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国纪事》 第一章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此时的我站在未央宫蹦极塔上,双股战战。身后的教练正在帮我给绳子做着最后的检查。他用力紧绳,推的我一晃一晃的。往前晃的瞬间,我还看得见碧波荡漾的未央湖水面。大脑瞬间就缺氧了。我为什么要在一个春光灿烂的周末的午后接受这样的折磨?我人生最大的乐趣无非就是睡睡觉吃吃武汉鸭脖玩玩吃鸡欺负欺负我男人偶尔和姐妹逛逛街,我为什么要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我低头看看七拐八绕的各式绷带绳索,想起对岸的老公拿着他的单反相机还有新买的长焦头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那些恐惧和不安忽然被一种愉悦的心情给冲淡了。远处的湖面碧莹莹的,四月的阳光洋洋洒洒的铺在湖面上,一艘汽艇像拉链的扣子一样,把湖面切开。远远的,还有一些轻巧缭绕的笑声。四月的微风轻轻地吻着我的脸,这就是生活吧?淡淡的恐惧和担忧加上很深很深的幸福感。 我和老公是大学同学。和很多通俗的80后故事不一样,我们没有强悍的爹,没有显赫的家世,他也没有什么贫苦大学生创业快速5年致富法,二十六岁的我们有的就是苦逼的爱情和二逼的精神以及因为工作造成分开两地以致总是吵架的状态。结果我们的苦逼加二逼精神不知感动了哪路神仙,居然在去年中了一注500万的彩票。 这幸福来临的太突然,撞得我俩有半年天天都要检查一下自己的银行账户,以确定这不是南柯一梦。 每天醒来,看着身边人的脸,我都要不安两小时,然后幸福一整天。太幸运了,总是让我这样的小人物对自己产生怀疑。而踏踏实实的工作能少许的安抚一下我这躁动的灵魂。所以我依然在我国考过的这个城市安心的当我的小片警。而我的老公宋世明辞了工作,来到了我的城市经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生意。 前几天,一个好朋友给了两张蹦极的票。我本来从不是一个追求刺激的人,但是鬼使神差的,像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抹去我心中那种虚无漂浮感似的,我站到了蹦极台上。真是活见鬼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张望着,希望看见老公的身影,但是绿树掩映,毫无他的影踪。突然一阵冷风从我左半边身体猛然刮过,那空气像是有灵魂一般,穿透我的身体,击中我的心脏,那种阴冷,犹如三九天的寒风一样,刺入骨髓,麻痹着我的神经。我的耳边,教练正在碎碎念,我努力把视线集中在他的嘴上,但是我身体无法控制的抖如筛糠。耳边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耳语。那声音是老公的。 他显得很激动,几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你你说好的,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子?” “嘻嘻!”一个陌生的甜美的女性的声音传来。“说好的?什么是说好的啊?我只是说做一个交易哦不要误会。” 那声音,甜腻入骨。闻声便知是一个美好的女子。 “你带走我吧,求你了,我求求你。你不能这样你说过,也许过个三五十年的,我”老公的声音已经哽咽,我脑海中浮现出他哽咽的样子。他成年之后,只有我们刚毕业要分开那天他抱着我哭过一次,那是仅有的一次。 “啊呦,你不要哭啊。你也知道,是也许嘛,之前我可是反复跟你强调过哦!我要取走你最在乎的东西。我因此问了你三遍耶。你这样好像我欺负你了似地。” “我最在乎的就是我自己的命!你带走它吧!你你放过小然,你放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什么时候由你说了算的?”显然这个女子失去了耐心,她不愿再和我老公聊天“嗯,好戏就要开始了,一起欣赏吧。” 这一句之后,便再没了那女人的声音,剩下的就是老公绝望的嘶吼。 我的意识回到了蹦极塔上,我还是无法停止身体的抖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不安了,这就是我一向敏锐的第六感在警告我。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我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道理。因为,我是一个警察,街道小区反扒大队工作四年,各种骗术,各种陷阱,我和我的同事每天都在用自己的青春见证着这个放之四海皆准的普通道理。 可是,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左右彩票的结果呢?这个人是有多大的能量才能做出这样的影响?我的老公,他和我一样,只是个平凡的人,他如何认识这样一个女人的呢?我努力想要去理清这些混乱的思绪,但是我全身的官能都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我的听觉飘到了更远的地方,各种声音不断击打我的大脑,闹市的叫卖,小鸟的啾鸣,瀑布的水流,它们搅在一起,缠绕着我的神经。我的视线里,教练的脸由五个变为三个,然后慢慢变小,变小,糊成一个影子,当我意识到我从塔上掉落下来的时候,我的头被狠狠地砸在湖面上。奇怪的是,整个过程我都没有感受到疼痛,我入水的瞬间,我的眼睛以一种奇怪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倒着从我眼前一点一点被浸润在水里。水是冷的,但是被刚才那股怪风吹过之后,这种冷居然是可以承受的。我甚至没有那种浸到水中的憋闷感,只是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沉。我能感到,我刚得到的幸福,随着我的下沉一点一点的抽离我的身体,我只能给我自己一个苦笑。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命运,每次得到好运气,一定就预示着更大的灾难。也许,我根本就是一个不信运气的人。以前在遇到各种无法解决的倒霉事的时候,我通常会告诉自己,睡吧,一觉醒来搞不好就有解决方案了,然后便窝在我的床上让自己睡着。嗯,现在还不算太糟,虽然有点冷,但是睡的着的。我闭上眼睛,未央湖好深,有这么深吗?我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很快我沉入了一片深蓝的黑暗中。 ------题外话------ 终于修改发出来了。希望这个故事能给大家带来快乐。鞠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奈何浮生梦,魂归暗巷里 我醒了过来。 我觉得自己睡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而且没有一个梦。长这么大记事以来,第一次睡的这么踏实。突然,额头一痛,我不由得用手去摸额头,手上又传来刺痛。我仰起头,一张粉白的怒目的脸进入我的视线。这张脸,面若银盆,不是薛宝钗那种银盆,是真的脸如面盆,覆着很厚的粉,三十有余,不足四十的模样,口涂蔻丹,只涂了嘴唇的中部,一头漆黑油光的头发倒是令人羡慕,挽着个飞仙髻。我视线下移,嚯!胸部被衣服半绷着,如两个篮球一般吊在身前,他们正随着主人的怒气不规则的左摇右晃,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们吸引了,无法再看他们主人的脸。 “啪!” 我感到脸上像着火一样辣辣的,眼前发黑,嘴里还有腥味。 我被揍了。 当我的大脑分析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的脸已经被这个高大凶悍的女人给捏着将我提了起来。她真高,我的脸只抵到她的胸部。 “你个小贱货,天生一付饧涩淫浪样,你还以为你是那家高墙后的小姐?” 我在粗略估计了我们的打斗实力之后,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我错了。”我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但是我的口水因为她拉我脸拉的太紧太久,分泌的格外的多,也没有什么梨花带泪的形象。 咦?我的声音那是相当的清脆可人啊。恩,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声音! 在狠狠掐了我的脸一下后,她粗暴的丢开我。 “死蹄子,今儿个学不会这一段,仔细你的皮!”说罢,白我一眼,扭着肥臀走开了。 我看着她的紫缎撒花袄,鹅黄百褶裙,我思索着我已经“穿了”这个事实。我不迷穿越,真的。经典倒是也看了几本。什么步步惊心梦回大清,越看越斯巴达。除了小清新男主角,满满的就是四爷。我作为一个初级的历史迷,自然是对清穿嗤之以鼻。但是女孩子么,小小意淫一下美男子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我的美男呢?我的床呢?我的丫鬟奶妈呢? 我环顾四周,一群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每一个都依依呀呀的捏着嗓子唱着不知所云的小调。 “三月里,惊谷天,奈何君不见,红绍头,紫纱帘,酥手捻三生思念” 我头皮开始有点麻麻的感觉。恩,每次有不好预感的时候,都是这个反应。 我跟着她们的节奏,学那南郭先生,也哼哼唧唧的跟着滥竽充数。至少不能再被那个巨无霸一顿胖揍吧? 就这样哼哼了有一个时辰之后,那巨无霸终于叫了解散。我低头跟在这群女孩子的后头,寻思着该怎么走。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我侧首,一个模样怯生生的女孩睁着小鹿样的眼睛,对我微微笑着。 “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如乳燕出谷,黄鹂鸣啾。 我摇摇头,也对她报以一笑。她拉着我,穿过一条古色古香的雕花廊,来到一个院落。院子四方,有八九间房。女孩子们三五一群的,各自进了房子。我也随这女孩进到应该是属于自己的房间。那是很普通的一间房,一张黄木八仙桌上放着一套旧茶具,几张捉脚凳,半扇屏风,屏风后是一张琴;墙上挂着幅不知名的山水画作,落款题跋是鸟鸣居士,看上去就是普通的行书。里间有一张乌木清漆床,床单被子虽是旧色,质料却是缎面缎里,且看起来很是干净。 那女孩本来在捉脚凳上秀气的饮着水,当她看见我第三次从里屋转出来后,不由得问道:“锦林,你今天是做什么?” 我踱步到她身边,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她身旁。 “啊,我是叫锦林啊。”我的五个指头轮流在桌子上敲打。 她杏眼圆睁,像看见一个疯子一样。我伸手合上她的小下巴,道“情况呢,有点复杂,别怕啊,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做声,看上去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还算镇静。 “我不害怕,锦林都告诉我了。我叫做丹阳。” 现在轮到我惊讶了。 她温温的一笑, “锦林之前一直跟我说,有一天她会离开,但是又不是真的离开,会有一个人替她活在这个世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神清初识音,久病欲奔逃 我对着土黄色的铜镜看了又看,这分明就是初中时期的我自己啊。柳叶青青眉,弯弯月牙眼,鼻腻鹅脂,唇绽樱颗,秀丽有余,艳丽不足,扔在纯爷们儿的警队里,警花是当之无愧的。但是放在这青溪河上想要出人头地,便是差了些火候。在这里,走在路上随手扔个铜钱就能砸出个貌比西子的美人。更别提这个时代的妓女,各个艺超赵飞燕,才比柳如是,生生的把我比成了柴火妞。 明天是教习要求交功课的日子。交的什么内?琴艺。我了个擦啊!我除了钢琴在小时候被逼着勉强考了个四级后,此生,啊不,上一生就再没有摸过乐器。一旁的丹阳心无旁骛铮铮的弹着古琴,琴音幽幽咽咽,听起来很是好听,听多了我是直犯困。虽然流行、爵士我还是很喜欢,让我品这音,简直是牛嚼牡丹,什么心境啊,意蕴啊,一样没听出来。 丹阳弹完收功,对我轻轻招手。我哆嗦着走向琴凳。两只爪子刚放在琴上,锵锵咚咚的魔音就四散开来。丹阳在一旁以袖掩面,偷笑不止。我也只能无辜的看着她。 “这不能怪我,我在现代我在以前的地方没有学过这个。” “无妨,我来教你。” 丹阳耐心的讲了一下午。我也就勉强的了解了一下古琴,原来七根弦大有叫法,一弦曰宫属土,二弦曰商属金,三弦曰角属木,四弦曰徵属火,五弦曰羽属水,六弦曰文主少宫,七弦曰武主少商。空弦弹出来就是哆唻咪唆啦哆唻。理论上当然是好说,但是实际操作的时候,什么擘、托、抹、挑、勾、剔、打、摘,轮、锁、叠涓、撮、滚、拂、历、双弹、打圆,这么多霹雳啪啪的名堂只是右手一只的指法功课?想都别想,去弹得话,手会被教习打断的说。 丹阳看着我,眼里全是笑意。 “干脆你称病吧。” 我又眼睛一亮。这是多好的一个主意啊!古今中外穿越前穿越后,逃课翘班摆脱麻烦的必备良药。 “就称病!” 第二天,苏锦林突然发病,一病不起。 为了将演戏进行到底,我还让丹阳帮我去找大夫开了几味发热的药。没想到药力还真猛,哪里有写的那么美?只发热,不磨人,当天晚上我就不省人事了。 芙蓉楼姓叶的老鸨子在生病第一天带着大夫过来看了一下。当时我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就差口吐白沫了,她帕子掩住口鼻,问了问病情便离去了,再也没来过。带来的那蒙古大夫给我照着感冒治,越治越进气少出气多。丹阳急的,动用了私房钱重新请了个大夫。老头捻着胡子给我号着脉,对我自己主动吃毒药的行为表示了不齿之后,开了个清毒散热的方子。 确实受了些子罪,但是这么一折腾,老鸨也对教养我这个女儿不如以前上心了。要知道,曾经的苏锦林琴艺了得,诗画双绝,那是老鸨的保留清倌儿,得对鸨妈早请示晚汇报,时不时还要做个思想总结什么的。如今,光生病就拖拖拉拉搞了两个多月,老鸨早对隔壁院子的一个叫翠墨的十三岁小女生移情别恋去。听说此女不光舞技了得,唱歌也好听,还读得好几本据说在这个朝代了不得的什么书籍。路边的八卦说她七八岁间老爹因为经济问题被皇帝抄了个底儿掉,一应女眷全部没司教坊,她因为长的不出众,被司教坊给偷偷卖了五两银子到芙蓉楼。落入青溪河的女子,谁没点伤心事?我对这个初中二年级的小女生同情无比,想当年,我十三岁的时候,唯一哀愁的事情就是,偷看的金庸琼瑶七龙珠被老师收走了。而她们,却是为了在青楼不至于过苦日子,能称斤论两卖个好价钱,找个好恩客,努力练习这些取悦男人的技巧和把戏。 听丹阳说的最雷的就是,姿容不出众的女孩子,在来了癸水后半年,还要在老鸨和龟奴的调教下学习房中术,然后沦落为二等、三等的妓女。有的女孩子十一岁上就来了月姐,不到十二就被这些死龟奴亵玩。简直是赤裸裸的强奸幼女罪,这万恶的旧社会啊! 丹阳发育的比我早。我们同岁,十二岁不到十三,她虽然月姐还没有驾到,但是花一般的胸脯已经开始绽放。而我的胸部一如前世的发育节奏,在这个年纪一“平”如洗,听说老鸨因为这件事,也费了不少脑筋,什么酒酿蛋,乌骨鸡,也没少让我吃。 丹阳很怕来癸水,因为癸水一来,就离登台叫价不远了。她容貌秀丽,贵在气质佳,撒花纱裙一穿,也有几分谪仙的味道。这样的十四岁的女孩子,在这个年代就是发情的雄性动物争相想要破处的对象。我总是拍拍她的手,对她笑,没事,姐姐带你跑路。她总是被我这话吓的拍自己的胸脯。 虽然我要逃跑的欲望是无限的,但是叶老鸨的遗忘期却是有限。人家是要打开门做生意的,买我一个小丫头供我吃供我喝,可不是为了免费培育祖国的花朵。在她有一天带着像皇后仪仗一样的队伍来到我所在的院落,把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请各科大夫看个遍并拉着丹阳东加长西家短的时候,我的危机感骤起。 这家妓院在青溪河颇有名气。有名气的妓院当然圈养着很多美丽的妙龄女子。这些妙龄女子不乏自愿卖身者,但是很大一部分还是被人牙子拐卖的。逃跑的人那是前赴后继,长江后浪推前浪。因此妓院后园的墙的高度和二十一世纪的监狱有的一拼。前园虽然人多门多姑娘多,可由于后园的姑娘们是半成品,都是禁止进入前园的。当然,后园和前园的交界处还有重兵把守——一群孔武有力、面相凶恶的打手。 我利用两天的时间,把后园的地形、建筑、环境勘察了一番。单纯爬墙逃跑,想都不用想了,墙被白石灰抹平,连砖缝都没有。最绝的是,鸨妈在院子里连一棵树都不栽,只在院前种了些腻腻歪歪的灌木和花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嘉懿引人妒,动念探遗物 这天,丹阳神秘兮兮的携我去隔壁院子串门。院子里的姑娘或依依呀呀唱歌,或叮叮咚咚弹琴,偶有几个姑娘交头接耳看向我和丹阳。 这个院子比我住的院子大些,但和我的院子一样是个两进的院落,人看上去也更多。 忽然有间房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香风向我们袭来。 我转头看去,一个红衣女子蹁跹而来,身段很是袅娜,前凸后翘,走的比现代的模特好看多了。她环佩叮咚,半臂红衫,一袭藕丝束裙飘逸出尘;发髻梳整的一丝不苟,鬓间的钗头步摇艳而不俗,额头中央一个美人尖,五官并不出挑,面貌也不十分美艳,但自有一段风流韵色含在眉眼及腰身里。最特别的是她的瞳孔,流光炫彩,晶亮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走近我和丹阳后,盯着我们看了片刻。我对于这种上三路下三路来回逡巡的眼神早就有了免疫力,而丹阳低垂臻首,向我身后缩了缩。我觉着一直这么大眼瞪小眼不是个事儿,就主动对她略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她眉梢抬了抬,好像对我的态度有些意外。 “姐姐有事儿吗?” 我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沉默,便开口道。这话一出口就让她额角的青筋跳了几跳。 “姐姐这是在折煞妹妹了。” 原来如此,比我小啊。这哪里能怪我,撇开她发育过度高耸入云的胸脯不说,她的衣裙哪里像是一个十二三岁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气氛继而陷入了更尴尬的境地。 “姐姐的小院雅致精细,何故流连在我们这粗陋鄙俗的蓬户之中?” 我沉吟思考了片刻。 “你的用词不准确,蓬户指的是用蓬草做门的房屋,你们的房子木制框架结构,结实的很。” 她额角的青筋跳动的更剧烈了。 这时,她身边跳出一个圆脸梳总角的小丫鬟,叉着腰向我开炮:“你平白跑到我们小姐妹的院来撒野,真是要脸不要?叶妈妈早说啦,芙蓉楼卧虎藏龙,自然是能者居上!你久病败容,妈妈早就厌弃与你,你还得意什么?前儿个月,伶人师傅的大嘴巴子还没打醒你吗?” 说到这里,院子里观看好戏的姑娘们纷纷掩嘴而笑。 “但我毕竟还是好好的活着嘛,脸也没长麻子,你说这么多依然毫无意义。”我摊了摊手。 这小丫头气的跳脚,开始撸起了袖子。她身边的红衣女子一声喝住了她。 “春桃!” 她莲步轻移,走向我和丹阳。 “二位姐姐有何贵干?”突然间变得爽利了。 我见她不再阴阳怪气,就对她报以一笑。 “我不知道,你问她吧。”我指了指身后的丹阳。 丹阳讷讷的道:“妹妹请勿介怀,菡萏院里花木不盛,这几日锦林身子不爽,热毒未清,我们来采些金簪草罢了。” 金簪草?什么鬼?我虽然还有一些咳嗽,但是身上是大好了,这丹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只能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原来如此,那倒是妹妹我失礼了。”红衣女子淡淡的一笑:“后院草木深重,昨儿又下了夜雨,姐姐身子金贵,还是妹妹我代姐姐们去折这金簪草吧。” “使不得!”丹阳急道。她看到红衣女子用那种就知道你在搞鬼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后轻轻缩了缩身子,“那金簪草要连根须才有效果的,怎好劳烦妹妹做这种腌臜的事。” “不妨,姐姐们且回吧,晌午一过我就让春桃给姐姐们把金簪草送过去。” 我看着丹阳泫然欲泣,表示很无奈。未经房屋主人许可擅自进入他人住宅是要被判刑滴。给红衣女子道谢后,我速速的提着丹阳回到了自己的园子。进园门的时候,我才注意到院门上挂着的匾牌,上书“菡萏园”三个字,字迹清新秀丽,像出自女子之手。 我拉着丹阳进了我的小屋。 “说吧。”我抱着手臂,眯着眼睛看她。 她瞪着她小鹿一般的眼睛瞅着我:“锦林锦林” 我顿了一下道:“你私下里叫我阿然吧。” 她扭了扭袖口“哦”了声,低下了头。 “锦林在芳蕙苑留了一个东西,就埋在后院园子里。”袖口都快被她拧成麻花了。“昨天雨那么大,我怕东西被冲走,她说过那个东西是她最最要紧的物件”声音那是越来越小,细若蚊呐。 我叹了一口气:“那你可以跟我说的啊。也不至于搞得这么尴尬。这个红衣女子是什么来路?” 她抬头道:“她就是翠墨。” 原来如此。 这个翠墨是七八岁上叶大鸨母买进来的。她来的时候,苏锦林因为资历深厚——毕竟四岁就进入职场了嘛——颇具才气已经在芙蓉楼朋友圈小有名气了,虽然那时候年龄还不到九岁,但是气场两米八,是一个高冷平胸莫名带一点异域神秘感的冷脸小萝莉。而且因为品味特别好,堪称芙蓉院时尚界的泥石流,穿啥啥火,用啥啥贵。翠墨来了以后各种不服气。咋地,你是异域神秘小公举,我还是王府高雅大千金不是。就此和苏锦林别上了直到现在。 “锦林有没有说她留的东西是什么?”我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是她说那个人间本不该有的东西。” 一听到这里我身上的汗毛刷的就立起来了。虽然我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的666但是不妨碍我对这些灵异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心。不会是偷偷养了小鬼了吧?我暗暗腹诽。 “东西具体藏在哪里你知道吗?” “嗯,她细细的和我说过,还让我背下来的。” 我摩挲着我的下巴,心里盘算着。 后院的每个独立小院的后园子都用篱笆隔开着,从自己院的园子穿过去怕是不行的。这些独立小院虽不小,但都没有各自独立的门房,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从芳蕙苑大门进去。穿过每个小院到后院去会经过茅房。白天是没法不被人看见就到后园子的,夜里也很难说。只能是半夜行动了。我扳着指头算了算日子,这几天是初一,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十五月亮又太亮,初七初八刚刚好。 “再过一个礼拜再过七天吧,我想办法取回来。” 言罢,我让丹阳细细将东西的位置告诉我云云,按下不表。 ------题外话------ 因为最近工作堆积太多,天天加班,端午节都没消停,只能停下更新。六月底还要出差,因为没有什么存货,只能现写。本来想保证一天2000字一章的,现在看来真是高看自己了。希望我能保证一周6000字的速度吧只能这样子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夜探芳蕙苑,机缘逃藩篱 “半个月亮爬上来哎,伊拉拉,爬上来。”我哼着歌,翻着手中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 我合上书,嘿嘿一笑。就是今天。 我从床底掏出丹阳给我找的一套藏青色的短褐,掐了灯芯后摸索着换好。衣服本是男士号码,丹阳帮我浆洗后改小了。原本我想要黑色衣裤的,但是这古代纯黑色布料其实很不好搞,尤其在这样的环境,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怕自己躺在床上睡着了,我便一直在房间里踱步。二更的梆子敲过后,我便溜出了菡萏园潜进芳蕙苑。因为院子结构大同小异,很快我就摸进了芳蕙苑的后院。 苏锦林留给丹阳这神秘东西的位置是一首诗。藏头匿尾的真的是非常的令人火大。 芳蕙草萋萋,林深叶落落, 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 参天两千尺,无须羡桃李, 花落不知处,织毯素手长。 故园杳无音,寒灯独夜人。 皓月冷青山,何处吹芦管。 影对有三尺,曲中有真意。 月明人尽望,意恐夜归魂。 按照诗的前四句,意思应该是藏在一颗非常特别,一进园子就能看出来的树附近。我一进园子傻眼了,一水儿的桃树李树,每一颗看上去都差不多,还没后院的墙高呐,哪里来的参天两千尺的大树啊!加上夜里月光不盛,我只能沿着院墙,深一脚浅一脚的观察着周围的树木。一首诗十六句八句都在说树,那肯定是和树有关的。我咬咬牙,拔出陷在泥里的鞋子套在脚上继续摸索着往前走。刚走没几步,突然被绊了一个狗吃屎。我爬起来一摸,原来是一颗树的副根。副根?桃李是不可能有副根的哇!我倒退两步,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这棵树,虽然长得不高,但是笔直的树干跟桃李那歪歪扭扭的揍性一点儿都不一样,边上还生出一些不大的副根来,虽然说不上这是什么树,但是绝对是它跑不了了。我一屁股坐在副根上,想着后八句诗。 这八句不深想,就是一首思乡的五言诗。思的,自然不会是这芙蓉楼。我问过丹阳,苏锦林四岁前的事情她全然不知,曾经她也问过,但苏锦林说完全不记得了。这点我完全不信,能写出这么蚀骨的思乡愁来,她必定是个幼年早慧的人,也一定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其他的语句都太模糊了,唯一可能含线索的,应该是那句对影有三尺。对着树的影子有三尺,是垂直三尺呢还是离树三尺?我完全头大无法理解,只能采取笨办法,我拿着在菡萏园找到的一个侍花弄草的小木铲以树干为中心把直径三尺的一圈挖了一个沟。结果当然是毫无收获。 我满头大汗一身泥水,一屁股坐在树根上喘粗气。月光冷清的洒在眼前的泥地上,突出的副根的影子和我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对影有三尺,我呆呆的看着地上的树影,两个副根一左一右被投影在地上,差不多就是三尺的样子,曲中有真意,我一拍脑袋,我以为是说什么思乡的曲子,原来是取中的意思!我开始在副根的缝隙中间刨来刨去。当我刨到第三个副根大概四五十公分的时候,一个硬物硌着了我的木铲。我用手开始疯狂的刨泥,一个乌黑的一尺见方的木头盒子被我刨了出来。我有点开怀,这简直就是月光宝盒的桥段嘛!我把盒子用衣服角擦了擦放在一边,用小木铲把自己刨的坑一一填平。正准备跑路的时候,芳蕙苑响起了一阵嘈杂的人声而且越来越大。我顿时浑身的汗毛直立,莫不是我跑出来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我抱紧盒子,身子往树后面的墙根下缩去。 墙根的蓬草高大茂盛,我蹲下来应该不容易被发现吧?我心里直突突。我沿着墙根悉悉索索一点点的挪动着,边挪边想辙。 前院的人声慢慢的开始向后园子移动着,透过蓬草,隐约能看到灯笼的光亮。我大呼完蛋了的时候,脚下一空,摔在了一个坑里面。坑不大也不深,积满了泥水,蹲在里面不局促,但也不宽敞。我在泥里摸着盒子抱紧它,往坑里面蜷缩着。越缩越深,院墙开始出现在我头顶上,但是坑却不见边。莫不是一个狗洞?我暗想着动作没停,一直倒退着向后缩着前面的人声慢慢拉近,然后又慢慢被隔在了墙内。 当我手抱着盒子满身满脸是泥的站在院墙外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word妈呀,这就逃出来了? 我一转头,看到身后不过一米就是一条笔直的河道。河面不宽,对面的院墙和高楼在夜色中影影绰绰依稀可见。没什么第二种选择,这应该就是青溪河了,左顾和右盼后,发现墙根里这条路窄到几乎没法通过,还满是滑腻的青苔,很容易掉河里。再往后退几步,基本也只剩一种可能就是跳河了。我静静的站在原地,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初夏的夜风温柔的吹着我,既没有盛夏的燥热,也没有早春的严寒。我抬头看看天上,那半片月亮被云雾缠绕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我要走的路一样。来到这里后我时常会梦见我每天去单位要走的那条路。青砖铺出的小巷子,路并不很平整,两边三三两两的散落着卖早点和蔬菜水果的小贩,时不时的商店里会传出凤凰传奇的新专辑,路过的大爷大妈笑的都很慈祥,温暖而充满了烟火气,让我每天都觉得守护着这样的生活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并不是一个爱流泪的人,但是来到了这里午夜梦回,枕畔常湿。 芳蕙苑里的人声和灯火渐远,我的思绪渐渐拉回这个时空。我试着向河走了几步,想要探头看看河面有多高,结果脚下的青苔给我一个踉跄,噗通一声,连人带盒子我掉进了河里。在喝了两口水,翻了几次身后,木盒子的浮力带着我浮出水面。 还好我有点水性。借着盒子的浮力,我就这样奇异的在平静的青溪河上漂流着。可能是我掉河里的声音惊动了对面楼上的人,恍惚间我看到有人推窗探头,背着灯光给了我一个黑糊糊的剪影。隔着茫茫的月光,我不知怎么想的,对着这个剪影咧嘴一笑,还招了招手。因为这一招手,我失去了平衡,另一只手从盒子上滑落,一头扎进了水里,我感觉腥咸的河水从我的鼻孔和嘴巴不断的灌进,我的手挣扎着想再够到盒子,但是却像腿上绑了沙袋一样,越沉越深,好吧,我溺水了。慢慢的我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下沉,万一我又穿回去了呢?我咧嘴一笑,彻底失去了意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误入藕花处,重见郎君颜 意识再一次慢慢回到我的大脑,我的身体陷在一片温暖舒适的环境中,房间里面淡淡的檀香气味让我的神志渐渐清明起来,但是我一点儿也不想睁开眼睛来面对这个让我不知所措的世界。 “娘子。”一个珠玉落盘一般的陌生女子的声音轻声唤着我。 我径自装死。听这称呼就知道我想穿回去的梦想破灭了。 “何故不曾醒来?”一个男声骤然响起。 我惊的肌肉一僵。 “噗嗤”那陌生女子莞尔一笑。 “怕是已经醒来,只是不愿睁开眼罢了。”她答到。 我看装不下去了,悠悠然睁开了眼睛。 青缎刻丝帷帐,五彩撒花石青绣被,床前坐着一个衣着不俗的秀丽女子。 我翻身坐起,面无表情的观察着这个女子。她看上去年逾二十五,柳眉细眼,雪为肌骨,着一身湖蓝锦缎窄袄,显得身量极为窈窕,眉目中人情世故颇多,眼尾有几丝难以察觉的细细的纹路。 她见我眼神淡漠也不着恼,笑着说道:“可算醒过来了。” “咳嗯”一个清越的男声在帘子外略一提醒便掀帘而入,床边坐着的女子闻声立即起身来。我抬首望向那一身月白锦缎长褂,一瞬间,像是回到了我的大学时代,大一那一年冬天,也是这样一声咳嗽后,宋世明掀开学校餐厅厚重的门帘,和原本可能会撞他一个满怀的我相视而笑。这不是我的世明还能是谁?! 我的泪过去、现在,从来没有想这一刻这样不听我的使唤,奔涌而出。 “世”我的声音哽咽到无法再多说出一个字。紧紧咬着下唇,怕再多说一句会忍不住崩溃大哭,我任由眼泪就这样在脸上胡乱的拍。 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情绪让这个世故的貌美女子措手不及。她望向身后的“宋世明”,福了一福,退了几步站定在那里。“宋世明”站在床边,并不落座,只径自看着我,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目如点漆,毫无情绪。是了,我难道还能期待世明也穿来这里并且顺道救了我吗? 过了半盏茶,我渐渐平复了些。 我抬脸看向“世明”,从床上起身来向他行了一个大礼。这才发现我身上的短褐被换了下来,一身碧色轻纱小袄襦裙上面套着一个比甲。 “世明”并不做声,撩了一下褂子下摆,坐在了床边的交椅上,受了我这一拜,也不作声叫我起来。周围静的能听到微风吹进窗棂的声音,这深长的大礼让我的腿酸胀不已,就在我身子慢慢歪斜的时候,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罢了。” 我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世明”从未用这样淡漠的声音和我说话,我起身立在他身前,正要开口时,他突然问道: “为什么投河?” 我千头万绪之下,竟是无语,沉默半晌。 他面色不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这青溪河畔,最不乏的就是伤心人。既然活了下来,就往来处来,向去处去吧。” 说完这一句,他起身便走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和他月白长褂上面细巧精致的龙纹,不知这一别是否又会像上次一样隔着一段时空,莫名的感到惶恐。 “世公子”我出声唤住他。 他只一顿,并未回头。 我沉默片刻,结结巴巴的说。 “我的我的木头匣子你见过吗” 他回过头,万里星空一般的眸子看向我,嘴角微微一哂。 “未曾见过。” 答罢顿了两秒抬腿之际我又急唤。 “公子!” 这次他连顿都未顿一下径直走了出去。 我正想追出去,一旁的女子突然侧身挡在了我前面拉住了我的手肘,她的动作看起来轻轻柔柔的,我的手肘却像被硌了麻筋一样酸软无力。 “娘子且留步。” 她使了些擒拿的手法,拉着我坐在了床边。 “公子对娘子言尽于此,娘子也不必再执着。”她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自知身份这一道鸿沟已经真真切切的摆在了我和“世明”之间。他的身上少了前世那一份平和温柔的烟火气息,多了一份疏离冷漠的高贵气质,我虽不知他高贵到了一个什么地步,但是龙纹,呵呵,虽然我是一个现代人,也知道龙纹,非皇家是万万不可用的。那龙纹疏疏浅浅几乎和月白色的长褂融为一体几不可辨,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想声张他的身份吧。我一个青楼卖笑女,被困在这青溪河、囿在这芙蓉楼,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想到了这里,心底一片冰凉,慢慢的冷静下来,不再挣扎了。 “你是什么人?” 我抬头凝视着这女子的双眼,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对于我的粗鲁似乎并不以为忤,嘴角含笑,轻启贝齿道。 “奴家边氏,是倚翠阁的当家人。” ------题外话------ 写到了一个小瓶颈,删了重写删了重写好几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身苦心亦冷,何处觅知音 倚翠阁这个词在芙蓉楼是出现频率极高的一个名词。芙蓉楼的规模在青溪河能排到前十。倚翠阁呢,当然就是青溪河青楼界当之无愧的翘楚了。这个风月会所是青溪河规格最高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业界龙头。说白了,芙蓉楼这样的青楼楚馆正在使用的各种营销手段基本都是倚翠阁玩儿剩下的。倚翠阁接待的客人规格之高,在青溪河也是罕见。而且在这里我碰到了应该是天家的人的“世明”,这倚翠阁是不是有可能是国有控股啊,要不然怎么会在青溪河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做的这么强这么大?倚翠阁有一个长袖善舞极通人事的妈妈,看来应该正是眼前这位。 “边姐姐。”我闷闷的叫了一声。 她掩嘴轻笑,又拉了拉我的手。 “把我都叫年轻了,我的年纪,做你娘足矣。” 我笑不出来,只得一本正经的拍马屁道。 “你看上去顶多二十三四岁。” 她索性笑出了声,这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真真的不像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1 我脑中晃动着这一句诗,不禁吟出了声。 她容色一凛,不再浅笑,拿起桌子上的紫藤茶壶泻了两盏茶水。她端起一杯轻轻的啜饮。 “娘子可是对面芙蓉楼正在寻着的苏姑娘?” 我看向她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苏姑娘文采斐然,他日定锥立囊中,何故想不开呢?” 我眼中闪过不到一秒的凄惶,笑笑接道:“锥立囊中又如何,也不过是这青溪河上男人们的玩物而已。” 边氏默然,也许是在物伤其类吧。 “我可遣人送苏姑娘回去,向芙蓉楼的叶嬷嬷解释一番,也好替姑娘担待两分。” 想必她也是知道这青溪河死契的姑娘逃跑的下场有多惨才有此一说。 “姑娘夜半游园,不慎落入河中也是有的。”她美丽的凤眼眼波流转。 我自是承她的情,虽然老天爷给我抛这样的大招让我陷入这种痛苦不堪的境地,但是我不会再寻死,既然我冥冥中在这个时空再遇到“世明”那必定是有什么因缘际会在其中,只是我想不透罢了。既然让我又遇到了他,我是决然不会放弃再次能站在他身边的机会的! 心意已定,便不再彷徨。我谢过边氏一番,和她攀谈起来。 边氏二十有九,也是很小的年纪就在这青溪河上讨生活的可怜人。她虽然不是顶顶美貌,但是嗓音美妙无比,想来定是以此在青溪河享有盛名过,不知是怎样的境遇竟成了这青溪河最大楚馆的当家人。而且她一手擒拿的功夫很是了得,虽然耍的不显山露水,但是怎能瞒得过我这个昔日的小捕快呢。这一切肯定和“世明”有关,我有强烈的预感。聊天之间,我几次想把话题引向“世明”身上,都让边氏轻巧的引开了。我虽然牵挂丹阳,却也真的不想再回到芙蓉楼了,而且我这次的逃跑虽然纯属意外,但是回到芙蓉楼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要知道这青楼八大忌首当其冲的就是逃。这几个月芙蓉楼老鸨子在培训企业文化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不忘记给我们现身说法,讲述那些逃跑的女子和男奴的下场极度悲惨的不得不说的故事。 “边姐姐,”我面露愁色道,“我这番回到芙蓉楼,即使有姐姐回护怕也是生死难测。” 她拨了拨涂着蔻丹的指甲。 “妹妹你能在这深夜正好落在我倚翠阁的后窗被公子看见还命人救下了性命,也是有大福报之人。回去后,细细的向你家嬷嬷道清缘由,想必也只是受一些皮肉之苦,性命当是无虞。” 皮肉之苦?怕是得掉一层皮才能解叶大鸨母的气吧。整个芙蓉楼戾气那么重,肯定跟叶嬷嬷这个ceo长期处在更年期脾气太坏有莫大关系。 “这么说来,我们也是有缘,即有此缘,也请姑娘发发慈悲心肠,把我收留了吧。” 我说完脸红了红,这样不要脸的讹上救命的恩人,我也是实属无奈。 她含笑不语,只淡淡的又饮了一口茶水,道: “这茶并不稀奇但也矜贵,胜在味甘醇厚,香气浓郁,人称玉兰香片。” 我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茶盏,她昂首轻轻撇了我一眼,又道: “这样的茶在我倚翠阁多也是粗使的奴婢丫头常用。”我的心头一凛,这是在给我上眼药呢。 我慢慢挺直了脊背,转头向她。 “姑娘稚龄便盛有才名,但我倚翠阁这样的姑娘又何止万千?”她拢了拢头上的碧玉青鸟衔合欢簪。“每个青溪河上的女子的身世说出来桩桩件件都是飘零如柳絮,我若人人都帮,那倚翠阁也便不用再开了。” 听到了这里我的脸红了白,白了红,转了几次。 “既然公子救下了我” 我话还没说完,她便打断我。“姑娘睡了两夜,莫是昏了头了,休要再提方才那位公子,云泥之别不足以喻你与他。你若是不存这份心思,我边云娘也不是不能相救与你,但现在” 她沉吟“你便自去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知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身子更是冷到了底,再也无法在这椅子上坐的下去,只能起身向她拜了拜,掀开帘子离去。 这真的是一个让人的心时常堕入无边冷寒地狱的世界。在芙蓉楼和青溪河,拥有自由身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是名副其实的贱籍,称斤论两的被人践踏着身体和尊严。如果我逃离这里,身上没有银子没有户帖2,比现代的一个盲流都不如,连自由活着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做一个贱民,也就是一个奴隶,那时候任何人都可以践踏我的身体和尊严。我除了回去芙蓉楼,并没有第二种选择。 门外守着一个约莫二十的女子,她向我福了福,只说了一句“姑娘请随我来”便自己顾在前面引路,并不与我搭话。 我一路跟随着她,穿过一片清幽的环境。一阵琴音悠然入耳,我这几个月虽然只是学了一些古琴的皮毛,却是喜欢上了古琴这门手艺,这琴声听起来恬淡如意,细细品来还有些天远地阔的豪情,我心头一直郁结难解的痛苦在这琴声的抚慰下,有了一丝纾解。我略略驻足一听,可惜这样的琴声也许这辈子也只得这一次了吧。回到芙蓉楼后,不知还能否囫囵个出来。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楼,独倚危楼,不信人间有别愁。君来正是眠时节,君且归休,君且归休,说与西风一任秋。3” 我和着这琴曲低低的吟着这首辛弃疾的采桑子。这琴声似乎听到了我的低吟,略一滞之后,和着这阕词,琴声中也带了些许愁绪。真真是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啊。 我吟完词后,向琴声处看了看,不再流连,转身和带路女子离去。 1唐?李贺?李凭箜篌引中形容李凭箜篌技艺的句子,我拿来形容边云娘的嗓音。 2户帖,古代的户口。没有户口的统统都是奴隶的干活。没有五险一金和工钱,做工做到死为止,主人可以随意打骂买卖婚配。直到明清依旧如此。且唐代以后,几乎不会再有像卫青卫子夫这样奴籍出身走向人生巅峰的,除非你能像朱重八那样敢于造反并且造反成功。穿越这碗饭,真的不好吃的说! 3南宋?辛弃疾?采桑子辛弃疾是我非常喜欢的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他一个满怀抱负的肌肉男,硬能写出“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的锵锵铮鸣,软能写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温婉情怀,真的是有意思到原地爆炸的古人。 ------题外话------ 上一章字数少的可怜,这一章补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故地且重游,九死复一生 这一路走来,竟没看到任何媚俗作态娇声艳语的楼阁,一径的奇花异草曲径通幽之象,右边一汪碧绿池水中荷叶在初夏已露尖角。直到出了一个小小的门,我始终没觉得自己是走在一个窑子里,倒有点儿像在苏州逛拙政园。出了小门,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候在门口,带路女子一掀轿帘示意我上轿。 可好,我无论在现代还是来到这里,一次都没有坐过轿子。我钻进轿子,真的是非常窄小,垫的也不十分软和,带路女子轻喝一声“起”,我差点一个趔趄撞了头,之后全程被颠的七荤八素不辨南北。下轿子的时候,还“哇”的一口吐在了轿杠上。我尴尬的看着挂在轿杠上的胆汁,轿夫看上去是真淡定,只拿袖口撸了撸轿杠。便站在了一边。 我休息了一两分钟的功夫才缓过神,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小门前。这个小门邻的街比起刚才倚翠阁偏门那里要嘈杂的多,叫卖的小贩随处可见,斜对面还能看见几个穿红着绿的姑娘拿着手绢招揽生意,其中一个和街面上一个行走的男子不知拉扯着什么,这场景居然有些像总是透着粉色灯光的洗头房,想到这里,我自己也乐了起来,刚工作那一年实习出任务清查某条街上的洗头房时,我也曾见到一个露着半个胸脯和两条白花花大腿的年轻女孩这样拉扯着街上的一个男子,被抓到派出所后,我看她哭的妆花的惨不忍睹,还递给她一张纸巾。而现在,我自己也正式加入了红灯区套餐,还被免费升级成了豪华型。 我正看的起劲,小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上了年纪的龟公,穿的短褐和我漏夜出行的那套颜色一样。他八字眉眯缝眼,上三路下三路的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这番本就是就牢笼而来,更是懒得搭理他,带路女子上前一步,声音清爽干脆的说到“我们倚翠阁的边奶奶送苏姑娘过来芙蓉楼,你通传一下你家的叶嬷嬷。” 我被带到了叶嬷嬷住的院落“千秋馆”,此时正是午后,这老鸨为了她水土流失严重的脸总会在这个时候睡午觉。带路女子看上去不骄不躁,坐在前厅优雅地吃着茶。 我站在厅前,思考着是坐还是跪。 我和叶大鸨母见过的次数不多,病时一面我烧的糊里糊涂,没什么印象;病愈后一面,她身心俱受过伤害又长期单身那种强烈的通过控制欲从而实现自我价值的性格扑面而来,压的我几乎无法喘气。真的很可怕又难搞的一个老巫婆型老板。 想了一番,我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还好她素来爱享受,地上铺着青色素织撒花地毯,虽不厚实,但是比冷冰冰的地砖要好受多了。 前厅伺候茶水的丫头就站在带路女子身侧,她的眼神左右闪烁,并不与我对视,只暗戳戳地刺探着我。我对这样的刺探毫不在意,只眼观鼻鼻观心跪在地上。她在一旁候了不一会儿,便悄悄退了出去。 午后的空气里没有风,带着些许初夏的闷热,膝盖渐渐开始发麻。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数挂在正前面墙上的层岩丛树图里的树。在数到第十五遍时,东厢的珠帘叮咚作响,叶大鸨母带着一高,两胖三个大龄嬷嬷向我款款走来。 带路女子起身向她福了一福,我则低头开始数地毯上的素花。 一番客气话后,两个人皆就坐。 “劳姑娘帮我送人过来,一路辛苦,老奴倍感惭愧。”耳边响起叶嬷嬷的声音。我略略抬一点头,用余光观察着她们四人。叶嬷嬷向身后的大妈轻转一下头,后面的胖大妈一号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在了黑檀木茶几上。 “这点茶水费给姑娘用作消遣,姑娘别嫌弃。”叶嬷嬷说。 我非常好奇,忍不住看了茶几一眼。这是我长久以来除了在博物馆第一次看到古代流通货币。那锭银子并不雪亮,也没有什么形状,就是一坨而已,摆在桌子上并不起眼。 带路女子对这坨银子瞧都不瞧一眼。只看着叶嬷嬷对她说道:“叶嬷嬷,我家边奶奶说,前个夜里看到你们楼里的苏姑娘漏夜游园的时候不慎落河,便救了她起来,她不省人事有两夜,今儿个才大好,就给您送过来了。” “姑娘怎么称呼?我好让锦林日日记得边大家和您的这份救命恩德。”叶嬷嬷说完这话,眼神飞过来瞟了我一眼。 其实我也挺好奇这个禁欲系女子的名字。 “奴唤作黛碧。”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猪叫。这个名字本来挺文艺,让我叫起来真的有一种奇特的现代幽默感。她在叶嬷嬷面前自称奴,那便也是没有户帖的奴隶了。我很好奇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孩子怎么没有被边氏收做自己手下的娘子。 正在走神,倏地一盏茶连杯带水兜头砸在我身上。我本能的一躲,茶盏碰在了我的肩头,钻心的一阵疼后,碎瓷片和着血和茶水落在我的衣襟前。 “贱婢!你还有脸笑得出来!”叶嬷嬷厉声喝道。“今晚就罚你没入龟奴房!” 一听此言,我的心瞬间冰冷到了极点。这是要让我被一群下等的龟奴糟蹋致死! 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再低着头,直起身来对上她怒气冲冲的眼睛,我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她。 黛碧见此情状,放下了茶盏。对叶嬷嬷说。“叶嬷嬷也莫生气,苏姑娘怕是前日落河受了风寒惊吓,精神不济,嬷嬷莫要为难与她。边奶奶说了,苏姑娘才色颇佳,叶嬷嬷若是觉得苏姑娘不中用,可发卖与倚翠阁,倚翠阁愿意出十两金。” 我一惊,原来边氏还是对我动了恻隐之心的,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激她。 十金啊,可真的是不少的钱。一下衬得黑檀木茶几上的那块银锭越发的暗淡了。 叶嬷嬷一听这话,脸上阴晴不定。她身后的三个大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无法判断十金在青溪河卖我这样的丫头是赚是赔,但是叶鸨母的纠结我是看出来了。 这十金如果不拿,对她来说也是很肉疼的,可是拿了,她的当家鸨母的尊严就要被放在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 黛碧又道:“苏姑娘这样的标致人儿,又通诗文音律,没入龟奴房要了性命岂不是白白辛苦了嬷嬷这些年的教养?假以时日,开张后如果艳帜远播,那叶嬷嬷自然是日进斗金,也抵得过这昔日之过了。况且苏姑娘也不是存心潜逃,只是意外落河不是?” 叶嬷嬷这厢硬生生把怒火强行压下,笑着对黛碧说:“姑娘是说笑了,锦林是我嫡亲亲的闺女,我是怒其不争,教训几句罢了,还会真断送了她的性命吗?姑娘要在这里用饭吗?前几日我寻得一个厨子,一手西湖醋鱼烧的绝妙极了,姑娘留下来尝尝?” 我在心里腹诽,那一瞬间,你个老龟婆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的好吗! 黛碧听到这逐客令便起身回道“不了,边妈妈还等着回话。”转身前,她俯身在叶嬷嬷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叶嬷嬷神色略有不定,倒也未再言语。 黛碧转身向我福了福,在我点头回礼之后,姗姗而去,留我一人和四个大妈对峙。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刚站起来给叶嬷嬷行了一个礼就被胖大妈一号和二号把嘴堵了绑起来按在了叶嬷嬷面前。我心里又惊又怕,生怕她又起了要送我进龟奴房的心思。不禁使劲儿的扭动起来,但是以我现在这未长成的身量根本不是两个胖大妈的对手。 叶嬷嬷摸了摸手上的翡翠镯子,把它退了下来,放在了茶几上,起身走到我身边,反手一个巴掌,我嘴角一阵腥甜。 “你是最最伶牙俐齿主意周正的,我向来知道。”她踱着步正手又是一个巴掌。我两眼直冒金星,这老龟婆手劲儿真大。 “你跳河怎么不直接被淹死在青溪河里?倒能给我一个清净!谁知你这个小贱人怎地又攀上了倚翠阁,哼哼,我偏偏就不让你如了意。想离开我芙蓉楼?除非你死了!” 她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将那颜色冷透了的翡翠镯子重新戴上,一径冷冷的瞪着我。 “死罪免了,活罪你且给我挨着,要不你们这些贱蹄子今天跳河明天上吊,我这芙蓉楼还要不要开了?” 这两巴掌下去,我的脸颊已然木到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我强忍着,怕她真的拖着我找人糟蹋我。 “从今天开始,每天让刘妈妈笞二十下,笞满一个月为止!” 一听到这里,我放下心来,横竖就是挨点打,不至于要了性命,身子一软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偶得妙手医,初识断天机 我趴在褥子上,丹阳正给敷着药。背上的新伤加旧痕又疼又痒,让我难以入睡。我扳着指头开始算日子,已经被鞭了十七天了。一开始每天都有芳蕙苑的小丫头们过来看热闹,以翠墨身边的小跟班春桃为首,可给她们枯燥的卖笑前培训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慢慢的,来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少,在这里讨生活的,哪个能容易的了?自己且自顾不暇,这样的热闹和笑话带给她们的精神快感也就能持续个三天而已。 刘妈妈前三天也是真的下了狠手,几鞭子下去我就得疼晕过去。从第四天开始,不知道是叶嬷嬷示意还是刘妈妈不忍,疼是必然的,但是还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给我看过病的那个老头儿在我被揍的第一天过来给我瞧伤。看见我的伤口后笑眯眯的说,你命福大的很,这点儿小伤全都不是事儿。我瞪他,我都疼晕过去了啊喂,还有没有点做人的同情心?他一边笑一边写方子,写罢从他黑漆漆的药箱子里拿出一盒药膏来。这盒药膏让他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我驳他,这么好能让我明天挨打不疼么。 老头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对我说,死丫头,你不光得从心,你还得顺命,要不以后的路你可怎么走。 我心里是极感激他的。几个月的相处下来,虽然他鸡皮鹤发已然是个老叟,但是和我却成了三观相合的朋友。某些方面来说,我和他比和丹阳还要聊得来。我发现这个叫齐修远的老头真的和我一样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他的认知里有很多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有的甚至超越了我的认识。他满肚子岐黄玄道的学问,却在这青溪河为青楼女和下层的贱民看了小半辈子的病。古代白求恩说的就是他,因为他不是佘国人。他没跟我们提过他的过去,怕和我们一样,也是有说不尽的心酸故事。 背上的伤口一紧,我啧啧吸气。 “你还得忍个十日呢,现在知道疼了,那时候非要冒冒失失的闯进芳蕙苑。”丹阳对着我抱怨道。 我侧过头看向她,她深长的睫毛在眼眶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东西我找到了。”我说。 她杏眼圆睁,紧张地向窗外张望了一下。 “在哪里呢?”她问道。 “丢了。”我耸耸肩答道。 “什么?!这你”她看上去急的眼睛都红了,帮我处理伤口的手不由地攥紧,弄的我肩膀一缩。“你不是骗我吧?” “我没有骗你,我落入青溪河的时候随着河漂走了,怕是不能找回来了。” 她眼眶泛红,泪在眼珠下面越聚越多,禁不住,垂落了下来。 “你虽然忍了这十几天没有问我,但是心里一定很着急。”她不做声,只是一边落泪一边继续给我上药。 “你应该是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的吧。”我平静的说道。“锦林应该给你看过,或者至少告诉过你。” 她拭了拭泪,并不看我的眼睛。抽泣着说。 “这个盒子锦林从小就带在身边。她曾经和我说,里面的东西是非常强大的上古灵物,一旦被族人以外的人打开,失去她们族人的魂魄的镇守,会给万物生灵带来巨大的灾祸。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身如浮萍的贱籍女,我也只当她是要保护这个盒子说的昏话而已。”在给我用软布盖好伤口后,她接着说道:“四年前,有一个同园住的姑娘偷了锦林的盒子。锦林和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厨房找了一把刀想要撬开它。”她的脸上带着些许迷惑,些许恐惧。“当我们走到她眼前,她仿佛根本瞧不见我们似地,脸上携着古怪的笑容,只是不停的拿着刀捣弄着盒子的锁芯,她的手已被刀划破而不自知,血顺着她的胳膊流的满袖都是。锦林抓住她肩膀的时候,不知是眼花还是怎的,我好似看到一股黑气从梓眉脸上褪去。她身子一软,靠在了锦林身上。”梓眉应该就是那个偷盒子的姑娘。“后来后来没多久,梓眉越发的疯魔,渐渐无法在芙蓉楼呆下去,被叶嬷嬷送走了。” “送去哪里?”我追问。“不知道。”她轻轻地摇头。这梓眉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盒子被打开了吗?你看到是什么?”我问。 “并没有打开。锦林和我说,这个盒子凡人俗法是打不开的。” “那盒子为什么被埋在了芳蕙苑?为什么不埋在这菡萏园?”这是我最好奇的一点。舍近求远,这并不符合逻辑。这个疑问萦绕在我心头良久。 她又摇摇头。“不知道。锦林只跟我说,这盒子对凡人很危险,她必须施咒藏起来。再后来,我就一直没再见过这个盒子。她你你来之前的一个月,她细细的交代了我这个盒子藏在了芳蕙苑,还让我背了那首诗,我再细问,她也只说,我万万不能碰那盒子,只需把诗背与你便好了。” 她头低了低,似乎是觉得有些愧疚。 “锦林阿然,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你会遭这样的事” 我心中仍存着很大的疑惑,但是却不忍责备这个在我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给我带来良多温暖的可怜女孩。 我笑笑说。“我并不怪你,也许是命里注定要走这一遭的。我唯一担心的是那个盒子。” 我的眼神渐渐深沉。这个盒子真的是很邪门的东西。锦林的家族必定受到了极大的变故才让她沦落到这青溪河,搞不好她的整个家族就只剩她一个人了,而带给她家族杀身之祸的,也许就是这个盒子。照锦林说的,这个世界上目前也就只有锦林的魂魄和血脉才能hold住它,所以如果不是我拿着,那任何人拿着它都是很危险的。我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这样的邪物,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气场,吸引更奇怪的东西和人靠近它。可能梓眉就是这样被它吸引的。 然而现在,它居然丢了 不过我自顾且不暇,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情管得了这个世界是不是会被一个小小的盒子干掉。先随它去吧,以这个盒子的邪性,弄不好过不多久就会重新出现在我手里。我自我安慰一番后,心情好多了。又安慰了丹阳一番不提。 ------题外话------ 最近会比较正常的更新。希望大家能留言给我,帮我找些bug出来,完善这篇。鞠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闻鸡又起舞,浓云照惨雾 笞刑结束之后又过去了多半个月,我背上臀上的伤渐渐开始退痂。年轻就是好啊,伤口好的格外的快。当然,齐老头的药也功不可没。在天天挨完揍躺床上养伤的时候,我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做了一个比较成熟的规划。 要想站在“世明”身边,我必须干一行爱一行,在青溪河搞出点名堂来。原本的锦林底子是很好的,才艺双绝,是竞争青溪河一姐头把交椅的热门种子选手,可惜穿来的我却是个西贝货。 从那次称病后,我就知道,想在这里生存,必须得有手艺。因此我每天雷打不动两个时辰练习古琴,技艺虽说不上是突飞猛进,但有不错的吉他功底的我已经实现了向中级水平的平稳过渡。我甚至学会了看工尺谱1。让我有点小激动的是,我还在芙蓉楼的琴馆谱室里找到了一本渔樵问答2的谱本!这首曲子我曾听过吴景略老先生的版本,非常惊艳。至今还留在我的手机里当然准确的说是至上辈子。这本谱非常陈旧,因为保存的不好纸已经开始发脆,我翻出来的时候,上面的灰落了寸许厚。在这里流行的曲牌都是什么千春词,双双燕,红袖招之流,像渔樵问答这种没有爆点曲高和寡的古曲客人听了会睡觉,老鸨听了想打人。我却喜欢的不得了,不忍暴殄天物,就偷偷卷出来,藏在了被子下面。 挨揍的那段日子,我天天捧着趴在褥子上看,发现和我听到的版本真的区别非常大。吴景略先生的渔樵问答技巧可谓登峰造极,弹指有新意,句句有玄机。而我看到的这个谱本,对技巧的注记很少,曲子却比后代的版本复杂更多。其中有一段“樵问”,乐曲激昂回旋,不同后世的平凡庸俗之感,让原本的樵夫变得更具问禅论道的大家风范。伤养好了后,我更是拿出了当年高考时学习的劲头儿,每天沉浸在练琴和读书中。 我并不喜欢读书。小的时候,爸爸每每看到我拿着木棍把大院里的男孩子揍的鼻青脸肿的时候,都会罚我在书房背书。 家里的书房有一整面墙的书。他的书架对我来说是世界十大未解之谜。因为每次我从他整面墙的书柜里翻书,总能翻到我从来没看过的书。 被罚背书的时候,我会爬到架子的最上面,拿被爸爸束之高阁的艾勒里奎因的侦探集。然后盘腿坐在窗台上,一看就是一下午。我对继承老爸的文学衣钵毫无兴趣。只恨自己不能变成像艾勒里奎因那样的风流倜傥智慧超群的侦探。 为了借老爸的看,诗词古文也没少背。但是这点积累的量完全达不到青溪河对惊才绝艳的头牌小姐姐的要求。 我只能每天查漏补缺,翻着从芙蓉楼小书馆里找出来的四书五经掉书袋。这些冷门的古代高考教材除了诗经多是乏人问津的,基本全变成了我的课本。而找一本大周诗选3可费了一番功夫。这些青溪河的小姐姐们也很懂得一个手艺人的自我修养,诗词歌赋精妙的人甚多。这点从我手里被翻烂的大周诗选就可见一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而另一本昭词选4更是从来没有借到过。作为古代流行歌曲的歌词本,这本书在青溪河的火爆程度甚至超过现代的哈利波特。就这样,howtimefiles,五个月在忙忙碌碌中很快过去。 我在一片晦暗不明中睁开了眼,又是新的一天。叫醒我的是菡萏园后园子那只芦花大公鸡。它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比我以前的蓝牙闹钟还要准时。这几天的天光比前段时间更暗了些。 我翻起身拿床边我缝的运动胸罩悉悉索索的穿了起来。看看窗外,东君的车马还有段距离,够我活动一个小时。套好了衣裤,掩上门向后院走去。初秋时节的青溪河闷热的紧,四周在一片晨曦中显出几分安宁,我头壳坏掉了还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来。菡萏园的后院正中央有个小鱼塘,鱼塘左手边是鸡舍猪舍,鸡舍里立着一个木架子,花花就雄赳赳的站在这个架子上。我手里捏一把黍米撒给花花,它扑棱飞下来,低头自顾啄食。我绕到鱼塘另一侧,这边比鸡舍猪舍那边要平整很多。深吸一口气,我开始拉伸热身。伤好的差不多之后,我就恢复了自己的体能训练。只有身体好,才有革命的本钱。挨揍之前和四个大妈对峙被擒的时候,我就决心体能不能断。 一百个深蹲是今天的入门训练。 一开始我还拉了丹阳来,后来发现她的肌肉耐受力真的天生差到令人发指。刚蹲了十下就娇喘连连,连鱼塘对面的花花都忍不住侧目;再来十个蛙跳,粉白的小脸就涨的通红,眼泪汪汪的对我小狗望。我只能接受她是一个胸大屁股圆好生养的娇滴滴的软妹子的事实,便一个人每天清晨天不亮偷偷在后院活动。 再来两百下蛙跳。 我怕丹阳身体柔弱不堪,万不得已的时候逃跑都困难,只能叫她在院子里和其他小姐妹们闲暇时间踢踢毽子和皮球。可她真的在运动这个方面极其惫懒,多的时候只是坐在窗前一边看院子里面的女孩玩着我教的打沙包一边做针线活。 再来三百个鸭子步。 最后,我使出了我的大杀器,瑜伽。天光麻麻黑的某一日晚饭后我拉她进屋,对她耳提面命的说了半天后开始言传身教。一开始她会被我的各种瑜伽体式弄的脸红脖子粗,但在练习了一段时间获得了瑜伽妙处之后,她开始主动向我请教,练习的比我勤快。 俯卧撑五十个。 她在练习了瑜伽之后,在舞蹈课上表现越来越突出,舞艺像坐了火箭一样飞长,得到了舞蹈西席的极高赞赏。很快,她从中等的妹子中脱颖而出,备受叶嬷嬷青睐。云锦明缎点翠玉簪时不时的有人送到菡萏园来。而且她唱歌也是极好。她一直攥着这个本事不肯外露,只有每天和她在一起的我知道。 一套警体拳打下来,我的汗已经把衣裤浸湿。 我看看天色,放松了一会儿,和花花道别后,回房子擦洗一番。刚梳头毕,就听到丹阳颤抖着带着哭腔喊我。 我赶忙掀了布帘子冲到她睡的东橱里。她披散着海藻似的一头乌发,双臂环腿,头低垂在膝盖上呜呜的哭泣。我走到她床前一低头,便知道她为什么哭了。 她来月姐了。 1。工尺谱。在古代流传甚广的记谱形式,现在除了戏曲行业已经不被广泛使用了。 2。渔樵问答。非常著名的古曲之一。我很早听过吴景略先生的版本,非常喜欢,就拿来写在书里做故事了。 3。大周诗选。编纂的书名。历史上并无此书。 4。昭词选。编纂的书名。历史上并无此书。 ------题外话------ 这章写的很纠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心从意未远,曲艺惊鹧鸪 该来的总是跑不了。 我坐在丹阳的床边,轻抚她的头。说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力,无法给人任何安慰。芙蓉楼的老嬷嬷眼毒的很,丹阳是瞒不了多久的,何况她一向是个藏不住事的主。 就这样哭哭啼啼过去半个时辰,晨课快要开始了。 我拿出来我早就做好的“布卫生巾”交给丹阳。她脸又红又白好一阵窘迫。我也顾不得她的矜持,拉她起来帮她绑系结实。丹阳穿好衣服,把弄脏的床单衣服卷在一起塞在了床底下。换好床单后,胡乱梳洗一番我俩便匆匆忙忙的赶往早课的歌馆。 到了歌馆,早课已经开始。教习嬷嬷狠狠的剜了我俩一眼,稀奇的是她竟没有发作。我们俩赶紧蹑手蹑脚站在了最后一排。 今天排唱的是鹧鸪天1。且是交作业的日子——每人必须自己填词唱曲,教习嬷嬷不点头通过的得挨十板子。我看着堂桌上的铁尺手不禁发麻。填词我还好,唱曲我真的不行。嗓子它不听我使唤的说。 堂上一个容色极普通性格腼腆的女孩子正咿咿呀呀唱着: “陌树寒鸦照斜阳,柳飘花残心自伤。纵离良人何自弃,冷月入画画不长。思戚戚,理红妆,花黄未贴泪千行。芙蓉遥寄燕子签,魂魄入梦织千张。” 歌声很一般,唱曲还错了几处,但是这词填的真真不错。果然古代青楼卧虎藏龙,才女颇多。 这词一出,堂下的女孩子们纷纷窃窃私语。我旁边的一个姑娘咬牙硬记着。 教习嬷嬷李三娘,面无表情,也无丝毫赞许,只轻轻点了点头,纠正了一些她唱曲上的问题。这个女孩面色有些许失望。但也未再言语,只下堂站在队伍中。 我咬丹阳的耳朵。 “这个女孩没见过。” 丹阳回道“棠梨院的清秋,她和我一道从江阴被卖来的。自小便有些文采。” 这个女孩文采卓越,但似乎不怎么受嬷嬷喜欢。大概因为她唱曲嗓音都非上乘且容貌普通的缘故。这样的女孩子的下场我想都不敢想。心情瞬间低落了起来。 如果能生在一个好时代,这个女孩应该是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的文艺小女生,写写自己的小心情小确幸便能养活自己的那种人。而在这腌臜之地,她才华注定将被淹没在青溪河暗青色的河水中不被人所知。都说青楼不乏才女,可是不好意思,这些才女们同时也是千人万人中挑选出来的容貌出众的大美人。这脸,就是敲门砖,没有这块敲门砖,再了不起的才华也只能蜷缩在低等的妓寮中了却这悲惨的一生。 “楼上谁将玉笛吹,山前水阔暝云低。劳劳燕子人千里,落落梨花雨一枝。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2 一声如乳燕出谷般的鸣唱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眼望向堂上。不是翠墨又便是谁。她不仅唱着曲儿,还排演了一番身段,自备的云袖甩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额风姿飘逸。这小妮子才华也是出众的,但是她的野心更是大大滴,摆明了是想坐青溪河一姐的头把交椅。而我和丹阳就是她职业生涯路上的绊脚石。 李三娘这下满意度暴涨,银盆大脸笑的有褶子的地方都卡粉了。 “很好!” 翠墨谦逊的福了福,等待她的教诲。 “身段过于妖娆,和你的这首词的意境有些出入。唱曲在下阙有凝滞,要更加勤勉些。” “谢嬷嬷教诲。”翠墨面色丝毫不改,娉娉袅袅的走下堂来。 这个教习嬷嬷还是很有些水平的。翠墨这阙词并不极尽缠绵悱恻,反而有些小傲娇的情绪在词中。可她的配舞过于妍丽妩媚,的确和这词不配。 我看着被翠墨捏皱了的轻纱披帛就知道她可是没有面上那么云淡风轻,估计银牙都快咬碎了。没办法,她毕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初中小朋友,见地还是有限,又没有人帮她树三观,抓业务,全靠她自己的努力,自然不可能事事顺意。事到这里,竟然还有些同情她。 话说,我夜闯芳蕙苑就是她发现的。 据丹阳说,我走了也就刚刚一个时辰,大半夜三点钟,她带着春桃领着抓纪律的嬷嬷到菡萏园一通发作,丹阳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的去向,翠墨便把我和丹阳前半个月摸进芳蕙苑的事告诉了嬷嬷。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在芳蕙苑闹腾了半宿。 丹阳和我说了这事儿以后我思想半天。这妮子,连续十几天半夜不睡觉盯着我的行动,也算是煞费苦心。那个狗洞在我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也变得不那么像一个巧合了。事后我问过芙蓉楼的粗使丫头,墙后面虽然有青苔,但是被踩出了一人宽的小路。我月色下隐约中根本看不到这条路,满满的全是青苔。把人性往恶里想,这姑娘可能是为我准备了一套要你命三千系统。不过她应该没算到我命还挺大,这样一番折腾居然好好的又和她一起站在了培训班的队伍里。这段时间估计她没少喝菊花茶泻火。丹阳为此事也受到了责罚,在千秋馆门口一天一个时辰连跪了十天。她这一招连消带打中包含的深沉心机实在不像是一个初中小女生能有的。我为此非常忌惮她,那之后韬光养晦许久,再不与她龃龉。直到丹阳因为舞蹈课满分被叶嬷嬷重视,翠墨的心思才又活泛起来,暗地里给我俩施了不少绊子。 慢慢的,挨到了我和丹阳。 李三娘那恶狠狠的眼神让我项背一紧。 我上前福了福,问好道。 “李嬷嬷万福。” “我有什么福?左不过被你们这些贱蹄子气个半死罢了!” 更年期大妈找茬必用招式。 我苦笑回道:“嬷嬷莫生气,这次功课锦林是极用心的。” 说罢,我把堂下摆的一把古琴抱到了堂上。斜眼看看,李三娘的脸已经变成了黑色,粉块要掉下来了。 我赶忙笑嘻嘻的对她说:“嬷嬷别急,先看完我们这段再说。” 丹阳看我准备的差不多了,也小步捯着上到堂上来,路过李嬷嬷身旁的时候还抖抖索索的向她福了一下。 我调了调琴,便和丹阳一奏一和,作了这一曲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芙蓉楼流行的鹧鸪天是琵琶弹奏的曲子,曲调平平,柔柔腻腻的,并不好听。我索性把全曲重新编了一遍,古琴的元素一下让这首词牌变得清新脱俗,气韵优雅,可是曲调却比从前更简单。加上丹阳的雏凤鸣啾之音和晏几道这阙牛逼闪闪的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李嬷嬷只听得不由得和着这首曲子。3 丹阳只把下阙反复了一遍后,便结束了她的演唱,但我并未停下琴声,又将下阙带了一点变奏反复了一下才结束了全曲。全场鸦雀无声。 李嬷嬷嘴张了一个不大的o型,半晌没有言语。 “你这搞得什么名堂?混的乱了规矩”她原本骂人说话非常的爽利,看了这番表演竟有些不知所从。 我从琴旁向前一步,向她又福一福道: “李嬷嬷,且听我一言。书有云‘物各有短长,干将为利,名闻天下,匠以治木,不如斤斧。’4锦林并不擅长唱曲,即便是天天唱夜夜唱也不能唱的如丹阳这般好。与其如此,为何还要让我在并不擅长的唱曲上浪费时间?她们亦如此,翠墨不善抚琴,丹阳不善作词,每个人都有力有不逮的短板,何不扬其长而避其短,让每个姑娘都多花些心思和时间在她们的长处呢?” 此话一出,堂下爆发出煕煕索索的讨论声。 惯会骂人的李嬷嬷这次没有火力开张。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丹阳优,锦林领戒尺。” 她宣布完后不再看我。我和几个领戒尺的姑娘一道留了下来。 “啪啪!” 十下戒尺的最后两下尤其疼。我这种不怕疼的人都疼出了眼泪。 李嬷嬷坐在堂上的交椅上眼睛在我们几个人身上逡巡。她将我们几个又训诫了一番后道: “其他人回去,锦林留下。” 我站在原地。手肿的握不成拳。 “你的琴技退步了很多。”她喝着茶说道。 “不过”她顿了顿“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奇气韵。还是勤加练习罢。”她抬头深深地看我一眼“这芙蓉楼不进则退。偏院的娼寮和下处里面从来都是缺人的。”听到这里,我心里燃着一团未名的火,这火灼的我的胸膛烧疼烧疼。“你好自为之。你的这个法子是好的,我会说与叶奶奶。” ------题外话------ 1。鹧鸪天。词牌名。有很多别名。写相思的内容比较多的一个词牌。宋代青楼很流行。 2。这阙词揉合了张炎,姜夔两个人这个词牌的上下半阙。本来想自己再写一阙,太费劲,还是算了吧—。—! 3。这里是将鹧鸪天山泽居整曲套用在其中。这首曲子是现代的一个音乐人陈则钊所作,是首吉他曲,但灵动飘逸、曲调清幽到飞起。可以收藏一听。我猜用古琴演奏肯定更棒。 4.甘戊使于齐。语出新苑杂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山重水复时,柳暗花明处 我拜别李三娘,从歌馆走出来。 丹阳左顾右盼候在歌馆外。见我出来,就来拉我的手。 “嘶”我抽气。 她眼泪汪汪的拉着我的胳膊往菡萏园走。 “别哭了,眼睛哭的多就不好看咯。”我笑着说。 她气到。 “还贫!就你贫!”她的声音哽咽着。“好歹在这腌臜地我还有个你,你这般强出头早晚会被吃的骨头渣子都没有的!那时候我该是如何?” 我心头一暖。这是为我担心呢。 “我不出头咱们也一样得被吃的骨头渣子不剩扔进青溪河了事。”我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徐徐图之。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完全没底。就像今天,我本来想着,这么优秀的节目一出,为芙蓉楼开辟了多好的一种待客形式啊,怎么滴也不该挨揍罢,可还是被打了。 回到菡萏园,正在敷药的时候,叶嬷嬷扭着屁股呼奴唤婢的来了。 芙蓉楼这些个老阿姨们的效率果然是杠杠的。 叶嬷嬷一句话未说,进门径自坐在圆桌前灌了一大碗茶,这会儿刚过午时,太阳公公当空照,日头晒得人发昏,她脸上还沤着汗,把粉溜出一道长长的印儿。我手上木木的疼着,和丹阳面对叶嬷嬷盈盈下拜。 叶嬷嬷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手还疼吗?”她抬起吊稍眼逡我一眼。“让妈妈瞧瞧。” 我只得将手递给她。 她拿住我的手轻轻拂了拂被敲的红肿的手心,然后狠狠一捏。 那钻心的疼渗入我的骨头,膝头一软,我跪在了她凳子边。 “妈妈轻些!”丹阳呼道。她也双膝磕地跪下来,膝行到叶老鸨前。 叶嬷嬷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她捂着脸,咬着下唇,无声的哭泣着。 我忍住疼跪端正了,任由这个老虔婆捏着我的手。 “女儿啊,我经营芙蓉楼二十年有余,我手下来来去去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芙蓉楼能有今天这样的光景,你苏锦林能如花般娇嫩的长到这个岁数不被饿死街头,你心里得是存着几分感激才好。”她松开我的手,转着无名指上硕大的红宝戒指。“这女子本就生为下贱,管你是官家小姐还是青楼窑姐儿,要么不由心,要么不由身。你得认命啊。” 我不知去给叶嬷嬷耳报的人怎么说刚才在歌馆的情形,但听叶嬷嬷这番话便知不是好话。只得专心听着她的训诫。 “你这样一味使性子的女儿,那狠心点儿的早将你扔进偏院下处里面磨了性子毁了身子了事,还能挣回点这许多年白花花费在你身上的银子。似我这般好性子的,也不知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孽债呦。” 我牙关紧咬,只把头低的更低。若不是见我容貌姣好才艺不俗,能有三分卖价,她会容我到今日?说的好像给了我多大的恩惠一样,真真叫人作呕。 “你跟妈妈说说,你这次便又闹的哪一出?惹的四个院子的姑娘一个两个的都来和我使意气,全都反了天了?” 我说她这么大火气。我早上歌馆一通言语给了这些不想学功课的小女生梁静茹一样的勇气,全部都跑去找叶嬷嬷要求分科学习了? 我捋了捋思绪,抬起头来看着叶老鸨的眼睛,徐徐说道。 “妈妈您且消消气,晌午女儿并不是在歌馆闹意气。个中缘由您细细听我说来。” “芙蓉楼在青溪河也算是数的上名的楚馆。妈妈您的治下,这里的姑娘质素非比寻常,越过那些龙凤店、贵福班不知多少。”她听到这个马屁很是受用,我接着说:“但妈妈您可曾想过,莫不说那倚翠阁,便是栖霞院、邀月馆这些稍具规模的大馆都能越过咱们,这芙蓉楼为何只比那龙凤店、贵福班之流强了一点点?”她面上一沉,阴鸷道:“讲。” 我接着说:“妈妈平时训练女儿们很是亲力亲为。只要到这芙蓉楼的姐妹,妈妈您一一精心筛过后,留下的每个姑娘都会将这琴棋书画词赋歌舞研习个遍。在这样的花销下,您最后还会从中筛出中下、下下的姐妹打发去偏室、下处。诚然,这样可以把花销在这些姐妹身上的银子挣出来,但是出了芙蓉楼的门,街面上的爷们儿们说起咱们芙蓉楼永远都是‘那个下处的窑姐儿也美的仙儿似的’一个下作发泄的去处而已。即便咱们醉星台的姐妹貌比西施王嫱,才贯班旍1文姬,名门家的公子也是断然不屑与竖子俗贩为伍的。”叶嬷嬷脸很黑,但却并未言语,只拿吊梢眼冷冷的看着我。“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这芙蓉楼挣钱不是日进斗金,花钱确是流水价的银子拢不住,这偏室、下处虽鄙陋,但这两百来号姑娘腿一张挣得都是你们的吃喝嚼头,要不你以为你头上的珠花是后园子里种出来的吗?”我听到她粗俗不堪的言语,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肉,怕自己跳将起来指鼻子骂这个老虔婆。 “妈妈此言差矣。偏室、下处的零头碎脑虽不少,但我芙蓉楼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拢住我佘国世子名流的心,那时妈妈每天便该只顾着点金子,嫌弃那些碎银子了。” 叶嬷嬷头上的金货明晃晃地照着我和丹阳的脸,她眯了眯眼:“就凭你那张嘴说着,这公子名流就寻上门了吗?” “那自然不是。”我赶忙说。“我芙蓉楼若是想要有大进益,其一,必得舍弃偏室、下处,将这俗恶之地隔开一射,将醉星台修葺一新,亭榭洞天,造景弄湖,令环境清幽雅致,再改名更张一番;其二,令四院才学出众者写诗做赋填词,让醉星台、皓月园2的登牌姐姐们排演唱和,将我芙蓉楼这才名传播出去;其三”我咧嘴一笑“便是我今天说与李嬷嬷的这一桩。四院姑娘加起来有百十号人,人人都要琴棋书画诗词歌舞精通那是不可能的,当择其有禀赋的功课专精研习,这样才不致骐骥捕鼠、干将治木。待以后学成,虽未必成一派一家,但其中裨益不可谓不大。况且这样一行,西席的束脩至少能减一半。” 她心下有所思,不再与我说话。只按着茶碗,食指摩挲着茶碗沿。 “今日歌馆之事你挑拨之言我不与你计较。但今后万不可再这般恣意行事,否则仔细你的皮!”她突然又给我来这么一下,弄的我的心脏碰碰乱跳。 我低头称是。 “你的琴技半年前病好后退步颇多,定是你一天心里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疏懒了练习。你可得勤勉些!”她放下茶碗,又用手绢擦了擦手。“歌馆的功课你可说与李三娘不必去了。”这是默许了选课分科的事吗?我寻思着。 “舞馆你且别给我扔下!这女子气韵步态端是极重要的!”好吧,这点上古今皆通。“多请教你身边的人,没事儿别一个劲儿的给我添堵。” 她拉着丹阳的手,摸了摸被她打出五个指印的粉白小脸“你是个稳妥的人,锦林不着调,你要规劝着她,不能由着她浑来。好了,看把你委屈的,都起来梳洗了去我小厨上端饭吧。” 叶嬷嬷小厨吃食是极精致的,能在那里端上饭,都是叶鸨母无上的恩赐。 我俩谢过,转身出门。 “站着!”叶嬷嬷出声喊住我俩。 我转身一瞬间看到丹阳碧绿的裙子上猩红点点。头嗡一声大了。 “丹阳也十四的大姑娘了罢。”老鸨两手一扶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阴沉沉的走到我和丹阳身边。 “月信何时来了也不告诉妈妈?连你也不听话了吗?”丹阳一听此言,身子几乎站不住,晃了一晃。我一把扶住她,回道。 “妈妈莫气,丹阳是今儿一早才发现来月信的。所以没来得及和您老人家说起。” 叶嬷嬷并不发作,只转头示意跟着的一群人准备离去。 走出门时,她回头看向我俩。轻轻一笑说:“等丹阳身子好了,你们就去皓月园后院找郭婆子练习坐缸吧。” 我一头雾水,丹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就这样目送叶嬷嬷离开。 ------题外话------ 1。班旍。这里指班婕妤。为了对仗押韵,我自己给这位才女起了一个名字我翻了这位上下族谱,同她一辈的哥哥叫做班斿,所以这个名字虽杜撰,但也不算很离谱。历史长河中如班婕妤这样家喻户晓的名才女都不得留名,真是令人长叹。 2。醉星台、皓月园。是我设计中芙蓉楼的高中档小姐姐的所在地。前后找不出机会来交代,姑且先记在这里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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