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相思明月楼S》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引子 月影沉沉 月影在花丛中蹲了半个时辰,双腿发麻。幸得左右无人,她哆嗦地把腿换成另一种姿势。 不晓得屋里的人还要活动多久,这次的行动太无聊。月影随手扯了几根旁边的杂草,含在嘴里嚼着提神。王家是当地的有钱人家,深宅大院,雕梁画栋,外蓄良田,内养美妾。不怪有人会眼红,出钱杀了他。酒色财气,随便沾上哪一样,人的欲望就会无限膨胀。 屋子里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有人要出来了!月影屏息凝神,见一名美娇娘脸上挂着红晕,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款款移步。 确定她离去,月影侧身闪入屋内,房里的熏香混着莫名的味道,真真的闷人,书上说阴阳和合术是一种使人愉快的活动,月影却不那么认为,呼吸不畅怎会帮助经脉畅通呢? “芸儿,你不是给我弄吃的,这么快就弄好了呀?快进来,快进来,老爷我养精蓄锐,还可以再战十几个回合。”王老头躺在内帐里色眯眯地唤道。 “老爷啊,你还没有快活够?”月影嗲着声音慢慢靠近。 “嘿嘿嘿嘿,你个小妖精,还不进来。”帐内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月影拉到床上,月影始料未及,一下子跌进了香暖的被窝。 她心里大叫不好要被发现了!谁知色老头弓着身子,也不管自己抱的是阿猫阿狗,顺势就亲下来。月影从腰间抽出细针,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借力起身,对准他颈后风池与头顶百会两大穴位扎去,顺势一拍,针入骨,不见踪迹。风驰电掣间,王老头已动弹不得,僵死在怀。 月影将他放平,见他脸上还留有一副色急之态,嘴角不禁微露一丝嘲讽。月影还来不及撤退,忽闻屋外脚步声渐近,她只好跳到梁上藏匿,想象着待会儿这位小妾见到这等情景该是如何哭天抢地,花容失色。 “老爷,我给你炖的鸡汤,快来尝尝。”那名叫芸儿的美妾回来了,唤了几声王员外也没反应,便走进内帐一探究竟。 没有预料中的尖叫声,内帐里一片死寂。月影有些好奇,正欲探头,却见芸儿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泪,嘴角却带着笑。 “真是老天开眼!升哥,小芸终于替你报仇了!”芸儿咬着牙齿憋了几个字。 月影暗自揣度着个中深意,却见小芸把刚刚端来的那碗鸡汤慢慢吞下。难道说…… “苍天见怜,知我心苦。如今夙愿已成,升哥,你等着我……”芸儿话没说完就倒下了。月影跳下房梁来查探究竟,见小妾尚有一丝气息,不过鸡汤里的毒下得猛,怕是无力回天。此女子也算是略有胆色,揣着一颗报仇的心,还能笑脸迎人,如此忍辱负重,真是杀手界的道德楷模! 月影心里微微感慨,但她不想理会旁人的是非恩怨,如今任务完成,趁着天色未暗早日归去才是正道。 临走前,她将剩下的汤水全数灌进王老头的口中。 回程的路上,人烟稀少,她将斗笠压得很低,不辨神色,只有路在脚下匆匆移动。 月影是一名剑客,也是一个杀手。 一个是名声,一个是营生,这两重身份颇为矛盾。 宗朝开国皇帝宗铁尹励精图治,文治武功,开疆扩土,他可能没有料到,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会毁在孙子宗明轩手上。宗明轩生性软弱,靠着皇后蒋氏的家族势力坐上了皇位,从此大权旁落,外戚专权。为君者昏庸,苛政重税,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各地的诸侯开始蠢蠢欲动,江湖绿林也被搅起一池浑水,这其中,更因十五年前“龙隐图”的出现。 民间有一个传说,宗铁尹痴迷收集江湖各派的武功秘籍,取各家所长,最后练成无上神功,若不是年事已高,他一统天下的宏图大志定能实现。在他龙驭宾天之前,将这本秘籍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藏匿之地绘制成图,名曰“龙隐图”,自此,有了得龙隐者得天下的说法。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传给后人就驾鹤西归,再没人知道秘籍之所在,连龙隐图也不知所踪。但在十五年前,有传闻称龙隐图重现江湖,庙堂江湖都掀起血雨腥风,人人为得龙隐图而不择手段,明争暗斗,相互厮杀,剑客这一职业油然而生。 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但凡有财有势之人无不爱豢养剑客,除了科举,人们发现了一条新的通往富贵的途径,于是江湖中剑道馆林立,学剑之人数不胜数。制铁、炼剑、剑谱、服饰……无形中推动了以剑为中心的各项产业经济的发展。 十六年前,独孤月影家破人亡,尚在襁褓中的月影被明月楼的上任掌门人乌有收养,明月楼是一家剑馆,在三途镇原本寂寂无闻,经过十几年的磨砺,也打造出小小名气。 但明月楼背地里却干着杀人的勾当。 杀手,为正派剑客所不齿,只有无主的落魄的剑客才会沦落为杀手。乌有名下的杀手组织,名曰千人组。其实核心成员只有七个人,便是他的七大直系弟子。月影一直疑心这样的名字是否欺骗了雇主,瑞清说市场竞争激烈,名字便是包装,要给人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才能打造名牌效应。 据说有一个组织叫十三亿,听了感觉潮水扑面而来,后来月影才晓得那个组织只有一个人,名叫伊十三。 无论无何,自月影十岁那年杀死第一个人起,她的手就不曾干净过。死在她剑下的人到底有多少,她没数过,也没必要去数,杀手界不以数量取胜。 江湖上传言,千人组里有一个女杀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人送外号千面娇娃,因为知道她真面目的人都没有命活着,有人说她美貌无双,身着一袭白衣,有人说她丑陋无比,以黑纱遮面,更有甚者,称她是个鹤发童颜的怪物。 月影从不在意这些言论,越是神秘,对她越有好处,平日里,她作男儿打扮,藏匿在明月楼中,轻易并不外出。有任务时,她另有各种扮相,游走在各郡县间。 杀人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每个人死前的绝望和狰狞,他们汩汩的鲜血,一个一个活的,成了一个一个死的。你才发现,人命,轻贱至斯。 也许有一天,一把剑挑上月影的脖子,她也如同那些死去的,一样死去。 最开始杀人的几个月,月影无法入眠,每晚都梦到死者的魂魄在她附近飘荡,他们到处找她,红着一双双无神的眼睛找她,月影使劲把自己藏起来,但还是被发现,他们抓她、挠她、质问她。 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月影无法回答,总在生死一线间惊醒,一身冷汗。但她无法停下屠戮的脚步,这只是开始,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上陪着她的,只有家人的血,十六年前,被屠杀的独孤家族,那血还在月影的心上不断地流着。 夜色渐浓,宵禁的时辰已到,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寡淡的不眠的月色。 明月楼被笼罩在这片朦胧的昏暗中,打更的敲起了梆子,沿着无人的街道左摇右晃,懒懒地唤着“小心火烛”,一个黑影在明月楼的门口闪动,打更的正想瞧个真切,眼一眨,黑影便没了踪迹。打更的两腿一软,心突突地跳起来,常走夜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尤其是佩剑的人。 “今天可还顺利?”屋里烛火晦暗明灭,瑞清的影子映在墙上,不住地跳动。 “恩。”月影眉眼低垂,淡淡地回道。 “影儿,累了吧!”瑞清拾起剪子,挑了挑灯芯,烛火复明,照见了他指节分明、修长的手,也照见了倚在房柱旁月影的脸,娇弱如柳,明艳如花,一双杏眼闪着坚毅灵动的光。四目相交,瑞清指间微微一颤,赶紧垂下眼眸。 “影儿,你……去看看晏承,他今天又不大好。”瑞清干咳一声,转移内心的尴尬。 月影听罢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门口。瑞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许,只有在她转身的时候,他才敢毫不避讳地看着她。他的心像这夜一般,一片漆黑,却还有一颗星在闪烁。 萤烛之光,岂可攀星月? 月影本想在屋外看看晏承,岂料晏承的屋里还亮着烛火,他的影子倚在桌前,似在看书,时而写着什么。这一刻,月光如华,宁静、祥和。月影呆呆地立在屋外,看着那清瘦的影子,多希望时光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月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笑意进了房间。 “哥哥,”月影笑盈盈地走到桌边,眼睛扫过晏承的腿,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她的眼睛落在晏承的脸上,成熟的面庞带着一丝少年气,面色苍白,略有倦意,眼睛却含着笑,“哥哥,你这么晚还不睡,是在等我吗?” 晏承看着月影的笑脸,合起手上的书卷道:“看书看得有些入迷,竟忘了时辰。你何时回来的?” “什么书竟让你连药也忘了喝?”月影假装好奇地去翻看,手触碰到晏承的如冰凌的指间,“怎么你的手竟这样凉?” 月影握住晏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来回搓动,像在呵护一样珍宝。 “药我给你热好了,呆会再给你拿个汤婆子来,”月影心疼道,“哥哥,入秋了,你要注意身体,我……”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月影心里想,却没有说出来。 晏承抽出一只手,抚平月影紧皱的眉间,另一只手反握住月影的双手。 “小影,别为我担心,我在明月楼里,有吃有住,生活得很好。”晏承温柔地看着她,“小影,答应我,无论你在外面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月影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会的,哥哥,你也是,别为我担心,我打架可还没输过。”见晏承笑了,月影接着说道:“哥哥,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家,咱们去大草原,去看苍鹰翱翔、去喝马奶酒,去骑……” 月影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起身:“药熬好了,我去拿药……” “小影!”晏承叫住月影,他知道月影在躲避什么,自己的伤痛,已经在月影的心上划上深深一道痕迹,但他不想让月影承受这些不属于她的痛苦。 月影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双目灼灼,满含笑意。 “哥哥,我会回来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01 皇子驾到 2。皇子驾到 三皇子元熠领了个钦差的头衔,从京师一路往西,奉旨调查各大郡县的冤假错案,时间算起来也有半年余,案子没正儿八经的办,一路是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好几个老臣上书弹劾,称三皇子不务正业,吊儿郎当,任性妄为,断案就是和稀泥,百姓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简直是丢了皇家脸面……弹劾的奏折堆积如山,皇帝却不为所动。 说起这个三皇子元熠,倒也是个传奇人物。 据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回忆,三皇子生得白嫩,人也较其他幼童聪明些,是个人见人爱的娃娃。不料天妒英才,五岁那年,三皇子的母妃病逝,紧跟着三皇子便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不能说话成了哑巴。 皇帝急得遍寻名医,又是吃药又是针灸又是药浴,眼看着三皇子好好一个人就要被扎成马蜂窝了也不见起色,皇帝心如死灰,以为是上天的惩罚,无药可医,只能对三皇子格外宠爱些。 正是皇上的偏爱,让许多皇子公主对三皇子生了嫌隙,加之三皇子又不能说话,平日里总在暗处受欺侮。因而三皇子的性格也越发沉郁,不似从前那般活泼。 岂不料天无绝人之路,三皇子十岁生辰那年,皇帝照常为他举办了寿宴。听着满堂丝竹宴乐,看着舞女纷纷扬起的水袖,三皇子无精打采怏怏地坐着。 突然一个舞女记错了舞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殿前失仪可是死罪,乐师们被吓傻了,忘记了吹奏,全场瞬间陷入死寂。 皇帝心情本就沉重,一见这状况,正欲发作,一旁的三皇子突然跳起来,拍手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这个好玩!父皇!这个好玩!” 三皇子终于开口说话了!皇帝老泪纵横,那一晚,皇帝不但没有责罚宫人,还赏赐了在场的所有人,特别重赏了跌倒的舞女,这舞女还特此发明了一种跌倒舞以作纪念,自此名扬天下。 可是渐渐地,大家发现了三皇子的异样。已经十五岁的三皇子,心智仍如十岁孩童,三皇子成了傻子皇子,成天在宫里惹是生非,宫里的太监宫女见着这个祖宗都要绕着走。 有一天,皇宫请来了一个道姑,听说还是皇帝的什么亲戚,这道姑一见三皇子便说,这孩子在宫里是活不长的,只有离开皇宫才有得救。 皇帝信了道姑的话,让三皇子拜了道姑为师傅,在宫外为三皇子修建了府邸。三皇子离开皇宫后,果然清醒了不少,不过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三皇子何时能痊愈大家不知道,但大家都清楚,三皇子再也没有希望继承大业。 眼见这位皇子已经二十有一,莫说是皇子,就是寻常人家的男儿在这个年纪也是成家的成家,生娃的生娃,三皇子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皇帝为了让三皇子多长长见识,给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闲差,让他远离京师,自去历练。元熠本打算在西南郡再呆一段时间,等过了冬才走。不料突然收到皇帝老子的加急文书,称王美人的老爹挂了,让他火速赶往调查。 王美人是皇帝新宠,人虽然美,出身却不大好,家乡在西北边陲鸟不拉屎的地方——三途郡。因为女儿得道,王老头从一个小商贩摇身一变,成了个富甲一方的员外老爷。 可惜富贵如浮云,来得快,散的也快。这不,王员外还没享几年福就撒手人寰,也不知是何缘故。 三途郡邻近羌国,这是个三不管地带。 不是没人管,是管的人太多,驻扎的军官、当地的郡守、混杂的羌国人……混乱的管理使这里鱼龙混杂、乌烟瘴气。 想到是去这样的地方,元熠一开始觉得头很痛,躺在床上两天,任凭手下人如何哀求,都无动于衷,到了第三天,他好似开窍一般,大手一挥,带着手下十几个人马向三途郡奔去。不出半月,一行人就快抵达三途郡。 一个手下压制不住好奇心地问道:“爷,咱们不是要缓缓前进吗?这次这么赶路是为了……” “笨啊!你看看王美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三途郡的美味一定不同于别的地方!本皇子要亲自去尝一尝,与民同乐嘛!” 听了这个答案,护卫们面面相觑……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 那是记忆中的秋天。 西北地区地势崎岖,气候反复无常,时而烈日高挂,时而暴雨瓢泼。这不,一场雨下了天也不见停。 元熠本想等雨停了再出发,不料皇帝老子又来了两道加急文书,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一行人只得冒雨前行,在泥泞的山间小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蜗行。 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小白菜,地里黄!爹不疼,娘不养! …… 元熠一路哀嚎,一会儿念诗,一会儿唱歌。手下的护卫砥砺了烈日风雨,却被这魔音搅得头晕脑胀,只能敢怒不敢言。他们可都是有重任在身,岂敢半途而废。 “救命啊!救命……”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女人阵阵模糊的呼救声。 “爷,好像有人过来了!”元熠的近身护卫向磊低声道,“不只一个人。” 元熠快速瞥了眼身后的一帮护卫,个个神色泰然,并无异动,便朝向磊轻轻摆了摆头。 “好像有热闹可看,我们去瞧瞧!”元熠嬉皮笑脸地朝护卫们说罢,自己大步朝前迈去。 “哗啦……”一根小树苗被折断,一个人跟着滚将出来,不偏不倚地压在宗元熠身上。 “哎哟!我的妈!快!快来救我!”元熠被吓了一跳,披着蓑衣,还被人压住,跌在泥地里,完全动弹不得。几个护卫拉扯半天,才把两个人从烂泥中拔了起来。 喘了几口大气,元熠这才看清楚,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一只胳膊裸露在外,身上全被雨淋湿,满身满脸的泥巴,此刻正瑟瑟发抖道:“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 话还没讲完,从山上的林子里窜出几条拿着大刀的蓑衣大汉。 “他们是谁?”元熠好奇地问道。 “山、山贼……”说完姑娘就晕倒在元熠的怀里。 “你们是谁!识相的就把那个女人交出来,大爷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多管闲事的话就取你们的狗命。”为首的彪悍山贼叫嚣道。 “啧啧,嚣张,相当嚣张!从没见过比我还嚣张的,”宗元熠笑了,“今天我就偏偏要管这闲事,有本事的就来杀我呀!” “奶奶的,今天老子就要拿你的狗头回去泡酒!”见宗元熠一脸贱笑,山贼们怒气冲冲地拿刀砍过来。 向磊对护卫们一挥手,护卫们拔剑列阵,他们都是大内高手,个个训练有素,且一路上都在给这位皇子“摆平”麻烦,还惧怕区区山贼。 三下五除二,高下立见,为首的山贼见势不妙,赶紧指挥撤退。 “哎……别追了别追了!”元熠摇头晃脑道,“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况且现下我们这里有伤员,早点去三途郡安顿为妙。”三途郡的郡守最近有点上火。 先是皇帝的宠妃王美人的老爹在自己管辖的区域里遇害,还没查出什么结果,上头派人来传话,说三皇子要亲临三途郡调查案情,吓得他差点卷铺盖举家搬迁。 三皇子臭名远播,出了名的傻瓜皇子,走哪儿闹哪儿,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后来他想想,三途郡本来就乱七八糟,还怕他一个三皇子来闹吗?这么一思量,他又把铺盖卷放下。 结果没几天,他听说“龙隐图”在三途郡出现,好几拨江湖人马正朝着三途郡赶来。 完了完了,郡守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开始称病不起,躺在床上回忆起自己平顺的前半生。 元熠到了三途郡,郡守虽然生病没来迎接,但府邸住处还是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元熠甚是满意,决定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他还不晓得郡守此刻正躺在床上求神拜佛,祈祷神明保佑元熠快快离开。 元熠请了几个大夫,先后给那位受伤的姑娘看了病,大夫们都称姑娘只是有些外伤,加之受惊过度所以暂时昏迷过去,没有大碍,宗元熠这才放心。 府里的人都说这姑娘运气好,马上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转眼元熠又出府溜达去了,一直到深夜也不见人回来。至于那位受伤的姑娘,他只派了两个丫鬟轮流照顾,好似并不在意。府里的人实在看不透这位爷的想法。 夜雨连绵,万籁俱寂。 几道黑影从夜雨中穿过,打更的在屋檐下假寐,隐约听到人的谈话声。 “跟丢了……” “花街去找过了吗?” “还没找到……” “应该是在那里的,我们去看看……” “……会怪罪的……” 声音越来越远,打更的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待人走后,他戴上斗笠,拿起更鼓继续敲打。 从屋旁的小巷子里又窜出两条人影,左右观察后,二人相视点头,沿着小巷匆匆离开,朝宗元熠的临时府邸走去。 “爷,人都没在。”向磊低声说道。 “他们可能想不到,我们会折返回来,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元熠面色沉稳,眼神清明,不似白日里的懵懂,“皇后果然又安插了一批人马进来,今后我们行事要更小心些。如今龙隐图出现在三途郡,我们要早些找到线索!” “是,爷……”向磊欲言又止,“那位姑娘,爷打算怎么处置……” “阿磊,”元熠看了看向磊的眼睛,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你没发现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向磊回忆白日里的情景,他对女人的样貌都不甚留意,更何况是在今天这样混乱的局面下,他只顾盯着护卫里的细作,对那姑娘的长相没有印象。 “爷,我没注意看……”向磊不好意思地说。 元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向磊,嘴角突然咧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快乐:“我想我找到她了……” 向磊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 “你说那位姑娘是……”向磊惊讶道,“爷,你怎么就确定她是……”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柳暗花明又一村,”元熠从怀中掏出一个暗黄色的小香囊,“当年,是我把这个东西挂在她脖子上,如今,她的身上也有,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信物。见过她的样貌之后,我更加确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向磊瞧了瞧,香囊比平日里见到的尺寸要小很多,针脚拙劣,布也发黄,纹饰残褪,把香囊翻转过来,内里绣了一个“瑶”字。 香囊里有一缕发丝,一枚环状的小玉坠,坠子上刻了一个月字,除此之外,也看不出这个香囊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皱了皱眉道:“爷,一切似乎来得太突然,咱们还是得谨慎些好。”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先按下不提,免得皇后知道了,会杀人灭口。至于那位姑娘的来历,我会去调查清楚。时间不早了,我们把这出戏唱完就睡觉去,且让他们忙吧!”元熠露出一脸坏笑。 护卫们还在花街一家一家的找人,又累又急,突然府里来人称王爷喝醉,已经回府了,这才如临大赦。 回到王府,元熠正在发酒疯,向磊说王爷遇到了一个叫小桃桃的女人,却不肯和他共度良宵,悲痛得不能自拔,只好借酒消愁。 元熠大吼大叫,让护卫们全体出动,不带回小桃桃不准回府。刚刚从花街回来的护卫一个个风尘仆仆,连着赶了半个月的路,今天又这一番折腾,一个个哭丧着脸又往花街去找“小桃桃”。 第二天日上三竿,元熠才从睡梦中醒来,望着院子里站着三三两两的女人,他一头雾水。 护卫们顶着黑眼圈向他解释,这些都是小桃桃。元熠若有所思,片刻后,道,不喜欢,打发走吧! 护卫们感到天旋地转,气得老血都快吐出来,但又不敢发作,只得按命令行事。 “三皇子,”一个小丫鬟匆匆赶来汇报,“昨天的那个姑娘,她醒了。” 元熠心里咯噔一跳,赶紧跟着丫鬟去瞧,一进门,见那姑娘已经能坐起来,只是面色还是苍白,双眼有些迷离。 姑娘一抬眼看见了元熠,两眼噙泪,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称谢。 “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元熠让丫鬟扶她起来坐下,这姑娘瘦瘦弱弱,看着让人心疼。 “姑娘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抬眼看了看他,又娇羞地低下头道: “小女名唤月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02 戏精诞生 三途郡最大的剑馆当属明月楼,明月楼近年新换了掌门人,听说新掌门瑞清是老楼主的义子,老掌门对他极好,瑞清也没有让他失望,接管几年,就把明月楼打理得妥妥帖帖,经营得风生水起。 此刻的瑞清正在训练场上看新入馆的弟子练剑,他面色凝重,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起义父对他说的话,只有月影,才能完成这个任务。他不明白为什么,义父也不愿意多说。 但只要一想到月影的处境,瑞清的眉就不由自主地皱起,在他触不到的地方,他不知道月影会遭遇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以师兄的身份,照看着月影这个小师妹,他已经习惯了去保护她,去帮她安排好一切,即使很多事月影并不知情,但他也愿意,默默地帮助她。 而如今,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心急如焚。 另一头的月影也并不轻松。 两个月前就收到三皇子要来的消息,北山一带跑了一趟又一趟,总是扑空。听说他还留在西南郡,月影气得牙咬咬,一想到这个皇子是个傻子,月影只得宽慰自己傻子的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不要和傻子计较。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刺杀王员外的任务,月影以为王老头一死,作为查案的钦差总会动身,结果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 就在月影快要在北山呆得长出青苔时,她终于得到瑞清的线报,三皇子动身了! 确定元熠到了三途郡边界,月影天天在山上晃荡,这里是进城的必经之路。北山的戏排练了不晓得多少遍,没料到的是,原本计划里是假装遇到山贼,没想到月影真的遇到山贼,她心想干脆陪他们玩玩,假装慌不择路地逃跑,“误打误撞”地遇上宗元熠一行人。 在月影“醒来”之后,向元熠道出了师傅为自己编造好的悲惨“身世”,不知父母,被跑江湖的养父捡到后养大,随养父四处漂泊,四海为家,两人到三途郡来谋生,却不料半道遇上山贼,养父牵制住山贼才让她有了逃生的机会,养父想必已是凶多吉少。 至于元熠问起关于香囊的事,月影按照师傅的吩咐,只说这是从小戴在身上的,从哪里来的并不知道。 月影一边说一边哭,从小声啜泣到梨花带雨,元熠也不再多问什么。 就这样,月影顺利地混进宗元熠的府邸,成了府里的一名小丫鬟。 不过让月影警惕的是元熠对她的态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月影总觉得元熠对她比对旁人更留心些,莫非,传说中的傻子皇子这么精明,竟看出了她的身份? 这个三皇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月影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露出破绽。 这天夜里,忙碌了一天的月影刚准备睡觉,门外突然有人来传话,称元熠要见她。在一屋子丫鬟怪异的眼神中,月影穿戴整齐跟着来传话的人走了。 月影耳朵尖,关门后,听见屋里一个丫鬟啐了一口道:“什么玩意儿。”月影暗自笑了笑,不想理会,她好奇,这么晚了,元熠找她到底要干什么呢。“你说,你的养父是个跑江湖的,”元熠斜斜地靠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撑着头,一脸笑意地问道,“那你,懂不懂玩牌九和骰子?” 什么玩意儿?大半夜把人叫来问这个? 看着元熠一副纨绔样,月影压制住内心的愤怒,装的低眉顺眼,柔声道:“回三皇子的话,奴婢不玩这些。” “哎呀,那就可惜了,我还说你要是懂的话,带你出门见见世面。”元熠一边说一边摇头,起身欲走。 月影眼珠一转,与其成天在府里扫地洗衣服,不如多跟他混混,这才有机会和他一道回京师。 “回三皇子的话,奴婢自己虽然不玩,但见父亲与人玩过,大概,是懂得一些的。”月影瞧见宗元熠的脚步顿了顿,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这个机会。 果然,元熠听了脸上笑开花,两手一拍,高兴得像一个孩子,带着月影和两个随从出门去赌坊了。 跳下马车,月影见到“常胜赌坊”的招牌,心下不觉一惊。师傅名下经营着不少赌坊妓坊,用来收集传递消息,常胜赌坊就是其中一家。元熠竟会带她来这家,莫非是另有深意? 月影抬眼,瞥见元熠一脸兴奋,暗暗地搓着手,一副赌徒模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咱们从最简单的骰子玩起,今晚你说了算,你说买大我就押大,你说买小我就买小。”元熠一边说一边搂住了月影的肩膀。 月影身子一僵,手下意识地握拳,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立马松开了攥紧的双拳。 “公、公子……别这样,我……”月影扭扭捏捏涨红了脸一边说,一边试着挣脱元熠的怀抱。 元熠手一紧,把她搂得更牢,低头在月影的耳畔轻声说道:“这里人多,跟着我别走丢了。” 月影咬了咬下嘴唇,脑子里炸开了无数弄死宗元熠的方法,突然她灵光乍现,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可是,公子,要是我输了怎么办呢?”月影一脸无辜地望着宗元熠,声音娇滴滴的。 元熠哈哈笑了起来:“别怕,输了算我的,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天下都是我爹的,我输得起!” 这可是你说的,月影心里暗想,呆会让你输到喊救命! 夜深了,赌坊里尽是些资深赌徒,有的双眼通红,有的精神萎靡,有的高帽华服,有的衣衫褴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当真应景! 元熠和月影来到赌大小的桌前,占了正当中的位置。月影本想趁人多拥挤时摆脱宗元熠的搂抱,岂不料人越多,宗元熠搂得更紧。 “看好下注,买定离手咯!”上一轮刚刚结束,庄家开始唱新的一轮。 “月月,买什么,你说,我下注五十两!”元熠一边惦着钱袋一边阔气地说道。 月月?月影听着元熠这么称呼自己,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但她装着天真无知,对着庄家笑了笑,说:“豹子。” 周围人听罢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怀疑这小娘子莫不是庄家派来的托儿,专门坑这富家公子。 “好!你说豹子那就豹子!”说罢把钱往桌上一丢,毫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 庄家看了看月影又看了看元熠,心想今天来了一头肥羊,可要好好宰一宰。 庄家熟练地摇动竹筒,听着筒内骰子清脆的撞击声,庄家胸有成竹地扣放在桌上。 “开!”一桌子人的眼睛全盯着这小小的圆筒,紧张、期待继而到惊讶、不可置信。 “三、三个六,豹子?”庄家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什么?真的是豹子?月影心里暗自叫苦,怎么会这样,这个庄家是不是一个新手? “哇!月月!真的是豹子!是豹子啊!你好棒啊!”元熠激动地牵起月影的手叫道,“快快快,下一轮,下一轮!月月你说,下一轮是什么?” 月影不信邪,继续说道:“豹子!” 周围的人发出了唏嘘声,怎么可能!连续两轮豹子?怕不是疯了吧!大家买大买小,就是没人敢跟。 “好!这次我压一百两。开始吧!”元熠得意地说道。 庄家瞥了一眼宗元熠,活动活动手指,又把竹筒摇了起来。 “开!”庄家手一抬,周围的人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三个三!豹子!” 庄家气极了,今晚是怎么回事,自己频频失手,莫不是有高手暗中操作?他上下打量着桌前的一男一女,不过是皮相生的好看,男的笑起来傻乎乎,女的看起来柔柔弱弱,不像是出老千的主。 为了谨慎起见,庄家朝一旁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把这两个人盯紧,敢在千人组的场子里动手,简直是活腻了! 月影也急了,一连又压了三把豹子,三把顺子,竟然全中!元熠赢得满盆钵,胆子大些跟着宗元熠下注的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月月,你真是我的幸运之神!以后出来玩,你就跟着我!来,今晚的银子全都赏你啦!啊……我也累啦!咱们走吧!”元熠拉着月影的手,准备离开。 “公子且慢!”庄家突然拦住他们的去路,面色和善道,“公子,好手气!好手气!我们东家想会会公子。” “哟,”元熠一脸坏笑,“怎么,你们这儿是赢了不让人走吗?” 庄家在这行混了很多年,是个老手,没想到今天失利,损失了不少银子,面子上很是过不去。 他心里的确存有疑虑,怀疑面前这两个人出老千,但苦于没有证据,也不好发作。 刚巧今夜东家来店里视察,现在他只得想办法留住他们,暗地里派人把东家请来,如果连东家也无法识破他们,甚至折在他们手上,那他也不必为今晚的失误承担责任。 “自然不是,我们东家不过技痒,想和公子这样的高手切磋切磋罢了!不知公子是否赏脸再玩几局?”庄家尽量拖延时间。 还不待元熠回答,庄家派去的小厮回来了,对庄家耳语片刻,庄家的脸色顿时一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人该死!小人有眼无珠,竟不知是三皇子大驾!” 周围人一听,是皇子来赌钱,登时纷纷跪下行礼,胆小的埋着头,胆子大的倒是斜着眼睛想看看这个三皇子长得什么模样。 元熠拉起庄家,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道:“嘘!快起来,别声张,你没看出来我在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吗?哎哎哎,你们也起来,该干嘛该干嘛!” 一屋子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起来还是继续跪着,干脆都继续保持造型。 “哎哟,我说,真扫兴啊!”元熠嘟着嘴道,“都怨你,没事瞎嚷嚷什么?” 庄家只得讪笑作揖道:“三皇子,抱歉抱歉啊,小的该死,要不,小的再陪您玩玩?” “你!?”元熠眉毛一挑,饶有兴致道:“你嘛,就算了,本皇子没兴趣,不过你们东家眼光倒是不错,我倒想会会他!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把你们东家请出来,既然本大爷已经连赢了这么多局,不如就乘胜追击!杀你们东家个措手不及!哈哈!” 庄家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自作主张弄巧成拙,不知道待会儿会受什么惩罚,现在这个三皇子还瞎起哄,他可不敢轻易请东家出来,现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公子,我……”月影体力不支似地晃了几晃,虚弱地说道,“公子,不知是不是站太久了,我觉得头很晕。” 元熠连忙抓住月影的手臂,他心想大概是夜深露重,加之她操劳过度,需要休息。 “你没事吧,月月?”元熠看着月影略微发白的面色,担心地说道,“你累了,咱们回府吧!” 月影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经意地回头一瞥,在元熠的搀扶下走出了“常胜赌坊”。 二楼一间屋子的窗缝被轻轻地合上,那指节分明的手的主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拿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杯盏在手中慢慢摩擦着,桌上的烛火嗤嗤地燃烧,烧进了他的眼里,不经意间,酒从杯的裂缝中慢慢渗了出来…… 影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03 宅中内斗 “到了三途郡,龙隐图竟一点儿线索也查不到,爷,您说,这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向磊深锁眉头,向元熠汇报最近动向,“而且,皇后派的人已经到三途郡了,他们是来刺杀我们?还是来找龙隐图?或是另有图谋呢?” 元熠想了想,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暂时还不清楚,我以为今晚他们要里应外合夜袭府邸,没想到他们只是跟踪我,并没有异动。现在,我们最好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不过,寻找龙隐图的事刻不容缓,绝不能让皇后的人先找到!” 向磊突然明白,今晚三皇子为什么要带上月影出门,原来是怕皇后的人伤害她。他担心,三皇子的多年隐忍,会不会因为这个女人而功亏一篑呢? 月影……向磊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手在不知不觉间捏紧,心中燃起一丝怒火。折腾到大半夜,月影终于摆脱了元熠的纠缠,独自回房,却不料房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任凭月影敲打喊叫,都没有人来给她开门,很明显,屋里的人故意不让她进门。 月影冷哼一声,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进房,但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只能暂时在院子里过一夜,假扮娇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月华如水,秋水微凉。月影斜靠着一棵大树,看着斑驳的树影点点地吞噬着自己的影子,不由得陷入沉思。 自己被欺负,无外乎是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小事,而始作俑者正是这个宅院的主人。 丝萝托乔木,这些可怜的女人,都渴盼得到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的垂爱,只要能够改变自己为奴为婢的命运,成为枝头的凤凰,哪怕对方是一个傻子。 可一个男人的爱,就像水中花,镜中月,虚无缥缈。 那元熠对自己的与众不同,是因为什么呢?是一个男人蝶恋花般短暂的停留吗?如果是这样,那倒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月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漂亮,师傅只会关心她的剑够不够利,她的暗器够不够准…… 而瑞清也随了师傅的个性,不苟言笑,从没有夸过她。 在明月楼里,只有晏承愿意对她笑,摸着她的头夸她可爱…… 哥哥…… 一想到晏承,月影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那样一个如春风般的人儿,却只能永远坐在轮椅上……那双腿,是家恨!是国仇! 为了复仇,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月影心中复仇的火焰熊熊地燃烧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手刃仇人,她想要离开明月楼,她想和晏承回到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 月落星移,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瑞清一夜未眠,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赌坊里看到的画面,他看到月影轻轻倚靠在元熠的身畔,看着她对着他浅浅的微笑,看着他紧紧地搂着她的手臂…… 长大之后,月影从来没有这样对他笑过,瑞清心里莫名的烦躁,不过数日的功夫,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义父,月影的任务能不能让我去完成,我一定完成得比她更好!”瑞清再一次向乌有提出请求。 乌有老头年过半百,额上或因思虑过度早已布满皱纹,但他仍旧精神奕奕,他的眼睛如同猎鹰,紧紧地盯着瑞清,这个年轻人,不是为了邀功而来。但他佩服他的勇气,当年,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勇气,也不至于有今天…… “瑞清,这件事你不必插手,这是月影的使命!非她不可!” “为什么!义父!她明明……” “住口!”乌有双眼微眯,沉下声音道,“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瑞清沉默了,知道再争辩只是徒劳,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大,连想要保护的人也护不了周全。瑞清的心似被钝刀切割着,他沉默地离开了乌有的书房。 看着瑞清离去,乌有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向书架,转动架上的一个花瓶,书架顷刻间一分为二,向左右两边移动,露出中间的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半人高的画,画上,一个妙龄女子泛舟而来。 “风镜哥哥!” 脑海中似是响起了那熟悉又渺远的声音,乌有抬起苍老的手,想要去触碰画面中的那张脸,手却顿了顿,颤颤巍巍地轻轻抚摸着画卷上女子的手,手的部分有些淡淡褪色。 “月儿……” 皇后派的人在元熠的府邸附近蹲点好几天了,一个二个有点着急上火。 皇后让他们盯着这个废物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连着好几天,歌姬舞女杂耍流水似的进进出出,天天宴饮取乐,丝竹管弦,靡靡之音不曾消停。 这样的纨绔,皇后到底在忌惮他什么? 天气越发凉了,他们几个人干脆在附近的酒楼里喝些暖酒,吃点小菜,只留一人,轮流盯梢,日子也不那么难捱。 而另一头,元熠和向磊每日混迹在歌姬中出府,又跟着舞女的队伍回府。趁着无人跟踪,在各处调查起龙隐图的踪迹,可一连几日,都没有消息。 难不成龙隐图真的不在三途郡?放消息的人欲意何为?近日武林大小帮派集结了不少人马,他们都是冲着龙隐图来的。莫非有什么阴谋即将发生? 元熠百思不得其解,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着月影,近日在府里也不见她的踪迹,也不知这段时间她在府里过得好不好。 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暂时让月影当一个小丫鬟,等到回京之后,再另做打算。 “哎呀,有点想喝月影泡的茶了,去,把月影给我叫来!”元熠拿着一本闲书随意地翻看着,对一旁的丫鬟花枝说道。 花枝是丫鬟房的首领丫鬟,长得明目皓齿,略有几分姿色,她原是伺候郡守的,现在被调过来负责近身伺候元熠,得了这个机会,花枝不由得心花怒放。 因而同为丫鬟,她的气焰也比旁人高些。加上平日里元熠没个主子样子,说话随意,倒也给花枝添了不少非分之想。 直到月影入府,花枝开始产生危机感,她发现月影不仅容貌胜于自己,连三皇子对她也分外留心。 花枝绝对不允许旁人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一夜,她看着月影被元熠叫走,不禁怒火中烧,嫉妒蒙蔽了她的双眼,她命人故意把门锁上,不让月影进门,还嘱咐其他婢女不准对月影好。 这一夜风霜让月影一病不起,本来花枝还担心元熠会对自己兴师问罪,却不料元熠花天酒地地玩起来,把月影抛到九霄云外。 她想着三皇子人傻多忘事,对这种身份低微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在眼里,加上管事的人也来对她嘱咐要特别“关照”月影,花枝更是肆无忌惮地虐待起月影来,以月影得了不干净的病为由,把重病不起的月影关进了一间废弃的杂物房,不闻不问。 她没料到元熠会突然想起月影这个人来,只得讪笑道:“爷,难道奴婢上的茶就不好喝吗?” 元熠没抬眼,随口说道:“自然是各有各的好。去叫她来吧!” “爷……”花枝咬着嘴唇,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元熠见她支支吾吾的,抬眼皮瞧了她一眼,见她眼神闪烁,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吧!”元熠放下手上的书,指节敲击着桌子。 “爷,月影、月影她私逃了!”花枝眼珠子一转,立刻编造出一个谎言,“爷对她这么好,她却不知好歹,月影她也太不像话了!我怕爷您生气,所以没敢跟您说……” “你说什么!”元熠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花枝被元熠的反应吓了一跳,她哆哆嗦嗦地说:“大、大概三天前……” 元熠不等她说完,径自夺门而出。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叫上了府里的侍卫,一堆人乌泱泱地出府了。 花枝有些后怕,原来月影在元熠心目中就这么重要? 她的胸口闷闷的,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她已经被逼上绝路,当下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月影死! 她悄悄地来到杂物房,打开锁住的门,里面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屋里只有狼藉的杂物,竟一个人也没有!月影去哪儿了? 她四处瞧了瞧,突然颈后被人拍了一掌,两眼一黑,晕死过去。身后的人紧跟着又是一掌,朝她心口劈去。 “别杀她,留着还有用!” 月影从梁上跳下来,阻止了瑞清的杀招。 瑞清看了看月影,她的面色微微苍白,如果不是在歌舞姬中安插了眼线,他还不知道月影竟被一个小小的婢女欺侮。 “影儿,不过数日功夫,你看你被折磨成什么样儿了!这个三皇子对你而言就如此重要,让你甘愿被欺负?”瑞清的声音有些激动。 月影看着瑞清的眼睛,那急切是因为什么?怕自己死掉就没人去完成任务了吗? 她冷笑道:“瑞清,多谢你的好意。为了复仇大计,这么多年,我什么苦没有吃过?刀山火海,只要能手刃仇敌,我都无怨无悔!你且让师傅放心,我自有自己的计划,绝不会让他失望!” 瑞清心里有些失落,月影说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从月影开始杀人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就变了,从恐惧、疑惑、迷茫渐渐地变成坚定、冷血、麻木…… 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儿时总是跟在他身后需要他保护的小师妹,而是一个真正的杀手! 自己对于月影,不过是义父派来监视她的人。 “影儿,不是义父让我来的,我是……是担心你的安危……”瑞清的声音渐渐恢复了平静,“毒发的时间快到了,我给你带来了解药。” “如此,多谢,”月影接过瑞清递给她的药丸,淡淡地回应了瑞清,“时间差不多了,师兄,此地不宜久留。” “那,你万事小心,有情况就联系我……我……走了” 瑞清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月影,她就这么看着他,瞳孔里有他的影子,心里却是空的。 影儿,有朝一日,我定能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在此之前,就让你的心暂时空着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04 时来运转 皇后派来的人正在吃酒,一群人畅饮微醉之际,守在三皇子府邸外的探子突然冲进包房,一边喘气一边说道:“不好了!不好了!三皇子行动了!” 什么?酒桌上的一群人瞬间被吓醒,慌慌张张夺门而出,要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宜,他们回京后恐怕难逃死罪。 “三皇子出去干什么?” “不知道啊,听说是去找什么人,我怕自己一个人跟不上他们,先赶来通知你们。” “三皇子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知道啊,十来个人扬尘而去,我一个人……” “闭嘴吧!问你不如问条狗!废物!” “……” “哎……等等,他们给我们留了字条……” 眼尖的一个人盯到了酒楼外墙上的特殊记号,那是元熠身边的内应护卫留下的。 “写的什么?” “已归,勿轻举妄动……” 什么?一群人面面相觑,怎么个意思?一大帮人冲出府又冲回去,闹着玩儿呢? “我看我们还是去三皇子的府邸一探究竟!” 内应爆出消息,原来三皇子一觉起来突然想起了小桃桃,想去花街找她。走到半路又觉得不妥,于是又让人回来。 “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傻子!” 风微微荡漾,有些初冬微寒的味道。一群人还记挂着温在炉上的酒,各自腹诽着又回到酒楼取暖。元熠本打算自己去找月影,跨上马一群人便紧随其后,元熠随便编了一个由头诓护卫们,半道又觉不妥,月影的事绝不能让皇后发现。 如果真如花枝所言,人走了三天,定然已不在三途郡,如此仓促之间,自己又去哪里寻人?不如回府再做打算。 元熠一只脚刚刚踏进大门,一道人影便冲到他的面前,和他撞了个满怀。元熠定睛一瞧,可不是他正欲找寻的月影吗? “爷,救我!”月影衣衫不整,脸上身上道道血印,伤口还在渗血,她拉着元熠的衣袖,颤抖地说道,“我……” 话没说出口,花园后又窜出了两个气势汹汹的家丁,手里拿着鞭子,一见着大门口的元熠,像被抽离了魂魄一般,脸霎时就白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贱人找到了吗?”花枝脚程稍慢了几拍,可见着元熠时的动作表情和两个家丁如出一辙。 花枝脑子嗡嗡作响,自己刚刚莫名其妙被人打晕,醒来后见月影倒在杂物房里,她料定是月影下的黑手,便找了两个家丁来教训教训她。 谁知月影打死不从,拼命反抗,她力气大得惊人,花枝小手一挥,让两个人先赏月影一顿鞭子,月影挨了几鞭,拔腿就跑。花枝哪里晓得,月影习武耳力好,听到了阵阵马蹄声,知道是元熠一行人回来了,便冲向大门,才制造了这一幕“巧合”。 “不,不是这样的,爷、爷……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这样!”花枝慌张地辩白道。 元熠没有作声,将月影打横抱起,朝屋内走去。 “把这三人,每人鞭打四十。”元熠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一丝温度,但护卫都听清楚了,背脊莫名冒起一丝寒意。 “爷!”花枝尖叫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郡守大人派来的!你不能这样对我,啊……”花枝的声音渐渐变弱,只有鞭子和身体摩擦的清脆响声。元熠很后悔,因为自己,月影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如今又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竟让她被人折磨成这样。元熠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绝不让月影受一点苦楚。 月影晕迷了一天一夜,渐渐转醒,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而华丽的床上,床榻绵软,云被锦绣,烟纱罩顶,床顶更有金玉环佩饰之,动弹之间叮铃作响,美则美矣,略显俗气。 月影慢慢坐起身来,惊醒了靠着床浅寐的丫鬟,丫鬟一见月影醒来,立刻贴心地倒茶递水。月影只接过杯子,并未饮下。 “你是谁?我在何处?”月影盯着那丫鬟,见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小小的身体顶着个圆圆的脑袋,一脸稚气。 “姑娘,我是新来的丫鬟翠翠,爷昨日才从牙子手上买了我,至于这里是哪里嘛……恩,我刚到,也不是很清楚。” 新买的?难怪从未见过。 “你口中的爷可是三皇子?” “啊?”翠翠一脸惊愕,“皇、皇子?” 看来这个翠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月影准备下床,自己出门去瞧一瞧,脚刚刚触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月影硬是好几日没有进食,加上挨了一顿鞭子受了些皮外伤,看来这次的苦肉计用力过猛,只是不晓得效果如何。 “月月!你醒了!”元熠推门而入,见月影已经能起身,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一半,三两步走到月影面前,“你别起来!快躺下!” 月影原本饿得快飘起来,眼下顺势倒在元熠的怀里,元熠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床上,让她躺下休息。 “月月,你渴吗?饿吗?还有哪里痛吗?” 月影微微点头,又淡淡地摇了摇头,双目噙泪道:“爷,您对我这么好,我身份卑微,实在受不起……” 元熠心里很愧疚,明明此次祸事是因他而起,可她却丝毫不责怪自己,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月月,你是我带回来的,我就要对你负责。你放心吧,害你的人都被我赶走了,以后你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翠翠,去拿点清淡的小菜来!” 跟着他?月影心里毛毛的,这三皇子想干嘛,不会真的看上自己了吧? 月影见翠翠走出了房门,小心翼翼地问道:“爷,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奴婢……” “因为……”元熠不敢说出实情,只得瞎编,“你长得像小时候带我玩的小宫女,我特别喜欢和她一起玩,她特别会讲故事,给我讲了好多好多好听的故事,她说自己是嫦娥仙子,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我想她大概是回到月宫里了……” 月影看元熠说着说着,神情越发像一个小孩子,最后还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这才想起这位有名的皇子是个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傻子。 自己竟误以为一个傻子对自己有男女之情,正是可笑! “好了好了,三皇子,别哭了,”月影递上了自己的手帕为元熠拭去眼角的泪水,“你知道吗?其实我就是那个宫女,我又从月宫偷偷跑到凡间了,专门来找你的。” “真的吗?”元熠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无邪地望着她,“可你以前都叫我元元,不会叫我三皇子的。” 月影眉毛一挑,点了点头,嘴巴一张一翕,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元、元!当然是真的!” “那你还会回去吗?”元熠歪着头,疑惑地问道。 “不会了。我会一直陪着三皇……元元的。” 元熠摇了摇头道:“我不信” 月影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这个傻大个简直比真小孩还难哄,自己又累又饿,还得安慰一个哭泣的傻小孩,这任务也是相当艰难啊。 月影调整了呼吸,温柔地说道:“那元元怎样才信呢?” “除非你和我拉勾勾。”元熠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指头,对着月影晃了晃。 月影笑了笑,伸出自己左手的小指头,两个人的小指头勾在了一起。 “月月要一直陪着元元,永远不离开。” “永远……不离开。”因为月影的事,元熠趁机清理了府内各处安插的丫鬟,自己又从外面找了些身世清白的丫鬟。至于花枝,元熠虽然恨她,但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让她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月影顺理成章地成了元熠的贴身丫鬟,也代替了花枝的位置,成了府里的管事大丫鬟。 上次花枝欺负月影,就被赶出了皇子府邸,三皇子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没人敢找月影的麻烦,只有向磊对三皇子的安排略有微词,对月影也是冷淡得很。 旁人怎么对她,月影倒是无所谓,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跟着元熠入宫。如今第一步已经迈出去,接下来只消劝元熠早日离开三途郡,然后回京即可。 自从元熠上一次犯傻后,他便落下了一个毛病,每晚睡觉前都要让月影给他讲故事。 一开始,月影的内心是拒绝的。 月影心想,这元熠怕是真把她当成童年的玩伴,天宫里偷跑下来的嫦娥仙子了。后来月影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劝元熠回京的好机会吗? 于是她便夜夜给元熠讲这三途郡的恐怖传闻,什么吃人的妖怪,偷小孩的大熊,扒人皮的土匪…… 谁知这三皇子越听越有兴趣,有时月影讲得快睡着了,他还睁着眼睛问东问西。 这天,月影把戏文里听来的传奇段子讲与元熠听,说的是巫山山鬼和天神之子云中君以及太阳神之子东君的爱恋纠葛,刚说到三人在山鬼的小茅屋碰面,月影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月月,你说,东君那么可爱,为什么山鬼不喜欢他呢?我要是山鬼,一定选东君不选云中君,云中君太无趣啦!” …… “月月,山鬼要是一直修炼一直修炼,她会成神仙吗?” …… “月月,你说的山鬼,化作人形之后,和你一样好看吗?” …… “月月,月月……” 元熠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堆也没有人回应,他才发现月影居然一只手撑着脑门睡着了。 元熠抿着嘴笑了笑,和月影在一起,逗逗她玩儿,总能让他想起幼时那段美好的时光。 月影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元熠盯着她的脸,与记忆中的那张模糊的脸重叠在一起。 元熠心想,或许就这样,把她留在身边,不带她回去,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回去之后,在血雨腥风的宫廷中,他能护她周全吗? 为了方便月影休息,元熠特意在自己房里给月影倒腾了一个住处。每当月影讲故事讲睡着时,元熠便把她抱到小塌上休息。 府里的人只知道月影夜夜宿在皇子寝殿中,都说这月影怕是时来运转,攀上高枝,以后是要做皇子的侍妾。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瑞清的耳朵里,瑞清坐不住了,他想约月影出来问个明白,可月影竟说自己没机会赴约,瑞清的心更是忐忑。 月影的确是没机会赴约,自从月影上一次受伤后,元熠和她简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元熠说怕她又飞回月宫,要时时刻刻看紧她,月影哭笑不得,只得接受,别的不说,每日跟着元熠吃吃喝喝,月影的身体倒是比之前丰腴了。 终于在冬日的某一天,皇帝的一份文书让元熠想起自己还要去调查王美人老爹的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05 傻子断案 时间已经隔了这么久,想那王老头早已下葬,元熠就算是包公在世,怕也是查不到什么,更何况他还是个傻子。 没错,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月影断定元熠的脑子当真是不太好使的。别说府中的事他统统交给向磊,自己一概不理,成日里的玩耍。 在夜里,月影假装疲累假寐,好几次见到元熠对着自己傻乎乎地咧着嘴笑,那神情说不是傻子都没人信。 傻子会断案? 月影这么想,也就无所畏惧地随元熠一道去王员外的大宅调查,郡守还特意派之前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庄捕头同行。 “这是个什么情况,竟然连鼎鼎有名的庄捕头也被难住了。”元熠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庄捕头面上苦笑,心中想这个案子本来不是什么大案,只是牵扯到了皇家的人,没人敢出来担责任,如今傻子皇子一来,这个案子终于可以结案了。 庄捕头向元熠道出了案情的始末。 第一个发现王员外和小妾芸儿尸体的人,是芸儿的丫鬟,随后惊动了王府的上上下下。衙门的人来看过之后,断定王员外是死于马上风,芸儿是中毒死的,但是什么毒,仵作也无法判断。 “什么是马上风?不是在屋里死的,怎么又在马上?”元熠一脸正经地问道。 “这……这个……”庄捕头一脸黑线,他求助地望向月影。 月影别过脸,假装没看见庄捕头尴尬的神情。 “三皇子,这个马上风是一种疾病,且容小人把事件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三皇子自然就明白了。” 庄捕头见三皇子没有继续追问,不禁松了一口气,继续谈论案情。 对于马上风这个结论,王夫人第一个提出异议,仵作在二人喝过的汤中验出了毒,她认定二人都是被人所害,一定要衙门找出凶手。王夫人一呼百应,平时散沙似的王宅这会倒是上下齐心。 “那倒不是中毒吗?”元熠问道。 “那个小妾的确是中毒死的,可王员外并不是,王员外心脉骤停,当是马……是死于疾病呢。”庄捕头解释道。 月影在一旁听着,她心想,这个仵作倒不是一个草包,就是太粗心了,脑袋那里的银针居然没发现。 元熠心里清楚,王员外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员外有一个可以世袭的官家身份。 要是他死于马上风,父皇知道了,一定会收回他的权力。王美人现在受宠,但以后怎么样就很难说。 但如果王员外是被害者,那情况就大不一样,说不定王美人一伤心,父皇还会再给王家不少好处。 正是如此,郡守才不敢妄下结论,说是马上风吧,王家惹不起,说是中毒吧,凶手又去哪里找,皇家那边又无法交代。 可因为元熠耽误了太久的时间,王员外的尸首已经下葬,侍妾芸儿的尸首被王夫人拉去乱葬岗喂了狗。万幸案发现场还一直保留着,没人去住,也没人敢去住。 月影跟着元熠走进了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小院,小院依旧,只是院里种的花草因无人照料几乎都枯死了,屋里陈设似乎如旧,不过都盖上了一层灰。看得出来,这个地方荒废了许久。 元熠屋里屋外转了几圈,最后回到了王家的会客厅。 “哎呀,这叫本皇子怎么查嘛!”元熠生气地把手交叠在胸前,“什么都没有,你们让本皇子来查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月影心想,谁让你自己贪玩,这会儿才想起这桩事,如今倒怪起旁人了,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 庄捕头心想,这皇子真可笑,一开始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倒较起真来,谁让你来查案的,你就照着卷宗上写的说就是了,你是来代表官方发言,堵住王家人的嘴的。 “三皇子,”庄捕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卷宗,递给元熠,“调查的详细情况都写在这里面了,只要三皇子看过,自然就能明断此案。” “咦……拿走拿走,我不看,”元熠一脸嫌弃地挥挥手,“看你这个有何用,父皇是让我来亲自调查的,懂吗?这样吧,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要开棺验尸!” “啊!?”众人异口同声地惊诧道。 连月影也被吓了一跳,什么情况,这元熠怕是又犯傻了? 王家的人自然是不答应的,可是架不住元熠的皇子身份,只得答应。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王员外豪华的坟前,元熠一声令下,几个大汉开始松土挖坟。 人群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王家的人有些后悔,扰了先人的安宁,实在是罪过,早知如此,不若就听从官府的安排,早早了结此案,也不会摊上元熠这么个灾星。 只听轰隆一声,众汉子已经掀开了棺盖,面对棺椁里金灿灿的陪葬品,他们都惊呆了,发出啧啧之声。 王美人得宠这些年,王员外看来是捞了不少好处。可任你金山银山,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早知道,自己该做一回劫富济贫的侠士,月影心里想着。 一股恶臭飘散而出,棺内的尸体已腐烂见骨,但陪葬品依旧熠熠生辉。看见王家有人已经开始忍不住呕吐,月影心内一阵嘲笑,刚刚还装着敬仰先人,这会对着先人的真身倒是敬仰不起来了。 连几个大汉也快支撑不住,面有菜色,元熠倒是英勇,捂上庄捕头递过来的手帕,一个箭步跳进坑里。 他上下看了看王老头的残尸,又探头去看王老头的脸,忽然一股臭味钻入鼻中,腹内一阵翻腾,热浪涌动,其势头如千军万马,从元熠的嘴里喷涌而出,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王老头的烂脸上。 一旁围观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这是什么操作…… 月影见势不好,让几个大汉赶紧把皇子架上来,元熠一走出墓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晕了过去,晕之前还捏了捏月影的手心,月影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装晕装得可以,演技快赶上我了,月影心想。 王家的人想要发作,可是罪魁祸首是个皇子,而且已经晕死过去,他们只能先忍着,让人先把皇子送回府中,然后才又找人修好被元熠破坏的墓。元熠在马车上哼哼唧唧了一路,就是不醒,庄捕头担心他是不是中了尸毒,要是皇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尽管车里不热,甚至有些凉意,庄捕头一路都在擦额头上的汗。 月影知道元熠是装的,见庄捕头紧张的样子,她只得憋着笑。 “庄捕头,别担心,三皇子可能是被吓到了,回府喝两剂药就会好的,你且先回衙门复命吧!”月影宽慰庄捕头道。 庄捕头一听这话,如临大赦,赶紧千谢万谢地离开了。 向磊见元熠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坚持要找大夫来看诊。家仆散去后,元熠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一个咕噜爬起来,对向磊笑了笑道:“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是想吓吓他们,哈哈,你且下去吧!” 见元熠能说能笑,向磊这才放心,走出房门前还是狠狠瞪了月影一眼,月影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月月,你说我演的好不好,像不像真的?”元熠一副讨赏的表情。 “好好好!棒极了,连我差点也被你骗了,以为你当真晕过去了呢!”月影一边说着一边帮元熠找衣服替换。 “哎,一点儿也不好玩,我还以为墓穴里有妖怪呢,结果只有一个丑八怪,味道还特别难闻……”元熠看着月影忙活着,在一旁碎碎念着自己的不满。 “所以我的皇子殿下,这个案子,你预备怎么判呢?”月影打断了他的唠叨。 “这个嘛,和我有什么关系,庄捕头不是说,已经有结果了嘛,直接把结果上报不就完了。” 果然,月影心想,这个无头公案算是到此为止,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自己或是千人组的身上了。 是夜,元熠和向磊讨论着这桩案件,他们二人总是如此,在“断案”后又会再一次推理一番。 元熠说:“正如庄捕头所言,王老头没有中毒。” 向磊问道:“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错,”元熠道,“我观他喉部发黑,但胸肺之骨却是正常,想必是王老头断气之后被人灌下的毒药。可王老头也不是死于马上风。” “那这个王员外究竟是怎么死的?”向磊好奇道。 “我今日瞧见,王老头的头颅之上有一小截银针,银针大部分已经刺入头骨,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这便是他的死因。”元熠双眼微眯,似在回忆着那幅场景。 “银针入头骨?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到的,若不是使暗器的高手,便是内力极其深厚的武林中人。这王员外究竟得罪了谁?既然银针已经入骨,为何还要灌下毒药?难道说,刺入银针和灌毒药并非同一人所为?爷,我们要不要继续调查?” “此事涉及到了江湖中人,我想,再查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王家的人要的是荣宠,而不是真凶。他们若是够聪明,在清理我留下的那摊污秽之物时,应该能发现头颅里的那枚银针,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查,轮不到咱们去费心。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龙隐图的下落。” 二人秘密议事,月亮也悄悄藏匿在云后,不见踪迹。 果不其然,不出几日,王员外头骨里的银针被发现,遇刺一事传达圣殿,马上风一说不攻自破。为了安抚王美人,皇帝赐了王家不少金银财帛。至于追查凶手,因为牵扯到了武林中人,加之时间隔得太久,官府无从下手,已然没了下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06 山林遇刺 元熠来三途郡已快三个月,吃喝玩乐的事干了不少,正经的事一件没干,王美人老爹的事也给办砸了。 皇帝听说元熠呕吐在王老头脑袋上,气得跳脚,修书一封骂了元熠一顿,让元熠做不出点成绩就不要回京师。不过皇帝老儿终归还是心疼这个儿子,骂归骂,也没忘塞点零花钱给他。 月影可被“做不出点成绩就不要回京师”一句吓住了,若是不回京师,自己如何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呢? 可要做出点成绩,这傻子皇子又能做什么呢?月影不免有些犯愁。 元熠倒像个没事人似的,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丝毫没有被影响,成天钻研些新鲜的玩意儿,斗完蛐蛐斗鸡,斗完鸡都鸟…… 这天他突发奇想,想要去山里打猎,带上月影和随从说走就走。 三途郡的冬日大部分时间都是阴沉沉的,难得有几天放晴。不过即便是晴好天气,山林中都鲜见动物的踪迹,说是出来打猎,未免有些荒唐。 不过把这些个荒唐之举安放在元熠的头上却是恰到好处,也只有他才会做出这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事。 一连数日,元熠都带着一大帮人往山里跑,别说兔子,连兔子毛也没见到一根。但元熠却是兴致不减,日日在林中荡来荡去,好似在寻找什么。 “哎,月月,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个山鬼是不是就住在这座山里,你说咱们今天能遇见吗?要是遇见了,她会是人形呢还是妖怪的样子呢?” 元熠在马上左摇右晃,眼睛看着前方好像在期待什么。 月影连连扶额,恨不得连吃一百颗后悔药,自己没事干嘛给他讲山精鬼怪的故事,难怪他大冬天的要来山林中,原来不是为了打猎,而是为了找山精妖怪。 妖怪定然是没有的,不过奇怪的是,即便是冬日,可大雪未落,为何今日山中连鸟儿都不见一只? 除了他们几个人走在林中的簌簌之声,周围当真安静至极。月影不由得竖起耳朵提高警惕,元熠却哼着小曲儿,浑然不知危机将至。 元熠出行的排场虽大,不过也就他从京师带来的十几个护卫加上府里的几个家仆。 这些人的武功到底如何,月影不太清楚,真遇上危险,她自然是自保为主。 他们一行此刻正穿过一片香樟林,香樟树高耸直立,四季常青,茂密的枝叶挡住了大片阳光,只有零星的光点斑驳地洒在树下的草叶间,一阵风吹来,吹得草叶四下乱坠。 风停了,周围一片寂静,空气中浮起一股肃杀之气,马儿突然停下,不安地踏着蹄子。 “爷,小心,有埋伏。”向磊小心翼翼地向元熠靠拢。 元熠扭过头来,还来不及开口,几支利箭嗖嗖地从草间射出,元熠吓得从马上掉下来,反而躲过了一劫。 十来个蒙面的黑衣人登时从密密的草丛冲出来,为首两人拿着弓箭,其余各人手持长剑,不由分说朝着元熠和月影挥来。 “哎呀哎呀,救命救命!”元熠抱着头躲到向磊身后。 月影也吓了一跳,策着马儿往后退了好几步,莫不是搞错了,砍她干嘛? “保护主上!”向磊挥剑指敌,一众护卫纷纷拔剑,突然间,有几个护卫却突然倒戈,拔剑刺向其他护卫,几个护卫立扑在地,鲜血直流。 “你们干什么!要造反了吗?”元熠大吃一惊,愤怒地问道。 “将死之人,多说无益,三皇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为首一人挥一挥手,黑衣人和几个护卫架剑而上,对手武功并不甚高,奈何人多,纵使向磊武艺高强,拖着元熠和月影也是施展不开,束手束脚。 “爷,你们先走!”向磊助元熠跨上马,元熠月影策马扬尘而去。黑衣人见状,立刻兵分两路,向磊阻拦不及,好几个黑衣人已朝元熠方向追去。 “爷!你们要小心啊!”向磊嘶吼一声,把剑甩得流水开花一般,恨不得一剑劈开面前的阻拦。“月月,你抓紧啊!跑出树林咱们就安全了!”元熠策马疾驰,月影紧随其侧,马儿狂奔了一段路,显然有些脱力,步伐渐缓。 身后黑衣人的马蹄声渐渐逼近,月影心下疑惑,谁能在皇子身边安插内鬼,竟来个里应外合,想至他于死地? 月影此刻不敢出招,如此便暴露了身份,自己的一番辛苦经营可就白费了。可若是真被黑衣人追上,又如何脱身呢? 正当月影思索之际,身后黑衣人搭箭在弓,隔着几丈之距,离弦之箭飞来,月影下意识推了元熠一把,飞箭擦身而过。元熠还来不及摆正身体,数箭齐发,元熠慌忙拔剑乱晃,竟被他打掉几支。 “原来我这么厉害!”元熠盯着手中的剑傻呵呵地笑了笑,对着月影挥了挥手上的剑,“月月,你看我厉不厉害!” “元元,小心!”身后的飞箭又至,月影见元熠还傻乎乎地朝她说话,下意识地朝元熠扑过去。 区区几支箭,元熠自是不放在心上,他只想逗一逗身后的黑衣人,但在月影看来,不过是他又开始犯傻的表现。 元熠见月影突然朝他扑来,似有替他挡箭的架式,心中一惊,接过月影转身将她护在怀中,两支箭噗啦一声齐齐刺入他的左肩。 月影感觉元熠身体剧烈晃动了两下,挣扎起来一看,背后已然中箭。练武之人受些皮外伤本是不打紧的,但这箭上有毒,箭入肌理,元熠只觉得一阵眩晕,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句话:“你……快走,别管我……” 说罢侧身跌落在地,让马儿驮着月影一人去逃命。 月影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呵住马儿掉转过头。 月影下马奔向元熠,探了探他的鼻息,他从马上跌落,加之中毒,当即晕死过去。月影点住了他的大穴,替他护住心脉。还来不及取箭,黑衣人已将她团团围住。 “丫头,你回来的正好,省的我到处去找你。我要将你们两个一起解决!受死吧!”为首拿弓的人呵斥道。 月影缓缓起身,手上握着从地上捡起的元熠的剑。为首的人见月影拿起剑的那一瞬间,眼神似乎变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根银针已刺入他的喉骨,见血封喉,一针毙命。 “你、你是……”话还没说完,黑衣人手一软,弓箭啪嗒掉落在地。他鼓着圆圆的眼睛,直直地倒在地上,死了。 “你说错了,今天要死的人,是你。”月影冷冷地说道,刚刚她佯装拔剑,另一只手早将银针捏住,趁其不备,攻其要害。 其余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有救兵赶到,左右查探之际,月影的剑已挥至面前。犹如死神刮起的一阵旋风,月影不费吹灰之力,黑衣人尽数毙命,只留一人尚有一丝气息。 月影一手提起黑衣人的衣领,一手拉下他的蒙面巾。 “说!谁派你们来的?解药在哪里?” “女侠……饶命……我是奉旨行事……解药……我、我、我……不知道……”黑衣人控制不住地哆嗦着双唇。 “奉谁的旨?”月影手上用劲拉扯衣襟,怒目圆睁,逼迫黑衣人说出实情。听刚才为首之人言语,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次黑衣人袭击的目标不只是元熠,还包括她。 “是……是……皇……啊……”黑衣人话还没说完就断气了,月影大惊,太大意了,居然有人在黑衣人背后放了冷箭。 不知是向磊那里跑来的黑衣人,还是另有埋伏。 月影瞥见远处草丛晃动,立刻甩出一排银针,但见一个黑影闪动,似乎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跑远了。刚才那一针,想必是没有刺中要害。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月影用黑衣人的衣角擦了擦剑上的血,重新将它丢弃在地。元熠的嘴唇略有发青,箭上的毒已经开始发作。月影思忖着,府中既有内鬼,势必不是安全之地,向磊迟迟未至,也不知遇到了什么阻碍。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如藏匿山中,等元熠的伤好了再另做打算。 月影从黑衣人的身上搜到一些药瓶,在他们的马上搜出一些干粮和水。月影折断元熠背后的两支箭尾,半扛着他,一步一步,吃力地从山林的小路往上爬,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寻到一个隐秘的山洞,脱力地将元熠趴着放在地上。 月影检查了几个药瓶,不确定哪一瓶才是解药,不过大概都是些治疗外伤的药粉。 月影先喂元熠吃了一颗护心丸,可他晕死过去,怎么也咽不下,月影犹豫了片刻,还是用嘴渡气让他咽下,见元熠喉头一滚,护心丸应该是咽下去了。 随即,她扯烂元熠的衣服,撕成几条布缠在手上,一手按住元熠的伤口,一手用力一提,拔出入肉之箭,血随即喷出,溅了月影一脸。 月影丝毫不在意,趁机拔下了另一支箭。拔第二支箭的时候,元熠冷哼一声,额上冒出密密的细汗。 月影心想这时候元熠要是醒过来,只能给他后颈来一掌让他继续晕着。 不过,元熠冷哼一声后又就没了动静,月影继续帮他处理伤口,吸出残余的毒血,撒上药粉,用几块碎布压住,又用粗一些的布条穿过前胸缠绕几圈,算是包扎好伤口。 忙完一切,月影略有些疲惫。她坐在元熠的身旁,看着那张眉头紧皱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刚才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去救他呢? 其实即便他死了,于大计也是无甚紧要,顶多让师傅责罚一下,重新制定一个计划便是。 甚至可以说,他要是死了,自己的敌人也少了一个,应该开心不是吗?可为什么刚才要奋不顾身地回头呢? “月月要一直陪着元元,永远不离开。” 月影脑子里突然回荡起元熠的声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会想起那时的画面呢? 月影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或许,是元熠身上的那一份童真,那一股傻气,让她升起了一股保护的欲望,她想保护,自己已经失去的东西。 元熠已经是一个傻子,还能碍着谁的路,可偏偏还有人要杀他。 莫不是王家的人?不可能,黑衣人的身上有腰牌,一看就是皇宫里训练出来的剑客,寻常人家岂能请得动。 如果没有估计错,应该是皇后蒋氏派来的杀手,府里的内应也该是皇后安排的,皇后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顺利登基,竟连一个傻子也要提防到这种地步,想来宫里的女人当真是比江湖中的杀手还要可怕。 不过,月影想不通的是,黑衣人为什么要杀自己? 莫非…… 月影脑子里正在盘算着,忽然察觉到有人的脚步渐渐靠近,她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刃,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她知道一定还有残余的黑衣人,但她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如果是她刚才杀掉的那一群啰啰倒还好,要是遇到那个放冷箭的,就很难说了,轻功好到走近了月影也没察觉的人,世间少有。 月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脚步越来越近,月影听清了脚步的轻重,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个砍柴的樵夫。 天色渐渐灰暗,山里也刮起了阴风。月影心想如果让元熠在冰冷的山洞里呆一晚,估计性命不保。 月影心生一计,她拦下了樵夫,谎称自己和新夫婿省亲途中被歹人所劫,逃至山中寻求避难所。那樵夫是山野中人,为人爽直,也没有想太多,就将柴火放在山洞,帮着月影把元熠背回家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07 劫后余生 山里气候变化无常,才刮了一阵风,雨便啪嗒掉落,很快连成一片,呼啦啦地席卷大地。 热心的樵夫为月影二人辟出一个小屋,虽然简陋,倒也可以安度一夜。 或许是过于疲惫,忙完一切,月影躺在草堆上听着雨声,向来浅眠的她,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来到了一座烟雾缭绕的宫殿,殿上的主位坐着一个华服的女子,月影看不清她的脸,但却觉得十分熟悉。 “瑶儿,瑶儿。”华服女子朝她招手。 月影本该十分警惕,但她似乎被蛊惑一般,一步一步走到女子面前,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跪伏在她华美的裙上。 “瑶儿,瑶儿。”华服女子轻抚月影的头发,手中的温柔带着无限的怜爱。 月影心中有些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她抬头望着华服的女子,似乎有无数问题想问,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可是她却发不了声音,她惊恐地看着华服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远,整个宫殿向远处飘去。月影想要追,却是徒劳。 “别走!” 月影惊醒过来,一身冷汗。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外面山风的呜咽之声更甚。月影起身去关窗,却发现鬓边有什么东西冰凉冰凉的,用手一摸,竟是两行泪。 床榻上的元熠还在熟睡,月影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似睡前那么烫了。月影重新躺回草堆,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刚才那个梦,为什么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梦里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瑶儿?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月影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世上的事难以预测,谁也料想不到,一夜暴风雨过后,竟又是晴好的天气。 月影觉得,有人在慢慢靠近自己,她猛地睁开眼,元熠的一张脸就映入眼帘。元熠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悲伤,在月影睁眼的那一霎,他又摆出了无辜的童稚模样。 “月月,我们在哪里呀?昨天的那些坏人呢?”元熠歪着头问道。 月影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昨天我们遇到了一个好人,是他救了我们,还带我们来山上躲着,让你养好伤后才能下山。”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父皇说得人恩果千年记,我必须得去谢谢他。”元熠说罢站起身来,月影突然拉住他道:“他……是个世外高人,昨日已经走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谢过他了。” 元熠站在原地,扭过头来,似在看月影,日光从他的背后照射而来,月影抬着头却瞧不清元熠的神色。 “你、没受伤吧?”元熠伸出一只手,把月影拉了起来。 “三皇子?”月影听元熠的声音似乎恢复了正常,不再是儿童的口吻,试探地叫了一声。 “月影,”元熠的声音沉沉的,像被什么压住了似的,“如果你没受伤的话,我们……就回府吧!” “爷,你的伤……还痛吗?”月影问道。 元熠看了看她,突然笑了笑:“有高人相助,自然无妨。” 月影分明感到那笑中总有几分悲凉,莫不是伤口还痛?元熠知道皇后的人迟早是要动手的,不过欠缺一个合适的机会。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制造机会,最好能一网打尽。 他故意把京师来的护卫都带着,成日里在荒凉的山林里转悠,本来他已经安排好一切,援军也在林外等待。 不过,他没有料到,月影会替他挡箭。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护住月影,背后不慎中了两箭,在坠马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替自己点了穴护住心脉,手上捏着信号弹,时刻准备释放。 不曾想月影突然策马折返,元熠大吃一惊,为什么月影会回来?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月影的那身功夫。 月影,你到底是谁? 元熠假装晕死,看着月影把自己盘到山洞,为他渡气,替他取箭包扎,手法娴熟。 看着樵夫经过时,月影的小心谨慎,元熠断定,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练武之人。 元熠更没想到的是,当樵夫背着他回到茅屋后,月影当即在樵夫脑后拍了几枚银针,这手法和王员外的致命伤如出一辙。难道月影和王员外的死有关系? 月影,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可以狠心杀掉所有人,却偏偏留下我的性命? 为了救我,甚至不避讳男女之嫌? 月影,你特意伪装自己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究竟…… 元熠有太多疑惑,他需要好好调查月影的底细。在真相大白之前,他打算瞒住所有人。山林遇刺一事已过半月,据向磊所言,那一天,三皇子的府邸的确遭人偷袭,郡守被吓个半死,三皇子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赔。 所幸郡守及时上报驻军,驻军派兵来,才围剿了乱贼,并在山林中找到了元熠二人。奇怪的是,黑衣人的尸首却不见踪影。 向磊在山林乱斗中一时不慎也受了伤,将养几日便恢复过来。 可元熠就不一样了,月影以为,元熠的伤大概是无碍的,可元熠总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一会儿说自己头痛,一会儿说自己胸口闷,把月影使唤来使唤去,端茶送水剥瓜子削水果…… 好在经历遇刺一事,元熠的头脑好似暂时清醒过来,夜里也不需要听故事。月影白天忙完,夜里自去自己的房间休息,趁着这个机会,月影准备出府与瑞清碰头。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寒风嗖嗖地在空荡的街道肆意横行,冬日渐凛冽,寻常百姓早已在被窝中熟睡,只有花街柳巷还点着不灭的夜灯。 在这里,四季如春。地暖燃得旺,熏得屋里的一切都沾染上了酒醉般的坨红,欢声笑语,纸醉金迷。 古语言:温柔乡,英雄冢。谁知温柔乡也是胭脂泪。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月影一身小厮打扮,跟在几个阔老爷身后混进了醉仙居,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一间厢房。 “你来了。”屋里的人似乎等了许久,开口时声音略微沙哑,手上摩挲着一只白玉盏。 月影皱了皱眉道:“你喝酒了?瑞清?” “无妨,”瑞清浅浅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盏,“小酌怡情。” 小酌?月影看了看瑞清微微发红的脸,径直走到桌前,倒掉了杯盏中的酒,换上了一杯暖茶,递到瑞清面前。 “好歹是个掌门,我看你也得注意点形象。” 瑞清抬眼看了看月影,她一如往昔,眼波如秋水微凉,墨瞳似寒潭深邃。瑞清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影儿,你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月影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地望着瑞清。 瑞清慢慢地,似在回忆着什么:“你从前,是不会给我倒茶的。” 月影一愣,是这样吗?莫非在元熠府中当丫鬟培养出职业习惯了? “不过是戏演得太久罢了。”月影顺势坐到了瑞清对面。 就怕时间长了,你分不清是假戏还是真情…… 瑞清心里默念着,却没有说出口。 “前段时间三皇子遇刺的事,闹得整个三途郡人尽皆知,我想,皇宫里也差不多收到消息了,要是没估计错的话,过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召他回京了。”月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在唇边浅浅嘬了一口,“原以为还要费些时日花些功夫,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下一步行动。” “待我向师傅上禀,他自会有安排。影儿,你不必担心。”瑞清道。 “今日我来找你,并不是来告诉你这件人所共知的事,在山林那日,那群人想杀的不仅是三皇子,他们还想杀我,”月影神色突然凝重起来,“我在想,莫不是有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想杀人灭口?” “什么?”瑞清一听,大惊道,“有人要杀你?你可有受伤?” “那倒没有,那群黑衣人武功平平,不过是仗着人多。可是,当我快问出是谁派他们来杀我时,却有人在背后放冷箭,杀人灭口。那人的轻功极好,连我的飞针也没有刺中他的要害。”月影说罢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瑞清听罢,沉吟片刻后道:“我们的计划只有你我义父三个人知晓,断是不可能泄露。黑衣人见你和三皇子呆在一起,或许只是想杀你灭口也未可知,你且放宽心,小心行事即可。” “好,既是如此,那我先走了,出来这么久,惹人生疑。”月影见瑞清言语间似有隐藏,多说无益,起身欲走。 “影儿,”瑞清叫住月影,似有千言万语,可却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淡淡说一句,“万事小心。” 月影走了,她套上一袭黑袍,从后院悄悄潜出,很快与黑夜融为一体,不辨踪迹。 这次的事,莫不是义父派的人,可为何连月影也…… 瑞清一手倚着额头,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为何,却突然想起一些幼时往事。 总角幼童,花间扑蝶,草地腾风,言笑晏晏。 他们练完功后偷偷跑到山头玩耍,朝着幽幽山谷大喊着对方的名字,躺在山头看着白云朵朵,遐想着未来的天空。 “瑞哥哥,”月影指着天上的一朵云说道,“你看,这云像不像一只蝴蝶?” “恩,像。” “瑞哥哥,你玩过风筝吗?”月影歪着头问道。 “玩过啊。” “果然,师傅却从不让我玩,师傅说什么,玩物丧志……”月影的声音渐渐低沉,还带着一丝哭腔。 瑞清看了看月影,又看了看天上的云,拉起月影的小手道:“不要紧的,影儿,你看,天上的蝴蝶云就是你的风筝,我替你把线套上,你就可以玩风筝了。” 说罢,瑞清用另一只手在空中绕了几圈,好似真的把那朵云缠住了,缠好后,又拉了拉,把“线”递到月影手里。 “来,影儿,你拿着这根风筝线,你看风一吹,我们拉着线跑,这蝴蝶就飞起来了,”瑞清扶起月影,“来,我们一起放风筝吧!” 月影接过“线”,跟着瑞清跑了起来,她看了看瑞清,又看了看天上的云朵,那云朵在风中缓缓地移动,好似跟着她在飞舞。 月影甜甜地笑起来。 “瑞哥哥好棒!我也有风筝啦!我也有风筝啦!” 欢乐的笑声回荡山涧,久久未停歇。 ……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笑声便再也听不到了,那笑容也消失无踪。 瑞清端起茶杯,默默地吞咽着。 影儿, 线断了,谁来帮你找快乐? 你走了,谁来替我续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08 剑阁学艺 薄雪掩大地,犬吠映柴门。 转眼已至隆冬,皇帝半个月前就下了旨召元熠回京。可元熠却以身体尚未康复为由,滞留在三途郡,非但如此,他又想出了一个新招——去剑馆学剑。 元熠自称上一次若非自己剑术不佳,定能将一群小贼打个落花流水。因此他下决心要好好习武,以备不时之需。 元熠让向磊给他搜罗来一堆剑馆的资料,埋头苦读数日,终于靠扔骰子决定了最后的去处——明月楼。 月影本以为瑞清不会收下元熠,谁料瑞清非常爽快地接纳了这个出手阔绰的三皇子。元熠一个人疯不打紧,他还拉上了月影一道,誓要把月影练出一身肌肉,日后才好保护他。 三皇子在明月楼学剑的事很快传遍了三途郡,皇家贵胄去剑馆习武倒不是一件稀罕事,大家津津乐道的是三皇子第一天入明月楼发生的趣事。 明月楼内有甲子、乙丑、丙寅、丁卯四阁,授业层级分明,以甲子阁为最优,初学者一般入丁卯阁。授业方式为每一级的阁主教授本阁的学徒,每月初一检测剑术,由上一级的阁主亲自监督,优秀者即可升阁,连续三次升阁失败,则失去学习资格。 学剑在宗朝是一种潮流,也是一件庄严的事,因此,即便是皇子,初入明月楼,也只能按规矩进丁卯阁,可元熠偏是不肯,称自己非甲子阁不入,还要求掌门人和自己比试。 月影知道,这皇子的憨病怕是又犯了。 不要说掌门人,就连丁卯阁的阁主,元熠恐怕也胜不了。可这一天犯了憨病的不只他一人,瑞清不晓得哪根筋没搭对,竟答应和元熠比试一场。 消息一传出,明月楼外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幸亏几个阁主还没发疯,派人堵住了大门,外面的人只好望门兴叹,几个胆子大的人爬上了训练场外的围墙,远远地瞄着场内的动静。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开打了吗?”围观群众激动地问道。 “没呢没呢!还站着呢!”墙头上的人实时转播战况。 训练场的雪刚刚被扫去,还有些许湿滑,空气里泛着刺鼻的寒气。 瑞清和元熠相对而立,手中各持一剑。 “没想到,明月楼的掌门人竟这么年轻,”元熠用剑指了指瑞清,一副纨绔样道,“喂,和本皇子打,可是要用全力的。不然……哼哼……” 瑞清一袭青衫,面若淡云,听罢此言,微微一笑道:“如此,还请三皇子多多承让!” 话音刚落,元熠立剑而来,其势如兔子扑草,瑞清一个闪身,元熠即踉跄着倒地。 “好啊,你阴我!”元熠恨恨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残雪,“是好汉你就站着别闪!” “好!”瑞清依旧浅笑着答道。 元熠见他这幅表情,登时火冒三丈,抡起剑朝他劈来,谁知脚下一滑,还没迈出一步,又摔在原地。 “三皇子,说好的三招,如今已过两招,甲子阁,怕是与您无缘了。”瑞清收起剑,信步朝元熠走去,他伸出一只手,递到元熠跟前。 明月楼掌门剑未出鞘,震得皇子跳三跳……坊间各种传闻流传开来,明月楼的名气更甚从前。丁卯阁的学徒最近练剑练得愈发精神抖擞,因为终于来了两个笨蛋学徒,让他们在学剑这条艰辛的道路上找到了许多自信,当然,还有欢乐。 “十九!”阁主厉声呵道,“让你挥剑没让你跳舞,腰马用力!二十!说你呢!木剑很重吗?你在扫地吗?” 在丁卯阁里,初学者不以名讳相称,一人一个编号,元熠领了十九号,这二十号便是月影。练了一个月的腰马合一,又是站桩,又是提水,又是跑步,今天终于开始与大部队一起学习挥剑。当然,第一个月的升阁测试,两人毫无悬念的垫底。 其实,对于月影而言,这些基础训练都是小儿科,自己从小就在师傅的严苛训练下磨砺,自然是游刃有余。 她的困难在于,要把这轻松的一切演得很困难。是的,她扮演的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若是这样柔弱的女子突然能单手举鼎,可不得把人吓个半死。 于是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她从桩上跌下无数次,水提到最后撒得只剩个空桶,跑步跑到一半突然晕倒…… 月影觉得自己已经演绎得很夸张了,但和元熠一比,自己简直是励志的典范。元熠一上桩就直呼自己头晕,因为恐高,虽然初级的木桩离地不过几尺;一跑步他就崴脚,说是地面不平整所致;一仰卧就起不来…… 要不是掌门人特意嘱咐,丁卯阁阁主早将这二人扫地出门。再有两个个月,丁卯阁阁主想,凭这二人的资质,定是不能通过升阁测试,三次不过,届时二人只能自行离开,他自然也就解脱了。 阁主的推测十分准确,在第二次升阁测试中,丁卯阁仍是元熠月影二人垫底,阁主脸上竟渐渐恢复了笑容。 “月月,要是下个月的测试过不了,咱们可就得告别武林了!”元熠痛心疾首道,“像我这样的学武奇才,就因为入错了门,就此被埋没,可惜啊可惜!” 月影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是我们,是你,我只是个陪练的! “元元,你别这样伤心嘛,只要多练习,下个月的测试说不定就通过了呢!”月影假笑着安慰道。 “恩,你说的有点道理,”元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怕脑袋,“哎呀,看我蠢的,我俩为什么不在回府之后一起练习呢?就像你说的,我啊,就是欠练!” 我看你是欠揍! 月影欲哭无泪,又一次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就这样,月影每日在府里除了伺候元熠,还得陪他练假剑……“瑞清,元熠是个傻子,你又不是,干嘛陪着他一起疯?”月影好奇地问。 “月影,我心中始终有个疑虑,”瑞清道,“一个真正的傻子能在皇后的打压下活这么多年吗?” “你的意思是……”月影似在思索着什么。 “没错,我留下他,也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瑞清道。 “那你看出了什么没有?”月影望着瑞清,其实她一度也有这样的疑惑,可与元熠相处的时间一长,这个疑虑渐渐打消了。 在月影心中,元熠不仅是个傻子,更是个可怜人。 瑞清摇了摇头:“如果他是个真傻子,只能说他福大命大,若不然……” 只能说明他是心机深重,装傻装到毫无痕迹。 “瑞清,无论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要紧,如今你收他入了明月楼,入京的行程又被耽搁,若是师傅知道,定会责罚于你。”月影道。 “我自是将此事禀明过义父,义父未置可否,”瑞清道,“反正过几日你俩通不过第三次的升阁测试,自然就会离开明月楼,去京师的事,你无须担心。另外,师傅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月影接过瑞清递来的信,熟悉的火漆蜡封,看来师傅又有任务交给她。 “谢了!”月影朝瑞清摆摆手,“我得走了,丁卯阁的末等学徒和掌门人待在一起可不合常理。” “影儿,你等等……”瑞清拉住月影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青色瓷瓶,轻轻地放在月影的掌心,“这个你别忘了,一定要按时服用。” 一见到这个瓶子,月影的脸突然阴沉下来,她的记忆里瞬间涌出那黑色和血红交织的画面,那如毒蛇缠绕的痛苦蔓延到全身。 “好。”月影把瓶子塞进腰间,转身离开。 夕阳西下,年关将至,街上人来人往,孩子们咧着笑脸,在人堆里钻来跑去,一个不小心,一个小孩撞在了月影的怀里。 “对不起,姐姐!” “……” 见月影没有回应,小孩飞快地跑开了。 月影看着自己的影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命运,除了认命还能怎样,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正如跟踪了她好几天的护卫,月影认得,这些人是刚刚才来皇子府里,分到向磊麾下管理。 这个向磊,不容小觑。 哎,每日都活得这样小心谨慎,自由,到底是什么感觉? 月影望了望远处天边的云,夜色降临,散云渡上了一层墨色,暗暗地压迫着天空。 那如蝴蝶般的洁白的云,漂到哪里去了呢?自从遇刺一事后,元熠将身边的人大换血,明里是在剑馆招募的剑士,实际安插的都是他自己培养多年的心腹。 如此一来,他在府中的活动自然要方便许多。 “爷,这几日我们都盯着月影,她大部分时间都和您呆在一起,其余时间多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有一两次上街买东西,不过……街上人太多,我们的人跟丢了。”向磊向元熠汇报着近日行动的情况。 “此外,明月楼的情况我们也去调查过,成立了二十几年,但以前的掌门似乎无心管理,所以在江湖一直籍籍无名,直到近几年才渐渐打磨了些名气,他们专收些官宦家的子弟,因此和官府的关系维系得还不错,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元熠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罢了,希望是我想得太多。” “爷,你是在怀疑,月影和明月楼有关系?”向磊疑惑地问道。 从山林回来后,元熠便让他着手盯着月影,还枉顾圣旨,滞留在三途郡,进入明月楼学剑。 向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近日来,元熠的心事,自己竟无从知晓。他与元熠自小就在一起,说是朋友也不为过。但现在,向磊也不晓得元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再说月影接到火漆令,乌有命她去一趟北山,据说龙隐图就在北山的山贼头目手上。 北山的山贼……不就是初遇元熠时遇上的那一群吗?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若是自己能助师傅得到龙隐图,京师便是不用再去了,复仇大计定能实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09 北山遇险 一连三天,元熠都没见着月影。 今天恰好是丁卯阁第三个月的测试,可月影还是没有出现。 元熠无心参加什么测试,直接去正殿找瑞清。 “你把月影藏哪儿去了?”元熠一见瑞清,也顾不得什么门规,开口便问。 瑞清正在殿中处理事务,抬眼就见元熠直冲冲地朝他走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如同一头愤怒的小兽,要把他吞咽在肚。 听了元熠的质问,瑞清愣了愣,随即笑道:“三皇子在讲什么玩笑话,自家的婢女丢了,不在府中找,到我的明月楼作甚?哪日我楼中少了谁,是不是也要去三皇子府上寻一寻?” “你!”元熠气得牙咬咬,“月影除了在我府,便是来你处学剑,她三日没有回府,我不在你这里找,还要去哪里找?” 瑞清听后,心中一惊,但脸上却装得若无其事道:“看来这个月影不是个普通的婢女,竟让三皇子你如此上心。不过,恕在下直言,月影并不在明月楼,至于她在何处,在下也不知情。” 元熠见瑞清一脸淡然,心中更是笃定是他藏起了月影,但他只能靠撒泼耍赖混淆视听。 “哇啊……”元熠突然原地大哭起来,“你把我的月月还给我,还给我!” 瑞清倒被这哭声吓了一跳,见元熠竟像个小孩子一般耍脾气,一时之间,竟不能分辨真假,只有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元熠兀自哭泣。 月月……叫得倒是很亲热…… 瑞清命人上了一盏茶放在案上。 “三皇子,若是哭累了,不妨坐下,喝一杯茶。”瑞清说罢自己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品起来。 元熠也不理他,抹了抹脸上的泪,突然站起身来,朝着内堂走去。 瑞清脸色一变,起身将他的手一把抓住。 “三皇子,你这样可算是擅闯民宅!”瑞清厉声道,掌上暗自用力,谁知元熠竟将这股力折返回来,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瑞清大吃一惊,这是何等内力!他果然…… 不待他细想,元熠突然脱力,瑞清单边使力,一把将元熠推到地上。 “哎哟,我的手,断了断了!”元熠倒在地上捂着手,痛苦地喊道。 这一幕恰巧被进殿的小厮瞧见,小厮愣在原地,生怕元熠爬到自己跟前,赖上自己。 “有何要事?”瑞清皱眉问道。 “掌门,有个叫向磊的,说是有要事要找……找三皇子……”小厮这才回过神来,向瑞清禀告。 “是我的侍卫!他来保护我了!瑞清!你等着吧!阿磊可厉害了!”元熠一脸得意地笑道。 “让他进来!”瑞清重新坐回了正殿主位上。 向磊匆匆忙忙地跨进屋来,看着元熠坐在地上,倒也见怪不怪了,他朝着瑞清作了作揖道:“抱歉得很,掌门,我家主子给您添麻烦了。” “向磊!你干嘛!他打我,把我手打断了,快给我报仇!”元熠两只脚胡乱地蹬着。 “爷,月影姑娘出事儿了!”向磊小声地向元熠耳语一番。 “你说什么?”元熠一听大叫起来,“月影被山贼绑了?快!快扶我起来!回府!找人!抄家伙!” 瑞清一听,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他克制地问道:“不知月影姑娘出了什么事,算起来,她也是我明月楼的学徒,若是有难处,在下愿意相助。” 元熠眼珠一转,对着瑞清拍拍屁股道:“我啊,偏不告诉你,急死你!阿磊,我们走!”“义父,听说月影被山贼绑架了,此事可与您给她的火漆令有关?”瑞清听闻消息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上次月影接到的火漆令,不然月影平白无故怎么会跑到山上去。 “你急什么?”乌有轻轻地捻着下巴的胡须道,“我不过让她去北山的匪窝里给我取龙隐图罢了。” “什么?龙隐图!”瑞清心底一凉,“义父,您到底想让月影去干什么?您知道,这龙隐图,本来就……” “你不是一直怀疑,这三皇子是在扮猪吃老虎吗?”乌有的眼珠淡淡地发黄,他盯着跪在面前的瑞清道,“我这是在让他现出原形。” “可是,义父,您是知道的,以月影的武功,怎么会轻易被山贼所掳,这其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我们怎可置之不理?”瑞清捏着拳头,痛心地说道。 他知道乌有对月影的态度,这一次说不定真的将月影当成一枚弃子,可月影对于他瑞清而言……如果月影有个三长两短…… “瑞清,”乌有把瑞清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夫自有安排,你且莫轻举妄动。你记住,成大事者,切莫儿女情长。” 说罢捏了捏瑞清的肩膀,瑞清只觉得一股刺痛钻入体内,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总有一天,他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不再受制于人……黑色,大团大团的黑气蔓延。 瞬间四周一片漆黑,伸手看不见五指。 这里是哪里? 月影稍稍挪动身体,觉得周身酸痛,关节处隐隐发麻。她试探地用手摸了摸周围,所触之处都是湿漉漉的。 是水吗? 月影将手拿到鼻边嗅了嗅,一股难以言说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血腥味太过浓重,熏得月影的鼻子发晕。 是血,周围都是血,月影正坐在一片血泊中。 这……到底是哪儿?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些许亮光,红色的光点交错闪动, 一点两点三点…… 红色的光点越来越多,向月影的方向快速移动, 它们发出细碎的啮齿声…… 嗤嗤嗤嗤…… “啊……”月影的脚被什么东西啃噬着,血从她的伤口中慢慢溢出。 月影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群又一群的虫爬到她的身上,血红染了一层又一层。 “不是它们死,就是你死……” “不是它们死,就是你死……” “不是它们死,就是你死……” 师傅的声音反复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她的周身快要被虫子覆盖。 “不要啊……” 哗啦…… 一盆凉水从月影的头顶倾泻而下,把月影从痛苦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而现实,不过又是另一个人间地狱。 湿漉漉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挡住了她的视线,月影甩了甩头,在朦胧的水雾中,她看清了面前坐着的人,花枝。 人很多时候能经历大风大浪,却容易在阴沟里翻船。 此刻将这句话用在月影身上,再合适不过。 北山对于月影而言,并不陌生,当初在山上等元熠的时候,已经将北山的大路小路熟记于心。唯一没去的虎穴,大概就是北山的土匪窝。 北山一带地势较为崎岖,景致较别的山头也稍显逊色,不过它是进入三途郡的必经之路,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几年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伙人便在山头占山为王,说来也奇怪,说是土匪,这一伙人却是低调得很,一年难得出来打劫几次,因此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三途郡的土匪可不止这一窝。端掉这一窝,还有后来人。后来人会不会打家劫舍,杀人如麻就很难说了。 正是因为它神秘,月影手上的信息并不多,要查到龙隐图的所在也非一朝一夕。月影原本打算乔装去探点消息便打道回府。 谁知在偷听墙角的时候,身上的毒发作了。 她摸了摸腰间,却没有摸到瑞清给她的解药。 糟糕!月影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莫非是昨日在路上碰到的小孩。 那一群小孩,顺手牵羊摸走了她的药瓶! 因为对方是小孩,她没有防备,加之夜里被元熠拉着练剑,她也忘记了吃药的事。 月影懊悔不已,堂堂千人组女杀手,居然栽在一个毛头小贼的手上! 月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那千虫噬咬的疼痛感席卷全身。月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谁?”屋内人警觉地喊道。 月影强撑着,用爬行的姿势在地上艰难地蠕动,还没走出一米,一双大脚横亘在眼前,这个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 月影吃力地抬起眼皮,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便痛晕了过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10 狭路相逢 “你……还活着……” 月影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潮湿、昏暗的牢狱中,双手被反绑。她想挣脱,可身上的毒还在蔓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贱人,没想到吧!老天有眼,你最终还是落到了我手上。”花枝见月影醒了,慢慢地站起身来,手里提着一根长鞭。 花枝上身裹着一件深紫色的抹胸,胸部裸露,白嫩暴露出一半,下身着同色长裙,将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外面套一件淡紫色薄纱,手臂肌肤若隐若现。她轻轻挽起长发,露出洁白光滑的脖颈,暗红的唇,妖媚的眼妆,颇有一番风尘。 花枝踱步到月影面前,用手提起了月影的头发,让月影抬起脸看着自己。花枝本想欣赏月影惊慌失措的神色,不料对上的,是一双如寒冰般冷冽的双眸。 “哟,”花枝面带笑意,恶狠狠地说道,“在皇子府的时候,你不是很柔弱吗?怎么,你现在不怕吗?在这里,我想对你怎么样都可以,不会有人来接救你的……” “哼哼哼……”月影无力地冷哼着,“你真是可悲啊……” “你说什么?”花枝气愤地拉了拉月影的头发。 月影的头皮被拉扯得生疼,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没有叫出声,她盯着花枝,缓缓道: “不是吗?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狐假虎威,真是丑陋无比!” “贱人!” 花枝脸色一变,扬起鞭子向月影抽去,一鞭两鞭三鞭…… 她看着月影在她的鞭子下颤抖着,她的内心感到无比畅快,若不是因为月影,花枝就不会被元熠赶出府邸,也不会被旧主抛弃,落得无处可归的地步。 花枝心里恨呐! 她原本有机会可以成为皇子的侍妾,再不济也是个郡守的妾室。而如今,在这深山老林中…… 花枝想起那一天,她原本打算离开三途郡去投奔远房亲戚,不料在北山上被一群山贼掳去。月影说的没有错,她是狐假虎威,她借的威风都是来自于她爬上的那些床,可她不过是一个女人,为了活命,她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不是月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好恨! 她用尽了力气,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着,看着月影的衣服被抽出一条条的血痕,血肉翻飞模糊成一片,看着她痛苦惨白扭曲的脸,她还是觉得不解气。 她不知道,月影此刻承受的痛比鞭刑痛上千百倍,她的毒发作了,体内一阵发热一阵发寒。热的时候,像在地狱烈火中炙烤,千百只野兽撕咬内脏;冷的时候,如掉进万年冰河,肢体麻木到不自觉地颤抖,心里有千万只蚂蚁爬动,痒到钻心的痛。 “你杀了我吧!”月影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杀了你?哼,没那么便宜,”花枝俯下身,对着月影轻声说道,“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人呐!” 花枝唤来两个彪形大汉。 “大虎哥,小虎哥,”花枝谄媚地笑道,“你们兄弟二人平日跟着大王出生入死,甚是辛苦,今日这小妮子就请二位慢慢享用……” 两个大汉一听,顿生色胆,猥琐地靠近月影。 “你们谁敢碰我,我立刻咬舌自尽!”月影咬着牙齿道。 两个大汉一听,撤下月影的腰带缠住她的嘴。虎落平阳被犬欺!区区小贼也敢欺负她,月影试图凝聚内力,可体内真气胡乱冲撞,她完全使不上力。 衣服被扯掉一半,月影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一个大汉将她压倒在地,开始脱他自己的裤子。“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厉呵传来,两个大汉手抖了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 月影瞥见一个披散着卷曲头发的络腮胡男人走了进来,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月影,转头盯着花枝道。 “你就是这样帮我看管重要人质的?”多毛男步步逼近花枝,“要是她死了,谁来替我引来三皇子?靠你吗?” 花枝颤颤巍巍地退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一脸媚笑着对多毛男说道:“大王,你干嘛对人家这么凶吗?我只是……想让兄弟们高兴高兴……” 说罢小心地拉起了多毛男的手,把手慢慢地放到自己的胸脯之上:“大王,你把人家吓到了,你摸摸,人家的心跳得多快!” 多毛男大手在花枝的胸脯上搓了一把,而后又一手推开她:“你最好认清你的位置,你不过是我捡来的玩物,别以为上了我的床,就能替我发号施令。” 花枝听罢低下头不敢言语。 “大虎小虎,看看地上那个女人死了没有。”多毛男吩咐道。 两个壮汉赶紧探了探月影的鼻息和脉搏。 “大王,这女的还没死,不过气息很弱。我看好像快要不行了。” “大王,你可别被她骗了,这贱人惯会演戏,瞧她那矫情做作的样子,不过是挨了几鞭,我……” “闭嘴!”多毛男打断了花枝的话,对两个大汉说道,“去把普烈叫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来了一个白胡须的老者,一个肩头还背了一个木箱。 “大王,有何要事。”老者谦逊有礼,倒和山贼的画风迥然不同。 “去,看看那个女人,看她到底是死是活。”多毛男命道。 那名叫普烈的大夫查看了她的伤口,对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普烈倒是见怪不怪。可当他号月影的脉搏时,眉头却皱了皱。 “如何?”多毛男问道。 “回大王,这位姑娘,恐怕命不久矣。” 普烈话音刚落,多毛男扭头怒视花枝,花枝背后一凉,打了个寒颤。 “大王,”普烈凑近多毛男耳语了一番,多毛男想了想,对花枝说道:“你去把她的伤口处理下,再找身干净衣服给她换上,这件事要是干不好,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想必这个多毛男就是北山山头的头目,月影心想,看来自己是暂时死不了,不知道这个人留着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有机会,先逃出去再说。 月影这样想着,普烈突然走到她跟前问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是什么吗?” 月影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普烈突然叹了口气道:“可怜,可怜人呐!也许死对你才是解脱。”另一头,元熠、瑞清二人正在三途郡的驻军统帅秦佑老将军账中。 秦佑老将军原掌三军大权,因不愿攀附皇后势力,一路被打压,最后被贬到三途郡做驻军统领。 尽管如此,秦将军一直不失军人风范,治军严明,效忠国家。 上一次皇子府被围,也是秦将军派兵解救,这一次元熠本打算带自己的护卫上山营救,瑞清出现拦住了他。 瑞清称北山上的那一伙贼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的头目颜连,是羌国人,在北山的势力庞大,几十个护卫根本救不回月影。 元熠想了想,认为瑞清说的很有道理,他收到的勒索信,并不是索要什么黄白之物,而是要求元熠本人上山与颜连会面。 若说颜连是为了绑架皇子,那胆子也忒大了,看来这个头目应该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为了谨慎起见,元熠决定请秦将军帮忙。 实则秦将军早就盯上了北山上的这一伙人,他们表面上是土匪,实际是羌国来的细作,专门负责给羌国人传递消息,土匪这个身份不过是他们的伪装。 “老臣听人说,三皇子嚣张跋扈,不学无术,今日一见,想那传闻都是不可信的,”秦将军感慨道,“三皇子心系百姓安慰,乃是社稷之福啊!三皇子对待家仆都有这般仁德之心……” “过奖过奖,”元熠打断了秦将军江水滔滔的溢美之词,“我的确是病坏了脑子,不过时好时坏罢了,如今北山上还有这样危险的人物,我们得想办法端了他们的巢穴。” “哦,那是自然,不过,如何解救人质倒是个问题。”秦将军问道。 “我认为,我们不若声东击西,”在一旁的瑞清开口道。 “敢问这位是……” “哦,失误失误,忘了给你们介绍,”元熠一拍脑门道,“这位是明月楼的瑞清掌门,因为我和月影都在他的门下学剑,瑞清掌门也很关心月影被掳走一事。” “哦,真是英雄出少年,又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侠士……”秦将军啧啧称赞。 “秦将军过奖,在下人微言轻,不过只能尽些绵薄之力。”瑞清拱手道。 “瑞清掌门刚刚说的声东击西,又是怎么个方法。”元熠问。 “八个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11 智取北山 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从黎明的幕帘中冒出头,山里的一切都在沉睡,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鸟啼传来。 守夜的小卒在瞭望台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是无事发生的一夜,终于快到换班的时间,他可以回寨子睡个好觉。 还没来得及思考醒来后吃什么的问题,小卒远远地看见一排乌红色的旗帜朝山寨移动,他定睛一看,旗帜上分明地写着“秦”字。 糟了! 小卒打了一个哆嗦,三步并作两步朝颜连的大帐奔去。 “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打上来了!”小卒高声疾呼道。 “什么官兵?”颜连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滚起来,一旁的花枝连忙爬起来给颜连捧上外衫。 颜连套上衣服大步走出账中,向小卒问道:“什么情况。” “是秦家军的军旗,正往我们的寨子过来,看样子,来的人还不少。”小卒汇报道。 颜连想了想,立刻吆喝道:“召集弟兄们带上家伙跟我来。” 顿了顿,颜连又说:“一分队全体留下,看好寨子,其余人跟我走!” 一群人提着大刀长剑浩浩荡荡地冲出寨子。 果不其然,颜连远远地瞧见了“秦”字的军旗,路上扬起的滚滚沙尘,看来来人还不少。最近山寨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想必是三皇子请了军营里的人来保护自己,颜连冷哼一声,皇室子弟,如此胆色,难怪宗朝每况愈下。 在山中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颜连察觉到了异样,就算秦老头的脚程再慢,自己的部队走了这么久,按道理说两支部队即使没有相遇,也该是越走越近才对,怎么看着远处的秦家旗帜始终遥遥在前,似海市蜃楼般触摸不到。 颜连脑子闪过一个念头,惊呼:“不好!中计!” 颜连拉住缰绳,调转方向,大声道:“全速回营!” 说罢,策马疾驰,朝山寨奔去。 颜连和几个脚程快的部下率先回寨子,寨子外游荡着几个看门的小卒,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颜连有些疑惑,侧身下马,一旁的小卒恭顺地牵过颜连的马套,默默地走到一边将马套起来。 颜连瞅着小卒的背影,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正欲叫住小卒,突然听见寨中有人大叫道:“着火啦!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啊!” 颜连看见寨子里有一处冒出了一股黑色的浓烟,那个地方,不是关押月影的地方吗?颜连见大部队快要赶来,吩咐道:“叫人看住寨门,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 说完便带上他的精锐部队朝浓烟处奔去。 让颜连意外的是,并没有着火,只不知道是谁在院里点燃了一堆湿了的柴火。 “不好!快撤!”颜连眼珠一转,立刻猜到了现在的局面有一种可能,寨里的人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人。 颜连回身,一堆穿着便服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元熠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颜大王,我来了。”原来,瑞清使了一招连环计,先是调虎离山,引诱颜连出寨,实则举着旗子的不过几个人,扬起的尘土不过是在马儿身上装了些事先准备好的泥沙袋,一边走一边扬尘。 另一方面,秦将军的大部队已经漏夜上山,埋伏在山寨周围,看着颜连带着大部队离开,他们立刻潜进山寨,杀掉了山里剩余的山贼,换上他们的衣服,准备下一步行动——瓮中捉鳖。 而另一头,瑞清领着人找到了月影,先一步把她救了出来。当看到月影满身是伤的躺在床上,瑞清感到一股血冲上脑后。 “影儿,对不起,我来迟了……”瑞清轻轻地抱起月影,唯恐将她弄疼,“我们……回家吧!” 月影彼时已经痛到快失去知觉,朦朦胧胧地似乎听到了瑞清的声音。 “瑞……瑞清……药……解药……我……好痛……”月影缓缓地扬起一只手,贴在瑞清的胸口上。 什么?瑞清听了一头雾水,解药不是已经给了月影。 “药在哪儿?”瑞清着急地问道。 “丢……丢了”月影有气无力地说道。 难怪!瑞清恍然大悟,以月影的功力怎么可能会折在这群山贼的手里,原来是没有解药,身上的毒发了!可是,究竟是谁,把月影折磨成这个样子? “谁给你用的刑?”瑞清压制着怒火问道。 月影没有回答,似乎是晕过去了。 “影儿,我们走!”瑞清抱着月影,刚出房门,就遇见正在布置埋伏的元熠。元熠见到月影的模样,也大吃一惊。 “月月!”元熠朝月影冲了过来,激动地说,“月月!你怎么了!谁欺负你!是谁!” 月影微微半睁着眼,嘴角微微蠕动,声音很轻。 但瑞清和元熠都听清了,月影说的是“好痛”。 “三皇子,月影伤得太重,我先带她回明月楼疗伤,我的人会留在这里协助你们,”瑞卿顿了顿,“月影的仇,一定要报。” “好!”元熠地点了点头,目送二人离开。“颜连,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你有何贵干啊!”元熠把两只手交叉地放在胸前,一脸冷漠地看着颜连。 “哼,好你个三皇子,算计我!”颜连道,“不知道三皇子带着秦将军到我这山中小屋来有何贵干!” “颜连,你别装蒜,”元熠笑了笑,“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吗?羌国那边,也有我的人。” 颜连心里一惊,他垂下眼想了想,知道这群人是有备而来,今日不宜在此逗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逃出去,回到羌国再从长计议。 “就凭你们,也想抓我?”颜连拔出长剑,直向元熠刺去,“看剑!” 看着颜连的剑袭来,元熠站在原地也不动。忽然从天而降一张巨大的金蚕丝网,扑向颜连一行,颜连避闪不及,被困在金蚕丝网里,金蚕丝网坚韧无比,刀剑不破,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 “元熠!是英雄好汉就放我出去单打独斗,耍阴招算什么本事!”颜连咆哮道。 “我本来就是无赖,你不知道吗?”元熠眼皮一闭,顿时浮现起月影的累累伤痕,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月影的伤,是谁弄的?” 颜连看见元熠的脸色突然变了,看来花枝说得没错,这个女人对元熠来说不简单,他权衡了下利弊,大声说道:“你可不要恩将仇报啊,这个女人的命,可是我救的。” “我问你,她的伤,谁打的?”元熠没有理会他,又重复了一遍。 “是……是花枝……”颜连犹豫着说着。 “她在哪儿?”元熠问。 不待颜连回答,元熠手下的人就将花枝带了出来。花枝被人一把扔到了地上,众目睽睽之下,花枝扑簌簌地流下眼泪,乞求着元熠的原谅。 “爷,我错了,可是我是有苦衷的,若不是月影,我不会被颜连这个恶贼虏上山,”月影哭得梨花带雨,“是他逼我的,我没有要伤害月影,是他逼我的!” 花枝指着颜连哭诉道,颜连一听,怒火中烧:“贱人!你说什么!” 花枝没有理会,一个劲地哭。 元熠正准备拔剑,颜连突然挣脱了金蚕丝网的束缚,他的指甲上套着一枚戒指形状的利器,戒指是用金刚石铸成,刚好可以割开金蚕丝网。 “放箭!”元熠一声令下,利箭疾如雨下。 颜连就地一滚,捞起了伏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的花枝,将她挡在身前,自己两脚掂地,借力登上屋顶,转眼间,花枝被扎得满身是窟窿。 “你……你好狠……”花枝吐出最后一口气,当场身亡。 颜连将花枝的尸体顺势往下一抛,自己翻滚着逃到了房屋的另一侧。 颜连以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不料双脚刚落地,几柄剑便架上肩头。瑞清早已派人围在外圈,以防后患。而秦将军的人马堵在山寨外,早已将颜连的大部落一网打尽。 “哟!”元熠慢慢踱步走到颜连跟前,颜连恶狠狠地抬头瞪着他,谁知头一抬,一个黑色布袋罩在头上,颜连只觉得一股浓郁的药味蹿进鼻子,登时失去了知觉。 秦将军处理好山寨其余山贼的事,赶来与元熠汇合。 “来人,将此人捆住,与其余人一起押入大牢,待定罪后一并处置。”秦将军吩咐完,向元熠说道:“果不出我们所料,在山中搜出了许多颜连与羌国传递消息的物证。” “秦将军,这次的事辛苦你了,我自会向父皇秉明一切,”元熠说道,“此外,三途郡位置特殊,这一群人一定要尽早处理,以免节外生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12 离奇毒发 不到半月,北山上的贼匪被一网打尽,尽数处死,藏匿在三途郡的大部分北羌势力被驱逐出境。皇上圣心大悦,立刻下旨召三皇子及秦将军回京领赏,秦将军认为瑞清对此事也是功不可没,邀请瑞清一同上京。 一行人火速赶往京师,这其中还有月影的原因。 话说那日瑞清带月影回明月楼后,即刻向乌有要了一颗解药给月影服下。月影服下后,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瑞清看着月影周身是伤,心里既难过又自责,也不知道同月影说什么好。倒是月影先开口:“瑞清,你同师傅讲,他交代的任务……我没有完成,等我明日……再去向他老人家请罪……” 瑞清听罢,沉默片刻,他的一双眼睛氤氲着悲伤,他伸出手想要轻抚月影的面庞,最终却只是轻轻地拍拍月影的肩膀。 “影儿,停手吧!”瑞清说道,“我向义父说,别让你去做这些危险的事了。” “瑞清,”月影的声音有些清冷,“你不必做这些多余的事,你知道的,这些不过是我的宿命。如果我不能手刃仇人,我根本不知道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 错了,一切都错了! 瑞清在心中呐喊着,根本不是这样的。 “你可以像一个普通女子那样生活,相信我……”瑞清哽咽着说道。 “哈哈哈……”月影轻轻地笑出了声,“普通女子?瑞清,你告诉我,我手上的血,洗得干净么?我如何去做一个普通女子?” 月影双眼空洞地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道:“或许我就是一个杀人的工具罢了。” “不是的,影儿!”瑞清突然抓住了月影的肩膀,“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你还有……还有晏承……” 瑞清的心思吐露一半由吞了回去。 晏承,哥哥…… “瑞清,我在北山遇险的事,别告诉我哥哥,我不想让他担心。”月影对瑞清道。 “北山的事,我恐怕不久之后三途郡会人尽皆知,不过世人不会知道此事是由你而起,你回明月楼的消息,我已经封锁了消息,晏承,他不会知道的。”瑞清解释道。 “如此,多谢了……这一次上北山,龙隐图没有取到,险些倒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真是做了一笔赔本买卖,终归是我自己大意了,明日不知道如何跟师傅交代。”月影道。 “义父……不会责怪你的……”瑞清犹豫着说道,“影儿,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龙隐图……” 月影不可置信地盯着瑞清,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根本没有?” “哎,事到如今,我只能告知你实情,龙隐图本就是个虚妄的传言,世上哪里有什么不劳而获的力量?不过是义父为了引起中原武林和朝堂的动乱而捏造的谎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果不其然,这个消息传到越来越多人的耳朵里,大家都信以为真,争相逐利……”瑞清道。 “所以师傅放出龙隐图在三途郡的消息,不过是为了引来元……三皇子,可师傅让我去北山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到底是何用意?”月影疑惑。 “义父不过想让三皇子同你早日归京。”瑞清道。 “为什么……你们这么笃定,三皇子会来救我?他一定会……带我回京师?” 月影心想,元熠是小儿心性,根本不可能对自己有男女之情,既是如此,师傅到底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抓得住元熠的心? “瑞清,你们到底还瞒着我什么?你说我不是工具,你看看我,现在不是你们利用的工具是什么?”月影直愣愣地盯着瑞清,眼里掠过一丝愤怒。 “影儿,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 瑞清想了想,决定向月影说出实情。 “影儿,你还记得义父给你的那个香囊吗?实际上,那是宗朝公主的信物。” “什么?公主?哪个公主?宗朝皇帝好像只有三个女儿吧?”月影道。 “实际上,皇帝有四个女儿。这涉及到皇室的一段密辛,”瑞清道,“坊间传闻,三皇子的生母皇贵妃,十六年前死于疾病,实则并非如此,皇贵妃乃是产下一女婴后血崩而亡,皇帝伤心欲绝,这个女婴被皇家视为不详,其后更是不知所踪。皇帝从悲伤中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不见了,他一直怀疑是皇后的人所为,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女婴的下落。” “所以说,那个香囊就是皇帝女儿的信物,可为什么……会在师傅手里?莫非……”月影疑惑道,难道公主失踪的事和师傅有关。 “义父从何处得到的信物我不知道,不过义父说,这个公主不到一岁就夭折了。”瑞清顿了顿,说道,“所以,这次的北山事件就能证明,三皇子已经认定了你的公主身份,而你也要以这个公主的身份入宫。” 所以,元熠对自己好,是因为他把自己当作亲生妹妹。 月影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沉了沉,好像有一股凉风簌簌地吹向心底。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失落感?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皇帝会把找公主和找龙隐图的任务交给一个傻子吗?那一天,三皇子来明月楼找我要人,我和他过了两招,他分明是有武功的,所以他一直都在装傻。这样的人,当真深不可测……” “瑞清,你别说了,我头疼,想休息……”月影打断了瑞清的分析。 瑞清看着月影失落的神情,他的心像被人突然扎了一刀,他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 元熠处理完北山的事,第一时间跑到明月楼接回了月影,看着月影虚弱的样子,元熠恨不得将花枝大卸八块。 这一夜,多少人难以入眠。 天色翻出鱼肚白,月影睡得迷迷糊糊,她感觉体力有一股真气在乱窜,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突然,这股气化作无数飞针,在她的体内胡乱地扎着,一层一层又一层,那伤口在汩汩流血,血越积越多,月影胸口一闷,咳出了一口黑血。 “月月!月月!” 元熠守在月影身旁,见月影额头冒出岑岑细汗,眉头微皱,哼哼了几声,突然吐出一口黑血,顿时惊慌失措。 “月月!快醒醒!别吓我啊!月月!来人啊!来人!” 元熠大喊,向磊闻声,立刻冲进房来。 “爷,出什么事了?”向磊瞥见月影嘴边的血,也吓了一跳,“月影姑娘怎么了?” 元熠飞快地说道:“快去明月楼把掌门人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瑞清驾着快马疾驰而至,当他看见月影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月影已经醒来,因为痛苦让她扭曲着身体,狰狞着脸。 “我好痛啊!好痛!”月影想用手抓自己的头发,元熠拼命地拉着她的手。 月影满脸是泪,痛苦已经让她失去了常态,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无法说话,她想要把自己身体里的针一根一根地拔出来。 “月影!”瑞清见月影突然瞪大了眼睛,似有决绝之意,“不好!她要咬舌!” 说时迟那时快,元熠一只手卡在月影嘴里,月影狠狠地咬下,一滴一滴的血顺着月影的嘴角流下。 “瑞清!”元熠忍住疼痛,“快来看看月月,她到底怎么了?” 瑞清大步流星地走到月影跟前,将月影的大穴封住,又猛地在她的颈后用力一敲,月影登时晕了过去。 “你做什么!”元熠问道。 “她身中剧毒,我也无力医治,不过我可以请我的义父来,他精通医理,定能帮助月影,”瑞清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护住了月影心脉,让她暂时晕过去,我这就去请义父来,在这之前,如果她醒了,一定不能让她求死!” 看着瑞清匆忙的背影,元熠转头看了看月影。 月月,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瑞清一路狂奔,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明明已经吃下了解药,为什么还会毒发?看月影的样子,似乎比过往还要严重?究竟是怎么回事? 瑞清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时的场景,在那个幽黑的小屋里,那些毒虫,那凄厉的叫声…… 影儿,对不起,如果不是他自己太无能,你也不会遭受这些痛苦。 瑞清冲进明月楼,到后院的密室找到了乌有。 “义父,影儿情况不大妙,您快去瞧瞧她吧!”瑞清道。 乌有放下手上的书,看了瑞清一眼。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乌有转过身,在书架上找着什么,“你要知道,我若出手,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吗?” 瑞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义父,孩儿求您,若不是情势危急,孩儿定不敢随意请您出手相救,但若此番您不管不顾,影儿恐怕活不过今日。义父,您说您的仇一定要影儿替您去报,可若是她死了,谁又替您去报仇呢?” 乌有抬起的手顿了顿,他想了一会儿,慢慢地把手上的书放回原位。 “走吧!” 瑞清面露欣喜之色,太好了,影儿有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13 回忆的门 月影还在昏睡,元熠焦急地在房里踱来踱去。 好端端地,月影为什么要上北山?平白无故地,月影怎么会中毒? 在瑞清到来之前,元熠已经请大夫来为月影把过脉,可大夫却只道是中毒,究竟身中何毒,都说不清楚。 元熠心想,若此时在京中,请宫中御医来给月影看看,说不定能诊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过御医是不会给布衣看诊,除非能恢复月影的公主身份。 但上次在老山林的事,元熠还历历在目,月影究竟瞒着自己什么尚不清楚,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一个杀戮极重的人,一个自己重视的人……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为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多少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元熠心想,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哪怕在自己重视的人面前,也不得不戴上面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羁绊,或许,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而现在,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将月影的命运牵绊住,明月楼里,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元熠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报瑞清带着乌有前来,元熠抬眼,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映入眼帘,乌有…… 那张脸似乎苍老了许多,皱纹爬满了眼角,脸皮也耷拉下来,但那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却来回地刺激着元熠的记忆,那烙印在幼年元熠心中永远的疤痕。 是他? 元熠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此时万不能打草惊蛇。眼下先治好月影再说。 “义父,这位便是三皇子,”瑞清介绍到,“三皇子,这位便是我的义父——乌有先生。” “三皇子好!”乌有作揖道。 “乌有先生不必多礼,且看看月月如何。”元熠道。 乌有也不再寒暄,径直坐到床边,为月影搭脉,须臾的功夫,乌有心中有了答案。 “三皇子,且容老夫为这位姑娘诊治,不过,涉及本门秘术,烦请三皇子回避。”乌有淡淡地说道。 “月月可有救?”元熠问。 “无十层把握。”乌有说完,不再回答。 元熠自知呆在这里,乌有是不会救月影的,只好退出避嫌。关上门的那一刹,元熠盯着乌有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十六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向磊,”元熠吩咐道,“去查一查,乌有的底。” 乌有解开了月影的大穴,疼痛感立刻蔓延全身,月影再次被痛醒。乌有又用银针为月影打通了血脉,取出指间乌血。 月影睁开眼,竟是乌有坐在自己跟前,月影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想坐起身来。 “师傅,你怎么……” “我若不来,你怕是活不过明日。”乌有冷冷地说,“居然能掉了解药,你这么多年的功夫,怕是白学了!” “师傅恕罪……” “如今毒已入心脉,我现在暂时压制住你的毒,待我回去在解药里多加几味药便可保你每月无虞,不过,你一定要按时服用,否则,下一次,就算是神仙也无法救你。” “师傅……”月影挣扎着想起身,一旁的瑞清赶紧扶她坐了起来。 “师傅,徒儿求您,给我……给我一个痛快吧!”月影隐忍着心里的痛楚,低低地俯身道。 “你说什么?”乌有厉声道。 “师傅,我……我好痛苦……我不想再这样活着,我真的好痛苦……”月影的身体颤抖着,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番话。 瑞清大吃一惊,连忙说道:“义父,影儿怕是痛傻了,尽说胡话,还请义父快些为影儿治疗吧!” “独孤月影,”乌有的声调突然变得低沉,“你怕是忘了,你身上流的是羌国人的血!你怕是忘了,南羌是如何覆灭的!身体的区区痛楚都忍受不了,如何完成复国大业!想想你的哥哥,想想你的家族!” “师傅……徒儿怕自己撑不到那一天……” “哼,看来你是忘了,自己的毒是怎么来的,你放心,若是你死了,我也会让晏承尝一尝这天蚕变的味道……”乌有说着,嘴角挂着一抹笑,眼里却是冰冷的,“你自己好自为之,过几日,我让瑞清给你送药……” 一听这话,月影的瞳孔紧缩,不,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到晏承!为了他,即便是受尽世上的所有痛苦,她都要活下去!她要活下去! “瑞清,随我回明月楼!”乌有命令道。 瑞清看着月影紧紧捏起的拳头,心中一颤,那段不愿回忆起的往事一点一点浮现在眼前。 幼时,自己无忧无虑,不见武林江湖,没有刀光剑影,一切不过是寻常小孩的快乐日子。 直到那一天,义父负伤带回一个小女婴,他告诉自己,那是南羌国的公主,自己拼死才救下她。 瑞清望着襁褓中的小女孩,脸还是皱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看,只是当他望着她时,小婴儿突然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她好像也看到了自己,伸出手乱抓着。 这一刻,小瑞清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想法,他要保护这个小公主!后来从义父那里得知,原来南羌国覆灭了,小公主是独孤皇室的遗孤。 多么可怜的小公主!刚刚出生就失去了家人,瑞清大着胆子对乌有说:“义父,教我武功吧!” 乌有听了他的话哈哈一笑道:“小顽童怎么突然想学武功啦?” “这样以后我就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啊!” 瑞清瞪着天真的大眼睛望着乌有,他不知道那时乌有的内心有一丝触动,曾经的少年,曾经的心愿,都成了梦幻泡影,不知这个稚童将来又能否如愿呢? 乌有同意了瑞清的请求,亲自教授他剑术,瑞清天赋很高,后天勤奋,学得是有模有样。 时光飞逝,小女孩渐渐长大,义父为她取名月影,月亮的影子吗?那是多么黑暗的世界啊,瑞清不明白义父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但不管小公主叫什么名字,瑞清都十分喜欢她,一直陪伴她,照顾她。 月影五岁那年,义父又领回了一个大男孩,不过这个男孩受了很重的伤,伤好之后,他的腿便废了,终生只能坐在轮椅上。 义父说这是南羌国的王子晏承,也是月影的亲哥哥,他一直被北羌人俘虏,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敌人手中救回晏承。 瑞清不喜欢晏承,因为晏承来了之后,月影便很不开心,她还要装成开心的模样去同晏承玩耍,为什么? 从那以后,小月影也跟着义父学武,义父对她同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同,可以说,是一种苛求,稍微不满意,就是一顿鞭打,有时,瑞清甚至能从义父脸上看到一丝厌恶。 为什么会这样,月影不是南羌的公主吗?义父究竟是什么身份呢?瑞清第一次对乌有产生质疑。 月影的脸上总是挂着愁云,瑞清变着法的想让月影开心。 那时,月影总说,瑞哥哥,和你在一起,她总是很开心。 瑞清听了也很开心,他便同月影讲,那我们永远在一起,月影便可永远都这么开心。 这世上,快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 渐渐地,瑞清知道了明月楼的秘密,知道了千人组的存在。那一年,月影十岁,义父给了她一个任务,让她去城郊杀一个茶铺老板。 月影说自己与这个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呢?乌有没有回答,如往日一样,对月影进行鞭打责罚。 月影挨了打,任务还是得继续去做。 那天,月影很晚了还没回来,瑞清怕月影出事,悄悄出去寻她,谁知就在半道上,看到了月影。 她满手是血,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棵树下,用树叶正在拼命地擦拭自己的手。 “影儿!”瑞清喊道,但是月影没有反应。 等他走进,听见月影一直在念叨着,擦不掉,怎么擦不掉…… “影儿……”瑞清拉过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别怕。” 不一会儿,他感到自己胸口湿润了,他知道,那是月影的泪,善良的泪。 月影向乌有恳求,自己不愿意再杀人,乌有不置可否。过了几天,乌有把月影关进了一间小黑屋。 瑞清一直在试图忘记这段记忆,每当回想起来,他都不寒而栗,仿佛这是一片黑洞,将他吸入,万劫不复。 乌有说,人会有软弱之心,但工具不会,因为工具没有心,他要让月影成为千人组最利的一把剑,最无情的一名杀手。 那时瑞清还不懂,乌有为什么会把一筐又一筐的蛇虫鼠蚁丢进黑屋,为什么会把毒药放进月影的饭食中,后来,瑞清才知道,那是乌有在炼制“天蚕变”。 “天蚕变”是羌地的一种制蛊秘术,将人同毒物放在一起相互蚕食,人要将自己淬炼得如同毒物,喝下所有毒物的血,吃下毒物的肉,成为最终的幸存者,这蛊就算是炼成了。便是百毒不侵,更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毒药。 如果失败,此人将被毒物的毒反噬,承受万虫撕咬的锥心之痛。 瑞清听着月影撕心裂肺的呼嚎,听着月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点声息也无,瑞清苦苦哀求,让乌有放了月影,他愿意代替月影,可就算是瑞清的头磕破,乌有仍是无动于衷。 后来瑞清才明白,乌有或许早就知道,这蛊是练不成的,他的目的,只是在于训练月影乖乖听话。 果不其然,月影没有撑到七七四十九天,练蛊失败了。但乌有并不沮丧,反而很高兴,月影体内的毒只有他炼制的药才能压制,乌有每个月给她服一次解药,若月影不愿意去做任务,乌有便不给她解药。 “你承受的痛苦,尚不及你家族的万分之一!”乌有对着痛到抽搐的月影说。 更残忍的是,乌有把送解药的事交给了瑞清。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月影终是不负乌有的期待,成了千人组最冷血的杀手。而瑞清,却再也没有听到月影唤过一声“瑞哥哥”。 明月楼还是那个明月楼,但有的人已经变了…… 这一次,瑞清不再向乌有求情,不做无谓的挣扎,这些无用功,瑞清都不想再做。 一直以来,在义父的庇护之下,瑞清从来没有看清过自己的位置,如今,瑞清明白了,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从来只有靠自己的实力,而不是靠跪求别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14 回京之路 乌有的药果然有效,月影服下后,身体不再疼痛,人也渐渐精神了。 但元熠却不敢掉以轻心,加之圣旨急召,元熠一行人踏上了回京之路,因着秦将军的盛情,瑞清也跟着一路上京。 元熠备了一辆超级豪华的马车,环佩叮当,香草熏之,金丝软垫,红泥火炉。秦将军戎马一生,铁骨铮铮,硬是不坐马车,只愿骑马。 偌大的车上,只有元熠、月影和瑞清三个人,本来一人坐一边,三足鼎立,倒也相安无事,可元熠偏偏要和月影挤在一处。 “月月,你身上哪里可还疼?” “月月,渴不渴,我专门让人熬制的清火润肺雪梨汤,尝一尝嘛!” “月月,饿了吗?我上次打的野猪,让人制成肉干了,吃点哈?” “月月,靠近点嘛,窗户那边蛮冷的!” “月月……” “月月……” “月月……” …… 元熠一路嘘寒问暖,月影感觉自己的耳朵旁就像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乱飞。 “三皇子,”月影柔柔地说道,“我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路途遥远,有些疲乏,想要小憩一下。” “三皇子?月月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元熠一脸委屈道。 约定?一旁假寐的瑞清心内一动,他们什么有约定?约定了什么? “三皇子对月影当真是关怀备至,旁人看了都不免动容呢!”瑞清微微睁开眼说道。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我和月月是最亲密的!”元熠咧着嘴傻笑。 瑞清脸一白,也不想多说什么。月影看着元熠的表情,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月月啊,我有个疑惑,你为什么要去北山呢?”元熠似乎不经意地问。 瑞清瞥了月影一样,月影的眼里突然充满悲伤道:“我……我为了我爹爹……我学了两个月的剑,我想去给我爹报仇……” 元熠记得,初见月影时,她自称与父亲同往三途郡,中途父亲被北山山贼掳去。 元熠哀叹一声,也不再多问。 自从遭逢北山之事,月影晓得元熠的确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也知道元熠为什么对自己好。 月影有些失落,到底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所谓的真情,不是利用,也不用伪装,那些真情会否有一份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 小时候,以为瑞清对自己很好,后来才知道,他和师傅才是亲人,自己不过是他们手里的工具。 长大了,月影明白自己肩负的使命,也知道晏承对自己的重要性,可他们在一起时,月影知道晏承在掩盖悲伤,强装笑颜,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呢?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在演一出团圆的戏码。 这么多年,在江湖上飘荡,看见了太多丑恶的嘴脸,听了不少始乱终弃的悲情故事,可月影还是想问一问,难道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这样肮脏吗? 直到她遇见了元熠,他的直率、天真、善良,无一不触动她,哪怕这是一个傻子呈现出的对世界的认知。她想保护他,在老山林的时候,她就看清了自己的想法,哪怕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哪怕自己去迎接无尽的黑暗,她想保护他! 可现如今,月影的梦碎了,这样一份直率、天真和善良,原也不过是伪装。月影觉得自己还是这么幼稚,瑞清说得没错,若真是如此单纯的人,怎能熬过残酷的宫廷生活?怎能在皇后的围攻下存活? 但她不会打破这个谎言,或许有一天,谎言会不攻自破,希望那一天,可以晚一些到来,她就把这当做一场梦,梦里,她是宗朝遗失的公主,他是疼爱自己的哥哥。 哥哥,也好…… 梦醒的那一天,他们势必只能是仇敌。时间一晃,他们一行赶了十几天的路,离京师越来越近,再有两三天,便可到达目的地。 元熠说宫里的御医不错,让月影一定要随他进宫去瞧一瞧。 瑞清却不同意,称御医连三皇子的病症都看不好,想必也是平庸之辈。 二人争论之际,月影突然想起一个人, “对了,上一次在北山的土匪窝,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叫普烈的老者。”月影问道。 “老者?土匪不都是精壮的汉子么?怎么这年头老头也要去当土匪啦?”元熠问道。 “不,他不是土匪,他是一名大夫,我想这个人的医术可能不一般。”月影回想起当时普烈的神情,知道他一定是看出了自己身上的蛊毒,能一眼识出天蚕变的人,肯定不简单。 “什么!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可恶!”元熠激动地跳起来,瞪着眼睛骂道。 “我想,他应该不是坏人,正是因为他,我才不至于被关在潮湿的地牢里,才得以侥幸活到你们来救我。”月影说罢抬眼看了看瑞清。 “医者父母心,想来他也不是自愿为贼匪卖命的,有机会自然逃出生天。”瑞清搭白道。 “哼,好吧,看在他救过月月的份上,那就原谅他,不同他计较了。”元熠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哪知屁股还没挨着垫子,马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元熠一个重心不稳,胸口直直扑向地面,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我天!怎么回事啊!”元熠一脸痛苦地挣扎着,月影和瑞清一左一右地扶起他。 “三皇子,没事吧!属下该死!有人骑着马朝我们横冲过来,我们避之不及,才突然呵住马儿!”向磊向元熠汇报着。 “谁啊?胆儿挺肥啊!我看看,”元熠气冲冲地跳下马车,瑞清和月影对视了一眼,也跟随其后下了车。 元熠回京,随从只带了数人,三者在前开道,其余在后方护卫,秦将军和向磊一左一右跟着马车走,队伍虽不庞大,眼睛没瞎的人远远还是能见着。就这样还能骑马冲过来,不是故意是什么? “喂!骑马的,你没带眼睛出门吗?”元熠吼道。 马上的人勒住缰绳,也不下马,只见她身形矫健,一身男儿打扮,脸却是秀丽无比,神情英气非常。 她高傲地盯着元熠,突然嘴角轻蔑一笑道:“敢情这路是你家的呀?你们走得,我为何走不得?快让开,别惹本公子生气!否则,要你们好看!” “公子?”元熠斜靠着马车,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脸,“你看看自己的小白脸,好意思说自己是公子?别开玩笑了,小姑娘回家绣花去吧,不会骑马骑什么马呀,丢人现眼的!哈哈哈!” “你!”马上佳人一听元熠的嘲讽,立刻抽出马鞭,朝地上狠狠一甩,啪嗒啪嗒惊得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 几个护卫齐刷刷拔出长剑,蓄势待发。 “哼,有本事的就跟我单打独斗,别让这么多人围着你,大少爷!”马上佳人眼里闪过不屑,挑衅地望着元熠。 “泼妇!”元熠大骂,“我才不跟你打,好男不跟女斗,我这叫有风度!” 马上佳人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阵哨鸣,她脸上神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今日且饶你,日后再同你算账!哼!”说罢,骑着马扬尘而去。 “切~假把式,装模作样,有本事来打我呀!略略略~”元熠一脸开心地做着鬼脸,月影一看他这副样子就心烦,赶紧钻回马车,瑞清紧随其后。 一行人就这样又上路了,除了这个小插曲,一路并无风波,三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京师。天子脚下,京畿腹地,风貌自然与别处不同,三途郡人流复杂,贸易往来频繁,终归是边陲小地,贫瘠不丰。 京师才是真正的热闹繁华,道路平整宽敞,可以并驾三四辆马车,街道干净整洁,来往男女之衣着,绫罗锦缎,莫不光鲜,服装款式,莫不新颖别致。街道两旁茶楼酒店林立,日上中天,店里楼上楼下宾客盈堂,满室飘香。 月影算是去过不少地方,但多是荒野偏远之地,头一回来京师,透过马车的窗户,感受到了富庶之地的贵气。 京师有严格的分区,以皇城为中心,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东区和南区是民居住宅,西区和北区贸易之所。 他们的马车从西门入,虽然路上人多,倒也一路畅通无阻地行到皇城。 秦将军知道瑞清一介布衣,没有资格住皇城里,非常热情地邀请他回自己的府邸小住,瑞清想了想,千谢万谢地同意了,到了皇城门,便下了马车,同秦将军一道骑马走了。 元熠要进宫复命,一时半会也没有闲暇,让月影坐马车先回府邸,命人给她安排吃住,自己下了马车骑马匆匆离去。 月影坐在马车里,悄悄把瑞清临行前塞给她的纸条慢慢摊开。 “未时,北区,蓬莱居。” 奇怪,月影心想,为什么会是大白天,过去一直约在晚上,莫不是瑞清写错了? 元熠的府邸在东区,和元熠的浮夸性子不同,他的府邸低调得有些残败,挂着的牌匾,上面的字金漆脱落,不辨原貌,青棕色大门上居然也掉漆,咋一看,还以为这是个没人住的废弃院落。 东区基本上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和周围的宅门一比,元熠的门用寒酸来形容都不为过。 好在里面的布置还算雅致,亭台楼阁,屋宇轩榭,都能看出修建时的匠心,不过就是庭院的花草好似无人修建,长得茂密张狂,这一点倒是很符合元熠的气质。 元熠至今没有婚配,府邸里的下人也不多,向磊同管家嘱咐了几句便出门了,管家一听,面前这个亭亭玉立、标致可人、清新脱俗的小姑娘居然是三皇子带回来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三皇子啊三皇子,你总算开窍啦! 管家乐呵呵地帮月影安排了厢房,当然是离元熠最近的,还让人量了月影的身材尺寸,准备做几身漂亮衣裳。 “月影姑娘,你先休息休息,我马上命人给您送饭来。”管家恭敬地说道。 “管家大人,您别这么说,我不过是三皇子身边的侍女,您抬爱了!”月影受宠若惊道。 “哟,月影姑娘瞧您说的,大人二字可是万万担不起,您叫我老张便是,”老张一脸和善,“您可别谦虚,侍女能有这么漂亮的?而且,您是我们三皇子第一个主动带回府的姑娘,月影姑娘,您的福气在后头呢!呵呵!” 月影心里实在无语,看来这管家搭错线的脑回路想必也是受了他主子的影响,算了,多说无益。 “对了,张管家,我呆会想出门一趟可以吗?”月影说道,“来的路上看见好多新鲜玩意儿,我想去逛逛。” “这……”老张有些犯难,向磊刚刚只说好生照顾月影,没说准不准她出门,要是出去有个什么闪失,他如何担待得起。 见老张一脸为难,月影说道:“张管家,您别担心,我跟三皇子一起去学过武功,练过的,再说了,我就出去一会会儿,好不好?” 见月影一脸渴盼地望着自己,张管家心一软便同意了,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派了两个护卫保护月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处相思明月楼S》正文 15 师兄颂文 秦佑将军常年驻守三途郡,在朝中无朋党势力,府邸自然也偏远些,几乎快要靠近南区的平民住所了。 听着秦将军一路的介绍,瑞清方得知,秦将军有一个年芳十五的女儿,因为是老年得子,所以分外疼爱些,养在闺中,平日里也少有外出。 瑞清对闺阁中的青春少女自然不感兴趣,他只觉得秦将军的确很疼爱幼女,一路都在同他说女儿的趣事。 他不知道秦将军心中的打算,女儿渐渐大了,终有一日是要嫁人的,与其被动等待,不若主动出击。 秦将军慧眼识才,他看这个瑞清就很好,虽然瑞清是个武林中人,但年纪轻轻就堪当掌门一职,为人热心真诚,比起京中的纨绔子弟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次进京,秦将军希望能为瑞清在皇上跟前谋个一官半职,让他在京师扎根,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必成大器,如此良婿,真是千金难求。 此刻,秦将军的女儿秦桑榆,正在闺中小院看书,一本西厢话情肠,看得她是如痴如醉,心内动荡,婢女小竹连唤她几声,她都没听见。 “小姐!小姐!”小竹只得动手摇了摇她。 “嗯?怎么啦,红娘?”秦桑榆还陷在崔莺莺的世界里没有出来,倒把自己当做了崔莺莺。 “什么红娘黑娘,我是小竹啊!”小竹撅着嘴道。 “啊,抱歉抱歉,小竹,这么火急火燎的什么事儿啊?”秦桑榆歪着头问。 “老爷回来啦!”小竹说道。 “什么?”秦桑榆一听,吓了一跳,“快,把我这书找个地儿藏起来,千万千万别被我爹发现啊!” “小姐别慌,刚刚小厮来报,老爷还没进门,让小姐和夫人先去前厅候着。”小竹说,“小姐先去换身衣裳,我把这书藏了就来。” 爹爹终于回来了,秦桑榆忘了前一刻的惊慌,顿时开心起来,爹爹一去三途郡就是三年,三年间虽有书信来往,终不能解这相思苦。 从小到大,爹爹是最疼自己的,无论犯了什么错,爹爹都会原谅自己,这三年,自己被娘亲管束着学这个学那个,甚是无聊,现在爹爹回来了,可不是要开心吗?还不知道爹爹有没有给自己带什么有趣的东西。 秦桑榆一边换衣服,一边激动地想着。 为了见自己的爹,秦桑榆特地挑了一件水红色的绣花长裙,这是今年行笄礼前,秦将军专程命人送回的礼物,他还没见自己穿过呢! 秦桑榆生的白皙,长得可爱,穿上粉色衣裳分外活泼娇俏,朵朵桃花的绣纹,又有一点女人的风韵。 一定要让爹爹第一个看到! 秦桑榆这样想着,领着丫鬟朝前厅走去。走在花廊里,远远地,便看见秦将军向前厅走去,秦桑榆刚想喊一声爹爹,见秦将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着白衣披红色大氅的男子。 彼时有一阵风吹过,带着梅花的芬芳,吹起了男子的衣角,那男子容色淡然,眉眼如剑如星,鼻梁傲然挺立,如雪山之巅,江河之源。 世人虽有相同数量的五官,却有万种皮相。当秦桑榆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绽放出绚丽的烟火,热闹地在她的心房跳动着,燃烧着…… “陌上君子,温润如玉……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秦桑榆喃喃自语道。 他似乎在和爹爹交谈着什么,不经意间,他抬起眼眸,朝花廊这边看过来。秦桑榆赶紧低垂着头,步伐细碎地往前厅走去,娘亲秦汪氏早已在前厅等候,秦桑榆赶紧悄悄地贴在娘亲身旁。 “夫人!我回来了!”秦将军豪迈地喊道,眼里却有藏不住的柔情,他轻轻地抬起秦汪氏的手,摩挲地说,“这三年,辛苦夫人了!” “老爷……”秦汪氏早已泣不成声。 “爹爹……”秦桑榆在一旁低声唤道。 “桑榆!我的女儿!”秦将军老泪纵横,“一别三年,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秦将军摸了摸秦桑榆的头,向众人说道:“这次我能提前回京,多亏了一位少侠相助!” 说罢拉过瑞清道:“这位便是瑞清少侠,在三途郡是剑馆的掌门人,他也是我们家的恩人,从今天起,他就住在我们家,你们要好生照顾瑞清少侠,明白吗?” 众家仆纷纷应允,秦将军又对瑞清说道:“瑞清少侠,这位是我的夫人,这位便是我的女儿桑榆。” “瑞清见过夫人,见过小姐!”瑞清有礼有节地作揖道。 “恩,不错,是个好孩子,”秦夫人一脸了然地打量着瑞清,“老爷早就传书说要带一位少侠回来,厢房已经备好,瑞清少侠旅途疲惫,先回房休息,如果缺了什么,再同我说就是。” “如此,便谢过将军、夫人的盛情!”瑞清跟着家仆去了厢房。 “桑榆,去帮帮瑞清大哥,他才来我们家,别怠慢了才是。”秦将军说道。 “啊?”秦桑榆一听,小脸一红,但也应允,轻快地跟着瑞清而去。 一见这情状,秦将军同夫人相视一笑。腊月的京师,冰火两重天。 鹅毛大雪飘飘,寒风萧萧,但大街小巷仍旧人潮涌动,大到酒楼旅社,小到街边摊贩,往来行人,摩肩接踵,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年关刚过,元宵将至,人们都在享受着一年中最悠闲的日子。 月影的三师兄颂文是乌有在京师开剑馆时收的徒弟,乌有离开京师后,颂文继续留在京师为乌有收集京师的情报。偶尔也为剑道馆搞搞宣传,把京中子弟骗到山长水远的三途郡做学徒。 月影知道这个三师兄在京师是做生意的,但具体干哪一行她也并不清楚。三师兄衣着华丽,自称天下第一美男,每次出手都很阔绰,看来这位三师兄的生意做得可不小啊! 月影出了门,趁着人多的时候把身边的跟屁虫甩掉了,一路向北,找到了蓬莱居。 蓬莱居的店门口装潢得富贵华丽,月影以为颂文是开酒楼的,她在心里感叹,颂文这酒楼生意做得的确气派,不过奇怪的是,青天白日的,又正值吃饭的时辰,怎么会大门紧闭,门口罗雀? 月影在店门口等了片刻,瑞清终于来了,月影也没问他如何会不守时,瑞清便没说自己是怎么摆脱那热情的一家人。 “瑞清,颂文师兄做的是什么生意,怎么大白天的不开门呢?”月影问道。 “是……是妓院。”瑞清小声地答道。 月影见瑞清小心翼翼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 “你名下不也有几家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月影冷言道。 二人正说着,蓬莱居的门忽然缓缓打开,人未至,一股奇异的香味远远飘来,数十名美妇分两列站在门口,婀娜多姿,如出水芙蓉。 一花衣男子在万花丛中款款前行,衣服上绣满了各色蝴蝶,看得人目眩。身后跟着两个提衣摆的小姑娘,两旁的美妇开始撒花瓣,男子如众星捧月般走到月影眼前,华服锦衣,可惜睡眼惺忪。 月影摇了摇头,这是……三师兄?他还真是这般万年不变的妖孽作风。 “小影儿!你终于来啦,我等你等得好苦呀!”说罢作势扑上来要抱月影,月影闪身到一边,背后不寒而栗。 颂文虚长月影十岁,但一直为老不尊,他每年会抽空回启三途郡住上十天半月,每次回来都给月影带一堆不堪的话本,说女孩子要早点开窍才不会吃亏。 他少年时还喜欢领着五师兄何裕到处捉弄人,擅长使毒的何裕与善于用计的颂文组合起来,简直是三途郡大人小孩的噩梦。 而自从何裕离开三途郡,颂文也很少再回去,他和乌有的关系,比起师徒其实更像故友,但二人究竟有什么渊源,月影并不知晓。 “小影儿,几年不见,俊俏不少,不过怎么还是这样冷冰冰的,一点儿也不可爱呀!”颂文说着又预备来捏月影。 “师兄,我几天没洗澡。”月影冷冷地说道。 颂文有洁癖,而且是极端的洁癖。颂文闻言,立马后退与她保持距离。 “快!快!来人,备水,把他们两个,给我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全部洗干净!快!” “师兄,我怎么也要洗?”瑞清不解道。 “我让你洗你就洗!”颂文一路小跑上楼,一边跑一边脱去外袍,“这衣服,快拿去烧了,别让我再看见。”丫鬟领着月影去颂文备好的房间,一路看过来,蓬莱居布置得十分有颂文的风格。 偌大的前厅,金楼粉砌,却又不失风雅,名画古董,摆设得恰到好处;二楼是各具特色的雅阁,有墨色古香的、有淳朴自然、更多的是奢华颓靡;三楼的东面是姑娘们的厢房,西面是客房。许多人尚在休息。四楼是颂文自留的一层,有雅阁有书房还有客房。 想必乌有早与颂文通过信,颂文准备好了一切。月影和瑞清被安排在四楼,颂文备的是上好的厢房,高床软枕,香炉细茶,珍珠门帘,翠玉屏风,无一不精美,无一不华贵。 月影心下感叹颂文的奢华,屏退了丫鬟,独自沐浴更衣,躺着闭目养神。 因为时间不多,月影没有泡太久,听闻颂文已在雅阁备好饭菜,便由丫鬟领着前去。颂文一见着她,愣了愣,道:“你没换衣服?” “换了。” “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你看你穿得像个山贼!” 月影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过就是素净了些,款式简单了些,哪有穿得这么有气质的山贼? “那些穿起来太麻烦。再说,我一向如此,行走江湖何必拘这些小节。” “哎哟,我的天!你真是白瞎了你那张脸哟!快去把衣服给我换了,不然别吃饭!去,去让芸萱拿件新衣给她换上,”颂文吩咐一旁的丫鬟,一脸痛心疾首道,“下次我让成衣坊的人过来给你再做几件衣裳。哎哟,你穿成这样在我这儿走来走去,别人还以为我又请了一个看门的呢!” 实在不明白颂文师兄为何如此看重皮相,月影禁不住他的唠叨终于妥协,回房换衣服了。 在丫鬟的帮助下,月影穿上了繁杂的女装,她立于镜前,娟衣素裹,紫纱披身,缎锦束腰,明玉为坠。峨眉淡扫,胭脂轻叩,朱唇微启,粉颈半露。轻轻挽起一个简单的流云髻,插上一支云形白玉簪,别上一朵娇艳红牡丹,挂上一对小巧琉璃耳环。双目流光,顾盼有神。 丫鬟连声称赞,月影没有做声,心想这丫鬟这么狗腿,每月的例银定然不少。 再和两人碰头时,瑞清也焕然一新,整一个京城纨绔的模样,看看瑞清的一身打扮,月影撇撇嘴。 “还不如一身白衣来得清爽。” 瑞清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满眼里都是月影精心打扮后的模样,哪有心思想自己穿的什么花衣裳。 颂文倒是很满意,三人终于坐定开始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公主身份 皇帝宗明轩私下见了元熠,详细地问了他此次出行的情况。 “父皇,儿臣有负所托,没有寻到龙隐图,不过,”元熠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了那一枚发黄的小香囊,“父皇,儿臣找到元瑶妹妹了!” “什么?”明轩激动地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接过小香囊,小心翼翼地摆出了里面的物件,一一抚摸,“这个香囊,是你母妃为你妹妹亲手缝制的,当年,朕就在一旁看着她,看她绣得歪歪扭扭的字,还嘲笑她这枚玉坠,是朕当时为你没有出生的妹妹特别命人制作的这缕发丝” 元熠听得感触非常,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母妃的青丝,是母妃生产前几日放进去的” 斯人已去,青丝长存 明轩颤抖地将那缕发丝握在手里,缓缓地放在心口,闭上眼睛,过往如针,刺痛着他的心。 “熠儿,”明轩沉默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眼角略带湿润,“你找到她了!你真的找到她了!” “是的,父皇!我找到了!”元熠坚定地说道。 “她现在在哪里?”明轩问,“我能不能看看她?” “父皇,元瑶现就在我的府中,不过,她尚且不知实情”元熠道,“我们在三途郡遭到皇后的人的追杀,他们连元瑶也想杀,不知道是不是走漏了消息,所以,父皇,如果您昭告天下,称她是母妃的女儿,对于元瑶而言,只怕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明轩沉吟片刻道:“没错,皇后现在已经丧心病狂,一心只为太子铺路,恐怕连朕,也是她的眼中钉。熠儿,你认为这件事该当如何?” “父皇,您不若以娴妃娘娘的名义,收她为义女,封为郡主,如此,皇后也不会急功近利,这么快就对元瑶动手!” “你说的有道理,好!就照你说的办,明日你们进宫前,朕会安排好一切。”明轩满脸期待道。 “父皇,还有一事,”元熠见皇帝的神色飞扬,犹豫些许,还是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儿臣在山上遇到元瑶,她自称与其父入三途郡时遭到山贼的追杀,其父是个跑江湖的小商人,被山贼所害,儿臣救下她后,开始觉得元瑶妹妹温柔可人,可儿臣渐渐发现,元瑶妹妹懂武功,而且可能不是一般的武林人士。后来儿臣查到,元瑶和三途郡一家叫明月楼的剑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奇怪的是,他们相互之间却装作不认识。直到我看见明月楼的上一任掌门乌有,我才明白了一切,他就是当年抱走元瑶妹妹的人。” “乌有?”明轩问道,“他究竟是谁呢?你的意思是,他让元瑶故意接近你,在你面前暴露身份,这个人,到底有何居心?” “儿臣尚未查明一切,我已经写信给外婆,希望她能知道些什么,”元熠道,“不过元瑶似乎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上次在北山上她身中奇毒,却只有乌有能解。我想,她大概是被乌有蒙骗或是受到乌有的威胁,不过,父皇,在不明白对手的目的之前,一定要万事小心!” “熠儿,你辛苦了!”明轩拍了拍元熠的肩膀道,“无论如何,多亏有你,不然朕有何面目去见你的母妃还是要快些接瑶儿进宫,让御医为她好生诊治。熠儿,你路途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 “父皇”看着皇帝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元熠的心里闪过一丝愧疚,这份父爱,他哪里有资格可以承受?忙完了宫里的事,元熠一路乐呵呵地回府,这份傻乐是做给别人看的,他的心却是酸涩无比,父皇母妃对自己恩重如山,今生定要报答!如今公主已经找回,下一步,就是蒋家! “老张,”元熠回到府邸,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看月影,“月月你可安排妥当了?” “安排倒是安排了,不过”老张犹豫着,一脸焦急地往门外看去。 “怎么啦?”元熠问道。 “月影姑娘她说闷得很,自己跑出去玩儿了”老张的声音越来越透着心虚。 “你说什么?”元熠一惊,这个老张,怎么这么糊涂! “皇子别急!我派了两个护卫跟着呢!” 老张话音刚落,两个护卫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月影姑娘呢?”老张一见,怎么只有他们两个回来,那个关键人物呢? “属下无能,长街上的人太多,我们把人跟丢了” “什么!?” “什么?” 元熠和老张不约而同,双双脱口而出。 “哎哟,皇子别急,月影姑娘说她逛一会儿就回来呢!”老张皱着脸,尴尬地笑道。 “老张你是不是老糊涂啦,月月头一回进京,能找得到路吗?万一被人拐跑了你赔我啊!” 老张一声不敢吭,二皇子一向是小孩子脾气,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这一次,老张感觉元熠的怒气值和过去不同了。 元熠的黑色大袍子还没脱,又冒着风雪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开了车帘,一袭白色大氅钻出车帘,大氅里包裹着的淡紫色小娇娘,不是月影还是谁? 元熠正准备开口,马车里又钻出一个红色大氅的白衣男子,元熠见了不禁嘟嘟嘴。 “哟,这不是瑞清掌门吗?何事劳你亲自上门啊?”元熠站在门内抄着手问道。 “路上遇见了月影姑娘,京城那么大,她似乎找不到回府的路,所以,我顺道送一送她。”瑞清淡淡一笑,“如今,人已送到,在下也可功成身退,二皇子,告辞!” “不送不送!” “对了,三二皇子,”瑞清打起帘子回头道,“二皇子的人可要看好了,下次莫要再丢了。” 元熠没有说话,笑着目送他离开。 “二皇子,奴婢一时贪玩,走得太远,差点迷路,多亏了瑞清掌门”月影柔声说道。 “月月,下一次你想出去玩,一定要和我说哦,我带你去京师最好玩的地方!”元熠说着上前拉住月影的手,“哎呀,月月,你的手好冰啊,瑞清怎么这么穷,连个好点的马车也雇不起吗?月月,快跟我回家吧!” 回家?月影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元熠拉进了屋里。屋内地暖很旺,一进屋,一股暖流流进心田。 月影帮元熠脱下外袍,自己也脱下大氅,元熠见月影的穿着打扮,顿时一愣。 “月月,你这身衣裳” “这是我逛街的时候买的,是不是很奇怪,我马上去换掉”月影有些尴尬,颂文师兄实在过于浮夸,自己穿着这些华丽衣裳都不太习惯。 “别别别!这么穿着甚好甚好!是我疏忽了,我让老张多给你做几身衣裳,你是我皇子府的人,品味不能太差的,如此,甚好甚好!”元熠拍手称赞。 月影心想,果然都是浮夸之人,连品味都这么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元宵夜宴 元宵佳节,宫中夜宴,皇帝遍邀群臣共度佳节。 元熠带上月影,秦佑将军奉旨领着瑞清进宫。 因为要进宫赴宴,元熠说月影是他的门面,不能穿得太寒酸,刚好老张让人做的衣服送来,月影瞧了瞧,浮夸之风,不亚于颂文。 为了不引人侧目,月影选了一件水蓝色的织锦宽袍,头上只别一只银白玉兰花簪,妆容干净,素净淡雅。 元熠见她这身虽不华丽,但和自己的墨蓝朝服倒也相配,便没让她另换,只选了两只小小水滴珍珠耳坠为她配上,行走风动之间,自有一番风华。 元熠又为她罩上一件雪狐皮大氅,增添了许多贵气。月影见此物过于奢华,连番推诿,元熠硬是不准她脱下来,月影只得作罢。 宫宴所在之地,乃是一所宫殿外的广场,暖炉四设,倒也不算太冷。拾阶而上的最高之处,自然是帝后的宝座,稍矮一些,坐的是后宫妃嫔,娴良淑德四位妃子已到场,帝后尚未至。其余众人处于其下,左右分列,中间围出一个可供表演的场地。 丝竹之声尚未起,乐师们早已严阵以待,乐师的位置刚好在台阶下首,广场上首,也分左右列开。 果然如月影所料,她这一身低调的华服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大家闲来无事,八卦起二皇子身边这个女人的身份,雪狐大氅不是俗物,二皇子都舍得送?这个女人来头不小! 众人议论纷纷,月影并不理会,待元熠入座后,月影想站在他身后,谁知硬是被元熠拉到身旁坐下,美其名曰靠在一起暖和,这一举动更是引起好事者的暗自关注。 月影心想,看来今晚,元熠就要将自己的“身份”公诸于众,既是如此,不若陪他一起演好这出戏。月影坐定后,开始暗中观察,她从颂文那知晓了些后宫朝堂的信息,如今对号入座倒也不是特别困难。 从相貌服饰上分辨,广场上左列分别是皇帝的三个兄弟,也即当朝三位清闲王爷,紧随其后的就是皇帝自己的四个儿子,不过似乎空了个位置,想必是那个多病的四皇子元熙。 广场右列即是文武官员:左右丞相,左右将军,六部的尚书,其余官阶不高者皆在下首。月影看见瑞清坐在左将军的旁边,原来秦佑将军竟是左将军!在三途郡呆了这么久,真是委屈他了。 秦将军正向身边的官员们介绍着瑞清,瑞清一脸笑意地左右应酬。 月影正左右逡巡着,上首冒出一个太监,尖着嗓门报帝后驾到,乐师们赶紧忙活起来,丝竹悦耳。众人也纷纷站立,恭候圣驾。 皇帝和皇后两朵黄云慢腾腾地移到主座,接受众人跪拜。月影想看清皇帝宗明轩的样貌,可惜隔得太远加上光线不甚明朗看不清面容,但身形大致可辨,看他坐立行走,定是长于骑射,也练过武艺。 “都平身吧,今日元宵佳节,只为欢聚,不议政事,大家随意些罢!” 皇帝虽让大家随意,但众人仍毕恭毕敬地跪拜完毕,又毕恭毕敬地坐回原位,广场上人声渐息,一点不似方才自在。 “王美人怎么没来?”皇帝向身边人询问道,月影努力辨认,这才看清皇帝的大致模样,虽然已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但保养得宜,面色红润,颜面俊朗,若非两鬓的斑白,说他只有三十也不会惹人怀疑。 他口中所言的王美人,正是月影所杀的王员外的女儿,皇帝之前南巡时新纳的一位民间女子,据说盛宠正隆。 “这我倒没听谁说过她今儿晚上不来。”皇后迟疑道,“大略是她数月前丧父,人在病中,尚未好全罢。” 月影又悄悄地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皇后,她原以为皇后一定是五大三粗的悍妇,不料却是一位慈眉善目c颇有女人味的美妇人,眉梢处还能让人遥想她当年的风姿。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迟暮美人,会是一个不择手段的蛇蝎毒妇。 “她是病了,难道连她身边的人也病了吗?夜宴不来也不见身边奴婢来说一声,王美人平日里怕是对下人太好了吧?”不知是哪个女人说了一句,尖酸得月影背脊起皮。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后宫佳丽三千! “皇上~”一声娇滴滴地呼喊犹如春风拂过泸沽湖,让人心里荡起一层层涟漪,月影循声望去,一女子盛装而至,艳压群芳。 美人缓步前行,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流,可惜月影只能看到她的侧面,不能窥见全貌,她想这必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不过,月影越来越觉得她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王美人,来的真是时候啊!”一个妃子笑言,语气满是硝烟的味道。 “臣妾来迟,请皇上恕罪。”王美人根本不搭理旁人,径自朝皇帝跪拜,“今日替皇上采晨露泡茶,不想冬风甚凉,着了风寒,吃了好些药,方能不负圣恩参加夜宴。可惜还是来迟了,请皇上责罚。” 王美人把话说得如此完美,我是为了皇帝你生病的,你好意思责罚我吗?你责罚我了谁还替你采晨露泡茶呀?最难消受美人恩,皇帝果然没好意思责罚她,笑盈盈地搀扶起她。 月影看后宫众人个个面色阴晴不定,只有皇后面色如常。后宫争风吃醋的戏码真是无聊,倒不如妓院的女人讲的笑话好听。 王美人尚未落座,皇太后便到了,一番跪拜后,皇帝随意啰嗦了几句,各地代表开始献上朝拜礼物。宗朝十二郡,各郡呈上礼物和需要皇帝过目的文书,说一些吉祥话,乐师吹吹拉拉。 一曲终了,纷飞的水袖落尽,舞女们蝴蝶般散去,又换上另一群舞男,宫里的宴席果真只有舞来舞去? 月影还以为宗朝国风尚武,国宴上至少应该有点豪迈的气氛,结果尽是靡靡之音,月影颇感无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昭月郡主 见众人欢愉,皇帝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各郡呈上吉报,百姓安居乐业,朕心甚慰。尤其是三途郡,大家都知道,三途郡临近羌国,近几年纷争不断,朕甚是担忧。月前,吾儿元熠与秦佑将军联手剿灭了北羌在三途郡的最大势力,还三途郡百姓一片净土,这二人功不可没,趁着今夜元宵团圆之夜,朕特此封赏,众卿家意下如何。” “皇恩浩荡!”众大臣拜服道。 “如此甚好,朕赏二人黄金万两,另调秦将军回京师驻守,与其家人团聚。”皇帝说完,斜眼看了看皇后,皇后微笑着并无异议。 “儿臣谢父皇赏赐!” “臣谢皇上赏赐!” 二人跪拜接封,上首的娴妃突然开口感叹道:“哎,熠儿终归是长大了,也懂事了,看着熠儿,我就想起了妹妹,如果妹妹还在,看到今天这一幕,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娴妃,你怕是喝醉了吧!”皇后沉声道。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过触景生情罢了,想想我的煜儿,终日流连宫外,元和也远嫁他方,如此元宵佳节,臣妾难免思念亲人。若是人人都有皇后娘娘的这般福气,儿子承欢膝下,自然是无忧无虑的。” “娴妃平日里少言寡语,今天怎么如此能言?”皇后冷笑道。 “皇后,娴妃多喝了几杯,你胸怀广阔,掌管六宫大小事宜,如此小事,何须介怀。”皇帝在一旁调解道。 月影感觉当皇帝比当杀手难多了,前朝后宫,诸多繁杂事务,尽管如此,天下人都想坐上那张龙椅,一尝权倾天下的滋味。 “熠儿,听闻你此番带回一个姑娘,不知是何模样,何不趁机让我们大家瞧瞧。”娴妃说道。 月影一惊,这个娴妃,到底是何居心? “好好好!月影快来,娴妃娘娘想看看你呢!” 元熠一听,立马像献宝似的拉月影出来,月影见状立刻明白,原来这娴妃和元熠是在唱双簧。她也不闪躲,大大方方地走到广场中央,朝上首参拜。 “抬起头来!”娴妃命道。 月影缓缓抬头,上首众人一见月影的脸,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在宫里呆的时间短的人,都觉得这个姑娘长得和王美人很像,而长居宫中的人,知道这位姑娘像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盛宠非凡的皇贵妃,前左相单友泽之女,二皇子元熠之母,单月。 是了是了,一定是了,皇帝激动地想着,这不正是自己的女儿吗?这张和单月十分相似的脸,让他内疚了十六年的脸。 皇后也惊呆了,当时王美人进宫,她就十分诧异,十六年了,明轩还是忘不掉那个贱妇!到处去找和她相似的脸! 若不是王美人身份低微,品阶也封得不高,皇后早把她弄死了。现在元熠带回的这个女人,更是十足十的像那个贱人! 这样的人进了宫,定不安生,让她如何能忍! 娴妃激动地站起身,她和单月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当年和单月一同嫁进皇宫,自己受单月诸多庇佑,不然恐怕连孩子也保不住。 前几日,听皇上说起找到了妹妹的女儿,需要她配合演戏,原本她也有疑虑,如今见着月影本人,她是深信不疑了。 “皇上,臣妾觉得这个孩子甚合我的眼缘,”娴妃跪地恳求道,“臣妾想收这个孩子做义女,还请皇上成全!” “开什么玩笑,皇室血脉岂能容你这般胡闹!娴妃,还不退下!”皇后呵斥道,“来人啊,把这个迷惑众人的妖女给我拉下去砍了!” “且慢!”皇帝开口道,“皇后何必如此激动,元宵佳节喊打喊杀的,未免有失体统!娴妃思亲情切,况且此女甚是乖巧,朕也觉得很合眼缘,娴妃的请求,朕允了!” “皇上!”皇后不服气道,“此女若不是会邪魔妖法,怎的把皇上也给迷住了,皇家血脉,高贵无比,岂能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玷污!” “皇后,”皇帝缓缓说道,“皇后母仪天下,不仅是元嘉太子的母亲,也是天下百姓之母,记住你的身份,给元嘉做个好榜样!今日不过是我要成全娴妃的一个小小心愿罢了,皇后何必计较这么多。” 皇后不再争辩,纵使平日她嚣张跋扈,在皇帝面前,她不仅是妻,更是臣,君臣之礼若是不守,日后自己的儿子登基,如何服众。 再者看皇上娴妃的驾式,一看就是串通好的,专门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只是收女儿,不是收入后宫,女儿,始终是要嫁人的。等着吧,进了宫,你的命就由不得你了,皇后心里暗自盘算着。 “娴妃,朕替你作主!”皇上大手一挥道,“今日,朕便收月影为义女,予娴妃宫中抚养,赐名元瑶,封为昭月郡主!” “月月!还愣着干嘛!快跪下谢恩啊!”元熠拉着月影的衣角,月影猛地反应过来,扑通跪在地上。 “奴婢小民多谢皇上恩典!”月影有些语无伦次。 “对着皇上,你要自称儿臣,皇上便是你的父皇,本宫便是你的母后!”娴妃笑意盈盈道。 “是,儿臣谢父皇恩典!”月影再拜。 “瑶儿,快到母后这里来!”娴妃朝月影招招手,月影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元熠,元熠开心地笑着说道:“快去呀!快去!” 月影三步一回头地踏上了台阶,这条路走到现在,已经不能回头! “昭月郡主千岁千千岁!”百官朝拜道。 月影听着众人的呼喊,心内百感交集,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公主该有的样子,若是南羌国还在,若是自己的父母还在,今日元宵佳节,定也是这般承欢膝下,众星捧月吧! 她的眼角有些微微湿润,看着元熠满眼发光地盯着自己,内心更是涌起一股悲伤,从此,她便是元瑶,宗朝的公主,元熠的,亲生妹妹。 从此,便是咫尺天涯。 此刻月影不用回头,也能猜到皇后怨恨的表情,但她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对于她的出现,更是惊恐万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庭院深深 月影就这样,成功“潜入”皇宫,原来皇宫的人都这么好骗吗?不过一个香囊,便认定自己是公主。 月影心里清楚,收养义女,不过是皇帝的权宜之计,否则凭她一介平民的身份,何德何能会令娴妃青眼有加? 皇帝有一后四妃,准确来说,是有五个妃子,还有一个皇贵妃,地位在四妃之上,不过多年前已经仙去,只剩娴c良c淑c德四位妃子。 皇后蒋雅元是右相蒋昆的女儿,入宫后生了太子宗元嘉,娴妃是已故皇贵妃的姐姐,也是三皇子宗元煜和大公主元和的生母,地位仅次于皇后,不过可惜煜沉迷绘画,无心朝政,终日在各郡县采风。元和公主一年前远嫁边塞。 德妃连可馨是四皇子元熙和二公主元薇的生母,她虽是前右将军之女,不过前右将军多年前已故去,大权旁落蒋家人之手,娘家的依靠自然薄弱,儿子元熙是个病秧子,终日缠绵病榻,元女儿元薇性格内向,也不太讨皇帝的欢心。 德妃经历了红尘的万般变故,心归菩提,整日里吃斋念佛不出门,皇帝也渐渐疏远她,终年不相见。 淑妃赵氏育有元庆公主,小公主尚不满十岁,倒是聪明活泼,惹人怜爱;而良妃张氏多年无所出,不过胜在年轻貌美。 除此之外,还有贵人美人无数,好多月影都还不认识。 春天在树枝花园里雕刻着自己的痕迹,悄无声息地带来,待人反应过来,到处已经一片朦胧的新绿。宫里的女人不过也如这四季的轮转,花开花谢,从不由人。 月影顶着元瑶的身份,在宫里过了两个月的幸福时光。 娴妃待自己视如己出,皇帝也对她关怀备至,若不是身上的蛊毒,月影有时一失神,还以为这才是真实的自己,那个明月楼的杀手,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离行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月影心烦意乱,不由自主地走到四皇子的院外。 认识四皇子,纯粹是一个巧合。 那天,月影在宫中闲逛,不知怎的走到一处青瓦石墙的院落外,她听见院内有人在轻轻吹着笛子,气息虽弱,但曲调中却透露出豁达与清明,月影不自觉地驻足细听,竟失了神。直到一个宫女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你是哪个宫的?在这里做什么?”宫女疑问道。 “额我是德妃宫里的”月影发现这个宫女不认识自己,便随口胡诌道,心里想着下一步怎么逃脱。没想到那个宫女竟没有追问,倒把手中的食盒递给她。 “那刚好,你去给四皇子送饭吧!也省得我看见他病怏怏地怪糟心。”说完转头就走了。 月影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四皇子的居所,听闻四皇子久病,皇帝就让他搬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居住,好安心养病。 自己不受宠爱,母妃也不受宠爱,难怪宫里的势利眼们拜高踩低,连个宫女都可以对一个皇子随意评论。 月影摇了摇头,提着食盒进入院中,院内只种了几株四季常青的松柏,没有什么繁华点缀,显得十分朴素,院内似乎很久没有打扫过,落叶到处都是。 “四皇子,奴婢给您送饭来了。”月影觉得很奇怪,刚刚还听到院子里有吹笛子的声音,进来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拿进来吧!”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月影循声而入,屋中陈设简单,但似乎都有些许蒙尘,一个灰衣少年正倚在床边,脸色有些不好,他看着月影进来,道:“我说今天怎么有人给我把饭送进来了,原来是换了一个人,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恩,对!我是德妃娘娘宫里新来的,德妃娘娘让我来看看您”月影一面说着一面将桌子简单拾掇了,布上了菜,三个清淡的素菜,一碗白米饭,这便是皇子的待遇吗?想来是那些宫人从中克扣了不少用度。 元熙慢慢走过来坐下,月影这时才看到,原来他的腿脚并不利索。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身量比月影略高一点,但人却十分消瘦,面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元熙的模样,让月影想起了明月楼里自己牵挂的那个人。 “我母妃”宗元熙神色有些暗淡,“她还好吧?” “德妃娘娘很好,四皇子您用膳吧!”月影将筷子递到他面前,他却没有接过。月影有些疑虑,她没侍奉过主子用膳,难道和唱戏里说的一样,奴才侍奉用膳时,都要先试试毒?但眼下只有一双筷子,怎么试? 月影犹豫了下,将筷子的另一头调转过来,将三个菜并一碗米饭都尝了一口,用手绢擦了擦筷子,将另一头又调转回来,递到四皇子面前。 四皇子十分惊讶地看着月影熟稔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旋即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你这个宫女,有趣!十分有趣!”元熙笑得拍了拍桌子。 月影一脸不解道:“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元熙摇了摇头,收起笑容道:“没有没有,你并无过错。是我许久未同人讲话,看到什么都觉得很新鲜。” 月影更是一惊,这院里上下,难道连个丫鬟奴才也没有吗? 元熙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向她解释道:“宫里的人对我颇多忌讳,往日里送饭的都是直接把饭放在院门口,哪里会像你这样给我送进来,还布好菜陪我用膳。” “那您的贴身丫鬟和奴才呢?”月影问道。 “阖宫上下,有谁敢来照顾我?分到我院里的,都各处打点求神拜佛地调走了,索性无人替我作主,大家更不爱搭理我,每日只有送饭送药的来两趟。”元熙一脸平淡道,“不过这样也好,清清静静,就是成日里无事可做,稍微寂寞了些。哎,我看你好像挺有趣的,不如这样,你有空多来陪陪我。” 月影陪着元熙聊了聊,直到她答应下次会来看他,元熙才放她离去。月影这下明白,元熠的厚脸皮是从哪里来的了,不是遗传是什么?兄弟都有这个毛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女儿心思 经过月影的多方打探,她对这个四皇子的身世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四皇子儿时可谓多灾多难,先是一场感冒之后患上哮喘,又一场高烧之后双腿走路也开始不利索,加上那几年全国各处灾情四起,大家纷纷流传这个四皇子是个灾星。 德妃终日礼佛,对儿女疏于照料。皇帝给元熙在宫里另辟了院落居住,他宫里不久又死了几个宫人,实际不过是一些偶然的事件,但大家谣传纷纷,随着德妃的地位渐渐不如往昔,皇帝也对这个四皇子不闻不问,其他人对四皇子也不怎么上心,甚至敷衍了事。 月影不免唏嘘感叹,冰霜薄,人情更薄。 人人都说母凭子贵,实则,母子一脉,儿子的荣宠也是靠母亲挣来的,同样是儿时多灾多难,元熠就有皇帝的庇护,而元熙却一无所有 宫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几番接触,月影发觉元熙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实际看透人情,也看淡名利,只是少年心性免不了,偶尔也想娱乐一番,下棋,吹笛,元熙都是个中高手。 月影自己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趣味,倒是这个四皇子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月影在宫里左右也是闲着,也不能随意出宫,便经常装作小宫女来陪伴元熙。自从月影来了之后,每日忙碌异常,不过整个小院被她打理得整整有条,屋里屋外焕然一新,她还另设灶台,偶尔给元熙做点好吃的,不过那些野味菜肴从何而来,月影不愿透露。 最让元熙惊讶的,是月影为他造了一辆有轮子且可以移动的座椅。有了它,元熙就能在月影的帮助下轻松出房门。 在月影的悉心照料之下,不过月余,元熙觉得自己的身体倒是比往日轻松了不少。只是除了月影,周围仍旧没什么人愿意接近他。 天气渐渐转暖,元熙不必整日呆在屋里,就在院中和月影下下棋,讲讲趣事,聊以度日。 “听说,近日番邦来朝,使臣听闻我朝能人异士颇多,特出了一道难题,皇帝陛下广发英雄帖,三日过去了,竟然无人能解这个难题。”月影突然提及近日宫中之事。 “哦?是什么难题,竟无人能解?”元熙好奇地问道。 “是一个棋局,一个残局。”月影看了看宗元熙,继续道,“我知道你也喜欢下棋,特地去看了看那个残局,你要不要试一试?” “恩,反正左右也无事可做,不若你摆出来我看看,是个什么旷世棋局。”元熙一脸期待。 月影笑了笑,在棋盘上摆出了残局,看着元熙一脸沉思,月影笑着走出去准备茶点。 皇帝宗明轩近日为了番邦的残局一事,闹得寝食难安。想他宗朝泱泱大国,竟然无人能破解一个小小番邦设下的棋局,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眼看七日限期将至,棋局仍旧无人破解,明轩心里不免火冒三丈,就在这时,月影突然跳出来说自己解开了残局,照着元熙的法子,三步不仅破解了困局,还把对方将死。 皇帝拍手称赞道:“好!真好!昭月郡主聪明伶俐,不愧是朕的好孩子!” “父皇,其实这个方法不是儿臣想的。”月影说道。 “哦,莫非瑶儿还请了军师?”皇帝笑眯眯地问道。 “父皇,这个方法,是元熙哥哥想的。”月影乖巧地坐在皇帝身旁道,“父皇不知道,元熙哥哥下棋可厉害啦!只不过元熙哥哥腿脚不方便,不然真想让他来陪父皇下几局呢!” “元熙”皇帝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月影知道皇帝不是一个薄情寡信的人,但他对元熙的态度的确让人不平,月影不知道过去皇帝和德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孩子始终是无辜的,她想借着这个机会修补二人的关系,也想让元熙日后的生活可以好一些。 另一头,秦将军本想向皇帝举荐瑞清,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但瑞清却委婉地拒绝了,称自己习惯了江湖的自在,无心朝堂,秦将军只得作罢。 瑞清得了些赏赐,本欲离开,秦将军劝说他,称来京中一趟不易,不若在京中多玩几天,瑞清想了想便也同意,只是自称在秦将军府中白吃白住心有不安,将得来的赏赐大部分赠与秦将军,秦将军知道若是多番推辞定然留不住瑞清,也就接受了。 秦桑榆的心有些怅然,瑞清没有在京中留职,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三途郡山高水远,此去经年,或许就是永别了。 但她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能嫁给瑞清,岂不是朝朝暮暮都能同他在一起,秦桑榆想着想着,脸上不觉泛起红晕。 庭前柳条绿如丝,女儿心思谁人知。 秦将军也是刻意撮合,让秦桑榆陪着瑞清在京师里四处逛逛,好尽一尽地主之谊。瑞清不是傻子,这样明里暗里多番举动,他也看出来秦将军的用意。 秦桑榆系出名门,大家闺秀,长得也算清丽,性格和善温柔,将来相夫教子,定是一位好妻子。 可瑞清的心已经装不下别人,他知道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帮月影安排好一切,为她保驾护航。 “瑞哥哥,”秦桑榆外表柔弱,但锲而不舍的精神倒是遗传了秦将军,“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呢?” 秦桑榆日日跑来陪瑞清,说要把京师里著名的地方都游玩一遍,瑞清也没拒绝,这是个勘察地势的好机会,有秦桑榆在身旁,还能掩人耳目。 今日刚巧瑞清有个想要去的地方,本不欲带上秦桑榆,可是秦桑榆自己却巴巴地跑来,让他也不好拒绝。 “今日,桑榆陪我去北郊游湖可好?”瑞清笑盈盈地问道。 秦桑榆心里乐开了花,娇羞地点了点头,带上小竹,和瑞清游湖去了。 北郊有一片广袤的湖泊,时值初春,湖水破冰而出,潺潺地流动着。三三两两的水鸟迫不及待地入水感受春天的召唤,欢畅地啼叫着。湖边的柳条冒出葱绿的小芽,在风中柔柔地摇摆着。 悠闲的人们,或泛小舟,或坐游船,或闲庭信步,享受着初春的湖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北郊游湖 瑞清和秦桑榆泛着轻舟,在湖光山色中欣赏着春景,秦桑榆暗自庆幸,自己把小竹给支开了,如今船上,就只有她和瑞清两个人,当然,若是没有那个撑船人就更完美了。 “瑞哥哥,北郊这边我从未来过呢!”秦桑榆撑着下巴望着瑞清道,“瑞哥哥觉得这边景致可好?” “甚好。”瑞清靠在船头,眼睛望着远方,淡淡地答道。 秦桑榆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瑞清对自己,为什么忽冷忽热?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呢?他是不是不愿意留在京师?如果是这样,就算去三途郡,她也没关系的。 虽然离家远了些,但爹爹也一定会常常来看自己。当掌门夫人是什么样的体验呢?她还从来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是什么样呢? “三途郡”秦桑榆鼓起勇气道,“瑞哥哥,三途郡好玩吗?以后有机会带我去好吗?” 瑞清转过头来看了看秦桑榆,他的眼神淡远c疏离,好像除了他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那清冷的目光,甚至让人感到害怕。 “要要是不方便,就算了”秦桑榆失望地低下头,眼里忍住泪水。 忽然一张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秦桑榆抬眼对上了瑞清的眼睛,目光和善c温暖,刚才的冷漠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傻瓜,哭什么,有机会的话,一起去吧,不过那里可没有京师繁华啊!” 瑞清对着她浅浅地笑着,那双微弯的眼中尽是温柔,秦桑榆感到一股和煦的温暖,她接过瑞清的手帕,把它捏在手里。 “瑞哥哥,其实我不怕吃苦的,真的,而且”秦桑榆犹豫着说道,“在瑞哥哥身边,我觉得很安心,就算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只要有瑞哥哥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少女的心,就像三月的草,野火也燃烧不尽,一阵春风又会让它复生。在莽莽的草原上,少女的心,终于找到一处安放之所。 瑞清从怀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给秦桑榆。 “叨扰府上许久,又劳桑榆你多日陪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瑞哥哥,这是送给我的?”秦桑榆又惊又喜,她接过檀木做的盒子一看,上面还有梅花的雕花镂刻,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这 这不是前几天她在珍宝斋看中的白玉簪吗?瑞哥哥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要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随便买的”瑞清淡淡地说道。 “瑞哥哥,谢谢你!你对我真好!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秦桑榆把簪子放进檀木盒里,准备放入怀中,却被瑞清拦下。 “小傻瓜,我送你簪子可不是让你把它藏起来的,”瑞清从秦桑榆的手中拿过盒子,取出白玉簪,顺势插入秦桑榆的发髻中。 秦桑榆羞红了脸,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 “瑞哥哥好看吗?” 瑞清还没有回答,一只豪华大船突兀地横亘在二人的小舟前。 “哟!好巧啊!瑞清掌门!游湖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瑞清抬眼,看到了大船的船沿边冒出的那张熟悉又让人生厌的脸。 “草民见过二皇子!”瑞清起身作揖道,秦桑榆连忙起身行礼。 “瑞清掌门,你太客气了,原是佳人有约,打扰二位了,你们继续!我们去别的地方玩,你说是吧,月月?” 元熠回转头对着月影说道,月影走到船边,从船沿望下去,瑞清和一个可爱清丽的少女正立于小舟之上。 瑞清一见她,眼底浮现出笑容。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笑里的变化,但这一幕,却被秦桑榆看在眼里。 “原来,竟是昭月郡主!”瑞清道,“好久不见,郡主安好?” “多谢掌门关心,今日天朗气清,不想竟在此处遇见故人,不若同游可好?”月影邀请瑞清二人上他们的大船游玩,虽然元熠一脸的不满,但还是遂了月影的意,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月影从宫里带出来玩的。 这是皇家的御用游船,气派自然与普通百姓的不同,且不说船上的雕花玉刻,珠翠环佩,光是船舱就有三四层。秦桑榆虽是官家小姐,也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船,她不知道,这是二皇子为了和月影游湖,让人特意装饰的,风格自然是浮夸异常。 相互介绍一番后,四人倚窗而坐,一面品茶吃点心,一面欣赏湖光春色。 “瑞清掌门,你不是拒绝了父皇的封赏,回三途郡去了吗?竟然还在京师?”元熠一脸八卦的神色,笑嘻嘻地盯着秦桑榆,“莫不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舍不得走啦?” “二皇子多虑了,不过还有些俗务未完成,不日便要回三途郡了,今日碰巧遇见二位,也算是告别了。”瑞清举起茶杯道。 不日便回 秦桑榆的心咯噔一跳,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刺得生疼。她不情愿地举起茶杯,看着众人的脸,每一张脸上,竟然都有瑞清的影子 “瑞哥哥你真的要走吗?”秦桑榆低声喃喃道,“是不是我们怠慢了你?还是京师不好玩?瑞哥哥你为什么要走呢?” 瑞哥哥? 月影放在唇边的杯顿了顿,她抬眼看了看秦桑榆,这个小姑娘的眼神,干净c清透c不染一丝尘埃和瑞清,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月影垂下眼眸,饮下半杯清茶。抬眼间,她瞥见秦桑榆发髻上的白玉簪。她转眼看了看瑞清,瑞清悠然地品着茶,神色淡然。 瑞清,你莫不是,爱上了这个姑娘 “秦小姐切莫伤怀,”月影对秦桑榆说道,“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世上的事,都是这个道理。” “哎哟哟,月月,你怎么还讲起大道理来了,不过,说得真好!不愧是我家的月月!”元熠高兴地给月影续上茶,“不过啊,月月,你真的要听我一句劝,你看看人家秦小姐穿得多好看,你呢,就是喜欢些素服,首饰也不愿多戴,你看看人家秦小姐,那枚白玉簪,多好看呀!” 秦桑榆听罢,又脸红起来,开心地说道:“这是瑞哥哥送我的。” 瑞清看了看月影,月影却刻意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二皇子说得有道理,”瑞清岔开话题道,“昭月郡主今非昔比,身份尊贵,草民恰好有一物相赠,恭贺郡主明珠得归,希望郡主能够喜欢。” 说罢递上一只檀木盒,月影还未伸手接过,元熠倒是抢先夺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金色的凤凰簪,凤凰的眼珠上镶嵌着一颗流光的珍珠,嘴上叼着一缕细碎的金丝流苏。 “哇!好生精致啊!”元熠拿起簪子左看右看,赞不绝口,可随即却又摇了摇头,“不过,没有创意嘛,瑞清掌门,你怎么见谁就送簪子啊!” 月影咳了咳,示意元熠不要再说话。 “多谢瑞清掌门的好意,瑞清掌门不日就要离开,仓促之间,我也没准备什么,这是前几日父皇刚刚赏赐我的小玩意儿,希望瑞清掌门能够喜欢。” 说罢,命人递上一只小木盒,瑞清眼疾手快,先元熠一步把盒子拿在手里。 “月月!我呢!我怎么没有礼物?”元熠哭丧着脸问道。 “这是父皇赏赐的南珠,你不也有一颗吗?”月影翻了翻白眼道。 “不一样嘛,我要你送我礼物!”元熠撒泼道,“我要你送的礼物!” 月影不知怎地,见到那金灿灿的凤凰簪子,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的火,她冷漠地说了声,没有。 谁知,元熠竟一把将手上的盒子和簪子一并扔进了湖里。 “我没有,那你也没有!”元熠气呼呼地走出了船舱。 “你!”月影猛地起身,她气急了,却又不好发作,想要追上去,却被瑞清一把拉住。 “郡主莫要生气,都是些身外物,无妨,丢了再做一个便是。”瑞清道。 月影回头看了看瑞清,只得作罢。 “实在对不住,二皇子他你们晓得的” 月影怅惘地看着湖面,她心痛的倒不是簪子,而是瑞清放在盒底的京师地图,那是他们设计的逃亡路线,而月影给瑞清的盒子里,同样装着皇城内的地图,以防万一,好有个接应。 但月影的怅惘落在秦桑榆的眼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秦桑榆看了看瑞清,他温柔的眼神分明地落在月影的身上。 天地之间,只此一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心中伤痕 元熠接到了外婆赤荷的回信,赤荷称自己并没有听过乌有这个人,但她会去调查明月楼,此外,赤荷称月影的毒可能不简单,让元熠早日带月影来神龙谷找神医风婆婆。 乌有究竟是谁?当年为什么要抱走元瑶? 看着赤荷的字迹,元熠不由想起了往事,当年他一时贪玩,钻进了一个大柜子,想看看母亲是如何生产的,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他听见外面有动静,透过柜子的缝隙,他看到了母妃满脸惨白地躺在床上,血染如泼墨 母妃!元熠被这一幕吓到了,他想冲出去,可身体却使不上力,他想叫出声,却发现自己没法开口!后来他才知道,当时自己中了迷魂香。 一个婴孩在母妃的枕边静静地躺着,她的脖子上还挂着母妃为她缝制的香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宫人,不知是死是活。 突然,元熠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跪在母妃的床边,那男子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发出呜咽的哭声。 “月儿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男子拉着母妃的手哭诉道。 这个人是谁?元熠想看清他的长相。 “风镜!”元熠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元熠的乳娘文芳,她认得这个男人? “风镜!你来干什么?你知不知你现在很危险!快走吧,皇上马上就来了!”文芳焦急地说道,一面上前拉起黑衣男子。 “你走!你走!”黑衣男子甩掉文芳的手,自顾自地站起身来,他留恋地看了看单月,双手紧紧捏起拳头,不一会儿又放下,好似想清楚了自己的决心。 黑衣男子突然抱起元瑶,转身欲走。就在这一瞬间,元熠看清了他的脸。 文芳一把拉住黑衣男子道:“你干什么?” “都是这个孽种,害死了月儿!留着她做什么!”说罢,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文芳跌坐在地,她挣扎着想起身去追,却听见柜子里有声音,她慌忙打开柜子,与元熠四目相对。 文芳不仅是宗元熠的乳娘,也是单月从相府里带出的侍女,当年单月产子后身体虚弱,让皇帝请她熟悉的丫鬟文芳进宫照顾她,文芳那时恰好也生产,不过孩子却不幸夭折,单月便让文芳做了宗元熠的乳娘。 一直以来,文芳对元熠照顾有加,元熠也很喜欢这个乳娘,可如今 “三皇子!”文芳愣住了,“你、你看到了什么?” 元熠摇了摇头,却不说话,自己从柜子里爬出来,爬到单月的床头。这次他看清楚了,母妃合上双眼,好像睡着一般,神态安详,但她的身下,却溢出了大片的血。 母妃!母妃! 元熠想喊想叫,却说不出一个字! 后来皇上终于来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单月,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然而事实是,单月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们的女儿被人掳走,他也找不到了。 皇帝病了,一病就是半年。 元熠也病了,他再也无法说话。文芳一直在他身边守着他,照顾他,他却不愿意理文芳,在元熠心中,文芳认识那个男人,文芳也是帮凶! 元熠的成长是一路坎坷,当年因为皇帝对元熠母妃单月的宠爱,让皇后心生嫉恨,再加上立太子一事,引起了由皇后为首的右相一党的强烈不满。 右相蒋昆是辅佐宗明轩登上皇位的大功臣,他的女儿蒋雅元也在其登基后被封为皇后,但蒋家人并不知足,他们想走得更远,想得到更多。 当年单月在世时,宗明轩有意立宗元熠为太子,单月并不赞成。单月的去世,元熠的哑病,不能完全让皇后安心,只有宗元熠死了,皇后才能高枕无忧,因为单月永远是插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皇后暗地里多番对元熠下手,还好文芳机警,元熠多次幸免于难,他也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是多么艰难,对文芳的态度也渐渐缓和。 其实元熠早就可以开口说话,但他不想让人知道,整日里装得呆呆傻傻。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地问道:“文芳姑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文芳又惊又喜,满脸是泪地捧着元熠的脸:“三皇子,你可以说话了!你终于可以说话了!”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元熠皱着眉问道,“如果你不说,我就去告诉父皇!” “不要啊,三皇子,不要去,”文芳泪如雨下道,“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可是他掳走了我的妹妹!死不足惜!”元熠愤怒地说道。 “你不能害他!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文芳终于说出了自己忍了多年的秘密。 原来,元熠是文芳和那个男子的孩子,当年文芳怀孕后无处可去,单月便收留她在宫中,她们二人几乎同时生产,文芳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就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把自己的孩子和皇子调换,而真正的皇子,已经被文芳送出宫去。 元熠震惊了。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最恨的人到最后竟然成了他的生父!他宗元熠到头来,原来是个冒牌货!是个笑话! 元熠不敢相信,他居然不是皇子!一面是疼爱自己的母妃,一面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有对他疼爱有加的父皇,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只能终日沉沦,郁郁寡欢。 在皇帝的邀请下,赤荷扮作道姑进宫,向众人道出了元熠离宫才能活命的说法,自此,元熠便出宫和赤荷一起生活,他拒绝了文芳的陪同,面对她,元熠的心总是不安。 赤荷悉心地教导他,传授他武艺,也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保护他,他才得以平安。赤荷告诉元熠皇后的阴谋,让元熠在羽翼未丰之前,一定要隐藏光芒,明哲保身,在夹缝中生存的元熠才明白皇帝的不容易。 右相一派自恃功臣,嚣张跋扈的作风早就引起皇帝的不满,皇帝隐忍不发,等待最佳的时机,想将他们扳倒。 那时,元熠暗自决心,要帮助皇帝扳倒蒋家,还他一个清明盛世,希望能赎自己生母的罪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身世之谜 其实元熠本身并没有争权夺利之心,他一心向往江湖的自由生活,但他知道自己身为人子,身为人臣,还有自己未尽的责任。 除此之外,元熠还有一个心愿,希望能找到那个丢失的“妹妹”。这么多年来,他踏遍大江南北,一方面为皇上筹谋政事,另一方面也在寻找元瑶的下落。 如今元瑶已经找到,但那个幕后的罪魁祸首,还躲在暗处,不知有何谋算。 元熠回忆起往事,他想应该是时候找文芳聊一聊了。 还不待他去宫里寻文芳,文芳倒是亲自上门来找他了。 在夜宴当天,文芳看见月影便被吓了一大跳,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后来看到元熠和娴妃唱的一出戏,她明白了,这个月影大概就是单月的女儿,找到了她,也就是说,找到了那个人! 文芳激动非常,十六年了,他一走就是十六年,现在他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呢?文芳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奈何宫规森严,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宫里出来一趟。 “文芳姑姑,你来得正好!”元熠说道,“我有事找你呢!” “三皇子!”文芳道,“我也有事想请教三皇子。” “哦?文芳姑姑有事,但说无妨。” “三皇子是在何地寻到昭月郡主的?” 元熠看着文芳,没有说话,半晌,他开口道:“姑姑,你是不是想找当年的那个男人?” 文芳愣了愣,双唇微微颤动道:“熠儿,如今你已经找到元瑶公主,过去的事,不如就算了吧,他可是你的生父啊!” “生父?”元熠笑道,“生而不养,堪为人父?姑姑,他对你又何曾有过半分当丈夫的责任,为何你对他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是不是明月楼的乌有?” “乌有乌有子虚乌有呵呵,难怪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他的消息,原来他已经改了名字。”文芳苦笑着,“不是他无情,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他的真名叫吴风镜” 多年之后,文芳再一次向元熠讲述起当年的爱恨往事。 三十几年前,文芳还是相府的丫鬟,吴风镜是相府的护卫。那时,文芳就对吴风镜芳心暗许,在单月进宫之后,吴风镜在京都开了剑道馆,文芳多次去找他,但是吴风镜一心只想着单月,哪里会把文芳放在眼里? 于是文芳想方设法地讨好吴风镜,终于在一次酒醉之后,两人成了好事。 没想到就这一次,文芳便怀上了吴风镜的孩子,但吴风镜以此为耻,并不承认她们母子的存在。 文芳身怀六甲,无法再呆在相府,只得向单月求助,单月可怜文芳,便以旧时奴婢方便照顾为由,将文芳接进宫来休养,数月之后,两人都产下男婴。 文芳心里其实一直怨恨着单月,为什么人的命从出生的时候就注定好了?生为主子就一生衣食无忧,尽享荣华富贵,而生为下人就遭万人嫌弃,一生悲苦! 文芳不想自己的儿子一出生就是下人,她要为她的儿子谋一条出路! 于是就有了狸猫换太子这一出,文芳将单月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交换过来,还将单月的儿子送到了吴风镜那里,自己留下了字条,表示那是她文芳的儿子。 既然吴风镜不承认他们母子,那这个孩子想必会受尽苦难,而自己的孩子成了皇子,是人中之龙,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太子,成为皇帝! 不过她没有料想到,吴风镜会在单月生元瑶时入宫,还带走了元瑶,这一幕,竟被自己的儿子看见! “你疯了”元熠听完文芳的讲述,心里沉甸甸的,原来自己的亲生父母才是罪魁祸首。 十六年,他装疯卖傻,拼命帮皇帝做事,十六年,他一直活在自责中,文芳想要单月的儿子受苦,但结果受苦到底的是谁呢?宗元熠苦笑着,天道纵是一个轮回,害人终害己! 现在,他终于找到元瑶,这些仇怨,还报不报呢?真正的宗元熠又是谁呢?你让月影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呢? 吴风镜,吴风镜一切的真相,都在你的身上。 “熠儿,”文芳轻声唤道,“你别怨娘,如果娘不这样做,现在我们母子一定流落街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呀!” “文芳姑姑,”宗元熠长叹一口气道,“前尘往事我不想再追究,从今以后,我也会如往常那样尊敬您,但有两件事我要说明,第一,我希望今日之事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第二,吴风镜即便真的是我生父,他也要为他犯下的一切罪孽付出代价!” 宗元熠大步走出房门,留下文芳一人,瘫倒在地。 元熠终究是不忍文芳伤心,给文芳留了吴风镜在三途郡的地址,她会抛下一次去三途郡找那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吗?也许吧!后事如何,元熠并不想过多干涉。 他又传书一封给赤荷,告诉她明月楼的前掌门的真名叫吴风镜,他想知道当年在相府究竟发生了什么,种下如此孽根。 他想知道,月影进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自从游湖之后,元熠好几天没有进宫看月影了,他知道月影一定还在生他的气,可他也没想到什么办法哄她。 那一日,自己不知怎么的,一时冲动,竟然把瑞清的礼物扔进湖里。想来是自己和瑞清八字不合吧! 元熠转动着手上的檀木花簪,自己跟着师傅学了几日,终于能做一个像样的花饰,虽然简单,但木质清雅,更有淡淡幽香,配得上月影的气质。 他想着,找个日子送给月影吧! 月影如果能在宫里平安喜乐地生活,他也能安心些。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还没动身,宫里就传来昭月郡主中毒的消息。 自打月影进宫,皇帝专门让几个御医来为她诊脉,御医虽精通医术,但对于邪魔外道的手段甚是陌生,他们隐隐觉得月影的脉象不太平常,似有中毒的迹象,但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一群御医会诊之后还是没有结果,只能开些强身健体的药将养着。 自从北山毒发之后,月影发觉自己的身体如秋草般正悄悄地凋零,凝神聚气练功的时候,稍不留神,就会气血逆流,好几次吐了血。 月影不知道自己能熬到何时,也许这一次任务就是她最后的任务。 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晏承哥哥一起回大草原,每当看到元熙,她就会想起明月楼里的那盏小小的明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亲人之间 上一次月影破棋局的事,让皇帝重新关注起自己的四儿子,不知道当他踏入那残破的院墙时会作何感想,但月影只能帮元熙帮到这一步,再做什么怕是要弄巧成拙,毕竟她不知道他们的过往,他们的心结。 这件事隔了好一段时间,月影没有再去元熙那里。月影想,他大概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吧!自己虽然是一片好心,但毕竟欺骗了他,月影也不太好意思去找元熙。 在宫里无事可做,又有一大群人伺候着,月影的伤内内外外好的差不多,功力也恢复到从前,一个人在房里闷得发慌的时候,还要耍上几招过过手瘾。 宫内的生活无聊至极,月影只在自己的寝殿里游走,或是元熠来看她时聊以度日。 这天实在闲得发慌,月影悄悄溜到元熙院外想看看他,哪知一过去就看见了皇帝的仪仗候在门外,皇帝身边跟着的都是人精,远远地看见她,便大报道:“昭月郡主驾到!” 月影无处可躲,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扯着一张笑脸走进去。 院里的布置同之前大不一样,整洁干净,不知从哪里移植来许多腊梅,满室生香,还开辟了一方小小鱼塘,假山点缀,绿草环绕,极富生趣。 皇帝正在和元熙在院里坐着对弈,月影一走进院落就碰上了元熙带笑的眼睛,她尴尬地笑了笑,同皇帝问了安。 “哎呀,瑶儿,你又来看你的熙哥哥吗?”皇帝笑眯眯地对月影说道,“熙儿都告诉我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你派人在照顾他,瑶儿,多亏有你!父皇也是一时疏忽,日后必定好好补偿你们二人!” 月影一听这话,倒是愣了愣,她疑惑地看着元熙,莫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元熙笑道:“瑶妹妹,快坐下吧!父皇,瑶妹妹对下棋也略知一二,不若你俩对弈一局如何?” 皇帝立刻称道:“好,这个主意不错,刚好啊你也休息休息!来来来,瑶儿,你来替你熙哥哥接着下!” “啊!?”月影一脸错愕,“父皇,儿臣的棋艺生疏得很,生疏得很!” “无妨无妨,随便下下即可,无论输赢的。” 一听皇帝这么坚持,月影也不再说什么,坐在对面和皇帝对弈起来,元熙坐在一旁,笑着地盯着两人,静默不语。 一局将尽,月影两手摊开道:“父皇你太厉害了,儿臣甘拜下风,甘拜下风,这个下棋啊,太费脑子,不适合我!” “哈哈哈!”皇帝笑得只仰脖子,他不知道月影为了输他这几个子,真是绞尽脑汁,“瑶儿耍赖皮啊!没拿出你的实力同朕下!这样吧,熙儿,你同瑶儿下一局,朕在一旁看着,你俩谁也别让谁,谁要是输了,就给对方当一个月的小书童!” “父皇,这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月影哀求道,“熙哥哥的棋艺这么高,儿臣怎么可能赢得了啊,父皇求求你啦!” “朕的金口已开,怎么能出尔反尔呢?”皇帝假装一脸严肃地说道,“瑶儿,这可是圣旨啊!” “父皇”月影撒娇道。 皇帝板着脸并不理会月影,月影只得作罢,丧气地说道:“好啦好啦,你们都欺负我,下就下,谁怕谁呢?大不了就是做书童嘛!哼!” 一见月影这撒泼的模样,皇帝和元熙都笑了,月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三个人的笑声穿过院墙,传到空中,传到云端,传到宇宙 如果这就是幸福的样子,多希望它永远不会改变月影又如同往常一样,除了陪无聊的元熠玩一玩,就是去找元熙玩,日子过得很轻快,她有时会想起瑞清说的话,让她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闺中少女的日子,是不是都这样轻松快乐呢?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时光可以在这一刻停留,不过好景不长,元熙又病了。 起初不过是着了风寒,继而发起高热,好几天才消退,药一碗一碗地喝下去,可元熙的精神头总不见好,咳得越来越厉害。 月影看见,御医走出元熙院门的时候总是在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师傅的飞鸽传书,让她在一个月里尽快行动。 月影不知怎么地,她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皇帝死了,元熙怎么办?再也没人会庇护他,在这深宫大院里,他要怎么活下去? 不知是元熙的病还是师傅的命令,月影觉得自己的心沉甸甸的,元熙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快,总是安慰她,自己是小病,马上会好起来,还给月影讲了许多宫里的往事,他还特别为月影讲了元熠小时候的事。 元熙说,元熠小的时候原本是很乖巧的,生病之后,由于皇帝的偏疼,大哥和二哥总是联合宫人欺负他,捉弄他,每天穿着干净的衣服出门,又脏兮兮的回去。 尽管他不会说话,但被欺负之后也不会哭,跌倒了爬起来,掉进水里游上岸,身上有虫自己掸去 渐渐地,大家觉得欺负他也没有什么趣味,也不再捉弄他,只是冷落他,让他一个人呆着。 元熙说自己小时候常常看着元熠被人欺负,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跟在大哥和二哥的身后,远远地看一眼元熠。 到后来,他自己生病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孤独是这么可怕的东西,而比孤独更可怕的,是防不胜防的暗算。 元熠的宫里死了好几个宫人,都是中毒死的,整个皇宫谁最希望元熠死,他长大以后终于明白了,所以元熠疯了,所有人都怕他,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呢?谁也料想不到,不用什么人吩咐,大家都会远远地躲着元熠。 那个时候,元熙已经不能自如地行动,大哥做了太子,二哥当了逍遥的王,没人记得他,只有元熠,悄悄地来看过他好几次。 虽然元熠疯言疯语,但元熙知道,永远活在十岁,比不断长大,不断明白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要幸福很多很多。 这一天,元熙说了很多话,他似乎把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妹的过往都回味了一遍。月影不知怎么,听完之后,心却隐隐作痛。 如果元熠的智力停留在十岁,元熙的生命色彩不也是在十岁左右就消散了吗?那之后,便是无尽的孤独、无望地活着 为什么人活着就要遭受苦难,或者说,人难道就是为了苦难而活吗?那为别人制造苦难的人呢? 月影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看着宫墙外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将计就计 元熠好几日没进宫了,月影在气头上,也不想见他。 前几日收到了瑞清的飞鸽,因为怕人阻截,只相约北郊一聚,并未写明事由。 月影却早已了然,他们在颂文的蓬莱居时,便已商定好一切,此刻便准备物件传递图纸。另一头,月影和皇帝说自己听说北郊有大湖,想出宫走走,皇帝应允,让元熠来陪她。 只是月影没有想到,瑞清会带上一个少女。回想起来,秦桑榆一身淡色粉衣纱裙,白绸腰带,纤腰素裹,略施粉黛,娇俏可人。脸上虽挂着稚气未脱的婴儿肥,倒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是了,过去,瑞清的身边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如今,瑞清已经不是小儿郎,他是一个男人,他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她呢,她不能做少女的春闺梦,因为她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 月影更没有想到,元熠会突然扔掉瑞清的盒子,莫非,他发现了什么?她猜不透这个皇子的心思,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月影庆幸,好在宫内的图已经传递出去,自己虽然没有宫外的布局图,到时只要有人接应,一切都没有问题。 数着日子流逝,时光像风一般飘散 月影希望,那一天可以慢一些时候来,等元熙的病好了,等元熠扳倒了皇后,等她再和皇上下几局棋 这天,一个陌生的宫人给月影送来一盘糕点,自称是四皇子元熙派人送的,月影命人接过,是一盘新鲜出炉的蜜糖糕,色泽鲜润,看起来十分可口。 月影并未立刻吃下,命人把它收起来,自己快速地乔装打扮成一个太监,悄悄地跟在宫人身后,看着他绕了一大圈的路,最后回到了皇后的宫殿。 果然不出月影所料,这个宫人哪里是元熙派来的,元熙知道自己不喜欢吃甜腻的食物,哪里会送什么蜜糖糕给自己? 皇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我死吗?月影心想,既然是这样,那我就陪你玩玩! 月影回宫后告诉众人,皇后是后宫之主,应当对她礼敬有加,对她要处处关怀。她听说皇后最喜欢吃甜食,自己既然得了这一盘蜜糖糕,就要先孝敬皇后才行。 说完,带着宫人和食盒,声势浩大地去给皇后送糕。 “皇后娘娘,儿臣得了一盘蜜糖糕,听宫里的人说,您最爱蜜糖糕,儿臣特意将它献给您!”月影毕恭毕敬地呈上了蜜糖糕。 皇后一见,心道这个小妮子莫不是发现了什么,面上故作镇静道:“昭月郡主有心了,既然是旁人送你的,你且自己享用吧!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皇后娘娘,您莫不是嫌弃儿臣?儿臣知道自己不是正统的皇家血脉,宫里宫外都有不少闲话,皇后娘娘,若不是仰赖您坐镇后宫,儿臣何以享受荣华?一直以来,儿臣都敬你爱您,难道娘娘您也不喜欢儿臣吗?”月影一边说一边啜泣,娇弱之态,我见犹怜。 众多宫人在场,皇后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勉为其难收下了自己送出去的蜜糖糕。看来这个丫头不简单,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月影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皇后的宫殿,走了一会儿,月影说自己落了东西在皇后那里,让众人在原地候着。 再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上多了一个食盒。 “皇后娘娘赏赐我的蝴蝶酥,你们看!”说罢献宝似的拿给众人瞧,瞧完又屁颠屁颠地回宫,开始品尝美味,刚刚吃了两个,月影就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宫人一片慌乱,请御医的请御医,上报皇帝的上报皇帝不一会儿,一群人乌泱泱地赶到月影的寝殿。 “瑶儿怎么啦?”皇帝焦急地问道。 “启禀陛下,昭月郡主所食的糕点里有毒,所幸郡主吃得不多,老臣这就为她开药催吐”御医禀报道。 “这糕点从何而来!”皇帝愤怒地吼道。 “启禀陛下,这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糕点。”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个毒妇!皇上心中咆哮着,强忍怒气道:“去传皇后,立刻!” “不要父皇,不要去”月影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双手挣扎着想要起身,口中吃力地喊着。 “瑶儿!”皇帝见月影醒来,赶紧坐到她的身旁,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瑶儿,你感觉怎么样?” “父皇,我没事的,这件事,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或许是我吃旁的东西吃坏了肚子,无妨的,无妨咳咳”月影说了太多的话,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在胸口,闷闷地咳起来。 皇帝心疼地拍了拍月影的背,帮她把气缓过来。 “瑶儿是父皇对不起你,”皇帝悔恨地说道,“当年是我没保护好你母亲,如今你再有个闪失,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月影听到皇帝自称“我”而非“朕”倒有些惊奇,世上正有这般情比金坚的爱吗?也许不过是失去了不再拥有,所以才这般难得,若是真的相守一生,会不会像现在的帝后这般,两看生厌呢? “父皇,您认识我的母亲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您知道她是谁吗?”月影一脸无辜地望着皇帝。 皇帝见月影的神色,愧疚与痛恨涌上心头,他忍住泪水,笑着对月影说道:“瑶儿,你有一个好母亲,不过她被奸人所害,等我给她报了仇,再一一告诉你实情好吗?” 月影乖顺地点了点头。 “父皇,现在皇后娘娘也算是儿臣的母亲,父皇能不能原谅她,其实也许她只是一时大意,并没有恶意的,毕竟她是一人之下的皇后啊!儿臣与她无冤无仇,皇后娘娘怎么会害儿臣呢?” 月影的话里仿佛句句带刺,每说一句,便让皇帝对皇后的怨恨多添一分。皇帝紧紧捏着拳头道:“瑶儿,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那么善良,处处为别人着想。可是你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坏人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月影懵懂地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她虽然在演戏,但听了皇帝的话,心中却涌动着一股暖流,这就是父亲对女儿的爱吗?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 可惜她此生所有,都是虚幻的假象。 独孤月影,你清醒一点,这个人,是你的仇人!不是你的家人!你的家人,早已埋在黄土之下,你的家人,早已离你而去! “明日,我让熠儿进宫陪陪你,你一个呆着,总叫我不放心。”皇帝轻轻拍了拍月影的脑袋,“御医给你煎药去了,你先休息,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父皇,”月影的头被皇帝轻轻顺到了枕头上,“你听过南羌国吗?” “南羌?”皇帝想了想,好奇地问道,“瑶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前几日看书,儿臣才知道原来羌国以前是两个国家,南羌国哪里去了,父皇,您知道吗?” “南羌国十几年前就在内乱中灭亡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皇帝为月影压了压被角,“所以说,不管国家也好,人也罢,一定要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你现在呀,什么也别想,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早点好起来,别叫父皇担心,好吗?” 月影拉起被子,挡住半边脸,坚定地点了点头,被子下,那贝齿早已咬破嘴角,渗出丝丝血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金簪木簪 御医开的催吐药,一剂服下,月影就吐得七荤八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害喜,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月影本来就没有服下太多毒素,只是御医们为了让郡主的凤体早日康健,不得不慎重起见,药一碗一碗地盯着喝下去,害得月影倒受了点苦楚。 元熠消息倒是很灵通,月影中毒的第二天,他就窜到宫里来看望月影了。知道月影基本没有大碍后,元熠松了一口气。 元熠心想,这个妹妹,还真是让自己放不下心。看她冷淡的样子,一定是还在和自己生气呢! 等月影的精神头稍微好点,元熠拿出了一个银盒子硬塞到月影的手里。 “这个,你拿着吧!那天的事,对不起啦!”元熠扭扭捏捏地说道。 月影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细长的方形银盒子看似普通,上面竟然有暗纹的浮雕,迎着光,一朵一朵的梅花次第绽放,到了暗处,它们又一一合上了花瓣,真是神奇! 打开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檀木花簪,檀木是上好的金丝檀香木,但这个簪子就做工粗糙了些,月影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雕的是什么花。看样子,这大概是元熠自己亲手做的吧! 月影把花簪放进盒子里,一脸正经地同元熠讲道:“好吧!看在你送我这么漂亮的盒子的份儿上,我原谅你啦!” “什么啊!”元熠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自己没放簪子进去,连忙坐到月影旁边把盒子打开,取出簪子拿到月影眼前晃动道,“我送你的是这枚簪子!不是盒子!” “噗嗤”月影看见元熠一脸紧张的傻样,忍不住笑出声,她又强忍着收回了笑容,“什么啊,这是簪子吗?” 元熠见月影的模样,知道她定是在拿自己取乐,不过看样子月影的气倒是真的消了,人也有了活力,他心里的石头也就落地了。 好吧好吧,让她开开玩笑也好,能让她一笑也是值得的。 “这怎么不是簪子啦!”元熠说罢挽起月影的一束头发,缠成一个小髻,将发簪轻轻插进发髻中。转过头,他去妆台上取了面铜镜,端到月影面前。 “你瞧瞧!这难道不好看吗?” 月影对着镜子一看,元熠在她的耳侧挽了一个快要散架的髻,簪子在危楼中摇摇欲坠,无论怎么看,美观,实在谈不上。 “这枚簪子我可是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做成的!你看看我的手,被刻刀勒得生疼,现在还痛呢!”看月影没有反应,元熠又哭唧唧地说。 “恩,好吧好吧,辛苦你了,”月影按倒铜镜,对着元熠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嘛,我尚在病中,面容憔悴,任凭金银珠翠再美,到了我这里,也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月月”元熠怜惜地望着月影,“没事儿的,在我眼中,月月怎么样都是漂亮的!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欺负你的坏人,我会帮你教训她,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下次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好吗?” 月影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发髻突然松开,檀木簪掉了下来,好在元熠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它。 这样的反应月影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月月,这簪子你收起来吧!一定要经常戴啊!”元熠说,“呆会我还要去父皇那里,你且先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月影保持着微笑,目送元熠离开,笑容才渐渐凝固,她拿起了手上的簪子,望着望元熠远去的方向。 没有下一次了 几日后,月影又收到了瑞清的飞鸽。 乌有不知为何,突然来京,瑞清让她明日想办法出宫一趟,到蓬莱居商议要事。 月影心里突然忐忑起来,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出宫对她已经不是一件难事,皇帝特许她每月可以出宫游玩几次,还给了她出宫门的令牌。 只是她不晓得,乌有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业将成,京师是最危险之地,他到京师来,总不会是帮助自己,只能是监视她,监视的话,瑞清一个还不够吗? 第二天,月影轻装简行,大大方方地出宫去了,她知道一定会有人跟着自己,她倒也不慌,去了繁华的西市,左晃荡右晃荡,趁人不备,又甩掉了跟着她的尾巴,换了一身行头,赶往蓬莱居。 “我知道,独孤家的孩子都是好样的,不会让我失望,”乌有见月影如期而至,满意地点了点头,“瑞清,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独孤家的人,为了大义,连死都不会惧怕。月影,你做的很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个月十五亥时,你就把事情办了,我会安排人送你和晏承回羌国。下个月的药,我提前给你,你一定要收好,记住我说过的,下一次再毒发,再也没人能救你!” 月影恭顺地接过乌有递上的药瓶,她的心却仿佛在滴血。这个月十五,这个月十五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天? 她抬眼看了看瑞清,瑞清也正看着他,他们似乎心有灵犀了一回。 “影儿,我问过义父,他说你是四月十五出生的,今天就是四月十五,也就是你的生辰,我有礼物送给你,祝贺你生辰快乐!”小瑞清说完从背后拿出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哇!好可爱!”小月影高兴地说,“瑞哥哥,是不是生辰的时候,就会有礼物?” “恩,”小瑞清坚定地点了点头,“以后每一年,影儿都会收到我的生辰礼物!” “那我也要给瑞哥哥生辰礼物!” 小月影拍着手,围着瑞清笑着跳着。 那只白兔,却在第二天,被乌有发现,乌有逼着月影杀死了它,把它烤熟了,尽数吃下。从此以后,月影再也吃不下兔子肉,也再也不敢收瑞清的礼物。 月影心内暗自嘲讽地笑了笑,为何突然想起这些陈年旧事,生辰什么的,她也没庆祝过,出生的那天,全族人都死光了,还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月影拜别了乌有,准备离开,下楼的时候,看见颂文正倚靠在楼梯口的墙面上,一不留神,还以为他是挂在墙上的美人图。 “师兄,我走了。”月影一面走一面朝颂文摆摆手。 “月影,”颂文突然开口道,“别信乌有老头的话。” 月影愣了愣,她错愕地停住了脚步。 “舍生取义,杀身成仁,都是骗人的,”颂文低声说道,“任何时候,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明白吗?” 月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了两个字,若有似无地飘散在空中。 “多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真相大白 瑞清轻轻抚摸着左手拇指上的一道划痕,多少年了,技艺还是不成熟,不过做一枚簪子罢,竟然还能划到手。 瑞清叹了口气,右手拿起来桌上的凤凰金簪,之前的那一枚掉进湖里之后,他又打造了一枚,看着比之前的那枚更加精致,凤凰好像随时都能活过来,展翅高飞。 瑞清把簪子放进小盒子里,他想起明月楼里的那个盒子,木雕的兔子,草编的小虫,玉刻的坠子里面放着各色手工玩意儿,都是他这些年没有送出去的生辰贺礼。 看来今年的礼物,又送不出去了罢。 瑞清想起那日看到的月影,她的头上,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木簪,那个簪子看起来普通,但那木质不是一般的金器店会使用的,可能只有皇家,才会用到那上好的金丝木。 也就是说,这簪子是 连瑞清自己都没发现,此刻他捏紧的拳头,让骨间的指节都微微泛白。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千人组的杀手,他找乌有复命。杀手复命,一则为取财,二则为续命。在他们领取任务时,乌有会让他们服下毒药,一是防止他们起异心,另一是避免任务失败后被其他人严刑拷问。待任务完成,乌有会将解药和酬劳一并付给他们。 彼时乌有却不在蓬莱居,瑞清只得出去寻。他记得乌有提到,今日要去全盛酒家见一个故友,那自然是不会乔装易容的。 全盛酒家恰好也在北市,小厮领着瑞清上楼,还没到乌有的包房,小厮又被另一间房的酒客叫走了。 顺着小厮指的路,瑞清找到了房间,却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声音。 “风镜” 这个故友莫非是义父的红颜知己?瑞清心里想着,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闯入,怕唐突犯上,只得在门外静静等候。 此时屋里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宗元熠的生母,文芳。 上次她从元熠处得到了吴风镜的地址,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他递了一封信,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风镜”文芳为了见吴风镜,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没想到吴风镜老得比自己还要快,两鬓的发快要白完了。 文芳哽咽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你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叙旧吧!”吴风镜冷淡地说,“我们之间,原本也是无旧可续。” “风镜,你怎么能如此无情呢?难道你忘了,当年你从羌地回来,身受重伤,是谁救了你吗?难道你忘了,那时候我们的温存了吗?就算你不承认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啊!”文芳想要抓住吴风镜的手,却被他厌弃地甩开。 “孩子,”吴风镜冷笑道,“哼,孩子是怎么来的,你不清楚吗?当年你在酒里放了什么,你难道忘了?若不是酒里有药,我怎么会情难自禁?怎么会把你看成她?” “风镜我对你的爱,你为什么就视而不见呢?”文芳满含泪水,“你为什么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她从来不属于你,而且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十六年了!风镜!你看看我!我求求你,看看我吧!我和你回三途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疯了!”吴风镜怒斥道,用力推开痴缠上来的文芳,文芳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的泪模糊了她精心准备的妆容,也冲刷掉了她存留一丝的希望。 文芳兀自地笑了起来,像山谷的风,呜咽作响,像魔鬼的怒号最后,她不哭了,深深吸了几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泪,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吴风镜冷眼看着她:“我没有时间在这里看你演戏,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你说吧!” “风镜,”文芳坐在桌前,倒上了两杯茶,“你我皆是痴人,一辈子都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如此算来,我俩算是知己。本来故人相逢,当对饮三杯,但我知道,此生,你不会再喝我倒的,哪怕是一杯茶水。如此,我也不会强迫你,你且先坐下。” 说罢,文芳自顾自地喝了一杯茶,接着说道:“这一次找你,的确有要事,我知道,当年你既然抱走了元瑶,就不会轻易让他们父女相认,你让元瑶入宫,一定有你的安排。” 文芳又为自己续上一杯茶,小小地喝了一口。 “我希望,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要把三皇子牵扯进来。可以吗?”文芳恳求地望着吴风镜。 “他是月儿的孩子,可是,他也是狗皇帝的种!”吴风镜端起茶杯,左右地摩挲着,“如果没有他们,月儿当年一定会和我走的,他们都是罪人,不应该活着!” 吴风镜一想起当年的事,不禁怒火中烧,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文芳看着他滚动的喉头,眼中闪过一丝暗淡的光。 “风镜,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文芳的声音突然很悲戚,“当年,我和她在宫内几乎同时生产。虽然我们产下的都是男婴,但我知道,他们的命运一定是云泥之别。风镜,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吗?她什么都有了,连你的心也在她那里,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和我一样,所以,我把她的孩子和我自己的孩子换了,当年我抱给你的是她的孩子,而宫里这个皇子,才是我们俩的亲骨肉。风镜,虎毒不食子,你不能害了熠儿啊!” “你说什么?”吴风镜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文芳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诡异的微笑,她的语气也怪怪的:“我知道你不爱我,你也不会爱我们的孩子,所以我把她的孩子给你,你要折磨就折磨她的孩子,我要让我的孩子,在宫里享尽荣华富贵!哈哈哈” “你真的是疯了!”吴风镜扬起手想打文芳,一提气却感到一阵眩晕。 “你,你你在茶里下了毒?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明明也喝了”吴风镜强撑着,封住了自己的心脉大穴,以防毒素侵入。 “风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单纯,你和单月一样,对害过自己的人,怎么能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呢?单月本来不该死的,皇帝把她保护得很好,皇后根本加害不了她,是我帮了皇后一把,才让单月在生产后血崩而亡” “你!竟然是你!贱妇!”吴风镜扑上去想要掐死文芳,文芳侧身闪避,吴风镜身体一软,跌在地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文芳之死 “当年,是我暗中帮了皇后一把,才让单月大出血而死。”文芳好似在喃喃自语,“她的好日子太多了,上天不可能让一个人永远幸福,那是一种罪过。风镜,你知道吗?就算她死了,你也看不到我,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不过现在,我一想到我的儿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她的儿子,流落在民间,不知生死,我就开心!我就好开心啊!哈哈哈” 吴风镜气急了,越听越难受,可他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越是用真气,越使不上力。 “你到底对我用了什么”吴风镜吃力地说道。 “风镜,你还记得在相府的时候,你的师傅教你武功时说了什么吗?”文芳一脸得意地问道。 吴风镜想起当年,师傅赤荷告诫过自己,她教给他的内功心法,是纯阳的招数,习得纯阳武功的人,碰不得寒毒之物,莫非 “茶里没有毒,不过是几味大寒的药材,所以你我虽然共饮,我却无事。我知道你武功了得,只能出此下策,你只要将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我不过想提醒你,如果我们的熠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随时都有法子杀了你” 文芳踱步到他的跟前,轻描淡写地说道,她的脸上没有了哀戚、也没有了希冀,只是决绝地说着自己的意愿。 吴风镜一生竟然两次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他的心里恨得牙咬咬,巴不得立刻杀死这个女人。 “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你抱给我的孩子,我一直当亲生骨肉那般对待,日后我还会让他继承我的衣钵,我” 话未说完,吴风镜脱力晕了过去。 “你说什么?风镜,我们的孩子,你以为那是我们的孩子,你却没有丢弃他?也没有折磨他?”文芳的脸上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吴风镜的脸颊,“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就知道” 文芳正想抱起吴风镜的头,突然自己的颈上被人狠狠劈了一下,晕死过去,再醒来时,一只大手卡住了她的脖子,一个陌生的男子面目狰狞着掐着自己,突然又一松手,放开了她。 “你你是谁”文芳的声音嘶哑着,急促地呼吸着。 “我就是当年你抱给吴风镜的那个孩子” 原来,想要置文芳于死地的不是别人,正是瑞清。 练武之人,特别是练过暗杀技巧的人,耳力远远超过常人,吴风镜和文芳的对话,瑞清听得一清二楚,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脑内一片混乱。 元熠竟然不是皇子? 月影不是南羌人,而是真的元瑶公主? 自己竟然是皇子?和月影竟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不会的,不可能的这些都不是真的 瑞清失控地冲了进去,他想听义父亲口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看见文芳背对着自己,蹲在吴风镜的面前,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毁了他的一生!瑞清一掌劈了下去,半道却减弱了力道。 不能让她这么便宜就死了! “你刚才和他说的都是真的?”瑞清放开了掐住她脖子的手,质问道。 文芳上下打量着瑞清,冷哼道:“果然是她的儿子,生得一副好皮囊。不过可惜,草莽一个。” 瑞清一听她这样说,顿时感觉心凉了一半,他终于明白,吴风镜对自己和对月影为什么这么不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吴风镜一定要让月影假扮公主进宫,他终于明白,此生和月影再也没有可能 苍天,你为什么要如此弄人 在此之前,瑞清还在帮月影谋划路线,他想着,等月影到了羌国,自己也跟着去,两个人一起,在大草原上生活,没有任务,没有蛊毒回到过去,两个人最初最开心的日子 再也不可能了,他的梦,碎了 日后,他要怎样面对义父、面对月影、面对这残酷的一切? 他拔出了吴风镜随身佩戴的剑,闭上眼睛,对着文芳刺了下去。 “死在你爱的人的剑下,这一生,也足够了。” 瑞清睁开眼睛,一滴泪从脸旁滑落,他淡淡自语道,“母亲,我帮你报仇了。”吴风镜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蓬莱居。 原来是千人组的杀手来复命,瑞清便去全盛酒家寻他,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一个人躺在包间的地上,瑞清赶紧把他背回蓬莱居养伤,没想到他这一晕,竟然昏迷了三天。 吴风镜猜想文芳大概是走了,他看着眼前的瑞清,心里很是感慨。一直以来,都以为他是自己的儿子,如今才晓得,原来他也是月儿的孩子。 难怪他看着瑞清,老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现在细细看下来,很多地方和月儿是有几分相似。 可是,他也是宗明轩的孩子! 月影和他的母亲太像了,很多时候,吴风镜都不敢看月影,他怕自己一时心软,会舍不得折磨她。可每次想到,就是因为生了月影,单月才丢了性命,吴风镜不禁恨不得立刻杀死月影。 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呢?单月再也回不来了月影,月影这个女孩儿,不过是单月的影子,让他时时不忘单月的死,不忘报仇。 吴风镜最恨的,还是宗明轩,他抢了自己的爱人,却没有保护好她。现在他要惩罚宗明轩,要让他死在自己亲生女儿的手上! 现在他还要杀死另外一个人,文芳,如果不是她,单月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替别人养这么多年的儿子!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女人! 没错,要报仇! 要让自己快些恢复!吴风镜屏退众人,盘坐床上,运气凝神,一股恶寒从丹田涌出,吴风镜大惊,怎么回事?文芳到底用的什么药,寒气竟然如此重? 吴风镜不信邪,再一次调息理气,丹田冲出一股怪力,带着一口乌血而出,吴风镜元气大伤,又一次晕死过去。 门外,一只眼睛静静地盯着他,瑞清看着吴风镜吐血倒下,嘴角微微上扬。 文芳是你的老情人,怎么舍得让你死? 吴风镜,你的死期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油尽灯枯 月影在元熙的院外站了许久。 院外的桃梨花朵儿们争先恐后地一簇一簇盛开着,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月影的呼吸间都充盈着花的芬芳,但她的心却毫不为春色所动,宛如置身冬日的冰雪中,冷得她直哆嗦。 元熙的病愈发不好,她悄悄听见御医向皇帝说什么,油尽灯枯,早日准备的话。她自己也暗中探过,元熙的脉息渐弱,怕真的是已经无力回天。 一阵春风吹过,荡起层层暖意,花瓣被旋得在空中漫舞。 花开终有时,花落总成空。 既然知道繁花会凋谢,又何必兀自绽放呢?花开得那样热烈,却无人欣赏,不是白白来一遭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月影也有了伤春悲秋的念头,她暗自嘲讽道,果真做戏做得久了,分不清真假。自己不过是秋日里的枯草,冬日里的雪花,短暂地在这宫廷出现,而后又随水漂流,不知归去何处。 “月月,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月影回转过头,见到元熠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元熠轻轻地帮月影拍了拍肩,抖落了散在她肩头的落花。 “在这风口上站着,仔细着了风,”元熠难得有一副温柔的神色,“我们一起进去吧!” 月影点了点头,她却没有发现,元熠见她满眼噙泪又强撑着把泪憋回去时,眼中闪过心疼的神色。 “元熙,我们来玩啦!”元熠拉着月影进了元熙的房间,元熙斜躺在床,一手抱着一个暖炉,另一手握着一卷书,脸色似乎比往日强些。立在一旁的两个宫女见着元熠二人,连忙作揖,又替二人端来脚凳。 “元熙哥哥,今日可觉得好些了?”月影坐到床边,一扫脸上的阴霾,笑盈盈道,“药都吃了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元熙见二人来了,放下手上的书,两手团报着暖炉道:“多亏你们常来,我感觉好多了,整日都睡着,晕沉沉的没什么精神,今日喝了药,倒觉得松快了许多。” “书看久了费眼睛,元熙哥哥,你既然觉得好些,那药一定要按时服用,等你大好,我们一起出宫玩吧!你还没见过,元熠哥哥的游船呢” 月影向元熙说起上次游船时看到的风景,元熠也在一旁描画着,元熙笑着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偶尔也搭上一两句话,三个人谈笑间,不觉已时至黄昏。 宫女为元熙端来了温好的米粥和汤药,月影二人看着元熙喝了一碗粥,又饮下汤药,这才放心离去。 哪知到了夜半三更,月影的宫人急报,元熙的宫里传来消息,称元熙不大好了。月影胡乱罩上外衫,急忙赶往元熙宫中。 月影的脚程快,撇下众人先到了元熙的院中,远远地,便听到元熙的两个近身伺候的宫女轻轻地啜泣声。 “元熙!”月影冲到元熙跟前,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胸口起伏不定,是出的多,进的少,听见月影的声音,元熙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瑶瑶儿”元熙气若游丝,月影探了探元熙的脉像,她终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别别难过”元熙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了摸月影的头发,“看你披头散发地就来了以后可别这样出门女孩子家” 月影一把抓住元熙的手,那手的温度仿佛在一寸一寸地消散,月影对着它哈了口气,上下地搓动着。 “元熙,你不要再说话了,御医马上就来了,父皇也来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出宫玩!你不能食言的!”月影的声音轻微地颤抖着。 “别哭了瑶儿此生能遇上你我很开心谢谢你”元熙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元熙!”月影终是忍不住,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地流淌着,“求求你,别说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我会救你的” 元熙摇了摇头:“谁都会有这么一天过去我总盼着这一天快些来没想到它真的来了我倒有些不舍,瑶儿我看得出来,你不属于这里如果有一天,你走出了这四方的天地一定一定要替我多看看四季的风景我我还没看够你替我好吗” “不要!我不要!”月影拼命地摇头,“我不要替你看,我们一起去!我们要一起出去!” “好好活下去” 元熙的声音越来越弱,宛若一只轻盈的蝴蝶渐飞渐远,消失在眼前。元熙的手突然间从月影的手中滑落,跌在床边,似一片翠玉碎裂。 “元熙!”月影慌忙抓起他的手,已然没有脉息。 月影见惯了生死,多少人都死在她的眼前,性命折在了她的手上,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已经够冷血,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心好似被一双大手左右地绞着,痛得她无法呼吸。 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吗?可她为什么会心痛? 院外一阵骚动,皇帝的仪仗已经赶到,御医宫人鱼贯而入,但月影仍伏在元熙的身旁,对于周遭的一切丝毫没有反应。 “郡主,请容老臣替四皇子把脉吧!”御医在一旁焦急地说道。 “瑶儿,你快让开,让御医给熙儿瞧一瞧!”皇帝说着示意左右上前把月影拉开。 “不用了,他已经死了。”月影缓缓地抬起头,她脸上的泪水还没干透,她双眼空洞,喃喃自语地说道,“元熙已经死了” 御医听罢,赶紧上前替元熙探了脉搏,继而跪伏在地,请皇帝节哀。 “熙儿”皇帝一脸悲恸,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个儿子,他欠他的太多了。 “德妃那边,你去通传一声,让她来见一面吧!”皇帝向身边的宫人命道,宫人得令后一溜烟地跑了。 “你们”月影突然开口道,“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 月影心中难以压制的愤怒,大声吼道,一口乌血喷涌而出,旋即晕了过去。 “瑶儿!”皇帝慌忙上前扶起月影,御医搭脉,宫人端水,左右宫人忙作一团。御医称月影只是气急攻心,悲恸过深所至。 皇帝这才宽了心,命人抬了软轿送月影回宫休息,又着人召礼部的李大人进宫准备丧仪。另一头,去德妃宫里传消息的宫人也回来了,可惜德妃并未前来,皇帝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的告别 阳庆七年四月初八,四皇子元熙病逝,举国同哀。 今年的春天,实在太短暂了。 月影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晃荡着,一夜之间,花好似尽数凋零,只剩新叶越发油绿,他们要长得更密些,才能抵御夏日的酷热。 原来无论花也好,人也罢,都逃不过命运的摆弄, 月影一脸淡漠地望着天,晴空之中,白云缓缓流动,无论世间如何变化,谁生或者谁死,都不过是天地间的浮游,沧海一粟,并不会让天地为之变色。 不知道羌南的天空,是不是也这样蓝? 月影想起了明月楼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等着她一起回故土,那片已经在战火中燃尽,被敌人的铁蹄踏破的故土。 那一年,宗朝有意羌地,派兵入境,遍杀南羌族人,直入南羌王宫。乌有在混乱中救出了月影,而晏承在仓惶逃窜中,被人射中腿部,从马上坠落,最后落到了北羌人的手里。等乌有救回晏承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废了。 月影在脑海中无数次想象过当时的场景,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她问元熙:“当年欺负你的人,你恨吗?” 元熙说:“身在宫廷,谁都会身不由己,谁会没来由地去做恶人呢?” 月影问:“已经做了恶行,难道不应该遭受恶报吗?” 元熙说:“冤冤相报,世间的仇恨何时才会终止?不如一笑泯恩仇。” 可惜,上天没有给月影机会,让她学会如何泯恩仇,元熙死了,善良的元熙死了 再也没有时间迷茫c悲伤c彷徨,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c顾虑c不舍 明日,就是四月十五。 月影在这时却接到了瑞清的飞鸽,瑞清用密语传递了一封长信,大意是说乌有受伤,自己需要先护送乌有回三途郡,接应的事已经安排妥当,让她按计划行事即可。 乌有竟然会受伤?这件事的始末瑞清只字未提,看来只有出宫后才能知晓实情。 明日之后,就要和这个宫廷说再见了。 月影想了想,还是命人传书给元熠,邀他明日入宫一见。 自从元熙去世后,月影整日闭门不出,郁郁寡欢,元熠劝过几次,但月影还是悲伤不能自已。没想到月影会主动邀请自己,元熠自然是欢喜应邀。 元熠早早入宫,月影清瘦不少,她一身素服,脸上不施粉黛,简单挽起一个流云髻,只别一枚檀木簪。 月影明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知为何,元熠却觉得,她离自己仿佛越来越远,那疏离的神色,仿佛要和元熙一起,远离这世俗的纷扰。 “月月”元熠开口,“我们出宫去吧,这里呆着,闷得慌呢!” “元熠,”月影似乎很久没有说话,声音略带沙哑,“能陪我去元熙的院里坐会儿吗!” 元熠点了点头,和月影二人来到元熙的小院外。 几天之前,他们还在一起谈论着将来去宫外游玩的计划,一起有说有笑。可如今,只剩这无人的院落,连院外的青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挂着的白布似乎快压弯它们的腰。 大概再没人会来了罢,这里本不是宫殿,只是一处幽僻的院落。院里四散着残破的花瓣,石桌上也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灰。 月影用手轻轻抚过石桌,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元熙说自己带给他快乐,元熙何尝没有带给她快乐呢?因为这个少年的纯净的心,不染尘埃的心,让月影感到一丝希望。 屋内的陈设如旧,只是床铺上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一架空床。书架上的书还一一整齐地摆放着,月影的指间一排一排地触碰过,这些书比自己更早地进入元熙的世界,陪伴他度过了多少难捱的日子 “月月”元熠一脸担忧地看着月影,元熙的离世,他也很难过,但很久以前,他就猜到了元熙的结局,元熙也告诉自己,死是他最好的解脱,与其缠绵于病榻,受尽世俗的纷扰,不如潇洒地离去。 但他没想到,元熙与月影认识不过数月,二人竟结下这么深厚的感情,果真是血浓于水吗? 或许,是月影本来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否则,在老山林的时候,她也不会冒险救自己吧! 希望月影能早日振作起来,今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死了一个皇子,皇后那边可是得意得不行,如今皇室子息,除了太子,剩下一个贪玩的一个痴傻的。如果蒋家的人想要登位,皇上的处境就相当危险。虽然秦将军回朝,皇上这边从蒋家手上收回了不少兵权,可尚不能撼动蒋家的势力。 接下来的路越来越艰难,月影在皇宫里也不见得安全。上次中毒的事,元熠还心有余悸。等四月十五一过,他想带月影离宫,名义上是另立府邸,实际是在宫外和自己一起生活。只有这样,日后在宫变时,才能保全月影。 “元熠,能陪我下盘棋吗?”月影找到了元熙的棋盘,对元熠说道。 “好。”元熠拿过棋盘,轻轻扫了扫石桌上的尘土,两人对坐,元熠的棋艺十分生疏,月影也有些心不在焉,两人你一子我一子慢慢地下起来。 “元熠,谢谢你带我进宫。”月影说道,“能够认识你们,我很开心。你让我体会了不一样的人生,不过,人和人之间是要看缘分的,有的人,就像这黑白旗子,永远在自己的生活里,各自为阵,当它们在棋盘上相遇时,必然是针锋相对,你死我死如果是这样的缘分,我另可不要,可是,棋子怎么摆脱掉棋子的命运呢?除非” 月影举起一枚黑棋,果断地吃掉了元熠的一子白旗。 “它死了就不会再在棋盘上任人摆布” 元熠只觉眼皮一跳,他望了望月影,为什么她会突然说起这些? “月月人和棋子是不一样的,”元熠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抄起两手道:“人还有选择的权利。” 月影不明所以,看着元熠,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谁知元熠一脸自嘲似的笑着。 “我放弃,我输了!”元熠道,“月月,你看,这样我就不用跟你对弈了。” 月影轻轻地笑了笑:“我们回去吧,我亲手下厨炒几个小菜,感谢你让我一局。” “好好好!”元熠拍手称赞,“看来今天我有口福了,月月第一次为我洗手作羹汤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暗杀之夜 元熠在宫中用过午膳,见识了月影的“厨艺”,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年,她当真是喝露水长大的吗?元熠想,还好自己学过几招,以后同府生活,再向她炫耀一番。 在月影的宫中逗留了些许时候,元熠在日落前出宫了。 目送元熠离去,月影好似完成了一件久违的心愿,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对不起,可我没有选择。” 月影的眼中只剩清寒,和决绝的杀意。 元熠回到府中,心血来潮似的自己弄了两个小菜,还是自己的手艺好啊!元熠一面感叹一面命人装了几盘去给月影送去。 今夜无月,乌云盖顶,起先只有微微凉意,风儿一阵一阵刮起,越来越猛烈,像刀剑般切割着树枝,摇晃间卷起纷飞的花叶。 看来一场雨就要降临。 元熠关好门窗,正准备就寝,老张却来敲门,称收到了神龙谷来的信鸽。 看来是师傅查到了什么! 元熠吩咐过,神龙谷的消息是头等重要的,无论多晚都要告知他。他从床上爬起来,外套也没披,打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上次元熠向赤荷问起吴风镜的事,赤荷这么快就有了回应,果然当年他们在相府发生了什么。 原来,吴风镜竟然是赤荷的徒弟! 吴风镜原是南羌的王子,王族腐败软弱,被北羌进攻,侵占了大半领土。吴风镜落难中原,被赤荷收留并收作徒弟,当年救下吴风镜的人,正是赤荷的女儿,相府的千金单月。 当年,单月不过八岁孩童,却有母亲那般的侠肝义胆,遇见受伤的少年,自然是侠骨热肠,把他带回府中医治。 赤荷见吴风镜身世可怜,又有些功底,筋骨强健,是个练武之才,便让他一边跟着自己学武功,一边在府中做单月的护卫。 吴风镜为了复国,苦练武艺,私下奔走联络旧部建立势力。 赤荷看得出来,在和单月的朝夕相处中,吴风镜渐渐爱上了自己的女儿,不过因为吴风镜不善言辞,又身负国仇,一直将儿女私情深埋心中,作为护卫者默默守护在单月身边。 但单月喜欢的,却是她幼年的玩伴,皇子宗明轩,二人相识于宫宴,活泼的单月和呆萌的明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明轩偶尔会溜出皇宫找单月玩耍,有时他们三人还会一起到市集到郊外游玩。 直到单月十六岁那一年,二十二岁的吴风镜势力渐成,他暂别了相府,率领族人攻打北羌。 正是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宗朝皇帝驾崩,宗明轩在蒋家的扶持下登基,封了右相之女蒋雅元为皇后,左相之女单月为贵妃。 赤荷一直不赞成单月入宫,但左相单友泽一门心思想把女儿送进宫。赤荷在单月进宫后负气离开了相府,重新过上了游侠的生活。 后来,赤荷听说吴风镜败北,几乎全军覆没,他又重新回到中原,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当年他对单月的情谊不浅,得知单月嫁给了宗明轩,不知道心内作何感想。 赤荷对元熠说,那个明月楼,就是吴风镜建立的组织,他改了名字,化名为乌有。明月楼背后还有个杀手组织,叫千人组。 吴风镜对皇帝的恨c单月的死c吴风镜抱走月影c杀手组织 元熠突然灵光一现,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吴风镜要让月影入宫,月影今天的反常举动,四月十五 糟了!父皇有危险! 元熠急忙命人找来快马,慌慌张张穿上行装,策马向皇宫驰去,风呼呼地灌进衣袖,元熠的心纠成一团,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的。 四月十五,是皇贵妃单月的忌日,也是月影出生的日子 而此时,月影的剑已经对准了皇帝的喉咙。 “瑶儿你做什么?”皇帝一脸惊愕地瞪着眼睛,望着立于床前举剑对着自己的月影,她一身黑衣,一脸冷峻。 “我不是元瑶,也不是什么郡主,我姓独孤,我叫独孤月影,是南羌王室独孤家的遗孤。”月影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她的声音不似平时的甜美,压得低低的,却让人心生寒意。 “瑶儿,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南羌?”皇帝还没反应过来。 “皇上你难道忘了,当年是谁下令攻打南羌?南羌一族尽数被灭,是谁的功劳?你说过,因为南羌不够强大,才会遭受灭族之灾。那现在,我就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的族人!”月影提剑欲刺,皇帝一个闪身,长剑刺入棉被中。 “瑶儿!南羌不是被宗朝所灭!是北羌人下的毒手!”皇帝气喘吁吁道,“当年朕派兵前往南羌,是去增援而非侵略!可惜我们的人到的时候,为时已晚,王室的人都被北羌人屠杀” “满口胡言!”月影气愤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这一生辜负了多少人?若不是你,元熙怎么会死!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不要为了活命,说一些可笑的谎言!受死吧!这一次,我可不会再刺偏了。” 说罢,举剑向皇帝的喉间刺去,宗明轩龟缩的床角,避无可避,随手抓起一个物件挡在眼前。 只听刺啦一声,月影的剑刺中了他面前的卷轴,突然向左一偏,划过皇帝的手肘,皇帝的手一吃痛,手上拿着的画卷啪嗒掉落在床上,画卷顺势展开,中间已被刺破,刚好刺中画中人的脸上。 “月月!你疯了!”元熠冲进寝殿大叫道。 原来月影刚才刺偏的那一剑,是被元熠用随身携带的令牌打偏的。元熠侧身挡在了明轩的面前。 “父皇,你没事吧!”元熠瞥见皇帝手肘上的血渍,心想要是自己晚来一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无妨,熠儿,”宗明轩盯着展开的画卷,上面画的是一个采莲的少女,脸虽然已被刺破,仍能想象那明艳的笑脸,“是你和月儿救了朕的命” “月月,你停手吧!”元熠对着月影说道,“你被乌有骗了,你是真的公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行动失败 “是,我是公主,不过我是南羌的公主!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月影冷笑道,“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今天,你们都得死!” 月影拿起长剑,架在了元熠的脖颈。 “你在说什么南羌?乌有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元熠一脸焦着,“他一直在欺骗你,在利用你!你根本就是父皇的女儿啊!月月,你把剑放下,听我仔细对你说好吗?” “元熠!你不要再演戏了,你说欺骗?你不一直也在骗我吗?你装傻充楞,借此寻找龙隐图,想借龙隐图的力量扳倒皇后,扳倒蒋家,我不过是你们掩人耳目的旗子罢了。你们想让皇后把矛头对准我,最好能杀了我,如此才能抓住皇后的把柄,不是吗?” 月影的剑往前探了探,元熠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是,我骗了你,我因为要防备皇后,所以一直装傻,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元熠坚定地说道,“这么多年,我漂泊在外,除了龙隐图,我也想找到你,把你带回皇宫,让你回到自己该回的位置!扳倒皇后的事,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你牵扯进来!” 元熠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月月,我刚刚才知道,原来你是千人组的人我终于明白,当时在老山林,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个救我们的猎户。但我看到你为元熙流泪,我知道你的内心是善良的,你不过是被人蒙骗了月月” “住嘴!”月影大喝一声,“你原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既然如此,我留你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月影的剑正要刺入,元熠突然向下一蹲,单腿横扫,准备绊倒月影。月影收回长剑,往后一跳。 “哼,原来是个高手!”月影持剑而上,挥舞一路剑花,元熠左右闪避,突然见月影一手掏出一排银针。 元熠见识过月影银针的威力,知道那是她最称手的暗器,不得不拔出皇帝床头的宝剑。月影左手发力,一排银针射出,快得如流星闪现,根本无法看清。 元熠挥剑,想要挡掉银针。谁知月影侧身,左手又现出一排银针,直直朝皇帝射去。 不好!刚才月影刺向元熠的银针原来只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有射出,她声东击西,直接向目标进发。 元熠下意识伸直手臂,帮皇帝遮挡银针,几枚银针被剑挡住,有几根却刺入他的手臂,他感觉一阵酥麻,手臂一下失去了力气,长剑掉落在地。 皇帝寝殿的骚动引起了大内侍卫的注意,他们持剑冲了进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费解,三皇子左手捂住右手臂,跪倒在地,昭月郡主拿着长剑架在皇帝的脖子上。 “让他们出去!”月影沉声道。 “你们快出去!”皇帝向大内侍卫命道。 侍卫们左右看了看,不得已退出了寝殿,侍卫长立刻吩咐属下通知禁卫军赶来增援,让弓箭手在屋顶上待命。 果不其然,他们看见昭月郡主用刀胁迫着皇帝,从寝殿里走出来。 “让他们撤掉埋伏!快!”月影手上用力,狠狠地掐了皇帝一下。 皇帝只能照着月影的吩咐做。 “父皇月月!不要啊!你会后悔的!”元熠吃力地从寝殿中爬了出来,月影的银针让他的身体麻痹,使不上力气。他凭借最后的毅力想要阻止月影的行动, 月影没有理会他,带着皇帝径直向宫门而去。 “对不起”皇帝突然开口道。 月影愣了愣,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你说什么?” “对不起,瑶儿。”明轩的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人利用,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瑶儿,如果你非杀我不可,那就动手吧!然后带上我的腰牌,从东门走” “你你别以为说这些话,我就会放过你!”月影使劲地捏着自己的手,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被皇帝的糖衣炮弹迷惑,“你背负的,是南羌一族的命!” “你既然深信自己是南羌人,那你就动手吧!”皇帝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月影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为什么杀不了他?为什么?脑子里尽是他对着自己笑咪咪地说话的画面 而另一头,又是无尽血腥的想象 师傅,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月影咬了咬牙,挥剑而下,明轩感到一阵厉风从耳畔刮过。 “你的命,总有一天,我会来取!” 明轩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月影远去的背影,再一低头,原来她刚刚砍掉了他的几根发丝。 “瑶儿” 月影一路狂奔,很快找到了东门。本以为天不亡她,岂知宫门口早已守着一排弓箭手。 此刻,她脑子一热,心里不知为何愤愤难平,只想杀出一条血路泄愤。 西风卷落叶,利剑缠火舌。 她挥剑而起,迎上弓箭手的攻势,劈出一路剑花,离他们越来越近。善于长距离作战的弓箭手定疏于近身战。月影移至一名弓箭手跟前,一脚把他踹得老远,周围的弓箭手登时方寸大乱。 月影借力打力,一连刺伤几名弓箭手的右臂,右臂受伤的弓箭手如何使箭? 眼看面前的阻碍越来越小,身后“咻”地一声,月影忙侧身闪躲,一支箭擦着她的右臂,划破的衣服里渗出血来。 月影回首,发现城楼上一字排开一列弓箭手,真是防不胜防! 未及细想,一排箭又向她射来,她挥剑阻挡,可惜手受了伤,力气有所减弱。 扑哧——月影听见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两支箭射中她的左肩,一支射中她的右腿,血一滴一滴掉落,月影晃了晃身子,行动受阻。 月影心想,难道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咻——”又一支箭射来,她侧身躲了躲,可惜没有躲过,直插进她的胸口。月影登时觉得胸口发闷,喉头腥甜,一张嘴,血顺着嘴角滴落。 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月影头晕脑胀,只觉得一股倦意袭来,想好好睡一觉,又觉得当着众人随意倒下,姿势实在不雅,两难之际,月影的双腿不自主移动起来,她,还能走到哪里去? 这一刻,自己终于能解脱了么?月影啊,还是有些不甘心吧?自己死了,谁会为她流泪?眼前浮现乌有的冷笑,那么凉,那么远。 脸庞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月影笑了,还是我自己为自己哭一场罢。 突然,周围埋伏的禁卫军和弓箭手都撤退了,连宫门的守卫也打开了门。月影回头看了看,一抹明黄站在城楼上,他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月影捂住胸口,那里疼痛异常,大概是刚才的那一箭吧!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皇宫,果然,宫外一俩马车早已在那里候着,只是驾车的人不知去哪里了,月影勉强爬上了马车,用力挥鞭,马儿轻踏马蹄,渐行渐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秘公子 大雨倾盆而至,马儿在雨中步伐不稳,马车左摇右晃着,血从月影的伤口汩汩流出。 虽然她及时地护住了心脉大穴,也吃了护心丸,但箭在肉中,刺得太深,自己拔不出来,伤口随着马车的颠簸撕扯着。 月影按着伤口,眉头紧蹙,她一直提着一口气,直到远离皇城,她再也没有力气撑着自己坐起来。月影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似乎飞了起来,脑袋后仰,直直地倒下去,一半身体留在了马车外。 “影儿,影儿,没事了,没事了,你撑着我很快就会回来,你撑着!” 月影模模糊糊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谁? “影儿c影儿”宫殿上的华服女人焦急地唤道。 “娘,你别走!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宫殿上的女人越飘越远,月影又在一场熟悉的噩梦中醒来,惊魂未定之际,她发现自己处在一间陌生的屋里,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月影的神经瞬间紧绷,尝试着调整内息,才看到自己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突然想起之前在皇宫内发生的事。 “醒啦?”循声而望,一个白衣男子倚在门框朝她微笑,“没想到,你恢复得挺快” 他信步走进屋内,月影防备地盯着他,他人虽高大,但脚步轻浮,不像是会武功。他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水,很自然地递到月影跟前。 “不渴吗?”见月影半天不动,他微笑着说,“你浑身是伤躺在我的门口,是我救的你,我从来不杀被我救下的人。” 月影半信半疑地接过杯子,润了润干涸的唇,随即一饮而尽。白衣男子自称名叫赵宇哲,他简单地说了救月影的过程。 原来月影的马车在没人鞭策的情况下,自行在城中游走,最后停到了这个男子的府邸门口。 都说老马识途,看来这马儿是个新手,竟然连家门也会找错,真是丢了马界的脸。 “我晕迷了多久?”月影问道。 “整整两日。”赵宇哲不紧不慢地答道。 “多谢赵公子相救,在下日后定当报答,现下不便多叨扰公子,在下告辞。”说罢,月影作势起身准备离去,却被赵宇哲拦下。 “昭月郡主,莫急。外面到处是追兵,你出去若是被抓到了,我岂不是白救了你?” “你你认识我?”月影大吃一惊,手中暗暗抽出袖中银针。 “皇上昭告天下,谁人不认识郡主呢?”赵宇哲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明知道我因何事被追杀”月影盯着他的眼睛,那如泉的黑眸却深不可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赵宇哲笑着说道。 月影在心里冷哼一声,此地不宜久留,思来想去,还是早些回蓬莱居安心。 只是这样带着满身的伤出门,一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况且赵宇哲既然说出“谁人不识”的话,想来外面定然是不安全的。 至于赵宇哲这个人,一时之间,她也无法判断他有何目的。 “恕在下多嘴问一句,昭月郡主你是否中过天蚕变的蛊毒,又长期服食逍遥散以解毒?”赵宇哲突然问道。 月影心下一惊,面色沉了沉,此人医术精湛致斯,竟被他一语道破自己的秘密,看来在他面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是。”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个道理想必郡主你也是明白的。我知姑娘你服食逍遥散自有苦衷,但是药三分毒,何况这逍遥散的毒性不小,长此以往,你的体内又形成另一种顽毒。不过,”赵宇哲笑盈盈地坐在桌边,“昭月郡主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可为你研制一种替代逍遥散的药,让你免受顽毒之苦。” 月影沉默不语,她心想,此人与她素不相识,何以一再帮她?无事献殷勤,此人究竟是何居心。 月影盯着他看了半晌,他也不说什么,笑眯眯地回应她质疑的目光。月影刚想开口问什么,见他眉头忽地一皱,好似被人掐住命门般,呼吸异常急促,按着胸口大力咳嗽,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鲜红的血映衬出他的脸色越发惨白。 “你怎么了?”月影慌忙起身扶住他,不待他回答,外面响起一串匆促的脚步,两个小丫头冲进房门。 “少爷,原来你在儿,大早上的连药也没喝就到处乱跑,真是急死奴婢了!”圆脸的丫头一脸哭丧的表情。 “还好赶得及,梅儿,快扶住少爷,我来喂他喝药。”后进来的尖脸丫头把托盘放在桌上,端起盘中的药小心地喂赵宇哲。 月影站在旁边明显多余,忙退到一边,看着赵宇哲把药一点一点喝下去,见他喝了药,呼吸平稳,面色也渐渐好转。 “郡主,实在抱歉,让你看到这一幕,没有被吓到吧?”赵宇哲的声音有些虚弱,不似刚才那般,但脸上依旧挂着浅笑,“这下你怕是明白,我为何如此精通药理。” “久病自成良医?”月影喃喃道,赵宇哲微微颔首。 良医岂能形容,若是江湖有这号人物,称之为神医也不奇。只是这赵宇哲究竟是患了什么病,如此医术尚不能自愈? 月影心中有疑惑,但她知道有些事关乎隐秘,不该知道的还是少问为妙,月影思考着如何与颂文联系,让他派人来接自己。 赵宇哲缓过气之后,告知了月影她所在的位置,他仿佛能够知晓月影所思所想,但又不会完全戳破她。这样心思细腻的人,不知道算是可敬还是可怕。 月影唤来了瑞清的信鸽,让它传信给颂文,为了避免这信落入他人之手,月影只写了让颂文来接自己,其他的事一概不提。 这些信鸽是颂文专门培训的,每一只都是鸽中精英,听得哨声便来,得了信又会飞回蓬莱居。 等到黄昏,颂文果然驾着马车来了。他见到了月影,仿佛松了一口气。 更神奇的是,颂文和赵宇哲似乎是认识的,二人相互客套一番,颂文让月影换上了一套华丽的女装,领着她上了马车。 月影与颂文辞别赵宇哲,月影回头看了看赵宇哲,突然灵光乍现般,感觉赵宇哲似乎很眼熟,难道,自己曾经见过他?可想了许久,月影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赵宇哲。只得作罢。 路上果真有官兵盘问,颂文的蓬莱居在京中小有名气,达官显贵认识不少,官兵见马车里浓妆艳抹的月影,只以为是蓬莱居的姑娘,也没用多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心中暖阳 昭月郡主刺杀皇帝一事,很快在京师里传得沸沸扬扬,虽然皇帝已经说不再追究此事,但皇后称,对于这等刺客绝对不能姑息,下令彻查此事。 京师登时进入封城状态,官兵挨家挨户搜查了三日,一无所获,因大量外来官员等着回去办事,加之当夜皇城内并无重要人员伤亡或什么国宝失窃,加之皇帝施压,皇后只好作罢,命人开城门放行,但为了以儆效尤,还是象征性地惩罚了负责保卫皇城安全的几个头目。 当月影从颂文口中得知这些事时,时则离当夜已过了将近半月,月影在颂文城外的别院养伤。等风声渐息,颂文才把她转移回蓬莱居,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能连元熠也不会想到,月影还留在京师。 元熠中了月影的银针昏迷后,第二天才渐渐恢复知觉。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月影的情况,当他知道月影已经逃离皇宫时,不禁长叹一口气,他把自己从赤荷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皇帝道来。 听到吴风镜这个名字,皇帝这时才了然,原来现在的一切灾厄的源头都是当年的遗祸。 那一年,他刚刚十岁,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 皇帝寿诞,大摆筵席,遍邀群臣,宫里盛况非常。彼时,明轩的母妃并不十分受宠,明轩性子好静,也不太讨皇帝的喜欢。 宫里的热闹,他也不想参加,一个人在无人的后花园闲逛。没想到却遇到了太子一行人,太子是皇后的嫡子,向来跋扈,在宫里天不怕地不怕,眼睛都是长到天上,明轩平日里没少受他的欺负。 太子见明轩一个人在后花园,心生歪念,命众人把他倒挂在树上。 “我听人说,倒立可以让脑子清醒,会让人更加聪明,我看弟弟你得经常倒立才行!哈哈哈” 笑罢,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只留明轩一人吊在树上,脑子愈发眩晕,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突然,一道黑影从树上落下,黑影的手一划,明轩只觉得自己脚上一松,脑袋着地摔了下来,原来刚才黑影帮自己割断了脚上的绳索。 “哎哟!好痛!”明轩惨叫一声,听见面前传来噗嗤的嘲笑声,明轩转过脸,这才看清楚,原来刚才救自己的黑影,是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孩。 这女孩穿着一身水绿的襦裙,梳着两个团髻,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一张小脸粉嫩可爱,特别是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真笨!”女孩笑着说道,她笑起来有一对好看的酒窝和弯弯的如泉水般的眼睛。 “谢谢”明轩尴尬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不必谢我,我好端端的在树上看鸟儿,结果来了一群闹哄哄的小子,把鸟儿都惊走了,我自是要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至于你嘛,我不过是怕你把树枝给掉坏了。”女孩把手放在眉上,朝远处看了看道,“走,跟我去看热闹。” “别,他可是太子,惹了他,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的!”明轩看出女孩的用意,连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 女孩愣了愣,难怪这个小男孩会被欺负,原是如此懦弱的人,她扬了扬眉毛,一脸严肃地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轩摇了摇头,她这身打扮看着不像是宫女,再说宫里也没有这么大胆的宫女,不晓得是哪家的官家小姐吧。 “那不就结了!你都不认识我,那个什么太子肯定也不认识我,咱们打了就跑,谁也不知道是咱们干的!别怕!跟我走!”说罢,拉着明轩的手往太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太子一群人正在湖畔嬉嬉笑笑地游走着,女孩领着明轩藏到了一丛茂密的芦苇后面。 “哎,我最近刚刚才学了一招,正愁没地方用,你看着啊,我表演给你看!”女孩眉飞色舞地说道,一面在地上拣了一块半大的石头,在手上掂了掂。 明轩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一直担心她会一时冲动跑出去揍太子,太子肯定以为这女孩是受自己指使,到时候如何收场?他紧紧攥着拳头,紧张得额上都冒出了汗。 呆会无论如何也要拉住这个女孩,明轩心里想道。 只见那女孩轻轻抬了抬手上的石块,聚精会神地盯着太子,突然,手一发力,石块迸溅而出,像离弦之箭飞越湖泊,直打太子下盘。 太子前一秒还谈笑风生,突然膝盖一吃痛,脚软软地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到了湖里,左右随从乱作一团,慌忙拉扯,结果一拖二,二拖三,扑通扑通都成了落汤鸡。 “哈哈”女孩捂着嘴轻声笑着,明轩见到太子那副狼狈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 “嘘!小声点,咱们快走,呆会人就来了!”女孩拉着明轩从芦苇丛后面悄悄溜回后花园,他们躲进一间无人的小屋,门一关,两人对眼,又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你好厉害!”明轩拍手称赞道,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恐惧。 “哼,那是自然,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学功夫,师傅教我,锄强扶弱,侠之本分,这些嘛不过是小意思!”女孩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那你能教我吗?我拜你为师好吗?”明轩小心翼翼地问道。 “恩”女孩上下打量着他,沉吟片刻道,“看你呆呆傻傻的,要是没个一招半式傍身,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这样吧,拜师就不必了,我勉为其难教你一招半式可好?” 明轩激动得连声称谢,女孩一脸受用地摆摆手,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不过,今日可不行啊!”女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今日跟我爹爹入宫,呆会儿我还要回去。这样吧!你是哪家的小孩?我得空了去找你,或者你来左相府找我,就说是我单月的朋友!” “我”明轩犹豫着,“我是宫里的人,出不去的。” “哈?你是太监?”女孩惊讶着,继而又连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无意冒犯的,只是我看着你也不太像” “我我是五皇子,我叫宗明轩”明轩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单月知道是个窝囊皇子而嫌弃自己。 “啊?你是皇子?”单月眉头一皱,“这可不好办,我娘最不喜欢我和宫里的皇族来往,说你们这些王孙子弟都是嚣张跋扈的,没个人样,不过嘛,我看你倒是斯斯文文,还有几分傻气!” 单月说完又笑了笑,明轩红着脸站在一旁,窘迫得不知如何说话。 “放心吧,虽然你是皇子,但我不会嫌弃你的,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若不方便出宫,下次宫中有宴会,我让我爹再带我来,到时候我们就在后花园这里相聚,我教你武功可好?” 单月一脸真诚地笑着说道,元熠惊住了,宫外的人都会巴结皇亲国戚,原来世上还有人将皇子身份视为草芥的。 尽管如此,她可以撇开一切身份束缚,向自己敞开心扉,真诚地待自己,宗明轩在这深宫之中,头一次感受到了朋友的温暖。 单月就像一抹阳光,照亮了明轩的心灵,点燃了他希望的火苗。 宗明轩不知道的是,就是那一天,单月在离宫回府的路上,捡到了受伤的吴风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往事如烟 寒来暑往,几度春秋,一晃六年过去,明轩已经从一个稚童成长为翩翩少年郎,单月也褪去了稚气,初显少女风情。 在这几年间,最初是单月来宫里看他。后来,他学了些功夫,时常偷跑到相府去找单月,再后来,左相知道了他俩的交往,竟也没有反对,两个人便大大方方约到城里到处游玩,赤荷为了两人的安全考虑,让吴风镜跟着他们,以保万全。 三个人很快打成一片,时而在相府里切磋武艺,时而去郊外游山玩水,时而在城内的酒楼里把酒言欢。吴风镜的年纪比两人稍长一些,话却很少,总是看着两人言谈,偶尔说上几句。 这天,他们三个人相邀去游湖,时值盛夏,湖里开满了荷花,一簇一簇竞相盛开,亭亭玉立,宛如风姿绰约的少女。 明轩到了相约的地点,却不见单月,只有吴风镜立于湖畔,他左右张望着,似乎也在找寻单月的身影。 “风镜兄!”明轩走到吴风镜跟前,“来得好早,月儿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吴风镜摇了摇头,他也正奇怪,一大早就没见到单月,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风镜哥哥!” 听见有人远远地在唤自己,吴风镜举目一望,湖上漂来一帆小舟,一少女立于舟头,一手抱着一捧荷花,一手朝他们挥着手,不是单月还是谁呢? “风镜哥哥!明轩哥哥!”单月一脸灿烂的笑着,晃动着手上的荷花道,“看我采的花好看吗?” 六月清风,阳光正艳,采荷少女,神采翩翩,如花笑靥,种在少年心田。 小舟靠岸,船身骤停,单月一个重心不稳,摇晃了几下,险些从舟上跌下来,两只手,一左一右及时搀扶住她。 两个少年同时望着对方,那一眼,他们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单月抓着两人的手,顺势将二人往船上拉。 “走!咱们一起去游湖,可不要辜负了这片盛景啊!” 三人登上小舟,船家下了船来,把浆递给了吴风镜,三个人慢慢地在花间游荡着,说说笑笑,不亦乐乎。 欢乐须臾而逝,这年秋天,宫里传出了太子的死讯。 太子一死,皇帝还来不及沉浸在悲痛中,众大臣纷纷上书,商议另立太子之事,皇帝大怒,痛斥了诸位大臣,在寝殿中闭门不入。 皇帝终于是气病了,皇子们为了避嫌都不敢来探视,只有明轩时常侍奉在皇上身侧。皇帝看着这个常年被自己忽略的孩子,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心中感慨万分。 皇帝却不知道,这背后的策划者,是右相蒋昆。 皇帝的病好后,果真册立了明轩为太子,为了帮助他稳固地位,下旨赐婚,封右相之女蒋雅元为太子妃。 大婚当日,太子不知所踪,直到半夜,众人才在太子宫外看到喝得烂醉的明轩。 自从知道明轩被赐婚后,单月再也没约过明轩,明轩也从未来找过单月,两个人好像心有灵犀一般,与对方断绝了来往。 直到太子大婚的那一夜,单月独坐院中,呆呆地看着天上斜挂的明月,突然看到墙头冒出了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宫里跑出来的明轩,他穿着一身大红的新郎袍子,许是疾驰的缘故,跳下墙来,仍是气喘吁吁。 “你”单月站起身来,一脸错愕地望着他。 明轩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单月跟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单月挣扎了两下,明轩却搂得更紧,单月缓缓地,把手也环住了明轩的腰。 “你不去做新郎吗?你的太子妃还等着你呢!”单月吸了一口气,含住眼泪道。 “月儿跟我走吧!”明轩坚定地说,“我不做太子了,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吧!” 单月听罢,突然垂下了手。 “既然你不想做太子,当初为何要去争取呢?如今,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单月不是一个只知道绣花的闺中女流,她看得出来,明轩其志不小,除了右相,连自己的父亲似乎也在暗中助力。 “不是的,月儿,我当初做太子,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月儿,你知道,我爱你!”明轩放开单月,转而握住了她的手,郑重地说道,“月儿,我爱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单月低头,脸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明轩,别傻了,”单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拐走皇子的罪有多大吗?这已经不是我们俩的事,我跟你走了,你让我爹爹,与右相如何交代,与皇上如何交代?你让你的太子妃怎么办?你让你的父皇怎么办?你回去吧!好好做你的太子!” 单月把手从明轩的手里抽出,扭过身去。明轩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他与单月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最后他发现,自己可以不要太子之位,但不能没有单月,否则,这太子之位于他,又有什么意义?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明轩,”单月背对着他说道,“你快走吧!夜深了!” 明轩看着单月的背轻轻地颤抖着,他知道,单月一定在哭泣可是这一刻,他却没有为她拭去泪水的权利。 “月儿,你等我!”明轩捏紧了拳头,“等我真正强大的那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地把你从正宫大门娶进皇城!你一定要等我!” 夜色微凉,滴在手背上的泪竟然冰得手生疼。背后的声音消失了,单月转过头,明轩已经离去。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小声说着,我会等你,等你来接我。 单月却不知道,吴风镜见到有人影跃进她的院中时,早就侯在屋顶,两人的一举一动,他尽数看在眼里,吴风镜不甘心,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向单月说爱,他必须报了国仇,才能向单月表白心意。 两年之后,吴风镜离开相府,回羌地谋事,而明轩在同年登基成了皇帝。 明轩入主皇城,第一件事就是封了单月为贵妃,并且不顾皇后及众臣的反对,用皇后的仪仗迎娶单月入宫,位同副后。 那时明轩还不知,为实现这风光的嫁娶之诺,却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第二年,单月生下元熠,明轩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尽管那时自己受制于右相,但单月却时常鼓励他,帮助他,与他共同进退。 没想到,不过几年的时光,单月竟离他而去,连他们的女儿,自己也没保住。明轩痛苦万分,懊恼不已。 如今真相大白,他想不到竟然是吴风镜抱走了月影,把她培养成一个杀手,还让月影在单月忌日那天杀死自己。 吴风镜,原来你也这样爱着月儿吗?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当初他或许根本就不应该去争取太子之位。如果当初自己不坚持让单月入宫,是不是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月儿,对不起 瑶儿,对不起 “熠儿,你答应朕,一定要把瑶儿平安带回来好吗?”宗明轩恳切地握着元熠的臂膀。 元熠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见了,皇帝眼中的泪花。 这一次,他要让月影回到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我一定会让吴风镜亲口说出事情的真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答谢礼物 夏日藕荷菡萏香,琉璃光转玉壶响。 皇宫刺杀的风波很快在京师的歌舞升平与繁华热闹中淡去,京中名流众多,八卦每天层出不穷,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新换代的速度宛若流水。 近日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右将军连云飞的女儿连雅静逃婚的事。 连将军有一儿一女,儿子连诗杰是个草包,无诗文之才也无将帅之志,成日流连花街柳巷,让连将军头疼。 而这个女儿却是巾帼,话说这个连雅静,投胎时真是投错了肉身,虽然是个女儿身,但她从小就喜欢耍枪弄剑,成日里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混,学的是行军布阵,修的是兵法谋略。 连将军对女儿的身手深感欣慰,但随着连雅静年岁渐长,他也愈发踌躇起来。女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 可自己的女儿丝毫没有想嫁的意思,每每提及此事,两人总是话不投机。终于连雅静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向父亲宣告,如果自己要嫁人,一定要嫁一个英雄般的人物。 连将军见她终于松口了,也放下一颗心,顺道帮她物色人选。 可事与愿违,皇帝老儿不知发了什么昏,竟然给连雅静赐婚,她要嫁的不是别人,正是工部侍郎的公子赵宇哲,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书生,可连将军偏偏还答应了这门亲事。 连雅静一听这个消息,一气之下玩起了离家出走。前几天刚被连将军找到,五花大绑架回了将军府。 眼见着婚期将至,连静雅最后嫁还是不嫁?坊间议论纷纷,更甚者还兴起了赌局。 颂文见刺杀一事的风波渐渐平息,宫里的人也不打算再追究,便把月影从别院接回了蓬莱居。 瑞清原本在三途郡照顾乌有,得知月影刺杀失败后,也快马加鞭地赶来。 赵宇哲果然守信,并没有把月影的藏身之处透露给任何人。 从颂文那里,月影知道两人相识的原因。原来赵宇哲是蓬莱居的常客,他是芸萱姑娘的恩客。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不论如何,算起来,赵宇哲是月影的救命恩人。月影的身体大好,想着也是时候感谢感谢赵宇哲的救命之恩。 颂文告诉月影,赵宇哲喜欢研究医药,刚巧,月影身上还有一瓶从三途郡带出来的护心丸,这是乌有特别炼制的,行走江湖必备,疗伤效果极佳。 旁的什么名贵药材,月影是没有的,不过这个护心丸也不易得,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月影想了想,觉得用这个药作为答谢,应当也是不失礼的。 哪知颂文晓得了月影的打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直直叹气。 “哎呦,哎哟小影儿啊,堂堂京师,天子脚下,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别人?”颂文连连扶额,“赵宇哲好歹也是官家子弟,一瓶药丸就把他给打发了?你是我的师妹,现在又住在我蓬莱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送这个,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我颂文小气。” 听颂文念叨了半天,月影总算答应颂文,让他去准备答谢礼。 第二天一早,月影一出门就被蓬莱居外停着的三辆马车吓了一跳,马车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礼盒。月影随机打开一个盒子,一颗硕大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通身上下,月影只见到了一个字,钱。 月影又开了一个盒子,里面齐齐摆着十颗大药丸。 “这是什么药?”月影问道。 “十全大补丸,”颂文道,“那小子太柔弱,要好好补一补。” 月影无言以对,这十颗吃下去,怕是要燥得血流成河。 “怎么样,这样答谢救命恩人,诚意十足吧?”颂文披着外套慵懒地靠在门边。 “恩,挺足的可是,师兄,我怎么感觉,我像是去提亲的”月影略微尴尬地对颂文说道,言外之意,自然是不想带着这些“聘礼”。 颂文打了个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道:“提亲的话,三辆怎么够,一条街我都嫌少呢!你快些去,早去早回。啊~我还得睡会儿。” 月影无语,这过度自信又爱摆排场的模样,倒让她想起了元熠。月影心里咯噔一跳,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人。 月影甩甩头定了定神,跳上了马车,别院在城外,出城的这一路,月影想低调也不行,只得龟缩在马车里,窥视着路人的侧目。 见到赵宇哲时,月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次,你救了我,这次我来,专程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赵宇哲命人收下了这三大车的礼物,邀请月影到内堂小坐。 “这些东西,都是颂老板准备的吧!他做事,一向如此。”赵宇哲笑言道。 月影松了一口气,看来赵宇哲知道颂文的浮夸风格。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过,我自己也准备了件小礼物,只是比起颂文的那些,确实有些寒酸,还请赵公子不要嫌弃。”说罢,月影拿出了装护心丸的小瓶替给赵宇哲。 赵宇哲接过,打开瓶子闻了闻。 “这些药仿佛是疗伤的” “没错,这是护心丸,是我行走江湖的必备之物,治疗内伤效果很好,我想,送给你傍身也是好的。” 赵宇哲淡淡垂眉道:“护心丸竟是你的必备之药,看来月影姑娘常处于险境。” “哈哈”月影打着哈哈道,“哎呀,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嘛!” 两人寒暄一阵,月影记得颂文的叮嘱,推辞了赵宇哲留饭的好意,稍微坐了会就离开了。 马车卸完货,月影就把车夫遣散,这会儿回蓬莱居只得步行。 夏日炎炎,日上中天,月影走了没一会儿,额上冒出了密密的汗水。 月影心想,早知道就接受赵宇哲的好意,让他派软轿送自己了。看来过分客套也没什么好处,吃亏的还是自己啊。 因为赵宇哲住的是别院,并没有在东区,而是在北郊郊外。回蓬莱居,便要穿过北郊的树林,大概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在走。 阳光透过树叶,疏密错综地撒在地上,像一盆晃动的金沙,晃得人眼睛生疼。月影一路踩着金色鳞片往前,原本惬意地漫步着。草丛晃动着,她突然加快了脚步,忽而一脚蹬上了树干,借力回身,一连数发银针齐齐向后面的草丛射出。 草丛里登时跳出十几个黑衣人,齐唰唰地拔出长剑,向月影刺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密林遇刺 “你们是什么人!”月影呵斥道,这群黑衣人早就埋伏在此处,应该是知晓她的行程,专程在此处等着她的。 “你无需知道!受死吧!”黑衣人挥剑朝月影刺来,月影足间发力,迅速向后空转了两圈,躲过一个黑衣人的攻击。 左右两边又有剑刺来,月影左闪右躲,从袖中甩出银针,左右各拍一针,针入手腕,两个黑衣人吃痛,手一麻,剑掉在地上。 月影随手扫起一把剑,反身旋转一圈,手起挥剑,两个黑衣人立扑在地,喉间滚出汩汩鲜血。 这两人的死貌似起到了震慑作用,黑衣人们的动作一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月影执起长剑,对着黑衣人道:“谁派你们来的,还不说吗?” 为首的黑衣人顿了顿,跟左右的人对视一眼后道:“二皇子派我们来杀掉你这个刺客!” “你说什么?”月影手中的剑一颤,不可置信地瞪着黑衣人,“你说什么!” “二皇子派我们来的!”黑衣人大喝一声,趁着月影分神之际,朝她的面门撒了一把迷烟香灰,月影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可鼻子还是吸入了不少的迷烟。 月影立剑在身前,急急向后退,不多时直感天旋地转,这迷烟香灰的威力,不容小觑!月影心想,这些黑衣人下手招招狠辣,再逗留下去,恐怕凶多吉少!为今之计,先跑出这个密林! 月影抬起一只手,一口狠狠咬了下去,手背上立刻冒出几个血点子,疼痛的感觉让月影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提气抬足,飞也似地奔跑着。 为什么要客套!月影心中后悔不已,这时候不要说是马车,就算是有一匹马都好啊!为什么自己不坐马车不坐轿,偏偏要走路! 如果能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对赵宇哲说,来匹马,妥妥地! 脑子越来越沉,眼前的路居然像烟雾一样扭曲飘散起来。 宗元熠,原来你真的想让我死吗? 用这种方式,刚好报了那晚我用银针刺中你麻穴的仇吗?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妹妹吗?现在却又要杀我 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呢? 还是说,一直以来,是自己太天真,心中对你们还保留着信任。 月影的脑子模糊成一团,脚也软绵绵地抬不起来。突然,一只脚被石块绊住,月影踉跄一下扑倒在地。 身后一阵剑风袭来,月影心道不好,突然一柄长剑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 在意识完全失去前,月影看见了瑞清的面庞。 好在迷烟香灰的药力持续时间不长,月影忽觉灵台一片清凉,悠悠地张开了双眼,一只手正覆在她的额上。 难怪头上会有一阵凉意,原来是瑞清正替她擦着药油。 “你醒啦?”见月影睁开眼睛,瑞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月影左右看了看,他们还在刚才的密林里,只是那一群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来了,刚刚那些杀手呢?”月影眯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我一早到蓬莱居,颂文师兄说你今日来北郊找赵公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便出来寻你,没想到,刚好看见你被一群黑衣人追杀。我与他们斗了几招,那些人不敌,仓惶逃窜。”瑞清一脸心疼道,“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 瑞清轻轻抓起月影的手,看到她手上的血痕,从怀里掏出疗伤药粉,小心翼翼地帮月影上药。 “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瑞清问道。 月影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宗元熠派来的。” 瑞清手上一僵,他抬眼看了看月影,月影颓然地靠在树干上,双眼呆滞地望着远处。 “竟然是他!”瑞清愤恨道,“影儿,我替你报仇好吗?” 月影摇了摇头:“不用,原本是我要杀他的父亲,他要找我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下杀手,我以为” 月影心想,我以为,他会舍不得杀我 “影儿,要不然,我们回三途郡吧!”瑞清道,“师傅受伤了在闭关,也需要人照顾,我们回三途郡好吗?晏承他也在等你回去” 瑞清说着说着,突然抓起月影的手。 “影儿,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不受任何人的伤害,相信我!” 月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瑞清,你别说了,何必呢!你和我,不过都是师傅的棋子。我现在,已经甘心当颗棋子,至少,我有活下去的动力。再说,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失败的任务。我不能让这一次的事,成为我一生的污点!皇城的任务,我一定会继续完成!” 瑞清一愣,他见月影的眼里迸发出决绝和杀意。 “影儿,上次的事失败了就算了,义父他不会怪你的,京师不是长留之地,宗元熠既然已经能派人来伏击你,说明他已经掌握了你的行踪,蓬莱居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我怕他还会再派人来!你跟我回三途郡吧!”瑞清道。 “瑞清,如果你要回去,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今日,多谢你,天不早了,我们走吧!” 月影拒绝了瑞清的搀扶,自己背靠着树,强撑着站了起来。 看着月影倔强的背影,瑞清心里暗道,影儿,你放心吧,我对你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无忧无虑地活下去,没有杀戮,没有仇恨 月影心里原本还对元熠说的话,存有疑虑,想去调查调查。而现在她却有了另外的打算,什么元瑶公主,什么乌有抱走了自己,全是他们的谎言! 从一开始,元熠装疯卖傻就是为了骗自己进宫对付皇后,如今自己不但没有利用价值,还成了他们的威胁,他竟然派人来杀自己。 她想起自己在最后的那一刻,竟然心软放走了皇上,月影自嘲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这么妇人之仁? 月影摸着心,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心痛吗? 是的,元熙死的时候,她的心也是这样酸楚。虽然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潜伏在元熠的身边,但那一段日子,却让她感到轻松c惬意。 三途郡的朝夕相处,日日夜夜的陪伴,元熠多次救自己于危难中 “元元与月月永远在一起” 这声音还会在耳畔响起。 皇城里的一幕一幕,元熠带着自己四处游玩,皇上对自己的温柔关切,元熙的善良可悲,多少次触动着她的心弦 也正是那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有了不忍之心。可现在,月影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虚假的,宛如梦中的泡影,离开了皇宫,这场梦也改醒了。 她,独孤月影,终是千人组的杀手,仅此而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夜访故人 子夜,北区的笙箫宴乐渐渐淡去,人们拖着疲倦而空虚的身躯寻找各自的归处。 有的醉倒在温香软玉的怀抱中,有的沉浸在紧张刺激的赌坊里,有的颠簸在回家的马车上 每个人都想找到一个酣睡的所在,一个甜美的梦境。 但也有人不愿睡去,趁着夜色壮胆,做一些白日里不敢为之的行径。 月影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穿梭在屋脊与屋脊之间。 她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但这一次不知为何,月影的心里憋着一股气。大概是之前跟着元熠一直假扮柔弱与隐忍,扮得太过认真,连她自己都忘了,阴狠与杀戮,才是她人生的主调。 月影一路向东,不多时便到了元熠的府邸外。 这座府邸从外面看,一如既往的破败,在月夜的衬托下,更增添了几分凄惨。 月影想起第一次从大门走进去的场景,想起了在这里生活的那几天,想起了元熠和自己说说笑笑的样子。 月影冷笑着,回想起那天在北郊外遇见的刺客,他们口口声声宣称是元熠派来的,招招下的杀手,还阴毒到用了迷烟香灰。 若不是瑞清及时赶来,她恐怕已经 宗元熠,你想让我死吗? 你真的想让我死吗? 或许,她只是想亲自确认,元熠的心意。 月影绕到府邸后院,这个地方,她很熟悉。她跳上院墙,确认周围没有守卫后,轻轻地落到草垛上,用后院的花草掩护自己。 再次确认周边的环境后,月影开始行动。 元熠宿在何处,月影自然清楚,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选择绕着边墙而不走回廊,稍稍费了些时间,终于走到元熠的屋外。 屋内灯火全熄,想必他已经睡了。 月影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确定没人守卫,迅速溜进屋里。她轻轻掩上房门,从怀中抽出一排银针,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 每往前走一步,月影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快,捏着针的手微微颤抖着,莫非是因为紧张?她杀人出了名的冷静,怎么会紧张? 月影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另一只手捏了捏拳头,再次往前踏步,走近时,才发现床上整齐地放着叠好的被子,一个人也没有! 她算漏了,这个二皇子是一个浪子,常常夜不归宿的。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月影松了一口气后,感觉自己有些脱力,额上竟然冒出了汗?刚才的紧张感究竟是什么? 这几天,她一直被一股无名的怒火包裹着,刚才那一番心理活动后,她仿佛清醒过来。这样的举止实在是太不理智了。 月影发觉,自己松的那一口气,原来是在庆幸,没有遇见元熠! 她问自己,如果刚才元熠的确躺在床上,她真的能下手去杀他吗?既然不是来杀他,那她跑来做什么呢? 是想听元熠亲口说,是他派人来杀自己? 事到如今,自己竟然还抱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月影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今夜元熠真的被自己杀死,师傅的任务可能再也完成不了。 也许自己是怀着这样的担忧才会犹豫不决的吧!算了,且留他一命。 月影刚准备离开,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月影慌忙左右看看,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她一个激灵,滚进了床底。 刚滚进床底,她就后悔了,自己有轻功啊,为什么不跳房梁! 门被打开,月影想钻出来也来不及了,只得在床下屏气凝神,静待时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睚眦必报 月影听见脚步走进屋里,那步子迈得很慢,却很沉重,不多时,屋里的灯被点亮。月影看清了那双脚,应该就是元熠。 月影想,不知道这个人又出去干了什么,看这步子,想必他是相当疲惫。 月影盯着元熠的脚,看他径直朝床的方向走来,走到床边却突然停下。 难道被发现了?月影脑子一下子僵住,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那双脚突然掉头,原来元熠是去熄灯,屋内又陷入黑暗。元熠走到床边,连鞋也不脱,侧身一躺,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元熠倒下的动静很大,整个床体震颤,带下了不少尘灰,月影眯着眼捂着口鼻,心内暗自骂道,这个人行为怪异,既然累得想睡觉,进屋何必多此一举把灯点燃呢! 等了一会儿,月影听见元熠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她估计元熠已经睡着,小心翼翼地从床底滚出来。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抬头,黑暗中隐约看见一坨影子斜靠在床上,双目流光,似乎正盯着她。 “月月,”元熠笑着拍拍自己的身侧说道,“我的床很宽很大的,睡两个人完没有问题。” 原来这个人早就发现自己!还假装睡着骗自己出来,多么阴险狡诈! 月影被戏弄一番,气得站起身,转身想走。等等,月影突然想到,自己蒙着面,元熠怎么知道自己是谁?莫非他又在使诈? 月影计上心头,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躺在床上的元熠刺去。 “月月!”元熠慌忙从床上爬起来,侧身躲开月影的攻击,一手抓住月影的胳膊,想把月影的手反剪到身后。 月影弯起了嘴角,她曾经听瑞清说,元熠的武功深不可测,今日,倒是一个机会,让她可以好好见识一下,这个傻子皇子的真本事。 月影回身一转,甩开了元熠的手,回身的同时,一脚朝元熠裆下的要害踢去。元熠下意识闪躲,月影却是虚晃一枪,直接跳到床上,把元熠压住,举起拳头,朝着元熠的左脸打下去。 元熠吃了月影一拳,闷哼一声,他以为月影使暗器厉害,没想到老拳的力气也这么大,打得他脸上火辣辣的。不过,月影竟然没有用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只是揍了他一拳,看来月影也并不是真的想杀自己。 一想到这里,元熠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月影听见元熠乐呵呵地笑声,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中,心道这个元熠莫不是真的有病?被人揍了还这么开心? 月影的一拳准备再揍下去的空档,元熠借着双脚腾空发力,支撑起了上半身,月影双腿原本支撑着床,一下子失去了支点,她下意识拉住了元熠的衣领,回过神来,却被元熠反扑在床。 “月月,你专门来陪我玩的吗?”元熠一只手擒住了月影的双手,月影手上脱力,匕首也掉了,她使劲挣扎,可没想到元熠的力气竟然大得吓人。 “月月,别动”元熠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和,他轻轻拉下月影的面罩,借着微弱的光,细细打量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尽管那张脸上现在尽是愤怒。 “技不如人,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月影咬牙切齿道。 “月月,”元熠摸了摸月影的头发,突然把头凑向月影的脸,月影已经感受到了元熠的呼吸,她心里一惊,不觉间,一股热气从脊梁骨窜上来,月影感觉自己面红耳赤。 “你你要干嘛”月影的声音有点奇怪,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月月,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以为你已经回三途郡,可是我派人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月月,原来你还在京师,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月月!跟我回家吧!” 元熠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眼里充满了诚恳,月影仔细地盯着这张脸,想看出一丝破绽,越看心跳得越快。 月影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她把脸扭到一边,负气地说道:“二皇子,是你的记性太差,还是你以为我的记性很差?”月影一面说着,一面试图挣开元熠的束缚,“二皇子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令人拜服。” 元熠心想,月影恐怕还被吴风镜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是什么南羌的狗屁遗孤,和宗朝有血海深仇。 “月月,你说皇城里的事?父皇他已经知道了真相,是吴风镜,啊,就是你的师父乌有骗了你,他根本就是利用你,公报私仇!上次的事,父皇他不会怪你的,他还让我一定要带你回家!” “带我回家?”月影转过脸,对着元熠冷笑着说道,“你怕是想带我下地府吧!二皇子,前几日你刚派人来杀过我,你失忆了吗?好在我命大,没有死,今晚,我就是来找你报仇的!” 说罢,用头朝元熠撞去,元熠下意识往后一躲。月影见有机可乘,手上发力,挣脱了元熠的束缚,一个翻身落到床下,从袖笼里甩出一根银针朝元熠面门刺去,元熠朝另一侧翻滚,一个鲤鱼打挺也从床上跳下来。 “月月,你说什么人杀你?”元熠一脸惊诧,“我怎么可能派人杀你?最近我一面查案,一面在找你,我还准备过几天去三途郡找你,我怎么可能杀你!” “装模作样!”月影又朝元熠招呼过去,元熠并不还手,只是一味地闪躲。 “我看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月月,你停手,我们坐下好好谈一谈!”元熠试图抓住月影,但月影攻势密集他无法靠近。 突然,月影露出了一个破绽,元熠伸手想拉住她,却见月影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元熠心道不好,月影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迷烟香灰撒向元熠,元熠来不及躲闪,眼睛被灰迷住,鼻子吸入了迷烟香灰,神志开始模糊起来。 “月月别走月月” 月影看着他倒在地上,无力地呻吟着。 “上次的仇,我算是报了。你记住,我是个杀手,下一次见面,小心你的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连氏姐弟 自从在密林遇上刺客之后,瑞清和颂文加强了蓬莱居的戒备。月影知道自己夜袭元熠后,他随时可能再来,于是随身带齐装备,好时刻准备迎战。 不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元熠并未再派人来。 倒是赵宇哲来过几次,芸萱是他的红颜知己,他以前便常来蓬莱居小坐,听芸萱弹琴唱歌。 这几次他来,也顺便和月影商量制解药一事,虽然月影觉得麻烦赵宇哲不太好,但盛情难却,月影想着赵宇哲恐怕是看着芸萱的面子,自己跟着沾光罢了。 研制解药并非一朝一夕,月影觉得既然赵宇哲爱好钻研医术,倒不如随他折腾,反正他一来,芸萱就很开心。 月影发现,芸萱对赵宇哲的情谊,似乎超出了对普通恩客的逢迎。芸萱看赵宇哲的眼神,有一种明亮的温柔,月影觉得好熟悉,在哪里看过呢? 不过皇帝已经给赵宇哲赐了婚,芸萱在赵宇哲离去的时刻,神色也不免落寞。 既然赵宇哲喜欢芸萱,芸萱也喜欢赵宇哲,为什么他不把芸萱从蓬莱居赎出去呢?男女之事,月影想不明白。 这晚,赵宇哲又来蓬莱居小坐,与芸萱在二楼的雅阁里小酌闲聊着。月影靠在四楼房间的小窗旁,正看着月亮发呆,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发生了什么事? 月影皱了皱眉头,走出房门,在回廊上往下看。 原来是来了一个客人,指明要芸萱伺候,这会正在楼下闹腾呢! 月影看着那位客人,长得倒是高高壮壮,但眼神却萎靡不振,行为举止粗俗,大声吼叫着芸萱的名字,一副浪荡子的派头。 这一幕勾起了月影的好奇心,她靠着栏杆,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手边只欠一碟瓜子花生。 不多时,月影见芸萱从雅阁里出来,款款走下楼。那男子一见芸萱,激动得拉着她坐下,嘴里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哟,看什么看得这样入迷呢?小影儿。”颂文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他一身华丽的紫色大袍子,嘴上叼着烟袋,斜靠在栏杆上。 “你知道这男人是谁吗?”颂文笑眯眯地问。 月影摇了摇头,回身一看,颂文的脸上意味不明的笑着,他放下烟袋,缓缓道:“他就是右将军的儿子,连诗杰。” “连诗杰?”月影眉毛一挑,问道,“莫不就是赵公子的” “哈哈,没错没错,小影儿有八卦的慧根!”颂文眯着眼睛说着。 “看来他很喜欢芸萱姑娘啊!”月影看到连诗杰的模样,下意识地往二楼的雅阁看了看,雅阁的窗户已经关上了,不知道赵宇哲现下是何心情。 “京中的纨绔子弟,我大半都认得,这个连诗杰,算是草包中的草包了。”颂文边说边摇头。 月影笑了笑:“芸萱可是你这里的姑娘,你就看着她受委屈?” “呵呵,委不委屈的,自在人心,你看着是委屈,或许别人甘之如饴呢?”颂文似有深意地看了看月影,“有些时候,需要一些催化剂,人才能看清自己的真心,你说是吗?小影儿” 月影不再说话,楼下那头,连诗杰还痴缠着芸萱,让她陪自己喝酒。 “看,好戏开场了!”颂文点了点月影的脑袋,用烟袋指了指方向,原来赵宇哲已经从雅阁里走下楼,和芸萱打了声招呼,似乎准备离开。 突然间,连诗杰登地站起身,一把拦住了赵宇哲。 “哎哎哎,快点打起来!打起来!”颂文激动地抓着月影的衣袖一角,伸长了脖子期盼着。 喂,大哥,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还巴不得别人闹事!月影心想,这个师兄简直和小孩子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简直就跟元熠一模一样 元熠 怎么会又想起他?月影的心一沉,她垂下眼眸,定了定神,努力把自己从思绪中抽离。 “哟哟哟,快看快看,赵兄被连诗杰推了一把,摔倒了!哎哟,芸萱去扶赵兄,啧啧,心疼哦,芸萱这个小眼神。连诗杰的脸都气绿啦!哎、哎、哎,这个人,怎么掀我的桌子!那可是檀木的!我找了好久啊!”颂文碎碎念着,听着很心疼的样子,却丝毫不挪动脚步,依旧站着看热闹。 月影斜眼看了看颂文,忍不住笑出了声。 “连诗杰,你给我滚出来!” 楼下的连诗杰还在发狂,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吓得连诗杰一屁股跌坐在地。 月影眼珠一转,一个提刀女子闯进了蓬莱居,月影定睛一瞧,觉得有些眼熟,细想了想,这不是当时来京师时,在郊外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吗?她又是谁呢? “哇撒,好精彩!好精彩!”颂文拍手道,“连静雅都来了,这下子人都凑齐了。” “连静雅?连诗杰的姐姐?传闻中的那个巾帼?”月影心里一惊,连静雅不就是赵宇哲未过门的妻子? 今晚,她来蓬莱居似乎是来找弟弟的,这个阵仗,可是了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活剐连诗杰呢! “这位巾帼,可是一个暴脾气,听着满城风风雨雨,都在讨论自己的婚事,本就火冒三丈,心里憋着一口气呢!自己的弟弟原是个不务正业的,所以她最讨厌流连花街柳巷的男人,如今自己未来的夫婿赵宇哲是这里的常客,恐怕更是意难平。今晚,这两个男的,看来要遭殃了。” 连静雅一身凛然的正气,提着长刀,站的笔挺笔挺,和蓬莱居格格不入。吓得周围的公子小姐们纷纷闪避。 连静雅瞥了赵宇哲一眼,伸出手一把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双手抱拳道:“得罪了!” 说罢,再也不看赵宇哲,径直朝连诗杰走去,直接拎着连诗杰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连诗杰,原本气焰嚣张的连诗杰一下子竟然畏缩起来,高高大大的他似乎在发抖? “跟我回去!”连静雅嘴角蠕动着,吐出了几个字,连诗杰乖顺着点了点头,连静雅看了看周围的狼藉,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提着刀大跨步走了出去,连诗杰垂着头跟在她身后走了。 “啧啧啧这作派,甚是潇洒、甚是潇洒,不愧是女侠”颂文连声称赞道,“不过,这样的女人娶回家,也是很难消受啊,赵兄啊赵兄啧啧啧” 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月影虽只见过连静雅两次,也情不自禁地佩服起连静雅来。将来,她若是真的嫁给了谁,做个闺中妇人,当真是屈才。 “哎,对了,”颂文拍拍脑袋道,“小影儿,上次咱们给赵兄送了谢礼,他邀请我们一同游山呢!好像就是明天呢,一起去吧!” 月影点点头,她看了看楼下的赵宇哲,芸萱正搀扶着他往门外走去,月影感叹道,为什么上天总喜欢乱点鸳鸯谱,不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夏游桃山 月影本以为,大夏天出门游山,会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直到他们驾着马车,到了半山腰,月影感受到习习的凉风,步行在高木荫蔽的小路上,嗅着花的芬芳,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月影觉得身心舒畅,连日来的紧张与抑郁仿佛一扫而空。 半山腰的阳面有一大片花圃,不知道是谁在这里种下了许多蔷薇,此刻它们正在艳阳下灿烂地绽放着笑颜。 月影这时才觉得,瑞清没有来是一大遗憾。瑞清最近不晓得在忙些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赵宇哲说这里是桃花山,原本有许多桃树,一到春天,桃花漫山遍野,不过此刻不是桃花开花的时节,因此人迹罕至。他偶尔上山寻药时,偶然才发现山中不仅只有桃花,还有这方天地。 颂文穿着华服,像一只大花蝴蝶,一下车就扑向花海,在缤纷的花朵间翩翩起舞,独剩月影和赵宇哲二人在后面慢慢散步。 蔷薇花像一群没有烦恼的孩童,带着天真的活泼的气质,在风中摇摆着,欢腾着。他们一路前行,一路游赏。今日天公作美,阳光并不灼热,还有山风阵阵,人也舒坦。 “等等。”赵宇哲突然叫住月影,月影见他立于一株蔷薇花前,伸出手采了一朵红色蔷薇,唤她上前,将花朵别在月影的鬓边。 月影伸手摸了摸鬓边,却被蔷薇花的刺扎到。月影悄悄蜷起手指,不想让赵宇哲发现自己被刺破的指头。 大概所有美好的东西,她月影都不配拥有,硬要拥有的话,只能让自己遍体鳞伤吧! “如此,便是人面蔷薇相映红。”赵宇哲没有发觉月影的异样,他望着月影道,“但蔷薇未免艳俗了些,不及梅花清丽。”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惟有暗香来。梅花却有高义。”月影一边说道,一边暗自将鬓边的花取下。赵宇哲瞥见了,也没有说什么。 “世人皆言梅花有傲骨,冷艳无双,谁又知道,它在茫茫雪中独自绽放的孤独。”赵宇哲眼神悠远,似乎在回想什么,“月影姑娘,你可曾听过梅花仙人的故事?” 月影摇了摇头,赵宇哲苦涩一笑,继续道:“世上本是没有梅花的,只是天上有个梅花仙人,他闲来无事到人间一游,岂料竟与一名凡间女子相恋,梅花仙人准备回天庭卸去仙骨,与爱人相守,他们约好三日后在城中相聚,姑娘等啊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梅花仙人都没有再回来。姑娘最终含恨而死,可她死之前都想见梅花仙人一面。” “梅花仙人为什么不回来?是受到了阻碍?还是他已经忘了凡间的姑娘?” “不是,梅花仙人虽然受到了天神的阻止,但他最终还是在三日后来到凡间,想让姑娘再给他一些时日。可他却忘了,天上一日,人间百年。此时的凡间,已经过去了三百年,而那位姑娘,早已转世投胎,忘却前尘。梅花仙人知道真相后懊悔不已,但他却再也找不到那位姑娘的芳踪。于是他向天神请命,永生永世留在凡间,做一株孤守的凡间花,他选择留在万物皆衰的冬天,甘愿顶着凛冽的寒风,只为了让曾经心爱的姑娘能一眼看到自己,不想自己淹没在百花中。月影姑娘,你觉得,梅花仙人是不是很傻,他明明已经错过了那个姑娘,他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月影望着漫山遍野的蔷薇花,不明白赵宇哲何以突然想说这个故事。 “贪嗔痴恨,凡人皆有欲望,想来神仙也是如此罢。” 赵宇哲叹了口气,摇头道:“若真的只是欲望作祟,又何必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赵公子,命数使然,就如你说的,梅花仙人用永生等待,长路漫漫,你又怎么会知道没有结果?笃定那位姑娘没有回应呢?也许有一天,那位姑娘的转世见了这孤傲的梅花,心生爱怜,那不也算是对梅花仙人的回报吗?赵公子,前路未卜,我们都应该抱有希望活下去。” “月影姑娘,你说的没错,人活着的确要抱着希望。这一趟远行,我收获很多!”赵宇哲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 月影想着赵宇哲久病不愈,花开花落,不免有些感时伤怀。刚想安慰几句,听见颂文在前面呼喊,让他们快些前行。 三人一路歇歇走走,上到山顶已快黄昏。落日余晖,在天边渲染层层金色,像一道道织锦,绚丽非凡。桃花峰耸立在群山间,视野开阔,是观赏落日的最佳地点。如此恢弘的景观,不得不感慨自然的神奇。 “不想落日竟能如此美。”颂文惊叹,“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啊!” “是呀,落日虽然快要走到尽头,但也能创造出这样的美景,也许,越是残缺的东西,越能发挥出它最美的一面吧!”赵宇哲感叹道。 三人默默立于山峰上,各有所思,看落日渐渐西垂,金色的光芒一点一点消失在山的另一头,直到天上有星子闪烁,才晃过神来。 “糟了,已经这么晚啦,今日怕是回不了城了!”颂文惊呼。 “无妨,我见山中炊烟阵阵,想是有人居住,我们去寻一户农家,借宿一晚,明日再回城吧。”月影说道,夜里山路难走,若强行要回去,赵宇哲的身体也不知受不受得了,还是就近找一处地方先休息一晚再说。 但颂文不依不饶,称自己没有高床软枕睡不着,而且山野住所肮脏,于他的贵体无益,他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去,赵宇哲也称自己可以下山。月影看着赵宇哲脸色有些发白,想来今日他可能太累,只得哄劝着让颂文一人先回去,自己陪着赵宇哲在山上借宿一宿。 想是此山风景秀丽,物产富饶,零星的住户也不少,两人很快找到了一家屋舍宽敞的人家。女主人很热心地为他们收拾出了一间屋子,赵宇哲向她解释二人是兄妹不是夫妻,女主人才一脸恍然大悟,又为他们多腾出一间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纯真的心 夜风习习,繁星闪烁,听风声飒飒,夜鸟低鸣,百虫浅唱,好不热闹。山中的夜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月影和赵宇哲吃过晚饭后,天已经黑完了,二人闲来无事,在屋舍附近随意散散步。 “你知道我的医术是向谁学的吗?”赵宇哲开口道。 月影摇了摇头,她以为他的医术纯粹是自学而成的,没想到他还专门拜过师傅的,赵宇哲向月影讲述他的往事,夜里的山中有层叠的虫儿鸣,赵宇哲的声音也低低的,和风细雨,月影却听得心惊。 赵宇哲的母亲身体孱弱,分娩时靠着药物催生才产下一子,而后自己也香消玉殒。先天不足的赵宇哲从小体弱多病,要是寻常人家早就扔掉了事,但毕竟他是赵家的独子,工部侍郎赵老爷害怕断了香火,拼了力养着他。 赵宇哲五岁时得了一场怪病,高烧始终不退,赵家人都开始准备后事时,来了一个道人,声称自己有办法救他,但条件是赵宇哲必须拜自己为师,而且赵家要另辟院落让他和赵宇哲生活。赵老爷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也就答应了道人的要求。也不知道人用了什么办法,赵宇哲的病居然好了,几日后又可以下床蹦蹦跳跳。 赵老爷没有办法,只好履行自己的承诺,另辟了院子,让赵宇哲跟着道人去了。岂知那道人是个邪道,喜欢用活人试药,赵宇哲名义上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试药对象,可怜赵宇哲小小年纪就受道人的折磨。 也不知道人和赵老爷说了什么,赵家人很少来别苑看他。几年后,赵老爷的小妾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赵老爷的香火有望,加上不经常接触,对赵宇哲的态度也越发冷淡。 家里人无法依靠,那就只能靠自己。赵宇哲发誓要亲手杀死那道人,明里暗里学了不少医术,可始终敌不过阴险的道人。 直到十三岁那年,别苑来了两位自称兄妹的过路人,道人想用他们试药,自然留他们在别苑居住,不想半月后,赵宇哲亲眼见到道人被客居的男子杀死。 “虽然想象了无数次道人死去的情景,但当时见着那种场面还是有些害怕,这时候,跟着那个男人一起来的小女孩跑到我身前,安慰我,让我别害怕。她的年纪虽小,但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居然能十分淡然。” “他们杀死道人后就离开了,离开前那名男子还对我说大仇以报,让我自己处理那具尸体。”赵宇哲淡淡地说,“我心里虽然恐惧,但还是把道人的尸体埋了,还在他的物件中找到了不少医书典籍,靠着这些书,我的医术也精进不少。只可惜,为道人试药伤了我的元气,落下了病根,连我自己也无法治愈。” 赵宇哲说完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月影惊愕之余,却回忆了往昔旧事。 很多年前她随颂文第一次入京,那时她还不满十岁,也没有杀过人,只是刚刚学会了几招剑法,师父便让她随颂文去见识见识。 那次他们要杀的是江湖上的一个邪道,颂文根据情报找到了邪道,不想他竟寓居在别人府中,月影记得颂文让她扮成他的妹妹,越是柔弱越好。 他们混进别院,颂文只交代月影不要乱跑,颂文出门后,月影也尾随其后,可他东拐西拐便不见了踪影。 月影自己乱窜也不晓得窜到了哪个院落,只见一个小少年拿着银针在刺一只瘫软的麻雀。月影大义凛然地上前吼道:“喂,你在干嘛?” 少年被月影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看她,又恢复了一脸漠然的神色,继续拿针扎麻雀。月影实在好奇,蹲在他身边细细观看,他的动作和何裕师兄的动作很像,但不及何裕师兄那般从容淡定,少年下手时还有些许犹豫。 不多时,那麻雀竟然扑闪着翅膀活动起来,少年把麻雀放飞到空中,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哦,原来你是在救它呀,我以为你要杀它呢。看不出来,你心地真好。” “哼,”少年脸上微红,负气道,“谁要救它,我不过是拿它来试验我的针法罢了。对了,你是谁,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嘿嘿,我就是小麻雀呀,我来谢谢你救了我,我是来报恩的,过几日我就飞走啦。”月影咧着嘴笑道。 虽然少年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但毕竟也是孩子,聊着聊着,月影与他也就熟络起来。 颂文不知何故,白日里总是让月影一个人呆在屋里,月影无聊,她便出来寻男孩玩,几日下来,他们成了好朋友,爬树抓鸟,下河捞鱼,十分有趣。 不过那一天月影去找他时,他却不在院子里。从家仆那儿她才知道,他是这别苑的小主人,此刻在屋里休息。 月影来到他门外,却听见了邪道的声音,她趴在门缝处偷看,看见少年光着身子,在地上瑟瑟发抖,邪道在一旁冷眼旁观,还说什么这次的药可以让人忽冷忽热,药效时间多长云云。 望着少年惨白的面孔,月影又气又急,刚想踹门进去,颂文在背后拦住了她。 二人潜回屋内,颂文告知了月影事情的真相,她才知道邪道利用少年试药的事,月影让颂文一定要用最恶毒的方法弄死邪道。 当晚,月影偷偷潜进少年的房间,看着他梦中仍是一副惊惧的神色,不免有些悲悯,月影轻轻对他说,放心,小麻雀一定替你报仇。 不知是不是邪道作孽太深,他很快便着了颂文的道,颂文做事不怎么讲求效率,多半贪图好玩。他喂邪道吃了毒药,毒性发作后又喂他解药,如此反复,不出半日,邪道已经被折磨得脱了人形。 因为买主特别强调要将邪道千刀万剐,颂文便用剑在他身上割了九九八十一道口子,邪道最终因失血过多而死。小少年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月影跑到他身边安慰道:“别害怕,小麻雀已经帮你报仇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时过境迁 后来回到三途郡,乌风镜下令让月影杀人,月影几次拒绝后,被乌风镜强迫喂了药,丢到虫堆里炼制“天蚕变”,不久之后,月影开始了严酷的杀手生活。 记忆覆上了太多的尘埃,儿时的许多事快被她抛诸脑后,如今突然回想起来,竟有些恍如隔世,曾经的自己原来是那样的吗? “那个女孩,她说她叫小麻雀,是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而来,他们杀了道人之后,很快便离开了,”赵宇哲望着天上的星星道,“我很想找到她,可茫茫人海如繁星,我以为我这辈子也见不到她,可谁知,上天倒待我不薄。” 月影的心一阵抽搐,原来赵宇哲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难怪月影总觉得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她,就是赵宇哲要寻的小麻雀。不过可惜,时移世易,物是人非,自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纯真的孩童。 “我遇见你之后,就很疑心,后来见颂文和你在一起,就肯定了你的身份。原来你一直就在我身边,我却浑然不觉。”赵宇哲喃喃道,“现在才找到你,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赵公子,前尘往事,我多半也记不清了,你也别把过去的事太放在心上,放眼未来,人才能走得更远,不是吗?”月影宽慰道。 “有的人有未来,但有的人却没有”赵宇哲喃喃道。 “你说什么,赵公子?”月影疑惑。 赵宇哲笑了笑:“没什么,月影,你无须唤我什么公子这般客气,你叫我的名字就好,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好,宇哲兄!”月影爽朗地笑着,两人又聊了聊,见时辰不早便各自睡去。 回城之后,赵宇哲允诺一定要研制出解药以报答月影当年的恩情,月影不好推辞,只能接受。 月影回到蓬莱居没过几天,瑞清说自己要回一趟三途郡,因为乌有给他传信,让他早日回去打理明月楼的事务。 临走前,瑞清交给月影三样东西,一瓶解药,一封火漆令和一封信。 信是晏承寄来的,月影不在三途郡的日子,晏承总会定期往蓬莱居寄信,向月影报平安。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笔锋有力,月影知道晏承很好,她也就安心了。 月影掂了掂装解药的瓶子,里面似乎不只一两颗解药。看来,瑞清应该是同乌有讲了自己仍要弑帝的事,乌有才会给她留足了解药,让她得以顺利完成任务。 月影嘲讽地笑了笑,看来会演戏的不只她,瑞清的演技也越发纯熟。 她拆开了火漆令,看着上面朱红的名字,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一次是一组名单,上面竟然有她认识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月影轻轻蹙起了眉毛,陷入沉思。 这段时间,月影早出晚归,勘察地形,收集情报,每每回到蓬莱居,却见芸萱满面愁容,看着她欲言又止,一问方才明白,原来赵宇哲前段时间来找过月影几次,但他扑了空。 近日赵宇哲身体每况愈下,连出门都困难,芸萱希望月影去看看他。月影知晓芸萱的心意,烟花女子随意进出赵家别苑,恐怕有损赵宇哲名声,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住没有前往探望,只盼月影早日归来,月影归来后又不知如何开口,终于在月影的追问下说出了实情。 月影知道赵宇哲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她想带上芸萱一道同去,但芸萱却诸多推辞。月影只得作罢,她简单梳洗后,乘马车赶往赵府别苑。 家仆通报后,直接请她入内。穿堂入室,远远地,透过一扇打开的窗,月影看见赵宇哲一袭白衣,埋头似在写着什么。 听闻动静,赵宇哲抬首,他一见是月影,微皱的眉头舒展,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他的脸色比往日更加惨白,虽是笑着,眼里却有一些凄楚,月影忍不住快走了几步,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便会随风而去。 “宇哲兄,听闻你身体不适,我来看看你,”月影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样东西给他,“听芸萱说你平日爱画画,就给你送了个小礼物,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赵宇哲打开包袱,原来是一方墨,闻着似有一股清香。 “我在里面加了一些药粉,这些药粉能够使人凝神静气,想必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月影道。 “谢谢你,月影,我很喜欢。”赵宇哲脸上浮起了笑意,“今日天气好,你陪我到园中走走吧!” 月影应允,二人在别院的花园里散步,不一会儿的功夫,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来找赵宇哲,耳语一番后,赵宇哲一脸歉意道:“月影,十分抱歉,我去处理点事,你先在此处随意逛逛,我马上回来。” 月影在园中逛了一会,忽然有些内急,左右无人,她也不知问谁,只得自己四处寻找茅厕。 七拐八拐,不知到了哪里,只见一片茂林修竹的清雅之地,竹林后貌似有座宅院,赵宇哲的别院从外面看,普普通通,没想到内里却别有洞天,不说别的,光是这个竹林,就设计得匠心独运,人行与其间,清风徐徐,竹香清雅。 竹林深处,柳暗花明,一座宅院现于人前。院门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想必此处定是有人居住。月影上前扣了扣紧闭的院门,半晌却不见回应。 她稍一用力,院门竟被缓缓推开。 “有人吗?请问有” “月影” 月影侧着身子刚探进院内,赵宇哲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月影转过身,正好碰上他幽深的眼神,像一块坚冰,刹那间冻住你的心,让你不得呼吸,月影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神情,月影从未在赵宇哲脸上见过。 温润如玉的赵宇哲,在那一瞬间,月影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气。 “宇哲兄,”月影面有窘意,“抱歉抱歉,我想如厕但找不到地方。” 赵宇哲的神色立马恢复平和,面带笑意道:“随我来吧!”说罢眼神不经意地往宅子里瞟了一眼,院门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此地偏远,这座宅子早就荒废了,竹林又多蛇,月影你可千万小心!” 月影谨慎地点了点头,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刚刚那座宅子绝对有问题,她分明看到院里摆着几口大缸,其中一个缸里耷拉出半只人手! 月影这才明了,竹林里为何如此幽香,完是为了压住空气中的血腥与腐臭! 为什么,赵宇哲的别院里,会有这些脏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死之论 月影虽然胆大,也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京师繁华,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快乐,但这繁华的背后究竟有一个怎样的漩涡? 月影浑然不觉,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卷了进来。 “月影,你的毒我已找到解救之法,不过我这儿还缺几味药,我已派人去南方采购,不日我调制好药,会派人送去蓬莱居。” “谢谢你,宇哲兄。” “何必言谢,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我的日子有限,只希望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你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况且你对我有恩,这些不过是我该做的。” “” 月影这才觉得,赵宇哲为人温和,却处在一种谁也靠不近的防御状态。 “宇哲兄,你说,人,生而为何?”月影停住,看着赵宇哲的背影,明明是一棵大树,近看却是一株枯木。 “月影你竟和我这个短命之人谈起了人生?呵呵,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高见。”赵宇哲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宇哲兄何必如此悲观,在我看来,寿数长久,未必是件好事。佛家云,六道轮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都在轮回中苦苦挣扎吗?活得越久,看尽世事,受的折磨不也越深?” 赵宇哲缓缓转过身,目光不明。 “你这是在安慰我?” “哼,谈不上安慰,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而已。你常把生死挂在嘴边,可见你是多么珍惜生,但生又何其残忍,且无论你一生过得如何,到头来等着你的只有死。执着着生,到死时方才明了,原来死才是一种解脱,曾经那漫长无边的关于死的恐惧,到了那一刻才知道是多么可笑。” 月影心想,我没有安慰你,我只是在安慰我自己。 “未知生,焉知死。”赵宇哲喃喃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有些人的生是没有意义的,不如早早死去,方得解脱。” 月影不知他话中的深意,只觉得他说这番话时,面上流露出一种怪异的神色。 夜上中天,月影躺在蓬莱居的床上,想起白日里的种种,她觉得赵宇哲对她隐瞒了很多,但想他少年经历了那样的事,如何还能活得轻松。再说自己不也是杀人无数,满手沾满鲜血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别人呢?只是 月影不想深思,迷迷糊糊地睡去,突然听见窗外有些异动,月影仍旧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一般。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道黑影闪身进来。 蓬莱居居然有贼?要说求财的话,他应该去颂文的房间,要说采花的话,蓬莱居的漂亮姑娘更是数不胜数,谁会跑到她的屋里来找死呢? 月影心想,这位老兄,莫不是走错房间了? 她听着来人的脚步声,这个人离自己的床越来越近,月影手上早就捏紧银针。等那人一靠近,月影腾身而起,把银针朝小贼的胸口刺去。 小贼好似早有防备,向下一蹲,躲过暗器,又向前用力一拱,双手环抱住月影将她扑倒在床。 果然是个采花贼! 月影刚想给他来个腰间刺,小贼居然开口了。 “果然还是我的床宽大些!”说罢嘿嘿笑了起来。 元熠! 月影一听见他的声音,一只脚狠狠朝他的下盘踢去,元熠撑着床跳了起来。 “哇,月月,你太狠了吧!我玩玩而已嘛!”元熠自顾自地坐在桌边,熟络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来干什么?”月影盘坐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礼尚往来嘛,你来看看我,我也来看看你!”元熠笑道,“不过,月月,下次你来,就直接走门吧!翻墙翻窗什么的真的很费神啊!” “不要说些有的没的,现在你找到我了,你想怎么样,带我回皇宫,然后千刀万剐?或者,诛九族?”月影问道。 元熠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月月,女孩子,别一天到晚喊打喊杀的。我说过,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一直以来,我都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谈一谈。” “误会?”月影皱皱眉,“是误会,还是谎言,你比我更清楚。”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相信吴风镜,上一辈的恩怨纠葛,我想事到如今,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实情,但你的身份,我却是十分确定。你绝对不是南羌人,你是真正的公主,宗朝的公主!当朝皇贵妃的女儿!正因为我知道你的身份,我怎么可能会派人去杀你?再说,直到今晚,我才查到你住在这里” “也许,一个人的谎话说多了,连自己也分不清真假吧!”月影说道,“你这样说,无非是想让我放弃杀皇帝的念头。要是皇帝死了,太子登基,你的好日子恐怕也到头了吧!” 元熠笑了笑:“月月,皇子什么的,我原本就是不稀罕的,如果不是我的愿望没有实现,我早就远离宫廷,自去江湖逍遥。看着你被吴风镜抱走,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中,如今,找到你,实现了我最大的一个心愿。你知道,我在三途郡时就知道你是个杀手,但我还是带你回京师,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已经认定了你的身份!我不知道吴风镜是怎么对你的,但是这些年,你对你的身份,难道没有片刻的怀疑吗?” 月影没有回答,因为她的心本来存有疑惑,但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迈出下一步。 的确,在皇室贵胄面前,她一个小小的江湖杀手,根本不值一提,元熠为什么会对自己青眼有加?就算她成了宗朝的公主,她在朝中无权无势,既不会对谁造成威胁,也不会对谁有什么帮助。 可是 如果她不是南羌人,这些年她帮乌有做的一切,算是什么? 如果她不是南羌人,晏承对她的好,莫非是假的? 如果她不是南羌人,那她就是元熠的亲妹妹 月影很混乱,她明白其实自己是在逃避一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或许只有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才能确定自己的心。也许,只有回到三途郡,回到起点,她才能把事情调查清楚。 元熠见月影沉默不语,知道她自己也心有疑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她和赤荷一起到三途郡找吴风镜对峙,到时候真相大白,自己也能放下一个重担。 “月月,你知道吗?瑞清出征了,去攻打北羌。”元熠望着月影说道。 “你说什么?”月影不可思议地问道。 “看来瑞清并没有同你讲,他在秦将军的举荐下,已经做了军官,这次奉旨去打北羌。” “你们明明知道瑞清是吴风镜的义子,还敢用他?”月影问道。 “正因为我们知道,所以更放心让他去,吴风镜利用你来杀人,我们也要利用他的义子帮我们平乱。他们原本就是羌地人,对北羌的情况了解得更多。” 月影想了想,仍旧不明白,瑞清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师傅的命令吗?杀人的事,师傅不会让瑞清去做。让他入朝为官,莫不是想在宗朝朝廷里建立自己的势力?就靠瑞清一个人?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师傅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月影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元熠见月影沉默着,眉头深锁,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如果这一次瑞清打胜仗,回来不仅能做副将,还会和秦将军的女儿成亲这是秦将军去向父皇请奏的,听说,也是瑞清自己的意思” 元熠说完,悄悄看了看月影的反应。月影却一脸淡然,既没有悲伤,更没有愤怒,仍旧是一副疑惑的神色。 “瑞清娶秦桑榆,你不生气吗?”元熠问道。 “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若是情投意合,我为什么要生气?”月影答道。 “哦,我以为你喜欢瑞清呢!”元熠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抬抬眉毛道,“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我看瑞清那小子,对你也挺好的。” 月影一脸嫌弃的盯了元熠一眼:“你把我们门派的事,打听得够清楚的。” “哈哈哈,那什么,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月月,下次,我也会从正门进来找你的,”元熠朝窗口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对了,月月,最近京师不太平,你晚上还是不要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屠婴圣手 元熠走后,月影睡不着,只得爬起思考人生。 一直以来,月影不愿意去面对现实,她是在害怕,如果师傅说的是真的,她的灭族之仇到底报还是不报?报完仇之后,她月影又何去何从? 如果元熠说的是真的,这些年师傅、瑞清、晏承他们都在骗自己,她又该怎么去面对他们?若是回到宫廷当公主,她该怎样去面对元熠? 哥哥吗? 自己到底是谁?月影混乱了,她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强烈的怀疑,这样的怀疑让她痛苦不堪,所以,她甘心继续这样当一颗麻木的棋子。 原来,她竟然这样懦弱! 今夜元熠的到来,让月影意识到,不能再这样龟缩下去,师傅也好,元熠也罢,她都要选择一个姿态去面对。到哪里去寻找真相?也许,知道师傅他们行动的目的,就能找到真相吧! 第二天,月影决定先找颂文谈谈。 瑞清他们的举动,连颂文也不清楚,乌有到底有什么意图?莫非,他想当皇帝?可就算瑞清做了将军,皇位也轮不到乌有来坐。看来这件事的背后,并不简单。 不过,从颂文口中,月影得知了元熠口中的“不太平”是什么意思,原来几年前在京中连续屠杀婴孩的凶手最近又开始作案,搅得满城风雨,月影整天不爱出门,自然连这等大事也不知晓。 此人专杀官宦家中刚出世的婴孩,人送外号“屠婴圣手”,到如今已有数十家婴儿遇害,此事令朝野震惊,皇帝命刑部彻查此事,但刑部的人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 皇帝勃然大怒,处置了刑部好几个官员,但因为刑部的尚书是蒋皇后的亲哥哥,皇后怕自己的哥哥获罪,就建议皇上让二皇子也参与调查,名义上是锻炼二皇子,实际不过是拉一个垫背的。 元熠真的是一个背锅专业户。颂文连声感叹。 月影疑心,为什么元熠那一晚要来蓬莱居找她?莫不是怀疑她就是屠婴圣手? 这一次,如元熠所愿,月影从大门迈进了他的府邸。 “月月,你来得正好!我也想去找你呢,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啊!”元熠笑着说道。 “元熠,你是不是怀疑,我就是屠婴圣手?昨晚,你是在查案吧!”月影质问道。 元熠愣了愣,他没想到月影会这样问他。 “月月,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是那种小人吗?没错,昨晚,我的确在追查凶手,我看凶手往北区逃窜,追到蓬莱居附近,就不见他的踪影。但我绝对没有怀疑你,我我只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想去看看你,是不是安好”元熠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好几天前,就知道你住在蓬莱居,只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你当真没有怀疑过我?我可是当着你的面杀过人。你”月影半信半疑道。 “月月,我不会怀疑你的,我说过,你的本性是善良的,我相信你!”元熠肯定的回答道,“再说,这个人几年前就犯过案,那时候你还不晓得京师在哪个方向呢!” 月影翻了翻白眼说道:“哼,我不需要什么虚假的信任,我这一次来,是想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我不是屠婴圣手,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会和你一起调查这个案子。” “月月,”元熠脸上堆满了笑,上前拉住月影的手道,“想和我一起就直说吧,干嘛这样拐弯抹角的” “元熠,”月影往后退了一步,“如果你要我相信你,那我现在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这样对妹妹,怕是不太妥当” “哈哈哈”元熠拍了拍后脑勺,“一时激动,一时激动,不过,我们可不是普通的兄妹哦” “你调查到了什么?”月影打断了他的话,直入正题。 元熠收敛了随意,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其实,我已经追查到了凶手,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元熠道,“月月,我可能需要你帮忙。你说,如果要抓住这个屠婴圣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月影想了想,在刑部的高手和元熠的追捕下,这个杀手还能逃之夭夭,想必轻功定是一流。不过也是奇怪,这个人专门挑初生的婴儿,而婴儿并不是每家每户时时刻刻都能有的,如果要抓住他,那就只能有一个方法。 “请君入瓮!”月影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月月,和我想到一处,”元熠拍手称赞道,“我们胡乱地猜测和追捕是没有用的,不如请君入瓮,然后守株待兔!” 刚巧,户部侍郎张大人的儿媳即将临盆,张大人最近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让刑部的人替他严密封锁消息,还让他们派人来保护自己即将出生的孙子。 元熠让月影在蓬莱居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几日后,元熠与月影相邀到茶楼品茶,二人对坐不语,听着隔壁桌的人们在讨论屠婴圣手。 “你知道吗?张大人的女儿最近要生产了,因为她女儿害怕,张大人把她接回娘家,还放言说只要屠婴圣手敢来,抓到后就地正法。” “张大人胆子倒是不小,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哎,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不是张大人的女儿,是他的儿媳妇,说是已经生了个大胖小子,在家里躲着不敢出来,还派了刑部的人保护呢!我看呢,悬得很呐!” “哎哎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张大人家到底谁要生啊!” 茶楼里的八卦群众议论纷纷,月影与元熠对视一眼,元熠笑道:“月月,看来你编故事的本领更上一层楼啊!” 月影道:“这可不是我干的,没想到张大人家的这一胎竟已街知巷闻,现在张大人可能在家里哭呢?不知你的后招可想好了?别到时候把人给坑了。” “刑部与兵部都派了人手,你我只能当个看客。”元熠微微一笑,“抓不抓得到,只能看天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螳螂捕蝉 最近京师真的不太平,屠婴圣手的事还没着落,京中兵部又几个官员被人发现莫名其妙死在家里。 坊间流传,屠婴圣手转了性子,不杀婴孩改杀大人。搞得京中的官员人人自危,特别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但凡有点财力的,都请了江湖剑客来保护自己。 上次传播流言的事,主要是颂文帮忙,他对于八卦一类倒是挺热心肠。听说月影在帮元熠查案,他也很主动地要求加入,他和元熠一拍即合,把讨论案情的地点定在了蓬莱居。 这天,月影从房间里出来,却见一人立于颂文书房门外,月影仔细一瞧,原来是芸萱。月影觉得很奇怪,芸萱并不是颂文的侍女,为什么要站在哪里? 刚巧芸萱转过脸也看见了月影,月影朝她挥挥手,芸萱却如惊弓的小鸟一般,慌慌张张地逃窜。 莫不是颂文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被芸萱发现了?月影心想,认识颂文这么久,他虽然身在胭脂巷,却从未见他亲近过哪个女人,莫不是 月影想,别人的隐私也不好窥探,不过自己要下楼,总得路过一下,路过一下 月影悄无声息地溜到颂文的书房外,却听见元熠的声音。原来是他俩在议事,并没有八卦可看,月影正想离开,却听见他们提及一个熟悉的名字。 “你知道赵宇哲这个人吧?”元熠问道。 “二皇子何故有此一问。”颂文答非所问。 “我知道,你和他私交甚好,但有些事,不晓得颂文老板可知道?” “哦,不知二皇子所说的是什么事?”颂文笑了笑,“我这里每天都有很多故事。” “颂文老板,我怀疑,赵宇哲就是屠婴圣手” 什么?月影感觉脑子嗡嗡作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月影伸了伸脖子,继续听下去。 原来,元熠已经调查过赵宇哲的别院,那天月影看到的竹林后的小院,里面的大缸里泡的都是人!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人用活人试药,把活人泡在大药缸里,制成药引” 元熠说,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赵宇哲就是屠婴圣手,但这个人手段的残忍,和屠婴圣手不相上下。 颂文听罢,却笑了笑:“二皇子,你好精明!你明知道我和小影儿是千人组的人,却告诉我们这些事,莫不是想借千人组的手来助你立功?” 元熠沉思片刻道:“颂文老板,我知道你和吴风镜不一样,而且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月月,我知道,赵宇哲也是月月的朋友,我不想月月难过,所以只能找你商量商量。” “二皇子,我打开门做生意,五湖四海皆兄弟,天下大事小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实则,我不过是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中一个不起眼的看客罢了。外戚专权,民不聊生,二皇子生在皇室,想必比我看到的更多,体会得更深吧!” 颂文叹了一口气,再说什么,月影却不想再听下去,她怕被元熠发现,赶紧又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 宗元熠发现,月影近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可是查案太累,看你精神不大好,要不休息几天?” 月影摇了摇头,宗元熠并没有让她做什么辛苦的事,大多数自己都在一旁当陪衬。只是她心中有一个猜想,她想去证实却又不愿面对这个现实。 “我没事,可能近日没睡好罢。” 她担心的倒不是张大人的孙子,而是赵宇哲。 最近得空她又去探望了赵宇哲,见他面色仍旧不是很好,但一见了她,赵宇哲仍是微笑相迎。 这样神色柔和的人,怎么会是屠婴圣手? 这天,月影刚准备躺下,一听颂文说张大人的儿媳要生了,她没多想,立刻奔向赵宇哲的别院。 赵宇哲穿着宽松的睡袍在书房看书,一见月影前来,似乎并不惊讶。 “月影乘月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月影见赵宇哲没有出门,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了,也许是自己想太多,总把人想得太坏。 “没什么大事,只是吃了宵夜,消食散步顺路经过,就进来看看。”月影道,“你既然要休息了,我也不多打扰,先告辞!” 赵宇哲笑了笑,道:“我友人不多,你算是一个,既然来了,就陪我品品茶吧。”说罢命人在园中备茶,又从房里取出一把古琴,“良朋知己,听琴品茶,不失为一桩雅事。” 赵宇哲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不知为何,月影听起来却有一种悲怆与孤寂。 “何以此曲悲怆如此?”月影不解道。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赵宇哲唱完后,怅然若失道:“人生本来就充满了悲伤,更何况是在热闹的春夜独自观月的人呢?” “人活着,哪怕再艰难,至少还有希望,死亡,是一种轻松的方法,但绝不是有效的方法。”月影喃喃道,不知为何,她觉得头越来越重,眼皮也不停在打架,她强撑着一口气说道。 “人命,天注定,哪有自己可选,哪有希望可言。月影,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当初你们没有救我,活着,才是最无奈的” 耳边赵宇哲的话越来越模糊,月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赵宇哲看着瘫倒在桌上的月影,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摸了摸月影的脸,小声道:“对不起,小麻雀,我知道你今夜为何而来,不过可惜,我要让你失望了。” 元熠在张大人府里一间黑漆漆的屋里坐着喝茶,对面屋中传来产妇的阵阵嚎叫他似乎充耳不闻,刑部派来的李大人是个愣头青,被这叫声嚷得心烦,在屋里走来走去。 “哎呀,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生,我都快急死了。”李大人抓耳挠腮道。 “李大人莫急,女子生产本就不易,有时等上一夜也是常有的事,要是旁人见了打人这模样,还道里头待产的是你的夫人。”宗元熠打趣道。 李大人一听,只得安稳地坐下,但头还是时不时望向外面。 “他要是不来,咱们可就白费这么多功夫了。” 李大人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他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贴着紧闭的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彼时张大人的府邸可谓戒备森严,但百密一疏,这一疏,不过是为了请君入瓮。 宗元熠放下手中的茶盏,凝神静听。不多时,他们就听见一个妇人大声呼嚎:“不好啦!孩子被屠婴圣手抢走啦!” 登时府中大乱,兵戈之声四起,守卫的负责人按照妇人指引的方向,将人手都调走。 “二皇子!我们还在这里干嘛,赶紧去追啊!”李大人见宗元熠依旧安坐,心里有些着急,怕凶徒趁机逃跑。 “不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宗元熠嘴角微微上扬,“这张大人府里不会连个仆人都这么大胆,见了歹人来抢孩子,竟然也不惊慌。况且屠婴圣手杀人,一向就地解决,把婴儿抱走,可不是他的作风。哼,好一招调虎离山。李大人,带上你的兄弟,跟我去对面看看。” 产房外的守卫一个都不剩,大家都去追杀手。按说此时屋里应该还剩了几个丫鬟仆人,竟然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 元熠一行进屋一瞧,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产妇也歪躺在床没有动弹。李大人用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呼吸顺畅,看来只是中了迷香昏过去了。 元熠大步走进里间,一个妇人立在婴儿床边背对着他。 “放弃吧,你已经逃不掉了。”元熠一字一句道,“屠婴圣手,不,赵宇哲。” 妇人肩膀耸了耸,用手扯掉头上的假发,脱掉外套,内里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他转过身来,一张脸白得吓人,李大人一见此人的真面目,立马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阴晴圆缺 原来赵宇哲假扮成稳婆,趁着生产时进进出出的婆子们一齐混进产房,等到孩子一出生,就用迷香迷晕了屋内的人,然后假装孩子被抓走,跑出来误导众人,将众人骗走后,自己又回到屋内准备动手,却发现孩子不见了,身后传来元熠的声音,他心里登时明白过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招连环计,”赵宇哲冷笑道,“今日生产之事,不过二皇子你布的一个局吧,街头巷尾的传言也是二皇子你造的势,这床上躺着的恐怕不是什么张大人的亲眷,二皇子你真是高明。” “赵兄抬举,张大人爱孙如命,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孙子陷入险境,若赵兄稍稍想一想这其中的伦常道理,恐怕也不会轻易中计。算算时间,那些被你引走的侍卫们恐怕就要回来了。”元熠微笑着说道,声音却没有什么温度。 “是啊,我自然是无法体会伦常的道理,”赵宇哲面色凄凄,“伦常,真是可悲,二皇子,你又何尝明白伦常的道理,你就不恨你的父亲?不怨你的出生?生在官家已经是无可奈何,更遑论是生在皇家?如果没有开始,那一切的痛苦都会消失。” “真是可笑,你怨你的命运,但你又有什么权力去决定他人的生死,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那么多,难道你要将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杀了不成,你以为你是佛,其实你不过是个自私的魔鬼!”元熠厉声道。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知道些什么!我经历过的痛苦你们根本就不会明白!咳咳”赵宇哲激动地咳了起来,突然支撑不住似的,半跪在地,吐了一口鲜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待得稍稍平复,他语气低沉了些,似乎在喃喃自语:“终于,要结束了吗?太好了,太好了” “赵宇哲!”月影破门而入,屋内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赵宇哲吃惊地望着她,旋即目光低垂道:“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到了我的这幅模样。” “你以为你在茶里下了药我会浑然不知,我只是不敢相信,原来真的是你,”月影面色痛苦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赵宇哲低头沉思了片刻,嘴角咧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抬首看着月影道:“当年我经历邪道一事,本就痛苦不堪,之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必须要用活人做药引才能续命,初初我的父亲还愿意帮我,等他再添一子后,对我愈加厌弃,最后干脆放在别院不闻不问,我想过死,但我又不甘心。当年邪道留下许多武林秘籍和医药典籍,我一一翻看,学了几成,但仍旧治不了自己的病,只能靠吃人活着。近两年我感到大限将至,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我不是在杀那些婴儿,我是在救他们!你们根本不会明白!咳咳” 赵宇哲说到激动处,又剧烈地咳起来。月影走过去,想要扶起他,却被他断然拒绝。 “月影,你不用管我,我我已行将就木,”赵宇哲声音很虚弱道,“对不起,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郎,我其实没有没有什么脸面见你,但我我又期待与你一起好像回到过去” 月影深吸一口气,把心弦的震颤深深压住,道:“你太傻了,我又何尝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人都是会变的,你何苦这么执着,执迷不悟最后陷入深渊,你这样,和邪道有什么区别呢?” 赵宇哲强撑着一口气道:“不,我比他幸运,我死之前还了了一桩心愿月影我求你一件事” “你的解药还差一味你去神龙谷还有” 赵宇哲放低声音说着什么,月影低头聆听,初初摇了摇头,半响后,月影捏住了赵宇哲的命门。 “你做什么!”李大人吃惊道,预备上前,却被元熠拦下来。 赵宇哲气息渐弱,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宛若清水池旁那一尘不染的白衣公子,目光温和地瞧着你,似一株傲立的冬梅。 “谢谢,小麻雀”一缕幽魂般的声音飘过,月影松开了手,赵宇哲的身体从她身边倒下,她没有动弹。低垂着头,久久不能起身。 元熠上前轻轻扶起月影,看她紧紧咬着嘴唇,齿痕深深,已有淡淡的血迹溢出,眼里噙着泪,倔强地不肯掉落。元熠轻拍了拍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没事了,你做得很好。”元熠抬头望向天空的方向,任月影抓着自己的衣袖抽泣。 轰动京师的屠婴圣手一案终于告破,谁也没想到,一个病怏怏的书生竟会干出这等残忍的事,大家都说连将军的女儿好运气,若真的嫁过去,现在恐怕也难逃一死。 赵宇哲是朝廷重犯,即便是死了,也要受五马分尸之刑,挫骨扬灰之惩罚,念及工部侍郎赵常年事已高,素日为朝廷办事也算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又称早就和赵宇哲断绝了关系,才免受株连九族。 不过,赵氏一家或多或少还是受到牵连,赵家人无论知晓或不知晓赵宇哲其人的,都对他怨声载道。 殊不知这场灾祸正是赵家人的淡薄寡情引起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盛夏已过,秋天慢慢爬上树梢,惹得黄叶纷飞,文人墨客多少离愁别绪。 京都热闹如往昔,皇帝三年一次的选秀即将开始,朝野内外,江湖市井,大家聚在一起都免不了讨论一番,屠婴圣手一事早就成了过眼云烟。 月影和元熠来到郊外的凌冥寺,寺院后面有几座山,大都是寺院管理的坟山,只有一座荒坟累累,专供一些无法正常安葬的人收殓于此。其中一处衣冠冢,是元熠偷偷为赵宇哲而设。 “赵宇哲,我对你实际是没有什么恩情的,劳你多年记挂,还给了我这个药方,而我能为你做的,实在太少。” 月影看着这块无字的墓碑发呆,或许他说的对,死了,倒比活着更加轻松自在,赵宇哲当日让她成全他,当年的他的命是她救的,如今他把命给了自己,算是不相欠了。 “月影,别自责,你已经尽力了。或许,他现在正感激你让他解脱。”元熠劝解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报仇雪恨 秋风萧瑟,天气微凉,京中传言,秦将军的部下在北羌打了胜仗,不日便班师回朝。传闻说,那个新上任的小将,是个风华绝代的翩翩少年郎,京中多少少女春心萌动,擦脂抹粉地期待着这位年轻英雄的归来。 月影听闻,只是莞尔,她手中正拿着瑞清寄给她的信。既然瑞清快回来了,她的步伐也不能慢。 蓬莱居最近多了一个常驻客,大名鼎鼎的二皇子宗元熠。他流连花街柳巷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北区的声色犬马之所,尽是达官显贵。宗朝的世袭制,让世家子弟日渐颓丧,日日纸醉金迷。二皇子的到来,并没引起人们太多关注。 只是月影始终觉得不自在,元熠说,若是月影不回宫,她住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 好在蓬莱居姑娘多,月影有事出门时,总会拜托颂文安排美人,绊住元熠。 看着火漆令上的名字被一个一个地消掉,月影的心底浮起一丝自嘲。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如果不这样做,她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 月影试着让自己去相信元熠,但她的心始终惴惴不安。 她想弄清楚真相,可她知道瑞清和吴风镜是绝对不会告诉她。若是与他们背道而驰,她这一辈子可能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只有与他们为伍,离他们的目的地越近,越能找到真相。 天又一次的黑了,也许是日头变短,月影发现,最近的天总是黑得特别早,黑夜来得总是那么快。她是活在黑夜里的人,现在却害怕黑夜的到来。 黑夜让她清醒,清醒地认识到,她是属于黑夜的,而元熠却如同太阳,黑与白,夜与昼,怎么会产生交集?月影不希望元熠踏进自己的生活,也不想踏进他的领域。 就这样,趁着月色,伴着孤独,月影又一次踏上了屠杀之路。 元熠酒过三巡,实在招架不住美人们的热情,从房中仓惶逃出,跑回自己的房间喘口气。美人们最近热情过甚,元熠想,自己的魅力不至于这么大吧,或许是颂文为了照拂自己特意安排的吧。 他的脑子乱哄哄的,正在胡思乱想着,门被轻轻叩开,元熠一抬眼,看见芸萱端着什么走了进来。 “二皇子,老板让我给您送碗醒酒汤。您趁热喝了,然后好好休息吧!”芸萱浅浅笑着,温柔地说道。 元熠正好觉得口渴,谢过芸萱的好意,接过碗,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下,汤的温度刚刚好,芸萱果然善解人意,收拾完汤碗,芸萱款款退下。 一碗汤下肚,元熠的困意袭来,眼皮不住地打架。他随意扒掉外衣,跌跌撞撞地晃到床边,倒头就睡。 半晌,元熠的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瘦弱的人影轻轻走进来。 灯影晃动,人影摇曳,来人走到床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影子微微颤抖着,举着的匕首在空中犹豫着,又好像在积蓄力量。 “还是决定下手了吗?” 一个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床边人的手抖了抖,下意识缩回了匕首。 “你还是要杀他,对吗?”倚靠在门口在颂文缓缓朝床边走来,“你想没想过,杀了他的后果?还是说,你打算玉石俱焚?恩?芸萱” 芸萱转过身,手里的匕首捏得紧紧的,两眼迸发出平素里未曾有过的怒火。 “如果不是他,宇哲他他也不会死!我要杀了他,替宇哲报仇!” 颂文走到芸萱身面前,芸萱往后退了退,却发现自己抵在床边,根本无路可退。 “谁都会死的,你c我c他,我们谁都会死。赵兄不用谁替他报仇,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了活下去的方式,也按照他自己的意愿选择了死亡。” “你懂什么!”芸萱越听越愤怒,“他死得那么惨,明明已经被你们逼上绝路,还要被五马分尸,最后死无全尸!你们懂什么!” 芸萱重新举起匕首,抬到自己胸前:“今天我不能替宇哲报仇,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罢,一刀准备刺入胸膛,颂文猛地抬手捏住芸萱的手腕,芸萱一吃痛,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颂文一脚踢开匕首,厉声道:“你觉得赵兄看见你这样,他会开心吗?芸萱,你们的事,我其实早就知晓。” 芸萱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颂文,怎么可能,既然他早就知道,怎么会愿意让她继续留在蓬莱居? 原来,芸萱和赵宇哲并不是普通相识,芸萱是赵宇哲安排在蓬莱居的眼线,专门替他收集信息,赵宇哲是屠婴圣手的事,芸萱不仅知道,而且那些官家子弟出生的情报,全是芸萱向赵宇哲提供的。 “虽然你一直在替他做事,但你也许并不了解赵兄,活着对他而言,是一件更痛苦的事。”颂文叹了一口气道。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芸萱双目含泪,悲怆着说道。 颂文放下了芸萱的手,芸萱脱力一下子跌坐在地。颂文斜靠在床边,双手抱怀。 “芸萱,你有没有想过,赵兄为什么会去杀人?” 芸萱愣了愣,没有回答。 “其实你知道,他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但因为你对他的感情蒙蔽了你的双眼,所以无论赵兄做什么,你都愿意支持他,帮助他,但你却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 芸萱皱了皱眉,听颂文继续说道:“人间的悲苦,他尝得太多,过得太苦为什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受苦呢?谁也没问过他,愿不愿意来。他在想,如果一开始,他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也许一切就会有所不同吧!所以,他杀那些孩子,不是为了向谁报仇,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他只是为了救赎,救赎埋藏在黑暗中的自己。芸萱,你明白吗?他不想让那些孩子品尝人间的疾苦,他已经活够了,活累了所以,他早就盼着有谁能把他从黑暗的深渊中拉出来,不是元熠,或许也有别人” 芸萱双手捂着脸,微微颤抖着,泪水从指缝溢出。 “宇哲为什么你这么傻你” 看着泣不成声的芸萱,颂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芸萱,赵兄曾对我说,如果有一天,他再也不来蓬莱居,请我帮他向你转达一句话。” 芸萱顿了顿,哭红的双眼疑惑地注视着颂文。 “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 芸萱听罢,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如柱般顺着脸颊流淌。 “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还想杀二皇子,那你就动手吧,我也不阻止你了,若你需要,我还可以帮你埋尸。” 颂文说完瞥了床上的元熠一眼。 芸萱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沉默着离开了元熠的房间。 看着芸萱走远,颂文开口道:“她已经走了,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芸萱殉情 “她已经走了,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元熠睁开眼睛,一只手撑着头半倚着,眼里分明没有半丝醉意。 “二皇子的演技果然精湛,”颂文扬起嘴角,“看来我白跑一趟,没有我,你自己大概也能处理的吧!” 元熠撑起上半身,盘腿坐在床上,双手作揖道:“多谢颂老板救我一命!”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芸萱有问题的?”颂文问道。 “可能是这里的女人太多,我倒不曾留意过她,不过她端来的醒酒汤我还没喝,就发觉有问题。”元熠道。 “哦?看来是她下药没掌握好分量,被你瞧出端倪来了。”颂文道。 “那倒不是。”元熠顿了顿,颂文挑了挑眉,等他继续说下去。 元熠笑了笑说:“你像是会给我送醒酒汤的人吗?” 颂文轻笑一声,一副了然的神色道:“是了,要送我也是送酒和美人的。” 颂文说完,却叹了口气,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他沉默片刻道:“你别怪芸萱,她是个孤儿,小时候没饭吃差点饿死,好在被赵宇哲救了,在他府里做了一段时间丫鬟。后来赵宇哲变着法把她送到蓬莱居来,最开始我也不知情,后来发觉了芸萱的怪异,才开始调查她。说实话,我没想到她会下手,最近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很奇怪,我猜到她想干什么,所以对她的动向也分外留心些” “她和赵宇哲,都是可怜人。赵宇哲的事,我甚至有些自责,或许,他可以走得更体面些,”元熠想了想继续说道,“但他毕竟犯了大错,即便他自己认定生下来活下去是一件痛苦的事,但他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颂文听完,沉默不语。 “不管怎么样,颂老板,谢谢你帮我。”元熠再次作揖道。 “哎我实际也是为了小影儿,我这个师妹,是个死脑筋,脾气也古怪,还喜欢逞强。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我看呐,也只有你这样的狗皮膏药才能治得了她。” 说罢,颂文拍了拍元熠的肩膀,刚巧在此时,月影路过元熠的房间,看着大门敞开,好奇地探头进来,却看见,两人在一张床上,颂文一只手搭在元熠的肩膀上,元熠在一旁乖巧地坐着,一脸笑意着望着颂文。 “你c你们在干什么?”月影愣了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啊,不好意思,走错房间,打扰了打扰了!” 说罢,月影慌不择路地逃窜,走之前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了个门。 “喂!月月!不是你想的那样!”元熠哀嚎道,两腿慌忙下地,鞋也不穿,追出去向月影解释。 颂文被这两个活宝逗得捧腹大笑,笑着笑着,不觉竟笑出了眼泪 第二天一早,月影被屋外的响动吵醒,她穿上衣服,推开房门,却看见元熠站在她的门口。 月影以后元熠又要发疯做什么傻事,正要开口,元熠却了一句让她震惊的话:“芸萱,死了。” 元熠的脸色不大好,他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回避着月影的眼神。 “月月,如果我没有抓到赵宇哲,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月影一头雾水,好端端的,芸萱怎么会死了?怎么死了?为什么又会扯到赵宇哲身上?在月影的追问下,元熠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月影知晓。月影听完,不知怎地,脑子里突然闪过芸萱凝望着赵宇哲的样子。 她现在终于明白,那一眼里,凝聚着多少深情。 “颂文,还好吗?”月影犹豫着问道。 元熠告诉她,芸萱是服毒自尽的,蓬莱居里洒扫的仆人第一个发现,颂文知道她的死讯后,似乎早已料到般,面上波澜不惊,吩咐人为芸萱准备后事。 “其实,颂文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元熠说道,“想必芸萱姑娘的死,他也很伤心吧!月月,你好好安慰安慰他吧!” 月影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调转头来对元熠说道:“元熠,赵宇哲的事,你无需自责,生死有命,无关你我。” 元熠抬眼看着月影,两人四目相对,月影看见,元熠的眼里,有一个满脸悲戚的人,一个女人,忘却了杀手无情的女人,为一个殉情女子触动的女人。 芸萱虽然没有家人,但颂文为她办的葬礼却很是风光,月影想,也许她和赵宇哲在另外一个世界已经重逢,希望两个人能放下俗世的纷扰,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入夜,蓬莱居依旧繁花似锦,客似云来,香车宝马,香阁暖酒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而改变。 月影在雅阁里,一边剥着瓜子吃,一边听元熠同她讲最近京中发生的事,听说好几个军官无缘无故丢了性命,刑部又开始忙起来,元熠看着他们一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笑得合不拢嘴,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去查案了。 月影有一搭没一搭听元熠说着,元熠刚剥好一把瓜子放到月影面前的小碟里,月影突然站起身,朝屋外跑去。 “快下来,连诗杰来了!”月影甩下一句话。 元熠往窗外一瞧,果然看见一个莽汉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不是那个草包连诗杰是谁? 这个人元熠过去经常碰到,吃喝嫖赌无一不沾,元熠一想到这样的人今后可能会承袭右将军之位,心里不免为宗朝的未来担忧。 后来听说他迷上了蓬莱居的一个姑娘,常常往这里跑,莫非,他看上的是月影? 元熠一个激灵,赶紧冲出雅阁,追着月影往楼下跑。 连诗杰一进蓬莱居就开始砸东西,吓得公子小姐们四下逃窜。连诗杰一边砸一边吼着颂文的名字。 “颂文,你给老子滚出来!” “颂文!你是男人你就出来!” “颂文!你把芸萱还给我!” 月影抬眼看了看楼上,书房的窗户紧闭着,想必颂文是不会下来了。连诗杰嘶吼了半天,也没见着颂文的影子,怒火燃得更旺,想要冲上楼去找人。 在事态更为恶劣之前,必须阻止这个疯子! 月影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连诗杰面前,连诗杰一身酒气,两只眼睛红红的,步态微微踉跄,一副桀骜的神情望着月影。 看来他喝了不少酒,月影微微皱眉道:“连公子,你喝醉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速之客 连诗杰两只眼睛聚了聚焦,看清了面前拦住自己的不过是一个娇弱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冷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挡着本大爷的道,让开!否则,别怪本大爷不客气!” 说罢抬手挥向月影,月影一手飞快排出一根银针,对着连诗杰刺去。快要刺中连诗杰时,他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打开。 “姓连的,别在这里胡闹,丢你们连家的脸!赶紧的滚!”元熠呵斥道。 元熠侧身挡在月影面前,顺势又推了连诗杰一把,连诗杰没有防备,重心不稳,摇晃着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被倒在地上的一张板凳绊住了脚,一个后仰翻,屁股跌坐在地。 连诗杰屁股被震得生疼,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一通老拳还击过去,他看清面前人的长相后,又放下拳头,咧着嘴笑了笑:“我说这个小娘子怎么这样嚣张,原来竟是二皇子殿下的相好!哈哈哈!二皇子,你玩你的,我找我的人” 说罢,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绕过面前二人往楼上去寻颂文。 月影往前挪了挪,元熠抬手阻止,低声说道:“你别出手,我来!” 谁知元熠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本领,一个穿着甲胄的女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元熠看着这个女人觉得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月影道,这是连诗杰的姐姐,连静雅。 连静雅行色匆匆,束起的长发微微有些散乱。看样子是得知弟弟在蓬莱居闹事的消息后,从校场骑快马赶过来的。 “诗杰,跟我走!”连静雅沉声说道,月影听出,这声音正压制着愤怒,是欲喷薄而出的火山。 连诗杰倒不像上次那般听话,看来酒壮人胆是有道理的。他摇了摇头,露出痛苦的神色,两只眼睛快要喷出血来。 他朝着楼上大声吼道:“颂文!你出来啊!你出来说清楚!你把芸萱怎么啦!你把芸萱还给我!” “诗杰!”连静雅提高了音量,“别发疯了!” “姐姐!”连诗杰怒吼道,“芸萱死了!你知道吗?她死了!” 连诗杰一脸扭曲着,愤怒的咒骂着,仿佛颂文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吼着吼着他又呜咽起来,似乎脱力般,扶着椅子跌坐在地。 一个七尺男儿竟坐在地上流泪,继而嚎啕,嘴角泪水与口水模糊成一片。 “你见到了颂文,又能怎样?”元熠实在看不下去,他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找颂文有什么用?况且,芸萱的死和颂文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一定是颂文,逼迫芸萱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一定是颂文逼死她的!”连诗杰咬牙切齿道。 月影觉得,若此时颂文出现在他面前,连诗杰一定会掐着颂文的脖子,然后像野兽一般撕咬他。 “有什么事会是这里的人不愿意做的,”连静雅走到弟弟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斜着眼睛看了元熠一眼,“诗杰,回家吧,别再在这里纠缠不清,你不属于这里。” “哼,”元熠一听连静雅话中带刺,忍不住冷笑道,“芸萱最不愿意的,恐怕就是见你的乖弟弟。” 连静雅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元熠,朝门外挥了挥手,门外进来两个小兵,一个架着连诗杰一边,把他抬出蓬莱居。 “烟花之地,一群登徒子!”连静雅留下银两,甩下一句话后,潇洒离去。 元熠气得七窍生烟,他终于想起,自己从三途郡回到京师的那一天,就在城外遇上了这个野蛮的女人,没想到她就是传说中的巾帼女将! “真是好笑,一个草包一个莽夫。” 元熠气鼓鼓地回过头,却发现月影嘴角弯弯,正在偷乐。 “月月,你笑什么?”元熠好奇道。 “哦,没什么,我发现连静雅看人还蛮准的。”说完,月影转头向楼上走去,只留元熠一人在原地凌乱。 尽管连静雅来者不善,但这件事之后,连诗杰再也没来过蓬莱居。 至于当日连静雅为何来得如此快,自然是颂文找人去传递的消息。颂文不知躲在哪里看了一出好戏,事后还连声感叹,孔夫子说的话很有道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蓬莱居小小的风波,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蓬莱居稍加整饬,迎来送往,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 要说近日京师中什么生意最火,那自然是服饰与脂粉。 对镜贴花黄,深闺描红妆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少女们期待一见的少年英雄,就要回京了。 月影心想,若是她们知道这个英雄回京后就会被赐婚给秦将军之女,不知会有多少芳心破碎,泪眼低垂。 元熠见月影郁郁寡欢,以为她在为即将见着瑞清和即将失去瑞清而伤怀,心里不免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这一晚,两人各怀心事,漫步长街。 月影走着走着,感觉旁边少了一个人,元熠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回过头,看见元熠正站在一家卖饰品的小摊前,和老板说着什么。 月影站在原处等了一会儿,元熠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朴素的小盒子。 “来,送给你。”元熠把盒子递给月影。 “没事干嘛送我东西?”月影两手交叠在胸,并没有接过盒子。 “钱太多,揣着怕掉了。”元熠一脸认真地说着。 月影看了看元熠,不耐烦地挪出一只手,接过盒子,顺势把它放进袖笼里,继续往前走去。 “唉唉唉月月,你倒是打开看看呐!”元熠追着她往前走,月影也没搭理他,一直往前走着,两个人你追我赶,到了蓬莱居,月影也没让元熠如愿。 “累了,早点休息吧!”月影说完,啪嗒一下关掉房门。 元熠吃了闭门羹,只得悻悻离去。 颂文说,女孩子生气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买礼物。现在看来,礼物也不能让月影心情好转,可见瑞清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不轻。 月影听见元熠的脚步声走远后,才从袖里掏出小盒子,把它放在桌上,轻轻打开,生怕声响太大被人发现似的。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对银制铃铛,算不得非常精致,月影捻起铃铛上的线,铃铛随风而动,声音清脆动听。铃铛上镂空的雕花很常见,但雕花的镂空拼凑出了一个“月”字。 月影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突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面色又暗淡下去,把铃铛放回原位,又把别在发间的檀木发簪取下,和铃铛一起关进了盒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瑞清回京 秦桑榆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她昨晚太兴奋没有睡好。当秦佑告诉她,瑞清今天就会回来的时候,秦桑榆感觉到心跳的加速,一种强烈的紧张感包裹着她。 瑞清打胜仗的消息传回京后,秦汪氏已经帮她买好了大红布料准备裁制嫁衣,秦桑榆从担忧中解脱,又沉迷在一种幸福的眩晕中。 她知道,瑞清这一次回来意味着什么,自从认识瑞清的那一天起,她就幻想这一天的到来。如今,这一天终于快来了,她却感觉不真实。 自己心仪的男子即将要成为自己的夫君,可这个男子,似乎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哪怕那段时间,他们时常在一起,但秦桑榆始终感觉自己不了解瑞清,瑞清虽然站在自己身旁,但秦桑榆隐隐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很远,每一次,她都在仰视着他。他虽然对自己很温柔,但秦桑榆总感觉,那温柔中似乎有一些疏离。 秦桑榆想,或许自己太疲惫了才会胡思乱想。 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不少闺中姐妹在嫁人前连夫君的面都没有见过。日后,她与瑞清成了夫妇,自然就是一家人了,他们还会有孩子,有孙子 想着想着,秦桑榆抿着嘴笑起来,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红晕。 “小姐,衣服给您熏好了,您穿上看看!”小竹把衣服举到秦桑榆跟前,鹅黄色的云锦上浮着朵朵雪白梅花,秦桑榆轻轻抚过衣服上的花饰,脑子里浮现起瑞清的脸,心中的幸福之花也朵朵绽放着。 一一 西区城门附近的茶楼酒肆不到中午全都爆满,街道上也涌着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听说瑞清的队伍已到城外,只是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进城,人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聊着八卦消磨时间,一直到午后,城门外也不见动静,不要说军队,连小商队也没有进来过。 一直到夕阳渐沉,消息灵通的人才得到消息,瑞清的部队没有进城,直接回营修整,而瑞清已经从北区进城直接回皇城述职。 一群围观的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看天色不早,怀着遗憾,各自散去。 秦桑榆在家里也等了一天,结果瑞清却直接进宫,并不如她料想的那般先来见她。她的心有些失落,她看着渐渐阴沉的天色,想着此刻爹爹应该和瑞清碰面了,也不知道瑞清现在好不好 秦桑榆心烦意乱地在院中走来走去。 然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瑞清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进城了,后面进城的小部队,都是幌子罢了。 天色尚迷蒙,月影这一夜睡得不是很踏实。睡觉前她一直在琢磨接下来的行动该怎么计划,想得过于投入,一时间竟没了睡意。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月影爬起来打坐调息,半晌,方觉灵台清净,一丝困倦感轻轻缠绕脑后。 月影正睡得迷迷糊糊,听见窗户被人轻轻推开的声音,一下子惊醒过来。莫非又是元熠那个家伙?大半夜不睡又想玩什么? 这一次,月影也懒得再装睡了,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正在跳窗的黑影道:“喂!大半夜的,你又想干嘛?” 黑影愣了愣,他稳稳落地后,朝着月影缓缓走来。 “影儿,是我。” 窗外天色渐渐发白,月影才晓得,原来现在不是半夜,天都快亮了。借着朦胧的光线,她看清了,来人原来是许久未见的瑞清。 气氛突然间有些微妙,月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从床上坐起来。 “咳,你回来啦,瑞清。” 瑞清站在她面前,慢慢蹲下身来,在模糊的光影中,月影隐约看到他灼灼的双目,正看着自己。 “影儿,过去这段时间,你还好吗?你还是同过去一样,夜里睡得不踏实,一有点动静你就醒了。” 月影轻轻笑了笑:“瑞清,你糊涂了。我要是连这点警觉也没有,怕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月影顿了顿,又道:“瑞清,恭喜你了,初战告捷。不过,听说你今日回京,为何这么早就来了,我以为你要进宫述职,忙个几日才会与我碰头的” 瑞清还没等月影把话说完,突然弹起身,一把抱住月影,月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瑞清牢牢箍住,她竟然不知道,瑞清的力气这样大。 月影闻到,瑞清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味,过去的瑞清是淡雅佳公子,而现在这个瑞清,在战场上磨砺数月,带有了一丝血腥味。 “见到你,我就安心了。”瑞清抚摸着月影的后脑勺,如释重负般说道,“这几个月,我总是惴惴不安,害怕我不能回来见你,或者,回来之后见不到你” 瑞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向月影说出心里话。当他跳进窗户,听见月影的那番话时,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除了自己,还有谁会跳窗而来?男人的直觉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月影本来十分抗拒瑞清的举动,但听瑞清这样说,她的心有些感喟,将军百战死,战场上生死搏斗,无怪瑞清会这般患得患失。 月影拍了拍瑞清的背脊,宽慰道:“好了好了,平安归来就好!现在你可是京师少女口中的大英雄,想看你真容的人,可是从这里一直排到西区城门口呢!你这次是战场情场都得意,可喜可贺!” 瑞清听完一愣,慢慢松开了抱住月影的手,月影见他神色有些奇怪,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怎么了?莫非哪里受伤?” 瑞清原以为月影并不知晓皇帝给自己赐婚的事,还想着怎样跟她解释。如今看月影的样子,她大概已经从元熠那里得到消息,但见月影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瑞清更觉得难受。 秦桑榆如何,他其实并不在意,眼前这个人,却是他不断向前的动力。为了实现他的梦,他咬着牙浴血在战场上,有一次受了重伤险些死去,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用仅存的一丝意志战斗到最后 “影儿,我其实,并不是为了娶到秦桑榆,才去北羌的。”瑞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递到月影面前。 帛书上还有些许残留的血迹,月影轻轻打开,原来是一幅地图,再仔细一看,这不是月影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的心激动不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左右为难 “瑞清,这不是” “没错,这是羌地的地图。这一次,我把北羌人赶出了南羌的土地!下一次,我要让北羌人一尝家破国亡的滋味!”瑞清负手而立,自信地说着,“影儿,这片土地,迟早有一天,我会把它送到你的手里!” “所以,这次出战,你就是为了收复羌地?”月影问道。 “没错,一直以来,义父都利用南羌旧部的力量去攻打北羌,可南羌旧部的力量实在孱弱,每一次都损兵折将,以失败告终。这一次,我借宗朝的强兵去攻打北羌,加上我对羌地的熟悉,北羌人果然节节败退” 月影疑惑道:“为什么皇帝这么信任你?上次我刺杀他的时候,元熠晓得我和你同乌有的关系,那皇帝自然也知道。再说,他过去屠杀我们族人,和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为什么要帮你?” 瑞清嘲讽般地笑了笑:“影儿,你有没有听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如今宗朝内忧外患,内有外戚专权,世家势力庞大,外有北羌人常年骚扰。我们南羌族老弱残兵,对宗朝早就不构成任何威胁,只要我们放下成见,假意投诚,宗朝皇帝自然愿意利用我们这颗棋子来对抗北羌,无论胜败,宗朝皇帝都不会吃亏。而且” 瑞清停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两口,继续道:“我承诺宗朝皇帝,帮他找到龙隐图,收回权力,对抗蒋家。” “你说什么?”月影大吃一惊,“龙隐图不是,根本就不存在吗?” “没错,”瑞清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越是软弱的人越想借助外力帮他达成目的,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那师傅火漆令上的那些人是”月影问道。 “自然是皇后的势力,皇后的势力对我们的阻碍太大,这一次我出征,右相极力反对。如果让他们在朝中继续横行下去,我们攻打北羌的计划可能会夭折,我们羽翼未丰,到时候北羌人卷土重来,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尽快在朝中培养自己的人,把蒋家连根拔起。”瑞清解释道。 “瑞清,那秦将军呢?他一直是站在皇帝身边的,为什么要”月影不解。 瑞清转了转手上的茶杯,轻轻放下后,看着月影说道:“影儿,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才是真的。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给我的,只有我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做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月影望着瑞清那喷薄而出的欲望,她觉得眼前的瑞清似乎很陌生,也许,这才是他的本性,生长在杀手组织里,会是一尘不染的翩翩公子哥吗? “那秦姑娘,你预备怎么办?”月影放低了声音问道。 瑞清沉默片刻后说道:“影儿,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一定不会想永远受师傅的控制,也不会想让晏承永远蜗居在三途郡那里吧?” 晏承 月影的心隐隐作痛,这一次的火漆令,她根本不想再接,可吴风镜为了钳制她,竟以晏承的性命相要挟。她无法断定自己现在做的是对是错,但她却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做。 “影儿,等我拿下羌地,就带你和晏承回南羌,到时候你恢复了南羌公主的身份,晏承也恢复了他的王子身份,我们一起在羌地好好生活,你想想” 听着瑞清侃侃而谈,月影的心却疑云密布,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吴风镜和瑞清计划了这么多,仅仅是为了收回羌地吗?如果元熠说的是真相,吴风镜会放过宗朝皇帝吗? 月影无心与瑞清闲谈,再说下去,瑞清也不会把实情和盘托出。 天色既白,瑞清还要进宫面圣,他不想惊动旁人,连颂文也没见,悄悄地走了。走之前,他叮嘱月影收好地图,说这是在北羌王那里夺来的战利品。 瑞清走后,月影再也没有睡意,脑子里乱哄哄的。街上人潮涌动,喧哗不已,月影感觉胸中憋闷,干脆爬起来到后院练剑。 耍完了十八式的剑招,月影仍觉得不太过瘾。 刚巧元熠在一旁拍着巴掌连声称赞着,月影飞剑一起,朝元熠攻去,元熠反应敏捷,快速闪避。 “月月!是我啊!你干嘛!”元熠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 “看来,我是得见识见识你的功夫了,反正你也是个闲人,陪我练练如何?”月影相邀。 元熠连连摆手:“哎呀,打打杀杀伤和气嘛,有什么不开心的,吃一顿就好啦,真的,我带你去仙羽楼,咱们吃一顿好的!” “练剑。” “哎呀,不是我不陪你,是我没有剑啊,你总不忍心把剑指向我这个赤手空拳的人吧!”元熠摊摊手,突然,一把长剑从天而降。 “咦,好奇怪啊,我刚买的宝剑去哪里了?啧啧啧,怪哉怪哉”颂文一边说着一边从二人身后走过,刚才的飞剑,就是他“不小心”掉落的。 “喂,颂文,在这里!”元熠捡起剑对颂文说道,颂文却好似没有听到,继续朝前面走去,一面走一面四处张望着。 “咦,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好了,你现在有剑了,接招吧!”月影说完往前一个踏步,身姿轻盈,长剑如虹,灌入元熠面门。 月影一是因为心中烦闷,二是知道元熠是个中高手,下手自然不会留情。元熠被逼无奈,只得拔剑抵抗,不过他只守不攻,被月影追着满院打。 “元熠,在这里,你还要演戏吗?”月影侧身挥剑,一个回转,连攻元熠下盘,元熠连续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立于一株树畔。 “好吧,如果你真的这么不开心,想要发泄一下,我就陪你!”元熠话音刚落,月影的长剑直接朝他挥来。 元熠一个转身,从树的另一侧绕道,想攻击月影的后背,月影往一旁倾斜,提前防御。哪知元熠只是佯攻,一手借着树的力量腾地而起,一跃飞至月影身后,剑气横扫,月影赶紧往前扑了几步,躲过元熠背后的攻击。 好厉害的轻功,好强劲的剑气!元熠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月影转身,看见树干上被剑气横空划出的痕迹,心内连声赞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蓬莱论剑 元熠的认真激发了月影的斗志,她扬了扬嘴角,重新立剑。 院中这一刻,静默无比。他们相峙而立,都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出剑时机。 秋风突兀而起,卷落一片树叶,黄叶空中舞,名剑鞘外飞。 电光火石之间,月影与元熠的剑缠斗在一起,像两条银蛇吐信,又似两股飓风交叠。 一般而言,剑客的剑招讲究手上功夫,重视上半身的力道,所以刚学剑又急于求成者,往往下盘空虚。 一开始,月影挥剑朝元熠劈去。点c砍c刺c挥,一路直奔他的下盘。但元熠稳扎稳打,显然精于剑术,绝不是花架子。 见对方出这样的招数,元熠淡然一笑,稳步迎上,以力化力,用剑挡去月影的汹汹来势。哪知月影用的虚招,峰回路转,直朝元熠面门刺来。 元熠回转数步,躲过月影的攻势,假意不敌。趁其起势之际,舞了一路剑花向月影劈去,这一招看似花哨又无力,实则灌注了内力与其中,人剑合一,刚柔并济。 果然,月影没有把这招放在眼里,直接用剑硬接。 “哐当。”月影的剑被元熠的内力震得直打颤,月影连连后退数步,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轻敌了。 元熠以变幻多端的招数为饵,你破他变,你变他守,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一个人的武功路数再多,内功心法却是万法归一,只要找准他的气息脉络,就能发现他的死穴。 月影沉住气,假意不敌,以退为进,一边观察元熠的脉息,一边想对抗之法。 元熠见她不敌,更是加大了攻势,数轮进攻下来,月影发现元熠的剑招虽然利,但内里却多是阴柔,两相平衡衍生出强大的爆发力。 月影心里盘算着,即是如此,她就用纯阳的剑招来破元熠的剑法!不过纯阳的招数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相当耗费内力的,但此时此刻,月影希望释放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躲过了元熠的临门一击,月影退了几步,气聚丹田,人剑合一,一路剑花劈出,速度快,力道猛。元熠用剑一挡,双剑相碰,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元熠一惊,他似乎抵挡不住剑气,向后连退数步。 “我输了。”元熠一手把剑仍在地上,拍了拍手,做投降状,“你这一招太厉害,我接不住,手都麻了。” 其实不消元熠认输,月影也已经到了极限,刚才那一招耗费了太多内力,月影已经快支撑不住。 她身体虚晃了几下,元熠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呵呵,看来,你还是故意让着我。”月影见元熠步伐稳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累了,回房休息。” 说完这番话,月影甩开元熠的手,失魂落魄一般朝前院走去。 “月影!”元熠突然厉声喝住她,他平日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月影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何必这样自苦?曾经沧海难为水,过去有机会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圣旨已下,木已成舟,他已经是别人的人了,你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日后都这样郁郁寡欢下去吗?”元熠心痛疾首道。 月影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机会?什么木已成舟? “你在说什么?” 元熠走在月影跟前,捏了捏月影的脸。 “你还要装傻吗?我说的是瑞清,你这几日的异常举动,难道不是因为他回京后就要奉旨娶了秦桑榆吗?” 月影皱了皱眉:“他娶秦桑榆,关我什么事?” “月月!”元熠,“难道你伤心不是因为瑞清要娶别人吗?” 什么?月影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原来元熠竟然还误以为她喜欢瑞清,看来之前自己对元熠说的话,元熠并不相信。 月影突然笑出了声,元熠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你也太无聊了!”月影边笑边摆手,不想再和元熠解释什么,转身欲走。 元熠见月影这副模样,心想莫非自己猜错了,可明明颂文也认为月月的烦恼应该是为情所困啊! “那你最近在烦什么啊?月月!”元熠高声唤道。 月影头也不回,只留给元熠一个神秘的背影。 “你出来吧!”月影走后,元熠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朝着空气说道。 从屋顶上跳下一个人来,原来是元熠的随从向磊。 “爷,上次您让我们查的事,果然和月影姑娘有关。”向磊向元熠细细地汇报道,元熠越听,神色越严肃。 “还有,暗卫来报,今日一早,瑞清就来蓬莱居找了月影姑娘,但他们说了什么,暗卫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因此我们不得而知。”向磊说完,看了看元熠,元熠的脸上阴云密布,似有雷鸣电闪般交错而起。 元熠听完向磊的汇报,联系到月影近日的反常,心里咯噔一跳,或许,月影的抑郁,真的不是因为瑞清所娶非卿。 “看样子,这几天,有的忙了,一定要赶在刑部的人之前行动!”元熠吩咐道。 “爷,”向磊不解地问道,“其实这件事,我们根本不用插手,他们这样做实际是在帮我们扫除障碍,为什么不干脆利用他们呢?” 元熠看了看向磊,向磊只觉得,二皇子的眼中氤氲着一种说不清的悲伤。 “我不会利用她来达成我的目的,我也不想她陷入这般险境” 夜幕再次降临,蓬莱居却像一根逢春的冬草,在夜的甘霖中渐渐苏醒,越夜越显活力。 月上中天,欢愉罢,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去,怀着点墨般渲染全身的醉意,晕眩而满足地在路途之中颠簸着。 月影一身夜行衣,早在夜风中恭候多时,寒风从她的眼旁刮过,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今晚,她要杀的是右相蒋昆的三儿子蒋良伟,这个人虽然聪明,有经商之才,无奈生于官宦之家,才志不得施展,只得想一些歪门邪道。 他在朝中虽无官职,但蒋氏一族权势巨大,他私底下与江南许多富贾勾结,帮他们疏通“关节”,暗中收了不少好处。 蒋家人的自保意识很强,大概知道自己树敌太多的缘故,平日里哪位大爷出门,都是成群的小厮护卫跟着,月影根本无从下手。 不过,蒋良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虽然成家,但他实有龙阳之好。这一癖好不足为外人道,也怕道出后成为蒋家的笑柄,蒋家人好多年前帮他结了一门亲,以混淆外人视听。 因此,蒋良伟每次去私会“佳人”时,总是偷偷摸摸,不会有太多的人跟着。 月影此刻就在“佳人”家里候着,这位“佳人”,早已成为她剑下的亡魂,她布置好一切,静静等候,只等鱼儿上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回到原点 蒋良伟的别院,从外面看只是北区一个不起眼的小住户,如果不是走进来,旁人是万万想不到内里别有洞天,庭院深深,三进三出,假山池沼,精心设计,相得益彰,屋内装潢摆设,奢华无比,金石玉器堆积成山。 月影想,蒋良伟在这里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想必是真的爱这位美人吧。只是不知道,他家中明媒正娶的那位夫人见到这番情景,会作何感想。 不多时,屋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少爷,公子在屋内等候多时了,您请吧!”一个老者的声音恭敬地说道。 “行,你先下去,命人看守好院门。”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出乎月影的意料,蒋良伟看着似乎有些年岁,声音听起来倒像个少年。 “竹芸。” 房门被轻轻推开,蒋良伟轻声唤道,见房中虽点着灯,但却无人应答,蒋良伟又唤了一声。 走进屋内,蒋良伟才看见,原来竹芸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盖着棉被,只露出半个后脑勺。竹芸披散着的头发有一半滑落在地,映着闪烁的烛光,头发微微发亮,像一袭华美的绸缎。 蒋良伟笑了笑,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竹芸的背。诺大的床,竹芸却只躺在靠外的床边,不是在等着自己来安慰他吗? “莫非还在生气?那日的确是府中有事,不得不爽约,竹芸你一向体贴,应该明白你我相守不易”蒋良伟一边说着一边掀被子,“捂得这么紧,仔细把自己捂坏了,我可得心疼呢啊” 蒋良伟被吓得弹了起来,被子之下,哪里是平日里明艳动人的竹芸小倌,却是一个七窍流着血,脸色发白,嘴角发紫的死人! 蒋良伟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头顶遭到沉重一击,晕眩之际,颈后又一阵刺痛,顿感心内似有千军万马涌动,扑通狂跳一顿后,偃旗息鼓,没了声息。 月影从床顶上跳下来,扯下自己身上缠着的床幔,准备去看看蒋良伟死没有,突然一阵风从门外灌进,房门被人推开,月影扭过头,对上了元熠的眼睛。 “月月”元熠压着声音说道,他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是悲伤?愤怒?还是失望?震惊? 月影不想再去解读,她大大方方地扯下面罩,一脸不屑地说道:“何必惊讶,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杀手吗?” 元熠反手关上房门,一步一步朝月影靠拢。 “月月,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杀人?为什么你还要帮吴风镜杀人!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还要杀多少人?”元熠越走越近,月影一只手捏着拳头,用指甲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让疼痛感来提醒自己,不要后退,不要犹豫,不要后退!不要犹豫! “元熠,是你从来不了解我,我杀人没有理由,谁给我酬金,我就替谁杀人。这就是杀手的规矩,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让我杀谁,记得来明月楼找我。”月影说罢,一脸冷漠地从元熠身旁走过,准备离开。 元熠一把拉住月影的胳膊,声音几近哀求道:“月月,求求你,回头吧!即便你不相信我,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再去杀人了,回头吧!” “回哪里去?”月影狠狠咬了咬下唇,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和即将落下的眼泪,“我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往前走,回头只有万丈深渊。你放手,不然,我连你也杀了!” 听完月影的决绝之语,元熠的手慢慢滑落,再说什么,月影也不会改变心意。他现在明白颂文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月影的确很固执。而现在,只有他才能把月影从这黑暗的路途上救出来。 “如果后面是深渊,就算你掉下去,我也会把你拉上来!”元熠背对着月影说道,“如果你不想上来,我也会陪你跳下去。” 月影在元熠看不见的身后,两行泪早已熨帖双颊。 “以后,不要再来蓬莱居了。” 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元熠低下头,看见地上躺着一个打开的檀木盒子,一对铃铛安静地躺着,木簪却断成两半。 又是一阵冷风,灌进这个富丽堂皇,充满暖意的屋子,但此刻,两人的心,都如同在冰窖一般。 今年的冬天,来得这样早。 蒋家三少爷死了,死在一个男人身上。尽管刑部的人拼命封锁消息,也抵不过坊间精彩纷呈的流言。 有人说,是竹芸小倌过去的情郎来找蒋良伟报仇。有人说,是两人激战后,双双殉情;更有人猜测,是右相自编自导的阴谋,想要借刀杀掉这个让家族蒙羞的儿子 当日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个男人光着身子搂在一起,并没有第三人在场的痕迹,场面实在不堪。右相震怒,势要找出凶手。 为了安全起见,颂文把月影藏在别院,但半月过去,刑部的人仍然什么也没查到。月影听说当日情形后,猜到是元熠帮自己做了伪证,重新布置了现场。 月影不明白,为什么元熠要帮自己。那天他出现得这样快,想必他也在暗中调查京中官员遇害一事,可能元熠早就怀疑是自己所为,呆在蓬莱居,不过是为了方便监视她。 其实,他大可以把自己供出去,这也算是大功一件。还是说,他也想坐收渔翁之利,利用自己打击皇后一派? 月影想了无数种可能,不管那一种,结果都是一样,从今以后,他们相逢即是陌路。颂文告诉她,自从那天之后,元熠再也没来过蓬莱居。 月亮又圆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月影在颂文的别院里呆了将近一个月,京师里刑部的人还在调查案件,但真相似乎石沉大海,京中的百姓也懒怠于讨论凶手究竟是谁。近日又有新的传闻让他们激动,半月前,皇帝为瑞清赐婚,过几日,就是瑞清和秦桑榆成亲的大好日子。 冷月清辉,月影早早躺在床上,今天一天,瑞清都没来,月影算算了时间,今日大概就是瑞清的大喜之日。 平日里,瑞清几乎每天都来看她,但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过成亲的事,仿佛那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又或者,瑞清故意不在月影面前提起。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月影的身体越发不行了,她吃下解药,毒虽然没有发作,但精力却像流水一般,日日消耗着,每每运功,胸口都有疼痛感。 这份痛感日渐增强,直到近两日,月影开始咳血,奇怪的是,她的心底涌出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解脱的快慰。 火漆令上还有一个人的名字没有被划掉,月影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后,她必须离开,去三途郡接上晏承,再和晏承逃往南羌。这是瑞清替她安排的未来,可现在,她不想回南羌,她想去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如果还有下半生,她再也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人有交集,她好累,这十几年短暂的人生,她却经历了这么多坎坷,没有一刻是真实地为自己而活着。 她总是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而她自己呢?迷失在这些角色当中,她是谁?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活着是为了什么 现在,总算快到头了,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赵宇哲的心情。 的确,有的人,活着比死去更加沉重。 只盼,自己的牺牲,能换得晏承安稳的下半辈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瑞清娶妻 月影没有看到,今日京师的热闹景象,近百丈的迎亲队伍,染红了半条长街,喧腾的唢呐声c鞭炮声c人潮声,此起彼伏,响彻天际。 瑞清骑着一匹棕色的马,一身戎装,披上大红外袍,顶着红色喜帽,不时地望向左右人群。 他盼着能见她,却又不想她在此时此地出现。 瑞清的身后,由四人抬着的花轿里,秦桑榆顶着红盖头端坐着,她的心随着轿外唢呐的节奏,狂跳不止,她摸了摸手上的大红苹果,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 等了多久,盼了多久,这梦终于成真了! 今天,她就是瑞清的娘子,她的夫人,她永远的依靠! 出门的时候,父亲牵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瑞青的手上,秦桑榆感到那双略微粗糙的手有些颤抖,嫁女儿,秦佑有多少舍不得,但秦桑榆却很坚定地告诉父亲,她一定会幸福的。 秦佑知道,至少把女儿交给瑞清,他是放心的。 迎亲的队伍到了瑞清的新府,新娘被迎进后堂,瑞清留在前厅招呼客人。因为是皇帝御赐的婚,皇家也派来代表道贺,这个代表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宗元熠。 瑞清见着元熠,愣了愣,随即很快恢复寒暄的笑意,元熠却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一个劲地只往里走。 在这里,大概能见她一面吧。 “哟!你来啦?”元熠正在张望,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元熠回过头,看见颂文朝他挥手。 今日颂文一声蓝色锦缎,比起往常,穿得倒是朴素得很,元熠第一眼竟没有认出他来。 “好巧,颂文兄,你也来道贺吗?” “非也,我是来帮忙的。他与我好歹同属一门,今日他小登科,他说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过啊,我看他事事安排得妥帖,我倒成了一个闲人。” 元熠一边听颂文说话,一边往他的身后看。 “别看啦!”颂文抬起手在元熠面前晃了晃,“她没来。” “哦”元熠有些失望,“她还好吗?” “你指的哪一方面?”颂文故意反问,“一日三餐倒是吃得下,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恩”元熠的脸色晦暗,“劳你好好照顾她吧!” “呵呵,”颂文笑着说,“我最多只能让她衣食无缺,其余的事,恐怕还得靠你自己。看得出来,小子,你是个良人,我也盼着我这个傻师妹,能有个好归宿。” 两人正聊着,有人传报筵席马上要开了,一群人移步到宾客席就坐。元熠是皇家贵客,本应该在首席,颂文却拉着元熠坐到末席,末席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观礼。 看着两位新人拜完天地又拜父母,元熠一时好奇,问起颂文瑞清的身世。 颂文却突然严肃起来,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向元熠说着。 据颂文回忆,当年,吴风镜还没有去三途郡,他也没开蓬莱居。明月楼只是京师的一家小小的剑馆,他帮着吴风镜打理明月楼的琐事。 有一段时间,吴风镜去了羌地,回来的时候却是遍体鳞伤,这时候,明月楼来了一个叫文芳的女人,日日守在吴风镜的身边,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颂文也不太清楚。 隔了一段时间,两个人似乎吵了一架,文芳离开明月楼,不知所踪。 过了大半年,有一天清晨,颂文刚从外面回明月楼,见着一个女人在明月楼外鬼鬼祟祟,手里还抱着什么。 颂文仔细一瞧,发现那个人正是文芳,她把手里抱着的孩子丢在了明月楼门口,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确定文芳走后,颂文才上前抱起那个小婴孩,小婴孩似乎尚不足月,整个脸还皱皱巴巴,难看极了。 颂文正在疑惑之际,突然发现小婴孩的身上有字条,上面写着,这是你的亲骨肉。颂文大吃一惊,赶紧把孩子抱到吴风镜跟前。 这个小婴儿,便是瑞清了,吴风镜怕瑞清长大后问起身世,只说他是自己捡来的孩子,其实便是吴风镜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也一直当成明月楼的继承人在培养。 原来,瑞清竟然是吴风镜的儿子! 听完颂文的话,元熠心里着实吃了一吓,一道电光从元熠脑中闪过。如果瑞清就是当年文芳从宫里抱走的那个孩子,那么瑞清不就是真正的皇子! 元熠以为吴风镜只是让月影去杀了皇帝,没想到他现在让瑞清进入朝廷为官,借宗朝的力量恢复南羌的失地,反而更是歪打正着地报仇。 不对不对,元熠皱紧了眉头,文芳是中了蚀骨散死的,这是南羌的奇毒,而且是在她见了吴风镜之后才中毒身亡,凶手究竟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可为什么吴风镜要杀文芳?他们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 如果当时文芳去找吴风镜,是向他道出当年的真相,让吴风镜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么,吴风镜其实已经知道瑞清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皇子! 所以,在文芳死后不久,吴风镜改变了策略,他不是歪打正着,他是在利用瑞清替自己报仇! 元熠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让瑞清进入朝廷,利用宗朝的兵力夺回南羌的政权,仅此而已吗?吴风镜下一步又将采取什么行动?他最终的目的,莫非还是要取了皇帝的性命? 望着堂中拜完天地,相视而笑的一对新人,周围的一切红色仿佛成了一片血海,在屋里不断地翻腾着,快要将元熠吞没。 元熠只觉得面前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究竟是什么?他想不到。看来,现在不能再拖下去,必须早日去神龙谷请外祖母出山,向皇上道明一切真相,让他早做防备! 如果自己向皇帝说出真相,恢复瑞清的皇子之位,那么凭借瑞清的军事才能,也可以助皇帝一臂之力。 元熠想着想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如此不堪的私生子,生母被生父所害,如今,还必须想办法除掉生父,上天真是待他不薄,给他如此波折的一生。 颂文见元熠面有异色,却不知缘由。 “喂,我悄悄告诉你,小影儿现在也不再蓬莱居,我把她藏在我的别院,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元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彻底决裂 自那日在瑞清的府邸与颂文见了一面之后,元熠一直准备着去神龙谷的事宜。约莫过了小半个月,那天一大早,天色尚是朦胧,元熠刚骑上马,向磊传来急报。 “秦将军出事了!”向磊慌忙地说道,原来,就在不久前,秦将军被家人发现死在府中书房,刑部的人正往将军府去了。 元熠一听,立刻调转回头,策马往将军府狂奔而去。将军府门口的灯笼点得亮亮的,秦将军家的管家站在门口,焦急地向远处张望着。他着人通知了刑部和瑞清夫妇,现下正等着他们。 管家认得元熠,看着好不容易来一个官方的代表,赶紧命小厮领着进去,元熠一路不停,他心里有个巨大的担忧,他更害怕事实正如他担心的那样。 跟着小厮进了内堂,书房内点着明灯,屋外家仆们有条不紊地候着,府内竟没有因为主人的离世而混乱,足见秦将军与秦夫人治家有方。 元熠来不及感叹,秦夫人便将他迎进了房内。秦夫人穿戴整齐,但脸上纵横着眼泪,鬓边的白发散乱着,元熠看得出来,她正强压着自己的悲伤,没有寻常妇人的六神无主,元熠不由得对她敬佩起来。 秦夫人向元熠说明了情况。 今夜秦将军独自在书房研究兵法,准备之后的对敌之策,到了三更天却还没回房休息。秦夫人心疼自己的相公,让人熬制了些小粥,自己送去书房。 透过映在窗户上的影子,秦夫人分明看见秦将军倚着头坐在桌前看书,扣了房门却没人应答。秦夫人以为他是睡着了,开门一瞧,才发现秦将军的脖子上勒着一根粗绳,人是早已没了呼吸。 秦夫人惊惧万分,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命任何人都不能轻易进来,派人赶紧去刑部上报情况,并把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叫回来。 元熠看见秦佑将军还保持着被害的原状,一根绳子紧紧地勒住脖子,脖颈处有一道乌青。秦将军紧皱着眉头,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元熠细细查看,发觉有些不对,如果秦将军是被勒死,以秦将军的力气,在这个过程中为什么会不挣扎?就算事后凶手重新布置了现场,但就伤口来看,似乎过于整齐了些,周围并无摩擦的伤痕,再说,颈上的痕迹颜色似乎过深,更像是人死后故意用绳子勒出的痕迹。 元熠在得到秦夫人的允许后,轻轻扒开了秦将军的后颈。一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向脑门。刚才他一路策马,脸被冬日的寒风吹得生疼,他都没有觉得冷,现在,元熠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的冰窖。 他帮月影处理过蒋良伟的尸体,他太熟悉月影的手法了,秦将军后颈的死穴处,刚好有个细小的针眼。 为什么!月影!你为什么连秦佑将军也能下得去手?难道你真的是这般冷血无情吗? “爹——” “你在干什么!” 房门外秦桑榆和瑞清的声音同时响起,元熠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见不仅是瑞清夫妇,刑部的人也来了,一群人风尘仆仆,带进一股冷风。 “是我让二皇子看看你们爹爹的尸首的”秦夫人声音低沉道,“现在你们都来了,就劳蒋大人看看,家夫究竟是怎么死的?” 秦夫人紧紧攥着秦桑榆的手,不让她扑向秦佑。看着秦佑僵死地坐着,恍惚间,她还以为他没死,下一秒,也许他就睁开眼睛,同自己说笑了。 但秦桑榆撕心裂肺地哭叫,满屋里来往的官差,无不在提醒她,秦佑死了,她的相公没了! 秦夫人悲恸万分,但她只是站着,她对自己说,不能倒下,绝不能,这个家还需要有人来打理,自己的女儿还需要人来看顾!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凶手! 元熠默默退到一边,他走过瑞清身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瞥了瑞清一眼。这些事,瑞清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他是不是也是帮凶,如果是,他们这群人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可元熠能拿瑞清怎么办,他是皇子,日后还要靠他辅佐皇帝。元熠想,希望他们都只是暂时被吴风镜蒙蔽了视听 刑部的人还在查验尸首,元熠觉得胸闷异常,同秦夫人道了别,扬长而去。刑部的人知道二皇子素来行事荒诞,可能只是来看个热闹,便也没有在意他的行踪。 天边翻着鱼白肚,路边的商户赶早的也收拾着准备开门了。元熠策马疾驰,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呼作响,他的思绪却比这风更为杂乱。 终于到了颂文的别院,元熠下马直拍大门,敲门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分外刺耳。不多时,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丫鬟探出头来,还不等她问话,元熠一把推开她,直接朝内堂冲去。 “月影!”元熠怒吼着,“你出来!” “喂,你是什么人,擅闯民宅我可是要去报官的!”小丫鬟追上来想拉住元熠,元熠四处大吼着,全然不理会她。 “小香!”月影从房里走到内堂,“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可是”小香见元熠来势汹汹,总怕月影吃亏,但见月影神色淡然,只能听从吩咐。 元熠见着月影,先是一愣,月余不见,月影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白中泛黄,说话也似乎没了之前的凌厉之气。 难道说,杀秦佑也让她如此伤神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动手呢? “二皇子,一大早就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月影坐在厅上,一副疏远的口吻。 “月影,你你为什么要杀秦将军?”元熠沉痛地说道,“秦将军为国尽忠,为民效力,他还救过你,你为什么要杀他?” 月影听到秦佑的死讯,袖中的手微微一颤,很快又平静下来,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杀人,是没有理由的,谁付钱请我,我就帮他杀了谁,因为我只是一个杀手。” “到底是谁,是谁要秦将军死!”元熠一把拉住月影,使劲晃了晃她,什么时候,她竟这般单薄,恍如秋风中树梢上的残叶,元熠不敢再晃,似乎怕她从树梢上掉落,只是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质问道。 “我杀蒋良伟的时候,却不见你这般严词厉色。元熠,你敢说你不想利用我,帮你除掉皇后的势力吗?”月影笑里带着几分惨淡,脸色似乎更白了,“现在,杀人凶手就站在你面前,你抓我吧,说不定,还能在皇上面前邀功呢!” “月影,你!”元熠被月影一句话噎住,气不打一处来,他放开月影的胳膊,一掌朝她挥去,月影闭上了眼睛,等着元熠发泄。耳畔响起炸裂声,月影睁开眼睛,看见元熠的手终是拍在桌子上,桌子的几条腿瞬间被震断。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明白,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元熠提着带血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元熠的背影越走越远,月影终于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起来。闻声在外等候的小香冲进屋里,给月影递上了手帕,月影摆了摆手,捂着嘴使劲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咯在掌心,小香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找人来帮忙。 月影听着小香的呼喊声,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角慢慢渗出两行清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仗义相救 元熠在京师逗留了几日,留心探听刑部那边的消息。 刑部的人断定秦佑将军是被人勒死,但凶手究竟是谁,尚没有定论。元熠很疑惑,刑部的人怎么会如此糊涂,连自己这个外行都发现了这么多疑点,刑部的人怎么会下这样的结论。 元熠记得,当天是刑部尚书蒋司旻亲自来现场调查案情,他是右相的长子,皇后的亲哥哥,也是刑部的风云人物,怎么会连这些小伎俩都看不出来,除非,他是故意的 京师的局势愈来愈扑朔迷离,秦将军没有儿子,按照宗朝的继承制度,瑞清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左将军的位置。瑞清一上任,立刻安排人马填补了前段时间被暗杀武将的空缺。 皇后的势力似乎在不经意之间被削弱了,左将军一派的力量却在悄悄壮大。若说瑞清没有野心,元熠是完全不信的,但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趁着两方的力量尚且制衡,元熠决定动身前往神龙谷,他轻车简行,一身便装,宛如一个普通的剑客。 神龙谷离京师有一定的距离,骑快马的话,也要半月的功夫。不知不觉,元熠在路上走了三四日。 这天午后,他在山中行走,穿过密林,正准备找个地方勒马休息片刻,却听得远处传来刀剑相撞之声,看来前面有人在打斗。元熠细听了一会儿,推断是一群人在围攻一个人。 元熠套住马,双脚轻点地,快速往前奔去,打斗声越来越大,元熠果然没猜错! 一群穿着统一服饰的人正在围攻一个女人,只见那女人反身一剑,刺向了她身后偷袭的黑衣人。元熠待她转身后才看清,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巾帼女英雄,连静雅。 元熠认得,那些人穿的是刑部的官服,他们的武功虽然不敌连静雅,但毕竟在数量上占了优势,几轮打斗下来,连静雅的体力有些不支,脚步不似开始那般沉稳。 元熠见刑部的人招招下的都是狠手,如果自己不出手相帮,连静雅今日可能就命丧黄泉。但自己若是出手,被人发觉了也不太妙,元熠想了想,扯烂自己的衣角,用布把自己的脸蒙住。 “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是不害臊!”元熠说完,用剑劈开人群,把连静雅护在身后。 “你是谁,我们刑部办案,闲杂人等不要多管闲事,快滚!”一个男人把剑对准元熠,恶狠狠地说道。 “哦,刑部?是什么?很了不起吗?我偏偏要管,你能把我怎么样?”元熠调笑着说,身后的连静雅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这位侠士,他们人多势众,你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感谢你仗义相助,但我不能连累你,你快走吧!” 元熠朝她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要走,当然是一起走!呆会跟着我!” 连静雅会意,重新拿起剑,两人背对而立,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腾地而起,朝眼前的敌人杀去。 元熠且战且退,走到密林中,拉过连静雅飞上马,一剑挥断套马的绳子,策着马儿飞驰。 他们跑出密林,沿着山路疾驰,哪知后面的人竟然带了弓箭,他们在高处张开了弓,朝元熠他们射来,不知是谁射出的一箭,一下子刺中了马屁股,马儿吃痛,长嘶一声,高高抬起前蹄。 元熠来不及防备,和连静雅一起从马上滚了下来,山路的另一边是悬崖,两人一瞬间跌了下去,不见踪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有人在高处厉声呵道,一群人慌慌张张朝山脚跑去,试着在崖底找到两人的尸首,不,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恐怕会是粉身碎骨吧! 他们谁也没想到,元熠和连静雅掉下山崖,却绝处逢生,两人被崖壁横生的粗壮枝干救了一命,更奇妙的是,枝干一旁有个凹进去的山洞。 元熠拉着连静雅的胳膊,两人齐齐发力,跳进了洞里,洞虽不大,容下两人,却绰绰有余。 两人平复喘息,元熠发觉,连静雅的一条腿受伤了,裤管染上了点点血迹。 “你的伤最好处理一下。”元熠说。 “不过是擦伤罢了,不碍事”连静雅自己扯烂裤脚,准备用布条包扎伤口。元熠见状,皱了皱眉,这样包扎还不如不包,伤口还没有处理。 他蹲下身,帮连静雅细细地擦拭着伤口周围,好在自己出远门随身带着药,元熠撒了些药粉在连静雅的伤口上,处理完后,才一层一层仔细地包扎起来。 “谢谢你,二皇子,过去是我误会你了”连静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元熠一愣,摸了摸脸,这才意识到刚才从马上滚下来,脸上缠着的布也弄掉了。 “今日你救我一命,以后有机会,我定当报答!”连静雅双手抱拳,连声称谢。 元熠连忙摆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还望连将军能替我保密。” “这是自然!皇后之流,的确太过嚣张,今日竟欺负到我的头上!”连静雅愤愤不平道。 元熠不解地问道:“这不应该啊,你们连家不是一向与皇后交好吗?为什么刑部的人会盯上你,你又为何会在此地?” 连静雅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原委向元熠道明。 右将军连云飞,也就是连静雅的父亲,他有一个妹妹,早年被选入宫中成为皇帝的女人,她就是元熙的生母,德妃娘娘。 连云飞与皇后交好,本意在于保护德妃和元熙,皇后拉拢连云飞,也是为了他手中的兵权。谁知元熙体弱多病,德妃常年礼佛,两个人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如意。 前段时间元熙病逝,连云飞更是心灰意冷,他把元熙的死归咎在皇后身上,认为定是皇后怕元熙与她的儿子争夺帝位,所以在宫里做了手脚。 由此,连家与蒋家便生了嫌隙。而连静雅自己,她一直反对世族的发展,不赞成父亲和皇后联盟。连云飞现在慢慢也开始采纳连静雅的意见,从皇后派慢慢变成中立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求生求死? 今日连静雅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她收到密报,称辽河郡的驻军动乱。辽河郡在京师之北,临近京师,历来地位险要,而其地驻军归右将军所管辖。 连静雅一接到密报,立刻快马加鞭赶往辽河郡,哪知在路上竟然遇到刑部之人的埋伏,想来这密报也是皇后伪造的,不过为了除她而后快。 元熠听了却很疑惑,刑部的人穿着官服,明目张胆的刺杀,这样太反常了。再说,要是皇后杀了连静雅,只能让蒋连两家的矛盾越来越深,皇后为什么会这么做? 元熠向连静雅道出自己的困惑,连静雅却说,元熠久居深宫,不了解人心之险恶。此时两家关系恐怕再也没有和缓的可能,如果除了她,一来可以给右将军一个下马威,二来右将军又失去一个得力的干将。对皇后来说,利大于弊。 连静雅深信是皇后派来的人做的,她准备即刻回京,上报父亲,让父亲上报皇上,调整军中编制,把过去拨给皇后的兵力收回来。 “我想,现在咱们出去,可能只有死路一条,我看,还是再等一等。我包袱里带着干粮,维持一些时日是没有问题的。”元熠道。 连静雅点了点头:“看到你,我觉得皇家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元熠听了噗嗤一笑:“何故有如此言论?” 连静雅说:“宗朝的开国皇帝,创立千秋基业,我很是景仰,但他为了安抚功臣,承诺三代继承制,子孙辈可以直接继承父辈的官职,这让功臣之家越发壮大,形成了世族。到了咱们这一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迫于蒋家的压力,皇上把三代继承,改成了世袭。有才之士无用武之地,朝中为官的都是些庸碌之辈。你且看看我弟弟,一想到将来他要承袭右将军之位,我就十分害怕” “连将军不愧是巾帼,若是由你来继承父业,定能助父皇扳倒蒋家!”元熠惊叹,没想到连静雅虽一介女流,却把时局看得透彻。 连静雅苦笑着摇摇头:“谁让我不是男儿身?” “其实,连将军,不一定非要承袭了右将军的位置,才能改变时局,”元熠面带微笑地说道,“你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其实就是在推动时局的发展。或许,我们这一辈人的努力,能让未来大不相同呢!” 连静雅好似豁然开朗一般,眼里绽放着异彩。 “你说的对,现在的关键是蒋家,我看皇上近来似乎有所行动了,若是如此,我也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元熠点点头,但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不过,你得防着点瑞清,此人不简单!” 连静雅不解,元熠却不愿意多作解释,但连静雅表示愿意相信元熠。 就这样,他们在山洞里呆了两日,终于决定攀上崖顶,好在他们掉的不深,两个人又是带着功夫的,不费多少时间,他们便重回地面,两人各自道别,元熠又踏上了去神龙谷的路。 且说另一头,那日月影被元熠一阵怒斥后,悲愤难平,五内郁结,一下子吐了几大口鲜血。这一幕恰好被侍女小香看见,小香传报了颂文,月影的病再也瞒不住了。 颂文着急得不行,请了几个大夫来看过,都只是摇头,胆子大一些的,直接说先把后事准备好。颂文猜测月影的病大概和吴风镜有关,只能传书瑞清。 瑞清本在军中练兵,接到颂文的信后,立刻抛下一切事务,飞也似地赶来。瑞清很自责,他估摸着吴风镜的药快用完了,月影可能会再次毒发,但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如果自己提前去三途郡拿药,月影就不会毒发了。 他记得,上次吴风镜说,若是月影再次毒发,华佗在世也难救,或许月影早就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难怪当日月影会找到自己,坦言拒绝接受杀秦佑的任务。 当时他还疑心月影是因为元熠的缘故,不想杀害和元熠交好的秦佑,但瑞清却没料想,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瑞清再一次见到月影时,看见的是一张痛得惨白异常的脸,狰狞着眉,紧闭着眼,颧骨消瘦得凹陷着,两手紧紧攥着被角 “她刚刚服了一剂药,身上没那么痛了,说是想睡一会儿。”颂文低声道,示意瑞清与他出门说话。 “瑞清,你知道,这些年我与乌有意见相左,已经很久没理会千人组的事了。不过这次事关小影儿,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颂文与瑞清来到屋外院中的亭子里。 “师兄,我无意瞒你,或许你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没错,是义父下的手。当年,影儿顽劣,不肯听义父的话,义父就对影儿下了天蚕变” “天蚕变?”颂文想了想,“这个名字我倒像是在哪里听过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南羌蛊毒!可是这种蛊毒至今无人炼成过!” “你说的没错,”瑞清长叹一声,“义父不在练蛊,只在下毒,解药只有义父才有,每月必须服用一次,不然毒发时就要承受万虫蚀心的痛苦。义父用这个毒控制着影儿,让她成了千人组的头号杀手” “那现在解药在哪里?快快给小影儿服下!”颂文急忙说道。 瑞清的神色很是悲戚,他犹豫着说道:“没用了上一次影儿在北山被贼人掳去,毒发的时间太长,毒已攻心。义父研制了新药,但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义父说,若是再次毒发,神仙也救不回来” 瑞清的话没有说话,却被颂文拉住了衣领,一拳朝他的脸打下来。瑞清挨了颂文一拳,晃了晃身体。 “且不说你与小影儿数十年的交情,就是我这个远房师兄看着她这样受苦,也是极不忍心。瑞清,你到现在还认乌有那个狗东西叫义父,你莫不是跟他一个心思,非要至小影儿于死地!”颂文一向笑脸迎人,如今却一脸怒容,“你明明知道小影儿不能没有解药,为什么你不早说!你就尽顾着你的荣华富贵,娇妻美眷!我实在看错你了!” “师兄你打得对!我是个懦夫!”瑞清捏住拳头,强忍着悲伤道,“但我绝不会拿影儿的命开玩笑!我另愿现在躺在里面的人是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上次我从三途郡回来,给影儿带了足足半年的药量,不知道为什么会毒发,我我真的该死现在义乌有闭关,再去三途郡,时间浪费不说,恐怕也拿不到解药了。” 颂文听完瑞清的自白,半天没有说话,末了,只是拍了拍瑞清的肩膀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要想办法让小影儿活下去。看她的样子,她大概早就病发,只一味地瞒着我们,希望她不要进了死胡同,想走赵兄的老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浮生若梦 不晓得颂文从哪里请来的大夫,月影吃了几剂药,身上的痛楚日渐减轻,她也能从床上下地走几步了。 将养了数日,月影似乎大好了。她披着大氅想去院子里走走,却见屋外的雪已经堆积成一片白色的海洋,不知不觉,又到年关,一年光阴,转瞬即逝。 满地的雪白,那般纯洁的颜色,让她想起了元熙,他走得那样突然,还没有与他一起看过盛景,走过四季。月影想起自己假装小宫女后来又被识破的窘境,一切的欢笑仿佛在昨日,却又如流沙从指间滑落,什么也不剩下。 院里一片苍白,只有几株梅花遗世独立。谁告诉她梅花仙人的故事,这一世,月影不知道梅花仙人有没有等到他的爱人,但那个讲故事的人,却再没有爱的机会了 月影倚着门框而立,看白雪飘飘,竟觉得有些发凉,她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却一个人也没有。上一次在京中赏雪时,又是谁在身后,给她披上外袍。那袍子的颜色过分艳丽,月影还嘲笑他的审美,他却带着京中最有名气的师傅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好几套冬衣。 去年元宵,他领着她进了皇宫。那时有太多的计较与算计,虚假与伪装,其实而今想来,大都模糊不清了,只有那一夜的宫廷夜宴,众位妃子争风吃醋的热闹场景还有些许印象。 月影曾听人说过,将死之人,总会像流水式地回顾自己的一生。现如今想起来,自己的一生有什么好回想的呢?仿佛得到过很多,却又是那样虚无缥缈,最后什么都没有,像是一场雪后的大地。 “你站在门口干嘛?”颂文远远地看见月影一个人立在门口发呆,她裹着厚厚的白色外氅,似乎要和雪地融为一色。不知是不是雪地的光反射到脸上的缘故,月影的面色有些发亮,不似往日那般惨淡,只是眼下还略有乌青,可以窥见病容。 颂文见她神色缥缈,心里有些害怕,他听人说过回光返照这个事,现在这个情况,他不确定是月影的病快好了还是 颂文快走了几步,把月影赶回屋里,关上了房门,查看屋内的暖炉是不是还燃着。 “你的手好凉!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颂文拉月影到暖炉边坐着,却发现她的手寒气沁骨。 他心疼地说道:“小香呢?她怎么不在你身边伺候,这个小娃,我要扣她工钱!” 月影淡淡地笑了笑:“小香说快到十五,大家都要去这附近的一所庙里拜拜,我左右无事,就让她去帮我求个平安福回来。” “其实,我是想自己去的,只是没得到师兄你的允许,我可不敢随便出门。”月影假装委屈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门了,都快成闺中怨女了,哎” “哟哟别把我说得跟拐卖妇女的贩子似的,你师兄我呀,不知道有多么通情达理呢!”颂文轻轻弹了弹月影的脑门,“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出门了,我带你去就是,只一样,可不许强撑着。” 月影欢喜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明日吧!今天天色不早,下着雪,路也难行。明日我们就去慈恩寺,刚好可以看看大师兄。”颂文安排道。 “大师兄?”月影好奇道,“自我入千人组那一日,知道我们一共有七个人,可大师兄和二师兄,我却从未见过,连提也没有人提起过呢!师兄,你倒是给我讲讲!” 颂文见月影饶有兴味,便于她说了这段陈年旧事。 在乌有还没有去三途郡之前,初初开创门派,便有两个少年加入,他们是两兄弟,云纵和云泽,原本是云家庄的少爷,却被后母欺负得毫无立足之地,只得从云家庄出走,自己闯荡江湖。 乌有看中了他们无依无靠,便收留他们,实则当时,乌有并不比他们大多少,但乌有的武功在他们二人之上,强者为尊,云纵云泽为了生存,只有拜入明月楼。后来,乌有看他们血气方刚,又满腔仇怨,便想到设立一个杀手组织,千人组由此诞生。 云纵云泽的第一个任务自然是去云家庄杀了虐待他们的后母,在乌有的帮助下,两人夺回云家庄的权位。从此以后,两兄弟对乌有敬佩有加,唯他马首是瞻,帮他暗杀了不少人。 兄弟两人同出一脉,原本关系亲密无间,哪知后来,两个人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兄弟二人几乎反目成仇。 终于在一个雨夜,两兄弟相约决斗,哥哥云纵失手杀死了弟弟云泽。手刃手足,云纵悲痛万分。 哪知,那个女人在得知云泽的死讯后,找到云纵,想要为云泽报仇。这时候,云纵才知道,原来弟弟和这个女人是两情相悦,而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女人的复仇没有成功,但她当着云纵的面自杀了。云纵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他离开了千人组,出家当和尚去了。 这些年,颂文与他还保持着些许联系,颂文说,云纵活着比死了,其实更痛苦,但云纵活着,只为了赎罪。 听完大师兄与二师兄的故事,月影唏嘘不已,为什么爱情能让人蒙了心智,丧失理智呢?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的为爱付出,却不知道有时候,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付出,可能只是在伤害对方。倒不如做一个无情无义清心寡欲的人,还能逍遥自在些。 颂文听了月影的爱情观,忍不住嘲笑起她的幼稚。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之。人是感情动物,谁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再说,每一个除了爱别人,还需要被别人爱着,这样才是真正的幸福。 月影不解,怎样才知道别人是爱自己的呢? 颂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没有作声,好半天才道:“爱你的人也许就在你身边,只是你有太多的顾虑和担忧,不敢去承受这份爱。小影儿,师兄以过来人的身份教你,不要去想什么狗屁将来,那些都是骗人的。能够相爱一天,就珍惜这一天,能够相爱一辈子,就珍惜这一辈子。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说的话。” 月影也不作声了,她大概猜到颂文所指的是谁,但她却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马上岔开话题道:“师兄,那你是怎么入千人组的呢?也给我说说吧!” 颂文却站起身来,在唇边竖起食指,微笑着说道:“这是秘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