是对他有意思,宗人院的规矩你忘了?” 姜清冷冷瞪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没讨到好的年长宫女拂袖而去。 李江潮也是缓缓继续前进,并没有想要表达谢意的举动。 姜清年龄要比李江潮大上几岁,侍奉过李江潮的母亲一阵子,算是李江潮在宫里比较熟悉的人,跟着李江潮,姜清在身后说道:“李江潮,你让她这样欺负也不说话,你还是男人么?” 李江潮埋头走路。 姜清气极反笑:“你是皇子,不是什么宫女太监可以欺负的,你要清楚这一点。” 李江潮继续前行。 路过一处偏僻的园林,李江潮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姜清笑了笑。 “以后别帮我。” 姜清愕然。 “对了,别跟着我。” 姜清果然不再继续跟着,只是转身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江潮耐心等着姜清离去之后,一直保持的笑意不再,面无表情。 宫里注意他的人不少,自己两位兄长的眼线,和自己那个父皇的眼线。只是这些,其实都比不上一个姜清来得更可怕,这个似乎注意着他一举一动的宫女,实在让人难以揣测。这些年他过的如履薄冰,从不让人看出他有一点的比别人聪慧的举动。 所谓的不过是让人觉得他不过是混吃等死的皇子罢了。 只是刚才冒险说出的两句话,一来试探姜清对他的态度,二来便是想让在盯着他的人放心。他不过就是个孺子,就算比同龄人成熟一些,也只是多了些别人不曾有的防备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章那我便去争一争 广阳宫内,侯广知和叶如晦两人对话结束,也就代表着这场辩论落下帷幕。 大楚自然是落败,和预想的结果一样,并没有什么变故,若说有,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意料之外”而已。 南唐方面人人面带喜色,毕竟这是自那场国战之后的,南唐唯一的一次在和大楚的较量上占得便宜。 倒是黄自宽皱着眉头,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师尊,对于那个楚人的欣喜,要比他来得多得多。 华章侯领着一众大楚士子返回行驿,倒是吴君生和叶如晦两人并未跟随众人回去。 吴君生出了广阳宫,找了家酒楼,径直上到二楼,此刻也并不是饭点,因此吴君生很轻易就选了处最角落的位置,要了两壶酒,也不用杯子,拿着酒壶就喝。神色悲戚,独自神伤。 很快,与吴君生相邻的空桌便迎来了一拨士子打扮的读书人,只是个个面露喜色,更有两人面色倨傲,应当便是这拨士子的主事者。 其中一名腰间佩戴的有一块和田籽玉的华服公子笑道:“今日高兴,各位应当痛饮三百杯啊!” 众人都是拱手称是,有人笑问道:“浮不浮得一大白?” 于是众人再度回答浮得浮得。 最开始开口的华服公子又说道:“各位可知今日在广阳宫内,楚人从始至终都被我南唐压制,这是十数年没有见过的场景了。” 众人点头,似乎人人都进过广阳宫,亲眼看过楚人吃瘪一样。 这桌的兴高采烈,与旁边的吴君生的黯然神伤完全是不一样的场景。 吴君生把酒壶狠狠的砸在地上,无奈道:“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众人被酒壶砸在地上的声音吸引,看到了这个打扮明显和南唐不同的年轻男子,那华服公子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讥笑道:“楚人技不如我南唐也就罢了,连度量也只是如此,小肚鸡肠罢了,怎及我南唐。” 吴君生酒意未消,本来就没有听清这华服公子说的话,因此也未作理会。 这便让华服公子真的动了怒火,以他的身份,他何时受过如此轻视,他沉声道:“世间楚人皆是粗鄙之人罢了,借着武力逞凶,不知何为礼节。” 吴君生酒意清醒大半,不为其他,只因为华服公子那四个字,世间楚人。 不知道其余诸国如何,反正楚人是见不得旁人辱及整个楚国的。 吴君生冷淡开口,“大楚下辖十数州,论疆域是南唐数倍。我大楚铁甲雄甲天下,更是曾马踏南唐,境内大家不胜枚举,著有书籍不知多少,何来南唐可比?” 那华服公子脸色极为难看,不仅是没料到这个楚人敢回嘴,而且是句句说到南唐的痛处之上,让他无可反驳。 使了个眼色,一众说是士子但与其不如说是帮闲的众人中立马站出来一人,也不说话,只是挽了挽衣袖。 吴君生冷眼相待,知道今天是要和这群纨绔子弟要有一场架要打,虽说是读书人不会打架,但怎么来看,今天这场架,于公于私都要打。 那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家伙还未走到吴君生面前,便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脚,直接把他踢到了墙壁上。 原本还卯着一股劲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这楚人的一众士子直接傻眼了,看着不知到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那个年轻楚人。 后来的楚人自然是叶如晦,离开广阳宫之后,他应邀与侯广知在一处小酒馆相谈了片刻,离开酒馆之后,便想起吴君生之前那一脸无奈神色,存了来找他的心思,在江宁城转了一圈,终究是在这里找到了吴君生,只是没有想到,才刚刚找到他便看见有人想要揍他。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要救人才是真的。 不同于众人傻眼,那华服公子反而是露出一脸讥讽,在江宁城,就算你们是楚人又如何,就算是龙,还不得照样盘着,只需知道一点,这里是南唐,不是大楚。 况且我姓李,和那位龙椅上的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微微拍手,声音不大,却能响彻场间。 楼下缓缓走上来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看了华服公子一眼,华服公子做了个断手的手势,这个中年男子径直走过去,想要一把提起吴君生。 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如晦看着那只伸出的手,两指伸出,做剑指状,一股凌厉剑气击在这条手臂上,没有想象之中的轻易洞穿,反而是生出一道金石相交的声音。 那个中年男子面露痛苦之色,收回手臂,反而是看了眼华服公子。 那华服公子微微失神,正要下令继续,身后便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华服公子转头,便见到微胖的酒楼掌柜急匆匆的走过来说道:“公子,出事了。” 这家酒楼本就是这华服公子家里的家族产业,只是这些事情向来是他的娘亲打理,他一向不操心。至于他的父亲,更是从来不会对这些生意上心。 酒楼掌柜不知道在华服公子耳旁说了些什么,华服公子面色阴沉,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走。” 那个中年男子冷冷的看了叶如晦一眼,随着华服公子离开。 剩下的一众士子也是尽数离开,只剩下叶如晦和吴君生两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血染透甲红 大楚北境屯有重兵,这是世人都知道的。 大楚那支叫镇北边军的军队多年以来一直戍守北境,从未有一刻松懈。 在镇北边军对面的北匈国是整个中原的敌人,自古以来,都是。 这个世代在草原上繁衍的国家,从来没想过要偏安一隅,南下,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目标。 为此,整个中原没少受过北匈人欺辱。 中原的女子和金银饰品一直是最受北匈贵族青睐的物什,一个容貌不差的中原女子在北匈完全能够抵得上几头肥壮的牛羊。 同将中原视为自家后院的北匈不同,历朝历代对于北匈多是无能为力。毕竟北匈的游骑每次南下掳掠都如同一阵风一般,等到反应过来,早不知道到哪里去。 而且北匈人剽悍是世人皆知,骑军的战力也是多年凌驾于中原之上。 强如在大汉朝最鼎盛的那段时间,大汉虽说将北匈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但仍旧没有能够将中原这个心腹之患灭掉。 而在大楚立国之前,大汉衰微那些年,每年北匈南下掳掠的女子都是数以千记。 大楚国力还及不上当年的大汉朝,要知道大汉朝当年的疆域可是包括整个中原。 只是大楚做成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同,北境的烽火始终没让它燃到关内。 大楚镇北边军在这些年和北匈大大小小打了不下百余仗,死了不下万人。 大楚军伍中向来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若是想在大楚军中攀爬,镇北边军永远是第一选择。自然,要是想早死,镇北边军也仍旧是第一选择。 ............. ............ 北丈原,是一处位于大楚和北匈交界的草原,说不清是属于北匈还是大楚,但是这些年每逢战争,两方多会把军队带到这里。 省去了兵法韬略,仅是以两方骑军战力来决定胜负。 两方骑军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用鲜血浇灌野草,使这片草原的长势竟然要胜过北匈国内其他草原。 此时,草原上有名青衫负剑男子在缓缓北上,男子衣衫样式不同于北匈大楚任何一国,所负长剑也是比之一般长剑的剑身要细几分。 按照既定路程北上的青衫男子忽然止步,望向身后。 在视线所及之处,有一队披甲骑军缓缓前行,看战甲样式,是大楚骑军无疑。这队不少于百人的骑军竟然人马俱静,除了必要的呼吸声之外,并未发出其余声音。 饶是以青衫男子的深厚修为仍旧是听不到这队骑军有过其他交谈的声音,青衫男子将目光投向为首的那个白马银甲银枪的年轻骑将。 轻轻扬了扬嘴角,青衫男子生出一股杀意。 虽说距离不近,但那骑将立马挥手,拨转马头,朝向青衫男子方向。 青衫男子轻轻咦了一声,有些惊奇这个境界只不过在第三境的年轻骑将如何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杀意的,毕竟自己离他也有足足数十丈之远。 被那个白马骑将勾起兴趣,青衫男子不同于之前的玩笑心态,微微想着自己对付这队人数不多的骑军会用几剑。 在他这个境界的武夫来说,对付一队人数不多的士卒,并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下一刻,有一股人数不少于这队骑军的北匈骑军正好出现在另一方,青衫男子收了要动手的念头,有些戏谑的看着这两股敌对的骑军。 一场好戏即将展开。 银甲骑将转过身,不再去看青衫男子,反而是静静看着远处的那股骑军,两方骑军都极有默契的并不开口,只是微微夹了夹马腹。 战马小跑起来,百人白马齐头并进。 没有大漠黄沙,也没有夕阳残晖,甚至这片战场看起来还十分赏心悦目,并不像书中骚人描写的边塞。 百步过后,战马加速,两方骑军一反平时视战马如媳妇儿的举动,都开始使劲夹马腹,战马吃疼,开始狂奔。北匈那边,当先一骑是一名面目粗犷的北匈百夫长,手里拿着一柄匈刀,看着这股人数并不占优的大楚镇北边军,狞笑道:“去他娘的当世无敌,都一个头两个耳朵,能成妖不成?” 身处中央的银甲骑将不用怎么夹马腹,身下的白马始终都要领先身后其余战马一个身位。自古骑军作战,除了考验士卒马上技巧娴熟程度之外,战马的优劣也占了很大成分。 巧的是,北匈的战马天下第一,而大楚的骑军当世无敌。 银甲骑将不过才而立之年,报上去的战功已经和多年混迹军中的校尉差不多,只是碍于他的特殊身份,现在还只是都尉而已。 这些年不知道被隐瞒了多少战功的银甲骑将微微提枪,冷声道:“杀。” 两支代表着当世骑军最巅峰战力的骑军相距不过百丈。 近了,双方相距只有二十丈。 两方默契的将阵形调为箭头型,银甲骑将和那名北匈百夫长作为箭头,率先相交。 银甲骑将微微躲开北匈百夫长的那柄匈刀,一枪便贯穿了这位百夫长的胸膛,银枪锋利,轻而易举便穿过两尺有余。借助战马冲劲,两骑交错,银甲骑将从身后将银枪抽出,沾满了鲜血的枪杆重新被这银甲骑将握在手中。更有些许鲜血沾在银甲骑将坚毅的脸上。 那百夫长满脸的不可置信,但很快气绝当场。 拨转马头,银甲骑将重新进入战场。 两方交战,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厮杀声,除了兵器相交声以外,和利器刺入血肉中的声音响起。 其实任何军伍老卒都知道,除了必要鼓舞士气的厮杀声之外,其余时候,都没有任何无关的声音,只要不是一刀毙命,在战场上,保存体力永远是最重要的。 银甲骑将轻轻一挑长枪,便有一骑北匈骑卒毙命。 很快,死在他手上的北匈骑卒已不下十人。 所谓万人敌只不过是书上夸张的说法,但若是战将战力不凡,仍旧当的上勇冠三军之称。 史书上的战将勇力惊人的不少,但能够活着走下战场的,真的不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镇北袍泽 两方骑军交锋,因为人数不多,因此也看不出来兵书上所描写的壮阔景象。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有人倒下而已。 北匈骑军败了,在人数不足以以压倒性优势取胜的时候,一名勇力不凡的骁勇战将就显得尤为重要。就像场间的那位银甲骑将一样,粗略估算,死在他手上的北匈骑卒竟然达半数之多。 略微用战袍擦了擦枪杆,那名银甲骑将望着在远处的青衫男子。 从开始到结束,那个青衫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做的只是静静看着这场并不常见骑军对垒,只不过等这场规模不大,甚至称为战事都勉强的对垒结束之后,这个青衫男子忽然要想要杀掉这个银甲骑将。 他从来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所以他能够为了自己的武道前路欺负一个老妇,自然也能为了自己一时的想法杀个人。 况且,杀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银甲骑将不同于身后刚经历一番厮杀之后,现在明显放松的一众骑卒,现在反而是紧握着手里的银枪。 银甲骑将有个很儒雅的名字,叫李北还。 当年那场国战,战死不知道多少士卒,只不过能够活下来的大多都已淡出军伍多年,在朝中,也只有一位国公爷还健在,不过也不问朝政多年。 在镇北军中,将种子弟不少,可没有一个人身世能够比得上他。 只是和其他将种子弟一样,他能享受到的待遇,和其他士卒一般无二,单从掩盖军功来讲,甚至还有不如。 李北还望着这个不知身份的青衫男子,感受着那股不加掩饰的杀意,苦涩一笑。 知道这个青衫男子若是想要动手,不仅是他,连身后这帮兄弟都注定无法幸免。 也就懒得让这帮兄弟逃命了,压低嗓音:“兄弟们,抽刀。” 身后仅存的数十骑默默抽刀,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李北还这句话一说出来,都默默抽刀,等着李北还的下一个指令。 镇北边军不是没有打过败仗,但是原因要么是因为人数不占优,要么是指挥不力。但要是说因为士卒没有尽力而导致战败的,还真没有。 青衫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股残存的骑军,背后的长剑微微颤鸣。 轻轻招手,背后的无鞘长剑自然而然的落入他的手里,青衫男子露出一个微笑,忽然想起了那个白衣剑仙。 心情莫名不好,失去了想要好好逗弄这个年轻骑将的心思,青衫男子手里的长剑涨起一道剑罡,轻轻一剑挥出,一股肉眼可见的剑气呼啸而去。 两方相距数十丈,但这股剑气自呼啸而出之后,完全没有衰弱的样子,反而是卷起无数草屑,看起来声势极为骇人。 如果此刻有人从天空俯视,便可以看到这股剑气有多惊骇。 存了拼命心思的李北还见过这道骇然剑气之后,没有再下令冲锋,只是面如死灰。 世间武夫,安能有如此威势? 只是下一刻,便有一道声音,如九天之上的炸雷在李北还耳畔响起。 “你敢。” 青衫男子淡然抬头,看了看那个自天而降的高大身影。 那道身影大袖破去这股剑气,看起来轻描淡写。 青衫男子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将长剑重新负在背上,转身就走。 对面男子虽强,其实对于他来说,也构不成威胁。只是在他的感知里,方圆几里还有一道不弱的气息在向这里赶过来。 倒不是青衫男子怕了他们,这个被誉为南唐剑道第一人的男子,能够让他避退的人真不多,只是此刻有人能够出现在这个地方,未必没有可能会有大批骑军在不远处。 毕竟刚才露面的这个男人,正是这支镇北边军的主将。 早在出南唐的时候,青衫男子便把镇北边军的所有重要将领的画像看了一遍,也不是没存想要杀几个人的心思。 只是眼前这位镇北侯作为镇北边军的主将,要是死在他的剑下,说不得要被整个镇北边军给堵在北境,别说回南唐,就连要成为当世剑道第一人这个目标也只能化为泡影。 对于一切有可能让他在剑道方面驻足不前的事情,他都是深恶痛觉的。 镇北侯身材极为高大,符合一切北地男儿的标准。 此刻站在李北还身前,竟然比骑在战马上的李北还也矮不了多少。 松了一口气的李北还无意间瞥见镇北侯负在身后的衣袖已经是破碎不堪,而衣袖下面的那只手,貌似也在微微颤抖。他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刚刚看起来轻描淡写的接下那一剑的男子,并不像表面那样轻松。 镇北侯转过身看了看李北还,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一个闪身就不见踪影。 早已经习惯了的李北还高声道:“带兄弟们回家。” 活着的半数骑卒将死去的袍泽尸身抱到马背上,含泪将重伤而尚未断气战马斩杀,几乎每人都牵着两匹以上战马,缓缓南归。 李北还笑道:“他娘的,这些混蛋以后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身后的大部分士卒都在笑,只有个面容青涩的年轻士卒在哭,初时只是小声抽泣,一边走一边看着身后战马负着的袍泽尸身,越哭越大声。 到最后,竟然是泣不成声。 只是仍旧没有人理会,都是老卒了,没人会去安慰这个才入伍不久的年轻人,本来也就是哭着哭着就习惯了,都是这样过来,谁又比谁铁石心肠? 李北还将长枪别在马腰上,轻轻笑道:“打了胜仗哭个什么劲,莫不是还不如个娘们?” 没有人理会他,只是都默默南归。 只是这支骑军,破天荒的去割了那名北匈百夫长的头颅,只是因为把这笔军功能值不少银子,可以多发一些抚恤金给战死的袍泽。 自古北境男儿便都是豪迈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杀人手 广阳宫内的辩论结束了,大楚方面本应该离开,本来这次辩论输了,让大楚这方面的数位士子都觉得无颜再待在这南唐,可华章侯并不着急,反而是在行驿待了好多天,才缓缓准备返回陵安。 当车队驶出江宁城的时候,道路两旁的南唐民众看着这支车队,大多都是露出笑容,只不过,那笑容中透露出来的,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车厢内,叶如晦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情景,微微皱眉,说道:“何至于此?” 华章侯不去看那些场景,靠在车壁上,翻看着从南唐购买的才子佳人小说。叶如晦看了眼车厢里除了才子佳人小说以外的那些名贵胭脂,又看了看饶有兴致翻看着这些书籍的华章侯,微微摇头,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华章侯的心思。 从路旁的南唐民众的表现看来,明明两国已经是面和心不合,可就算如此,华章侯仍旧是能够如此淡然,甚至还买了些南唐胭脂。 华章侯注意到叶如晦的微末举动,不过并不在意,放下书之后,笑道:“你以为两国敌对就要老死不相往来,那可大错特错,我今日买南唐胭脂,殊不知有多少大楚茶叶瓷器销往南唐。除了两国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不然双方贸易是不会断的,当然,两国无论关系多好,大多数南唐人也不会倒向大楚,咱们大楚也一样。只是估计咱们楚人更坚定而已。” 叶如晦迟疑了下,忽然问道:“当年那场国战是怎么开始的?” 华章侯无奈道:“其实无论史官们如何描写那场国战,还不是都为自身利益罢了。大魏南唐想吞食大楚,大楚又何尝没存了这些心思。至于怎么开始的,又如何说得清” 叶如晦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车厢之外。 就在叶如晦视线所及之处,有个小乞儿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车队上的时候,冷不丁在路旁的包子铺偷了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只不过也就是一瞬的的功夫,便被包子铺老板逮着,然后不出意料的就是被一顿暴揍。 小乞儿一边往嘴里塞着肉包子,一边护着自己的头脸。而在一旁围观的民众,没有一个人出声制止。 收回视线,车队缓缓出城。 车队行进几里,走出江宁城之后,华章侯的脸色便越发凝重。 等江宁城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之后,华章侯脸色阴沉的都快要能滴出水来。 叶如晦问道:“怎么了?” 华章侯冷着脸说道:“有人来了,从出江宁城开始就跟着我们,我原本以为是南唐方面的,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想来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只是就算不是他们,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能不能安然返回大楚,这次悬了。” 越发对江湖武道感兴趣的叶如晦对此只是皱了皱眉,这些日子把汤槐安的挑帘式学的越发纯熟的他,对于武道一途就越发觉得和看书没有区别。 华章侯笑了笑轻轻说道:“其实习剑也好,练刀也罢。要练成了剑意磅礴,又或是刀意浩瀚,其中任何一项都是当世无双了,江湖上所谓的这个宗师人物,大多修为都不及如此。” 叶如晦转过头,看向华章侯,“若是以这等武道宗师去军中效力,岂不是要少死好多士卒。” 华章侯差点没笑出声来,没好气的说道:“你当这些宗师人物是大街上的烂白菜,一抓一大把。况且世间有多少楼知寒,有多少叶长亭?这些宗师人物,岂是用军法就能够约束的住的。” 叶如晦明白过来之后,也是轻轻一叹,不再说话。 …… …… 离江宁城数百里远的地方有处名不经传的小村落,全村满打满算也不过百户人家,最开始村子里是没有村长的,只是镇上来过一次官差,要这个村子选出一个村长,村里没人想当这个村长,于是那个才到这个村子里没多久的中年男人,就被推出来当这个村长。 这个懦弱的中年男人,说话很温和,从不跟人急眼。村里平时也没有什么大事,因此他管的也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村里的农妇在农闲时节的无赖消遣大多是取笑这个年到中年,也尚未娶妻的村长。每每此时,这个只有一条黄狗相依为命的中年男人总会一笑而过,并不说些什么。 这一日,同往常其他时候一样,男人会在清晨的时候便出门去巡视田间,看看有没有别的村子在夜里引本村水源的。 本来以他的性子,别的村子引了也就引了,他也不会说什么,都是同胞,用些也无伤大雅。 只是村子里的村民彪悍,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他本就是个温和性子,因此也不说什么,只是每每巡视的时候,看到了有改水的痕迹,只是默默改回来而已,从不去宣扬。 在田间巡视完之后,他回到自己的那处简陋小院,和那条大黄狗一起吃早饭。 小院破烂,怕是连贼也不愿意光顾,前些年有同村的热心农妇给他介绍个了才死了男人的寡妇,只是那女人才到这院落门口,扭头就走。 男人虽说没说什么,但以后便一直拒绝再有此类的相亲举动,和大黄狗一人一狗,倒也相得益彰。 吃过碗里的马虎面条,男人望着大黄狗碗里的不多的油荤,忽然笑道:“我觉得这样挺好,你也觉得挺好吧?” 大黄狗呜咽了两声。 男人忽然冷笑道:“倒是你不愿过这种生活了。” 大黄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男人起身,将碗随意丢在地上。 踏出小院,男人径直向村外走去,在快要走出村子里的时候,碰见了村里一向喜欢嘲讽他的一个庄稼汉子。 那庄稼汉子见到这个一向懦弱的中年男人,正要出声嘲讽,怎么想到话还没说出,这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便到了他身前,也不说话,只是默默伸出那只枯瘦的手,轻易就拧断了这庄稼汉子的脖子。 将这汉子的尸身随意扔到一旁的农田里,男人收回手,不见踪影。 而在他那处破落的小院里,堂屋中,分明堆着不下万两金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从前慢 那走出村子里就不再想回来的男人在山间穿行,偶尔停步也只是低头看了看仍旧在颤抖的双手,片刻之后便又继续赶路。 院里的万两黄金并不是他在意的,既然再度丢下了庄稼汉子的身份,以后的黄金只会越来越多,只是麻烦也会越来越多而已。 只是才复出之后的第一笔生意,无论如何得做好了,不然别说是黄金,就连性命估计都难保。 退出江湖十余年,江湖上还能记得他名字的人已经不多,甚至江湖上都说冉无序是五境之下第一人,但其实,这个男人没有退出江湖之前,他才是世间公认的五境之下的第一人。 只是这个已经是退隐十余年的男人,在村子里年复一年的做一件事之后,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踏进了第五境。 这个男人退隐是没有理由的,就像他复出一样。 来到一处凉亭面前,这个男人微微踏进去,正好站在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面前。 那微胖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药离,十余年不出手,还能杀人么?” 叫药离的男人缓缓一笑,坐下说道:“你想试试?” 微胖的中年男人不作理会,世人都说杀手是最不怕死的,但其实杀手才是最惜命的,不说他的微妙身份,光是他有一个能够稳胜面前这个男人的朋友,他就不怕他会出手。 药离淡淡一笑:“冷寒水去了北匈,以他的性子,保命不难,只是想要去踏足那个境界,很难。” 微胖的中年男人轻轻摇头,拿起凉亭内的石桌上摆放的茶杯,轻轻叹道:“我知道。” 药离笑了笑,一直以来便是一个人的他,这辈子没有过朋友,便从来不知道友情的味道。 微胖的中年男人正了正神色,淡然开口:“这次让你出手,无论成败,你在刑部的案底都会给你消除,关于你的通缉令也都会全部撤销。只是希望你不要多说什么话,不然,结果你知道的。” 药离讥讽道:“年轻时候,我自认天下无人能够驱使我,种了这些年的庄稼,性子虽不如当初那般急躁,但也仍旧并不想傍上刑部这颗大树。至于你那些黄金,其实还比不上我的那条大黄狗。” 微胖男子有些惊讶的哦了一声,作为南唐朝堂之上六部之一的刑部尚书,在找到药离前,便将刑部关于他的案卷都彻头彻尾的看了一遍,确定这个男人是个只要用黄金便可以请的动的杀手,只是现在看来,貌似是有些判断失误。 作为这南唐二十年以来,最负盛名的杀手,药离在他没有当上刑部尚书之前,便是刑部最头疼的通缉犯,前任尚书在任期内,唯一的心愿便是捉拿药离归案。 要是天机阁能排出一个杀手排行榜,这个男人绝对是天下前三的杀手,而踏入第五境之后,便更是称的上是第一杀手了,自古以来,没有听说过杀手能够踏进这个玄妙的境界的。 就算当年那个在大魏皇宫刺杀了大魏太子还能在高手如云的大魏皇宫中全身而退而震惊了世人的杀手朱亥,也不过是第四境而已。 第五境的杀手,就独一份。 微胖男人道:“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你可以不管,甚至刑部的通缉你也可以不理,但怎么说,收了钱便该做事,就算你现在反悔了。” 药离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完全不同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枯瘦的手,微微失神。从小便被训练成一个杀手的他,在那些每天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力才能活下来的日子里,他不觉得是生活。 反倒是等路过那处村子时候,被村民硬拉着背了一大捆猪草的他,正准备拧断那个村民的脖子,不过等那个村民给他递过来一个自家做的馒头的时候,他反而心静了下来。 于是他在这个村子里待了十年,这十年他没有刻意练武,却很意外的踏进了第五境。 药离轻轻道:“那个大楚王侯死了,就不怕两国开战?” 微胖的中年男人有些失神,饶是他也不知道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但既然是他的吩咐,不管怎么样,只要去执行也就对了。 南唐朝堂之上,其实是皇族派也好,还是他们这些六部尚书,都猜不清楚这个可能算是南唐历史上最有野心的皇帝陛下想要做什么。 既然这个身居高位的刑部尚书都不说话,他作为一名杀手,想这么多也是无用。 只是起身,就要去杀他这十余年的第一个人,至于能不能成功,他向来不担心,一个第四境的武夫,再如何厉害,想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亭中,仍是双手微微颤抖,喃喃道:“要变天了?” 只是他不知道,药离在走出去不久,便有个年迈老剑客在在山林间,挡住这他的去路。 看着这个剑意勃发的年迈剑客,药离并不多做言语,只是微微挥手。 年迈老剑客手中长剑刹那出鞘。 只听那老剑客豪迈笑道:“药离,听闻你十年没出手,今日老夫可否让你倾力一战?” 药离双手一拍,一根不大的树木直接离根飞起,射向这名老剑客。 老剑客手中长剑剑气萦绕,一剑挥出,将这截树木直接削成齑粉。 老剑客的剑道不同于世间,走的是以观万剑登山的路子,只是虽说是一条羊肠小路,也未必走得到终点,碍于自身资质,老剑客穷其一生,也未曾能够见到这剑道顶峰的豪迈景象。 只是老剑客这身剑道修为就真的那么不堪? 剑势再涨,老剑客手中长剑猛然挥出。 阵阵炸雷声!! 世间剑士千万,又有几人能够施展出这等威势。 药离消失在老剑客的视线之间,世上杀手又有谁是正面与人对战,就算是达到第五境的药离也是如此。 微微凝神,老剑客手中长剑反手一撩,挡下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那记阴险至极的手刀。一击不中的药离露出个诡异笑容,再度消失。 只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去他娘的宗师 (第一更) 微微皱眉,老剑客明明感觉到药离并未离开这片山林,只是药离与他境界相当,要想将他找出来也却是不容易。 这次奉大兄的命令出来是为了拦住药离,至于要不要留下他的性命倒也不重要。大兄的话向来都没错,王三秋也就难得去思索了。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与人动武,好不容易逮着一次,不得好好去享受一般?难得对手是药离,这个成名于十余年之前的杀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失神间,药离的手刀又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他的脑后侧,王三秋侧身躲过,一招剑气滚滚的剑招从他手中挥出,只不过如他所料的一般,剑气呼啸而去,只是炸裂了好几根树木。 王三秋冷声道:“药离,如此下作么?” “我是杀手,不是什么大侠。” 药离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但又不知道确切方位。 王三秋微微凝神,手中离亭燕轻轻朝某处方向挥出,如切豆腐般切掉了好几颗树木,只是丝毫未见药离身影。 藏在暗处的药离感叹道:“剑气森然,不错不错,若是冷寒水今日在此处,我便只有败亡,不过若是你王三秋,还差几分火候。” 王三秋不再言语,轻轻闭眼,出门之前,大兄便知道药离会这样来扰乱他的心境,于是便再三强调,让他只要把药离留在此处便行了,不可被误了其他。 微微睁眼,王三秋脚尖轻点,踏在一颗树冠之上,朝下方挥出一剑。 伴随着有炸雷声的剑气轰然轰在下方的某处泥土上,惊起尘土满天。王三秋所会剑招斑驳且杂,虽说几乎都不是自己所创,但数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倒也当的上炉火纯青。 再加上走的是观万剑的路数,他的剑意也并不是只有一种,反而如同熔炉一般,淬炼的有万般剑意,虽大多不得精髓,倒也施展出来有股浩瀚气象。 在暗处的药离早在半刻钟前便已经转换了位置,王三秋剑招再强,也无法打在他身上。只是毕竟十余年没出手,就算本能之中还是一名道:“药离,觉得老夫这剑如何?” 站在树冠之上,单手持剑,衣襟被清风微微吹动的王三秋此刻当真好似一副当世武道宗师的样子,其实算起来,踏进第五境时间够久的王三秋也当得上宗师的称号,只是要是世人知道这位宗师现在脑子想的尽是想让药离出声暴露位置的王三秋,只怕会暗骂一句,去他娘的宗师。 药离算不得宗师,不仅是因为他才进第五境的时间不长,而且他的行事风格完全奉行的是杀手的行事准则。有了先前的前车之鉴,药离自然不说话,只是寻觅着时机,想要给王三秋致命一击。 半个时辰后,药离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半个时辰,王三秋最少故意露出了不下十个破绽,前面几个,药离还能耐住性子不去出手,只是后面几个,药离只是微微露出气机,随即就是一股有手臂粗的剑罡呼啸而来,每次都是朝着他隐蔽的地方。 若不是他闪躲及时,可能已经是重伤。 脸色极差的药离缓缓吐出来一句话。 “去他娘的宗师!” —— 江宁城,吏部尚书府。 在那处叫子河巷的池塘边垂钓的王良微微开口,“秋弟早入第五境了,药离走不开的。” 他身旁有个不露面容,只是听声音应该是个男子的黑衣男人恼怒道:“这世道才太平没几天,就要给挥霍了,真的是愧对列祖列宗。” 王良看了看水面,轻轻笑道:“做大事,自然有大风险。” 黑衣男子仿佛是听到了个什么好听的笑话,冷冷道:“大风险,非要看这大楚铁骑踏进江宁城他才会收手?只是那时候,收手不晚么?” 当作没有听到这些话的王良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栋河传小楼,淡然道:“当年秋弟习剑的时候,我便告诉他,要给他二十年时光安心习剑,这些年我替他收集世间名剑也是存了私心想让他早点跨出那一步,虽说没有成功,不过我也没有怨气。我观王家子弟,竟无一人是可造之才,终究是作为兄长,之前想让秋弟替我照料后人,不过现在不想了,倒想他安心习剑。” 那黑衣男子轻轻点头,“你若是帮我做成那件事,自然可保你王家世代富贵。” 王良讥讽一笑:“世代富贵算了吧,只愿王家世代不再为官。” 王良看不到黑衣男子有些错鄂的神情,就算看到了,想必也不会太过在意。 在南唐朝堂之上,就数王良的心思不好琢磨。 看到水面起了涟漪,王良故意不去提线收杆,反而是等水中的鱼把鱼饵吃干净之后,才缓缓收杆,却是没想到仍旧有一尾不大不小的青鲤仍旧在鱼钩上。 王良轻轻感叹道:“这又怪得了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一清二白 (第二更,昨天说好三更,被同学拉出去玩了,今天补上,哇,我是诚信的好小伙。最后说个事,我怎么发现给我投票的,看头像都是大叔级的了,长亭拜谢各位支持,看我书的有十七八的小伙子么?) 按理来说,王良就算再怎么深受李尚跃的信任,也不敢公然的对抗李尚跃的意志,哪怕是有人允诺他可保王家安稳。 世间一切的语言再美丽,都不得不面对现实,黑衣人许他未来,而现在,是掌握在李尚跃手里的。 王良不是冒失的人,哪怕家族子弟再怎么不堪,他也不忍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因此王良在送走黑衣人之后,做了三件事。 他最开始去城北那家最有名的豆腐摊吃了碗豆腐脑,这里的豆腐摊是江宁城历史最悠久的一处小摊之一。 豆腐摊一代又一代从先辈手中接过来,到现在,大约已经有了八代之多。 曾经有个富贵至极的男人在吃过这个豆腐摊的豆腐之后,称赞道:“天下最正宗。” 这个男人在吃过这里的豆腐之后,不久便更进一步,成为整个南唐最尊贵的男人。 而这处豆腐摊看来也没有受到什么恩泽,生意一如既往。 那个男人后来便再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没有再吃过这里的豆腐。 倒是王良常常来吃,每次只吃一碗,但一定要加小葱。 热腾腾的小葱豆腐脑端上来之后,装在木碗里,看着让人十分有食欲。 吃豆腐脑不用筷子,而用木勺,王良看着这碗豆腐脑,并不急着开吃,而是对着豆腐摊的老板笑道:“老李,你这豆腐脑分量不足啊。” 被称为老李的豆腐摊老板年过半百,早在年轻的时候娶的有个媳妇儿,只是两人这数十年来,却一直膝下无子。 愁了大半辈子的老李现在也不是太愁,只怨自己没这个命,不能把祖辈的手艺传下去了。 街坊们不是没劝过他找个徒弟,好歹把手艺传下去不是。 可老李每次都是拒绝,心里只想着,祖宗的手艺咋能传给外人? 知道面前的这位老兄弟是在开玩笑,老李也不说话,只是又从锅里舀了一瓢豆腐脑添到他碗里,这下子便使得木碗装的很满。 对于王良,老李只知道他的名字,和据他自己所说自己是做生意的之外,其余的便是不太清楚了。 虽说认识了许多年,但两人没有互相串过门,一来是因为老李抽不出时间,每天这个豆腐摊虽说生意不是太过火爆,但也抽不出身来。 第二个缘故便是老李见王良穿的不差,想必家境殷实,老李也不敢冒昧登门。 只是偶尔听王良说起家中情况,才发现有了子嗣也不是那么让人开心,王良每每说起,言语之中大多透露出无奈之感,这让没有子嗣的老李宽慰许多。 趁着客人不多,老李好不容易抽出身来和王良闲谈几句,大多数是说的市井小事,王良也是一一回答,显得极为熟稔。 这也印证了老李之前的猜想,面前的老兄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是个家境殷实爱吃豆腐脑的富商罢了。 至于再往上去想,他是打死都不相信这个老兄弟会是手握庙堂走势的朝堂重臣,虽说他和那吏部尚书名字相同。 “老王,你等几年怕是就吃不到这豆腐脑了。” 说着说着,老李便想起了这档子事。 王良吃了一口豆腐脑,微微一笑:“也是,你这豆腐脑是真的快要吃不到了。” 王良能够理解老李,贩夫走卒也好,还是黄紫公卿也罢,大多都是对于自家,是要胜过别家的。 那不然为何朝堂之上的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那个龙椅上的男人还是姓李? 老李嘿嘿一笑,安慰道:“你也不要太伤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便少不了你的豆腐脑。” 王良笑了笑,想要开口,只是看见远处又来了几位客人,也就作罢,只是默默吃着木碗里的豆腐脑。 约摸刻钟光景,碗里已经见底,王良转过头看了看老李,见他仍旧忙的不行,也就从怀里摸出八枚铜钱,放在桌上,缓缓离去。 透过雾气,老李看到王良离去,早见怪不怪,只是今天觉得有些不同。 吃完豆腐脑,王良走到城南某处的一家铁匠铺,买了一把最普通的菜刀。 踏出铁匠铺的时候,王良轻轻摇头,不再考虑去做第三件事,而是径直往邢部衙门走去。 只是一路上,想起邢部尚书,王良便微微皱眉,朝堂之上,其实除了大将军武越,他最不想和那个微胖的男人打交道。 前者是因为动手多过于说话,而后者,则是性子太过于阴沉,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所代表的便是李尚跃的意志。 朝堂之上若说王良最为正直,那个男人便是最无底线,只要是李尚跃的意志,便一定会去施行,无论对错。 朝臣都认为这个微胖男人是一条疯狗,见谁咬谁,而王良却很清楚,这个男人不仅不是疯狗,其心智谋略,一点不差,反而极为出色。 朝堂上的水有多深,不是那么容易摸清的。 提了把菜刀的王良一点也不像个庙堂重臣,反而像个寻仇的农夫。 没穿官服,并且提了把菜刀的王良不出意料的被挡在了刑部衙门门口,不是所有官吏都认识这位吏部尚书,因此提了刀的王良没能进刑部衙门也算正常。 知道那个微胖男人不会在这刑部衙门内,王良也没有坚持要进去,只是在刑部衙门门口待了片刻。 守卫大门的两个刑部小吏正准备出声赶人,便看见衙门内有一位身穿大红官袍的员外郎大人火急火燎的跑出来,数落了两个小吏之后,朝王良恭敬的问道:“尚书大人,可有事情?” 两个小吏看着这位员外郎大人也是份在惊讶,平时这位大人可不是这样的! 只是他们不明白,眼前这个提刀农夫不是别人,而是主管官员升迁的吏部尚书。 王良淡然一笑,轻轻想着,此时自己的行踪应该是传到宫里去了吧? 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不加掩饰的行踪宫里会查不出来,他只是想要的,便是想让宫里那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至少是为公,而不是为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张惊蛰 (我每天都梦想着会有两更以上,发现我一直在做梦,哎,还记得差一天三更,我要补要补。) 离开了江宁城,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惬意了。 车队缓缓前行,按照这个速度,约莫还有半日光景便可离开这江宁地界,按理说药离被王三秋挡住之后,车队应该顺顺利利离开这江宁城,可走到这边界的时候,仍旧被堵住了。 透过挡在官道上的树木枝丫,小道尽头依稀可见立着一人,为首的一辆马车车夫勒马驻足,看着前方那个看不怎么真切的身影。 没轮到彼方开口,那个前方的身影便率先开口:“北汉遗民,想问华章侯一个问题。” 这句话以雄浑内力激荡出声,让每个人都听的异常清楚。 不知道华章侯是怎么想的,但是从车队最后那辆马车里传出了华章侯古井不波的声音。 “问。” 意简言骇。 那道身影淡淡开口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不是这个道理?” 华章侯沉默许久,才从那辆马车中传出来他的声音,“是。” 听到这句话的那道身影露出一个堪称快意的笑容,只是才刚刚露出来又很快被打断,这显得他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因为下一刻,华章侯又说出一句话。 “你还不配和本侯讲道理。” 的确,作为大楚十二王侯之一的华章侯在大楚的地位也是极高的,除了几位不可描述的大人物之外,这已经几乎是大楚武人能够达到的最高的地位。一位连国都没有的遗民的确没有资格可以和他讲道理。 那道身影有些气急,却发现华章侯再没有和他讲道理的想法,知道这个发现的他,便是脸色越发难看。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足以让华章侯付出代价,但他得到的消息是,会有一个人来完成他这些年他做梦都想完成的一件事。 不然以他如此怜惜生命的性子,此刻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好不容易在阴暗中苟活了许多年,他是绝不允许自己会死在这里,哪怕是以华章侯的生命作为代价。 他不知道那位由南唐方面重金聘请的杀手会被另一个南唐人挡住,早知道是这结果,他或许不会来,哪怕南唐给予了他再丰厚的报酬。 按计划来说,他此刻出现在车队前方之后,那名杀手便应该开始动手。 不过他此时站在车队前方的时间已经不短,却没发现前方车队里有任何反应。 脸色已经不能再阴沉的他咬了咬牙,大声道:“动手。” 随着这一声动手,道路两旁的山林中便有一枝羽箭呼啸而来。 这枝由带着武夫气机的羽箭在空中与空气发生了剧烈的摩擦,箭头有着肉眼可见的火星,直直射向华章侯的那架马车。 早在那道身影出现便已经做出防御阵形的护卫们,见到这一箭,也不去挡,只是全神贯注望着前方。这些曾经在大楚军伍中服役的汉子,展现出了极高的军人素养。 大楚军伍能够凌驾于各国军伍之上,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替华章侯驾车的车夫一跃而起,徒手去接那枝看起来并不是一般人都够接的羽箭。 车厢中的叶如晦掀开帘子定睛一看,只是看见那车夫手心被炸裂出一串血花,只是双脚不动,好歹是接住了这一箭。 远处,那个提弓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微微一笑,轻轻再度弯弓。而那中年男人身后,有不下五十人,同样的弯弓搭箭。 叶如晦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空异常阴沉,像是有雨的样子。 和这江宁边境不同,在江宁城内天气看起来十分不错,仍旧是艳阳高照。 刑部尚书张惊蛰坐在从皇宫里驶出的马车上,微微想起刚刚李尚跃在皇宫之内的暴怒,皱了皱眉。 他不是担心皇帝陛下的暴怒会让他对他有什么影响,只是有些心疼那些被李尚跃砸在地上的古玩。 其中一件,还是大汉朝的钧窑瓷器,这种传世瓷器,多存在一天,便更值钱。这一摔,便是白花花的银子流走了。 皇帝陛下可以不在乎的随便乱砸,毕竟他拥有的东西。比世间任何一人都要多的多。 马车微微一顿,马夫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老爷,有人要见你。” 紧接着,车厢的帘子被人掀开,亲王李尚行弯腰进入车厢,在张惊蛰对面靠车厢坐下。 张惊蛰微微一怔,不发一言。 李尚行微微笑道:“张大人,如何了?” 没有外人,张惊蛰也难得去刻意装出平日的恭敬姿态,无奈笑道:“王爷可就是明知故问喽。” 李尚行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朝堂上那些事,不就在你们这些重臣手中握着么。” 张惊蛰一笑置之。 李尚行正色道:“张大人,这件事宫里怎么说?” 张惊蛰沉默不语。 李尚行罕见的怒道:“你就这些由着他这样乱来,不说多的,你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官服,就不怕被唾骂?” 声音极低,微不可闻,但是张惊蛰听得异常清楚,张惊蛰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除了能够看清局势之外,从来不轻易展露自身倾向也是保证他能够安稳待在这个位置上的依仗。 张惊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王爷,你我都知道,这庙堂上的走势看似是在各位大人手里握着的,实际上呢,还不是皇帝陛下一手掌控着,下官能怎么样,皇帝陛下说怎么做,那不就得怎么做。” 李尚行冷声道:“本王现在就想知道,南唐前途如何,大楚骑军会不会闯进本王的王府。” 张惊蛰缓缓摇头。 李尚行转身下车,再转身,对着还没有放下帘子的张惊蛰鞠了一躬。 张惊蛰木然无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来自大楚的男人 车队四周的侍卫是来自大楚的士卒,在被调入陵安兵部之前,这些人都曾经在大楚正规军伍中服役,虽说不是人人都在边军中,但仍旧是具备作为一名大楚军人的一切品质。 第一拨箭雨没能伤的了他们,那些人也不再继续在远处放箭,反而是抽出腰畔的钢刀,小跑过来。 而那群人数并不占优势的侍卫们更是没有丝毫胆怯,抽出手里的战刀便迎了上去。 战斗才一开始,便进入最惨烈的状态,场间声音很杂,除了刀锋碰撞声之外,还有夹杂着闷哼声,没有任何人退却,也没有任何人逃跑,双方比拼着武艺悍不畏死的意志。 南唐一方的那些人因为清楚的知道,今日若不是华章侯一群人被他们全数屠杀,那就算他们侥幸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异常拼命。而他们显然是小觑了这些来自大楚的男人意志是有多么顽强,虽然人数上并没有优势,但仍旧是凭着那些被融入骨子里的铁血意志,丝毫不落下风。 两方没有人说话,有的只是刀锋割破喉咙,利刃刺入胸膛。 掀开帘子看到这一幕的叶如晦脸色发白,他算是第一次见到了大楚士卒的悍勇,在他视线之中,有位长相粗狂的大楚士卒被对方一刀捅在了胸腹间,却仍是忍着剧痛,反手一刀砍断了对手的右手。 同那位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南唐人不同,这位大楚士卒自始自终都没有有过一声哀叫。 鲜血洒在地上,不断有人倒下,让叶如晦看来,不可谓不惨烈。 早被华章侯请到了他车厢里的叶如晦转过头来看着华章侯,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低沉的说道:“为什么不出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柄长刀放在双膝上的华章侯轻轻抚摸着刀鞘,缓缓道:“除去那个背弓的男子,还有一道不弱于本侯的气息正在东南方向,大约百步的地方。我与他气机互相试探了几次,仍旧没有逼得他出手,按理说,要想留下本侯的命,怎么也得有个第五境的宗师压阵才是,本侯境界不够,尚未感受到,只是不知道这位宗师存了什么心思,耐着性子不出手是怕本侯乘机逃脱了?” 叶如晦转过身,想要出去,却被华章侯一把拉住:“你的任务便是和外面的数位马夫一起拖住那个背弓男子,等本侯格杀了那个在远处的敌手,再回来帮你们,只是若是还有个第五境宗师在此,就当本侯没说这句话。” 叶如晦伸出手,华章侯微微一愣,将膝上长刀放在他手上。 临出车厢前,华章侯转头说道:“其实本侯觉得你不该死在这里。” 在大楚为将,畏死本来就是个笑话,从冠军侯到他们军中校尉都尉,每逢死战,谁敢临阵脱逃就算最低等的士卒都敢一刀结果你。 不敢身先士卒,怎敢在大楚为将!张虎早年在边军服役,和战力仅次与镇北边军的北匈狼骑也交过手,那些发生在草原上的战事,每一次都要比现在的惨烈的多,对张虎来讲,其实早盼着这一天,从镇北军出来之后,再到陵安兵部的他,已经近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事,这些年来,总是感觉身上少了点东西,其实不只是他,他闲下来找老兄弟谈心的时候,老兄弟们都是这样觉得的。 下马步战对于张虎这样的老骑卒来讲,并不算是那么习惯,但仍旧是凭着多年在军中厮杀的经验,有条不紊的收割着对方的性命。 张虎抬头,看着远处那个仍旧背弓的男子,眉头微皱,就要疾跑过去,只是才有这个想法,那个背弓男子便将那张大弓重新放在手里,从背后箭筒抽出一枝羽箭,搭在弓上。 羽箭促然离弦,引起一阵破空声,目标便是张虎。 不知那位境界显然不低的背弓男子为何不加入战场,但在场的数位马夫都知道张虎是绝无可能接下这一箭,起了恻隐之心的马夫就要出手相救,却又骇然发现,这男子又射出几箭,封死了救援的道路。 张虎手中军刀略微上扬,想要硬抗这一箭,却只是看见那个背弓男子一脸讥笑,戏谑的看着张虎这一举动。 神色全然放在对面张虎身上的背弓男子全然没有想到,有一刀刁钻的出现在他的背后,不过出于武夫本能,在感受到这微微寒意之后,侧身以一避,同时右手握拳,狠狠砸在了刀身上。 正是潜过来偷袭的叶如晦手里的刀的并未脱手,只是刀身颤抖,叶如晦手臂发麻。用力反手一撩,往这背弓男子的胸膛削去。 那背弓男子微微后仰,避过这一刀之后,一脚踢在叶如晦的小腹上,叶如晦后退几步,咽下胸腔里涌上的鲜血,微微站定。此刻才有空闲功夫观察面前这名“刺客”的背弓男子在看到叶如晦这张略微青涩的脸之后,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叶如晦会如此年轻。 背弓男子开口问道:“前些日子和风行歌在江宁城郊的那名年轻刀客是你?” 叶如晦不说话,只是漠然点头。 再度出刀的叶如晦声势骇然,面对刀意上乘的叶如晦,背弓男子显然显得没有费多大劲,只是以双手对敌,并未使用兵刃。 气机流转,一招挑帘式呼啸而出。 汤槐安的成名绝技显然给这名背弓男子造成了些许困扰,他后退一步,避过这招刀意盎然的刀式。叶如晦趁势前行,再度拉进和这背弓男子的距离,颇有些军中悍卒的样子。 手中长刀掠出一道璀璨刀芒,从那背弓男子头上劈下,背弓男子再退,却仍旧是被叶如晦的刀光划破了衣角。微微一笑,背弓男子左手握拳,右手挡开叶如晦的刀,一拳打在叶如晦的胸膛上。 叶如晦脚尖轻点,卸去大半力道,后者以拳变掌,紧贴在叶如晦的胸腔之上,并不分开。先前的拳声势骇然,现在变作掌之后,又变得十分阴狠。 叶如晦手中长刀及时上撩,身形不断后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弹剑,出头。 (嗨,我来了。) 马车外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有南唐人,也有楚人。 吴君生壮着胆子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的景象震惊的无以复加。 大楚军力强盛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这种平时也就读读圣贤书,偶尔读到书中描述的那种战场上惨烈场景,大多也只是扼腕长叹罢了,如何有机会得以亲眼目睹这等骇然景象? 大楚武人保边疆,文人安天下而已。 脸色煞白的吴君生视线之内,除了两方厮杀,叶如晦和那北弓男子打斗也尽在他眼中。 而早提刀出车厢的华章侯的压力也并不比叶如晦小,他所面对的那个第四境高手也不是好捏的柿子。 那个覆面男子背负剑匣初时并不出匣,只是隐隐能够听见剑匣中的剑鸣声。 不过随着两人对战进入白热化,那覆面男子轻轻一拍,黄梨木所做的剑匣应声而裂,一柄剑身雪亮的长剑破空而出。被这覆面男子握在手里。 那覆面男子屈指弹在长剑剑身上,长剑微颤,充沛气机散开,场间剑意渐生。华章侯大手一卷,卷起无数落叶,射向那覆面剑客。男子再屈指一弹,满天落叶在据他三丈之外,皆化为齑粉。那覆面男子身上本就是剑意森然,此刻手中长剑更是生出一道剑罡,剑气如同九天银河般向华章侯身上涌去。 这一下,如同一道炸雷在他脑中炸开,这一下分明就是冷寒水的成名剑式弹剑术,可为何覆面男子也会,难不成这个覆面男子便是冷寒水? 这个想法才从他脑海里冒出来,又瞬间被他否定了,若是冷寒水,以他的境界,只需要几息时间便可以让他身首异处,怎么会和他酣战至此? 华章侯拖刀而走! 华章侯身经百战,不说其他,单是杀人技就要比同境的江湖武夫丰富的多,不过到底是野路子,比上这等有高深剑技的高手难免在招数上要吃亏。 不过华章侯也有些疑惑,来之前没听说这南唐的剑道高手有这么多,更未听说除冷寒水之外南唐有剑客能够使出冷寒水的独门秘技弹剑术。 覆面男子这一手弹剑术虽然实打实的是冷寒水的成名绝技,但迫于境界的限制,施展出来威力的确比之冷寒水有天壤之别。 华章侯改双手持刀,去硬抗那满天剑气,只是剑气凌厉,偶尔几缕穿过华章侯的刀,便轻易的划破了他的衣襟。 那名覆面的男子终于开口说话,“该死了。” 华章侯豪迈笑道:“当真以为本侯不如你?” 覆面男子不出声,只是双手急促在那柄长剑上屈指连弹九次,每一次长剑的颤抖幅度便要越发剧烈,等到九下弹完,剑身摆动不止,若是仔细观看其剑身,就会发现这柄看样子就不是凡物的长剑剑身上已经有细微裂痕,随着摆动,长剑渐渐龟裂,似乎下一刻便要裂成一堆碎片。 那覆面男子手指上渗出血丝,露出来的部分脸色看起来也是极为难看,有细密的汗珠出现在他的脑门上,看样子便是他施展了什么不该他这个境界施展的招式。 不过与此同时,一股股凌厉的剑气撕裂了无数树木和满头飞叶,然后下个目标便应该是华章侯。 这名覆面男子的剑道修为自然说不上惊世骇然,要和当世剑道第一人叶长亭相比,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比之冷寒水,也有很长的距离的要走,但现在至少在华章侯面前,他的剑道修为足以说的上是让人惊骇。 华章侯洒然一笑,大楚男儿何惧死之? —— 楼知寒在大楚与南唐边境停下了。 他前些时日去大楚挑战那位用刀的老前辈,那一战虽有些波折,但终究是以他的胜利收尾,老前辈不问世事多年,修为早已不复全盛时候,而楼知寒这些年武道修为一直稳步上升,比之一个不在巅峰的刀道前辈,确实要强一些。 不过在这边境,他也不得不停下了,因为有个剑客挡在了他的前路上。天下几乎所有剑客他都能一笑而过,但为什么说是几乎,因为有一个剑客例外,让他也不得不倾力而为。 这个人是叶长亭。 在他没有踏入第六境的时候,世间大多数人不认为这个天才剑客能够踏足那个玄妙的境界,就如同之前他们不认为叶长亭能够踏进第五境一样。楼知寒和他们不同,对于这个天资聪慧的年轻后生,一直以来都是报以欣赏的态度,所以在世人都不认为他能够踏足第六境的情况下,楼知寒是那极少一部分人认为他能够踏进第六境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前些日子听说叶长亭毁了那座白马寺,也是感叹他年少轻狂,不同世人臆想的他和叶长亭水火不容。 此刻看着挡在前路叶长亭,早已公认为世间用刀第一人的楼知寒也只是温和说道:“都说白衣剑仙叶长亭剑术高超,飘然似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言语中透出欣赏,哪里有半分敌对之意。 叶长亭缓缓说道:“今日找你,不为其他,只是家中子弟被欺负了,也不好找小辈的麻烦,也就只好找长辈的麻烦了,非是叶长亭不讲道理,只是那孩子我亏欠过多,不愿再让他受丁点委屈。” 其实叶长亭当时出现在南唐便是存了去找楼知寒的麻烦,只是听说他来了大楚,便折回,也不奢望一定能够碰见他,但若是碰见了,自然不能一笑而过。 世人肯定会为这场比斗平添多少笔墨,臆想出多少理由,事实反而没有多少人想知道。 楼知寒有些不明白叶长亭的这番话,但见叶长亭没有杀意,也便是当作一场比斗,微微凝气,凭空出现一柄气刀。 “请。” 叶长亭手中古剑陌上草出鞘,剑气萦绕在其剑身上。 不过在出剑之前,叶长亭难得喃喃自语了番。 “其实再怎么看,叶长亭也不像是个给自家不省心小辈出头的大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章当个将军 (说是请两天假,我倒是玩了五天,哈哈,对不住各位了,且看长亭慢慢补。) 叶如晦提刀而立,看着那覆面男子和背弓男子退走,不发一言。 华章侯返回车队前,淡淡看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一众尸体,其中楚人的尸体早被存活下来的士卒与南唐人的尸体分离开来。 华章侯并不说话,他遇见过比现在更惨烈过的战事,反之来说,现在这样的情况对于他这种久经沙场的武将来说,不值一提。历来沙场名将,有哪个是靠熟读兵书而成名的?就拿本朝军伍第一人的冠军侯来讲,自参军伊始到最后封侯,这位传奇军侯也从来不曾有一天在夜里褪甲而眠,金戈铁马才算是正常,只是光有雄心万丈和不俗才能也不够,倘若遇到这种太平盛世,没有惨烈战事,如何才能一步步往上爬。已经位列十二王侯之一的华章侯自己也知道,平心而论自己这辈子若无特殊际遇,也就没有再往上爬的可能了,甚至若是一朝鬼迷心窍,做出了什么傻事,王侯之位也不是稳稳当当的。 叶如晦收刀,缓缓靠近华章侯,今日一战他收获不小,那背弓男子境界要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境界,无论是临战技巧还是气机流转速度都不是他可以比拟的,只是有周围数位老车夫的牵制,看起来他好似和对方打了个平手,但时间一长,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华章侯去看了一眼叶如晦手里的刀,只是看着叶如晦没有要归还的样子,也只得转移话题说道:“你可知道那覆面男子的剑术是何种剑术。” 叶如晦摇了摇头,反而去看处理尸体的士卒们,只是有些疑惑的开口:“连你也不知道?” 一只手搭在车辕之上,保持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华章侯轻声道:“那覆面男子所用剑术是冷寒水的弹剑术,只是据本侯所知,这弹剑术是冷寒水的独门秘技,为何这个覆面男子也会?” 想起那日在小巷中冷寒水那道冷冽的剑意的叶如晦轻轻感叹道:“的确厉害。” 叶如晦主动把刀递回来,轻轻问道:“死的那些士卒呢?” 华章侯用手指了指远处的山林,解释道:“饶是本侯,也不能带他们回家了,不过若是有机会,本侯倒可以替他们马踏一番南唐。” 叶如晦眼眶微红,低头不语。 华章侯讥笑道:“矫情,我大楚北境每年要战死多少士卒,若是人人你都如此作派,怕是除了吃饭之外,你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自古文武不合,大多便是武人烦的就是文人整天伤春悲秋,写些无关风月的赋文,文人无数,又有几人真心为我等武人写过一篇悼文?” 叶如晦豁然抬头,轻轻道:“侯爷倒是以偏概全了。” 清风微拂,战场算是打扫完毕,远处幸存的士卒已经收拾好,等着华章侯上车便可以启程。华章侯难得语气缓和道:“本侯其实很希望你去边疆走一走,自然,能够参军,本侯是最希望看到的,放在前二十年,你若是活着从军中出来,封侯并不是难事,只是这个世道,再想以军功封侯怕是不怎么现实了,不过本侯观你有生之年,未必不能做到王朝屈指可数的功勋武人。” 叶如晦轻轻道:“会的。” 叶如晦转身走到吴君生的车厢之前,掀开帘子,看着脸色煞白的吴君生,静静问道:“吴兄以为如何?” 吴君生看着车厢之外,犹有惊惧的问道:“此事还会发生么?” 叶如晦平静答道:“从这里到陵安怕是都不会再发生了。” 吴君生把视线投向远处,正好瞧见远处树木上有只不知名的野鸟,吴君生低头说道:“以后君生当为武人多作几首诗。” 叶如晦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自顾自走回自己车厢中,马三的左臂被砍了一刀,正好正在包扎,叶如晦去帮忙包好之后,轻轻问道:“马大哥要不进车厢内来,我来骑马?” 马三摇摇头,沉声道:“这才哪跟哪,咱们以前在军伍中的时候,那场大战下来不受点伤,不也是照常喝酒吃肉么,没问题的,不碍事。” 叶如晦仔细看了看这个粗矿汉子,发现不光是手臂上挨了重重一刀之外,连脸上都有道不大不小的刀疤,只是伤口不深,此刻早已经结痂了。 好在马三已经成亲生子,不然这破了相,免不得要受姑娘白眼。 马三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刚才小叶你和那个背弓男子的打斗老马我都看见了,真不赖,比出陵安那会儿要厉害的多吧,你小子还真是个好料子,要不好好给侯爷说说,把你介绍到边军去,混几年准能当个将军。” 叶如晦轻轻点头道:“不急的。” 马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一肚子话给咽下去,他也知道小叶子不是他想得那样,以他书院弟子身份,官场上下哪里不好混,为何偏偏要干这刀口上的营生。 车队缓缓继续前行,只是叶如晦心情越发沉重,倒不是说对于这次刺杀有怒意,只是看着平日里都能说的上的话的熟悉士卒成为尸体,心里总不是什么滋味。 …… …… 在离车队还有数里的某处山林中,身上衣袍有所破损的王三秋此刻的神态异常认真,从开始的游刃有余,到现在他分明越难感觉到药离的存在,而这个第五境的杀手好几次的出其不意刺杀都差点让他栽了跟头。 相比于面临如此境地,王三秋心里觉得恐怖的还是药离这短时间所展现出来的杀人手法,已经完美从一个第四境的杀手正式踏入第五境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刺杀也结束了,王三秋笑了笑,朗声道:“药离,看老夫这一剑。” 在暗处隐匿准备发动刺杀的药离微微一愣,正流转气机防备王三秋这所谓的一剑,便看到了一副让他苦笑不得的场景,王三秋喊完这句话之后,便身形渐散,药离想要追也是追不上了。 这个喜欢用手刀杀人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去他娘的宗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院长和剑士 清晨时分,陵安的城门处异常热闹,天色尚早,因此出城的人寥寥无几,倒是入城的排起了长龙,大多是要在天色明朗之前入城的菜农,还有极少部分是挑着些杂物的摆摊小贩,其中有位负剑的少年做道士打扮夹杂在长龙之中,显得尤为不同。 世人皆知楚人不敬道亦不崇佛,因此大多数人也没有如何露出异样情绪,倒是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商贩,在看到这位小道士之后点头微笑致意。 那小道士咧开嘴,看似没心没肺的一笑算作回礼。 城门缓缓打开,长龙缓缓前行,在人群之中,那小道士也是跟着入城,只不过在入城之前,就在临近城门那段距离,小道士明显感到有只略微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袍子里。 少年道士微微低头,看向那只黝黑又枯瘦的手,顺着这只手,小道士看到了那个看起来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但身材要显得瘦小太多的少年。 少年的那双灵动的大眼里充满惊惧,慌忙之中抽出自己那只黝黑的手,只是慌忙中无意在这小道士怀中摸出一块冷冰冰的东西,也顾不得看,少年转身就跑,在人群中,只是瞬间便不见身影。 小道士苦着脸依稀看着那道背影,无奈道:“我的。” 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那块污渍,紧了紧身后的剑,小道士缓缓入城。 而那个偷拿了小道士东西的少年,入城之后,连着穿过几条熟悉的巷弄,才终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喘气,等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之后,才有空端详手里拿的东西。 只是等他真的静下心来看清楚手里的东西之后,片刻之后便暴跳如雷,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本以为自己手中最差也是块银锭子的少年在发现手里的东西竟是半块红薯之后,换做谁也不可能坦然面对。 木了半天,可算是接受这无比惨淡现实的少年哀叹一生,紧了紧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袍,随意将这块红薯扔在街角,心里想着该怎么去面对卧床的老母亲的少年浑然不觉有个小道士早到了他身后。 小道士捡起那半块满是灰尘的红薯,不满开口说道:“不喜欢吃你拿它干嘛?” 那少年闻声转身,看到这这个小道士,惊骇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道士不说话,倒是身后那柄长剑忽然出鞘,在小道士身旁盘桓,小道士摸了摸剑身,才说道:“不思尘带我来的。” 被这副场景惊骇到无以复加的少年,痴痴望着这副分明是神仙手段的场景,想着小时候去偷听街上说书先生说书,说书先生讲的能够御剑千里的剑仙不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年岁不大的小道士么? 小道士也就是从青城山下来的思尘,其实论剑道修为还远远达不到御剑的深厚气机,只是古剑不思尘毕竟是灵剑,而且是主动认思尘为主,也就不用耗费多少心神便能够轻松牵引不思尘御空了。 那少年缓过神来,忽然跪在思尘面前,磕头道歉:“神仙大老爷,是小的错了不该偷神仙大老爷的东西的,神仙大老爷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声音凄切,脑门不停的磕在青石板上,很快便出现了一滩血迹,这弄的思尘哭笑不得,思尘耐着性子劝了好几句,也没能劝起这个跪在地上的少年。 毕竟是少年心性,思尘有些不耐烦,索性不再劝,反倒是自己离开。 思尘继续前行,他这次来陵安,是因为师傅说师叔会来陵安会入皇宫,入皇宫之前,思尘有一句师傅说该告诉师叔的话要告诉他。 至于在师叔来陵安之前,他的住处是一栋叫“相思难”的小楼,据自己的那个师傅说,这栋楼是师叔在陵安的家,里面有个女子自己可以叫姨。 只是师傅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思尘不明白的问了一句,师叔有家么? 而师傅站在问剑坪,看着远处的风景,自言自语说了很多,思尘只是隐约听见几句,师叔是没有家的。所以当思尘抬起头说剑阁不是师叔的家么的时候,师傅更是颓然摆手。 走出小巷,面对这偌大的陵安,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思尘一下有些犯难,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思尘穿过一处小巷来到一处庭院之前。 正犯难的思尘看见一个从庭院旁过的老人,急忙上前喊道:“老伯。” 那看起来气色红润的老人缓缓站立,转过头看着这个负剑的小道士。 思尘开口问道:“老伯,你知道相思难在哪么?” 那老人生出笑意,看着这个负剑的小道士,轻轻问道:“青城山来的?” 思尘惊愕道:“老伯你怎么知道,好多人都说我是个小道士,其实我是个剑客。” 老人指了指思尘的衣衫,解释道:“青城剑阁的剑衫,书上写的有。” 思尘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剑衫,再次问道:“那老伯,你知道相思难在哪里么?” 老人平静摇头,莫名看这个负剑的小剑士有些欣喜,指了指身后的那处庭院,轻轻开口说道:“那里有整个陵安最厉害的读书人,他们或许知道。” 思尘开怀道:“那太好了,那我去问他们。” 只是才踏出一步,思尘又苦着脸说道:“师傅说不能随便进别人家门的。” 老人摇摇头,听着里面传来的书声,笑道:“我带你进去。” 思尘看了看这个祥和的老人,点点头。 “那老伯,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书院。” “哦,就是那个和咱们剑阁一样厉害的书院么?” “不是,那个书院在南边。” “那这里是那个读书的书院?” “嗯。” “那老伯你是这里的教习么?” “我是这里的院长。” “哦,那老伯你这么厉害都不知道相思难在哪里,里面有人知道么?” “里面还有人比我更厉害。” “哦。” 院长大人停下脚步,看了看身后的思尘,不知道为何有股发自内心的欢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难在己外 宰辅大人自从下定决心要施行新政以来,每日除了睡觉几乎都在疏谏阁内,不曾在其他地方看见过宰辅大人的身影,初时皇帝陛下还来看过几次,也劝宰辅大人不要过于劳累,只是以宰辅大人的性子,多半是把皇帝陛下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来过几次的皇帝陛下见劝不动宰辅大人,也就不再劝了,就让宰辅大人一个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期间,宰辅大人不仅在翰林院借过几本关于前朝法制的书籍,还曾经到书院藏书阁里去翻看了数本相关的书,除此之外,便当真是几乎没有离开过疏谏阁了。 刑部尚书白与书是往疏谏阁跑的最勤的那一批人之一,每天宰辅大人才到不久,第二个一定是白与书。而越和这位当朝第一人的宰辅大人共事越久,白与书越是钦佩这个权柄已是满朝上下找不出来第二个的老人。 不说其他,单是宰辅大人这份认真劲便足以让太多人叹服。 宰辅大人正在翻阅一本关于前朝法制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倒是放下手里的工作暂时不做,显然是对这本书十分感兴趣。坐在对面的白与书偷瞄了一眼,发现油黄色书皮上有行小字,白与书视力不好,看不清楚。倒是这行小字之上的两个大字看得十分清楚。 书名论法,是前朝史官李可法的绝笔作,这名史官因为在朝堂之上替友人开脱,被盛怒的汉朝皇帝打入死牢,在狱中十年方才完成这本著作。不过虽说是心怀不满,李可法在动笔之时也并未存了什么其他心思,因此这本书的内容大多不是杜撰,皆是大汉朝实实在在的事实。只是在完成这本著作的时候,其友人被查明是的的确确是有罪的,这使得李可法感觉无颜面对世人,遂在死牢里上吊自杀,消息传到皇宫中,大汉皇帝亲自给这本书命名为:论法。 取的是“世人情论,自已法度”之意。 白与书眼见天色已然不早,但宰辅大人仍旧没有抬头的打算,不由得轻轻拍了拍桌面,本来按理来说,宰辅大人日夜劳累,此时看书放松也无伤大雅,只是这些天一直跟着宰辅大人一起的白与书,已经把宰辅大人的秉性了解的七七八八,知道要是没有叫他,等会怕是又少不得被数落几句。 白与书不怕数落,只是每每看见这个老人露出懊恼的神色,他都会于心不安,这个其实放在其他地方怕是早该颐养天年的老人,还在为王朝这今后的走向劳心劳力,白与书实在不忍心让他伤心。自他进疏谏阁与宰辅大人一起共事以来,满朝风声不断,大多说他傍上宰辅大人这颗参天大树之后,以后仕途倒是不用担心了。他不忌讳这些说法,旁人的看法也不全对,宰辅大人能够变法成功,那自然能够让他在今后的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但是若是失败呢?后果自然要大的多。 前朝想要变法的人也不在少数,拿最近的来说,下场如何,不也是被车裂么? 难怪古大学士有句话流传世间,叫“变法之难,无异于登天。”,以前白与书不懂,现在可算是深有体会。 宰辅大人放下手中的书,歉意一笑,轻声笑道:“倒是老夫耽搁时间了。” 白与书摆摆手,笑道:“打扰宰辅大人看书的雅致,倒是下官的错了。” 看了看窗外天色,宰辅大人难得伸了个懒腰,这才缓缓说道:“白与书,你别学老夫,莫因为看书耽误了正事。” 第一次听到有如此说法的白与书哭笑不得,无奈说道:“宰辅大人日夜操劳,倒是该好生歇息歇息才是。” 向来不拘泥于小节的宰辅大人打趣道:“老夫怕是身体比你白与书要好的多啊。” 白与书这些天渐渐有些摸清楚了宰辅大人的性子,倒是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和宰辅大人开玩笑,只是转移话题道:“宰辅大人,新政细微已十之七八,为何不先行施行?” 宰辅大人笑了笑,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说道:“前些日子的宋焕一事,本来这么大的事情按理说怎么也得株连很多人出来,可后来事情的结果你白与书作为刑部尚书,该是知道的。” 白与书苦涩道:“是,宋焕斩首家产充公,仅此而已。” 宰辅大人缓缓道:“仅此而已啊,以前也是老夫有些想当然了,认为那孙老头一死,这谭死水该活泛起来了,却是没想到,这水太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啊。” 提起孙右任老爷子,白与书露出悲戚之色。 宰辅大人起身,去抚摸身后的那架书,轻轻道:“老夫新政乃是一生心血,若是贸然便使其夭折,倒是死了都不足以偿过啊。圣人无名,老夫达不到那样的境界,就指望着这新政替老夫名垂青史了。既然说到这里了,索性好好说说,就以老夫新政中的保马法为例,一经施行,那边军众多将军不把老夫骂个狗血淋头?其实内容老夫也能猜出几分,无非就是战马得由他们边军亲自驯养才是,弄到寻常百姓家成何体统。这事老夫也清楚,只是老夫计算过,只要施行这保马法,边军一年便可省下足足百万两银子,长此以往,国库自然也就不再有空虚这一说法。这还只是其中一项,若是新政皆如此施行下来,省下的开支,怕是难以想像。” 转过头来看了看白与书,无奈一笑道:“老夫能耐有限,要是我那小师弟来做这件事,应该要比老夫做的顺畅多了,只不过话说过来,要是他踏足官场,这朝堂之上,怕是轮不到老夫指手画脚了。” 白与书知道宰辅大人出身书院,更知道早年曾在书院担任教习。只是不知道是出身那位大儒门下而已。对于宰辅大人口中的那位小师弟,只是想必也是极了不起的。想了想,白与书摇头道:“如此局面,想必也没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法,宰辅大人何必自责?” 宰辅大人点点头,低声感叹道:“这老小子,收个学生都是一个秉性,当真是一脉相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那个人在笑 怕是世人都不知道为何宰辅大人这辈子为何一心要和朝中大部分守旧官员作对,要去施行在大多数人认为可为不可为都未必对王朝有所裨益的新政。 这些年宰辅大人凭着过人的政治才能,再加上那份一直恪守本心的毅力当上这大楚王朝的宰辅之后,威望一直不落,可以这么说,在提出新政之前,朝中无论党派,对宰辅大人的纵使有怨言,但怎么都不敢当面提出。 可就在宰辅大人风风火火在疏谏阁和几位六部尚书整理新政的时候,有一封奏折,越过六部送到了疏谏阁的案头,宰辅大人当时只是打开了看了一眼,便派人将其送往皇宫,交给大楚的皇帝陛下。 虽说宰辅大人的疏谏阁有处理政事的权力,但宰辅大人没有理由将这封折子扣在疏谏阁,因为这封奏折本身就是为了弹劾宰辅大人的。 虽说这封折子被皇帝陛下当场就驳了回去,但大半个朝堂都知道,自从宰辅大人上位至今,一共二十余年的时间,首次有人敢弹劾这位权柄仍旧无双的老人了。 原本以为某个官场新人想要借弹劾宰辅大人从而吸引众多官场大鳄眼光的众人,私下里提起也大多是不屑一顾,这样的官场套路这二三十年或许能吸引到他们的目光,有兴趣的官场大鳄或许会试着打磨一番,看看是不是可造之才。不过等到知道写这封折子的人是谁之后,很多人不说话了。 翰林院的李国风是写这封折子的人,这个狂儒,是前些年的朝试帮首,朝试时以一篇《哀溺文序》名动陵安,以为财而弃命的讽刺写法更是让阅卷官员拍案叫绝,其中一句“且若是,得不有大货之溺大氓者乎”更是妇孺皆知。而成为榜首的李国风之后拒绝了进入书院,当时这位狂儒曾言“世人皆以书院为位尊,吾独视之为草芥。” 若只是这样,倒也称不上狂儒二字,只是之后朝中有位老大人老来得女,甚是宠爱,见李国风才气无双,欲纳他为婿。却没想到被这个李国风以“此女甚是颜鄙,为何许之?”一言拒绝。据说当时那位老大人被气得脸色铁青,加上这位老大人门生故吏遍布朝中,倒也没有人为这位狂儒触这位老大人的霉头,因此这个状元郎便一直在翰林院不温不火的过了这些年。 翰林院本来就是个清水衙门,期间几次人事变动,也没有能让这李国风出得了这翰林院,去个实权衙门任职。偶尔有人提起他,大多也是扼腕叹息,只以为他这辈子都得老死在这个清汤寡水的职位上了,不去说圣人的治国平天下,就是修身齐家怕都难得。 这次若不是他递上折子,怕是大半朝臣都要忘了这翰林院上有这个人。不过这次他弹劾宰辅大人倒也算的上是狂儒表现,按理说,他若是存了弹劾宰辅大人的心,不可能在这封折子无疾而终之后的数天内无动于衷。更不会像个没事人一样仍旧清晨出门,日落归家。 可是这个从来没让旁人猜中过心思的狂儒也就这么做了,仿佛不知道陵安朝堂的暗流涌动,一如往昔。 而在今日,正是朝会散时,李国风正在府邸中款待一位故人。 他品阶不高,没有资格参加每日的朝会,而翰林院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因此便顺水推舟请了一天事假,回到府邸中,好好款待这位身份微妙的故人。 坐在白木方桌之前,长相秀丽的妇人端来一盘盘自己炒的小菜,素菜居多,荤菜就只有那么两样,一盘木耳炒猪肉丝,一盘红烧肉。 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用木筷夹了一块红烧肉,笑道:“每次来,嘴最馋的还是嫂子的红烧肉,不过李兄你还是太抠门,每次都是雷打不动的两个荤菜。” 小家碧玉的妇人脸微微一红,施了个万福,悄悄退下。 年纪比这个年轻人大不了多少的李国风笑着摇头,“你倒是喜欢这盘红烧肉,君生每次却只喜欢吃这盘木耳肉丝。拢共两个肉菜,还都是给你俩预备的,你嫂子可从来没这份闲心给我炖猪蹄子。” 李国风作为狂儒,朋友还真就不多,除去面前这位年轻人,也就是剩脾气同样古怪的吴君生和他志趣相投了。 年轻人放下筷子,忽然正色道:“国风,你写了折子参宰辅大人?!” 李国风淡然点头。 年轻人无奈道:“你知道我二叔那温吞性子,不知道多少年没发过火了,可就在你那封折子递上去那天,我二叔将他书房里那方上好的墨砚都砸了个缺口。” 李国风笑道:“少游,段大人是宰辅大人的学生这事满朝都知道,我参了宰辅大人,他不生气才怪呢。不过段大人作为礼部官员,这养气功夫还是差了些,不过我还是得庆幸段大人是宰辅大人的学生,要是你爹段将军,那不得来手撕了我?” 段少游摇摇头,叹道:“我还以为你成了家之后,比当初要好些了,没想到还是那样,都说你和君生是翰林院里的两块臭石头,看来还真没说错。” 李国风感叹道:“君生这次从南唐回来,自然要离开翰林院这谭死水了。” 用大拇指摸了摸那盘红烧肉,感受着不复之前滚烫的瓷盘。 李国风才笑道:“实话和你说吧,君生要离开这翰林院了,我自然也不得再待下去了,我一身所学于这陵安并无任何裨益,也就不再贪图这陵安风光了,这大楚江山还是比这陵安壮阔多了。” “放在以往,我这封折子上达天听之后,以宰辅大人的性子未必会难为我,只怕还会好好打磨我这块璞玉。若是我想离开翰林院,早在几年前便如此做了,只是李国风不愿意这样做罢了。现在这个微末关头,我递这封折子,为了新政,宰辅大人必定不会无动于衷,就算宰辅大人不说什么,就是皇帝陛下肯定也会帮着宰辅大人处理我,偌大个朝堂都看着,若是连我参宰辅大人还无事,宰辅大人的新政便已经算是失败了。这些事情陛下知道,宰辅大人也一定知道,只是这个时候我这样做,自然还是存了份小心思,不过不提也罢。只盼望,贬谪的时候越偏远越好,越是偏远,我将来回陵安时,官帽子才会越大。” 段少游摇摇头,蹙眉道:“就不怕嫂子跟着你吃苦?” 李国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和她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你嫂子只是担忧买不到陵安的胭脂了,我安慰她说这件事有少游,她也就安心了。” 段少游才夹了块豆腐,听到这个说法,苦道:“这一个月得花我多少银子。” 李国风指了指红烧肉,笑而不语。 段少游扭头看了看门外只露出半个身影的那个温婉妇人,喃喃道:“怪不得你说老大人那女儿颜鄙,感情是早有嫂子这样温婉的女子。” 李国风不说话,而背对着段少游的那个温婉妇人把这两个男人的对话一句不落的听进耳朵里,开始还是只是没什么表情,到李国风说起胭脂的时候,便真是忍不住笑意了,咧开嘴,无声而笑,没有一点小家碧玉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真不赖 逃过一劫的车队一路小心行驶,异常警惕。叶如晦能感到这股压抑的气氛,也就没有再去找华章侯。车队走的不紧不慢,只是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饶是连叶如晦都惊了。 叶长亭在大楚边境和刀圣有了一战,且不去问结局如何,光是两人的身份便已经赚足了眼球。一个是当世最强的剑客,数次入皇宫都全身而退的主。 另一位是南唐刀圣,成名多年的宗师高手,更是在首榜上高居第五,比现在名声大噪的叶长亭排名都要高。虽说天下人都盼望着这两人交手,但这两名交手便代表当世刀剑之争的宗师不说交手,就是见面也难。这次交手的缘由,更是无人知晓,只是听说楼知寒回到刀斋之后便闭门谢客,看样子是受了伤。至于那个白衣剑仙,更是不知下落。 之后有好事者曾到楚唐边境找寻那处战场,只是发现之后,除了钦佩这两人的修为高深之外,便再没有其他想法。 车队快要驶入大楚地界,离那处传言是叶长亭和楼知寒战场的地方相距不过数里。车队的气氛缓和许多,叶长亭登上华章侯的马车。 华章侯瞥了一眼叶如晦,低头自顾自说道:“叶长亭和楼知寒那一战,你看是谁赢了?” 叶如晦顺手在车厢里找了本兵书,翻看了两眼,轻声道:“在之前你若问我两个人谁胜,我倒是觉得我这位素未谋面的师伯赢面怕是要大一些,毕竟他入第六境的时间要久的多。只是我亲眼所见叶长亭能和李青莲的残存剑意平局收场,现在想着,怕是平局的可能大一些,未必是生死之战,就非得分出生死?” 华章侯不去惊讶叶如晦有如此看法,毕竟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对叶如晦还是比较满意的,比之陵安那些高门子弟,无任何不足之处。笑了笑,说道:“这位白衣剑仙毕竟是在无数大内高手下都能从皇宫全身而退的主,同境之中未见败绩,胜负还真是不好说。” 叶如晦对于华章侯的话不是很在意,他要达到那个一剑平山川的境界还很遥远,甚至一辈子也未必可以达到。这不是说叶如晦资质不行,只是武道一途的确是太多艰难,况且还是这玄之又玄的第六境,世上多少天骄都被挡在这道门之前。 他疑惑问道:“叶长亭数度入皇宫是为了什么?” 华章侯抬头,说道:“你前些日子见过他,为何不亲自问他,反而来问本侯?” 叶如晦笑道:“还是怕他不高兴一剑要了我的小命。” 华章侯不为所动,说道:“要你小命可不知道这些宗师人物怎么想的,一个汤槐安非要收你做徒弟,一个叶长亭更不得了,更是让你看了当世剑道最巅峰的一场比斗,这些机遇旁人怕是几辈子都遇不到,你小子倒好,遇见俩。你莫不是叶长亭的私生子?” 叶如晦无奈一笑,对于华章侯的说法不置可否。 华章侯正色道:“叶长亭数次入皇宫还不是为了个女人,其中种种本侯也不清楚,只是知道皇宫中有个第六境的宗师高手和他有仇,为了个女人练剑练到第六境,真的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叶长亭能不能真正扛起剑道这杆大旗,重现剑道的繁荣景象。” 叶如晦轻轻感叹道:“年少时候,先生谈起书中剑侠的时候,也有多向往,对于读书人反而是不屑一顾,后来才知道先生本就是极厉害的读书人,只不过先生一向看法异于常人,也不得而知先生的真正想法。” 其实对于先生,叶如晦也不清楚那个和蔼的老人所为的东西究竟是为何,听院长师叔讲,当年先生怒而离陵安便是和另一位师叔有分歧,只是具体细节,师叔没有讲,他也没有问。 上了官道之后,道路变得开阔,车队缓缓前行,已经要进入大楚境内。 华章侯掀开帘子,看了眼车厢外风景,笑道:“还是咱们大楚的风光好些。” 叶如晦正准备接话,却明显感到马车一阵抖动,惊讶抬头,复而便听见一阵极为有韵律的马蹄声,因为太过齐整,听着便如一匹马在疾驰一般。 只是声音太大,万万不可能是一匹马发出的声音。 华章侯并不惊讶,缓缓道:“本侯给陵安发过消息,皇帝陛下让靖南边军来接本侯也属情理之中。” 叶如晦探出头去,便足以看清车厢外的壮阔景象,一队约莫在千人的骑军,俱是黑甲。策马狂奔,激起满天烟尘。只是马蹄下落一致,以至于听起来像是一匹马的声音。 这队骑军前方,为首的一名骑将看起来十分魁梧,铁甲无袖,赤膊提着一杆铁矛,只是看手臂,竟堪比一般人大腿粗。 纵马而来时,这魁梧武将还扯开嗓子喊道:“末将刘闽,奉靖南侯军令前来护卫华章侯归楚。” 声如洪钟,竟丝毫没有被马蹄声所掩盖。 不去看车厢外的华章侯淡淡道:“刘闽,大楚军伍中可排前十的悍将,力大无穷,手中铁矛重达百斤,普通人被扫着不死也是重伤,只是无甚谋略,悍勇罢了。” 没有听清华章侯的话,叶如晦已经被车厢外那队多达千人的靖南边军骑军震惊的无以复加,大楚军伍本来就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说是骑军在千人以下谈不上骑军二字,要上了千人之后,方能见到骑军的雄奇,可现在大楚无战事,要想在大楚境内看到这样一波骑军,倒是不容易。 也亏得是这边境,才能有幸见到这股气势十足的骑军。 叶如晦喃喃道:“真不赖。” 听到叶如晦低声言语的华章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王朝三大边军,靖南边军是步卒强于骑卒,其麾下骑军相比与北边的镇北边军,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只是自顾自想着,要是此刻出现的是镇北边军,怕是还要更不赖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集市 (开始写到一半自动关机怎么办,我也很慌啊。还是喜欢那个小姐押宝的穷书生的笑话。) 有了靖南边军这支不下千人的骑军护卫,车队一行走得异常平稳,并无再出其他什么事端。悍将刘闽对于车厢内的华章侯敬佩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并不让人感到惊讶。能够走到王侯这一步的,哪一个的军功小了去? 武人看重功勋,甚至比你头上官帽子的大小还要重要,若是华章侯军功不足,在这群刀口上舔血的汉子看来,都没必要去在意。 数日后,车队走到边陲小镇渭南。 渭南镇作为大楚版图上,最南边的一座镇子,按理说应该是一处军事重镇,可是结果恰恰相反,这座边陲小镇在大楚南境军事布置中,一向不被划分在内。相邻的几座镇子在南境布防图上的地位都要比渭南镇重要的多。 正值渭南镇三日一次的集会,早在清晨,早起的小贩们便已经占据了有利的地方,将自家货物摆好。希冀能够多卖些货物出去,多卖的几文钱可能是自家媳妇的一盒粗劣胭脂,也可能是自家孩子的一支不上台面的毛笔。小门小户不比那些做大买卖的商贩,对于那些一夜暴富,日进斗金的说法只是当作遥不可及的梦,反而对这些摸得着看得见的东西异常在意。 过了些时候,天色渐明。集市上人流渐多,平时集会人不会怎么多,只是今日这次是一月之中最盛大的一次,况且渭南镇不属于南境布防重点,在镇中也见不到其他镇子中那些披甲巡街的兵士。因此附近镇子过来的人也不算少,而且在坊间有说法说,每月的这次集会也并不仅仅是集会那么简单,更是那些年轻男女相会的场所。大抵相当于江南那方的上元节。 哪个少年不多情,那个少女不怀春。 听闻今日集会更是特别,说是渭南镇唯一的秀才赴陵安参加朝试前最后的一日,县令大人特别请这位渭南镇建镇以来唯一一位通过了靖南州试的秀才老爷在今日集会致辞。不过若是单是这样,倒也不至于吸引附近镇子的姑娘特意赶来,只是因为这位独一份秀才老爷才及冠之年,并且尚未娶妻。 边陲之地,能出秀才并不是怎么稀罕的一桩事,附近镇子里不像渭南镇这些寒酸,大抵还是有几位的,只是大多年事已高,自不如这位秀才老爷年少。 其实来此的姑娘,也不都是仰慕这位秀才老爷的才气,有相当大一部分人是抱着押宝的心态来的,不去说考得上考不上,先搭上线总是好的。若是考上了,自然是押对了,考不上,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书中写的才子佳人故事,若穷书生没有高中,名门的小姐还会下嫁?只怕是这些故事都不会出现在书中。 叶如晦和吴君生相约出门逛集市,却被这位翰林院抄书郎拒绝。好在叶如晦知道吴君生尚有心结,也不坚持,只是嫌一个人逛街无趣,好在行驿驿丞有个年岁相仿的小女儿也想去,苦于驿丞担心女儿会被集市上的地痞欺负,有叶如晦这样的贵人子弟相邀,自然是求之不得。 驿丞眼光毒辣,光是看着前些日子护送叶如晦一行人进镇的刘闽,便知道车队里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无他,他曾去过附近镇子,可镇子里那些校尉将军,哪一个及得上这个赤膊持矛将军的,怕是比得上一分两分都算好。他亲眼所见,这个持矛将军手中铁矛轻轻下放,就将行驿内的青石板砸出了大条裂痕,大楚军伍多猛将是不假,但总不能人人都有如此威势吧? 叶如晦跟着名字叫吴春花的姑娘来到集市,开始这位驿丞的小姑娘还有些怕生,只是看叶如晦随时都是温和笑脸,便逐渐打开了话匣子,只不过大多是讲的是自己名字由来,吴春花埋怨自己老爹读了半吊子书,非认为春花秋月这个词语是极好,非要给自己取个这名字,可你取就取吧,叫秋月不好?非要**花。为此这小姑娘没少抱怨自己这老爹。 叶如晦轻轻打趣道:“还好驿丞大人没折中给你取个花月,这样你岂不是要气死?” 吴春花报以白眼,继续打量这集会盛况。 因为人流太多,加上特意赶来看这秀才老爷的女子不上,穿插在其中地痞流氓就更是好揩油了,穿着不凡的小娘子他们不去惹,也是知道怕羊肉没吃到,到惹一身骚。当地痞,眼力见是很重要的。 人群之中不时传来几声尖叫,几乎都是那些家世普通的姑娘口中传出来的,下手的登徒子倒也知道有个度,再加上一得手之后立马离开,倒也没有其他事端惹出,被吃了豆腐的女子们,也只当吃了个哑巴亏,只是更加小心而已。 转过头叶如晦明显看到有两个不怀好意的年轻男子靠近吴春花,正准备出声提醒,却没想到眼疾手快的吴春花在那两个男子手还没伸出来的时候一脚被踩在了其中一名男子脚背上,而另一个男子下场更是凄惨,被吴春花一脚踢在裤裆上,瞬间脑门上直冒冷汗,同是男人,叶如晦能体会到那份痛楚。 出行之前,行驿担心自家女儿被欺负,见到此情此景的叶如晦只想对他说句,你多虑了。 两个吃了暗亏的男子抬起头,想要找回场子,不过看见这女子身后还有叶如晦,想了想,之后相互搀扶着离开,去找另外的目标,毕竟今日来的女子不算少。 没能出手的叶如晦也不恼,只是有些惊奇于吴春花的彪悍。一路缓行,倒是不急。 反而是吴春花催促道:“叶哥哥,快走快走。” 叶如晦淡淡一笑,他倒是想走,只是这人山人海的,想走前面也没路让他走啊。知道吴春花想去看集市中高台上那个秀才老爷,叶如晦倒是耐心开着路,并不说话。 倒是心思活络的吴春花笑道:“叶哥哥,你脾气这么好,家里是不是有很多姑娘喜欢你啊?” 叶如晦摇摇头,轻轻道:“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卖身不要 越往中央的那处高台走去,便越是困难。差不多半刻钟之后,叶如晦在抬头看去,却发现这周围几乎都是女子,鲜有男子的踪迹了。被身后的吴春花催促着前行,免不得和四周的女子发生身体上的接触,不过好在每次都是叶如晦歉然一笑,尽量离周围的女子一定距离。姑娘们看长相清秀的叶如晦也不像登徒子,大多没有计较。甚至还有姑娘娇羞的多看了他两眼。 叶如晦是有苦说不出,能够走到这个地方的姑娘,所求只有一个,那便是要到中央高台上去见那个秀才老爷,既然这个秀才老爷是这些姑娘心中的良人,自然免不得要在出门之前梳妆打扮一番,这会打扮的还好,自然知道轻画娥眉,略施粉黛。这不会的,则是直接胡乱把胭脂水粉往脸上一抹。这看起来,就十分骇人了。这一眼望过去,这部分人竟占了大半。 而因为大多数姑娘们都抹了一胭脂水粉,因此脂粉气还是很严重的,而且胭脂光是种类就有数十种至多,每次又有优劣之分,因此这各种胭脂的混合味道对于叶如晦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叶如晦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吴春花,发现这小姑娘完全没有受到这股气味的影响,反而是兴致勃勃,更是努力伸出头往前方看去。 越发觉得这女子是天下最奇怪的东西。 不过正在叶如晦蹙眉的时候,前方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扯开嗓子喊道:“秀才老爷作诗了,有没有想看的,五文钱一份。” 一边喊一边摇动着手里的一叠宣纸。 话音刚落,周围的这些女子便是着了魔一般,纷纷慷慨解囊去买那份据说是秀才老爷所作诗词。不一会儿便是响起诸如“好诗”“才气无双”这一类的夸奖之词。只不过有几人读懂这秀才老爷诗词的,就不知了。 叶如晦把视线投向远处,见到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在树下摆的有个小摊,此刻正是他在奋笔疾书的抄写所谓的秀才老爷诗词,那年纪男子卖完手中的诗稿,便窜过去拿了些才抄好的诗稿,继续叫卖。 叶如晦不甚在意这秀才老爷所做的诗稿是有多惊艳,实则是以叶如晦的见识,实在不是这秀才老爷可以想象的,不论是已经亡故的先生,还是身为读书人领袖的院长师叔随意说出一个,这秀才老爷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这高度。 只是叶如晦虽说不是很在意,身后的吴春花倒是掏钱买了一份,此刻在身后低头念道:“半寸相思数万绪,天上人间何相处。” 叶如晦微微一怔,倒是有些意外。这句诗明显是脱胎与大诗人李冠的名句“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只是被这个秀才老爷一改,倒不是全然不如原作,反而是别有一番风味。 吴春花扯了扯叶如晦的衣角,希冀的问道:“叶哥哥,你肯定是读书人,你说张公子这诗写得怎么样。” 转头看着吴春花的眼睛,叶如晦笑道:“别有一番风味,挺好的。” 吴春花掩嘴而笑。 不经意间,叶如晦转头看了眼吴春花手中诗稿,又是一愣,不是惊异于诗稿内容,而是对诗稿本身的字迹。 抬起头去看了看远处仍旧是在抄写诗稿的老先生,叶如晦有些感叹,这位老先生的字刚劲有力,非数十年的苦功不能达到这个境界。 只是有这样造诣的老先生为何靠替抄写诗稿为生,这本身就值得让人猜测出无数种因果了。 拉回思绪,叶如晦继续前行,只是好容易走出去,前方不远处又是一群人围聚在一起,人群之中,是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身着破烂,身前一席草席盖着一具尸体,尸体身形高大不像是女子,应该是小姑娘的父亲,小姑娘的头上插着一杆茅草,很明显的卖身葬父。 南境虽说没有江南繁盛,但也不是不太平。其实自从大楚建国以来,相比于之前汉末割据的局面,百姓的生活要好的多了。就连之前那次国战,战火也没有一丝烧到大楚境内。 渭南镇虽说是地处边境,却不如旁人眼中所想的那样寒苦,虽说富贵求不得,但温饱总不成问题。因此眼前这类卖身举动,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了。 围观的女子看见这小姑娘破烂打扮,大多眼中露出嫌弃的神色,而不多的中年汉子虽说起了恻隐之心,想着安葬个人的开销不大,而且这小姑娘看样子也不丑,买回去当作小妾也不吃亏。不过想归想,架不住自家媳妇就在身旁的冷眼,也就没有敢有什么举动。 叶如晦挤进人群,没急着说话,以他的境界,自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还有着平稳的呼吸,怎么都不可能是个死人,而那个小姑娘虽说是身着破烂,但并不似普通农家孩子的皮肤那样黝黑,反而是皮肤白哲。 吴春花忽然惊道:“张公子!” 人群闻声分开,由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走进来,随着这男子走进来之后,一阵阵惊呼响起,这男子的身份便呼之欲出,自然是传说中渭南镇唯一的秀才老爷张康,也就是吴春花口中的张公子。 张康先行向在场的人施了一礼之后,走到小姑娘身前,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个看起来份量不轻的钱袋子递给小姑娘,轻声道:“拿去安葬你父亲吧,剩下的银子置办些衣裳,好好过日子去。” 说是轻声,只是就连隔得较远吴春花都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小姑娘当即就红了眼眶,抽泣道:“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张康摆摆手,正色道:“圣人在书中曾说达者兼济天下,我虽达不到这个地步,又岂是贪图回报之辈,姑娘别在说了。” 光是这番话,便让周围大部分人暗暗点头。 就在一旁的叶如晦转头看了看已经是心神摇曳的吴春花,再看了看周围女子大多都是如此作态,甚至有部分女子还拿出手绢在脸上擦试,也不知有没有泪水。只是想着先前这些女子还无动于衷,叶如晦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那女子不再坚持,只是一口一个恩公,看起来就和书中写的一模一样。 叶如晦大致想明白这张康的这粗劣伎俩,怕是想树立自己的伟岸形象罢了。也只是摇摇头,没有要揭发他的打算。世间痴傻女子不多,可终究再聪慧的女子也不会想到心中良人竟会处心积虑的来欺骗她。 不过叶如晦没心思作恶人,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张康这伎俩,一道讥讽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张公子倒是演得一场好戏,倒是不知圣人有没有如此教张公子如此行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读书人和另一个读书人(一) 世人相处,大抵是说好话多过恶语。 只不过若是遇到打定心思要拆一个人的台,也就不顾对方能不能下台了。 吴春花虽说是对于这张康多有仰慕之情,也只是因为张康作为渭南镇唯一的秀才老爷,才气不俗,但毕竟是家里有个为官的老爹,和其他只顾张康秀才身份的女子相比,要理智太多了。 短暂的惊讶之后,吴春花便开始思索其中的蹊跷之处,只是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出什么东西,转头去看叶如晦,却发现叶如晦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走到远处的一处摊子前坐下了,竟然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毫不关心。 而刚在人群之中发声的那个女子,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之后,吴春花便无奈皱眉了。 因为这出声的女子不是其他人,正是县令大人的千金,是这渭南镇出了名的美人。因为和吴春花的年纪相仿,两人还是闺中密友。 张康微微一笑,对于这女子的拆台毫不在意,有些时候事实反而没那么重要,是非黑白,有时候一张嘴就能更改。不过这便是要考虑嘴上的功夫和揣摩人心的深浅了。 而在远处的叶如晦走到那处摊子前,看着仍旧在奋笔疾书的那位抄书老先生,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老先生怕是抄的时间太久,略感疲乏,揉了揉手腕,才注意到面前叶如晦。抬起头对着叶如晦歉然一笑,问道:“公子是要代写家书还是想要老朽的字?” 叶如晦把视线停留在抄书老先生的食指上,果然看见有一处老茧,很明显是常年练字所留下的。 其实大楚王朝对于读书人的宽厚,比之前的大汉王朝要好得多,光是一点,前朝大兴的文字狱,动不动就缉拿文人下狱的情况在这大楚数十年,几乎没发生一起。 只是仍旧有太多有才的读书人或许不得出仕,一生默默无闻。 大楚朝试这一途,虽说是相对而言公平,但寒门子弟要想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金榜题名,还是有些难度,至少比大家族里的子弟要难太多。 叶如晦不知道宰辅大人的新政里有一条是专为朝试准备的,要是知道也不会如此感叹了。 抄书老先生见叶如晦半天不说话,倒是歉然说道:“看公子气态,倒也不是不识字的,倒是老朽唐突了。” 叶如晦忽然开口说道:“那秀才老爷的所谓诗篇当是先生之手。” 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笃定。 抄书老先生一怔,随即笑问道:“公子何知?” 叶如晦笑了笑,才缓缓开口说道:“老先生所抄诗篇是脱胎于大诗人李冠的名篇,初始读来只是觉得这秀才老爷的才气不小,后来想起曾在一本名为《诗野》的书中看过李冠年轻时科举不中,沦落到帮别人代笔的落魄境地。转念一想,思及先生,便有些明了了。” 抄书老先生放下笔,笑道:“名啊利啊,该是这些年轻人去争了,我这把老骨头,就思及赚点小钱给自家儿子娶个媳妇了。” 叶如晦抬起头看了看仍旧是被一群人围着的张康,轻轻道:“据我所知,老先生的儿子不是应该亡故二十余年了么。” 老先生的笑容缓缓消失,整个人变得颓然起来。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离开陵安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还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叶如晦摇摇头,眼神忽然变得深邃起来,想起出陵安时。院长师叔曾说过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先生颓然摆手道:“也罢了,既然被你们找到了,也就没办法再躲了,我既然当年逃离了陵安,今日也是不打算回去的,你动手之前,我倒是有话要说,袁风秋就算是死,也决不同意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当年种种,袁风秋做的,当年已经说了,没做的,现在仍旧是没做。” 相比于太多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的读书人,袁风秋算是个异类了。这个曾在陵安为官的读书人,曾直言朝堂之上一半朝臣无非是摇尾乞讨的太平犬罢了。 这样狷狂的性子自然在朝堂上结下了不少梁子,本来在陵安为官,本事大小是其次,有没有结下香火情才是真的做官的学问,毕竟陵安不比其他地方,朝堂如老树盘根,脉络交叉不清。 袁风秋这样的性子也导致了在陵安呆不长久,果然在其任上,便出现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案子不大,但牵扯甚广。开始仍有朝堂重臣出面调解,想要压下去,不过袁风秋倒是不依不饶。到最后竟然惊动了半个朝堂,一批朝堂重臣被受牵连,皇帝陛下出面亲自处理,只不过最后结局不如袁风秋所想,他也因此愤然辞官。 倒也是知道自己惹了多大事端,袁风秋逃离陵安,数十年了无音讯。也亏的这袁风秋妻子早逝,儿子夭折,倒也没有牵挂。 叶如晦总算开口说道:“袁先生写得一手好字,怎么心里所想的尽是往坏处去想,我今天来找先生,不是说要先生的性命,只是有个读书人说有句话要带给另一个读书人。” 袁风秋脸色不变,冷硬开口:“说。” 叶如晦轻轻说道:“那个人说,有个叫袁风秋的老先生,当年逃出陵安去了,我现在想请他回书院来教书,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袁风秋脸色大变,惊疑道:“院长大人?!” 叶如晦点头,笑着离去,去看那秀才老爷和那不知名女子的争辩。 他不问叶如晦事情的真假,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没必要去问。 袁风秋神色复杂,最后缓缓弯腰,朝着叶如晦鞠了一躬,只是这一躬,不是为了叶如晦,而是为了那个远在陵安的读书人,这么多年,怕是世人都忘了他,难得还有人还记得他,而这个人还不是别人,而是这大楚读书人的领袖。 —— 收拾完摊子上的东西,装入行囊之后,看了看那只已经半秃的毛笔,叹了口气,还是把它装入行囊里。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看了眼还在叫卖诗稿的那个年轻男子,袁风秋转身缓缓离去,行囊不重,那自然也称不上费劲。只是毕竟上了年纪,袁风秋走的不算快。 穿过一段不长的小巷,袁风秋缓缓向镇外走去,沿着破败的官道一路前行,总算渭南镇的轮廓在视线中渐渐消失,在官道旁挑了条乡间小道,袁风秋默然前行。 再走了段时间,前方村子的样子已经清晰可见,路旁也能见到劳作的庄稼汉子,看到袁风秋,都是笑着喊到刘先生。袁风秋点头致意,继续前行。 走了一会儿,便已经到了村头,几个在追逐玩耍的半大孩子看到袁风秋,立刻站定,毕恭毕敬的喊道:“刘先生。” 更有年纪不小的孩子,主动去接下苑风秋的行囊,跟在袁风秋的身后,几个孩子也是乖巧的跟在身后,不发一言。袁风秋笑了笑,开始低声讲些神仙志怪故事,因为声音不大,后面的孩子都要仔细聆听才能听的清楚。也就是只有这个时候,一天到晚仿佛精力过剩的孩子们才会安静片刻。 从村头到村里那间不大的茅屋本就距离不长,三两个小故事讲完,差不多也到了茅屋前。 接过行囊,微笑着和孩子们挥手作别,孩子们也乖巧的和袁风秋作别。 袁风秋走到茅屋前,将行囊递给屋内走出的那个老妇人,轻轻靠在屋前的那把竹椅上。老妇人放好行囊之后出屋,轻轻说道:“家里米不多了,什么时候去买些?” 袁风秋笑着说道:“用不着了。” 老妇人有些疑惑,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已经一起走过二十年春秋的男人。 袁风秋开口说道:“收拾下吧,我要走了。” 老妇人眼眶里有泪水,只是强忍着,她早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只是这二十年都过去了,身前的男人都一如既往的每日归来,她也不去想他的来历,只是现在忽然说要离开,她只觉得悲从心来,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妇,这辈子没读过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更不知道该怎么讲道理。 老妇人颤声说道:“你走了,以后村里过年的对联找谁写去,村长的小孙子出生的名字谁取,家里的米谁去买?” 袁风秋摆摆手“管不了这么多了。” 老妇人闭眼,心如死灰。 袁风秋笑道:“我也没说要丢下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读书人和另一个读书人(二) (我要好好写书了,我还指望挣点钱呢,刚看见哥几个说又断更了,又??!!!) 据陵安朝试已不足一月光景,数以千计的外地学子已经尽赴陵安,离陵安远一些的,早在数日前启程,要去参加这一年一度的朝试。 大楚虽说疆域辽阔,但因为自立国以来,便不留余力的对王朝境内官道驿路的修缮,而这样做的好处便是时至今日,王朝任何一处地方,到陵安的时间至多也就是一月光景了。 大楚对待赴京赶考的士子一向宽待,离陵安朝试还有约摸一月光景,但足以让陵安的礼部衙门费了心力,按楚律规定,任何得到资格入陵安参加朝试的士子,在礼部衙门都可以领到二十两白银,以应付在陵安的开销。若不愿领这银子的士子,便直接由礼部衙门负责这些天在陵安的吃住。 士子不少,礼部衙门倒也不是手忙脚乱,毕竟年年都会举行朝试,也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不过在此期间,陵安就朝试这一事,发生了件不常见的事,虽说不大,但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却是够了。 历年朝试,虽说不限制考生年龄,但也没出现过有超过而立之年的考生参加的情况,而今年不同,到礼部衙门报道的考生,有一个,年龄甚至超过了四十。 这样足以让人惊奇的事情,在大楚开朝试以来,这是头一桩。 而此刻,这个叫赵李青的大龄考生,正漫无目的在陵安街头闲逛。前些日子他下山之后,一路上不停歇,和自家媳妇总算走到了陵安。 想起自己那个媳妇,赵李青无奈摇头。这一路上,只要是赵李青看向其他女子,这一向度量不大的媳妇便直接动手,不过到后来发现这样下去不是方法,再等赵李青看向其他女子的时候,她便瞬间湿了眼眶,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活脱脱像一个被自家丈夫欺负的弱小女子。若不是赵李青自幼和她一起长大,对自家媳妇了解的不能再了解,怕是也会心疼。 不过媳妇虽说是蛮不讲理,倒也知道自家男人要去陵安参加朝试的重要性,始终是没有拖慢行程。反而是还有些担心走的慢了。 等到了陵安之后,媳妇就又不安心了,非说他赵李青考中之后做了官,便要抛弃糟糠之妻,像那个戏曲里说的那样,要娶公主做驸马了。 赵李青好说歹说皇帝陛下没这么多公主,况且他都这把年纪了,也没公主看得上他。 可惜自家媳妇一根筋,对此不依不饶,而这件事的后果便是,赵李青把私房钱尽给了她买胭脂。等到赵李青发现自家的钱袋子空了之后,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发现上当了的赵李青也不敢去当面质问自己媳妇,其实背地里他也舍不得说自己媳妇有半点不好,只是看着自己媳妇涂了那些胭脂水粉越发的漂亮之后,赵李青在赞叹胭脂的神奇之余,却又苦着脸思索要是有人敢和他抢自家媳妇怎么办。 提着一尾足足有两斤重的鲤鱼,赵李青快步向前。这次买鱼时他留了心眼,一枚一枚铜板的数清楚的,对于鱼贩看向他的异样眼光,赵李青毫不在意,只怕对方多找了他几枚,而自己又没发现,等发现之后又不敢不和自家媳妇说,然后对着注定不会归还的自家媳妇,赵李青只能无奈叹气。 赵李青不想欠世人一分一厘,但最不愿看媳妇皱眉落泪。 疾步穿过人群,踏进那方不大的小院,不出意外,自己一辈子都拿她没有办法的那个女子正躺在小院中的躺椅上,赵李青看了看花了他大半辈子积蓄才买下来的这方小院,微微叹气,他早劝过她,说要是考中,被任命到外地为官怎么办。 当时自家媳妇就只是霸气的回了两个字:辞官。 怕是也只有自家媳妇才能有让赵李青把唾手可得的功名再还回去的本事。 媳妇微眯着眼,脸上是一片一片薄黄瓜,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这么做比胭脂还有效果,反正这样弄过一次之后,媳妇就乐此不疲了。 听见赵李青的脚步声,那女子鼻子抽了抽,恼怒道:“赵李青,你是不是没买辣椒。” 面对媳妇的质问,赵李青一点都不担忧,他这辈子,对于自己媳妇的上心程度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赵李青轻轻说道:“辣椒昨天就买了。” 自己迷糊忘了这事的女子冷哼一声,表示不再追究这事。 明明是占了理的赵李青仍旧是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去灶房煮鱼。不过仍旧是不忘拿了一本才买的才子佳人小说递给媳妇,怕她无聊。 之后,灶房里炊烟升起,很快就伴随着鱼肉的香气,香气萦绕。赵李青拿出碗筷,端出鱼和自己炒的几样小菜摆在屋内的木桌上。 女子不情不愿的起身,脸上的黄瓜尽数装在盘中。 两人落座,一如既往先给赵李青夹鱼头,然后才开始吃饭。赵李青对付着那盘黄瓜,对于其他小菜,兴趣不是很大。那女子漫不经心的问道:“赵李青,你这次能考中么?” 赵李青面露难色,这个问题这些日子,自己媳妇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他要是回答能,媳妇指定会说他说大话,若是回答不能,则是被怒目,然后就是一阵数落,其中内容,无非就是说他太过没志气。 他是个读书人,脑子里有太多圣贤书,只是再多的圣贤书,都对面前这个女子没半点作用。 打定主意不说话的赵李青低头吃饭,不抬头看自己媳妇。 那女子破天荒的没有怒,反而是温柔开口说道:“赵李青,你好好考,考中了我给你煮鱼吃。” 赵李青惊讶抬头,对于自家媳妇的反常表现异常惊奇,那女子瞪了他一眼,狠狠的咬了口鱼肉。 这次赵李青狠狠点了头。 只是接下来,他便听到自己媳妇说:“好好考,我想要的那些胭脂,还差好些银子。” 这次赵李青便真的只有默默扒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叶城,字如晦 (还有一章) 车队行至陵安地界的时候才是清晨,这个时候众人才算是完全放松下来,脸上都有了笑意。一路上的担惊受怕在这里已经可以完全抹去,毕竟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大楚的都城陵安。 自古都城都是王朝的中枢之地,历朝历代无不把都城的安危看得十分重要,也就只有大楚,最精锐的士卒永远都在边境。若是只有一两位君主如此做,倒也不惊奇,因为历朝历代也不缺贤明的君王。只是大楚自立朝以来,从未有大楚君王调边军回来戍守陵安的,就算那场国战,也是如此。 才出陵安的时候还是初春,现在又到了盛夏。陵安地处大楚北境,天气自然要比南境炎热的多,不过不同于一年之前,叶如晦现在武道修为达到了第三境,和当年的郭硬境界相同,自然感受不到炎热。 车队前行初时有靖南边军那千骑同行,不过离了靖南州之后,靖南边军便不再同行,毕竟边军作为王朝最精锐的士卒,实则不可随意离开戍守之地,何况是这太平光景,这千骑便越发不能乱动了,朝堂上下无数双眼睛看着,都指望着边军犯错,好参上一本。 倒不是靖南侯在官场之上的人缘有多差,只是太平日久,朝中诸多大臣对于边军每年开销有诸多不满,前些年,几乎每个才踏入陵安官场的官员的所做第一件事便是递上对其边军收缩开销的奏折,朝堂上私下称其为敲门砖。 不过随着宰辅大人对边军的态度开始明朗,朝臣都知道了宰辅大人的态度,也就渐渐不去说这件事了。只是这些时日,宰辅大人的新政多受朝臣不满,朝中已经颇有微词。前些日子翰林院内有个姓李的翰林更是敢上书参宰辅大人一本,虽说后来是被皇帝陛下压下去,他人也被一诬陷忠臣的罪名发配到吴州一处小县当县令去了。只是朝臣们看得清楚,放在以往,性子温和的皇帝陛下倒不至于如此行事,如此处理,想必也是怕宰辅大人新政又添新的阻力。 宰辅大人恩泽一如既往,但在朝臣之中积威日消也是真的。 车厢之中,华章侯看着面前的叶如晦,直言道:“叶小子,本侯这一回陵安,不出意外的话待不了多长时间,便要到东境去做征东边军的主将。陵安事端本就不是武人该关心的,况且本侯呆在陵安已经时间太长,实在是呆腻了。” 叶如晦轻轻点头,对此不置可否。 盛暑难耐,虽说两人修为不低,感受不到燥意,但车厢内气氛仍旧是有些紧张。 华章侯正色道:“你告诉本侯,你是怎么想的,是从文还是从武?” 叶如晦苦着脸回答道:“我能不回答这个问题么?” 华章侯摇摇头,说道:“你要是参军,本侯自然会给你机会,无论是在哪,本侯定保你不会被埋没。若是从文,你是书院的学生,想来也不会被埋没,只是比之在军伍中,得到的机会相对就要少些了。” 叶如晦试探道:“那我习武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华章侯讥笑道:“你天赋不错,但是起步时间晚了,汤槐安虽说境界不低,但若是要想培养出个登的尽兴,倒是没有发现叶如晦的脸色微变,缓过神来,叶如晦轻轻开口问道:“那之后呢。” 华章侯摇摇头说道:“然后就死了,那年在北丈原,咱们大楚和北匈打了一仗,他战死在那了。头场大战他活下来了,没有要军功,反而是返乡去了,我原以为他是怕了,哪知道第二次大战开始前,他又回来了,不过这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真的是死了。他说他有个儿子叫叶城,我托人去他家乡找了,可惜没找到。” 叶如晦忽然笑了,却是看不出丝毫笑意。 其实把时间往回推,那年,拒梧州四百里的官道之上,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大的叫叶向北,小的叫叶城。 而把时间之后拉,在梧州内洛城县,有个老人对着小叶城说,以后你字如晦,叫叶如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章陵安少年 (第一卷的最后一章,想写点感言,怕是太矫情,码字吧。) 官道上的车队缓缓前行,陵安城的轮廓清晰可见,同行的数位士子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神色,倒是吴君生仍是面带悲戚之色。 马三策马护卫在叶如晦的马车外,心情看似不错,叶如晦掀开帘子,打趣道:“马大哥,你是捡银子了?” 马三哈哈笑道:“小叶子,你就不懂了,等你成亲之后,自然就了解我的心情了。” 叶如晦低声说了句原来是要见嫂子了,就不再说话。 车队入城,没有造成什么大的轰动。消息早在数日前便传到了陵安,兵部衙门并没有刻意派人迎接,尚书王同现这段时间急的焦头烂额,宰辅大人要施行新政,据说有好几条和边军都息息相关,边军坐不住了,和他有交情的老友便纷纷写信来问具体内容,可怜王同现虽说是个兵部尚书,但对这新政内容也是知之甚少,并不了解,奈何这些老友不依不饶,让他这些天都想一头撞死在兵部衙门。 叶如晦下车,并不和车队一起往兵部衙门报道,华章侯默许,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些什么。 抬起头看了两眼时隔许久未见的陵安,叶如晦有些感叹,当初第一次踏进这座雄城的时候,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座雄城待如此长的时间。 找了处酒摊的叶如晦要了壶酒,坐在嘈杂的街道旁,看这陵安。 期间自然也没有闲着,和酒摊老板聊了些家常。老板笑着问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是外地来参加朝试的读书人?” 叶如晦笑了笑,“老板你说对一半,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也不是来参加朝试的。” 酒摊老板笑了笑,说道:“倒是我看走眼了,只是最近陵安多了很多外地学子,我倒是以为公子也是哩,那公子是才来陵安?” 摇了摇头,叶如晦笑道:“不是,去年的这个光景来的,这是前些日子有事,才回来。” 酒摊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嗯了一声,便忙着去给其他客人上酒,不再和叶如晦闲聊。 叶如晦喝完酒,便起身,去书院。 穿过六尺巷,便是书院。踏进书院的叶如晦没着急去那方小院见老师的老师,反而是径直到藏书阁,推开大门,径直上到三楼,果然不出叶如晦预料,院长师叔一身单衣,正翻看这一本杂书。 上次见院长师叔的时候,还是初春,那个时候院长还一身棉衣。叶如晦怕打扰到院长师叔,刻意放轻了脚步,却仍旧是被院长师叔听见。 “回来了,如晦。” 院长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叶如晦。 叶如晦有一刹那的失神,不过还是缓过神来,轻轻走到院长师叔旁,说道:“师叔,输了。” 院长笑了笑,把书放回书架,丝毫不提这件事,反而是问道:“按楚律,每年的朝试的前几位有机会能够进入书院,书院学生亦可不用参加乡试会试直接参加朝试,若师叔想你参加朝试,如晦,你怎么办?” 叶如晦不作声。 院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师叔知道了。” 然后院长起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说道:“前些日子有个青城山的小剑士来了,我本是想留他多住些日子的,只是这孩子闲不住,也就作罢。还有,如晦既然你不想参加朝试,师叔便自主主张给你找了个老师,等你去见过你老师的老师,就去找他。对了,汤槐安来过一次书院,留下一本刀谱,就在那书架上,你自己看看吧。” 院长离去,只剩下叶如晦一人,在书架中找出那本叫《河满》的刀谱,翻开之后,叶如晦无奈一笑。很明显这本必定是孤本,记载在汤槐安一生对于刀道感悟的刀谱,如果扔进江湖,必定无数人会趋之如骛。此刻竟然被院长师叔随意丢在在书架之中,很许多闲杂书籍放在一起。 转念一想,怕是也没有人能够想到,这种如此珍贵的秘籍会被放在这里。 收好刀谱,叶如晦去那方小院见老师的老师。只是才走近小院,便发现有两只尚未打理的土鸡,老人躺在躺椅上,微眯双眼,不发一言。 叶如晦自觉的挽了袖口,去打理两只土鸡,然后生火烤鸡,等到香气四溢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人才抽了抽鼻子,笑道:“叶小子,你这野小子总算回来了,不得不说自从你烤的鸡我吃了之后,我再自己烤,便索然无味了。” 叶如晦开口问道:“老师的老师,那这些日子你没吃?” 老人点点头,给了个啼笑皆非的答案,“我觉得烤乳猪挺不错的。” 叶如晦无奈苦笑,只是没有了下文。看叶如晦一脸惆怅,老人开口问道:“怎么,叶小子有心事?” 叶如晦点头,轻轻问了个问题。 而这个智慧的老人只是摇了摇头,叶如晦豁然开朗。 这次的烤鸡,叶如晦吃掉大半,仍旧意犹未尽,惹得老人一脸无奈。 而第二天清晨,叶如晦早早起来,清扫院前的落叶,然后坐在桌前想写封信给李老头,只是犹豫了许久,也不知道如何开头,早些时日他怕李老头外出访友尚未归来,后来离开陵安之后更是没有时间提笔。等到现在,总算是有了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写。 犹豫半天,才真正提笔写下这些东西,他清楚李老头没读过几天书,倒也没敢写得如何深奥,只是问了问他的近况。 写完之后,滴蜡密封,写好地址、叶如晦去找驿使寄出,然后顺便去郊外采了些艾草,回来之后,点燃驱蚊。 等做完这一切,闲下来之后,叶如晦才一个人喃喃道:“以前怨你恨你是我不知,从今以后,叶城不再恨你半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一章雨后的陵安 (还有一章) 宣正七年盛夏 陵安城下了场大雨,大雨起于半夜,子时便有雷声,而到辰时这场雨才算真正落下来。陵安温度骤降,一扫酷暑的气息。虽说人人都知道这场雨过后陵安仍旧会一如既往的炎热,但对于这个时候的清凉,陵安大多数人都乐见其成。 而因为雨势太大,此刻的陵安街头并没有什么人,平日里早应该出摊的陵安小贩们此刻也没见到踪迹。陵安街头罕见的冷清。 位于陵安东街街头的酒肆此刻人满为患,酒肆里的仅有的几条桌椅几乎都坐满了人,只不过说是几乎,因为有个例外,在靠窗的那处位置,有个白发男子坐在一条长木凳上,他的身旁靠着一把还在滴水的纸伞,而对面无人。 倒不是说这男子太过霸道,不让其他人坐在这个地方。只是来此喝酒的人大多是附近的街坊,对于这个白发男子也自然不是第一天见到了,自然知道这个男子脾气并不暴躁,相反还异常安静。可就是因为这男子安静的有些过头了,让尝试着坐在他对面的人都有些感到渗人,因此并没有人想坐在他对面。 酒肆老板是个已至中年的成熟妇人,不美,但脾气很好。此刻,老板娘双手托腮,正望着背对着她的白发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看眉目间,却是有些春意。 老板娘有没有男人,这里的酒客不知道,但他们却是知道,她有个儿子,儿子不大,正在城东私塾上课。听私塾的张塾师讲,这个老板娘的儿子不聪慧,以后可能连参加朝试的资格都没有,若是平常人听见这番话,也就把儿子带回来,该干嘛干嘛了,省得浪费这好些银两。可不知道这老板娘是怎么想的,也不为所动,还是每天把儿子送到私塾去。 白发男子端起碗,一口喝尽碗里略微还有些酒糟的劣酒,仍旧是没有说话。 老板娘低头想了想,估摸着时间是该添酒了,她在身后的酒架上挑了一坛相对而言年份较久的高粱酒,送到白发男子桌前,顺便附带送了一碟盐花生,不收钱。 同往常一样,老板娘只是趁着放酒的时候,才敢看一眼这白发男子。白发男子一如既往的默默点头,并不说话。老板娘转过身,略微失落的回到柜台,只是走到一半时,便听到这白发男子平淡开口道:“再加个酒碗。” 老板娘微微一怔,还是去拿了酒碗,放在桌上,再度回到柜台前的老板娘便听见门外响动,循声望去,一行三人,皆披蓑衣的三个中年男人便踏进酒肆。看着为首的那个男人揭下斗笠,解下蓑衣递给身后的两人。老板娘正欲开口提醒已经没位置了,那中年男人便指了指白发男子,自顾自走到那桌前坐下。 而这两位,只是靠着门口站着,不发一言。 酒肆内众人大多惊讶于这个男人竟然敢坐到这白发男子前,反而对于这个看着面生的男人的身份没有半点兴趣。 而自顾自坐到白发男子面前的男人先是抬头看了看这个白发男子的一头白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复而是轻轻开口说道:“这么些年了,你风采依旧,反观我,已见老态。” 白发男子不开口,咽下一口酒。 按道理来说,这白发男人应该是永世不得出府门一步的,而且这个道理便是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给定的。 对面的中年男人自己给自己倒了碗酒,看着这碗算不上佳酿的劣酒。并无嫌弃神色,反而是看着极为享受的一口喝完。这才感叹道:“白难,有多少年,咱们俩没有一起喝过酒了?朕曾无数个日夜做梦梦到咱俩一起跃马扬鞭的那段日子,只是每每醒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朕?!世上有何人敢如此自称? 恐怕世人都想不到,王朝的九五至尊居然会同一个废庶军侯在陵安的一处不知名小酒肆里,喝着廉价的劣酒。且这个废庶军侯对面前的皇帝陛下,仍旧是不理不睬。 白难提过酒,总算开口,“酒是高粱酒,只是酒糟发酵的时间长了,蒸的时候短了,比之陵安普通酒楼的酒都要相差一大截,又怎么比得上宫中的贡酒,倒是难为你还喝得下去。” 皇帝陛下无奈一笑,他倒是了解白难的性子。这些年在朝堂之上,听不见白难的声音,倒是很不习惯。只是他也知道,白难既然当年在仕途和她之间选了后者,这大楚朝堂便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对于白难当年旧事,他倒是不介意,甚至若不是众多朝臣竭力进谏要治罪于他,此时白难仍旧还是该身处北境,依然是那显赫无比的天军侯。只是世间太多事,就算他作为皇帝,也仍旧无法改变。 皇帝陛下脾气温和,对待面前白难更是如此,也没有任何怒意,反而是笑道:“高深那老头的新政修好也有些时日,只是迟迟不发,朕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就算是朕也无能为力,朝中大半朝臣出身门第,就好似一颗大树,其根须错综盘杂。高深新政走的是快刀剁顽疾的路数,更是被这群人抵触,想起这事,饶是朕都要头疼。” 白难没急着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已经渐停的雨,这才开口说道:“你不是早有打算,还来问我做什么。” 皇帝陛下微微一怔,低头喝酒,只是对着酒碗,露出的是一个无奈苦笑。他自然知道,这次来见他,自然不是来和谈国事,只是想和他喝一次酒罢了。 白难起身提伞,微微一顿,还是说道:“叶长亭和楼知寒一战,境界又有不小提升,最近怕是就要来陵安了。这次怕是拦不住了,皇宫里那位,你若是当真要保……算了,你自己小心。” 白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头,不再说话。 走到门口时候,白难背对着皇帝陛下说道:“酒钱你付。”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章该洗洗了 (晚安,诸位) 皇帝陛下怕是被勾起心事,坐在酒桌之前,久久未起身。 站在门口的扈从没敢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酒肆四周,好应对突发情况。好在皇帝陛下喝尽碗里最后一口酒之后,总算是起身,走到门口,接过一个钱袋子,转头看了眼酒肆老板娘,把钱袋子递给她,笑道:“以后的酒钱我都替他付了,他若是不来了,这钱就权当是自己发的一笔横财。” 说完之后,也不等老板娘搭话,便重新穿上蓑衣,戴上斗笠离开。 兴许是兴致不减,皇帝陛下并未往皇宫方向去,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跟着皇帝陛下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看着年纪较大的那个扈从轻声提醒道:“陛下,出宫的时间久了,怕是有些不妥。” 皇帝陛下停下脚步,不满道:“黄少白,这是大楚的都城,朕在这里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危险?” 黄少白抬起头苦笑,这里是大楚都城不假,可要是像叶长亭这种宗师在这陵安街头想要动手,不说皇宫高手无法及时增援,就是这陵安兵士怕是也来不及来护驾。 想了想,黄少白也没有再说话,皇帝陛下虽说是脾气好,但也不是他这种臣子可以随便改变心意的。 皇帝陛下摆摆手,笑道:“黄少白,你当年进宫之前,也是这江湖中的高手,怎么这些年,性子越发收敛了?” 黄少白摇摇头,却是一阵无奈,他不是出身大宗门,所得资源自然也就不多,武道一途,自身资质和宗门资源密不可分,对于像剑阁这类底蕴深厚的宗门自然不用担心门下弟子会走弯路,而黄少白不同,自他踏进第四境之后,便一直对于前路觉得晦暗不明,痴痴在第四境停留多年之后,不甘与此的他同汤槐安一般,进了大楚皇宫,不过这些年,虽说有无数秘籍得以借鉴,却仍旧没有破开那道槛,离第五境仍旧还有一段距离。 皇帝陛下不再说话,大笑而去。 疏谏阁。 领着两位皇宫高手的皇帝陛下才临近大门前,负责护卫大门的两个佩刀侍卫微微皱眉,看着一袭蓑衣的三人,正准备开口说话,黄少白眼疾手快,走到侍卫身前,不知道拿出个什么东西给侍卫看了一眼,那侍卫脸色微变,不再阻拦。 宰辅大人身处疏谏阁内,清理着陈年卷宗,并不多言,屋内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朝堂大佬。 掌管着礼部的吴离坐在桌前仔细琢磨新政要细,反倒是刑部尚书白与书若有所思,并未有太多其他举动。 六部尚书之中,白与书最为年轻,相比于朝中动辄以甲子来算年龄的老大人,白与书不过堪堪不惑,离知天命尚有一段距离。 本来白与书出身名门,选择站在宰辅大人身后便让一众朝臣咋舌,身后的岭南白家更是王朝首屈一指的名门,当年大楚开国太祖若不是有这岭南白家不留余力的支持,也不一定能够在数只义军中脱颖而出,建立这大楚王朝。 不过相对,岭南白家在这些年也是极尽辉煌,王朝历任宰辅,白家便有两人做过,到这一代,白家培养白与书,总算在不惑之年,把这个被认为是白家历年来最聪慧的子弟捧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如今白与书摆明要站在宰辅大人身后,可想而知,整个白家有多愤怒。 皇帝陛下踏进屋内,吴离连忙起身,白与书微微行礼,倒是平时私下和皇帝陛下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宰辅大人并没有任何举动,皇帝陛下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微微摆手道:“你个高老头,一下朝就钻进这疏谏阁内,倒是找了个好去处,朕这段时间的耳根子倒是不清静了。” 宰辅大人目光仍旧放在手上的卷宗上,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开口道:“陛下作为这大楚的皇帝陛下,自然要受些苦,不然这皇帝陛下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当?” 宰辅大人这番话已经隐隐超出君臣范畴,可没料到的是,皇帝陛下微微一笑,端起刚刚才送来的热茶,竟是毫不在意。这让没见过宰辅大人和皇帝陛下相处的白与书和吴离着实吃了一惊,毕竟这变法一事不是儿戏,一个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但有皇帝陛下的支持,自然和其他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皇帝陛下笑着开口问道:“高深,你告诉朕,若是你的新政施行,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要丢了头上的官帽子,好让朕有个底。” 宰辅大人毫不掩饰,用手比划出了个骇然听闻的数字。 三百个?! 思索片刻,宰辅大人再度开口说道:“这还不算没实权,蒙荫的。要是加起来,怕是不下千顶。” 皇帝陛下不去深究这件事,反倒是说道:“朝试就在开始,最后的选题按历年的规矩,还是送到书院由院长出,只是这次论的题目,朕派人问了文轩阁的几位大学士,都争执不下。朕想了想,你也在书院担任过教习,还是你来吧。” 宰辅大人点点头,没有准备接话。 倒是皇帝陛下看向白与书开口说道:“岭南那方有压力,朕也知道,朕也能理解,只是变法一事是朕认同的,你也不要有太多负担,无论成败,局面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白与书摇摇头,“微臣倒不觉得有什么压力,陛下眼光自然比微臣看得远大,变法利弊陛下自然知晓,只是说是辛苦,十个白与书也抵不上一个宰辅大人。” 宰辅大人难得打趣道:“白与书,你这马屁拍得老夫身心舒坦,但老夫不是赵屿,考评的时候给你写不上好话。” 皇帝陛下笑了笑,约莫是觉得无趣了,起身道:“各位卿家注意身体,朕就先回去了。放心,有折子递上来,朕一定给你们压住。” 白与书和吴离送皇帝陛下离去。 而皇帝陛下在走进皇宫前,看了眼地上尚未干的水渍,喃喃道:“这雨也下了,大楚也该洗洗了,只是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章我见先生时 (今天就这一章,明天三章) 叶如晦到底还是没去参加朝试,其实大楚绝大部分读书人,无疑都以考中朝试为荣,虽说书院才是大楚读书人心中的圣地,但是要想考入书院,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退而求其次,考中这朝试便成了绝大部分读书人的追求。 虽说朝堂之上不是所有朝臣都是通过朝试入仕的,但无论怎么算,至少有一半的朝臣都曾参加过朝试。 每年朝试时,礼部衙门便要派人到书院取题,而按照惯例,书院也会派一人护送考题到考场,因此大清早,礼部衙门便派有司务一位和数十位礼部衙役和兵部抽调的百名军士前来书院取题。 这样一年只得一见一次的盛事,自然吸引了无数陵安百姓,这些百姓翘首以盼多日,除了想要看看这次朝试的考生,便是想见识见识书院护送考题的先生,毕竟书院作为天下学子心中圣地,在陵安百姓的心目中,地位也是极高的。 而按照惯例,每年书院所选的护题先生都是当世大儒,就拿去年来说,护送考题的不就是早已经名震陵安的周泰老先生么,这位大儒在当年皇帝陛下还是太子时便曾任太子太傅,是皇帝陛下的启蒙老师,只是这些年周老先生潜心学术,才出宫在书院担任教习。 而今年的护题先生早前坊间传说是由法学大家王观云担任,虽说不是书院亲自承认,但坊间百姓也觉得八九不离十,毕竟这位文坛大家门生故吏不少,其中翘楚,更是朝堂之上的中流砥柱。不过也有人说今年会有院长大人亲自护送,这是这句话一说出口,便被无数人嗤之以鼻,院长大人是何许人也,天下读书人的领袖,怎么可能亲自护送? 不过也无需争辩,现在礼部衙门的马车停在书院门口,等不了多久,书院究竟会派哪位先生便会知晓。 负责迎接的礼部司务不过年过中年,却是显得十分富态,不像礼部官员,倒像陵安的富商。此刻虽说是清晨,但天气并不凉爽,加上这个司务本身就是一肚子肥肉,便越发感觉有些燥热。 书院门口的数十位衙役维护着现场秩序,不让围观的百姓靠近。而那近百位身着甲胄的军士更是面无表情跨刀而立。礼部司务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离书院先生出门的时间还有约莫半刻钟,司务皱眉,倒也没有说话。 “让大人久等了。” 随着一道清澈的嗓音,书院大门里总算走出一人。 司务抬头一看,只是见到从大门里走出一个年轻男子,因为太过年轻,让司务一时间不敢相信,把视线投向这年轻男子的身后的大门,确定没有第二人出现了,司务眉头不为察觉的再皱了皱。 好在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官场老油条,微微失神之后,司务轻轻开口说道:“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年轻男子轻轻一笑,“叶如晦。” 司务微微一愣,这些天陵安朝堂早已传遍,说是前去南唐辨论虽说是输了,但有两人却是大发异彩,其中一人是翰林院的吴君生,此刻已经出翰林院,在六部之一的吏部任职去了。而第二位便是这个叫叶如晦的,据传这个书院学生比吴君生学识要更甚,只是因为是书院学生,没出仕之前,却是不能随便授官的。而更有好事者传出来,当初这个年轻人还是由宰辅大人亲自推荐的,而宰辅大人是怎么说服院长大人同意的,便更是不得而知。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认,今日书院派他前来护题,不管是有意或无意,便是向大楚朝堂宣布,这个身份不知的年轻男子不仅有宰辅大人的青睐,更是深得院长大人喜爱,不然为何会派他护题。 细思极恐,宰辅大人和院长大人两人,一个是大楚朝臣领袖,一个是大楚士子领袖。傍上任何一人,便足以羡煞旁人,这叶如晦竟然同时和这两人关系不浅,可以预见的是,若是这年轻人有意出仕,这仕途绝对会一帆风顺,甚至在二十年三十年之后,便是大楚下一任宰辅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过神来,司务笑了笑,恭敬道:“叶先生,上车吧。” 叶如晦点头,弯腰进入车厢。 围观的百姓大多不知事情始末,只是看见这身着官服的礼部官员小心翼翼的赔着笑,便纷纷猜测这年轻男子的身份,相信不多时,陵安街头便会有不下十个版本故事来描绘今日之事。 车厢中,一脸笑意的礼部司务看着叶如晦,笑道:“叶先生学识不凡,现在朝堂之上都说叶先生少年英才,倒不知道先生准备何时出仕啊?” 叶如晦笑了笑,轻声道:“大人谬赞了,小子还是想在书院多读两天书,这次护题书院原定是王先生来,只是先生琐事缠身,才由小子代劳,只是怎么看都是惭愧啊。” 司务说了声先生谦虚之后倒也知道叶如晦不想多言,也就不再说话。 微微闭目养神的叶如晦仔细想着出门前院长师叔的一番话,那日藏书阁交谈之后,他和院长师叔在几日后的夜里又有一番交谈。 当时在昏暗的灯光下,院长师叔问了叶如晦三个问题,就像老师的老师所问老师的三个问题,也似老师问他的三个问题,叶如晦三个问题有两个都无法作答,但是最后一个,却不得不答。 师叔说,老师的信里有一件事是托他去做的,让叶如晦不能拒绝。至于等他做完之后,回到陵安,是想回洛城贩酒,还是在书院,更或者是出仕,都凭他自己。 这样有选择的选择,其实对于叶如晦来说,才是最难选择,他去问老师的老师,而老人始终对此不发一言。 其实若是老师还在世,想必会给他个答案,只是可惜。 想到这里,叶如晦黯然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章朝试伊始 (每次一说更三章就是毒奶,总会有好多事。) 马车自书院门口启程,在东城还好,一入南城便有些堵了,大约是前来参考的考生要在此处逗留,等到开考才统一带到考场,因此显得拥挤。 掀开帘子,叶如晦倒是看到张熟悉的脸,叶如晦微微惊讶,是赵李青。 当时他说下山之后要参加朝试,想不到还真的来了。人群中,赵李青也发现了叶如晦,四目相对,赵李青微微点头,叶如晦微笑还礼。 马车缓缓在街道前行,直到考场前。 只是马车来得有些迟了,等在考场之前的礼部官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年迈老人,身着礼部员外郎的官袍。因为等的时间有些长了,早面露不满之色。 等到马车停下,叶如晦缓缓下车,这位老大人的脸色便难看到极点。原以为是书院哪位名满京华的先生会持题而来,却没有想到出现的是个如此年轻的男子,巨大的反差让这位老大人更是心生不满,不过供职礼部,心性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铁青着脸接过考题,面无表情的转身进去,期间更是一句话不说。 这让这一旁的司务感到十分尴尬,悻悻然的看了看叶如晦,发现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叶先生,是在此处休息片刻,还是返回书院?” 叶如晦摇摇头,问道:“离开考还有多久?” 司务轻声道:“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叶如晦不再说话,抬头去看这处王朝专为朝试所建的考场,陵安作为大楚都城,本已经是寸土寸金,而在这处不算偏僻的地方修建的一处考场,怎么算都花费不菲。其实在修建之初,朝中也不是没有人对此没有意见,只是当时的皇帝陛下以一句“武人卫国,士子兴邦。”打发了一切,因此才有了现在的这处考场。 随着叶如晦在考场内闲逛,时间已经过去不少,看了看天色,司务硬着头皮提醒道:“叶先生,按楚律,护题先生若不返回书院,按律是不能与考生相见的,这天色不早了,先生要不.......” 叶如晦点点头,转身回到马车上。 只是在马车驶出考场的时候,叶如晦微微一叹,便再无动静。 —— 朝试开始,对于读书人来讲是盛世,但对于另一批在陵安翘首以盼的江湖武夫来说,却是分文不值,这些早听说叶长亭在和楼知寒一战之后,便会前往陵安的江湖武夫早在前些时候便等在陵安,要见见这个自从登榜后便再无在江湖露面的白衣剑仙。 毕竟第六境的高手怎么数也就只有那么几个,除了偶尔出手的叶长亭,剩下的几人俱是不显于世的神仙人物,倒不是说叶长亭身份不堪,只是相比于这些高手,这位白衣剑仙还是沾染了太多尘世气息。 思尘和大多数等待叶长亭来陵安的江湖武夫不同,他的目地不是要看看叶师叔能不能在皇宫里提个人头出来,毕竟师叔在江湖上的名头已经够响,思尘实在没有其他理由再质疑师叔有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在这栋叫相思难的小楼里,除了思尘之外,还有一个按辈分他该叫姨的女子。前些天他在书院问到了这处地方所在,便找到这里,只是到门口的时候,还没等他自报家门,姨就把他拉进门,然后便开始哭,从刚开始的抽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思尘只是个小剑士,这辈子只见过两个女子哭泣,上一个已是让自己毫无头绪,这一个他更是毫无办法。 好在姨哭完之后也就正常,说是师傅已经给她写了信,只是没料到思尘来得如此迟,思尘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找不到地方的事。 而住在这里的这些时日,姨不仅带他看遍了这陵安,更是带他吃遍了陵安美食,只是思尘没敢问,为什么自己穿一身青衫的时候,姨就会莫名伤感。 而自从朝试要开始之后,梅余霜便不带思尘出门,而是待在这方小楼里,打理着院里的花花草草。 午饭时分,思尘和梅余霜吃过午饭,思尘一个人靠在桌前擦拭着古剑不思尘,无聊开口道:“姨,你说这大楚朝试考中之后,是不是就真的光耀门楣了?” 梅余霜停下手中的活计,笑道:“也不一定,大楚每年都开朝试,可最后能够当上大官的也还不是就那几个,前些日子,不是就有位状元郎因为上书诋毁宰辅大人被贬了,而宰辅大人从来没参加过朝试呀,现在不一样是成了大楚的宰辅大人了么,这些日子陵安传的凶,说宰辅大人要施行什么新政,施行了之后,日子要比现在好过。” 思尘哦了一声,笑嘻嘻道:“其实这朝试该让师傅来考,在山上的时候,师叔们都说师傅不像练剑的,倒像个读书人,要是师傅来,考中状元,以后就可以做大官了。” 梅余霜噗哧一笑,不置可否。 思尘没有听到回话,倒也没觉得被姨冷落了,只是收剑回鞘,失落道:“师傅说师叔是剑阁百年第一人,江湖上又说师叔是剑道魁首,我是觉得师叔很厉害,但要是以后我行走江湖,不得被人叫叶长亭的师侄啊,还是不成器的那种。” 梅余霜走过来,摸了摸思尘的头,轻轻感叹道:“你师叔是在逼自己练剑,纵使天下无敌也一样不开心,姨告诉你,练剑开心就好,不一定要比别人强的。” 思尘点点头,说道:“其实师傅让我在师叔进皇宫之前告诉师叔一句话,只是我刚刚想了想,还是不告诉师叔了。师傅说过没有人能劝得动师叔,那我也不说了。” 梅余霜微微一怔,黯然神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章白衣入时,剑气满城 (备考去了) 朝试结束之后的第六日,叶如晦便离开了陵安,没有等到叶长亭到陵安。之所以走的这么早,并非是因为时间仓促,而恰恰相反,这是他思前想后的决定。 读书人的理想大多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武人理想更是直接,便是保家卫国而已。叶如晦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名纯粹的读书人或者说是武人,小时候先生给他讲的故事里面也多不是文臣武将,而恰恰是是些远在江湖的剑侠刀客。 院长师叔想他留在书院,甚至透露,他另一个师叔便是宰辅大人,有了这样一层深厚的关系啊,毫不夸张的说,他要是入朝为官走得会很稳。前些时日让他护送考题去考场,何尝不是存了让他走上台来的想法。 而恰恰很不真实,这对于叶如晦来说,他的生命从随时都要死去到现在的前途不可限量,这对他来说,就仿佛一个前一刻还在乞讨的乞丐,忽然摇身一变,忽然就腰缠万贯。 因此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离开陵安去走一走,顺便去完成先生交代的事,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做的,远不止如此。 —— 淮州乡下,正是盛夏,蝉鸣不止。稻谷已然开始由青转黄,不再如之前的清油油,看起来极为惹眼。 而村子里,因为正是农闲时节,也没有几户人家赶着地里的农活,有个妇人坐在自家房前补着手里的一件小衣裳,双手因为长期做农活的缘故,长了好些老茧,而脸因为受了太久烈日的暴晒而显得有些黝黑,不过透过眉眼来看,妇人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个长得不错的姑娘。 而在她旁边,有个长相憨厚的庄稼汉子看了看自家婆娘的手,忽然叹了口气。 妇人不去看自家男人,只是低头仔细缝补着手里的衣裳,并不说话,这样的举动又惹得汉子又叹了口气。 妇人总算开口,“腰又疼了?” 汉子木讷摇摇头,转头看了看在远处拿着木棍在地上划的小女儿,蹙眉道:“二丫这些日子一直在村头叶先生家习字,听叶先生说二丫挺聪明的,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我挺高兴的。前些天说给叶先生些铜板,先生也是不收,在这样下去,还不是让叶先生吃亏么,这个道理可不该这么讲。” 妇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笑了笑,“去年家里不是还剩下块腌肉么,让二丫提去给先生吧,不收钱,吃块肉总是行的。” 那汉子一拍大腿,重重点了点头。 而蹲在远处用木棍练字的小女孩听到自家爹娘的对话,光是抿着嘴笑。她有个极为清秀名字,叫李青稻。是她先生取的,教她练字的叶姐姐也说她的名字好听,是所有她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连带着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先生也是没有半点不满。 歪着头想了想,小女孩拿木棍在地上写了三个字——叶如晦。想了想,又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叶姜。 然后这个小女孩便开始笑,笑的肚子疼。 那妇人转头看了一眼,笑骂道:“疯丫头。” —— 京畿附近的禁军最近调动的异常频繁,御林军校尉顾南岳这些时日被频繁调动,经常是早上还在京畿,午后便被调入皇城,而同顾南岳一样情形的校尉不在少数,禁军中都知道叶长亭要入城了,只是不清楚为何同前些时候不同,皇宫中对叶长亭这次进宫看得异常认真,不仅是调动了大批禁军入宫,连在陵安的几位王侯此时入宫的次数也是不少。 更有甚者,在昨日清晨,冠军侯进了皇宫,更是把虎符交到了他手里,由他全权掌控禁军。 如此阵仗,若说是王朝头一份倒是夸张了,但绝对是大楚这些年内,发生在陵安的第一次。 这些天忙的晕头转向的顾南岳好不容易被批了一天假,忙不迭的跑进南街那方小院,不出意外,那个已经满头白发的老人仍旧是站在那颗长势不好的桉树下。 看到顾南岳,那个白发老人自顾自的说道:“这些天陵安禁军调动频繁,倒也不是让人有那么想不通,叶长亭贵为第六境的武道大宗师,几次入皇宫无果,这次怕是最后一次入皇宫了。只是这最后一次,倒不如前几次温和,怕是要大开杀戒了。皇宫里的几位守城奴可以忽略不计,第五境的汤槐安注定不是叶长亭的对手,唯一能够和叶长亭一战的,恐怕也只有正主了。呵呵,说什么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就这单单匹夫一怒,也不是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了的。本来叶长亭天资虽高,但要踏足第六境也不是这两年就能行的,可惜的是,出了那档子事,硬生生把这个后生给逼进第六境去了,楼知寒这样成名多年的宗师也拿他没有办法,皇宫里这次怕是要好好重修一番了,只是无论如何,都是我大楚的损失啊。” 转过身来,老人笑了笑,“南岳,这次外公也不叫你躲了,你奉命守卫皇宫,那是分内职责只是一切小心,其实死在陵安远不如死在边境。” 顾南岳笑了笑,感觉莫名安定下来。 “对了,你要是侥幸不死,外公就不拦着你去边境了,毕竟李家那小子都在边境去了,你小子小时候还揍过他,怎么会比他差?” …… …… 陵安城外,一名白衣仗剑的男子入城。 陵安本就是大楚都城,人流量自然不少,可这位男子入城时仍旧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世人盛传白衣剑仙叶长亭在和刀圣楼知寒一战之后,会在近期来陵安,可世人不知道的是这位白衣剑仙究竟会在何时入城。 可一切都在今日有了结果,因为但凡有些修为的,都能感到陵安此刻的强盛剑意,而这股凌厉不堪的剑意,自然也只会属于一个人。 剑道魁首叶长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六章笑着 (前一章写的太差,自己都给混了,对不住各位。) 其实说实话,走出陵安,叶如晦明显觉得松了一口气,陵安水太深,实在不是此刻的叶如晦能够驾驭的住的。 换过一身寻常江湖人打扮,再加上出陵安时花了三两银子买的一柄寻常铁剑,不过并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也就算不上潇洒了。其实花钱买剑之前,叶如晦还有些犹豫,他先学的刀,胸中刀意也要强于剑意,再加上怀里那本来自汤槐安的刀谱,怎么说也该佩刀才是,只是临到付钱的时候,叶如晦又变了想法,小时候先生讲故事,大多讲的是剑客一剑如何如何惊艳,可没说什么刀客一刀断山川,其实说到底,这次行走江湖,所受的也大抵是先生的影响,既然如此,佩刀佩剑也无所谓了。 梧州和吴州发音相似,风光却是大不相同,前者是旖旎的江南水乡,多的是似水的柔情,而后者则确确实实是边塞了。 吴州地势相比于中原,确实要多些崇山峻岭,只是和临近的燕州相比,还是要少的多。同是边塞之州,燕州厉兵秣马,面对的是剽悍的北匈人,两方更是十天半月便有一小战,几乎战火不熄。不过这也使得镇北边军的战力不降,始终占据着天下第一军伍的称号。 而吴州不然,接壤的东越人人信佛,是难得温和性子,几乎从不和大楚起争端,军伍练兵,最好的方法便是以战养战,只是东境不起战事,征东边军这些年的战力下降也怪不得什么。 受东越影响,吴州寺庙的数量要比大楚其他任何一州的寺庙都要多。 叶如晦这些天走来,所见到的僧人也是不少,大多是外出化缘的缘僧,至于境界更高的苦行僧,叶如晦没有看到,但也没有太多看法,毕竟这天下第一人既不是用剑的,也不是用刀的,而切切实实是个和尚。 还是个老和尚。 一路行来,除了花时间在怀里那本刀谱之外,叶如晦还对那缕脱胎于叶长亭和李青莲的剑意多有研究,最后更是想出了用剑施展刀式这类怪诞想法,虽不知道能不能行,但对他的武道还是多有裨益。 既然是单纯的游历江湖,叶如晦倒也走得不快,踏入吴州以后,便更是走的慢了。这会儿正骑在一匹不算是如何高大的马背上,身旁的一架马车里探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 看了两眼叶如晦,有些倨傲的说道:“我可告诉你,你这次能够有幸护卫本小姐,说不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女孩声音未脱稚气,却一本正经的一口一个本小姐,这让叶如晦忍俊不禁,扯了扯嘴角。 这小女孩见到叶如晦这样子,哼了声,又要开口说话,却被车厢里另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怜儿,不得无礼。” 那小女孩冷哼一声,不情愿的缩回脑袋,发声的妇人探出头来,歉然笑道:“公子海涵了,我这女儿从小被惯坏了,说话刻薄了些。” 叶如晦紧了紧手里马鞭,轻声笑道:“不碍事的。” 说完之后,叶如晦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马车后幸存的那几个护卫,和那个在最后的老管家。 对于这对半日前自己在一股山贼手下的救下的母女,叶如晦谈不上喜恶,那个很明显是出身大家门的小姑娘身上有的倨傲恰恰不是叶如晦喜欢的,而这貌不俗的少妇,虽说言谈举止间看似温和,但仍旧是掩盖不住身上那股自出身便带来的气态,这使叶如晦感到有些不悦,但仍是没有说破。 美貌少妇皱了皱眉,淡然说道:“公子是哪里人,看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又不知来吴州是为何?” 叶如晦索性把话挑明道:“夫人是觉得我不杀那些山贼,是和那伙山贼一伙的,伙同他们演了出戏。目地是要摸清夫人的身份?” 美貌少妇显然没有想到叶如晦会这么直接,先前她的试探固然是存了心思,又何尝不是怕挑明之后,这年轻人怒而翻脸,毕竟先前她看得仔细,那百十号山贼,可没有在这佩剑年轻人手下撑过多少时间。 咬了咬牙,少妇说道:“难道不是么?” 叶如晦摇摇头,摸了摸身下的这匹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妇想了想,说道:“我实话给你说,我夫君是边军的将军,你要是护送我和怜儿安然返回吴州城,少不了你得好处,当然,你若是有什么歹意,自然也逃不过我夫君的追杀。” 叶如晦有些时候对于人心,真是琢磨不透,难道是天下有钱有势的人都这个性子,看谁都像对自己图谋不轨?若真是这样,那么看来还不如一乡下老农,性子都要比什么达官贵人朴实的多。 大抵是有些不满这少妇的言语,叶如晦说话有些生硬,“在下本就是要前往吴州城,虽不介意和夫人同行,但也绝不是贪图夫人的好处,至于夫人信不信,那倒都在夫人这边。” 两人无言,倒是走得不紧不慢,只是不知道两人心中所想了。 天色渐暗,暮色中幸存的十几名护卫开始搭建帐篷,叶如晦殷勤帮忙,一边同这些护卫汉子聊些天南海北,从吴州的风土人情到整个王朝的走势,仿佛不是一群刀口上舔血的汉子,倒是一群关心天下大势的书生了。 粗略的安营扎好寨后,便捡了些枯枝一行十几人围坐在一起,生了堆篝火,架了口铁锅开始熬粥。只是火势不大,毕竟是盛夏,火势太大也受不了。 放松下来的汉子们开始插科打诨,说吴州城里那座青楼的小娘子胸脯最大,哪个清倌琵琶弹得最好。虽说是有些俗气,但刀口上舔血的汉子大多都逃不出这类俗气的东西。 老管家递给叶如晦一壶清水,笑着说道:“今天还是多亏了公子,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和老爷交代。” 叶如晦摇摇头,示意不碍事。 老管家一脸笑意,从锅中舀出两碗粥,端到车厢前,轻轻开口道:“夫人,喝粥了。” 少妇看了眼不远处的叶如晦,轻声问道:“胡伯,你看他可信么?” 叫胡伯的老管家呵呵笑道:“以我老胡来看,这年轻人就算有些小心思,但不像是大恶之人,夫人敬请放心好了。” 少妇点点头,接过粥,蹙眉道:“这次返回吴州,一路上谁也没告诉,连护卫都只带了这些个,但愿不要出什么事。还要麻烦胡伯多上心了。” 老管家笑而不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七章夕阳西下,江湖一碗酒 夕阳西下,余晖早已散尽,叶如晦端着一只海碗小口喝着不多的热粥,围坐在周围的汉子开始说起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虽说都是经历,但大多说的平淡,说到兴起时,也只不过是声音略大一些,除此再无其他。 其实若是将自身经历口授给说书先生,效果就肯定有所不同了,挑个略大的酒楼,两口烧酒下肚,定能博个满堂欢呼。 夜黑风高,一群男人围坐在一起也无甚趣味,指望着像文人墨客那样吟诗作对,不说会不会,倒是有人提出来,八成便要被奚落一番,只不过枯坐着也不是个办法,不知由何人起头,众人开始谈论本朝的军伍武将,一人一句,显得兴致高涨。 众人口中的武将,大多不是局限于某一边军,而是将王朝军伍统统拉出来比较一番,这会儿谈到这王朝军伍中用枪第一人,却发生了争执,十几人分为了两拨,一拨人力挺镇北边军中有着枪王之称的苏绣,而另一拨则认为早用一杆银枪在大楚军伍中博出名头的靖南边军扬繁声的造诣更胜一筹。 两方争的面红耳赤,倒是争执不下,最后把目光都投向了叶如晦,胡伯也是笑吟吟的看着,并不言语。叶如晦放下手中的海碗,捡了几根枯枝放进火堆里,才笑道:“枪王苏绣也好,还是成名已久的杨繁声也罢,两人武力在大楚军伍中皆可入前十,毋庸置疑。但是究其武力谁更高一些,还真不好说,苏绣修行的是霸道一途,被他一枪扫中,不死也是重伤,因此在军伍中有枪王之称,只是在万军丛中,力竭必死。杨繁声的路数有些似江湖武夫,走的是轻灵一途,在巧不在力,两人各有千秋,况且没有交过手,自然分不出高下。” 叶如晦再度折断一枝枯枝,笑道:“据小子所知,其实用枪,这两人都及不上一人。”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叶如晦轻声道:“陵安有位被废黜的军侯,各位可知,这位军侯当年在军伍中,就是使的枪。” 围坐的众人大多是一脸茫然,大楚王侯不少,名将更是层出不穷,这样一个已经十数年没有在世人面前露面的废黜军侯,注定要被世人遗忘,如果说还存在世人脑中的记忆是什么的话,大约便是当年那场北境大战,事件能记得,而主要的那个人便几乎已经忘了。 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胡伯笑了笑,缅怀道:“这位军侯,当初在北境那可是无人不晓,连带着咱们东境都流传甚广,只是这些年被幽居陵安,是所以才渐渐淡出世人的视线了。只不过老夫和几个老友喝酒的时候,有老友说,要是这军侯当年没有犯糊涂,指不定咱们的边境已经到北匈王庭喽。” 叶如晦点点头,只怕也只有这些老人才能记起这些陈年旧事,饶是叶如晦,也是在书院藏书阁里翻看一些闲书时才知道的。 胡伯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小坛酒,笑吟吟的说道:“既然说起往事,没酒可不行,只是明天还要赶路,大家伙每人只有一碗的量,要想多喝,可就别怪老胡我不讲情面了。” 叶如晦笑道:“倒是有酒就行,倒是不嫌多少。” 众人点头,也是知道轻重,显然认同叶如晦的说法。 胡伯将酒递给其中一个汉子,再度席地而坐,待酒添满身前的海碗以后,似有感而发,感叹道:“其实无论酒的优劣,只要是能够直抒胸臆,便足以可称为好酒了。” 这句话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些粗糙汉子,对于老管家这句话,大多是一笑而过,不去深究。 偶尔有一两个上过两天私塾的,对此也只是只当作老管家的玩笑话。 倒是叶如晦打趣道:“莫不是您老为酒劣找的借口?” 胡伯开怀大笑,差点没喷出已经咽下肚的酒。 叶如晦转身摇摇举碗,正对梧州。面色无异,只是眼中有说不出的黯然。 胡伯哈哈一笑,转头看向叶如晦,问道:“公子行走江湖,见识怎么也比我等久居一地的家奴见识广,不如给我等讲讲经历也好。” 喝了酒以后正觉得索然无味的一众汉子,爽朗着起哄道:“对对对,公子给说说。” 叶如晦一怔,不知为何想起了洛城那间小小的酒肆,从洛城到陵安,再从陵安到南唐,虽说可能比大多数人一生所见的风景都要多,只是走了许久,怎么想,都觉得那些年在洛城卖酒的时光才是自己最想过的生活。 转头看了一眼胡伯,老管家只是笑而不语。 想了想,叶如晦轻声道:“儒家圣人说心安处即吾乡,我走过这些地方,也没觉得心安的,可能是太过矫情,倒是越发的念家了。” 胡伯摆摆手,“年少离家老大回虽说是无奈,但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说都是没错的,老朽也是年龄在这里了,若是年轻些,怎么都要再出去走走,说书先生嘴里的江湖,那些个仗剑佩刀的江湖大侠,真是令人向往啊。” 叶如晦微微一笑,说道:“离家之前,先生也曾讲过江湖的壮丽,也是说那些侠士才是真潇洒,不过小子觉得不尽是如此,成名的高手成天要担心被别人挑战,若是碰倒名气不如自己的,接不接受可得好好考虑,若是接受了,胜也不是,败也不是。胜了对己无益,败了更是威名扫地。怎么说都难做。” 一众汉子倒是被叶如晦这番话给震惊到了,都没想到江湖还有这番说法。 叶如晦兴致不减,又开口说道:“江湖上大多侠士喜欢广交朋友,但若是有日囊中羞涩,想做些什么劫富济贫的事,碰巧对方有位自己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这又该如何?就拿镖局押镖来说,要是碰见山贼悍匪之类的,便提刀相迎,那怕是不等走到目的地,镖师都死光了,反之从山贼这方来看,要是碰见便要以命相搏,等不了几次,怕是山大王还在,手下哪里还有喽啰使唤,要是听说有哪家镖局被劫镖了,那八成是自己太吝啬,银子没使够。说来说去,江湖就是人情世故,讲理的不讲理的,怎么也得讲个人情世故。只不过说到底,这都是底层的江湖,真正的大侠如何会管这些俗事,那等高手,动辄一剑平山川,一刀断江河,再来说这些事情,便是毫无意义了。” 胡伯点头道:“是这个理。” 火堆渐渐熄灭,汉子们陆续离去,几乎都回到营帐里休息,火堆旁便只剩下胡伯和叶如晦两人。 叶如晦借着火堆残存的光线,看着已经是满头华发的老管家,忽然缓缓开口说道:“前辈既然有这般修为,早前山贼出没,为何不出手?” 胡伯一怔,随即释然,轻声道:“老朽年迈,年轻时候的武力剩不下几分了,那批山贼确实无用,只是老朽事事都要以夫人小姐的安全为重,实在不好轻易暴露。” 叶如晦低声道:“忍心见死不救?” 胡伯苦涩一笑,“都是把命交到老爷手上的,生死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今天老朽不出手救下他们,过些时日也自然没人出手救我,江湖真不是想的那么美好,无奈大抵是要多过潇洒的。” 叶如晦不再说话,起身离开,只剩下胡伯在身后幽幽一叹。 借着月光,叶如晦在一颗大树前停下,盘坐在大树之前,背靠大树,叶如晦缓缓闭眼。 白日里,他未出现时,那批山贼和这批护卫只能算是实力相当,只是山贼人数占优,因此占得上风,并且杀了好几位护卫,那老管家明明有第三境的修为,却硬是没出手,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所以说有时候叶如晦真的想不通他们的想法。 这次出门,目的地自然是东越禅宗,但期间作何路程,却都是自己打算,院长师叔走之前告诉他,若是觉得外面不错,不回陵安也是不打紧的,倒是一直没有表达看法的老师的老师好像有些不满,只是也没有说出口。而那个一直看起来不太好说话的宰辅师叔更是对此事并不知情,看样子是被陵安局势搅得脱不开身。 所幸自己并未答应华章侯的请求,不然那里有现在的悠闲时间,不过越过边境时,倒也可以去和华章侯告别,算算时间,此刻华章侯怕是应该在陵安启程了。吴州出利刃,倒是大楚上下都知道的,不过此行吴州的叶如晦倒也不是想觅得一柄趁手的兵器,只是想着去东越之前好好看看大楚风光,对武道也有裨益。 想着想着,叶如晦思绪便渐渐偏远,木然一惊,却是想起了那个叫叶姜的女子,叶如晦低声笑道:“如玉,” 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八章岁月如山风 (复更了) 叶如晦独自靠在树下,仔细在脑海里琢磨着那本刀谱上的精妙招式,倒也不担心同行的那批汉子和老管家,不过真说起来,要担心也是那几位担心叶如晦。 江湖上虽说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但主流还是用剑的和用刀的占了大部分,因此江湖有剑林和刀林之称,可为何没有枪林,鞭林之说,归结起来,无非是用剑的用刀的占了大部分,当年诗仙李青莲有诗说世间剑士千百万,虽说有些夸大的成分,但足以说明剑士在江湖中的数量。刀客能够抗衡剑士,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汤槐安作为这江湖上为数不多的刀道宗师,不论修为,单论对于刀道的领悟,丝毫不弱于楼知寒,而叶如晦怀中这本《河满》,既然是汤槐安毕生对于刀道的感悟,自然不必多说就知道有多珍贵。 叶如晦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在远处的胡伯,朝他微微点头,胡伯才慢慢走过来,走到叶如晦身前,坐下之后,胡伯递给叶如晦一个水囊,才微笑开口道:“先前与公子说了这么多倒让老朽没了睡意,这些年心里的话真的想找个人说上一说,要是到了明日,公子离去,自然也就没人喽,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趁公子还在,和公子说上一说,只是没有打扰到公子吧?” 把水囊放在鼻子前轻轻一闻,果不其然是酒,叶如晦喝了一口,抹了抹嘴,笑道:“有酒便是一切都好说。” 胡伯点点头,低声道:“老朽年轻时候,也就是如公子这般年纪的时候,自然没有公子风姿,但也是想的仗剑天涯,一剑斩尽不平事。只是修为不足,又好出头,有次在街上看见富家公子强抢良家妇女,出手制止以后,不过第二日便被城外被那公子所雇好手一顿海扁,不过好在那位公子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倒也没有伤及老朽性命,不过倒是让老朽看清楚了这江湖的本来面目,日后再遇见这类事情,倒也只好绕路而行。而立之年之后,便在一家镖局做镖师,公子先前讲得那些江湖规矩,其他人不明白,老朽倒是看的真真的,不过好景不长,有次走镖对方不讲规矩,便只能动手,也是技不如人,被人击伤了肺腑,从那个时候便落下了病根,一直医治不好,镖局东家也就给了几十两银子,让老朽走人了。老朽也明白,理解东家的苦衷,后来便是入夫人府中为奴,反正这江湖也走了看了,自然不去想其他了,就这样度过余生也好。不过在这吴州待了这些年之后,年纪越大,便是越是想回家了,老朽的家乡也是江南水乡,美得很。” 叶如晦点点头道:“倒是上了年纪都想落叶归根,只是都不容易。” 胡伯转而看了一眼叶如晦,倒是感觉颇为轻松,他也算是老江湖了,什么样的人没有看见过,有些世家子弟看似温和可亲,实则心里比谁都毒,不过还有一部分人倒是心地不错,只是太过于依赖家族,显得不是那么干练,倒是看似出身不怎么骇人的叶如晦,言谈举止间所表露出来的是真真切切使人感到亲切。行走江湖不就还是交朋友么,叶如晦怎么说就是这最好的人选。 胡伯问道:“公子这趟出门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随便走走吧?” 叶如晦笑了笑,“家里长辈其实安排了路子,说是想当官,怎么也弄个县令的官帽子来戴戴,想参军边军也是能去的,只是我对这些没兴趣,这么趁着长辈们还没定下来,先出来走走,怎么也看看这大好河山。只是也不单是走走,最后还是有事的。” 胡伯哈哈一笑,“倒是年轻,还可以闯荡闯荡,我看公子修为不错,再过十几年,怎么也是个武道宗师,只不过以后还是得归家的,不然家里那些东西,你不去拿,怕就是要给别人了。” 叶如晦摇摇头,“家里还有长辈倒不是这样以为,他倒是觉得人活的自在些好,在世的时候常教导我要顺心意,不过就是去世的早,不然晚辈何以至此。” 胡伯没有接话,交浅言深本就是行走江湖的大忌,叶如晦不去挑明,他自然不好开口问。 抬头看了看天色,胡伯叹了口气道:“倒是想和公子多聊聊,倒是看这天色,怎么都不敢再打扰公子休息了,只是最后老朽还是有两句话要说说。” 叶如晦低声道:“洗耳恭听。” 胡伯正色道:“江湖打打杀杀很正常,只是要说比起来庙堂,那自然是要差远了。不过在这吴州,最不能惹的便是边军了,公子若是家世不凡,便当老朽没说,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至于这最后一点,便是这世间女子最是惹不得,不管有理没理,女子都是不讲理的。” 叶如晦沉声道:“如晦记住了。” 胡伯点点头,转身离开。 而叶如晦重新靠在大树上,摇了摇手里的酒囊,借着月光,把怀里的那本《河满》拿出来,吐出了一口浊气,仔细对上面的招式进行拆解。 说是一本刀谱,但其实里面大多是汤槐安对于刀道的感悟,真正的招式实在不多,但每一式都异常精妙,就像汤槐安的挑帘式。 摇摇头,叶如晦叹道:“倒是事倍功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九章提酒的学生 (共六千字,两章一起发了。安) 吴州城的城墙不算高大,甚至因为修建的时日太长了,城墙显得异常斑驳。 作为一座边塞重城来说,吴州城太过简陋,这在王朝的历史里,几乎是没有过的事情,不过这一切的其实也不难理解。 作为王朝最为鸡肋的边城,吴州所邻的是东越,而东越世代与大楚交好,双方已然近半百年没有发生过战争,而最近一次摩擦,双方也仅仅是象征性的对峙片刻便理智收兵,并未影响到两国关系。 兴许是快要临近吴州城内,护卫们显得很惬意,叶如晦骑着马跟在胡伯身后,仔细打量这里不同于陵安的风光。年纪最大的胡伯兴致勃勃。 “这吴州城,看起来是不如中原腹地那般看起来雄伟,但怎么说也叫边陲之城,约莫也是有几分边塞风光的。当年世宗陛下也曾经到此,听说还曾赋诗,诗我记不住了,但心意是那份心意。老朽可是听说了,陵安那边的大人物说是要修缮这吴州城墙,折子都递上去了,户部都准备拨款了不过后来据说是被朝中大佬给否决了,说是没那个必要。征东边军里的几位将军听说当场就暴怒了,直骂陵安那群文人不是好鸟,说是总有一天进了陵安要好好收拾收拾。不过要老朽说的话,还是挺有必要修缮的。毕竟位处边塞,怎么说也得有个边城的样子,虽说是这边境无战事,防范总归是不错的,不是有个词叫未雨绸缪么?” “听说宰辅大人在施行什么新政,老朽是个粗人,倒是不知道新政有无好处,但现在不是挺好么,祖宗的法也不能说变就变不是,人活一世可不能忘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可不能扔了。不然等以后下去了,怎么跟老祖宗交代法。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叶如晦摇摇头,“修缮城墙一事前些时候是在陵安闹得沸沸扬扬的,宰辅大人提议由户部拨款,工部召集工匠由此来修缮,只是初时预算是白银一百万两,到派人来看过之后,预算增加到了一百五十万两。这一下子就在陵安炸开了锅,很多大人认为吴州是鸡肋之城,也就不同意耗费如此巨资来修缮城墙,宰辅大人恐怕觉得也是这个理,因此便没有坚持,只是等消息传到了边军中才有了后来的事情,其实这要是放在之前,宰辅大人也就力排众议拍板了。约是在准备新政的缘故,也不好和百官交恶,听家中长辈说,宰辅大人这新政施行下去,朝中上下不知道要丢多少官帽子,因此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宰辅大人看呢,倒是您说的祖宗之法变不变得,我倒是觉得,于百姓有益,自然是一切都变得。” 两人一来一往的交谈,便已经快要临近吴州城,叶如晦拉了拉手里的缰绳,胯下那匹不算是多有灵性的马还是识趣的放慢脚步,朝着胡伯微微抱拳,后者苦笑点头示意。 叶如晦策马停留在官道旁的一处阴凉处,看着胡伯一行人慢慢远去,微微失神,所谓自在要是能够顺心意才叫真自在,若是抱着有目地的出行那边不是真自在,临出陵安时,师叔和老师的老师没有说什么,叶如晦也就自然以为除了去东越之外,两个长辈便真的没有一点要求,只是等真出了陵安之后,拆开先生让师叔转交给他的一封信之后,便是彻底了然了。当时带信给院长师叔的时候,叶如晦早猜到信里肯定夹杂着不止一封信,只是想着或许是先生留给老师的老师的,时至今日才知道,先生留给自己的信起码还有两封之多。现在怀里的一封,便是先生嘱咐的第二件事。 只是叶如晦没有想到的是,和宰辅师叔一直不对付的先生竟然早就知道宰辅师叔要施行新政,而早为宰辅师叔留了后手,现在让叶如晦去找的那位,信上说是宰辅大人新政的关键人物。直到这个时候,叶如晦才明白,自己的那位先生真不是简单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也怪不得该敢开口说出“我若入朝,朝野不知道要丢多少官帽子。” 收回思绪,叶如晦才缓缓驱马前行,胯下马匹本就是半路在胡伯一行人中要来的,算是当作救命之恩的报酬,此刻更是闹了脾气,怎么都不肯走快了。好在叶如晦也不急,只是缓缓驱马,这也不知道和胡伯一行人拉出了多少路程,直到过了午饭光景才堪堪到了城门口。 吴州城是边塞重镇,城门的检查异常严苛,携带了兵刃的叶如晦被城卫盯了好几眼,倒也没有如何惊奇,毕竟大楚尚武,城卫南来北往也见识了许多江湖人士,自然不是太过上心,检查之后,也就挥手放行。 临近城门口的商贩不少,多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一个个在城里摆摊时间都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晓什么人该卖什么价钱,有些家境殷实却眼界不高的外地人都被他们看成可宰的肥羊。 在一处贩卖小玩意的小摊前,有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正拿起一面小拨浪鼓打量,本来正是午后,再加上这里聚集了太多商贩,生意冷清的小贩早已经是恹恹欲睡,此刻看到这位气态不俗的公子哥,起码来了精神。 “这位爷,您可是真有眼光,您给看看,这可是好东西,光说这鼓面,就是一等一的青牛皮,怎么摆弄也得管个十年八年的。在这方圆几里,谁不知道我的东西是最好的。” 周围临近的商贩一脸平淡,丝毫没有插嘴的想法。其实也并不奇怪,这里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便是能不能卖出东西,客人买哪家的,其他人都不可以插手,能不能卖出都只凭自己的本事。 不过绕是小贩说的再天花乱坠,年轻男子也只是拨弄了下这拨浪鼓,言简意赅问道:“多少钱?” 小贩一咬牙,狮子大开口道:“五两银子。” 周围的商贩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也是冷笑不已,这样一个普通的拨浪鼓,能够卖出百文钱便已然算是不错了,没曾想这小贩竟敢张嘴要五两银子。 要知道吴州城内物价并不高,五两银子,要是节俭一些,小半年的开销约摸也是够了。 年轻男人看了一眼小贩,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大叔,你看我像傻子么?” 小贩正想说话,便看到街道一头有个提酒少年正慢慢往这里走过来,看到这个少年,小贩面色微变,便不再说话。 周围的小贩急忙收回视线,专注的看着自家的摊位,似乎没有看到这个提酒少年一般。 年轻男人也注意到了小贩的异样,他转过头,看向那个走过来的提酒少年。 提酒少年走到小贩面前,笑问道:“刘叔,又在宰客呢,前些日子不是才宰了一个,今天又碰见个,怎么样,赚了多少银子?唔,要不要等明儿刘虎来上课的时候,我好好给他讲讲他老爹的英雄事迹?” 小贩脸一红,低声讨饶道:“听雨,叔错了还不成么,就别老把什么事都给刘虎那小子说,上次回家,这小子就硬生生两天没和叔说话。算是叔求你了,可怎么都不能告诉他。” 叫听雨的提酒少年无奈道:“叔,你也知道这个理,先生平时讲课的时候也常说养不教,父之过。你这么做,先生倒不会说什么,只是刘虎怎么想,你该是知道的。” 小贩急忙点头,拍着胸口保证必定没有下次,全名叫林听雨的提酒少年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附近的小贩,才提着酒离开。 提酒离开的林听雨穿过两条街道,走过一颗长势茂盛的歪脖子树,停在一间卖布匹绢纺的铺子前。 店铺老板是个长相富态的中年男子,看着林听雨停在门前,连忙走出来,打了个招呼以后。 才不好意思的问道:“听雨,严先生最近身体还好吧,我家那小子这些时日学业怎么样了?” 林听雨摇了摇手里提着的酒,算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才笑着开口说到:“霍越年龄最小,先生才教完启蒙读书,不过先生昨日才夸赞了霍越,说他聪慧,霍叔你就放心吧。” 店铺老板重重点头道:“嗯,严先生年纪大了,可要注意休息,我那小子玩劣,可要听雨你多费心了。” 林听雨点头,歉然道:“霍叔,先生还等我回去做饭呢,就不多呆了。” 说完这句话,林听雨行了个礼以后,便转身急促离开,没过多久,便走到了离家不远的小巷里,或许是走的有些急了,在经过小巷的时候,撞到了一人。 林听雨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庆幸手里的酒没有摔碎,才抬起头看着自己身前的年轻男子,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是我走的太急了,没有撞疼你吧?” 面前被林听雨撞了以后,身形并没有摇晃的年轻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净的白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章喝酒的先生 脾气看起来不错的年轻男子并没有出言责备,反而是扶了一把林听雨,然后缓缓离开。 提着酒的林听雨也顾不上这是城里哪家的公子哥,只是低声嘀咕说破天荒有个好脾气。 走到小巷尽头,在一方不大的青瓦小院前,林听雨推门而入。 院子从外面看来,有些破败的味道,可真是进了这里面,才发现是别有洞天,小院的院子铺的是青石板,正中央是一颗看着有些年岁的老桂。 还未到桂花飘香的时候,但那颗老桂怎么都算的上是枝繁叶茂。 老桂树下是一口大缸,缸里种着一枝荷花,正是盛夏,荷花也开的极为茂盛,算是一枝独秀。林听雨走过那口大缸,瞄了一眼缸里一红一青的两条鲤鱼,想着什么时候让先生把这两条鲤鱼炖了吃了。把酒放在不远处的石桌上,林听雨自然而然去拿那靠在老桂下的扫帚,开始清扫院里的落叶。 至于为何非要午后扫地,还不是那个满腹经纶的先生安排的,据先生的说法,自然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只是林听雨一直以来只当作是先生不想扫地而找出的粗鄙借口罢了。 约莫过了盏茶时分,林听雨快要扫干净整个院子的时候,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人,老人生了一副沙场武人才有的健壮体格,但面色看起来却十分温和,丝毫没有让人生不起来厌恶。 老人自然而然的坐到是石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石打造的酒杯,小心翼翼的擦拭片刻,这才一个人倒了杯酒,自酌自饮。 林听雨看了一眼自家先生的作派,叹了口气。 老人喝了两杯酒,忽然开口笑道:“听雨,你说这老桂树今年还开花不?” 林听雨把扫帚放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先生,这老桂树哪年不是开的极为茂盛,今年想必是要开的还要茂盛些。” 老人摇头叹气道:“为师早给你说了,让你去城东头学学酿酒,每年看着这大片桂花下落,为师心里那个疼啊,你说说为师要什么时候才能喝到那传说中的桂花酿?” 林听雨一脸无奈,自己这个先生什么都好,说是才学,便是林听雨这辈子见过最有学问的读书人,城里那些个名头动辄大上天的文人也没有自家先生才气高,只是有一点,那便是先生对于这酒的爱好,怕是要远远超过对于读书的热爱,要是把喝酒的那点兴趣都放在做学问上,名头早响亮去了,也不至于籍籍无名这些年。 林听雨笑了笑,腆着脸问道:“先生,要不您在多收些学生,这样不也是多教书育人嘛。” 老人放下酒杯,淡然的说道:“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仪的那个姑娘,为师怎么看也不适合你。你要是觉得为师说的有错,不妨仔细想想,每次都是你去找她,她何曾来找过你?听雨,你是聪慧,但男女之间那些事,不是你看的那么简单的。” 林听雨低声辩解道:“姑娘家害羞嘛不是。” 老人不再说话,自顾自喝着酒。 林听雨看了两眼自家先生,摇摇头,便听到前门响起一阵敲门声。转身看了眼先生,发现先生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林听雨不情不愿准备去开门。 老人忽然开口道:“听雨,去砌壶茶。” 林听雨哦了一声,往后院走去。 老人缓缓起身,去开门。 木门打开,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咧开嘴笑了笑,淡然道:“严明见。” 老人微微一怔,随即往院里走。男子跟着踏进这方小院,路过那口大缸的时候,微微一笑,伸手折了那株荷花,放在眼前端详。 过了一会儿,这个年轻男子才缓缓开口说道:“有人想你去陵安,那自然也有人不想你去。要是放在前些年,高深在朝中一手遮天的时候,谁敢动你严大人?只是我实在想不清楚,你严明见当年放着平步青云的路子不走,非要在这里待这些年,待这些年也就算了,熬到今日也算是熬出头了,可为什么不早入陵安,非要等到现在,等到满朝都不愿你进陵安的光景,你说说,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你放心,十有八九已经有好几拨人被挡在吴州城外了,但是我到了,也就够了,你说是不是,严大人?” 老人重新坐下,轻轻说道:“高深的信我三年前就收到了,之所以一直不动身,并不是为了高深,高老头眼界虽大,但有些细微之处倒是实在有些缺陷,当真是不如他呀。大楚走势你们一直以为是掌握在高深和那帮尚书手里,只是以老夫来看,其实不然,庙堂之上,前些年有孙右任和高深相互牵制,这些时日是高深的改革派和守旧派的斗法,其实说来说去都离不开一个平衡二字,皇帝陛下信任高深不假,但又何尝敢把全部权利都交到高深手里,这个高老头早看得明白,却仍旧是要施行新政,若不是有他谋划,甚至在身后都布好了这个局。说起来,老夫也是他棋局上的棋子呀,不过老夫既然是棋子,自然要跟着他的想法走。” 年轻男子笑了笑,显得十分轻蔑。“严大人,你现在性命怕都是保不住了,哪里还有机会说是去完成这个局?只是我还是有些想知道,这个布局的高人是谁,看着谋略甚至要比高深还要强啊。” 严明见摇摇头,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年轻男子不准备再多说,他把手搭在搭在水缸上,水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几条裂痕,随即阵阵龟裂。水缸里那两条鲤鱼此刻不安的在水里游动。 端茶出来的林听雨正好看见这份平常时候哪里见过的骇人景象,只是吓得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倒是老人惆怅道:“看不见今年的桂花了,也喝不了桂花酿了。” 转头看向林听雨,老人忽然低声骂道:“早叫你去学酿酒,现在好了,想学都没机会学了。” 听见先生的埋怨,林听雨回道:“您还老说今日扫庭院,明朝治天下呢,我咋知道您是不是逗我玩的。” 年轻男子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水缸破裂的声音,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却是发现有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子手正好搭在水缸上,对着他微微一笑,轻轻说道:“老师在下棋,做学生的怎么能让老师的棋局被人打扰呢?” 年轻男子仰起头,笑道:“有点意思。” 严明见拍了一把自己的学生,朝着屋里走去。林听雨跟着先生的步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这是咋回事呢?” 老人淡淡说道:“是看不见今年的桂花还是看不见以后的桂花,那便要看这两位哪位来敲开门了,不过要是你小子命大活下来,为师我就真带你去治天下了。” 林听雨点点头,但是似懂非懂。 年轻男子不去理会这对师徒,转而挥袖,阵阵杀机如刀光袭向把手搭在水缸上的叶如晦,他这招,既然碎得了水缸,又如何碎不了叶如晦。 嗤拉一声,叶如晦的衣摆被割开个口子。 微微一侧身,叶如晦胸中气机聚于手指,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气呼啸而出,一开始,叶如晦便以投胎于叶长亭和李青莲的剑气迎敌。 两股比普通武夫要强烈许多的磅礴气机轰然相撞,发出剧烈的响声。叶如晦趁势松开搭在水缸上的手,一个闪身,两人拉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第一次算是试探性的出手结束,两人没有急于出手,反而是静静立在一旁。 不过院里两人杀机四溢,屋内师徒两人倒是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觉悟,林听雨透过门缝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显得兴致勃勃,而严明见则是就着一碟油盐花生,喝着小酒。 转头看了两眼林听雨,严明见感叹道:“怪不得当初那人就直说读一辈子圣贤书还没武夫的一刀管用,要是老夫当年学武去,又何至于此?” 听着先生不咸不淡的话,林听雨扯了扯嘴角,转而忧心忡忡说道:“要是今天死在这儿了,那李姑娘该有多伤心。” 严明见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拍桌子,怒道:“李姑娘怕是巴不得你死了不去缠着她,再说了,要是你小子活下来,随为师去陵安之后,什么姑娘没有?” 兴许是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有些不对,严明见老脸微红。 林听雨没有仔细听出自家先生话里的不妥之处只是敏锐的抓到一个关键词,“先生,你说我们要去哪,去陵安?” 严明见没好气的回道:“治天下不去陵安去哪,难不成在这院子里就治了?” 林听雨兴奋道:“那要是去了陵安,李姑娘不是得高看我几眼,对了,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起身?” 已经算是一脸无奈的严明见不说话,只是疑惑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学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一章鱼跃 (今天课多,第二章肯定在写,今天应该不会发出来,各位安。) 年轻男子提气上掠,带着充沛气机的一掌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击打在叶如晦的小腹上,却骇然发现这一掌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毫无建树。 叶如晦趁势后退,从身后抽出材质不算是如何出彩,甚至是算是粗制滥造的铁剑。 握住铁剑的叶如晦算是有了些剑侠的味道,但若是比之他曾遇见的那些个剑客,自然是不值得一提。 铁剑不算是通灵,也就没有书中所写的那样微微颤鸣,反而如一潭死水般,不为所动。 叶如晦提剑上撩,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算不上如何充沛的剑意散发出来。淡青色的剑罡虽不显眼,但在对方和叶如晦自己眼中,都是清晰可见。 这一剑剑意虽说是脱胎于叶长亭和李青莲这两个绝世剑客,但剑招却完完全全是叶如晦自己感悟出来的。虽说汤槐安曾直言不讳说叶如晦是个天才,但叶如晦从来不认为自己真的是天才,因此,这么多天,除了参悟汤槐安的刀谱以外,其余时间叶如晦也只是琢磨出来这一招剑意和剑势都算不上是话的年轻男子淡然开口说道:“剑意剑气算是凌厉,剑招但实在算不上上乘。” 叶长亭曾在一本剑术手札上有过批注,大概是对当世剑术的点评,这本不太出名的剑术典籍不知为何在剑阁藏书阁被后代子弟翻出,接着被世人知晓,连带着世人都知道了叶长亭曾说过剑术一途,花哨无用,杀人才行的如此言语。 叶如晦和叶长亭相比,自然是相差的甚远,只是对于叶长亭的观点,仍旧是十分赞同,连带着他这辈子自己创出的第一剑都是遵循这个原则。 微微收剑,叶如晦忽然气息一转,刀意迸生,铁剑上剑意转为刀意,做了个刀式起手。 微微闭眼,睁眼,闭眼。反复数次,叶如晦才一步踏出。 一刀挥出。 挑帘式! 不闻声响,但实实在在劈在了百道由气机凝成的丝线上,正正劈在了节点上。 刀道宗师汤槐安的绝学挑帘式虽说精妙,但若是并未找到气机节点,以叶如晦的武道修为,却是仍旧没什么用。 去年寒冬时候,叶如晦曾提出过若是能够观察到对手气机运转,那与之对敌,自然是占尽便宜,当时境界超脱五境的老人虽说有些许惊讶,但实在不认为叶如晦能够行得通,等到真正踏上武道一途的叶如晦之后再细细想来,也是发现自己的想法是痴人说梦,不过经过这些时日,叶如晦虽说不能洞悉,但好歹能够有些感识到对方的气机节点了。 当世无论刀剑,首重神意,而这招挑帘式写意则写意,却仍旧给人生出一股不可相敌豪迈之感。 初时还惊异于叶如晦的剑意霸道,剑招不足的年轻男子此刻面对这招无论是刀意和刀式都是当世巅峰的挑帘式,真是欲哭无泪,真当这等剑意刀式是街上的大白菜呀,说捡就能捡到?且不说这等招式多稀有,光是身负完全不同的刀意剑意,且都是不凡,便足以让人惊异了。 况且这道刀意,便如同奔腾的野马,浩浩荡荡,虽是局限于叶如晦的自身境界,刀势不能展示的淋漓尽致,但浩瀚气象如竹中窥豹,已知全貌。 年轻男子眉头皱的极深,身形拔高,以居高临下姿态望着叶如晦。 叶如晦抬头冷笑,朝着半空,又是一式挑帘式呼啸而出。 院中的那口大缸终于在数股气机的交相碰撞之下,四分五裂,而缸中那两尾鲤鱼则是硬生生被分成数段,一股鱼腥味淡淡散开。 先前从年轻男子手中滑落的那朵莲花,静静躺在地上,沾染上了不少鱼血。 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叶如晦低头看了两眼,随即拔高数百丈。 先前说是没有理由杀人,但是现在至少有个不合情理的理由,为这两条鱼报仇也好。自然叶如晦也知道这理由荒诞,但仍旧是想找个理由。 世间武夫大多是强则强也,但也没有人会说面对同境界的动手有百分百的把握,除了一直被视为剑道扛鼎的叶长亭,也只有今日的叶如晦有如此信心罢了。 这一点,两人当真是挺像的。 屋内,一直偷偷看着院里两人的林听雨在看到水缸破裂的时候,忽然大叫一声,让严明见都微微一怔。回过神来,随即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他两句。 林听雨合上一直张大的嘴巴,木然道:“先生,古书圣人说子不语以鬼力乱神。是不是骗咱们的,那不然怎么这两人好像妖怪一样?” 严明见权当没听见自己学生的失神言语,笑道:“世间武夫能耐远不止如此,若是有一****真见到了有人做出的惊世骇俗之举,也全不要惊讶,那人本就说过,武夫之力,实在不可以常人量之。” 林听雨被勾起了好奇心,咧嘴问道:“先生,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呀?” 严明见端着酒杯的手收回来,有些感叹的说道:“那人呀,可以让为师在这个地方当个私塾先生当这些年,自然也可以让为师安全的去陵安为他走下一步棋,都说高深这些年把持着朝纲,可我看呀,两个高深,都比不上一个他。年轻时候我怎么都不会承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能够将这国势走向尽掌握在股掌之间,不过现在不得不服啊。只是这个人呀,要是不出意外,怕是早归西去了,说到底,还是输给了时间喽。” 说完这番话,严明见微微眯眼,不再说话,想起了年轻时候和那人一起的光景了。 最后严明见的脑子中闪现出一个词,大约世间也只有这个词能够形容他了吧。 呵呵一笑,到底都是天妒英才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二章先生先生 两人打斗时,除了水缸四分五裂以外,几乎没有发出其他响声。 此刻两人战斗接近尾声,反而是响声不断。 率先落地的年轻男子脚下的青石板微微碎裂,手中却没有闲着,又是在短暂时间里在空中连续击打数十下,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只是脚下的青石板便是破碎的更不堪了。 年轻男子以气机在空中结成了一个大网,微微用力一推,大网向前飞去。 一直不见踪迹的叶如晦此刻终于显身,以手中铁剑作刀,当空劈下,如惊雷一般,在空中划出一条青色刀茫,劈向那张大网。 感受着这道狂暴的刀意,年轻男子口中牙齿咬碎了数颗,双手合十,快速屈指弹出。 从天而降的叶如晦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中刀茫爆涨,胸中气机尽数涌出,领悟于刀谱河满内的刀式终于现世。 年轻男子此刻万分后悔自负到让叶如晦轻易拔剑,此刻面对这式从未曾见过的刀式已经是心如死灰。 透过门缝,林听雨能够清晰看见,最开始折断先生那株莲花的年轻男子此刻衣袍上早已经是血迹斑斑。 年少时候,自己总喜欢跑过两条街道去看那里的说书老先生说江湖如何如何,更是对故事里的大侠剑客心生敬仰,等到说书先生说到那些能够一剑平山川,一刀断江河的绝世高手的时候,他总是会神游,把自己当成那等绝世高手,只不过每次没从幻想中醒来,就被一脸淡然的先生拍拍肩膀叫回来练字了。 那个时候赌气,还曾放下狠话,说是要离家学艺学成之后做大侠,至于读书,谁爱读谁读呗。 不过那个时候先生年纪还不像现在这么大,腿脚也还算是麻利,听到这番话以后,也不多说,只是捡起戒尺就是一顿打。虽说做戏的成分多过真打,但那个时候自己也觉得委屈极了。 等到长大一些,林听雨渐渐不再相信这些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心里自己也有打算,那些所谓的高人无非也就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蛮力,其他的大多是以讹传讹罢了。不过此刻真正见识了这世间武夫打斗才发现,好像也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他甚至于想着若是有天再碰到那说书先生,自己怎么也得告诉别人,老爷子说的都是真的。 微微失神,拉回散乱思绪。林听雨再把视线投向院里的时候,院里已经没有了身影。 院里。 有些轻伤的叶如晦站在那株莲花前,捡起那株莲花,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不过沾了水,也吹不干净。 此刻,收了气机的叶如晦手里的铁剑寸寸断裂,只剩下剑柄握在手里。 铁剑自然是凡物,若不是有叶如晦气机加持,甚至承受不住对方随意一击,毕竟都是入了品阶的武夫,真不是大街上那种走街串巷卖弄把式江湖术士能比的。 木门被推开,严明见踏出屋子,见到院里这样狼藉模样,随即把视线投向已经被分尸的那两尾鲤鱼,眼神中有悲悯之情。 林听雨跟在身后,眼中尽是炽热。 严明见头也不回,转身训斥了两声,随即吩咐学生打扫院子。 林听雨不情不愿的去拿扫帚,可眼神始终不离叶如晦。 看到这对先生和学生,叶如晦低头苦笑,此情此景,不是和那些年在洛城里小院子的那对先生和学生何其相似? 严明见坐到石桌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如晦走过来,坐在对面,放下手里的那株莲花。 严明见开门见山,疑惑问道:“叶如晦?怎么这时候才来,可知老夫这些年一直拖着不去陵安,自然一直是在等你。” 叶如晦低头望了一眼石桌上的莲花,微微一笑说道:“先生的信我也是才出陵安的时候才从师叔那里拿到,不过来得路上确实是有些慢了,倒是让老先生等的急了。” 林听雨此刻脑中尽想的是那等飞来飞去的高手作派,丝毫没有在意自家先生和叶如晦两人在说些什么。 正想着怎么才能让眼前的年轻收他为徒的林听雨忽然感觉头上一疼,抬起头来看到自家先生正对着他怒目,便再不敢分心,专心扫地。 严明见收回视线,饶有兴致的说道:“师叔,应该不是高老头吧,那就是白柏了,谁能想到王朝最有学识的三个人竟然是师兄弟。可惜你老师西去的早,不然此刻入主疏谏阁岂不美哉,哪里还有高老头的事情。高老头这些年给我写信不少,盼着老夫去陵安,说是怎么都是个二品大员,这段时间更是骇人,说是直接可以入主三省接替孙右任的位置,只是我和你老师有约在先,不然哪里还用等你。” 叶如晦不忍打断严明见的兴致,所幸就没有说话。 严明见继续开口说道:“年轻时候你老师和高老头就不对付,都是惊才艳艳的年轻人,早便立志要做王朝的肱骨之臣,当时孙右任看好高老头,因此在入主三省以后便一直默默替高老头谋划,两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这些年,不也是为了今朝么,而老夫则更看好你老师,当时你老师愤然出陵安说是放弃了,但这些年鬼知道他谋划了些什么东西,但能把老夫压在这里这些年,怎么也比高老头强了,只是现在不知道白柏是怎么想的了,他现在是书院院长了,说得话可比以前管用多了。” 第一次从人口中听到院长师叔名讳的叶如晦微微一怔,随即问道:“老师和高师叔赌了什么?” 严明见低声笑道:“两人都觉得大楚应当施行新政,只是对于怎么施行的意见不同,后来两人便打了个赌,至于内容不用细说了,按照我和你老师原先的约定,就在这两年,他便应该和我一起去陵安,只是后来你老师自知时日无多,便改了谋划,现在应该是要帮助高老头了。” 叶如晦想了想,轻轻道:“那就请严先生启程吧。” 严明见早就有所打算,因此只是点点头,看向林听雨,轻声道:“听雨,等些时候你便去通知那些孩子的长辈,就说以后都不用来了,至于原因就说为师赴京治病就行了。” 林听雨放下扫帚,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先生,咱们这就走了?” 严明见看向远方,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为师这次真的要去扫天下了。” 林听雨是个急躁性子,随即看向叶如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大侠,我能跟你学剑么?” 叶如晦摇摇头,笑道:“读书不好么,比学剑管用多了。再说你们马上要启程前往陵安,怕是没那个时间去学。” 林听雨黯然低头。 倒是严明见忽然开口道:“老夫再呆个十天八天也没什么大事。” 这一下子便让林听雨觉得自家先生忽然十分可爱可敬了。 叶如晦看了看严明见,微笑道:“倒也无妨。” 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叶如晦忽然有些思念那个说是要教他练剑的男人了。 —— 陵安城墙高大,自有一股属于大楚帝都的威严,可就是在这座巨城之内,前些日子有个男人让整座城都黯然失色,那个数次进皇宫又数次全身而退的男人,又来了。 当时皇宫里高手尽出,连带着大楚军伍第一人冠军侯带着数位王侯仍旧是无法阻止这个男人的剑,无数江湖高手守在皇城之外感受着那股凌厉无双的剑气以及满城的剑气,皇宫内的情况他们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叶长亭是伤了人的,不然也不可能在出皇宫的时候,显得那样疲惫。 当即有两个名声不显的江湖高手便按捺不住想要出手,毕竟眼前这个人不但是剑道宗师,更是首榜上的绝世高手,要是击败了他,那不比其他什么的更出名的快? 不过有个这个想法是好的,不过却是完完全全低估第六境高手的厉害,叶长亭还没说的上是真正的出手,只是一缕剑气便轻易的洞穿了这两个第四境的高手,这使得在场的众人都毛骨悚然。 陵安的一处府邸内。 此刻,破天荒有些闲心的叶长亭正给院子里的一株花草浇水,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淡然的声音,“你那几剑着实是重创了那位老供奉,只是要是奢望就这样让他死掉,怕是有些难了。” 叶长亭转过身,放下水瓢,看向面前的这个白发男子,也是淡然开口说道:“自然是死不掉,不过既然叶长亭还活着,再给他几剑也就是了。” 白难笑了笑,拿起水瓢,轻声道:“你这又去了一趟皇宫,皇帝陛下可不是每次都能容忍,就算皇帝陛下不在意,那百官也不能不在意。不过按你的性子,也想必不会在意这些。对了,何时再进宫去?” 叶长亭转身坐下,说道:“不急,我要去杀个人。” 久居陵安的白难自然不知道叶长亭除了皇宫里那位还有其他的什么仇家,因此也觉得有些疑惑,“谁还能被你惦记上?” 叶长亭望向北方,也没有打算卖关子,平淡道:“冷寒水,前些日子他在南唐伤了个孩子,当时我在场,只是才从东越回来,身上有些伤也就没有理会他。只是我和那孩子有旧,算是我叶家唯一的后人,加上这些年也没照顾好他,难免有些愧疚。前些日子和楼知寒打了一架,原因也是差不多。” “说起来也是好笑,我要教那孩子练剑,那孩子还不乐意,大抵是我没告诉他我和他关系的缘故,不过再怎么说,叶长亭还活着,就没人能欺负那孩子。至于冷寒水要是没楼知寒那个能耐,死了也是白死。” 其实眼前这个男子护短是天下出了名的,就单单从他为了一桩旧事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入皇宫,可白难不知道的是这个叶长亭还有个后人,而且看样子他还十分欣赏。 甚至南唐剑道第一人,他说杀了就要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三章一悟 不知是不是林听雨天生就是练剑的胚子的缘故,叶如晦脑子里仅有那几招剑招原以为能够应付这一旬时光,却没想到五六日之后,林听雨便都学的七七八八了,而且并不是徒有其表,而是形神具备。 这也逼着叶如晦把河满上的刀式也挑了不难的一两招教给了林听雨,原以为汤槐安的招式怎么都比自己那几招蹩脚剑招来得强,以林听雨这个学剑的速度,也不是太难,不过结局出人意料。林听雨这五六日之间硬是一招都没学会,这让叶如晦都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后才隐隐想出了些端倪。 到最后,林听雨终于放弃练刀,专心致志研究那几招粗劣剑法,叶如晦在一旁看在眼里,倒是觉得兴许叶长亭看到林听雨兴许比看到他还要高兴几分。 此刻叶如晦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仔细揣摩气海内气机流转,前些日子一战他受益匪浅,尤其是那年轻男子那手屈弹指,更是让叶如晦兴致不浅。今日林听雨被严明见打发出门,难得没有在院子里练剑,说是把家中藏书都一一送出,收拾妥当之后,在明日便要准备启程了。 严明见携酒从屋内走出来,坐到叶如晦对面,从怀中摸出两个酒杯,笑问道:“如晦,来喝一杯?” 叶如晦回过神,微微点头。 严明见把酒杯添满,问道:“你老师说你酿酒之术高超,可莫要嫌弃老夫酒劣,其实这些天你教听雨练剑我就觉得不如教他酿酒,不然你看这颗老桂树年年开花,年年都无用,不是浪费了么?” 叶如晦笑道:“严先生说笑了,听雨喜欢练剑那便是教他练剑好了,酿酒可不讨好,进门出门保证就是一身臭汗了。” 严明见点头,在看待学生一点上,他和那个已经作古的老人观点相当一致,当初屈陵在书院做教习那些年,初时因为无甚名气,加上所讲知识又和仕途朝试无关,整座书院几乎都没有人愿意去听一听这个先生的课,最少的时候竟然只剩下两人,不过好在是屈陵天性豁达,也不恼怒,索性带着仅有的两名学生出去喝酒,当时在书院里还是一桩趣谈,不过仔细想想也只有这个老人敢这样做了。 回过神来,严明见喝了口酒,感叹道:“你老师啊,真的是老夫平生见过最洒脱的人了。” 叶如晦苦涩一笑,不知说什么才好。 严明见忽然问道:“那你呢,练剑也是洒脱,那以后就不读书哪?你老师这些年给我写信,信里对你的期许虽说从来不是让你一定要成为什么闻名天下的读书人,但他默默无名了一辈子,在老夫看来,的确是世人最大的损失。” 叶如晦摇摇头,反驳道:“老师既然活得洒脱,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至于我其实一直很迷茫前路,若是先生还在,这些事情都要好解决一些。” 严明见不再说话,都不是笨人,都知道有些话说的多了便过犹不及。 两人相对饮酒,倒也是算是一副安静的画面。就如此到黄昏之后,林听雨提了一尾肥硕的青鲤和一小块猪肉走近院子里,便高声喊道:“叶大哥,今晚炖鱼吃,先生那两尾鱼我早就想炖了,只是先生一直不许,这下好了,到最后谁都没有捞着,怪可惜的。” 看着林听雨提着鱼进来之后严明见便想起那两尾死的极惨的鱼,乍有听见林听雨这番话,更是戳在了严明见的心坎处,当即便黑下脸来,拂袖而去。 林听雨一头雾水的看了两眼叶如晦,后者无奈一笑。 搞不清状况的林听雨也没有心情探究这之中的缘由,小跑到灶房开始升火做饭,院里便只剩下叶如晦一个人,叶如晦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越地理图,开始仔细研究行程。 按照先生信里所说,来吴州是为了通知严明见时机已到,可以入京了,可以说是大事,而后面一件小事比起来便要相形见绌的多,只是说有位故人在东越禅宗,叶如晦非得要去替他见上一见,至于再之后,先生便让叶如晦返回陵安,至于以后的事,便是叶如晦自己选择了。 不过这选择,其实当真让叶如晦有些难以抉择。 天色渐晚,小院里香气扑鼻,林听雨炖好鱼煮好肉便去请先生严明见前来用餐,等到先生坐下之后,林听雨替先生摆好碗筷,这才进屋端来木凳坐下。 三个人都是读书人,都有用餐时不语的习惯,等到吃完之后,严明见出门遛弯,说是要再看看这吴州城内光景,林听雨撤了菜盘,洗干净之后才重新回到院里,坐在叶如晦面前才笑着开口问道:“叶大哥,你说练武要练到什么个地步才算是不错,我小时候总听城里的说书先生说,那些高人能够一剑平山川,你看我有没有机会练到这个地步?” 看着这个八成进入陵安之后就没有机会再习武的少年,叶如晦安慰道:“也不一定要习武才有出息,读书也很有出息,就比如你老师,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整个大楚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林听雨笑着说道:“那先生再怎么厉害不也还是我先生?” 微微失神的叶如晦喃喃道:“再不厉害也还是我先生。” 林听雨听的含糊不清,疑惑问道:“啥?” 叶如晦摇摇头,转而指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头星星,问道:“听雨,你说这星星只有夜晚才出来,出来的时候人们大多都睡着了,应该是没多人少人在意,就像这世间太多事一样,其实没多少人在意。” 林听雨轻声回答道:“也不是呀,有人在意就行了。” 对于这个答案颇感意外的叶如晦不由多看了两眼林听雨,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夜色渐深,明日还要赶路的林听雨回屋睡觉,倒是严明见不急,等到差不多一炷香之后才回来,手里提着两壶酒,放了一壶在石桌上,才慢悠悠回屋去了。 又只剩叶如晦一人在小院里,枯坐不语。 等到半夜,院里响起了些声响,叶如晦才睁开眼睛,喝了两口酒,对着漫天星宿,叶如晦忽然蹙眉,随即舒展开来。在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想通一个道理,自己太在意看透刀谱上的招数,想着要把他悟透了,但这本就是意多过式,自己反而陷入了死角。 再度闭眼,这时在叶如晦脑子里的便是全无招式,反而尽是洛城里的风光,有那间不大的酒肆,那方不大的小院,甚至还有小溪山的那座小坟。 睁开眼睛,院里刀意暴涨,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响起,面前石桌应声而裂。 这些天一直困扰这叶如晦的这招“风送轻舟”终于在这一夜被叶如晦参悟透彻。 微微摇头,叶如晦轻声道:“原来这招和世间大多数招式不同,不是依托浩瀚气象,反而是在于一个小字,倒也是亏得汤老想得出来。” 不再打算继续的叶如晦起身后,便回屋睡觉,只是没有注意到,其实天色已经渐明了。 第二日清晨,早起的林听雨看着院里这满地石块,倒是没有说什么,反正都要走了,这些家当都不重要,他也不是很心痛。 倒是严明见看着这幅场景,脸色变得很难看,等到出城之后,还一直黑着脸。 等到三人作别,严明见终于咬牙切齿道:“倒是屈老头收了个好学生。” 叶如晦不说话。 林听雨笑的不可开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四章江湖之大,水深啊 (这章近四千字,安) 叶如晦在城内找了家兵器铺,买了把不算是如何锋利的铁剑,也不奢望其他什么,倒是算是聊胜于无罢了,严明见和林听雨两人往陵安去,自然有宰辅师叔安排的人一路保护,叶如晦也就不再担心,只是临出城时,碰见了管家老胡,后者听说叶如晦想要往东越去,便好意提醒,说是边军主将变动,原本的主将新亭侯回了陵安,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被贬了,而新的主将华章侯才到,正是熟悉情况的时候,因此这出入边境检查得异常严格。 约莫是为叶如晦考虑,怕是叶如晦做过其他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出入边境有困难,毕竟这行走江湖,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守法的好人,老胡虽说是觉着叶如晦不是这类人,但仍旧让他小心为好。 叶如晦表示不在意,只是想了想,也是觉得此刻去东越也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在赶到边境之后,叶如晦便在一处小镇上找了家客栈暂时落脚,不再前行。 一方面是为了好好养养好的七七八八的伤,另一方面就是对刀谱上的刀式他有了新的感悟,想好好安静研究。 这日傍晚,叶如晦听到窗外锣鼓声不停,扰的他心神不宁,也就干脆下楼来,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些什么。客栈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瘦小男人,此刻正乐呵呵的靠在门边看着街道上的热闹场景。客栈唯一的店小二是个年轻小伙子,长相普通,不过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见到掌柜的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门外,也是机灵的去后厨端来一盘炒的葵花籽,歪着头问道:“掌柜的,这外边是干啥呢?” 年长掌柜嘿嘿一笑,抓了把瓜子,磕了两颗,含糊不清的说道:“还能有些,不就是镇上那李扒皮今儿又纳小妾么,纳一次就敲锣打鼓一次,也不知道这老混账怎么还没死在床上。” 年轻伙计虽然不是这本地人,但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自然对此的风俗也是有过耳闻,知道本地的习俗是若是娶妻,那就得在正午敲锣打鼓放炮仗,只不过若是纳妾的话,那只有在傍晚了。他来的时间不短不长,满打满算只有两年的时间,期间听的最多的便是镇子首富李扒皮的十三房小妾如何如何貌美如花,倒是没有亲眼看见过这李扒皮娶亲。 掌柜笑了笑,感叹道:“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女儿倒了霉,被这个李扒皮看上了。不过八成是哪家佃户没有交上租子,去年庄稼歉收,交不上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怎么都不该卖女儿啊。” 年轻伙计瘪了瘪嘴,他对这李扒皮纳妾的事情不是很上心,要说关注的,也自然是这老东西居然纳了十三房小妾,加上这个,就是十四个。这让他愤懑,自己可是连一个都没有。 叶如晦在不远处听的一清二楚,端了根长凳来,坐到掌柜身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才开口问道:“老哥,那既然家里养不活,卖进去这李首富家里,倒也算是不错了。” 掌柜转头看了两眼叶如晦,感慨笑道:“老弟这番话倒是不错,只是你说让个年轻姑娘面对这样一个糟老头子,不管怎么说也是挺难受吧。” 叶如晦点点头,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街上便是一阵慌乱,原先已经远去的锣鼓队神色慌张的倒回来,掌柜的也算是人脉宽广,朝着街上大声喊道:“刘二,咋的啦?”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叫刘二,反正是有人出声回道:“还能咋的,李员外死了,这亲结不成了。” 掌柜咧嘴一笑,倒也不说是如何开心,只是吩咐伙计去后面拿坛酒来,转头看了看叶如晦,笑道:“老弟,咋样,陪老哥喝两碗,老哥请你。” 叶如晦点点头,倒也没有拒绝,他倒是能够理解这等小老百姓的心情,到不说这个如何恨这个李扒皮,只是处于这个底层都有些天生的敌对感。 伙计抱来一坛算不上是如何好的好酒,这等微末心思倒是不需要掌柜明言吩咐,他自然知道,顺带着把两个海碗放在榆木桌上之后,也不说话,默默回后厨去了。 掌柜把酒起封,叶如晦是此道行家,微微抽了抽鼻子就知道这是一坛掺了不少水的高粱酒,只是没有说破。 反而是掌柜坦诚,笑呵呵说道:“酒不是好酒,也掺了好些水,只是卖的价钱绝对值这坛酒,老哥也喝不起什么好酒,老弟莫要嫌弃。” 叶如晦点点头,笑道:“有酒就成。” 掌柜倒酒,直接一口喝了一碗之后,脸上泛红。 叶如晦喝了一小口,听见身后有些响动,转头看过去,门口有个穿灰衣的年轻男子踏入客栈内,看了看店内,沙哑的嗓音响彻店内,“住店。” 叶如晦眼神微眯,把视线从他手里的铁刀移到他的脸上,他自然认识这个人,也认识这柄刀。 刀叫鬼刀,人叫郭硬。 —— 今日是叶长亭离京的日子,说是要去北匈杀冷寒水的叶长亭心情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若说有,也是他身旁的思尘才有。他对师兄收的这个弟子向来有几分欣赏,毕竟剑阁弟子上千,能够让古剑自己认主的,也只有这个孩子了,强如叶长亭,当年在洗剑池也是自己拔出的古剑陌上草,剑阁传说陌上草是李青莲的遗物,其实不然,原本的剑主是剑阁前辈不假,只是修为并没有李青莲那么高深,甚至境界只有区区的第四境。其实名剑排名高低和名剑本身材质并无多大关系,大多是要看持剑人的修为高低,陌上草是个道理,古剑不思尘也是这个道理。 这次去北匈,思尘提出随行,叶长亭思考片刻之后也没有拒绝,北匈凶险凶则凶也,但是也只是对别人来讲,他一个首榜上的大宗师,又是大楚道:“是梅余霜留你这些时候,她可曾说了什么话?” 思尘震惊于叶长亭的未卜先知,微微一怔之后,才小声说道:“梅姨说,她要走了,去到处看看,不在陵安了,说是要到处走走。说的太多,我没记住,只是最后还说什么相忘于江湖挺好的。” 叶长亭喝了口酒,平静道:“早该如此。” 思尘不敢接话,但是看着叶长亭喝酒也觉得无聊,索性从怀里拿出个红薯,自顾自啃起来。 叶长亭不说话,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一处巷弄,并没有人。叶长亭脸上并未表情,但看着却感觉不那么生硬。 在那巷弄里有个美貌女子自知逃不过叶长亭的感知,也只是恨恨道:“修为高了不起呀?” 啃着红薯的思尘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含糊不清的问道:“师叔,这次我们去北匈干什么呀?” 叶长亭转过头,淡然道:“杀人。” 思尘一怔,差点把手中的红薯掉在地上,这才不确定的问道:“杀谁呀,,师叔你不会是想去北匈王庭吧?” 刚问出这句话的思尘就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以师叔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说不定被他一提,原本没这个打算的都突然有了这个打算。 叶长亭破天荒的有些兴致的说道:“原本只想杀冷寒水的,被你这么说倒是觉得可以去那什么王庭看看。” 思尘苦着脸,讨饶道:“师叔,冷寒水都是了不得的大剑客了,杀这个就够了呗,还去什么王庭,要是真去了,到时候咱们两个不得被人撵着跑啊,我倒是没什么,师叔你是剑道大宗师,传出去多没面子,你说是吧?” 叶长亭不说话,自顾自饮酒,倒是嘴角有些笑意。、 思尘看了两眼叶长亭,这才说道:“师叔,你杀冷寒水做什么,他欠了你钱不还?” 今天心情算是不错的叶长亭耐着性子解释道:“他欺负了我家里的一个小辈,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都要去找回场子。” 思尘哦了一声,倒是没想起师叔家里哪里来的小辈,反而是希冀问道:“那师叔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帮不帮思尘找回场子?” 叶长亭看了一眼这个小剑士,摇头道:“找回场子有什么用,自己好好练剑,到时候自然没人能欺负你。” 思尘略微有些失落,只是刚想说话就看见叶长亭眉头微皱,然后就看见师叔站起身来说道:“走了。” 思尘哦了一声,扛起包裹,跟着叶长亭出城。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一身青衣的柳青出现在这里,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那个常年面瘫又喜欢穿白衣的男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叶长亭,算你跑得快。” …… …… 夕阳西下,思尘跟着师叔慢悠悠的北上。 此刻夕阳照在叶长亭身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再加上叶长亭一身白衣,这让在身后的思尘看的痴痴的。 小时候谁没听过几个关于江湖的故事,而作为剑阁弟子,更是听的多了。虽说是故事,但思尘从来都是当真的,以前师兄弟们笑话他,现在师叔的样子不就和故事里一模一样么,白衣仗剑潇洒的行走在夕阳中,怪不得天底下有那么多女子喜欢师叔。 紧了紧身上的包裹,思尘咧嘴一笑,对背上的古剑不思尘说道:“总有一天,咱们也要像师叔一样,天下不平事一剑足矣,要是实在不行,两剑三剑也不丢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五章一样的江湖,百样人 其实仔细算来,叶如晦从开始练武到现在,在一定程度上来讲,郭硬对他的影响甚至比老师的老师大。他见到的第一个武道高手便是郭硬,见识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比斗也是那处渡口亭外的比斗。就连剑术通神的叶长亭其实也比不上郭硬,那种意义,不是修为高低能够体现的。 不过现在看来,叶如晦早已经不是那个夏天仍旧穿棉衣的少年,武道修为也已经到了第三境,比之当初的郭硬也不逞多让。而郭硬也早就跨过第三境,踏足第四境了。 此刻两人相逢,出人意料的没有多说话,掌柜去给郭硬收拾屋子,伙计在后厨帮忙,于是这里就剩下这两个按道理算是互不相欠的人。 一时间场间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叶如晦指了指桌上那坛仍旧还有大半的酒水,轻声问道:“喝两碗?” 郭硬自顾自去柜台处挑了一坛看价钱不算便宜的陈年花雕,提过来之后,才沙哑着说道:“你请。” 叶如晦笑着点头,主动为郭硬倒酒之后,看了两眼郭硬手里的鬼刀,才开口问道:“那啥李扒皮,怎么回事?” 郭硬皱了皱眉头,喝了一口酒,才随意的说道:“之前过来的时候心情不算好,听这些锣鼓声听的烦,又听说这老东西不是什么好人,索性杀了,省得恶心。” 叶如晦满脸无奈,现在他都怀疑是不是这类高手都喜欢随便杀人,在南唐遇见的青衣女子和冷寒水都是这个脾性,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仿佛想起什么,叶如晦开口问道:“上次碰见你也没好意思问你,你不是考书院去了么,怎么在这里?” 郭硬摇摇头,“书院每代只收一个弟子,这一代的弟子是柳青那个娘们儿,自然不能收我做徒弟,至于我出现在这里,不过是一直被追杀追到这里罢了。” 叶如晦讶然道:“柳青是女的?” 郭硬冷笑道:“我有说过他是男的?” 叶如晦识趣不再追问,不过是欲言又止。 郭硬仿佛是知道叶如晦要问什么,自嘲笑道:“朝廷的人也不都是些没用的泛泛之辈,刑部供奉的江湖高手里很有几位十分扎手,离第五境的宗师境界也只是差一口气的事情,我能活着到这里也不算丢人了。等跨过边境,到禅宗见过不与,我便要北上了,大楚这边的仇人死的差不多了,等有命从北匈回来,也就剩下许世离了。” 叶如晦淡淡开口说道:“你这又杀了个人,依刑部那些人的手段,会不知道是你做的?” 郭硬喝了口酒,不在意的说道:“知道又怎么样,这里离东越只有一步之遥,我还不至于连这段路程都逃不掉。倒是你,我看你气色不错,病应该是治好了,又跟着许世离去了趟南唐,怎么说都该是有了官身的人。我还听说叶长亭放出话来,说是要是有人为难有个叫叶如晦的小子,他不介意亲自和他讲讲道理。怎么?你什么时候和这白衣剑仙搭上线了,你该不会是他儿子吧?” 叶如晦微微一怔,苦笑道:“我不就是在南唐拒绝了他么,也不至于这么坑害我吧,这等高人的心思的确一点也不好猜。” 郭硬难得开怀道:“也是,这个叶长亭不知道树了多少仇家,他这一放出话来,你这小子可就要倒霉了。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想出名的游侠侠客。” 叶如晦喝了一大口酒,倒也不觉得是如何不幸之事,只是觉着之后的路好像不是那么好走而已。 就在两人喝酒间,有个女子踏进这处客栈,客栈本就不大,平时也没有什么外乡人逗留,因此掌柜才能只请一个伙计,本来除去叶如晦,也就只有二楼有两个客人,此刻算上郭硬都已经算是实在罕见的热闹光景了。 此刻门外又有人要住店,便是实在让掌柜吃了一惊,抬头仔细看了看这名看年纪其实也就在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掌柜的总感觉有些眼熟,但总想不起来在哪看见过。那女子神色慌张的付过定金,跟着掌柜上楼,等到在二楼给这女子安排了房间,也就正是叶如晦隔壁,女子便闪身进屋,之后就不见身影 掌柜下楼的时候还一直在想在哪看见过这个女子。 郭硬上楼休息,说是要调理伤势,倒是让心疼这半坛花雕的叶如晦一个人自顾自继续在桌前喝酒。 掌柜凑到桌前,正准备提自己那坛高粱酒,就被叶如晦按住,倒了一碗花雕给掌柜,笑呵呵说道:“我请。” 掌柜爽利一笑,倒也不矫情,乐呵呵把酒碗端在鼻子前闻了闻,露出满足的神情,他这是小本买卖,本来也挣不了几个钱,平时解馋也不敢喝这些个要好些银子的酒,只能喝两碗高粱酒打发酒虫,有些时候喝的多了,也都是心疼那几吊子银钱,此刻不用他花钱,倒也喝舒坦。 不客气的喝了好几大碗,这等老男人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要说这好酒就是好酒,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还是不假的。老哥我这幸幸苦苦攒了一年银子,也就是几坛酒钱罢了。老弟你说说,人活着是不是特别累?” 叶如晦喝了碗酒,仍旧是毫无醉意,轻声问道:“老哥就一个人?嫂子呢。” 掌柜脸颊微红,醉意阑珊,无奈道:“媳妇儿早些年害病死了,伤心是伤心,但还有个姑娘,好歹还有个盼头,这些年把姑娘拉扯大了,长得还算是水灵,和她娘挺像的。前两年镇子里有个路过的年轻游侠,背了柄剑。我也没觉得如何出彩,倒是这孩子非要跟着他,按照老哥看来,一个居无定处的江湖人有什么好的,那自然也就是竭力阻止。只是姑娘鬼迷心窍非要跟着,我也没办法,好话歹话说尽了总不能动手打吧,都是她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下得去手?最后也只得随她去了,好在这些年不时还给我来封信,知道她过得好,我也就宽心了。” 说道这里,掌柜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我说咋看着这么面熟呢。” 叶如晦不明所以。 掌柜压低了声音说道:“就刚刚那个姑娘,附近村子的,他爹经常来我这儿挑泔水,也就是李扒皮新纳的小妾。李扒皮死了,她怎么逃出来了,难不成是她杀了李扒皮?” 想到这里,掌柜吓得冷汗直流,嘴唇哆嗦道:“不行不行,我得赶快去报官,要不然说不定咱哥俩都活不了。” 叶如晦按住掌柜,笑道:“老哥糊涂,要真是她杀的人,不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敢在老哥这逗留?” 掌柜将信将疑,倒也没有坚持要去报官,只是希冀这女子早日离开,要是影响了这的生意,那该如何是好? 叶如晦见掌柜仍旧放心不下,转移话题说道:“听说这边军跋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掌柜缓过神来,瞧了瞧四下无人,才低声说道:“这些兵油子能有几个好人,咱们这里是小地方还有,没油水捞,也没有漂亮姑娘,大一点的郡县就不一样了,这些兵油子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不知道祸祸了多少老百姓。也就只有吴州城里有钱人多些,反而是太平些。” 叶如晦疑惑道:“不是说朝廷有规定不让随便出营地么,怎么朝廷都不管用?” 掌柜平静回答道:“这陵安离这不是还有些路程么,哪里管得了这里的事,管事的新亭侯没说话,哪个敢往陵安捅?” 叶如晦哦了一声,眼中晦暗不明。 掌柜感叹道:“听说这从陵安又来个王侯,接替了新亭侯的位置,只是一个老样子罢了。听老人们说,当年这支边军还能追着北匈蛮子打,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可能?可别闪了自己的腰。” 叶如晦喝了几口酒,低头不语。 掌柜怅然摆摆手,说了声老弟喝好,起身去处理一些琐事。便只剩下叶如晦独自一人对付这剩下不多的酒。 天色渐晚,叶如晦喝完最后一口酒,想着帮掌柜把门板安上,然后上楼睡觉,却不曾想门口一群大汉举着火把稀稀拉拉走到门口,张口就是问叶如晦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叶如晦脑子还算清醒,知道是来抓白天那个女子的,于是看似“努力”的回想,在这群大汉不耐烦的眼神中“恍然大悟”。 指了指门外,说是白天看见有个女的慌慌张张往城门口去了,现在只怕已经出城了。 领头的一名汉子冷声道:“要是知道你这小子在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如晦低着头,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汉子冷哼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去。 上好门板的叶如晦,转身上楼,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看了一眼旁边这间房间,知道门背后有个女子正慌张得心神不宁,微微摇摇头,推门进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六章坐怀不乱叶如晦 (从一章两千字到三千字,我努力达到一天两更。) 回到屋里的叶如晦也没有着急睡下,而是点了灯好好看了看刀谱,等到约摸要到子时才睡下。 只是才睡了没多少时候,便迷迷糊糊的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 披了件衣服点了灯,叶如晦这才去开门。 敲门的是傍晚那个年轻女子,也就是李拔皮那未过门的小妾。 命运多舛的女子进屋之后,也不说话,扑通一声跪下,泫然欲泣,看起来是极为可怜。 叶如晦看到如此场景,微微一怔,无奈道:“姑娘这是为何?” 年轻女子不说话,这让叶如晦手足无措,不过好歹是记得去把门关上。 再度回到桌前,叶如晦把女子扶起来坐到桌前,她才抹了抹眼角,轻声说道:“多谢公子相救,要不是公子,小女子此刻怕是又落到那堆坏人手里了。” 叶如晦自然知道这女子说的是傍晚时分自己那番话引走了前来寻她的汉子。 微微摆手,叶如晦看了两眼这女子的相貌,这一看才发现这女子的相貌还真是不错,在他遇到的女子里,算是不错的,收回视线,拿起水壶,倒了杯水,不在意开口说道:“都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上心。” 想了想,叶如晦转而问道:“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家里狠心把你卖给别人做小妾。” 说起这个,女子眼眶微红,哽咽道:“小女子叫顾雨,家就在这附近不远的村子里,去年村子遭旱,收成不景气,连带着今年该交的租子没交得上,爹爹看我还有几分姿色,也就想起把我卖到镇上,不仅能抵租子,家里还能有几十石粮食,今年反正是不愁吃了。我本来也就是认命了,嫁到李家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吃不愁穿吧,李老爷这个年纪了,还能活多久,等李老爷死了,大不了当一辈子寡妇,都无关紧要的,能活下来就行,只是这轿子才到门口,就说是李老爷被人给杀了,我大起胆子掀开盖头,就只是看到李老爷的头在一边,身子又在一边,两颗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起来实在骇人,我仔细想了想,这还没过门呢,就守了活寡,我虽然不介意,但是李家肯定会说我是丧门星,以后的日子过得也难,于是我就趁乱捡了两件值钱的物价,从后门逃出来了,天黑了也出不了城,只好找家客栈栖身,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来了,要不是公子,恐怕我就被他们给抓回去了。如此大恩大德,小女子真是无以为报,如果公子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 开始还默默倾听的叶如晦听到后来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尤其是顾雨最后一句更是让叶如晦猛然一惊。 被吓的不轻的叶如晦慌乱起身,摆摆手说道:“姑娘真的使不得,都是举手之劳,真的使不得。天色不早了,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顾雨幽怨道:“公子莫不是嫌弃我赃?” 叶如晦摇摇头。 叶如晦是真不清楚为什么书里写的故事会发生在他身上,若是他帮着报了什么杀父之仇都还好,可就是这样也没必要以身相许吧? 顾雨一边笑着一边用那只完全不像是寻常农家女子的青葱玉手往腰间伸去,看样子就要解了衣裳。 叶如晦连忙用手挡着眼睛,正色道:“姑娘请自重。” 那女子调笑道:“公子莫不是那种迂腐读书人,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叶如晦挡着眼睛,不知道女子的眼神看向的是他身上何处地方,只顾着说道:“虽然学问不高,但书里圣人讲的非礼勿视还是记在心上的,一刻不敢违。” 房屋里忽然没了声响,叶如晦只当是顾雨在脱衣裳,又不敢果真去看,只是一个人絮絮叨叨给这个女子讲道理,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到女子要自爱,总之是能说的都说了。 良久之后,才听到她噗哧一笑,“公子,睁开眼睛吧,我逗你的。” 叶如晦将信将疑,慢慢睁开眼睛,顾雨坐在桌前,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可怜的样子。 叶如晦苦笑道:“姑娘这玩笑开的大了。” 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冷笑道:“我老实跟你说了吧,我其实是捡回来的,家在哪儿记不清了,那个名义上所谓的爹是怕他那痴傻儿子娶不到媳妇儿,才把我养大,算是童养媳。准备过两年就让他儿子娶我,只是今年遭了灾,活不下去了才生出了把我卖出去的,一来可以渡过难关,二来那些多余的粮食也够他那儿子再找个穷苦人家的姑娘了,算盘打得不错。只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嫁给她那儿子,又凭什么让我嫁给那老头子,我才十七岁,就要守一辈子寡?” 叶如晦不去回答,反而问道:“那之后呢,之后打算去哪?” 女子看了眼叶如晦,说道:“当时他们捡我的时候,我身上还有块玉佩,我问了镇上的老先生,说是东越那边的东西。等风声过去之后,我便出城去东越寻亲。不过现在,你要保护我。” 叶如晦笑了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能力保护你,我傍晚在客栈门口碰见的那帮人,一样是不敢招惹。” 顾雨伸手指了指叶如晦的那柄普通铁剑,讥讽道:“公子演的真假。” 说完这句话,顾雨便自顾自的走到床上躺下,说是晚上就睡在这里了,要安全些,至于叶如晦,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和她睡一起,介意的话就自己睡在地上。反正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让叶如晦自己看着办。这让叶如晦没有丝毫办法,怎么都想不出天下女子还有这般不要脸的,最后也只得一夜无眠。临近天亮时分,叶如晦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睡着了都一脸戒备的顾雨,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姑娘是把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了,不然若非不得已,谁会睡在一个陌生男子屋内先前的试探,八成也是无奈之举。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雨不管白天黑夜都在客栈里,不敢出门。倒是叶如晦期间出门逛了好几次,闲来无事他和郭硬互相谈论武道,郭硬对他也不藏私,一番见解对叶如晦颇有帮助,只是最后听说叶如晦会他这一刀刀意,也只是有些惊讶,让叶如晦演示出来之后,还主动出声为叶如晦解决了不少不足之处。其余空闲时间也是和掌柜的插科打诨,日子算是过的不错。不过等到夜晚回到屋里,顾雨憋了一天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便开始在叶如晦耳朵边碎碎念,也不管叶如晦心情如何,开始他还能耐着性子和她谈些这里的风土人情,到后来实在是说不了,话也就越来越少,可顾雨仍然兴致勃勃。好在叶如晦也不傻,思来想去总算是找到了好方法,白天出门去买了些不算是如何名贵的胭脂水粉,等到晚上拿给顾雨,果然这女子就把注意力转移到胭脂水粉上了,让叶如晦好好安静了两天。不过也没几天,女子的兴致从胭脂水粉移到了叶如晦身上,一条条的问,从家乡到年龄,甚至是有没有心上人,事无巨细,让叶如晦一阵无奈。 这让叶如晦见识了女人那张嘴是如何如何厉害。 就这样过了半旬时光,郭硬伤势渐好,说是要准备启程,问叶如晦愿不愿意同行,叶如晦想及自己屋内的顾雨,终究是没有狠下心来丢下她,只是让郭硬先走。郭硬临走之前将自己的刀式全部告诉了叶如晦,说是他八成活不了多长时间,但是也不愿意死了刀法失传,索性传给叶如晦这个天赋不低朋友,以后他成名了说上一说郭硬的名字也就是了。 叶如晦晚间回到客栈,仍旧是在灯下看看刀谱,顾雨从叶如晦手里抢过来他才买的胭脂,翻了几下也就不再看一眼。托着腮看了两眼叶如晦,笑问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是怎么想的,名字都要取两个,那我到底是叫你叶城好呢还是叫你叶如晦好呢?” 没工夫搭理她的叶如晦头也不抬,“随便。” 女子嘻嘻一笑,“那我叫你小叶子好了。” 叶如晦抬起头看了两眼顾雨,想着她自己要比自己小几个月,忽然转念一想,好像还有两个月自己就十八了,大楚男子十八及冠,是成年的象征,及冠之后便可入朝为官了,不过及冠礼向来都要由长辈施行,到时候还要由长辈赐字,叶如晦的字早些年先生就已经赐下,也算是先生有先见之明,至于这及冠礼,虽说是家里的长辈施行才算合情理,但叶如晦现在怕是只有院长师叔或者是老师的老师施行了。只是两个月之后自己不一定在哪里,这及冠礼怕是也就算了。 叶如晦忽然出声道:“咱们明日出城,我送你去东越。” 早就想着出城的顾雨没有叶如晦想象中的兴高采烈,反而只是低声点头,他哪里知道女子的玲珑心思,只当是顾雨舍不得这里,有些离乡情结。 顾雨只说了句累了就上床歇息,全然不管叶如晦,叶如晦惊异于时间尚早,倒也是没有多说,只是一个人又看了两个时辰的刀谱才吹灯在门口不远处躺下。 躺在床上的顾雨睁大眼睛,久久睡不着,偶尔转头看看叶如晦,眼神里尽是幽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请假一天 明天双更还是三更,反正今天不更,一半是感觉精神不得劲,一半是实在有点事。 对了,顺便说一句,刚刚看到书评说我武侠小说写的好了,实在太夸张,过了及格线我就很开心了。 哥几个,今天就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七章大侠 (看了看各位的书评,有的哥们说是一天一章挺好,不断就行,有的哥们说是有一天两章,偶尔再爆发,唔,我选择后者。对了,有什么意见我可能不是都看得见,要是有意见,我在书迷群等着你们来提啊。附带群号:562940850。最后各位多投票哈。) 清晨时分,叶如晦收拾妥当,下楼和掌柜告别,掌柜转眼看了两眼跟着叶如晦的顾雨,想了想,凑近叶如晦耳畔低声说道:“老弟可想清楚了,这个姑娘可是个烫手山芋,老弟就不怕” 叶如晦微笑点头道:“不碍事的。” 掌柜叹息一声,随即释然道:“也是,老弟此番立马出城去,等过两日,自然也就甩开了来找她的人,老弟放心,老哥我能帮你拖上一拖就尽量帮你拖一拖。” 叶如晦点头答谢道:“那就有劳老哥了。” 出城之前,多日未出门的顾雨终究没有按耐住少女心性,在城里好好的逛了逛。 本来打算清晨时分就出城的叶如晦硬生生捱到了日上三竿,仍旧是没有出得城去,不过好在他本来脾气就不坏,也没有如何生气,只是有些无奈,顾雨逛街,多是看而不买,却又喜欢到处逛逛,这让一直跟着的叶如晦苦不堪言。 等到临出城之前,顾雨总算在一家不算是很大的首饰店门口停了下来,犹豫再三,期间看了叶如晦好几眼,才下定决心踏进这间铺子。 铺子老板是个姿色不错的中年女子,眼光毒辣,看着顾雨盯铺子里某支簪子目不转睛,马上殷勤的开口介绍。说的是天花乱坠,让本就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顾雨心神摇曳。 好在顾雨看得出这支簪子价值不菲,她本来就囊中羞涩,本就不多的银子万万不敢随意花销,不然以后遇到棘手的事也无银钱周转。 叶如晦看了两眼这支簪子,这支玉簪子,看样子是典型的东越手艺,只是玉料不算上佳,不然舍了小百两银子拿不下来。 顾雨看样子很喜欢这支簪子,只是没好意思开口说要,倒是叶如晦自然而然的开口让老板娘包起来。 老板娘一边包着一变笑呵呵对顾雨说你相公对你真好。三言两语就让顾雨羞红了脸,虽是这样,顾雨还是没有开口否认。 叶如晦淡然一笑,并不言语。 走过不算高大的低矮城门,两人出城。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摸盏茶时光,顾雨总算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叶子,你去东越做什么?” 叶如晦放慢脚步,好等顾雨跟上来,才笑道:“和你一样,都是找人。只是随便走走看看,不出意外的话,这趟回家。可就没那么闲了,家里的事该上心了。” 顾雨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哪里有忙的时候。” 搞不清女子脾气为何说变就变的叶如晦指了指顾雨头上的簪子,笑道:“可别忘了,你这簪子还是我给买的。” 顾雨恼怒道:“大不了还你就是!” 不过说归说,顾雨还是没有半点要动手取下簪子的想法。 又是一段短暂的安静,顾雨还是压抑不住话唠的天性,再度开口说道:“小叶子,你看你背把剑,该不会只是装饰吧,我可听村里的人说过了,那些背着剑的一个个都是了要是敢骗我,我就要你小子好看,你这小子哪里来得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和这鬼丫头私奔。” 叶如晦没来得及开口,顾雨便抢先说道:“和他没关系,你要带就带我走吧。” 叶如晦看了看已经是泪流满面的顾雨,笑着问道:“这算是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 只当是叶如晦抹不下面子还在死撑的顾雨猛推了他一把,带着哭腔说道:“你走啊,装什么大侠,你有几条命可以装啊,快走吧,别作傻事。” 汉子身后的一众大汉哄然大笑,本来这种事他们这些年也没少做,上一个这样卿卿我我的一对男女便是直接被他们把男的一矛捅穿了心肺,女的更是被活生生逼疯了,逼疯之后不也就便宜他们兄弟了么?至于事后如何善后,自有李老爷负责,他们操哪门子的心。 叶如晦哭笑不得,低声安慰道:“没事的。” 顾雨可能是觉得两个人分别之后肯定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也就不在意之前一直保持的形象,破口大骂道:“滚呐,滚呐。” 高坐在马背上的汉子眯眼道:“爷爷可没让这小白脸走。” 顾雨知道自己被抓回去之后,最多是被污了身子,决计没有性命之忧,而叶如晦注定难逃一死,正想着怎么开口求求这个汉子,却被叶如晦一把抓住手,更让人不解的是这个明明已经身陷绝境的清秀年轻人还笑着说道:“我虽然不是真正的大侠,但勉强算的上你口中的大侠。” 然后叶如晦便将背后的铁剑取下,看了看这剑鞘都是普通木头所做的寒碜铁剑,他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找柄稍微好些的剑。 那首领冷笑着挥手,身后的一个提刀汉子拍马而出,当空朝着叶如晦的头颅,他甚至都已经能够遇见这小白脸脑花四溅的场景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便让顾雨一生的念念不忘。叶如晦只是轻易便夺过这汉子手里的刀,随意扔出,直接捅穿了这汉子的胸膛,复而在这为首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那柄寒碜铁剑出鞘,只是一剑便削下了这汉子的头颅,硕大的头颅飞在半空,洒了一地鲜血。 提气升到半空中的叶如晦看了看身后的顾雨,之后便是毫无悬念的屠杀,十几名汉子皆是被一剑解决,期间一人试图逃跑,被叶如晦一剑洞穿身体之后,剑身上的凌厉剑气连带着搅烂了他的五脏六腑。 落地之后的叶如晦忽然想起个事,怪不得才子佳人小说里英雄救美是必备桥段,今日自己亲身体验了一把原来才发现是有道理的。 收剑回鞘的叶如晦笑了笑,这江湖原来也是这般有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八章赢鱼 (唔,19号开始两更了哈。) 叶如晦毫不费力的解决了追兵,这固然让顾雨看得目瞪口呆,但却是又生出忧虑,这次能够轻松解决,下一次势必会更加危险,她到现在心里想的已经发生了变化,是宁肯自己被抓回去却仍旧是不愿意叶如晦收到伤害。 叶如晦看出顾雨眼中的忧虑,安慰道:“放心吧,就算还有下一次,我一样保证你安然无恙离开,再说了,过不了多久,咱们便要穿过边境,到时候便不用担心了。” 顾雨哦了一声,算是放宽了心,但是也不多言。 叶如晦笑了笑,只是思及那对先生与学生,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平安到底陵安了,毕竟先生信里说,这先生是高师叔变法的成败之因,有多重要,可见一斑。他原是打算亲自护送的,但院长师叔显然是早有把握,让他不必担心。等到静下来的时候,叶如晦有些时候对自己的高师叔还是挺佩服的,变法之难已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历朝历代,成功的寥寥无几,而就算成功了,大多下场也很凄惨。若不是如此,想来先生也不会在身后都为高师叔谋划。 原本以两人脚力,少说也要再过一旬时光才能到达边境,只是越往东走,这人烟越少,有时候走了一天都未必能见到人影,倒不是说这里不适合居住,只是大楚地域实在广阔,相对而言这北地的居住条件自然没有江南水乡好,人少也是正常。好在叶如晦在前些日子路过一座小镇的时候购买了不少干粮,倒也不用担心吃的问题。 只是这一路走来,白天都还好,晚上可就没那么好过了,这荒郊野外,叶如晦尚且能够找颗大树便能凑合过一夜,可顾雨是女子,便不是这么好解决的了。 向来讲究儒家礼仪的叶如晦一向恪守着男女授受不亲,只不过有次半夜打坐醒来,不经意的看见顾雨一个人冷的直发抖,叶如晦好意脱下外衣给她,顾雨却倔强的拒绝,这让叶如晦实在没办法,只得靠近顾雨用内气为顾雨驱寒,时间长了,叶如晦惊异发现自己气海的内气有了增长,虽然不多,但是怎么说也是聊胜于无。 这样的日子在这日午后宣告结束,一路行来修为越发稳固的叶如晦心情不错,在一处山脚的清潭打了几皮囊清水,凑合着对付了午饭,叶如晦抬头看了看两眼山上,隐约在山中看到红墙青瓦。 微微一怔,虽说吴州接壤着东越,算是大楚境内僧人寺庙最多的州郡,可这一路行来,寺庙都是建在人烟密集的地方,鲜有建在这等地方的。起身拍了拍身上,叶如晦淡淡开口问道:“去看看?” 顾雨点头,并未反驳。 两人沿着一条青石小道拾阶而上,虽然是午后,但也不觉得如何炎热,反而是感觉阵阵清凉。顾雨跟在身后,眼中神色复杂。倒是叶如晦走走停停,并不急于登山。登山兴致不高的顾雨盯着叶如晦的背影,忽然有些失落忧伤,只是为何会这样,顾雨也想起不清楚。 走了盏茶功夫,叶如晦忽然看见山腰处有一方大小约莫在方丈之间的寒谭,而离寒谭不远处则是一间不大的竹屋。叶如晦靠近这方寒谭只觉得寒气迫人,定睛一看,居然深不见底,饶是他都看不清潭底。 正准备收回视线的叶如晦却骇然发现,这潭中似乎有一物在潭中游曳,只是一闪而逝,叶如晦看不清楚,只是看形状好像古籍山海经中里记载的异兽嬴鱼。 山海经里所载异兽甚多,就拿嬴鱼来说,说是这等异兽见则则有大水,只是世间几乎不见这些只存在于古籍中的异兽,大多只是当作神话故事看待罢了。 叶如晦收回视线,看了看一旁的竹屋,他没打算打扰这竹屋主人,径直准备继续登山,倒是顾雨难得开口说道:“这处潭水如此寒冷,想来是夏日乘凉的好地方。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鱼。” 叶如晦笑了笑,打趣道:“这潭深不见底,若是不小心掉进去了,倒是怕是把小命都丢了。” 顾雨冷哼一声,“强词夺理。” 叶如晦一笑置之,却发现那间竹屋的竹门缓缓被人推开,有个须发尽白的中年道士踏出之后,温和笑道:“来者是客,二位施主不进来喝杯野茶?” 叶如晦有些惊讶,若是说这竹屋里走出的是个僧人,哪怕不是僧人,是其他人,只要不是道士,都让叶如晦能够接受,可这山中明明有座寺庙,为何这山腰处有个道士结庐而居? 叶如晦疑惑问道:“道长居住在此?” 白发道士慧心空明,温和说道:“山中那处古刹里的高僧尽是得道之人,自然不会介意贫道在此。” 叶如晦想了想,看了看这个虽是须发尽白,但面容也只是看着如同一般的中年男子的道士,还是开口问道:“道长可知这潭中异物?” 白发道士笑了笑,“施主是看到了潭中那尾鱼?” 叶如晦惊异道:“可真是一尾赢鱼?” 白发道士摇摇头,叹道:“其实不然,只是柄通灵利剑罢了。” 叶如晦有些不解,走近这白发道士之后,与白发道士面对面坐下,才开口说道:“请道长解惑。” 白发道士也不藏私,只是感叹道:“世人都说世上有十大名剑,但不知我道教也有三柄历代相传的名剑,这潭中的赢鱼剑便是其中一柄,据我教典籍记载,先辈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潭中曾遇见一尾可能算是世间最后一条赢鱼,古籍说是遇见赢鱼世间必遭大水,这位先辈为了苍生百姓,与这条赢鱼斗法三天,才总算将其斩杀。后来念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异兽,便用斩尸法将其魂魄打入随身携带的古剑中,成为剑灵,并历代相传,这就是赢鱼剑了。” 叶如晦继续问道:“可为何又到了此处?” 白发道士摇摇头,无奈道:“此剑被供奉在道教祖庭终南山八百年,可有一日被人带走了。带走这柄剑的人实在太强,倾尽我教高手,仍旧是留不下他。更为重要的一点则是,此剑自那位先辈之后被无任何一个道家后辈能够将其拔出鞘,但在那人上山之时,此剑便发出阵阵剑鸣。等到他拿到手上时,更是轻易拔出。” 叶如晦心中隐隐有了头绪,大约知道是何人了。 白发道士点头,平淡微笑道:“施主所料不错,拿走此剑的正是剑仙李青莲。当初他上山拿走此剑时,长辈们虽说有些气愤,但念在是古剑择主,倒也没有深究,只是和李青莲约法三章,在他死后,赢鱼要归还终南。好在这位剑仙算是气度非凡,也答应了。只是之后李青莲身死之后,这柄赢鱼倒是不知所踪。贫道奉师命曾上青城山讨要,只是赢鱼也不在剑阁。为了不辱师命,贫道走遍大楚,总算在此处找到这柄赢鱼。只是赢鱼早已通灵,若是它不愿跟贫道回去,贫道也无法把它从潭中打捞起来。索性山中也无大事,贫道得以在此结庐二十年,希冀有一天能够把它带回去,重归祖庭。” 叶如晦点点头,倒是不怀疑这道士所说的真假,只是心中对这个叶长亭前的剑道魁首又多了些钦佩。道教祖庭终南山虽说不入世间四大宗门之列,但底蕴一点不比这四大宗门差,要知道,大楚王朝名义上的国师,这些年则是一直都出在终南山。 白发道士转过头,看向叶如晦,忽然说道:“不过施主能够看到这柄赢鱼,想来施主剑心通透,应该算是个剑道天才。” 叶如晦摇摇头,轻声道:“道长缪赞了。” 白发道士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潭中,笑道:“贫道修道已愈百年,这些年所见剑士不在少数,论资质也只有剑阁的叶长亭能够稳压施主一头,此人在剑道方面的资质,倒是和那李青莲一般无二,甚至还要高过一头。当年李青莲上山取剑时,贫道虽是稚童,但仍旧折服于他的无双风姿,二十年前上剑阁时有幸见到叶长亭御剑千百的壮阔景象。前后两代江湖剑道魁首,皆是气态无双。至于施主,十年二十年之后,未必不能登顶剑道顶峰,成为这第三代剑道魁首。” 叶如晦越发惊异于这白发道士的话,便越想听这道士讲。倒不是说想听道士夸赞,实在是这等仙风道骨的仙长不是那么容易碰见的。 忽然一声像是鸳鸯的叫声响起。 那白发道士微微一笑,复而蹙眉,继而大笑道:“不枉贫道等了二十年。” 此刻潭中有一尾背生鸟翼的怪鱼破潭而出,带起滔天波浪,白发道士手腕微微一抖,以气机成网,从上往下要罩住这尾赢鱼。 赢鱼飞到半空之后,鱼身化成一柄通体晶莹通透的长剑,带着一股凛冽剑气呼啸而来。 白发道士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贫道还不曾想到,剑身上还有李青莲的剑气。” 带着几乎算是全盛时期李青莲倾力一剑的剑气的赢鱼剑毫不费劲的便穿透了这张大网,似乎是有些不屑,赢鱼掉头再回潭中。 白发道士苦涩一笑,却不言语。 倒是顾雨被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抓着叶如晦的衣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十九章此剑西来 (第二章晚上来。) 结庐而居在此二十年的白发道士直到今日才算真正的明白,就算这柄赢鱼剑离潭,他也带不走这柄剑。 剑仙李青莲本就是惊才艳艳之辈,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他便是绝对的天下第一人。哪怕身死道消这些年,所残留的剑气仍旧让这个修道百年的白发道士无计可施。 白发道士眉头微皱,传说当年李青莲的修为已经达到的第六境巅峰,世间已无人能够与之匹敌。他之所以身死是因为觉得作为剑道大山阻挡了太多剑道后辈的路,才选择自创。而另外一种说法则是,李青莲其实已经超脱了第六境,修为达到了前无古人的第七境。此事说起来骇人听闻,白发道士实在不信,只是今日这赢鱼一剑则让他有些动容,他已然迈出那一步,修为实在是不算低,却是仍旧不是这道残存剑气的对手。 赢鱼重返潭中之后,并未第一时间消失,而是在水面浮动,偶尔惊起些水花,显得挑衅意味十足。 白发道士苦涩笑道:“世间只怕也只有叶长亭才能够降服这柄赢鱼了,贫道一直以为是高估了李青莲,今天才算明白,其实是一直低估了他,剑仙之名,受之无愧。” 叶如晦站在一旁,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李青莲的厉害,前些时日在南唐,叶长亭就曾和李青莲的残存剑意有过一战,当时叶如晦在现场,还有所感悟。但其实那道剑意还有善意,与叶长亭对敌之时尚未表露出杀意,而这次这柄算是李青莲的佩剑赢鱼所携带的剑气则是更为纯粹,李青莲对敌无数,无论是剑招剑意都是世间巅峰,赢鱼作为这剑意载体,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战胜的。 叶如晦开口说道:“倒是可惜道长这二十年光阴了。” 白发道士笑了笑,温和笑道:“也不至于,贫道居住在此二十年,晨时观朝阳,黄昏观晚霞。虽是修为没有如何长进,但总算是比之在山中实在是悠闲的太多了。” 叶如晦发自肺腑的说道:“道长真性情。” 白发道士起身,反身进屋内拿出一套茶具,重新坐下之后,笑道:“与施主相逢,即是有缘,贫道还有几两山中野茶,正好与施主同饮,也算是结个善缘。” 两人对坐,白发道士拿出一个粗糙木盒,轻轻揭开之后便是茶香扑鼻,就是顾雨都凑上前来,想看看是何等茶叶。 白发道士拿了两撮放在茶杯中,在一旁升起小炉烧热水,这才看向顾雨,略带歉意说道:“对不起这位女施主了,此茶男子喝得,女子倒是喝不得。只是其中缘由,贫道实在无法详细阐述。” 顾雨摇摇头,在叶如晦身旁坐下,倒是不在意。 白发道士看了看叶如晦,乘着烧水的功夫淡淡说道:“其实世间剑士大多逃不出一个戾气二字,李青莲天纵奇才也仍旧是没有逃出这个槛,不过贫道观施主则是不然,施主眼中清澈,实在难得。” 叶如晦摇摇头,“李前辈是这江湖剑道第一人,若是妄自评论,实在有失公允。” 白发道士也不恼怒,温和开口说道:“我道教这些年也出了不少剑士,不过资质平庸,难言有所成就。其实这江湖剑道算去算来,也仅是一人两人的天下,叶长亭之如李青莲,又或者是你之如叶长亭。到底是惊才艳艳的剑道天才少了些。剑道实在是越发凋零,要放在数百年前,剑道如何是这个样子?” 叶如晦想了想,轻声道:“非人力可为。” 白发道士笑道:“好一个非人力可为,都是天意罢了。” 微微一顿,白发道士感叹道:“所谓万物盛衰终究是在四季轮回之中,水满则溢的道理贫道不是不知道,但有生之年贫道还是想见识一下剑道鼎盛的那些光景。” 叶如晦出声安慰道:“世间剑士不在少数,会有这么一天的。” 白发道士神色落寞,其实他年轻时候也是立志要成为像李青莲那样的绝代剑士,甚至想着有一天能够提剑亲自夺回赢鱼,只是修剑数年,剑道修为停滞多年,后来上青城剑阁时更是见到尚未成名的叶长亭便可御剑千百,后来下山到此才渐渐放下执念,不再习剑,道教典籍多存养生之法,是以他能以第五境的修为活到百岁却未见老态,只是越是这样,他才越希望这江湖剑道再次繁盛起来,也算是了了他心中一愿。至于为什么和叶如晦说这么多,除了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他所见资质不凡以外,大抵是因为他在此二十年,却实在是无人与他好好说过话,山中虽有僧人,但佛道理念本就不合,他虽在此寄居,但佛道相谈本就是鸡同鸭讲,谁也不服谁,就算他多说也是无益。 …… …… 水已沸,话已了。 两人饮茶不语,却又是一道鸳鸯的叫声响起。 白发道士抬头一看,发现那柄赢鱼再度破潭而出,在半空盘旋。 此刻剑身上剑意激荡,笼罩场间。 白发道士疑惑道:“贫道在此二十年,一次未见这赢鱼离潭,为何今日得见两次?” 叶如晦也是蹙眉,看向这柄现在已经变成长剑的赢鱼。 片刻之后,白发道士忽然看向叶如晦,豁然开朗道:“灵剑有灵,待在寒谭多年,不甘寂寞,想要重现天日了吗?” 白发道士眉头微皱,一把抓起顾雨向后飘去,只留下叶如晦一个人在此。在数丈之外的空地上落下之后,他朗声道:“施主小心了,赢鱼择主,也不尽是好事,此剑存有李青莲的剑气,施主要万分小心。” 早被一股霸道浩瀚的剑意笼罩的叶如晦早听不到外界声音,只是越发惊异于四周这些凌厉的剑气,背后的那柄粗劣铁剑早四分五裂。 叶如晦微微闭眼,似是有些失神。 猛然睁眼,只见赢鱼分为千百剑向他刺来,每一剑都带着一股无匹剑意。 只是倾刻间,几乎是千百剑刺向他的身躯,一股股无法言说的刺痛让他苦不堪言,到最后叶如晦更是渐渐要失去知觉,身体渐渐冰冷。 等到最后一剑刺穿他的身体,叶如晦清楚的感觉自己怕是要死了。 忽然听得耳畔一阵炸雷声响起,叶如晦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道身影正立在他对面,只是浓雾环绕,看不清样子,可叶如晦发现赢鱼竟然无比温顺的在此人身边盘桓。 “李青莲?!” 叶如晦惊骇出声。 浓雾散去,一身青衣的男子显现在叶如晦眼前,正是赢鱼剑的主人李青莲。 李青莲看了两眼叶如晦,才轻声道:“原来有我的一丝剑意,只是这剑意之中分明有另一股不弱于我的剑意,倒是可以一战。” 叶如晦躬身行礼,“晚辈见过李前辈。” 李青莲摆摆手,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留有两股剑意在世上,一股已经消散,另一股就是这最后一股,其实李青莲一生了无牵挂,倒是不屑于给后人留下些什么东西。只是临了临了却悟出这一不属于尘世的一剑,倒是不能免俗,想着留下此剑。我本意将赢鱼放在此寒潭,静待有缘人,只是你天资虽说不错,但看你修为实在太差,实在不能领悟我这一剑,罢了,倒是还是让它失传了。” 叶如晦低声道:“晚辈可以一试。” 李青莲冷笑道:“此剑胜过世间一切剑招,若无第五境的修为,连观看的资格都没有。你这第三境,只怕是片刻便被剑意搅得尸骨不存,命都保不住,拿什么试。” 叶如晦木然一惊,世间剑招尽有如此大的威力? 李青莲忽然叹道:“我这缕剑意马上便要消散,此剑失传已是定局,你可否帮我把赢鱼送还终南山道教祖庭。” 叶如晦点头道:“晚辈定当遵从。” 李青莲忽然仰天笑道:“若是再有二十年,李青莲如何会败给你这贼老天?” 此言一出,叶如晦明显感到周围剑意勃发,竟然直刺天际,引的惊雷阵阵。 叶如晦正惊异如此异景,却只听得一声接剑,赢鱼破空而至,只是再也没有先前的凌厉剑气。 最后只是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叶如晦再度睁眼,哪里还有什么李青莲,只是看见远处的白发道士和顾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古剑赢鱼,叶如晦微微一叹,复而内视气海,倒是气机翻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章入城 叶如晦将赢鱼交给白发道士,本来此剑便是李青莲明言要归还给终南山的,因此叶如晦也显得并不心疼。倒是后者一脸不可置信,继而热泪盈眶。 他守在这二十年,为的便是把赢鱼带回道教祖庭,只是今日赢鱼这一系列的表现,早让他做好了这柄剑要被叶如晦带走的打算,修道之人大多性子淡雅,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李青莲将此剑轻易带走。既然是认叶如晦为主,他也不会强抢。不过毕竟是先辈遗物,又是镇教名剑,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倒是叶如晦,先前受了赢鱼万剑穿心,胸中气海一阵翻腾,此刻静下来才发现自身境界越发稳固,转过头去看了看已经是碎片的那柄铁剑,叶如晦尽是无奈怅然。 收好古剑赢鱼的白发道士从怀里拿出一本秘籍递给叶如晦,温和道:“施主替我终南山取回赢鱼,贫道无以为报,只是这里有本算是道家养生的《太清真经》,不是秘传之法,倒是可以赠与施主,算是聊胜于无的谢意。” 叶如晦没有推辞,收好之后,告辞离去。 没了兴致继续登山的叶如晦转而下山,顾雨跟在身后疑惑问道:“不上山了?” 叶如晦轻轻点头,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转头看了看山上。那白发道士仍旧是在远处微笑致意。 —— 说来也巧,宰辅大人今日才请了病假没来上朝,有辆马车便缓缓使进陵安城门,马夫是个长相一般的少年,车厢内是一个身材高大却白发苍苍的老人,本来在看到城门之后好不容易有了点精气神的少年正准备好好驱车,却听到车厢里先生轻声道:“听雨,停车。” 一脸不解的林听雨把马车停在城门不远处,车厢内先生走出之后,便径直往一处小面摊走去,根本不理会身后的林听雨,林听雨压抑着自己对于这座巨城的好奇心,耐着性子跟着老人走到那处小面摊前。 有个老人等候许久。 老人身前还有半碗已经凉透了的面。 严明见一屁股坐下,没有理会这个已经等了不少时间的老人,转头吩咐摊主,“一碗阳春面。” 跟在身后的林听雨忙不迭纠正道:“两碗。” 摊主是个朴实的中年汉子,低声说了句好咧,不多时,两碗份量十足的阳春面被摊主端上来,说了句慢用,摊主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先前等着的老人被刻意冷落,也不恼,只是拿起筷子再继续对付这半碗阳春面。 看着这老人吃得欢快,严明见没来由的生了一肚子闷气,把手中筷子一放,冷笑道:“高老头,你倒是没心没肺。” 对着这对学生先生的宰辅大人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平淡道:“都这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火爆。” 只顾着埋头吃面的林听雨才不理会这两个明显就是旧相识的两人,只是越发觉得这陵安的面都要比吴州香太多。 宰辅大人这副平淡的样子更是让严明见怒不可遏,“高老头,要是老夫在年轻二十岁,也不见得不会动手。” 宰辅大人微微一笑,“不怕你。” 这数十年不见,相貌没怎么变化,但性子越发沉稳的宰辅大人一时间让严明见有些意外。 宰辅大人轻声道:“讲点正事?” 严明见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宰辅大人笑道:“折子我已经递上去了,皇帝陛下这两日便要批复,到时候在吏部办好官碟便可走马上任,我那新政准备的八九不离十,其实三省那边已经没有阻力,我之所以迟迟不动,不就是等你,这次你来之后,我便可以再无后顾之忧,最迟年末,这新政便可施行下去,按我的估算,明年夏至便可看到成效,三年之后,国库自然充实,边军肃清,重整战力,陛下若是想北上,自然也就不是难事。但最主要的便是每年至少能够省出数百万两银子来,到时候赋税一降,百姓的日子便要好过许多。” 严明见蹙眉道:“世袭蒙荫你又如何解决。” 宰辅大人平淡道:“这等顽疾已然困了大楚数十年,已成跗骨之蛆,唯有以刀削之。” 严明见转过头去看了看吃面的林听雨,后者露出一个满足的笑脸,这才说道:“不怕伤筋动骨?” 宰辅大人指了指眼前的面碗,淡然说道:“自然有些怕,但更怕的便是大楚一直这样下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人就像这蚂蚁,一点一点的蚕食大楚基业,若是不根治,这十年二十年之后,大楚还是现在这个大楚?虽说性子有些急躁了,但这就是现状,我等不了了。孙右任这老小子也已经西去了,小师弟走的还要早些,你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哪里还有时间等?” 严明见感叹道:“你可要想清楚,历代变法之人都没有好下场,前朝王丞相被五马分尸,再往远了看,商君不是也被车裂了?” 宰辅大人笑了笑,“年少时候便立誓要做这大楚的肱骨之臣,说是要名垂千古,不过现在看来,不知道会不会名垂青史,倒是怕在后人的史书里你我都是遗臭万年的。我是不怕了,小师弟虽说和我打了个赌,但不也是为了大楚?孙右任死前我答应过他,把他的和我的和小师弟的理想一并实现了。现在就剩最后一步了,你说还能放弃不成?” 严明见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做吧。” 宰辅大人笑着起身,对着严明见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等到宰辅大人走出好远之后,埋头吃面的林听雨才抬起头来,忧伤的说道:“先生,看样子,你这天下不是很好扫,可比扫院子难多了。” 严明见才拿起筷子,去吃那碗已经冷了的面,点头道:“那自然是不容易,刚刚那老头想要扫这天下,却做了整整四十年的准备。最后还不一定能成功,说到底,这扫天下也没什么好处。” 林听雨哦了一声,托着腮帮发呆。 严明见吃了两口面,笑道:“听雨,为师听说今年的朝试首名是个中年读书人,倒是不常见,今日起你好好读书,明年的朝试首名说不定就是你了。” 林听雨自然不是那些被自家先生三言两语就找不清东南西北的笨蛋,他扯扯嘴,不以为然的说道:“先生你以为这朝试是自己开的私塾,成为首名这么简单?” 严明见淡然道:“自然容易。” 林听雨一脸无奈,只当是自家先生又在吹牛了,也不怎么上心。 微微失神,他倒是有些想叶如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一章人生何处不相思 (大家520快乐,祝你们呢有男女朋友的长长久久,没有的早日脱单。) 征东边军在王朝三大边军中这些年已经算是江河日下,每年的边军论武,征东边军不出意外的一定是垫底的那支。除去久疏战阵的原因,每年得不到足够的兵源补充也是重要的原因。 在北境,谁不知道最骁勇善战的是镇北边军,兵部每年在王朝腹地所征的士卒,最不济的则是留在各州郡充作州兵,精锐强悍的才被派往边境,而最精锐的一批永远是镇北边军先挑,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当然,其他边军若有异议,自然可以提出比试,两方各自挑出一百人,在校场,马战步战各一场,要是能够赢下,自然能够挑走精锐的新兵。只是这镇北边军稳坐王朝第一的位置,已逾十年没有败过了。要知道这王朝十二王侯,当年有将尽一半皆出自镇北边军。 镇北边军一家独大已成事实。 征东边军闻名天下的是其弓弩手,王朝花重金打造的飞羽卫便是征东边军压箱底的宝贝,这支人数在两万人的飞羽卫个个是神射手,坊间一向传言,三十万征东边军里唯有飞羽卫才有和镇北边军扳手腕的资格,而这支飞羽卫对于征东边军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王武是征东边军的一名普通骑卒,这个根在北境的朴实年轻人入伍之前是替村里的大户人家放羊的,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好在这大户心肠不坏,愿意才十一二岁王武替他放羊,平时也没怎么苛责王武,逢年过节还给王武做几身新衣裳。本来就胸无大志的王武原想着就这样放一辈子羊也未尝不可,可好死不死,有天在山上放羊的王武不经意看见山下有队骑军经过,一律黑马黑甲,虽说才不过二十人上下,可展露出来的气势,在王武看来,就不亚于千军万马,王武第一次如此心神摇曳。 后来,王武托人问到了这支骑军的来历,说是王朝最精锐的镇北边军的骑军,王武虽说没上过私塾,但过节的和老爷有幸一起吃饭的时候,老爷总会特骄傲的说起镇北边军的骑军,说是大楚最精锐的战力,向来剽悍的北匈蛮子这些年不得南下,全都要多亏镇北边军。 王武在当天晚上就下定决心要参军,而且是要成为镇北边军的骑卒。怀着这个梦想,王武不仅把自己的名字王五改成了王武,而且在十七岁那年,真的出了村子去参军去了。 这辈子只会放羊的王武第一天入营便闹出了不少笑话,逢人就说自己要去镇北边军,拉着几个伍长的衣袖就不松开。不过好在都是朴实的庄稼汉子,倒是没有人笑话他,然后他才知道,原来要经过半年的训练他们这批新兵才会被分到各个军营,等到好不容易熬过新兵期,身边大多袍泽都被分到了州郡,这让王武都吓出一身冷汗,不过好在他是放羊出身,老爷也没亏待他,身体还算壮实,平时训练也是卖力,就这样被分到了征东边军做了一名骑卒,虽说不是镇北边军,王武也是知足了。 等到入了边军,王武才知道和自己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什么铁马冰河都是她娘的扯淡。征东边军已经小十年没有动过武,这也导致了王武每天要做的,除了训练以外,便是和袍泽们侃大山,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三年时间,王武总算被调到边境的一处都尉手下做事,说是戍边,但谁都知道,只是换个地方混日子罢了。 都尉家世不凡,据说叔父是军中哪个偏将,因此才捞到这样一个位置,手下的四个伍长也都是些疲懒货色,别的不会,反正拍马屁是一把好手,而王武的顶头上司,就是这四个伍长中的一个,伍长老吴叔,王武和兄弟们都喜欢这样叫他,原因是老吴的年龄的确都大的能做他们叔了,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当年也是和王武一样热血的愣头青,可自打见过军中这些黑幕后,血真的是渐渐凉了。直到有一次亲眼见到一队脱下战甲的士卒活生生打死两个老人之后,老吴终于不再说什么保家卫国的话,只希冀着能够平平安安熬到退役,拿着那不多的几个银钱回乡种地去。 这次他带着自己这一伍加上他六个兄弟,来到边境这处村庄,是奉了都尉的命令,说是边境最近流窜的有一个采花大盗,很是张狂,已经糟蹋不下十个黄花闺女。都尉接到上面的命令,说是要缉拿他归案。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样的江湖大盗,不说就他们六个人,就算是都尉手下那几十号人,也不一定能够抓住他,只是新来的主将华章侯才上任,正愁着没人当作出气的靶子,要是都尉违抗军令,正好是示威的好时候。思来想去,老吴这一伍人就被派来当作送死的炮灰了。 此刻,身着便装埋伏在官道一旁的王武压低声音问身边的老吴:“老吴叔,等会要是那什么什么大盗真从这儿过的话,咱们出不出手?” 老吴不像王武,而是个军中摸爬滚打好些年的兵油子,想法自然不是那么简单,他伸手拍了拍王武的脑袋,骂道:“你小子,想什么呢,真碰上了那采花大盗,你小子能够有命活,这等江湖人士是你能惹的?听我的,等会碰见就当没看见,别吱声就行。” 王武哦了一声,疑惑问道:“那都尉大人哪里怎么交代,咱们毛都没捡到根,回去不得被剥了皮?” 老吴没心思去想今天这混小子怎么脑子这么灵光,只是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不出去,到时候回去最多是被剥除军籍,可要是出去了,可真就是一命呜呼了,这买卖怎么做,你小子能不清楚?” 王武不再说话,反倒是身旁的几位袍泽都觉得说的对,皆是赞同老吴的想法,虽说这边军待着不错,不愁吃不愁穿,但跟这个比起来,命不是还要重要些? 几人屏气凝神一直等到午后,眼看着天气渐热,王武低声发了两句牢骚,只不过是说不该接这趟苦差事之类的,老吴翻了个白眼,这是你说不接就能不接的? 正说话间,官道上出现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女子面容姣好,算是个美人,不过此刻脸上愁云满罩,眼中更是泫然欲泣,偶尔看向身后的男子,眼中尽是惊恐。男子生的一副五短身材,脸上尽是横肉,却偏偏要学一副读书人打扮,实则这个男子的外号便是“采花秀才”。 男子一边行走,一边不忘用手轻轻抚摸前面这女子的****,这女子敢怒不敢言,更加是不敢躲避。毕竟在把她从府上掳掠来之前,她便亲眼看见身后这个男子残忍的掐死了她的几个丫鬟。 埋伏在一旁的王武见到这副场景,低声怒道:“禽兽。” 老吴长呼一口气,轻轻揉了揉手腕,吩咐道:“王武,等会我一出去,你们就撤,不要管我,等到晚上再来给我收尸,切记要等到这淫贼离去才可回来,不然老吴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 王武反驳道:“老吴叔,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老吴训斥道:“你忘了我刚才怎么说的了,不要命了,你听老吴叔的,留着命不比什么都强,我仔细想过了,要是咱们都空着手回去,指定要被削了军籍,要是死了我一个你这几个小兔崽子能够保住军籍怎么都不亏啊,老吴叔年纪大了,死了就死了,家里的子女依着那一亩三分地,怎么都活得下去,就不麻烦你们照顾了,你们到时候清明节给我烧些纸钱也就是了,要是心疼那些个钱,不烧我不也不知道么。再说你王武,以后一定要稳重,别遇到什么事就脑子发热冲上去,记着,命都是最宝贵的。” 王武拉着老吴的衣袖,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老吴用力扯过来,有些哽咽的骂道:“没出息。” 老吴愤然起身,带刀疾驰,几个呼吸,便到了官道上这男女面前,绕过女子,老吴对着采花贼当头就是一刀劈下,这一刀朴实无华,完完全全就是军中的武技。 微微失神,那采花贼随即狞笑,微微侧身,躲过一刀,伸出一只打手,直接捏住老吴的咽喉,也不多说话。 咔嚓一声,直接便捏碎了老吴的脖子。 埋伏在一旁的几人皆是目眦欲裂。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差距由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显现出来,显得格外骇然。 见到这副场景,那女子早被那女子早被吓得脸色煞白。 官道之上,倒在地上的老吴渐渐要失去知觉,不过直到此时此刻,老吴才觉得其实这辈子当兵不亏。只是在生机断绝之前,他竟然看到一旁草丛里冲出了五道身影,为首的,自然是那个被他骂了好些日子的王武。 再无生机的老吴断气毙命。 再说见到老吴被一招便被捏碎咽喉的王武是再也忍不住,提刀带着几位袍泽一起冲出,只是那采花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松解决了这几个愣头青。 王武运气稍好,没有当即死透,在死之前,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山上的放的样,艰难咧嘴一笑,其实最想的还是小姐,他放了这些年羊,一直不敢对小姐说,你真美。、 现在好了,没机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二章拔刀相助,拔剑不太适合 (快中考高考了,有要参加书友们要好好复习哈,暂时弃书也没什么,我在这等你们回来。) 大楚江湖的确要比其他地方的任何一座江湖都要幸运,王朝除了刑部供奉的几位高手用以通缉罪大恶极的江湖人士以外,其他基本上算是对江湖事物都放任不理,其实也不能算是大楚官府软弱,单说任何一个上了第五境的高手,只要不是胆大包天敢去行刺皇帝陛下,王朝还真拿他没办法。中原腹地还好说,毕竟是离帝都陵安不远,没人愿意去招惹那几位供奉在皇宫里宗师高手,出到了这边境,基本上算是天高皇帝远,一些江湖人士就真不拿这大楚律法当回事了。就比如这个绰号采花秀才的采花贼原本真是一名秀才,只是连续好几年都未能获得参加朝试的资格,也就从此死心。后来不知道哪里去入了个三流的门派,硬是凭着一股子狠劲,让自己那副被掌门说成此生不可能走到第三境的身子硬生生踏入了第三境。而就是那天晚上,他把仍是第二境的老掌门活生生掐死之后,把老掌门的宝贵闺女,一直嫌他资质差,说他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的女子玩弄致死。 再之后,他便是在这边境上,专找良家女子下手,初时因为他做的隐蔽,倒也无人发现。只是有天晚上失了手,在采花的时候被半夜起来喝水的老管家发现,丧心病狂的他便是直接将这户人家二十余口皆是屠杀,就这样,当地官府才知道了罪魁祸首,可知道是一回事,派出围剿的捕快几乎无一人生还,这才把这件事上报给了戍边的征东边军,而这才有了事情开头的王武一行人埋伏他的场景。 从这几人手中的军刀来看,是正规的制式征东边军军刀无疑,这种军刀不同于一般军伍佩刀,是由边军铸刀师采集历朝战刀的样本而打造的新式军刀,三大边军各不相同,而征东边军的边军刀身偏窄,是用于克制东越的军伍佩刀,只是两国多年不启战事,因此征东边军的军刀更新缓慢。不过对于早已经算是丧心病狂的张伦来讲,眼前这几人不管是谁,哪怕是边军中的大人物遇见他,还不是该死则死,他实在不会有丝毫手软。 被掳至此的女子看着这副场景痛苦不堪,从小养尊处优的她自从前些天被掳开始,便受着生理上和心理的双重折磨,风餐露宿不说,还要时刻仍受这张伦的言语挑逗和不干净的手脚。现在看到这幅血腥场景,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坚持了,瘫坐在地上以后,女子泪如雨下。 自诩曾经是读书人的张伦心情不错的的时候还是很愿意用读书人那一套来对自己掳掠的女子的,因此就算被掳掠了有些时日,女子却尚未失身,不得不说,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张伦转身看了眼女子,冷笑道:“受不了了?要想死,我绝不拦着。” 顺手把王武生前的军刀踢到女子身旁,然后张伦便绕有兴致的看着女子要做何选择。一个长相美貌的女子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大不了重新再抓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那女子抽泣着看了看这柄已经被张伦踢到她身旁的刀,哆嗦着双手想要去捡起这柄刀,只是许久,都没有勇气捡起来,没有勇气结束她的生命。 张伦眼中尽是嘲讽,无所谓道:“不想死的话就好好闭好你的那张嘴,不敢反抗自己的命运,又可怜自己的命运。这不是最好笑的?” 女子低着头,渐渐止住抽泣,只是依然是无声泪流。 张伦不着急赶路,反正这本就是离东越不足一日行程,再怎么走天黑之前一定能够踏上东越的土地,他早已和东越那边邪道门派搭上线,那边一位长老亲自允诺,只要他过去,立马就是一个客卿的身份。到时候莫说边军的人,就算是刑部供养的那几位高手拿他都没办法。 张伦从不介意给人做狗,野狗毕竟没有家狗有安全感,但对于给谁做狗还是挺有讲究,东越高手本就不多,前些日子被叶长亭杀了不少,便使得东越江湖越发凋零,这个本来只是二流的邪道门派便一跃成为东越首屈一指的大派,而作为客卿位置,份量自然也是极重。 其实说来说去,张伦不过算是一尾从池塘中跃到另一方稍大的池塘罢了,终究还是受制于人。不过野心不小的他自然也不至于就甘于平淡一辈子,叶长亭那种能够数次入皇宫而全身而退的潇洒气态才是张伦的追求。 女子挣扎着起身,面色灰白,算是就此认命。 张伦看了一眼之后,也不觉得如何失了兴致,甚至还有些赞叹这女子的自知之明。本来他前往东越,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一时兴起想再做一票,逮到这个带着丫鬟在城隍庙烧香的女子也算她命该如此,张伦对于世间的好感早已经在那天晚上全部消灭殆尽,他看得很透彻,这世间上任何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都是蠢的不可救药。 正欲继续前行的张伦不知为何忽然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道路尽头,不知道为何出现了两道身影,以张伦的敏锐视力,自然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青衣,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身后负着一个干瘪背囊,而那女子跟在男子身后,虽说看不真切,但看身材也是不错。 那对男女走的不紧不慢,明知道看到这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仍然是没有丝毫惧意,径直往这边走来,只是张伦看到这女子好似扯了扯那男子的衣袖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张伦听不真切。 等到两方相距不过二十余丈,张伦才算是听到了这女子所说的内容,那女子扯着男子的衣袖说的是:小叶子,这个人好坏呀。 张伦冷笑,原来是两个不知江湖险恶的小两口,难道出门的时候,家里长辈没有教过该怎么行走江湖么? 看到那名姿色不错的女子,张伦的兴致慢慢被勾起,女子性格不一样,滋味也自然不一样,性格冷淡的,征服起来自然要有意思的多,但像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则是最有趣。 已经起了要收这小姑娘的念头,张伦自然就把眼神投向这边的青衣男子,毕竟在他看来,等过一会儿当着这小姑娘将这男子活活摧残致死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至于这个小姑娘能不能受住打击,会不会疯癫,这就不是张伦要操心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一幕,则更是让张伦冷笑不已,走近之后的青衣男子弯下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又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军刀,像是喃喃自语道:“这应该是征东边军的第三代军刀,特点是刀身狭窄,正好克制东越那边的七宝刀,尚有改革的余地,只是这两国没有战事,也就没有了改革的动力,导致这二十年,镇北刀发展到第九代了,这征东刀才发展到第三代。” 身后的女子更是问道:“那这刀还有用么?”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指了指地上的刀,笑道:“自然是有用的。” 下一刻,这男子便微微蹙眉道:“大楚律早有规定,非边军持边军军刀者,轻者流放边境,重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就连退役老卒按律也只能带走一柄已经是库存的军刀,而新的制式军刀是万万不能流传出去的。这几个人看年龄也不算大,应该是征东边军的士卒了。” 说完之后,青衣男子转过身来看着自始自终都冷眼旁观的张伦,没有对张伦说话,反而是问一旁的女子,“这位姑娘,敢问这几人是怎么死的?” 面如死灰的女子凄然道:“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青衣男子摇摇头,看着这女子感叹道:“人还是得活得开心些,姑娘你说是不是?” 女子面色凄惨,闭眼不语。 转过身来,青衣男子对着张伦一字一句说道:“按大楚律,私杀边军士卒,那便是死罪。” 张伦终于开口冷笑道:“等会儿等你死了,再来对我说大楚律。” 男子摇摇头,反倒是跟着他来的那个女子惆怅道:“小叶子,早知道你要打抱不平,怎么也得买柄剑,现在好了,空手怎么打?” 这身青衣自然便是一路向东越而来的叶如晦,想了想上柄剑被赢鱼剑气“碎尸万段”的悲惨下场,叶如晦也是一阵摇头。回过神来,叶如晦轻声道:“打抱不平自然得拔刀相助,拔剑可不太合适。” 说话间,叶如晦手一招,一柄不算陈旧的征东军刀自然便出现在掌心,也不多说话,叶如晦对着张伦就是一招刀气翻滚的挑帘式。 等到张伦瞪大眼睛,瞬息之间退回数十步。 叶如晦反手一招,就是刀谱上的无双刀式风送轻舟。 刀气雄浑,激荡场间。 叶如晦微微一笑,其实许久之前,有个叫叶向北的男人就曾和他一样,提刀站在边境,而这个人,正好是他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三章倒酒之后 张伦在习武之后,所遇到的除了老掌门有着第二境的实力,其他人几乎都算是武道一途尚未入门小鱼小虾,直到今天碰见了同为第三境的叶如晦,他这才发现,自己便宛如一个乞丐一样,而对方所展露出来的实力,没有一点不让他惊讶。 短暂的交手,张伦便是悲哀的发现自己完全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提着边军军刀的叶如晦杀意显露无遗,这是他第一次无比想斩杀了面前的这个矮小男人,不是为了被他糟蹋的黄花闺女们,而是为了躺着的那几具尸体。 女子眼神开始闪光,脸上渐渐有了表情,不再是如一潭死水一般。 被一刀逼退数丈之后站立都有些费劲的张伦骇然问道:“你是谁?!” 叶如晦默不作声,只是微微扬了扬手里的军刀。 “你是边军中人?” 张伦蹙眉问道。 低头看了两眼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叶如晦摇头道:“还没能有幸成为他们的袍泽。” 张伦嘲讽道:“你还真以为这些人是什么好鸟。” 身材修长的叶如晦打定主意不再废话,紧了紧手里的军刀,杀意弥漫四周。一个人拖刀而走,军刀在官道上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白色痕迹。 张伦眼睛微眯,竟是也捡了一柄军刀,略微提气,便是持刀狂奔。一时间,官道之上只觉得杀机四伏,远远要胜过当时张伦虐杀王武几人时的气势。 叶如晦刀法师承刀道宗师汤槐安,河满上的刀式尽是这江湖上的了句骂人的话。 既然是知道对面这小子的气机不再丰沛,张伦也不再犹豫,强忍着疼痛,一刀挥出,不再留力,实打实是出了十分力。 两刀不断相撞,夹杂着声音,两人身上的气机很快让刀上出现了几道豁口。杀机勃勃的张伦顾不上疼痛,心里只想着解决这个来路不明的刀客,毕竟以后的日子可要比现在美好的多。叶如晦闲庭信步,单手持刀,每次两刀相交之后,他都巧妙的化解了对方的劲道,因此并不吃力,不论是刀道感悟还是刀式的精妙,他都要胜过张伦,自然也就没有显得难受,再加上前些时候从那白发道士处得到的秘籍,让他有了太多裨益。 两刀再次相撞,叶如晦却出人意料的收刀后撤,在张伦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是一刀刀意雄浑的挑帘式。 叶如晦没有见过汤槐安使出这一刀的浩瀚气象,但只觉得如此刀式由第五境宗师使出必然是有大气象的。 收刀而立。 张伦躺在地上,已经爬不起来,胸口中有个不小的骇人伤口。 鲜血很快从身体里流出,没有死绝的张伦艰难的喘着气。 叶如晦走近两步,终于开口说道:“以前先生在世的时候就常说人生在世其实除了那些潇洒恣意的大侠侠客之外,就数两类人值得尊重,一类是治世的读书人,一类便是护世的士卒。虽说先生一直说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先生明显更在意后者,所以你要是要怪,便去怪先生吧。” 张伦口腔里充满了鲜血,却是露出了一个讥讽笑意。 一直在旁边的观看的女子不知去哪找了块石头,费力搬到这张伦面前,高举过头顶,眼中泪水不顾一切的流淌,叶如晦蹙了蹙眉,没有说什么,张伦已经是必死无疑,他倒是不介意这女子的发泄。 那女子颤抖着双手,石块始终没有敢往下砸去。 生机未断的张伦费力的讥讽道:“不敢反抗自己的命运最可怜。” 那女子涕泗横流,却只是无力的把手里的石块放下,蹲在一旁大声哭泣。 不善安慰女孩子的叶如晦径直去收拾那几具尸体,反而是对这个姑娘不闻不问。 顾雨走过去抱住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女子,只觉得越发亲切,或许都是觉得有相似的遭遇的缘故,小声问了她的名字之后,顾雨递给她一张手绢,便不再说话。 倒是叶如晦一个人一个人刨了个大坑,将王武几人埋在一起,另把军刀一柄柄埋下之后,才合上土。 从腰间的酒囊里倒酒在坟茔前,叶如晦低声道:“这酒我敬诸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四章兄妹 (烽火新书剑来在纵横首发,大家去支持,再说我昨天没更不是学校停电了么。不过锅还是我的,嘿嘿。) 两人一行变作三人,叶如晦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顾雨是在走过边境便要分离,而这女子只需要找到处城镇,交给衙门也就是了。 闲暇时候叶如晦看了看这边境的地理图,发现不过两三日的脚程便能走到有一座叫住东辽镇的镇子,不过想及这两日路程要让这两个女子在野外过夜便是一阵头疼,毕竟这顾雨的睡觉习性他可是见识过了。 这日天色不佳,才过正午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叶如晦包囊里虽有一把油纸伞,但也无法让三人共行,将伞给了两个女子之后,叶如晦冒雨走了一段,才总算是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山神庙,三人踏进之后,叶如晦拆了块烂门板,开始点火驱寒,随便烤干衣物。 雨一直下到黄昏,未见要停的样子,期间叶如晦只顾着烘烤衣物,烤干之后又一个人仔细研究了河满上的刀式,这也就没和这两位女子说话,好在是顾雨早见识了叶如晦的性子,也没有说什么,草草吃过干粮之后,顾雨便躺下歇息,这一路她确实疲乏了。 新从这采花秀才手里救下的女子约莫还有些戒备,虽说是已经十分疲倦了,但仍旧是努力睁着眼睛,遏制着睡意。 叶如晦往火堆里丢了两块木材,漫不经心的说道:“白天的时候,你在那处凉亭做了记号,相信来救你的人很快就会来了,这也省的我要把你带到东辽镇交给那里的县衙。” 女子闻言,猛然一惊,不自觉的往后退后了两步,她自己已经觉得自己做的记号做的极度隐蔽,不可能被人看见,却不想仍旧被叶如晦给看得一清二楚。 叶如晦摇摇头,“我要是想害你,何必要救你。” 女子约莫也是心思细腻再念及叶如晦这一路也未对他行什么不轨之事,因此也是迟疑问道:“公子是什么人?” 叶如晦一时间有些咋舌,怎么遇到人都喜欢问他是什么人,无奈摇头之后,叶如晦打趣道:“反正不是采花贼也就是了。” 女子也是被叶如晦逗乐,警惕之心骤降,但要是这样就把身世和盘托出的话,自然也不可能如此。沉默片刻之后,女子问道:“公子可觉得小女子身世不明,有些危险?” 叶如晦笑了笑,“还不至于如此小气,不过若是姑娘的朋友有些出格举动,在下也不会坐以待毙。” 女子惆怅道:“公子多虑了。” 叶如晦不再说话,开始思索前两日得到的消息,说是严明见一入陵安就被授予门下省的尚书之位,且满朝文武出人意料的无人反对,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这严明见就是宰辅大人找来的帮手,朝中敌对的对头却是实在没有办法反对,这个严明见当年在士林的声望太高了,朝中有不少官员都曾受教于严明见。虽说不知道为何这些年了无音讯,但这一朝再度出现在世人眼前,仍旧是威望如初,也就顺理成章的入主门下省。 至于这严明见上任之后,三省一系列对疏谏阁的政务也不再如何严加核查,刘海本就是顺着孙老爷子的主张做,可碍于不是三省真正意义上的主事者,因此有些事办起来十分不顺手,不过严明见来了之后,他这一下子也就轻松了许多。 只不过宰辅大人这新政还有诸多考校,毕竟是其几十年的心血,怎么也得好好打磨。 想了想,叶如晦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女子之后,问道:“你想必出身不凡,又是在这边境,你给看看这块玉佩,是否是东越那边出名的大户人家的物件。” 女子接过之后,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出来什么奇特之处,自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户人家的物件,只是摇头道:“恕小女子眼拙,实在看不出来是哪家的物件,不过玉质上乘,倒是大户人家的东西无疑。” 叶如晦拿回玉佩收好,倒也谈不上失望,顾雨这块交由他保管的玉佩说是了解她身世的线索,不过叶如晦怎么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之处。 正思索间,女子却呀了一声。 叶如晦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女子蹙眉道:“小女子想起来了,这块玉佩上的貔貅图案应该是东越那边某个郡王的家族图腾,前些年爹爹在府邸上正好接待过一个来自东越郡王府的客人,他带的有块玉佩,便和这个无异。” 叶如晦看了两眼女子,不发一言。那女子似是知道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眼神闪烁。 好在叶如晦不再追问,只是看了看两眼熟睡的顾雨。 相比于顾雨可能有的显赫身世,他倒是宁愿这姑娘是身在殷实人家便算了,毕竟这样说来,以后也会少去好多麻烦。 在之后,叶如晦只是问了问这郡王府是位于东越什么地方,别的事情一概不去问。身份不明的女子也是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两人对坐到半夜,气氛显得十分宁静,到了子时以后,女子总算是熬不住,靠着庙里的柱子睡去,叶如晦好心把外衣脱下盖在这女子身上,便起身出庙门去。 雨势停歇之后,夜空中星月同辉,显得一副不常见的景象,走出山神庙的叶如晦抬起头打量这副好景色,兴许是夏日的缘故,夜色中也不宁静,远处里传来大小不同的小虫叫声,叶如晦起了兴致,想着打两招剑招,只是自己所买的两柄剑,一柄被那无名杀手折断,另一柄则是更加可怜,直接是被那柄赢鱼剑中的剑意给弄的粉身碎骨。 想起那柄道教名剑赢鱼,叶如晦摇摇头,呢喃道:“亏大发了。” 然后便在这站立半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隐隐约约听到了预想中半夜就该响起的马蹄声,纵身翻上一颗大树,远处烟尘滚滚,借着曙光,一队黑甲骑军正纵马疾驰,目地就是这座山神庙。 叶如晦摇摇头,转身走回庙内,那女子不出所料的正坐在已经熄灭的火堆前,并未闭眼,叶如晦捡起在一旁被叠好的外衣,边穿边问道:“你爹是边军某个实权校尉?” 那女子不语。 叶如晦笑了笑,感叹道:“说起来我也认识个边军中的将军,官职肯定比你爹大。” 女子低声说道:“我爹是三品的冲正将军,正好管辖一支飞羽卫。” 叶如晦哦了一声,过去背起还在熟睡中的顾雨,踏出庙门之前,转头说道:“对了,叫你爹别做对不起大楚的事,不然等我从东越回来的时候,少不得要去找他的麻烦。” 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叶如晦已经踏出庙门,不知所踪。 下一刻,那支长途奔袭几昼夜的骑军终于到了庙门前,为首的一名青年骑将翻身下马,正好遇见从庙里走出的女子,女子泫然欲泣,红着眼喊道:“哥。” 那年轻骑将笑了笑,本想着训斥自家妹子几句,可话到嘴边,也只是说了句,“跟哥回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五章风乍起,好诗 半路上,睡眼蓬松的顾雨悠悠醒来,只是在发现自己是在叶如晦的背上之后,并未第一时间发声,反倒是有些惬意的靠着叶如晦,享受着时间不多的悠闲。 武道一途算是走的比旁人远些的叶如晦早在顾雨呼吸声有变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姑娘已经醒来,只是以为顾雨不愿意赶路,也就没有着急出声。等走过五里路之后,兴许觉得有些无趣,叶如晦才开口说道:“睡着还算不错吧。” 顾雨脸上蓦得一红,不过好在叶如晦看不到她的样子,短暂想了想了,顾雨才开口问道:“许姑娘呢,你把她扔了?” 叶如晦走的不紧不慢,平淡道:“有人来接她,是边军,自然也就让她走了,不然带着也不是个事。再说了,要是不让她走,怕是也不行。” 见到叶如晦没有把她放下来的念头,顾雨没来由的安了心,歪着头想了想,疑惑问道:“那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别人知道?” 叶如晦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两眼这个想象力惊人的女子,随即说道:“我倒是不急,只不过是怕你急。” 顾雨一头雾水。 叶如晦再度前进,轻轻说道:“我把你那块玉佩给绪姑娘看了,据她说,是东越那边一个郡王的家族印信,而且看这块玉佩的品质,应该是嫡系,还有一点你说巧不巧,这位郡王前些时日刚刚被任命为东越的京畿大将军,择日便要从南边举家迁到东越都城都阳城,我若是慢些,恐怕便赶不上在这位郡王北上之前把你交给他了。” 顾雨低声哦了一声,嘀咕道:“到时候把我送到北边不也是一样的嘛。” 叶如晦无奈一笑,“你以为和我在一起很安全,实话说,我现在的处境比你都要差些,我恰好和有位前辈有旧,而这位前辈正好在东越惹了一桩滔天大事,入了东越之后,便是羊入虎口一般,轻松不了。” 被勾起好奇心的顾雨问道:“哦,这位前辈做了什么事啊?” 叶如晦无奈道:“拆了座寺庙。” 知道叶如晦肯定没有完全说清楚,但也知道她问反正叶如晦也不会说,顾雨便索性不问了,反而是问起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家”。 叶如晦沉思片刻,说道:“东越本就信佛,因此无论是军伍还是战将都并不出色,除了镇守剑门关的天赐将军,东越拿得出手的名将便是实在不多了,反倒是这位郡王,前些年生倒是算是一名不错的将领,只是东越久无战事,便渐渐从军中隐退,加上本就是皇族旁系,这郡王位置倒也坐得安稳,不过这些年东越国力繁盛,你们那位东越皇帝似乎又有了些别的打算,这次诏这位郡王北上,倒也出人意料。不过若是防备北匈攻入都阳城,未免太过担心了,几十年前东越划给大楚的土地便相当于让东越有了天然的保护屏障,北匈若是想南侵东越,不踏过大楚的土地,是不可能的。” 顾雨不满道:“什么你们我们的,不都是一样的吗。” 叶如晦没有说话,他是想起一件事情,当时拿玉佩给那女子看的时候,那女子说是在自家府邸见到的郡王家族印信,她父亲又是飞羽卫的冲正将军,这样来看,两者之间,便真有些不得不说的事情。 叶如晦摇摇头,不去纠结这些事情。 再走过五里地,顾雨再没脸没皮也都不好意思在继续继续赖在叶如晦的背上,等到不情不愿的从叶如晦背上下来之后,又赶上腿麻,便让叶如晦搀着走了一段。 等过了晌午,天气渐渐炎热,顾雨便是走的越发慢了,满头大汗的她不经意看了两眼叶如晦,却发现他竟然是连一滴汗水都没有出,反倒是云淡风轻,一拍脑门,顾雨现在才这么多天才意识到叶如晦的异常,不过只当是这等江湖高手都有自己的避暑方子,也没有如何追问。等走了一里多路之后,顾雨偶然靠近叶如晦,才发现他的身边居然是那么清凉,哪里有半点炎热的样子,后知后觉的顾雨便发誓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叶如晦了。 两人没有循着官道走,如果要过边塞的话,麻烦不小,更要紧的是估计追捕顾雨的官文的已经发到了边境,他们这一去,不是被逮给正着? 因此两日在黄昏时刻才堪堪走到了一座山脚下,是一座位于大楚和东越边境的无名山,因为经常有些倒卖货物的商贩长期路经此处,因此从山脚有条蜿蜒小道上山。 至于这边境倒卖货物,大楚和东越两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真要是两国官方摆在明面上的这些货物,无论是大楚还是这东越都是供不应求的。大楚的丝绸茶叶饶是有商贩倒卖也是价格颇高,若是没有,便可算是有价无市了。 顺着这条小路上山,因为怕顾雨走不快,叶如晦走的慢些,直到天色暗渐渐看不清路,叶如晦才和顾雨走到山你这军功也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爬得上去。不说封侯了,要是当个将军都够呛。” 李北还瞥了一眼李四,淡然说道:“再怎么也在你前面。” 李四嘿嘿一笑,“那倒是,我这辈子估摸着混个伍长就是了,到了年龄就退下去,不奢望当将军。” 李北还破天荒的拍了拍李四的头,笑骂道:“没出息。” 李北还这一接地气的举动让一众骑卒都哄然大笑。 李四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笑了笑之后便说道:“要我说呀,当什么将军,只要是当李老大手下的卒子便是烧了几辈子高香了,兄弟们说是不是呀?” 身后百余骑都轰然应是。 实则李四这句话说的也没错,李北还虽说是性子冷谈了些,但怎么说每逢大战一定是身先士卒,而所得军功又大部分是分给了手下士卒,比之其他所谓的运筹千里之外的智将更要讨底层士卒们的欢喜。 李北还不理这些粗狂汉子,一个人策马缓缓前行。 刚打了胜仗的李四知道李北还的脾性,故意大声道:“我可听人说李老大不仅枪术不凡,其实肚子里很有几斤墨水,兄弟们,不如让李老大给我们吟首诗怎么样?” 李四这一番话便让身后炸了锅,只是片刻,身后便是嘈杂起来。 “啥,李老大还会吟诗,真的假的?!” “八成真的,你看李老大长这么俊,怎么也得有几斤墨水。” “几斤咋够,不够不够。” …… …… 听着身后这些人起哄,李北还哭笑不得。不准备理会的他继续策马前行,不过身下白马怕是见着处新鲜野草,不愿继续前行,反而是在原地踏步,驱使了几次白马就是不走,这让李北还没了脾气。 板下脸,李北还冷声道:“李四,你胆子也太大了。” 可无奈的是,李四缩了缩头,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至于其他人,则是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躲不过去的李北还淡淡道:“南庭满园春,残楼积旧尘。归燕应不语,何故笑朱唇。” 短暂的寂静,一下子鸦雀无声。知道这些汉子听不来这些文人的东西,李北还也不恼,只是想着下次作些边塞诗怕是更有共鸣。 李四最先反应过来,低声嘟囔道:“真酸,酸得掉牙了。” 被耳力极佳一字一句全部听进去的李北还听到后,后者也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接下来的一幕才让李北还真正哭笑不得,在李四身后的一个魁梧骑卒在听到李北还的诗后,忽然大声道:“真他娘的好诗!” 这些边军士卒大多没有上过私塾,也找不出其他什么形容词,一句真他娘的好诗便是唯一能用的词汇。 在这魁梧骑卒之后,无论是听没听到李北还念的诗的骑卒都大声喊到真他娘的好诗! 此起彼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六章都是胆小鬼 青城山上,正值清晨。 这一日是道教祖师李耳的生辰,因此青城山上的道观今日会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山下的信众也多会选在这一天入山还愿,因此今日青城山才是清晨便是人声鼎沸,不过无论是巨富商贾也好,还是寻常百姓也罢,都只能顺着山道上山。山道难走,相比于寻常人家的艰难前行,有钱人家早顾了脚夫上山。因此也就比普通人早了好些时候来到山上,等这些最是不缺银子的香客在道观上过香之后,便向负责敬香的道士询问是否可以去剑锋一睹剑阁光景,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青城山旁的人士,有些香客更是远道而来,并不是庆州人士。只过相比于一些家世不错,显得极其有教养的香客来说,还是比较客气,反而是一些骤然富贵,未得时间沉淀的香客来看,便显得没有什么礼貌了。 负责的道士也是脾气极佳,耐心的解释说虽说剑阁并不禁外人,只是这剑锋陡峭,比之这其他青城山诸峰都要险峻的多,并不好攀登,最后是劝香客们三思而后行。 大多去剑阁观光的香客只是徒增的念头,听到这么一说,也就打消了念头,不再坚持,逗留片刻之后,便下山去了,倒是有小部分存着心思要去剑阁一看的香客在和道士问清楚剑阁道路之后,带着自己的家丁或仆人,开始往剑峰而去。他们要去看看拥有首榜之上两位剑道宗师的剑阁是何光景,是不是由外人传言的那般真是神仙宝地。 剑峰今日如同其他峰一般烟雾缭绕,道教祖师李耳生辰虽说和剑阁并无太多关系,但是剑阁的开派祖师对这位古往今来独一份的道士实在是推崇倍加,因此早立下规矩,剑阁每逢李耳生辰,应当如同道教子弟般礼敬。主管此类事物的剑阁长老杨如圭正好有事下山,因此早在前日拜托掌管洗剑池的师姐清雪今日替他一替,洗剑池本来平素也没有什么大事,因此清雪便应承下来,只是等真到了这天,常年在洗剑池不问剑阁事务的清雪对于这流程可算是一无所知,不过好在负责礼敬的弟子都还在,因此也没出什么纰漏。 随着来此的香客越来越多,清雪的头便是越来越大,等到前来上香的香客挤爆了大殿之后,清雪更是不知所措。等到偶然一瞥,透过人群看到在门口那颗老松树下的中年剑士之后,清雪更是生出了些恼怒神色。 上香的香客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毕竟青城山上有的是道观,哪里上香不好非找这剑阁来上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清雪也是知道这点,便是耐着性子给香客们指点说是剑阁哪里景色可观,哪座大殿历史悠久之后,这些香客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期间还有香客在出门之后,看到那颗老松树下的中年剑士,还向这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剑士讨教剑阁掌教余留白的常去之处,中年剑士耐心讲解,把掌教平素里的行踪说的一清二楚,并没有半点隐藏。 兴许是这剑士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说谎话诓人的主,香客们大多相信这剑士的言语,一个个兴冲冲的离开,依照这剑士所说,希冀能够碰见这名首榜之上的剑道宗师。不过这些香客太过激动,是以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主动问一问这个中年剑士的名讳。 等到大殿里的香客走的差不多了之后,清雪才踏出大殿,在老松树下看到始终平淡如水的中年剑士,清雪笑道:“师兄,你就不能告诉他们,他们要找的剑阁掌教就是你?” 穿着始终都不像这四大宗门之一的掌教的余留白轻轻一笑,感慨道:“这些人也没问,再说了,要是我说我就是掌教,这些香客想必也不会信,说不得反倒说我是个骗子,到时候招来些剑阁弟子,倒是有些尴尬了。” 清雪瞟了眼余留白身上这洗得发白的剑衫,在衣衫下摆还有些因为磨损而出现的几个破洞,似是有些不满意的说道:“怎么你也是这剑阁掌教,怎么穿的像个家徒四壁的穷书生?指不定外人还说咱们剑阁穷酸到连衣衫都没有了。” 一辈子多是被人称赞书卷气多过侠气剑气的余留白也不过多言语,只是笑了笑,解释道:“思尘不在山上,倒是没有人提醒过我。” 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思尘的清雪原本只当是这孩子被余留白拉着去闭关悟剑去了,也不曾想居然已经不再山上。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她长期待在洗剑池,本就是对剑阁事务上心甚少,要不是杨如圭有事下山,她恐怕现在还在洗剑池对着那满池剑。 微微失神之后,清雪开口问道:“那思尘被你遣哪儿去了?” 余留白回答道:“我让他去陵安带句话给长亭,本意是让他见到长亭之后就回来,不过这小子他说想要跟长亭去游历,我原想依着长亭这个性子,八成是不会同意,也就允诺他,说是只要长亭同意就行。不过没想到的是,长亭还真的同意,我想了想,让他跟着长亭也好,对剑道有好处,也就没有拦着。这小子前些天还写信回来,说是已经到了北匈了。” 清雪疑惑问道:“叶师弟去北匈做什么?” 余留白无奈一笑,轻声说道:“据说要去杀冷寒水,据思尘这小子的信里说,长亭是为了给自己侄子出头,长亭刚上山的时候我就听师傅讲过,说是长亭有位兄长,只不过这些年过去了,却是没想到长亭还有了侄子。依着长亭性子,一个禁欢,他这些年都敢在大楚皇宫来回溜达,这才是第五境的冷寒水,怕是讨不了好去。” 清雪气急败坏的说道:“师兄,你就由着叶师弟这么胡来?” 余留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些感慨说道:“长亭剑道修为一日千里,更绝不是那种只知埋头苦练而经不起实战的愚笨子弟,踏入第六境之后更是没几个人能够敢说稳胜长亭,说不得后山里那几个闭关的老祖宗都不知道能够接长亭几剑,长亭又是那个倔脾气,一言不合谁能拦住他?况且师傅在的时候就万般宠爱长亭,我这个做师兄的又是看着他从个半大孩子长大的,哪里狠的下心来训斥。大概天下人都是这个脾性,自己子弟要是有了出息都是舍不得打骂的,再说了,长亭的出息要是师傅知道了,只会更嘱咐我好好照顾长亭。不过师妹,你只看见长亭由着性子来,其实长亭才练剑那会儿,哪一天不是要受那万般剑意磨砺的苦?长亭是剑道胚子不错,可再好的天赋都禁不起挥霍。要把天赋兑换出来也不是件容易事。总之放心吧,长亭有分寸。” 清雪有些担忧道:“我也是担心剑阁百年基业。” 余留白哈哈一笑,“师妹,这剑阁百年基业什么时候轮到咱们来担心了,你我担心也是无用。祖师爷不是留下过一句诗,叫做‘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我才当上掌教那时候,便是老想着这剑阁要怎么怎么做,如何才能发扬光大,后来在藏书阁看到祖师爷留下的这句诗,才真的算是看开了。” 清雪翻了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就你这样子,当心掌教的位置被人抢了去。” 余留白一愣,反而是开怀笑道:“求之不得。” 清雪怒其不争,打定主意不再说话。 余留白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转过头看了看清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远处有些嘈杂,是些上香的香客不知道在哪碰见个正路过的剑阁子弟,便是好奇心大起,非要这个面容青涩的年轻剑士给他们舞剑,当中有两个妙龄女子,拉着这年轻剑士的衣袖,两双温柔似水的眸子不知道对着这年轻剑士送了多少秋波。 这也是剑阁随着余留白,全阁上下大多都是些温和性子,不然就这些香客放在江湖上的二流门派里也是不会有些什么好脸色,说不得还要被劈头盖脸一阵骂,何况是在这四大宗门之一的剑阁。 年轻剑士远远看到掌教和清雪师叔祖两人并肩站立,也没有心思去八卦,只是求助的望向这边。 生着闷气的清雪自然不去理会这个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后辈弟子,倒是余留白笑了笑,“守一这性子太柔了些,对剑道修行并无裨益。” 说完这句话,余留白便是要要过去替这剑士解围,只是走了没两步,便听见清雪在身后嘲讽开口说道:“这也是随了某些人,你说是不是,师兄?” 余留白苦笑,并不回头,径直往那年轻剑士处走去。 清雪低头嘟囔道:“都是胆小鬼。” 余留白脚步不停,倒是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想起了第一次去洗剑池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还不是掌教,清雪自然也不是这掌管洗剑池的长老。 微微叹了口气,余留白摇摇头,倒是有件事他拖了几十年。 有句话也是拖了几十年没说出口。 更不知道还要拖多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七章年轻道士 才踏上南唐地界,叶如晦便遭受了一波截杀,不多不少,正好一只手的数目。前四次都是些不入品阶的三流武夫,因此叶如晦也没多费劲,轻轻松松的便解决了。 最棘手的是这最后一波,对方是东越小有名气的江湖杀手,武道修为不低,正好也是第三境。若说这杀手如果是正面和叶如晦对敌,叶如晦不说稳胜,却也不会落得下风,毕竟叶如晦出身相比于一般的江湖人士,委实是要超出他们太多了。只是这杀手性子极为耐心,一路上至少跟了叶如晦不下十日,最后直到叶如晦要踏进莲州的前夜,杀手才扮作过往商贾,在经过叶如晦身边的时候,一柄淬有剧毒的匕首悄无声息的便刺向叶如晦的腰间,叶如晦反应过来,却还是被匕首刺进身躯内半寸有余,虽说之后杀手被叶如晦击毙,但这毒素去祛除起来实在麻烦,一连数日,叶如晦整日都是浑浑噩噩,直到入了竹清城,伤势才有些好转。 东越信佛,州城也自然多和佛教相关,佛教色彩自然也是浓厚。比如境内的菩提州,大雄城之类的,不胜枚举。倒是莲州的名字来源并无深意,只是单单莲州多莲花而已。竹清城是这莲州首府,原本是设立的有州牧,不过自从东越皇帝将莲州分封给郡王唐致直以来,便是由这位郡王代理州牧一职,虽说世间大多数人往往是有了权就要变坏,但这位郡王却是个例外,执掌莲州差不多十载,并无做出什么收刮民脂民膏的行为,相反治下是难得的清平,和其他郡王的封地相比,这位郡王便是实在清廉的不能再清廉了。 唐致直要被调到京畿担任京畿大将军的消息是几日前府衙的人张贴到竹清城的,加盖了大印的告示白纸黑字要求唐致直在月低前将手中的一切事物移交给新到任的州牧,办妥后便要携带家眷前往都阳城。前者还让唐致直有些许缓和的时间,至于后者便是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皇帝陛下虽说信佛,但性子却一点也不慈悲为怀。 叶如晦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入了城之后便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多日不曾出门,期间每餐饭食都是由顾雨端到房间内的,开始顾雨还担心叶如晦身体有什么大碍,脸上满是焦急的表情,倒是看着虽说叶如晦脸色发白,但是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症状,顾雨才稍稍安心。过了些天,叶如晦开始出门,开始在城内转悠,没事还会和客栈掌柜聊上一聊,一个是满腹牢骚的中年老男人,一个则是百无聊赖的年轻人。一盘毛豆,两人便可以聊上一天。 今日午饭,叶如晦和顾雨在客栈大堂进食,两荤两素一汤,算不上阔绰,也算不上穷酸。因为选的是临近柜台的桌子,闲来无事的掌柜便和叶如晦拉拉家常,叶如晦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头是妻子已有身孕,女婿乘机让丈母娘留下来照顾,丈母娘是答应了,却要他写信询问掌柜的何时前来探望,女婿万分体谅老丈人,只是说要掌柜的在妻子临盆时再来即可。 收了信的掌柜的是感动的一塌糊涂,念叨了一整天的当初竭力要把女儿嫁给这小子是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有了七八个月的悠闲时间,反倒让这掌柜的一时间无所适从,不过好在只要没有这母老虎,日子就过得舒坦。 吃完饭,叶如晦自顾自起身,要去城里闲逛,顾雨一脸希冀,不过叶如晦却是摇了摇头,顾雨随即一脸失落,叶如晦笑了笑,“等会回来的时候,知道替你带些胭脂水粉。” 顾雨没知道心事脸色微红,点了点头,转身上楼,掌柜看了看顾雨的背影,朝着叶如晦递了个男人才懂的隐晦眼神,叶如晦笑了笑,这才转身踏出客栈。 客栈位于城中人烟相对稀少的北城,因此也没有商贩临街贩物,显得不是那么热闹。叶如晦走过一条青石小巷之后,在街道一颗杨柳树旁一转,再度踏入一条不知名的隐晦小巷。 而在小巷尽头,有个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坐在一方榆木桌前,闭目养神。桌旁并没有摆上什么算祸福之类的旗幡,榆木桌上也没有什么寻常算命道士的签筒,反倒是只有一壶茶,两个杯子。 本来东越信佛,大街上时不时便能看见些化缘的僧人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东越百姓也大多是以礼相待,鲜有对这些和尚摆个臭脸的。而这道教在东越则是很不受待见,别说在东越的道观屈指可数,大街上要是遇见算命的道士,八成是要被这些东越百姓拿着扫帚打的。 叶如晦走到桌前的长凳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这杯并不苦涩,反倒是异常甘甜的茶水,叶如晦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开始的时候据这个年轻道士说,这茶独产于终南山,只可用冷水冲泡。整日受山露滋养,十分珍贵,大楚皇宫一年才得供奉半斤不到,自然是泡出来十分甘甜,而正当叶如晦正要仔细品鉴的时候,却不小心发现这年轻道士衣袖里分明有好大一包,看架势,其实并不下两斤。这让叶如晦嘴角一阵抽搐,这年轻道士被发现之后一点也没觉得心虚,只是淡淡用茶水淑了个口,才慢慢悠悠的又往茶水里加了些茶叶。 和叶如晦已经见过数次的年轻道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说话,只装作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叶如晦按捺不住,才开口问道:“梁兄,我托你问的那事情可有眉目了?” 那年轻道士嘿嘿一笑,尽现猥琐,所装出来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也不看看我是谁,那可是道教祖庭终南山不世出的天才,这点小事,能难住我?” 虽说叶如晦一直不觉得这什么天才和他拜托他问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但实在是有求于人,他也不好意思拆台,只是抽了抽嘴角,并不反驳。 年轻道士喊了声小叶子,说了句只入得你耳,便在叶如晦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抬起头来,年轻道士洋洋得意道:“怎么样,哥哥这消息还算灵通?” 知道年轻道士到此地已有不少时间,加上他这性格,必定是认识不少人,不过自己托他打听事情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却不曾想,这年轻道士还真的打听到了。 叶如晦点点头,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眉头微皱。年轻道士倒是都看在眼里,却不询问,自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丹霁茶也就是我才能当作水来喝,要是山上那些老道士一年能分到一两,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你小叶子也是有福气,除了终南山,你就只有到大楚皇宫才能喝到了。” 叶如晦抬头看了看年轻道士,笑问道:“梁兄准备在这竹清城待上多久?” 年轻道士摇摇头,惆怅的说道:“本来是要待到年底便要直接去菩提寺找不与的麻烦,然后便北上,去碰碰北匈那个野人,至于郭硬就实在没有兴趣,柳青那个疯女人境界提升的极快,就快踏进第五境了,实在惹不起。不过现在山里有些事,师傅让我尽快回去。” 叶如晦皱眉道:“柳青是女子?” 年轻道士一脸嫌弃,“怎么了小叶子,你这第三境的修为怕是不够她打的。” 叶如晦一脸苦笑,他倒是不知道这稳坐年轻一辈第一的柳青居然是个女子,只是一时间有些意外,至于有什么其他想法,那确实不现实。 年轻道士低声嘟囔道:“这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师叔祖,说是把赢鱼寻回来了,非要回去参加什么归山大典,要不是这辈分奇高,师傅也不至于火急火燎的叫我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八章锋利如剑 名字叫梁周的年轻道士虽说行事作风都实在不像是道教祖庭终南山的高徒,但是却实打实的是当代终南山掌教的关门弟子,在终南山上的地位便和青城山上的思尘一般无二,只是相比于思尘的悠闲生活,年轻道士的日子便要难过许多,自上山起,便有精通算卜的年长师叔祖算准梁周天资极高,是唯一有可能打破那道桎梏的人,因此在山上的时候,每日除了打坐净身之外,年轻道士便是在数位师叔伯的调教下研习祖庭的各种道法,这日复一日虽说是修为进展快速,但是这也让梁周感到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打着游历世间的幌子下了山,梁周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先是逛便了整个大楚,然后便到这东越境内逮了这些时日,要不是师尊来信,梁周这一年半载估计是不会打算和山里联系的。 看着年轻道士又抓了把茶叶放到茶水里,叶如晦嘴角一阵抽搐,说是终南山的珍惜茶叶,可这年轻道士完全是一份看大白菜的心态,丝毫没觉得珍贵。 瞟了两眼叶如晦,梁周叹了口气,“小叶子,哥哥我这一回去怕是短时间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倒是便宜不与了。” 叶如晦独自饮茶不语,他不是第一次见他,自然知道他的脾性。 果不其然,见叶如晦不搭话,按耐不住的梁周自顾自的说道:“小叶子你可知道你这武道一途算是越走越窄?” 叶如晦心头一紧,但仍旧是按捺住没有说话,静听年轻道士的下文。 年轻道士哼了一声,“不知道你小子哪里走的****运,竟然身负刀剑两股意气,况且都颇为不凡,算是年过中年,却始终是看起来不比年轻时候差,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出轿子,淡然问道:“刘大人可来过?” 门房小心翼翼的回道:“不曾。” 男子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走向府门口,身旁的白发老人却是淡然看了看远处的某处高楼,男子心有所感,讥讽道:“都等不及了。” 白发老人以手指作了个剑势,喃喃道:“可有人能挡住老夫的指剑十二?” 门房屏声不语,他虽然不知道这白发老人的来头,不过他可是亲眼看见过这个不喜欢说话的老头子以手指作剑,硬生生杀了数十位潜入王府江湖杀手,而且至始至终,这老头子都是单手对敌。 王府里下人私下都说,整座王府除了王爷,也就数这老头子不可以招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二十九章世间文字最是苍白无力 世间传言,说当世剑道虽说叶长亭能够独占魁首,但若是将叶长亭放在数十年前的江湖,或许便不如现在如此惊艳。当时的江湖正值李青莲身陨,剑道群龙无首,无一人能够敢说能够力压诸多剑道宗师登什么,也就是在这湖里投放了不下千尾青鲤,好让这老头有随时有鱼可吃。 吩咐下去了的白发老头继续前行,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子之前,推门而入,院里角落里有一几颗不大不小的芭蕉树,正值盛夏,芭蕉树上正好结的有几个小芭蕉,老人坐在院里唯一的石凳上,随意一指,院里顿时剑气激荡,而那几颗小芭蕉则是直接滑落下来。 老人也不言语,只是闭目养神,等了约莫了一炷香的时间,王府后厨派人送来了他要的那尾青鲤,见到老头儿闭目,也不敢多说话,把餐盘放在老人面前的石桌上之后便便轻轻退出院子里。 出身不知,来历不知但武道修为绝对不低的白发老人,不饮酒不碰女人,这辈子除了练剑之外,唯一的兴趣便是吃上一尾青鲤。 张开眼睛,老人看到石桌上的青鲤,微微动容,曾几何时,吃一尾青鲤便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愿望,那个时候这个愿望似乎比他想要登上剑道巅峰的愿望还要来的迫切。 不过此时尽是物是人非而已。 拿起木筷,夹了几筷子青鲤之后,因为是清蒸,并未放什么佐料,所以这尾青鲤实则是寡淡无味,老人能吃到的,除了本身所带的鱼腥味之外,实在没有其他了,放下木筷,老人看向院外,淡然说道:“进来吧。” 声音不大,但这让已经在院外等候不下数年的少年仆役喜出望外,丧失了右手的少年仆役小心翼翼的走进院子之后,便扑通一声跪在老头子面前,头埋得很低,但并不说话。 老人看了一眼少年空荡荡的袖管,若有所思。 对于这个少年,他早已了解身世,书香门第,遭受歹人迫害,被仇家砍去右臂之后,又被一刀捅向心房,要不是正碰到唐致直路过山野,怕是早已喂了野狗了。 虽说后来这个孩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坚强的活下来了,但不会有人怀疑,这孩子一辈子就只能作为仆役度过一生,至于想报仇,本就是不切实际。 老人沉声道:“你可知道你没有右手,是习不了剑的。” 入了府之后,一心不忘报酬的少年只知道老人是王府里最了不得的高手,因此他也就一日复一日的等在老人院门前,等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才等来踏进院子的机会,老人这句话便如同冬日里的一瓢冷水,瞬间浇灭了少年所有的希望。 不知所措的少年抬起头,眼中泪水打转,沙哑开口说道:“什么苦我都能吃,请先生教我。” 老人冷笑道:“剑道若想大成,身体自然是完好无损才行,残缺之躯,连剑都握不了,你怎么习剑。痴儿,你在院外等老夫数年,你当老夫眼瞎?老夫为何置之不理,你单单是以为老夫觉得你资质不行,世间剑士不下万人,难道人人都是天资卓绝之辈?” 少年双眼通红,幸存的一只手静静握紧,不发一言。 老人摇头,“也罢,老夫问你,除去报仇以外,你可有其他理由要习剑?” 少年咬着嘴唇,“没有。” 老人再度冷笑道:“你如何登得上剑道巅峰?” 少年抬起头,目光灼灼有神,咬牙道:“我只想报仇。” 按着老人原本的性子,听了少年这些话,本就该拂袖而去,最差也是不再理会这个少年,但兴许是吃了青鲤之后,想起旧事的老人破天荒没有出声训斥,只是平淡说道:“老夫六岁习剑,而立之年便是自创指剑十二式,一跃跻身当世剑道大家之列,之后在洛水百余回合败剑阁柳吹雪,南下碰见剑王周长白,亦是百余回合败他,虽说两场比拼鲜有外人知晓,但老夫剑道实则已是天下有数几人,棋道大家下棋凡不是挑选棋力相当之辈,方有再进之可能,虽是和臭棋篓子对弈,无非是落了下乘,老夫剑道已然尘世无几,怎可随意出手。之后岁月,老夫潜心修行甲子,完善这指剑十二,再临尘世才知这剑道凋零已经久,当世剑道居然以一个不过而立之年的年轻后辈为尊,还有个什么白衣剑仙的称号,老夫出山时,正好在江南大雁塔遇见这后辈,当即欲出手,却不曾想这后辈剑意雄浑,虽说境界不高,但剑道一途却是远远将老夫甩在身后,老夫的指剑十二却也不能奈他如何。老夫原本以为,自李青莲之后,天下便再没有这等天资高绝的剑道后生,却不曾想这两人却又是皆是出自剑阁,这当真是要天下剑士悲叹。” “老夫原本以为,李青莲之后,这世间剑道便当是老夫的天下,现在看来,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 少年皱了皱眉,对这老人的话深信不疑,就算是有所不信的地方,他也不会当面拆穿他,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先生讲这些是为何?” 老人看了一眼这少年,“老夫只是在说这天资的重要性。” “你身体残缺,天资也算不上高,只能算是中人之资,莫说比之叶长亭,就连老夫也要胜你许多,加上你这习剑的念头不对,老夫本不该教你,只是这些年受困于自身资质,老夫境界提升缓慢,直到现在,也已经是寿限无多,不忍自创的指剑十二失传,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夫想教,那自然便教,若是不想教,就算明日就西去,也不会教你。” 少年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性子不算愚笨,自然知道老人在说什么,微微失神,便是开口答谢道:“多谢先生。” 已经算是一辈子都籍籍无名的白发老人怅然一笑,吩咐道:“明日你来时在后厨随意找根木棍,便算是剑了。” 少年迟疑片刻,开口问道:“我该如何称呼先生?” 老人摆摆手,“本就是无家之人,至于名字,早忘了。” 老人转过身来,淡然问道:“你们读书人最是酸气十足,老夫年少时曾碰到几位,个个都是张口便要替万世开太平的,不过个个都比老夫先被埋进土里面。你出生书香门第,最喜欢圣贤哪句话?” 少年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世间文字最是苍白无力。” 老人有些疑惑,“这是那个圣人说的?” 少年看了看远方,轻轻道:“我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章若是剑走偏锋 (在和网站谈签约了,这段时间恰逢期末,又要应付考试事情实在不少,不过既然是要签约了,以后断更的事情八成就没有了,估计也就等这些天就要上架了,具体事情,过两天上架的时候会单独讲。) 老人没兴趣和这少年讲太多道理,世间道理有千万,抵得过一剑之威? 想了想,老人摇摇头,其实还是有些道理大到不是一剑两剑可以解决的,甚至于千剑万剑可能都解决不了。至于如何判别这道理大小,大抵就是在于讲道理的这个人的拳头有多硬了。 远的不去说,光是这唐致直在这莲州,要讲道理可不就是他最大,这个看似脾气温和的男人,要是铁了心跟你过不去,谁又能幸免? 自古以来,虽说有匹夫一怒和天子一怒一说,但究其根本,这匹夫一怒比之天子一怒,实在要差太多了,伏尸百万的天子一怒比之这血溅五步的匹夫之怒,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老人和他没什么情分,寄居王府,老人虽说是寄人篱下,但是早已和唐致直约法三章,只保性命,其余事情并不插手。唐致直虽说在百姓中威望实在不小,但在东越朝堂之上的政敌也不知道有多少,偶尔有次刺杀也很正常,这些年来老人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东越高手的鲜血,老人对此并没有感觉,他剑道修为虽说已不在巅峰,但这座高手凋零的东越江湖,却实在是没有几人能让老人倾力一战。平时这些江湖里的小虾小蟹,死就死了,在这座委实过大的江湖里,浪花也溅不起多少。 少年依依不舍的离去,光是以心情来言,便要比以往高兴的多,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转过头来,看着老人,咬咬牙,红着脸喊了声师傅。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摆摆手。 少年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脑海里满是以后自己习剑时候的样子。 少年离去之后,白发老人悠悠走出院子,依着黄昏慢慢再到那碧波湖旁的凉亭之中,依着柱子看那水里摇曳的万尾红鲤,依老人视力,整个湖中都一览无遗,鲜有看不清的地方。 年少离家,前半生自然是以攀登剑道巅峰为目的的白发老人仔细想来,这辈子其实都过得匆匆忙忙,鲜有安逸闲下来的时候。 此刻年迈,已到人生暮年,看开了许多的老人才感觉其实烦恼少了许多。 “老先生好雅致。” 一道温和的嗓音传入老人耳中,老人头也不回,此刻能够出现在他身后的除了唐致直,整个王府并无二人。老人没好气的说道:“你们文人看个鱼能说出花来,可老夫看鱼就是看鱼,没别的说法。” 唐致直坐在老人身后,哈哈笑道:“老先生你这就错了,本王也是武人出身,怎么能说是文人?” 老人冷哼一声,震得凉亭微微颤抖。 唐致直一笑置之。 这位东越权贵从身边摆放的食饵抓起一把,扔到湖中,顿时便是一片万鲤争食的景象,原本若是满是红鲤会更好看,只是其中夹杂了不少青鲤,便显得失色不少。唐致直笑着说道:“听说剑仙叶长亭和冷寒水在北匈相遇了。” 老人微微一怔,冷笑道:“冷寒水本来便算不上剑道大材,遇见这百年难遇的叶长亭,必败无疑,能不能捡回一条命都未尝可知。只是老夫不明白的是,叶长亭一向不滥杀,为何非放不过冷寒水。” 唐致直笑道:“老先生武道修为深厚,自然所料不会错,只是这次叶长亭还并没有出手,反而让他身边的一位少年剑士出手,说敌不过冷寒水,但有叶长亭在,保命还是不难。” 老人啧啧笑道:“拿冷寒水来磨砺剑道,这天下怕是也只有叶长亭有这么大的手笔了。如此剑阁这下一代也不会差点到哪里去,实在是厉害。” 话锋一转,唐致直问道:“老先生当真是收了许庭为徒?” 老人轻轻屈指,弹出之后便是一股锋利无比的剑气射出,剑气激荡,惊得满湖鱼四处游曳,老人收回手,轻声道:“按理来说,那孩子此生是没有可能登顶剑道巅峰的,只是看那孩子性子,却和老夫年轻时有七八分相像,也罢,动手教上也教也行,不过最后他能走到哪一步,老夫也不是那么关心了。” 唐致直不再说话,只是再度扔了一把食饵入湖,才说道:“这次北上定是凶险万分,到时候还要劳烦老先生了。” 老人摆摆手,“老夫保你北上不难,只是你在这等了这些年,说不等便不等了?” 唐致直苦笑道:“君命难违,再说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生死,就算找到了,跟在我身边,也未必是个好结局,况且这次前往都阳城,要面对的就不是这些小鱼小虾了,那座庙堂,有哪个是易与之辈?” 老人摇摇头,自顾自摆摆手,“江湖江湖,自然要比这庙堂轻松多了,就是一不小心就沉底了,也总比庙堂之上勾心斗角来得好,老夫这艘船,就要到岸了,所幸未沉,所幸未沉。” 老人摇着头走远,便留下独坐的唐致直,唐致直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摇头,又微微低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一章江湖水深 (唔,明天期末考了,这两天又在弄签约的事情,很忙啊,反正加油吧。这章短些,对不起了。) 送走了梁周这个算不上靠谱的道士,叶如晦顺便涨了涨见识,在街头转了转,打听了些事情,黄昏时刻,叶如晦才缓缓回到客栈。 客栈掌柜不知道去了哪儿,大厅里除了两桌正在进食的客人和托腮看着门外的顾雨,便只剩下柜台后那个店小二。叶如晦踏进门内的步子一顿,整个人一怔,低头微微看了一眼自己双手,知道是忘了替顾雨买胭脂水粉,有些尴尬。 顾雨噗哧一笑,之前肚子里的怨气烟消云散,看了看叶如晦,轻声问道:“吃饭吧?” 叶如晦点点头,叫后厨烧了几个菜之后,两个人开始吃饭,期间叶如晦因为在想些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开口,反倒是顾雨,吃饭时候叽叽喳喳不停,大多数是询问叶如晦出门的见闻,其他要紧事情反而并不张口。 吃过饭之后,顾雨提出要出去走走,叶如晦并未阻拦,只是往顾雨手里递了一锭银子,顾雨甜蜜一笑,心情大好,顺势就在叶如晦脸上亲了一口,叶如晦脸色微红,继而转身上楼。 顾雨朝着叶如晦做了个鬼脸,然后才蹦蹦跳跳出门去。 上了楼的叶如晦在房间里停歇不久,见天色稍晚之后,便睁开了眼。 为何不直接北上前往禅宗,这也是叶如晦在救下那被采花秀才之后才改的主意,按照那女子无意所说,边军中肯定有人同这东越这面有所勾结,边军腐败,其实由宋焕一案便可见一斑,只是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止如此了。 从窗口跳出,借着夜色,叶如晦专挑人少的僻静巷弄走,兜兜转转,约莫半炷香之后,叶如晦在郡王府外的一处偏僻墙角下停下。 抬头看了看这灯火通明的郡王府,叶如晦皱了皱眉,白日里那个气势迫人的白发老人的样子还在叶如晦脑海中,要是轻举妄动,保不齐一入府,便直接被这老人出手击杀了。 想了想,叶如晦还是沿着原路返回,并没有入府。 叶如晦气机不停,片刻之间便穿过好几条街道,来到离客栈不远的一处偏僻小巷里。 叶如晦停住脚步,却眯起眼看向远方。 小巷尽头,有三两道人影正在追击一道满面血污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脚步不停,但八成是因为伤势颇重的缘故,走的并不快,后面追杀的三人仿佛是觉得胜券在握,也不并着急,只是慢悠悠的跟着,仿佛像戏弄老鼠的猫。 年轻男子艰难的向前再走了几步,约摸是疼痛难耐,反而转过身来,看着追击的三人,狞笑道:“那老货既然今天会这样对我江安易,他日未尝不会这样对你们。” 长着一双不逊于女子玉手的中年男子冷冰冰的说道:“若不是你偷了宗主的《天崩地裂刀》,宗主又何至于此?” 三道人影中唯一的一个女子听见天崩地裂刀这个说法,险些憋不住笑出声来,好在身旁的人拉了拉她的衣袖,才让她生生给憋了回去。 本来就是小门派出身,门派却有个响当当的大名,叫天刀门,而门派里的秘籍也大多说不上是何等精妙,但名号却是取得异常唬人,像他们每天清晨都要练的一套刀法,名字就叫排山倒海刀,可这套刀法翻来滚去也就那几刀,也没见强到哪里去了,更别说排山倒海,就是杀条狗都难。 这次他们三人奉命追回刀谱,本来觉得是没什么必要三人一同出发,盗取刀谱的弟子才不过是第二境的武夫,比之他们,都还要差一个大境界,而不知道宗主是不是出于谨慎,不仅安排三人一起出发,更是让一位长老带队,铁了心要追回这本《天崩地裂刀》。 江安易哈哈笑道:“你以为那老狗派你们来人是想追回一本刀谱,无非是想杀人灭口罢了,好让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事情无人知晓。” 女子气急,怒斥道:“你胡说。” 江安易冷笑道:“张珠师妹,我胡说?那你告诉师兄,月师妹为何突然就不见了踪迹?” 张珠一怔,门派里早就有闲言碎语说是宗主垂涎月师姐的美貌,三番五次单独招见月师姐,月师姐畏于宗门威势,敢怒不敢言。这次月师姐不知所踪,门派里大多说是月师姐不堪受辱,已经在后山自寻短见了。 中年男子打断两人的交谈,冷声道:“不管如何,你盗窃宗门秘籍已是事实,若是还念同门之宜,便自行了断吧,可别逼本长老出手。” 江安易脸色阴晴不定,一反常态,突然一跃而起,脚尖点在墙上,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往巷子里一扔,哈哈笑道:“当真以为我是垂死挣扎?跟老子比,你们还是太嫩。” 在小巷深处中的叶如晦并没有淌这趟浑水的意思,因此也只是一直耐心的等着这几人解决之后自己再趁机离开,可现在那本说是名头大的吓人的刀谱被这江安易一扔,却正好被在暗处的叶如晦接住。 叶如晦刚想将手中刀谱扔出,却意外看到了刀谱上的几个大字,哪里和《天崩地裂刀》有半点关系? 刚准备离开,放弃追击江安易的一行三人便出现在叶如晦面前,叶如晦微微一怔,便听见张珠呵斥道:“快把我天刀门的秘籍交出来!” 叶如晦扬了扬手里的秘籍,扔过去之后,便等着对面说话。 中年男人接过这本假秘籍,脸色阴晴不定。 叶如晦看了眼这个中年男人,对面要是知道他怀中有一本真正的刀谱的话,八成是不会理会这《天崩裂地刀》了。 叶如晦警觉忽生,猛然转头,去而复返的江安易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了叶如晦身后,原本是该是伤势不轻的江安易却比在场谁都要来得精神,他轻轻开口,却满是森然笑意。“叶如晦?” 叶如晦低头苦笑,这江湖真是水深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二章一本秘籍引发的故事 (学校还断网了,造孽,不是还没放假么,靠。明天回家了喏。) 按照江湖上的老人所说,行走江湖,人情世故却是要比手上过硬的把式重要的多,毕竟就算你手上功夫不差,也难免在阴沟里翻船。这些话不同的人听来会有不同的看法,若是初入江湖的雏儿,正是怀揣着对这江湖的美好向往,听到这类似的话,只怕是八成要嗤之以鼻。只不过要是已经在这水深的江湖里狠狠栽了跟头的老油子来看,就八成就是要奉之为金玉良言了,毕竟没吃过亏的和吃过亏的比起来,相差甚大。 相比于那些一心对江湖只有向往的江湖雏儿,叶如晦显得要成熟很多,除了对于江湖必要的向往之外,他这江湖走得还是算小心翼翼的。只是再小心翼翼,若是有人要计算,躲过了一波,也很可能躲不过第二波。 相比于初到东越遭受那几次明显是经过精密的刺杀,这次便显得要光明磊落得多,一行四人,除了作为诱饵的江安易有着第二境的境界,那个冷冰冰的中年人和一直没有说话,跟在张珠 旁的年轻男子尽是第三境。 叶如晦见到这几人,唯有苦笑而已。 白衣剑仙叶长亭在东越捅了个天大的篓子,自己却一拍拍屁股跑到北匈去了,这还不算,仿佛是知道叶如晦的行程,还非要放出话来,让他这个不足第四境的后辈子弟这趟走得还真是凶险万分,闲来无事,叶如晦都会暗自推敲此举何意,不过推敲了这些时日,还是未能理解这世间剑道第一人的意图。 此刻小巷之中,可谓是除去最无辜的叶如晦被江安易三人以犄角之势包围外,张珠却是一头雾水,他们是被宗主叫出来追回秘籍的,为何此时不仅对“叛离宗门”的江安易无动于衷,反而对面前这个不知来历的年轻男子杀机渐生。 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男子拉了一把尚云里雾里的张珠,将其拉到自己身后,才开口说道:“师妹,对不住了。” 尚且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张珠才喊出刘师兄三个字,便被自家师兄一手刀击昏,而后那年轻男子把张珠扶到一旁的墙角边,才返回场间。叶如晦此刻和另外两人的气机相互牵引,他自然是不怕叶如晦乘机逃脱。 重回场间的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头,抱拳说道:“我等奉宗主之命前来伏击公子,实则是因为公子长辈在东越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于极端,本来冤有头债有主的,怎么这件事情都该找叶先生讨个说法,不过叶先生武道修为已然超然出世,我等实在没有那个能耐,只好请公子给个交代了。” 叶如晦不作言语,这便是江湖上的另一条铁律了,柿子捡软的捏。叶长亭剑道修为举世无双,世间,没多少人惹得起,那便只能来惹惹叶如晦了。 只是因为叶长亭的一句话和一个姓氏便被当作叶长亭后辈的叶如晦在这座最仇恨叶长亭的东越江湖,遭受了不知道多少无妄之灾。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这自称天刀门的几个人,心地比之那些一言不合就要宰了叶如晦的江湖好汉其实要好得多了。 中年男子不同于这个年轻男子的江安易,他是多年的老江湖,早吃透了迟则生变这几个字,见到刘姓男子还在与叶如晦多费口舌,当机立断道:“立任,莫要多费口舌,还不快快出手!” 见到这三人杀机渐生,叶如晦连忙摆手,笑着说道:“各位大侠莫慌。” 三人一怔,叶如晦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籍,笑问道:“这本刀道大家汤槐安所著且未在世间流传的刀谱是否可以换小子一条小命?” 江安易和那刘姓男子一怔,两人年龄不大,自然对于那个当年叱咤风云刀道大家汤槐安映象不深,加之这些年刀圣楼知寒在于刀道一途的一枝独秀,使很多年轻弟子不知道汤槐安的名字。 倒是那中年男子一顿之后,眼神炙热的看向叶如晦手里那本泛黄的书籍,定了定神,惊疑道:“这是汤槐安的刀谱!?” 江安易可以不知道这汤槐安是谁,可他不能不知道,天刀门本就是以习刀为主,他贵为门中长老,平日里自然常常和宗主切磋,闲暇之余也和宗主谈论这天下的有名刀道宗师,世间总是传言剑道凋零已久,但事实却是除了叶长亭之外,南唐犹有冷寒水,剑阁阁主余留白也不是易与之辈。 而刀道呢,翻来过去,除了刀圣楼知寒跻身天下十人之一,其余的名刀客便不见多少了,而恰恰这汤槐安便是寥寥无几的其中一人。 这位一人一刀转战大魏三千里的刀道宗师,在年龄大一些的刀客心中,无疑是一个神话。很多上了年纪的刀客,当年习刀的理由,便是因为听说了这位大宗师的实际,中年男子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过这一壮举,但每每在书中读到那寥寥数行描写的文字,都会心潮澎湃。 叶如晦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刀客,对于《河满》的珍贵算是知晓,但相比于这些刀客而言,认知还不够深切。因此,他不知道他提这一嘴,把这中年男子已经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场间忽然变得微妙,原本准备留有余力应对叶如晦的中年男子此刻气机勃发,气势攀升到了顶点。 江安易和刘姓男子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但是不过瞬间便已经了然,长老此刻如此作派,肯定和叶如晦手里拿的那本刀谱有关。 感受到气机变化的叶如晦此刻更是无奈不堪,原本以为自己拿出刀谱便可以引起这三人的争斗,最不济也能让这三人分心,却没想到这三个人杀机更甚。 摇摇头,叶如晦把刀谱放回怀中,笑道:“既然这样,便是没话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三章女子,又是一条命 叶如晦说话间,中年男子便已经出手。 江安易微微犹豫之后,紧随着中年男子一拳轰出,目的正是叶如晦的心房。他心思活络,早从刚刚长老的神情中便看出了叶如晦手中刀谱的珍贵,想着也八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著。 反倒是最开始便是开口说话的那个年轻男子,几度犹豫,还是加入战场。 有了一定境界的武夫,比之什么都不懂的乡野村夫,配合起来也要流畅的多,算不上是天衣无缝,但面对同是第三境的叶如晦,算是绰绰有余。 三人皆是练刀出身,此刻虽然并未带刀,威力略减,但是占着人多,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中年男子武道修为深厚,加之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虽说此刻是以拳脚功夫迎敌,但一招一式大开大合,颇有宗师风范。双拳气机炸开,每一拳都恰到好处,虽说没能立刻建功,但让叶如晦也是难受得紧。 所处在三人包围圈之中的叶如晦此刻也不是那么好受,三人之中,江安易修为最低,因此他出手多是针对江安易,但那年轻男子知道叶如晦意图,每每出招之后便留有余力,始终化解叶如晦的招式。 三人之中,江安易受困于自身修为不高,只能做些锦上添花之事,而年轻男子并不屑做出偷袭之举,因此只有那中年男子的出拳,让叶如晦防不胜防。 就在叶如晦忙于应对年轻男子招式的时候,中年男子的双拳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伸出,眼看着就要触及叶如晦的胸膛,中年男子眼神炽热,仿佛叶如晦怀中秘籍就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可一瞬之后,中年男子便觉得气机不对,按理说,叶如晦和他们三人气机交互,气机相互牵制,怎么来看,透过气机波动都应该能够反应出叶如晦此时的心境。可现在来看,叶如晦的气机并无波动,反而一切平稳,哪里像警觉危险来临的样子? 不管了,中年男子双拳距离叶如晦的胸膛已经不足寸余,下一刻便会结结实实砸在叶如晦的胸膛之上。届时无论如何,这小子的败局已定了。 不过等双拳当真要砸中叶如晦胸口的时候,中年男子又不得不卸下了两分力,到底是老江湖,砸死叶如晦的后果他清楚的很,叶长亭是好惹的?要是好惹,这东越江湖也不会凋零至此。 感觉到中年男子的气机微减,叶如晦毫不拖泥带水的一个转身,原本胸口露出变为后背露出,双手拉住江安易的手臂,往身侧一拉,江安易整个人便双脚离地,直接往前飞了出去,叶如晦身体微蹲,双脚蓄力,将毫无抵抗力的江安易往回一拉,一脸惊惧神色的江安易被叶如晦骤然一掌击出,只听得砰得一声,江安易胸骨尽碎,整个人犹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着出去。 这个时候,中年男子的双拳已经以迅雷之势砸在了叶如晦的后背上,一声巨响,叶如晦的后背炸开,血流如注。 眼见着同门师弟受伤奄奄一息,刘姓师兄连忙退后数步,退到江安易身后,双手搭在江安易身后,想要拼命护住师弟的最后一丝生机。 再看叶如晦,被一击得手的中年男子击中之后,便觉得脊柱疼痛无比,片刻之后,便是连挣扎着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中年男子境界与他相当,可修炼功法算是乘,若是平日里遇到,到底叶如晦也是立于不败之地,不过此时此刻,加上刘姓师兄和江安易的牵制,让中年男子自始自终都占据了上风。 虽说凭着微妙之间的判断,成功让江安易命丧于此,但自身付出的代价并不是那么轻描淡写的。 叶如晦挣扎着起身,咽下口中的鲜血,并不言语。 中年男子微微开口,“交出那本刀谱,我留你一条命。” 中年男子自然有所打算,叶如晦和叶长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杀是肯定杀不得的,就算要杀,也不能他亲自动手,不然图此时一时痛快,等事后叶长亭那杀胚找上门来,莫说他,就算整座东越江湖也拦不住。 叶如晦并没有回应,倒是那刘师兄目眦欲裂,“长老,江师弟被此人所害,理当让刘云手刃此人。” 中年男子眼色阴冷,天刀门江安易这一辈,修为自然是这刘云拔得头筹,但他却一点也不看好这刘云以后在宗门里会有些什么作为,反倒是对现在已经身死的江安易十分看好,江安易和刘云相比,前者胜在心思,后者无非就是修为高些罢了。 修为这件事,一般武夫就算再高,没有头脑,也万难在江湖上立足,除非你能够度过心魔,达到第五境,这样的武道宗师便无人来说什么头脑的事了。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面露怒意,斥道:“刘云,你是忘了宗门是怎么安排的了?务要意气用事,到时候坏了宗门前程,你便是罪人。” 叶如晦终于露出一个不是苦笑的笑容,说到底这些人不同于无门无派的杀手,杀手遇见叶如晦杀了也就杀了,到时候找个深山老林一躲,就算叶长亭有通天的本事,都没有半点办法,可这些人不仅有宗门,还有亲眷,要是贸然杀了叶如晦,依着叶长亭那个护短的性子,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不过,他们要叶如晦交出汤槐安的刀谱,叶如晦倒是不能同意的。 反正知道自己八成有命在,叶如晦难得豪迈一次,笑了笑,对着这中年男子问道:“若是这汤槐安还活着,你拿了他的刀谱,可有想过后果?”、 中年男子脸色阴晴不定,不过瞬间对于刀谱的贪欲便胜过了理智,他冷笑不止,“别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信。” 不过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小巷墙角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青衣女子,女子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说出来却如同腊月飞霜一样使人胆寒。 “不想死的,便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四章如虎的女子 (本书已经签约,开放了打赏功能,各位书友没事投两票。长亭拜谢。) 事后好多年,有人问起叶如晦,说是见过世间最霸气女子模样是怎样的,叶如晦都会淡淡摇头,然后便想起来多年前的这副场景。 也是,这青衣女子滚字一出口,不仅中年男子脸色难看,就连面带悲戚之色的刘师兄都一时间忘了悲伤,世间女子千万,此刻看来,蹲在墙头的青衣女子无疑是最霸气的一个。 好在中年男人仅仅是木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思绪在脑海里飞快的转动,很快便有了想法。想定以后的中年男子沉声道:“敢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为何阻拦我等擒下此人,要知道,此人乃是我东越江湖之大敌。” 青衣女子缓缓站起身,但只是冷笑。 中年男子作为一派长老,何曾受过这等羞辱,特别是此刻他还不得不仰着头看着站在墙上的那个年轻貌美的青衣女子。 同是江湖,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走法,市井百姓的江湖就是养家糊口,若说还要想有其他的,怕就是在临街听听说书先生讲江湖故事罢了。而像他们这种区别于一般江湖武夫的,所处江湖最是尴尬,若是学那种超然世外的宗师人物,又修为不够,却又抹不开面子像一般江湖武夫一样行走江湖。 中年男子脸色发青,若不是不知道这女子深浅,他早就出手了,毕竟依他的修为和宗门势力,在这东越江湖,不是说惹不起他的人没有,只是说只是在少数而已,在东越,第四境的武道高手大多都是韬光养晦,偶尔出手,也是举手投足间不带一丝烟火气。 那种境界,便是他一直向往的。 或许是觉得这中年男子太过于啰嗦,青衣女子没了耐心,才冷淡道:“还不走,便是想死了。” 不过才说完这句话,青衣女子自己都是一惊,估计是跟那个人跟的太久了,自己的性子不知不觉间都有所改变了,不过随即一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中年男子还正想张口说话,却震惊的发现自己被一股磅礴气机压制的动弹不得,转头看了一眼刘姓师兄,两人对视,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一个念头在这中年男子脑海里油然而生。 第四境高手?! 发现了这个悲哀事实的中年男子此时除了满脸苦涩之外便是再没有其他想法,东越江湖一直属于小打小闹的那种,本来高手就不多,加上前些阵子叶长亭这一通闹,东越已经见不到几个第四境高手了。却好死不死在这里又碰见一个,而且看样子,这个第四境的高人脾气还有些差。 咬了咬牙,中年男子还是想试试这个高手的虚实,不管怎么说,叶如晦他手里的那本汤槐安的刀谱实在对于他过于有吸引力,他已经被困于这第三境许多年,急需一个契机来突破,只是限于自身资质,他寸步未进。因此这本刀谱对他的意义又有很大不同,已经被他隐隐看成自己最后的希望了。只是当这中年男子才微微调动胸中气机,刘姓师兄便看到对面墙上那青衣女子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挥手,中年男子便如同被千斤巨石正砸中胸口,往后踉跄几步之后,一大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的脸色都呈现出一股不正常的绯红色。 站定以后,中年男子露出一股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第三境第四境,一境之差便是天差地别了。 心思深沉的中年男子并没有露出什么仇恨的眼神,只是面部表情十分难看。 青衣女子瞟了一眼叶如晦,冷笑道:“叶长亭惹不起,偏来找个孩子的麻烦,你们倒是还要脸?” 见识过了这女子的古怪脾气,中年男子不敢多言,只是低声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青衣女子从墙上一跃而下,落在叶如晦身前,冷声道:“本来是不想告诉你名字的,不过既然我救了叶长亭的侄子,怎么都要叫天下人知道是我柳青救的。” 柳青?! 这下中年男子确实被吓的不轻,其实实在是柳青的名字实在太过于耀眼了,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当之无愧的天才,更是一只脚踏进第五境的准宗师高手。 作为四大宗门之一书院的嫡传弟子,更是门下唯一弟子的柳青,这些年一直被世人称之为天才,不管是境界修为的一日千里,还是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都使得柳青武道修为远远超过了同龄的不与等人。 北匈那个野人据说心气极高,谁也不服。也只有遇到柳青的时候不敢口出狂言。 本来以女子之身力压诸多天才便已经令人惊叹,却不曾想,这个女子居然要在而立之前便踏足第五境了,这份修炼速度,百年江湖,除了剑道第一人叶长亭,几乎无人能出其左右。 中年男子艰难开口,“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柳姑娘海涵。” 柳青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叶如晦,冷笑道:“要是他能放过你,我就放了你。” 叶如晦认识柳青,当初在城外茶铺,这个女子便差点杀了他。虽说现在来看,已经过去很久,但叶如晦每每想起,仍旧是心有余悸。不过,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就是柳青。 世间很多事情都不能以常理度之,就像为何上次这柳青想要杀他,这次却是要救他一般。 当下,叶如晦作为被施救的一方,其实同那中年男子一样,也是满脑子疑惑。 这个疯女人又发疯了!? 不过,给不了叶如晦过多思考的时间,感觉到自己性命握在叶如晦身上的中年男子示弱道:“公子海涵,是在下唐突了。” 叶如晦沉默,并不开口。 中年男子转头看向柳青。 柳青笑着对中年男子说道:“我可以放你一条命,不过离开以后,你要把今日的事情传出去,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是我柳青救的叶长亭的侄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五章剑仙 叶长亭的侄子?! 中年男子被这样一句话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早知道这个少年和叶长亭的关系不简单,要不然叶长亭也不会特意说出那样一句话,但无论如何怎么想,中年男子都想不到这叶如晦居然是叶长亭的侄子。如果是事实,这件事也是太过骇人听闻,当世最年轻的第六境宗师,那个仿佛一剑可平世间所有不平事的叶长亭居然还有个侄子?! 中年男人喉咙艰难的动了动了,脸色煞白的问道:“柳姑娘,他是剑仙的侄子?” 柳青转过头冷笑道:“怎么,你还以为是假的不成?” 中年男人转过头,不再说话,他可以预见,如果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会在整个江湖中激起多少层浪,不必说其他,光是叶如晦是叶长亭侄子这一点,便足以让江湖上大部分人惊掉下巴,不管叶如晦是不是天赋异禀,在这个江湖,地位便是比之一些大宗门嫡传弟子,也丝毫不差。 讲道理的江湖高手其实并不可怕,不讲道理的江湖高手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又不讲道理又只能逼着你和他讲道理的江湖高手。 若说世间这类人有多少,其实也不多,当世就这一个。 很久之前世人并不相信这件事,因此才有叶长亭数次入皇宫的故事。 现在的中年男人不敢再去验证这个已经跻身天下十人的剑道大宗师会不会和他讲道理,他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是,就算柳青能够放过他,但如果是叶如晦不愿意放过他,也就意味着叶长亭不愿意放过他。 柳青漫不经心开口说道:“前些时日在南唐冷寒水招惹了这小子,现在叶长亭已经在北匈追了他六千里了。” 中年男人再度转头看向叶如晦,受了不轻伤的叶如晦招招手。 中年男人深深抱拳,转身离去,一旁的刘云见状,抱起张珠,也跟着离去。 此刻小巷之中,便只剩下柳青和叶如晦。 柳青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的木盒扔给叶如晦,漫不经心的说道:“青城剑阁的养心丹,对治疗内伤有奇效,世上也就百十来粒,前些年被叶长亭浪费不少,除了青城山上那为数不多的几粒,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叶如晦接过来以后,打开这个材质由上好檀香木所制的木盒,里面是五粒褐色丹药,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幽香,倒也看不出来如何出奇。 早喜欢在书院藏书阁翻看闲杂书籍的叶如晦倒也知道养心丹,因此也并没有如何惊奇,只是抬头看了看柳青,疑惑摇头。 柳青淡然说道:“前些时日第一次见你,只不过与你开了不大不小的玩笑,我要是杀了你,你觉得叶长亭那个疯子会放过我?以那个疯子的性子,皇宫都敢闯,要是谁把他惹急了,不死也要脱成皮,最新从北匈传回来的消息,躲了不少时日的冷寒水,终于在冥泽河畔遇见了剑意渤发的叶长亭。” 叶如晦有些好奇问道:“结果如何?” 柳青微微伸手,遥指在叶如晦身上的重要穴位上,类似于隔空点穴的手法给叶如晦疗伤。 一边疗伤,柳青一边说道:“我脾气其实不好,你要是不把养心丹吃下去,我就把你打一顿,再亲自喂你吃,你觉得怎么样?” 叶如晦深知柳青不是只是说说而已,若是自己坚持不吃,八成是一定会被柳青硬逼着喂下去的。 思考片刻,叶如晦自己拿起一粒养心丹放入口中。 见叶如晦吃下养心丹,柳青心情大好,她这辈子只有一个目标,前些年是要做天下第一,不过自从遇见叶长亭之后,目标便改成了要让叶长亭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不过这个目标设立也有一段时间了,并没有什么进展,叶长亭非但没有被她迷倒,反而是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书院比之其他宗门门规要宽松许多,对于柳青喜欢叶长亭这件事,画孤心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唯一的弟子说过一句关于叶长亭的话。 趁着叶如晦盘腿疗伤的短暂时光,柳青笑道:“叶长亭剑道造诣当世已然一骑绝尘而去,只是行事未免太过想当然,只觉得喊出你和他之间关系匪浅,却不曾想到万一真有人与他不共戴天,你还能活着走出东越?” 叶如晦苦笑道:“哪里会死得容易?” 柳青讥讽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接下来你至少还要面临三波刺杀,其中大部分是第三境的高手,不过也不乏会出现第四境的高手。” 叶如晦笑道:“不是还有你么?” 柳青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很不巧,马上我就要北上,去北匈教训教训那个野人,顺便再找一找叶长亭那个疯子。” 吃了养心丹之后加上一番调理的叶如晦脸色好转,他缓缓起身,张口说道:“我倒是隐约听说过自己有个小叔,只是那时候我还小,记不清了。” 柳青摇头,不在意的说道:“既然叶长亭说是你叔叔,那就是你叔叔。” 叶如晦不置可否,倒是没有多说话,世人只知道柳青天赋异禀,是天才。不知道的是当柳青爱上一个人,也和平常女子无异,都会觉得自己喜欢的人说的做的都是对的。 小心翼翼揣好那装着养心丹的木盒,叶如晦缓缓起身,轻声道:“多谢了。” 柳青转过头,认真的看了看叶如晦,难得轻声说道:“你自己保重。” 叶如晦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多谢了。” 柳青淡淡一笑,“要说你自己说去,我可不帮你这个忙。” 叶如晦默不作声,转身离去。 柳青看着叶如晦的背影,张了张口,也没有说话,最后只是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六章剑仙的剑(一) (有读者说我没有职业态度,这点我承认,但是后面说我忽悠读者的,那实在对不起,我确实没有存这个心思,只是有些懒,也有些忙,对不起了各位。) 这个世间很有些平时看似很讲道理,但关键时刻帮亲不帮理的人,但绝没有因为自家后辈受了一点委屈之后便动辄要取人性命的。更何况是提着剑在他国境内追杀了六千里。 被追杀的那个倒霉蛋叫冷寒水,其实作为第五境的剑道大宗师,世间能够让他如此狼狈逃窜的人不会很多,让他连拔剑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更是寥寥,除了首榜前三甲的宗师高手,也就只有那个什么都早他一步的叶长亭能让他如此忌惮了。 疲惫不堪的冷寒水最怎么都想不透为什么叶长亭会一路追他追到北匈,直到今日,已经整整在北匈境内追了他六千里。 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像一条狗一样被追了六千里。 —— 冥泽河,北匈境内最大的一条河,也被传说是北匈人文明的起源,虽说不知道真假,但传说这东西也没有多少人当真,但至少有一点,那就是冥泽河的确是北匈境内最重要的一条河流,这条贯彻北匈南北的河流的最北方就是北匈的北匈王庭。 一座强大而神秘的王庭。 在冥泽河下游,有着一大片与北匈境内不常见的枫林,一到秋季便是红的漫山遍野,正是快要入秋的光景,本来枫叶没这么快红,但北匈地处北方,气候实在与大楚不尽相同,因此枫叶也要比之大楚早红一两个月。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山脚登山,俱是楚人衣冠打扮。 山道上前来看枫叶的北匈本地百姓不少,两名楚人拾阶登山而上,虽说看起来十分显眼,但可能是因为小的一道身影背后背有两柄长剑的原因,倒也没有不开眼的人找他们麻烦。 一身白衣的男子看了一眼身后满头大汗,每走一步便把山道上的枫叶踩得粉碎的年轻小剑士,也不说话,只是再度放慢了脚步。 白衣男子负手前行,不消多说,自然是一份出尘高人做派。 倒是后面那个好似背负千斤的小剑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艰难开口说道:“师叔,你不是要去杀冷寒水么,怎么还有心情登山?” 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摇摇头,“要是想杀他,早在第一次在冥泽河畔便要了他的命,之所以不急着追他,无非是我想看看,他要什么时候才敢拔剑而已。” 小剑士吐了吐舌头,看了看自家师叔那袭如雪的白衣,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剑衫,顿时就有些不开心。 再转头看了看自己后背背着的这两柄剑,小剑士一脸无奈,本来不思尘平日里不出鞘时安安静静,不会有丝缕剑气外泄,一想到自己前几日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非要替师叔背他那柄古剑陌上草,这一背可就背出祸端来了。自从他把陌上草背在背后以后,两柄古剑就好像冤家碰头一样,剑气四溢,互不相让。这让他自己可就苦不堪言,不仅每天要忍受这两柄古剑剑气的摧残,这两柄古剑更是莫名变得重逾千斤,让他前行变得异常艰难。本来在青城山上就以偷懒出名的小剑士破天荒的没有喊累,而是咬牙坚持行了这些时日,其实说起来,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平时连晨练都要偷懒的自己居然坚持过来了,这或许也是因为走在自己前面的师叔不仅是剑阁的骄傲,也是他的偶像。想到这里,小剑士抬头偷瞄了一眼走在前面似乎是在欣赏沿途风景的师叔,也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登山之苦,小剑士默不作声,师叔的性子的确是要比师傅冷的多啊。 两人花费不少光景才堪堪走到山腰处,白衣男子抬头看去,视线所及之处便是一座坐落在山间小溪旁的凉亭,凉亭之中此时早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北匈这边的服饰打扮,白衣男子也不说话,照旧慢悠悠的靠近那座凉亭,等再近些,看清楚了凉亭之中还有两个空位,白衣男子径直坐下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凉亭里这些北匈人诧异的眼光。 负有两柄古剑的小剑士气喘吁吁的跟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家师叔已经悠悠然开始养神了,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对着凉亭内众人笑了笑,一屁股坐在自家师叔旁,长舒了一口气。 奇怪的是,背后的两柄古剑此刻也收敛,不再如同针尖对麦芒,剑气都尽数敛尽。 顿感一身轻的小剑士睡意袭来,一股疲惫感涌上。 正是睡意昏沉的时候,小剑士正好看到凉亭之外正好有一群人朝这边走来。 下一刻,凉亭之中气氛骤然一紧,一行七八人已然涌入凉亭。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典型北匈壮汉,头上只扎有两个小辫子,其余头发都自然披在后肩上,身材高大,只穿了一件皮坎肩,身上的代表着部落的纹身清晰可见。 在他身后,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身上衣饰上挂着大大小小象征着身份的百余枚玉阙。北匈不似大楚,没有那么多手艺高超的匠人,无法做出雕刻精美的玉佩,因此更多的是将玉石原料简单打磨而已。 男子身旁倚着一名妙龄女子,浓妆艳抹,看起来不似什么良家女子,说起来其实北匈这边的风俗比之大楚要开放的多,达官贵人**并不限于青楼,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只要是价钱谈得拢,也是行的。这要是放在大楚,免不得要被世人唾弃,只是在北匈则不然,也就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罢了。 而男子身后除了几名扈从之外,有一位头发灰白的瘦小老者看起来格格不入,老者一身灰白布衣,发髻是标准的北匈打扮,而面容枯槁。 最前面的北匈壮汉扫视了一眼凉亭内,最后把视线定在小剑士身上,转头了看了一眼自家小主人以后,用北匈言语喊道:“哪里来的楚人,把位置让出来。” 被这一嗓子醒了不少睡意的小剑士站起来,一脸茫然的说道:“先生你说什么?” 这世间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你站在我对面,我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剑士便是跟着叶长亭北上前来追杀冷寒水的思尘。 思尘从小在青城山上长大,从来没有接触过北匈人,自然是连一句北匈话都不会说,也听不懂。 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好在同在凉亭内,有个面相清秀的年轻人用楚人言语开口说道:“他是让你把位置让出来。” 思尘哦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师叔,发现他还是闭着眼。思尘只当师叔是睡着了,只好轻声说道:“先生,我的位置让给你可以,可我师叔脾气比较差,各位能不能小声些,别把我师叔吵醒了。” 说完这句话,思尘也是觉得自家师叔脾气实在差得没办法了,冷寒水不就是欺负了下师叔的侄子而已,师叔要不要这么不依不饶的追了他六千里。 那年轻人将话原封不动的转化为北匈语言,还没等那北匈壮汉说话,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冷笑着吩咐道:“都杀了。” 壮汉狞笑着点头,复而伸出大手要去掐思尘的脖子。 年轻人转过头,不忍去看这幅血腥场景,在北匈,这种事情也很平常,毕竟在民风剽悍的北匈,弱肉强食一直是生存法则。 不过,下一刻,年轻人没有听到想象之中的惨叫声,年轻人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副不可思议的场景,满脸的不可置信。 都觉得那个小剑士会毫无疑问的被壮汉一只手掐住脖子的众人,此刻看到那个被古剑不思尘刺穿手臂的壮汉,一时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而那个闭目养神的白衣男子,至今没有睁开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七章剑仙的剑(二) 思尘自始至终都不是那种被别人打一拳之后还要笑脸相迎的人,从小受尽剑阁长辈宠爱的他,性子虽说温和,但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他这个半大孩子。 此刻一剑刺透那壮汉手臂,思尘也没有得势不饶人,显得极有分寸,只是继续轻声说道:“你们走吧,要是师叔醒了,想走都走不了。” 那被刺杀手臂的北匈壮汉怒不可遏,不等主子吩咐,便继续用完好的左手向思尘抡去,北匈人性格爆烈,也不考虑自己是不是思尘的对手,毕竟在他看来,对面这个侥幸能够刺伤他的楚人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一个孩子,能有多厉害? 不过这一点他便是想错了,当他左手抡向思尘的时候,思尘又出了一剑。 思尘背后只有两柄剑,除去不思尘之外,便只有一柄陌上草,陌上草他肯定是拔不出来的,那只有将不思尘抽出来,再刺一剑了。 带着血沫的古剑被抽出,下一刻又直接刺进那壮汉的左臂里,这一抽一刺,显得极为流畅,并没有半点生疏的感觉。 还不等壮汉做出反应,思尘早已经收剑,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有人都没看清楚思尘怎么出的剑。 而做了这一切的思尘,弄出的动静十分小,自然还是怕自家师叔被他惊醒了,毕竟自始自终叶长亭在思尘的心中,地位还是很重要的。 壮汉两只手都被刺穿,此刻也只能任凭双臂无力的耸拉着,转眼看了一眼自家小主子,果不其然从那年轻人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壮汉叹了口气,作为大将军的嫡长子,胡贺家的唯一继承人,小主子这性子比大将军确实要差太多了,以后胡贺家的未来都系在他身上,怕是多半是逃不过败亡的命运。 大将军想必也是想到了这点,因此才力排众议,坚持要和这些年势大,掌握着数万北匈精锐铁骑,已然引起北匈王庭不安的南岳王结成亲家。 这次双方秘密在冥泽河下流相会,本就是绝密,就连胡贺越都被打发到这枫林来,为的便是绝对保密,这种关系着家族未来的密会其实实在没有理由把家族未来继承人蒙在鼓里,可是大将军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也不敢告诉胡贺越,这也反应了胡贺越在大将军心里是如何的不堪。 不过胡贺越倒是没有丝毫其他想法,权当出来游山玩水,还花了大价钱从山下青楼要了花魁一起游山,真是一派完完全全的纨绔子弟样子。 看见在军中担任百夫长都绰绰有余的自家奴仆不敌思尘,胡贺越也只是有片刻的震惊,习惯了仗势欺人的他,现在居然是这个结局,自然是怒不可遏,不过他还是没有笨到哪里去,知道连壮汉都打不过思尘,自己身后的酒囊饭袋更是没有可能,因此他直接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身穿灰白布衣的瘦小老者。 面容枯槁的老者瞥了一眼胡贺越,脸色古井不波,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步踏出来之后,身后的气势油然而生,感觉整个人都深不可测。 面对思尘,老者既没有直接出手,也没有出言恐吓,只是用楚人言语轻声感叹道:“在这个年纪能够剑道修为达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剑阁,老夫实在想不出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有这份底蕴。” 思尘向老者行了一礼,礼貌回道:“微末小技,怕是有辱宗门。” 老者仔细打量打量了思尘,笑道:“我倒要好好看看,你们剑阁是不是都是三头六臂,要不然凭什么天下剑士都出自你们剑阁?老夫听说叶长亭来北匈追了南唐冷寒水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没见将冷寒水斩杀,难不成这白衣剑仙对着这南唐剑道第一人冷寒水都有些费力不成?” 思尘看了看手中古剑,温和说道:“长辈的心思,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不好妄加猜测。” 老者点点头,把目光放在思尘身后仍旧闭着眼的叶长亭身上,提高了声调说道:“老夫一把年纪,倒也不好难为你这未成年的小辈,只是既然有剑阁高人在此,说不得要走两招,讨个说法。” 思尘微微一愣,连忙说道:“老先生莫怪,我师叔太过劳累,怕是实在没有精力和老先生过招,实则我这个做师侄的代劳就是。” 老者有些冒火,觉得被思尘轻视,再次张口,声音微寒,“你这小娃儿,好没分寸,老夫念你是小辈,不忍以大欺小,但你若是硬要挡着,那就莫怪老夫不讲江湖规矩了。” 思尘紧了紧手中古剑,只是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胡贺越早在灰衣老者和思尘交谈的时候便已经很不满意,只是碍于这老者在自家府内的地位,远远不是自己使唤得动的,就连自己父亲,手握万余兵马的北匈实权将军对这个老者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至于这老者的身份,他也不是很清楚,这是隐约记得府上的人说起过这老者出自北匈王庭,修为高深,至于是第四境还是第五境,就不得而知了。 胡贺越就是再糊涂,总该也是知道这第四境的高人,万万不是一般的家奴仆役,这要是放在军中,四品以下的职位还不是随便挑选? 此刻思尘摆出姿态,老者虽说心中愤懑,倒也没有存了要虐杀这个出彩的剑道后生的心思,因此微微气机流转,也不是如何咄咄逼人,想着制服这个剑阁后辈便是。 他历经沧桑,性子比之胡贺越这类富家子弟自然是要温和的多,并且那少年身后还有一个始终闭眼未出声的剑阁弟子,说不好就是什么剑道名家,到时候出手重了,免不得讨不了好,要是运气再倒霉一点,把老命搭上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思尘,感觉到对面老者的气机流转,却因为境界的差距,也只能苦苦支撑,并不能做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那个一直闭眼的白衣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八章剑仙的剑(三) 至始至终都没有睡着的叶长亭甚至不用睁眼便知道场间发生的所有事,而这些事中,唯一让他有一丁点兴趣的,不是胡贺越的身份,也不是那个灰布老者的修为,而是思尘刺出的那两剑。 以思尘的修为刺出的两剑,自然是称不上什么惊天动地,在叶长亭这个剑道大宗师看来,甚至是有许多不足之处,自然也称不上完美,但让他感兴趣的,并不是什么完美的剑招,而是思尘出剑的速度,够快。 这剑快到什么地步,快到他不用气机感知,也只能看到一道残影而已。 剑阁剑道万千,没有哪一个人的剑道与其他剑阁弟子的完全相同,甚至就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弟子,两人剑道也是不尽相同,剑阁从不抑制弟子的兴趣,才使剑阁剑道气象万千,这也是为什么剑阁剑道为何长盛不衰的缘故。 只是此刻思尘境界不够,但叶长亭也看得出微露峥嵘了。 睁开眼睛之后的叶长亭并没有做什么说什么,但思尘明显感觉到身上所受的压力顿时一松,那股之前被气机环绕的感觉便不复存在。 那灰衣老者分明感觉到自身气机运转一凝,再紧接着,便是感觉到自身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人拿着利剑刺透了一般,只不过这样的感觉也只是转瞬即逝,然后一切便重新归于平静。 满眼不可思议的灰衣老者抬头看向叶长亭,早前自他便有顾虑,怕这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的是剑阁的剑道宗师人物,但他能够想到的也只是说这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的男子修为与他旗鼓相当,最多略胜一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子甚至没有明显性的出手,便让他觉得无可招架,光是这份修为,怎么也得是第五境的宗师,可剑阁高手他都有耳闻,却不曾知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唯一符合的便是阁主余留白了。 至于比余留白更年轻,修为更高的剑仙叶长亭,他更是敢都不敢想。 他没敢贸然开口说话,生怕这个不知道来历的男子一剑要了他的性命,倒是胡贺越,以为这灰衣老者制住了思尘和后面那个白衣男子,便理所当然的开口吩咐道:“去,给本少爷把拿两柄剑拿过来。” 欲夺剑士佩剑,便和要其性命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很显然身后得到命令的奴仆不了解这个道理,听到小主子吩咐了,便赶忙伸手去拿思尘手上的古剑不思尘,只不过手还伸半空中,却再也不能往前半点。 手还没断,只是那颗斗大的头颅便如同被什么锋利的利器切割了一般,直接滚到了地上,鲜血溅了灰衣老者一身,甚至脸上也有不少。 剑道修为高深的剑客以气御剑取人头颅并不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至少当今世间仍有不少剑道宗师能够做到,但是能直接在此无声无息的便取人头颅的,这灰衣老者还是第一次见,而且很恐怖的一件事是,就在刚刚这人头颅被切下来的时候,他连半点气机波动都没有感受到。 这岂不意味着对方要杀他,他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一点,他更是连动都不敢动。 被这一幕吓得不轻的胡贺越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正好躲在灰衣老者身后,倒是一直在他身旁的那位花魁,还好好打量了叶长亭。 凉亭里人不少,只不过见到这一幕之后,看向思尘和叶长亭的目光便全是惊惧了,那个之前为思尘翻译语言的年轻人摇摇头,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从开始就没有说过话的叶长亭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清冷,“思尘,剑很快,但还是不够快,回到山上之后,每天出剑一万次便可。” 思尘点点头,低声说道:“师叔,思尘一定做到。” 也就是叶长亭说的话,才能让思尘不讨价还价了。 叶长亭从思尘背后取回陌上草,转头看向那个灰衣老者,平淡开口说道:“第四境心魔可怕,怕到你要用四十载光景去准备这破境,可依我来看,你这一辈子都破不了境了。” 老者惊惧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用四十年光景破境?” 叶长亭皱眉道:“你难道不是耶律泓原?” 老者惊疑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耶律泓原?” 叶长亭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没有半点意义,他读得书不少,甚至可以用博览群书来形容,他所知道的事情更不少,只是他不说出来,世人以为他不知道罢了。 而作为能够记载在书中的耶律泓原,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四十年的他甚至是当时北匈王庭的重点培养对象,以他的天赋,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不能踏足第五境,只是后来的故事太出乎人意料罢了。 耶律泓原颓然摇头,“四十年前踏足第四境的时候,老夫便以为一脚踏入第五境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是破境之前看了太多前人的失败的经历,便有些畏惧,觉得多准备几年也好,可越是准备心里便越是畏惧,到了现在,却是连踏足那个境界的勇气都没有了。不过老夫看先生如此年纪便已经踏足第五境,怕是离那叶剑仙也是不远了。” 叶长亭没有辩驳,只是淡然开口说道:“自己修的剑道,哪用管他人如何,思尘这点你务必记住。” 思尘点头之后,才猛然一惊,师叔之前和那个老者对话其实都是用的北匈言语,原来师叔是真的博览群书啊。 叶长亭不再说话,只是走出凉亭,只是路过那胡贺越身旁时,看了一眼胡贺越,就吓得胡贺越直接瘫坐在地上。 下山时候,思尘走得很轻松,因为背上的陌上草已经被师叔拿回去了,自然便感觉不到压力了,只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思尘看了看山下的风景,问了句去哪儿。 叶长亭难得有些笑意的说道:“先去杀了冷寒水,然后该去看看我那侄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三十九章世间文字还是情字伤人 (第二章12点以后去了。) 叶如晦这么一个自认为无趣的人,结果跟顾雨待了有些时日之后,都被她祸害不轻,一闲下来,就是被顾雨拉着问东问西,不管是书上的圣人言语,还是什么奇人异事,就没有顾雨不感兴趣的。最开始叶如晦只当是这姑娘一时兴起,熬不了多久便要放弃,毕竟书上讲的圣人文章,不比那些话本小说有趣,可跟顾雨这样讲了几天之后,却未见这姑娘有丝毫的不耐烦,这让叶如晦都暗暗心惊。然后后来许多时日里,叶如晦也就不再有什么想法,也就只是安心给顾雨讲故事,不过还是考虑到姑娘家的心性,叶如晦现在开口讲的大多是些野史上记载的语焉不详的奇闻异事。 趁着叶如晦停下喝茶的光景,顾雨开口问道:“小叶子,昨日你说的那位道教祖师爷梦见自己化成一只蝴蝶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叶如晦放下茶杯,笑了笑。“那位祖师爷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思考了这个问题思考了一辈子。” 顾雨歪着头想了想,肯定道:“那位祖师爷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不然连一个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的问题怎么都会流传到后世。” 叶如晦不知不觉有些失神,有些向往这等一言一行都会被记载下来的人物风姿。 点了点头,叶如晦看着顾雨说道:“这位祖师爷在道教的地位只比创教祖师李耳低一点点,更是著有无数经典典籍,写得文章也是极好的,是无数读书人心中的圣人,甚至还有人把这位祖师爷和夫子比较,你说了不了不起。” 顾雨吐了吐舌头,给自己倒一杯茶。 停顿了片刻,叶如晦又开口说道:“野史上还说这位祖师爷身为道教的重要人物,竟文弱的如书生,有一次孤身下山还被山贼给打劫了,你说奇不奇怪。” 顾雨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看呀,是这位祖师爷直接把这些山贼都给感化了,当然不用出手喏。” 叶如晦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顾雨俏脸微红,“我猜的。” 叶如晦不说话,拿出怀里的那本刀谱,显然是不准备再讲下去。 顾雨沉默片刻,或许是觉得无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如晦眼角余光看见顾雨的样子,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顾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小叶子,我想跟你走。” 叶如晦下意识说道:“去哪儿?” 把这句话讲出来之后的片刻,叶如晦就反应过来了,他看了看顾雨,没有说话,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顾雨眼眶微红,带着哭腔说道:“小叶子,我离不开你了。” 话已至此,叶如晦再是怎么榆木脑袋都应该明白顾雨的心意了。 沉默片刻,叶如晦摇头道:“我不能带你走,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有些事情很危险,我不能带上你,这对你没有好处的。而且你还没见到你的家人,更何况,更何况……” 虽说面对的是顾雨,叶如晦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脑海里尽是叶姜的影子。 顾雨抽泣梗咽道:“小叶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叶如晦再度沉默,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顾雨,更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会不伤她的心。 到最后,叶如晦也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就离开了房间,只剩下顾雨一个人而已。 叶如晦从来不清楚女子的心意,也没有去弄清楚过,从小长大,除了洛城里街坊里的那几位对他颇为照顾的大娘以外,他所遇到的女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才出洛城遇到的一身侠气的女子云姝,后来遇到的女先生叶姜,再之后就是这顾雨了。因此他对女子的了解有限的紧。 或许以后他对这种情况能够应对,但当下,对于这种情况,叶如晦是没有丝毫办法的。摇了摇头,叶如晦返回自己房间,把刀谱拿出来继续研读,不过片刻之后,叶如晦又放弃了了这个想法,不为其他,只是因为现在脑海里全部是刚才顾雨的那番话。 反观顾雨,在叶如晦离开之后,便一直枯坐着,看着天色不早之后,才拿出油灯点上,把叶如晦买的那些胭脂水粉拿出来,一点一点的涂抹在自己脸上,因为数量不少的原因,这些胭脂涂抹在脸上之后便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只是顾雨没有说什么,等涂完之后,才拿出铜镜好好端详着自己的样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之后,便开始流泪,一道道泪痕很快就弄花了她的妆容。 从小就没有安全感的顾雨记忆的开始便是一直在流浪,跟着自己的母亲从东越到大楚,从未停下来过,至于娘亲死后,便是更没有安全感的日子了,直到遇到叶如晦,顾雨才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全感。也就是叶如晦,一次又一次的保护她,一次又一次给予她希望。只不过现在希望没有了,她又再一次回到了以前。 不过这等女子情窦初开时的微妙心思其实经过时间的沉淀,大部分女子都会想通,偶尔想起这种事也不过只会微微一笑,不再留恋,而只有绝少部分女子才会一直念念不忘,乃至一生。 只不过对于顾雨这等女子,却是不知道到底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章深夜密谋 (下一章明天中午12点以后) 顾雨不知道叶如晦此刻的想法,更不知道叶如晦此刻的下落,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叶如晦现在不在客栈。 正是月黑风高的好光景,叶如晦趁着夜色来到了郡王唐致直的府邸门前,在一处偏僻墙角之处停下之后,叶如晦抬头看了看府邸里的情况,其实经过这些天的打听,他对唐致直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其中有一点更是让他几乎已经确定顾雨和唐致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他这次入府,却是不止为了弄清顾雨身世。 确定此时无人注意,叶如晦才纵身一跃,从墙角翻越到府内。 府院里建筑一看便是出自大家手笔,布局精妙,内外自有法度,饶是叶如晦这样的门外汉看了也都啧啧称奇,话说回来,本就这等郡王府邸在东越都应该是一等一的气派,若说不是在都阳城,比起那里的达官贵人府邸是要差些格调,可在这竹清城就是当之无愧的独一份了。进府之后,叶如晦轻松的避过巡夜的甲士,借着月光,在这郡王府邸内到处找寻,本来按照叶如晦的想法,要是找到唐致直的书房最好,倒也可以找到不少有用的东西,不过在府内逛了不少时间之后,叶如晦就被一栋深夜仍然灯火通明的院落给吸引过去了。 临近院落,守卫便越发的少,等靠近那座亮着灯光的屋子时,便只除下门外站着的两名守卫以外,再无其他守卫。 叶如晦脚尖点地,跃上房道:“此事若成,亲王殿下允诺三州之地尽为王爷治下。” 唐致直微微叹气道:“本王如何不知道亲王殿下有大抱负,只是十五年前有禅宗大师告诉过本王,十五年后本王能和本王的女儿重逢。” 老者讶异道:“便是当年王妃带走的小郡主?” 唐致直点头,叹息道:“当年王妃赌气出走,本王便花了不少人力去寻,只是王妃聪慧,一直躲着本王,本王也一直没有找到,后来巧遇大师,大师才批下真言。” 老者摇摇头,提醒道:“圣旨可等不得了。” 唐致直摇头道:“据月底还有三日,就让本王再等这三日,要是还没等到本王的女儿,也好让本王断了这个念想。” 话已至此,老者也不再多费口舌,亲王殿下这些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区区三日,再者这就算唐致直北上顺利,也要花上一年半载来掌握京畿守军,等到那个时候,才是亲王殿下大展宏图的时候,到时候自己就是从龙之臣,功劳大了去了,不过欲成大事,能够沉住气才是真的,毕竟这可不是说什么简单的事情,而是真正把身家性命的大事都给压上去的大事,搞不好就是一个死字,这可由不得他不小心行事。 唐致直喝了一口茶之后,不经意的问道:“陛下身体如何了。” 锦衣老者笑道:“按理说不出两年便是要归天了,据太医讲,这些月来,药石之效已经微弱,甚至是已经快要未见效果了,只是性命无虞。” 唐致直哦了一声,打趣道:“前些日子叶长亭来都阳城拆白马寺,倒是给亲王殿下出了难题吧?” 老者哑然失笑,“这位剑仙脾气可不太好,硬生生把这座传承时间不断的白马寺给拆了,不过要是直接进皇宫把皇宫拆了,倒是省了不少心。” 唐致直想起叶长亭数次入大楚皇宫的举动,才意味深长的说道:“这疯子,也是做得出来。” 趴在房顶偷听的叶如晦皱眉,他对唐致直和那什么亲王殿下要做什么兴趣倒不是很大,只是现在知道了这事,难免要把消息传回去,只是他想知道唐致直和边军的事,唐致直却一句话不谈,这实在不是件好事。 再度把目光投向屋内,只是看见那锦衣老者起身,看样子夜深了,是要回去歇息,唐致直也是起身相送,两人并肩走到门口之后,叶如晦忽然一顿,不得不抬头看向屋外,正好看见庭院里有一颗大树上跃下一人,黑衣蒙面,挥刀便是朝着唐致直砍来,叶如晦顾不得看事情的发展,立马敛起气机抽身后退,往府中偏僻的方向跑去,他只怕这名杀手把那名白发老人引来,到时候就没好果子吃了。 只是在后掠之时,隐约见到那跟着老者的两个扈从同时出手,正好一人一掌打中了那蒙面刺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一章屈指成剑 (继续去写,下一章要么晚上发,要么明天定时发。) 叶如晦敛起气机后退离开这座院落,却并没发现王府内守卫有丝毫的慌乱,仍旧是正常守夜,或许还并不知道王府进了刺客。 而在那座院落里,那个蒙面刺客才被跟随老者的两位扈从击中胸膛,藏在暗处的王府死士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绳索拿出捆上,只是还未唐致直开口问话,那死士头领就抱拳道:“王爷,此人牙内藏有毒药,已经死了。” 唐致直面色阴沉,自从圣旨下来之后,他就遭受了不止一波的刺杀,在竹清城尚且如此,真的不知道要是到了都阳城又是何等光景。 不消唐致直多说,那锦衣老者便抢先呵斥那两位扈从,“不是要你们密切在意这府中动静嘛,为何还有这等情况出现?” 唐致直并不多言,只是吩咐下人送老者去休息以后,便离开了场间。 唐致直走过大半个王府,才在一处看起来并不显眼偏僻小屋前停下,这处位于王府偏僻位置的小屋本身并不显眼,平时王府下人偶尔路过倒也没有在意,倒是唐致直会经常半夜来此,倒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唐致直推门而入之后,也没有显得刻意的躲藏,自然的拿出火折子点燃屋内的油灯,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拆开阅读,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唐致直的脸庞上便越发使人看不真切,其实这倒也符合唐致直的性子,本来整个东越朝堂对这位不同王朝一众武将的郡王便了解的不是那么真切,甚至连唐致直的喜好都并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崛起于军旅的郡王竟是一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奇男子。书信只有寥寥百字,因此唐致直读了不过盏茶光景之后便将书信放到油灯上点燃,很快便化成了灰烬。这位东越郡王在烧了这封信之后,便开始在房间里闭目养神。本来已经是深夜,再加上这个地方本来就偏僻,按理来说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不过就在片刻之后,有人推门而入,唐致直没有睁开眼睛,在这个时间段能够到这个地方来的,除了自己,便是那位白发老人了。 老人穿了一身粗布衣裳,拿了一只灯笼,慢慢悠悠推开门之后,看了唐致直一眼,自顾自的坐在唐致直身旁,面无表情的说道:“府内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修为在第三境。” 唐致直疑惑道:“先生没有出手?” 老人冷哼一声,冷笑道:“老夫还没弄清楚他想要做什么,自然是不能出手,再说,老夫要是出手了,你这王府非被老夫拆了不可。” 唐致直虽说是武将出身,但还算是心细如发,自然是知道老人言下之意,只是感激道:“多谢先生。” 老人言语不多,正要起身,却是看到唐致直背后墙上挂着一副东越大家柳一言的字画,仔细凝神端详片刻,老人啧啧道:“笔锋无力,俨然一副女儿姿态,难看得紧,难看得紧。” 听到这副拿到市面上少说也要十万两银子才拿得下来的字画被评为女儿姿态,唐致直也只是无奈苦笑,不敢有丝毫辩驳言语。 老人一脚跨过房门,一边吩咐道:“那位不速之客自然有老夫应对,你就不必操心了。” 说完之后也不管唐致直听没听清楚,便提着灯笼远去,转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再说叶如晦,一路敛着气机在王府内游走,穿过重重院落,却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偏僻小院前,王府格局不小,倒也有些院落地处偏僻,可像这座院子那么小的,还真的不多。听见小院里的些许响动,叶如晦立马停步不前,依着月光向院内看去,只看见一个少年在院中练剑。 叶如晦找了颗枝繁叶茂的大树藏匿,之后才屏气仔细看向小院,这才发现那个少年居然只有一臂,而且好死不死,残的那只手正是右手,一位剑士残了右手代表着什么,不必多言,世人都可以想的清清楚楚。 蹲在大树上的叶如晦依着月光,自然可以看清楚这个少年身上已经有不少汗水,而且因为是左手握剑,付出的艰辛也要比比别人多得多,就是这简单的刺削两项,叶如晦便看到这少年做得有些费力,而看这样子,这少年也不是第一天习剑了。叶如晦不免感叹,这习剑天资却是重要,虽说人人都可以习剑,但叶长亭百年之间不过一人而已。 看这少年练剑时光过了半响之后,叶如晦正准备出府离去,募地心神一跳,屏气凝神,原因无他,只是树下有个身着粗布衣服的白发老人慢悠悠的提着一只大白灯笼走进这小院里。 见识过这老人威势的叶如晦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收敛一切气机,不然那境界修为深不可测的老人势必会发现他的藏身之地,那老人走近小院之后,在一旁的石凳上坐好,看了两眼自己名下的这个弟子,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淡然说道:“你既然选择习剑,便该忍受这些磨难,你没有右手,受得磨难便应该更多,虽说这辈子无法攀登剑道巅峰,但这也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再没有回头路了。” 少年出剑收剑动作不停,咬牙回道:“徒儿知晓。” 老人不说话,自己的这个徒弟除了身体残疾和天资差点之外,其他都属上乘,可奈何天资这个东西,还真的很重要。老人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命,自然也就对打磨这块注定成为不了璞玉的石头少了很多兴致,大致是能够学到什么东西他就教什么东西而已。 等再看了两眼许庭练剑,老人转而将视线投向门外这颗大树上,目光如炬,看的就是叶如晦。 叶如晦惊骇不已,自己一直尽力隐藏自己气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这老人发现的。 老人冷哼一声,“还不出来,要老夫请你?” 说完这句话,老人屈指一弹,霎那气机如九天银河般浩浩荡荡,从下而上,剑气激荡,直射叶如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二章磨刀石 (继续写下一章,不过今天肯定没有了,放在明天上传) 叶如晦也算是很是遇到过几次江湖高手了,而且对他出手的也不少。只是从这白发老人这一出手来看,气势就足够吓人了,更何况这盎然剑意更是做不得假。 叶如晦从树上纵身一跃而下,堪堪躲过这白发老人的屈指成剑神通,翻身把背后背负的铁剑抽出,脚尖点地,往白发老人方向疾驰过去,显然是以为白发老人依靠指剑神通,近身肉搏必然是其弱点。 老人眯眼,看着叶如晦竟是用剑,一下子来了兴趣,把气机硬是控制在第三境内来应对,叶如晦这些时日一直在研究那本刀谱,加上几次的实战磨砺,刀法比之之前自然要提升许多,此刻以剑作刀,虽说看起来不似正统,但仍旧是算是别出新意,铁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以刀式撩向白发老人手臂,老人微微侧身,丝毫没有因为叶如晦用剑而使刀式而感到愤懑,反而还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不过欣赏归欣赏,他还是伸出手指敲打在剑身上,一连三下,每一下都让叶如晦苦不堪言,倒不是说老人的气机如何深厚让他毫无反抗之力,而是老人每次敲打,都是敲打在他的气机节点上,造成叶如晦旧气已尽新气未接的局面。 铁剑微微颤鸣,和老人的指尖一番摩擦,发出一阵晦涩的声响,溅起一片火星,叶如晦抽剑回还,反手一撩,逼退老人半步之后,便是一招浩浩荡荡的挑帘式。小院里无风,老人衣襟却翻飞,见过不少精妙刀法的白发老人初时不敢确定,等到这招挑帘式快要袭到胸前时才确定这招便是刀道宗师汤槐安的绝学挑帘式。 白发老人练剑以来,和不少高手过过招,不管是当年的大剑客柳吹雪还是周长白,名声都够响,只是对于这白发老人来说,都无太大意义,不能问鼎剑道魁首,胜一人和胜千人都没有太大差别。不过到了后来,白发老人却是和楼知寒和汤槐安都有过不咸不淡的交手,不过既然不是以性命相博,自然也就不曾有过生死一线的局面,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挑帘式,老人心里五味陈杂,颇有感触。 虽说小院里此刻刀气纵横,却无半点杀机,感受不到叶如晦的杀机,这也是白发老人一直没有下死手的原因,毕竟他也不是滥杀的魔头。 老人气机运转,化解了这式挑帘式,哈哈笑道:“小子,这挑帘式是汤槐安的不传之密,你也会,难不成是那老匹夫的便宜弟子?” 叶如晦不说话,一击不中之后抽剑回撩,脱胎于叶长亭和李青莲的剑意疯涨,场间剑气四溢,虽说并无什么大的气象,但一举一动已经有了些高手风度。一剑下刺,在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白发老人要害,被老人轻描淡写躲过之后,叶如晦并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想法,连着出了十数剑,一剑接一剑,气势如虹,老人脸色不变,只是心里暗暗心惊,这几剑都有剑阁的意味,并不是一味是走的野路子。 这让老人都百思不得其解,要是这小子是汤槐安的徒弟,会挑帘式也就说的清楚了,只是为何连剑阁的剑法也会? 老人如闲庭兴步的避过这几剑,反手屈指弹出,剑意激荡,破去叶如晦布局之后,仍旧有余力钩织出一张大网,显得十分熟稔。 而叶如晦铁剑横胸后退之后,白发老人负手前行,到叶如晦身前时,便是一只手伸出,五指握成拳,不再用那指剑,而是简单直接的一拳轰在叶如晦的胸腔之上,把叶如晦打退数步之后,复而收手停步。 转瞬之间,站定之后的叶如晦脚尖在地面蹬出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直接一剑刺向老人,而老人看见如此拼命的叶如晦,没来由的笑了笑,他有些不明白了,对面这个年轻人看似倾尽全力,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丝杀机外泄,难不成是吃准了自己不会要他性命,而把他当作磨砺自身的靶子了? 想通了这点的老人也不恼,本来剑******便是在于前辈剑士对于后辈剑士的栽培,和爱惜之心,要是遇见后辈剑士挑战便出死手,恐怕剑林便早已经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年轻时自己挑战前辈剑士,虽多有狷狂,每逢应战的剑道前辈,就算能够胜他,倒也不会伤他性命,更不曾毁他根基了。 叶如晦一身所学不少,但杂而不精便是最大的障碍,虽说高,但起步晚,这也是限制着他武道成就的一座大山,要想跨过去,除去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苦练以外,实战的磨砺也少不了。 既然知道叶如晦存了什么心思,老人也不似先前的玩闹心态,眼睛微妙,一直未曾拿出来的磅礴气机便在此时开始显现,带着凌厉剑气的磅礴气机如一座大山一般直接压在叶如晦的肩上,叶如晦脚下的石砖寸寸碎裂,脸上呈现出一股不正常的绯红。 老人淡然开口,“老夫不知道你为何咬定老夫不会出手击杀你,但既然存了让老夫当磨刀石的心思,那老夫这块磨刀石便要让你这小子好好磨砺一番,现在老夫问你,为何入府?” 叶如晦硬抗着这股对于他来讲十分艰难的威压,尤其是那一丝丝剑气从毛孔中穿透进身体里,袭向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更是痛苦不堪。 叶如晦颤抖着将手伸进怀里,拿出那块原本属于顾雨的玉佩,咬牙说道:“我有位朋友,同这座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入府只为见到唐郡王。” 老人将那枚玉佩隔空取过来,放在手心微微端详片刻之后,平淡开口,“你那位朋友是位女子,且年龄和你相仿?” 叶如晦艰难点头。 老人作为王府中地位仅次为郡王唐致直的重要人物,自然知道唐致直这些年在等的人是谁,闲时说起当年禅宗大师算命,老人也是半信半疑,倒是唐致直一直深信不疑,不曾想时隔多年,这个等的人还真的来了。 不过当下这局面,老人对于这个敢拿自己当作磨刀石的年轻人还是欣赏多一些,因此在看叶如晦坚持不下去之后,便是主动撤去气机。看着始终不曾倒下的叶如晦,老人喟然长叹,这等好苗子竟然也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三章老剑客 (下一章在晚上。) 老人的主动撤去气机,固然让叶如晦一时之间轻松了许多,但是叶如晦仍旧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此刻对面和他敌友不清,自然不敢完全放下戒备。 再说之前要不是这白发老人最开始便没有以绝对的境界优势对叶如晦进行压制,叶如晦也不敢赌一把,莫说把老人当作磨刀石,就连心思都应该是放在逃命上。不过白发老人这一手指剑神通倒和南唐剑道第一人的冷寒水的弹剑术倒是有异曲同之妙。当代剑道大家除了叹评弹剑术乃是这二十年前后剑道剑术和剑意结合的巅峰招数,更是叹服冷寒水的天资悟性,也曾委婉表示,若是没有叶长亭的一枝独秀,这剑道江湖便应该是群峰林立的现状,而且剑林这些年分为新旧两座剑林,划分标准便是直接简单得以年龄来划分,甲子岁数以下的,便是新剑林中人,而冷寒水便一定是新剑林中最耀眼的明珠。不过最可惜的便是叶长亭太过锋芒毕露,近年数次入皇宫、踏足第六境、尤其是天机阁排出首榜十人,叶长亭高居第六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叶长亭不管是新旧剑林都可以登辞,自然是喜出望外,当下就将他和顾雨的事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当然,其中有些话,自然是该省略就省略了。 老人是老江湖,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叶如晦不会讲的这么清楚,只是也不想深究,只是让叶如晦明日将顾雨带到王府便算了结,只是好些时候未遇到过惊艳的剑道后辈,老人一时兴起,就要和叶如晦彻夜长谈。 两人对坐详谈,自然是老人说的多些,叶如晦听着,对于一些剑道上的疑难问题,叶如晦发问也是白问,老人则是兴起时便讲,完全是依着性子,不过其实说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见闻和自己的想法。 不知不觉,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眼看着天就亮了,老人也是成精的人物了,淡然开口说道:“年龄大了,竟然有些困乏了,也罢,今天就到这里吧。” 叶如晦起身行礼告别,找了处偏僻墙头翻墙出府,几个兔起鹘落,便消失在老人的视线里。老人直了直腰,唏嘘道:“怎么不问问老夫这指剑十二式,说不定老夫兴起就教给你了,真的是榆木脑袋。” 老人心情大好,正好看见许庭起床练剑,破天慌的对自己这个弟子详细的指导了一番,难得没有对这个弟子的愚钝资质失望。许庭更是高兴自己师傅的详细指导,练剑都要比平时卖力几分,只是越卖力,只能越让人看出来他和其余人的天资差距。 老人看了一会儿许庭练剑,自顾自转身离去,只不过在踏出小院的时候还摇头说道:“还真是困了,老喽,也罢,去好好睡一觉也未尝不可。” 只是许庭看着自己师傅从院里走出去的时候,其实偷偷的向自己师傅鞠了一躬,也暗暗发了个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四章不等她了 (下一章在明天) 唐致直遭受刺杀之后,他本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做什么,仿佛并不在意,而整个王府也是井然有序,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一切如往常一般,倒是唐致直自刺杀之后就没有露过面,倒是让大清早就去拜访他的锦衣老者平添的几分担忧,害怕唐致直因为昨晚的事情突然变卦,倒是昨晚挑灯写的书信好在已经发出,亲王殿下也好早作准备。只是没有在王府下人的口中得到些有用的消息,让锦衣老者这颗心始终不是很安定。早饭过后,老者带着两个扈从在王府内散步,王府格局和都阳城内的权贵差不太多,只是要更简洁一些,少了不少多余的装饰。倒也符合唐致直军伍出身的性子。不过锦衣老者也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大多建筑也只算是走马观花,鲜有站定下来仔细观看的,不过慢步走过王府内的碧波湖时,锦衣老者难得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府中设湖,不算什么新鲜事,多有权贵人家这样干,可规模达到这么大的,倒是罕见,不过这也多亏唐致直不是在都阳,才能在府内有如此布局,锦衣老者身在都阳的时候便知道朝内对此多有诟病,说是唐致直收刮民脂民膏,但都被亲王殿下压下,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时候不到投放食饵的时候,自然见不到万尾红鲤竞相争食的壮阔景象,锦衣老者不免有些感叹道:“入了郡王府,未见过这万尾红鲤竞食,只算是白来一趟啊。” 身后的一位扈从沙哑开口说道:“要是大人有意,万鲤竞食又有何难。” 锦衣老者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两位扈从互相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刹那气机浩浩荡荡如长河奔腾而出,自两人身上到湖面,两人双手向上托举,湖中便是当真出现了一副壮阔景象,碧波湖面波涛汹涌,下一刻,便是有不下千尾红青鲤鱼齐齐随着波涛升降,虽说没有万尾竞食的场景壮阔,但足以唬人。 锦衣老者倒是既没有称赞,也没有开口训斥,只是淡然看着这副依靠人力造就的场景。这也是发功的两位境界不够,气机不够深厚绵长,不然哪需要两人合力才能造就这番光景? 王府里不是没有人看见了这番光景,只是看见是唐致直明言好生招待的贵客,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眼瞅着那些和红鲤一起被卷在半空中的青鲤已经死去不少,这让王府里专门负责饲鱼的几名仆役心里没底,他们可是知道那个白发老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吃这湖中的青鲤,这虽说王爷就要北上,再用不着这湖中青鲤,但依着那老人的脾气,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他们,他们两方都吃罪不起,只是在心里希望这两个高手早早显摆完神通之后,赶快离去才好。至于为什么说是显摆,这不明摆着,不是显摆是什么? 不过他们担忧是完全多虑了,此刻的白发老人还在自己的小院里呼呼大睡,那里有闲工夫来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作为整座府邸的主人唐致直,在那间偏僻的小屋待了一夜之后,其实早在大清早就换了身衣裳,,从府中的暗门出门去了,出去之后倒也没有做什么大事,只是在城内的一处小面摊吃了碗面,面摊的老板是个中年妇人,两个铜钱倒是份量十足,吃过面之后的唐致直穿过两条繁华的街道,来到一处青楼之前驻足了片刻,倒是没有进去,复而穿过一条巷弄,来到一家小酒馆前,只看了两三眼之后继续前行,转过身继续前行,在大大小小十数栋建筑前都曾驻足,不过都不曾进去过。 不过兜兜转转差不多走过大半个竹清城的唐致直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面摊,此刻面摊无人,唐致直正好拣过一条长凳坐下之后,才温和开口说道:“我就要走了。” 那正在揉面的中年妇女一顿,随即轻声问道:“要去哪里,不回来了?” 唐致直点点头,不去看那个其实风韵犹存的妇人,只是有些感慨的说道:“去都阳,做一件事,只是如果有可能,我这辈子都不想离开竹清城。” 因为前些年唐致直曾在这里帮她解决过一次本地地痞流氓的骚扰,这个妇人对唐致直还颇有好感,他偶尔来吃一次面,她给的份量都很足。 唐致直转过头,有些失落的说道:“十五年前有个云游的和尚给我算过一次命,他说我十五年之后一定能在这里等到我的女儿,可惜我等了十五年,现在真的等不到了。” 妇人手上继续揉面,问道:“你要去做什么事,很重要?比等自己女儿还重要?” 唐致直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笑道:“其实我那个女儿长得很漂亮,就跟她娘一样,性子也和她娘一样,有一次回家晚了,这妮子当真没让我进屋。” 妇人不依不饶,还是追问道:“这便是你不等她的理由?” 唐致直摇头道:“现在想来,那个和尚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况且她跟她娘离家出走之后,我就找过,只是一直了无音讯。现在过了这么久,真的是生死不明了。” 妇人揭开锅看了两眼锅里的水,才说道:“当初她们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是你对她们不好?” 唐致直无奈笑道:“倒是怨我没多抽出时间来陪她们娘俩,不然也不是这副孤家寡人的样子。” 妇人不多说话了,只是摇头笑了笑。 两人自始自终没有互通过名字,妇人自然也就不好多问了。 唐致直看着锅里的白气蒸腾,颇有感触,叹道:“其实竹清城是个好地方,认识的人少些,还要少些争斗,那些平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自然也要少些,只是这些日子也到头了,到头来还是逃不过。” 说完这些话,唐致直也不管妇人如何反应,反正自身从那条长凳上起身,貌似洒脱的说道:“算了,不等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五章算的都是命 (坚持每天两章,第二章在12点前发出) 其实天底下说起来,有一时之间不喜自己子女的,倒是没有长久怨恨自己子女的。唐致直说起来不等了,可从离开面摊到回到王府途中仍旧是心有戚戚,当年王妃出走便让他悔恨多年,这次再等不到女儿,怕真是要悔恨终身了。 只是转念一想,这次所谋甚大,生死成败皆不知,要是成了还好,若是没有成,那必定是一个死字,要是带着女儿,岂不是更加亏欠?唐致直摇摇头,只当是自己安慰自己了。 走过几条街道,唐致直归程途中还是看了看两眼经过的那条小巷,自顾自笑道:“想要安稳的时候倒是非不给我安稳,这下得我自己去寻求安稳了。” 王府之中,倒是白发老人睡醒之后感觉腹内空饥,让许庭去叫人捞两条青鲤充饥,许庭领命而去,不多时端着木盘回来时跟老人谈起了那两扈从在湖边举动,老人不甚在意,夹了一筷子鱼之后,才冷笑道:“雕虫小技,要是老夫愿意,托起整座湖又有何难?” 许庭倒是不敢出言表示疑问,只是心里对于师傅所说托起整座湖的说法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老人倒是对许庭信与不信不甚关心,年纪到了这个地步以后,早已经少了许多争强斗狠的心思,既然剑道不得寸进,老人的便一门心思放在将剑道传承下去,虽说许庭资质要差些,但好在肯用功,剑道境界或许不会太高,但是学会他剑道的五六分却没有问题。不过结果如何,也都是听天由命了,只是若是有个资质极高的徒弟,他哪里还会担忧这些问题? 白发老人想着等会定要出府去找家酒肆好好喝两坛烈酒,不然等去了都阳可喝不到这竹清城特有的美酒了,只是才吃完鱼,唐致直便不请自到,这个郡王一身便装踏入小院,看见老人,坐下之后,便开口问道:“先生可知为我算命的是谁?” 老人瞥了唐致直一眼,“不是禅宗的某个疯和尚?” 唐致直苦笑道:“先生说笑了。” 老人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菩提寺那帮和尚不就是张口闭口都是佛爱世人,世人得人人向善,说的话只有一半能信,另一半便得仔细考虑了,不过老夫倒是知道有个菩提寺的老和尚尤其喜欢给人算命,不过是算得一点也不准,他说楼知寒练剑比练刀好,可最后楼知寒成了刀圣。他说周长白会接过李青莲的剑道大旗,会成为新一代的剑道扛鼎者,可惜周长白最后还打不过老夫。他还给剑阁上任掌教批命,说是剑阁必会在两代之内势微,可事实上,剑阁又出了叶长亭。不过这老和尚身份实在太过骇人,李青莲成名之时,这和尚便代表菩提寺前往过青城山了。至于世人猜测这老和尚势必会成为李青莲之后的世间第一人的时候,这老和尚又偏偏被传出暴毙的消息,要不是之前天机阁又将他挖了出来,老夫都以为这老和尚早已经不在世间了。” 唐致直摇摇头,叹道:“给我算命的肯定不是这位大师,看面相,那位大师也只不过是甲子以下的年纪,断然不可能是先生口中那位老和尚。” 老人讥讽道:“你以为你看见的便是真切的?当年李青莲纵横世间数十年,可为何见过他的人都说他丰神如玉,你以为当真只是世人的夸赞而已,这位踏入第六境的剑道宗师,只要愿意,便能一直以二十岁的样貌示人,倒不是老夫妄自揣测,只是一旦踏入第六境,百年之内便几乎不可能衰老,就是老夫愿意,把样貌再年轻十岁又如何,只是这等极其耗费气机的手段,若不是第六境的大宗师,天底下有谁能这么做?” 唐致直摇头苦笑,他对于江湖上这些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就连当年的剑仙李青莲也仅仅是知道而已,更何况是那位并无李青莲出名的禅宗高僧了。微微一顿之后,唐致直犹豫道:“那明日北上如何?” 老人啧啧道:“怎么,你不等你那女儿了?” 唐致直无奈道:“既然先生都说了那算命的和尚是疯和尚,那如何信得,况且北上一事再耽误不得,不说亲王殿下,就连圣旨,现在也是万万违抗不得的。” 老人倒是口无遮拦,直白问道:“当真觉得那大将军的位置要比你女儿重要,再说你们那档子事成不成还两说。” 身在王府,又有白发老人这个武道高手坐在对面,唐致直倒也不怕机密泄露,只是仍旧是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件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就算我现在想反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然,我若是有先生那样的本事,倒是不愁身家性命,起事失败之后,全身而退还是不难。” 这一次老人难得有些严肃的说道:“大楚皇宫内不仅有汤槐安这等第五境高手坐镇,第六境高手也不会少,东越皇宫虽说比不少大楚皇宫,但拿几位第五境高手出来还是不难,莫要太过自信了。” 唐致直点头,转而是问道:“今早有人在碧波湖弄出了一副壮阔景象,万鲤悬空的景象可丝毫不逊于万鲤竞食的风景。” 老人笑道:“要是老夫愿意,一只手足以。” 老人转过头来,看着唐致直,“那三人也要一起北上?” 唐致直打趣道:“若不一起北上,如何能够保护我?” 老人淡然说道:“那你就给那三人说一声,要是不安分,老夫随时取他们的性命。” 唐致直苦笑着点头,没有说什么。 两人不咸不淡聊了盏茶光景,多是唐致直再说,老人则是难得再说什么,末了,老人对着要告辞离开的唐致直只说了一句话,“给你算命的那和尚是谁老夫不知道,但老夫有一点是知道的,他算的完全正确,你若不想后悔终身,老夫劝你再等一日。” 这一下,唐致直真的是百感交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六章百态 唐致直如同骤得富贵的乞丐一般,自然是高兴的无以复加,既然他能相信那位菩提寺的和尚算命,自然对已经救过他数次的老人一样是深信不疑,只是在初时的高兴过后,唐致直再回过神来想要询问细节,老人则是摆摆手,显然是一副无兴趣再和唐致直交谈的样子,这虽然让唐致直有些失落,但是也明白老人的性子,只得悻悻离去。 穿过碧波湖,唐致直一路往书房走去,路途中遇到不少府中下人,唐致直都一一点头,着实与平时不同。才在书房坐下之后,唐致直立马便唤来管家,开口吩咐购置一些胭脂水粉和女儿家闺房所需的东西,这让管家一头雾水,王爷要北上的消息就连他们都知道就在这两日,可这临近时间了,又要购置这些物事是为何,难不成是府中还要来什么权贵人家的小姐?不过疑问归疑问,管家可没有张口询问,唐致直管理府邸内诸事虽不同军伍中那样严厉,但对待下人也是极其严苛的,他自然不敢多嘴,只是老老实实记下王爷要买的东西,马上便出门准备让帐房拨出银子出门采购,只是唐致直仿佛想起些什么,唤住管家之后,又吩咐道:“把东厢房最大的那间收拾出来,买回来的东西全部放在哪里,这两日让后厨哪都不要去,随时接受传唤。” 管家都都点头应下,只是临出门时又想起一件事,恭敬开口说道:“王爷,昨日登门的三位贵客今日说是王爷回来之后便请王爷前去一件,说是有件不咸不淡的小事要和王爷相商。” 唐致直摆手表示知晓,等管家走后,并没有立即去见那三人的想法,反而是饶有兴致的铺纸研磨,在书房写起了字。唐致直是军伍出身,所写的字自然看起来颇为豪迈,将近十数字的草书一气哼成写就之后,方停笔。静待字迹干了之后,唐致直一看不由得老脸微红,所写内容是以前在军中流传甚广的俚语,自然是难登大雅之堂,而单看字的话,更是有些不堪入目。不过架不住唐致直心情大好,也不是太过于嫌弃,不过这一副字他自己看看也就算了,若是让外人见到,难免不被人讥讽。 写完也欣赏完了的唐致直无事不由猜想自己那个十五年未见的女儿是何相貌,思考片刻之后,也不由得哑然一笑,自家的女儿自然是长得漂漂亮亮才对,至于唐致直所想其他,也就是相见之时自己该如何应对才能够不显唐突,这就是身为人父的唐致直最重要的思虑了。 思虑不少的唐致直最后还是踏出书房要去见那锦衣老者,毕竟这女儿有了其余大事也要继续做下去,至于之前的考虑,在唐致直看来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不过在临近锦衣老者所做的西厢房的时候,唐致直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该抽空去菩提寺还个愿,不过这个念头才生出,便被唐致直自己掐灭,毕竟从今以后做事便得更加小心了,做不得以前那些看似无所谓的事。 不同于唐致直的心情大好,顾雨此刻的心情实在不好,不仅是因为叶如晦拒绝了她要跟着他的走的要求,更是因为叶如晦给她带来了一个她以前想知道现在又不想知道的消息。 乃至于叶如晦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顾雨只是听得断断续续,最后只是模糊知道两点,郡王唐致直前些年走丢了一个女儿,第二点则是她的那块玉佩则是郡王唐致直的私人物品。 说到这里,顾雨怎么都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该不会是那么平凡了,只是顾雨忧虑的则是叶如晦是不是就要离开了,所以在吃午饭的时候,顾雨才冷不丁开口问道:“小叶子,你是不是就要走了,不要我了?” 叶如晦顿了片刻,放下筷子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该走了,家里交代的事情还要去做,你找到了家人不是挺好,以后不必提心吊胆了,何况还是郡王府,在东越可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欺负你了。” 顾雨低着头,再抬头的时候,眼眶微红,说话的声音又是有些哽咽道:“小叶子,你就这么讨厌我?” 叶如晦不吭声,只是盯着桌上的菜发呆,他忽然想起了老师小时候对女子的描述,和今日场景无不相同之处。 不过越是这样,顾雨越不开心,对于这种情窦初开的女子,你和说什么都是枉然,要不然为何才子佳人小说里主角多是这等女子,为何不写少妇为了情郎痴痴盼盼,实在是年龄到了那个地步,见识也广了许多,自然不会再如此作态。不过就算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倒也还有许多人看不破,照样哭得稀里哗啦,这还给了那些以此为生的骚客们送上大把银子。 吃过午饭,顾雨丢了筷子,自顾自上楼,这下是真的很伤心了,等了不一会儿,就看见顾雨从楼上往楼下扔东西,什么胭脂水粉,什么吃食,什么女儿家的首饰,不一而足,都是叶如晦买的东西。 客栈大堂有不少人,多是些中年人,此刻看到这副场景多是心里有底,只当是小两口闹矛盾而已。倒是那个老掌柜靠过来对着忙着捡东西的叶如晦打趣道:“叶老弟,弟妹的脾气可是不太好啊,平时里没少受罪吧?” 叶如晦苦笑道:“老哥就别说这些风凉话了,老哥是过来人,有什么秘籍不传授给小弟?” 老掌柜哈哈大笑,躲过从楼上扔下的东西,摆摆手说道:“老哥可没有东西教给你,自己琢磨,自己琢磨。” 叶如晦头大如牛,倒是只有老老实实的弯腰捡东西,他对顾雨这番行为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意,只当是是顾雨宣泄的方式。 只是叶如晦没有看见的则是,躲在楼上某个不显眼角落的顾雨看着老老实实捡东西的叶如晦,明明是还挂着泪痕,却忍不住扑哧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七章一父一女 今日绝对是唐致直这些年最高兴的一天,因为才一大清早,府内下人便看见平时十分稳重的郡王爷居然在和管家老王一起收拾屋子,而且老王和一众仆役多是在一旁看着,竟然是唐致直亲自上阵做这些平时下人的活计,究竟是纸包不住火,这些天来王府上上下下都已经传遍了,说是小郡主在这两日就要回来,原本关于小郡主这件事,府内的老人相对于才入府了解要多些,只是碍于唐致直的威严,也不敢随便开口,这也导致了才入府的年轻仆役们大多不知道这段往事,自然对小郡主回府一事才传得沸沸扬扬。这也希得唐致直这些天心情甚好,不然按他以往的脾性,早就把这些多嘴的下人处理了。 临近中午,唐致直忙完这一切,才歇了口气,管家老王便气喘吁吁的跨进屋子,来不及歇口气,老王张嘴就是大消息,“王爷,小郡主回来了。” 唐致直高兴得无以复加,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小郡主?” 老管家喘着粗气,艰难的说道:“看样貌和王妃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小郡主是谁?” 唐致直重重点头,大步流星直接往屋外走去,不过才走出去一段距离,还是没忘了嘱咐老王安排后厨准备饭食。老管家直了直腰,三步两步小跑着到后厨去安排饭食,不过就是这东厢房到后厨那段不长的距离,硬生生让老管家感触良多,甚至于让老管家感觉又年轻了十岁,在踏进后厨前,老管家还一直念叨着,“王妃喜欢吃梅菜扣肉,可小郡主喜欢吃什么呢?” 王府外,一直被顾雨拉着衣角的叶如晦抬头望着这面前牌匾上的郡王府三个大字,然后低头瞥了一眼顾雨拉着他衣角的那只手,小声说道:“这又不是送你进狼窝,你这么紧张是为什么。” 顾雨假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叶如晦,没有说话,只是抓住叶如晦的衣角的那只手又加大了力气,叶如晦纹丝不动,对于顾雨的微末心思并不说明,只是当是最后一次由着顾雨性子了。 赶着到府门口的唐致直一眼便认出顾雨,原因无他,便是这相貌,实在和他当年出走的王妃太过相像,叶如晦掏出顾雨给他的玉佩交给唐致直,唐致直看见递过来的玉佩才愕然发现原来这还有一人,老脸微红的接过玉佩,看都没看一眼,便直接收到怀里,自家女儿就站在自己面前,还要什么信物 一大一小两人在王府门口对视良久,唐致直动了动嘴唇,只说了句,“回来就好。” 顾雨泪如雨下,只是始终没有松开叶如晦的衣襟。 三人进府之后便是午饭光景,好在唐致直早做了准备,立即命人端来饭菜,说是要好好和女儿吃一顿团圆饭,府中下人领命而去,陆陆续续将饭菜呈上,叶如晦原意是不打扰这两父女温馨的重逢时刻,但架不住顾雨的不松手,只好陪着顾雨身旁,唐致直皱着眉看了片刻,想了想,便让人去请那白发老人来赴宴。 看着屋子里没有了闲杂人等,唐致直这才开口,声音不大,生怕惹得女儿不开心,“阿雨,你这些年跟你娘亲去了哪儿?” 顾雨没有理会自己这个老爹的问话,只是心里还想着叶如晦快要离去的事情,想着想着眼眶又不自觉的红了,唐致直也不恼,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女儿,女儿耍耍性子又怎么了,只是转头看了看叶如晦,才开口说道:“多谢公子一路护送小女回家,公子若是有什么要求,还请尽管开口,本王能够办的一定照办。” 叶如晦拱手笑道:“在下并无什么要求,只是本身同路,和顾雨姑娘也算是聊的来,故而结伴而已。倒是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唐致直点点头,也不强求,只是仍旧开口说道:“本王为公子准备了微薄报酬,想必公子行走江湖也是需要的,就莫要再推辞了。” 叶如晦思考片刻之后轻声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唐致直摆摆手,他不怕面前这个年轻人张嘴要什么东西,毕竟他作为一地郡王,且管辖一州之地,自信能够满足叶如晦的所有要求,只怕的是叶如晦什么都不要,那便是别有居心了,正值他谋划的关键时候,是一点也松懈不得的,若是叶如晦别有用心,他就不得不采取点什么特殊行动了。 在桌下做了某个隐蔽手势的唐致直面色自若,只是屋外早有人看到这特殊手势,抽身前去安排。不过唐致直刚想说话,耳畔就响起了白发老人的声音,声若蚊蝇,但唐致直听得异常清楚“你若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老夫劝你赶快打消了,这小子要是在你这里出事了,你信不信你这座王府会被人拆数十遍?” 唐致直微微皱眉,他自然知道这是老人施展的传音入密的手段,只是来不及做什么,老人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一个天下第十的汤槐安老夫给你挡住没问题,但若是是这小子那剑仙叔叔找上门来,十个王府都不够他拆的,况且你还别想着找人,一件陈年旧事就够他杀够了半个东越江湖,若是你在把他侄子怎么了,后果你自己应该能够想得到。” 唐致直定力极佳,本来就是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人,知道了这个骇人事实,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借故起身出去,只不过才踏出门槛,便看见了一脸幸灾乐祸的白发老人。 唐致直靠近之后低声问道:“这年轻人就是叶长亭的侄子?” 老人漫不经心的点头之后,看着唐致直又说出了一个消息,“前些天柳青那小姑娘也在竹清城,其实不是老夫吓你,叶长亭杀人可从来不要证据。” 唐致直收起最后一丝心思,再不想着去打叶如晦的心思,只是低声说道:“我看阿雨对他颇有好感,倒是件不坏的事。” 冲着叶如晦来的老人没心思去管唐致直的打算,别的不说,若是唐致直今日一意孤行要出手,老人也会出手阻拦,好不容易见到这么惊艳的剑道后辈,怎么能够就让他死在东越这个偏僻江湖? 况且已经待在东越多年的老人还记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楚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八章最是气盛少年郎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今日已经是立秋了,书院每年的学生离院时节都是在立秋前后,而今年时间选的正好,不多不少正是立秋时节,这个时节的陵安城实在不是个好时节,绵绵秋雨已经下了好多天,这可让看天吃饭的小贩心里不是个滋味,粗略估算着少挣了多少铜钱之后,往往都是一副肉疼表情。 位于城东的书院今日无课,但学子们还是都自发冒着细雨到了书院,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今日书院有一场可以称得上是每年最重要的盛会,结束学业的书院学子们在今日便会正式离开书院,或踏足官场,或再在某处潜心钻研学术,只有极少数的优秀学子会成为书院的教习,留在书院。今年结业的学子数量不多,满打满算也只有六十来人,除去要留在书院的几人之外,就只有六十人了,虽说人数不少,但早在六十人结业之前,吏部便派人将这六十人中其中二十人的档案调走了,当然,档案之中除去该学子平时的学业情况,最重要的便是书院院长的点评了。这有意踏足朝堂的二十人中,如果不出意外,便是人人都能留在朝堂之上,但是若是想要得到吏部的重点培养,除去自身的表现,书院院长的点评就极为重要了,向来有一字千金之称的学子点评对于学子仕途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是直入青云,亦或是坠下云端,便是在院长大人一念之间,就拿往年来看,院长大人曾以“华而不实”四字来点评一位结业的学子,而这位文章被当世文学大家点评为“瑰丽万千,一时无两”的学子入朝为官十余年之后,至今还是一名清贵翰林学士,并不得寸进。 书院前院有一大块空地,因为地面是以青石板和白石板铺就,是以一直被学子们笑称为“清白之地”,书院将每年的学生离院时刻放在此地,未尝不是存了要学子们清白做人的心思。 时候尚早,一众教习和院长都没有到场,此刻这里只有一众即将离院和正在求学的学子,几人挤在一起,自有自有的圈子,声音嘈杂,学子们说的最多的便是富贵莫相忘的言语,在空地东南一脚,有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学子自顾自抱着一本《夫子》轻声研读,和别的三五成群的学子不同的是,这个年轻学子身边并无其余人。 年轻学子抱着的这本夫子看样子也是被翻看了不下百遍,书籍看着很旧。年轻男子旁若无人的轻声念叨,断断续续,使人听不真切,但隐约可以听出子曰二字。 正念叨的时候,年轻学子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学子抬头,他一眼就认出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梁宽,梁宽看了一眼好友的的书,笑道:“子义,今日就要离院了,还念念不忘研读这本夫子?” 姓周名子义的学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叹道:“入院两年有余,却还是没读出这本夫子的真义,当真是惭愧。” 梁宽个子不高,身材瘦弱,但生就一副古道心肠,书院虽然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但不平之事仍有,而他与周子义相识便源自一次打抱不平,后来两人成为朋友,梁宽明里暗里也帮助了周子义不少。听到好友时刻不忘念叨这件事,梁宽打趣道:“怕是书院里还有大半的教习先生没弄清楚,你这还学两年就想弄懂?” 实则梁宽这句话不尽详实,本来能入书院的不是天资卓越,就是学识渊博之辈,哪里会有只学了两年的说法。 不去理会梁宽的打趣,周子义只是轻声问道:“今日院长大人要谈的话题是新旧之法?” 梁宽摇摇头,看了一眼人群,说道:“此前这个消息倒是传的很广,宰辅大人的新政正好施行不久,此刻讲这新旧之法倒是与时势相宜,但是别忘了,书院不掺合政事早就是铁律,院长大人自然也不会违反,不然书院为何能够流传至今不倒?” 周子义思考片刻,皱眉说道:“宰辅大人的眼界自然不是我们可以比拟的,只是院长大人既然能够看透,如何不能说与我们听,倒是让我们苦苦猜测这新政好处,实在是不知为何。” 梁宽笑了笑,“自古变法者无论成败都无好下场倒是人人都知道的,自然宰辅大人敢做,自然就有敢做的道理。你我猜测也是枉然,好了,不说这个了,子义,倒是有一点咱们都愧对书院了。” 周子义疑惑道:“哪一点?” 梁宽指了指在场众人,轻声叹道:“往年离院的学子们总会有一两个惊才绝艳的,可观之我等同窗,倒是看不出谁有此兆头。” 周子义点头,不置可否。 梁宽想起一事,忽然开口问道:“子义,你家境贫寒,可为何我没在那二十分吏部调走的档案中看见你的?” 周子义笑了笑,“院长大人在我的档案上点评了十七个字。” 面对着好友,周子义倒是没有卖关子,只是缓缓说道:“天性质朴,不可为官,打磨十数载,或有可成。” 梁宽有些可惜的说道:“你道德文章做的这么好,我还以为院长大人会觉得你是个做官的人才。” 周子义不去理会,只是打趣道:“我听说你爹请了好些吏部官员,莫不是你想一步登天?” 梁宽哈哈笑道:“我梁宽何曾如此行事过?” 转过头来,梁宽看着周子义笑道:“我是要入朝,但是不是在陵安,在北境,随便一个小县就行。” 周子义刚准备说话,便听见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高呼一句院长到,站在院内的学子们便迅速站好,显得井然有序。 一众书院教习和院长从人群中走过,走到人群最前面,院长大人看了两眼院内站着的众学子,忽然笑道:“今日无课,诸君为何到此,我要是你们,今日便肯定不会前来,下着雨不说,还要在此这里一个半个时辰听我这个糟老头子念经,自己在家睡觉不是正好,若是不睡觉,出门去看看陵安雨景也是可以的。” 在场诸多有知道院长脾性的学子,也有才入学不知道院长脾性的学子,不过不管知不知道,都没有人出声。 面容苍老的院长大人笑呵呵说道:“我想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倒是最不喜欢听人啰嗦,不过你们既然喜欢,我就再啰嗦一遍,有些人也是最后一次听我啰嗦了。” “有许多学子经常会给我写信,你们以为我忙没看,实则我每封都看了的,至今我那书房里还是百十来封还没拆开,是实在没时间看了,这不是赶着来给你们啰嗦了嘛,我这一生碰见过好多读书人,好些个,脾气好的不好的,都有,其中脾气最臭就数我那小师弟,可能你们不知道,这老小子当年在陵安可是没服过谁,好些上了年纪的官员都被这老小子骂过,所以我拆开你们的信的时候,发现有人问我为官之道是不是得小心翼翼,多看少言的时候,我真的就想说两个字,放屁。” 院长大人说到放屁这两个字的时候,底下便有学子忍俊不禁了。 院长大人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还有人问我,做官是做到什么地步才能名留青史,在这里,我请诸君看看脚下便可知晓。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二十人选择入朝为官,我觉得挺好,只是我随便问了一句吏部的那个官员,知道你们大部分都想在陵安做官,说实话,我不太满意了。” “为何我不满意,只是因为诸君实则都是书院的人才,为何非要将自己局限在陵安一耦,大楚疆域广阔,其他地方远远比陵安更需要你们,而你们选择了安逸,选择最简单的仕途,神龙年间那批名臣,有谁是从陵安开始做官的?诸君年纪多在及冠左右,最多的不过是而立之年,每一个都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坦白来讲,书院流传已经无数岁月,有书生意气的读书人不少,可真正甘于平凡的不多,诸君既然选择朝堂,为何不能甘于平凡,真正造福一方百姓。” 院长大人说完之后,朝着在场诸多学子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走,再不说话。 只不过在院长大人转身倾刻,便有人朗声道:“谨记院长大人教诲,吴州刘子建愿回到吴州造福家乡百姓!” 接下来声音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淮州周平安愿意!” “还有我李槐跃!” “江朗!” …… …… 不过虽然院长大人仍旧没有回头,在场诸多学子都深有感触。 这群读书人虽然都学富五车,毕竟都只是少年郎而已,都是气盛的少年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四十九章门口论剑 唐致直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然对于叶如晦没了别的打算,再和白发老人回到席间的时候,语气便是温和了许多,倒是老人话少,对王府后厨做得那尾鱼的兴趣显然都要比对在场众人的兴趣大得多,偶尔开口,也只是不咸不淡问叶如晦的接下来的打算,虽说叶如晦语焉不详,老人也没有多问,也不深究。 这顿饭吃的算是主客尽欢,吃完之后,唐致直便派下人临着顾雨到房间去,他倒是没有告诉顾雨明日就要北上,只想着等到了晚上只剩父女两人的时候才慢慢讲来。顾雨话不多,只是一直攥着叶如晦的衣襟,和下人去房间时,也是如此,叶如晦无奈,只得跟着。唐致直看着女儿和叶如晦远去的背影,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声长叹。 倒是老人啧啧笑道:“老夫也就是看那小子对你那女儿没那份心思,要不然你还白捡个女婿。” 唐致直不发一言,面色深沉。 叶如晦跟着顾雨去看闺房,不过走到屋前便是说什么不再进去了,顾雨红着眼眶盯着叶如晦,叶如晦不去看顾雨,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叶如晦说什么也不敢贸然进去,只是和顾雨对峙良久,才出声说道:“我就在这儿等你。” 顾雨冷哼一声,松开手,自顾自推开房门进屋,只留下叶如晦一个人站在门外。 王府广阔,站在门外的叶如晦闭目养神片刻,蹙而睁眼,便看到老人捡了枝干枯枝枝桠作剑,眨眼剑便是一连串的凌厉剑势,虽说老人的指剑秒不可言,倒不是说在剑术这方面就完全不懂,说到底,指剑十二式也是术势结合的精妙手段。叶如晦反映过来,来不及说法,只是暂退两三步,然后骤然发力,背后铁剑握在手中,便是一串刀谱河满上的精妙刀式,老人哈哈大笑,弃剑后退,才算收手站立。 老人心情大好,哈哈笑道:“好小子,这一手刀式便有了汤槐安七八分的精髓,只是这以剑作刀固然是奇思妙想,你小子这剑实在是太跌份了。” 叶如晦笑了笑,不发一言。 扔掉手中枯枝的白发老人望向叶如晦,平静说道:“当世新剑林之中,自然是以叶长亭为尊,冷寒水和余留白等人紧随其后,再之后,便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剑道后起之秀了,道教祖庭终南山中说是有个天资不错的剑道后辈,只是受困于无名师指导,那群牛鼻子老道倒也不做误人子弟的勾当,说是打算要将其送至青城剑阁,但世间剑士何止千百人,出这样一个后辈还是太少了,学剑要靠天赋,更需勤奋,我收那孩子为徒又何尝不是看重那孩子肯吃苦的性子。只是肯吃苦万万不够,若无天赋,剑道达不到高峰。老夫习剑数十载,和无数剑道名家交过手,方才悟出指剑十二式,只可惜这些年困于自身资质,剑道不得寸进,实在是老夫生平唯一遗憾之处。” 叶如晦疑惑问道:“前辈此言何意?” 老人转身,以背对叶如晦,“老夫这一生,年轻时候以战剑道名家磨砺剑道,为得便是李青莲之后剑道魁首的这个位置,年迈以后,每每思及至此,都只感觉遗憾非常,而这些年,老夫蜗居东越,少了很多心思之后,便少了很多烦恼,今日见到你这个资质尚可的后辈,你说老夫会怎么想?” 似乎是知道叶如晦要说些什么,老人转过头看着叶如晦,笑道:“老夫并非逼你小子学老夫这指剑十二式,你既然是这剑仙的侄子,想必以后当和青城剑阁有些往来,老夫将这指剑十二式的秘籍交给你,希望你能将老夫这毕生心血放置到剑阁,以后若有人学会这指剑十二式,倒也能算老夫半个徒弟,若是能够有幸攀爬到这剑道过,自己的有个小叔比自己爹要小的多,而且离家很早,很早就没了音信。不过对于自己这个小叔,叶如晦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世人口中的白衣剑仙,曾数次入大楚皇宫,也曾一剑拆了东越的白马寺,搅得东越半个江湖不得安宁,至于为何,他也不得而知。当然他也知道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小叔放出话来,只是为了护住他的性命,这让叶如晦心里一阵感动。 老人百无聊懒,说起好些陈年往事,大多是世人不知道的,但是极为有趣。 “当年周长白其实在和我比剑之前孩子正好满月,他夫人只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和老夫比剑走了百余回合之后见实在未分胜负,也就故意让剑半招输给了我,至不过后来和这老小子喝酒的时候,他也亲口承认说不敌我的长白剑法,只是这等畏妻如虎的性子,要是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叶如晦咋听如此秘闻,也是有些惊讶,如此的江湖可比那整天打打杀杀的江湖有趣多了。 一老一小两人相谈甚欢,一直聊到夕阳西下,叶如晦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身后禁闭的房门,实在不理解为何顾雨能在里面待一下午不出门。 像是知晓叶如晦的心思,老人翻了个白眼,“你小子莫要去猜测这女子心思,这比练剑要难一万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十章两只老虎 或许顾雨是觉得这样的离别方式更容易接受些,整个下午都未曾露面,叶如晦倒也没有说什么,微微思索之后便去向唐致直告别,这也是无奈之举,本身在拥有老人的王府里,他想要做点什么比登天还难,告别之时,倒是和唐致直说起了顾雨今日的反常,唐致直摆摆手说道:“倒是天下的女子都是如此。” 叶如晦似懂非懂,不再多言,只是告别之后,默默离去。唐致直看着叶如晦的背影,眼神复杂,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整座王府上下都知道将要北上的消息,唐致直让管家老王遣散了些不愿北上的家丁仆役,不仅归还了这些奴役的卖身契,而且一人发了十两银子,面对如此优渥的条件,最后还是剩下不下百人,由此便可见唐致直凝聚人心的手段。安排妥当之后,唐致直让老管家清点财物,之后便悠悠离开书房。 仍旧是穿过碧波湖,唐致直来到顾雨房门之前,看到屋内灯光未熄,唐致直温和的开口问道:“阿雨,我可以进来么?” 说完之后,屋内是一片短暂的寂静,唐致直微微失落,才终于听到顾雨回声,得到女儿允许的唐致直轻轻推开房门,不出所料,屋内顾雨正是床桓上看着桌上的灯花。唐致直是何等的人精,只是一瞥顾雨眼角的泪痕便知道这孩子是对叶如晦动了情。 端了跟板凳坐在顾雨对面,唐致直低声问道:“既然舍不得,怎么连送都不送一下?阿雨要是铁了心要跟他走,爹说什么也不会阻拦你,要是阿雨现在决定要走,爹马上派人护送你去追怎样?” 顾雨抬了抬眼皮,还是没有张口说话。 唐致直笑了笑,轻声说道:“其实像阿雨你这个年纪的女子,有爱慕的男子还算是正常,要是没爱慕的男子,那才是不正常。以为爹是那种老古板,喜欢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不会的,况且阿雨你眼力还是不错,那小子的家世都还不错,只是你要是跟着他走了,以后爹要是想见你,只能到大楚去了。” 看见顾雨还是保持着沉默,唐致直便是越发觉得对不起自己女儿,这些年他没有怨过出走的王妃,更加不可能怨恨被带走的顾雨,心中所有的想法,除了自责之外,便只有对于女儿的愧疚了。 转过身去擦了一把眼眶里的泪花,唐致直却听到顾雨开口问他,“要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怎么办?” 唐致直转过头,看着顾雨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唐致直来不及激动,微微思考之后开解道:“这个事情倒是没有方法了,他不喜欢你,未必爹还要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过若是阿雨觉得这样能行,爹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行。” 顾雨白了一眼唐致直,忧伤的说道:“我求他让他带我走,他却不肯,看来是真的不喜欢我。我长得有这么不好看?” 唐致直摆摆手,“我家阿雨最是好看,谁说不好看爹和他急。” 看着顾雨又红了眼眶,唐致直轻叹一声,安慰道:“要是心上人不喜欢你,多半不是你的问题,只是你的心上人还没准备好喜欢你而已。” 这一下,顾雨眼泪再也止不住,终于又是泪流满面。 这一晚,两父女说了很多,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唐致直才起身离开。 出门之后,面对着收拾好东西的一众仆役,唐致直不顾锦衣老者反对,硬生生把出发时间推到了午后,而理由很简单,唐致直指着房门轻声说道:“我女儿在睡觉。” 已经离开竹清城的叶如晦一路北上,尚未遇到人烟,还在山林中穿梭的叶如晦便遇上了两条山中大虫,并非一公一母。原本还在对峙的两头老虎,看见叶如晦之后,竟是不约而同的对叶如晦露出了凶相。 叶如晦苦笑不得。 早已经不是那个洛城少年郎的叶如晦看着这两条老虎,倒是很有些感慨,说来好笑,人生当中第一次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对方既不是什么杀气如麻的武道高手,也不是什么权掌一方的沙场大将军,只是一头老虎而已。 叶如晦甚至没有抽出背后铁剑,只是慢慢前行,等要靠近两虎的时候,两虎按捺不住,扑将上来,叶如晦侧身躲过,一只手拉住一头老虎的前爪,猛的一扔,这头老虎被扔出去数丈,老虎吃痛,在地上挣扎,竟是爬不起来。而另一头老虎就没有这么幸会,被叶如晦一只手拍在天灵盖上,顿时就没了性命。趴在地上的那头老虎感知到危险,本能想跑,可怎么都挣扎不起来,叶如晦饶并没有什么其他念头,只是身后铁剑抽出,一剑便斩下了这头老虎的头颅。 收剑远去的叶如晦自顾自笑道:“倒莫怪我,只怕无第二个叶如晦,也自然没第二个云姝。” 待叶如晦远去数里之后,山中出现了一群大汉,人人手中一柄钢叉,看打扮便知道是这附近的猎户,为首的大汉正愁自己蹲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那头恶虎,担忧是否又有路人又成了这大虫腹中食物,便听见队伍之中有人惊呼,大汉转身看去,远处只见两头恶虎的尸体,和一滩血迹。 大汉喜出望外,原本官服的告示只是说这山中只有一头恶虎,他倒也深信不疑,本来按照这虎的习性,一座山头只有一头老虎也算是正常,但既然这老虎有两头,下山拿两倍赏钱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里,大汉喜笑颜开,哈哈笑道:“兄弟们,把这畜生尸体拿了,下山领赏去!” 众猎户轰然应是,倒也没有谁关心这老虎是谁杀的。 只是在下山途中,队伍中有人问道:“汤大哥,这两头老虎能是一个人杀的?” 汤姓大汉本身是当过军卒的,只是后来违反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军纪才被开除军籍,见识自然比这些山野匹夫要多的多,微微沉吟之后说道:“这且看不出来,只是军中悍将人人都能生撕虎豹,杀这两头大虫还不跟玩似的?” 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想法,只是说完这句话的汤姓大汉忽然眼眶有些湿了,他忽然发现原来那些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日子还是那么美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十一章故事开头和结尾 叶如晦在山林中走了快半旬时光,期间几乎什么山中野味都吃过了,甚至差点连一头不慎路过的黑熊都差点成了叶如晦的盘中餐,要不是这头从小在山林中长大的畜生天生对危险有股极其敏锐的感触,说不得也逃不过叶如晦的毒手,不过这也是因为叶如晦才打杀了一头山中野猪,实在没精力再对付这头黑熊的缘故。 这一路行来,叶如晦倒是走得肆意洒脱,路途之中遇到曾遇到一处瀑布,水势骇然,寻常人若是不慎滚落其中,不说其他,光是这瀑布,便可让他五脏六腑都移个位置,倒是叶如晦微微驻足之后,便意气风发的一头扎进这瀑布中,任凭这瀑布打磨体魄,为此,叶如晦在此驻足五日有余。背后铁剑不知被这水势汹涌的瀑布冲向了何处,这让决定继续上路的叶如晦一阵无奈。 从瀑布处离开之后,随意在山中找了跟坚硬木头做了柄简易木剑的叶如晦再之后去寻野味,便不再用气机,而是光是用剑式对敌,初时还有几分困难,到后来便驾轻就熟,倒也在无意中让他大受裨益。 一路走一路吃的叶如晦终于在某天黄昏,乘着夕阳未落的时候走出了山林,从山中走出的叶如晦到的第一处地方,便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山村,村子不大,农家房屋大多是倚着一条从村头穿过村尾的小溪流而建,正是黄昏时刻,叶如晦一眼望去,尽是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水田里几乎也没有什么水,只有一处又一处金黄的稻草,偶尔有几个扛着农具赶回家吃饭的汉子,三五成群,倒也看起来极为融洽。这让叶如晦想起了前贤那句流传甚广的诗句——小桥流水人家,正好与此情此景相得益彰。叶如晦未负刀剑,又是一身读书人打扮,在经过村子时,众多见到叶如晦的农妇都是微微一笑,甚至有些年轻姑娘甚至端了清水给叶如晦喝,推脱不过喝了两碗的叶如晦终于觉得腹内实在发胀,然后便加快脚步,不敢再停留一刻。只不过快要走到村头的时候,叶如晦在道路中间无意见到了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儒生打扮的老人一手牵着一个看样子不过七八岁的的孩子,一手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籍。走在这农家道路上,那个老人转头看向牵着的那个孩子问道:“树人,今天为师给你讲的那篇蒙学文章可有听懂?” 那孩子歪着头回道:“先生,其实没有听懂呀。” 老人温和一笑,倒也不去责怪这个孩子,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那倒是不打紧,只要认真听了课,便是不打紧的。” 那孩子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道:“先生,今天上课的时候,其实窗外有好几只鸟飞过,我都看见了。” 才让那孩子好好听讲的老人无奈一笑,也倒是没有恼怒,只是轻轻拍了拍这孩子脑袋,温和道:“那以后得好好听讲了。” 叶如晦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大一小,忽然颇有些感触,那个几乎算是半辈子都偏安一隅的老人平生讲过很多道理,有很多讲出来的,也有很多是没有讲出来的,那种无声的道理远远比能用文字表达的道理要有用得多。 看着这一老一小就着夕阳远去,叶如晦脑海中浮现出一件趣事,那是才十二岁的时候,他和先生在那颗梨树下由一群蚂蚁而说起的话题。一点一滴,历历在目。 十二岁的叶如晦趴在石桌上,看着这群蚂蚁扛着一只蛐蛐尸体缓慢而行,看着屈陵慢腾腾的走过,歪着头问道。 “先生,你说你这群蚂蚁怎么能够知道这之中有谁偷懒,谁没偷懒呢,前两天我看城东李大叔家搬家的时候,他那几个儿子,就有出工不出力的。” “那如晦你觉得该怎样判断是哪只蚂蚁偷懒了,哪只蚂蚁没有偷懒。为师活了这么些年,倒是没有办法判别。” “先生,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判断。” “嗯,那如晦你为何非要知道这蚂蚁之中有哪只是偷懒的,需知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定论的,远远不止这蚂蚁一件,就算有定论的事情,若是没有人想知道,那又如何?就拿为师知道的来说,神龙年间那位倪大人明明一生清明,满朝皆知,可最后还不是被刺死了,血溅午门,至今史书上倪大人还是被以奸臣二字一言而定。” “那先生,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个倪大人不是好人么,可先生既然说这倪大人一生清明又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说不清。” “这些陈年旧事怎么能够说得清,就算我说清了又有哪一个想听,这天下终究只是一个人的天下,不是这天下百姓的天下。况且这死的倪大人还少了?历朝历代哪里不死几个倪大人,为此,有谁愿意把身家性命赌上去看清这件事。倒是我若是生在神龙年间,至少也得写两篇祭文给倪大人,不过也只是仅此而已。” “先生,那要是你是倪大人,又该怎么办?” “那当然是希望自己不用死,只是如果一定要死,那自然是希望天下人都好好去看看这件事,那样自然死的就不算亏,也不算白死了。” “先生倒是怕死得紧,一点也不像那个倪大人。” “哈哈,天底下哪有不怕死的,只是有些人觉得为有些事情死值得,才肯慷慨赴死罢了。为师到不觉得有什么事能让为师慷慨赴死,那为师自然就是怕死的。” “那先生就出不了名了,史书里就没先生名字了。” “呵呵,史书而已,史书而已。” 那一次两师徒的对话以这样而结尾,只不过还有很多话那个做先生的兴许是觉得说出来叶如晦也未必懂,所以才没有说出口,这个做学生的也是因为年幼,所以也没有追问,也只是在那一刻起才懂了不怕死的含义。 当然,这一切都只能存在于叶如晦的脑海里而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十二章一双草鞋 (这是我的想法) 一路往北而去,见识了东越不少风土人情的叶如晦,也看见了许多与大楚不同的景象,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东越普遍信佛的缘故,叶如晦就算在人迹罕见处行走也没有碰到过山贼土匪之流的,只是偶尔在官道旁见到过些面黄肌瘦的流民,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孑然一人,各有百态,叶如晦无事,便随着这群流民缓缓北上。 正疑惑着为何看不见东越境内的众多僧人的叶如晦终于在某日午后在一处人多地方看见了一群正在开斋施粥的僧人们,其实仔细看来,这些僧人的穿着也比这群流民好不了多少,不仅身上衣物尽是补丁,就是脚上穿的也是草鞋。倒是这些僧人的脸上都极其温和,因为锅里白粥不多而引起一些流民不满,继而破口大骂,什么秃驴、臭和尚的不雅言辞都有,倒是这群僧人始终都是面色温和,没看见哪个僧人做出愤懑之举的。叶如晦若有所思,在大楚那边,佛教本来就是外来教派,很不受大楚百姓待见,甚至还有读书人写出过“盛世道士归隐深山,和尚下山行骗。乱世道士下山救世,和尚关门避祸。”这类的句子,而作为人人礼佛信佛的东越则是对这外来的佛教异常尊敬,甚至东越的僧人地位都比之一般百姓要高得多,现在东越僧人这样回报,倒是应了那句所种何因结得何果的话。叶如晦驻足在此两日,想了很多问题,才终于在第三天清晨离去,继续北上。 走走停停,叶如晦算着时间都已经走了差不多一月时光,走在官道上自然消息源源不断,而这些日子他听得最多的消息便是关于唐致直的,这位紧急入都阳城的东越郡王,在入城当日便被正式授予京畿大将军的职位,获得东越都城守军的管制权,而在第二日,他的女儿便被正式封为明珠郡主,也算是给唐致直吃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糖。至于接手禁军之后的唐致直便在几日之后的一次禁军演练中,当着不少前来观看演练的朝堂重臣们,将一名不服军令的禁军实权校尉当场斩首,也算是让这帮未经过沙场战事的朝堂重臣们明白了惹恼了唐致直他是真的会杀人的。至于事后大臣们明里暗里的对唐致直使的绊子,也都被唐致直雷厉风行的处理干净。叶如晦一点不意外,军伍朝堂之上的事情华章侯给他讲的不少,他自然也知道唐致直这样做的必要性。不过提起华章侯,叶如晦便想起了他被征调到征东边军的事,就是不知道他把这烂摊子收拾的怎么样了。 不去想太多的叶如晦加快赶路,只过几日便已经离都阳不远,他不入都阳,只是都阳和菩提寺的方向大致而已,而这日午后,在一处破道观里躲雨的叶如晦,又见到了一个穿着草鞋的东越僧人。 看见这个穿着草鞋的东越僧人走进这个风雨都不可避的破道观,叶如晦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些惊讶,书中早有记载,除非是重要的佛道交流,否则佛不入道,而道也是不可入佛的。眼下这座破道观虽说看样子都已经是荒废已久,就算是东越佛教势大到如此,但不管怎么说,这条规矩始终如一座大山挡在前面,如何可以随便攀越? 那入观的中年僧人看到叶如晦也只是两手合十的征求叶如晦的意见,“施主,贫僧进来暂避风雨,没有影响施主吧?” 满是疑惑的叶如晦点头,随即就开口问道:“大师躲雨自然无妨,只是在下隐约记得书中可有记载佛不入道,道不入佛的?” 那中年僧人看了一眼外面的瓢泼大雨,温和说道:“我佛慈悲,定然不会见贫僧淋雨而视而不见的。” 叶如晦打趣道:“那大师就让这道教李祖师施以援手了?” 身着草鞋的中年僧人微微一笑,“道教李祖师,自然是有大慈悲之人,若无普渡众生之志,想必也不会立下大愿要以一人之身而渡苍生。” 叶如晦有些讶然,倒不是觉得这中年僧人能说出这番话,只是惊讶佛道不和早就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而这僧人丝毫没有顾虑,而且听语气,似乎对这位道教祖师推崇至极。 叶如晦叹了口气,“道教李祖师始终是有迹可循,不过大师的佛就虚无缥渺了。” 中年僧人微微一笑,说道:“佛在心中,何谓虚无缥缈?” 叶如晦自始自终都对这些云里雾里的禅语不感兴趣,只是看着中年僧人似乎深信不疑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说佛在心中,但我看如今东越境内饿殍满地,所谓的佛又在哪里,能如何帮世人?” 中年僧人笑道:“佛国虽说远在西方极乐,但既然存在,佛便一定存在,而佛如何帮世人,自然不是施主所见的一定要施粥慰肚而已,只要心中有佛,世间便处处是佛。” 叶如晦只当是前去菩提寺之前接受的一次考验,可对于中年僧人这说法,显然是没有半点认同感啊。他读圣贤书,圣贤在这里,书也在这里,做不得假,而这所谓的佛便只有禅语和一些记载的事迹流传世间,可佛本身,便如同世人一直称之的鬼一样,从未有人见过,这让叶如晦如何信得? 中年僧人显然是觉得对叶如晦说禅语是和对牛弹琴是如出一辙,便不再说这些,反而是把脚上的草鞋取下,柠干鞋里的水。叶如晦想起最开始碰见的那群僧人,这才开口说道:“大师,为何你们僧人现在都是脚踏草鞋了,我记着之前不是吧?” 那中年僧人终于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叹道:“菩提寺的不与曾远去佛国归来,就是穿的草鞋,此事不知为何被流传了出来,导致这东越大大小小的寺庙兴起了穿草鞋之风,说是这才能让佛感受到赤子之心,贫僧最初不觉得如何,只是后来发现这草鞋穿着确实不错,这才在主持处求来一双,正赶上出寺办事,正好穿着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五十三章会算命的和尚 那中年僧人不说佛法是否精深,但若只是第一眼看去,保准一个得道高僧的样子,在破道观里和叶如晦一起避雨也好,还是满口道教李祖师也罢,亦或是为何要穿草鞋,叶如晦都能理解为这是大师的放浪形骸,不拘泥于小节。但眼睁睁看着这中年僧人从怀中拿出一只鸡腿的时候,叶如晦这下是无论什么理由都没有办法接受了。 佛门规矩叶如晦知道的不多,但是酒肉这一项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佛门中除去杀生**淫之外最不能破的,一旦触碰,几乎都是被逐出佛门的,从无例外。 叶如晦看着中年僧人在美滋滋的啃着鸡腿,倒是没有开口询问,本来这等荒诞行为就已经让叶如晦讶然,要是这中年僧人再说些惊世骇俗的话,只怕是叶如晦便更不能接受了。 中年僧人倒是没有废话,专心啃完鸡腿之后,把满是油腻的手在衣服上一抹,哈哈笑道:“施主是否觉得有些惊讶?” 叶如晦做出一副很惊奇的样子,只是演技拙劣,任凭是谁来看都能一眼识破。那中年僧人装作看不出来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其实施主,贫僧食肉自然是违背了佛门规矩的,不然贫僧也不会躲在这里吃了,终究是出家人,让寺里的小辈们看见不好。” 对于这番说辞,叶如晦倒是无动于衷,至少这和尚没有说出诸如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之类的话。不过叶如晦还是说道:“如同大师这般洒脱的出家人,在下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那中年僧人摆摆手,呵呵笑道:“施主这是损贫僧了,只不过贫僧这性子,好多人都想让贫僧改,只不过都没人能成。” 叶如晦蹙眉道:“这是为何?” 中年僧人一脸正经,“因为都没人打得过贫僧。” 这下轮到叶如晦一脸正经了,“莫非大师法号极苦?” 中年僧人摆摆手,“非也,贫僧法号无意,出家之前的名讳则是杨大宝。” 叶如晦扯了扯嘴角,“杨大宝.....大师这名讳还真有些别出新裁。” 无意僧人不以为意,哈哈笑道:“极苦倒是打得过贫僧,这是这位天下第一忙着参悟禅宗至高典籍的梦游经,只怕是贫僧站在他对面,这老和尚都懒得睁眼看贫僧一眼。” 叶如晦感叹道:“也难怪极苦大师功参造化,练功如此之勤,登顶江湖榜首也属正常。” 无意僧人掏了掏牙缝,才淡然开口说道:“施主以为这老和尚练功有多勤,梦游经说白了便是睡觉而已,这老和尚睡一觉六十年,随便在世间显露点神通,便成了天下第一,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叶如晦显然对于这种说法不是很相信,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追问,反而是去问无意僧人修行的寺庙,只是这僧人模拟两可,倒是看样子不想告诉叶如晦。 叶如晦退而求其次,转而来问这和尚出寺的目的,无意僧人呵呵笑道:“倒是没有隐瞒什么,前些时候有施主入寺中盗走了一件东西,住持心急得不得了,再加上这施主有些能力,这才请贫僧出山来要回东西。” 叶如晦疑惑问道:“是寺中重宝?” 无意僧人摆摆手笑道:“东西不值钱,只是一本古籍罢了,不过却是寺中先贤曾去佛国求回的而已,书中写得尽是梵文,其实也没几人能看懂。” 叶如晦倒吸一口冷气,从佛国带回经书,这可是连当年的禅宗大能都没有办得到的事情,前些日子不与远去佛国归来,更是什么都没有要到,可见这佛国流传出来的东西是何等的珍贵重要,而在这无意僧人的嘴里,仿佛和一本普通书籍一般而已,再加上之前这和尚称呼极苦大师的语气,那这和尚的身份也很值得商榷了。 无意僧人不再去和叶如晦谈论这些,反而是说道:“贫僧观施主神采不凡,可否让贫僧给施主算上一卦?” 叶如晦无奈说道:“大师还精通此道?” 无意僧人从袖中拿出几枚铜钱,只是看样式是神龙年间之前大楚发行的铜钱样式,呵呵笑着说道:“略知一二,算不上是如何精通。只是还请施主把手伸出来。” 叶如晦摊开手,一副任凭这和尚摆弄的样子。 无意僧人把三枚铜钱随意扔在叶如晦的左手上,铜钱落在叶如晦的手掌上,叶如晦却忽然心里莫名一颤。正好一正二反的三枚铜钱无规则的摆在叶如晦手上,无意僧人看了一眼,沉吟良久之后,忽然说道:“大善。” 说完之后,又马上接话说道:“大怪。” 叶如晦早已经见识了这和尚的古怪,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无意僧人看向远处的大雨,转而收回视线,叹道:“观卦象,施主的命相明明是天煞孤星,至亲之人都应该离世才对,可仍有一人命格极硬,并不受施主命相影响,而施主的命线明明应该断了才对,却不知被何人硬生生接上,接上也就算了,为施主续命之人本身就是福泽深厚之人,对这点天道因果自然可以不在乎,只是施主命线续上之后,命相急转而上,是一副世间罕见的命相,可到最后为何是一片虚无?贫僧这些年见识过无数人的命格,皆逃不出这天地格局之中,只是施主命格,实在让贫僧大开眼界。” “这些年贫僧与人算命,大多是算对结果,却非要与世人说与相反的方面,实在是因为怕因果沾染,因果如同气运一般,都有迹可循,贫僧也不敢擅碰,只是施主这命格,贫僧实在是看不透。也罢,施主可否和贫僧同行几日,让贫僧好好看看施主命格?也应当是不耽误施主的打算的。” 叶如晦心中震惊,不管无意僧人前面说了种种,单凭一句重新续命,叶如晦就得重新审视这个古怪的和尚,何况他后果所说的看起来也不似假,这便让叶如晦更加震惊。 不过还没等叶如晦回神,便被无意僧人一声感叹惊吓回神,观外大雨不知何时停歇,此刻天空放晴,却是出现了彩虹,其实出现彩虹不值得让人惊讶,反倒是因为这彩虹不止一道,而是两道交相辉映。 见此奇景,叶如晦无动于衷,倒是那无意僧人此刻双手合十,低眉念道:“阿弥陀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十四章年轻气盛的叶如晦 无意僧人既然要与叶如晦同行,叶如晦也没有道理,而且只是破庙里一番交谈,他便隐隐明白这和尚的身份不同凡响,说不得是哪座深山老林中的名寺古刹中的隐世高僧。只是那无意僧人说是要追寻那偷盗寺内经书的贼人,让叶如晦原定路线有所改变,这和尚说着无妨,只是说道此刻北上还有些不妥之处,叶如晦也就没有深究。 无意僧人一路前行,嘴里可没闲着,或许是因为寺里的大小和尚实在无趣,也或许是天性如此,总之这和尚的话不少,叶如晦初时还对和尚说的话不以为意,不过与这和尚闲聊了几日之后,便越发觉得这和尚的口气之大,思维之怪,实在不可以用常理度之。这和尚说起刀圣楼知寒,只说这位当世刀中第一人只是气运好过汤槐安,其余种种无论是天资或是机遇都要差了许多,若不是汤槐安年轻时造过太多杀业,这当世刀中第一人应当是汤槐安才对,等到说起首榜第二的画孤心,和尚则是言之凿凿的称这个最神秘的四大宗门掌门之一的宗师人物这辈子再难有寸进,和尚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等到说起叶长亭的时候,却是很罕见以一句天纵之资一笔带过,并不多加评论,这跟叶如晦这几日处下来了解到的和尚性子不同,为此叶如晦还纳闷了好几天。 两人同行数天之后,终于在一天清晨在一座看似不大的城镇前停下,站在这小镇前,无意僧人开口说道:“施主,到了。” 叶如晦心思敏锐,很快就反应过来,疑惑开口问道:“那偷盗经书就在此?” 无意僧人点点头,微微沉吟说道:“一路到此,约摸是觉得贫僧没追上来,便再没走了。” 叶如晦无奈笑道:“大师何故知晓?” 无意僧人拿出一枚铜钱摇了摇,“自然是算的。” 两人没有慌着入镇,反而是在官道旁的一处小酒摊坐歇息,叶如晦要了一坛子据摊主自称是女儿红的老酒,摊主心思活络,见到这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一下子就要了一坛子酒,立马给同行的无意和尚倒了一碗清水端来。叶如晦微微想了片刻,开口要了一盘熟牛肉和花生,然后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女儿红之后,就一个人自顾自对付着这碗不算如何清冽的酒水。而只得了一碗清水的无意僧人倒也不恼,喝完之后,自然的拿过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而且一口饮尽之后,意犹未尽,连喝了三碗。叶如晦对于无意僧人喝酒这件事早有准备,这和尚连肉都吃得,怎么喝不得酒?只是叶如晦没有想到的一点则是,这和尚在喝完酒之后,居然大声喊了一句摊主你这酒里水摻的有些多了。 叶如晦始料不及,倒是那摊主被这和尚一嗓子吓到之后,反应过来这和尚在喝酒,也是震惊不已。 无意喝了几碗酒之后,才开口说道:“其实和尚不能喝酒不能吃肉倒也不是佛说的,贫僧开始也不知道,也不敢破戒,后来贫僧花去数十年的光阴才寻到结果,那既然不是佛说的,贫僧为何喝不得酒吃不得肉呢?” 叶如晦喝了口酒,打趣道:“只怕是就算是佛说的,大师也敢不去理会。” 无意僧人低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抬起头来说道:“施主果然有慧根,不如随贫僧回寺里,贫僧亲自找住持给施主剃度。” 叶如晦无奈,对于这和尚的话倒是可以当作废话,不作理会,只是再喝了两碗酒,当是打发这郁闷心情。无意僧人不再说话,专注喝酒吃肉,不做其他事情扰乱心思。而在叶如晦看来无意僧人不多说话之后还是很像得道高僧的,甚至在他看来,这和尚的的相貌也是极其俊俏,要不是出了家,说不得也是个美男子,不过这些话叶如晦没有说出口,要是说出来,说不得这和尚还能编撰出什么故事来。 两人正享受着这悠闲的时光,却听着官道之上一阵马蹄声响起,叶如晦喝酒间隙抽空看去,只看见官道之上由远及近,有一小队人马往这小镇而来,叶如晦眼力不凡,自然远远就看到这是一队东越官差,而且看这十几人身着的皂衣,应该就是前方那座小镇的衙役捕快之类的。 纵马的十几个官差并没有直接入城,反而是到了这座小酒摊前便翻身下马,为首的一个精壮汉子找了张空桌子坐下,便吩咐这摊主上些酒菜,说是仍旧记在账上,这不敢有丝毫怨言的摊主前去准备,可有个问题便摆在了眼前,小酒摊本就只有三两张桌子,这一行十几人竟然坐不下,为首的汉子抬头看了一眼叶如晦这边,然后摆摆手。见叶如晦不为所动,摊主心知不妙,虽说对刚刚无意僧人的那番话仍旧有些介怀,但三两步跑到叶如晦这桌前,低声劝道:“这位公子,这几位官爷可是不好惹,公子赶快走吧,这酒钱我也就不要公子的了。” 叶如晦摆摆手,开口说道:“不碍事的。” 那摊主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几个佩刀衙役便一把将这摊主抓开,却是看见正在喝酒吃肉的无意僧人,吓了一跳的两个衙役正有些犹豫,毕竟和尚在东越的地位可不似普通百姓那样好欺负,若是无故私杀,是要被斩首的。只不过等这两人看清这和尚还在喝酒吃肉,便很是松了一口气,这等不守佛门清规的和尚怕是早就被寺内除名了。不去理会这个假和尚,身材微微壮实一点的衙役看着叶如晦冷笑道:“还不走,想爷爷带你去吃堂上的板子?” 叶如晦转过头,貌似江湖雏鸟般问了句还有没有王法了,引得两人哈哈大笑,倒也不负众望的说出了那句老套的台词,“王法?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 叶如晦貌似很懊恼的摆摆手,只是不等这两人反应,便是一人一耳光,狠狠将这两人打出几尺远去,这才起身的叶如晦看着这两人,面色温和,不发一言。 喝完一碗酒的无意僧人,见此情景,无奈摇头,感叹道:“到底还是年轻人气盛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十五章阿弥陀佛 其实在摊主看来,这番小酒摊发生的事情本来够令人咂舌了,一个只顾着喝酒吃肉的和尚,和一个书生模样却一耳光将两个公门官差甩飞出去好远的年轻人,不过由不得这个摊主诧异,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令他不可接受,一群五大三粗的官差见到自己的两位同僚被叶如晦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轻易的放到倒,早就是怒火中烧,在这片地界,哪里有他们吃亏的时候,就连镇里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到他们,哪个不是笑脸相迎? 可存了心思要让对面这小子后悔招惹他们的几个衙役还没有靠近对面的叶如晦,却忽然感觉动弹不得,然后就被一股无形气机牵引,飞出数丈之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时间尘土四起,哀嚎声四起。 叶如晦转头看着那个双手合十低头念叨着阿弥陀佛的和尚,心中一阵抽搐,上一刻是谁还在口口声声的念叨着年轻人气盛的?这一转眼,倒是这和尚还要气盛许多啊。 无意僧人不作过多言语,念叨几声阿弥陀佛之后,兴许是觉得佛已经宽恕了他的罪过,便继续对付桌上的那碗摻了水的女儿红,对面为首的官差本就比之这一群人沉稳许多,此刻见到这副场景,也只是脸色阴沉的冷声道:“公子好武功,只是不知道是哪座宗门的高徒?冷云改日定然登门赔罪。” 只不过说是赔罪,冷云语气之中并无半点要赔罪的意思,叶如晦皱了皱眉,这等恶吏按道理来讲,实在都是因该见风使舵之辈,为何这冷云还如此有骨气? 添为这里一方捕头的冷云本身和这等混吃等死的衙役不同,乃是真正的官宦人家,只是家中在此有几分重要的谋略,才让不过四十,正至壮年的冷云屈居于这个小地方,按理来说这样行事更加要小心翼翼些,但今日却不同,家族早已派人传话,说是把此处已然当作弃子,让冷云择日而回,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去处理,而更重要的则是,此刻镇子中正好有一队规模在数百人的骑军,为首的校尉不偏不倚,正好姓冷。 东越江湖上的武夫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就是超脱世外不受官府节制的宗师人物,只不过这类人,翻过去数过来也不会超过十人。而余下众人,便人人都算是在东越官府节制内,莫说是大宗门弟子,就算是一方宗门掌门,敌得过铁骑冲杀几次? 冷云看着这古怪两人,心里冷笑,世人皆知大楚铁骑和北匈铁骑为世间战力巅峰,可踏平任何地方,我东越铁骑虽然不及,但杀这小小两人自然无任何问题。 兴许是觉得冷云太过古怪,叶如晦没有回话,反而是转头看向无意僧人,无意僧人正好在夹一块牛肉,看见叶如晦看过来,也是不慌不忙,慢慢咀嚼咽下之后,才抹了抹嘴开口说道:“北边有一队骑兵正飞驰而来,若如贫僧没有猜错,正好六百一十二骑。” 叶如晦惊讶开口问道:“大师猜也能猜出如此精确的数字?” 无意僧人笑了笑,“倒是不难,只是贫僧还不明白为何在此地会出现这样一队骑兵,难不成是来寻宝的?” 叶如晦倒是没有开口,只当是这和尚又开始胡言乱语。只不过这和尚话匣子一开便再也收不住,这两句根本不尽兴,顿了片刻,便再开口说道:“世人都道是东越百姓都信佛,其实都是老掉牙的说法了,早在十几二十年前,这种情况便在上一代东越皇帝的大力改革之下有所苗头,历经这二十年的苦心经营,这种说法也不可信了,佛门早已经有所防范,佛门大会这些年开得够勤,派出去宣讲佛语的僧人也不少,但收效甚微,前些日子叶长亭一剑毁掉半个白马寺,便让佛门威望降到了最低,整个江湖上仍然心向佛门的高手也死伤大半,如此的东越佛门已经算的上是风雨飘摇了。” 叶如晦想起前些日子那些僧人施粥难民,而那些难民的反应,已经看不出是虔诚的信佛者了。只是佛门在东越扎根已久,为何东越皇室要苦费心力去将这个情况改变,况且佛门教义对东越皇室管理整个东越都大有裨益。 无意僧人不曾点透,只是微微闭眼睁眼,仰天叹道:“此乃天命,无破局之法。” 叶如晦没来得及去消化这番话,便看向远方,官道尽头,有一队骑兵奔驰而来,战马惊起的尘土满天飞扬,叶如晦分明感到酒桌正在微微摇晃,心中惊异,只是数百骑兵便有如此威势,倘若是成千上万又当如何? 沙场搏命,庙堂风云,亦或是江湖上的快意情仇,这都是说书先生最喜欢讲的,只是后两者听来风味不同,而前者没太多旖旎风情,也就是世人听之都感觉热血沸腾而已。 看见这队气势汹汹的骑军奔袭至此,冷云朗声道:“有劳族兄,请为弟诛杀此二人。” 冷云再没有丝毫想要斡旋的想法,却开口便是不死不休。 为首的那位披甲提矛的校尉本就是心狠手辣之辈,只是此时奉令外出,为得便是要保身边这位都阳城的大人安全回到都阳城,不敢节外生枝,以免引得这位大人不高兴,因此一时间也没有立即回话,反而是看向身边这位和他骑马并驱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脸阴鸷,原本便是对此事并不上心,却隐约看见前面那小摊子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人竟是个和尚,这让他想起了一路追他的那个僧人,顿时心中生出一阵阴霾,不由点了点头。 校尉得到准确回答,当即传命令下去,让铁骑全速推进,竟是存了生生以铁骑碾压过去的心思。叶如晦见状,也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转头询问无意僧人,“大师,要不要暂避锋芒?” 无意僧人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无妨,贫僧所寻之人正在当中,如此正好可收回寺内经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十六章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对于刑部管理宗人府的设定是我故意的,说一下。) 佛国典籍曾记载过这样的一个故事,说是有高僧曾为佛国抵御百万雄师,坐而成佛。这个故事传到中原之后,还衍生了两个词语,一个叫菩萨低眉,另一个则是金刚怒目。 叶如晦不知道这个喜欢喝酒吃肉的和尚是菩萨还是还是金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和尚是一位很厉害的宗师高手,寻常武夫一时之气可以绵延半刻便可算是高手,若是更长一些,便应该是第四境以上的修为,而若是一气绵延悠长不断,便只有第五境的宗师人物能如此行事了。叶如晦不知道这和尚确切的修为,但只看这和尚微微抬手,在胸前结出一个佛门手印之后,声势骇然,滚滚气机尽泄,那当头奔袭的百余骑兵便人仰马翻,叶如晦就觉得原以为是高估了这和尚,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轮不到叶如晦惊骇,那和尚再在双手之间结出一个繁琐的手印之后,对面骑兵便无一人能够站立,包括那个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 叶如晦看到这番人仰马翻的场景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无意僧人,那造成这一切的和尚微微点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好久没有结这无畏狮子印了,仿佛大不如前了。” —— 立秋之后的陵安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大事,除去书院那二十位学子集体请调到边陲小镇任职以外的怪事之外,朝堂之上这些天接连着有数位三品之上的大臣告老还乡,波及到除兵部之外的其他五部,一时间朝中有很多说法,但说得最多的便是支持旧政的大臣借此向宰辅大人示威罢了。不过原以为这种局面够让皇帝陛下头疼一阵子的大臣们惊讶的发现,貌似皇帝陛下早有准备,将前些日子入朝的大儒严明见宣辱宫中不过半日,吏部便得到一份擢升名单,名单之上的名字既有翰林院的老学士,也有郁郁不得志的各部官员,只是不管是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无一而外,都是新政的簇拥者。 臣子们对皇帝陛下这番行事虽说有些惊奇倒也不是实在接受不了,只是这接下来传回来的一道消息便让大臣们足以心惊胆颤,宰辅大人新政数十项,有为以后固国之本的安邦大策,也自然是有解决眼下燃眉之急的急需之计,而前些时候所颁布的保马法便收到了成效,不再由军中马监亲自养马之后,宰辅大人为此革了大大小小数百宫中之事大多是宗人府在管,可最后定主意还不是刑部来定? 宰辅大人摆摆手,让小太监退下,自己拿过碗给在座的一众官吏都倒了一碗鸡汤,然后淡然说道:“白大人切莫心急,急坏了身体不值当,如此情况倒也在老夫预想之内,若是不出现,老夫倒是还有些不解。只是白大人可知,书院学子远赴边陲为官的事?” 白与书自然不是愚笨之辈,一点就透,讶然道:“这是宰辅大人安排的?” 宰辅大人点点头,轻声道:“这局棋,急不得,这下棋的人,更是急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十七章未见陵安老 兴许是觉得这些天的疏谏阁是是非之地,严明见自从也是读书人,但对于吃蟹,讲究却要少些,只要蟹黄到了嘴里便行,哪里去管这等不咸不淡的规矩,吃下蟹黄的严明见又自顾自倒了碗酒,喝了一口才意犹未尽的说道:“老夫当真是二十余年没有吃过这老酒楼的秋蟹了,不过今日吃到之后,倒是觉得一切如常。” 对面的老人没好气的说道:“我倒是年年吃。” 严明见也不怄气,也犯不着,只是笑道:“你这老小子这些年过得不错啊,这天下文人领袖当着,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大臣都是你书院学生,你还真是可谓挑李满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得紧。” 早前一大早就溜出书院的院长大人看着自己的老友,平淡道:“都是虚名,都是虚名而已。” 看着这老小子一本正经的说胡话,严明见不再说话,反而是一心放在秋蟹上。 院长大人喝了口酒,忽然呵呵笑道:“严老头,你看如晦这孩子如何?” 严明见抬起头,微微沉吟说道:“这孩子天资聪慧,熟读儒家经典,又经过屈陵老小子多年栽培,若是从政,至少也是你我这种高度,只是老夫不知道你和高老头是怎么想的,非让这孩子去习武,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院长大人捡起一支蟹腿,敲了敲桌沿,摇头道:“你怎么就知道这孩子习武不能习出一个大宗师境界,要是我书院数百年之中能出一个武道宗师也未尝不可,毕竟这孩子还是我的师侄。” 严明见低声道:“你们未必不是将这孩子视作高老头的接班人?高老头成败未知,但若是成了,便是万分迫切需要一个人来接他的班,难不成你们还另有打算” 院长大人笑着摇头,不说话。 严明见气急败坏的说道:“老夫真不知道你们三师兄弟是怎么想的。” 院长大人指了指窗外,转过头笑着说道:“如晦这孩子,身上还有无限的可能,老夫实在不愿意决定这孩子的未来。” 严明见冷声说道:“屈陵早在信中言明,这孩子是他留下的胜负手,这局棋他既然开了头,你我都有责任将其收官” 院长大人叹气说道:“无论胜负?” 严明见坚定道:“无论胜负。” 院长大人看了看桌上,眼中意味不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十八章为何要成周夫子 严明见不愿意和院长大人废话,吃过蟹之后便自己离去,丝毫没有要结账的打算,院长大人看着这老友远去的背影,颇有感触,一方面是感叹这老头子能够远离陵安二十余年安心授课静待时机,光是这份心性,朝野大多数人便比不了,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又惊奇这个二十余年未见的好友为何下定决心要完成小师弟的谋划,这让院长大人一直想不透。 一辈子几乎没被什么事难倒过的院长大人,可一旦涉及自己那个行事风格完全让人琢磨不透的小师弟,便实在没了办法,院长大人摇了摇头,叹道:“小师弟,你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气也叹了,也郁闷了的院长大人起身结账,然后缓慢下楼,悠悠出门之后,院长大人站在街道上,忽然不知往何处去,书院没多少事要让他处理,先前那批离院的学子都已经处理妥当,尤其是那出仕做官的二十人。一辈子没做过官的院长大人既不喜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也不喜欢那种案牍劳心的生活,虽说按照院长大人这一生所读过书的来看,足以胜任这大楚官场上下的任何职位,但院长大人一句不愿意便将此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书院教法术势,可每一项院长大人都无不精通,屈陵不入庙堂的缘故是因为一句入庙堂,天下不知要丢几许官帽。而院长大人不入庙堂的原因则是更简单,不愿意而已。 或许是年龄大了之后都喜欢伤春悲秋,院长大人缓慢走在街道上所思所想,除去过往之外,便再无其他。走过两条街道之后,天空之中便又开始下雨,而且雨势汹汹,不似之前的秋雨缠绵,说到底还只是个老人,院长大人也不硬撑着,小跑到一处寻常人家的屋檐下暂避,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个腿脚行动不便的年迈妇人,看见院长大人在屋檐下站着,便招呼他到院里休息片刻,院长大人点点头,跟着老妇人进屋,老妇人腿脚不便,但是看起来还是很精神。带着院长大人前行途中,还笑着说道:“老哥哥,这么大年纪了,还出门做啥,有啥事叫儿孙们就行,毕竟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可比不得年轻人。” 院长大人微笑着回道:“身子骨还算硬朗,这不是听说老酒楼的秋蟹出了么,趁着没事出来尝尝,现在不吃,以后也吃不了几次了。” 老妇人转头感叹道:“是啊,这秋蟹就数老酒楼的最正宗,像咱们这种陵安从小长大的老骨头,每年不吃一次,倒是觉得一年到头都没滋没味。” 院长大人笑着点头,倒没有再说话,老妇人在前边引路,在进屋之前,忽然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那小儿子还在屋里读书,老哥哥进屋之后,还麻烦声音小些,我这小儿子考朝试考三次都没中,原本都已经打算放弃了,只不过好像又听说今年的朝试头名是年纪不小的老学子,这才又重新提笔,甚至在祖先祠堂之下还立誓这辈子必定要考中,他爹说他得了失心疯了,打了一顿之后见没啥作用也就不再管他,本来家里还算富裕,倒也吃喝不愁,也还养得起,我也没什么说的,多读书,总比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好些。” 院长大人笑道:“年轻人有些志向也是好的。” 老妇人不再说话,踏进屋里之后便变得轻手轻脚,给院长大人倒了一杯茶之后,便自顾自拿出针线来缝补些破旧衣裳,院长大人喝了一口杯里的茶,茶水既不苦又不涩,是陵安独产的雨前花,这种茶叶并不是上品,因此陵安诸多达官贵人就算购不得春尾,也不喜欢喝这种茶,倒是一般的殷实人家和普通百姓对这雨前花情有独钟。 院长大人安静喝茶,倒是听到旁屋里响起阵阵读书声,院长大人屏气凝神仔细聆听,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昔禹之治水,凿龙门,决大河而放之海。方其功之未成也,盖亦有溃冒冲突可畏之患;惟能前知其当然,事至不惧,而徐为之图,是以得至于成功。”院长大人倒是知道,这段话是出自前朝苏夫子的《晁错论》,而这篇文章则是苏夫子观当时年轻读书人浮躁之风而写给天下的年轻士子,以此表达对这些年轻读书人的殷殷期盼。 虽说文章流传世间已久,又是前朝遗老所写,但因为文章里蕴涵的精神放在现在仍旧实用,这篇《晁错论》仍旧流传甚广,仍旧是朝试的必修篇目。 接下来,院长大人又陆陆续续听到不少前贤文章,甚至最后,那屋里的年轻人甚至开口高呼道:“我辈当如圣人周夫子。” 这让院长大人有些惊奇,千年以来,甚至有不少狂儒都说过这句话,兵仙韩围甚至还说过周夫子不及吾,不过说出这句话的韩围的确也做到了,若是让周夫子和韩围比兵法,韩围自然是完胜周夫子,毕竟世间多少名将,才只是出了一个韩围而已。韩围说这句话尚且可以理解为年少轻狂,但若是这样一个三次朝试都未考中的落榜考生说出这句话,便值得院长大人谨慎思考了。 那说完此狂语的年轻人仿佛有些失落,只是在低吟一些诗词,不再高声读书。 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这年轻人再高声读书的院长大人忽然高声道:“我辈人人可成周夫子,倒是为何人人要成周夫子?” 屋里是短暂的寂静,片刻之后,一个儒生打扮的读书人冲出屋内,看着院长大人,忽然拱手问道:“先生何故出此言?” 院长大人喝了口茶,只是淡然开口说道:“每个读书人都读圣贤书,可周夫子只有一个,你若以周夫子为目标,也不算错,只是你不怕都活在这位圣人阴影里?” 那年轻人咋听此言,脸色挣扎,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先生大才。” 院长大人微微一笑,“明年开春,来书院参加入学考试,老夫觉得你能行。” 那年轻人惊道:“先生是书院教习?” 院长大人点点头,算是应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五十九章北匈王庭 (近4000字,就一章了哈。) 秋天的北匈其实最好看,远在南方的大楚百姓很难想象,一直被中原士子视作荒原之地北匈国,其实早已经不是那般荒蛮,早在多年以前历经被大汉王朝驱赶屠戮的屈辱历史之后,北匈王庭便痛定思痛,始终以复仇中原为目标,一代雄主北匈武王励精图治,使其北匈国再成草原之狼,不仅在大汉王朝后期曾出兵南下一报险些灭国之仇,更是在这些年始终拥有着一支天下最彪悍的骑军,草原之上本就是骑军的天下,远在春秋乱战结束之初,北匈国在拥有这等精悍骑军之后原以为可以挥军南下,趁着大楚立足未稳,好好教训一下大楚,也让中原诸国看看北匈荣光,甚至还做好了灭国准备。只是南下大军才走到北丈原,就被大楚边军狠狠挫了锐气,成为春秋乱战最大赢家的大楚丝毫不惧国力强盛的北匈,举国相抗,时任的大楚皇帝还说出了那句至今仍旧铭刻在大楚太庙里的惊世之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至于之后,两国始终以北丈原为战场,大楚边军拒敌近百年,北匈不得南下也近百年。 北匈国占地极广,不过大多是贫寒之地,人烟稀少,繁华之地大多是沿着冥泽河畔。北匈地产丰富,尤其盛产铁矿、玉矿、战马。不过由于中原各国并不与北匈通商,北匈盐铁倒是价格不高,反而是一些从中原走私到北匈的瓷器茶叶价格每每居高不下,甚至有时候有价无市。早在二十年前,北匈国主便看清国政弊端,立志打通南北商路,只是这些年见效微薄,虽说和大楚私底下达成默契,使两国贸易有所增加,但到底是敌对关系,北匈也担心盐铁、战马大量流入大楚之后会对北匈造成威胁,因此两国互通货量不大,得到的茶叶瓷器仍不够北匈需求。为此,让北匈国主伤透了脑筋。 上京城,地处冥泽河上游,是北匈的国都,亦是整个北匈政治中心。王城依山而建,规模不大,布局亦未参照中原城池,反而是带有一股很强的北匈风格,王宫不似中原诸国一般位于城中,反而是位于城东,今日身着黑衣的北海王甘如站在王宫门口,思绪万千,北匈原由数十支部落联合而成,其中又以赢耒族氏势力最为强大,因此当年各族盟约建国之时便是约定由赢耒族来统领诸族,不过等过岁月变迁,北匈族群意识已然淡薄,再加上这些年的征战,自然也产出不少军功爵位,一来一往,除去已经是王族的赢耒族之外,其余部族已然不在,反而是中原的世家之风传入北匈后,北匈兴起了家族之风,不过尊赢耒而卑其他的观念已经深深植入北匈国人心中,再难更改。甘姓部落早已不存世间,而他甘如有今日成就也是一步步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和其他无关。 北匈尚武比之大楚更甚,甘如眼前的这座王宫既是北匈王宫也是四大宗门之中的北匈王庭,绕是已经在首榜之上高居第四的他,仍旧是不敢在这座王宫中放肆,而今日至于为何在朝会散后出现在此,完全是因为才入北丈原归来的他故意在城门口逗留了片刻,才没有赶上朝会。 胸中气象万千的甘如抬头看了看这实在说不上巍峨的北匈王宫,心中无言,倒只是缓步慢行。北匈的宫城格局不大,经不起这北海王看几眼,两三步走过宫前的一大截皇城甬道,甘如转身看了两眼宫城守卫,后者毕恭毕敬,眼中皆是敬慕。这也难怪,甘如年少从军,几经大战,身上战功慢慢累积,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走到如今地步,硬是一步捷径都没走过,和大楚冠军侯一样皆为士卒眼中的传奇人物。走过甬道之后,甘如目无表情的继续前行,作为当今北匈国中军功最重的他,除了随意出入宫围这一项以外,在他手上还有着统御北匈境内所有兵卒的权力,可见这位北海王是如何深受北匈王信任。 王宫议事殿前是数百阶玉石阶梯,可谓是王宫中唯一出彩的建筑,甘如拾阶而上,行了几步之后便忽然驻足不前,淡然开口道:“你这小子,不好好练武,还想对我出手?” 明明玉石阶梯之上除去甘如之外便无其他人影,只是不知道这句话他是对谁讲的。 说完这句话的甘如驻足不前,极有耐心的等着,似乎对入宫一事并无半点急迫感,等了约摸一刻钟之后,甘如忽然露出一个诡异微笑,只是手上并无动作,仍旧是靠在栏杆旁,看起来十分惬意。就在下一刻,一道人影疾驰而至,一记狠辣手刀劈砍在甘如身后,那道身影原本已经做好甘如察觉之后的打算,手中后招已然准备好,可这一手刀竟是结结实实砍在了甘如身上,只不过还来不及高兴,被砍中的甘如却如一缕青烟消逝,哪里还有半点踪迹,人影咬牙切齿道:“身外化身。” 不过就在这句话才说出,这道人影就感觉到一股危机感,只是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只军靴踢中小肚,横飞数丈。甘如收回脚,看了一眼远处挣扎爬起来的那个年轻人,还来不及开口,这年轻人不服输的双手握拳继续冲过来,甘如眼中尽是赞赏,不过手里却不留情,又是一脚踢在这年轻人胸前,这年轻人再度飞出数丈,再挣扎爬起来之后就不再有所动作。甘如难得笑道:“难怪世人都叫你野人,倒是这份野性在北匈除去你赢耒奇之外再难找到第二个了。” 那年轻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咧嘴笑道:“多谢甘伯伯夸奖,只是甘伯伯下次下手能不能轻些。” 甘如淡然开口说道:“只要你以后不再向你甘伯伯出手,自然受不了这份打。” 年少被被北匈王庭送至草原深处与狼群搏斗的赢耒奇一身野性早已经是举国皆知,而年纪轻轻便已经一跃而入第四境的赢耒奇更是被视为整个北匈年轻一代的第一人,甚至北匈王庭隐约还有将赢耒奇培养成下一个甘如的打算。 赢耒奇笑嘻嘻的说道:“倘若不多和甘伯伯多交手,又怎么知道和北匈第一人差在哪里。” 甘如看了一眼赢耒奇,呵斥道:“莫不知好歹,我若是存心杀你,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赢耒奇低头回道:“知道了,甘伯伯。” 甘如继续登梯而上,只不过现在身旁多了赢耒奇,赢耒奇闲不住,笑着开口说道:“甘伯伯,你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之后,王叔不知道有多开心,整个人好像是变了一样,整天对着宫女太监都是和颜悦色的,期间宫中太监失手打破了一件大楚那边的瓷器,王叔都没有怪罪。” 甘如淡然问道:“我王果真如此,那本王早该卸甲归田了,免得碍我王的眼。” 赢耒奇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其实论年龄,他比柳青等人都要年轻许多,也难怪行事要荒诞许多,此刻听到甘如这样说,也只是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甘如忽然开口问道:“我听说郭硬前些日子和你有过一战,结果如何?” 赢耒奇一听甘如问起这件事,正愁没有人可说的他立刻来了精神,他哈哈笑道:“郭硬哪里是侄儿的对手,三拳两脚便拿下了。” 甘如哦了一声,说道:“那我怎么感觉你气息不稳,恐怕没这么轻松。” 被一句话点透了的赢耒奇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议事殿前的那袭王袍已然等待多时,此刻见到一身黑衣的甘如,那袭黑色王袍看了一眼赢耒奇,赢耒奇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不去打扰这君臣相会。 至于甘如,明知道那袭王袍就在不远处,却仍旧是不紧不慢的缓缓前行,丝毫没有半点因为要面圣的紧张。 那袭王袍再等片刻,终于等到了甘如走到身前,这才笑呵呵说道:“怎么才回来?” 甘如站定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位北匈国主,这才开口说道:“前半生戎马沙场,后半生又久居这上京城,逮着空了,自然要好好看看这片河山。” 北匈国主无奈道:“那你这言下之意是怪孤将你看得太紧了?” 甘如抬头从殿外往外看去,淡然说道:“你是这片河山的君主,看得自然应当是要远些,至于我,只顾军前厮杀,既然没战事,闲居上京也不打紧。” 北匈国主从怀中摸出一枚果子递给甘如,呵呵笑道:“这是我前日派亲卫去后山摘的,北匈一年四季,也就有这个时节有,只是孤嘴馋,吃了不少,也就给你留下这么一个而已。” 甘如接过来之后无奈道:“如此行事,不像一代雄主风范。” 北匈国主哈哈笑道:“你我兄弟早已经是生死之交,面对兄弟便不应该像在满朝大臣面前那样时时刻刻保持着威严。” 甘如微微摇头之后才正色道:“此番南下到北丈原,再见识了一番大楚的镇北边军。” 北匈国主笑道:“是否一如既往?” 甘如点头,“大楚镇北边军一直是我北匈大患,这些年我国铁骑不得南下的原因也多是因为此,若是大楚镇北边军仍旧保持着这份战力,南下一事就只能一拖再拖。” 北匈国主点头,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孤得到消息,说是大楚正在变法,那位宰辅大人的变法内容繁多,其中一项则是针对大楚战马的,说是以民间养马之后,每年大楚战马将增加至少五万匹。” 微微思索,甘如严肃说道:“如此说来,大楚边军每年都会有所增加。这样下去,不过十年,大楚岂非还能北上?” 北匈国主一袭王袍无风自动,惆怅道:“此等人才,为何不生在我北匈。” 甘如不开口,只是沿着议事殿缓行,北匈国主反倒是跟在身后。行走了百步有余,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若无对策,便只有先打一仗了。” 北匈国主惊道:“打一仗,有多大把握。” 甘如眼神复杂,“南下只有五分,如果战场就维持在北丈原,胜算则有七分。” 北匈国主意味深长的说道:“楚人不会把战场放在大楚境内的,这个道理多年之前便已经印证过了,可就是如此,才难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六十章读得书,也杀得人 或许是被无意僧人前些时日的那股气势所震住,叶如晦这些时日的话语都少了些。无意僧人既然在入镇之前便意外夺回了经书,自然也就不说入镇了,转而和叶如晦结伴北上,说是要趁着立冬以前好好走一走,依着这和尚的说法,若是一旦到了冬天,可就不想动喽。 两人北上,倒也不避人耳目,反而是一路沿着官道前行,这也让不少东越百姓见识到了这分光景。这一日两人路过一处农家时,无意僧人觉得口干舌燥,便前去讨要清水,开门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娘,咋一看见这大光头站在门前被吓了一跳,听了无意僧人的请求,农家小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可等看见一副书生打扮的叶如晦,立马就变了脸色,原本只是讨要清水的无意僧人不仅要到两碗清水,顺带着还送出了几个馒头。只是临走的时候,那农家小娘还硬生生要让叶如晦给她作诗,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叶如晦熬不过,只好捡了两句诗仙李青莲的名句给她,小娘俏脸微红,倒是反复得把这两句诗念了好些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无意僧人摇摇头,他就是不明白为何世间女子都喜欢俊美的男子,当年他年轻的时候游历世间倒也算是玉树临风,虽说是个和尚,可怎么来看也该算是诸多江湖女侠的梦中情人才对,可事实就是,他那次游历世间两年,硬生生没有一个姑娘主动张开口问过他的名字,唯一一次主动与他交谈的姑娘还是打着要取他性命来的,反倒是当时江湖上有个叫做柳絮的刀客就因为生得一副好皮囊,每每现身总要引得无数江湖女侠发疯一般,所到之处莫不是众女围绕,不过之后便听说这刀客不知始乱终弃了多少女子,更害得有位江湖宗门掌门的女儿为其跳江,一时间让无意僧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这刀客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那掌门怒火中烧,召集了不少江湖高手将这位刀客斩杀在了一座无名山头,当时无意僧人正好在附近游历,还特地前去看了一番,只不过下山时仍旧碰到十数位闻讯而来的江湖女侠,个个哭得梨花带雨。这让无意僧人看来也是咄咄怪事。 两人走出来数里,咬了一口馒头的无意僧人仍旧耿耿于怀的开口说道:“当年李青莲才被尊为剑仙的时候,天下女子莫不是痴心相付,把李青莲的诗稿视为稀世之宝,一些有钱人家的女子更是将一篇李青莲的诗稿硬生生炒到了数万两银子,彼时江湖,哪个少侠出行不是青衣仗剑啊。” 叶如晦对于这和尚动不动就自言自语的习性早已经习惯,也就没有开口说什么。 无意僧人瞥了叶如晦一眼,笑道:“贫僧观施主面相仍旧是不错,若是有一天能似李青莲般无敌于天下,自然也能受尽天下人的追捧。” 叶如晦无奈笑道:“要说有如此殊荣,当世也只有那位白衣剑仙了。” 一旦提起叶长亭,无意僧人总会下意识皱眉,实在是这位白衣剑仙的行事有些让他不喜,一剑毁掉白马古刹,这等罪过,实在佛也不能宽恕。无意僧人当时若不是在寺中参禅,说不定也要出手。只是他不明白的则是为何菩提寺要坐视不理,虽说叶长亭位于首榜之上,又是第六境的大宗师,可菩提寺里可是有位大佛啊,天下第一的极苦可是就在东越。 不过对于天机阁这份榜单,无意僧人倒是很不赞同,天下有那么多千年王八万年龟,第六境的宗师人物才这几个?这不是扯淡嘛。 叶如晦也不去谈论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小叔,毕竟不管是名声还是境界都是自己挣的,叶长亭侄子的名头虽说好用,但在某些时刻只怕也是拖累而已。 无意僧人的心大,三言两语就抛开叶长亭,转而去讲这东越山野,说是哪座山存世之久说过多少敕封,又说哪座山野生有仙气,多有得道之人结庐而居,无意僧人前半生云游四海,去过北匈去过大楚,就连南唐也去过,只是见了许多人之后,也就感到无趣回寺参禅清修了,若不是此番寺里的那本经书丢了,他也不会出寺,极苦能够一辈子闭关参悟梦游经,他无意僧人为何不能? 倒是叶如晦,听着无意僧人谈起北匈风貌,顿时来了兴趣,微微思考便开口问道:“北匈当真是举国可成军?” 无意僧人双手合十,感叹道:“北匈地处北方,疆域实在广袤,除去与大楚接壤以外,便再无与中原诸国有所交接,这等生在马背上的民族,实在剽悍,若是有天铁了心南下,举国男丁都可为军自然不是说说而已。” 叶如晦摇摇头,“历史上北匈时常南下掳掠,特别是在青黄不接的时节,中原诸国面对这来去如风的北匈铁骑也是毫无办法,若不是这些年中原安定,大楚边军誓死抵抗,说不定中原大地恐怕已然再受践踏了。大师认为,这当如何解决才好?” 无意僧人微微沉吟道:“或传佛门教义和儒家学说入北匈,或许百年可绝后患。” “但这只是空谈,北匈朝堂之上多有能臣,如何看不透这番微末算计,这些年北匈与大楚通商之事停滞不前,多半也是基于此。” 叶如晦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要是如此,大楚北匈两国终有一战,只是这一战不知道何时才来。” 无意僧人转头看向远处,无趣道:“佛说众生应当都平和相处,只是既然有国有家,又怎么做得到平和相处,若是贫僧此生有机会,能见我佛,自然要当面问问是不是如此。倒是施主,我观施主言谈应当是饱读诗书之人,若是两国开战,施主要帮大楚拒北匈?” 一直都记住一件事,那便是自己老父是死在北丈原的叶如晦,呵呵笑道:“既读得书,也自然杀得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六十一章那一年,打了一场仗 无意和尚心思缜密,单凭叶如晦这一句既读的得书也自然杀得人就已经能够判定叶如晦是大楚人士,不过年纪越大便越发没兴趣去想太多事情的无意和尚没有半点要刨根问底的心思,楚人如何,东越人又如何,无非都是红尘俗事,想来徒费心思而已。 不过到底是活了不少岁月的和尚,无意僧人对很多事情都能够一言而决,叶如晦和他这些时日说了不少,但大多不能逃出北匈与中原诸国这个话题。 这日两人在一处小饭馆吃过午饭,并肩出门,继续出城北上,走在官道之上,叶如晦重新就这个问题向无意和尚请教,无意僧人微微一叹,“施主恒心至此,其实比贫僧还像佛门中人。也罢也罢,贫僧所幸就放开说上一说。” 叶如晦拱手轻声道:“洗耳恭听。” 无意僧人挠了挠光头,哈哈笑道:“世人若是知道有人向一个无名和尚请教这天下大势的,还不得笑昏了头?” 玩笑开过之后,无意僧人正色道:“当年春秋乱战,贫僧见过。” 仅此一言,叶如晦便瞪大眼睛,春秋之战,这和尚见过? 无意僧人摆摆手,知道叶如晦想错了,微微开口说道:“贫僧之前说过菩提寺极苦在修行梦游经实则不是妄言,只是这梦游经并非菩提寺的独门秘籍,东越诸多寺庙都有拓本,而真迹恰好在本寺而已,施主不必多想,正是贫僧怀中这一卷经书,正因为其重要性贫僧才亲自出手追回,不多言其他,这梦游经固然是一种修炼法门,但修习梦游经便如同做梦一般,能够将魂魄出离躯壳,贫僧当时虽说在修炼这法门,到底在梦中还是有幸见过当年的那场春秋乱战。” 叶如晦蹙眉问道:“史书上所记载,大魏皇帝宁愿中原乱战输得一败涂地也不肯放北匈南下可是真的?” 无意僧人点头,叹道:“大魏多风骨之士,大魏皇帝更是如此,当年那场战争,若是大魏不将已经派出当阳的数万精锐铁骑调回当阳,想来大魏也不至于败亡的如此之快,不过北匈倒是肯定能够长驱直下,直入中原。这些年贫僧倒也听说许多史家在写就这段历史的时候,也不忘称赞一声这大魏皇帝。” 叶如晦目光深邃,“为君者有如此气节,当称得上明君一说,只是两不能相顾,对得起中原百姓,倒是没对得起大魏百姓,至此数十万大魏百姓都没了家。” 叶如晦遍读史书,对史书上所记载的帝王将相都有所看法,这大魏皇帝虽说为人好大喜功,不辨忠贤,但就这一点便实则当留史书之上。不过既然是说春秋乱战,叶如晦倒没有纠结于这一点,微微点头之后便再说道:“大师所见,可有北汉国土风貌,和北汉士子。” 无意僧人点头道:“北汉位于中原最北,本就是接壤北匈的中原诸国之一,当年春秋乱战本就是不愿意参加,只是被大魏均分大楚的承诺诱惑,这才南下,北汉将弱而兵少,若不是北匈一直忌惮动北汉便会引来中原诸国的联手,早就出兵灭北汉了,不过既然是春秋乱战,这次北匈灭汉便显得那么正常了。不过北汉士子确实不愧为中原士子榜样,北匈兵临北汉都城城下,士卒都已不作抵抗,却偏偏被这些布衣读书人拿起兵戈挡了一日,有的北汉士子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仍旧拼死杀死好几个北匈士兵,北汉士子个个脸色苍白,甚至都在发抖,但仍旧无一人出城投降。有如此气节,可惜北汉却亡了国。” 叶如晦转头,苦涩道:“国危难,士子护国倒也是无奈之举。” 无意僧人深深看了叶如晦一眼,缓缓开口说道:“唯有大楚,自始自终对北匈未处过绝对的劣势,除了当年的建国之战,后来都未曾见过有人打入过大楚国境之内,绕是春秋之战中,受尽三国夹击的大楚也是战之于国境之外,大楚国民其实实乃中原各国中最幸运的,其实贫僧也清楚大楚为何至始至终不让佛门在大楚广为传教,理由和北匈大致相等,若是一旦放开,说不得数十年上百年之后,大楚面对北匈便犹如东越面对北匈一般,不战便已经败了。” 叶如晦点头道:“佛门教义教人向善没错,教世人平和相处也没错,只是这两项教义放在大楚或者北匈其中一国便是大错。” 无意僧人苦涩笑道:“何时我佛门如此不受人待见了?” 叶如晦拱手说道:“晚辈所言,多有得罪,但愿大师莫相怪。” 无意僧人摆摆手说道:“天下僧侣又岂在东越一国,个人自有修行,贫僧操心不得也不想去操心了。” 叶如晦感叹道:“大师洒脱。” 无意僧人前行几步,淡然笑道:“活得久了,性子懒了些。” 叶如晦与无意僧人心有灵犀,都不在说话,只是跟着无意僧人缓步前行,看看这沿途风景。接下来的这些年,叶如晦与无意僧人白日赶路,日暮时便歇息,两人倒也好打发,无意僧人只需一树便可盘膝闭眼到天明,而叶如晦则是上树在树桠上便可歇息一夜,彻底相信这和尚的叶如晦赶路期间不忘将刀谱拿出研读,要么在脑子里推演那白发老人的指剑十二式,数日下来,也算小有所成。无意僧人除去赶路与推演叶如晦命格之外,偶尔也曾出言对叶如晦多有点拨,使得叶如晦多有所得,惊叹于叶如晦天资的老和尚,对这个后辈颇有好感,几日指点下来,越发满意,佛门惊艳后生除去不与之外,便再无拿得出手的后辈了,想到这里,绕是心智如无意和尚都微微一叹。 反观叶如晦,这些日子的勤奋苦练也是颇有成就,不但气机越发充沛,刀谱上的刀式剩下的已然不多,估计在离开东越之前便可以全部研究透彻。 而这一日,两人走到了都阳所辖境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第六十二章步步杀机 (唔,4000字长章节,就一章) 都阳,向来被视为东越中兴之地,东越每出人杰,十有八九都是出自都阳境内,因此东越把都阳定为都城也是无可厚非,世人皆信因果,东越自然也不例外。对于古制礼节,叶如晦一直知晓,且知之甚透,所以他对东越建都都阳,并无半点诟病之处,不过叶如晦不知道的是,在他踏上都阳境内时,也正好有人正从一座深山中走出。是个看似朴实的中年汉子,手中提了一柄无锋长剑,长剑黝黑,剑身之上多有纹路,仔细辨认,原来刻得有农人劳作之事,身着灰布衣服的中年汉子不多言,只是身后跟着的少女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两人行走的不快,花费半天时间才走到山口,中年汉子看向远方,依稀可见有袅袅炊烟,这才停下,转头看了看身后少女,温和笑道:“你这丫头,你娘无论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山,为何你偏偏要随爹出来?当真是觉得山里无趣,要见见外面光景?只是你若是有这想法,爹可就要泼你一瓢凉水了,山下风景,实在没有山里好呀,你爹我倒是情愿一辈子待在山里。” 那少女猛吸了几口空气,冻得鼻头通红,也不觉得如何苦恼,反倒是笑嘻嘻的说道:“是不是爹说的那样,看了才知道。” 中年汉子看着自家女儿,倒是不多做言语,只是眼神之中满满皆是宠溺。 他本身便早已是隐居山林二十余年,有妻女相伴,倒觉得比山下生活要好得多,只是授业恩师临终之前不仅将女儿许配,更是嘱咐他若剑道大成,一定要登顶剑道之颠,了却恩师遗愿。中年汉子原本以为自身资质不够,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对剑道大成,至于剑道魁首,更是奢望,可因缘际会,一夜对月悟剑时,却了然顿悟,一举踏足第六境,这才想起恩师遗愿,只是他归隐已久,对做那江湖剑道魁首毫无兴趣,更无试剑天下的念头,不过后来偶然得知天机阁排列天下十人,竟然将他也排列进去,却尊一名不过而立之年的后辈剑士为尊,还有称号叫什么白衣剑仙,生而为夏取名叫秋的他不由冷笑,剑仙一词始于李青莲,李青莲亡后,世间多有惊艳剑士,如剑王周长白,剑侠柳吹雪,但无一例外,无人敢以剑仙称号称之,此前他更是听闻,这后辈剑士竟然一剑毁掉了白马寺,更是几乎凭一己之力差不多毁掉半座东越江湖,这让夏秋不能忍,东越江湖本就贫瘠,突遭屠戮,更是元气大伤,这身处东越的让他如何忍,怎么忍? 思前想后,夏秋这才准备出山,去会会那后辈剑士,也好叫他知道世间剑士不止江湖中那些庸碌之辈,世间剑道也并非剑阁一家而已。 只不过既然出山,夏秋也存了一战名震天下的心思,这才想携带妻女出山,不过女儿好说,自然向往山下风光,至于妻子,夏秋想起也只有无奈摇头了。 东越女子个个温婉,却不知为何出了这么一个例外的,不但平时性子极烈,就算是晚上,若无妻子同意,夏秋也是上不得床的。 微微思索,夏秋转身看向自家女儿,笑道:“月儿,爹这次与那姓叶的后生比剑,你以为爹有几分胜算?” 夏月正折了一把野花,听见自家老爹问话,也不慌着回答,只是低头看花,漫不经心的回道:“爹爹要出门前半月就在和女儿念叨这件事了,为此娘不是好几天没等爹入房?” 夏秋老脸微红,只得干咳以掩饰尴尬。 夏月转过头来,笑着说道:“爹爹,娘出门的时候告诉月儿一件事,爹爹要不要听?” 夏秋将手中长剑提了提,淡然问道:“你娘说了什么?” 夏月将手中野花扔在路旁,仿佛自言自语说道:“月儿常听娘亲说,山下有种名为胭脂的东西,山下的女子人人皆用,人人皆有。” 夏秋无奈道:“爹给你买就是。” 夏月摊出手,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样子,夏秋摇摇头,对自己这女儿毫无办法,从怀中掏出银两递给夏月,无奈说道:“跟你娘一个性子。” 夏月掂量掂量手中钱袋子的分量,笑得合不拢嘴,爹爹脾气好她是从小就知道的,以往娘亲对她发火的时候,也是她这个爹爹护着她,只不过也就是他脾气太好,才老被这两娘俩欺负。 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娘说啊,你爹练剑成痴,若是在山下经常因为练剑不吃饭,那就只有一分胜算,若是三餐照常,当有十分胜算。” 夏秋哑然失笑,心里却是生出一股暖意,世间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男人能够名扬四海威震天下,也就只有她了,平时与鸡鸭作伴,与村妇无异。却是乐得其所,他摇摇头,笑道:“这也就是你娘了。” 夏月难得看到自己爹爹这个样子,歪着头想了想,胡乱说道:“娘还说了,你要是输了,就不让你回家,更不让你吃她煮的苞米饭了。” 夏秋远眺远方,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你爹我何曾输过。”、 —— 都说北匈国风土人情和大楚相差甚大,不管是官吏制度还是生活风俗,思尘入北匈之前倒是没有多大感触,等到真正到了北匈以后思尘深以为然,一路行来不管是遇到的北匈城池还是北匈百姓,的确和大楚不尽相同。 叶长亭一人一剑倒是走得很是潇洒,偶尔开口替思尘解惑一些剑道上的疑问,也大多是云里雾里,丝毫不管思尘是否能够理解。 “剑道一途,世间分为术势两道,至于术强还是势强的问题,为此无数剑道名家相争已久,都不可得出结论,剑阁剑道也有万千种,思尘习剑不可拘泥于术势之分。” “世间剑士大多存了有寻一利剑的念头,认为仗利剑之功才能在剑道一途越走越远,其实利剑只是外物,太过依仗对己不利,对剑道一途更无任何裨益。” 思尘偶尔听到师叔说些能够听懂的也都是详细记下,只怕师叔的金玉良言少记了半分。不过叶长亭丝毫不以为然,始终是寡言少语。虽然思尘心中有很多对于师叔的疑问,但都一一压制在心中,不曾开口发问,直到两人要踏出北匈境内的时候,思尘才开口问道:“师叔既然要取冷寒水性命,又为何最后又放冷寒水离开了?” 这件事源于半月前,两人在一处北匈城镇中见到了疲于奔命的冷寒水,逃亡已久的冷寒水见到一身白衣的叶长亭第一反应就是逃,没说半句话,更妄论拔剑了,而存了怎么都要取了他性命的叶长亭忽然便改了心思,反而是找了一处面摊吃面,思尘不解,当时就发问,只是当时叶长亭并没有回答他,现在快要离开北匈,思尘才又开口问道。 叶长亭不去看思尘,反而是看了看远处的一条小溪,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冷寒水胆破了,杀之无益。” 思尘轻声辩驳道:“师叔前些日子说人最不能反复,若是如此,是练不好剑的。” 叶长亭难得露出个清冷笑容,“那我重新说一次,要是思尘剑道修为能到了我这个地步,做人就是能够反复了。” 思尘微恼道:“师叔这是强词夺理。” 叶长亭正准备开口,却远远望到远处山丘之上站着一道青色身影,看到这道身影,叶长亭微微一顿,忽然有些无奈。思尘看到了师叔的不寻常,疑惑的问道:“师叔,你怎么了?” 不等叶长亭回答,在思尘耳畔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本姑娘猜你师叔是因为日夜思念我而见不到我而伤心了。” 思尘转头,正好看见一身青衣的柳青站在面前,吓了一跳的思尘惊讶张口问道:“姑娘是妖怪?” 离开东越之后便一头扎进北匈,寻寻觅觅大半个北匈才找到叶长亭的柳青乍听见思尘如此说话,柳眉上扬,冷哼道:“叶长亭,你这师侄好没规矩。” 叶长亭走过两人,缓步前行,并不多言。 柳青跟上脚步,与叶长亭并肩而行,哈哈笑道:“你知道我此行东越做了一件什么大事?” 叶长亭不转头,仅是冷淡说道:“你非要世间皆知,我不知道倒是有些困难。” 柳青也不兜圈子,直接道:“你怎么谢我?” 叶长亭不作回答,只是见前面有座青山,微微思索之后便拣了条幽静小道上山,山道崎岖,寻常人上山估计要很费些气力,但对于叶长亭来说则并无半点影响,几步之后便把柳青和思尘甩在了身后,柳青急忙赶了几步路追上,冲着叶长亭喊道:“叶长亭,你是不是聋了。” 叶长亭暂缓上山,平淡说道:“我叶长亭保你一次杀生之祸不死便是。” 柳青不依不饶,“如此而已?” 叶长亭再不说话,只是加速上山,对于这等不讲道理的女子,兴许沉默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落在最后面的思尘看着几乎只剩下背影的师叔,一阵无语。 而柳青则是短暂的生气之后,又继续加快脚步追着叶长亭而去,叶长亭行到半山腰时,在一座破旧道观前停下,看着这前前面的残檐断壁,若有所思。本来道观在北匈境内并不多见,何况是在这深山老林中会有这么一座,如何不引人遐想。 柳青在片刻之后赶上,看见叶长亭站在原地不动,只当是这呆子又参悟到了什么,叶长亭天资惊人她倒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就连世间谈论到叶长亭时天资一说都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略感疲倦的柳青靠在一方枯井旁,静静看着叶长亭,看了片刻之后,不知想到些什么,俏脸微红。 柳青捡起一片随风飘落的枯叶,却意外发现地上枯叶都在缓缓上升,柳青惊骇抬头,却看见叶长亭正屈指弹在古剑陌上草剑鞘之上,鞘内古剑陌上草颤鸣如龙,震得柳青耳膜生疼。叶长亭接下来并没有任何动作,可柳青却明明感到山林之中剑意激荡,剑气纵横,一股森然之气油然而生。 叶长亭冷声道:“柳青,后退。” 柳青一惊,倒是毫不犹豫的后退数步,看向叶长亭,叶长亭面色微禀,只是盯着那方枯井,而下一刻,枯井之中凭空响起一声剑鸣,一柄满是尘土与铁锈的长剑破井而出,席卷着一股滔天剑气袭向叶长亭,叶长亭寸步不退,大手一招,古剑陌上草在手,出手就是一招繁琐难懂的剑式。单凭柳青眼力,也始终未能看清楚叶长亭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出剑几许,只是这一剑发出,那座本就是破败不堪的道观便彻彻底底化为尘土,周围临近的树木被这道剑气波及的不知多少,成片的树木倒下,惊起一阵飞鸟悲鸣,而这仅仅是一剑之威。 那柄被击中的长剑摇摇欲坠,几乎再难御空,叶长亭大手一招,长剑被气机牵引,却还在空中挣扎,不肯到叶长亭手里,叶长亭冷声道:“还要负隅顽抗,我便只好斩断你剑灵,让你沦为凡铁。” 满是尘土和铁锈的长剑挣扎无果,渐渐的安静下来,叶长亭握住剑柄,微微一震,长剑剑身之上尘土铁锈尽数脱落,露出长剑本身模样,叶长亭定睛一看,只见雪白的剑身身上刻着两字,只是字体太过古老,叶长亭也认不出是那两字。 不过既然这柄剑能够把尚在山下的他引到此处,又能让他出剑之后还尚未断裂,不管怎么说材质都是极好的。叶长亭把手指放在剑仞旁,倒是也感到寒意,叶长亭轻轻点头,“正愁着该带什么东西去看我那侄儿,正好,甚好。” 而思尘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才赶到,就被叶长亭扔过来的一柄长剑砸中,尚未搞清楚状况的思尘微微一愣,便看见师叔又转身下山了。 思尘不得其解,咋的,不上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上架感言 编辑来信,说中午12点以后上架了,我顿了几分钟,才狠狠爆了句粗口,《余楚》写的时间不短,但为啥长亭才更到这里,实则期间太多苦涩不能尽言(但大多原因还是因为懒),不过万幸的则是长亭没有太监,还坚持到了这里,还能有幸的和各位朋友在这里浅谈一番,不甚感激。 其实在码字之余写上架感言,对长亭来讲,有些为难了。长亭写网络小说之前,其实写文章还算是不错,在高中的时候,还经常是语文老师的表扬对象,不过自从写了网文,长亭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写过文章了,两个原因,一个是时间,第二个就是心力了。 长亭写余楚的时候才十八岁,所以很多书友都称呼我为小作者,也是,很多书友年龄的确都比长亭大。不过也好,写书之余,长亭始终觉得很温暖。长亭无聊时常常会逛逛书评区,本就不多的评论里,真正骂长亭的不多,大多是嫌长亭更得慢,老断更的,长亭每每看到,都觉得有些惭愧,在这里,长亭还是给各位道个歉,对不起。 长亭写文,有精彩处,自然也有平庸处,长亭是新人,笔力自然不及大神作家,看到想吐槽或者难看的地方,还是希望各位多多包容,因为长亭每一章都是用心用力的在写。 在之后,长亭便要感谢一批人,有从长亭开始写余楚开始便一直不离不弃的落红尘、老太监等人,也有时常鼓励长亭的乡下人、长江。长亭能认识你们,三生有幸。 长亭作为一个作者,唯一想要的也就是更多人看到长亭的书,为长亭喝彩。为此,还请各位多多支持长亭,多多为长亭投票。 余楚上架之后,长亭也就不在书里废话了,因为其中每一个字都不是免费的了,再说废话,长亭反而觉得对不起大家。因此在这里,长亭说的有些多,但请各位见谅。 最后,长亭想说,没有你们的支持,长亭走不到今天。 今天我会在书评区回答各位朋友的一些问题(也可能没有人会提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九十五章极苦之事 叶如晦开始在船头清理那几尾柴鱼,钓起这几尾柴鱼的思尘在一旁帮忙,搭锅建灶。长期在江面上来往的船夫自然存储的有些佐料,叶如晦也不客气,全数要来。趁着料酒腌鱼的时间,叶如晦提了两壶酒来到叶长亭旁边,递给叶长亭一壶,犹豫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小叔,江上清风实在是有些微寒,若是放在前些年,我早已经把棉衣穿上了,不过说什么也不敢在船头来吹风。” 叶长亭望着江面,唏嘘道:“如晦,这些年可曾怪过小叔,小叔年少离家,大兄又从军多年,家中变故,实在是不甚清楚。” 叶如晦微微摇头,喝了口酒,抹了抹嘴说道:“有什么可怪的,如晦这些年又不曾吃苦,洛城里的大叔大婶对如晦很好,先生也一直爱护如晦,不过就一点,那个时候喝酒可买不到,自己酿的才好喝。” 叶长亭微微一怔,忽然说道:“小叔去过洛城,那个时候你大约在陵安,有个事情小叔没告诉你,那个李姓老卒在七夕的时候死了。” 叶如晦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眼眶微红。 叶长亭摸了摸自己这多苦多难的侄子的脑袋,安慰道:“若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小叔觉得不丢人。” 叶如晦只是远眺江面,没有回答。 叶长亭起身离去。 船头炊烟袅袅,叶长亭亲自将那几尾柴鱼放进锅里蒸煮,不多时,一锅鱼香四溢的鱼汤烧好,叶长亭看了看这米白色的鱼汤,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去舀来喝,倒是小思尘和柳青见是叶长亭亲自动手煮的,喝下不少鱼汤。 大船继续前行,约莫半日光景之后驶出了这片峡谷,出了峡谷之后,视线豁然开朗,江面上有不少大船,捕鱼的、游景的、还是如同叶长亭一行人一般赶路的,都有。 说来也有趣,这片开阔的江面岸边是一面绝壁,璧上正好雕刻的有一副僧人缚龙图,叶长亭见识不短,这些时日又听说过江中蛟龙的故事,自然也就明白这副图便是讲述僧人如何降服江中蛟龙的,有许多大船上的游客是慕名而来,便是为了见识这番风景,自然想的便是离这面绝壁离得越近越好,众人都存了这个想法,便让原本宽阔的江面显得有些拥挤不堪,叶如晦他们这条船似乎也不得而过。 船夫来告罪,说是要在江中停留片刻了,叶长亭自然不语,柳青没兴趣搭理,便只有小思尘出面回应说是不打紧,船夫如释重负,这群人出手阔绰包下这条船的时候,船夫便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家,此刻出了这等事,他只怕这些富贵子弟不悦,不给船钱倒是次要,只怕他们拿自己出气,打几下都不打紧,若是断手断脚就实在没办法了。都是凭力气挣几个银子,若是伤了手脚,只怕是家里家眷都没法养活了。 小思尘看到叶如晦还呆坐在船头,有些疑惑,不过在转头去看师叔,叶长亭却是走进船舱中拿出古剑陌上草在手中擦拭,思尘觉得无趣,再转头看柳青,柳青托着腮帮在看叶长亭。 平白无故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的思尘这下更是无趣了。 他屁股挪了挪,离柳青那个疯女人远了点,在叶如晦不远处安静坐着,开始去背师叔传授的几招剑式心法。 独坐在船头的叶如晦脑海中闪现出那老人种种,喃喃道:“走的时候你说你要去见见老兄弟们,也不知道见到没有,本来就腿脚不便,还走这么远的路,真的够要强。那些年你总喜欢叫我叶小子,我只觉得听着像野小子,开始心里还和你怄气,我怎么就成了没人要的野小子了?我爹是当兵去了,保家卫国事情挺大,自己儿子就不管了?你觉得我有心结就总开导我,又不会讲道理,说起来把自己都绕进去了,讲道理还真没什么道理,不过我后来听得多了也就算了,你总说要不是我有病,你总要舍下老脸都把我送进军营里磨砺一番,都不当兵这么久了,腿也瘸了,怎么还想着当兵呢?你说你也不知道,只觉得这不想书中写的,说书人口中说的那样保家卫国一次总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到底都是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了,你还是无怨无悔,倒也算得上好兵了。不过这些话要是当着你说,你只怕又觉得我矫情,跟先生一个样,你们两人都是如晦的再生父母,怎么就从来都没有一次坐在一起喝过酒呢,不过现在好了,先生走了,你也走了,可以在一起喝酒了。不过说好我给你扛棺的,你怎么不等等我,就这么去了,李爷爷?” 思尘不说话,倒是知道此刻叶如晦心情不佳。 叶如晦站起身来,心中只觉得苦涩。 此刻江面之上,大船来往困难,有好几艘大船上是一些东越富家子弟,原本便因为没有抢到好地方而心情不佳,见到叶如晦所乘的这艘船还要往上挤,便更是冷笑。正对着叶如晦这艘船的对面船上,船头一位年轻人不知和身边的妙龄女子说了些什么,身后便有一人,一跃下船,踩着江水过江,想必是授了那年轻公子的意,要教训教训叶如晦这船人。 思尘看着这人的蹩脚身法,哑然失笑。 叶如晦胸中闷得慌,此刻又看见这人渡江,更是一阵火大。 腰间古剑出鞘。 叶长亭这些时日无数次演示过那剑仙三剑,叶如晦苦于境界不够,无法施展。 古剑上剑气萦绕,剑罡初成。 本来还在擦拭手中古剑的叶长亭猛然睁开眼睛,看向叶如晦。 叶如晦自嘲道:“从来不觉得叶如晦能够一览剑道巅峰,但攀登至半山腰想必是没有问题。” 说罢,一剑挥出。 大江起波澜,江面动荡不堪。 叶如晦苦笑。 船头的叶长亭微微一笑,轻声道:“小叔借你一剑,一解心中苦。” 叶如晦再出一剑。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百丈江水撕裂,风起云涌,可见水底沙石,江面上无数大船倾覆。 叶如晦呆呆站定,泪流满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雨后的大楚 局中事,局外人莫看(下)(第三更) 朝野上下,人人好像都在盯着苑老大人和宰辅大人这两位朝堂大佬的最后对决,毕竟新旧之争便是在这两人之间分出胜负,宰辅大人不仅身后有不少支持新政的官员,更有皇帝陛下这位庞然大物。而苑老大人则是代表着无数世家大族,出了事自然也有人顶着。 这局中的事情错综复杂,就算是局中人,也都不一定看得清楚,至于这些局外人,更是一头雾水。 元宵之前,有一支车队却在风雪中缓缓进城。倒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车队之中,有辆马车极其普通,驾车的马夫是个中年男人,满脸沟壑,像极了田间耕地的老农。车厢里的人更普通,是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长的有一张极其普通的脸。这样的两人要是放在任何一处地方,大抵都没有人会多看几眼,就算有人见识过这两人的容貌,只怕也会在半日之内忘却,事实上,这两个人在百年之间几乎走遍过整个世间,也做过不少大事,可就是没人能够记住过这两人的容貌和名字,哪怕这两人逢人便自报家门。 那个长的像田间老农的男人叫李长风,而那个妇人的名字叫做叶残妆。 这辆马车入城之后便脱离了那车队,独自在城中晃悠,李长风头上飘满了雪花,他却不以为意,反倒是温和开口问道:“残妆,如何了,那人是否在此处?” 叶残妆脸色不变,只是言语中有些惊异,“我们来迟了,那人走了,不过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李长风问道:“什么事?” 叶残妆轻声道:“这不是百年之前的乱世,咱们为何一定要推演出那人的行迹,他既然是这百年之间,唯一一个有望触及到那个层面的人,自然在世间也应该是人人知晓才是,我们可以问一问这些人。” 李长风郁闷道:“要问你去问,我怕忍不住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 叶残妆轻轻一笑,也不多说,只是身形微动,很快便不见踪影,李长风不为所动,架车继续前行,也不去想叶残妆是不是找得到这架马车,不过马车在城内闲逛,自然会碰见不少人,这辆马车一路走来,在某处街道碰见过一位佩刀的中年文士,也在某家酒楼窗口看见过一个气机充沛的中年男人,不过这些落在这位百年走过太多地方的男人眼中,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始终不为所动。 车厢里再度响起声音:“长风,这座城里的人说了,那人叫叶长亭,是什么剑仙,在南边那座山上。” 李长风不用转头便知道是叶残妆回来了,听完叶残妆说完之后,李长风默然不语,沉默片刻之后,李长风忽然说道:“那人距离咱们只差一线,可这城中有四人距离他也只差一线,当年放回那个和尚,我便觉得有些不对,他差咱们虽说也只有一线,可是比之那人还是要差几分。” 叶残妆沉声道:“长风,咱们去南边那座山上杀了他。” 李长风摇摇头,“为什么要杀了他?既然他是这世间百年以来最有机会踏出那一步的,未必不能踏出第二步,咱们在这个世间活了多久了,一直不敢再往前一步,为什么不看看他敢不敢。” 叶残妆担忧道:“可一旦他踏出那一步,他便会知道咱们所处的地方,他若是有心杀我们,只怕又要打一场。” 李长风平静道:“这是百年难得的大世,就算他想杀我又如何,未必我还不敢跟他打一场?不过咱们还是得去南边看看他,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还是得去杀了那个和尚,这个和尚低头是菩萨,抬头便要成佛的。” 叶残妆有些惊讶,“可我就是佛啊。” 叶残妆看到李长风不说话,便不再逗他,这活了无数岁月,李长风性子越来越枯燥,要不是她还有些生气,不知道他们两人怎么还能活到今天。 李长风不想说话,他面对这个女人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了,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一辈子都在和她一起推演和在世间行走,偶尔无聊时,遇见一些事情也喜欢出个手,就好像当年大楚义军想着起义,可攻破大汉都城之前,还有一支精锐军队护卫都城,大楚久攻不下,他们当时正好走到那里,就顺便出了个手,那晚大楚夜袭,守城士兵却莫名其妙的全部睡着,怎么都叫不醒,因此夜袭的大楚义军打开城门,久攻不下的大汉都城当日便城破,而这一件事,一直是大楚军伍中的迷,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和叶残妆自小便相识,更是早就私定终身,当年在宗派中练武时,两人便私下决定这辈子一定要练武练出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可等他们一步一步跨过坎走到第六境之上才发现,原来境界太高不是什么好事,看着亲人和朋友慢慢死去,而自己在无数岁月中居然连衰老的痕迹都没有,已经记不起活了多久的李长风容貌才变到中年,而且依着这个速度来看,他们还有很多年可以活,而早就走遍了几乎时间每一个角落的他们不仅发现大地是相连的,还发现北海之中有一种极其巨大的生物,看着像鱼,却需要呼吸,大小和古籍中记载的鲲差不多,他曾经下海捕杀过一头,却是发现肉质粗糙,很不好吃,而好奇心不下的叶残妆更是拖着他在海上过了几乎百年,就是想看看那条鱼是不是鲲,会不会化鹏。可事实上则是,那条巨大的鱼在百年之后居然死了,而且他的尸体则是被一群体型小一些,但是极其凶猛的鱼给吃掉了,当然,李长风也吃过那些鱼,但是发现除了鱼翅之外,其他的都不好吃。 叶残妆看见李长风不说话,忽然便摊开手,露出手中的胭脂,拍了拍李长风的背,李长风转头看了一眼,木然问道:“怎么了。” 叶残妆微笑道:“胭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第三卷庙堂江湖齐声动 卷末感言 这一卷其实本来就是想写叶如晦的江湖之旅,一共五十多万字,倒也算是达到了预期的想法,不过这一卷叶长亭特别抢戏,东越杀人,入皇宫杀人,青城山退敌,只不过其实还是达到了叶如晦练级的想法,不过下一卷就真的是叶如晦一个人的江湖了,也会有些北匈戏份,这一卷不仅仅体现在该他杀人了,还会交代不少庙堂和沙场的前戏,因此我把下一卷命名为庙堂江湖齐声动。 庙堂江湖齐声动写完之后,大抵就是最后一卷了,那就是我心中的结局,一个我在开头就已经构思好的结局,我这些不算是多么深的坑就要开始填了。 另外长亭笔力一般,有好多东西写不出自己心中想要的效果,实在是惭愧,不过随着长亭一点点成长,大抵还是有些进步。 嘿,我心里一直觉得,叶如晦要是要娶媳妇儿,对方一定要让他提着一众北匈高手的人头来提亲才是。 最后,长亭求一波月票和推荐票,当然打赏也是可以的,你们在扣扣浏览器的看得,要是移步到扣扣阅读,长亭不胜感激,要是不愿去的,那就当长亭没说,哈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第三卷庙堂江湖齐声动 说个事情 刚刚有朋友来告诉我,说是有人在喜雅拉马fm这个软件上开始发布余楚的有声书了,我去听了听,怎么说呢,唯有一个字:赞! 感谢这位书友。 不过我很忐忑,因为我写余楚写到一百万了,大约不是每一个字都认真推敲的,因此有些行文错误,用字错误没检查到的,还望多多包涵,不过认真说一句,他读的比我写的都好,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听听。喜马拉雅上搜余楚。 最后再度感谢这位书友。 最后我还是求一波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