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拾柴火焰高》 第一章 好事不出门 一步一步踏上冒着青苔的古朴石阶,宁然拉着脸叹了一口气,因为今天又是每月大祭司授课的好日子。 或许是看不惯自己悠哉悠哉的样子,或许是因为缺了他老人家的两次课,主持宣讲的大祭司每次必让自己站在众人前面听讲,让某位毫无斗志的年轻人沦为笑柄,即使他本人并不在乎。 石阶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殿堂,据说已有百万年的历史。在这里生活的每个人都知道它的传说,在古老的历史中,烈火之神亲临此地,监造这座石头建筑,以传承火焰之能,被称之为圣殿。 圣殿分为两个部分,前殿是授课c礼拜c宣读的场所,后殿则用来举行火神的祭祀。殿前有四根巨大的石柱,上面刻着四个神灵守卫的雕像。相传火之神的灵身是火莲狐狸,他的侍卫也雕刻出人身狐狸像,顶天立地如同天神。 来听大祭司授课的,大都是少年少女。不过来到此地的人不管年龄大小,都发自内心c井然有序地踏入大殿,不敢有所不敬。对于修炼火之力的人们来说,火神就是一生唯一的信仰。 而宁然却和逛街一般,不紧不慢地往上爬,还打着哈欠,并且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到他打哈欠。 而每当授课之日,大多数未成年的孩子们才有机会踏足圣殿,宁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每次在殿前欣赏这守卫雕像,仿佛可以从中看出什么门道。在宁然眼中,每个雕像上都刻有一些特殊的红色纹路,像是绘画,又像是神秘的字符,充满了美感。 正当宁然津津有味地欣赏守卫雕像时,大祭司如同幽灵一般站在了他的身后:“小子,可看够了” 宁然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也不理身后的老人。他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径直走向了殿内。大祭司挥了挥手,示意站在宁然身后规规矩矩的年轻人们进殿,无奈地看着宁然的背影,跟了上去。 在这片土地上,修炼火焰的人们成年之前都必须学会全部的基础术法,并且通过大祭司的考核才能自由使用火焰之力。如果考核不通过,就只能考虑终身务农,和蛮牛为伴。年轻人自然不会甘于平凡,都渴望成为最优秀的苗子,要么成为殿前卫候补,要么成为大学生,进修成为大学士,都能为今后的人生道路摆平不少麻烦。 除了宁然,大家都有努力的目标,所以听的也格外认真。 大祭司讲了一半,踱步至众人前方,靠近大祭司的年轻人们甚至屏住了呼吸。“那么今天”大祭司张了张嘴,环顾一周,视线停在了坐在最后一排,呆滞如石头般的宁然身上,“宁然,上来。” 宁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直视面前女子的头发,他还在神游天外。 四周的年轻人都悄悄瞥向了他,宁然每节课都是这个样子,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新来的孩子也早有耳闻,更有的人捂着嘴偷笑。在圣殿中的每一次授课都很珍贵,哪怕是家境优渥的人也会好好珍惜来自大祭司的亲传。而宁然每次毫不在意的模样,让大祭司十分头疼。 “宁然”大祭司花白的胡子气的有点发抖,“给我过来”雄浑的声音在殿内回响,震地众人浑身一颤。宁然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了笑容:“来了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片短暂的笑声,宁然丝毫不在意,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大祭司身旁,然后站的笔直。大祭司吐了口气,继续刚刚的讲解。 授课的时间很长,虽然说是基础知识,但是对于火焰之力的修习来说,基础的东西最为重要。而找到合适自身的法门,才能让修行之路稳稳地燃烧。大部分成年修士就算通过了基础法门,也不敢随意指点孩子的门路,无论是外修还是内修。 随着大祭司的一声课毕,大家行完鞠躬礼,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圣殿。宁然眼珠子转了转,想要跟随人群趁机离开,大祭司则斜跨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今天学的都会了吗。” “回大祭司,忘了。” “”大祭司攥了攥拳,很少有人可以让他生气,“你走吧。” 宁然也不和他客气,低着头轻飘飘绕了过去。大祭司看着他无所谓的背影,叹了口气。 同辈之人,尤其是能够修炼火之力的少年郎,哪一个不是热血沸腾,恨不得一天能当十天用。而这宁然却一点也没少年的样子,每日无精打采,虚度光阴。 “可惜了这个好苗子。”大祭司背着手往后殿走去。 前殿和后殿之间,有一尊镶嵌于屏风般墙壁中的精美雕像,约有六七人高。石壁上面雕的是狐面人身的神像,大抵讲述的是火之神按住一个团成球状的蜘蛛怪物的故事,栩栩如生。大祭司来到石壁前倒头便拜,恭恭敬敬叩首,才起身前往后殿的密室。 “大祭司,又失败了。”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红色的胡须毛发像杂草一样随意生长,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痕贯穿了大半边脸,看起来好似狰狞恶鬼。大祭司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低头不语。 男子从首席座位上站起,如狼般的双眼紧紧盯住大祭司,“如果下次还是不行的话,那由着他去做农夫吧,陪着火蛮牛倒也挺合适。” 大祭司深吸一口气:“老夫认为” “够了。”中年男子垂下的双手旁慢慢浮现出了一缕一缕的金黄色火焰,如蛇一般向手臂上卷起,“已经是第八次授课了,大祭司他是什么样,想必你也很清楚。泡在水里的木头,就别想燃烧起来。” 大祭司慢慢抬起头,身后也显现出一轮跳跃的火焰。 “他是老夫见过最精纯的火焰,如果在这里放弃,老夫死也不瞑目。族长大人,我们试试逼他一把。”中年男子身旁的火焰缓缓消散,化作了一粒粒细小的光点,湮灭在空中。 “那就试最后一次吧。” 宁然晃晃悠悠走出了殿堂,经过守卫雕像的时候依旧不自觉地伸出手,打算摸一摸雕像上的纹路。还没靠近,一团火墙瞬息而至,将他和雕像隔离开。 宁然尴尬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不是还没摸到么。”放出火墙的殿前卫冷哼一声,用眼神警告了宁然,火墙的火焰烧的更加旺盛。 “圣殿不容任何人亵渎。” 宁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石头建筑,值得那么多殿前卫去守护。每次授课的时候乱刮风不说,坐在殿内和外面一样的冷,而且破旧的石阶,破旧的地板,破旧的蒲团,除了几个雕像和后面没去过的祭祀后殿,看着还不如艾大叔的五层医馆气派。 其实让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他们居住的大地像是一个巨型的浮空岛屿,四周被特殊的淡红色能量封锁起来,就连虫子都飞不过它的边界。在这片不大不小的地方,有这么多高手保护着,为何还要他们这些小辈没日没夜修行。 宁然去过边界,甚至想要努力看透岛下面的风景。可惜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云雾,啥也没有。宁然知道的所有人里,属艾大叔的眼力最好,但就连艾大叔也看不透这边界,还叫宁然别乱想,好好修炼。 尽管宁然觉得外界肯定有其他的生命,向大祭司求证,但大祭司丝毫不透露一点点消息,这让宁然很郁闷,让他更加不想上每个月的课。同龄人都在练功精进,宁然却会因为好奇心,花上一个月的时间绕着边界旅行,试图找寻一个缺口。 付出的代价是,被艾大叔快速抓回来,并被大祭司单独拉去补课。 宁然回到家吃了顿饭,打算出门去艾大叔的医馆溜达溜达,这边锁了门刚转身,面前就冷不丁站了好几个年轻人,他们抱着手直勾勾地顶着自己,不怀好意。 找自己麻烦的人多着呢,宁然不打算看他们一眼,潇洒右转准备离开,却被一只手按在墙上,拦住了去路。 “小子,你想去哪”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很煞风景的健壮男人,而他身旁的几个年轻人都一脸的淡漠。“你知道咱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吗”男人一边恶狠狠咬着牙,一边拉进了他和宁然的距离。 宁然嘿嘿一笑:“大概率不是和我表白吧,那我先拒绝一下。” 挡住宁然的男人名叫魁元,今天是他第一次和宁然对话。虽然也没和宁然聊过天,但他的内心发出了本能般的厌恶。听到宁然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他顿时放大了对他的厌恶感,竟忘了接下来要讲的台词。 后面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实在看不下去,便轻咳一声对着宁然抱拳。 “今天,我们想和阁下切磋切磋。不过放心,打不死便是。” 第二章 大祭司的安排 宁然面对这几个人丝毫不慌,仿佛他早就看透了这些人。 他用手轻轻推开魁元健壮的手臂,咧开了嘴角:“就凭你们” 他们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公子哥拉了拉魁元的衣角,忍住笑意:“魁兄,让小弟先伸个懒腰。” 公子哥姓穆名歌,在这人口数百万的浮岛上也是有名号的大户人家子弟。修炼火之力的人,消耗的能量和药物极多,寻常人家是不可能承担住的,除非天资过人,能得到名师的垂青。而大部分普通人家只能指望孩子出类拔萃,被名师指点,或是被大祭司和殿前卫选上,才能顺顺利利踏上修炼之路。 而每个人的天赋和才能都不同,没有资源积累的修行,就算再去努力也毫无用处。在漫长的修行中,大部分修士都会慢慢放弃,甘心做一个普通人,或是从商,或是务农。穆家的孩子就算天赋再不好,纯靠外物的帮助,也能让孩子顺利成长为一名真正的修士。 穆歌虽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却出人意料的努力修炼,得到了家族的鼎力栽培,在同龄人里面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宁然是听过此人名号的。 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就算他不想知道,也会有人在他耳边唠叨,比如艾大叔。每年的种子选手,修炼人才,他都了如指掌。 “穆公子,请赐教。”宁然负手而立,摆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仿佛他面对的只是一只普通的赤羽鸦。穆歌微微低头,旋即向前迈出一步,负手而立。 众人让出了一片场地,等待着好戏的开场。宁然也有模有样抱了抱拳,转身就跑。 穆公子的掌心已团出了一个火球,和众人一起楞在当场。火球咕噜咕噜在手边转了三圈,穆歌才怒声吼道:“快追” 参与者们咬牙切实,立刻提速去追这滑头鬼宁然。 魁元修的是火炎爆发之道,运用体内燃烧的手段把自己化作火炉,瞬间提升自身的火焰力量。他重重在地上踏出几步冒着火焰的脚印,三息之后追上了宁然。 宁然瞬间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热风,虽然修炼火之力的人不惧一般火焰,但也得分是什么火焰。 魁元猛提一口气,手臂青筋暴涨,他的上半身顿时布满了紫红色的火焰。他猛的向前递了一拳,直接击中了宁然的右肩。宁然顿时承受了一股爆发的烈焰能量,灼痛感一下子塞满全身,痛的他差点骂街。能被穆歌叫做魁兄,不可能是一位虚有其表之徒,何况这一拳用了魁元八成的力量。 宁然额头汗如雨下,但仍继续向前冲,不敢有半点听些。说是不会出事的切磋,鬼才相信。 穆歌紧跟魁元身后,抬手对着宁然屈指一弹,一朵火莲在宁然腿侧爆开,化作星星点点的火散去。在这小范围的爆炸冲击下,宁然半条腿的衣物化作灰烬,皮肤也被灼至焦黑。浑身吃痛,他再也坚持不住,硬挺挺倒在了地上。 后面几人陆陆续续飞奔过来,穆歌招手止住,他看向了魁元皱了皱眉头,他也没料到,宁然竟真的如此无能。 “现在怎么办,这才过了两招就不行了,大祭司可是让我们好好教训一下”魁元挠了挠火焰般的头发,因为他修炼的功法还不能收放自如,此时他上半身通红,上身的衣物也烧了个干净。 “送医吧,就近。”穆歌皱了皱眉,大祭司叮嘱自己不要下狠手,可自己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 宁然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是艾大叔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他虚弱地想要吸入更多的空气,可钻入鼻子里的却只有苦涩的药草气息,和疼痛不止的气管。 闻到了不是很熟悉的药草气味,宁然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又得做一回实验品。果不其然,艾大叔掏出了一个煎至滚烫的药罐子。 “来,尝尝这个” 宁然半闭着眼看着天花板,被攻击到的几处伤痕剧痛无比,简直是浑身难受。本就疼的睡不着,再加上这药汁儿给他灌下去,肚子也开始有些不舒服,一肚子的气无从发泄。 魁元这小子也太狠了,他索性在心里揍了他一顿,寻常也会有些无聊的人以骚扰他为乐,毕竟他从没凝聚出一星半点的火焰,还厚着脸皮被大祭司单独开小灶,逮谁都多少都有点看不起他。 但这回的挑衅,可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样,好些了吗小子。”艾大叔打断了他的发呆,“你怎么招惹他们了” 宁然想要翻个身子,舒展舒展身体,但他略微动一下都疼的龇牙咧嘴。缓了半天,牙缝里就挤出两个字:“饿了。” “你小子我去给你做。” 宁然其实记不得十三岁前的事情了,就连他是怎么 失忆的,直到现在仍是打听不到。大家要么闭口不言,要么支支吾吾,就连宁然在心里视为义父的艾大叔也不曾告诉他,每次谈及此事,就以熬药看病等理由溜之大吉。 他不知道自己爹娘在哪,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处。宁然花过很长时间去找寻心里的答案,甚至迫切地想要找到离开这个巨型浮岛的方法。 但是宁然到最后,还是只知道他叫宁然。 岛上的人们几乎生下来就都会拥有些火之力,按照宁然的想法,人们应该会对结界外的世界感兴趣,但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朝圣,规规矩矩生活,顶多会有一些修炼的人跑去结界处对着云雾冥想。 大家都在顺理成章的生活,从未想过离开这里。他曾问过大祭司,既然有火之力,那人要喝水,应该会有水之力。以此类推还有风之力,土之力。虽然大祭司听到土之力脸色瞬变,心虚般看向圣殿的方向,仿佛他知道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宁然还是觉得,大概火神讨厌其他的什么神,这才把他们封在了岛上。 晚饭是赤豆粥,不出意外艾大叔还加了一堆药材。宁然鄙视地看着艾大叔,后者也不看他,笑嘻嘻的拿着勺子往宁然嘴里戳。宁然觉得嘴里一涩,差点吐了出来,“这什么,好苦”。艾大叔充耳不闻,硬是给宁然填了进去。 嚼都没嚼,宁然忽然觉得全身发热,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艾大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在体内燃烧。艾大叔立刻察觉出了不对,他支支吾吾说道:“大祭司,说这个药很管用啊” 宁然听到大祭司,白了一眼,又昏了过去。 艾大叔脸上冷汗直流,急忙给宁然把脉。他的手还未搭上宁然的手腕,便觉得奇烫无比,催动体内火焰防御,却无半点用处。他曾是大学士,也医治过岛上不少火焰炼体之人,还从没诊过连他也承受不住的案例。 用力捶烂了地板,艾大叔攥住拳头,闪身撞出窗外。他的手臂四周溢出了钴蓝色的火焰,刚一落地,便翻掌猛的往地下一按,冲天的火柱顿时升起,惹得医馆周围的过客们大惊失色。 大祭司正在给向阳花浇水,远远感应到了这股力量,暗道不好。他拎着水壶一脚踏出,化作一道火光冲向医馆的方向。 艾大叔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就不该相信大祭司的鬼话。他急忙跳回房间向宁然看去,宁然肉身并无异样,表情却十分痛苦。身体周围的热量暴涨,褥子和床铺也慢慢化作灰烬。 一只粗糙的大手搭在了艾大叔肩上,从他的背后传来低语,“我来。”艾大叔正想骂娘,却回头瞥见这人脸上的伤痕,下意识躬身:“艾某见过族长。”族长径直走向了宁然,他皱了皱眉说:“比我想象的还复杂,你怎么看。” 大祭司适才赶到,慌慌张张扔掉手中水壶:“那就试试金乌归日的法子吧,只能先治标。” 艾大叔也不管族长亲临,右手瞬间死死抓住大祭司的脖子,左手掌心汇聚出一团蓝色火焰并怒吼:“老匹夫老子信了你的邪要是宁然小子出了事,我必与你同归于尽” 族长缓缓吐了一口气,“大祭司已时日无多,放过他吧,艾洛。”艾大叔丝毫不放开右手,眼中怒意更甚。 “试试。” 族长轻轻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三息后一条金黄色的火焰圈慢慢显现在空中,沿着圆形的轨迹蔓延开来。金黄色的火焰向四周扩散,像是盛开的鲜花,华丽到让人惊叹。族长又一指点出,看似平面的圆形火焰向外析出数十枚小巧的金黄色晶体,啵的一声纷纷没入宁然体内。 掐着架的艾大叔和大祭司感受到了更强的热量从宁然体内迸发,将空气炙烤地令人几乎无法呼吸。族长皱了皱眉头,翻过手掌向上握拳,宁然的胸口处竟挣扎着钻出一簇鸟头形状的火焰,仿佛在逃避着什么。几只火鸟数息后终于挣扎出来,展开金黄色的羽翼就要飞走。 宁然的脸色倒是平缓了许多,空气中的温度也降低不少。大祭司和艾大叔同时松了口气,艾大叔正准备张口,族长却退后一步,脸色依旧如凶神,“不对劲,还有问题。” 金乌归日,金乌从修行者体内飞出,则会带出修行者体内的能量,化作可以运转的能量再次归还,再次吸附。只要运功的人足够强大,就可控制源源不断的金乌飞起落下,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将被施术者体内的能量消耗殆尽。在这巨大的浮岛上,也就只有寥寥几人参透掌握此术。 而宁然体内的这股能量显然强大到让族长都有些驾驭不住,金乌在无形的边界中膨胀,徘徊,但再也无法进入。 金乌回归族长,宁然身下的地板也逐渐变得焦黑,即将塌陷。族长叹了口气:“让医馆周围的人全部撤走吧。艾洛,有什么想说的。”大祭司低着头看了艾大叔一眼,领命执行。 艾大叔却很平静地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尽力了。”族长面无表情,“别毁了你的医馆,和你的心血 。”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艾大叔看着宁然。 第三章 艾大叔的医馆 艾大叔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忙着去研究病理,只怕宁然十条命都不够死。岛上最强的两位都放弃治疗,那么他唯一的希望就只有那座圣殿了。 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亵渎神明,也要找到拯救宁然的办法。 艾大叔脱下他的防火罩袍,结结实实裹住双手,他果断冲到宁然身前。刚准备抱起宁然,就感受到一股刺入肌肤的热量。没有了金乌提取宁然体内紊乱的能量,事态正变得更加严重。 族长和大祭司瞬间明白了艾大叔的想法,但两个人垂手站在原地,并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圣殿方向的那团光点,沉默不语。大祭司还是有些犹豫,正打算去追,族长却伸手拦了下来。 “可是我们还有机会”大祭司明白宁然的重要性,也担心触怒火神降下神罚,即使他们的神已经消失不见。族长看向圣殿的方向,摇了摇头:“这大概也是火神的安排,我们静观其变。” 等到艾大叔的火光变成光点,族长才踏出一步追了上去。大祭司踟蹰许久,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水壶,慢慢走出医馆。 艾大叔急火攻心,不到片刻便冲到了圣殿殿前。圣殿不容亵渎,无论是谁,都严禁飞进殿内。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咬牙冲了进去。 殿前卫们早就发现了这团火光,立刻列阵备战。殿卫长眯了眯眼,认出了飞来的人,但他毫不犹豫,拔出腰间挂着的镂空弯刀怒喝:“拦下” 众守卫各自催动功法向天上袭去,各色火焰充斥空中,远看像密密麻麻的蛛网。艾大叔咬着牙用防火袍裹住宁然,紧接着身边如幽灵般出现了数团钴蓝色火焰,飞行中化作许多狐狸,四下阻挡殿前卫的攻击。 空中爆炸声轰隆作响,艾大叔接下了绝大多数的攻击。平日里殿前卫只有一小部分在门口巡查,对于艾大叔这样屈指可数的高手来说,简直是狼入羊群。殿卫长无奈叫退众人,弯刀上火焰纹路化作真实,对着空中连斩数下,一道道细碎火线眨眼睛冲向了艾大叔。 眼看着自己就要接近前殿了,艾大叔紧紧抱住宁然,猛吸了一口气,将全身能量汇聚一处。他从口中吐出了青绿色的猛火,火焰汹涌奔腾,将火线击溃冲散。丝丝缕缕的青绿色火焰在空中散开,竟又重新凝聚成青色火莲,飞向了殿前卫们,在他们面前轰隆隆爆炸。 圣殿的殿前卫,只收三十岁到四十岁的优秀人才。而圣殿已平安无事了无数年之久,除了修炼功法,对战训练和执勤巡逻,他们对真正的生死战斗并没有太多经验。面对艾大叔的唬人攻势,竟萌生了退意。 他不由分说从避让的人群空隙中冲进前殿,但他双脚刚落下地,身前又围来乌压压一片人。前殿的殿卫,后殿的殿卫都受到召唤,将前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艾大叔自知断绝了希望,也不想伤了族人。他抱着宁然转过身,面向殿卫长重重跪下,不知不觉间涕泗横流:“艾某甘愿受罚,只与这孩子无关” 殿卫长佯装怒意,拎着刀走到他的面前。他看向精气神枯萎衰竭的老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冷冰冰对着众人说:“押下去吧。” 有守卫正准备上前,殿外却传来族长和大祭司的声音。守卫们恭敬让出一条道路,两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进殿内,来到了艾大叔面前。 此时的艾大叔像是老了十岁,跪在地上喃喃自语,手臂上也有了灼痕也丝毫没有发觉。 “艾洛,把孩子抱过去吧。”大祭司扶起他,艾大叔听闻大叫一声,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跌跌撞撞抱着宁然冲向后殿。殿卫长见状,心里顿时放松许多,呵斥守卫们分散开各司其职,也尾随族长他们入了后殿。 大祭司跟在艾大叔身后,眼前便是雕刻着火神像的墙壁。艾大叔顾不上行礼,就地把宁然放在石壁旁边。 宁然靠着石雕,脸色渐渐舒缓起来,仿佛靠在消暑的冰块上。艾大叔忍住双臂的剧痛,拜倒在地,希望火神能够护佑宁然。 人族已经在此生存了数十万年之久,不似其他的生灵活的长久,也没有过强的繁殖能力,一般都能活到近两百余岁,强横的修炼者甚至能延长寿命至三四百岁。但人族在修炼速度上远超其他生灵,更不用谈灵智水平。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这座巨型浮岛换了一代又一代的族长,挑选过无数的惊艳天才,只为了火神留下的使命–培养出真火之体。 真火之体困扰了所有继承使命的历代族长。另一处堪比圣殿大的资料馆里,就埋藏着对这种体质的研究。修炼者在成年之前,利用火神像进行检验,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火神像额头的火焰纹路会随着修行者的触碰,如同树枝生长般向上延伸,但从来没有人能够让 其达到顶峰。历史上也有过极少的案例,也不过升高至八成。宁然在失忆前曾经误打误撞测试过,当时他的纪录却是九成。 所以大祭司和族长非常重视他的成长,但宁然因为事故失忆后,就再也没有修炼过火焰之力。大祭司一直为此担忧,火神联合空间神打造了这独一无二的浮岛,为了完成神的夙愿,人族已经等候了如此之久。 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无数天才站在这石壁前,恭恭敬敬将手按在石壁上进行测验,石壁会根据血脉中的火焰能量,逐步点亮火焰纹路。然而今日宁然只是背略微靠着石壁,石壁就开始产生反应。 族长和大祭司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感受过紧张了。 石壁上的火焰纹路正在慢慢点亮,宁然的表情也越来越放松,甚至翻转上半身趴在了石壁上,让族长和大祭司紧张之余升起一阵恐慌。要是火神看到这一幕,指不定降下什么天灾。 随着宁然有规律的一呼一吸,他体内的火焰得到了充分的燃烧。大祭司眼前一亮,这呼吸竟是他在授课之时传授的基础,但能在战斗中大幅提升火焰的爆发和燃烧,无论是穆歌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是艾大叔这样的老牌大学士,都会在各个战斗途径上充分利用到这种法门。 族长捋了捋乱七八糟的胡须,专心地看着宁然。随着石壁上的火焰纹路越升越高,逐渐升高到六成。 然而宁然一个翻滚,竟远离了石壁。 大祭司顿时慌了,这才到六成就撤手了他一步上前,打算推动宁然碰触石壁。艾大叔却从地上跳了起来,像狗一样拦着大祭司,让他哭笑不得。他求助般看向族长,族长却一言不发,紧紧盯着宁然。 宁然此刻虽然没有碰触墙壁,但石壁中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无形能量汇入身体,协助他解除体内紊乱的能量。族长四人就这么看着宁然从基础的凝火之法,练到了最近学习的内敛之法,看着他身上凝聚出了火焰,然后火焰慢慢变的赤红。 石壁上的纹路又开始上升,不知不觉中宁然练完了三个循环,火焰纹路也全部点亮。大祭司眼前一阵恍惚,甚至开始抑制不住兴奋。殿前卫长第一次看到快抽风的大祭司:“族长大人,全部点亮会怎么样” 族长有些激动,但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困扰了人族无数岁月的谜题,终于要得见天日。 大祭司也知道自己失态,他尽力稳住颤抖的身体:“静观其变。” 然而无事发生,纹路全部点亮之后,就慢慢熄灭了。宁然倒是打着哈欠慢慢站了起来,他一睁眼,面前站着族长,大祭司,殿卫长,和表情又开心又痛苦的艾大叔。 宁然心里一咯噔一下。 族长沉吟了一会:“都回去吧,静观其变。” 宁然冷汗直流,刚醒过来面对这四位大佬就已经够刺激了,他开溜的想法顿时涌上心头:“我,我会走路,我先回去了哈。” 石壁终于又有了动静,从火神雕像口中凝出一枚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宝珠,啵的一声钻入了宁然身体。后面四个人看地真切,他们面面相觑,这都是啥操作 宁然感受到身体中多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身后四人投来的目光,他不由得心虚起来,加快脚步开溜。艾大叔挥挥手大喊了一声等我,也匆匆追了过去。 族长望着艾大叔的背影:“石壁测试的时间快到了,得有人背下这口锅啊。传令下去,提前今年的比试选拔,召集所有的挂名长老开会,我们这个岛” 大祭司也望向宁然,和身后差点一蹦一跳的艾大叔, “应该快有大事发生了。” 第四章 圣殿石壁 殿卫长一脸的问号,族长和大祭司到底在聊什么加密话题,他是一句都听不懂。只怪自己平日过于专注修炼,是个大老粗。 这也是族长从来不和他讨论的原因。 直到这次重要的会议结束之后,殿卫长才搞懂这个消息有多么重磅。族长在会议上一半激动,一半忧愁。激动的是,无数岁月留下的谜题在他手里解开了一半,所有的人将见证历史。但忧愁的是,从没有人知道解开后会发生什么。 众人被现实冲击了好一会,还是缓不过劲儿。 岛上巨大的资料馆里留存着古代先贤们留下来的笔记记录,光是研究石壁就存了地下两层楼之多。无论是哪位族长的时代,人族们都会津津有味地在这石壁中找寻答案,为后人铺路,并借此培养年轻一代,让人族继续繁荣昌盛。 至于此事带来的后果,族长集合了所有人的想法,得出了以下的猜想。 第一,至高的火神将会亲自降临,带来巨大的危机或是机遇。如果火神只当人族是蝼蚁,那后果不必多说。如果火神在赞许中庇佑和照顾人族,那么人族的力量将会有质的飞跃,他们将会进入崭新的时代。 第二,火神早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根本不会理睬他们。一代又一代人族,将会在这不大不小的天地间继续生存。 第三,火神不会出现,但浮岛周围的结界将会被打开。历代人族还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甚至不知晓外界的存在。一旦和外界接触,稍有不慎便会毁灭浮岛的整个人族,族长还不想做历史的罪人。 族长的命令也有三条。 首先,发放各区库存的一半修炼资源,派出所有优秀的师资,前往各区帮助年轻一辈修炼,将实战提上议程; 其次,殿前卫的选拔日程向前推进,选拔考试则会更加严格,将原有的名额再缩一倍; 最后,对现有的殿卫们进行地狱性实战训练。建立新的情报机构,在各区征集大量的区守卫,把控各个区的安全。 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给人族争取希望。结界一旦打开,将会对外宣布是大学士艾洛擅自闯入圣殿,亵渎了神灵的石壁。看着离去的长老们,大祭司将刚写完的关于宁然的资料递给族长,叹了口气,唤来自己的徒儿去给艾大叔送信。 宁然正在喝药调养,瞥见看信的艾大叔表情阴晴不定,感觉像同时吃了苦胆和酸莲子一般。宁然心痒痒想凑过去看,信纸却被艾大叔瞬间烧成了渣。 花了一下午安排好了医馆的内务,艾大叔一脸严肃地把宁然拎到了安静的医馆仓库:“听好,十天之内,我要你泡在资料馆里,挑我列出的法门学习。如果你拿不下这次的殿卫,你小子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宁然眼睛一眯头一歪,您在说啥 傍晚时分,宁然被大老粗艾大叔夹着送到了巨大的资料馆门口。送走了黑着脸的艾大叔,宁然掏出了他列的清单,欲哭无泪。说好的快乐童年呢宁然索性想着给自己放松一下,看看有趣的书籍,反正明天学也是学,后天学也是学。 资料馆里的书籍笔记多的让人目不暇接,除了个别家族的不传秘法,岛上的各类法门基本都能在这里找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踏上修炼之路,还是得靠资源和努力的。如果两样都没有,那就干脆当个厨师,或者去做园艺。 宁然心里想着,冷不丁看见某个书架下面一本名为三百六十五道家常菜的书,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随便找了个座位,宁然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在这本书里,宁然得到了活着的真谛。 魁元路过这片区域,一眼就认出了宁然。当时的宁然看书入神,还不停点头c咽口水。因为菜谱上有勾勒出菜品的简笔图画,甚至有彩色的配图,宁然的脑补了这些美味,看得他心旷神怡。 魁元凑过去看清宁然的书,一脸鄙视地摇着头。穆歌再三追问下,魁元才头大的挤出了两个字:菜谱。 “你别说菜谱,我看他这人有点离谱。” 三百六十五道菜,宁然已经全部熟记于心了。他满足地还了这本书,心里盘算着过两天再找其他的菜谱参阅一下。出了资料馆的门,天边已经泛着亮光,宁然伸了个懒腰,感叹学习是真的会让人忘记时间呢。 他却不知道艾大叔已经咬着牙站在了他的身后。 宁然捂着快被拧下来的耳朵回到了资料馆,大清早虽然人不是很多,但是被当众揪着耳朵属实有些丢人。找齐了清单上一半的书籍资料,宁然回到了之前的座位,趴下来懒懒散散地翻阅着。艾大叔给他布置了任务,五天之内看完这堆书,还要检查。 太痛苦了,还 是做菜的书好看,宁然心里还是忘不了这忽然发现的爱好。 魁元几个归还了书,打着哈欠从上面的区域走了下来,又瞥见趴在桌子上的宁然。魁元率先一步走过来,拍了拍宁然的肩膀,嘴巴凑近了宁然隐隐作痛的耳朵:“大厨神,加油。”后面几位也有样学样,哄笑着离去。 要是我能成为殿前卫考试的黑马,一定气死你们思索片刻的宁然坐直了身体,开始认真翻阅面前的资料。 艾大叔听得一些小道消息,怒气冲冲地来到宁然的面前,准备把他从梦中拎起来教训。资料馆的巡守看在眼里,闪身挡在了宁然的身前:“见过艾大人。” 原来宁然已经三天没有合眼,把小山高的书都认真看完了。了解到真相的艾大叔不知所措地放下手,心中有了些欣慰,也有些心疼。 等这小子醒来就带他下馆子好了,艾大叔心想。 宁然睡了一天,艾大叔也在他对面坐了一天。终于逮到了宁然半醒的状态,艾大叔轻轻敲了敲桌子:“快起来,吃大餐。” 宁然脑海中走马灯般浮现出了那三百六十五道菜,瞬间一蹦三尺高。艾大叔帮他抱着所有借来的书,来到这一层管理书籍的巡守们面前,努了努嘴:“帮我把书还了,多谢。” 巡守们敢怒不敢言。 浮岛说大,能容纳上百万人,北区森林才是浮岛最大最神秘的区域,但是人烟稀少,几乎无人能住。浮岛说小,以修炼之人的脚力,从南区出发,到东区再到西区,也不过匆匆两个月。更何况岛上的马匹基本上都是火属,精力更加旺盛,各个城镇之中车马赶路好不热闹。 资料馆c圣殿c艾大叔的医馆都在浮岛的南侧,这片面积辽阔,人口密度极大的区域统称南区。而南区最繁华的中心,有一座无比豪华的酒楼一梦阁。每到晚上,阁楼内外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可谓是南区的一大美景。 尤其是每十七日一次的烟火大会,更是热闹非凡。 今天赶巧是烟火大会,一梦阁上上下下都挤满了客人,就连水边的画舫,路边的街道里也是人挨人c人挤人。 宁然是第一次来,好奇感塞满了他的小脑袋,他像个贼老鼠一样四处张望,恨不得头上能长出十个眼珠子。艾大叔边走边哼哼:“丢人。” 以艾大叔的身份地位,在阁中有一个上等包间不算难事。只可惜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再也来不了,艾大叔喝着美酒咂咂嘴,远眺着窗外美景感叹。自己就快变成史上第一大罪人,还真是蛮痛苦的。 宁然倒是一点也不知道,未来的生活将会变成什么样,他只想抓住当下,抓住手中的菜单。他抱着菜单一边点菜,一边根据菜名联想做菜的过程,不消片刻就点了三十几道菜。 艾大叔一阵肉痛,这小子怎么专挑贵的点,自己在钱庄存了一辈子钱也没舍得这么花。 宁然心里冷哼一声,谁叫他逼着自己看了三天书,必须补偿一下。在这种奢华的地方,当然要吃奢华的菜才对得起自己 欣赏着窗外的烟火,品尝着美味的食物,艾大叔如同慈父看向宁然,忽然心头一动,要是能一直这样生活,就好了。 宁然也很陶醉,他大快朵颐,要是自己也会如此厨艺,就好了。 第五章 初次对战 心惊胆战度过了七八天,族长和大祭司没日没夜派人探查四区的边界,以防万一。可这结界倒是没有一点反应,依旧那么稳固,那么难以捉摸。在变数降临前,长老们决定还是得警惕万分。 宁然这边吃好喝好,开开心心玩了小半天,又被艾大叔夹回了资料馆,继续阅读着下半摞资料。 艾大叔列的书那都是万里挑一的典籍,学是好学,但是极难修炼,其中的枯燥无味更是学习的人才能知晓。宁然这次偷摸找到了快乐的秘诀,先看一本厨艺料理书,再看一本没用的修炼功法,在快乐的同时,倒是慢慢看完了后面的书堆。 学了数十种做菜手法,和几千种菜品小吃,宁然现在渴望的不是和艾大叔过考核,而是找到一个能练手的地方,练练这厨艺。 但现实是,被艾大叔夹着去医馆仓库痛苦考试。艾大叔非常肯定宁然这段时间的努力,并为宁然安排了真正的实战训练,正好让宁然消化这些知识,达到融会贯通。 我梦中的厨房啊,宁然欲哭无泪。 在西区的中央,有浮岛上最大的训练道场。全岛的年轻修炼者基本都来过这里,可以说除了圣殿之外,这里是他们的理想圣地,也是强者云集的地方。整个道场分为好几大片区域,像连绵不绝的山脉一样相扣,越往里走,越是高手。 从一开始二十岁以下的未成年训练区和授课区,到里面成年人的训练区和比试区,再到里面的特殊训练区和贵宾区,足以看出这里的规模。 宁然被艾大叔一只手夹在怀里,像夹了一袋草药一样冲进人群,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 办理好手续,在众目睽睽之下艾大叔寻到了一处正在休息的训练台,二话不说把宁然扔了进去。台上大都是宁然这个年纪的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哪儿见过这么不文雅的登场方式,全部呆若木鸡。宁然落地翻了个身,马上立正站好,一言不发。 艾大叔冷哼一声:“只要能痛扁这小子,一个月的场地费我全包了。” 宁然顿时感觉被几十头饿狼用眼神钉在原地,他提了口气,装模作样摆出架势:“可不要说大哥哥欺负你们哦。” 话音未落,台上火光四起。宁然本着打不过就跑的精神,二话不说准备跳下台开溜。 艾大叔脸上笑嘻嘻,伸出五指轻轻一旋,一团蓝色的火焰漩涡托着宁然回到台上。 够狠,逃也不是办法,全力一搏吧 宁然倒是在这个区域很受关注,一开始被艾大叔盯着,然后被进来的魁元一伙儿盯着,发展到后面这个区的修士们都很好奇,把场地围的水泄不通。道场的人甚至贴心地搬出了裁判,为外围的人进行解说。宁然一个头十个大,一边顶着几十个人的攻击,一边还要被那么多人围观。 即使在圣殿他已经习惯了大家的围观,但场上的几十人都是大家族的子弟,从小就精心培养,虽不是排名靠前的天才,但实力也不容小觑,里面甚至还有穆家的几个孩子。万一自己乱打一通还赢了,指不定被穆歌那小子咬住。 这小子保准要比上次还惨,还不如乖乖回去学做菜。穆歌对自己的表弟表妹很有信心。 场上的宁然面对众人的攻击,尽力在人群中游走穿梭,却丝毫不还手。台下的年轻人们不停起哄吹哨,当做了表演节目。魁元咂咂嘴,就算是他,顶多揍趴一大半,就得筋疲力尽了。 穆家的孩子也逐渐看清了宁然的意图,集合了所有人商讨了作战方案,留下了一脸问号站在台上的宁然。打也不是,对面站了一团,跑也不是,虎视眈眈的艾大叔可是寸步不离。 几十个孩子随即散开,均匀地分配了台上的区域,将宁然围在其中。宁然小子怕是又得吃苦头了,不过不打不成才嘛,艾大叔倒是十分期待宁然的对策。 台下的围观群众也感受到了场上的紧张气氛,试问每一个数一数二的天才,把他们单独放进这个场子,也不一定能平安拿下。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地观看,场外好奇的人更多了,一时间竟挤得毫无落脚之处。 穆家小子临时分配任务,判断力再强也来不及细想战力分配,攻击方式等等,必定会有一组角是最弱的一环宁然敲定了自己的攻击模式,也同时在心中确定了他们各自的攻击方式。 岛上的火修,要么修体外火焰,要么修体内火焰,很少有人会同时修两种。像魁元之前攻击宁然的体内炉法门,便是修内焰的代表,霸道无匹。穆歌则是修外焰的代表,使的一手火飞莲。 宁然佯装向前冲,前方的人墙顿时做出了攻击和防御回应,其他三个方向则缓缓逼近宁然,防止他满场乱跑。宁然手中聚拢火焰,火焰化做蛇形急速膨胀,突然 向后发动了攻击火蛇飞向后方的同时,宁然则闪身扑回后方的阵营。 本来在后面防备的阵营哪会想到宁然这么刁钻,顿时乱了阵脚,像一群无头苍蝇飞散开。宁然加速冲近,催动身体发热,他的身躯上徐徐冒出一丝丝赤红色火焰,同时在身体旁浮现出几团小小的赤红色火球,正在蓄积能量。 谁能想到这个笑柄会同时修习体外体内两种功法呢。 宁然身后的人群近乎溃散,尤其是看到宁然瞬间发动的攻势,都被惊破了胆。但下一刻他们还是冲了回来,想要继续保持阵型防御,不让他有可趁之机。 宁然撇了撇嘴角,他猛地落在了人群之中,几枚火球飞速绕着他旋转,发出呼呼的噪声,变得更加赤红。宁然随心所欲地操控它们在一瞬间爆发,形成了一圈威力巨大的火焰冲击 受攻击的众人只想着如何短时间内防住宁然,只有寥寥几人咬着牙快速改变成防御,抵抗住了这可怕的冲击。然而宁然并没有放过他们,近身催动火印拳打脚踢挨个解决,竟让他们全部躺在了地上 剩下三组顿时高度紧张。前排修内焰的主动向前摆出了防御的状态,让后排修外焰的进行三个方向的蓄力攻击,这一组合招式丝毫不留情面。艾大叔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要是宁然躲不掉,怎么说自己也得厚着脸皮上,这小子能撑住吗 宁然面对着排山倒海般的火焰,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压力,这一瞬间他觉得体内的能量像是打开了缺口,似乎源源不绝。他越想越开心,越来越沉浸在这战斗之中,在不知不觉中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动作丝毫没有懈怠,双手举过头顶,瞬间在手中聚拢出一团越涨越大的火球 火球居然像水一样开始波动,仿佛里面装的是岩浆。场上众人虽然已经出手攻击,但还是忍不住被这火球震惊,在不经意间抬头看向这团巨大的赤红火焰,时间仿佛也定格在此刻。 下一刻,火球内的能量不受宁然的控制,外壁如同破碎的泡沫炸裂,汹涌的能量冲向场上各个方向,赤红的焰流倾泻,仿佛能吞没一切。 感受到了这火焰的威力,艾大叔暗叫不好。本来想厚着脸保护宁然,现在必须保护那些孩子他猛地踏出一步飞向台上,艾大叔的手掌虚握,便有一只蓝色的火焰巨手升起,将宁然的赤红火焰紧紧握住。 随着蓝色火焰的升空爆炸,一时间,众人头顶上充斥着蓝色和红色交杂的火焰,将会场烤的炙热无比 “宁然”艾大叔全力对着下方的宁然怒吼一声,这小子是怎么了。 宁然全身暖洋洋,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莫名的舒服。冷不丁听见了艾大叔的怒吼,竟打了个冷战,空中的火焰也消失不见。 令人心悸,在场的年轻人修士都感受到了压力,尤其是台上的几十位,这一刻都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谁也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场不公平的比试如火燎原般,在半天内传遍了整个岛。 艾大叔最近一次闻名整个岛,是因为擅闯圣殿的小道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而这一次,他又随着宁然的恐怖一击被当做了热点新闻。 检查了宁然的全身,倒是没发现什么问题。艾大叔不耐烦地让他尝试释放出那种能量,宁然却歪着头,说他自己没有感觉了。 艾大叔决定让宁然参加殿前卫选拔比赛,在不停歇的实战中才能发现他的问题所在。然而即将报名的前几天,宁然竟在家附近的饭馆后厨打起了工,偷学烹饪技巧 反正自己这么强了,是时候追求梦想咯。 第六章 好戏收场 在饭馆后厨打打工,偶尔还能让主厨教自己炒菜,生活还真是轻松惬意。宁然完全沉浸在控制火焰做菜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控制火焰打架那真是又累又无聊。 艾大叔也是心大,以为宁然努力看了几天书,放了个劲爆的火焰弹,就可以认认真真踏上修炼的道路,去参加殿前卫试了。他让宁然平时好好练习,不懂的地方放一起问他,便回到了医馆继续给人治病。 宁然的比试资格已经批了下来,艾大叔走之前是软磨加硬泡,他才勉勉强强记住了参赛时间。而这次的殿前卫试,取消了火神像测试的环节,则害得年轻修士们期待落空。火神像没了那颗珠子,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参赛者按照之前的综合实力排名进行排序,在各个区内先开始升级挑战。 基本上大家都能遇到实力相近的对手,一对一公平较量。然而刚炒完麻辣牛柳搓搓手跑去参赛的宁然就不同,他最近的恐怖战绩并没有评入平时的综合实力,所以他在全岛的排名是,南区最末。 谁叫他一直不做评估,而且在大祭司的授课上不认真听呢。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件美事。 现在的小年轻没有人敢轻视他,毕竟小魔王的名号在半天之内传遍了整座浮岛。一个打几十个,而且还不是普普通通的几十个站在台上的宁然还在思索着晚上回饭馆练习什么菜,以后找厨师的工作会越来越有底气等等,发自内心笑了起来。迷之微笑再配上他的身份,让对手陆陆续续弃赛,留下嘿嘿傻笑的宁然站在台上,不战而胜。 还有这种好事宁然心里乐开了花,笑一笑就可以赢,这就是所谓的兵不血刃吧。他的战绩从南区最末,一路升到了南区前一百,直接参加三个大区的最后比试。穆歌对此是羡慕嫉妒恨,这也太爽了吧 艾大叔也一直关注着宁然的战绩,却没有关注到宁然是如何获胜。屡战屡胜的成绩,让他自己也觉得骄傲,这孩儿可是我艾某教出来的 同样吐槽的还有大祭司和族长,为期将近一个月的比试,宁然都没有受苦受难就稳进前一百。宁然倒觉得自己越来越强了,不光动手训练了,还学到了丰富的经验。得益于他每天白天站在台上在心里想象做菜流程,晚上就可以在厨房或者餐馆大显身手,厨艺可以说是越来越棒。 艾大叔又听闻了一些小道消息,决定亲手测试一下宁然,顺便传授他更多的战斗经验。经验这东西,不光要学会,更要多去接触才能融会贯通。 艾大叔很少回家,自从收养了宁然,南区的房子就是归宁然住。他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医馆里,研究新的药理,处理复杂的伤患。明明是自己的家,却如此难找,好久没回过家的艾大叔摸着肚子开始发愁。好像是走这边,好像又不是,心里正嘀咕着,远远瞥见一个蹦蹦跳跳的熟悉身影,手里还拎着两大包食材,正是宁然。 艾大叔恨铁不成钢,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回头看着艾大叔的一张臭脸,宁然脸上努力挤出了笑容:“您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吃饱喝足,艾大叔满意地剔着牙。这小子一个人住,居然还能做一手好菜,怪不得曾经在资料馆里看三百六十五道家常菜。宁然端茶倒水,给艾大叔按摩肩膀,殷勤的很。 “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艾大叔才不信这小子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准有事求他。 宁然心里乐开了花:“那个,我这段时间表现这么好,可不可以多给点零花钱呢,多给一点点就好啦,如果多十倍的话,也成。” 艾大叔一乐,这小子肯定有想买的东西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艾大叔摆摆手,随即淡淡地说道:“想要多十倍,也行。不过你小子刚刚招待了我,也该我招待招待你了。”宁然还没想明白有什么可以被招待的,就又被突然起身的艾大叔夹在胳膊里,飞了出去。 南区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位大学士只要飞起来,基本上都会夹着在风中凌乱的宁然,成为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宁然敢怒不敢言。 艾大叔带他来到了南区的一处训练道场,进了门二话不说直奔贵宾区。路上的行人瞅着二人,立刻认出了这位直来直去的大学士,和新晋训练场小魔头,都低着头不敢高声说话。 贵宾区都会设立单独的房间,安静的同时,还可以享受贵宾的服务。无论是酒水,还是陪练。打发走了他们的人,艾大叔哈哈一笑,运转体内的能量,俯视着宁然。 宁然一脸茫然,合着您招待我,是把我拉到安静的地方殴打没等多想,艾大叔的蓝色火焰已经喷在自己的面前。 宁然心中在流泪,本来好好商量一下,多搞点零用,再加上最近挣的薪水, 够他买一口上好的铁锅了。这口锅他早就看上了,而且就只有一件。他苦苦哀求店老板一定要帮他留住,再加上店老板也听过宁然的大名,索性卖宁然一个面子,便应了下来,还贴心的打了个折。 为了我的锅宁然豁出去了,他屏气凝神,快速拉开和蓝色火焰的距离,向后飞跃的时候快速将双手聚拢,宁然的掌心顿时出现一枚小小的火球。火球在高速转动的同时像烟花绽放般洒出一团团火光,在触及地面的时候迸发成无数团小火花,四处溅射,产生了大量的烟雾。 不错,先混淆视线,再伺机动手。艾大叔微微一笑,拨开烟雾向前方走去。他身体周围浮现出蓝色火焰,慢慢聚集成一个火焰罩,将自己扣入其中。 反正艾大叔也看不见自己,宁然一边快速跳动,一边寻找下手机会。宁然合起手掌,再用力打开,两只手间慢慢将赤红的火焰压制成一杆火尖枪,他想试试能不能破开那火焰罩。 艾大叔轻轻摇头,同辈之间这个招数还有点用,但宁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火修对于能量的敏感程度和判断力。他一指向外点去,一团火焰便飞了出去,化作了蓝色的火蛇,袭向宁然。 宁然毫不犹豫地投出了火枪,闪身将蓝色的蛇钉在了艾大叔的防护罩上,让蓝色的火蛇消失殆尽。在他出手的瞬间,艾大叔慢慢将五指伸出火焰罩,每个指头上隐约沾染着一小团紫色的火焰。宁然于烟尘中瞥见这火焰,瞳孔骤然放大,艾大叔打自己,居然使出了他的绝技 这招被称作星贯日,五个指头上的火焰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但是合而为一的时候,会将能量放大数倍。施法的人要将体内能量压缩到极致,才能释放出看起来轻飘飘c但毁天灭地的效果。按艾大叔的实力,恐怕整个训练场都会被夷为平地 艾大叔也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让每个手指上分出了一缕火焰它们缠绕在一起旋转成型,化作了一个小型的紫色火球,慢慢悠悠朝着宁然飞过去。随着距离靠近,小火球越变越大,颜色也越变越深,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艾大叔则躲在火焰罩里打了个哈欠:“解决它,你就合格了。” 宁然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虽然这个火球不抵艾大叔十分之一的力量,但也够宁然倒地十几次了。快速思索着对策,眼看面前的火球要开始爆裂了,宁然咬咬牙,在空中画圈使出了金乌归日。 “是你逼我的” 艾大叔从来没教过宁然这招,他自己都没学会。族长更不可能,他可没有时间去教宁然。想到这里,艾大叔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子这么妖魔的吗 要是族长知道他用金乌归日秘法给劳累的自己做按摩,一定会气的胡子倒立。 宁然从来没用这招作为攻击手段,也没有用它提取过别人释放的火焰能量,完全是临时抱佛脚。他释放出了十几枚赤红色晶体,像归林的鸟儿一样扎进了艾大叔的紫色火球,在他紧张兮兮的操控下,从火球里钻出了一只一只赤红色的鸟形火焰。 这些鸟儿钻出来后绕着变小的火球飞上一圈,又重新钻了进去。钻一次,红色的火鸟便会变大一倍,直到紫色火焰全部被吸收。 艾大叔在防护罩里悠哉悠哉的,甚至躺了下来。只要宁然能够处理掉外面的火球,就算他合格。如果处理不掉,宁然这小子可能躺上两三天也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试试新药。正躺着哼曲儿呢,艾大叔感应到属于自己的能量正在慢慢消失,他坐了起来,欣慰地点点头。 但总觉得头顶有些奇怪。 艾大叔随即撤了火焰罩,这才发现,宁然头顶上竟盘旋着十几只身体大的火鸟然后一只只飞进了宁然体内。 这艾大叔愣神了,他立刻在脑海中模拟出了整个过程。这小子,该不会用的是金乌归日 就算是秘法,他也见过不少,有些秘法甚至可以复刻模拟一个简单版本。但是放在宁然身上,尤其使的还是族长的秘法,这可就十分惊人了艾大叔瞪大双眼,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丝毫没注意宁然满头大汗。 控制这么多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火鸟,还不知道要往哪放,实在是太痛苦了。艾大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还是无法理解宁然这个小怪物。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是个小魔王吧 宁然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轻松地吐了一口气。 我的锅,有了 第七章 表演赛 如愿以偿,宁然得到了一笔巨款。 第一时间冲去买了那口好锅,宁然心潮澎湃,有了好厨具,离自己的厨师之梦又近了一步店老板也没想到这孩子明明可以做大官,却对厨具如此热爱,感动之余热心肠地送了一副配套厨具。 宁然激动不已,再三感谢老板,随即又去皮匠铺子定制了契合厨具的背包,便又回饭馆后厨去苦心钻研厨艺了。 他恨不得睡觉的时候也抱着这口锅。 艾大叔回到了医馆,馆内医师则递来了大祭司的另一封密信。 巡守边界的人在昨天接到通知,东区和南区交界处附近的结界,竟破天荒出现了两人高的洞平日里会有修炼者在边界修行,因为结界十分牢固,从古至今无法破开,所以有些修炼者会把结界当做免费道场进行修炼。但这一次,竟破开了结界东区的区守卫长连夜派出了半个区的守卫,临时搭建了驻地帐篷,驻守这枚空洞。 族长这边暂时封锁了消息,派出了所有的巡守,轮流更替巡查边界,防止意外降临。经过紧张的临时会议讨论,族长决定在结界破开更大的洞之前派人去外界调查,以备应对之策。 无尽的岁月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去过外界,危险必将无处不在。族长协同众长老,建立了一支调查小队,陪同艾大叔一同前往。调查过程按百里的范围进行调查,在安全区域建立哨站,每日需要他们记录外界情况并返回汇报。 艾大叔思索了一会,应了下来,就当做亵渎火神的补偿吧。反正为了宁然,已经得罪火神一次了。 艾大叔在家门口转了十几圈了,就是没想好要怎么和宁然说这件事,毕竟自己这一去,九死一生。他叹了口气,站在家门口凝视了许久,还是留了封信稍稍地走了。 宁然在天刚亮的时候,收到了一封艾大叔的亲笔信: 宁然,最近东区的结界似乎出了点事。族长和我说,该启程去东区做野人了。你还没有什么野外生活的技巧,这次就不带你了。随信附带了一张书单,每日只准看半本,等你都学会了c精通了,殿前卫一定要给我进去,才能来找我,不然有你受的 我的钱都留给你,省着点花。等你我再次见面的时候,艾大叔我一定要吃到比一梦阁还好吃的菜。酒也记得给我备上几坛,期待下次见面。 宁然看完了这涂涂改改的信,心中竟有些惆怅。 信封厚厚的,打开后面附带的纸包,宁然一脸黑线,要看这么多书足足有之前书单的十倍多 心里不情不愿,但是当天下午,宁然就趴在了资料馆,翻阅着一本东区生存指南,而他的两边,则堆着四摞成人高的书籍资料。 白天规规矩矩参加比赛,在天才间的战斗中,宁然用惊人的战斗方式和技巧,一步一步冲向殿前卫的决赛。晚上宁然则回到资料馆,在书山里认真学习,只休息一点点时间。 所有人都惊讶宁然这匹黑马,这还是在大祭司课上懒懒散散的那个宁然吗而且,为什么每天看东区的资料也可以变强 宁然问过大祭司,是不是进了殿前卫试的前三十,就可以稳进殿前卫了。大祭司正在为外出的调查小组以及其他事项忙的焦头烂额,便给了宁然一个肯定的答复。 而今天,只要宁然比赛获胜,就可以进入前三十,成为殿前卫。 魁元和穆歌也进了前三十。但现在的魁元,非常迫切地想和宁然交手,就连他的每一场比试,都会拉着穆歌认真去观看,今天也不例外。 宁然的对手是综合排名第十八的天才,也一路闯进了最后的挑战,对方也是大家族的后人,名为施施蛮。此人修的是外焰法门,却精通的是近战术法。 魁元替宁然捏了把汗,倒不是希望宁然输,而是对方的能力太难缠了,一旦被纠缠上,就很难摆脱。 但快到比赛时间了,宁然却还没有来。台下围满了各年龄段的观众,纷纷猜测讨论着宁然不来的原因。穆歌看着魁元,后者一言不发,站稳脚跟紧盯台上。 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宁然准时跳上了比赛场地。然而今天的宁然身后背了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隐约有个镂空的皮袋子,仔细看里面竟是一口锅魁元和穆歌面面相觑,这宁然在搞什么 宁然也不理睬对手。他把身上的大包小包卸了下来,堆在了裁判的脚下。裁判尴尬地远远地望了一眼族长,族长点点头,裁判只能站在宁然的破烂堆里,无奈宣布比赛开始。 施施蛮冷哼一声,直接发动了攻势。他猛力合掌,在体外瞬间聚拢出四只巨大的火焰手臂,闪身攻向宁然。速战速决,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 宁然也不闪躲,静 静地看着对手的攻击。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坚毅,抬起的手臂不快不慢地拨开了空气,就像艾大叔拨开烟雾的动作一般,身前瞬间出现了一条盘旋着的赤红火蛇 族长略微探身望去,艾洛什么时候教了宁然这一手 宁然的火蛇盘旋一圈,弹开了对方的四只火拳。施施蛮不慌不忙,四只火拳化作手掌,加上自己的手掌,每只手掌之中旋转飞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球,攻向宁然。宁然不闪躲,操控着火蛇,游动着冲向对方的火球。 赤红火蛇张开血盆大口,噗噗噗向施施蛮打出了十几枚晶体,纷纷刺向了他的火球,等到再钻出时,竟化作了一只只火鸟。 这些火鸟小巧精致,前面的飞鸟在吸收完火球的能量后,纷纷投入火蛇,让火蛇变得更加膨胀更加壮大。后面的飞鸟则来到施施蛮身边,分散着飞向对方的火焰手臂。 施施蛮眯了眯眼,准备快速运动四只火焰手臂将火鸟捏碎,然而每只火鸟灵巧地避开了他的手臂,找机会钻进了火焰手臂之中。 施施蛮感应到自己的能量正在快速流失,便狠心断开和火焰手臂的连接。空中的火鸟不停飞出钻入,将他的四只手臂通通吸收 火蛇已经飞速冲向了对方施施蛮来不及防御,随便运转能量护住自己。只见宁然的巨大火蛇即将吞没对手时,猛的拐弯冲向了天空,十几只火鸟纷纷钻入火蛇身体,吸收了所有的能量向宁然飞去。 火蛇在宁然身下转了一圈,慢慢化作了一条小小的火苗,钻回了宁然的手中。 台下鸦雀无声,族长已经离开了座位,目瞪口呆。 施施蛮慢慢放下手臂,自己居然平安无事 宁然面无表情,缓缓吐出几个字:“你输了。” 施施蛮暴怒,掌心团出火球冲了过来。宁然抬起右手,每个手指头上如同蜡烛般升起了一小团火焰,五枚小巧的火焰聚合起来,化作了一个小火球飞了过去。 这正是艾大叔的星贯日。 对方在小火球爆炸的一瞬间,只看到了宁然身体周围升起的赤红火焰罩,和似乎带着些嘲讽表情的宁然,然后不省人事。 这一战,行云流水,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号稳稳扣在了宁然的头上。 前三十没有一个敢打包票,自己可以稳赢宁然。然而宁然却背上大包小包,在下一场比试中消失不见,留下了在台上犹豫着要不要投降的对手。 族长唤来属下去调查宁然最近的动向,一个时辰后,族长立刻猜到了前因后果,便急忙找来了大祭司。 大祭司其实也很喜欢宁然,虽然他有的时候让人生气,但终归是个善良的机灵鬼,也有自己的底线。这次宁然如果闯入东区森林找艾洛,要是误闯了半神领地,那可就直接蒸发了。要是艾洛能平安归来,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东区的森林,自古以来无人敢随意破坏砍伐,因为里面有一位半神居住守护,其名为钟黎捷。相传这位半神是火神的一滴至纯之火,不小心滴在了一匹马的头上所化。他有骏马的身体,脖子以上却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只知道这位半神会保护整座森林。也是因为这位半神,人族在结界中苦苦等待了无数年。 大祭司不光主持火神祭,也会祭这位半神。大祭司有弟子三人,最小的一位叫做朱衍,是大祭司的得意弟子。朱衍年纪二十二,却习得大祭司一大半本领,受他夸赞最多。传人唤来朱衍,他准备让这个小弟子去东区森林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带回宁然。 朱衍身着普通衣裳,见了族长与大祭司倒头便拜,谦逊有礼。大祭司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后,便让他去寻宁然,族长不放心,又将一块赤红令牌塞入朱衍手中,如若遇到钟黎捷,可出示令牌。 朱衍领命,便出了圣殿向东区前进。 此时宁然已经到了东区,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利用火焰威能腾飞,但也可以用体内火焰法门加速自己的脚力。不消一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东区边界。 东区森林中的树木直插云霄,茂盛繁荣,远远看去就能感受到它的浓厚生机。艾大叔讲过历史长河中森林纵火者的下场,如果有人想要破坏森林,还未等到火焰释放,体内的能量就会化作一丝丝火苗被吸入林中,紧接着就会有四处飘荡的火焰幽魂般聚拢而出,化作马的形状,那就是钟黎捷。 嘭的一声,纵火者就会变成灰。半神威能,毁天灭地。 那么做饭生火怎么办,在森林里岂不是吃不了饭,宁然曾经这样问艾大叔,艾大叔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打了个哈哈糊弄了过去。 而现在,宁然的好奇心涌上心头,他准备在森林边缘试一试。掏出了身后的锅,找了几个木棍点着架上,宁然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然而森林中的风穿梭游荡,并没有什么灵异的火焰飞出来。 宁然撇撇嘴,掌心凝聚出凶猛的火蛇,打算 扔向一棵树。 四周的风立刻变得干燥,也更汹涌了。风丝中出现了明亮的火焰,在宁然面前聚拢幻化成了一头火焰骏马。如传说一般,火焰的头颅,骏马的身体。 虽然火焰之中没有眼睛,但宁然仍感受到了凝视,和自己背后不断冒出的冷汗。 玩大了。 第八章 钟黎捷 钟黎捷迈开长而有力的四蹄,向着宁然走来,他健硕的肌肉充满了美感,在火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只不过在钟黎捷的脖子上,的的确确燃烧着一团充斥着神圣光泽的火焰。 在宁然眼中,他只感觉这位半神才是最骏的马。恍惚间钟黎捷的火焰脑袋已经伴随着优雅步伐撞在了宁然身上,而后者竟察觉不到一丝火焰的温度。 坏了当宁然回过神想要飞速逃遁的时候,身体丝毫不听使唤。他的头脑开始发涨,在昏昏沉沉中只见周围的森林开始扭曲,燃烧,化作了一片火海。 不是禁止破坏森林么,只许州官放火宁然此时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使劲从嘴巴里蹦出几个字:“你,纵火。” 宁然模糊听见自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燃烧般的声音:“多管闲事。” 下一刻,他的身体逐渐发热,发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撑开自己的身体。大概烤鱼的时候,鱼也是这么感觉的吧。 钟黎捷默默观察着宁然,这个人类小子体内的能量,让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千百万年,钟黎捷一直在等这一刻,他陪伴人族跨过了许多岁月,等待火神的那枚棋子落下。 宁然的心脏在狂跳,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努力深呼吸,企图控制自己的火焰攻击面前的生物。一条火蛇从宁然的身上滑落,跌跌撞撞越长越大,扭动着扑向钟黎捷。 毫无效果。 宁然静静悬在空中,他的心脏也从狂跳不止,逐渐变得平和。 钟黎捷收回包裹宁然的火焰,自火焰中传出不属于人族的语言,空灵清澈。他恭敬站在宁然面前,一丝白色火焰飘出,钻入宁然额头。 火苗烙印在宁然的眉间,化成了一枚火焰状图腾,随后消失不见。钟黎捷缓慢跪下行礼,而后随风消散。宁然眼中的模糊火光,也随之变回了繁茂森林。 他体内的火珠愈发明亮,甚至有神秘字符悄然显现。整座浮岛的结界,就在此刻全部打开。 艾大叔带领的小队在外界走走停停,平安度过数日。从结界外向里看,浮岛的这片区域始终笼罩迷雾,唯独那洞口连接的地方跳脱在天地间。经过他们地毯式的调查,众人终于在在一处河流附近,遇到了在他们想象中令人恐惧的异族人。 对方的领头见着这些奇装异服的人族,率先发难:“你们是什么人抓起来” 艾大叔和手下们竟然听得懂他们的语言,一时间兴奋无比。抓了他们问话,就能快速打探到外界的情报 然而这些人族如此弱小,虽然他们的能力十分特殊,可以调动水流攻击,还能钻入地下,还可以操控风息。招数看起来花里胡哨,但一个照面后,艾大叔嘟嘟囔囔生擒了他们的全部。 这些异乡人,竟然来自禁地俘虏们也看呆了,传说中的禁地破开了结界,精通的火焰力量也如此强大,危机感顿时充斥了他们的身体。 一路上所有的浮岛人都在打量外界的人族,像是在看什么珍惜物种。一传十十传百,被俘虏的外界人族的消息火速传遍了整个大区。艾大叔在营地稍作休息,打算将他们送进圣殿,交给族长审问。 浮岛四周结界的空间像镜子坠地一般,正在支离破碎。无数结界的碎片缓缓落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影,无比壮观。浮岛在这一刻,算是真正回归了外界。 艾大叔拎起领头的俘虏冲向圣殿的方向,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浮岛的人族了。 族长早就察觉到了艾洛带了陌生能量的人族朝这边飞来,当即带着大祭司飞了过去。经过一个时辰的审问,这位倒霉的头领哆哆嗦嗦交代了这片大陆的信息。 浮岛在他们的外界,被叫做禁地,在传说中浮岛人族触怒了至高天神,他们合力将这片地方封禁。而禁地四周都围绕着大大小小的宗派或者家族,无任何威胁。 至于修炼的能力,大陆人族以水土风三种力量居多,也有修炼火c雷c木等能力的零散修士。资质好的天才修士,甚至可以同时修炼数种能力。 族长派人火速传三大区的区守卫分散守护边界,又听闻这片大陆不光有着国家,还有各种来自异族生物的虎视眈眈,令他和大祭司忧心忡忡。艾大叔也拜别了他们,想要前往异国他乡打探消息。 宁然经历了大起大落,又欣赏了头顶空间碎片的美景。他惬意地收回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装备,继续向东区森林进发。 没走几步路,他在森林里遇到了一个年轻人。 此人腰上挂着令牌,正是来寻他的大祭司弟子,朱衍。两个人见面你看我我看你,场面异常尴尬。 宁然率先吐出几个字:“吃了么您。” 朱衍颔首 :“宁然大人,请随我回圣殿。” 宁然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见那几个老头,除非你打得过我。不过话说回来,你敢在这片森林里动手吗” 朱衍早就听闻此人胡搅蛮缠的能力,让大祭司也头疼。刚想好答复准备开口,只见宁然拳头覆着赤红色火焰,一脸的坏笑:“我敢” 朱衍当时就慌了,这都是什么苦差事 “不可”朱衍已经来不及阻止这位冲动的毛头小子,慌慌张张摸向腰上挂着的令牌。 宁然当下一拳放倒一棵树:“别过来啊,你要是再跟着我,下场如同此树。” 朱衍掏出令牌,紧张地望向四周。如果触怒了那位半神,就算是族长也挡不住他察觉森林的风变得异常汹涌,风息中夹杂着火焰,穿梭游走。 钟黎捷真是摸不着头脑,虽然他双重意义上摸不着。这小人儿一肚子坏水,究竟要做什么。 宁然也不等他将身体凝聚,对着朱衍潇洒推荐:“介绍一下,这我朋友钟黎捷。” 朱衍瞪大眼睛,令牌也掉在地上。钟黎捷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一动不动站在宁然身边,用火焰将令牌托起,递给宁然。 一脸得意的宁然接下令牌,也不问原因,就胡乱塞在怀里。 祖宗啊,这演的是哪出。朱衍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宁然送走朱衍,他想到了什么,便转身问起了这位半神:“好朋友,你有没有见过艾大叔” “火神之子,子民,从未见过此人。我管辖的这片区域,数万年无常人踏入。”火团中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宁然思索一番,便离开了。 钟黎捷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火神大人,您可真是会胡闹啊” 既然艾大叔不在森林做野人,那一是定骗了自己。宁然怒从心中起,准备去圣殿见见那个乱七八糟胡子族长,问个清楚。 然而宁然跑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跑了好一会,却钻进了森林更深处。一肚子火的宁然高声大喊:“钟黎捷” 半神什么的,太好使了。骑着半神来到圣殿的宁然也不打招呼,在殿卫们的仰望下进了后殿。一传十,十传百,小魔王骑着半神的事情盖过了结界破碎的恐怖消息,成为了浮岛居民的热议话题。 大祭司带着朱衍迎了出来,宁然假装视而不见,他东张西望四下寻找族长,想要抓紧时间问出艾大叔的下落。 他在石壁拐弯处撞上一个人,正是面色铁青的族长。后者俯视宁然,抢先说到:“你来找艾洛” 够直爽,宁然用力点点头。族长收回目光,绕过宁然向外走:“除非打得过我。”在一旁的朱衍赶紧低头,不敢对上小魔王的杀气。 宁然不服输,捏着拳头大喊:“钟黎捷” 族长等人已经听闻朱衍之事,多半是因为那枚火珠的原因。族长呵了一声,心里念叨着又不是东区,喊个什么劲儿。 然而钟黎捷就在前殿等着宁然,他预感到这小子还有事儿来烦他。族长转过石壁来到前殿,刚刚还霸道无匹的浮岛第一强者,在看到半神后和朱衍一样乖巧。 族长只能告诉宁然事情的经过。但随着族长的陈述,宁然逐渐开始担忧艾大叔的安全。 宁然搓着手沉思片刻,一个翻身骑上了钟黎捷,还拍了下半神的屁股:“送我去边界” 钟黎捷低头领命,头上的火焰噼里啪啦作响:“您坐稳了”他迈开四蹄,一步踏出便来到了东区南区的边界。 殿内之人远眺着消失的光点,愣在原地。 第九章 幻境试炼 钟黎捷三息内把宁然送到了破碎边界,和宁然告别。在他眼中,宁然就是火神的化身,也是他唯一的希望,自然不敢怠慢。 宁然倒是很礼貌,拍了拍钟黎捷的背:“谢了。” “如果您还有其他的需求,我立刻帮您处理。”钟黎捷踟蹰了一会,又从脑袋中分出了一团白色的火焰小马,钻了宁然的额前图腾。 “宁然大人,这是我的一丝灵魂,加上之前的火焰,足以保证安全。钟黎捷不能陪伴左右,路上多加小心。” “嗯。”宁然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一些复杂的情绪,也让他自己有些伤感。他挥别钟黎捷,背上大包小包的杂乱物品,踏上了寻找艾大叔的道路。 要是自己会飞,就轻松多了。 宁然记得族长提到的巨大湖泊,艾大叔很有可能沿着水域前行。他打定主意,首要目标是先找到那片湖泊,说不定可以遇到见过艾大叔的人,或是本尊。一路走走停停,宁然终于沿着一条小河找到了湖泊。 傍晚,在夕阳的映照下,湖面上细碎的金黄色光芒像鱼儿一样游动,一切是那么平静安宁。宁然呼吸着新鲜空气,欣赏着美景,像是在享受一梦阁的那场烟火。 突然远处的湖泊中传来诡异的咕噜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自己。宁然手搭凉棚,远眺后方的几处特殊能量波动。保险起见,他后退几步打算躲入树林,静观其变。 水下的物体越游越快,直接破开水面上了岸。包裹物体的水团噗地散开,一个人影急速倒退,施法将身后破碎的水幕冻结成巨大的冰锥。 水中人转身瞥见藏在灌木中的宁然,大喊:“我们走” 宁然心里暗骂了对方的亲娘,掉头就跑。这家伙也太阴险了 跟上那人的脚步,宁然才发觉对方是一位秀气少年,与他的火焰力量不同,这个人的周身冒着丝丝冰冷寒气。 “那你别跟着我跑啊”宁然脚下不敢懈怠,催动体内火焰提升力量奔跑。少年本想借助宁然扰乱追兵的追杀,可眼前这小子却紧跟自己,越跑越快,甚至超过了自己。 少年喘着气:“侠士你若帮我,要什么都好说” 宁然乐了,想拉我下水,还要我帮忙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宁然一边加速,一边用火焰在背后勾勒出艾大叔的样貌:“你见过这人吗见过我就帮你” 少年欲哭无泪,但是身后追兵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容迟疑。他急忙喊到:“见过见过,火修”宁然听完吸气转身,从口中喷出一团团猛火,所过之处树木草丛燃烧,伴随着浓烟缭绕,阻碍了追兵的道路。 带劲儿,少年紧随宁然。追兵用水火的时间,俩人早已不见踪影。 少年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身体慢慢失去了一些掌控,变得绵软无力。他瞥向坐在地上的宁然:“歇,歇会” 宁然运气呼吸,调整身体状态,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这小子修为挺不错,应该是名门的火修。如果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少年收回了他的视线。 直到星星挂上了树梢,少年和宁然坐在篝火边闲聊,他自称伯知,因违反了门规即将被禁闭,因此逃了出来。宁然听得半信半疑,除了自己的名字也胡诌一番。旋即问了艾大叔的事情,伯知只能胡乱应付,谎称拜访过他们的门派。 他俩最后敲定了计划,由伯知带路,先去附近的城邦落脚,慢慢打听艾大叔的消息。 两人并未沿着直线往浮岛方向返回,而是从湖泊往偏南的方向前进。伯知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山河地理图,说是沿着这个方向,可以走到一个堪比禁地大小的边关小国–蒙查。 整整走了一天,伯知精疲力尽快要支撑不住,他可从未这样长途跋涉,至少不是用自己的腿脚。正好天色变暗,宁然带着他寻一处看起来安全的地方歇息,准备生火做饭。 还好看过生存冒险的书,宁然对此十分得意。 伯知就这么看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口锅和许多不知名工具,心想这家伙原来是个厨子。宁然不管他异样的眼神,掏出两个鸡腿就开始生火炙烤,一边烤,一边撒上火椒粉等调料。 香气四溢,伯知从地上坐了起来,像丢了魂一般闻着这浓郁的香味。宁然白了他一眼,继续烤他的鸡腿。 “宁然哥,可以分我一个吗”伯知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大量的口水分泌出来又咽了回去。 “我有什么好处吗”宁然漫不经心捏着两个鸡腿说到。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伯知像是看到了宝石,手伸了过去。 “去去去,之前救你的时候你也这么说。” “宁然哥” 在伯知的哀求下,他俩啃下了香气扑鼻,有一个成年壮汉手掌大的鸡腿。伯知非常满足,凭空造了两个装满水的冰碗,和宁然畅饮。 “嘘”宁然感知到了什么,小心地举着火把探向四周。 而不远处的森林里,冒出了无数大大小小发光的眼睛。他们可以确定,这不是天上的星。 伯知吸了吸鼻子,他在火光中辨别出那些朦胧的凶物,应该是擅长控制土地的黄彘。他们喜欢群居并在夜间捕食一旦闯入它们的地盘,一场恶斗是在所难免。 伯知悄悄告诉了宁然敌方的特点,宁然还是一脸的无所谓,不就是一群猪嘛,用火烤烤不就行了 为首的黄彘踏着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颤抖。从猪群中走出的它竟有两头蛮牛的身体大,尖锐的獠牙从口鼻下方狠狠扎出,令人胆寒。它喷了口恶心的臭气,昂了昂脑袋。 一头臭猪,宁然掩着鼻子,问身后的伯知:“这玩意耳能吃吗” 伯知一愣:“应该可以吧,我们先保命啊哥哥,别老想着吃好吗” 一听可以吃,宁然撸起袖子,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准备他的打猎之旅。 “我来对付大个子,剩下的归你”宁然兴奋地冲向头彘,盘算着用它做一个烤全猪。 火焰升腾而起,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森林,和周围大大小小的黄彘。宁然的头顶浮现出火蛇,冲着头彘俯冲而去,飞速降临它的的头顶。头彘细小的眼睛观察着宁然的攻击,前脚猛踏地面,掀起了巨大的土石抵挡。 四周的黄彘们也向着两人发动攻击,它们默契地同时抬脚落地,竟引发了小型的地震。两人这些天消耗了不少能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而宁然操控的火蛇也因宁然的分心,崩散破碎。 宁然心中一悸,完了 头彘在这地震中如履平地,它不紧不慢操控着尖锐的土石攻击二人,有的从地下冒出,有的从空中划过。伯知咬咬牙运动水流,裹挟宁然和自己躲闪。 宁然在这紧张的场面下,随意释放着火焰,却都被头彘挡下。他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 如果说之前的比试或是艾大叔的试炼都不是小打小闹,宁然绝不会放松警惕。伯知一边用水流和冰墙抵御四周的黄彘突袭,一边向宁然喊着:“你怎么回事” 宁然暗骂一句该死。要是艾大叔在这,一拳得死一片 他深吸一口气,趁着伯知将他送到枝头,疯狂运转体内火焰和体外火焰,同时附着在拳头上,准备凌空给它一致命一击。头彘的瞳孔收缩,它感受到了这霸道的力量,随即大吼一声,操控四周土石疯狂涌动,如潮水一般覆盖全身,变成坚硬的石甲。 收拳已经来不及了,宁然咬牙落在头彘的石甲上,重重挥下这一拳。沉闷的响声从石甲中发出,然而受击的石甲表面只变得焦黑,连裂缝都没有。 伯知懂得这些野兽的强悍,他催动水蛇夺回了晕眩的宁然,带他一起逃走。几十只黄彘团团围住他们的所在,联合发动力量,掀起了十几人高的环形石壁,彻底挡住了他们的逃跑路线。 伯知看了眼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散发着碧蓝光芒的宝珠,吞了下去。 宝珠的能量在伯知体内生根发芽,伯知催动小河伯之术,召唤出更多的水流在石壁中冲刷。他强压着体内的寒意,冰霜在手臂间凝结:“霜降” 伯知一掌重重拍在水面上,巨大的冰霜之爪从天而降。头彘和属下们在水流中挣扎,碰不到地面,它们也失去了力量。 冰霜之爪将石壁内的一切冻结。伯知放下被水蛇举在空中的宁然,也昏了过去。 清晨醒来的宁然心中内疚不已,他躺在冰面上,仰望天空。片刻后,他使劲背起伯知,从岩石环壁上爬了出去。伯知闻着烤肉味,在正午昏昏沉沉醒了过来。 宁然递过来一只烤熟的兔肉塞到伯知嘴边:“调料丢了,没有味道。” 伯知颤抖着地抓住兔肉,慢慢嚼着:“真香。” “好吃就行,我打算恢复一些体力,再去宰了拿头猪。” 伯知听罢一脸的痛苦,面对一脸认真的宁然,伯知忍痛翻了个身,吐出嘴里的干净骨头。 “要去,你去,我不去。” 第十章 总选拔结束 三个大区的总选拔即将开始,今年决赛的地点就在圣殿山峰的脚下。 艾大叔特地推掉了这几天的日常工作,借着救助伤患的名义厚着脸挤入现场。大祭司和族长对此极不情愿,因为一旦宁然出了事,这个大老粗说不定又会直接抱着他冲进圣殿,或是出手把小辈打一顿。 这两个月,宁然可是圣殿的常客。 北区和西区的选拔者们提前数天赶往南区,场面显得十分壮观。宁然在列队中悄悄打量了一圈,每个人体内都流淌着充沛的能量,像是有什么光芒从体内绽放。 这就是年轻人的朝气吧。 三百位年轻修士们各自领取了号牌,按照抽签的方式进行一对一的比斗,代表着各区的荣耀和实力,在为期四日的选拔中崭露头角。宁然抽到的是第七十六号签,他用大拇指刮了刮那黑色的字体,期待着比斗的开场。 直到长老们高呼着七十六号,宁然才从观摩比斗的余味中回过神。他握紧拳头,大步走向比斗台,带着那份宁静和些许兴奋向对手行礼。 “南区,宁然。” 对方在西区排名靠后,在这场对决中被宁然快速解决。第一天的比斗整整淘汰了一半的选手,在落日下结束。 观赛的人们花费了两个时辰才全部退场。站在人群中,宁然看着那些兴奋的c失落的修士们在互相鼓励,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感动,就算是不停地跌倒,他们依旧会向上看c向上爬,即使那是他们不能触及的高度。 第二天的比斗将会有两场,先从昨日剩余的一百五十人中淘汰一半,然后去除三个大区的头号种子,让他们等候第三日的战斗。而第二场比斗后将会从剩下的人数中再度淘汰一半。 穆歌在南区的排名并不是第一,他走过宁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希望能够碰到你,明天见。” 明天见的意思宁然自然是清楚的,他也笑着回应。他重新领取了号牌,准备加入前七十五的名额,踏上了追逐穆歌的道路。 而今日的对手是西区排名前三十的高手,名为施施蛮。此人身高远超宁然,黝黑的皮肤上刺有怪异图腾,看起来就十分凶恶。他轻蔑地看着他,面对宁然啐了一口唾沫。 “你就是那个骑了半神的家伙” 宁然依旧微笑着行礼,也不理睬对手,随即面向诸位长老点头,示意他已准备好战斗。 施施蛮冷哼一声,这小子既然看不起自己,一会定要他好看他猛然间合掌,在体外瞬间化形出四只巨大的火焰手臂,冲向宁然发动攻势。 速战速决,给这小子一个简单的下马威。 还没转过身的宁然也不闪躲,他静静地看着对手飞向面前,猛地提了口气。宁然抬起手臂,不快不慢地拨开了空气,就像是简单挥了挥手,在他的第二次提气中,身前瞬间出现了一条盘旋着的赤红火蛇 施施蛮对上了宁然眼中的浓浓战意。 族长略微探身望去,嘴里嘀咕着艾洛匆忙教的这一手,居然被红毛小子用的不错。 宁然的火蛇在空中盘旋一圈,弹开了施施蛮的四只火拳,又从身前打出数枚火球。施施蛮不慌不忙,四只火拳变作手掌,配合自身的手掌,于其中旋转飞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球,铺天盖地般攻向宁然。 虽然主修体外火焰法门,但施施蛮同时找到了能弥补他自身漏洞的火焰身法。宁然快速闪躲他的进攻,同时控制着火蛇,游动着冲向对手。赤红火蛇逼近施施蛮,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他吐出了用以迷惑的火焰,夹杂着十几枚火红晶体。施施蛮施展手臂挡住了那团火焰,却没注意到火焰中飞出的细小结晶。它们纷纷钻入施施蛮的火焰手臂,在其中游动。 族长拍碎了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这小子从哪儿学的金乌归日法门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旁边的大祭司轻轻咳嗽,族长顿悟。 原来除了艾洛那小子,还有他大祭司的亲传。 结晶在手臂内贪婪地吞吃火焰能量,变成了一只只火焰鸟。而这些火鸟小巧精致,啵的一声从手臂中钻了出来。 施施蛮明显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似乎被抽走了一丝,他眯了眯眼,快速运动四只火焰手臂想要将火鸟捏碎。然而宁然不给他机会,催动火焰身法闪到了施施蛮面前,抬手劈向施施蛮的身体。 对方只能分心对付面前的宁然和空中的火鸟。每只火鸟则灵巧地避开了火焰手臂的攻击,找机会再次钻进其中。 施施蛮感应到自己的能量正在快速流失,他一掌推开宁然,狠心断开自身和火焰手臂的连接。空中的火鸟不停在手臂中飞出又钻入,将他的四只手臂的能量吸收得干干净净从这一回合的攻 防中,施施蛮变得小心起来。 已经接近自己控制的极限了,看着对方重新生出的四只手臂,宁然控制着火鸟向着施施蛮袭来。施施蛮则释放出更强的能量,火焰在手臂上燃烧,他暴喝一声,跃向空中。 火鸟在宁然的控制下聚合在一起,重新化作一条更大的火蛇。火蛇携带着宁然拿手的爆炸能量,它张开巨口将施施蛮吞下的同时狠狠地撞向地面。 施施蛮撕破四周燃烧的火焰和烟雾,带着桀骜的表情冲向宁然,他的四只火焰手臂将其牢牢握住,接着挥动双拳快速击打宁然的身体,快得像是一阵风。 宁然吐了口血,他终究还是大意了,咬着牙强行挣脱束缚,宁然捂着痛处踉踉跄跄退了几步。施施蛮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诸多手臂合力释放出一枚巨大火球,打算终结这场比斗。 “你在干什么”台下的穆歌向台上怒吼,他挥动着拳头。 “别在这儿倒下不然我看不起你” 全场聚焦在穆歌身上,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这种比赛中随意高呼。南区的修士们看穆歌开了先头,也都站了起来。 “别放弃加油” 台上的施施蛮瞟了一眼观众,心中充满不屑,宁然则抹去嘴边的血,挡住了施施蛮接下来的攻击手段。 搞什么,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施施蛮在战斗中察觉出宁然的不对劲,这小子在之前的战斗中可都是用的右手作为主要防御,而现在全部只用左手接下他的攻击。宁然看到他神情的变化,他一脚蹬开施施蛮,面带微笑。 “你输了。” 宁然的右手中有一枚夹杂着淡紫色火焰的火球,从他的五指指头中释放控制着紫色火焰,将它们均匀地注入赤红色的火球。 不就是个普通火球吗,虚张声势。 施施蛮怒了,集中剩余大部分能量攒出火球冲向宁然,准备正面挡下这招。宁然轻轻握住火球,使出蛮力向前方投掷出去。在小火球爆炸的一瞬间,他只看到了宁然身体周围升起的赤红火焰罩,和对方似乎带着嘲讽的表情,然后不省人事。 宁然获胜顺利跻身前七十五的名额。 虽然这一式宁然掌握的速度和控制并不是很足,但相较于同龄人来说,星贯日是强有力的杀招。艾大叔看着宁然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满足地微笑。 穆歌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为台上的宁然喝彩,魁元则站在他的身边,惊叹他们关系的转变。 看来这小子,又一次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宁然被击打的痛处开始灼烧,虽然施施蛮并没有开发到全部的体内火焰修行,但他的每一拳都完美附着了火焰能量,一拳的威力提升数倍之多。 当日下午宁然进行了第二次比斗,看着坐在长老席位旁边的三位头号种子,他下定决心要变得更强,即使现在他们的位置还遥不可及。 下午的对手在大区内排名靠后,侥幸对阵的人差他分毫,赢下了上午的对局。但在得知下午即将对阵宁然的时候,他主动在台上认输了。 就这样,宁然直接晋级,等待着第三日的到来。然而面对北区的第二,宁然的脚步终究停在了选拔赛的前三十名,顺利成为殿前卫候补。 大选结束,穆歌排在第四,遗憾地错过了前三的机会。一定要在接下来的修炼中,逐个超过排在他前面的高手们,然后堂堂正正挑战穆歌宁然暗暗下定决心。 他收起了自己的宝贝炒锅,辞去了那份工作。 第十一章 结界破碎 艾大叔带领的小队在外界走走停停,究其原因,还得追溯到宁然赛后的心境。他接纳了过去的那个颓废天才,并且带着新的希望前行,体内火珠的淡红色外壳也随之破开了一道裂隙。 而浮岛外界的淡红色结界处,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两人高的洞,连接到了未知的世界。 在族长的命令下艾大叔带领着小队已经探寻了外界数天,虽说任务是按区域调查,艾大叔却打算安排队伍先去查探,自己则一个人绕着结界探索。以目前的结果来说,外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或是恶劣的环境,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但众人依旧提着心,谨慎行事。 从结界外向里看,浮岛的这片区域始终笼罩着迷雾,唯独那洞口连接的地方跳脱在天地间。与艾大叔汇合后经过他们地毯式的调查,终于在一处河流附近,遇到了在他们想象中那令人恐惧的异族人。 对方的领头者见着这些奇装异服的人族,率先发难:“你们是什么人抓起来” 竟然听得懂他们的语言,艾大叔一行人兴奋无比。只要抓到他们稍加审讯,就能快速打探到外界的情报 然而这些人族如此弱小,即使他们的能力十分特殊新奇。有的修士可以调动水流攻击,还能钻入地下,甚至还可以操控风息,招数看起来花里胡哨,但一个照面后,艾大叔探查着敌人的能量,在嘟嘟囔囔中尽数生擒。 这些异乡人竟然来自禁地俘虏们在移动的路上也看呆了,传说中的禁地似乎已经打开了一道裂口,让他们惊恐万分。而这些人精通的火焰力量竟如此强大,危机感顿时充斥着他们的内心。 一路上所有的浮岛人都在打量外界的人族,像是在看什么珍惜物种。一传十十传百,被俘虏的外界人族的消息火速传遍了整个大区,盖过了结界裂隙的风头。艾大叔在营地稍作休息,亲自将头领送进圣殿,交给族长审问。 族长早就听闻了艾洛的动向,感应到他和携带着陌生能量的人族朝这边飞来,当即带着大祭司飞了过去。经过他们一个时辰的审问,这位倒霉的头领哆哆嗦嗦交代了这片大陆的信息。 浮岛在他们的外界被称之为禁地,在传说中浮岛人族触怒了至高天神,他们合力将这片地方封禁。而禁地四周则是初始的大陆,在岁月的流淌中围绕着大大小小的人族宗派以及大小家族,并无任何威胁。 至于修炼的能力,大陆人族以水c土c风三种力量居多,也有修炼火c雷c木等能力的零散修士,而资质好的天才修士,甚至可以同时修炼数种能力。 族长派人火速传三大区的区守卫分散守护边界,又听闻这片大陆不光有着国家,还有各种来自异族生物的虎视眈眈,令他和大祭司忧心不已。艾大叔也趁机拜别了他们,主动要求前往异国他乡打探消息。 得知艾大叔离开浮岛的消息,宁然瞬间急了。他带着随身物品匆匆赶到东区的森林中询问钟黎捷,焦躁的心情却加速了火珠表层的崩坏。在两个时辰后,浮岛四周结界的空间像镜子坠地一般,慢慢支离破碎。无数结界的碎片缓缓落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影,无比壮观。在这一刻,浮岛算是真正回归了外界。 钟黎捷不可能告知宁然实情,只能将浮岛结界破碎的事情和盘托出,随后在宁然的要求下,三息内将他送到了南方的破碎边界,与他告别。在钟黎捷眼中,宁然就是火神新的化身,也是他唯一脱困的希望,自然不敢怠慢。 宁然倒是很礼貌,拍了拍钟黎捷的背:“谢了。” “如果您还有其他的需求,我立刻帮您处理。”钟黎捷踟蹰了一会,又从脑袋中分出了一团神似本尊的火焰小马,钻了宁然的额前图腾。 “宁然大人,这是我的一丝灵魂,加上之前的火焰,足以保证您的安全。钟黎捷不能陪伴左右,路上多加小心。” “嗯。”宁然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挥别钟黎捷,背上大包小包的杂乱物品,踏上了寻找艾大叔的道路。 要是自己会飞,就轻松多了。 宁然记得族长提到的外界湖泊,思忖着艾大叔很有可能前行的方向。他打定主意,首要目标是先找到那片湖泊,说不定可以在那遇见艾大叔。一路走走停停,宁然终于沿着一条小河找到了湖泊。 傍晚,在夕阳的映照下,湖面上细碎的金黄色光芒像鱼儿一样游动,一切是那么平静安宁。宁然呼吸着新鲜空气,欣赏着美景,像是在享受一梦阁的那场烟火。突然远处的湖泊中传来诡异的咕噜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自己,宁然手搭凉棚,远眺后方的几处特殊能量波动。 保险起见,他后退几步打算躲入树林,静观其变。水下的物体越游越快,直接破开水面 上了岸。包裹物体的水团噗地散开,一个人影急速倒退,施法将身后破碎的水幕冻结成巨大的冰锥。 水中人转身瞥见藏在灌木中的宁然,大喊:“我们走” 宁然心里暗骂了对方的亲娘,掉头就跑。这家伙也太阴险了 跟上那人的脚步,宁然才发觉对方是一位秀气少年,与他的火焰力量不同,这个人的周身冒着丝丝冰冷寒气。 “那你别跟着我跑啊”宁然脚下不敢懈怠,催动体内火焰提升力量奔跑。少年本想借助宁然扰乱追兵的追杀,可眼前这小子却紧跟自己,越跑越快,甚至超过了自己。 少年喘着气:“侠士你若帮我,要什么都好说” 宁然乐了,想拉我下水,还要我帮忙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宁然一边加速,一边用火焰在背后勾勒出艾大叔的样貌:“你见过这人吗见过我就帮你” 少年欲哭无泪,但是身后追兵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容迟疑。他急忙喊到:“见过见过,火修”宁然听完吸气转身,从口中喷出一团团猛火,所过之处树木草丛燃烧,伴随着浓烟缭绕,阻碍了追兵的道路。 带劲儿,少年紧随宁然。追兵用水火的时间,俩人早已不见踪影。 少年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身体慢慢失去了一些掌控,变得绵软无力。他瞥向坐在地上的宁然:“歇,歇会” 宁然运气呼吸,调整身体状态,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这小子修为挺不错,应该是名门的火修。如果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少年收回了他的视线。 直到星星挂上了树梢,少年和宁然坐在篝火边闲聊,他自称伯知,因违反了门规即将被禁闭,因此逃了出来。宁然听得半信半疑,除了自己的名字也胡诌一番。旋即问了艾大叔的事情,伯知只能胡乱应付,谎称拜访过他们的门派。 他俩最后商讨一番,由伯知带路,先去附近的城邦落脚,慢慢打听艾大叔的消息。 两人并未沿着直线往浮岛方向返回,而是从湖泊往偏南的方向前进。伯知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山河地理图,说是沿着这个方向,可以走到一个堪比禁地大小的边境大关,玉亭关。 整整走了一天,伯知精疲力尽快要支撑不住,他可从未这样长途跋涉,至少不是用自己的腿脚。正好天色变暗,宁然带着他寻一处看起来安全的地方歇息,准备生火做饭。 还好看过生存冒险的书,宁然对此十分得意。 伯知就这么看他从身后里掏出了一口锅和许多不知名工具,心想这家伙原来是个厨子。宁然不管他异样的眼神,掏出两个鸡腿就开始生火炙烤,一边烤,一边撒上火椒粉等调料。 香气四溢,伯知从地上坐了起来,像丢了魂一般闻着这浓郁的香味。宁然白了他一眼,继续烤他的鸡腿。 “宁然哥,可以分我一个吗”伯知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大量的口水分泌出来又咽了回去。 “我有什么好处吗”宁然漫不经心捏着两个鸡腿说到。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伯知像是看到了宝石,手伸了过去。 “去去去,之前救你的时候你也这么说。” “宁然哥” 在伯知的哀求下,他俩啃下了香气扑鼻,有一个成年壮汉手掌大的鸡腿。伯知非常满足,凭空造了两个装满水的冰碗,和宁然畅饮。 “嘘”宁然感知到了什么,小心地举着火把探向四周。 而不远处的森林里,冒出了无数大大小小发光的眼睛。他们可以确定,这不是天上的星。 伯知吸了吸鼻子,他在火光中辨别出那些朦胧的凶物,应该是擅长控制土地的黄彘。他们喜欢群居并在夜间捕食一旦闯入它们的地盘,一场恶斗是在所难免。 伯知悄悄告诉了宁然敌方的特点,宁然还是一脸的无所谓,不就是一群猪嘛,用火烤烤不就行了 为首的黄彘踏着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颤抖。从猪群中走出的它竟有两头蛮牛的身体大,尖锐的獠牙从口鼻下方狠狠扎出,令人胆寒。它喷了口恶心的臭气,昂了昂脑袋。 一头臭猪,宁然掩着鼻子,问身后的伯知:“这玩意耳能吃吗” 伯知一愣:“应该可以吧,我们先保命啊哥哥,别老想着吃好吗” 一听可以吃,宁然撸起袖子,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准备他的打猎之旅。 “我来对付大个子,剩下的归你”宁然兴奋地冲向头彘,盘算着用它做一个烤全猪。 火焰升腾而起,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森林,和周围大大小小的黄彘。宁然的头顶浮现出火蛇,冲着头彘俯冲而去,飞速降临它的的头顶。头彘细小的眼睛观察着宁然的攻击,前脚猛踏地面,掀起了巨大的土石抵挡。 四周的黄彘们也向着两人发动攻击,它们默契地同时抬脚落地,竟引发了小型的地震。两人这些 天消耗了不少能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而宁然操控的火蛇也因宁然的分心,崩散破碎。 宁然心中一悸,完了 头彘在这地震中如履平地,它不紧不慢操控着尖锐的土石攻击二人,有的从地下冒出,有的从空中划过。伯知咬咬牙运动水流,裹挟宁然和自己躲闪。 宁然在这紧张的场面下随意释放着火焰,全然忘记了钟黎捷对自己心境的试炼,他的攻击毫不意外地被头彘挡下。 他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 看着地面上仿佛失了神一般的宁然,伯知一边用水流和冰墙抵御四周的黄彘,一边向他高呼:“快醒醒” 第十二章 击破头彘的阴影 回过神的宁然急忙扭转躺着的身体躲开攻击。要是艾大叔在这,一拳得死一片 他深吸一口气,趁着伯知用水蛇将他卷到枝头,疯狂运转体内火焰和体外火焰附着在拳头上,准备凌空给它一致命一击。头彘的瞳孔收缩,它感受到了来自火焰的霸道力量,随即大吼一声,操控四周土石疯狂涌动,如潮水一般覆盖全身,变成坚硬的石甲。 收拳已经来不及了,宁然咬牙落在头彘的石甲上,重重挥下这一拳。沉闷的响声从石甲中发出,然而受击的石甲表面只变得焦黑,连裂缝都没有。 伯知懂得这些野兽的强悍,他催动水蛇夺回了晕眩的宁然,带他一起逃走。几十只黄彘团团围住他们的所在,联合发动力量,掀起了十几人高的环形石壁,彻底挡住了他们的逃跑路线。 伯知看了眼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散发着碧蓝光芒的宝珠,吞了下去。 宝珠的能量在伯知体内生根发芽,伯知催动小河伯之术,召唤出更多的水流在石壁中冲刷。他强压着体内的寒意,冰霜在手臂间凝结:“霜降” 伯知一掌重重拍在水面上,巨大的冰霜之爪从天而降。头彘和属下们在水流中挣扎,碰不到地面,它们也失去了力量。 冰霜之爪将石壁内的一切冻结。伯知放下被水蛇举在空中的宁然,也昏了过去。 清晨醒来的宁然心中内疚不已,他躺在冰面上,仰望天空。片刻后,他使劲背起伯知,从岩石环壁上爬了出去。伯知闻着烤肉味,在正午昏昏沉沉醒了过来。 宁然递过来一只烤熟的兔肉塞到伯知嘴边:“调料丢了,没有味道。” 伯知颤抖着地抓住兔肉,慢慢嚼着:“真香。” “好吃就行,我打算恢复一些体力,再去宰了那头猪。” 伯知听罢一脸的痛苦,面对身旁认真的宁然,伯知忍痛翻了个身,吐出嘴里的干净骨头。 “要去,你去,我不去。” 作为自己的人生第一战,如果连它都搞不定,怎么去冒险怎么去找艾大叔 宁然知道自己必须变强,不能拖后腿。 顺着打斗的痕迹,宁然找到了昨夜苦战的地方。石壁已经被黄彘们碾碎,它们仅仅被伯知的力量冻住,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害。破碎的地面还存留着些许未融化的坚冰,伯知挥了挥手,一条水蛇从中游了出来。 四周的树木东倒西歪,一片狼藉。黄彘们都已逃脱,宁然一边仔细地搜寻,一边回忆着昨晚的每一手战斗,琢磨对应之策。而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头彘动了动巨大丑陋的鼻子,它闻到了一些熟悉的气味,确定是那两个该死的人类。它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顺势使劲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宁然的方向冲去。 其他的黄彘们不知所措,只能纷纷起身跟上。 头彘的背上有一处明显的火伤,让它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路。虽然宁然没有击破它的石甲,但这聚集在一个拳头上的猛烈温度还是烤透了它的背部,剧痛和复仇反复折磨着头彘,此刻它的脑袋中就只有复仇。 宁然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他三步跃上了树枝,远远望见那群该死的猪。宁然舒展着腰肢,使用火雷之法压缩了数十枚小巧的火焰爆弹,将它们嵌入土中。 黄彘群已经冲到了不远处,头彘一边狂奔,一边覆盖着更多的石甲保护自己。它死死盯住枝头的宁然,忍痛加快了脚步。宁然仔细观察,为了能够正常跑动,它的四条腿并没有覆盖太多石甲。 天助我也。 他聚集火焰在手指末端,站在了火焰爆弹后方静静等待。 被复仇冲昏头脑的头彘踏中了宁然的雷区,伴随着轰隆的响声,头彘翻身飞了起来,跟随的黄彘们看到老大重重摔向地面,也都嗷嗷叫唤着四散奔逃。 头彘摔倒在地,虽然爆炸产生了作用,但狡猾的它还是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的腿。 宁然不敢小觑,尽力控制手中合一的火球,用力打向头彘身下的岩石。火球瞬间爆炸,巨大的热浪冲垮了头彘的数层石板,烈焰和碎石飞射,将头彘身后小心聚拢的黄彘们贯穿。 解决了小弟,宁然后撤几步,打起精神面对最后的怪物。 飞起的巨石落地碎裂,头彘瞪着猩红的双眼从中撞出。宁然的面前穿刺出数根石柱,险些击中要害。 宁然提速盘旋,在跳跃闪躲中瞥到头彘更换石甲时背部的焦灼痕迹。 他心中大喜,在脑海中制定出了方案。宁然向头彘身下飞击出几枚普通火球,佯装是爆炸火球。头彘虽然愤怒无比,但经过刚才的剧烈爆炸,它又在这种生死关头重新恢复了冷静,立刻 催动着石甲裹住全身,打算遁入地下。 就是现在宁然摸清了头彘单一的打法,从口中喷出赤红色的烈火,扑向那巨大的石茧。宁然一直想要利用火焰的爆炸伤害取得胜利,却忘记了火焰的其他特点。 但现在不一样了,宁然挥动双手,赤色火焰变成两条游蛇,将整个石茧从地下拽出。宁然再度喷火,将石茧猛烈炙烤。三息后,石茧剧烈摇晃,宁然微微咧嘴,今天就要在这儿做头烤全猪 头彘在石茧中疼痛难忍,它解开了外层的石甲,从空中坠落。只要能碰到地面,它就可以遁入地下逃走。头彘的皮被烈火炙烤脱落,它强忍着灼烧的能量,竟钻入了地下泥土涌动,那么大的猪就像是入了水一般灵活。 眼看着头彘即将逃离自己的攻击范围,宁然心中暴躁无比,他赶紧向前追去。 几枚冰锥却从天而降,狠狠地扎在隆起的地面中。长长的冰锥刺穿了头彘的脑袋,将它钉在了地下。 伯知慢慢走了过来,他的水流钻入泥土,把濒死的头彘重新挪到地面。它饱含怨恨的眼睛瞪着宁然,充满了血丝,仿佛她的眼睛即将爆炸。头彘口中也哼哧哼哧吐着鲜血,想必是大限将至。伯知从心中佩服起宁然,究竟是什么样的火修门派,能够教出这样的年轻天才。 “怎么样,现在心魔破去,是不是很舒畅” “还好,我们并肩作战才拿下它,也算你一份功劳。” “那想问宁大猎人,该怎么奖励呢”伯知将插在头彘脑子上的冰锥雕成了冰花,祈求这个家伙不会变成野鬼。 宁然挠了挠头:“行吧,我们今晚吃猪肉。”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在这片七零八落的森林里找回宁然的一些工具。宁然在心中庆幸自己的宝锅没有损坏,可不能因此毁了自己的厨师道路。 头彘的肉块又大又结实,要不是有伯知在旁边帮忙,自己能累趴下。切下了自己觉得不错的肉快,宁然决定今晚要做三种食物:烤肉串,脆皮猪肉,以及炖猪肉。 打发了伯知去找些野菜,宁然开始对猪肉进行处理。 他释放出细微的火焰,将带皮的猪肉段炙烤至略干,用刀在猪皮上划了横竖的刀口,将食盐均匀撒在了猪皮的表面,进行涂抹按压。按摩一番,把肉放置冰块上进行腌制,宁然又将前后腿肉切成了一口大的碎块,撒上了一众香料和自己亲手做的辣酱,也放在了冰块上。 如果艾大叔看到宁然不好好修炼火焰功法,净在这琢磨做菜之道,一定得把宁然打一顿。没错,信上写着想尝尝宁然的手艺,只不过是吹吹牛罢了。 宁然又切了一些大块的五花肉,扔到了自己的宝贝铁锅里,开始炖煮。 伯知转了一大圈,却一脸茫然地空手回来。什么能吃,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宁然忍住心中的怒意,安排他用冰做碗和盘子,顺便找点筷子细的树枝洗干净备用。反正对方可以制造冰块还有水,不用白不用,训完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伯知,宁然飞速钻入森林找野菜蘑菇。 伯知看着那堆肉,无奈地使用冰之力打造宁然要求的物件。 大材小用。 回到了临时搭建的营地,伯知幽怨地看着宁然,旁边摞着冒寒气的冰盘子冰碗,脚下放着冰做的盒子,里面码着宁然腌制好的肉块,和洗净的树枝筷子。 宁然嘿嘿一笑:“让您久等了。” 不光要他的冰,还要他的水。宁然将菜和肉洗净,开始焯水。此时的伯知真想给他脑袋来一拳,一会要水一会要冰,干脆用冰造了个水缸放在宁然旁边,独自跑去树下小憩。 宁然掏出油筒,加入辅料翻炒了一会五花肉,用碗舀了水,将切碎的野菜菌菇放进去一起煮。把锅架好,控制着火焰炖煮,他用树枝串起了腌制好的前后腿肉,开始细细地翻烤。一边烤,一边撒着各种调料。 味道太诱人了,伯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宁然跟前:“宁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请尽情吩咐” 宁然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小子比自己大一岁,厚脸皮的程度,却比自己大了一倍。 忙着做脆皮肉段,宁然给他简单的交代了烤肉串制作方法。望着滋滋冒油的新鲜肉串,闻着这沁人心脾的烧烤气味,伯知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夜晚,两个人满足地捂着肚子就地躺了下来。尤其是伯知,明明吃的马上快要吐出来,还是强行蘸着酱料吃下了一小块脆皮猪肉。惹得宁然心里一阵鄙视,看起来像个公子哥儿,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伯知舔着嘴唇倒是一点也不在乎,说以后一定要给宁然当牛做马,给他这位厨师打下手。 夜晚的星空灿烂,两个人一边躺着闲聊,一边消食。伯知还在打着饱嗝:“宁然哥,你说你这么强,为什么还想做厨师呢” 宁然双手垫着后脑勺,晃悠着腿说:“要你管。” “那你的师门在何处,他们怎么敢让你一个人出来历练对了宁然哥,你要是想做厨师,到了蒙查,凭你这厨艺绝对是一把好手。”伯无霜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不像他平日里冷淡的模样。 “真的你可不要骗我,我读书少。”宁然歪歪头,看向伯知。他一直自认为读书较少,毕竟随便拎出一个同龄人,他的阅读时间也是他的百倍 伯知摇了摇脑袋:“不过,宁然哥似乎只擅长火烤的热菜,对吧在我们大陆不同的大关,你还可以学习很多不同的菜品呢。比如有生吃的鱼片,冰凉的小吃,还有好多好多手法独特的匠心。” 宁然听闻立刻兴奋:“快睡明天就到那个什么大关”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伯知一脸无奈。 第十三章 玉亭关 睡了一觉,两人精神气爽。 击杀了这片森林的霸主,在它的地盘上休息再安全不过了。宁然望着头彘剩下被冻起来的肉,盘算着怎么把它做成路上的口粮。思考片刻,宁然打算做些猪肉脯和猪肉干,等到了玉亭关内,一定要换个上等的切肉刀才行到时候,得宰一宰这个公子哥儿。 和伯知又折腾了一下午,宁然才把这些吃食做好,整整齐齐放在自己带的木盒子里。伯知主动请缨,系上食物的背包,美其名曰用自己的寒气保证食物的新鲜。 “我看你是为了方便偷吃。” 宁然收拾好自己的厨具,跟在伯知身后。一路上两个人寻找食材,谈天说笑,倒也过得轻松惬意。 十天过去了,途中他们穿过了森林河流,村庄城镇,终于到了玉亭关的边境。玉亭关是大陆南部的第一运输区,商贾贸易,络绎不绝。关口的城墙高大雄伟,这里的人族耗费了漫长的岁月修建,才能有这样的壮观景象。 进了玉亭关的城墙,宁然仍在赞叹着这宏伟的建筑,要知道浮岛中第一宏伟的就只有圣殿,整个浮岛从圣殿山顶上望去,基本是平平无奇。 东张西望,宁然就像从野外的猴子进入城市。伯知得意地给他做起了向导,介绍这里风土人情和他的所见所闻。 宁然突然止步。在前方的摊位旁,他发现那里竟站着两人高的蜥蜴怪物他的身旁浮现出火球,随时准备进攻。周围的行人被这火焰吓了一跳,叫嚷着避开。 那头蜥蜴转过脑袋,瞄了宁然一眼。城中守卫见这边有些混乱,派来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了宁然的身边。 右边的大胡子凶神恶煞:“胆敢闹事,和我们走一趟。”说罢俩人紧紧扣住了宁然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 伯知赶忙过来,从怀中掏出一物:“给个面子,不要声张。” 大胡子不以为然,准备伸手拍飞伯知所持之物,然后辱骂这两人。右边的人见多识广,赶忙握住他的手腕,攥得大胡子嗷嗷叫唤:“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告退。” 他急急忙忙拉着大胡子离开,生怕伯知会反悔。大胡子想要扭头再看看,同伴抓着他的手腕又一使劲:“别捅娄子。” “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连我们城主都不给面子”大胡子心里委屈,城主本就是管理边境蒙查小国的老将军,只是年岁已高,又有蒙查王再三相劝,才留下他做了这玉亭关城主。试问这里的氏族哪一个敢不给老将军面子竟让顽童在街上胡作非为 “你就别吵吵了,那个是皇族的东西。”同伴瞄了瞄四周,压低了声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大胡子深吸了口气,再也不说话。 伯知瞪着宁然,叮嘱他不要再出岔子。宁然正想反驳,伯知显得有些急了:“人多眼杂,老实点。你到底是哪儿的人,不知道关内的规矩” 宁然挠了挠头,他自言自语:“还记得我们见面的那个湖吗往西,哦不往西北方向走,不是有条河嘛,沿着河这么拐这么拐,就到了。”宁然一边说,一边用手瞎比划,毕竟他也算个路痴。 “反正挺大的,但我还从没见过人族会和这样的怪物说话。” 伯知心中一惊,想象了一下那个方向的门派,再看宁然的服饰,难道说,禁地打开了这可是惊天的大事件伯知一言不发,带着宁然寻到街上一处歇脚的旅馆,在老板的一脸谄媚中推过一枚金币,把宁然拽到了楼上的雅间。 伯知冠关紧门窗,在两个人身边升起了冰的结界。 宁然冻得发抖:“你该不会是单纯秀一下你的造冰块技术吧” “我问你,你是不是从禁地出来的”伯知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里多了一些防备。 禁地什么禁地。宁然一头雾水:“什么叫禁地,我从浮岛出来的。” “浮岛这是你的宗门”伯知快速检索着整片山海之地中大小宗门的名称,企图找到一个与之匹配的门派。 “不不不,浮岛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岛,我们祭拜的是火神。不过最近外面的结界破了,我家艾老头也瞎跑出来,所以我才出来找他的。”宁然一摊手,说到这个艾大叔,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平安。 结界莫非真的是禁地伯知眉头紧皱,如果是真的,按照传说记载山海国必将因此动荡 这片大陆的居民们都知晓,禁地是神罚神弃之地,这个传说已经传承了无数岁月,也被添了许多神奇诡异的色彩。想到这,伯知的脸色变得更差了,自己应该早点问问这个奇怪的人族。 “如果外界进攻你的浮岛,你觉得那里的人能守住吗”伯知小心地询问着,迫切想要了解浮岛的信 息。 宁然撇撇嘴:“应该能吧,我们族长虽然平时靠不住,但是论打架,应该一个人能打十万个。” 犹豫了一下,伯知还是向宁然提出了疑问:“你们族中都以宁为性族人可有上万” 宁然白了他一眼,这小子净问些奇怪的问题。他在地上用火焰圈出了浮岛的地图:“那,我们族长管的不是什么族不族的,管的是整个人族,我们怎么说也有几千万人族在岛上生活。岛上分了四个大区,最近的话可能结界破碎也和我有关,所以我也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宁然瞥了眼呆滞的伯知,继续想到什么说什么。 “好吧,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被攻打,你看我们这边有一片森林,就叫他东区森林。”宁然一边说,一边控制着火苗长在指定的区域。“东区有一个半神叫钟黎捷,他负责守护我们岛上的人族。所以安全方面应该是不需要考虑。” 宁然比划着,还把额前的小钟黎捷放了出来,“你看,我和他也是朋友。不过咱俩算朋友吗这是个问题。” 半神伯知又惊又疑。山海大陆的人族,也有两位半神守护,分别被称为山神c水神,他们守护着人族的江山,守护着他们的王朝。如果禁地中也是真正的半神,那么无论如何也得提前告知父王 宁然看他的脸色变来变去,又掰着指头补了一刀:“我们族长的战斗力可以说是接近半神的,族长下面还有大祭司,一堆长老,殿卫长,我家艾大叔,下面还有殿前卫,殿前卫候补,区卫,数不胜数。话说回来我可是这一届的殿前卫候补,虽然是第三十” 看着对方脑袋上趴着的毫无威胁的小钟黎捷,伯知还是决定给父王写信,一旦因此发生了战争,人族的未来将会有着极大的灾难。 伯知忧心忡忡,他解除了冰结界。他叫来店里管事的,给宁然送了身山海国的衣物。随即租了辆马车,他打算带着宁然去打探消息,先搞清楚玉亭关的兵力动向。伯知凭借自己的身份找来了城主府的人,与之交换信息。 结果城主府这边,说无事发生。 但是提到火修,其他几个附近的宗门,以及小一些的城池却出现异常。有一位横空出世的火修,以一敌十击垮了众派的高手,在玉亭关周围横行霸道。而且这位火修只找各门各派最厉害的人切磋,所到之处修士们推崇无比。 此人使得一手灼热如太阳的火球,修士们给他起了一个响亮的称号:烈日星君,甚至有许多狂热的火修会来参观他的每一场比斗,试图参悟更厉害的功法。 什么土气的烂名字,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这个人像无头苍蝇的作风,完全就是艾大叔没跑了。 伯知对宁然更加有所防备,如果宁然所言无误,按照禁地的战力将会横扫这片大陆他敲敲桌子,思忖如何写信警示自己的父王。 传消息的人看他这呆滞模样,又接着说:“你知道这位大能最近又要出什么风头吗他要来我们玉亭关挑战老将军而且我们老将军寿元已至一百五十二,还是要接下这一战呢。” 宁然眼前一亮。“真的那我岂不是可以守株待兔” “什么兔你这小子净说一些奇怪的话。反正到时候啊,全关的高手都要去观摩这场演出,有好戏看咯。” 两个人谈笑间,天空中划过一团熟悉的火焰。宁然乐了,他用手指着天上的火团。 “你说的这个星君啊,他叫做南区野人。” 第十四章 少年已知愁滋味 伯知的脸色变得更差,他找了个借口偷偷溜了出去。 宁然则思考着如何混到城主府那高手如云的场子,然后给艾大叔一个惊喜。 他出门便看到靠在墙上的伯知,两人四目相对。伯知犹豫了一会,还是拉了拉宁然:“宁然,你们浮岛上的居民,都在修行火之力吗” 宁然察觉出伯知的异样,但也不方便说:“你是不是傻,肯定会有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啊。我看玉亭关这边不是也有很多普通人。” “那,你们几千万人,大概是几成的人修炼呢”伯知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似乎不愿听到一个很高的数字。 “这么说吧,只有通不过大祭司基础考试的人才不会去修炼。但是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定的火之力,就连我们的厨师都会控制火焰做菜呢。”宁然一拍后脑勺,“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用我的厨艺服城主府,不就能进去了” 宁然回身轻轻捶了一下伯知:“你真是帮了个大忙。” 这件事干系重大,伯知给宁然留了口信,与他匆匆告别。 伯知死活想不明白,这么强大的地盘,底蕴深厚不说,竟还有人能够比肩半神为何这么多日没有听闻战争的消息,难不成会有更大的阴谋 其实族长并没有丝毫的侵略想法。在浮岛内,他下令在加快各区新守卫以及殿卫的培养,做好抵抗的准备。面对充满了诱惑的外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为上。而大祭司这边在圣殿同时安排了各区的宣讲,压制住一些岛民蠢蠢欲动的心。 族长保证,如果外界足够安全,是去是留由岛民自己选择。但无论如何,浮岛永远是他们的故乡。 而现在,浮岛上下持续火热的话题便是留下继续传承发展,还是探索那未知的新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岛内并不是没有邪恶之人,只是犯法的人会被快速抓去做苦工。毕竟在结界内,逃到哪都没用。 但是现在时代变了,他们可以去新的未知世界在一夜之间,离开浮岛的组织正在慢慢兴盛。 施施蛮的想法也是去外界。没有选上殿前卫,他的世界已经近乎崩塌,家人的责怪,自己的怨恨,让他扭曲地快要发狂。当他听到结界破开的传闻时,他就决定要偷偷离开浮岛,他已经受够了一成不变的日子 城主府内,艾大叔悠哉悠哉地品着茶,还借了几本外界的医术书籍翻阅。这些日子的比试,让他见识到了各式各样的能力,和不同种能力间的搭配使用。虽然有些搭配很精妙,但对于他来说,还是不够塞牙缝,火焰威能的霸道足以破除一切花里胡哨。对方用水,就用火蒸腾,对方用土,就炙烤到碎裂,兵来将挡。 但也因为这些特殊的能力和广阔的新天地,有无数的病理和药材等着他学习,让艾大叔每天都处于亢奋的状态 族长在圣殿中每天都要骂一遍艾洛,然后派遣巡查部队,将浮岛四周打探消息的可疑人物全部活捉,不让他们透露半点风声。他们也在等待着艾大叔的归来。 伯知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搞不清现如今的状况,只做了最坏的打算。上万年没有经历过的战争,门派杀伐,宗族相争,在面对禁地的几千万火修的威胁下,根本不值一提 花了近两日的时间,差点累死了身下的好马,伯知来到了玉亭关边界蒙查王的宫殿。 从浮岛向东一直走,有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名为伏陵山脉。伏陵就是驻守在此,保护国都的半神,他守护着这片山脉,是世人心中无二的山之神。 伏陵山脉的东北方向,有一处三面环山,一面靠海的巨型繁华城市山海城。若是宁然能站在伏陵山脉最高峰远眺,一定会被惊的眼珠子飞出来,毕竟光是一个玉亭关就足以让他惊诧。 从蒙查王的府中飞出去最快的信鸦,在三天后才送到了国都皇城。伯知在信中写出了他的猜测和见闻,提醒父王。 阅读书信的人把信纸抓起来狠狠地揉成团,重重拍在桌上。待他消了气,又小心翼翼地抹平信纸,夹在了身边的玉盒中,然后又一拳砸碎了美玉雕成的桌子。 宁然找了一家名为夜归来的普通酒楼。要是从打下手开始做起,他可等不起宁然带着自己的锅,使出浑身解数做了八道极难的菜品,折服了老板。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帮自己在玉亭关内做宣传,他可以不要工钱,还可以让酒楼伙计学习其中四道菜的做法,以此作为交换条件。 老板转了转眼珠,若是这小子出了名跑去别的酒楼,那自己还是亏,又在宁然的协议上加了两个违约条款,禁止他在玉亭关的其他酒楼做菜。 反正过几天也不是给酒楼做菜,宁然大咧咧按了手印。不消几日,宁大厨的 名号响遍玉亭关,人人都来夜归来争着吃这位年轻厨神的拿手菜,每天为了养精蓄锐,宁然特意限定了份额,名号炒得更响亮了。 好家伙,自己在孤岛上每次被传开,那可都是小魔王这种坏头衔。 宁然就这样进了城主府,被邀请去做几天的主厨。 伯知一来一回去了六天,宁然得意无比,甚至夸大了自己的战绩讲给伯知听。伯知只是勉强笑笑,心不在焉,他甚至不敢和宁然有太多接触,只因愧疚。 宁然看他不言语,拍拍他的肩膀:“明天好酒好菜招待你,咱们不醉不归。” 第二天一大早,宁然就摇醒了熟睡的伯知。睡眼惺忪,连着打了十几个哈欠,伯知这些天是真的筋疲力尽,不想动弹。他翻了个身又准备睡觉,却被一条小火蛇燎了屁股。 宁然不光在这里做厨子,还学了不少做点心的方法。夜归来老板本想让手下厨子学得宁然的几道菜品,加入店里的招牌,却始终学不会。被老板质问的宁然理所当然地说:“这几道菜,只有火修才能控好火候。您要是想学,找几个想当厨子的火修,我来亲自一对一教学。” 说到一对一教学,还是得看大祭司。老板听闻,欲哭无泪。 宁然带着伯知去了另一家酒馆,不一会桌上满满当当摆满了十几盘菜。两个人心不在焉,胡乱夹了几口菜,便沉默不语。 这小子,心事挺重啊。宁然给自己倒上满满一碗酒:“来尝尝这个,昨晚不是说好了不醉不归么,这还是我第一次喝酒呢。” 嗅了嗅这酒臭味,宁然捏着鼻子灌了下去,像是喝药一样。这艾大叔咋就喝的美滋滋呢,难道就只有大人能尝出来酒的美味宁然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扭曲表情,嘴巴张张想吐却吐不出来。 伯知被逗乐了,抢过酒坛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 宁然一脸的坏笑,迫不及待地看着伯知喝下去,想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伯知见他不怀好意盯着自己,伸到嘴边却不喝,一脸得意地看着他:“没喝呢,怎么着” 宁然撇撇嘴抄起筷子:“吃菜吃菜,我还没吃过这道清蒸菜呢。” 伯知忍着酒臭味,在心里默数了三下,也将一碗酒水倒进了喉咙。 伯知也是第一次喝酒。 他见过很多人喝酒,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喝的是畅快淋漓,喝的是风卷残云。虽然很难喝,但他心中莫名其妙冒出了继续喝的想法。 宁然也是一样,两个少年你一碗,我一碗,竟将这坛酒喝完了。 喝完之后,两个人把雅间吐的一塌糊涂。 宁然大笑不止,吐干净了,也不嫌恶心,又顺手夹了几口菜吃,口中念叨着艾大叔长艾大叔短,又笑又骂,说什么艾大叔抛下他做野人的胡话。 昏昏沉沉的伯知也被触动,他痛哭流涕,伏在桌上摇晃着脑袋,把菜碟推得东倒西歪。他后悔自己和父王的争吵,也后悔自己即将失去宁然这个朋友。 就这样两个人在臭气熏天的房间里睡了一个下午。酒醒了,鼻子就灵光了,宁然张着嘴又想吐,但吐不出来。他想擦擦嘴擦擦手,身上也没几处干净地方,就直接抹在伯知身上,顺带着叫他起来。 两个人又脏又臭,伯知挑了个金币放在桌上,和宁然偷偷摸摸从窗户溜了出去,还贴心地开着窗户,散散气味。 傍晚,客人投诉说楼上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味道,老板实在忍不住,他蹬蹬蹬冲上了楼,推门而入。 “啊”老板凄厉的叫声回荡在整条街上,引得过客们驻足。 第十五章 艾药师对阵老将军 偏僻的巷道中,两个人浑身臭气,一前一后走着。 宁然停下脚步,伯知也停在他的身后。宁然向前走,伯知也向前走。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宁然又一次停了下来,背对着他。“如果我有什么让你不爽的行为,尽管开口。” 身后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宁然握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内心酝酿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把你当做朋友。” “我也是。”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你也是。” 虽然宁然察觉到了他们间的隔阂,但他从未拥有朋友,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能说说发生什么了吗。”宁然随便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折断路边的野草捏在手中把玩。 伯知眯眼望向夕阳,终于下定决心。他坐到了宁然身边,也有样学样折了根野草:“我做了一件坏事,但还有机会补救。但先不说这个,我的名字不是伯知。” “那你叫什么伯伯”宁然伸了个懒腰,瞥见对方回头盯着他的锋利眼神,把懒腰收了回去。“您说,您说。” 伯知托着腮,神情也逐渐放松:“记好了,我叫伯无霜。” “好,我叫宁无然。” 宁然就这样被追着拳打脚踢,在打打闹闹中回到了旅馆。 伯知还是陪着宁然进了城主府,给他的厨房打打下手。他们穿过许多走廊c庭院,也见到了许多异族。人身兽首也就算了,居然还有飘在空中的大石头,被当做贵宾,宁然走一路吐槽一路。 宁然早就问过了管事,只要自己的活儿做完,就可以在比斗的时候站在下面观摩。反正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偷偷溜出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宁然吩咐好厨房的人,就带着伯知悄悄溜走。 老将军也到了,虽然他须发皆白,但精气神都十二分足。这让宁然想起了白胡子的大祭司,只不过大祭司的精神较为萎靡,像是随时都可以睡着一般。老将军身后跟着一位抱着书啃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走路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儿。 抱着书的正是艾洛。他感受到了熟悉的能量波动,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臭小子的嬉皮笑脸。他瞪了瞪宁然,吓得宁然瞬间缩回了人群。 宴会结束,比斗如期举行。老将军派仆人收拾好城主府正中间的比赛场地,也不和艾大叔客气,先一步上场。他冲着艾大叔抱拳:“老朽年岁已高,还望星君留手。” 艾大叔嘿嘿一笑:“好的。”心里却想着老子连大祭司都敢掐着打,还留手挨打吧老匹夫。 台下宾客凝神屏气,准备欣赏并参悟两大高手间的比斗。 艾大叔上了台,借着和观众打招呼的档口四下瞄了一眼,却没有见着宁然。他抱了抱拳:“老将军,恕我直言,这台子似乎有些小。您不怕万一伤了客人” 老将军挥挥手,场子四周的修士们合力升起了土黄色的透明防护罩,借助了大地的力量增幅后异常坚固,就算是十个老将军,也无法破开。 “阁下不必担心了,请吧。” 艾大叔唯唯诺诺,看起来弱不禁风。 老将军话不多说,专心操控着自身的力量。场地上土石开裂,从中伸出诸多石头手臂疯狂抓向艾大叔。他看得真切,裹着火焰迅速飞至空中。石爪定在艾大叔脚下交错缠绕,化作五根石笋冲天突刺,被他手上的蓝色火焰拳头逐个击碎。 断裂的石笋中咕噜噜冒出水声,顺着石笋的裂隙四处喷射,变成细小的触手纠缠空中闪躲的艾大叔。 试探我艾大叔这几日已经受够了这个老头,他们表面上殷勤款待自己,背地里却四处安排人监视。要是方便的时候也派人监视,他真的打算直接炸了这里。 宁然其实是想看艾大叔的战斗,但伯无霜说他的兄长也藏在人群里,他对此更为好奇。艾大叔的战斗力,那不得轻松拿下白胡子老头。 艾大叔俯冲的同时,将五指上的火苗合而为一打了出去,一发蓝色火球快速攻向老将军。火球飞速旋转的同时,也洒出了不少蓝色火星,在空中清晰可辨。 老将军急忙从口中吐出一团漆黑如墨的水团,将火球接下并包裹其中。又猛地抬手,地上土石砖瓦升起,挡住了那些细小火星的爆炸。 黑色水团发生着不规则的膨胀,随后平静如初,将爆炸的威能吞噬一空。老将军慢慢转过头:“要是星君只有这点能耐,那今天的比试就此罢了。” 艾大叔伸了个懒腰,身上慢慢浮现出红色的火焰纹路。 “老头,敢不敢吃我一拳” 宁然若是在 场定会吃惊,他可没有听说过艾大叔也是内外双修老将军自然是不肯吃这拳头,他远远就感受到了拳头中蕴含的可怕能量。接下星贯日还可以装模作样,接下这一圈,怕是老命直接没了。 艾大叔的内焰攻击如果印刻在敌人身上,在数次累积后将会引爆敌人体内的能量。他打算和老将军硬碰硬,但后者并不可能给他机会。在释放火焰身的同时,他祭出了十几只青莲火狐,快速穿梭在身体的周围,形成了一层保护。 老将军面前的黑色水团快速膨胀,看起来像油一样粘稠。从水团中扭曲伸出十几条触手,觅食般在空中飞舞,让水团变成了奇怪的海胆。 黑水的功法,名为狱沼。如果将其放置在地上,施术者可以操纵更大面积的黑水吞噬周围的土地,化作泥沼。泥沼中的黑水将会融合泥沙,将敌人包裹吞噬。无论是对战,还是身处战场,一旦祭出这招成型,胜利就基本捏在老将军手中了。 老将军不打算前几回合就发动这样的能力,奈何那枚蓝色火团看起来实在是危险。凭借星君打出的爆炸名声,如果单纯只用石板去抵御,整片场地都不够炸的。 老将军的眼神中透出了阴狠。对敌人手下留情,就是对自己的亵渎。 台下的宾客开始欢呼,老将军这一手成名绝技确实无敌要不然也不会凭借一己之力,在兽族战场打下威名。 艾大叔绕着老将军飞行,想要找到破绽。他将所有火狐狸全部放出试探,却被老将军脚下的泥沼接连吞没。艾大叔口吐猛火,快速逼近老将军,然而黑水像一张巨网一样打开,将猛火的能量再次吞没。 刚接近的艾大叔瞬间察觉到了危险,在后撤的同时,对方从口中吐出了更多的黑水黑水的巨网协同新的黑水触手向他裹来,铺盖了大半个场地。他周身的红色火焰能量暴增,于黑网中破开了一道空洞,逃了出来。 黑水的网扑了个空,但随即钻入地面,将地面土石腐化成了一大片缓缓旋转的黑泥,并从中伸出了更多的触手袭向艾大叔。如果站在他的视角来看,地面上已经完全没有什么立足之地了。 艾大叔的生存空间就只剩空中 场上的黑水带着泥沙咕噜咕噜升高,将场地拔高了两个人的高度,老将军恶狠狠盯着空中的火人,慢慢沉了下去。 他只想把这个人置于死地,当做新的踏脚石。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任谁都能看局势的凶险。说好的观赏比斗,竟打出了生死对局的感觉尤其是场外施法者们升起的保护罩,这可不是星君能够轻易破开的。 这位星君就算擅长空战,他的空中领域也将会被黑水慢慢吞噬。 和伯无霜在人群中挤散的宁然又挤了回去观战,当他看到艾大叔被逼的只能在空中盘旋,破开那一根根黑色触手的时候,急火攻心。宁然踏着人群的脑袋奔向比赛场地,打算赶走那些负责能量罩的修士。 老将军的属下看到有毛头小子如此造次,立刻高声唤人把他拿下。宁然一拳招呼上去,身边也浮现出火焰巨蛇,逼退了城主府的守卫。 艾大叔瞥了一眼场外的火蛇,等他出去,非得揍这小子一顿抓住空中火人瞬间的分心,老将军调动场上的泥犁地狱,从黑水泥沙中伸出更加复杂的触手,堵住了他的去路。 能量罩本身就很结实,再加上这些乌漆嘛黑的恶心东西,这老头是想把自己困死在里面艾大叔周身火焰暴涨,逼退了攻向自己的触手。 台下的宁然也被守卫们包围了起来,让他无暇闹场。 伯无霜看了一眼场上的骚动,他的身边凝结出巨大水蛇,冲向宁然身边的守卫。 观战区乱作一团,从中缓缓站起了山海国的二皇子。他笑眯眯地伸手抓向空中,伯无霜的水蛇立刻炸开,化作水汽消失在空中。伯无霜忍无可忍,反身持冰霜长矛跳跃着刺向此人,却被一把攥住矛身。二皇子脸上还是堆满笑容,他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无霜,别闹。” 第十六章 回浮岛讲故事 他的二皇兄叫做伯无海,长了无霜有十余岁。伯无海同时修炼水之力和风之力,在他这个年纪罕逢敌手。 伯无霜撤去长矛,重新站在水蛇头顶向着宁然奔去。 观众们纷纷避让,伯无霜高呼宁然,加入他这边的战局。宁然朝着防护罩的方向昂了昂脑袋,又踢飞了一个守卫,伯无霜立刻会意,抬起水柱,将宁然扔了过去。 “让我到防护罩最上面”宁然紧盯着慢慢变黑的保护罩,在水流的冲击下飞上了顶部。伯无霜看到宁然安全着陆,随即用水泡包裹全身,在水流中如同鲨鱼,游向那些操控防护罩的修士们。 然而他的道路被无形的风墙阻拦,水流撞击在风墙上,好似惊涛拍岸。 “二哥,当真要拦着我”伯无霜露出本体,面向二皇子的方向。伯无海则控制着风,漂浮在空中,风墙化作龙卷,将伯无霜困住。 宁然挥动火拳,从天而降击打在能量罩上。此刻黑水还没有完全包裹整个区域,在火光和黑色触手间,艾大叔瞥到了头顶的宁然。 这小子太胡来了。 用黑水从下方缠绕偷袭,终于缠住了艾大叔的脚老将军从黑色巨大触手中浮现,沧桑的脸上挤出了得手的微笑。 宁然见状不妙,情急之下大喊:“钟黎捷” 小钟黎捷从眉心飞了出来,宁然伸出两指夹住,附着了体内七成的能量注入其中,将闪耀着白光的手指狠狠插进了能量罩。 就像火焰点燃了草纸,能量罩从顶部呈环状迅速湮灭。 “艾大叔”宁然不会飞,直直从上面掉了下去,而他在坠落之时仍在操控火球攻击那个老头,试图帮艾大叔争取时间。老将军大怒,随意调动了黑水触手,将宁然的攻击息数接下,另一边则继续发动攻击,企图完全用触手包裹住艾大叔。 火焰的持续伤害和爆发不容小觑,但若是打不到敌人,就算再厉害也没用。艾大叔重重吸了一口气,调动了体内全部的能量,右手指尖火焰剧烈燃烧,攒聚出一枚暴涨的紫色火球,另一只手操控火狐,在空中避开层层触手卷住了宁然。 尝尝我这修罗之火吧艾大叔将紫色火球猛地向前一推,腿上火焰纹路同时发出耀眼的红光,将系在脚上的触手连同防火的衣物一起燃尽。 老将军快速评估出了那枚火球里的惊人能量,失去了防护罩的束缚,就算用狱沼也没办法完全困住这股恐怖的能量他急忙收回黑水,在体外形成一副泥沙狱甲护住全身。老将军落入地面黑水,黑水四散避开,他一拳砸向黑水下的地面,在场地外层升起了厚重的半圆石墙,他想要隔离爆炸的威能,以免城主府夷为平地。 老将军怒吼:“快撤” 台下的人早就一哄而散,没有傻子会无聊到欣赏老将军用无数黑水触手裹住那夺目的紫色火球。伯无海叹了口气,他控制风息定住了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想要直接将他带回山海城。 宁然被艾大叔迅速带离城主府,他忽然瞧见下方被抓住的伯无霜,便扯着艾大叔的残破衣角,催促他救人。伯无海正要离开,顿时觉得身旁的风被一股灼热的气息逼退。回头一看,身旁多了一个紫色火球,以及两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艾大叔一把夹住伯无霜:“这孩子归我,你速速离去。” 伯无海拦下了身旁的侍卫,旋即一笑:“这位星君,您这样欺负小辈,不怕被世人笑话” 艾大叔一边夹了一个孩子,自顾自飞上了天空。 老将军仍旧在地下积蓄能量抵御着紫色火球,稍有差池,天崩地裂。 伯无海急了,控制狂风要追过去,却只听见风中传来艾大叔若有似无的声音:“速速离去”他只能恨恨地带着侍卫,随风撤出城主府。 “起” 老将军青筋暴起,将全部狱沼裹住那枚小小的紫色火球。火球虽小,其中蕴含的恐怖热量将周围的触手蒸发一空,他也只能不断消耗火球的能量,降低爆炸的威能。 “开” 老将军催动土之力,向两侧用力抓开,地面瞬间裂开一道巨口,狱沼像是有生命一样,咕噜咕噜带着火球滑了下去。 “合” 他把打开的双手慢慢合上,将地面的巨大裂缝重新挤压在一起。外侧的石墙也慢慢合拢,远看像是巨大的坟墓。 城主府的守卫们急忙控制水流,带走了快要虚脱的老将军。老将军喘着气,手颤抖着指向那里:“众守卫听令,用海潮之术” 话音未落,地面剧烈震动,城主府的建筑这地震中仍是全部倒塌。 星君的恐怖能量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有余 悸,亲眼见识了这场打斗的修士们害怕之余,也带着崇敬。伯无海坐在地上发愣,远处紫色的火云冲天,在空中膨胀,向所有人展示着它的威能。 若不是老将军拼死护住此地,恐怕这波动能毁了小半个玉亭关。 艾大叔用尽九成的能量,但他丝毫不敢怠慢,加速在天上向北飞行。 “我们回浮岛” 他们在天上整整飞了近一天,终于到了浮岛边界。还未降落,南区的守卫们早就发现了异常,直接发动了猛烈的火焰攻势,将三人包围。一脸黑线的艾大叔拨开层层烈焰,从中走了出来。 “小兔崽子们是我”艾大叔一脸的不耐烦,身后还跟着宁然。 众人赶忙收了火焰,向艾大叔行礼:“见过艾大人。” 艾大叔安排了人护送两个孩子去休息,自己则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往圣殿,准备告知外界的消息。宁然不满他的安排,估算着艾大叔离这儿的距离足够远后,在守卫眼皮下又偷偷溜走,还一点也不客气地偷了两匹马,带着伯无霜直奔东区森林。 他想让伯无霜见识一下他口中的半神朋友。 殿前卫第三十名天才少年小魔王宁然带着外界人族偷了马溜进浮岛的消息,在一天内又传遍了浮岛。 宁然一边驱使着马匹,一边介绍着浮岛的风土人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森林的边界。两人把马栓好,宁然就开始放声大喊:“钟黎捷钟黎捷” 伯无霜非常紧张,他从小到大就见过一次真正的半神,那是山海国的海神。 半神虽然称作半神,但在他们这些凡人眼中,就是神,或者说是天灾。 从森林的间隙中飘来了一缕缕白色的火焰,在他们面前汇聚成了一匹没有头的骏马。 伯无霜立刻跪在地上,虔诚叩首,不敢说话。宁然噗嗤笑了出来,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钟黎捷,你看这个外界的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钟黎捷头上的火焰中发出了声音:“难得一见的冰修。” 宁然点点头,伯无霜看这位半神并没有释放威压,也没有所谓神的架子,他也顾不上那么多问到:“恕我之罪,不知半神大人是否认识伏陵半神” “伏陵”火焰中传来了疑惑的声音。“有些印象。” 伯无霜便用水流,在空中写出工工整整写出伏陵二字。 “原来是他,何时变成了半神”面对着钟黎捷的疑问,伯无霜不敢怠慢,把他知道的历史神话简单讲了一遍。 近千万年前,山海国的先民迁徙到了整片大陆的东部,与其他种族共同生存在了大陆上。兽族极为强盛,生命力比人族强盛,繁衍能力也极强,凭借蛮力让众族生活在兽族的统治之下。 甚至有些种族在兽族的威压下灭亡。 经过不同半神的指点,所有种族开启了新的时代,逐步走向修炼能力的道路。而人族依靠着与众不同的聪明才智,创造改善修行之法,并同时祭祀山神和海神,得到了两位半神的庇佑,这才日渐强盛,开创了强大的国家。 经过漫长岁月的生存和战争,山海国逐步站稳了脚,将兽族打退到南部的边疆,将蜥行族赶到了北部,稳定国家的繁荣。 而在几十万年前,兽族贼心不死,一举攻下大陆的西部和南部,占领了大片土地,再次称王称霸几万年。在这期间战乱杀伐不断。当时的山海国国君通过极大的代价唤醒了沉睡的山神伏陵,将兽族杀回了西南的森林平原。 于是历代的帝王大兴土木,在整座大陆上建立了六个诸侯国以及六座大关,以均衡牵制异族势力。在西南方的兽族领域外,设置的是玉亭关和星垂关,监视和保护边疆,以及监视禁地。 大陆的西方建立了一座大关,用来监视西南部的异族。东南方则建立两座大关,守护边界和海界,而北方,也建立了一座监视蜥行族的大关。 宁然听得津津有味,这可比浮岛的历史还要好听。历史上浮岛唯一一次鼓动全岛人族合力破开结界的族长,也被当时几任大长老立刻给弹劾了。 在他眼里,这就算是惊天大事。 原来伏陵被人族称作半神,钟黎捷望向北方,随即问到:“那么除了伏陵,另一位海神的名号你可知晓” “另一位海神名为矶,有幸在祭祀典礼上见过一次。” 听到那熟悉的名字,钟黎捷头上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不错,我记得他。”钟黎捷像是回忆起了美好的事情,甚至原地踏起了步。“这条鱼偶尔会想着熄灭我头上的火,但他永远也做不到。” 那我和这条鱼一定合得来,宁然心想。 第十七章 半神伏陵的突袭 “诸神联手创造宇宙,开辟了无数空间进行试验。我们虽不是最初的造物,但比那些天生生灵更加完整。木神大人为此付出了” 钟黎捷的火焰慢慢黯淡,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抱歉,宁然大人。” 宁然一脸的失望:“故事会时间就这么没了” 钟黎捷头上的火焰在微风中浮动,他卧在地上:“既然宁然大人要听,那就讲讲矶的故事。” 伯无霜听到矶的名号,当即跪了下来。山海国海神的故事,他又想听,又怕惹上麻烦。 宁然晃了晃脑袋,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矶是水神的造物,他的本体却只有普通河鱼的大小。” “等等,你怎么不叫水神大人,直接叫水神”宁然还没听两句又开始打岔。 “嗯。”钟黎捷不知道如何解释,沉思片刻,“而这条河鱼只要有水,他就能够无限吸收,让身体膨胀成足以撑破天的巨兽。若不是水神加以限制,其他的半神休想碰到一滴水。” 伯无霜见过海神矶,在他参与祭祀的时候,他曾偷偷抬眼观察,那巨大的鱼型半神甚至让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这也是他对半神极为恭敬的原因,有些修士从未见过半神,却总拿半神的伟力开玩笑。 他坚信如果触怒了海神矶,一场海啸能够淹没整个山海大陆。 “哎听起来不是很厉害嘛,全身都是水做的,直接用火烤干便是。”宁然一脸的不屑。 “宁然大人所言极是。”钟黎捷仿佛看到了那位桀骜的火神,和宁然的身形重叠在一起。“那我们再说说伏陵。” 钟黎捷从头中分出一团火焰,轻飘飘钻入附近的一块石头。石头瞬间开裂,从缝隙中流淌着岩浆。他又控制着火焰,将融化的岩浆包裹住石头的裂缝,让它重新聚合在一起:“伏陵就是这样被创造的。” 两个人一脸黑线,就这 钟黎捷发出了低沉的奇怪笑声:“当初火神大人和土神大人想要联手造一个火山神,结果刚要创造,火神大人突发奇想,又要造一个火焰世界。他抛下土神大人,随意在石头上喷了口火,伏陵就此诞生。所以伏陵并没有灵魂,不能位列半神,只能算是比肩半神的魔怪。” “原来半神都是他们造出来的。”宁然若有所思。 钟黎捷的火焰抖动,像是在摇摇脑袋:“不全都是,有些半神会从大道规则中演化,有些半神会通过祭祀诞生。诸多玄妙,一时半会也讲不全。” 故事会结束,宁然二人告别了钟黎捷。 伯无霜对宁然坦白了他的过失。因为自己的信,以及在二哥的眼下被艾大叔带走,父王定会发动战争,派兵攻打浮岛。当务之急,便是和他一同前往都城,阻止这场战争。 圣殿中,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艾大叔抓到了救命稻草宁然和伯无霜的拜访。 半柱香后,众人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族长捋着乱七八糟的胡子,低头不语,旁边有长老鄙夷看向伯无霜说到:“既然这小子是皇子,那把扣为人质即可。要是真打过来,两军阵前拎出来退兵。” 其他人纷纷附和,吓得伯无霜躲在宁然的身后,紧张不已。 宁然哼了一声:“您老人家还真不要脸。” “你”那位提议的长老愤怒地指着宁然,大祭司按下他的手臂叹了口气:“好了好了,这位小朋友也并无恶意,能够理解。但是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解决这场矛盾。” 族长转过身看向伯无霜:“不知这位小皇子有何高见” 伯无霜行了礼:“浮岛离山海城说近不近,中间有伏陵山脉阻隔,山海城是不会发兵的。天锁c星垂c玉亭三个大关,也就只有玉亭关最近,艾先生已经和老将军斗过一次,想必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伯无霜看向宁然:“借我匹快马,我回山海城和父王谈判。” “如果你的父王不听,定要攻下我们浮岛,该如何应对”那位长老嗤之以鼻,又开始为难伯无霜。 “这”伯无霜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若是父王容不得浮岛人族,那么这场战争在所难免。伯无霜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简单。”宁然拍了拍伯无霜的肩膀,“你父王不是怕海神吗要是打起来,让钟黎捷和那个什么鸡传个话就是了。” “钟黎捷”宁然解释完,又开始高声呼唤。钟黎捷第二次踏入圣殿,底下黑压压又跪了一地。 宁然告知了他的想法,钟黎捷摇了摇头:“火神大人只让我守护浮岛。” “别废话,快去和你老朋友聊聊。”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二皇子的加急信送到皇城后,山海国之主大发雷霆。担心自己的爱子出事,再加上浮岛的威胁,他立刻派人唤醒山神伏陵,准备发动战争。他将会献祭更多的人族囚犯,以及那些异类。 伏陵山脉中的一座火山口,缓缓喷发出浓厚的黑烟,炙热的岩浆喷发,将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三只巨大的岩浆手臂抓住火山口,支撑着爬了出来,那正是山海国的山神,伏陵 他巨大岩石身体上倾泻着滚烫的岩浆,身体也慢慢凝固成型。三只巨大的岩浆手臂在流淌的岩浆中变形,成为了伏陵的三条腿。 已经太久没有出来活动了,伏陵兴奋无比。他跟随着山海城凌风军的指引,一步一步向西南方向走去,他一边走,身上尚未凝固的岩浆一边洒落,所过之处,皆化作焦土。 伏陵走了半日,像一座山一样朝着浮岛移动,就算在南区,远远便能瞧见。 前方的探子不停回来汇报,族长听得头痛欲裂,和一众长老商讨对策。那可是半神,还是掌管了火之力的半神如果说是人族的军队降临,浮岛子民一个比一个能打。然而没有人告诉他们,从北边会打来群山一样的怪物,那是真正的惊骇之物,真正的半神。尤其是守护浮岛的半神钟黎捷正好不在,令人陷入深深的绝望。 背浮岛一战。 临时召集了浮岛的强者,族长带着他们火速飞向了伏陵。伏陵一步一步缓慢走向浮岛,他远眺着那片乐土,盘算着把禁地改造成一座巨大的火山,让自己睡个痛快。 眼看着就要走下伏陵山脉,南边飞来了数十个黑点。若是以人族的视角来说,他们就像一团黑乎乎的蚊虫,伏陵轻蔑地看着他们,他的体内发出轰隆巨响,而凌风军们列阵以待。 五息后,几百凌风军军士变成了焦炭坠落。 族长的额头青筋暴起,他身后半圆火线升起,向外飞出了几百枚晶体,像游鱼般钻入伏陵体表的石头缝隙。众人配合族长各显神通,轰鸣声爆破声四起。 伏陵丝毫不在意他们的攻击。毕竟在他看来,这些攻击手段都是挠痒痒,甚至他们永远也挠不到真正的自己。 几百只金乌从伏陵体内进出,它们贪婪地汲取能量,越变越大。再加上体表的岩石被数十个火修剥落了一层,伏陵勃然大怒,这蝼蚁般的凡人正在窃取他的威能 伏陵体表凝固起来的岩石再度裂开,滴下了赤红的岩浆。他感受到了能量的缺失,这是对他的亵渎 本身就是一座活火山,伏陵辽阔的背上隆起巨大的火山洞口,从中喷发出刺鼻的黑烟,迅速遮蔽了天空。天地间变得昏暗,他身上的岩浆显得更加明亮刺眼。伏陵晃动身体,又从火山口喷发出大量的岩浆,像是流星一样攻击着整个浮岛。 族长口鼻流淌着血液,吸收如此多的能量,凭借他的凡人之躯已经控制不住。他怒吼着,将这群巨大的金乌息数坠在伏陵腿上。 在这恐怖的爆炸能量中,伏陵的一条腿几乎断裂,他的身体在空中晃悠,差点倒了下来。岩浆与岩石坠落,地面也开始了剧烈的震动。伏陵的身下火光冲天,半神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绝不能让他踏足浮岛 火神大人庇佑我等,族长在心中默念。他抹去了鲜血,和众人并肩作战。 伏陵发出了震天的怒吼,从他的火山口又飞出了无数的岩浆石块。它们在空中慢慢凝固成型,变成了一个个人型的石头怪物。 它们砸在浮岛的大地上。在烟雾和火光中,浮岛的子民们严阵以待。 第十八章 各自的计划 钟黎捷优雅地在空中奔跑。千万年被锁在浮岛,终于得来一刻的喘息。不消半日,他便跃到了东海的领域。 一想到老友重逢,钟离捷的火焰伴随着他的情绪熊熊燃烧,如同海面上初升的太阳。水汽蒸腾,海域中的生灵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除了瞬死的生灵,都拼命地扎向海底。 矶正在深海中漫游,他感应到了海洋的痛苦,和浅海生灵们散发的恐惧情感,那股火焰能量生生不息,似曾相识。 但绝对不会是伏陵。 在火焰的光辉下,如同山脉般大的透明巨鲸跃出水面,海浪纷纷避开,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巨墙,宣誓着海洋那无穷的威能。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漂浮在海上的熟悉身影。 巨浪静静落回水中,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巨鲸的透明身体坍塌,从中游出一条银色的鱼。 “钟黎捷好久不见” 钟黎捷看着这位山海大陆的海神,恍惚间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矶看起来像是一条小鲨鱼,长着又细又长的鱼尾。他的背鳍从背部延伸到尾部,像水草般在空中摇曳。身下六对长须般的鱼鳍轻轻拍打水浪,在银色的皮肤下呈现出绚丽的光芒,在火光的映衬中熠熠生辉。 “沉寂了无数岁月。”钟黎捷感叹着,他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神通,不至于灼伤这位老朋友。“我们的确许久不见。” “你不是被火神送到那个鬼地方了,怎么出来的”矶在水中甩动长长的尾巴,将海水泼在钟黎捷身上。 “火神大人的实验初步成功。” 矶从他口中听到火神两个字,惊恐地翻过身体藏在水中,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该不会火神大人已经降临凡间我能逃去哪” 水神和火神一向不和,作为水神最喜爱的造物之一,他可不想等着自己变烤鱼。 “别紧张,火神大人暂时没有消息传递。不过你这位海神大人倒是在人间混的有头有脸。” 听闻火神尚未降临,矶放松地浮在水面:“实在是无聊,一直在等候水神的命令,等得我也想自尽。做这个差事,权当找个乐子。拉图拉斯你还记得不,就住在” “打住。”钟黎捷感应到了大陆上的异常,他原地踏步,准备调转方向。“我要继续履行使命,此番前来也只是拜托你和人族之王聊聊,让他停止战争。” “好说。”矶身下美妙的鳍在水中摇摆,控制着洋流。他在海水中破浪而行,仍旧化作巨鲸的模样,向着大陆东岸前进。 “有空找我” 目送巨鲸离去,钟黎捷调转身体,向着浮岛飞驰。 钟黎捷对生命从来没有敬意,即使他曾是木神的造物。他只服从火神的命令,为了火神的计划,他甘愿奉献一切。 族长被伏陵喷发的能量轰在地面,转身又如同疯魔般进攻。半神的力量实在恐怖,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让先锋部队回浮岛抵抗火山族。 族长又一次重重砸在地面,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将他从坑中扶起。族长被灰尘和血泪迷住了眼,他随意擦去,大口喘着气:“老子叫你们回去分担压力,又回来做什么” “我来帮你。”耳边传来大祭司的声音。 大祭司年岁已高,已是风中残烛。只因宁然,让他重新点燃了希望,若是能看到烈火之神降临,亲眼看到那一生的信仰,一切就都值得。 就算为此粉身碎骨。 大祭司迅速飞到了伏陵头顶,用体内纯净的火焰能量在这片大地上刻画符文。 族长释放的火球们从大祭司的身体两侧划过,击飞了攻过来的两个火山族石人。 背对着想劝阻但说不出口的族长,大祭司叹了口气:“朱云,你是浮岛的族长,何况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他继续调动体内磅礴的能量,将爆破阵法深深刻下。 “给我护法。” 伏陵背上的火山中钻出了大量的火山族,攻向二人。族长双拳发力,体外浮现出更为强盛的金黄色火焰,向敌人们迎了过去。十个,百个,千个,族长奋力抵抗着,为大祭司争取时间。 没有任何虫蚁的阻拦,伏陵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他踏入了北区向外扩展的地域,踏入了浮岛的地盘 光是走动,伏陵就对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产生了极强的压迫感。大地在震颤,天空被遮蔽,无数的火山族和坠落的岩浆好似流星,好似暴雨,不断降临在这片土地。 大祭司满是皱纹的脸上溢出了微笑,他倾尽全部的能量,倒在飞来的族长怀中。 从他的口中,族长只读出了两个字: 再见。 族长飞回北区,接下来要指挥新的作战。他快速掠过北区边境,一尊尊未落地的石人在。他身边爆开,如同转瞬即逝的烟火。 身后的爆炸声响彻天地,族长强忍泪水,来到了北区的临时指挥所。 对于宁然来说,外界的新鲜感已被伏陵带来的灾难冲击得一干二净,他此刻保护着弱小的岛民撤离,只期盼着钟黎捷快点归来。 爆炸声响结束,伏陵的头顶损毁了四成,正在不断垮塌。这个庞然大物支撑不住,向地面压了下来。 地面从远处传来剧烈的震动,甚至在玉亭关都能被察觉。伏陵却慢慢抬起断开的身体,任凭断面处的岩浆挥洒,他继续迈开山峰般的腿,大步踏向浮岛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该怎么打。 族长赤红的须发生出银丝,他简单下了撤退的指令,跪在大祭司遗体前放声痛哭。 宁然也揉了揉红肿的眼眶,想要放出钟黎捷的一丝分魂。 就在这时,远方划过一颗流星,急速逼近了那座山一样的怪物。 钟黎捷毫无阻碍地撞进了这座山的内核。他一脚踏在伏陵身上,将他从山石中踢了出去。伏陵尚未察觉到钟黎捷的存在,就贯穿了整座山峰砸向地面,深深嵌在泥土里。 钟黎捷所过之处,山石如冰雪融化,他从空中降落,站在伏陵的上方。 那个长着着三只脚,身上碎裂出岩浆的奇怪石头,便是伏陵的本尊。钟黎捷右蹄猛地踏在他的头上,如同火神亲临:“你好大的胆。” 伏陵倒在地上的庞大身躯缓缓动了起来,卧在北区的边境,成为一片连绵的小型山脉。浮岛内的火山族们也都停下了战斗,向北方撤离。 钟黎捷封住了伏陵的部分能量,让他老老实实走回伏陵山脉。伏陵灵智不高,气急又只能默默忍耐,带着一众火山族踏上了回去的旅程。 同一天内,山海城收到了山神伏陵被禁地人族击溃的消息,以及来自海神矶的亲自警告。山海国诸位大臣把头埋到最低,生怕因此受罚。 “祭祀了两个没用的东西”山海之主震怒,吼得厅堂上鸦雀无声。 寂静之后,海将军悄悄扫视着同僚,他清了清嗓子站出来:“陛下,臣听闻那伏陵被击溃,一路上变作个小石头带着火山族返程。臣以为,不如借此机会,把这伏陵” 山海之主对上了海将军的狠辣眼神,他静下来思索一番,又看着下方的无能废物:“准。” 伏陵天生无灵魂,所以他及其渴望拥有灵魂。他在远古的时代习得秘法,能够通过献祭的方式得到生灵的灵魂,并积攒在体内。 所以山海国最初的祭祀,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在他的计划中,山海国将会成为他永世的奴仆,为他源源不断献上灵魂。只不过无休止的屠杀会招惹不详的存在,在某次翻车后,伏陵变得异常小心,生怕自己重蹈覆辙。 如今,山海之主将会彻底铲除半神伏陵,解放这荒诞的祭祀,解放这代价巨大的利益。 世人将会赞颂他的伟业 伏陵带着火山族们路过了一片湖泊,在夕阳的映照下,湖水宁静而美丽。 然而跟在队伍后的火山族们正在诡异消失,伏陵诡异地转动着他的岩石脑袋,发出了类似人族语言的声音:“别躲了,出来。” 每一个火山族的诞生,都要消耗一枚灵魂。对于爱魂如命的伏陵来说,这无异于凡人践踏在他的头顶。 “呵呵呵。”伏陵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吾之一族将会繁荣昌盛 “死” 第十九章 伯无霜的回忆 湖泊中的水左右分开,海将军脚踏泥土台阶走出,抚掌大笑。隐藏在暗处c遁于地下水下的杀手们也现出身形,干净利落地毁掉了所有的石人。 伏陵从浮岛北区出发,沿途已走了数日。那个多管闲事的钟黎捷就足以让他难堪,让他没日没夜饱受煎熬,此刻还要承受如此屈辱。 每失去一个石灵,他毁灭人族的怨念就烙印得更深 海将军并不想给伏陵逃走的机会,伏陵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蹂躏。他立刻出手打出风牢水牢,将伏陵困住。 “半神不过如此。” 海将军嘴上强硬,暗中则施放更加强大的术法。水牢之中,旋涡混杂着游鱼般成型的水系能量高速旋转,不断摩擦破坏伏陵的外壳。水流疯狂吞噬着伏陵的能量,在水中忽明忽灭。 杀手们也没闲着,在周围布置阵法,以防万一。 伏陵站在水牢的旋涡中,像是海上被巨浪冲刷的礁石。水流确实能够让心灵平静,现在的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让整个山海城陷入绝望的点子。 “玩儿够了。”伏陵随意向前踏出,湍急的水流撞在他的身上,全部变成了蒸汽。 海将军眉头一皱,操控狂风卷走了水汽。伏陵身影显现的瞬间,水牢迅速收缩,将这块石头死死包裹。他的脸涨得通红,汗珠顺着额头流淌,糊住了他的双眼。 海将军依旧死命压缩着那枚水泡,不敢松开。 众杀手察觉到海将军的问题,却在下一刻目睹了真正的恐怖:海将军的口鼻冒出黑烟,从皲裂的皮肤中溢出岩浆。 失去控制的水流撒落在地,留下这片寂静无声的森林。海将军这样的绝世高手被秒了在场的杀手自认一对一不能敌海将军,但怎么说也能与之对上数个回合。 海将军口中的黑烟慢慢飘向伏陵,在空中扭曲成他的模样,被伏陵吸入体内。 “美味的灵魂。” 逃,快逃。杀手们立刻舍弃了使用阵法的念头,拿出本领四散奔逃。 伏陵的石头顶部裂开,伸出了一枚岩浆之眼。每个逃亡者的身边瞬间凝聚出火山族石人,无论是空中,还是地下。 他抖动眼球,无视了蝼蚁们的叫骂和攻击,缓慢朝着伏陵山脉的老巢走去。石人们的岩石手掌中熔化出炽热的岩浆,在剧烈的挣扎中盖住了他们的痛苦面庞。 自伏陵退去,伯无霜决心留在浮岛,和宁然一起参与战后修复。浮岛并无土修,一切修缮建造只能纯靠人工。 宁然一边干活一边叹气,浮岛这千疮百孔的模样,得修到猴年马月。 休息的时候俩人又是一顿谈天说地,宁然却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伯无霜为何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受,跑出来满世界溜达。 伯无霜眨巴着眼睛,努力把悲伤的情绪憋回肚子,开始了宁然喜欢的故事环节。 他是山海国的三皇子,他是还未生下来就备受山海之主疼爱和关注的存在。在他出生之前,宫中的星相就曾为他占卜预言,称他为未来的冰之王。 从有记载的远古时代开始,在这片山海大陆上诞生的冰修都极为罕见。但可惜的是,整座大陆能够提供给冰修的天财地宝少之又少,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任何修炼途径。 但故事的另一个转折在万年之前,当时的山海之主同时掌握着冰和水的能力。为了修炼,他在祭祀海神矶的时候提出请求。谁都没想到,海神矶满足了山海之主的请求,从遥远的极北之地为山海之主无偿带来了冰魄珠。 那一代的山海之主凭借着冰之力,统一了整片山海大陆。在他的寒冰王座下,众族心甘情愿俯首数百年之久。 伯无霜的父王非常关注他的成长,为了远古的荣耀,也为了他的荣耀。伯无霜也崇敬着自己的祖先与父王,从懂事起立志成为一国之君,并为之刻苦修炼。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习惯众星捧月,也并非所有人都能习惯去众星捧月。众人的期待和谩骂成为了他的压力,却无法转化成动力。 伯无霜厌恶这样的生活。他无数次向母亲哭诉,得到的却都是一张冰冷的厌恶表情。而在这偌大的皇宫内,竟无人敢接近他分毫。 除了二哥。 他变得麻木,他遵守皇室礼仪,他在修炼之道上刻苦努力,他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惊艳天才。父王爱他,兄弟敬他,众人捧他,却无人真的关心他。 直到伯无霜一不小心听到了大哥和四弟对他恶毒的咒骂,世界从此开始崩塌。 他变得更加麻木。 他的麻木换来了两颗冰魄珠。父王见他终日不言 不语,便在海神祭祀上和矶做了交易,想要借冰珠讨伯无霜欢心。 冰魄珠承载着极强的冰之力,据说是极寒之地的掌管者流下的眼泪。就算是伯无霜这样的冰修,也只能贴身慢慢吸收,否则寒气堆积体内,血肉之躯将会因为冰霜之气的侵蚀,落下严重的病根。 伯无霜戴上冰魄珠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大皇子和四皇子嫉恨的目光。但在当天夜晚,他又遭受了人生的晴天霹雳。 他撞见了母亲和山将军的私会。 他与四弟伯无雪一母所生,但四弟与他和父王在面相上并无相似之处,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不敢和任何人提及此事,也因此落下心病。 现在的他,只想拥有自由。 宁然听完伯无霜的身世,也想到自己未知的过去和伴随他的孤独,不禁潸然泪下。 伯无霜吓了一跳,他赶紧强挤笑容,不想让宁然也陷入这负面情绪。他操控水流举起一根木桩,插在宁然身前:“休息够了就起来干活。” 宁然用及其不熟练的手法敲打着木板,情绪恢复的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天晚上冻住那么多猪,是不是你借助了冰魄珠的力量” 伯无霜躲过宁然的眼神,低头假装找工具:“是,是啊,怎么了” “万事万物都有着循序渐进的规律,这是艾大叔教给我的。”宁然使劲把木桩扶正,靠在旁边大口喘气。“打个比方,就好比种子发芽,才能长出枝干。” 伯无霜抽动着嘴角,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扯什么。 “你说这个珠子很危险,甚至贴身才能使用。其实我早就感应到了,在我遇到你的时候。”宁然又扛起一根巨大木桩,吃力地抬了过来。 他害怕用火之力强化了身体,会把这没盖好的房子全部烧毁。 “但是过了一夜,我就察觉不到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你肚子里。” 伯无霜变成了伯无语,敢情这小子酝酿了半天就为了问这个。难怪半神钟黎捷应付他的方式也是讲故事为主,真是比孩子还难伺候。 不过伯无霜这些天也有疑虑,冰魄珠在他的体内并无异常,也没有像父王所说,会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只不过前段时间独自行动的时候,偶然间会觉得体内寒气暴涨。 难道真的和宁然有关他操控水流卷起破碎的石板,一边铺路一边观察着卖力的宁然,也找不到什么头绪。 “你说的没错,那天晚上确实吞服了冰魄珠。” 宁然找了处阴影,虚脱地趴在地上:“凭什么你可以不用出人力,真的好羡慕你。好朋友伯无霜可以用冰魄珠给我降降温吗,我快热死了。” 伯无霜的水蛇推开被冻在冰块中的宁然,继续手上的工作。 岛民们空前团结,数日后完成了浮岛的重建。族长在哀悼日后向所有浮岛居民发出了大祭司生前的议案:开放浮岛。 这无疑是浮岛历史上的又一重大事件,伯无霜也很高兴能够代表山海国共同见证此事,协助制定方案。无论是哪个区的浮岛人族,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去留。 很多人选择了探索新世界,从此告别了家乡。宁然生性跳脱,自然选择了出门游历,而且还要去整个山海大陆最繁华的都城游历。 谁让他有伯无霜这个朋友呢。 第二十章 山海城内 艾大叔也不是什么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自打在外界闯出了点名头。他也准备离开浮岛小半年,去接触那片新天地,并美其名曰学习异域文化,方便浮岛和外界的贸易往来。族长亲自把艾大叔送到了边界,一脚踢了出去。 “不用回来了。” 宁然也不相信艾大叔的鬼话,毕竟上一次看到艾大叔在玉亭关看书,他还把书拿反了。宁然满意地看着他捂着屁股告别,随意挥了挥手:“记得多看书。” 学学新任大祭司吧,人家才是真的勤学苦练。 宁然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带着伯无霜离开南区向北进发。因为他老是偷马的不良记录,这一次的旅行他只能靠腿。就这样,宁然带着无能狂怒踏上了新的旅途。 伯无霜想带他先去蜥行族的边界,体验一下真正的异域风情。无奈拗不过宁然,他硬要先去山海城,去偷另一颗冰魄珠欣赏。毕竟还得靠宁然吃饭,伯无霜只能陪他穿过伏陵山脉的西南角,向山海城进发。 他们路过了伏陵遭遇袭击的湖泊。山林中植被茂盛,风景极佳,但偏偏有一小块光秃秃的土地,十分惹眼。 伯无霜留了个心眼,他能够感应到地面遗留的水系术法,绝对来自顶级高手。但令他奇怪的是,这股能量像是濒死之人胡乱使出,毫无章法。 宁然看他站在空地琢磨,也往地上瞅了瞅:“怎么了,地上有什么宝贝吗” 伯无霜一脚踢飞这个白痴,继续向前。 希望自己没有多虑。 好在伏陵山脉的西南角不是很陡,让他们可以沿着山腰前进。伯无霜嫌两人走的太慢,催动水蛇赶路,还饶有兴趣地看着在半空跌跌撞撞c努力练习飞行的宁然。 无头苍蝇,应该是对他最形象的描述了吧。 两个人在森林里与野兽博弈,或是打斗切磋,一路行进半个多月,总算爬上了最近的山巅。 “但凡我学会飞行,这点路程还不是轻轻松松跨过去。”宁然叉着腰站在山顶,从心底迸发出壮志豪情。他们在山上远远地看到了山海城,其规模之大,城市之繁华,就算是伯无霜本人,也会惊叹不已。 “好大。”宁然的语言天赋实在不行,但他还是对自己做出的评价很满意,不停地点着头。 伯无霜又是一脚,踢得他向下滑翔。 “欢迎来到山海城” 宁然在空中放声大笑,感受向下坠落的快感:“老子先走一步有胆就追上我” 伯无霜手搭凉棚,望向这伴随自己成长的大地,乘着水蛇追了上去。 山海城的规模是玉亭关的两倍大,更别说算上城外的面积。两个人快马加鞭赶了两日,才踏上了通向城门的大道。他们跟着来往的行人车马,雇了一辆小车,一路上欢声笑语。 这里是山海城的南门大道,远远望去,南门的巨大门洞上雕刻出清晰的人族字体:南天门。城墙上的石块严丝合缝,最大的石块甚至有圣殿大小,堆砌地整整齐齐。宁然瞠目结舌,这得是多少天神下凡,才能修建出如此宏伟的建筑。 南天门前,众多守卫正在盘查进城之人。除了那些华贵的车马队伍,其他无论是何种族,都会被一道一道的关卡审讯。宁然看了看伯无霜雇的普通马车,又看了看躲在后面的伯无霜,小声嘀咕个不停。 “来来来,你们几个,过来。”一位人高马大的守卫粗鲁地拽过马匹,将他们拉倒一旁。他右手按在刀上,显得威风凛凛。 宁然和车夫并肩坐在外面,他左右看了看,见对方狠狠盯着自己,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名字。” “嗯,宁然。” “从哪来” “浮岛。” 守卫皱了皱眉,“浮岛什么破地方,哪个关外的村里吧。” “没听过。”后面的几位守卫摇着头,哄然大笑。 持刀守卫也嗤笑了一声,用手拨开宁然,他看向藏在车内的伯无霜,轻蔑说到:“后面的那位,还不赶紧出来是想官爷我拆了这车子,把你请出来不成” 车夫赶紧挂上笑脸,给他悄悄递了几个钱。守卫冷哼一声,一把推倒了车夫。 “打发谁呢狗东西。” 伯无霜忍无可忍,他撩开帘子走了出来。冰霜长矛指向挑事者的脸,守卫不耐烦地抽出佩刀:“喂,你想找” “找什么。” 南天门的守卫们扑通跪下一片,眼前这少年不就是三皇子吗。持刀守卫扔了刀趴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 伯无霜搀扶起车夫,也不说话,重新钻回 了车厢。宁然蹲在地上瞄了瞄那位守卫,被他的鼻涕眼泪恶心地蹦了起来。 这家伙该不会被吓得尿裤子了吧,宁然一边追着马车,时不时回头看向守卫的屁股。 马车上,宁然嘿嘿一笑:“三皇子好大的威风。” 伯无霜叹了口气。他揉了揉脸,变回了曾经冷酷的模样:“见笑了。只要踏入皇城,我就得重新做回那三太子。我这还有些钱币赠与宁兄,希望你能在山海城里玩的开心。” 他掀起帘子,轻轻吸了吸鼻子:“后会有期。” 伯无霜跃出马车,乘着水蛇游向皇城。胆敢在警备森严的山海城内如此放肆,也没有几位。 从南天门到皇宫,就算有水蛇可以赶路,但还是不够快。伯无霜催动体内冰之力,水蛇头顶凝出寒冰双角,光滑的躯体外冒出层层冰鳞,在游动中变成了威严的冰龙。它释放着惊人的寒意,像是在海上劈波斩浪的快艇。 仿佛寒冬凛冽的风吹过,山海城的子民们都已知晓三皇子的归来。 山将军正和山海之主正密谈海将军失踪一案,虽不断派探子地毯式搜查,但他们仍旧和海将军等人失联,像是海将军带着他们蒸发在人间一般。 但好消息是,伯无霜回来了。 书房大门缓缓推开,山海之主皱着眉头,端正坐好,展现出霸主的威严,即便他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伯无霜进门行了跪拜礼,不起身也不说话。 山将军告退出门,山海之主才清了清嗓子:“赐座。” 听完伯无霜的汇报,他随意找了个借口,送这不省心的孩子回宫。国家大事,还轮不到孩子来指手画脚。 伯无霜又和父王闹得不愉快,脸上挂满了寒霜。他拒绝了仆从的接驾,独自走回自己的行宫。 讨厌什么就会来什么,伯无霜撞见了宫中最讨厌的两个人:大皇子伯书贤和四皇子伯无雪。若是放在过去,这两人的嘘寒问暖会让自己的心有所慰藉,但如今,只会变成无尽的厌恶。 两个人带着一众仆从宫女大摇大摆地路过,想必也听到了三皇子归来的风声。 “三弟,好久不见,身体如何” “三哥,好久不见,身体如何” 伯无霜面无表情,他加快速度绕过人群逃离此处。大皇子咬着嘴唇,怒气瞬间冲上了脑袋。他也不藏着掖着:“三弟你还把我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吗” 无人应答。 疯狂砸烂了自己行宫中的名贵物品,大皇子满腔怒火无法发泄。四皇子清楚这位大哥的脾气,也不敢劝阻,便告别他提前回去了。 还真是丑态百出啊,大皇子喃喃道。能力不如他人,在父王心中的地位也极低,如今就连这小子也对敢自己不敬。他越想越气,将剩下的情绪全部发泄在仆从身上。 宁然孤身一人在大街上溜达,无处可去。他已经知晓了外界的规则,自己再闹事可就没人替他说话了。小心观察着来往的行人和店铺建筑,他打算哪里人多往哪走。 迎着美好的阳光,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只手臂,猛地将他拽了过去。宁然下意识让火焰能量在体内运转,滚烫的温度让对方立刻缩回了抓住他的手。 他转身看清了对方的样貌,拉扯他的原来是一头银发的少年。他的肩上披着一个破旧的宽松罩袍,给人的初印象也像极了宫中的伯无霜,冷漠无情。 宁然正准备开骂,身后传来一阵粗暴的马蹄哒哒声。一头两人高的怪物踏在了宁然刚刚站立的地方,身后拉着沉重的八轮木质大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原来这小子是在帮自己,宁然很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歉,换来了对方的白眼。 怪物长着老虎般的身体,四条腿像马一样健硕细长。它的头却像是猎犬,两对狰狞的怪异羊角从耳朵两侧顶出。它的身上坐着一位沧桑大叔,嘴上叼了烟斗斜视着宁然。他猛吸一口烟,又慢慢吐向宁然:“上车排队,三枚小丘。” 说罢身下怪物的尾巴流利地把一侧栏杆打开,并且勾出一个箱子放在地上。 宁然一脸好奇地看着旁边的十几个人排着队上去,每个人对着木箱扔了三个银闪闪的椭圆钱币,在车上随地盘腿坐下。银发少年从他身边走过,右手从罩袍中捏出三枚钱币,把他们一枚一枚弹进箱子。 车夫狠狠吸入最后一口烟,满足地喷出。他嘟嘟囔囔说到:“那呆头小子,上不上车”说罢扯过怪物的缰绳,怪物会意将尾巴伸出,把箱子拎了起来。 “上上上” 他赶紧跳了过来,一步跃上了车子。 车夫微微转身俯视着他:“钱呢” 怪物的尾巴带着箱子伸到他的面前,宁然把伯无霜给他的钱袋打开,随意摸了三枚金币投了进去。 车夫叼着的的烟斗啪嗒掉了下来,他强装镇定:“少主,您是谁家的少主,怎么屈尊 做我们普通人家的大车要不您坐我这”车上众人也都看得仔细,各自在心中盘算着什么,甚至有人露出了贪婪的神情。 宁然挠挠头:“给少了吗” 这一枚金币叫做金陵币,一枚便值芒山币一千枚。而一枚芒山,价值十枚小丘。山海国无人敢造假币,容易被抓到不说,还会被送给伏陵山神献祭。 车夫心花怒放,他哼着小曲儿驾驭着怪物,将三枚金陵币悄悄揉进怀中贴身口袋。 发大财咯 第二十一章 财不外露 车夫一改他平日的大老粗形象,在怪物背上坐的端端正正:“后面那位公子哥儿,您要去哪” 宁然扶着栏杆,看着车上人挨人,也没几块地方能让他坐下。冷不丁被车夫问了这么一句,便径直走到了银发小子身边,大大方方挨着他:“随便吧,他去哪我去哪。” 毕竟刚刚帮了自己一把,想必此人也是个热心肠。 银发小子正在闭目养神,他这趟远门本不想多管闲事,只求顺利回到自己的住所。听到宁然突然上来碰瓷,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那可不行,他在心中拒绝了宁然一万次。这小子财大气粗,若是什么大氏族的子弟,出了事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刚见面也不清楚这位小少爷的脾气,要是跟着自己又不满意,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来。 好不容易在山海城立稳了脚跟,他可不想这平静生活被随意毁掉,再次颠沛流离。 他和宁然四目相对,他咳嗽两下:“车夫,下一站。” 宁然耳朵一动:“我也是。” 银发小子闭口不言,重新闭目养神。在山海城的偏僻地段如此露财,不被后面这群贫穷饿狼盯上才怪。要是从前那个侠义心肠的自己,肯定是要帮他一把。银发小子在内心不断衡量着利弊,还是拗不过那个正义的自己。 “最后一次了。” 宁然一脸的问号。大车拐来拐去,在小巷中穿梭。坐这种车往来的人,大都住在各区的普通房屋里,过着普通的生活。眼看着车子稳稳停住,银发小子佯装起身,故意扯了扯宁然。 “下车了。”宁然点着头答应,却被银发小子的手按在原地。附近有几个样貌猥琐的人对了对眼,和另一批人也一同下了车。 白痴,银发小子心想。他见这几个人站稳脚跟,便对车夫喊了一句:“走” 车夫会意,毕竟自己也从少爷那得了好处。他扯动缰绳驱车离去,站在路边的几个人愣在原地,破口大骂。 银发小子瞥了一眼剩下的人,他们纷纷转过头去,窃窃私语。 车子来到新的站点,银发小子思索一番,立刻起身拽着宁然跳下了车。 车夫笑了笑,今天这烟不抽也罢他驾驶大车继续向前进发。剩下的众人则骂骂咧咧跳下车,追赶二人的踪迹。银发小子知道,眼前这块大肥羊的诱惑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富家子弟没人暗中保护,自己说不定也得栽进去。 两个人在巷子里狂奔,虽然不知道自己要被拉到什么地方,但宁然心里莫名觉得安全。在巷尾的拐弯处,银发小子小声叮嘱宁然躲藏,自己则跳上墙头盯梢着追兵。 一张狞笑的脸从暗处显现,银发小子立刻从原处弹开,从宁然头顶掠过。它的罩袍内发出了金属的摩擦响声,从他右手处扯出一把碎片拼凑成的剑形武器,碎片们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快速扭动连结,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宁然直接哇了出来,这个场面实在是太帅了但银发小子的罩袍落下的时候,宁然这才发现,银发小子没有左臂。 墙头上的人嗤笑一声:“就凭你” 他的掌心缓缓冒出火焰,要是能迅速解决这两个小子,又不用闹出什么大动静,那今天可就赚翻了。 银发小子挥动手中利器立于宁然身前,剑刃上浮现出锋利的金属气息。他调转剑身,挥剑向此人刺出三下,银色的光芒如离弦之箭,刺向前方。 对方轻巧躲开,在空中翻身口吐烈火,银发小子紧紧盯住他的动向,用剑气破开了火焰的攻击。他又预判了敌人下落的方向,在空中切出十字,险些划开那人的面庞。 奸笑着啐了一口痰,火修暗骂这小子坏他好事。从街角走出剩下的几个人,各自释放着能量向他们逼近。 宁然扫视着这群人,小声问到:“别怕,我来。山海城是不是也不能随意在街上出手” 银发小子皱了皱眉头,难道这家伙是第一次来山海城他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慢慢后退:“此处比较偏僻,倒也不是不能放开手脚。” “懂了。” 宁然慢慢掏出怀里的厚重钱袋,他摸了一枚金灿灿的钱币在手中把玩:“诸位休要伤了和气,如果是为了这个,送你们便是。只是小弟出门匆忙,不知各位大哥要多少” 一位肥胖的男子哈哈大笑,他提了提肚子,死死盯住宁然的钱袋:“算你小子识相,只不过光有这几个小钱,怕是不够我们兄弟们分的呀。” 众人纷纷附和,点头称是。 宁然嘿嘿一笑,先摸了八枚金陵币,弹向了包围他们的恶人。众人瞅着空中耀眼的金币, 迅速伸出手抓了过去。 在每个金币底下,都沾有一枚小小的赤红色气泡状物质。宁然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接下金币,不慌不忙走向前去:“交个朋友吧,见好就收。” 胖子和旁边的人对视了一下,他的背后伸出几只章鱼般的触手,憨态可掬的模样也立刻变得狠辣:“那胖爷问问你,凭什么那车夫能拿三枚,我们兄弟却只能被随意打发” “就是就是。”所有人死死攥着金币,步步紧逼。 “因为你们比较贪呗。”宁然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右手伸出打了个响指。捏着金币的众人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手臂瞬间燃烧成灰烬,就算那位火修也不例外。 只留下八枚完好无损的金币滚落在地上,依旧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鸦雀无声,他们任凭宁然慢慢捡起地上的金币,然后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塞在了银发小子的罩袍口袋里。宁然拍了拍银发小子的肩膀:“请你吃饭。”随后抱着手臂大步从众人身边走过,如入无人之境。 银发小子看着他的背影,快步跟上了上去。而身后的歹人们这才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灼痛,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甚至昏了过去。附近听闻动静的巡逻守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些独臂的人躺在地上玩什么把戏。 在银发小子的带领下,两人挑了个生意兴隆的饭馆,打算饱餐一顿。一位样貌极佳的女子迎了上来,笑吟吟地为他们介绍店内的招牌,把手中的菜单递给了宁然。 银发小子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平日里拮据惯了,吃的都是自己胡乱做的餐饭,这一手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宁然看着他淡定的模样,把菜单推给了他:“你好像很熟的样子,我请。” 银发小子犹豫半天,指着菜单点了几个最便宜的菜。宁然一把夺了过来,多加了七道最贵的菜品。 他倒是想尝尝,外界人族的都城里能藏着什么美味。 女子看着眼前两个着装朴素的少年,她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两位小客官,本店这几样菜品,需付一半定金才能交给后厨制作。”宁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摸了一小把金陵币,轻轻放在女子手中。 她立刻堆满笑容:“二位贵宾,里面请。” 包间隔音效果不错,宁然饶有兴趣地看着银发小子:“你这个人很不错,不过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傻。” 宁然摸了摸下巴,从钱袋里又摸了一枚金陵,推到他的手边:“傻人有傻福,这一枚算是交个朋友。”银发小子正准备拒绝,宁然给自己倒了杯酒:“如果你不想要,那就得给我找一口山海城最好最顶级的炒锅。” 银发小子愣住:“嗯” 谁能想到这实力不错的小子,是个厨子呢。 宁然靠着椅背,轻轻嗅着新上的菜品:“你没听错,因为我是个厨师。记好了,我会成为山海城最出名的厨师,我叫宁然。” 银发小子夹了口菜,慢慢咀嚼:“天无常,铁匠。” 宁然眼睛一亮。 招待他们的女子带来他们的主厨,打断了他们清冷的饭局。主厨在女子的眼色下恭敬行礼:“二位贵宾,今天的菜品如何”宁然咂咂嘴,他扫了一眼吃过的菜,把每道菜的优缺点都讲了个明明白白。主厨大吃一惊,急忙请求宁然的指点。 话说回来,宁然也许久没有真正架着锅炒菜了。他一时技痒,晾着天无常钻进了厨房。他满心欢喜做了两道在玉亭关学的复杂凉菜,又炒了几个热菜,把主厨和天无常招待得妥妥帖帖。 主厨央求着宁然在这儿工作,完全忘记了女子掐着他的暗示。宁然犹豫了一会,答应帮他改进菜品,作为交换,厨房的一切他都可以随意使用。 两个人达成了快乐的口头协议。 宁然暂时让天无常留在身边,给他在厨房打下手,因为他在战斗中看上了银发小子的刀功。天无常痛苦地拎着菜刀,用他锋利无匹的金修力量,将宁然的工作效率提升许多。 要是有伯无霜在这左右配合,简直完美。宁然非常得意,天无常非常无语。但做了几天宁然的小白鼠后,天无常和当初的伯无霜一模一样,每天都是真香少年。 只要能吃到美味佳肴,值。 第二十二章 岩斗选拔 “起床起床,做菜做菜。”天刚亮了那么一点点,宁然就把天无常摇了起来,“一日之计在于晨,睡懒觉怎么行。” 天无常神情呆滞,就算是做铁匠的苦活儿,都没起这么早过。 宁然琢磨了两天,改进了煮肉烹饪的方法:铁锅加水和酱料将其煮沸,用炭火在锅底慢慢维持汤汁的温度,然后把食材切成小块,微微烫熟即可食用。他兴奋到了极点,把天无常邀请到后厨一起品尝。 天无常闻着锅中香气,他点点头:“不错,蘸料呢” “什么蘸料” “你这不是做的火锅吗” 宁然消极了半天,这可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创新吃法。天无常默默吃着火锅,他也不清楚,宁然这个火一样的男人为何如此消极。 伯无霜在皇宫里担忧着宁然的安危,没有他的陪伴,这小子指不定会惹什么麻烦。他在宫内没有任何眼线探子,在门口踱步许久,还得去见二哥。 伯无海早就知道他疼爱的三弟回来了,只因玉亭关没能把他平安接走,他总觉得亏欠着无霜,自然抹不开面子见见他。二哥的傲娇程度,伯无霜一清二楚,只是不想给他带来麻烦,让那几个兄弟姐妹盯上这个老好人。所以他也刻意和二哥保持着距离。 “二哥,别来无恙。”伯无霜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他推开二哥的书房大门,见到了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的好兄弟。 他们寒暄片刻,伯无霜便拜托二哥帮他寻人,伯无海立刻唤来下属听他吩咐。两人许久未见,伯无海推掉手上的要务,喝着茶吃着点心又陪弟弟聊了整整一下午。 月上枝头,伯书贤却做了不速之客。 “大哥,你怎么来了。”伯无海心生疑惑,大哥一向与他合不来,也从未亲自登门,但还是看在长幼先后上,恭敬行礼。 大皇子无视了伯无海,他扫了一眼书房,冷哼到:“有些人,怕是连我这个大哥都不认。今晚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儿,给你们带个口信。” 山海之主决定亲自带兵前往伏陵山脉发动战争,誓死拿下伏陵。在打仗前总要鼓舞士气,于是他和大臣们商讨一番,决定提前开启十五年一次的岩斗。 岩斗的场地在山海城的北部,伏陵山神破开山脉,将这里变成一处巨大的岩石峡谷,在峡谷中埋藏着无数的岩石傀儡。创造火山族需要消耗伏陵积攒的灵魂,而这些岩兵傀儡的诞生极其简单。只要赋予它们的核心能量没有破碎,便会潜入地下吸收土之力恢复。 岩兵傀儡也分等级,最低的战力如同最普通的修士,最高甚至能接近为数不多的大能。山海之主也想以此激励山海城的优秀后辈,顺便考察一下后代们的努力程度。 大皇子门也不进茶也不喝,甩着脸色打道回府。伯无海则有些担忧,这位大哥最近的行为越发显得乖张,只怕三弟的处境不妙。伯无霜明白其中缘由,只不过这位大哥费尽心思想和他争斗,却不看看自己是否有心上位。 拜别忧心忡忡的二哥,伯无霜散着步回到自己的宫殿。他合上木门,喘着冷气靠在上面,压制不住的寒意从体内溢出,在门板上凝结成霜。 他可以确定,宁然体内的火焰能够压制住冰魄珠。只不过二哥想要找到宁然,得耗费些时日。与此同时,山海之主连夜在山海城内外的所有区域内,宣布了岩斗的选拔。他要亲眼看看这一届的岩斗,会给整个国家带来怎样的惊喜。 第二天天刚亮,告示就贴遍了整个山海城,甚至是偏僻贫民区的杂乱小巷。宁然研究了一上午的铁板烧做法,出门脑袋上就被贴了一张告示。 “岩,斗,这是个啥。”宁然把告示塞给天无常,让他给自己解释解释。 天无常快速浏览着信息,又塞回宁然手中:“自己认认字。” 宁然读了半天,加上旁边热心大爷的解惑,才搞清楚这场比斗。原来是那块臭石头伏陵搞出来的大会,宁然想到他破坏浮岛的模样,怒火瞬间填满了内心,怎么说也得把他这个小窝端了。 各区报名选拔之处人山人海,每一个家族和修炼门派都十分重视这场比斗,派出精英种子们参与选拔。而在比赛中亮眼的那一批人,将会被六位皇室成员选中组成队伍,参与最后的岩斗。 伯无霜的兄弟姐妹们都各凭本事和声望,暗中收买比赛的优秀种子,就只有伯无霜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享受片刻的宁静。 在他眼中,只有宁然配和他并肩作战。 伯无海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他的探子找到了那个年轻火修,并且正在赶往这次的岩斗选拔。 宁然带着天无常坐了一整天的快车,才赶到了北区的报名处 。可他们急匆匆地冲到门口,就被守卫拦了下来。他撇撇嘴,索性在钱袋里摸了一个他从来没用过的c看起来更有分量的钱币,塞给了报名主管模样的人。 钱币上雕刻的是伏陵神像,那人接了这枚沉甸甸的钱币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直接愣在了原地。宁然给天无常递了个眼色,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天无常嘴角抽搐了一下,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俩才不知道,刚刚给的那枚伏陵币,价值一千枚金陵币。 简单登记后二人进入大厅,在引导者的带领下来到了南区最壮观的地下比斗场。宽阔的场内除了比斗台外,水泄不通,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呐喊声,叫骂声。 场上的勇者们热血澎湃,想要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吸引皇室的队长们。 而对面的皇室观台上,山将军陪着几位皇室子弟正在观战。他们的三皇子今天硬是要求南区的赛场先进行选拔,山海之主只得派遣山将军随行护卫。 比赛规则很简单,一组二十人进行同台的守擂和攻擂,每个擂台的擂主在休息时间过后将会参与下一场的搏斗,直到最后的一对一。对于参赛者的综合素质评判来说,也算是较为公平。 而在一区的台上站了一位戴着面具的壮汉,他身上大块的肌肉坚如磐石,仿佛早已是经历沙场的将士。此人是山将军的次子,名为山邰。他抱着手臂,静静看着台下,像是一座小山。南区的年轻天才们嘟囔着此人为何出现在南区赛场,纷纷避开了一区的场子,竟一时间无人上台竞技。而其他的九个区火热无比,参赛者们摩拳擦掌,迅速踏上赛区。 不光是害怕山将军的威名,还有山邰本人可怕的实力。 宁然挤进去的时候给天无常报了三区的比赛,他绕了一圈见一区无人,便欢天喜地跳入场子高呼:“我来也。” 一区观赛的人们顿时欢呼呐喊,引得所有人把目光投射过来。地下比斗场被这猛烈的回声震得竟有些晃动,山将军冷哼一声,稳住了地下场馆四周的土石。 大皇子俯视着下方火热的赛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昨晚他和四弟废了好大心思,也只得到了山邰似是而非的答复。今日看完他的表演赛,定要花上大手笔拿下这匹上等马。 他又瞥了一眼冷漠的伯无霜,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子今天能给他的队伍添上几个废物。 伯无霜端端正正坐在上方,在人群中找寻宁然。一区突然爆发的呐喊声引得他转移了视线,在台上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他猛地站了起来,确实是宁然不过他立刻在心里吐槽了宁然的智障眼神,是看不出场上的人有多猛吗。 伯无霜旁边的人也纷纷看向一区,山邰挪动高大的身躯走到小个子宁然的面前:“有点意思,不过希望你能陪我好好玩玩。要是被我秒杀,那可就再也抬不起头了。在下山邰。” 宁然熟悉这个环节,在浮岛上对局之前,他们也会互相放放狠话。 “在下宁然,等我抬头的时候,你只能等着下辈子抬头了。” 裁判还未宣布开始,一区的场地就已经开打。山邰不讲武德,一拳捶向了自己的脑袋。还好自己躲闪及时,宁然心里十分不爽,他避开对方的同时猛吸了一口气,向前喷出了熊熊烈焰。山邰收拳后快速挥动手臂横在胸前,巨石破土而出,挡住了宁然的进攻。 他震碎土石,轻蔑地说:“不过如” 话音未落,眼前的宁然瞬间消失,他的身体冒着赤红火光,猛地移向右方偷袭。 这小子擅长打游击,山邰迅速做出了判断。他猛踏地面,土石隆起将他掩埋,本体却潜入地下,打算以偷袭之道还击。 宁然见到山邰缩进土里,噗嗤笑了出来:这不就是头大黄彘吗 观台上的伯无霜也撇了撇嘴:这不就是头大黄彘吗 他在空中摇摇晃晃,唤出火蛇滑向地面。应对这样的土修,他已经有了一点经验,火蛇速度极快,在地上留下了一枚枚火焰凝结的爆炸结晶,像是镌刻着精美花纹的蛇卵。 宁然落在了附近的地面上,山邰感受到那细微的震动,地面下飞出数十枚尖锐石块,刺向宁然的身体。然而预留的爆炸结晶在地面形成了防御,在爆炸声中破坏了所有的攻击。 顺着土石的方向,宁然也甩出火球迎击。 山将军微微前倾,和儿子对战的小子的确有些手段。 宁然不敢在地面过多停留,他也在尽力探查对方能量波动的痕迹。但数次对垒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感应不到他的一丝气息。 山邰紧闭双眼,在地下蓄积着能量。 第二十三章 三人行必有厨师 凝聚出数十枚炽热火球,从宁然身后狠狠砸向地面。既然找不到对手的去处,那就把这里轰个稀巴烂,这就是宁然的信条。 只要对方想要出手填补场地的空缺,就一定能找到他的踪迹。 宁然在空中尽全力稳住身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飞行在空中比随意释放火焰难上数倍。左手攒着星贯日,右手却操控看似无限的火球向着地面无差别攻击。他的热浪冲击逼得一区观赛者们连连后退,惊叹不已。 这又是哪个门派冒出来的黑马 星贯日以正常的速度从空中坠落,将千疮百孔的场地炸出一个巨大深坑。在烟雾未消散时,从中斜刺出数根石柱,山邰终于出手了。 再躲下去就要离开规则区域,山邰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判输局。他的全身也被这爆炸能量震得发麻,也该出去活动筋骨了。山邰踏着石柱从地下钻出,伸手抓住了空中宁然的头颅。 强化身体,可不止这小子会。 用力握下,宁然顿时头痛欲裂。他闷哼一声双手抓住对方手腕,火焰能量从掌间疯狂向外输出,企图让山邰吃痛松手。 虽然山邰花费了较长的时间做好防御,但在这恐怖的热量下还是立刻甩飞宁然。他左手向下朝空中抓去,石柱中伸出一根石棍,被他紧紧握住。 眼看粗壮的石棍即将打中自己,宁然仰天吐出一团火焰,将身体压下去躲过这一棍。山邰趁机活动右手手腕,石柱中又穿刺出更多的小石柱,想要困住宁然。 宁然的身体的确被横七竖八的石柱卡住,动弹不得。山邰当机立断,他跃上宁然的头顶,劈头一棒。 伯无霜死死抓住身前的栏杆,冰霜沿着它蔓延,紧张到极点的伯无霜甚至没有发现异状。 千万别出事。 宁然体表浮现出火焰纹路,他怒喝着挣脱了石柱的监牢,双手接住山邰的石棍和他一同落入深坑。沙土伴随着山邰的控制塌陷,将两人埋在了地下。 “拦住他们”伯无霜一把扯断了栏杆,他焦急地指着一区的裁判,一点也看不出平日冰冷三皇子的模样。 裁判尚未出手,地下便传来剧烈的震动。宁然虽被埋在地下,但仍紧紧扛着石棍和沙土掩埋的重量,释放出强大的火焰能量反击。一区的场地被火焰破开,沙土和山邰一起飞向高空,让围观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不是来参加选拔,这是来拼命 山邰防御着爆炸的冲击,在空中的他也没有想到那个小子会变得如此之猛。泥坑表面焦黑,宁然已经失去了部分理智,他竟双手同时使出了星贯日,将他们融合在一起。 山将军大喊一声放肆,冲向了一区的残破赛场。 宁然放出的火球向空中飞去,山邰面对那绚丽的光芒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的体表石甲附着,双臂交叉着顶住临时拼凑的石盾,想要硬抗住宁然这一击。 巨石手掌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将山邰紧紧握在掌中。 宁然蹲下身体,在四周聚集起火焰罩。空中的火球在巨手合起的同时爆炸,照亮了整个地下比斗场。 刺眼,灼热,震撼。 一切平息后,整个地下比斗场的战斗都暂时停止。所有人都望向一区,无论是那个巨手,还是放出此术后c摇摇晃晃从坑中爬出的宁然。 山将军控制表面破碎的岩石巨手缓缓落下,里面的山邰已在这巨大的冲击下昏了过去。山将军紧握拳头,怒视着宁然:“找死”便掐住他的脖子抬离地面。 宁然虚弱地勉强能站立身体,哪儿还有力气躲开。 伯无霜黑色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白色,他站在山将军的身后,一条冰龙凭空出现,缠在那个同样失去理智的人身上。 “放开。” 山将军派人抬走山邰调养,瞪着眼和伯无霜不欢而散。 宁然则平躺在地上,伯无霜调整好情绪刚要和他说话,身边站出一人抢先对着宁然嘘寒问暖。 伯书贤眼看三弟如此殷勤,必是想要拿下这用火高手,他也跳下看台奔了过来。想要从他这里撬走这匹黑马,得先看他这个大哥答不答应 宁然眯着眼睛,面前的陌生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让他再次心烦意乱。看到伯无霜的恶心表情,宁然朝他微微勾了勾手指,在对方耳朵递过来的时候小声说到:“滚。” 伯无霜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其他赛场的比赛正常进行,天无常的三区场地就剩了三人仍在比斗。出于优先合作拿下最强者的原则,天无常很不幸地被剩余两人针对。 他的比赛现场倒是轻松无比,若是 论自己的剑道和对金之力的控制,可以说整个山海大陆年轻一辈里无人出其右。在不断被围攻和反手拿下对方的游戏中,他甚至玩得惬意无比。 没有山海城内的诸多限制,天无常的实力翻了无数倍。若是宁然代表着火焰的暴虐,他就代表了金属的锋芒。他手中的剑变化成诸多大大小小的菱形碎片,在指尖游走。剩下的两个人本能退后一步,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便准备合力发动最后的攻击。 天无常从他盖住上半身的罩袍中摸了两枚金陵币,又俯身在地上并排放置。剑刃们在空中飞舞,没给对方二人留下任何破绽。 “二位,碰到金币,我自动认输。” 宁然被冰冰凉的伯无霜架着走向了三区,路人们纷纷闪躲,让出了一条便利通道。一个是易燃易爆炸的黑马少年,另一个是寒气刺骨的山海国皇子,真的惹不起。 宁然坐在伯无霜做出的冰椅上,浑身舒坦地看着台上的银发少年。他和伯无霜都听到了他的狂妄战书,宁然摆了摆手:“我不信。” 对面二人一人甩出水流长鞭,另一人手上手上附着岩石拳套,向天无常攻了过来。天无常右手划出一个优雅的动作,剑刃们分散飞出,以攻为守。 水流长鞭虚晃一招,反手裹住另一人扔向空中,自己则聚集水流附着手掌,将攻过去的剑刃一一弹开。 岩石拳套在空中狠狠砸下,颇有一丝山邰的风范。天无常微微侧身,十几枚剑刃游鱼般架在空中,接下这一拳。对方却借力在空中翻转,岩石拳头在空中碎裂,土石从剑刃空隙中弹出,攻向天无常的同时在空中布下尘土,用作混淆视线。 碎石击穿地面,从缝隙中钻出水流卷向那两枚金陵币。天无常丝毫不关心,右手在口鼻处缓缓扇动着。他确认面前已无灰尘,微微抬起灵巧的手指,两枚金陵币飞回手中。 “很可惜,战术不错。” 水流长鞭和岩石拳套仍保持着站在地面的姿势,和他们这一场其他被天无常淘汰的人一样,脖子上环绕着一圈剑刃。 剑刃在天无常的指挥下绕着圈回到天无常身边,按顺序钻入罩袍。台下喝彩声一片,他面向不同的方位优雅行礼,更是博得了对手和观众的掌声。 他们输的心服口服,台下的观众也一饱眼福。 宁然上下打量了天无常,他摇了摇头:“你小子蛮会演戏啊,明明这么强。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和你一样冷冰冰的人,是山海城的三皇子大人,伯无霜。顺带说一下,他负责给我洗菜。” 伯无霜一脚踢开宁然,天无常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天无常,铁匠。” 宁然在地上捂着屁股不忘补一句:“顺带说一下,他负责给我切菜。” 三个人笑了起来,他们一人伸出一只手拽起宁然,自这一刻开始,伯无霜的队伍正式成立。伯无海站在远处,他看着弟弟的笑容,打心底为他高兴。 看来这小子,得到了真正的朋友呢。 第二十四章 正式作战 在岩斗开始前,其他的五组队伍进行了严格的默契训练和方案制定。而宁然三人与众不同,在宁然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他打工的饭店,没日没夜学做菜。 宁然十分快乐,他们在痛苦c无聊和快乐中徘徊。 甚至在岩斗的典礼前,三人才匆匆忙忙赶到。 俯视岩斗的峡谷,巨大的石墙隔出了八条不同的赛区。每个赛区自南向北出发,沿途将会出现不同等级的岩石傀儡,稍矮一些的石墙则隔开了它们。击败这些形态各异的石头人,将会在终点根据各自等级清点数量计分。 随着山海之主的一声令下,岩斗的石门缓缓开启,六支队伍从各自的隧道出发,直奔峡谷。 宁然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他还在给身后二人分析总结近日菜品的优缺点,诸如天无常对菜品切割的厚薄程度呈现的不同口感,以及伯无霜的冷冻保鲜和食材清洗对食物本味的影响。 两个人耳朵里听出了茧子,他们默契地跑过宁然,留下他在背后大声呼喊。 比速度,这两个人都不大行。宁然让他们跑了十几丈的距离,便催动能量飞了出去。 近日他可是在休息之余刻苦修行了飞行技巧。宁然飞过两个人身边,得意地露出假笑。天无常的罩袍下碎剑飞出,他轻轻一跳便御剑飞行,伯无霜则脚下生出冰龙和天无常快速冲出隧道,顺便释放出冰墙将宁然隔离。 宁然有苦说不出。 第一个区域是一片普通的沙土,迎接他们的是数以万计的矮小岩兵。虽然每个岩兵的实力不高,但面对那密密麻麻的数量,还是会让人起鸡皮疙瘩。 伯无霜注入大量冰之力在冰龙体内,驾驭着它向前快速滑行。巨龙甩动身体,前肢猛地撑起并跃向前方的岩石浪潮中。冰龙撞击在地面,像一朵盛放的巨大冰花,冲击出的寒气化作层层叠叠的坚固冰棘,在寒气中击碎了冲在前方的上千矮小岩兵。 在阳光的折射下,它像是件艺术品。 宁然追了上来:“菜的洗法和肉的不一样,你下次不要直接扔在水里洗”伯无霜一脸的嫌弃,他赶紧抛开宁然冲向了战场。 天无常则御剑飞至另一侧。面对扑向他的怪物们,他从剑身上跳了下来,轻轻用脚尖点起碎剑在空中翻转,右手顺着菱形剑刃组成的剑柄划过,紧紧握住了它。 金气在剑刃两侧聚集,每片大大小小的剑刃都在共鸣,天无常横劈出招。 “拙剑斩。”一道银色的剑痕像雷霆般划出,穿过攻来的岩兵们的身体。在剑气中,它们连带着核心裂成两半,瞬间倒地不起。天无常踏上碎剑,追随伯无霜的脚步前往下一个区域。 还剩了几百个矮小岩兵,两人再一次默契地留给了宁然。宁然嗷嗷大叫,把它们炸了个稀巴烂。 其他的五个队伍明显有着人数优势,甚至提前安排了队友进入第三区域打探。伯无霜二人这才踏足第二个区域,此地岩兵的数量较前一个区域明显少了数倍,估摸数量就只有大几千。 数量虽少,但实力明显也强了数倍。 宁然追到他们的时候,二人又给他留了一些岩兵,祈求和他少点接触。宁然喊了一句请留步,他委屈地问到:“如果按照这些石头人的强弱算积分,为什么不先去打那个最强的” 伯无霜和天无常看了看这个没听规则的傻子,急忙掉头穿过石墙进入下一片区域。 第三个区域的百位岩兵依旧没有智慧,但开始拥有了不俗的实力和战斗技巧。它们会预判宁然三人的攻击落点,甚至是相互配合躲避进入地下,着实让他们费了不少功夫。 随意浪费能量在它们身上不是个办法,三人简单开了个作战会议,决定让宁然留下解决这个区域,伯无霜则带着天无常继续前行。 岩兵们并没有深追前往下一个区域的伯无霜二人。它们慢慢朝着宁然聚集,密密麻麻站了一片,用模糊的五官看着他。 怪渗人的,宁然估算了每一个岩兵的战力,开始了小范围的试探。但他无论在哪一处发动进攻,这里的所有岩兵都仿佛拥有同一个主脑,迅速对他的攻击做出反应并防御。 它们甚至能够有意避开同伴的招式。宁然很费解,不是说它们没有灵智吗。 宁然也尝试过对山邰的那一招,但无奈场地宽阔,岩兵还会潜入地下,这样下去就只会和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难受。要是第三个区域自己都解决不了,那还怎么去第四区域帮他们的忙呢 宁然慢慢飞向天空,背后燃烧出一对巨大的火焰翅膀。他在每支羽翼里灌注着爆炸的能量,扇动翅膀的同时羽毛如同暴雨般刺入地面,在地上铺出一片红 色的草原。 他小心翼翼地降落在地面,打算用自己做诱饵,在它们破土而出的时候一网打尽。 要是族长他们在这儿,定能瞬间找到这些岩兵散发出的能量。都怪自己学习感知能量课程的时候偷懒,宁然咬住嘴唇,等待岩兵们的进攻。 他身体周围的沙土聚拢成大大小小的鬼爪,铺天盖地朝着宁然抓了过来。,火焰羽毛在空中爆开,岩兵们显然不吃宁然这一套,全部遁入地下控制着沙土作战。 宁然闪转腾挪,又用火焰击碎了即将抓住他的沙土之爪,悬在了岩兵的攻击范围之外。 岩兵们慢慢从沙土中升起,挑衅似的仰望着宁然。 太危险了,这些石头让宁然莫名产生了恐惧。他在空中远眺着前方的二人,收回了地面上的羽毛火焰。 大皇子伯书贤的队伍披荆斩棘,轻松跨过了前三个区域。虽然第四区只有几十个人形岩兵,但他们拿出了十二成的谨慎踏入了这片土地。 第四区的岩兵身体修长,像是四肢躯体被故意拉长的人族,它们每个岩石脑袋上都有两个散发着红光的眼睛,也不像人族一般对称,诡异无比。大皇子按照原定计划下达指令,他要速战速决,抓紧时间去冲击下一个特殊区域。 山邰在战败后答应了伯书贤的请求,作为本队的前锋,他抬起两个巨大的石头手臂用力向地面捶击,两道厚重石墙拔地而起,将这几十个人形岩兵隔开。 他要在这儿和另一个队友拿下这些岩兵,为剩下的人争取时间。大皇子一行人也不啰嗦,从通道内冲向下一个区域。 没有一个岩兵对此做出反应,它们站在原处,仿佛坏了一般。 天无常和伯无霜也遇见了同样的情形,空旷的区域内均匀分散着几十个人形岩兵,没有任何攻击或防御的动作,像是并不值得欣赏的雕塑。 天无常挥出一剑,轻易砍倒了一尊雕塑,其他的人形岩兵依旧一动不动。他和伯无霜对视一眼,扭头劈开了所有岩兵,它们的身体四分五裂,只从脑袋中掉落出一些红色晶体,像是红色的宝石。 有人尝试捡起这奇怪的晶体,除了极度坚硬外,感觉它毫无用处。伯书贤和伯无海曾经参加过岩斗,还从未经历过此事。两支队伍各自商讨后,都携带了一些红色结晶,以作研究。 天无常凝神聚气,锋利的剑意让伯无霜悄悄后退半步。他猛地劈向红色结晶,却只切出了一个豁口。俩人为了防止宁然在这逗留,便全部收集起来,带往下一个区域。 黑夜来袭,宁然依旧在天上苦苦思索着他学过的招法,但仍旧在脑海中的书库里寻不到有用的东西。 他没有可以充当诱饵的队友,也没有控制土石的能力,前人的经验也无法在他身上顺利实践,到底该如何让自己的火焰钻入地下,无差别攻击那些岩兵呢他思考了一遍又一遍。 首先第一步,得拥有有足够强劲的火焰能量贯穿大地,也要贯穿它们的顽石身躯。 第二步,攻击必须能够命中敌人。如果想要以最少的能量造成最大的破坏,那么一定要拥有密集的攻击模式,让每一个角落都无法逃避。 最后一步,攻击的速度一定要足够迅捷,只有速度达到极致,才能在它们预知危机前结束这战斗 贯穿,灼烧,爆炸,极速。在心中推算了许久的宁然,自信地睁开双眼。 第二十五章 诡异之处 宁然的双手之间聚拢出一个火球,与星贯日的火球不同,灼烧和贯穿的能量在其中相互交杂,达到一个均衡的状态。 仔细观察火球,甚至能在其中看到无数个奇妙光点在游动。宁然专心地控制着它们,不似平日里的暴躁模样。 地下的岩兵们仿佛看到了宁然手中那枚火球的威力,疯狂转日地下。他猛地抬起双手间夹杂着黄色光点的火球,它们像是烟花绽放般分裂成上万枚雨滴状的火焰,遮住了这片区域的天空。 在黑夜中,宁然的烟火们流星般坠落,笼罩大地。它们在空中留下了明亮的轨迹,噗地直接扎入沙土,在地表留下一束焦黑的洞。 伴随着光点的深入,它们迅速贯穿了逃跑的矮小岩兵,在地下爆炸开来。 山邰抬头看着那绚丽的烟火,若有所思。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宁然的模样,从这一式中,山邰明显感觉到了宁然的进步。 变强的欲望在体内流动。 宁然身边漂浮着普通的火焰缓缓降落,他踏上那条支离破碎的石路,仔细检查岩兵的遗漏。无事发生,他轻松地赶往下一个区域。 全部的队伍此刻都停留在了第五区,那是一片庞大的杂乱石林,在黑夜的映衬下显得诡异无比。 伯清清和队伍围坐在篝火旁,等待着他们的情报。空中划过大大小小的鸦状能量体,迎接它们的主人归来。 伯清清捏着树枝丢进火中,向那人招了招手。那人额头上的竖线缓缓挣开,露出一枚双瞳肉眼。 黑白色的渡鸦在他的控制下四散飞去,它们在石林上站得满满当当。 他感应这些飞出去的眼睛们,最后一次确定了第五区的环境::“公主殿下,看来这鬼地方得触发些什么,才能开启。” 伯清清把视线挪到了副队的身上,副队向着他的分队招手,在他的带领下没入了石林。 三眼的修士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揉了揉鼻子。他取下腰间的皮质水袋畅饮,水袋上的金属水嘴旁雕刻着他的名字正心鉴。 木修比其他任何一门修行的法门复杂数倍,它的修炼体系大致分为生命体系和灵神体系,每个分支下面都有杂七杂八的杂乱分支,像是植被的根须。 正心鉴同时修行了好几样,也算是家族里中规中矩的年轻修士。用祖辈的话来说,这孩子天赋优异,就是不肯细细学习。他把口哨一吹,四散的渡鸦能量有序地飞回他的竖瞳,额头的眼睛紧紧闭上,变成了一枚叶片状的符文。 他活动活动自己的脖子,前方的小队已在无意间触发了机关,放出了这片区域的十具岩石傀儡。 “走吧”正心鉴伏在地上,他的双臂双足兽化,如同猎豹一样冲进黑夜。 这一区域的岩兵长得奇形怪状,或是四足,或是六足。它们在石林中跳跃奔跑,躲避着众人的攻击。奇怪的是,它们一昧朝着第四区奔逃,毫无反击之意。 正心鉴心生疑惑,他的速度极快,轻易把队友甩在身后。他凭借夜间视力,猛地扑向一只体型大过他数倍的兽型岩兵,四足踏在了它的背上。 前臂的兽爪再度变化,肌肉变得更加结实,长满了坚硬的黑色毛发。正心鉴卯足力气砸向岩兵的背部,后爪则紧紧抓住了岩兵的身体。 它结实的躯体被正心鉴砸裂了一道口子,岩兵在奔跑中发出沉闷的声音,从背部刺出尖锐的岩石尖刺反击正心鉴。他不慌不忙转动舌头,朝着对方背部的裂隙中吐出一枚种子。 兽形岩兵跑到了伯清清等人的包围圈中,它小心地迈着步伐,在人群中徘徊。瞄准一个看起来容易越过的空隙,岩兵双足站立,它的前爪迅速隆起,砸向被选中的弱者。 正心鉴打了个响指,兽形岩兵的身体瞬间崩塌,一株青绿色的藤状植物冲破它的身体,停留在那堆碎石上。 这是正心鉴精心培养出来的宝贝,他宠爱地摸了摸这株植物。 他们两侧又窜出数头兽型岩兵,冲向第四区。 伯清清稍加思索,她清澈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动人。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正心鉴愈发兴奋,他向口中丢了一枚新的种子,散发着浓郁的战意。 宁然飞过第四区时,正心鉴已经击破了第一个兽型岩兵。看着埋在沙土中的一枚红色结晶,他好奇地从地上捡起,仔细端详。 伯无霜要是知道自己遗漏了一枚,一定会当场泄气。 结晶的表面十分坚硬,它散发着奇异的光泽吸引着宁然。他索性坐在地上研究这结晶,宁然明显可以察觉到结晶内部蕴藏的能量。 对着结晶试了三四种方法,结晶依旧像一个普通的石头,一动不动。 宁然忽然想到了金乌归日术法,他拈住从自己火焰中析出的火焰结晶,慢慢塞了进去。居然能吸收这块石头的能量宁然顿时兴奋起来,他的手指轻轻一划,从中钻出了一只正常大小的火乌,落在肩上。 红色结晶内的能量依旧充足,他开心地揣着结晶,继续前往第五区域。 天无常和伯无霜心情郁闷,两人合力拦截,却只击杀了几头兽型岩兵。看着剩余岩兵的奔跑方向,看来它们是定要撞见宁然了。 想必宁然会一直吐槽吧。 伯无霜抬头看着冻结在水蛇体内的红色结晶们:“回去吧。” 宁然路过四区已被击破的岩兵残躯,他还在想着前方二人的潇洒身影,心想等见了面,得夸夸二人的变态速度。然而还没等他接近第五区的石墙,眼前钻出了数头怪异的兽型岩兵。 宁然的脸在抽搐,这两人怎么把怪给撵回来了他急忙后撤一步飞向天空,躲过了这些兽型岩兵的混乱进攻。 它们在四区的地面疯狂抓挠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宁然在空中看的仔细,他掏出了怀里的红色结晶,慢慢落在它们的最中间。 空气变得十分安静,所有的兽型岩兵扭过石头脑袋,像是长着眼睛一般死死盯着宁然。 不用多说了,跑。 伯清清带领着队伍在四区和五区的交界处观察着那些狂躁的岩兵,远远看去像是在抢夺着什么,竟互相争斗起来。 正心鉴没有睁开那枚竖瞳,他两指并拢轻轻一点额头,一只小巧的白色渡鸦飞出,来到了它们争斗的场次。 坏了正心鉴通过渡鸦的视野,大概明白了第四区岩兵的作用。 兽型岩兵们正在相互发动着毁灭式的攻击,最后就只能有一头存活。已经吞下红色结晶的岩兵们体表长出层次不齐的结晶尖刺,变得更加强横。 有几头岩兵张开巨口,将夹杂着泥土的结晶息数吞下后想要逃开,却被残存的同伴们扑倒在地吞噬撕咬。 正心鉴的心中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他皱着眉头冲了过去,打算在最后一个兽型岩兵诞生前破坏它们的计划。 然而岩兵没有给他机会,最后的强者从碎裂的岩兵躯体内钻了出来,它仰天长啸,眼睛和口中散发着赤红色的光芒。它迈着悠闲的步伐,慢慢逼近第五区的大门。 水流从这特别的兽型岩兵身下涌出,伯清清抬起手臂先发制人,控制着汹涌的水流将它抛向空中。她一脸不屑地看向月光下四脚朝天的岩兵,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十几个修士纷纷动用自身的能量,对着空中狂轰滥炸。正心鉴担忧地望向空中动弹不得的岩兵,手指向腰部挂着的口袋伸去。 绝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十六章 一对一的战斗 兽形岩兵从空中落下,变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掀起厚实的尘土。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尘土中的红光一闪而过,兽型岩兵再度扑了出来。正心鉴早已将种子种下,他催动藤蔓快速生长,将岩兵层层裹住。 “快走” 他释放鸦瞳绕着藤外翻飞,岩兵在其中不停地挣扎撕扯,眼看藤蔓恢复的速度跟不上对方的破坏。副队却大喝着挥刀冲向岩兵,他想趁机将其一刀两断。 白痴伯清清的的队伍中,就只有正心鉴一个最强战力,连他也暂时无法控制住强化后的岩兵,靠近它简直是以卵击石。带着红色坚硬结晶的兽爪破开藤蔓,刺入了副队的身体。 伯清清惊恐地叫了出来,本打算困住岩兵的藤蔓们立刻卷起副队疾速折返,它们如蛇般相互纠缠化作了一条藤龙,根和枝茎从大地中强行拔出,冲向小队的方向。 “公主快撤从长计议” 众人急忙跳上藤龙背,正心鉴从怀中掏出一枚坚硬如铁的细长种子,将它狠狠抛掷出去。他催动体内的浓郁生命力,一棵矮小枯树拔地而起,像是风吹式盆栽一般向后伸出坚固的枝干,将追过来的兽型岩兵紧紧卡住。 伯清清按住胸口,她看着被正心鉴救治的副队,小声啜泣,然而在检查过后,正心鉴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摘下一片藤叶轻轻盖在副队的身上。藤叶逐渐枯黄,队员们沉默不语。 其他队伍在第五区内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所有的兽型岩兵战斗厮杀,就只有一头岩兵得到了完全进化。谁都没想到第四区和第五区的所有岩兵,都是为了成全这最后的王者。 伯无海c伯无雪c伯楚楚三组也同样选择了暂时退避。面对吃下全部红色结晶的岩兵,其强悍程度让二十个年轻修士都无法立刻做出战斗计划,他们只能走为上计。 然而伯书贤却大手一挥,选择了硬拼。 兽型岩兵在他的面前颤抖起来,本就坚硬的石头躯体上产生了裂缝,隐隐透出红色的光芒。 伯书贤在岩兵们啃噬结晶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指挥队伍发动了全方位的攻击,甚至让山邰撼动土石,试图抢走那些红色结晶。然而无论怎么发动猛烈的攻势,岩兵还是拼了命地吃下了所有的结晶,即使它们已经被打的只剩一颗脑袋。 峡谷中仅存的兽形岩兵同时抬起了岩石头颅,它们身体的岩石在进化中缓缓裂开,剥落,露出了一具普通犬类大小的岩石身体。这些新生的岩兵几乎覆盖着大量的红色结晶,在月光下折射出妖艳的光芒。 在它们的胸口,有一枚最明显的红色能量结晶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只要破坏掉那枚结晶,就能结束战斗伯书贤紧紧攥住拳头,恨不得一拳击碎这该死的东西。水晶岩兵则轻巧地从碎裂的石块上跳下来,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它的背上,关节处,颈上猛地刺出水晶尖刺,牙齿和脚爪也变得更加锋利,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伯书贤在前几个区域一直在养精蓄锐,他本打算在最后一个区域大显身手,不能在这里停留,他猛踏一步,飞到了水晶岩兵的头顶。他修炼的是风和土的法门,和名字的儒雅风格相反,伯书贤的进攻方式如同沙暴一样迅猛c暴力。 释放的飓风像是一只巨手,搓动着地面盖向岩兵,狂暴的干枯气息使得大地的泥土逐渐变得沙漠化,变得混乱而又无序。伯书贤狂笑着浮在空中,张开双臂精准地操控风沙。 在自己的风沙法阵中,他明显能够感受到对方在风沙中的速度在逐渐衰减,如同海啸中的一艘小船。若对方是肉身的野兽,早就会被这极速飞舞的沙粒打磨到血肉模糊。 身后众人各司其职,配合大皇子的行动压制着同样疯狂的岩兵。对方是强化过的兽型岩兵,伯书贤不敢怠慢,又造出了无数尖锐的坚硬石爪不断撕扯着岩兵,不给它一丝还手的机会。 天无常此时面对着扑向他们的兽型岩兵,碎剑在嗡鸣声中颤抖。见时机已到,他跃下水蛇后右足猛地踏击地面,做出了拔剑的架势。 目标是剩余的全部岩兵。 他本打算一击斩断,奈何不破坏这些岩兵的杂乱核心,会让它们再度崛起。天无常紧闭双眼,脑海中留下那些岩兵的残影,手中碎剑在右臂的怪力下快速挥动,甚至卷动了气流。 拙剑乱风。 密集的数百道剑气有横有竖,疯狂冲刷着地面,有的剑气甚至冲击到了另一方向的石墙,在上面雕刻出纵横交错的剑痕。 天无常大口喘着气,碎剑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支撑着他休息。若是在山海城内,哪有什么机会让他修炼,他看着面前黯淡无光的岩兵残骸,回想起从前的那个自 己。 伯书贤发狂似的攻击着水晶岩兵,像是在泄愤,山邰看出了大皇子的心思,当即领着其他十几人奔向下个区域。 可以毫无顾忌了,在队友踏入下一片区域的石门后,风沙瞬间扬起,将第五区内的大地表层全部化作了沙漠。随着飓风流动,控制着沙土像漩涡一般把水晶岩兵吸了进去。 风沙也吞没了水晶岩兵的光芒。 它在沙土内被伯书贤的各式法门压制住,根本动弹不得。饶是它的体表结晶异常坚固,也被这风沙打磨到失去棱角,岩兵惨叫着将自己团成了球,体外浮现出一层土红色的能量结界,试图抵御风沙的侵袭。 岩兵再度夺回脚下沙土的控制权,拼命般撕扯着沙土企图溜走。伯书贤在空中看的真切,他哈哈大笑,操纵风沙在空中凝结成网,竟牢牢的兜住了岩兵。 他的眼睛似乎也透着红光,口中怪叫伯无霜的名字,用狂风掩盖住自己的声音。伯书贤对着水晶岩兵不停地发动攻击,无论是风刃,沙刺,还是石爪,将它们肆意的发泄在岩兵身上。 “你不是很狂吗你不是无敌吗你不是命硬吗”伯书贤不停的重复着怒吼。水晶岩兵固然坚固,但奈何被接二连三压制,甚至这片大地的能量已被发狂的伯书贤所控制,让它根本没有办法自保。 “埋葬在本王的沙漠中吧” 岩兵的表皮已经出现了裂痕,风沙侵蚀,逐渐灌入其中。伯书贤用力虚握,地面随即钻出一只沙土巨手,将岩兵狠狠捏在手中,拳头越攥越紧,伯书贤的脸上呈现出扭曲的愉悦笑容。 伴随着沙土巨手的分崩离析,水晶岩兵的核心被生生捏碎,一同落了下来。那枚能量核心已被消耗殆尽,化作尘埃消散在空中。 伯书贤调整自己的呼吸,空中的沙粒瞬间失去了风之力的控制,纷纷扬扬重归大地。刚才的发泄让大皇子内心清爽许多,但也耗费了不少的能量, 他背着手转身,慢慢走向下一个区域。 正心鉴不断躲避着水晶岩兵,想要先安顿好这些拖后腿的队友,他再度释放出黑白的渡鸦,飞向其他队伍打探情报。在大皇子的区域,鸦群们看到了那惊人的沙尘暴。 伯书贤竟然亲自出手,还拿下了进化后的兽型岩兵。正心鉴估算片刻,带着他们赶往下一个区域的石门处修整。藤龙潜入地下,将副队的遗体平整放置在地上,随后向着第五区的方向重新聚集成形。 这头岩兵,就由他正心鉴来解决。 他瞬间兽化,踏着藤龙奔向水晶岩兵的方向。而岩兵匍匐在地面感应着人群的动向,宛如蛛网上的蜘蛛,它立刻打算去后方突袭那些软柿子。 正心鉴如同箭矢一般扑向岩兵钻入的洞口,藤蔓在地下狂野生长直到贯穿了大半个区域。它们拦截着地下的水晶岩兵,将它再度捆了个结结实实,抬出了地面。 岩兵身上尖刺咯咯作响,变成了锋利的结晶刀刃,旋转扭动着切断交错的藤蔓后逃出困境。它站在正心鉴面前,用眼睛死死盯着正心鉴,身体逐渐产生了新的变化,竟化成体表带着刀刃的岩石巨蛇,无视了正心鉴的爪击钻入地下。 地下的藤蔓再也挡不住它,纷纷在泥土里扭动着追击岩兵,正心鉴只能从口袋中掏出他的宝贝,摩挲片刻后种在脚下。 种子发芽生长,几乎耗尽了正心鉴体内全部的能量,长成一棵看似普通的绿叶树。 正心鉴尽力用剩下的藤蔓将岩兵身体附近的泥土一并牢牢裹住,拖到了这棵树的根部。树根感受到岩兵企图破开藤蔓的震动后也随之蔓延,贪婪地汲取着地下的磅礴能量。 藤蔓内,水晶岩蛇的能量核心被完全榨干,像死蛇般寂静。而大树的一根枝条上,在月光下慢慢凝结出一枚透明的果实,伴随着果实的成长,整颗大树迅速枯萎衰败,枯叶缓缓飘落如同雪花飞舞。 正心鉴虚弱地躺在树梢,他握住透明果实,轻轻摘了下来。 该补补身体了。 第二十七章 石虫之乱 修行之人释放的能量如同决堤,但恢复能量的速度却较之慢上数倍,这也正突出了木修的优势。若是其他大部分类型的修行者想要快速恢复损耗的力量,或是服用对应丹丸,或是利用法器灵宝,而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只能被动挨打。 木修则会根据修行的不同法门,建立出数套完整的回复手段,比如正心鉴大口吃下的明镜树果实,淡淡的光纹在腹内荡漾,他的脸色也逐渐恢复,踏着藤龙向下一个区域前行。 东方的天空中浮现出金色的光芒,六组队伍在分别击败兽型岩兵以及接触到第六区岩兵之后,都放弃了对第六区域的探索,而是选择撤离到前几区安全的地方整顿休息。 第六区的岩兵就只有一头,而这头岩兵兽首人身且长有三头六臂,它身着雕刻着精美的纹路符号的岩石铠甲,奇怪的阵法蔓延在脚下的石板路上,竟显得有些神圣。 多臂岩兵周身空无一物,众人试探一番,皆被这怪物催动阵法轻易逼退。 宁然和伯无霜一前一后闲聊着,在石门处等待打坐的天无常,后者陷入冥思仿佛在悟道,他的碎剑分裂成许多碎片,像是游鱼般在他的身外游动巡逻,显露锋芒。 等得哈欠连天的宁然看见天变得微微亮,于是将怀中的红色结晶向天无常扔去,想要试试他身旁的防御手段。结晶尚未进入碎剑的空隙,附近三枚中等大小的碎剑则瞬息而至,锋利的能量气息直接将结晶斩碎。 天无常慢慢睁开眼:“无聊。” 伯无霜和宁然围坐在地上,准备迎接他们悠闲的早饭时间。宁然摸了摸包裹,里面有他存着吃的大包果干和肉脯,随便一个响指点燃了篝火,三人喝着冰水,吃着东西,好不惬意。 如果其他队伍看到这一幕,恐怕要直接气死。 闲聊之时,他们讨论分析着远处夜空下冒出的的黑烟,而第六区的岩兵究竟有什么样的威能,每个人也想亲眼目睹。 宁然盯着区域间的巨大石墙,远远看见了一只停在墙上的渡鸦。他心里嘀咕,随即指着石墙的方向说到:“既然我们都好奇下个区域的岩兵,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爬过墙去看他们的” 伯无霜和天无常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何况规则里似乎确实没有规定参与者不许跨过那些巨大石墙。宁然对他们的表情十分满意,他迅速收拾好剩下的东西,向着石墙飞去。 “兄弟们,我们走” 两个人犹豫片刻,还是鬼迷心窍地陪着他去了。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六岁,哪能完全克制住内心的好奇,乘水蛇的驾驭着水蛇,御飞剑的站立在飞剑上,他们飞速穿过自己的赛区,来到了巨大石墙边。 为了保险起见,宁然尝试了多种方法,包括但不限于对着墙轰炸,释放火蛇溜过宽阔的墙头,以及紧张地迈出一只脚在墙头试探,暂时判定了石墙的安全度。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宁然快速踏上石墙,招呼着墙内的两人过来。石墙的顶部出奇的宽阔,若是要宁然选一个类似的宽度对比,那一定是山海城南天门外直行的大路,他抬头看看明暗交界的天空,打算做一团引路的火球。 他身边浮现出的亮黄色光焰缠绕成一个小小的明亮火球,就在他们即将前往隔壁队伍的第六区时,身后区域的多臂岩兵远远锁定了众人,手上不停打出带着岩浆的巨石进行突袭。 岩浆巨石在石墙上爆开,将原本平整的墙头炸得参差不齐,在宁然那枚火球的映照下三人这才惊恐地发现,石墙上炸裂开的缝隙中,密密麻麻涌出了大量背甲如同岩石的虫子,有的甚至已经钻到了伯无霜的水蛇体内,在其中挣扎扭动。 好恶心伯无霜迅速冻结住水蛇望向天无常,后者立刻会意,御剑飞过蛇头接住了他。冰块重重倒在墙头,咯吱声四下响起,竟压死了一大片的虫子。 这些虫子拟态成岩石的模样混杂在石墙中不知多少年,甲壳下的身体尚未恢复,显得柔软无比。它们背上的石头壳慢慢在风中抖动舒展,直至裂成了两半,从中伸出一对软乎乎的透明薄翼,在薄翼的快速震动下,石虫们抖了抖身体便从厚重的石墙上弹射而起。 三个人看呆了,内心立刻浮现出两个字:快跑。 宁然拖着自己造出的小太阳飞在最前面,天无常专心御剑跟随他的指引,伯无霜则搭在他身上向后释放寒气,逼退了后方的石虫,三人分工明确,向着另一边逃窜。 石虫的苏醒惊动了埋在地下的某个造物,它在地底摩擦着自己的发声器官,唤醒了各区石墙中沉睡的石虫。它们纷纷从石缝中疯狂涌出,然后找寻食物。 地面上放哨的年轻修士们都看到了天上的一点亮光,和亮光后如同乱舞的 风雪,或是遮天的沙暴般的虫影。 三人俯冲向地面求救,石虫即将结束这场追逐。 伯无雪一行人尚未闯过第五区域,他毫不在意这场比赛的输赢,毕竟自己在兄弟姐妹中最弱。队长没有任何战意,队伍的纪律也自然比较散漫,夜晚降临之时竟分散着各自休息。无人守夜的情况下,伯无雪只能催动土石给自己做了个小屋,带着两个部下老老实实待在里面。 用随身携带的火石和捡来的枯枝点着篝火,部下们看守了四皇子一整夜。忽然听得附近巨大石墙的裂开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外出看向声音的源头。看清了墙上飞舞的虫群,他们赶紧回头摇醒伯无雪,带着他向其他区域逃去。 虫群逼近,然而伯无雪队伍中其余的十几人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根本就不知道危机的到来。 石虫们如饥似渴,看到人就往身体里钻,先被攻击的几个人瞬间在剧痛中醒来,扑打着身体惨叫奔逃。被惊醒的人则看到那些状似人形的臃肿怪物在清晨的微光下扭动,以及空中飞舞的怪异虫族。 伴随着骇人的哀嚎,他们也失去了抵抗。没来得及逃跑的修士基本上被虫子啃噬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撕扯破烂的衣服,和一副枯骨。 伯无雪决定去前面的区域寻找大哥的帮助,便带着属下一同翻过了墙壁。他只修炼适合防御的土修法门,面对追来的密集石虫,伯无雪光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差点吐出来,他操控石墙上的石头,胡乱碾压着刚从缝隙中钻出的虫子。 咯吱咯吱碾死石虫的声音,配上它们在地上移动的摩擦声和空中的振翅声,让这位四皇子的精神逐渐承受不住,怪叫着拼命逃走。 天无常带着伯无霜刚刚踏足伯书贤休息的领地,就被十几个修士团团围住。伯书贤在他们外部操控着风沙屏障抵御那些怪虫的攻击,听闻三弟前来拜访,他急忙来到两人面前。 “好弟弟,别来无恙” 伯无霜心中清楚外面的危险,更何况宁然为了他们主动留在空中对付石虫。他对着自己生平最厌恶的人行礼,阐明了当下的危机。 宁然在空中闪转腾挪,他击退了虫群的浪潮飞回了那堵墙,而在墙上正在融化的冰块中,包裹着他需要的红色结晶。他俯冲向冰块施展金乌归日,在和虫子们的游击中吸收了几乎全部的能量。躲避乱舞的石虫,宁然于飞行中再次催动法门,将火鸟们塞进了用来照明的火球。 火球的外层膨胀了数十倍,红色火焰在外层游动,不断转化着那些借来的能量。既然面对的是虫群,那就以虫克虫这枚太阳在虫群的包围中越转越快,瞬间爆成了无数枚小小的火光向外飞射。 萤火乱舞。 每团火光凝聚出实体,生出了虫翼和三对钩爪,四散着向虫群发动了冲击。大量的火虫与石虫相遇,前者则张开六足,精准地抱住了嗜血的石虫。宁然灼烧法门在火球转动之时早已注入了每一枚火花,火虫在抱住石虫的瞬间爆发,将它们脆弱的躯体焚烧一空。一只又一只的石甲虫带着火光坠落,然后在空中熄灭。 伯无海的队伍纪律严明,值守的人早早发现了异状并发出警告。他操控风与水在区域外保护着队友,小队则有条不紊地迎击虫群。眼见远处落下的烟火,伯无海立刻担心起弟弟的安危,他思索了片刻,带领队伍边打边撤后奔向了伯书贤的方向。 风沙结界被火焰击碎,宁然从天而降。 “那些虫子烧焦后太难闻了,还是银发小子能做得干净利落,我后面的交给你了。”宁然干呕着落在地面,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围在队友身旁。“岩石大块头,还有温暖大哥,好久不见。”宁然看着两个人,脸上笑嘻嘻。 岩石大块头说的是岩斗选拔时和宁然对上的山邰,而温暖大哥,则是站在一旁脸上阴晴不定的伯书贤。看着不断袭来的石虫,宁然假装自己没有来过,他瞟了伯无霜和天无常一眼,抬起胳膊猛地丢出一只火焰乌鸦,随之冲回天空:“我来也” 听到这熟悉的三个字,站在前方防御着石虫的山邰,身体条件反射般颤抖了一下。 红发大佬,饶了我吧。 第二十八章 伯书贤的阴狠 山邰虽然在心底想要追上宁然,击败他曾经的心魔。但至少不是现在,他额头上流出冷汗,坚持站在心魔附近抵抗着石虫。 左右两个区域的石墙因石虫的大量涌出破坏从而塌陷,另外两头多臂岩兵没有错过这次机会,它们启动脚下的阵法,将整个第六区的大地熔成岩浆,连成一片灼热的浪潮。 伯无海带着队伍朝着东方赶来,沿途的石虫已所剩无几,对他们再也构不成威胁。三位皇子在此刻汇聚在同一片区域,伯书贤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弟弟们,从身上掏出了一件珍宝五禽扇。 “既然我们兄弟三人难得相聚,不如用那几个岩浆里的怪物做个赌注。” 伯无海趁伯书贤瞥向三弟的时候,对伯无霜使了个眼色:“既然大哥如此有兴趣,那不妨试一试,请讲。” “好说,我也不占三弟的便宜,我们每个队伍再派出两个人来,三个打一个,率先击败那怪物便可赢得赌注。”伯书贤斜视着他,手上把玩着扇子。 伯无海才不会相信大哥所谓的不占便宜。“依大哥的性格,我们做弟弟的不也得切下块肉来不知我们该怎么切” “哈哈哈好说,你的话就赌父王赏赐的那枚宝珠。至于三弟么,若我赢了,我要他永远不得踏入山海城你们觉得呢。” “伯书贤你” 伯无霜抬手拦下了二哥,他背对着阳光,瞳孔在阴影中逐渐闪出白光。寒气在身旁弥漫,有几只不知死活的石虫冲进了他的领域,变成了冰块摔在地上。 “同意,我若是赢了,我要你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永远。” “没问题,反正你们兄弟俩一起针对我这个孤家寡人,我这个大哥也当得怪可怜的。”伯书贤的眼神中夹杂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感,他挡下对面岩兵投来的岩浆巨石。 “开始吧。” 宁然早已准备好对付拥有火之力的岩兵,他先一步快速冲向那多臂岩兵,火蛇从右臂的袖口钻出,向岩兵体内打入数枚火焰结晶。伯无霜的脚下升起冰蛇紧随其后,在岩兵体外钻出火乌的同时跃向空中,他的口中溢出雾化的冰雪结晶,天无常则站在他们身后将碎剑横于胸前,侧身的同时积蓄力量凝于剑尖。 金乌归日,大寒,拙剑刺。 三种法门依次夺走了多臂岩兵的能量,冻结了它的行动,刺穿了它的核心,打完收工。宁然把火乌随意丢在隔壁伯书贤的身边,伯无霜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天无常的碎剑化作碎片环绕,一气呵成。 这小子又变强了,伯无海笑着攻向岩兵。 在宁然三人庆祝胜利的时候,后方一道尖锐的石爪划破地面,从背后袭向宁然。伯无霜脸色骤变,他的左手弹出一枚小小的水球,随即将其冻结。 寒气缠绕在他的手臂,伯无霜冷着脸走近那位令人厌恶的大哥,他扯住后者的衣袍:“解释一下吧,伯书贤。” 甩开三弟愤怒的手,伯书贤拍拍褶皱的地方轻蔑地笑着,他挥了挥手示意队伍中的人一起迎击多臂岩兵:“手滑罢了,刚刚这小子也的确是手滑没错吧。或者要我说,你伯无霜擅长的是两套不同的标准,对亲人苛刻,对外人宽容。” 伯书贤的脸上还刻着微笑,一副老赖模样。 他又放低身体平视着伯无霜:“怎么,连大哥的名字都敢直呼啦看来我这个做大哥的,得教教你什么是规矩了。”说罢又伸手戳了戳伯无霜。 宁然正要开口,伯书贤立刻转移视线,带着怒意指向他。 “庶民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只不过是从那弹丸之地出来的毛头小子,待我泱泱山海国处置了那伏陵,下一个就轮到你们” 宁然被气乐了,上一个来打浮岛的伏陵已经被打得落荒而逃c丢盔弃甲,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噗嗤笑了出来。宁然也不想和伯无霜讨厌的家伙争论,不咸不淡地说到:“孰强孰弱,打一场便是。话说回来,你可是这辈子都不能出现在无霜的面前咯。” 响指打出,巨大的火乌飞出了那片尚未冷却的岩浆池,炽热岩浆中残存的能量被剩余的火乌吸收干净,慢慢变成了坚固的火山岩。火乌飞向宁然,他的身体则与火乌合为一体,带着些许怒意向对方坠去。 伯书贤仰天长啸,这场战斗对他来说求之不得沙子在他的脚下流动,化作了一只巨手掐住了火乌的脖子。火焰无形,火乌依旧在空中聚合,向他的方向冲锋,而翅膀上的残余火焰落在地上,变成了数十条火焰小蛇,钻入伯书贤脚下的沙土。 沙海在快速流动,惊得众人退散开来,伯无霜也站在了天无常的剑上,与他一同漂浮在空中。沙海掀起汹涌的沙砾,将火蛇 扑灭。天上的火乌则趁他控制沙海之时,朝他吐出猛火。 山邰身体一动,打算帮忙,却被伯无霜喝止。山邰知晓伯无霜的传闻,不敢造次,恭敬站在一旁。 伯书贤冷哼一声,释放出巨大的风压打得火乌措手不及,瞬间被按在地上,四周的沙海像是闻到了猎物气味的野兽,疯狂扑向火乌将其掩埋。 天无常皱了皱眉,碎剑中飞出三枚剑刃,打算偷袭伯书贤。 沙海的表面却逐渐垮塌,一个散发着惊人热量的沙坑在众人面前显露,从中展翅飞出巨大的火乌冲散了风压。宁然飞在空中凝视着伯书贤,火乌也逐渐变成他的羽翼:“风的力量果然强悍,是我宁然大意了。” 他背后的火焰羽翼迎着风飘动,慢慢附着在宁然身上化作羽衣,他回头半开玩笑地说:“要是你伯无霜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就用不着天无常了。” 体外的羽衣释放出灼热的能量,宁然的肉体也燃烧着火焰,在两种火焰能量的加持下,他立刻消失在原地,来到了伯书贤身边。 灼热的火焰气息瞬间惊醒了伯书贤,他操控着沙海猛地和宁然推开距离,在身边聚拢成一个半边身体的沙将军,护住了他。沙将军挥动着沙剑,向空中的宁然乱砍,伯书贤怒视着逼近他的火人,随即钻进了沙将军体内想要找机会突袭宁然。 宁然绕着沙将军飞行的时候,伯书贤早已逃离了那片区域,他服下了一枚丹药,望向沙将军并露出了疯狂的笑容。趁着宁然在沙将军上空徘徊,他控制宁然身旁的微小气流和地上的沙土,以肉眼难辨的方式进行操控。 沙将军停住了挥剑的姿势,沙土坍塌化作了十几条沙土触手,从地面上围向宁然。触手们交错摆动,迎着风越长越大,想要将宁然困于其中。而宁然忙着躲避触手和找寻本尊的下落,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乱风中沙尘的密度在逐渐上升。 沙土在风中迅速凝结,配合十几条触手将宁然盖住,外层的沙土在一刹那凝结成了一座沙土监牢。为了防止宁然再度脱出,纵横交错的流沙在宁然身体四周无限循环流淌,不断消耗着他散发的能量,外层则愈发坚固,向着中心慢慢挤压。 宁然的羽衣火光将内部照得透亮,就算他能熔化一些沙石也无济于事。流动的沙柱中,还不停刺出石刺石爪,打乱他的思考,宁然只能分心破坏那些扰人的东西。 必须想办法脱困,宁然看着夹住他的数根沙柱,想到了好点子。他在每一回合的攻击下额外释放出几枚附着爆炸能量的火焰结晶,埋在了流动的沙土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宁然在流沙中感应到了自己所有的能量波动,它们连成了一条复杂的线路,环绕在整座监牢中。那么在合适的节点引爆它们,就可以逃离此地。宁然兴奋地想要深呼吸,却发现沙石监牢里面的空气,竟然在逐渐减少 这个人想要慢慢折磨死自己 宁然眉头紧锁,或者是对方为了控制这座大型监牢,还没有余力可以控制太多气体。自从那次正面迎接伏陵的威压后,他还从未想过这个平和的世界里,会有人随意对自己动真正的杀意。 宁然输送出几近全部的能量,虽然在钟黎捷的试炼中感受了宁静思考的重要性,但他还不想把自己的性命轻易交待在这里。伯书贤在地面用语言拖延着众人,加速着他施法的时间,却也没有察觉自己控制的沙土中多了些什么,便加速了沙土的流动速度。在他看来,只要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就可以让这个世界知道,违抗他的人将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个该死的异乡人,要么会埋葬在自己的沙土中,要么会被他憋死。 就当伯书贤因为紧张导致呼吸变得急促的时候,一枚又一枚的能量球在宁然的操控下瞬间同时爆炸,十几条坚固的沙石触手在同一时刻炸裂,露出了里面恐怖的火焰爆炸能量。 伯书贤嘴唇微张,他只看到了那明亮而又炽热的红色火光,无论地上的还是空中的修士,都在同一时刻被这火光照亮。 火光点亮了整片峡谷,爆炸的余波发狂般向外扩散。那是伯书贤无法控制的能量,他只能站在原地,在惊恐中做出最后的防御。 第二十九章 巨大岩兵苏醒 众人惊慌失措,作鸟兽散。狂暴而又巨大的能量掀起了滚滚烟尘,数位修士甚至无法及时作出判断,葬身火海。 伯无霜决定在原地等候宁然,他知道这个家伙为了活下来会拼尽全力,但那可是大哥的杀招啊。 首先自己得撑过这场爆炸他拉住天无常后一掌击向地面,身边的水流呈漩涡状扩散流转,将他和天无常扣在中央。伯无霜又释放出极致的寒气冻住水流,瞬间铺盖出三层冰罩和两层水罩,将他们保护起来。 为了防止冰罩坍塌融化,天无常也没闲着,他催动碎剑均匀地支撑着冰罩,组成了桁架。汹涌的火焰漫过这小小的冰罩,炫目的光芒和热量袭来,几乎令人窒息。 伯无霜不敢留手,急忙闭着眼催动更多的寒气稳住各层冰壳,体内寒气也在冰魄珠的加持下如同游龙般向外倾泻,压制住外界磅礴的热量。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中的火气和烟雾终于慢慢消散了一些,留下满地的狼藉。伯无海撤去保护队友的水墙,冲向前方寻找三弟。在观战的时候没有和三弟站在一起,让伯无海的心中萌生出悔意,他撕扯掉双臂的衣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从他的身上冒出了大量的水汽,它们在身旁蒸腾聚集,化作了一朵朵云兽,似虎似狮向天空飞去。不多时,这片残留着火焰能量的区域上方被云兽笼罩,云兽在空中奔腾往来,开始降下瓢泼大雨。 地面的火气逐渐被压制下去,伯无海远眺着爆炸中心附近的半球形坚冰,重重吐了一口气。 那座冰罩仍在不停地向外释放着寒气,两人在内部无法完全确定外界的安危。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天无常冻得直哆嗦,再这么坚持下去,怕是自己得冻死在这里。 伯无霜感应着外界的震动,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小点声,外面好像下雨了。”在他一层一层小心解开冰罩后,他们终于能够呼吸到新鲜湿润的空气,那股灼热到仿佛像地狱般的气息已经消失不在。 空中的云兽化作薄雾飘去,伯无海顺利和三弟汇合。 正心鉴回头看了眼在藤架中熟睡的公主,和队员叮嘱一声便兽化向那片区域奔去,黑白渡鸦从竖瞳中掠起,四散着飞向前方。 伯楚楚队伍中也有一位实打实的高手,水修鲸臣,他也好奇地前往那片区域一探究竟。伯无海降下的暴雨如注,却没有一滴水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他的身体有一层透明的薄膜,弹开了雨水。 雨停后,他脚下的水洼涨潮般涌起,从水中游出了一头水鲸载着他向前游动。 伯无霜一行人寻找到了宁然。 宁然奄奄一息躺在巨大的泥坑中,身上飘零着几片火羽,在积水中慢慢变得黯淡。他用尽全力,仅剩这一身的火乌羽衣在爆炸中护住了躯体,宁然透支了全部的力量,又被自己的爆炸波及,已经昏死过去。 而在宁然的不远处,躺着一个体表焦黑的人,他的两条手臂消失不见。 那正是大皇子伯书贤。在爆炸前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作为距离宁然最近的人,他只能双手护在身前,拼死在身上附着一层又一层的石甲。即便他也和宁然一样竭尽全力,但还是被那恐怖的能量焚毁了双臂。 他身上仅存的薄片石甲支离破碎,衣物在焦灼的气息下牢牢与血肉粘在一起,。 就算是山海之主亲临,也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儿子。 他们在凌晨的时候就接到了异常的消息,山海之主连夜下令军队进行肃清。然而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进入峡谷的大门竟被死死封住,而峡谷上方则被笼罩在一片地脉结界中。这片峡谷中的岩兵斗场不是第一次开放了,可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弄得大臣们人心惶惶。 天已微微泛亮,山海之主默默扫视着正家长老用瞳术传来的影像,当他看到被伯无海拎在手中的伯无霜时,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一些。 伯无霜这次没有理由打发二哥了,危难当头只能任他处置,被风裹挟在空中。天无常则控制着碎剑,抬起宁然跟上他们的步伐。 “先去看看你的那位朋友吧。” 手一松,伯无霜稳稳地落在地上,他来到宁然身边查探一番,除了一丝微弱的呼吸,并不能判断宁然目前的情况。 伯无海转过身子看向后方:“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出来。” “参见二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兽化的正心鉴逐渐变回原形,毕恭毕敬地从藤龙上跳了下来。“这就是昨晚那位爆炸的火修可真了不得。” 伯无霜也不和他客气,一把扯过这个老油子:“磨磨蹭蹭,赶紧看看他有无大碍。”正心 鉴不敢看向伯无霜现在的臭脸,他的袖口伸出一撮木须,搭在了宁然的手腕上。 一番探查后,正心鉴小心翼翼地说到:“此人并无大碍,他只是用光了自己的能量,虚脱罢了。”他慢慢撤回这些翠绿木须,同时咂了咂嘴:“这么恐怖的力量,不愧是从禁地里出来的。三殿下,您可交了个好朋友。” 伯无海听闻此事瞬间变脸,但又忍耐下来。这个禁地来的小子,到底是怎么和三弟扯上的关系,看年纪应该不大,若是禁地里的人都有这样恐怖的力量,说什么也得阻止父王的计划。 想到这里,他紧紧抓住伯无霜的手臂:“正心鉴,这个小子就交给你了,我们走。” 伯无霜正要挣脱,但他回头看到了伯无海的眼睛,他叹了口气,立刻老老实实地跟着他离去。这一次,二哥是真的生气了。 天无常目送着他们的离开,他回头看着猴子似的正心鉴:“过来帮忙。” 正心鉴嬉皮笑脸,他丝毫不打算帮这两个人,一个独臂修士,一个昏厥修士,帮他们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他也不管地面泥泞,双手双脚化作兽爪,向远处的浪花追去。 天无常只能独自抬起宁然,准备寻个安静地方让他休息。 峡谷入口处,一支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岩斗的区域进发,结界已被众多高手合力破开。而在峡谷中未能闯入的区域内,剩下的所有岩兵则自行活动起来,它们都朝着同样的方向奔跑,那就是第九区。 第九区是这片峡谷中最深的盆地,其中有一条巨大的隧道通向后方的山脉,数量众多的火山族们正在隧道中进出,试图唤醒第九区的最强岩兵,伏陵手下的悍将。 隧道内土石流动,火山族们配合岩兵加快了挖掘的速度。巨大岩兵的半个头颅慢慢从泥土中显露,衬托得火山族人如同蝼蚁。为首的火山族以土石为手,将一颗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珠子放进了巨大岩兵的眉心。 珠子内存有上一次祭祀时伏陵收集的所有灵魂,岩兵慢慢吸收了这珠子,两枚石刻的眼睛表层开始碎裂,刺出两道诡异的青玉色光芒。火山族人带着岩兵纷纷逃离隧道,而为首的火山族人从体内发出了奇怪的音节,和巨大岩兵沟通交流。 伏陵神带来了他的命令,他要求巨大岩兵即刻起前往山海城北部,进行破坏。 填满了各式灵魂的巨大岩兵尚未将它们吸收消化,它的灵魂现在一片混乱,只听到了破坏一词。大地开始震颤,巨大岩兵的体内发出轰隆的声响,一只巨大的岩石手臂猛地破开禁锢它的土地,重重地按在地上。 巨岩兵手掌处的土地层层断裂,一直延伸至第八区域。 正心鉴追上了同样路过爆炸区域c并且破浪而行的鲸臣,鲸臣瞥了他一眼,左手纯白袖袍内滑出十几条水滴状的液体,在水里膨胀成了一头头圆嘟嘟的水鱼,滑溜溜地冲向正心鉴。 瞧见对方敌意的正心鉴也不恼,依旧满脸堆着笑容,藤蔓破土而出击碎了那些水鱼,将他带离水鱼的包围。 鲸臣的水鲸猛地转弯,从鲸背上喷出水柱。水花四溅,每一滴水都在空中化作了一条小小的鲤鱼,从地面游向正心鉴脚下。后者一点也不敢含糊,他脚下的藤龙踏过的泥坑中有植物快速发芽,在水的灌溉下长出花苞,它们迎风伸展在片刻后绽放。 花瓣呈闲出淡淡的粉色,重重叠叠立在一片水塘中,竟有些独特的美感。 鲸臣皱了皱眉头,身体周围浮现出密集的水泡,咕噜声中将自己护了起来。 粉色花瓣内的黄色花蕊却在慢慢伸长,向空中胡乱喷洒出大量的鲜黄色花粉,向鲸臣飘荡聚拢而去。鲸臣则控制游动的鲤鱼们围绕自己快速旋转,跳跃着吸取了那些飘散过来的花粉,把透明的鲤鱼染得浑浊。 尽管这个催眠的鬼把戏妨碍不到自己,但鲸臣依旧万分小心。正心鉴出了名的奸诈狡猾,不可不防,他屈指快速连弹了数百下,一道道水做的细绳穿透了地面,钻入地下的藤条中。 正心鉴心中暗骂了一句,立刻断开被水侵入的藤条,鲸臣则还以微笑,水在藤蔓中迅速膨胀,将藤条撑裂,四周的土地也被撑得起起伏伏,凹凸不平。 踏着新的藤龙,正心鉴反身前往自己的赛区。低空中一群黑白渡鸦俯冲下来,绕着他上下翻飞,他远眺着鲸臣,站在龙头上高声呼喊。 “老乌龟咱们后会有期” 第三十章 施施蛮的憎恨 正心鉴脚下的藤龙停留在一动不动的伯书贤面前,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那焦黑的人,再次赞叹宁然恐怖的破坏力。 那个人失去了近八成的生命力,但或许还有救,正心鉴催动藤蔓将他平稳安置好。毕竟这天下的未来,说不定就在这位大皇子的手中,虽然他现在没有手。 正心鉴从怀中掏出了明镜树上结的果子,放在伯书贤焦黑皲裂的嘴唇上方。果子的表面光滑富有弹性,透明的皮类似薄冰,仿佛一碰就碎,正心鉴的手指逐渐长出尖利的爪子,慢慢刺破果子。 “便宜你了,可得醒过来。”正心鉴心疼地挤压着果子,他可不是喜欢浪费的人。 果子的底部沁出小水珠,散发出柔和的生命气息,水珠们向下滴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伯书贤枯木般的嘴唇轻微动了动,水滴打在他的唇珠上,混合着雨水流进口中。 正心鉴眯着眼睛,一只白鸦跳跃着落在了伯书贤的胸口,左看看右看看。 伯书贤的胸口开始起伏,缓缓吐着气,他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天无常带着宁然飞到了岩斗的入口处,如今伯无霜的队伍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其中一个被拖走,另一个得要他来拖走,看向入口处涌出的卫兵,他决定先带着宁然离开这岩斗峡谷。一路上走走停停接受盘问,他穿过昨日进来的隧道,遇到了几个驻扎在入口处的巡守。 看到躺在剑上的宁然,巡守们的目光立刻被拽了过去。他们以为两个人是有背景的修士,不敢不敬,立刻腾出营帐并脱下衣袍给宁然垫着,天无常讨了水来,他掰开宁然的嘴,握着瓢一点一点喂下。 宁然透支了全部的力量,体内残存的一丝能量即将溃散,如果无法让能量再度于体内循环,那么宁然的生命将会随之消散,如同仅剩烛芯微微发亮的蜡烛。 小钟黎捷在他体内焦急地游动,它绕着那枚火珠转动,尝试着让宁然将其转化成自身的力量。 此时的宁然哪还有意识引动火之力,小钟黎捷实在没了办法,它看向自己身旁的那匹小白马,将这无形之火输进了宁然的体内加速能量涌动。一旦宁然排斥他的特殊火焰,将会直接灰飞烟灭,小钟黎捷在他体内快速流淌,慢慢引导着自己的力量。 天无常仍在喂水,只是现在喂下的水刚碰到宁然的嘴唇,就瞬间化作了蒸汽。天无常上一次见到的类似场景,不过是在宁然做铁板烹饪的时候。 “你们可有火修”天无常明白他体内的异常,不敢轻举妄动,随即回头扫了一眼巡守们。巡守们面面相觑,他们推出来一个回话的:“回老爷,咱们这有个头儿是火修,这就给您叫去。” 说话的巡守在他们的眼神催促下急忙跑了出去,去寻那位暴躁的头儿。 天无常皱着眉,宁然身体周围的温度开始慢慢升高,也不知道火修们是否能像他一样可以吸取别人的能量。 不多时后面传来人声:“来来来,让爷看看,是何方神圣躺在这儿” 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天无常看到了和宁然差不多大的男子,背着手从营帐后悠哉悠哉走过来。 男子瞥了一眼地上的宁然,瞬间乐了。他捧着肚子莫名其妙笑了好一会,天无常觉得他有些精神失常:“你也想这么躺在地上” 那人愣了一下,抱着手臂说到:“好嘛,这就是你求人的模样要不是有人说求我帮忙,我还以为哪个贵人来这儿捞我呢。”他一脚踢飞了身后给他报信的巡守。 “晦气。” 天无常不和他计较,低头行礼:“若是在下鲁莽,还请大人宽宏大量。救人要紧,请吧。” 对方嗤笑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盯着宁然撇了撇嘴。 此人正是主动离开浮岛的施施蛮。在浮岛解禁后,族长让全岛人族自由选择去留,有些修士组队出去探险,有些则组队经商,有些修士寻访名山,成立了和外界一样的门派,甚至有些修士做了山海国的官,透漏浮岛的功法秘术和情报。 施施蛮就是其中之一,他跟着别人投靠山海国,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动了心,那才是他应该追寻的东西。 他早已失去了当时想要成为殿前卫的进取心,在被宁然击败后,他的心态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尤其是接触了外界之后,他在修为上依旧踏步不前,只想着如何巴结上司,登上更高的职位,获得更多的权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然,眼睛里燃烧着嫉妒与愤怒的火焰。现在只要做噩梦,必定会梦到宁然的那场战斗,而现在,他可以悄悄地将噩梦从这个世界抹除,睡个好觉了。 施施蛮收敛住情绪,他一脸确定地说到:“问题不大,你们都退下吧。 ” 看到天无常即将开口,施施蛮不耐烦地嚷嚷:“我也来自浮岛,这小子可是我们那儿有名的天才。想救人就赶紧让开,耽误了时间你来承受我们浮岛的怒火吗” 天无常不说话,碎剑分散着围住了施施蛮,锋利的刃闪着寒光让施施蛮不受控制,打了个冷战。他做了个疑惑的表情想要上前一步,只需一步,自己就可以在攻击范围内顺利结束这一切。 “这位小兄弟,我救他便是,没必要这么逼着我吧” “往后退。”天无常面无表情,碎剑的包围圈再度缩小。“我不是第一次杀人,我也不想杀人。” 施施蛮再也演不下去,噗嗤笑了出来,他的身上浮现出两对火拳,瞬间拍飞了所有的剑刃,一掌劈向沉睡的宁然。 离天无常最近的一枚剑刃被天无常捏在指间,他向宁然身旁猛地投掷出去,一道金气组成的盾拔地而起,挡住了施施蛮的火拳。空中的剑刃飞速刺向施施蛮,全部指向施施蛮的心窝飞了过去。 危险施施蛮施展两只火焰手臂,后退数十步接住了这些剑刃的突刺,再度将剑刃拍飞。但无论他怎么努力,每一片剑刃都会再次袭向施施蛮。太麻烦了,他已经失去了剩余的耐心,瞬间释放出大大小小数十个火球,全力抛向宁然的脚下。 巡守们被突如其来的战斗吓得急忙逃窜,无影无踪。 火焰在地上燃烧,施施蛮狞笑起来,他的全身被火焰覆盖,化作了一个六只手臂,赤面獠牙的怪物。六只火焰巨手向上虚握,地面上的火焰受他控制变得更加旺盛,将那片地面化作了火海。 火海中浮现出了数个模样相同的火焰怪物,同样狞笑着在火海中跑动,将他们包围起来。躲过那些怪物的攻击,天无常在火焰的遮挡中急忙催动剑刃抬起宁然,用金气护住他的身体迅速拖出了战场。 施施蛮本想借着火焰遮掩对方的判断,然后偷袭宁然。就在他控制好一切睁眼看向那个方向时,却不成想被那个银发小子先一步救出,气的他七窍生烟,嘶吼着扑向天无常。 天无常将几近全部数量的剑刃用来保护宁然,而他自己只留了一片剑尖夹在指间,和数枚剑刃在身边浮动。只要宁然安全,自己也不会有后顾之忧,独臂的天无常灵活地挥舞手腕,在空中划出道道细密的线,破开那些试图吞噬自己的火舌。 施施蛮一掌击退面前的火焰,直接冲向了天无常。自己好歹也是浮岛有名有姓的天才,凭什么凭什么要被这些弱者打败 火焰怪物们与他接触并融为一体,施施蛮的眼睛中布满血丝,强忍这秘法带来的痛苦。他周身的火焰更加旺盛,在尚未熄灭的火焰包围圈中,有无数火焰手臂从火海中伸出,企图将天无常拖拽进去,如同火焰地狱。 天无常忍耐高温的同时小心躲避着攻击,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面对眼前那个称不上人的怪物,天无常并不打算再陪他耗下去,毕竟宁然昏迷不醒,得抓紧时间寻求帮助了。 施施蛮狂笑着进行下一步的计划,火海中的火焰手臂伴随他的控制飞向天空,像鸟笼一样将天无常扣在其中,而他站在鸟笼的洞口处吃吃笑着,声音变得极其诡异,他的火焰化身越变越大,逐渐失去了控制。 天无常静静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杀意。他操控剑刃精准地穿过火焰怪物的身体,施施蛮的右肩瞬间渗出了一处血迹,他毫不在意地用火焰封住伤口,巨大的火焰怪物则扑向了火笼中的人。 火焰怪物发狂地挥动着六只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焰痕迹,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施施蛮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的肉身逐渐出现更多的伤口,但他的心中就只有一条道路:杀掉他们,为自己复仇。 六只火焰手臂上下翻飞,火浪涌动间,天无常已无处可躲。 他撤回了宁然身下的碎剑,从火笼的缝隙间向他飞来。宁然向下疾速坠落,天无常瞄了一眼,手握完整的碎剑在空中划出连贯而又优美的痕迹,碎剑上传来的炽热气息让他险些握不住自己的剑。 碎剑释放出剑气后便疾速飞向宁然,在后者即将撞上地面的时候将他稳稳接住。 天无常面对着即将冲到眼前的怪物,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坚定。 拙剑邪祟涤荡 剑气无声无息斩碎了那个火焰怪物,施施蛮的喉咙里发出最后的怪声,带着浑身伤痕重重摔在了天无常面前。低头看向他的时候,天无常看到了那人怨恨到赤红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烧焦肉体的气味,火焰从伤口溢出,将他的肉身焚烧成灰。 然而在天无常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从火焰中爬出了新的怪物,它的爪子在一刹那扣到了天无常的头顶。 来不及了,天无常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但他恍惚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 “别怕。” 更多请收 藏【bz】! 第三十一章 白云无尽时 火焰怪物的手臂在面前爆开,天无常只看见那火星四溅。 碎剑紧贴他的胸口,将他带离原地,天无常脱离险境扭头看向后侧,宁然则僵硬地坐在剑身上,像是被什么鬼魅的东西所操纵,他紧紧闭着眼睛,嘴巴也略微张开。 呆子,要不是眼前那诡异的怪物在怒吼,天无常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火焰怪物的三对火焰手臂猛地伸出,再度攻向天无常,他急忙控制一半的剑刃接住自己向上飞行。怪物仰面咆哮中变得更为狂暴,它控制火焰鸟笼的身体闭合,变成了一口火钟。 无论天无常如何施展剑术,都无法终结面前的怪物。它并没有实体,就算被斩成无数碎片,依旧会重新恢复原样。 他有些后悔,曾经的自己也是那么狂傲,没有跟随师傅好好修炼斩杀灵体的技巧。 宁然此时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小钟黎捷在他的体内留存的火焰力量和他原本的能量合二为一,催动起那枚火珠,他透支的力量随之慢慢恢复,所幸体内并无异状。 坐在剑上的宁然只觉得全身暖洋洋,但又暂时无法控制身体,像是喝醉酒的感觉。他略微睁眼,晃晃悠悠抬起了两只手向空中胡乱抓去,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舒服,但又十分难受。 翻了个身,宁然便从空中摔了下来,天无常正在抵挡火焰怪物喷出的火焰,一时疏忽了他。怪物瞬间望着宁然吃吃笑了起来,随即操控火钟,从下方施展六只火焰巨手握住了尚未清醒的他。 天无常破开火焰的时候,才发觉怪物在原地留下假的分身,本尊已抓住了宁然。 他正要控制空中的剑刃降落,怪物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凝固,这片区域的火焰正在缓慢停止燃烧,躁动的火舌也仿佛凝结在了空中。 天无常环视这诡异的一幕,而他的剑刃依旧可以灵活地操纵。 宁然打哈欠的声音从怪物的六只手掌中传了出来,当哈欠结束后,周围的火焰再度燃烧运动。火焰怪物急忙退后想要松开自己的火焰手臂,但它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火焰怪物从背后又生出四只手臂猛地向身前劈砍,想要斩断自己被禁锢的手臂,当新的火焰手臂碰到旧的手臂时,竟同样被牢牢禁锢住。它愣在了原地,模糊的面庞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而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也逐渐失去了控制,向着宁然的方向飘去。 怪物凝固的手掌被扯断,脱离了它的本体在空中慢慢旋转,原本能看出根根形状的火焰指爪,也变得模糊起来,它释放的控制的所有火焰则向宁然呈螺旋状靠拢,全部被他面前的火球吸收。 火焰怪物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态,它哀嚎着拼命抵御那股力量。不多时,四周除了一些被火燎灼的痕迹,只剩下努力不让自己身形溃散的怪物。 先前困住宁然的六只火焰手臂从他身上脱落,围聚在他的身旁,天无常将碎剑收回罩袍欣赏着宁然的手段,倒是觉得那些扭曲的手臂像是一朵花。 火焰手掌在旋转间竟真的化作一个花苞将宁然包裹在其中,慢慢向外绽放,直到变成了一朵巨大的火莲。宁然则坐在中间的莲台上,他的手臂环抱着膝盖,直勾勾盯着那火焰怪物。 天无常本以为宁然会宝相庄严地登场,见此场景抬头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宁然无视了他,起身跳下莲花稳稳落在地面。莲花则在旋转中越变越小,变得只有巴掌大。 宁然把莲花丢了过去:“你进来吧。” 伴随着火焰怪物越来越低的哀嚎声,宁然收回了那朵莲花,于右手中捏爆。 “我们去哪,大厨师。” 宁然给他的的答案并不是去找食物,而是去找伯无霜,天无常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又看了看宁然的背影,只能无奈地跟着他。两个人穿过隧道,回到了地面略微有些震颤的岩斗峡谷。 午时已到,太阳悬在正上方照亮整个峡谷,他们穿过这狼藉的战场和遍地的战士,来到了宁然毁掉的那片区域。 焦黑的地面上长出一些翠绿的藤蔓,四周围着山海国的医师,正对着失去双臂的伯书贤叽叽喳喳,而一旁的正心鉴则努力描述着经过,想要给自己邀头功。 正心鉴身旁的藤蔓上挂着一枚透明果实,天无常简单地和宁然交头接耳,得到了后者的肯定。 两片剑刃一前一后飞速冲了过去,一片轻松切开了连接果子的藤蔓,另一片在接住目标后快速升空。为了确保安全,天无常又派出了大半的碎剑,在那群人的头顶布下防御阵法。 正心鉴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藤蔓群蛇乱舞般追向空中,被天无常的阵法削得粉碎。伴随着大量的黑白渡鸦被宁然的火 焰能量逼退,正心鉴气得站在藤蔓上顶着刺眼阳光破口大骂:“狗贼” 宁然看他这幅要了命的模样,不禁撇了撇嘴。 “这是哪位高人,我们最好离他远点。”天无常和宁然速速离开此地。 托着果实的碎剑回到了天无常身边,他伸出右手接住了那枚充盈着浓郁生命力的果实,揣在怀里。 “无霜临走前让这个势利眼救你,他不愿意救。”天无常低头看了眼后方的嘈杂人群,做出他的最终总结。毕竟看到他宁愿救下伯书贤也不愿帮一把宁然的模样,谁都不会给他正面的评价。 正心鉴的兽爪狠狠砸向地面,他也懒得和医师们解释,匆忙驾着藤龙往他们的方向追去。如果逮到机会,这笔账必定要千倍百倍奉还 宁然和天无常在低空飞行找寻伯无霜的踪迹,岩斗场地破碎的区域中竖起了数十顶漆黑的帐篷,隐约透着些黄色的纹路。山海城派遣的部分军队已经在此地驻扎,准备进行清理和疏散的任务。天无常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营帐,想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而在最中间的营帐中,他看到了熟悉的寒气从营帐下方的缝隙钻出。 伯无霜被几个头领和二哥困在这里,表面上他假装答应和他们一起回去,又谎称战斗完太累,想要在这里休息一会。暗中他却偷偷释放了一些寒气,因为知道他们一定会回来寻找自己,只能在二哥的眼皮底下悄悄耍些小手段。 天无常带着宁然准备下落,伯无海收到探子的消息,他盯着乖巧的伯无霜微微摇摇头。右手一挥,一道风的绳索飞了过去,将伯无霜捆得结结实实。 “你们几个,守住三皇子莫让他溜了,否则军法处置。”伯无海打算亲自给弟弟的两个狐朋狗友一点教训,云兽从营帐中一团一团向上涌出,遮盖了空中二人的视线。 伯无海从云中踏出,严肃地面对他们。 “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要么离开这里,要么再也离不开这里。” 宁然用火焰驱散了几只快要贴到脸上的云兽,他听到对方上来就不是很客气,脸上顿时写满了不乐意。 “你算老几” 天无常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家伙的谈判技巧还真是独特。 “不知道我在你心中排第几,但我知道,伯无霜是山海国的皇族。而你们,只不过是一群想要借助皇族攀登的庶民。而庶民,不配做伯无霜的朋友。”伯无海抱着手臂俯视二人。 “无霜确实是皇族,但要是说到朋友,他在宫里又有几个贵族朋友呢。交朋友还要归你管,那你也管的太宽了点。”宁然一脚踢开了重新凝聚的云兽。 “看在你们帮过三弟的份上,抓紧时间走吧,别惹我生气。”伯无海脸上青筋暴起,四下的风裹挟云兽围住他们,虎视眈眈。 天无常看着碎剑中模糊的自己开口到:“交出无霜吧,你的确过于保护他了。而且皇族凭什么高人一等,别瞧不起人了。” 伯无海怒极反笑,他点了点头:“好好好,那我就替他与二位绝交了。” “我做皇子的时候,可没你这样恶心。”碎剑围绕在天无常身边的时候,伯无海察觉到这个银发小子升起的怒意。 宁然啐了他一口,身体表层火焰的温度令附近的云层消散。 “所以我才说你算老几,你凭什么帮他做决定伯无霜信任你,但是并不代表你能替他做任何决定”宁然骂得唾沫横飞,恨不得一拳捶在伯无霜的倒霉二哥脸上。“你们家那乱七八糟的事情老子听得太多了,自己家的内斗都处理不了,你大哥还躺在地上呢,还管伯无霜交朋友做你的狗屁大梦” 天无常看着那涨红脸的宁然,轻轻给他鼓掌。伯无海站在他们面前静静沉默片刻,云兽肆虐着冲向二人,还是出手了。 宁然屈指弹出火莲,天无常也操控碎剑打算迎击。但云层下一根藤蔓瞬间飞了上来,勾住天无常的右腿将他拖了下去,正心鉴在地面上哈哈大笑:“二皇子,我来帮你教训这帮狗贼” 宁然正要救下天无常,云兽却四处横飞阻隔了视野。他急忙催动手中火莲像流星一样坠落下去,伯无海则操控云层流淌出一汪碧绿池水阻隔,想要熄灭宁然的火焰。 火莲在水池中旋转,周围的水流变得沸腾起来。宁然顶着狂风和云兽化作火人,冲向云层上的伯无海,而下方的天无常斩断了纠缠他的藤蔓,和正心鉴打在一处。 伯无海正面迎来炽热的气息,下方却感受到了暴涨的寒气。营帐中的头领早已被伯无霜冻在原地,冰块下的地面甚至被冻裂出数道缝隙。 伯无霜面带微笑,乘着水蛇出现在低空聚集的云层上。 “二哥,你真的越界了。” 第三十二章 石虫之母 “二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伯无霜抬头望向云顶的那个人。 两人不欢而散,而前方又传来战报,说是在一片盆地中出现了许多的怪物,军士们正奋力抵抗。伯无海只能抛下这段所谓的家事,奔赴前线了解战况。 伯无霜目送二哥离去,他的心中莫名生出些难过。宁然知道这种感觉,他也偶尔会和艾大叔吵架吵到一发不可收拾,冷战后又会讨厌那个心直口快的自己。他飞到伯无霜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伯无霜却猛地推开了宁然:“你们都不要管我”说罢他转身乘着水蛇飞速离开,宁然看了一眼天无常的战斗,放心地追了过去c他在伯无霜身后大喊着他的名字,想要和他停下来好好聊聊。 天无常还在地面和正心鉴缠斗,看到自己的两位队友相继撤退,便也无心在这消磨时间,御剑甩掉了那个势利眼的正心鉴。“伯无霜你先听我说”宁然见他死活不肯停下来,便更加用力喊了一声。“伯知”。 乘在水蛇头上的伯无霜听到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绪,他又想起了这段时间天翻地覆般的经历,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流。 “结束这里的事情,我们陪你去喝酒。”宁然和天无常站在他身旁,默默陪伴着他。 前方军士的清扫工作仍在进行,修士们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那些岩兵和火山族。而更强的修士和将领则继续向盆地前进,探查地震的源头。 他们在那巨大的塌陷洞口外商议完战术,正准备派出斥候下去查探的时候,第九区的整片区域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声音。大地碎裂,地壳浮动,恐怖的力量顺着地面快速蔓延而来。 能够飞行的修士立刻飞了起来躲开猛烈的震动,不能飞行的则拼命抵御来自土地石块的冲击,他们在地面上左摇右晃,像是池塘中被浪冲散的浮萍。 在第九区内,巨大的岩兵在吸收完灵魂后不停拍击地面,慢慢挪出了半边身体。火山族传话的头领趁他清醒仍在重复那段话,让他很是不爽,随意抬起手掌拍碎了对方。 巨大岩兵的头颅悬浮在岩石身体上,两枚青玉色的眼球感应着峡谷的山川地形。岩兵的上半身横七竖八嵌着些玉石矿,体内散发的玉色能量从其中透出,在地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它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巨大的岩石右手插入土地,从中拽出一柄坚硬岩石造就的巨斧,左手则刨开另一侧的山石,挖出了一团足足有它半个躯体大的东西。 巨大岩兵挣脱了脚下土石的束缚,就算有尚未被破坏的高大石墙挡着,众人依旧能够在远方看着那庞然大物从地下爬出,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压力。 抬手投足间,地裂山崩,恐怕只有山海城中的那几位最强之人才能做到压制住他们心中的恐惧,将领们决定先抓紧时间带兵撤离这片峡谷,从长计议。 巨大岩兵远眺着前方区域的人族,他左手掂了掂挖出来的石块状物体,向峡谷的中心抛了过去。他随即望向了峡谷的开口处,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要让峡谷中的人族感受到真正的绝望。 投掷的石块碎裂开来,从缝隙中钻出了密密麻麻的石虫,数量甚至远远超过了石墙中的那一批。附近的修士们看到这个场景,顿时头皮发麻,四散逃开。 岩石块四分五裂,六对巨大的虫足抖落土石,稳稳站在了地上。它抬起那小山丘大的岩石虫腹,在原地刨开土坑开始慢慢产卵。 虫卵们带着透明的粘液落在泥土堆中,每个虫卵有着透明的胶质感,仔细看去,于土黄色的薄膜中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数百个个小小的石虫。 目睹了这般风景,有几位离得最近的修士直接吐了出来。 宁然三人也看到了整个过程,巨大岩兵此时双臂插入地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伯无霜抹了抹泪痕,抓着他们的手腕对着二人说到:“帮我个忙。” 空中飞着的石虫并没有直接扑向在场的修士,它们在母虫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窜向天空,扑向那些想要逃离这里的修士们。他们的速度远不及石虫,眨眼间就被啃噬得干干净净,变成身着衣物盔甲的骷髅坠落。 有胆大的修士开始组织进攻产卵的母虫,但对方丝毫不惧他们的任何袭击,坚硬的石甲外壳足以防御一切。没有将军级别的大人物镇压,乱作一团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出路地面有母虫产卵,甚至开始指挥新生的虫群使用虫海战术抓来军士喂给它,空中有乱舞的饥饿虫群,正在等着人们自投罗网。 更别提那个巨大的岩石怪物,在他的控制下,峡谷唯一的出口也正在隆起土石,而四周的山峰之巅也在缓慢向内扭曲,想要将这岩斗峡谷完全变成铁桶 。 有些土修想到了土遁,但土石中石虫的数量也在快速上升。只要遁地的速度不足以逃脱,就会在哀嚎中被它们蚕食,这让其他的土修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硬着头皮在地面战斗。 母虫简直是一个恐怖的产卵怪物,它似乎也拥有着高度的智慧,懂得如何针对修士制定策略。 参与岩斗的年轻修士实力不俗,和场上大多数的军士站在同样的水平,但是面对这成人也未必能承受的战场,有些年轻修士甚至完全丧失了斗志,和活下去的勇气。 和前线的将领军士c周围能够团结起来的修士们快速制定好计划,伯无海决定亲自对阵空中的虫群以及母虫,巨大岩兵由数位将领再度带兵讨伐,为他们争取时间,伯清清和伯楚楚负责带队清理地面上的石虫,鼓舞人心。 他向合拢的峡谷之巅飞去,绝不能放出任何的石虫危害山海城 地面的虫群此时抓了不少分散逃跑的军士,在他们体内注入了毒素,令人动弹不得。石虫们一组一组抬过意识清醒的人族,送到了母虫的面前。母虫的口器呈针管形,它慢慢刺入军士体内,干瘪的尸体则被母虫甩给了面前辛苦劳作的虫群,像是在犒赏它们。 甚至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太阳的光芒斜着穿过云层,然后穿过空中密集的石虫群,只有点点光斑照流淌在伯无海的面庞。面对那些扑来的石虫,在他风和水的能量引导下,天上的云层和自己释放的云兽向中间的石虫们推去,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球。 云层穿过那些恶心的石虫,水气透过它们躯壳的缝隙,渗入体内。就在它们冲向空中唯一的伯无海c即将飞出云球的瞬间,水气迅速膨胀,它们在空中炸成了碎片。 伯无海谨慎地操控着云气下沉,而下方的母虫摩擦起自己的短翅,指挥那些长出薄翼的石虫进攻。包围在它身边的石虫们一跃而起,准备阻拦落下的伯无海。 厚重的云层仍在坠落,他再度施展手段将空中的石虫迅速消灭。母虫三对复眼接收了上空的所有景象,它愤怒地鼓起腹部,从腹部末端喷出大量的灰色液体,呈扇形冲刷着身后的战场。 速度之快,无论是身后的石虫还是修士,体表都被覆盖了一层灰色的粘液。粘液在修士们惊慌失措的移动中快速风干,竟将他们全部封在坚固的岩石外壳中。 母虫想要快速杀光地面上的修士示威,好让它的孩子们能够抓紧时间成长。它抬起了六对巨大的腿节,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后退,巨大的岩石腹部不断向地面拍打,将被封在石头中的修士们压碎。 众修士都停下了动作,他们不愿再冒这样的险纷纷后撤,有些人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压抑场面,哭喊着四散奔逃。伯清清和伯楚楚大口喘着气,一番苦战后的她们也是无能为力,更不知道该如何稳定众人溃散的心。 正心鉴看着那些没用的修士,他嗤笑一声碾碎扑向他的石虫,驾着藤龙爬到了母虫的腹部,他的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特殊的办法。但无奈母虫的甲壳太过坚硬,而且石甲缝隙下仍旧是它本体的硬质甲壳,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他用藤鞭抽开爬上岩石腹部的石虫,抬头望着带着云层坠下的伯无海。他立刻从中获得了灵感,既然暂时对付不了母虫,那就先搞一搞那些弱小的石虫 他兴奋地从腰带上拴着的小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瓶,一只手弹开木质的瓶盖,另一只手则抓住一只体型中等的石虫,对着它将瓶子里的粉末轻轻一吹,然后把这只张牙舞爪的石虫扔回下方的虫群中。 巨大岩兵承受住那些修士的攻势,向着母虫的方向望去。他召唤出更多的岩兵对抗面前的修士,双臂依旧控制着峡谷的山体。 母虫可是很重要的东西,伏陵大人剿灭了伏陵山脉内除了人族外的所有生灵,唯独留下这有着重要战略意义的虫子,可不能被这群该死的人族剿灭他不想被伏陵大人惩罚,再度被囚禁于地下数万年。 伯无霜三人也在巨大岩兵一方战斗,他们施展术法清理那些源源不断的杂兵。宁然其实很想去看看那个巨大的虫子,由于最近岩兵看得太多,他已经没有兴趣面对同样的东西了。 直到伯无霜狠狠瞪了他一眼,宁然只能作罢。但在空中随着巨大岩兵视线一同眺望母虫的同时,他手中迅速积蓄着力量,用强大的火焰能量凝聚出一杆压缩着灼烧能量的火枪,瞄准了母虫的巨大腹部。 “去吧贯穿之枪” 第三十三章 全面进攻 火枪眨眼间刺向了目标的腹部,在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弧形气浪。 敏锐的直觉让站在母虫岩石腹部上的正心鉴心跳加快,他下意识地操控藤条将自己弹开。一息之后,火焰长枪携带着浓郁可怖的灼烧热量,扎穿了母虫的腹部。 没有任何惊人的爆炸声,也没有出现燃烧的场面,这杆火枪就这么轻松地扎进那包裹着母虫腹部的坚硬的甲壳,然后在地面留下一道焦黑的洞。 宁然使用的是对付三区岩兵的独特火焰法门。 正心鉴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这要是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击中自己,恐怕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他立刻张开竖瞳,黑白渡鸦四散开为自己放哨,尽管他知道宁然这一击并不是针对他本人。 但有了宁然开的这个洞,他的计划就可以更好地实施了。正心鉴忍住在母虫腹部种树的想法,乘着藤龙爬向被吹过粉末的虫群,他要看看粉末的效果。 母虫正喷洒着粘液,数息后才感知到身后传来的剧痛。它在痛苦中用力甩动那岩石腹部,砸烂了身下尚未孵化的卵,把它们碾碎成一摊浆糊。火焰带来的疼痛快速蔓延至母虫全身,令它痛苦不堪,横冲直撞中倒是碾死了不少石虫。 周围的修士们,包括空中的伯无海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抓住了这一丝希望,继续清扫着战场。母虫已经失去了无敌的光环,尤其是现在有了新的突破口。 但就在他们心底升起希望的时候,大地再次剧烈震动,那尊巨大的岩兵拔出右臂将那柄神兵般的石斧飞出,石斧旋转着劈开母虫身旁的大地,瞬间裂变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延伸至母虫的脚下。 母虫发出刺耳的嗡鸣声,指挥石虫们咬断了它腹部和躯体的连接,挣扎着跃入沟壑。 地面上断开的岩石腹部则成为了石虫们的美餐,有数千只石虫甚至啃噬到自己的身体被撑爆,又被其他石虫吃了个干干净净。钻入沟壑的母虫则变得十分灵巧,失去沉重腹部的它无所顾虑,它要钻入地下的安全区,然后伺机吃光所有的人族 但有一部分石虫的鞘翅缝隙中,慢慢长出了一根发丝状的淡蓝色蘑菇,蘑菇的菌丝在快速生长时包裹住石虫的小脑袋,夺得了它们的控制权。正心鉴驾驭藤龙卷走了部分被感染的石虫,它们纷纷附着在藤龙的侧身,随着正心鉴去追猎母虫,而剩下的石虫在他的控制下飞向了仅存一半的岩石腹部,它们要在那里完成新的使命。 藤条吸取大地浓郁的土之力深入土层,快速追上了逃向巨大岩兵方向的母虫。母虫疯狂扭动身体,锋利甲壳切断了根根包裹住它的藤条,向着更深的土层钻去。追逐在身后的正心鉴透过鸦瞳看得清清楚楚,他随即制定了新的计划,操控藤条捆住了母虫的六根巨大虫足向两边撕扯,企图将母虫困在原地。 但意外的是,母虫猛地挣断了六对虫足,重新钻进了沟壑。 真够狠的,正心鉴愈加兴奋起来。母虫失去了破开泥土的利器,自然速度慢了太多,他急忙将藤龙坠入深渊,用附着的石虫来对付石虫之母。 被菌类感染的石虫听从他的命令,向母虫发动冲锋,它们疯狂地钻入母虫身体的截断处,噬咬的同时将菌丝种在了母虫体内。 而地面上的石虫也被下达了指令。奇怪的是,这些顶着细长蘑菇的虫子们毫不反抗,任凭其他石虫吃掉自己,往复循环,正心鉴得到了一批新的石虫。 虽然正心鉴看上去有些不靠谱,甚至是油嘴滑舌,但伯无海相信他的实力,望向追入地下的藤龙,他带着云兽们飞出了峡谷。 母虫钻入泥土消失不见,正心鉴也无心再去追逐,为它宣判了死刑。地表上下的虫群失去了母虫的控制,都被转化成了正心鉴的傀儡,只有少部分的石虫凭借独特的拟态手段,逃向峡谷外更高的天空。 宁然一行人在伯无霜的指挥下来到巨大岩兵的附近,他们想要找到岩兵的弱点来阻挠他的行动,防止整个峡谷被他掌控。 然而巨大岩兵依旧没有把他们当回事,半截身体矗立在地面。 “这个家伙太结实了,以我现在的实力别说打他,就算是能把我塞到他的脑袋里,也顶多轰烂他一只眼。”宁然望着飘向峡谷外的云层,随即感叹到。 伯无霜随口应了一声,他才不信宁然那恐怖的爆破下,岩兵的脑袋能安然无恙。他注意到了峡谷内的变化,那就是巨大岩兵计划上的细微改变,他看向岩兵浮在空中的脑袋:“这个大怪物原本在尽全力控制整片峡谷,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但现在他却停止了操作,像是偷偷摸摸在地下搞什么花样。” “那到底是搞了什么花样,求求你快说啊。”宁然一直对卖关子的行为表示不满, 他的心里直挠痒痒。忽然间他感应到了地下传来的巨大能量波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操控着运送到了第九区,他飞身上前,仔细辨别来自地下的隆起。 “是母虫它跑过来了”宁然又惊又喜,他急忙飞到空中造出十几杆火枪,打算扎它个透心凉。 “小心打草惊蛇,我来。”伯无霜的水流深入地面的裂缝,在缝隙间结成了一张水网。巨大岩兵来不及改变方向,在他的控制下包裹母虫的泥土狠狠撞上了水网,伯无霜瞬间感应到来自地下的强大冲击力,他咬着牙操控水流裹住母虫,将它冻结。 伯无霜的动作被军士们捕捉到,在场的水修和土修合力挡住地下的波动,将母虫从泥土中抬了出来。母虫仅剩前半截身体,再无令人胆寒的模样,宁然迅速挥动身旁的十几杆火枪,透过坚冰和虫甲,将它们狠狠扎进了母虫体内。 它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声,断掉的残余虫足猛地将坚冰挣裂,躺在地面扭动。巨大岩兵看到这一幕立刻拔出双臂,一拳砸向了宁然的方向。 天无常带着伯无霜快速避开,后者则趁机用水蛇推动母虫,将它推到了岩石拳头下。 重拳落地,地表碎裂,母虫躲不过这毁灭的攻击,被砸成了一滩烂泥。 石虫一族,近乎全灭。 巨人看了看手指上的黏稠汁液,他生气了。 “干得漂亮,从这一刻起,这片峡谷将会成为你们的葬身之地。”从他体内传来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巨大岩兵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在场的人族对话:“不管你们叫什么名字,我都要把属于我的名字牢牢刻在你们的灵魂里,即便你们踏入冥界的大门,仍会感受到来自我的恐惧。” 巨大岩兵疯狂地控制着山脉,在峡谷顶部扭曲出一个巨大的岩石穹顶,随着最后一丝光芒的消散,他封住了所有人最后的去路。一时间峡谷中天昏地暗,无论是哪个区域的修士,都只能看到远处巨大岩兵身上折射出的碧绿光斑,和它环视全场c散发着青玉色光芒的双眼。 “听好了虫子们,本尊是伏陵神座下第一大将,我被赐予的名字叫做岩。”它挥动双拳击打着地面,剧烈的震动遍布了每一寸土地。“放心,你们会死的很痛苦,我保证。” 黑暗中一朵火莲在空中旋转,越变越大,随着宁然注入的大量火焰能量,暴涨的火莲照亮了半边的峡谷。火莲狠狠撞向那个巨人,无法飞行的修士这才透过火光惊恐的发现,脚下的泥土因为震动变得松散,正在吞没他们的身体。 看着眼前那朵明亮的花,岩伸出他的手抓了过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前臂在轰隆爆炸中碎裂成渣。 他愣了一下,岩石手臂再度生出。“哈哈哈,真是个不错的虫子。” 新生的手臂向前握去,飞出去的石斧则从沟壑中飞回他的手掌。他身上玉色的光芒开始慢慢变红,在黑暗中显得十分骇人。 岩仰天长啸,在他的身下,碎裂的大地化作巨大的岩石尖刺向外蔓延,他要先灭了地面上的小虫子,再慢慢折磨会飞的那些。石虫也好,人族也好,在它的眼里不过是轻易便能捏死的存在。 伯无海并没有临阵脱逃,他知道巨大岩兵的作战计划。此刻峡谷的岩石穹顶上,云兽们翻腾聚集,化作了巨大的云之拳,伯无海深吸一口气,他握紧拳头催动体内的力量,足有巨大岩兵大小的云团在风压中坠落。 “给我破”伯无海的肉身承受着极大的压力,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溢出,而洁白的巨拳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向岩石穹顶。 峡谷之内,众人听得头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耀眼的阳光再度回归这片大地。岩抬头看向天空,一只带着极强压迫感的云之拳,伴随刺眼的光线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地面的尖刺失去了控制,崩溃在众人面前。 光芒同样照在了岩身旁的两个身影上,一个站在冰龙的头顶,一个站在火蛇的头顶。 伯无霜的头发和瞳孔变成了白色,他的体表覆盖了一层厚重的冰霜,而他体内的冰魄珠向外释放出极强的寒气,协助他在面前凝聚出小小的冰龙。宁然的额头浮现出火焰的纹路,体内的火珠也在极速运转,他的手掌间浮现出一朵新的火莲,在每一片花瓣中压缩着恐怖的爆炸能量,而他的身后,漂浮着数十枚火焰长枪。 白云巨拳将岩完全砸倒在地,他们已蓄势待发 第三十四章 联合破敌 随着巨大穹顶的碎裂,伯无海俯视时看到了围住巨灵神的两个人。他明白那个怪物并不会因为身体破损而扭转战局,但无论如何,都要为希望而战。 云之拳依旧轰在岩的身上,看似轻飘飘的云其实沉重无比。岩则撑起双臂死死用力,地面塌陷,仍旧顶不住那巨大的冲击力。 击倒岩的同时,伯无海的脑袋中轰鸣声不断,眼看就要撑不住了。与此同时,伯无霜面前的冰龙立刻飞向岩的躯体,伴随着有规律的呼吸,他闭上了双眼。 “大寒。” 冰龙内酝酿的寒气倾泻而出,撞向了巨大岩兵。伯无海立刻松开能量的束缚,云层全部倾泻在岩的身上,配合寒气将它生生冻结在那巨大的冰山中。 寒气弥漫,冰山中透出一丝微弱的红光和岩模糊的身形。当他被按在地上的那一刻,岩才意识到,人族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他们也不再臣服那些被崇拜者的意志。 难怪这些虫子胆敢反抗,他的灵魂开始变得混乱,变得更加暴怒。 远古时代的弱小人族为了保全自己,他们向伏陵神祭祀。满足那些可怜的虫子,伏陵神集结天地伟力,以坚硬的岩石矿山为躯体,为它灌入了大量献祭的灵魂,造就了第一位忠诚的生命,也是第一位强大的战力。 山海大陆的历史中都留下了他的印记,在大陆南方,岩仅凭自身几乎将兽族灭族。而在大陆北方的肆意破坏,迫使蜥行族在神山供奉他的神像和图腾。 山海城的建造也有他的身影,他甚至自学创造之法,造就了各式岩兵,只为在伏陵神需要的时候,能够献上全部的力量。 伴随着大地的晃动,封印岩的坚冰上慢慢传来冰块碎裂声。宁然看向岩未被全部封住的脑袋,控制半数的火枪纷纷刺入了巨大的冰山,剩下的则全部送给了岩的脑袋。冰面上透出了许多半个头大的孔洞,向外散发着白雾。 冰山下传来一连串的沉闷爆炸声,岩停止了他的折腾。 宁然放出几只火虫钻入孔洞,想要看看火虫到底能飞多远,然而在他造成的破坏中,宁然感应到了不属于他的炽热能量。他的心里也没有谱,按照当下的状况,应该是枪尖的爆炸能量起到了效果,但宁然还是心虚地偷瞄了一眼那透着光的冰层。 伯无霜看向退后的宁然,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他小声问到:“怎么样” “不能确定,刚刚查探他体内的能量,似乎他也拥有火之力。你还记得那些多臂的岩兵吗”宁然咽了口口水,他扯住伯无霜再度后退。“我有预感,他会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伯无海落在他们身旁,静静听完宁然的分析,他开口道:“这件事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会飞的修士可以穿过破开的山口,能遁地的修士可以穿过山石岩壁,可那些都做不到的修士呢” 他看向伯无霜的白色瞳孔:“无霜,你是未来的王,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保护好自己的臣民才是王道,千万别成为第二个父王。我们得抓紧时间撤离这里,还有你朋友的事,对不起。” 经历了刚刚的黑暗,很多修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们疯狂地寻找逃离此地的方法。如伯无海所言,土修们纷纷遁入地下,会飞的修士也不管昔日的同伴,像飞蛾一般扑向那代表着光明的洞口。 而剩下的上千修士们,多半已自暴自弃,濒临崩溃。 “总有一天,你要成为他们的光。而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 看着二哥的目光,伯无霜不知该如何回应。天下人为了他们,这些军士为了他们,甚至那些前来历练的年轻高手们,未来也是为了他们。 伯无霜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逃跑的修士们以为重获希望的时候,冰山顶部开始出现了宽大的裂痕,迅速向四周蔓延。下一刻,地动山摇,从冰山中喷发出大量的岩浆,将不少即将飞出洞口的修士吞没。在抖落的冰块中,岩的背部隆起,身体散发的红光变得更加强烈,更加耀眼。 他从冰块中爬出,周身散发着大量的蒸汽,伴随那沉重而又巨大的脚步声,岩缓缓走了出来。 原本是人形的他现在四足踏地,躯体像是一头巨大的猛兽。他的尾部竖起了一条岩石大蛇,头部仍旧保持着原本的样貌,悬浮在最前方,他用赤红的眼睛扫视着地面的人族。岩隆起的背部正在向外喷出浓厚的黑烟,身体的裂痕处则向外流淌着滚烫的岩浆。 岩抖了抖巨大的身体,碎石和岩浆落在地上,从中爬起了诸多兽型岩兵,和三头六臂的岩浆岩兵。他眼中的红色现在变得更加可怖c更加血红,抬起柱状的四足踏了几步,岩浆从缝隙中破出,化作锐利的尖爪。 背部 的火山再次爆发,猛烈的爆炸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间。大量的黑烟飘在空中,竟变成了许多上身人形c下身拖着长长的尾巴的黑烟恶鬼。滚烫赤红的岩浆滴落在地面,从中挣扎着爬出如同烂泥似的虫形岩浆怪物,在地上缓慢蠕动。 “蝼蚁们,本尊刚刚给过你们死亡的机会,你们不好好珍惜。”巨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峡谷中。“那么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这将是你们最后的岩斗。”岩带着十足的傲慢,俯视着大地。 正心鉴,山邰,鲸臣三人陪着两位公主,残存的将领带着没办法逃跑的修士们,从各个角落中走出。他们默默围在伯无霜的身旁,现在的他们极需一个能够鼓舞士气的指挥者,就连平日里不正经的正心鉴,都变得面色凝重。 伯无霜赶紧看向二哥,凭能力和实力,无论如何都应该让二哥站出来说话。然而伯无海微微躬身,退到了众人身边。 黑烟变得更加浓厚,灼热的气息从怪物大军中传来。伯无霜紧紧攥着拳头,必须有人站出来了 “那个大个子,你竟然没跑。”宁然打破了死寂,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山邰抿了抿嘴,敢怒不敢言,看着眼前的修士们,伯无霜在心中定好了大致的计划,用水堵住了宁然的嘴巴。 “这一次的战斗,我们可能随时都会搭上性命,从来没有人经历过这种天灾。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有信心。”伯无霜咬了咬嘴唇,他变得语无伦次,身体也微微颤抖。 众人默默对视着,只有远处的轰隆声响回荡。 在宁然和伯无海的眼神鼓励下,伯无霜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抛去了那些复杂的情绪和当下的优柔寡断。 “所有人,听我号令”他们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三皇子那坚定的目光。“伯无海,那些黑烟交给你,施展降雨尽量减少火伤。” 伯无海低头领命,他早已服下药丸恢复了部分能量,准备释放出云兽飞向那黑烟笼罩的天空。 “所有水修和我一起行动,我们一定要缠住那头巨大怪物,给他们争取时间。正心鉴,你负责为所有人提供视野,和我们联合破敌。” 正心鉴恭敬行礼,他的竖瞳睁开,飞出了大量的黑白渡鸦。 伯无霜看向场上为数不多的土修,他走到山邰面前:“我们这一次的目标并不是打败那个怪物,而是让所有人能够拥有活下去的机会。你们就是那个机会的创造者,所以我们会争取时间,争取足够的时间。” 伯无霜换了口气,继续喊道:“所有土修听从山邰的命令,你们负责打通南部山脉的通道” “剩下的勇士们,地上的怪物交给你们记住能拖就拖,我们在南部集合活下来的人,重赏”伯无霜率先冲向北方的岩,所有人按照他的指挥,开始自己的任务。 宁然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天无常的身影,这小子到底去哪了 面对向他扑来的蝼蚁们,岩发出了兴奋的吼声,烟鬼c岩兵c岩浆虫立刻向他们发动冲锋,岩也活动四肢,准备迎接那些锁定自己的修士。 而他们后方,土修们已经在山邰的带领下开始了浩荡的工程,没有改天换地的威能,他们只能一点点挖开身后这座大山,为那些勇士创造逃生的道路。岩忙于释放能量创造他的战士,并没有兴趣管这些逃跑的虫子,他断开了对群山的操控,而这正是土修们的好机会。 空中,伯无海释放出的云兽和烟鬼们激烈厮杀,打得它们烟消云散。借着空气中的潮湿水汽,他重新凝聚云团准备降雨。 伯无霜带领正心鉴等人纠缠住岩,为了宁然和那些土修争取时间,宁然则唤醒了小钟黎捷,想要得到来自半神的援助。他在无意中瞥到了岩身后的一点反光,宁然立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正是失踪的天无常。 第三十五章 逃出生天 正心鉴施展的瞳术渡鸦穿过了场上所有的修士,在他们体内打下一道标记。战场上的人族可以穿过怪物们看到各自体内的渡鸦标记,方便接应队友,以及防止混斗中误伤友军。 天空中黑白的虚体渡鸦扩散到整片峡谷的空中,按照伯无霜的要求,正心鉴再度使用竖瞳法门,眼球颤抖着释放出三只小巧透明的鸦形能量,哗啦啦飞了出去。 三只渡鸦分别飞向了山邰c伯无霜c伯无海。渡鸦飞到他们的身边,张开鸟喙呱呱叫了起来:“闭上眼,闭上眼。” 伯无霜率先闭上了眼睛,获得了肉身的同意,透明渡鸦乘机挣扎着钻入他的脑袋,当伯无霜再次睁眼的时候,瞳孔中多了一枚渡鸦形状的白色印记。 他眨眨眼吓得后退了一步。每当他眨眼就能够看到空中其他渡鸦的视角,上百个视角共享令人一时难以消化。伯无霜赶紧在正心鉴的提示下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的视角,躲过岩浆的攻击,伯无霜继续释放出寒气和水蛇,以防周围的水修被高温灼伤。 山邰和伯无海都知道正家的木修手段,瞳术更是一绝。虽然正心鉴的修行还不是很强,但对于同辈来说已经算是顶尖。正家的灵瞳幻鸦极难修炼,秘术中拥有数种不同的秘法,各有玄妙,正家也因此地位颇高。 正心鉴目前只能控制三只灵鸦,用来分享自己的情报视野。他驾驭着藤龙游走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藤条束缚住脚下的岩兵,配合队友们击杀。 天上的云层变得黯淡,伯无海也开始了降雨的计划,对于下方在高温中战斗的修士来说,这是天降的甘霖。豆大的雨水重重落下,让峡谷内的温度降下许多,也击杀了遍地的岩浆蠕虫。 正心鉴的植物们终于摆脱了火焰的克制,得到雨水的滋润后,它们拼命吸收着大量的土之力,开始疯狂生长起来。他伸出手掌接住雨水,看着被骤雨击打到忽明忽暗的岩浆怪物,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岩背上的火山喷发出了更多的黑烟,甚至能够看到一些紫色的闪电贯穿其中。他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迈开腿亲自冲向了人群岩挥舞着巨大的岩浆利爪,发出了阵阵低吼,汹涌的热浪击退了周围缠住他的水修,给地表添了许多炽热的爪痕。 情况有些不妙伯无霜配合二哥稳住周围的温度,眨眨眼看向山邰的视角。他们感觉在战斗中已经拖了足够久,可对山邰等人来说,不过是吃碗面的时间。负责挖通逃生之路的修士们仍在奋力挖穿山脉,山邰则紧随其后修建承重支柱,让后方逃离的修士们能够安全通过。 “再撑一会就要成功了”伯无霜向众人吼到,他只能相信众人现在的团结一心,能够为他们夺得更多希望。 小钟黎捷无法答应宁然的要求,毕竟自己也只是一丝分魂。 无奈的宁然只能叹了口气,趁雨水混淆了岩的视线,飞到了他的上方。他向火山口投下了大量的火焰结晶,心中萌发出一丝悲壮之意。在浮岛被伏陵入侵的时候,是族长和大祭司为了浮岛人族的未来,凭借凡人之躯炸掉了伏陵大半边的躯体,等来了钟黎捷的支援。 如今为了朋友和这些人的希望,他也做出了选择。宁然深吸一口气,火乌们在他的控制下纷纷从黑烟中升起,又落回火山之中。金乌归日之法,他已经熟烂于心,每当它们成长到自己也控制不住时,便让火乌们纷纷撞在岩的身上。 起初岩不以为意,自己的能量岂是这种虫子能够窃取的当它发现体内能量耗损极快,甚至重建躯体已经跟不上对方的爆炸破坏时,这才清醒过来。他操控着尾巴上的岩浆大蛇,愤怒地甩向空中的宁然。 宁然催动的火乌越来越大,精神有些恍惚的他大口喘着气避开。每一次攻击之后,宁然都要花上更多的精气神去控制火焰,险些被大蛇口中喷吐的岩浆击中。小钟黎捷终于抛开那份的固执,从额头印记中飞了出来,悬浮在他的身边。 “我无法帮到你太多,上一次为了救你,我的力量已全部奉上。”小钟黎捷迈开四蹄,向着愤怒的岩慢慢飘过去。“这一次,我只能破开他的灵魂,剩下命数就全靠你们自己来改变了。” 宁然看到他飞出后,虚弱地从空中坠落,伯无霜急忙操纵水蛇接住了他。此时的宁然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呆呆地和伯无霜看着小钟黎捷飘向岩的头颅。 岩被宁然不要命的打法轰击得千疮百孔,现如今宁然倒了下去,他自然重新掌控了战斗节奏,指挥造物的同时快速修补破损的躯体。 小钟黎捷从他眼前飞过,岩丝毫不在意这小小的灵体,毕竟和自己体内的灵魂数量比起来,它不过是九牛一毛。小钟黎捷叹了口气,岩体内的诸多灵魂毫无预兆中沸腾起来。 岩打算拍死宁然,他伸出的爪子忽然停在空中并发出了阵阵哀嚎,体内的复杂灵魂正在快速燃烧,灵魂们在火焰的状态下挣扎扭曲,一同发出了悲鸣。 最终,岩体内的灵魂被烧得一干二净。 小钟黎捷再度归来,他看了宁然一眼,重新钻回额头印记。宁然则躺在伯无霜的水蛇上,跟随他们朝着通道撤退,他依旧望着远方的那枚光点。 而岩的身后慢慢悠悠走来一人,身前的碎剑漂浮在空中似聚非聚,剑刃们在他的控制下不停颤抖,全身蓄积了大量的剑气。 天无常的右手颤抖着握住小型剑刃组成的剑柄,浑身血管暴涨,他就快撑不住了。 远处的岩失去了灵魂,眼中的光芒随之黯淡下来,静静站在了原地。面朝岩的伯无霜驾驭水蛇倒退,在他眼中,岩的眼球里流淌出岩浆,显得无比诡异。就在他们所有人接近南部山脉的通道时,岩动了起来,四足猛踏地面向着宁然的方向撞去。 修士们大都脱力,面对狂奔而来的怪物,他们束手无策。 就在此时,天无常的右手抬起,剑刃们被他幻化出的金气左手一一敲击,弹过的剑光被压缩得更加锋利。他猛地握住剑柄,剑刃瞬间聚合成一体。在剑鸣声中,天无常双腿紧紧踏住大地,向前挥动手中利刃。 “拙剑斩山断海” 一道华丽的剑光飞了出去,失去灵魂的岩才迈开四步,便从中间断裂开。巨大的身躯从头到尾切成两半,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岩浆四溢,顺着光滑的断面处流淌。岩浆在雨中慢慢凝固,望向那碎裂的怪物,峡谷中的众人寂静无声。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惊呆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岩竟在无声无息中倒下。伯无海灭杀了所有的烟鬼,他的视线从北方的光点中收回,随即卷起狂风向通道吹去,加速修士们的撤离。 正心鉴用巨大藤蔓碾碎了许多岩兵,空中的渡鸦望向瘫倒在地的天无常,他的内心钦佩无比。 不愧是三皇子的朋友。 他回过头继续处理着战场的残余,就在岩冲向众人的时候,他也努力操控藤蔓阻拦那庞大的身躯,但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没有帮上什么忙。正心鉴抹了抹眼眶,他也想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也想站在他们的身边。 两只黑白渡鸦落了下来,从天无常的怀中啄出了那枚果子。白鸦叼起果实飞到天无常的嘴唇上方,黑鸦则啄开了它的底部。晶莹的果实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天无常嘴唇微张,将落下的汁液咽了下去。 他抓起碎剑支撑着坐了起来,望着飞回南方的两只渡鸦。 白鸦在正心鉴的控制下抓着缩水一半的果子飞到了宁然嘴边,宁然立刻认出了这枚果实,他扑腾起来带皮直接咬在嘴里,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流入四肢百骸。他的全身顿时舒爽无比,慢慢恢复了活力。 正心鉴不客气地从他嘴里抠出了种子。 众修士有序钻入通道离开此地,但就在伯无霜等人指挥他们排队的时候,地上碎裂的岩却重新开始升温,滚烫的岩浆将碎片慢慢聚合在一起,在地面上蠕动。它尚未碎裂的完整肢体在胡乱拍打着地面,大地再度震动 眼看面前还没有撤离的修士们惊慌无比的模样,伯无霜的心又提了起来。地面剧烈摇晃中通道产生了部分小型的垮塌,土修们急忙在山邰的指挥下转身疏通。 山邰安抚众人,加入了断后的阵营。 空中出现了一头水做的巨鲸,它游到了岩浆扭曲之地重重摔了下来,将岩浆熄灭。正心鉴挥动藤蔓,把虚脱的鲸臣和水修们送到洞口,叮嘱排队的修士们搀扶仔细。山邰路过了宁然,他在渡鸦的视野中看到了宁然的不顾一切,在对宁然鞠躬后山邰猛击地面,土流将重新凝固的岩推向远方,将分散的碎片深埋地下。 天无常顺利飞到了断后的人群中,不解地看着宁然给昔日的对手鼓掌。 伯无霜当机立断向众人吼道:“全军撤退”断后的修士们立刻掉头冲向山洞,正心鉴的藤蔓在狂风中卷起许多跑的慢的修士,将他们丢了进去。 伯无海驾着风想要带走三弟,后者却摇了摇头。 “我必须留下来完成最后的任务,水修里只有我还保留着力量。你去协助他们撤离,用你的风送他们一程,这是命令” 伯无海愣了一下,他扫视着伯无霜身边的几位朋友,轻轻点了点头:“平安归来。”他转身飞入洞口,猛烈的风从通道中涌起,加速了他们的撤离。 岩的躯体再次流淌出岩浆,它们在不同的区域缓慢爬动,想要再次融合。 正心鉴的渡鸦们锁定了那些在黑暗中的碎片,伯无霜紧握带着旋涡状冰晶的深蓝色水球,朝着北方全力投出。水球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炸开,四人已经踏入通道,各凭本事逃向外界。 寒气迅速侵袭了半片峡谷,凹凸不平的地表凝结出一层厚重的冰霜。岩残骸中流淌的岩浆 再度凝固,它再也无法运转核心的能量,在死寂中和这片大地变成了冻土。 第三十六章 山海国之主 这片大陆的生灵们在无数岁月的灾难中成长,他们所有修行者的实力都比太古时代强了无数倍,更别提爆炸增长的种族数量。伏陵深知这一点,也在暗中筹备力量等待他们的反抗,他亲自为人族督造了山海城,用连绵不绝的山脉和那片他们无法渡船的海洋,将这宏伟国度包围。 经历了生与死的战斗,幸存者们冲向山海城的方向,想要迫切地回到那安全之地。在下山的路上,他们遇到了由山将军率领的军队。 见到父亲,山邰差点流下眼泪。山将军宽慰几句,于人群中搜寻三皇子的下落。伯无海知道他奉命带回伯无霜:“劳烦将军亲至,三弟自愿留下断后,此地不宜久留。” 他也顺着山将军的目光眺望后方:“还请将军护送我等回城,我与父王详谈。” 傍晚时分,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山海城北天门。山将军派重兵巡逻北方,自己则带着几位皇室驾着马车回到皇城,向山海之主复命。 山海之主的书房内,已经整整齐齐跪了几个人,断去双臂的伯书贤c伯无雪,和他们身后策划岩斗的几个大臣。 山海之主微微抬起头,眼睛仍盯着手中书卷:“无霜何在” 伯无海行礼结束正准备回话,众人只听外面一阵吵闹,于火光闪烁间闯进了一个人。他进了书房东张西望,目光撞上了书房中唯一坐着的人,心中笃定此人是山海之主:“臣,臣拜见山海国之主。” 作揖的人正是宁然,他们从洞中出来的时候,前方军队已经带领修士们回城,而四人中就只有宁然和天无常还有余力。考虑到天无常的性格,伯无霜只能选择让宁然进宫报个平安,又给他讲了些礼数。 然而宁然一句都没听全就胡乱飞了出去,他混入前方的队伍,在他们乘上马车时一路跟踪,直到闯入书房。 山海之主把手中书卷按在桌上:“你,是无霜的那个朋友” “回禀大王,在下宁然。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宁然抬起身体,站在跪下的人群中。 “从禁地来”他端起手边茶碗,抿了一口。 宁然十分讨厌禁地的说法,他立刻怼了回去:“是浮岛,不是禁地。” “拖出去,斩了。”山海之主不想和他啰嗦,示意山将军动手。宁然火气从心头涌了上来,他跃过伯书贤的脑袋,双手撑在山海之主的书桌上。 “首先,我来这儿只是报个平安,伯无霜托我捎个口信。其次,你们这帮人偷偷让伏陵攻打我们浮岛,这笔帐还没算呢,要不是看在无霜的面子上我早就和你开打了。” 一番话怼的众人惊呆了,纷纷把头埋得更低,山海之主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书房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伯无海张了张嘴,但还是收回了为宁然说话的想法。 宁然见没人说话,便捏了桌上的点心塞在嘴里:“不分青红皂白就判人生死,怎么想都是暴君。要是无霜做了什么王,肯定比你好上一万倍。” “在我们浮岛,只要你有理有据,就算族长都可以怼。我们族长站在全岛的最高点,但他勤政爱民,刀子嘴豆腐心,大伙儿都很拥戴他。” “还有还有,那个峡谷里的石头巨人铁定是伏陵的手下,你们派人暗杀伏陵的时候我们的巡守可都看见了。这次岩斗明显是伏陵的报复,你们不忙着砍伏陵的头,反倒要砍我的脑袋,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讲完全部的话,盘子里的点心也被宁然吃了个精光。 这小子废话一堆还不讲礼节,但每句话都有一段值得推敲的内容。山海王压制住了心中的怒意,耐心听完他的废话。 “来人,赐座。宁公子可否详细为本王讲一讲,你们浮岛是如何打败那伏陵” 宁然瞧着仆从给他端来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言难尽。” “我来说。”外面传来了伯无霜虚弱的声音,天无常用右臂架着他送进书房。在宁然飞出去的瞬间,伯无霜就立刻后悔了。 按父王和宁然的性格,他俩非得打起来不可。 “儿臣参见父王。”宁然赶紧起身迎接,和天无常一起扶着他慢慢坐下。“半神伏陵攻打浮岛一战,其实儿臣就在浮岛中配合岛民剿灭火山族。” 山海之主紧皱眉头,望着前方跪着的伯无海。 “山海城近日收了不少浮岛人,想必父王一清二楚。他们祭拜的是火之神,是至高的神灵,守护浮岛的则是火之神亲自创造的神灵,叫做钟黎捷,就连那伏陵,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半成品。” 山海之主若有所思,其他人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皇子所言蕴含的信息量太多他重重吐了口气,吩 咐山将军和这几位年轻人留下,其他人去殿外侯着。 伯书贤转身的时候狠狠盯着宁然,恨不得替父王处决此人。 “因为伏陵的体内没有灵魂,所以他需要吸收大量的灵魂让自己跨入半神行列。”伯无霜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宁然,现在是关键时刻,如果宁然能表现得好一点,就能顺利提出和浮岛和平共存的事情了。 宁然一脸的不愿意,但他还是唤出了印记中的小钟黎捷:“这个是钟黎捷的一丝分魂,其他没啥好介绍的,回去吧。” 山海之主紧紧盯着即将钻回额头的小钟黎捷,想要回忆历史中是否出现过此类神灵。突然间他头痛欲裂,颅内像是被无形之火灼烧般痛苦。 “凡人无权注视神灵。” 山海之主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揉着额头的穴位,仍在思考这一连串的事件。 “即使伏陵被瞬杀,他的力量也被封印了一部分,但海将军等人也不可能是伏陵的对手。儿臣从浮岛回归的路上看到过一些特殊的打斗痕迹,结合宁然所说,想必那是海将军遇难的地方。”伯无霜站了起来,分析着他的看法。 “首先是这场岩斗的特殊之处,其中的岩兵无论是智慧还是实力,都要远超历届岩斗。尤其是那个巨大岩兵的力量,虽不及伏陵十分之一,但也不可小觑。” 宁然站得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要我说,伏陵在我们浮岛受了气,想在恢复元气的时候给你们下个战书,岩斗正好是他最好的选择,你想想看,你的后代们都被埋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你这一国之君还有心情打仗吗岩再直接从北部打入山海城,就算你们的人再多也无人指挥了。” “宁然言之有理,儿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召集各大关的军队,准备迎接这场战争。”伯无霜头一回觉得宁然有些睿智。 山海之主起身踱步:“凭他手下的那个石头怪物” “若是只派出岩,那肯定不够格。但他和伏陵一样懂得造物,伏陵会创造有灵魂的火山族,他也会创造不同能力的岩兵。喷出的的黑烟能够化作烟鬼,岩浆能化作蠕虫,简单来说他自己就是一支军队,一支无限的军队。” “这么说来,伏陵知道岩战败的消息,就会把战火烧到我们山海城他敢吗” 宁然看着山海王自负的样子,嘴里嘟嘟囔囔:“你们山海城被围在伏陵山脉里,光这一条,明眼人就能看出点东西。” 没等山海王再次发怒,伯无霜赶紧移开话茬:“是啊父王,您想想山将军就有移动山脉的威能,那个巨大怪物可以改造整片峡谷,更何况是伏陵呢。若是真打起来,我们可能连后路都留不住。” “况且这一次的岩斗中每当那怪物在控制山脉的时候,连我们的土修都没办法借用大地的力量逃走,如果伏陵控制住了整片山脉,那我们还怎么和他打” “说说你的想法。”山海王看向伯无霜,面色也沉了下来。无霜说的一点也没错,多年的和平只是因为山海国人族绑定了两位神祇而已,而人族的繁荣昌盛,也是他们用祭祀换来的。 伯无霜一脸严肃地坐直,他看向地上的宁然:“儿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和浮岛交好。浮岛内皆为火修,火焰之法独一无二,精妙之处远胜我国内的火修数十倍,战力甚至可以匹敌整个山海国。如果我们两国交好,一来可以与我国打通山脉,方便促进我们之间的贸易流通。二来一旦和伏陵发生战争,其他几座大关内的兵力无法快速支援的情况下,浮岛的战力可以帮助我们解决一些燃眉之急,甚至可以稳住伏陵不让他出手。” 宁然揉揉鼻子,他瞥着伯无霜丢了个鄙视的眼神:“不过别指望钟黎捷能帮你们,他只负责守护浮岛不受外敌侵袭,并不会管什么战乱纷争。我倒是可以说服他,他和你们的海神认识,可以让海神打山神嘛,多带劲儿。” 山海之主想起了海神的亲自警告,看向宁然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现在的欣赏,想要在山海大陆上谈和平,那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就连人族内部也是斗争不断,修士们的最终目标从来都不是领导整个国家,而是踏足那更高的山峰。成为足以匹敌半神的存在,才能在这个世界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而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和半神关系紧密,难怪有嚣张的资本。 老大伯书贤是个没眼力的废物,自己从不正眼瞧他;老二伯无海综合实力都很不错,但一心用在弟弟身上,缺乏远见;老四伯无雪不是亲生的,他也无心插手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那两个公主,历代山海之主中并不是没有女帝,但她们年纪尚小,性格能力都不合适。 只有老三伯无霜,他寄托了太多希望在这位预言中的帝王身上。逃离皇宫,反倒磨炼得比以前更优秀了。 可惜,心肠还不够狠。 第三十七章 风暴前的宁静 山海之主最终还是决定和浮岛建交,利远远大于弊。 他命人散了门口的臣子,带着四人移驾宴客厅。就这样他们聊到了旭日初升,众人高谈两地不同的风俗习惯,唯独天无常埋头大吃特吃。 山海之主定下一些建交的口头协议,边讨论边修改,吩咐仆从记下后立刻清点礼品清单,派使者带着上千箱礼品即刻前往浮岛。按照伯无霜的要求,山海之主也重赏了从最后一战中归来的所有修士。而那些逃兵无论身份地位,一律服从短期劳役,名单中伯书贤和伯无雪赫然排在最前。 受到奖励的修士们双喜临门,纷纷感激着三皇子的信义。为了数千修士的付出,伯无霜决定在三日后大排筵席款待。 在山海城西的一处四方酒楼,他包下了整座楼用来招待众人。主厨自然不客气地用上宁然,而他俩被宁然编入了后厨,和酒楼的师傅们一起给他打下手。 宁然想起了被冻在冰层下的岩,决定把他做成一道甜品。他让黑着脸的伯无霜造出大量的冰块,用天无常特制的铁刨子刨成了冰沙,在每一碗冰沙中都放有数样鲜果果肉,表层则淋上了鲜甜的果汁,看起来十分诱人。 为了他做的这些甜点,伯无霜甚至冰冻了酒楼的一层小仓库。在宁然的指挥下,凉菜热菜炖菜烤菜应有尽有。 临近傍晚,修士们按照书信如潮水般涌入了四方酒楼。无论男女,无论地位,都带着敬意前来赴宴,大家互相道贺,把酒言欢。虽然只要求他们带着肚子赴宴,但每个人都带上了精心准备的礼品,在门口堆成了小山。 宁然的后厨热火朝天,趁宁然指挥天无常掂着巨大铁锅炒菜的时候,伯无霜赶紧安排仆从们上菜,招呼众人开吃。好酒好菜摆在面前,每一层的修士却无人动一下筷子,他们品着酒窃窃私语,等待着天井中的那一桌人。 他们在等那位皇子,那位在士气低迷时站出来领导他们的皇子。 伯无霜忙完了手上的活儿,叮嘱宁然抓紧时间做完便匆匆离开后厨。若是去晚了,菜可就凉了被按在后厨帮忙的他一口都没偷吃,已经吞了不知道多少口水。 他冲向天井中的那一桌酒菜,却意外地发现整座酒楼鸦雀无声。伯无霜显得有些局促,他端起酒杯环视着四周站起的修士们:“抱歉各位,来晚了。” 无论是楼上还是楼下的修士,无论他们能否看到这位皇子,此时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敬意。正心鉴离他最近,打趣地说:“来晚了,三皇子可要罚上几杯酒。” 众人哄笑起来,山邰则举起手中的酒杯吼道:“兄弟姐妹们,咱们一起敬三皇子一杯三皇子万岁” 所有人收敛表情面向皇子,一同举起手中的酒杯:“三皇子万岁” 一饮而尽,有不少的年轻修士甚至没有喝过酒,被呛得表情扭曲。伯无霜示意众人坐下吃菜,气氛逐渐变得欢快热闹起来。 他看着桌上熟悉的面孔,碰了碰正心鉴递过来的酒杯。 酒宴就在欢声笑语中开始了,宁然端着一盆犒劳自己人的酱肉,带着天无常边走边吃。 “嚯,这么热闹的吗” 他用手夹了片酱肉塞进嘴里,东张西望中坐在伯无霜身旁。宁然笑着把半盆酱肉放在桌子中间:“挪一挪屁股,我们来了。” 和宁然一桌的人顾不上面子,十息内把酱肉夹了个精光。他们手中的筷子完全放不下来,用宁然的话来说,就是没见过世面。 “太好吃了这是什么” “这道菜我吃过,但是这个绝对是最好的” “你尝尝这个,还有这个,哎别抢啊。” 叫好声源源不断,宁然越听越骄傲,就差把自己的名字用酱汁写在每道菜上。自己苦练的厨艺,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欢呼吗伯无霜心知肚明,他操控水蛇托起了飘飘然的宁然,向众人喊到:“诸位勇士,请静一静。” “今天的菜品,想必大家十分满意。我听说有人想要知道主厨是谁,他此刻就在你们的面前他就是来自浮岛的顶级大厨,让我们再次举杯,为了宁大厨干杯” 正心鉴的筷子绕过天无常,偷偷夹走宁然盘子里的酱肉,他举着酒杯含含糊糊地喊到:“为宁大厨干杯”这一次,正心鉴是真的被折服了,这位禁地之子看着粗俗,但是真的有魅力。 宁然举起伯无霜递过来的酒杯,在欢呼声中和他重重碰杯,仰头喝了下去。喝完酒,宁然一把抓住正心鉴偷菜的手,略微带着些酒意:“给小爷留点。” 宴会足足开了一整晚,众人也喝到了天空泛白才慢慢散去。无论是今夜,还是昨日,都铭记在他们心中。 伯无 海处理完私事才赶过来,他坐在伯无霜身旁,自顾自倒了杯酒喝。喝罢三杯,伯无海长叹了一口气,他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看向了门口礼貌送客的宁然三人。 “无霜,好好珍惜这些朋友。” 他夹了口热腾腾的菜送到嘴里:“所以这菜品倒是不错,四方酒楼的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伯无海惊奇地尝了这几盘菜,啧啧称赞。“要是我们宫中的火候也能这样就好了,这家店的大师傅呢” 宁然打了个嗝儿,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醉意:“是本大厨做的早餐,不用找了。” 与此同时,在伏陵山脉西北方向的巢穴中,一个体积比正常火山族要小许多c呈眼球状的火山族从山顶飞了下来,落在了宽阔的祭台中间。 巢穴中弥漫着阴森骇人的气息,多年的祭祀让这片流淌着岩浆的裂谷变得十分诡异。在裂谷中有一座表面光滑得像面镜子的祭台,周围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而伏陵的真正本体,则舒舒服服趴在上面休息。 在得到那火山族的消息之后,伏陵的右腿猛地踏入地面,大量带着锋利棱角的岩石从他脚下升起,击碎了半个祭台。附近奇形怪状的火山族纷纷匍匐在地上,生怕触到伏陵神的逆鳞。 下场会很惨。 伏陵发出了怪异的怒吼,他命族人唤来四位奇怪的火山族在此集合。这四位花了伏陵极大的心血,在创造出岩之后,伏陵十分清楚岩的不足之处,便再次转变造物法则,在漫长的岁月中造出了无数的火山族,最终完成了这些独特造物,即便是岩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四位火山族被赐予了不同的名字:壁c墓c堡c域。 壁的模样像极了一块棱形的黑色石板,石板的正中心有一枚图腾状的眼睛,四周刻着奇怪的符文向外延伸,其中流淌着浓郁的土之力。他静静悬浮在空中,身旁环绕着两圈细碎的三角锥石子。 墓和堡的外形较为相似,只不过体积上有着不小的差距。他们都有四条虫形的石腿,支撑起不规则的石块躯体。墓几乎没有头部,一只独眼藏在身前的石缝中向外偷窥,他的背部则斜立起一块厚重的石碑,埋在松散的泥沙中。 堡的体积大了他数十倍,背上是由一些青色石砖胡乱围成的一个小小堡垒,上面长满了青苔。石缝中透着许多细小的红色光点,在不停闪烁。 域则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化作熔浆在地面蠕动,时而凝结成坚固的水晶,时而聚合成泥块,时而分散成沙土,显得奇妙无比。 伏陵挪动躯体,在四位大小不一的将领面前来回踱步。 “壁。” “属下在。”壁身边的石子停止了转动,他谦卑俯身,聆听着造物者的意志。 “近日人族又有了些新花样,他们打算联合禁地向我开战。你负责山海城的西部,堵住他们一切的支援。记住,困住西天门,不要放任何人出入。” 伏陵微微转动身躯,看向了墓。 “墓。” “属下在。”墓的体内回荡着他的声音。 “你先去那片峡谷,让那个废物复活。”伏陵沉思片刻继续说到:“这一次,你来控制它攻打北天门。蝼蚁们在北天门布置了重兵把守,你要把握住机会。” “堡。” “属下在。”堡的声音从堡垒中一同传出,仿佛许多的灵魂在同时嘶吼,他缝隙中的红点猛然变大,睁开了成百上千的红色眼睛。 “南天门,必争之地。”伏陵用脚踏碎了祭台,狠狠盯着他。“必须守住,人族虽然是一群蝼蚁,但是胜在量多。若是挑选一个撤离的方位,那他们必定选在那条大道上。” 堡原地踏了几步,高大的躯体中发出了重重叠叠的诡异笑声,应了下来。 “域。” 那一滩岩浆蠕动着,仿佛收到了消息。 “你负责的是东海港口,他们无法踏足那条鱼的领地,东边就交给你随意折腾了。” 域的身体缩成一团,变成了一块石头。 “你们按照计划动身赶往各自区域,数清楚头顶的太阳,当它第十五次落下的时候,东部和北部就可以开始全面进攻了。” 伏陵喝退这四位大将,身体慢慢沉入地下。匍匐在地的火山族们这才动了起来,抓紧时间修复祭台。而在山体中的巨型岩浆池内,伏陵驾驭的巨大躯体即将成型,数以百万的火山族穿梭其中。 伏陵站在这尊身体的最高处,他望向东方,岩浆眼睛里透露着无穷的杀意。 第三十八章 正灵犀之死/墓之篇 壁c墓c堡,按着半神伏陵定下的方位,率领一众火山族向各自的方向进发,域则无声无息潜入地下,朝着东部的港口遁去。 在处理完建交一事后,山海之主唤来正家家主完成一项任务,那就是回到封闭的峡谷中探查异常。正家的长辈在议会后,派出了正心鉴的二叔前去岩斗之地完成任务,并吩咐他注意安全,一旦发现了什么异常,就直接扭头回山海城。 正心鉴回到正家后整日泡在家族中的古籍楼修习各式法门,听说二叔要被派去原来的岩斗峡谷调查,兴冲冲地想要跟着一起去,却遭到了二叔的无情拒绝,毕竟他是出了名的独行侠。 看着二叔踏出家门,跟随皇宫派来的卫士们一同离去的身影,正心鉴哼了一声。 “早点回来。” 二叔名为灵犀,也算是家族中排名靠前的高手,他同时修行水和木之法门,头脑聪颖的同时招数搭配也灵活多变。 他修的瞳术与正心鉴不同,无论何时正灵犀每只眼中都闪耀着淡蓝的光泽,如果意志力比他薄弱的修士和他对视,就会被他眼中璀璨的光芒所引,严重的情况下甚至能直接使人精神涣散。 花了半天时间,正灵犀一行人总算离开了北天门。他双目中的瞳孔骤缩,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前方几里内的一切,离得近的例如十几米外的树干纹路或是禽鸟细毛,都能在他的视界中看的清清楚楚。正灵犀展开自己的独特视界冲在最前方,为身后的卫士们探查危险。 其实是他嫌弃这些卫士们碍手碍脚,像是在监督他干活。借开路的名义,正灵犀催动法门打算甩开他们,在他的脚下凭空生出一条小河,快速向着伏陵山脉上方倒流。水中则生出一片白色莲叶,从巴掌大小膨胀成一叶小舟托起他的身体,正灵犀负手而立,顺着这有头有尾的河流飞了上去。莲叶两侧微微卷曲,为他避开两边掀起的水花,在眨眼间行过了半座小山。 凭借水之力造出的河水赶路,乘风破浪的正灵犀觉得自在无比。不消半日,正灵犀就独自一人来到了岩斗峡谷外。然而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峡谷内传来的是冰寒和死寂,他打了个哆嗦,决定还是等待卫士们的到来。 这趟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的第六感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等来了开山的土修,正灵犀操纵身旁的树木长出粗壮的枝干,坐在上面等待。他并不喜欢和粗俗的人坐在一起,想到家主的吩咐,他随即抛之脑后,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土修的完工。 脚下涌起水流,他跃下树枝把整个身体投进水中,随着水流游进土修挖掘的隧道。正灵犀于隧道中穿梭,在真实视界的感知下,离得越近就越能察觉到这片大地留下的各种能量印记,有些恐怖的能量甚至让人心悸,在幻觉中他仿佛也站在了那生死战场上。 来到宽阔的峡谷内,来自浮岛的火修卫士操控火焰点亮了一小片天地,顺着地上的枯萎藤蔓游动,正灵犀在水中轻轻抚摸着藤蔓,看看能不能再度激活这些可怜的植物。 很显然,离开了正心鉴的操控,它们无法在这各式能量肆虐的战场上存活太久。正灵犀收回手指从水中钻出,看向了更远处的沟壑和深坑。 眼中的淡蓝色变得更加明亮,正灵犀在脑中重新构建了当时的大致场景:小山大的能量体遭受斩击,分解成无数的碎块,即使它们尝试过重新融合在一起,但残留的各式能量轰击在地面,令那怪物毫无还手之力,他不禁赞叹着这些后辈的团体作战。 真是壮烈的一战,尤其是最后遗留下来的冰之力,让寒气灌满了半片峡谷,时隔数日后仍旧没有一丝融化。 想必是三皇子的手笔。 正在正灵犀啧啧赞叹的时候,他下意识猛地用水将自己弹离地面,躲开了地上突然冒出的尖锐石刺。 远处的黑暗中两点红光透了出来,从乱石中爬出。 墓,刚好赶到。 正灵犀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修士,但这样庞大的奇特生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众人在火光中四下打量着这堆石头,他的身体像是螃蟹壳,最前方裂着一条长长的缝隙,一枚红色眼珠在其中若隐若现。 四只又细又长的脚仿佛只是装饰,给人随时支撑不住身体的错觉,而他背上背的则是沙土和斜着的墓碑,碑面隐约刻着异族字体,高大的墓碑中间也有一道裂缝,另一枚红色的眼珠在上下转动。墓和面前的人族相互对视,并没有开战的意思,仿佛他只是被惊醒的过客。 墓已经太久没有和喜欢的人族玩耍了。 面对拥有极高智慧和实力的人族,可比荒野中随手可以屠戮的野兽好玩太多。墓发出他独特的回声语调,一步一步朝着众人走去:“我们 来玩玩儿吧” 火修急忙操控火焰点亮了整片区域,远处峡谷穹顶的裂口照进的光芒太过遥远,当务之急便是提供良好的视野进行战斗。然而三息之后,火光逐渐黯淡,从空中坠落,火修的背后透出了一根石刺,将他挂在岩壁上。 水流从身边涌出,在干燥冰寒的峡谷内铺开了一汪池塘,正灵犀稍加安抚那黑暗中惊慌的卫士们,他抬起右手洒出了一把莲子。 每一颗莲子的外壳如同美玉,在微光下闪耀着碧绿的光泽,在落入池塘后外壳迅速裂开,露出了里面白嫩的种子,在水中迅速生长。 墓也不急着动手,仍是静静站在原地欣赏人族的小把戏。他的脚下就是岩的碎片,他想不明白,岩即使是最早被伏陵神造出的残缺品,但实力毋庸置疑,人族究竟派了多少万的兵力才将其彻底击败。 正灵犀眼中看到的墓实力深不见底,他只打算尝试两个回合就原路溜走。脚下在地面流淌的池塘中已经长满了各色的莲花,在摇曳中绽放,见那个怪物不采取任何防御措施,他轻轻折下离他最近的一枚花瓣,于花瓣中添了一汪清泉。 他俯身在水中放下花瓣,将其缓缓推出,花瓣带着千钧之力冲向那个怪物,一旦接触到他,其中的水流会将怪物禁锢在翻腾的水牢中。 墓没有接触过太多人族,但他喜欢人族甚至为之痴狂。在他背上的沙土中,埋藏着不少人族修士的遗骸,那都是祭祀后的残余。墓会把他们做成人偶,为自己所用。 面对飞来的莲花瓣和其他修士的进攻,他背上的沙土中破出数支干枯的手臂,几具风化的干尸从中跃出。其中一具干尸扑向花瓣,用皮包骨头的手掌稳稳接住那极具冲击力的攻势,它接着张开干枯的下巴,将莲花瓣中的水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揉碎了花瓣后干尸大口嚼碎吞下,正灵犀清晰地看到,干尸体内有黑色的细沙在快速流动,操控着它们。 干尸凹陷的眼窝空洞地望向正灵犀,它双腿一蹬猛地扑了过来,于它身体周围浮现出沙土盔甲,手中也显露出一杆沙土长枪刺向正灵犀。 正灵犀在水中微微搅动手指,莲池中的莲花在他的催动下迅速生长壮大,其中一朵乘机合上花瓣,将干尸包裹在其中。合拢的花苞颤抖片刻,便像鱼儿一样扎入水中,将自己和干尸一起埋在了水底。 那朵包住干尸的莲花迅速枯萎,成为其他莲花的养分,干尸想要挣扎着逃出这片水域,而周围的莲根则伸来复杂根须,将干尸牢牢捆住后吸收得干干净净。 墓嘿嘿笑了起来,他更加向往起外面的世界。在更多干尸的进攻下,身边的卫士们全部倒下,整片区域就只剩正灵犀一人。 正灵犀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是用来对付有血有肉的异族,面对这种没有血肉的生命体,光靠他修炼的法门简直无解。 自己不该贸然闯进峡谷的他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墓开始向前移动,他想亲自体验一下面前人族修士的手段。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正灵犀专心操控着水和植物丝毫没有战斗的心情,他只想要困住怪物后逃离此地,墓散发的恐怖能量毫无疑问和那碎裂的怪物一个等级,这一结论让正灵犀的呼吸逐渐变得紊乱。 他的莲池向外延伸,朵朵莲花围住了那个怪物,墓却迈开四条腿直接闯了进来,他的两个红色眼球紧紧盯着正灵犀,就像在欣赏自己的珍宝。无论是莲花的纠缠,还是水浪的拍打,都没有丝毫的用处。墓不紧不慢地扯断莲花,破开水浪,逼近了正灵犀。 正灵犀冲向了来时的洞口,那是他唯一的生门。墓看着他的背影,震碎了整片莲池,将它们毫不留情地踩烂,他似乎不怎么担心那个小小人族的逃跑。 缓缓停住逃跑的脚步,洞口出现了火山族的身影,他们在正灵犀的面前破坏了通道。伴随着那道光的消散,正灵犀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逃出去,他抬头仰望着北方穹顶外的清澈天空,流下了眼泪。 墓再度停下脚步,他站在这个可怜人族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 正灵犀拭去眼角的泪,在体内催动起两种秘术。他死死盯着墓庞大的身体:“你到底是谁。” 墓一言不发,正灵犀的眼中看清了墓的整个身体和他体内涌动的能量,再度发问:“如果我猜的没错,不久之后伏陵即将向山海城发动战争。对吗” 正灵犀意识到了什么,但他的秘术无法传递自己的声音。 “对我们至高的神不敬,是你们犯下的死罪。”墓重重踏下一步,地面猛地交叉穿刺出十几道石柱,将正灵犀困在其中。“为了感谢你带来的精彩表演,我允许你成为我的新玩偶。” 正灵犀坚定地抬起头,他伸出手狠狠挖出左眼,在压抑的痛苦嘶吼中扔向了天空。 眼球的移动速度极快,加上墓以为他要表演新的把戏,便看着他的眼珠直冲天际。正灵犀则狂笑着将一枚坚硬的带刺 种子插入了自己的胸膛,施展最后的秘法。 瞬间正灵犀的躯体被胸口疯狂长出的红色荆棘包裹,野蛮生长中荆棘挤碎了石刺牢笼并深深扎根地下,借着冲向了墓的身体。 红色荆棘被墓浓郁的土之力吸引,在疯狂中将他死死缠住。 第三十九章 渔村之乱/域之篇 正灵犀的眼球仿佛有着自己的灵魂意识,它穿过北方穹顶的窟窿后一个劲地向着山海城飞去。 墓耗费了体内三成的能量,才完全毁掉了这无休无止的红色荆棘,这让他对那位人族的喜爱变得更加浓烈。在他们四位中,墓的战力极低,但操控的能力却是最强。 墓趴在地上,背部的沙土堆中钻出了新的干尸,它们飞速爬到了红色荆棘的源头,不知疲惫地破坏着干枯坚硬的荆棘,从中硬生生拽出了正灵犀的干瘪身体。 他用自己的血肉作为代价施展秘术,在破开的胸腔中,植物的根牢牢锁住了他的肋骨,二者几乎融为一体。干尸们在墓的操纵下小心地切断了部分荆棘,用泥土拼凑的泥板将正灵犀的遗骸运到了他的面前。 墓上下左右打量着,一缕黑色的细沙从缝隙中喷出,飘荡着钻入正灵犀的体内。他底下的泥板慢慢开始龟裂,碎裂的土石受到黑色细沙的吸引,纷纷附着在身体上,变成了一尊与正灵犀外貌一模一样的土偶。 土偶慢慢坐直身体,关节裂缝中不断落下土屑。 “呵呵呵,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吗现在你有资格知道了,我叫墓,坟墓的墓。”墓眼中透出的红光照在土偶脸上,土偶的口部和眼窝裂开三处形状不一的黑洞,露出令人心悸的笑容。 山海城的城墙基本上沿着陆地和山脉的交界处搭建,显得整座巨型城市四四方方。但唯独东部的沿海一带依靠着东天门建立了一个巨大的港口,在海神制定的区域内进行渔猎,沿海一带因此生活着许多渔民,建设了绵延的渔村。 东天门也是繁华的贸易场所,每当夜晚风平浪静的时候,东天门向东一带灯火通明,打渔归来的人们围坐在大大小小的酒馆中把酒言欢,庆祝一天的丰收。 直到午夜后仍是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王二大爷是东天门附近有名的鱼贩子,他的渔船队伍从不打捞普通的小鱼。每当正午时分,他就会带着一帮小弟驾着渔船出海碰碰运气,来到海神定下的交界附近捕捉鳙鳙。 一头鳙鳙便价值三枚伏陵币,捕上一条,兄弟们省着点花能花上一整年。这鳙鳙鱼身形类似大型的鲤鱼,成年鱼的头上长有一堆水牛角,背鳍也不似普通鱼种,更像是水牛背上的鬃毛。它的肉质和口感皆为上品,甚至皇室每年的年宴前也会派出海将军亲自带队抓捕。 正午的耀眼阳光下,鳙鳙会从深海中游出,在海面晒太阳。鳙鳙极难捕捉,需要数位配合精妙的水修渔师联合起来,才能勉强捉住。而捉住后必须用尖刀立刻捅入鱼鳃才能制服,否则凭借滑溜的身体和强大的蛮力,它必定会逃离渔船。 一旦渔船被它的波浪打翻,所有人葬身鱼腹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王二大爷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接过身旁美人们递来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痛饮。若是有这样的喜事值得他带着小弟们来这里花天酒地,那定是拿下了一条鳙鳙鱼。 今日正午的捕鱼行动无疑再次成功,王二大爷捕获了最鲜的猎物,除了不改价的三枚伏陵之外,还得了一把金陵。他左拥右抱胡乱亲着美人,把一脸的油腻抹在她们脸上,心中痛快无比。 就这样在大吃大喝和欣赏歌舞下,一枚伏陵币交了出去。 王二大爷在兄弟们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他的天堂。无论是为了名利还是财富,在他心里都没有这儿重要,这儿是他的桃花村,这儿是他的避风港。 兄弟们也是酩酊大醉,一路跌跌撞撞返回渔村,就只有最小的小弟王三保持清醒,因为他是王二大爷的亲弟弟,主要负责保管财物,所以不能碰任何酒精。他们在街头巷尾随意撒尿,就算跌在尿水中也哈哈大笑,毫不在意。 街头的灯笼在逐渐减少,变得稀稀拉拉,王三怀中死死抱着钱袋跟紧他们,只觉得街道中吹着诡异的风。 在街头的暗巷里,他远远瞥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暗处,似乎盯上了他手中的钱袋。王三急忙往前跑了几步,他钻入人群想要得到一些安全感,但回头再望向巷子里的时候,那个奇怪人影却消失不见。 王三扯了扯王二大爷,他紧张无比。 “哥哥,有人跟着咱们。” “什,么玩意”王二大爷打了个酒嗝,他眯着眼睛在摇晃中聚焦了目光。“来人啊,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嗝,东西。” “有没有人,跟踪” 一众酒鬼应和着散去,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撞过去,寻找老大嘴里说的硌东西。街道上的风变得更大,几盏灯笼和这些醉鬼一样摇晃,直到熄灭了肚子里的火焰才停下。 还好天空中有一弯明月,银白的月光 洒在地上,让人能瞧得见东西。 远处突然传来了惊呼,其中一个小弟惨叫着和灯笼里的烛光同时消失在风中。 附近几位酒鬼顿时醒了酒,他们紧张地看向惨叫的方向。王二大爷则并不在意,他在王三的搀扶下吼道:“要了命了这大半夜的在,这折腾,还不如回到我的温柔乡” “你们几个去,给我看看。把那小子给我拎,拎出来”王二大爷粗壮的胳膊在空中胡乱比划,王三差点顶不住他。 去的几个人也没了动静,气氛变得逐渐凝重。 王二大爷酒醒了一半,他缓慢扭过头和王三对视着。兄弟们最起码是比肩普通军士的存在,在这片区域,只要不把事情闹得太大,以他们一伙儿的实力和财富简直可以横着走。 “哪位大人,所为何事啊”王二大爷扯着嗓子喊道。“我们,我们有钱,要钱有的事,请高抬贵手。” “手,手下留情呐”他一把扯开王三怀里沉甸甸的钱袋子,随意抓了一撮钱币丢了出去。“大人你听到了吗我老王给您送钱啦您快现身吧” 钱币哗啦啦落在地上,不少钱币沿着石板小坡向下滚动,汇聚在一处阴影下。阴影中伸出手臂慢慢拾起钱币,以诡异的姿势把它扔到了阴影中。王二大爷一眼认出了兄弟的身型,他重重吐了口酒气骂了出来:“你个死王八东西,在这合伙骗老子呢来来来,每人奖励一巴掌” 说罢他挪动壮硕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下坡,想要给恐吓他的兄弟们一点教训。他慢慢走到小坡下的巷口,伸手抓住了对方。 “老五,就先从你开始吧。”王二大爷使劲把他扯到身旁,老五则直接仰天倒在他的面前,眼中透着死灰,就算是月光也没法照亮。 “老五老五”他赶紧松开老五的手,跪在地上把兄弟放平。王三颤抖着小跑到哥哥的身旁,就连月光下的破桶都不敢看一眼。 “怎么回事”王二大爷俯身听了听心跳,又摸了摸老五的胸口。此时的老五浑身冰冷,心跳气息全无,王二大爷扭头看向身旁的巷子,里面直直站立着其他的三位弟兄。 王二大爷的惊呼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他坐在地上蹬着腿快速后退,心脏跳得快蹦出嗓子眼。他扯着王三的腿四下打量,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大爷,爹,求求您绕了我们兄弟俩,我们的钱您全部拿走,全部。”虽然平日里耳边全是别人叫他大爷,但王二大爷还是会审时度势的,他知道啥时候该低头,尤其是当下。“您如果觉得不够,我们哥俩儿养着您,每天给您捕鱼,啥都捕。” 王三站在原地不敢出声,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他仍旧死死抱着钱袋,像是抱着人生中唯一的希望。 依旧寂静,仿佛是人沉溺在水中般死寂。 王二大爷再也受不了这恐怖的氛围,他大叫着爬起来向他的天堂冲去。只要回到那里自己就安全了,只要让他跑到灯光下。他抛下了无助的王三独自狂奔,就在他即将踏出熟悉的街巷时,一堵墙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记不起来这里是否曾经有过墙,脑子里只回荡着逃跑两个字。在即将撞向那堵墙的时候,王二大爷熟练地操控水流将自己包裹,在撞击中弹开身体。 安全了。 王二大爷想要转身逃向另一个方向,另一堵墙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旁。他急忙在原地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已被围在墙中。 只有头顶可以脱困了,王二大爷打算利用水流将自己弹飞,面前的墙壁中却瞬间钻出了一个人影。他浑身上下被不规则的岩石包裹,勉强能看出人形,王二大爷似乎抓住救星般,立刻跪地磕头。 “爷,爷放过我,小的愿做牛做马,赴汤蹈火。”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 石人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他的面孔逐渐变得模糊,扭曲,而王二大爷的脸被映照得通红。在后者无声的惊恐中,石人猛地张开灌满岩浆的巨口,向王二大爷的脑袋咬去。 石人只听得懂那个火字。 王三跌坐在原地,在哥哥逃跑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怪物。怪物从老三的脚下钻出,变成了一滩烂泥向王二的方向追去,直到远处包围哥哥的墙壁缓缓回到地下,那个熟悉的人影带着火光从中走出。 人影沿着坡道来到了王三的面前,静静地站着,他的表面却不似刚刚的坚硬岩石模样,全部变成了王三看到的淤泥。 王三颤抖着抬起手臂,献上他们全部的财产,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答应了他的请求。只不过三息之后,这团淤泥在膨胀中,连着钱袋一同吞没了那个可怜人。 第四十章 不可毁灭之城/堡之篇 山海之主伯道先的身边围绕着近万学士,他们都日复一日地在皇宫下的巨大史册馆中穿梭。因为山海之主迫切地想要查出历史中和他一样反抗过伏陵的帝王,都用过那些方法。 史册馆中留下了海量可查阅的资料,自四百万年前人族有文字记录以来,能够保存的珍贵文字无论是石刻还是书简,基本都深藏在这地下。 为此,历代山海之主都会扩建坚固的史册馆,或是运至各大关封存。 史上确实有过诸多属于山海之主们的反抗故事,他们记载于不同的时代,或是书本,或是雕像。然而伏陵面对这些小打小闹的行动却毫不在意,甚至允许这些信息的传播,毕竟他的地位在这片大陆无人能撼动。 然而从伯道先向前推一百个朝代,在约三万年前有关山海之主的记录却荡然无存,粗略计算下足足消失了一千年。听闻学士们的汇报,伯道先陷入了沉思,在他年幼的时候,父王就曾对他讲过一段山海大陆遗失历史的歌谣。 没有人计算过遗失了多久,但他们帝王家却口口相传他的丰功伟绩。在歌谣中,这位无名氏顶天立地,力量之强大甚至当面逼退了伏陵,令人神往。 堡拖动着巨大的身体沿着山脊,朝着南部山脉缓缓走去,石砖缝隙中的眼睛们紧闭,唯独最顶端的一枚独特眼睛望向山海城的方向。 三万年前,新的山海之主伯岿仰在万民欢呼中顺利登上王座,他勤政爱民,国家治理得风调雨顺,同时和异族建立起友好的贸易往来。 但他并不满足于当下的盛世,因为他和祖先们一样深知祭祀伏陵带来的利与弊。伯岿仰暗中组织了全国的修士研究改进术法,促进了所有法门的进化,他从中吸收许多的知识并加以改造,凭借天生的才能和刻苦努力,于木修不断改造他身体的同时,修炼了四种力量。 水c土c火c风。 时机成熟,他在祭祀伏陵的当天发动了计划了几十年的突袭。 按照约定,祭祀伏陵将会献出千人作为祭品,而伯岿仰连夜在火山族的监视下将祭品掉包,全部换上了他的死士。在伏陵从祭祀之地迈出巨大躯体的那一刻,他率先发动了进攻。 大量的冰冷海水从伏陵山脉的北部海湾涌入祭祀之地,巨大的海啸从山脚直扑山顶。伏陵正打算享用他的祭品们,却被死士们联手固定在土石中。他急忙催动身旁的山脉阻挡海水,却被伯岿仰和另一批死士破开,冰冷的海水迅速淹没了他,淹没了整个祭祀之地的火山族。 海水在伏陵躯体周围流动聚集,水修们和伯岿仰共同操控着它控制住伏陵山一样大的身体,而土修们则操控巨大的土石尖刺狠狠撞入伏陵身体,在表层切出许多道裂隙。 海水接连不断涌入裂隙想要撑开它们,恼羞成怒的伏陵体内则涌出岩浆和海水对抗,试图脱离周围海水的束缚。伯岿仰早就算到了这一点,他独自一人钻入海水,使出风修和水修的法门在体外撑起足以呼吸的气泡,进入一道被海水撑裂的缝隙。 身体周围的海水变得沸腾,伏陵的岩浆力量也在不断加强。伯岿仰双手使出土修法门撑开裂缝,身体周围则浮现出火修的防火法门,慢慢向着岩浆走去。 岩浆在海水的灌溉下迅速冷却,然后被伯岿仰破开。他知道伏陵的躯体中埋藏的秘密,而他几十年的努力正是为了接近他的本体,将他扼杀。 伏陵察觉到那位山海之主的计划,他不得已离开这具坚固的堡垒。若是以伏陵的力量凭空造出新的巨大身体,也只不过是喝杯茶的时间,但临时构造的身体会更加脆弱,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伏陵带着怒火升到巨大躯体的顶部,打算用火山造物。 死士们都是山海大陆中精心挑选的修士,可以称得上是最顶尖的一批存在。伏陵刚打开的火山口立刻被海水掩埋,身体也在分心的过程中逐渐失去了部分控制权。 看着面前走来的伯岿仰,伏陵的头顶裂开,伸出了那枚岩浆的眼球。“别来无恙,山神大人。”伯岿仰手中凝聚出一把水流弯刀,站在伏陵本尊面前。 “愚蠢的凡人。” 伏陵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化,躯壳破成大大小小的岩石碎片在空中组合成人形,依靠岩浆将它们束缚在体外。岩浆眼球悬浮在石片中死死看向面前的人族,身体周围浮现出熊熊的烈焰。 “你自以为很强大。” 伏陵飞身逼近,空中一拳砸向伯岿仰,后者的左手则凝聚出水球挡下这一击,将水流弯刀刺入他的岩浆。他抗住了半神的灼热的气息,弯刀却瞬间变成了水汽消散,伯岿仰顺势操控狂风按住伏陵,四周的海水中伸出数道巨大的水龙卷冲向风牢。 伏陵的火焰变得更加 炽热,他的恐怖热量退散了风的束缚,岩浆从他体内涌出,在海水的侵蚀中化作了坚固的石层。伯岿仰一脚踏出,右拳附着坚硬的石块,便要一拳砸开那石层。 但他还是棋差一着,在他调动水流散开c破开石层砸得岩浆四溅的时候,伯岿仰这才发现伏陵已经重新遁入了他的巨大躯体。 事实上伏陵同时操控着躯体和死士们对抗,本尊并无兴趣和伯岿仰战斗。为了摆脱这些恼人的死士,他操控三成的力量勉强抬起一条石腿,从海水激流的控制中朝着天空发射,正对着山海城。 那根巨大的石柱中充斥着伏陵近三成的力量,它在山海城的上空瞬间爆炸成无数的碎片,化作无数的陨星坠下。 死士们的心顿时乱了,他们的任务是控制住伏陵的躯体,方便山海之主进行一对一的战斗。但如今整个山海城即将毁于一旦,他们在焦急中等待着王的命令。 “保护山海城”伯岿仰的声音顺着狂风传来。“保护” 死士们立刻停止对土石海水的控制,打算立刻向东奔去。 “你们想要保护山海城很简单。”伏陵本尊从溃散的海水中踏出,他再度用化身摆脱了伯岿仰的纠缠,来到了众人身后。事实上,伯岿仰的实力之强,让伏陵也产生了一丝人族的心悸感觉,他只能攻心为上。 “你们看,只要我轻轻操控那些火石,它们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伏陵伸出他第二形态的岩浆手臂,朝着那些火石挥舞。 死士们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看到了小部分的火石正在改变轨迹,向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保护山海城我可以帮助你们,只不过得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伏陵依旧在蛊惑着他们,即使现在的他可以瞬间击杀面前的所有死士。 但他有足够的耐心陪这些人族玩玩,毕竟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人族都在暗中反抗着自己。即使这一次的反抗足够精彩,但还是远远不够。 死士们在犹豫,他们宁愿死在祭祀之地,也要击杀半神伏陵。但若是不管山海城上方的威胁,那他们付出的一切和珍爱的家人都会化作尘埃。 一位土修走到伏陵的面前跪下:“半神,为了保护山海城,我愿付出我的灵魂。”有了领头者,越来越多的死士在山坡上俯首,他们并不会畏惧自己的死亡,只求伏陵收回神通。 “那么契约达成。” 伏陵按照约定收回了全部的火石,在狂笑中肆意收割他们的生命和灵魂。破开巨大躯体的伯岿仰在目睹死士们的灭亡后,默默流下了眼泪。 “哈哈哈,这一代的山海之主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伏陵慢慢变回三足的石块模样,朝着他走来,一如伯岿仰自信走向他的模样。“你的祖先们都是笑着在我面前倒下,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无能。” “你在惋惜什么是这些人莫名其妙的死亡,还是你人生中最失败的行动呢。”伏陵躲开了伯岿仰的重拳,他喜欢看这些人族领导者在失败后的复杂情感,这是他无法体会到的情感,也是他需要灵魂的原因之一。 “别哭了,你看山海城安然无恙,我也得到了祭祀的灵魂。如果你现在收手,我会给你机会,让你继续做那山海之主。”面对他肆意倾泻的混杂攻击,伏陵察觉到了他的意志正在变得薄弱。 真可惜,人族有史以来差点能够接近半神级实力的存在,即将在他面前消逝。 “那些人的怨念足够强烈,如果你能听到他们灵魂的声音,该有多美妙。” 在伯岿仰发狂的进攻下,祭祀之地的整片山脉连带着伏陵的巨大躯体一起化为齑粉。伏陵饶有兴致地调动空中的火石干扰他的行动,和伯岿仰贴身战斗不知多久,最终击倒了只剩一口气的山海之主。 “他们仍在我体内哭泣,哭着喊着要保护山海城。” 伏陵为了奖励他的所作所为,在恢复这片伏陵山脉和祭祀之地后,特地将他的灵魂炼化在一枚红色宝珠中。他派遣火山族站在山海城的皇族幕后,封禁了山海大陆近千年的历史,严禁任何的文字记录,成功抹去了这段往事。 伏陵山脉西部的蜥行族眼线们却目睹了几乎全部的过程,他们的族人将故事编成隐晦的歌谣,于百年后再次传入山海城皇室,所以后人无法得知当年最强山海之主的壮举。 如今的山海之主伯道先放弃了资料的查阅,准备接见来自浮岛的使者。而此时远方的南部山脉顶端,堡依旧迈着缓慢的步伐向着山海城南部的大道走去,那里是山海城唯一通向外界的生门。 堡头顶那枚最独特的红色宝珠中,浮现出一道哀伤的灵魂。 第四十一章 四对一之无力/壁之篇 夕阳西下,宁然半闭着眼躺在床上,他终于憋不住腹中的尿意火速爬起来解决。方便过后,他顺脚踢醒了剩下的两个人:“起来起来,准备去浮岛了。” 然而那两人丝毫不打算理他。伯无霜翻了个身,催动水流化作冰罩住了自己,正心鉴的剑鱼骨从桌子上飞起,环绕在他的身边暗示宁然退后。宁然叹着气打算先去炒个菜诱惑他们,推门的时候却撞到了正心鉴。 正心鉴闭关了近十天,为了变强他一改常态,苦苦哀求着家里的长辈教他各种秘法。在这种刻苦的精神催动下,他成功出关并感觉十分良好。 “啊,你的意思是你变得更强了那你快跟我来。”宁然觉得团队中多了一张嘴吃饭,自然是要贡献出一点力量的。在宁然的火焰胁迫下,正心鉴不情不愿地催动变强的力量帮他快速种出一大片蔬菜。 炒完菜忽悠两人起床吃饭,四个人随便带了些干粮一起向西天门进发。他们要从西天门越过伏陵山脉,往西南方踏上浮岛的归途。 按照伏陵神的命令,壁早已来到西天门外远处的山腰等待战争的到来,毕竟他负责的方位距离祭祀之地就只有百里。山腰中嵌入了许多的方形小石板,每个小石板上都刻着一些闪耀着黄色光芒的符文。 壁和其他几位不同,他的体内只有一样力量土之力。虽然他的本体仅仅是一块巨大的石板,但在这石板中伏陵刻入了连接大地的独特法阵,只要不被瞬杀他就可以无限复活,提取大地中的力量重生。 玉亭关将军府中人族所创造的大地结界,只不过是伏陵玩剩下交给人族的小把戏罢了。 黑色石板漂浮在西天门正对面的山顶上,静静地俯视着大地。约定之日一到,他就会借助大地的力量立刻升起冲天的屏障,就算是蝼蚁也无法自由穿过。 宁然本打算和浮岛派来的使者一起回去,但无奈正心鉴在家闭关修炼无法外出,而且那个使者他也认识,是浮岛的新任大祭司朱衍。此刻他只能坐着伯无霜的马车,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从东边来到西边。 出了城门,宁然终于放飞自我,他迅速抓起伯无霜向空中飞去,正心鉴则紧紧抱着天无常站在碎剑上,生怕后者把他摔下去。四个人在空中全力向着西南方飞行,想要穿过那片山脉。 壁很难不发现这些嚣张的人族,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亲自抓住这几个小苍蝇。 四个人接近伏陵山脉的山腰,眼尖的正心鉴远远就看到了山顶的巨大黑色石板,在分享了自己的视野后,他们都对石板产生了好奇。 “要不,我们去看看”宁然率先提议,在场的人论好奇心,没人能比得过他。 “附议。”伯无霜在空中举手。 “附议。”正心鉴也举手,顺便把天无常的手也举了起来。 宁然忽然松开一只手,单手拽住吓了一跳的伯无霜,他右手猛地向石板投掷出一杆火枪,想要判断石板是不是死物。火枪划过天空,结结实实扎在石板上,石板却无事般纹丝不动。 “太好了,原来只是个飘起来的石块。” 宁然话音未落,石板身体周围浮现出三角锥石子环绕着快速转动,六道正方的淡黄色能量壁凭空出现,它们快速向内合拢,困住了空中的四个人。 宁然一行人瞬间慌了起来。 壁将能量罩移到石板中的眼状图腾前,仔细观察着四位反复折腾的人族,片刻后他带着立方体的能量罩打算交给伏陵神处置,便沿着山脉飘向北方。而立方体中,四个人分散开各自施展力量,都无法撼动这结实的能量壁。 对于他们来说,空间太小了宁然使用力量,小方块中的温度骤热,让其他三人完全受不了;伯无霜使用力量,小方块中的空气骤冷,也让其他三个人完全受不了。 天无常的碎剑无法施展开,只能用碎片散开凿洞;正心鉴木修的手段用不上,只能兽化用爪子强行破坏。 壁其实也对人族有着极高的兴趣,但并非和墓一样残忍。面对这些脆弱的小生命,他会百般呵护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用来消遣无聊的时光,就和人族把鸟儿养在笼中一样,不停地欣赏。 但他喜欢的是不会搞破坏的人族,而眼下的四个人却在疯狂破坏他的能量立方,干扰他的欣赏。 正方体能量壁在慢慢缩小,如果一直这么压缩下去,他们四人铁定会被挤成肉酱。宁然想到自己在压榨果汁时果子的状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们施展不开手脚就永远也出不去,这样,你们三个人挤一挤,无霜呢用冰墙隔开我,我来释放火焰破开能量壁”宁然自信地往拐角处站了站,伯无霜立即会意,他释放出寒气沿着斜 对角线造出了一扇冰墙,暂时隔开了宁然。 宁然活动了一下身体,他伸出了右手紧紧贴在了能量壁上。 手掌上透出强烈的火光,照得他这一半区域明亮无比。宁然想要利用高温融化瓦解能量壁,就在他慢慢破出一处小洞的时候,能量壁却忽然修补完整,让他功亏一篑。 壁依旧静静地看着他,观察这些可怜的人族,确实和墓说的一样好玩。 宁然又试了一些爆破贯穿的法门,但他实在没辙,毕竟自己破坏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人家的修复,放弃之下便拍打着冰墙喊话让伯无霜撤开。 为了防止宁然把这狭小的空间改造成人间地狱,伯无霜刻意降低了寒气的温度。冰墙在立方体中消散,另外两个人则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 然而这立方体能量罩依旧在慢慢变小,宁然和伯无霜拼命在立方体外释放出火与冰攻击着壁的本尊。壁越来越觉得这些小家伙有趣,甚至动了私藏起来的念头。 伏陵山脉的西北处祭祀之地内,伏陵命令铸造的的巨大躯体再度完工。这一次他动用了更多更强的力量,和火山族们打造了这具更加强大的躯体。 十二分满意的伏陵跳上了躯体顶端,他钻进躯体中与之融为一体。伴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巨大伏陵顶破了祭祀之地,在疯狂涌动的岩浆中他再度钻出了地面。 整片连起来的山脉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断开了一截,岩浆从中涌出将这片区域吞没,化作了一片岩浆火域。伏陵适应了躯体的各个部分,随意走动起来。 反正祭祀之地外还有群山遮挡。 伏陵从其中钻出,一旁守候的壁飞到了伏陵面前,将立方体呈上。 “伟大的神,属下为您带来了特殊的礼物。” 四人看着面前的伏陵,在惊慌之余加快了各自的破坏。伏陵转了一圈,来到宁然一侧仔细地观察着他,却被宁然释放的火球炸开。伏陵从火焰中感受到一种熟悉的能量波动,沉闷的声音从他的体内发出:“这个放火的人族,你和钟黎捷是什么关系” “关你屁事”宁然仍在输送体内压缩的灼烧能量,企图破开能量壁。 “不说也罢。壁,放了他。”伏陵很果断,和钟黎捷沾上关系,他一概不想再碰了。他又想起了被钟黎捷吊打的悲惨模样,和自己被封印的部分力量。 “可是” “不要节外生枝,放了他”伏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他不想再被打一次。壁不敢多问,只能照做。 能量壁中扭曲变形,将宁然和其他三人隔开放出了出来。宁然脱困的瞬间快速升空,二话不说对着伏陵打出了金乌归日,伏陵立刻认出了这种独特法门,确实是攻打禁地时见到的那种法门。 火乌在空中来回穿梭,不断吸收着伏陵的能量,身形也因此急速暴涨起来。伏陵无奈地发出了一阵低吼:“把他关起来” 在承受住宁然的爆炸火乌后,伏陵重新钻回他的巨大身躯,开战的时间即将到来,他要赶往山海城南部欣赏山海城人族向南逃跑的场景,他要欣赏人族的绝望。 他吩咐壁加强防御,带着宁然四人破开山脉向南前进。 正灵犀的眼珠在抛向空中后向着山海城的正家飞去,在四日后落入了他日常读书的书房中,摔落在一尘不染的地上。 等待了数日没有回信,正家上下派出更多的修士搜查着正灵犀的下落。在正家家主亲自进入他的书房进行日常清扫时,他震惊地发现了属于正灵犀的眼球。 眼球上的血液早已干涸,但仍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正家家主颤抖着捧起眼珠,他的须发瞬间变得更加灰白,泪水则止不住地流淌。在自责之后,他捧着正家天骄唯一的遗物召开了家族议会。 究竟是谁让灵犀使出了这不得已的禁术在场的正家人都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手刃贼人替他报仇。正家家主噙着泪逆向施展秘术,这枚眼球散发的光芒化作一个个淡蓝色的光点,呈现出正灵犀催动禁术时眼中所见场景。光点在变化中演示着,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石头怪物站在正灵犀面前的模样,和眼球飞向空中时看到的荆棘疯长,都在光点中清晰地播了出来。 原来灵犀还使用了血肉禁术,这孩子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啊。随着光点的消散,正家家主忍住悲痛的情绪,他令人打造出植物的躯体来安置这枚眼球,以最高的规格埋藏,便匆忙奔向了皇宫。 山海城的风雨即将来临。 第四十二章 半神的力量 要不是忌惮那个浮岛火修和钟黎捷的关系,灭了他们比操控巨大身躯迈开腿简单一百倍。伏陵听说过来自人族的一句古老谚语,忍一时风平浪静。 壁全程看到了这些人族对伏陵神的不敬,早就动了杀意,他只需慢慢缩小立方体能量壁就能结束这一切。他慢慢拉开和伏陵间的距离,启动了自己的计划。 能量壁越缩越小,宁然和正心鉴只能凭借强化肉身的法门苦苦撑住能量壁,其他两位则放出冰柱和剑刃抵抗强大的压缩力量。宁然是最用力的一个,他的面部扭曲,关节也因此被挤压到咯吱作响。 在他吸收了钟黎捷的独特火焰后,钟黎捷的分魂想尽办法把这火焰与宁然体内原本的火焰能量分离,压制在那枚火珠周围。 然而宁然体内的火珠在他的情绪影响下重新快速旋转,汹涌澎湃的能量瞬间侵占了他的全身,钟黎捷和火珠的一丝火焰与宁然再度融合,他的眼珠顿时散发出炽热的红光。 宁然伸出手掌轻轻按在能量壁上,接触的地方像是被融化般破开一人高的洞,他的全身被赤红的火焰包裹,变作一个火人。宁然无意识中打了个响指,剩余的能量壁也迅速在火光中化为乌有,天无常眼疾手快,他操纵着碎剑接下不会飞的两个人,慢慢靠近地面。 宁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异常疼痛,他从火焰中跨出一步瞬间闪到了壁的面前,带着火焰的拳头伸出,强大的冲击力将壁轰进了山脉深处。 壁从未想过人族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当他转过念头想要防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火人冲进深坑来到他的上方,再次递出一拳。 伏陵感应到了那股异常的能量,虽说在他眼中不过如此,但对于壁来说足够致命。他停下巨大身躯,本体飞向那片轰隆作响的区域。 壁被一拳砸成了数块碎片,火光将这深井般的洞穴照亮。在壁体内阵法的控制下,石板碎片们从地上漂浮起来,在宁然上方重新聚合成了原来的模样。壁不敢多停留一息的时间,体外的三角锥石子环绕着快速转动,包裹出一层厚实的能量罩向外飞去。他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逃向伏陵神的方向,眼下就只有神才能护住自己。 正心鉴和伯无霜吵在一处,一个想要去山海城请求支援,一个想要抓紧时间给宁然支援。 说服不了正心鉴的伯无霜不想再浪费时间。他唤出水蛇后跳下了天无常的剑,向着宁然的方向冲去,他和宁然称得上是生死之交,不可能就这样弃他而去。 宁然在空中痛苦挣扎,因为担心他无法控制杂乱火焰导致肉身焚毁,钟黎捷的分魂在尝试夺取他肉体的控制权。在混乱中宁然隐约想起自己在浮岛喝药昏迷时,感应到艾大叔在附近释放的冲天火柱,他仰头看着即将逃出深坑的壁,一掌拍在地上。 混杂着一丝白色火焰的赤红色火柱冲天而起,火柱瞬间打在来不及逃出深坑的壁身上,破开了他一层又一层的防御,将他的身体轰成了碎渣。 伯无海在调查三弟去向的时候才刚离开西天门,他立刻看到了远处山脉中连接天地的细小火柱,他急忙催动全部的风息急速向西方冲去,恨不得能立刻来到弟弟的身边。 伏陵的本体化作人形飞到了火柱旁,他的岩石手掌向前伸去,于火柱中护住了壁的核心。 山腰的小石板在他的控制下纷纷飞向山顶,重新为壁凝聚了新的身体。壁不敢含糊,他合而为一的瞬间使出正方体的能量壁困住宁然,想要报仇。 不能给伏陵神带来麻烦他借助大地力量不断凝聚出能量壁困住他,每一层能量壁上浮现出各种繁复的符文,就算是伏陵本尊,也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破开。 只需困住他一段时间即可,让伏陵神去击杀那三个人族虫子,让他后悔得罪的是神。 宁然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他身旁的火焰重新回到体内,然后瞬间爆发,各层封印的符文中透出赤红火光,壁的防御再度被破开。 伏陵本体刚冲过那厚实的防御,就被火光炸飞撞进了半山腰。 “别管那个带火的,杀了那三个人”伏陵在空中低吼,被四只苍蝇拦在路上,简直是他的耻辱。壁应声冲了下去,立方体将其余三个人瞬间困住,他要直接将虫子们挤成肉酱。 然而扑向伏陵的宁然伸手打了个响指,壁的能量壁再度被消耗殆尽,一道巨大藤蔓从壁身下的石缝中伸出,将壁紧紧包裹。 伯无霜脱困后再度操纵水蛇冲向人形的伏陵,打算和宁然携手战斗。 另一侧壁的心态即将崩溃,他的能量壁在大地的加成下几乎算是无敌,为何在区区人族的手中变得脆弱如纸。他身体表面纹路的光芒变得更加浓郁,土之力在大地的增幅中 变得更加强大。 然而毫无用处,他甚至被凭空出现的火焰逼退。另外一个兽型的人族释放出的植物吸取了自己的部分力量,导致壁的躯体及其脆弱,在剑影中不断分裂,又在阵法中复生。此时的壁对宁然的火焰产生了极强的恐惧,接连后退再无战意。 没用的东西,伏陵瞥了一眼如惊弓之鸟的壁。 伏陵踏过的地面流淌出岩浆,一条条的岩浆巨蛇从地下破出,撕咬向追来的两个人。狂暴的热量,配合他强化巨蛇后无匹的速度,宁然二人已经来不及反应,即将被岩浆巨蛇吞在口中。 风息已至,东方奔来大量的云兽军团冲击着那些岩浆巨蛇,它们口中喷吐碧绿的水弹,将巨蛇们纷纷击倒。伯无海驾着风卷走了人形的伏陵,云兽们则叼起宁然二人,把他们藏在云中。 伯无海不敢久留,他只想快速带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离去。 倒在地上的岩浆巨蛇再度变得赤红,它们扑向了空中的云层胡乱喷出岩浆,伯无海将一些云兽化作了碧绿水兽,用它们挡下岩浆巨蛇的攻击。 伯无霜立刻释放出大量寒气,配合二哥的水兽们冻住了巨蛇。 “呵,无聊。”伏陵的岩浆眼珠转动着,他已经数万年没有遇到过让他心动的人族了,至少像伯岿仰那种。巨蛇轻易破开冰层融为一体,变成了九头的喷火魔蛇,再度袭向三人。 伯无海放出大量的碧水包裹住他们后退,试图缓冲岩浆蛇高温的侵袭。 宁然却晃晃悠悠挣扎着脱离了水团的控制,他旋转着在伏陵面前倒下。伏陵面对他的碰瓷行为愣了一刻,他不敢动宁然一根汗毛,于是随意操控周围的土石将宁然盖住,以免妨碍到自己的娱乐。 三息后土石崩塌,宁然重新爬出了地面,眼中再度透出红光扑向伏陵。 伯无霜掏出了最近拿到的第二枚冰魄珠,他开始了新的抉择。眼看伏陵即将抓住宁然的脑袋,他还是吞下了山海大陆仅剩一枚的冰魄珠。 寒气变得更重,就连伯无海身边的水兽云兽也被冻成了冰,他扭头看向一脸震惊的二哥,用寒气将他逼退。 天无常和正心鉴联手把那块石板塞进了地下的藤蔓,向着新的战场奔来。看到伯无霜服下冰魄珠的决绝,正心鉴锁紧眉头,他的左手化作兽爪狠狠在胳膊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将一枚种子嵌了进去。 鲜血肆意流淌中,血色的藤蔓们带着锋利的棘刺从右臂中伸出,远远缠住了伏陵的躯体。即便是那灼热的气息沿着藤蔓传回他的身体,正心鉴依旧满身大汗咬着牙着不松开。 藤条在岩浆的灼烧下变成了灰烬,但更多的藤蔓从断处冲向伏陵,将他死死困住并吸收着火焰能量。伯无霜则全力释放出寒冰和流水,配合着血色藤蔓将伏陵整块冻结。 正心鉴急忙切断了棘刺藤蔓的根部,在伤口处缠绕着数根碧绿的植物根须。他的血液和能量在释放藤蔓的时候大量流逝,意识也变得渐渐模糊起来。 在正心鉴处理伤口的时候,他的脚下却生出岩浆巨蛇的脑袋,它张开巨口想要将其吞没。伯无海立刻停下对三弟的劝说,用风息弹开了迷迷糊糊的正心鉴。岩浆巨蛇扑了个空,在伯无霜后续吹来的寒气中变成了冰霜的碎石。 趁这几个人族分心的空隙,伏陵总算重启了体内的岩浆,烧毁那些冻在冰块中仍旧吸取他力量的藤蔓,顺便破开了外层的坚冰。 但迎面而来的是伯无霜的冰龙,它喷吐着寒冷的龙息冲向了伏陵,冰龙张开尖利的冰爪沿着他的石壳身躯缠绕。伏陵伸出岩浆手掌想要抓住冰龙,却被黏在冰上被慢慢冻结,体内的岩浆也因此再次黯淡。 伯无霜控制不住体内释放出的寒气,他的眼睛和头发逐渐变成白色,散发出骇人的寒意。他想借助这股力量击杀伏陵,永绝后患。 太乱来了,三弟根本就不明白伏陵的威能伯无海急忙顶着寒气飞向他,同时催动法门控制了山脉上空能够控制到的所有云层。云兽大军集合倾泻而下,像一根贯穿天地的云柱,向着伏陵撞去。 为了以防万一,伯无海在出行前带上了父王赐予他的一颗碧水珠,这是海神矶赐予的祝福,可以帮助水修数息内增幅体内的水系力量,但代价是再也无法提升。 他吞下了珠子,体内的能量在瞬间暴涨,云兽配合着风息的力量变得更强,将冻住的伏陵狠狠撞入山脉。无数云兽水兽的冲击将伏陵体表撞裂,沿着缝隙钻了进去。 伯无霜走向失控后在原地站立的宁然,也只有他能承受住宁然身体散发的恐怖热量。 宁然体内的钟黎捷分魂再也控制不住他的身体,两者间产生了极强的排斥反应,三股能量再次汇集,如果放任不管,以人族的肉体凡胎而言,必将从体内发生爆炸。 而人族的爆炸,就意味着死亡。 浮岛的东区森林内,钟黎捷感应到了远方的异常,他叹息着从平日 休息的卧石上一跃而起,打算把宁然带回浮岛。钟黎捷化作了一道流星冲上天空,即使在白天也明亮耀眼。 伯无霜的白色头发飘动着,手中的寒冰能量让他自己的身体上也结出了一层寒霜。但宁然体外仿佛有着一道温度极高的无形火焰,就算伯无霜释放的寒气足以冻结伏陵滚烫的岩浆,也无法让这热量降下丝毫。 “快走” 平地掀起了一阵狂风穿过冷热的空气勉强将下方四人挪动,悬在伏陵上空的伯无海心急如焚。在他的云柱之下伏陵吃吃笑了起来,岩浆在冰冷的岩石中缓缓点亮,他已经玩够了。 第四十三章 莫向东风怨别离 伯无海立刻察觉到了来自地下恐怖能量,云柱底端的云兽水兽也在这股能量中快速消散。 伏陵早就认出了伯无霜体内的寒气来源,这股寒冷的冰之力来自他的一位故友。自这个世界被众神瓜分以来,半神们在神的旨意下盘踞在不同的地域,出于对那位疯癫火神的敬畏,和他在这片山海大陆上安置的禁地,伏陵理所应当地占领了这片大陆。 而那位朋友住在极北之地,若是他本尊亲自前来还能和他痛快打上一场,但眼前的弱小人族体内拥有的力量,甚至都无法让自己凉快下来。 伏陵身上的冰霜和水兽云兽一同蒸发,狂暴的岩浆从他每一处缝隙中流淌迸射。 “可怜的小虫子们,在本尊眼中,你们甚至不如一只石虫。”大地山脉震颤,岩石裂缝中溢满了岩浆。“留你们多活几天也不知道珍惜,真是可笑。” 伏陵从坑中飞出,他随手掀开身旁在岩浆上浮动的岩层,操控数百道岩浆柱冲向伯无海。后者不敢怠慢,催动风的力量弹开部分岩浆柱,飞到了更高的地方。紧张到颤抖的伯无海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岩浆肆意流淌,眼看就要撞上愣住的伯无霜等人,他操控着云兽和风息,迅速卷起众人丢在云兽之上。 “快走他不是我们可以对抗的”伯无海的战斗水平算得上是山海城高手中的中等偏上,再加上碧水珠的力量,他的实力上升到几乎可以碰触到将军的等级。 然而自己的力量越强,就越能感受到伏陵的力量所带来的恐惧和威压。那是凭人族的躯壳暂时无法超越的存在,那是集结了自然力量的神。 “想走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岩浆柱变了岩浆巨蛇,瞬间张开血盆大口冲上了天空,巨蛇们在他们的头顶互相纠缠撕咬,将他们死死困在了岩浆帷幕中。 宁然终于被这恐怖的灼热能量惊醒,他身上无法控制的火焰逐渐熄灭,眼神也恢复了清澈。但此时的他却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就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 宁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云兽簇拥着飘在空中,和伯无霜三人待在一起。 天无常老老实实坐在云端,失去希望的他将碎剑重新收拢在了罩袍下,正心鉴也因失血过多失去了战意,静静躺在天无常的身旁。 只有伯无霜仍在奋力反抗,于空中挥舞着冰龙想要破开那岩浆帷幕。 在岩浆火光的映照下,云兽们的身上染着赤红的颜色,像是夕阳下的火烧云般惊艳。伏陵的本体撩开一处帷幕钻了进来,他那岩浆铸就的眼珠死死盯着空中的每一个人。 “本尊大发慈悲,你们有什么遗言就好好交代吧。” 云兽们静止在空中,失去了平日张牙舞爪的模样。伯无海低头看着那些比他更加年轻的生命,他的表情中仍然带着恐惧和不甘。他也不想在这里轻易结束生命,但他的身上肩负着使命,伯无海看向那催动力量打向伏陵的三弟,他颤抖着重重吐了一口气,将指甲死死扣在手腕上,直到血从指甲缝中渗出。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镇定后的他慢慢飞到伯无霜的身后,紧紧抱住他,就像是抱住了曾经发誓要守护的小伯无霜一样。伯无霜已经在寒气中失去了理智,就连二哥站在他的身后都不知道,伯无海强忍着那刺骨的寒意,在伯无霜耳边哆哆嗦嗦说道:“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伯无海的牙齿不停撞在一起,他不知道是因为弟弟的寒气侵蚀,还是面对伏陵的恐惧。他猛地将伯无霜向后推去,云兽大军们重新涌动,变得狰狞的同时似乎也染上了彻骨的冰冷气息,向着东方的岩浆屏障发动了冲锋。 还远远不够,伯无海颤抖中张开双臂,猛地向前合掌,面前的风息在旋转中化作一道狂暴的龙卷,于云兽外卷起四人冲破了岩浆的阻碍。 眼看伏陵打算控制岩浆追上那龙卷,伯无海催动全力咬紧牙关吼道:“风神之怒” 他不顾体内的痛苦反噬瞬间扑向了伏陵,手掌包裹着碧绿水流将他击退,而身后的狂风如同海潮一般势不可挡,将小山大的岩浆帷幕吹散,将整片山峰撼动。 狂风带着伯无海的全部力量,竟将伏陵的人形躯体打散,碎裂成十几道碎片分散飞去。伯无海自知体内力量即将到达极限,他不顾伏陵岩浆眼球散发的灼热气息,将他死死扣在双手间的水球中,然后丢进面前的小型旋风内,试图拖住伏陵。 然而三息后伏陵的身体就在空中重新恢复人形,他一拳破开了风息拿回眼球,面对腹部被岩石穿破的伯无海狂笑:“这也配叫风神” 伯无霜在空中翻腾时终于变得清醒,远处山顶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被岩浆 吞没,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似乎有人曾在自己的耳边说过这样的话,那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伯无霜的眼泪流了下来,被寒气冻成了冰珠。 伏陵毫不客气地击杀伯无海后,他调转身形立刻追向宁然四人,即使伯无海已经用尽全力将他们在短时间内吹近了山海城,但还是被伏陵追了上来。 不愧是神,除了像雕塑般的伯无霜和宁然,天无常二人无力地对视着,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伏陵在即将触碰到他们的时候,被肉眼难以察觉的火焰瞬间打回了西部的山峰。钟黎捷站在伏陵的身旁,低下他静静燃烧的火焰头颅看向嵌在山里的人形石块。 “你的游戏到此为止了,不要再随意干涉凡尘的一切。”钟黎捷原地踏了几步,将他体内的火之力全部禁锢,他即刻飞向了宁然。“劝你好自为之。” 人形石块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钟黎捷瞬间飞到了宁然的身旁,龙卷风和云兽眨眼间消散,众人在他的引导下慢慢落在了山海城外。宁然在看到钟黎捷的那一刻,他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除了伯无霜,在另外两人的目瞪口呆下,宁然从地面漂浮起来趴在钟黎捷背上,然后消失不见。 正心鉴和天无常坐在原地,距离他们踏出西天门才不到半日,就发生了如此多的事件,他们陪着伯无霜望着山海城上空残存的云,恍恍惚惚。 伏陵暗忖不该招惹那个孩子,他害怕钟黎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即便后者比他小了不知道多少个辈分。失去了火之力的伏陵只能慢慢钻回他巨大的身躯中,向南天门的方向走去。 想到那匹马的警告,伏陵叹着气转身返回他的祭祀之地,这场战争,他就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了。 伯无霜在变化的云层中仿佛看到了伯无海的身影。从他记事起,二哥就带着近乎完美的兄长形象方方面面保护着他,甚至父王的关爱与之相比起来,都逊色了太多。 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这复杂的感情堵在了他的心头,又忽然遍布全身,令他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他终于听懂了二哥的呐喊和劝诫,明白的神的无敌,只不过一切都太迟了。伯无霜呆滞的双眼不停眨动着想要憋回眼泪,但他的泪水还是抑制不住,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身旁二人赶紧把他扶了起来。伯无霜也顾不得自己的模样,任凭眼泪和鼻涕随意流淌,他朦胧中望着西方那破碎的山峰,身下竟飘起了微弱的风息,将他向那个方向推动。 他不相信自己的二哥就这么没了,他还有好多话藏在心里,想要和二哥畅谈。此刻的伯无霜只想再回到原处,想看到二哥其实早已破开岩浆c在空中炫耀般飞行的样子。 正心鉴的脑袋被这风吹得清醒了一些,他这才发现三皇子体内竟还藏着风之力伯无霜就像一个刚学习飞行的雏鸟,时而在空中飘动,时而在地面踉跄。 伯无霜脚下的风变得越来越大,硬生生将他抛向空中,天无常急忙御剑飞了过来,用独臂死死搂住他,将他带回地面。 “三皇子,节哀。”天无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忍耐着伯无霜体表的寒意,紧紧地搂着他不敢松手。 正心鉴轻轻拍打伯无霜的后背,右手摸出了身后腰带上的一个瓶子,里面装的是他对付鲸臣时的催眠花粉。他用手指沾了一些花粉,送到抽泣的三皇子面前吹去。 天无常急忙御剑带着二人飞向山海城皇宫,此事再已无法耽搁,即便自己对这片还算陌生的土地无感,他也不能坐视人族的灭亡。 皇宫内,山海之主伯道先面色凝重地和众大臣商讨接下来的对策,外面又传来一阵骚乱,天无常御剑冲破了宫殿大门,带着他们落入殿内。 赶了一夜路的正心鉴抱着伯无霜重重跪下,劫后余生的他直接在山海之主面前哭了出来:“二皇子,在西山死了。” 殿内乱作一团,刚刚他们还在讨论前些日子正家正灵犀和山海城外派兵支援等要事,此刻又从正家小子口中传来这重磅消息,让他们心乱如麻。伯道先扶着额头稍稍整理思绪,他的面色变得更加凝重,随即命正家家主安抚那可怜的孩子,赐了安神的茶水给二人服下。 冷静后的正心鉴和天无常将事情的经过,在大殿上全部讲了出来。 皇宫的地面在颤抖,伯道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面对大臣们的一片息怒声,他高声吼道:“传我命令把闭关的几个老怪物叫出来,明日整合军队,即刻讨伐伏陵” 第四十四章 四面战歌 正灵犀在原峡谷遇害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正心鉴的。他跪在二叔的墓前失声痛哭,他似乎明白了伯无霜那一日的失神和无助。 他迅速调整好悲伤的情绪,趁家族中的看守不备偷偷钻进了二叔的书房,取走了他珍藏的书籍和材料。天无常在小院中调理身体时听见了敲门声,开门便是满脸严肃的正心鉴,他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前来投奔。 小院还保持着他们那一日出发前的模样,甚至桌上的碗都没来得及洗。正心鉴绕过他种下的菜园,开始在后院研究起秘术。 他的复仇之心正在燃烧。 然而他的复仇之火还未彻底燃烧,山海城的四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东天门外长龙般的渔村在一夜之间沉入海中,整条海岸线似乎活了过来,将沿途的一切吞没。 北天门外的山脉中,巨大的岩石怪物破开山脉,带着无数的烟鬼和岩兵冲下山坡,肉眼依稀可辨山坡的绿色正在慢慢消失。 西天门外的山腰上,冲天屏障竖立在其中,土黄色的能量和若隐若现的符文在其中流转。 南天门外,巨大的堡垒牢牢占在南门大道外,山脉上升起连绵不断的城墙,向天空升起狼烟,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山海城已变成了围城。 伯道先焦头烂额,自太阳升起之时来自四方的异状就频频传入皇宫,大臣们吵吵嚷嚷也没吵出个结果。 伯无霜却从殿外慢慢踏进大殿,见了父亲也不似往日注意礼节,他略微施礼便站在了大殿中央,四周的臣子们则立刻停下讨论,在寒气中瑟瑟发抖。 “依臣之见,山海城人马兵分四路即可。”伯无霜收回体内的寒气,垂手而立。“山将军将北天门早早布置成了铁桶,那就派他拖住北天门即可。东海岸的怪物只有一团,根据早日探子传来的报告来看,先派上水师将他逼退,再看看由哪一位大师出手。至于谁来替换海将军,就让鲸家的家主来做好了。” “皇子,若是北天门失守”有须发花白的臣子小心试探。 “逃跑便是。西天门可以直接放弃,驻守在那儿的怪物我们已经试探过了,他的用处就是封住西方逃跑的路线。南天门想必也是如此,毕竟伏陵只喜欢给人带来绝望,这场战争先围住山海城内可以逃跑的两个方向,他好坐山观虎斗,南天门外只怕也是易守难攻,所以我们为了山海大陆的未来。” 他转身看向那几位出关的老怪物:“还请各位前辈带上山海城皇族和剩余卫兵共同前往南天门,一旦山海城失守,必须确保大部分人可以活下去。” 众大臣哗然,有人不满地说道:“三皇子未免也太看不起山海城的兵力,长他人志气” 他的眼前顿时出现一道寒冰尖刺,在惊慌中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山海之主急忙喝止:“不可” “我就是从伏陵手中逃出来的。”伯无霜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握住冰刺将它化为齑粉。“我比你们在座的任何人都了解他的恐怖力量,而你,就连我的雕虫小技都躲不开。” “祈祷你们的伏陵山神不会参与这场战争吧,能逃的大家族都向南集合,尽量逃向绳缚关。” 看着伯无霜离开的落寞背影,山海之主和山将军商讨片刻便按照他的计划开始布置。山将军立刻率领皇城卫的一半兵力前往北方防御,鲸家家主也被速速唤来殿内,临时担任水师统领一职,带领全部的水师向着东方奔去。 伯道先心中清楚伏陵山脉的作用,他丝毫不怀疑无霜口中所说的一切。他即刻命令山海城皇宫内的所有人启程前往南天门,他要在那里为山海城人族打通一条道路。 看着涌出皇宫的人潮,伯无霜独自飞向北方,他要利用自己的强大控制辅助战场,拖延时间。 但他飞过皇城外的各个居民区,却发现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百姓们都缩在家中,等待着前线的捷报。 “儿啊,北边打仗打得怎么样啦我们逃还是不逃啊。” “他们神仙打架,我们还是等山海城的捷报吧,愿山神保佑。” 怎么可能有捷报,怎么可能有人传来捷报,伯无霜想起了二哥在岩斗峡谷中对他说过的话:你是未来的王,保护好自己的臣民才是王道。 他望向西方的那片巨大屏障,捏紧了拳头。 天无常和正心鉴迎来了新的访客,那就是重新振作起来的伯无霜。在伯无霜的解释和恳求下,二人逐渐了解了他的意图,正心鉴笑着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 “三皇子,这个忙我们帮定了。但在这之后,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 “我要去北方看看那个害死我二叔的仇人,我要把他记在心里。” “好说。” 两个时辰后,山海城各区的修士都收到了三皇子传递出的消息,他鼓舞各区的修士勇敢地站出来,肩负起疏散民众向南撤离的重任,这些普通人里会有他们的亲人,会有他们的朋友,会有山海城的未来。 曾经和他在岩斗中并肩作战的修士们也纷纷站了出来,他们对三皇子的决策坚信不疑,游说并带领更多的修士完成他们新的使命。 普通人族对于修士们的态度是极其恭敬的,伯无霜深知这一点,为了避免人群因为慌乱发生新的惨案。他要借此保护他未来的臣民,保护真正的山海城。 山海城内足足有两成的修士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伯无霜利用正心鉴的能力在山海城各条大道上以特殊的鲜花为标记,指引人潮的疏散。做完这一切,他望着北方正在激烈交锋的战场,改变了风息的方向。 他们三人向着北方飞去。 北天门的防守并不轻松,巨大的岩再度复苏,在墓的远程控制下扑向人群厮杀,不停在战场上造出大量的怪物。天空c地表和地下处处挥洒着鲜血,山将军指挥着军队列阵抵抗,誓死要拖住北方的进攻。 东天门的防守相对来说较为轻松,水师不断掀起巨浪将海岸上的粘稠怪物重新卷回海里,想要将他封印。但他们慢慢发现了真正的异常:那个怪物的体内翻涌出的建筑残骸越来越少,水师需要付出的力量却越来越多,似乎那些东西一旦被他消化完毕,这片水域就会变成水师们的噩梦。 南天门处的城墙中有无数石块聚拢出上千人形,它们操控着水和土的力量守在整条南部山脉,口中回荡着奇怪的语言。几个老怪物先行离开皇宫已经来到此地,他们冲向那条被堵住的大道,面前迎来了几十尊石人。 而想要飞过南部山脉的修士,被那片城墙上的火焰重弩狠狠射了下来,速度之快根本无法防御。想要从西天门溜走的修士在壁的面前也不堪一击,被立方体能量无情碾碎。 正家的情报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汇入赶往南天门的皇室,如伯无霜所言,这一切都在伏陵的掌控之中,他的目的就是给整个山海城带来绝望,就是要将他们赶往南方。 顶撞皇子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发出了苦笑。伯道先忽然回过神来,他急忙问身旁的仆从:“三皇子何在” 正家家主颤抖着向山海之主禀报北天门最新的战况:战场中忽然多出了三位年轻修士,其中一位用冰雪封住整片地方战场后,朝着原岩斗峡谷奔去。 伯道先正要发怒,又飞来一位信使跪地为他递上一封家书。听得信使汇报出三皇子耗费精力组织疏散普通人族的事情,以及看完这封书信后,伯道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将伯无霜的书信夹在日常存放的匣中,亲自骑马冲向南天门。 也该他为山海城付出一些力量了。 在冰冻了整片地面战场后,伯无霜三人破开空中的怪物迅速飞向山顶。墓在顶部发现了熟悉的冰冻气息,他探出身体后看见了冲向他的三只虫子。 远远望见一块驮着墓碑的大石头,正心鉴一眼认出了二叔眼中的那个怪物。从墓背上的沙堆里,爬出了几具干尸。 “后面那个人族虫子,我认得你身上散发的能量和气息,你和他真的好像,不如留下来陪陪他,如何”墓哈哈笑着,背上的干尸在墓碑前随意扭动,像是跳舞一般。 “不必了,我只是路过。”正心鉴尽力控制住他的情绪,现在的自己就算拼尽全力,也未必能伤到对方一丝一毫。 墓见他假装正常的模样,哈哈大笑着从沙土中放出了另一具干尸,它面带着诡异的笑容看向正心鉴,向他招招手。 正心鉴一眼认出了二叔,他努力咧开嘴笑了一笑:“还是你留着吧,最好不要有一点损伤。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来杀你。” “求之不得。我解脱了,它们也会得到解脱。”墓继续控制山下的岩释放出更多的怪物,借助大地修补它破损的躯体。“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不过” “你们能活到那一天再说吧”墓操控着风沙中的干尸扑向他们,同时他背上的墓碑裂成两半,从空洞中闪出了墓的本体。 东天门的浪潮中,域总算消化了所有吞下的东西,他淤泥般的身体在水流中变成坚硬的岩石,从海湾的浅水区升起一堵巨大的石墙,结结实实挡住了身后的海水。 水师的兵士们只看见石墙中鼓起数以万计的鼓包,它们纷纷破裂流淌出岩浆,接着岩浆般的人形生物从中飞出,踏过蒸腾的海水向着水师袭来。 鲸家家主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他们迎击,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个怪东西,有点意思。” 鲸家家主看见此人急忙恭敬行礼,这可是活了近四百年的顶级修 士,要说什么是怪东西,非他莫属。 “这些杂兵你自己解决,老夫这就去会会他” 老怪物瞬间消失在鲸家家主眼前,站在了那堵包围着大片海岸线的石墙上。 第四十五章 挣脱灵魂的枷锁 老怪物一眼就找到了石墙中域的本体,在他的眼中无所遁形。老怪物负手在石墙顶上单脚快速跳跃,任凭花白的头发在空中飞舞,脚尖点过的地方轰然倒坍,海水重新涌入海湾为水师们所用。 他猛地停在一处墙头,抬高膝盖用力踏了下去,石墙在崩塌前从中飞出了一团岩浆蠕虫,在空中变成了海胆状的坚硬水晶。 老怪物紧紧跟随,伸出的拳头即将砸在变化的尖刺上,他瞬间变拳为掌握住了其中一根水晶尖刺,将其折断后倒转过来扎进了海胆体内,拇指按下的巧劲让尖刺直接透过怪物的躯体,穿了个透心凉。 域的体内发出吱呀的怪声,他的躯体立刻变得柔软,瞬间像黏土一样在空中包裹住老怪物,和他一起落入海中。鲸家家主急忙操控水流将那土球抬出水面,下令让水师们用水柱破开。 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鲸家家主只能亲自上场,海中的浪花在他手下变成了无数圆月般的水流弯刃,不停向着圆球砍去,终于砍开了数道裂缝。 球中破出双拳,老怪物脱身后终于使出了术法,他脚下的波浪瞬间平滑如镜面,怪物的碎片则散落在这镜面上,只听得陶土碎裂之声,仿佛不是摔在水面而是摔在了石板上。 没有产生一丝涟漪,域的核心想要收回那些散落的躯体,然而碎片却被牢牢粘在水面无法动弹。面对老怪物的突袭,核心立刻变成一枚圆珠飞向空中,在膨胀中恢复原样。 碎片被镜面般的水流慢慢吞没,老怪物脚尖踏离地面,绷直的水流再度涌动,重新回归了大海。他一脚踢向域的身体,将域的粘稠躯体踢得四分五裂。 南天门外,伯道先和几个老怪物已经和石人们交手了数个回合,石人的数量也随之逐渐增加到几百尊,它们针对几人的能力布下阵法,将他们团团围住。 石人的体内并没有像岩兵一样的核心,很明显它们受堡的远程控制。无论怎样将它们毁灭,它们都会以极快的速度重生并掌握敌方的战斗技巧,变得更加难缠。 伯道先派出军士从南部山脉脚下不同的区域进发,想要击溃堡和绵延的城墙,但都被城墙前难缠的石人打了回来。不解决这些石人,他们就无法靠近堡,无法解决堡,他们就无法破解这些拥有无穷力量和战斗智慧的石人。 伯道先明白了伯无霜的那一番话,破局之处的怪物也并非是等闲之辈。但令他们奇怪的是,有些石人竟能够使用水之法门,三尊石人甚至可以顶得上一位海将军。 伯岿仰的灵魂远远看到了山海城南天门外越来越多的人潮,他作为古代的帝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民们被拦在这条大道外,他的灵魂在不安中躁动,这就是伏陵为他安排的绝望,用近三万年的空虚和等待所换来的绝望。 红色宝珠内的伯岿仰拼命拍打着宝珠的坚壁,他的身边冒出了丝丝红色的气态物质将他包裹。当他再次看清四周的事物,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万年前面对伏陵的痛苦场景。 他此时刚从伏陵的巨大身躯中钻出,眼前匍匐着千名死士,而他们一动不动,任凭性命再度被人形的伏陵收割。天边的陨石也划过天际,将整片山海城淹没。 这是绝望下伯岿仰面临的幻境,即使每一次经历的事情有着细微的差别,但最终的结局依旧是毁灭。 伯岿仰的手不听使唤般掐住了自己的脖颈,伏陵则慢慢转过身体,岩浆眼珠死死盯住他不放。这一幕万年来伯岿仰已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如同他的地狱轮回。 眼前的地狱缓缓散去,他看到远处的大批修士和全部的石人纠缠在面前的战场上,伯岿仰默默站在那无形的墙壁后,只能祈祷着人族的胜利。 石人们被当年追随他的死士们操控,他们曾是山海城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被轻易击败。而且死士们的怨念极深,深到忘记了他们为何产生那样的滔天怨念,只要是堡释放出的城墙,他们就会拼死守护到底。 正家家主能够感应到不同的灵魂所散发的气场,他奉命窥探堡的身体,探寻破解的方法,但他在这过程中感应到了,其中有一丝灵魂与其他怨魂的不同。正家家主催动藤蔓困住和伯道先战斗的石人,两人远离战场低语一番。 在正家家主的帮助下,他们暂时隐去身形和体内能量潜入了堡的躯体,伯道先也因此看到了他所说的那个特殊灵魂。伯道先用巧妙的办法,在不惊扰到身下庞大怪物的情况下,取出了红色宝珠。 正家家主的直觉告诉他,这枚宝珠就是破局的关键。 他们和这灵魂沟通中惊讶地发现,灵魂的主人来自那段消失的千年历史,更是伯道先万年前的先祖。 伯岿仰在宝珠中沉默片刻,他看向外面的 伯道先:“你是如今的山海之主,若是身后那百万千万的子民将会被永远困在南天门外,你该如何破局。” “若是从前的我,想必会派出全部的兵力为我开道,就算眼前的那个怪物看似无解,但凭借人族修士悍不畏死的冲锋,就算是伏陵也拦不住。” 伯道先看着面前混乱的战场,他微微一笑。“但现在不一样,我们山海城将会出现一位更好的王者,所以我会带头牺牲自己为身后的所有人开道。” “就算以你目前的力量破不开这死局,你也不会绝望”伯岿仰很不解,若是当初的自己面临这样的局面,也难免会选择前一个方案。 “绝望会从上一处希望中诞生,但拼尽全力,人族才能看到新的希望。” 伯岿仰若有所思,当初的自己正是在绝望中肆意发泄,才错过了极佳的机会击败伏陵。 “送我回那个怪物体内。” 伯岿仰再次进入了地狱般的幻象,而幻象的内容都大差不差,是他站在原地看着伏陵控制一切的悲惨场景。数万年来,他一直沉浸在这自责和愧疚的痛苦幻象里无法自拔,不断在绝望中沉沦。 他的双手再次慢慢伸向自己的脖子,伏陵则转身看向他,但这一次他的表情变得不再绝望,双手也慢慢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伯岿仰低头看了看面前愣住的伏陵,他的双脚从巨大躯体内拔出走向了伏陵,伏陵的模样因此逐渐变得模糊扭曲,地狱般轮回的场景也如烟般消散。 红色宝珠的外壁出现了裂痕,伴随着它的破碎,伯岿仰终于可以触碰到堡体内束缚的上千怨魂。下方的怨魂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鬼鲨一样蜂拥而至,不断撕扯着伯岿仰的灵魂,他忍住这莫名的痛苦,拥抱那些离他咫尺之遥的死士怨灵。 外界怨灵控制的石人们慢慢停下了进攻,呆滞地倒在原地。伯道先下令修士和军士们退后,在风中静静看向屹立在大道中的堡。 伯岿仰的眼神变得更加坚毅,他明白当年因为大意造成的恶果,他害死了所有的参与者,同时也害死了自己。他的灵魂拥抱着那些扑向他的怨灵们,试图用歉意和外界的山海城人族来唤醒这些同样受困的灵魂。 他们已被折磨了数万年,即使无法保护当初的山海城,在他们的面前还有属于未来的山海城需要保护。 伏陵想要将他们永生永世困在这牢笼种折磨,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要扼住所有人族的命运,让他们的自由支离破碎。 巨大的堡从地面缓缓拔起,引起整片南部山脉土石的震动。所有修士在惊慌中准备再次出手,然而庄严古老的声音从堡的体内传出,传达到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山海城的子民们,我们将护佑你们直到灵魂的最后一刻。”伯岿仰的灵魂站在堡的头顶,用土石凝聚出自己的模样。“我也曾是山海之主,我将和战士们完成万年前的夙愿,那就是保护山海城。” 数千灵魂从堡的体内涌出,分散附着在石人身上,石人们的体表发生变化,也凝聚成他们生前的模样。在他们的操控下,南方的山脉向左右移出更大的通道,为山海城的子民们打开了更加广阔的道路。 伯道先恭敬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身后乌压压跪倒了一片,祈求先祖的护佑。他下令军士和修士们引导普通人族先一步撤离山海城,又亲自跨过城门,来到了后方监督。 伏陵在祭祀之地大发雷霆,但又无可奈何。 伯岿仰则提前带着石人死士们前往东部和北部,他们要在那里接替前线的大军,让剩余的人族也能撤出山海城,逃出伏陵的掌控。 然而东部的水师早已离开了沿海一带,在鲸家家主的带领下支援北部战线。那位老怪物的实力异常惊人,半日的时间内就将域封印在了一团银色球形液体中,并将其深埋海底。 北部战场上的岩和怪物大军被众人齐心协力消灭,山将军则按照山海之主的书信宣布向南撤退。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雕像般的伯岿仰路过此地,带着上千实力不俗的石人冲向山顶。 伯无霜三人那日见过墓之后,被他的本体以强大无匹的实力逼到了大陆最北边的海蜥族领地。在借住了两日后,伯无霜打算向西绕过蜥行族的部落,前往浮岛寻找宁然再做打算。 被用风的小子略施小计甩开之后,郁闷的墓又被站在堡上的伯岿仰和石人们联手吊打。在踏平了封闭的岩斗峡谷后,伯岿仰带着墓的核心徒步前往祭祀之地,他要在那里向伏陵讨个说法。 伏陵等待着历史的重演,他又可以获得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约两日后,山海城的人族在无伏陵干扰的情况下撤离了近九成,在众人不停的劝说下,伯道先随着皇宫卫士们离开了这里,踏上了前往绳缚关的道路。 他望向北方,祈祷伯无霜的平安。 更多请收藏【bz 】! 第四十六章 蜥行族的边缘 海蜥族本是蜥行族进化出的部分分支,但他们的族长喜好和平,于是被赶到了这片小小海湾被伏陵山脉挤在了最边缘。他们的族人也只有在海中繁衍后代之后,才会回到陆地居住小半年时间。 拜别了这些和平主义者,伯无霜三人顺着向西的风绕过伏陵山脉,准备进入蜥行族边缘的小部落。 连着赶路近半个月,他们都有些怀念那个大大咧咧的宁然。没有宁然这位用火的大厨,夜晚变得清冷无比,也只能靠着正心鉴种的果子和为数不多的干粮解饿。一路上走走停停,三人终于来到位于异族地盘最东边的蜥行族部落。 和人类的领地国土不同,蜥行族的怪物们以血亲关系建立部族的统治网,各个部族之间也没有明显的城墙界限,只有小部落们经常会为了生存地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和冲击。 在他们的战争结束后,败方部落需要给胜方做一整年的奴隶,才能在这片大地继续存活下去。 而在每个部落中,能够修炼能力的族人在他们语言中被称作法士,其余蜥行族人无论雌雄都会被严格训练成战士,成为他们无尽战争的后备力量。 人族世界里,普通人族都需要通过工作来运转整片土地的资源,所以受到修士们的保护。但在蜥行族部落中,只有某些区域老到毫无战斗力的普通蜥行人,才能享受一段较为宁静的生活,直到战事发生被当做行军的口粮。 伯无霜熟知所有蜥行族人的生活习性,他甚至知道几百年前的山海城朝堂上,就出现过蜥行族的身影。 他们来到的边缘部落因为距离山海城最近,经常会有蜥行族人跋山涉水,跨过岩斗峡谷和祭祀之地间的山道前往山海城北经商,而这片立首族的部落则归一个古老大部落的管理。 他们的部族徽记画在残破的旗帜上,竖立在每个茅草屋的顶端。旗帜中间画着一个空心的圆形线条,立首族族人用他们的独特尖爪从中划出头重脚轻的分界线,断开了这枚不规则的空心圆,分界线上方则画着六道像花瓣一样打开的菱形图案,均匀分散在线条之内。 用人族的话来翻译这个古老大部落的名称,那就是岚。他们部族中大多数的法士和山海国修士一样,修炼着土和水的力量。在他们的传说中,那位百万年前最早的部族开创者,他的体型巨大得像一座小山,擅长制造浓厚到无法消散的剧毒雾气。他统一了和他同源的不同种族,带领整个蜥行族穿梭在古老的山林中对异族发动奇袭,并以此占领了大片的疆土,被后世的族人称为山岚之隐。 岚部落的首领世代相传他的秘术,在广袤的大陆森林中存活了无数岁月,一直维持着山海大陆的统治权。直到人族为伏陵神祭祀,后者动用神力将除人族外的其他异族,全部赶到了大陆边缘。 时间流逝,大陆上的一些原生种族在慢慢消散,但岚部落仍旧是整个蜥行族中的头领部族之一,世世代代管辖着东部区域。 面对形象差距如此之大的人族,那些蜥行族们倒是没有像天无常一样,眼神里处处透出警戒,他们各做各的活儿,丝毫不在意异族的闯入。 这儿的蜥行族为了和人族交好,在领地内建立了大大小小的人族聚集地,方便处理两地间的琐事。伯无霜决定先去寻找山海城的驻地,便和路过的蜥行族面对面询问。 对于蜥行族那奇奇怪怪的语言,天无常二人一头雾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伯无霜和他们攀谈。 询问到了驻地的方向,伯无霜便领着他们步行前往目的地,虽说没有山海城那样的限制,但他还是选择了低调行事。穿过一条嵌满石子的小路路,他们听到了路边蜥行族们喉部振动下发出的有序歌声,他们用自己的语言组成异族风情的旋律,回荡在这片原始部落中。 每个蜥行族人都骄傲地抬起头,喉部在鼓胀间发出一连串的特殊回响。 “那是他们部族的歌。”伯无霜回头看着讶异的两个人,他们都没想过除了人族外的种族能够唱出动听的歌谣。 他们一时兴起唱完歌谣,又恢复了手中的工作。伯无霜领着二人前行,翻译起他们的歌。 “光明存在于神赐的眼中,我们在天地中嘶喊,让灵魂在火焰中燃烧。感谢伟大的祖先赐予无穷的生命,当我们驰骋在光明的边界,无限的荣耀就掌握在我们手中。” “我们在林中呼号出你的名字,那隐藏于山岚中的隐者。当我们团结一致破开雾气,便能寻到你留下的光明。我们无可匹敌,我们坚如顽石,我们追随流星的意志,我们是岚。” 对于岚部落的族人而言,这是刻在生命中不可分割的歌谣。天无常被歌声触动,他情不自禁地弹起剑刃,发出嗡嗡的剑鸣。虽然伯无霜的翻译早 已忘记了大半,但他还能回味那留在耳边的歌声,他感受到了其中浓浓的战意。 他的家乡也有豪情壮志的战歌。 “岚部落里的立首族族人们随时接受着挑战,就是那些站立在地面上像人一样的种族。只要你向他们发出挑战,就意味着默认了和对方进行生死战斗。如果你想要认输,只需要高举拳头,或者说上一句他们的战败语即可。” 伯无霜津津有味地介绍着这里的风俗。 “不过因为他们的工匠技艺和手指的灵活度并不是很好,一旦破坏了周围的房屋,他们得花上很久的时间才能修好。所以发出挑战后,他们会簇拥着挑战者前往格斗场。” 天无常想起了自己在面对人形半神伏陵时的怯懦,在云兽上的他甚至放弃了希望和战意,静静坐在原地等死。 他伸出自己唯一的手按在伯无霜肩头,伯无霜扭头却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变化。长久以来天无常的战斗都给人惊艳的感觉,但总是缺乏了一些态度,似乎他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会选择投降。 天无常认真地对他说:“教我那句话,那句向他们挑战的话。” “我选择拒绝,山海城发生改变的消息迟早会传过来。”伯无霜并不想在这里冒险,他们在外族人的领地散漫行走,无疑像是三块移动的烤肉。 “蜥行族虽然和人族有贸易往来,但是他们的野心自古至今都没有减弱丝毫。就像岚部落的歌谣一样,他们要破开的雾气正是远方的山海城。要不是和伏陵签订了契约能够威胁到他们,整片山海大陆将会再无人族立足之地。” 伯无霜叹了口气,远方的路上慢慢出现了人影。“但即便有半神护佑,他们依然没有忘记复仇。这些蜥蜴若是知晓了山海城的现状,一定会立刻对西部的大关下手,为了种族的未来,他们无论怎么内斗都会变得更加团结,人族也将会迎来新的战争。” “目前我们唯一的计划就是投靠这里的人族,说服他们离开蜥行族的区域,前往西部边境的大关通风报信。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蜥行族会知道山海城人族撤离的真正理由。如果他们可以守下大关,必定能为人族减少许多损失。” 正心鉴嘴里叼了根草,靠在路边粗犷风格的栅栏上:“如果这些怪物已经清楚这件事呢,我们岂不是早已落入他们的案板中了” “我只是想要找个家伙切磋。”天无常不想放过体内微微涌起的热血。 “那我们分头行动。正心鉴,用那个分享视野的术法连接我们的眼睛,你在附近悄悄调查一番,我负责去人族聚集区和他们的头领交谈,天无常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只是注意安全。如果哪一方出了问题,就直接向南逃跑,这个方向正对着浮岛。” 正心鉴吐掉了口中的草枝应了一声,便兽化离开。空中留下了两只鸦形的能量体,钻入伯无霜和天无常的额头。 天无常学了蜥行族挑战的语言,默不作声离去,他迫切地想挑一个实力不错的怪物磨磨刀。 要是宁然在就好了,伯无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独自向着人族营地前进。 迷路的天无常站在不远处的交叉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高大蜥行族人。这些怪物大都不着衣裳,仅仅在下体随意围裹一块松散粗布,结实的肉体表面用白色粉末涂抹着属于岚的标志,以及其他大小符号,显得神秘又可怖。 他藏在罩袍下的碎剑膨胀扩散,像花朵绽放般向外散开,随即又像蛇一样排列环绕,在空中合成了一把完整的长剑,引得路过的不同种族停下来纷纷围观。 天无常单手握剑,他相中了今日的对手。剑刃指向了一位浑身疤痕,魁梧雄壮的蜥行族人,同时发出了对方种族挑战的声音。 那蜥行族人愣了一下,他左看右看,确定了被挑战的对象是自己后,在场的蜥行族们都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笑了起来,用他们的语言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被挑战者使劲拍拍胸脯,指着天无常从腹腔中吐出了一连串的发音。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用来辱骂的恶言恶语。天无常本身就听不懂,只是冷漠地盯着他并向前猛地刺出了一剑,用来试探对方的实力。 还没带这个狂妄的人族幼崽到附近的格斗场,就被这幼崽偷袭,魁梧的蜥行族顿时怒气冲天。金和土两种能量在体内激荡,他的体表颤抖着生出了大片的坚硬鳞甲,手足上更是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他伸出修长的尖爪一把握住了天无常的剑身,将它死死扣住。 要说和人族的最大区别,那就在于蜥行族天生的速度和生命力。人族虽然力量强盛c修行者极多,但他们在大战后还是需要休养生息,慢慢恢复能量。 而蜥行族无论是战士还是法士,从上到下都必须接受最为狂野的训练,把身体大部分的器官都修炼成致命的武器,甚至他们可以七天七夜不休息不进食,拼命战斗c至死方休。 所以人族史上的 和平期也绝对不会随意招惹蜥行族,他们的夜袭和自杀式袭击及其强大危险,甚至一个普通的强壮战士可以单挑十个人族的普通修士。 被天无常挑战的蜥行族人是岚部落中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他在生死搏斗间慢慢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特殊力量,实力也因此变得更加强悍。刻苦的修行使他受到了顶层的青睐,命他成为岚部落的巡逻使,负责前往各个区域的格斗场传授经验和战技,地位颇高。 这位立首族人按照人族语言翻译的话,叫做新眦。他观察模仿着人族的金属盔甲,用凝聚金属的法门强化自己的体表,皮肤上本就尖利致命的角刺变得更具破坏性,被贯以土石的断裂者之名。 天无常一步退后,碎剑如同游鱼瞬间散开,围绕着新眦的身体列出数圈的剑阵。它们在天无常的操控下剑尖全部指向新眦,在空中高速旋转。 新眦将手中不停挣扎的剑刃碎片扔了出去,他仰天长啸,双手的利爪变得更加尖锐c更加锋利。 第四十七章 热血 如果论一对一的打架,除了自己部落头上那几位恐怖的存在,以及各大部落的领头者,新眦的实力可以说在部落里排得上前一百。 但作为岚部落的传奇战士,他就算对上那些实力超群的家伙,也不会有丝毫的胆怯,新眦是立首族中杀出一片天的存在。 更何况对手是一个人类的残疾幼崽。 天无常收回了被弹飞的剑刃,迅速在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防御的阵型。新眦并不会因为对方看起来弱小就掉以轻心,他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巨爪也伸了过来,疯狂撕扯着碎剑组成的防御。 天无常被这巨大的力量打得连连后退,他的脚下拖出了两道泥坑。他将右臂护在身前,身体周围悬浮的剑刃们在他的手臂上,变成了巨大的金属羽翼。 挥翼的力量将新眦推出五人外的距离。 新眦的眼珠快速转动,他再度闪身上前,左爪佯装蓄力攻击他的金属翅膀,实则腿部暗暗用力,在即将接触到羽翼的瞬间闪到了天无常的右侧。 天无常只有一支右臂,但凡和他单打独斗的生物,应该都会将这一处缺陷当做他的弱点。新眦张开带着锋利尖刺的金属右爪,捅向天无常的躯体。 金属羽翼震动中快速飞出三枚剑刃,它们及时卡在新眦爪缝中,死死架住了他的攻击。 天无常趁机操控翅膀的大部分剑刃向外弹射,它们带着锋利的剑芒直逼新眦,想要攻击他来不及收回手臂的薄弱处。新眦并不急着收回右爪,他虽没有将金属鳞片覆盖全身,不代表他柔软的部位不能覆盖。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新生的金属鳞片弹走了碎剑的剑刃。 天无常没有放过这一瞬间的机会,右臂上剩余的剑刃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一把碎剑组成的弯刀,快速向左挥动中划向了新眦的腹部。 为了躯体的灵活性,新眦没有将全身覆盖鳞甲,那样的话自己的血肉也会在无意中受伤。面对对方的快速攻势,新眦左臂上猛地扎出一道金属尖刺,天无常的刀刃与之碰撞摩擦,倒是迸出了一行火星。 天无常脚下踏着一枚剑刃,于空中左转一圈收回了全部的剑刃,立刻和对方拉开了距离。太棘手了,他只想找个陪练,但这次踢到了真正的铁板。他没有想着直接逃跑,操控剑刃在低空飞行不断试探着新眦,还在脑中快速思考着如何将战局变得更加有利。 他回忆起宁然在岩斗中从天而降的火雨,和他师傅曾经演示过的招数。天无常眼前一亮,他可以将其融会贯通。 剑刃冲天而起,捎着天无常飞向高空,观战的一众蜥行族则发出了大大小小的辱骂声,指向空中的那个懦弱人族,新眦并没有这么想,他没有在对方眼中看到逃亡的想法。 新眦手搭凉棚,眼珠紧紧跟着空中缩小的身影。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右边的眼睛,将身上的鳞甲凝聚地更加紧密结实,一层泛着银亮金属色的鳞甲上,又覆盖了一层琉璃状的表层,紧接着又是一道赤铜色的表层。 他擅长使用金和土的力量强化躯体,但对于操控那些物质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天分。 新眦双臂撑开一道球状能量壁,其中夹杂着金土的防御力量用来护住全身,而他身旁的地面则慢慢抬起岩石泥土,打算在外面再裹一层防御。周围的蜥行族顿时鸦雀无声,他们从未见过土石的断裂者全力使出防御,纷纷抬头看向空中。 剑刃几乎触碰到天空中的云朵,天无常深吸一口气催动了体内六成的金之力,将它们附着在每一片剑尖上。剑刃则停滞在空中,颤抖着想要落下。 他只留了三枚剑刃用来升空和防御,他剑指向下重重点去,剑刃们瞬间化作一道道光,带着剑气下坠。 旁观者们无论是人族还是蜥行族,当他们看清光点的时候才猛然醒悟,作鸟兽散。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岩斗峡谷中,远距离一剑断开了半神的造物。 如同骤雨般狂暴,剑刃们重重刺在了新眦周身的土地中,恐怖的冲击力让这片区域塌陷,烟尘四起。 剧烈的响声后,所有生物站在远处看向此地。蜥行族人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新的新眦,因为在他们心中,新眦就是无敌的存在 快冲出来啊,他们都在心中狂呼。一名修炼风之力的蜥行族人小心翼翼催动着风息,拂去那些尘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向那未知的战场。 一道带着锋利的光芒的身影从中飞了出来,猛地用尖爪刺向天无常。天无常脚下的三枚剑刃则在他跳开时于空中旋转,形成了一枚能够阻挡住这一击的护盾。 新眦毫发无损全场的蜥行族人们爆出了一阵喝彩。刚才的战斗让他们任意一位族人上场,必定直 接命丧当场,但他们的领导者做到了 借着新眦的冲击力,天无常和他拉开了距离,插入地下的剑刃们挣扎着破土而出,又从新眦背后袭来。 毫无悬念,剑刃们在清脆的响声中尽数被弹开。新眦的背甲此刻达到了惊人的防御水平,如果只是随意的斩击,是无法击破的。 天无常自嘲了一番,自己还是太年轻,太急迫了。 他手指在空中挥舞,剑刃们再次回归他的身旁,陪他向高大的蜥行族人走去。新眦也舒展身体,震得四周的尘土弥漫,他静静站在原地和天无常对视。 碎剑重新钻回了天无常的罩袍,他举起唯一的手臂做出认输的姿势,新眦早就察觉出这小子的想法,他收起全身大片覆盖的鳞甲,制止了同族的狂欢。 他转头吩咐一头矮小的白色蜥行族来到这里,用他们的语言加手势交谈一番。天无常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打量着那些打量他的异族。 白色蜥行族上前一步,用蹩脚的人族语言说道:“大人有话想对你说,伏陵山脉北方的峡谷,大人曾经派人偷偷窥探过那里,那片战场上有一位一击劈开巨灵神的传奇金修,是否是您” 天无常皱了皱眉,巨灵神应该说的是那尊巨大的岩兵了。他轻轻点头,白色的翻译官看向新眦说了些什么,新眦顿时敬佩地看着天无常,将手按在他的心脏附近回应。 翻译官转身看向天无常:“大人说,您是一位值得敬佩的高手。按照人族的骨龄计算,您应该还相当年轻,您的巨大潜能让大人五体投地。” “不敢当。不过除了窥视岩斗,你们最近有去过山海城吗”天无常想到了什么,他稳住呼吸问。 白色翻译官照着他的意思一字一句翻译,新眦听了则哈哈大笑,咧着尖牙回答。 “大人说,山海城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我们是不敢随意骚扰的。除了岩斗太过精彩需要观赏,我们并不敢偷看山海城的生活。” 虚伪,天无常一点也不相信他们的鬼话。 白色翻译官仍在翻译:“不过最近,我们岚部落派出去的商人们迟迟不归,为此已经派出了同族去打探消息,相信不久后就能回来了。不知您问这个,是为了做什么”新眦和白色翻译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们打量着眼前的天无常,交头接耳。 “在我们人族,偷看别人不是好的行为,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碎剑飞出,天无常轻轻跳上去打算离开此地。“在下先行告退,有朝一日,必定再战一场” 锁定了伯无霜的方向,他飞速赶去,按照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些蜥行族们似乎并不知道山海城的事件,那么对于驻扎在异族领地的人族来说,现在还算安全。 新眦远眺他离去的背影,长呼一口气。其实他体表还有一层透明鳞甲没有撤去,紧紧绷住了他的伤口,甚至有血丝在慢慢渗出。新眦急忙回到自己驻扎的营地,任凭背部几处细密的伤口流血。 他并没有防住剑刃全部的剑气,刚刚也是忍耐了极大的痛苦菜维持住形象。即使自己还有很多致命的手段招数没有用出来,但他能够看出这个人族的潜能,日后必定会成为大祸患 白色翻译官掀开布帘进来,他手上捧着一碗药膏。 “新眦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做好了,他们会盯紧那个人族的动向。” 新眦慢慢摆手示意他出去,他也是金修,他很清楚敌人的金气侵入体内,对于修炼者来说并不是简单疗伤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治疗自身的患处,然后搞清楚此人前来部落的目的。 岩斗一战,岚部落高层纷纷推测人族和伏陵古神的关系恶化,半月来正不断派人刺探此类情报,但都被山海城的那个木修家族妨碍,无法取得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只能作罢。 只要人族失去伏陵古神的庇佑,无论付出何等代价,蜥行族人必将血洗大陆整个人族。 连续切换视角,伯无霜看到了正向自己赶来的天无常,他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打开房子周围的冰罩迎了出去。 天无常紧紧贴着地面御剑飞行,在蜥行族地表那扭曲的石子路上快速飞过。当他路过一处土石构建的粗糙房屋后,一丝带着叶片的细小藤蔓从石砖缝隙中爬出,它迅速生长中绊倒了两个快速奔跑的瘦小蜥行族,将他们勒到昏厥。 阴影里走出了正心鉴,他吐出了口中的果核,凝视着天无常的背影离去。他也用自己的手段打听到了敌方的情报,而现在,他要带上新的猎物回归人族的聚集地。 第四十八章 天锁关 在伯无霜讲述了山海城的大撤退后,驻地中的头领捏碎手中的茶盏,瞪大眼睛久久不能回神。这一则消息太过惊人,若不是来者为三皇子,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即使他们早在半个月前就看到那冲天的能量屏障,竖立在远方的山脉。 伯无霜叹了口气:“千真万确,伏陵的造物们实力非常强横,那四个怪物封住了山海城的四座城门,所幸在战争前有另一位半神干涉,让伏陵没有亲自上阵断去山海城的生路。” 伯无霜早就觉得伏陵的异常,定是半神钟黎捷的干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反复念叨的是驻扎在岚部落的另一位头领,他瘫坐在椅子上,随即又挣扎着坐了起来。“那我们的山海之主呢王是否安然无恙” “父王他们向南撤离,南天门的怪物的实力似乎较弱,他们已经带着近乎全部的山海城人族前往绳缚关,这个时候多半已经到了。”伯无霜看到了天无常的战斗视角,他慢慢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顺路经过这里,是想和您商讨一下驻地撤离之事。事关重大,蜥行族人目前尚未了解山海城的灾变,这是我们唯一逃离的机会。” “我们必须尽快商讨出撤离的理由,一旦那些异族嗅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第一个撕碎的就是我们,接下来就是天锁关。”伯无霜紧紧盯着两位头领,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 头领们却对视着慢慢摇头,这位皇子并不知晓岚部落最近关于山海城的传言,即便他们进行小规模的撤离,也会被生性多疑的异族士兵撕成碎片。 “殿下,恕臣无法接受,既然山海城人族没有遭受苦难,我们便安心了。局势动荡,他们的眼线也该打听到一些风吹草动,还请殿下速速撤离,前往南方汇合。” 头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吩咐手下听令:“通知所有修士准备战斗,刻不容缓。每人准备毒丸一枚,若是抵抗不住蜥行族的围攻手段,便吞下毒丸拉那些畜生一起死” 伯无霜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明明还有机会可以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他们却果断拒绝。头领们明白皇子的善意,他们苦笑着跪在伯无霜面前,已无法浪费时间解释太多东西,只能表达自己的忠心。 “殿下,从您踏进这里的时候,驻地的人族就已经无法离开。我们现在只求能平安将您护送出去,为了您,也为了山海城的未来。” 伯无霜抿了抿嘴,旋即撤掉了外层所有的冰罩迎向天无常。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如果无人可以为西部大关通风报信,那就由他自己来完成。 三个人交换了各自的情报后,伯无霜这才明白了头领们的良苦用心,他看向远方人影绰绰的营帐,躬身行礼。 不能辜负他们的厚望,伯无霜打算带着他们迅速离开这片部落。 杂乱的街巷中钻出了数量众多的蜥行族,将三人团团围住。新眦接到了探子的传话,跟踪的两个蜥行族人并没有探查到底,而是消失在追踪的路上,而后又有族人认出了皇子身份,这让他十分怀疑。新眦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刁难那些嚣张的人族,顺便公报私仇。 新眦活动着手臂,他咧着尖牙恶狠狠看向他们:“那个独臂的人族小子,挑战谁不好,偏偏挑战了本大爷。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还没等白色的蜥行族翻译官开口,天无常猛地甩手出了三枚剑刃刺向他的咽喉。新眦急忙伸出覆盖了一层金属光泽的左爪,想为他挡下剑刃。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翻译官的喉头破开三个血窟窿,直直倒在地上。新眦顿时破口大骂,命令战士们格杀勿论。 天无常察觉到新眦体表的伤痕中,留存了自己尚未消散的剑气,他瞬间明白了那场战斗的真实结果。他轻蔑地看着新眦,用独臂比划他背后的伤痕。 新眦当众被揭了老底,盛怒之下浑身钻出大量的坚固鳞甲,就连牙齿外都包裹了一层琉璃色的能量,变得更加狂暴。 “要是一对一,我确实不一定能斩杀你。无霜”天无常话音未落,水流凝聚出的巨大蛇头从地下张开大口,吞下了新眦和附近的几个异族,将他们冻结在寒冰之中。 碎剑漂浮在身前,天无常伸出右手在每片剑刃上弹了一下,剑气逐渐压缩紧实,他低喝道:“拙剑刺” 银色的剑芒飞出,瞬间贯穿了伯无霜的坚冰和新眦等怪物的身体。剑芒破开了一座座简陋的房屋,将新眦体内残存的剑气逼得一同爆发,于坚冰中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越来越多的蜥行族战士围了过来追逐三人,人族一方也及时赶到,将他们拖住。伯无霜当机立断,带着二人向西部前行。 他 不能辜负这些同胞的牺牲。 当日夜晚,岚部落的族长和高层收到了东部的三件信息:第一,近期表现优异的战士新眦在部落边缘被杀害,其中一人是山海城的皇族。第二,驻扎在部落的人族暴起,他们破开了边缘部落的防守,为他们带来了大量的损耗,尤其是人族的尸体携带剧毒,在战后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c甚至打破了山海大陆和平的消息,那就是人族和伏陵古神的真正决裂。 消息传递的三日内,蜥行族上下沸腾起来,他们立刻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大一统,由各部落族长牵头整和出蜥行族部队,数量足足占了整片族群的九成。他们决定两日后向西进发,发誓要让人族付出古老的代价。 蜥行族大军进发的第二天,宁然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浑身的肌肉c骨骼和筋脉酸胀无比,难受程度远超躺在艾大叔的医馆的那一次。 宁然勉强撑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大胡子男人捏着勺子在给自己喂水,他又回忆起艾大叔喂药c害得他浑身发烧的事情。宁然顿时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对方给自己喂的是什么。 原来是族长,喂的是水。 宁然再次虚弱地闭上眼睛,心中祈祷着赶紧睡着,他想换个姿势舒舒服服躺下,但就算是抬起一根手指的简单动作,他都无法顺利做到。 族长慢慢喂下半杯水,便快速撤离了此地,要不是新任大祭司还在学习各种繁琐的事项,他才不愿意独自前往这片森林,满足半神的各种要求。宁然躺在钟黎捷休息的石板上,只能看着天空的云朵来转移痛苦。 他有点想念那些伙伴了。 视线里出现了钟黎捷的火焰脑袋,他低头看着宁然,即使他没有眼睛:“醒了” 宁然假装没看到那个想要控制自己身体的半神,斜着眼看向天空。 钟黎捷嗤笑一声,从火焰头颅中降下一丝火焰在宁然脸上蠕动,感受到火焰中极高的温度,宁然哼唧着差点坐了起来。 “体内的那枚火珠,不是现在的你能够驾驭的。”钟黎捷收回他的恶作剧,身体逐渐在空中显形,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学会控制你的情绪,才能掌控这枚至宝。” 宁然在心中嘀咕着钟黎捷的无能,明明是那一丝分魂的问题,现在却要怪在他头上。 钟黎捷略微读出了他的心思,沉吟片刻说道:“的确,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打败伏陵,比登天还难。三日之内,如果你能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我就亲自传你破解伏陵的术法。” 这倒是让宁然眼前一亮,那他定要先把黑色石板揍到不能复生为止,急忙眨眨眼睛表示答应。 钟黎捷轻轻笑着信步离开。 宁然稳住呼吸,将新鲜的空气灌入体内。他想要重新感受能量在体内的流动,一遍又一遍运转呼吸法门,刺激着四肢百骸中的残余能量。 刚刚忘了问马儿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宁然不禁为此有些懊悔。他的伙伴目前身在何处c是否安全,想着想着宁然不由得分神,刚抓住的一丝感觉顿时烟消云散,他无奈地吐了口气,再次回到原点。 伯无霜三人为了躲避蜥行族中飞翼族的追踪,他们越飞越高,甚至临近深空的罡风气流。他为此制造了用来顺畅呼吸的领域,并携带大量的流云掩护他们的飞行。 正心鉴也开启了自己的灵鸦幻瞳,侦查提防着后方的追兵。三人日夜兼程,终于通过黑白渡鸦分享的视角,看到了大地上零散的人族村庄。 远眺西方,宏伟的天锁关扎根于大地,最中间的瞭望塔甚至直插云霄,它的历史也有长达数十万年的时间,为了监视震慑蜥行族而创造。在建立之初,山海城分出了将近一半的精锐兵士,带领着无数能人异士长途跋涉,在大陆的西北部山地开辟天地。 为了防止天锁关的独立造成不良的后果,山海城每隔百年就会从皇城中换一批精锐驻扎,老兵老将们则会调往南部的几个大关,享享清福。 伯无霜悄悄指着一处建筑,示意天无常跟随他过去。然而从天而降的三人立刻被守卫发觉,空袭的警钟顿时响彻云霄,负责空防的守卫们一股脑涌到空中,将他们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开始了问话环节:“什么人,不知道天锁关上方禁飞” “我找天锁关的城主。”伯无霜并不想在人群中显露身份,除非万不得已。 问话的人噗嗤笑出声:“你以为你是山海之主想什么时候找城主就能找” “我是三皇子,伯无霜。” 现任天锁关城主名为丸九,虽已过了百岁的年纪,但依旧精神矍铄。他满脸堆笑,恭恭敬敬走到伯无霜桌前,亲自为他泡上一杯好茶。 茶水从壶口流淌,却在靠近茶杯的时候冻结成冰。伯无霜清清嗓子,示意丸九坐下说话。 “这次贸然闯入,有两件 大事想和阁下详谈。” “您尽管说,能办到的臣定不负皇子。” “这第一件事,伏陵麾下的四头怪物发动了战争,整片山海城毁于一旦。”伯无霜紧紧盯住丸九的眼睛,他想看看这位老狐狸的动作。 “什么”丸九惊讶地叫出声来,将手中的精致茶壶按在桌上。这条信息顿时冲击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和驻地中的头领并无二致。 丸九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在心中默默消化着皇子带来的消息,他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现场有将士想要偷偷从门缝溜走,却被伯无霜随手冻在原地。 伯无霜敲了敲桌子,示意陪坐一旁的另外两个人。正心鉴微微颔首,灵鸦从竖瞳中飞出,将会客厅内外团团围住,他的兽爪也在藏在桌下。天无常的碎剑则散落开游动在地面,随时准备应敌。 “呵呵,小皇子莫要紧张。”丸九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捋捋花白的胡子,故作轻松。“不知您今日驾临,还有何事商谈” “丸城主,阁下心中所想,已经充分表现在脸上了。”伯无霜扫视着丸九和探身护卫他的几个亲信。“山海城被毁,你觉得自己可以称王称霸了” 丸九不禁笑了起来,他舔了舔嘴唇依旧坐在原处:“臣不敢,先皇对我有恩” 伯无霜轻咳一声:“父王并无大碍。” 丸九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立刻跪倒在地:“臣该死,皇上无恙实在令臣激动万分,真是可喜可贺。” “山海城人族在父王的带领下已经前往绳缚关,而山海城的疆土,大概都归了火山族。” 伯无霜不动声色控制着冰之力,门前偷溜出去的将士被释放出来,他僵硬倒地,艰难地喘息着。“第二个消息才是坏消息,人族失去了伏陵的庇佑,蜥行族已经集结大军准备发动战争。” “他们不可能攻打有半神守护的浮岛,丸城主可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伯无霜缓缓低下头,对上了丸九那又一次瞪大的眼睛。 第四十九章 谈判破裂 丸九已经在天锁关担任城主一职数十年,平日也就和交界处的蜥行族小打小闹,他哪儿能做好战争的准备。这位白发老人的脑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扯着华贵的衣袖用来擦拭额头的汗。 “伏陵发动的战争仍未结束,就算山海城在绳缚关重建,说不定隔了几日又会派兵攻打。试问山海大陆还有几个关可以重新建国没了山海城,用来抵御异族的三个大关又能守住多久你丸九想在西部做天锁之主,没问题。” 伯无霜用手轻轻一挥,虚掩的大门被风推动,将外面偷听的卫士冻在坚冰中。“但前提是活着,是天锁关的所有人都能活着。我并不打算用什么皇子的身份来恐吓你,因为我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一个修士,一个想要帮助你们守城的修士。” “如果可以的话,阁下称呼我无霜便可。有我和我的朋友们参战,最起码能够为天锁关和西部人族出一份力。”伯无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亲和一点,而空气中的寒意则更加浓密,客客气气并不能解决大多数问题。“当然,首先我们得合作。” 云气从他的袍中散开,寒冷的风中钻出了一头头云兽c水兽和冰兽,围坐在众人面前将整个大厅填满。 伯无霜向前几步搀扶起了丸九:“不知道丸城主,意下如何” 丸九向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这位老人家的脸上再次挂上笑容,对上伯无霜的清澈眼眸。他坐回原处,又托起了那个被冻住的茶壶把玩,但被寒冰刺得手疼,只得放下。 “那无霜小兄弟有何高见我天锁关” “天锁关有你这个城主,用脚指头想想都如同一盘散沙。看看你手下的人,我敢保证在蜥行族进攻之前,听到这消息的人都得做逃兵。” 伯无霜解开了茶壶的冰冻,茶水在他的控制下弯曲流淌进了丸九的杯子。瞥了一眼面前的奸诈老头,伯无霜也重新坐了下来。 “话说回来,自天锁关建城以来,历代城主和山海城的通信是五天一次。而今年年初到现在,你却是慢慢拖到半个月一次。要不是皇宫内有人保你,加上城外局势动荡,父王早就想把你当做祭品送给伏陵。” ”是是是,若是臣能够坚持住本心,就能早点收到山海城的最新消息了。”丸九冷哼一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只怕是毁天灭地的消息。” “丸城主颇有怨言” 然而他敲桌子后,四周的亲信们将领们瞬间暴起,想要拿下三皇子。 伯无霜深深吐了一口寒气,他看着面前哆哆嗦嗦的老头,云兽水兽猛地扑向他,将他冻成了和手下一样的冰块。 “我曾经以为可以拯救山海城的所有人,可以断绝战争的源头。” 他将手放在丸九的冰块外面,那种国破山河在的痛苦情绪再度从心底涌出:“不过我失败了,而且失败的很透彻,只因我狂妄自大。但这一次,我想要救下天锁关。” “你,无法阻拦我。” 冰兽们在原地消散,正心鉴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恭敬说道:“三皇子,我们若是强行命令天锁关上下的将领,恐怕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讲不出个道理。就算您用皇子的身份也不一定能服众,怕是会多生出一些事端。不如把这城主老头交给我,我来试试。” 伯无霜思索一番,慢慢收回放在冰上的手掌,如果正心鉴说得再晚一些,那丸九就会被他冻成真正的冰块。 丸九从裂开的厚实冰块中掉了出来,正心鉴顺势伸出左手托住他,右手捏住一枚种子刺入了他的脖子。种子迅速发芽生根,像章鱼的触手包裹猎物般围在他的上半身,并迅速将丸九体内的能量吸收干净。 丸九无力地倒在了地,本就因冻僵无法灵活运动,这下更是动弹不得。他只能带着恨意,口中模模糊糊发出低沉的叫骂声。 正心鉴对此毫不在意,山海城里骂他的人多了去了。他盘腿坐在丸九的前方,自言自语道:“正好用你试试我新学的催眠术法,大家都是第一次体验,请不要乱动以免变成白痴。” 丸九刚要蓄力啐他一口,脖子上的植物又伸出两根枝条,缠绕着死死勒住了他的嘴。 天锁关是修行者们迁徙的城市,就连大关周围零散的门派c小城市,其中生活的人族六成半都是能修士。无法修行的普通人,或是再迁回山海城和其他大关从商,或是在天锁关内从事生产生活的行业。 此地不像山海城那般严苛,修炼风气也不会那么强盛。即使在天锁关内,可以比试修炼的场所星罗棋布,那也只不过是漫长岁月中遗留下的废弃场所,和平的生活,早就让他们这些修行者慢慢腐朽。 尤其是各大关内没有追求的修 士,都会前往这座圣地,只要会点术法,就能凭嘴巴慢慢往上混个一官半职。 城主会议上,丸九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天锁关全部地区的头领们宣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天锁关的最高管理权转让给三皇子,草草结束会议,他就被正心鉴和两个没精神的亲信搀扶着回房休息。 接下来,众人在一脸茫然中得知了蜥行族即将派出近五成兵力进攻天锁关的战事,伯无霜也不敢说得太多,免得军心涣散。他们面面相觑,难怪丸大人会萎靡不振。 伯无霜捏着眉心,看着这些大老粗模样的头领重重咳了几声,才让他们慢慢安静下来。 “大难临头,你们却是这般模样,怕是异族敌军还没打到天锁关,你们就全提着裤子跑了。我且问你们,近几年天锁关各支军队可有操练可有实战” 各路头领交换眼神都默不作声,也不敢看着这位气势汹汹的皇子。 伯无霜的热血忽然凉了一截:“那就告诉我天锁关尚存的兵力和粮草,不得谎报,我会根据蜥行族各部落的能力” 会议厅的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从外面闪进来一个小娃娃般的人。众人余光中瞥见那个矮小身影,早已见怪不怪。 伯无霜忍住怒意,和天无常看向那擅闯者。 小个子一进们就咧着嘴东张西望,他推开拦在面前的守卫嚷嚷:“我不管,就算皇帝老儿来了,我也要见我义父我义父身体硬朗得很,怎么可能说病就病” 小个子长得黢黑,大脑袋上的五官却和常人不同,间距相对来说极高,像是传说中的大头鬼怪。他的小眼睛里充满了诡谲,不停眨着眼睛找寻丸九的身影。 伯无霜见众人憋着笑,似乎想要看他出丑,他立刻用风关住大门站了起来。 “怎么,就算山海之主驾临此处,你也不放在眼里” 座下的一位头领见气氛逐渐变得冰冷,立刻起身面向伯无霜行礼:“回殿下,此子是城主近期收养的干儿子,他不懂规矩,臣定会严厉处罚。看在他孝顺的份上,殿下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 话音未落,小个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跳上桌子:“定是你这狗头皇子想夺走我们天锁关他们怕你,小爷可不怕你”紫色的雷霆环绕着他的身体,小个子伸出短粗的手指向伯无霜一点,一道粗长的雷电在长桌上划过。 众人面前闪过一道电光,大惊失色。 伯无霜身前的空气瞬间凝固,一道冰墙断开长桌挡住了那道雷电,紫色雷霆狠狠劈在墙面上,将冰墙劈出一道拳头大的缝隙。 然而小个子打算再次出招时,他的身体周围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尖锐冰凌,它们拔地而起将他团团困住,有的冰凌甚至刺入了他黢黑的皮肤。 伯无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小个子却龇牙咧嘴,远远向伯无霜啐了一口。他不顾疼痛,用雷电缠绕的手掌迅速劈开周围的冰凌。 面对扑过来的小个子,伯无霜手掌虚握,他的身体周围钻出了大大小小的水兽,就像冻住他的义父一般,也将他冻成一团。 伯无霜一脚踢开了这坨冰块,看着他从桌子上噗通摔在地上:“解释一下。” 原来这小个子是个流浪儿,因长相丑陋被生母遗弃。他天生擅长使用雷电的力量,虽然无人教授他修行,但他天赋过人,自己苦修出强悍的雷之力。甚至在暴风雨的天气,他可以引动天雷降落,威力巨大到在天锁关附近毁掉了一整个门派。 因此丸九动了心,一方面想培养成自己的亲信,一方面又忌惮流浪儿的恐怖力量,索性收了他做义子。在城主的百般照顾下,这个取名为丸雷的小个子成为了一个无人不知的恶霸王。 丸九和皇族本就沾亲带故,丸雷则更加狐假虎威,被天锁关的修行者们称作雷爷。 伯无霜听罢摆摆手,他走到丸雷的冰块面前,仔细端详着冰块里的黑影。丸雷虽使出浑身解数,却依旧在坚冰中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盯着外面的模糊人影。 上层的冰块寸寸瓦解,变成数头冰兽爬了下来。冰兽空隙中再次闪出一枚紫色的雷电球体袭向伯无霜,众头领慌忙挡下,以免触怒皇子。 冰兽们再次冻住了丸雷,只给他留了个脑袋在外面。 丸雷摇晃着拼命挣扎并破口大骂,人族难听的词汇都从他的口中蹦了出来。伯无霜皱了皱眉,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泼皮无赖。 “我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恶霸王在面对蜥行族大军的时候,还有没有这样的威风。”伯无霜抖抖衣袍,风在脚下拂去地面的狼藉,重新走回他的座位。 “你算什么东西我要见我的父亲他才是天锁关的城主”丸雷见自己使不出平时的狠劲儿,不由得开始急躁起来。“我爹早就可以反了你们,独自称王了星垂关的城主都答应我们一起造反了凭什么现在给你这个狗皇子管我要见我父亲我要见我父亲” 一只小小的云兽 钻进丸雷口中,变成了冰块用来堵住他的嘴。 伯无霜看着眼前凌乱的场面,和站在一旁各怀鬼胎的将领们,心中的热血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为何他要拯救这些人,为何要扛起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星垂关的事情,我们按下不表。诸位都请坐下吧。”伯无霜正襟危坐,将领们则屏住呼吸,略带敬意看着他。 “接下来,我们继续商讨应敌之事。” 第五十章 黑云压城 历史上异族针对人族发动的战争和冲突多如牛毛,虽大都以人族的胜利告终,但双方都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异族的代价更加惨烈,他们的生存领地在所谓的古神战争中越变越小,甚至被人族建设的大关所驱逐。山海大陆上能够顽强生存的大种族,也就剩下那蜥行族和兽族,弱小的原生种族们的生存空间甚至比不上普通的动物,能逃出大陆的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人族付出的代价是被伏陵任意支配,他所需要的祭品每年甚至超过数十万。但是失去半神的护佑,人族因为战争损失的数量将会达到更加恐怖的十几倍。 毕竟蜥行族人的肉体本就霸道无匹,就算是没有修炼能力的蜥行族,都可以以一敌众,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族在他们眼中,就像是地上的蚂蚁。 从将领们的口中了解到天锁关的详细情况,伯无霜陷入沉思。而这些人各自在心中打起了算盘,有的想要在皇子面前立下赫赫战功,有朝一日能够身居高位;有的想着眼前乳臭未干的孩子能否担任指挥一职,思考夺权的可能;有的则想着如何带上有价值的东西逃跑,去别的大关混日子。 伯无霜听到了想要临阵脱逃者们的窃窃私语,正在发愁的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将那人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你想逃你能逃去什么地方。” “这不是还有禁地嘛,听说他们有神灵庇佑,就连伏陵也碰了一鼻子灰乖乖回去,你看他们蜥行族敢不敢打”那人小声嘀咕着,周围的将领们眼前一亮,他们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这倒也是,我们若是去那浮岛,大家都是人族,他们应该不会无动于衷的。” “嘘。” 伯无霜的心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看着这群人,想到了在山海城北部和东部拼命守卫城的将士们,他们无惧生死c义无反顾地保护着人族撤离。再看这天锁关,如今已是实打实的腐朽大关,无数修士挤破了头想要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表达驻守西部的壮志豪情,而是为了那唾手可得的权力和欲望。 就连城主的接替,近千年来也都是随意调去一些所谓的元老,或是皇亲国戚,以为能巩固这座边界之城,达到它的真正作用。 反观两大异族,为了遥不可及复仇他们依旧在日夜修炼,恨不得能在族内修炼出一位半神。 天锁关已经成了这副模样,那么西南部的星垂关c南部的避海关,应该都是半斤八两。玉亭关和绳缚关与山海城联系紧密,尚且可以报团取暖,这些腐朽的大关该如何抵挡住异族的反扑和侵袭呢 一旦边界几座大关失守,相当于失去了山海大陆的半数人族。在这节骨眼上,就算山海城兵强马壮,也未必能在东部扎稳脚跟。 想到这伯无霜打了个冷战,他仿佛看到了山海大陆的未来,看到了那些无休无止的战争。可能在这片大陆上,到时候就真的只有浮岛可以令人族生存了。 正心鉴处理好丸九和他的亲信,急忙赶了过来。他看到了靠在椅背上发呆的伯无霜,随即望向身边护卫的天无常。 天无常摇了摇脑袋,他只能感受到伯无霜散发出的绝望。 正心鉴站在伯无霜身后,给他按摩绷紧的肩膀,他俯身小声询问:“三皇子,发生什么事了” 伯无霜则有气无力般回答:“我,看不到天锁关的未来,和大陆人族的未来。” 看着大厅内变得更加嘈杂吵闹的将领们,正心鉴在天无常耳边低语。他的手脚化作兽爪,随着剑刃们扑了上去。片刻后,这些吵闹的修士们全都被藤蔓裹得结结实实,吊在墙上。 正心鉴扶着伯无霜来到关押丸九的房间,用藤条封住入口。 “无霜,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听完伯无霜心不在焉的分析,正心鉴明白了他的想法。 “天锁关的修行者们都是追名逐利之徒,但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本事的,天锁关虽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但提到人族和蜥行族边界间近年来的冲突,其中一些队伍定是有经验的。有他们带头,再加上修士们的贪婪,我们大可以开出令人心动的条件,诱惑他们出手。”正心鉴一边说,一边用细小的藤蔓围出在高空中看到的天锁关地貌。 “殿下可以论功行赏,将这些废柴将领的守卫队伍拆散,根据他们的能力分配相应的防御地带。对于闲散修士来说,斩杀百个蜥行族赏赐什么,斩杀蜥行族将领赏赐什么,守住区域赏赐什么,不妨找个机会和这丸九商讨一下。” 正心鉴看到丸九紧张地摇摇脑袋,就知道这个人肯定贪了无数的好东西。“我们打开天锁关的所有库存全部用来赏赐 ,先把修士们和守卫们的心思调动在杀敌上,我想也许会有些用处。” 伯无霜的眼神逐渐明亮,是他顾虑的东西太多了,人族覆灭的局势暂且不提,当务之急的确是先守住天锁关要紧。 正心鉴敲了敲丸九的脑袋继续说:“计划定下前,就可以提前让关内关外的普通人族向南撤离,北方也可以开始修建防御工事,顺便派个人去浮岛借兵。蜥行族既然倾巢而出,那我们必定要加固北方的防御,七成兵力加上周边大大小小宗门的力量,应该足以支撑住前线的第一波大突袭,等来支援。” “你分析得很好,如果我做了山海之主,定要拉你做军师。”伯无霜深吸一口气,丸九则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拯救天锁关。” 拖着丸九回到大厅,伯无霜扫视着吊在墙上的将领们。有刚清醒过来骂骂咧咧的修士,直接被伯无霜冻成了真正的冰块。 伯无霜谢过天无常,小声请他帮自己办件小事。根据现存将领再次口述出的大致兵力,伯无霜和正心鉴开始讨论起天锁关的守城方案。 天无常找到了伯无霜所说的东西,他微微一笑将剑刃分散开,托起冻着丸雷的大冰块飞向北方。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望着楼外飞去的天无常,正心鉴在窗口挥手和他告别。 半日内,整个天锁关的普通人族全部按人头领到了三皇子分发的钱财,他们在放空守卫的指挥下收拾好家当,向着南方的星垂关迁徙。有正心鉴的监视,分发救济款的官员们老老实实,不敢有一丝怠慢。 而剩下的六成修行者们收到了皇子发出的榜文。 一是宣布了战争的来临,让修士们做好备战的准备;二是列出了此战的丰厚奖励,从丹丸到法器应有尽有,只要参加守城行动,结束后即可拿到一笔巨款; 三是标明了军功的不同档位,实力较弱者可以参与守城,拿到最基础的福利,实力较强者可以参与前线的防御,按对方不同种族不同实力的脑袋划分等级进行登记,毕竟普通蜥行族的击杀难度自然要比头领简单得多。 各部落的将领和他们高贵的种族战士的外形都十分容易辨认,若是拿下他们的脑袋,那可就飞黄腾达了。 伯无霜半夜看着统计出的关于丸九私藏的贿赂和赃款,感叹什么才是富可敌城,就连他手边堆积如山的清单,也不过是刚刚统计出的两成。再算上那些将领的家产,足以养活整片天锁关的普通人十年。 茶馆酒馆,大街小巷,所有天锁关的修士们都在热议这次的行动。一个彪形大汉看完榜文后吐了口痰笑道:“你们看老子直接冲进他们后方乱杀,那得直接混个副城主出来” 引得周围的修士们一阵嬉笑。 在他们这群老牌修士的心中,只要像平常一样趾高气扬地教训那些臭虫,就能轻轻松松拿到奖赏,他们胡乱吹着牛,引得周围的修士们也打算去参加。平日里抓不到机会拿不到资源的修士们,也都在暗中筹备着这场战争,打算狠狠地捞一笔。 消息传得飞快,天锁关的大部分修士前来踊跃报名,更是在人群中看到了很多的隐世强者。对于他们来说,在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绰绰有余。 第二日凌晨,天无常身上挂着薄雾赶夜路飞了回来,同时给他们带回了一则信息:蜥行族的大军已经浩浩荡荡跨过了两族分界的大河,向着天锁关奔来。按他们的速度不出三日,就能杀到天锁关北部边缘处的零星碉楼。 伯无霜点点头,他和正心鉴也一夜未眠,安排了众多土修在前线加急修好数百层的防御工事,正在掉头修炼城外防御。而今天他们二人要安排好守城的修士,毕竟实力较强的人都愿意扎堆冲向战场,拿下更有价值的头颅。所以除了已经逃跑的修士,剩下守城的两成要合理安排。 伯无霜站在天锁关最中心的城楼之巅远眺,他的心正在噗通狂跳,毕竟和山海城的战争不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都带着真正的疯狂和残忍。 要是能喝上一坛酒就好了,伯无霜尽力压制着体内的恐惧。 正心鉴做完城内修士们的分配,为每个区选拔出的队长详细讲述了怪物攻城的特点,以及他们带队所要完成的事项。与此同时,他全力催动着额头上的竖瞳,利用灵鸦在天锁关遥远的北方战场上仔细埋下各种奇怪的种子。 他要尽其所能帮到天锁关,但未来在战场上操控这些植物所需的能量极为庞大,让他头疼了许久。正心鉴花费两个时辰讲完了守城者们的任务,终于可以喘口气的他远眺着东北方向,祈祷那些异族能够给他多提供些能量。 天无常依旧打算留一手,成为暗处的剑。他叮嘱正心鉴种植透明果树的时候,一定要给他留一颗果子。事实上,正心鉴打算在战场上栽培四枚明镜果,便一口应了下来。 即使处理了这么多事情,正心鉴仍不敢相信天锁关能够成功守住敌军,蜥行族隐忍无数岁 月的底蕴们一旦出手,可不是他们能够抗住的。但为了三皇子,为了留有余地跑路,他要多留一枚果实。 伯无霜远眺那天空和大地的交界线,依稀可以分辨出一丝缓缓移动的黑影。伯无霜明白那是嗜血如命的大军,他紧盯着那些细小的黑线,冰魄珠在体内快速运转。 整片天锁关上方的流云凝固,然后慢慢向着高塔聚集起来。天锁关内的修士们甚至能够察觉到周围的空气正在变得干燥,站在环形城墙上的守卫们则惊疑地回头,看着高塔上皇子的模糊身影调动海量的风和水,向着他头顶的云层飞去。 天锁关外的巨大护城河似乎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平静的水面开始产生了微微的波澜。 平原上,开路的蜥行族大军碰到了那坨只有一个脑袋的冰块,他们唯一收到的指令就只有破开天锁关沿途的一切,为身后的大军扫清障碍。 然而没有怪物动一下被冻住的丸雷,无数的蜥行族战士从冰块旁冲了过去。丸雷在迟疑时,一只巨大的利爪从天而降,抓住了这块坚冰反身飞了回去。利爪的主人将冰块挪到眼前,盯着里面的弱小生物。 “闻到什么了密大人”一个拄着拐杖的蜥行族老者从他的背上探出脑袋,俯视着他手中的冰块。 “该死的人族。” 第五十一章 战争爆发 巨大尖爪的主人属于灵部落的翼龙族。 翼龙族生来体积庞大,展开双翼后,间距甚至能超过十几个成年人族横躺的长度,压迫感十足。他们天生是控制风的高手,每头翼龙族的翅膀无论是如同蝠类的薄膜,还是禽类的羽翼,其中都充盈着风的力量。 但这头巨龙的鳞甲间渗出了骇人的红光,身体周围的温度在这惊人热量下徒然升高,仿佛有岩浆从裂隙中喷出。伴随着水汽蒸发,冰块中的矮小身影终于再次脱困,紫色的雷光从他的手上喷薄而出,重重劈在那头被称为密的翼龙族下颚。 丸雷猛地挣开寒冰的束缚,化作一道迅捷的雷光向着遥远的天锁关冲去,他恨透了那个狗皇子,和送他来到这里的残疾人。 密微微晃了晃脑袋:“倒是有点麻。” 他将前爪重重按在地面,四片巨大的薄膜翅膀瞬间撑开,裹挟着狂乱的气流冲向天空,掀起的风浪拍散了两侧密密麻麻的蜥行族大军。 丸雷脚踏飞速前行的蜥行族战士头顶,快速向着南方移动。他在这些战士的头顶闪转腾挪,论逃跑的功夫,丸雷还从未见过什么人能超越他。 然而包裹着丸雷的紫色雷球跑了不到一里路,就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阴影重新捉住。现在,他终于知道谁的速度能够超越自己了。 密身上那位拄拐的佝偻老者跳了下来,颇有兴趣地看着被密死死按在尘土中的人族小鬼,紫色的电流在密的爪下蔓延,他顿时觉得爪部有些痉挛和麻痹。 面对那肆虐的紫色雷光,佝偻老者抬起他的拐杖杵在丸雷的额头。雷光则越变越小,丸雷额头上的青筋如蛇般鼓胀扭动,表情也逐渐从狰狞变成了呆滞,佝偻老者施展的术法已经彻底掌控了他。 “很有意思的雷电能量,但意志力太差。我倒是从这小人儿脑子里闻到了仇恨的味道,密大人,借他一用。” 密松开了尖爪在空中舒展,丸雷则挣扎着从浅坑中站了起来,静静面向老者。佝偻老者费力扯下他的兜帽,略显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丸雷,在询问过天锁关的详细情况后,老者用蜥行族那晦涩的语言下达了指令。 老者想让他跟随大军,杀掉他见过的所有人族。 丸雷则呆滞地张张嘴,用僵硬的姿势扭转身体,他再次化作一道电光,陪着蜥行族大军冲向了天锁关。 看着他离去的电光,老者跳上密的背部:“密大人,看来我们得回去一趟了。山海城的三皇子在天锁关,相当有意思。” 蜥行族的冲锋大军中,各部落部族的大小怪物混杂在一起,就连所有被奴役的c毫无灵智的低等蜥行族,也全部被三大部落首领驱使,冲锋在前。 低空c地面和地下,全都挤满了这些悍不畏死的战士。 密和老者都属于灵部落,而密的翼龙族身为灵部落之尊,统治部落的一切,老者所在的巫族则起到了辅佐的作用。在灵部落中,剩下的则是泥族c战族和树行族,为巫族所用。 天无常单挑的新眦则来自立首族。在岚部落中,虽以雾族为尊,但依旧实行着以强者至上的制度,除了代代相传的岚部落族长以外,只要族人的实力够强,就可以担任重要的职位。岚部落的伏族c地族c甲族也在这杂乱大军中随处可见。 此外还有居于高山上的空部落,以游族为尊,飞翼族c羽族和云族等为辅,配合地面进行针对天锁关的空战。 蜥行族战士们铺天盖地,跨过黎明和黄昏,即将抵达战场。 伯无霜从遥远的风息中就能感受到那些惊人的力量,其中不亚于伏陵麾下四位造物的气息就有好几尊,远远矗立在敌军后方。他站在天锁关的最高处,控制风的力量慢慢浮在空中,远方黑压压的敌军肉眼可辨。 感应到敌军踏过他设置的防线,天锁关上空涌动的云兽们纷纷向着斜下方坠落,在空中化作一头头散发寒意的冰兽。 黑白渡鸦伴随着冰兽四散飞行,天锁关外的所有修士们严阵以待,在看到了皇子下达的战斗信号之后,修士们跟随着冰兽的坠击发出震天的呐喊。 保卫天锁关的战役,就此展开 与此同时,宁然像是刚出生的孩童,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努力保持自己的平衡,打算先想想怎么走路时,钟黎捷在他的身旁缓缓凝聚成型,他的火焰脑袋再次撞向宁然。 “按照约定,我们的修行时间到了。” 宁然咬着牙鼓励自己再往前走两步,颤颤巍巍的他耳中收到钟黎捷那不合实际的话语,他哭丧着脸:“啊” “啊皇子您要亲自上阵”正心鉴刚从前线飞回来的渡鸦站在皇子肩头发出疑问。“前线都是 些实力垫底的怪物,您可用不着在这浪费能量。再说了,您的任务” “好,那我给你再布置点任务。” 正心鉴咧嘴一笑,额头上的灵瞳眨了眨:“保证完成。” 已经接近最边缘防御工事的正心鉴从临时建造的城墙上一跃而下,他在心中大致算了算他要完成的任务。 第一,监视敌军整体动向,尽力找出皇子所说的各部落巨头。一旦他们的行动范围超过前线外的十几里地,就要立即联络伯无霜下达撤军防卫指令。 第二,找到合适的战场运用明镜果树培育出以备不时之需的透明果实,在培育好第一枚的时候送给霸道的天无常。 第三,守住前线由土修们合力建造的城墙,一旦半数的城墙被敌军攻破,黑白渡鸦散播的种子将会在他的操控下破土而出,纠缠住敌军以便前线修士撤退。 三个任务中,前两个任务需要他同时进行。在混乱的战场上,不光要输出自己的力量培育明镜树,还需要保证自己和树木的安全,去吸取实力强大者的能量。在处理果树和战斗的过程中,还需要他分心派出大量的渡鸦进行必要的侦查,时刻需要切换视野,甚至要提防敌军中巫族的干涉。 也就是说这场战斗对于正心鉴来说,是一场全方位的考验。想到这里,正心鉴就一个头十个大,要是自己都能游刃有余地完成,那就勉强可以做正家家主了。 如果能见到老爷子,正心鉴绝不会再小瞧他。 天无常伴随着修士们的呐喊吼叫声,成为了最早加入战斗的先锋者。在和新眦的战斗中,他顺利找到了自己崛起的目标,他要在战斗中磨炼钢铁意志。 碎剑上下翻动,大大小小的剑刃伴随着天无常游走在蜥行族战士中。即便这些无能力的战士可以以一敌众,但在短短的二十息内,天无常就顺利斩下了数百异族的头颅。 前线战场中,大地崩裂,水淹火烧,再锋利的剑芒都没有阻拦住无数蜥行族战士的冲击,仅仅是敌军毫无能力的先头部队,就仿佛永远杀不尽灭不完。 分散的剑刃在刺穿潜入地下的泥族战士们后,飞速回归到天无常的身边,它们眨眼间组合成完整的一柄碎剑。天无常横过碎剑于胸前,接下了快到几乎用肉眼不可查觉的一束光芒,强大的冲击力伴随着电光让天无常重重撞向城墙。 碎剑立刻在空中分散,半数剑刃飞向后方将天无常稳稳接下,金气充盈在剑刃之间,在他的身边围出一个半球体能量罩,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电光火石的攻势。 远处闪耀着噼里啪啦的紫色能量,视线中慢慢挪出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小个子人族,他不自然地转动着脖子,远远看向眯着眼的天无常,和修士们擦肩而过。 身旁护卫城墙的守卫见对方是人族,便继续手上的远程攻击,但下一息就被覆盖着紫色电流的拳头穿过胸膛,命丧黄泉。 是那个被扔在战场上的小子,天无常认出了他,不过那个小个子的气息十分奇怪,像是被人下了咒。丸雷则死死盯着天无常慢慢走向他,流着口水的嘴巴一开一合,甚至咬着自己的舌头含糊不清地说话。 “都怪你,杀,我要杀了,所有” 疯了,天无常心里嘀咕着。他并不想和疯子搭话,右手向前伸出对着面向丸雷的剑刃重重一弹,伴随着叮的一声,剑刃猛地向外飞出,带着剑气刺向那个不正常到残杀友军的小个子。 如果实力强到妨碍天无常的行动,他并不介意花些时间除掉对方。 操纵冰兽们突击战场c辅助前线战斗的伯无霜,同时肩负着指挥天锁关内防御的任务。虽然前线中地下的战役尚且能够防住,但对方必定会先派出难缠的将领和刺客前来突袭,达到天锁关内忧外患的效果。 战场上,一旦内外都无法兼顾,那将会产生更加恐怖的连锁反应。 就在伯无霜专心操控冰兽向着更远的战场冲去时,城北的警钟却略微被敲响,像是有什么人故意撞向警钟一般。警觉的伯无霜立刻跳下高塔,北方的地面上c房屋上从各处涌出水兽云兽,静静地等待他的指挥。 伯无霜寻着声音来到了大钟旁,北方负责警戒的队伍已经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死相极其惨烈。其中一人背靠大钟坐着,不瞑目的他用脑袋撞响了大钟。 在风中伯无霜用手合上那人的眼睛,他转过身体飞到了靠近城墙大门的地方,俯视那尚且宁静的地面。伯无霜找到了混入城内的敌人。 属于他的战斗,即将开始。 第五十二章 宁然的任务 带着金边的红色火焰莲花在他的足印处绽放,钟黎捷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穿过宁然的身体。灼热的气息扭曲了此处的空气,时不时从火莲中迸出四散的火星。 宁然勉强转身,只能忐忑地看着钟黎捷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地面上的火莲越长越大,其中一朵在宁然脚下轰然爆裂。 没有想象中的烈焰折磨,没有什么爆炸或是被震飞的结局,反倒是他的身旁吹拂着阵阵的清风。宁然迎着微风和由远及近的光芒,挪开了不知什么时候挡在眼前的手臂,睁大双眼。 面前是那几根熟悉的巨大石柱,和神灵守卫的雕像。这不就是浮岛圣殿中的柱子,宁然一头雾水地踏上石阶,走近那几根孤零零的石柱。 他左顾右盼地来到雕像旁,如果这里是真正的圣殿,殿卫们可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触摸。宁然兴奋地抬手触摸雕像上的符文印记,想要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无事发生。宁然也没有听到雕像中传出的低语,他顿时觉得无趣,打算踏入山巅的四方平地中。那片宽阔的石板大地上雕刻着纵横的线条,远远看去更像是一块棋盘。 宁然准备踏入棋盘一探究竟,交界线处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晦涩符文结界,大量的符文在空中流动,他根本没有防备被瞬间弹开,沿着石阶滚了下去。 他抱着头翻滚了许久才稳稳摔在地面,从身下空隙中向外望去,却是一片浓雾。宁然想要催动体内的火之力飞起来,可无论如何都感应不到,之前的一切如梦似幻。揉揉痛处,宁然只能骂骂咧咧地顺着小路下山,他再也不想进入那片奇怪的空间。 跨过山脚下的巨大石门,宁然猛地想起一件事,自己似乎是被一个奇怪的生物送到了这诡异的地方,可对方究竟是谁,他拍着脑袋竟怎么也想不起来,难道自己又要失忆了 内心顿时烦躁,宁然感觉自己体内有股莫名的怒气涌入拳头,便一拳砸在身后石门上。 他的愤怒一拳却打了个空,整个人猛地撞在地上,踉跄中与地面接触翻滚了一圈。周围的景象却随着视线的旋转快速扭曲消散,当宁然重新撑起身体时,面前的场景竟变成了自己的家门口。 他使劲捏自己的脸颊,痛得不行。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明知道门内不可能有人,宁然还是一边拍门一边叫嚷着。门打开后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他沿着每间屋子转悠,只在厨房中情不自禁地拿起了菜刀。宁然在空中比划几刀,更模糊的记忆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厨子。 说到厨子,宁然的确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他翻了翻灶台旁放菜的箱子,里面除了菜和肉,上面还压着一颗淡红色的珠子,在黑暗中隐隐发出光芒。 宁然捏起珠子仔细端详,他只觉得上面的花纹好看,便随意塞在怀中的口袋。为了生火做菜,他拎起菜刀一脚踢开大门,打算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可以用来生火的玩意儿。 踏出小院的门,门前本应该是宽阔的街道,但如今呈现在宁然面前的却是一片幽暗的森林,远方散发出未知的危险气息。 宁然的记忆变得更加模糊,他按揉脑袋时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他一脸疑惑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树木崩倒和地面震动的声音,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冲来。 是一头两人高的黄彘宁然脑中想起自己似乎与同伴接触过这种生物。眼看那头巨大的黄彘即将撞到自己,宁然抓紧时间向右飞扑,躲过了这蛮横的撞击。 墙壁被撞得四分五裂,黄彘用眯成缝的眼睛死死盯着宁然,它的前蹄踩踏中拼命刺入地面,庞大的身体因此划出一道弧线,强行调转了突袭的方向。 黄彘再次撞了过来,宁然手握菜刀跳向右侧摆出架势,试图借助对方的冲击力来割开它的肉体。但黄彘险些擦过宁然的身体后,同时也将他手中的菜刀弹飞,这柄菜刀猛地飞了出去,在地面撞出了一瞬的火花。 金属碰撞的声音惊醒了宁然。 无论怎么跑都无法摆脱这个怪物,宁然在焦急的情绪中,察觉到怀中那枚珠子升起的温度。 黄彘终于正面撞到了宁然,他只能咬着牙,双手紧紧抓住黄彘嘴旁狰狞的獠牙,任由它顶着自己向前冲。回头望去,宁然的背后就是一块巨石,一旦被这怪物狠狠撞上去,那份痛苦可不是从山上滚落可以比拟的。 宁然急得浑身是汗,顾不上怀中发烫的珠子,就在即将撞向岩石的时候,宁然双腿后蹬猛地踏在石壁上。他大口喘着气,双臂上的青筋暴起,几乎要将两根獠牙掰断。 黄彘的后蹄也拼了命一样奋力蹬着地面,数息间刨出了两个深坑。宁然的骨头发出咔嚓的声响,再这样下去 ,自己就要在这石头上被活活挤成肉渣。 宁然急忙松开腿用力向上翻腾,一屁股坐在了黄彘的头上,他死死抱着黄彘腥臭的脑袋不敢放松。但他的力气怎能比肩这巨大的怪物,在左摇右晃中被狠狠摔在地上。 珠子从怀中滚出,宁然想起了从体内释放火焰的朦胧场景,他翻滚着捡起这枚烫手的珠子,躲开了黄彘的第二次进攻。 宁然不顾危险盘腿坐在地上,揣摩起这枚珠子。他摩挲珠子上的繁杂花纹,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能量,若有所思。黄彘并不会给他机会思考,在调整方向后依旧发动着冲锋攻向宁然。 但宁然在躲避中内心逐渐趋于平静,他似乎借助这枚珠子感受到那源自体内的原始力量,游刃有余地躲开撞击。黄彘将他逼进树下,再一次抓住机会正面撞向无法躲避的宁然,重演了刚才的困境。 然而这一次宁然并没有来到岩石旁,含着珠子的宁然紧紧握住它的獠牙,黄彘则渐渐停下了它的冲撞。黄彘眼中升腾起两朵普普通通的黄色火焰,獠牙的上半段也逐渐在宁然手中化作焦炭,伴随着咔嚓一声响,宁然掰断了獠牙再次撞到了地面,不慎把珠子吞了下去。 宁然干呕着再度爬起来的时候,他的面前黑压压一片甚至伸手不见五指。听到四周传来的奇怪声响,宁然的手中浮现出火焰,火光映照在面前的空地上,眼前赫然出现了岩斗时的岩兵 密密麻麻的岩兵虽然战力不强,但宁然在战斗中渐渐觉得自己控制不住体内的火焰力量,那枚珠子伴随着宁然的情绪在体内快速转动,散发出不同的火焰能量。明明属于自己的力量却不受控制,它们逐渐涣散c肆意流动,宁然突然心乱到迷糊,站在原处不动。 宁然的耳边慢慢充斥着许多人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似乎全都是来自熟知的人。在他的脑海中宁然慢慢回忆起这些声音的样貌,有大祭司,有艾大叔,有他的朋友们,有全部跟他产生过交集的人,唯独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似乎在告诫自己。 他像喝醉酒般在岩兵的包围圈中战斗。宁然的手随意一挥,强烈的火焰凭空出现将岩兵舔舐破坏,他的脚随意一踢,身前一片岩兵在冲击力下顿时爆裂成碎片。 宁然逐渐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随意释放挥洒出火之力。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画面,他走过的每一条路,他遇到的每一个人,他烹饪的每一道美食,他看过的每一处美景。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虚幻。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面对人形伏陵时的自己。 宁然挥舞着手抓过虚空,脑海的画面闪到了刚刚经历的虚幻场景,他的菜刀在黄彘的冲撞下瞬间脱出,撞击在地面。 伴随着当啷的一声金属脆响,宁然猛地睁开眼站稳脚步,他伫立在原地,任凭岩兵们如同浪涛扑向他。 空气中四散的火焰,地面上迸射的火星,全部在宁然的眼前停了下来,然后慢慢钻入那岩兵们的缝隙。带着金边的红色火莲在岩兵中盛放,将它们碾碎。宁然深深吸了口气,耳边最后传来的是大祭司在圣殿中的谆谆教诲。 他的身旁再度吹起清风,再次睁开眼睛时,宁然仍旧站在满是符文的屏障前,望着远方的虚无雾气。 “妙哉妙哉。” 宁然第一次静静站在石柱下,凝视着那些守卫雕像。片刻后,他转身踏出一步,来到了下山的石阶处。 慢慢踏步在长有青苔的台阶上,宁然打算下山,石阶左右的雾气慢慢消散在他的眼前。看着远处那匹头上冒火的马儿,宁然终于回想起他失忆后所有经历过的事情。 他握紧拳头,带着火焰给了钟黎捷一拳。钟黎捷笑着并不躲闪,这一拳穿过火焰脑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气消了那我们走吧。有人给我留了一封信,说是等你醒来请你吃饭。”钟黎捷再次踏步走向宁然,他的蹄下依然盛放出朵朵火焰莲花,宁然这才发现,自己依旧站在东区的森林中,就连天上的太阳也只是微微挪动了一点。 “就这”宁然挠着头,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重新掌握身体。“该不会你说的锻炼就是刚才的梦那你说要教我打败伏陵的方法,可不能反悔” 钟黎捷停在宁然身后,从他头顶的火焰中传来晦涩难懂的语言,然后在风中化作数道火焰向湖泊的方向飘去。 宁然活动着身体,他一刻也不想在此处耽搁,尤其是他咕咕叫的肚子,和信封中的那笔巨款,已经暗示了他未来的道路。宁然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他化作一道火光,飞向那拥有浮岛第一美食称号的地方。 一梦阁。 第五十三章 正心鉴的任务 用兽爪捏爆了爬族战士的脑袋,正心鉴纵身跃下第六道高墙。如果什么防御手段都不做,就从如此高的地方跳下去,是个人族都得摔成残废。 即将接近地面的时候,城墙脚下飞出了粗壮的藤蔓,在空中纠缠着接住他。 正心鉴一手掐住一个蜥行族战士,脚下的藤蔓在泥土间游走,又紧紧勒住了地下几十头潜行的蜥行族,将他们全部化作藤蔓的养分。 前线战场上的数十万修士呈扇形分布,虽能挡下绝大多数的冲锋,但还是有两成的漏网之鱼拼着命钻进一道道防御工事,企图完成他们的使命。 战场上敌方的法士数量也在慢慢增加,在数量极多的战士们的消耗下,实力中上等的修士们渐渐跟不上战场的节奏,他们节节败退直到防御工事前,伤亡人数也在逐步提升。 正心鉴抬头望向天空,他看到了伯无霜操控的冰兽在向天锁关奔去。切换到伯无霜肩头的渡鸦视角,城北警备队的惨剧赫然显露在他眼前。躲开扑面而来的顽石攻击,正心鉴踏着弓步站在藤龙的头顶,他摸了摸怀中的明镜树种子,打算去前线寻找目标。 藤龙在战场中穿梭游走,从身体两侧伸出无数细长藤条向敌军战士缠绕,一旦被藤条缠住,那些挣扎不出的战士就会被藤龙吞噬得干干净净。 正心鉴来到了最前方的第一道防御城墙,混杂了金属的坚硬城墙上溅满了各色的血液,蜥行族战士的残暴都刻在这片战场上,只要能够碰到人族修士的身体,就算他们死也要张着嘴巴试图咬住目标。 城墙下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疯狂打斗时留下的痕迹,有些地方坍塌到就连体积庞大的甲族战士都能钻过去。 藤龙生出更多的脚爪,紧紧吸附着墙壁爬到了城墙顶端。正心鉴站在最高处放眼望去,用藤条缠住空中飞舞的飞翼族,以免他们干扰自己的行动。 空中的黑白渡鸦在正心鉴的催动下,一黑一白撞在一起,在空中隐去身形向着敌军后方飞去。藤龙慢慢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它牢牢固定在城墙上并向外延伸,像是古树的枝干一般粗壮,在城墙上搭建出结实的桁架。正心鉴慢慢走到最前方,竖瞳中快速交替着渡鸦们的视角观察战场。 实力上上等的修士们开始了行动,他们接替了那些较弱的修士们的行动,奔向敌军的法士。能够越过第一条防线站在敌军中奋力拼杀的,那都是独当一面的强者。 西边战场上,一个手持巨锤的肌肉猛男,他凭借金与土力量的混杂招式,一人挡在战场中央冲杀,像是激流中的砥石。中部战场上,一位擅长操控水流和毒杀的女修士,挥动看似柔弱无力的细水,在悄无声息中暗杀了数百蜥行族战士,和数十位法士。 而东部战场上,正心鉴看到了天无常的身影。 “奇怪,这小子不是说要躲起来积蓄力量去空中战斗,怎么在这儿打起来了。”监视到天无常的透明渡鸦并没有为他停下,依旧以极快的速度向北飞去。 正心鉴操控着大半的渡鸦飞向敌军执行窥视任务,战场上空的渡鸦则为他找到了几个合适的目标。坚硬的巨大藤条瞬间软化,再次像蛇一样从城墙上滑了下来,将许多蜥行族战士碾碎。 操控这团巨大藤蔓所耗费的能量太多,正心鉴用它们填补好城墙的缺口,兽化后朝着目标奔去。他首先排除西部战场,那个暴力的男人就像蛮牛一样四处冲锋,还伴随着狂笑,他带领自己的小队疯狂收割,让人看了不禁嘴角抽搐。 正心鉴将一枚明镜树种子含在口中,只身来到了中部战场。他用牙齿划破了舌尖,用鲜血浸泡这枚种子。正心鉴闪到目标的身后,乘其不备用兽爪撕扯出一道血痕,随即将种子猛地喷出,混杂着自己的血液按在对方体内。 附近的两个蜥行族法士立刻冲向正心鉴,分别使出了火焰和水流的力量。正心鉴掐住身前挣扎的蜥行族法士,用他接下了对方的攻势。 透明渡鸦已经掠过了敌军的后方军队,进入了他们空中力量的集结范围。蜥行族的战术从古至今基本上没有改变,无非是派出炮灰消耗人族力量,用法士们慢慢从正面破开战场,同时等待地下大军夜袭的那一刻,再派出全部空军的力量进行毁灭式打击。 人族也能用人海战术轮流防住这迅猛的攻势,但可惜这场战争中对方几乎是倾巢而出。敌方就连空中部队的压迫感,都让正心鉴有些心悸,尤其是那隐约带着雷鸣的云层后,他能够感受到毁天灭地的威能。 在和伯无霜制定计划时,他们便安排了许多能力超群的风修在后方备战,全力负责天锁关空中的防御。天无常甚至对伯无霜打了包票,由他负责斩杀敌方空中三成的战力,想到天无常即将面对的恐怖敌人,正心鉴 不禁咽了口唾沫。 那小子现在还在地面战斗,也不知道啥时候去空中亲自感受自己吹的牛。 三个法士在三分之一柱香后被悉数拿下,顺利成为养料。正心鉴舌头上的伤痕在施术结束后恢复如初,明镜树也在他的催动下快速生长,养料便是刚刚的那些蜥行族法士。 但远远不够,正心鉴控制着藤条捉住那些冲向他的战士,将他们一起埋葬。明镜树复杂的根系也如同一张滤网,在地下轻易拦截包裹住大量的蜥行族,树梢在慢慢舒展中壮大。 明镜树拔地而起,树冠变得枝繁叶茂,每一片树叶中都蕴含着不同的能量,为将来的果实不断积蓄,它吸收得越多,果实的效果就越强。正心鉴舔舔略微干涩的嘴唇,在树旁操纵藤蔓保护它的生长,自身源源不断的能量也灌注在明镜树中。 在某根枝丫上终于开出了两朵小小的花苞,它们慢慢绽放,树叶也随之枯萎凋零。花开花落,晶莹的果实在此凝结,整棵树将体内蕴含的复杂能量全部灌溉在两枚果实中。 明镜树的枝干也逐渐变得枯瘦,快速流失生命力直至死亡。正心鉴用兽化的爪子撕开从藤蔓中挤进来的蜥行族,看着果实重重吐了一口气。 两个果实,自己已经耗费了体内半成的能量。 正心鉴派出的渡鸦飞到了云层后,即将见到那些真正的怪物。控制丸雷的巫族老者察觉到了他的把戏,他转过身体嗤笑一声,抬手放出一团墨绿色的火焰物质在风中飞舞而去,扑向了前方许多的透明渡鸦。 一些视角直接在竖瞳中断开,正心鉴顿时头痛欲裂。剩下的渡鸦停留在附近向着低空飞去,他想起正家家主曾经对他说过,在蜥行族中也有许多木修秘法,专门研究用来克制正家的情报网。正心鉴暂时放弃了窥视的念头,他飞快切换渡鸦们的视角,连接上伯无霜肩头的那一只。 在伯无霜的视角中,守城的修士们已经在和从地下涌出的敌军法士战斗了。正心鉴远眺着似乎向前行进的黑云,打算前往更深的战场,先收货四枚果实要紧。 混在那些高手身后捡漏,他倒是提高了不少的效率。 第二棵明镜树的培养,时间仅仅占第一棵耗费的一半左右,虽然长出了两枚果实,但自己也为此失去了九成的力量。思索一番后,正心鉴吞下了一枚明镜果,仔细将第二枚果实放入他用细小藤蔓编造的结实藤笼中,斜挂在背后。 再种两枚就回城,正心鉴决定轻松一点继续跟着大佬混。在观察各处战场后,他得到了答案。 还得是那个暴力猛男的队伍。 藤龙载着他游到了那片狼藉的战场,地表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地方,全都被犁出了横七竖八的沟壑,或是像被巨大的铁锹掀翻,其中翻渗透着无数即将干涸的血液和残留的各种法术。有些仅存半边身体的无头蜥行族战士,仍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缓慢爬动。 藤龙分出细小的藤蔓,缓缓包裹住那些痛苦挣扎的生命。正心鉴在用藤龙彻底结束他们之后,想起了自己在山海城中的蜥行族朋友,令他一时间感慨万千。 这种无法停止的战争永远烙印在这片大陆上无法改变,无论战争多么残酷。 正心鉴调整呼吸平复他波澜的心情,藤龙则加快速度追向那位蛮牛猛男,他认识这位高手,对方是从山海城调遣到天锁关的将领之一,实力自然不在话下。凭借这蛮牛般的实力,在天锁关混个一官半职没有问题,但他无奈被丸九打压,隐居不出。 就在追赶远去身影的路上,正心鉴前方的空地突然裂开,两头遁地的四足蜥行族战士抬出一位身着罩袍的矮小蜥行族老者,将其恭恭敬敬地放在地上。 他们快速从正心鉴两侧跑过,直接奔向后方战场。 正心鉴略微瞥了一眼老者,藤蔓在他的控制下飞动,扑向那两个蜥行族战士。在藤蔓即将缠住对方脚踝的时候,老者手中的拐杖朝着地面重重一点,两条藤蔓便快速枯萎,坠在地面。 那两头蜥行族战士渐渐远去,正心鉴紧紧盯着那个老者,在脑海中快速思考对策,随时准备撤离此地。 “不要慌张,人族。”老者慢慢摘下罩袍,露出一张苍老的蜥蜴脸,他用人族的语言想要和蔼地和他交流。 “这儿只有我这位行动不便的老头。”他换了换气,像是一位迟暮的老者。“你的瞳术还不够火候,想要钻进那片云,我看还是省省吧,我族随便派出个木修就能轻易破开。” “挺不要脸,能谦虚点吗。” 正心鉴咽了咽口水,调动大量的渡鸦监视着附近的战场。老者哼了一声,将身旁的人族遗骸踢开。“山海城正家,与我们算是世仇了,这片战场就只有你能略微入老夫的法眼。但你这年轻人未免也太过谨慎,老夫向来不喜欢打群架,尽管放心便是。” “正家的天才,我要是提着你的头扔给那个老东西,你猜猜看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去死。”正心鉴言简意赅。 “哈哈哈,所有活着的东西都会死,只不过有些人死得比较早,比如你们正家的正灵犀”老者的指骨划过手中拐杖,在顶端不停摩挲着。“老夫这次顺藤摸瓜,想搓一搓正家的锐气。” 正心鉴的愤怒表情立刻挂上面庞,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原状。“虽然我也很想送你去陪陪二叔,但不是现在。”正心鉴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尤其是对方的实力高深莫测,他急忙操控着藤龙转身。 “告辞” 第五十四章 天无常的任务 天无常加入前线战役只是打算热热身,现在却只能和面前的小个子不断过招,他望向天空中越来越多的蜥行族战士,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丸雷体内的雷电力量在他的面前肆虐,闪耀的电光如同乱舞的狂蛇,瞬间轰翻了他们间的战场。阵阵爆炸声不绝于耳,威力竟不亚于宁然的火修招式。 天无常暂时抵挡不住,只能踏起碎剑腾空,在他的头顶快速躲避那些雷电的袭击。 失去理智的丸雷在地面仰着脑袋张牙舞爪,胡乱对着天无常释放出紫色的雷电球,像是蜂群逐人般划过道道弧线追向他。 天无常看向他无差别攻击到的修士和异族,不禁皱了皱眉。陪他过招可以,但如果不及时解决这个麻烦小子,凭后方那些守卫修士的实力,还真的拿他没什么办法。 天锁关外的大地符文结界是他们最后的防线,如果这个底牌在这场战役中亮出来,那绝对是天锁关人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所以空中的战役对于战局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前线中能够升空的修士们没有太多高手可以顶替,再这样下去,落日之前就会失去空中的重要战场。 天无常还和伯无霜打了包票,要在空战中拿下三成的蜥行族战士。 眼前划过紫色的电光,天无常俯视着下方的丸雷定好了方案。 修炼金系力量的人大都会根据自己的需求和能力,练习杂七杂八的花式法门。有的修士专注于修炼各式金气,用来驾驭兵器,有的修士操纵能力提炼贵重金属,为自己附上大型铠甲成为钢铁巨人,甚至有些疯狂的金修会利用金属改造自己的躯体,替代脆弱的血肉。 诸多法门相互配合,有着不同的战术和妙用。 天无常主要修行的是金气附体,以及御器流的法门。想要金气成形十分容易,主要看的是修炼者的实力强弱。但凝聚金气的法门修炼起来极为困难,尤其是配合兵器使用的情况下,它们相互间的排斥力量会飞跃好几个跨度,上限极高。 金修的高手们寥寥无几,天无常只见过寥寥数位,其中就包括他的师傅。若是师傅站在这片战场上,他只需捏住一片碎剑的菱形剑刃,便可一招斩断面前的一切阻碍。 蓄力的强度和平衡,释放的时机和精准,只能靠着无数的练习积累琢磨。单从斩开岩的那一剑来说,天无常就已经在这一法门上超越了整片大陆的金修。峡谷中目睹过那一招的眼光毒辣者,甚至会为此产生一种错觉:这位独臂的修士不可能属于这片大陆。 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样的战绩,成长后必将名震天下。然而只要是天无常见过的c能够修炼的金系法门,他多少都会感兴趣并加以修炼,学的杂而不精,尤其是来到山海城后,根本就没有适合他的地方可以修炼。 天无常飞到了防御城墙附近,背对着追来的丸雷将右手按在墙面。丸雷的速度丝毫不弱于他,紫色的电光在他掌心流转,轰向了天无常的后背。 这些临时建造的城墙中设有纵横的金属框架,为的就是让前线的地面战役能够撑得更久一些,天锁关为数不多的金修拆掉了城内许多的金属物件,全部搬上了远方的战场并加以应用。 数十条细长的铁棍从天无常身旁破土而出,拐着弯刺向丸雷。铁棍弯曲扭动中用十分诡异的方式,飞向那散发电气的丸雷。 丸雷虽然精神异常,但还是凭借着本能闪转腾挪,躲开了一根根铁棍的袭击,继续攻向他。在天锁关一带,他毕竟也算是个高手。 天无常脚踏碎剑,右手在空中快速划动,铁棍和剑刃们在丸雷四周游动出各种小型的阵法,想要以此控制住他。小时候胡乱翻看的书籍现在也能派上点用场,天无常努力回忆着书中的知识,操纵那些金属列阵不断围住他。 不消片刻,身形僵硬的丸雷被挤在那些随意插在地面的铁棍之间,剑刃从中飞出,铁棍则在天无常的操纵下慢慢融合重构,变成了一个圆球状的坚固铁笼。 丸雷双手紧握笼身铁柱,用力摇动它的同时,脑袋也在疯狂撞击。疼痛让他略微摆脱了一些巫族老者的控制,他趁机释放出阵阵电气,凝结成大大小小的闪电链条围绕在铁笼旁,逼得天无常向后退了好几步。 隐约察觉到铁笼有些不受控制,天无常用复杂的表情凝视那些肆虐的雷电,这股力量甚至能削弱自己对金属的感知,这对他来说倒是稀奇。 但不知道这小子体内的能量什么时候才会耗尽,天无常又调出一些金属块加固在笼外,他要利用这股能量来获得更大的效益。天无常御剑腾空,他该亲自拜访头顶那密密麻麻的异族了。 蜥行族的空中部队在前线叽叽喳喳地叫唤着传递信息,他们都看到了一个托着 闪光铁笼慢慢升空的人族,正在快速接近他们。空中大部分的蜥行族战士和法士调转方向从天而降,各自释放出能量冲向那铁笼。 天无常收回仰着的脑袋,转向了一旁的铁笼:“小个子,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精神失常的丸雷停下他诡异的抽搐,呆滞地盯着天无常,口中默念杀字。后者右手猛地向上一抬,将铁笼快速升到高空。 紫色的雷电在铁笼抛向天空的过程中瞬间爆发,通过外层的金属尖刺在天空上绽放出缭乱的电光。仅仅在高空中闪光三次,气流中就弥漫着大量的焦糊气息,大部分仅凭肉体战斗的飞行蜥行族战士经受不住闪电能量的暴虐,化作焦炭坠向地面。 就算是有能量护体的蜥行族法士,也有被电流麻痹身体导致下坠的状况。 正心鉴骑着藤龙绕着战场外圈逃跑,他指着天空对身后的巫族老者说:“你看你家炸了” 天无常如法炮制了好几次,百试不爽。如果兵不血刃就可以拿下敌方三成兵力,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件好事。但就在天无常稍稍有些得意的时候,一只巨大的身影划过天空俯冲而下,用尖锐的巨爪牢牢抓住了放电的铁笼,抛向远处。 正是之前抓住了丸雷的翼龙族法士,密。 巫族老者和密负责前线的指挥和冲锋,是众多部落中联合推举出来的领导者。在他的管辖之下出了这档子事,他再怎么能忍也忍不住了。挑衅翼龙族的代价,就只有被活活撕碎。 密绕着天无常飞了一圈,他的爪子再度紧扣住坠落的铁笼,将其捏至变形。天无常急忙释放出金之力撑住铁笼与他的爪力抗衡,以免笼中的丸雷被挤压成碎片。 密的喉咙里吐出一段蜥行族人的标准脏话后,便张开血盆大口对准天无常,从口中释放出了混杂着火焰的龙卷风。 碎剑在天无常的指挥下分散着挡在他的面前,冲散了火焰吐息。火星飞散,在密释放出下一次吐息时,十几枚剑刃从残余的火焰中刺出,狠狠刺向密的柔软皮肤。 密猛地震动他那四片薄膜翅膀,剧烈的风弹开了所有的剑刃,顺便将他的身体急速向上抬升。他低头再次喷出火焰旋风,而密的爪子也在此时燃烧,鳞片中再次透出赤红的光芒,剧烈的温度竟让铁笼开始产生了熔化的迹象。 丸雷在笼子里被这股灼热刺痛,他痛苦地释放出更加耀眼的雷光,紫色夹杂着丝丝红色的闪电用力击打在密的身体上,这份痛处让密急忙松开爪子,将变形的铁笼抛了出去。 天无常驾驭部分剑刃托住远处的铁笼,一边躲避密的火球攻击,一边修复那冒着电光的铁笼。 空中密密麻麻的蜥行族法士再次俯冲下来,配合着密释放出各种复杂的能量,想要击败这个搅局的人族小子。 天无常同时控制着铁笼和他所有的菱形剑刃,躲避这些疾风骤雨式的攻击。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密集的异族,他快速在脑中构思出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带着铁笼甩开身下的密,冲向了上空的敌军。 有了前车之鉴,蜥行族们看到铁笼逼近便一哄而散,躲在远处继续朝着他们发动攻势。丸雷在原地孤单地放电,失去了他的作用。 天无常释放出大部分的剑刃,这是特制的兵器,并不会因外物影响到天无常的控制。它们围绕着铁笼快速分散,飞向更高的高空,似乎天无常对他们的控制距离趋近无限。 铁笼底部伸出大量的液态金属,它们慢慢爬上丸雷的双腿,将他牢牢固定在底盘上。那些围成铁笼的铁棍则向外弯曲,将丸雷重新暴露在空气中,呈现出一个巨大的金属水母造型。 密弹开眼前的剑刃,即将追到铁笼下方的天无常。 “委屈你了。”固定丸雷的金属中倒长出数十个细小尖刺,狠狠扎在丸雷的大腿上。而他急忙钻进金属水母的下方,利用那些金属和小部分剑刃开辟出一个安全空间,施展金气护住自己。 体内的能量在这刺激下全部爆发,丸雷怒吼着释放出它们,巨大的电球在空中爆开,沿着空中的那些剑刃向外蔓延,照亮了整片天地。 战场上的所有人族修士,包括天锁关内的伯无霜,都看到了这一壮观的景象。 正心鉴驾驭的藤龙被慢慢腐蚀,后半段躯体已经变得枯萎死亡,但他丝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老东西,你的家又炸了”气得老者又释放出不同的力量打向他的后背。 天无常确实没有做到击杀敌方的三成空中战力,因为他配合丸雷的电球击落了足足五成。算上人族修士在前线击败的一成,这无疑是一场鼓舞人心的战斗。 密从空中坠落,他大吼着操纵风息帮自己翻转过来,刚刚那强大的电流他并没有及时防御住,这让他的半边身体麻痹,暂时无法动弹。 “该死该死该死”他的全身包裹在火焰中,用蜥行族的语言破口大骂。“该死的人族”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就应该在战争发生前直接拍 死那个放电的虫子 密就算不能用翅膀飞行,但他释放出的风仍旧稳稳托住了他,电球的能量在上空慢慢消散,这次他势必要瞬杀那个操纵金属的人族。 视线中出现了对方的身影。在密的眼中,天无常稳稳站在剑刃上从天而降,他唯一的右手拈着一截短短的菱形剑刃,带着杀气俯视着自己。 “拙剑斩” 第五十五章 伯无霜的任务 天锁关北部迎来了寒冬,高耸的城墙上覆盖厚实的霜雪,而城墙下则冻住了一片尸骨。 在配合城外土修的围追堵截后,伯无霜疏散了城内的所有修士向南撤退。潜入城内的敌军还有两个将领级别的高手,他们像是钻进羊群的饿狼般大开杀戒,为了不必要的牺牲,伯无霜决定亲自拦住他们,让守城军撤退。 冻住的冰面被蛮力破开,两股强大的气息从地下钻出,那些扑向洞口的冰兽水兽刚要堵住洞口,便被层层掀开的巨石撞得支离破碎。碎裂处跳出两个似人的身影,仰望着天空中操纵冰雪的人族。 伯无霜凝视着对方,控制风息缓缓落在附近的高台上。 “看这熟悉的冰之力,想必你就是那位冻住新眦的人族。”身材壮硕c抱臂站立的蜥行族俨然和新眦同族,他凶狠的独眼中释放出浓浓的杀意。“来自山海城的三皇子,你想怎么死” 另一位身材瘦小,看起来十分年轻的蜥行族法士也仰起头,仔细观察人族的皇子。他的皮肤光滑,不像立首族战士一样充满凸刺。 他解开披风挂在手臂上,对着伯无霜报以微笑。 伯无霜察觉到不明的危险,他的身旁水流涌动中三条巨大的水蛇凝聚成形,它们扭动着身体冲向了这两个来历不明的蜥行族法士。 “我叫露,来自岚部落雾族。至于我身边的这位则是新眦的师傅,苦壑大师。”皮肤光滑的露依旧保持着君子式的微笑,不紧不慢地朝着伯无霜走过来。 无论是冰刃还是水流,都被他身边的苦壑随手用坚硬的岩柱弹开。“不用介绍一下自己吗小皇子。” 苦壑扭头瞄了一眼身后围拢过来的水兽冰兽,向地上啐了一口。地面开始翻涌,泥土岩石像是海潮般层层叠起,将它们拍碎在地下。而冰兽水兽不停在地面重生,苦壑的土浪也在缓缓起伏,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惊人的土系控制力。 伯无霜见过许多土修高手,苦壑也不差,至少他能够安全地带着队伍从地下突袭到城内。尤其是那个雾族的法士,伯无霜还没见过他出手,但他能够和苦壑留到现在,想必也有独特的能力。 独自应付这两个高手,他必须小心为上。 城外数十位修士在顺利击杀漏网之鱼后,便绕过错落的建筑物飞驰而来,裹挟着各自的力量冲到这两头蜥行族的身后。 伯无霜眉头一皱,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水兽冰兽重新变成水流,覆盖住苦壑的泥土岩石碎片,伯无霜想要用水流盖住那些被操控的泥土,将它们冻住的同时顺便阻拦那些莽撞的修士。 苦壑的手指在空中搅动,泥土碎石则开始向下旋转,逐渐变成了土石漩涡,将大部分水流吸收。 伯无霜口吐寒气,泥土中残存的水迅速结冰,将这旋涡冻成一团。苦壑则虚握拳头,大地迅速下沉将这坨冰块瞬间吞噬,再度于地面形成那泥土的旋涡。 苦壑抬头戏谑地看向伯无霜,在他身后的旋涡瞬间恢复成了泥石波浪。对他来说,地下可以操控的泥土,要多少有多少。 冲过来的修士们全部被泥石波浪淹没,只剩下一个脑袋留在地表。 露在看完了两人的精彩对决之后,他咧开带着锋利细齿的嘴巴肆意大笑,不停在苦壑身边鼓掌。他舔了舔两侧的眼睛,转过身体冲着身后的修士们说道:“看完了看完了就麻烦去死吧。” 修士们早就被泥土挤压得说不出话,他们被伯无霜用水流救出后依旧僵硬地躺在地面。修士们嘴唇发白,全身青筋鼓胀,脸色也逐渐变成了青紫色,几个勉强能撑起来的修士更是直接噗通倒地,生机转瞬消逝。 是看不见的毒雾伯无霜终于明白他所察觉到的不详,眼前的空气颜色在慢慢变化,想必自己也无意间中了毒。他急忙跃起,利用风的力量飞在空中。 露用夸张的姿势转过身体,他张开手臂对着伯无霜大喊:“别害怕啊小皇子下来和我玩玩” 伯无霜腹中一阵翻腾,他的嘴角也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体内的寒冰能量交替,他的头发和眼睛逐渐变得更白,他想用寒气压住体内的毒素扩散。 但他的脑袋仍旧有些眩晕,视力也在毒素影响下逐渐边的模糊。对方的毒素已经在他体内产生了效果,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他只能尽快解决这两个怪物,再想办法联络正心鉴为他解毒。 苦壑使用力量控制石柱从泥土中快速升起,带着露快速跃到伯无霜的面前。空中回荡着露的标志性笑声,在身边升起了片片浓雾。 “你们前线战场里有一个雌性人族,她好像也会用毒呢。不过我从地下经过的时候就已经解 决掉了,毕竟我才是用毒的高手。” 本就因毒素看不清东西,眼前浓雾的包裹对伯无霜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苦壑一步踏出,一拳击飞了空中的伯无霜,将他深深嵌在城墙的砖石中。 “放心,我给你的毒不会那么快至你于死地,我会好好折磨你。” 苦壑从空中落下,石柱从他的下方一根一根快速升起,他脚踏着新的石柱,朝着伯无霜的方向冲去。他要用自己带刺的拳头慢慢打死伯无霜,为自己的得意弟子报仇。 伯无霜艰难地咳出鲜血,在刚刚的拳头下使用了水流减缓冲击,才没有震碎体内的脏器。他又勉强控制水和冰在面前凝结出冰墙,挡住对方接下来的拳头。 苦壑的双拳瞬间附着坚硬的岩石,站在冰墙前的石柱上疯狂捶击。 正心鉴不停嘲讽那巫族老者,暗中派出边界的渡鸦偷偷潜入敌军后方。他逐渐看清了蜥行族大军的精锐,就在连接伯无霜视角想要分享情报的时候,他发现了皇子的异常。 伯无霜现在的视力几乎为零。 正心鉴停下藤龙的步伐,他转身面对后方枯枝所化的巨型蜘蛛,看向它身上的巫族老者。正心鉴额头上的竖瞳闪着亮光,似乎要将老者吞噬。 “不跑了”老者恨不得把拐杖插进这个人族小子的脑袋里,论逃跑,正家的人跑的确飞快。 “不跑了,我们做个了断吧。”正心鉴吞下一枚明镜树的种子,棕色的头发在风中飘荡。“我想用你来种树。” 冰墙的修复愈加缓慢,片刻后苦壑就能破开这冰墙,一拳砸死伯无霜,他也故意减轻了力道,以此来折磨冰墙内被岩石卡住c动弹不得的人族皇子。露沿着石柱们跳到了苦壑的身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最爱看的场景苦壑的肉酱表演。 冰墙碎裂,垂着脑袋的伯无霜从缝隙中显现。苦壑扶着一旁破碎的冰墙,用岩石手指戳了戳伯无霜的脑袋:“怎么了我的小皇子,就这样放弃了有什么遗言吗” 伯无霜的白色头发微微颤动,他大口喘着气慢慢抬起脑袋,原本空洞的眼睛变得清澈,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个蜥行族法士。 “有啊,你们马上就可以和新眦团聚了。” “赶上了。” 正心鉴操纵藤蔓打断巫族老者身下木蜘蛛的前腿,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老者挥动拐杖,轻松破除他周围的植物陷阱。 “赶上什么了,赶上你的死期了”老者不屑地回到。 正心鉴用蔑视的眼神瞥向老者,他放慢了语速回应对方:“光滑的,带刺的,两个马上要死的。” 苦壑和露对视了一眼,露则晃了晃脑袋,示意苦壑动手取他性命。 “你不觉得有点冷吗露”白色的头发像是海草在舞蹈,四周没有风的情况下却缓缓飘动。伯无霜肩膀上的那只渡鸦能量消失不见,他的瞳孔中出现了渡鸦的印记。 “我听说,如果想要解蛇毒,就要从蛇的身上提取解药。”伯无霜也咧开嘴笑了起来,一只胳膊挣扎着从石壁中脱出。 “你怎么不笑了露你笑起来不是挺可爱的嘛。”伯无霜的另一只胳膊也离开了石壁。 苦壑的瞳孔瞬间收缩,石柱在他的控制下飞速倒退,他的岩石手臂碎裂,用本体的手臂抓住了身后露的手臂,想要带他逃脱那股惊人的寒意。 在这片区域内,冰冷的气息似乎将时间都冻住了。 伴随着手上传来的冰冷触感,苦壑只带走了露的一根手臂,一根像是冰柱一样的手臂。伯无霜用手按压着胀痛的脑袋,托正心鉴的福,目前他能借助渡鸦的力量看清周围的环境,只不过这视角有些奇特,让伯无霜很不适应。 露制造的雾气早就变成了细雪,纷纷扬扬落向地面。苦壑停在远处的石柱上,在颤抖中紧紧握着露的冰冻手臂。 “身为土修,站在高处玩空战你还真是可笑啊。”伯无霜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躯体,完全脱离了石壁。水流在身体周围涌动,凝聚成水流的手掌。 水流之手轻轻捏住露的脑袋,像是随时可以将那柔软的脑袋拧下来。苦壑这才发现,除了头部和身体,露的四肢和尾巴早已完全冻成了冰块。 露面无血色,他细小的牙齿在不停打架,究竟是寒冷还是恐惧,他的脑袋已经完全分不清了。此刻的露,像极了被自己毒杀的猎物。 苦壑为了冷静思考,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石柱瞬间裂开,带着露的身体一起落下,他闪了过去稳稳接住。 冷静,要冷静,只要自己能逃出去,就一定还有希望。 即将落在地面可以钻入土中的时候,苦壑突然发现,脚下的泥土已经不受他的控制,泥土全部被冻得结结实实,完全剥夺了他的操控。独眼的苦壑慌张地逃向前方,一只手抱着露的残躯,另一只手则拼命敲打着不同的冻土,试图找到缺陷并打开裂口带他逃走。 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逐渐从远处传来,伯无霜白色的眼睛和头发在寒气中微微发光,体内的冰魄珠在极速运转。苦壑和露的身体上慢慢覆盖了一层霜雪,他抬起的手臂也变得僵硬,最终只能卧在冻土上颤抖。 “很华丽的出场。不过在故事的结尾,你并没有完成自己的愿望。”伯无霜微微眯着眼睛,抖落了睫毛上的细雪。 “你想知道新眦是怎么死的吗在我创造的这片冰雪世界中,你应该能感受到当时的场景吧” 苦壑的独眼盯着无法破开的冻土,生命力被永远冰封在这霜雪之中,空中掉下巨大的冰凌,狠狠扎进他的脑袋。 就算是强大嗜血的蜥行族战士,偶尔也会有畏惧的事物。伯无霜操控水流之手拖出埋在雪中受他保护的露,看着对方恐惧到忘记颤抖的身体。 “希望你还有点用。” 第五十六章 各自的收尾 一道银色的剑光划过天空,朝着密的脑袋飞去。 这绝不是风和火焰可以阻拦住的东西密紧咬牙关,他的左翼在麻痹状态下奋力张开,推动风息挪动庞大的身体。 剑光斜着切过密的翅膀,斩掉了近乎一半的左翼。 密忍住剧痛低吼一声,他解除了对风的操控,在下坠的过程中释放出火焰的力量,封住翅膀上大量出血的切口。 恨意涌上心头。 空中的雷光逐渐变得黯淡,幸亏天无常用金属牢牢锁住了丸雷,勉强支撑他没有摔下去。水母般的铁笼重新合拢修复,束缚丸雷的金属也重新融合到铁笼之中,失去了全身的力量的他僵硬倒下,昏了过去。 看着空中朝着北方撤离的蜥行族战士,天无常伸手操控铁笼悬浮在他的身后,淡淡的金气重新包裹住铁笼将他保护在其中。毕竟丸雷也算是立了大功,同样是人族,天无常也不忍心第二次把丸雷扔在敌军,打算带回天锁关交给伯无霜处置。 御剑朝着下方的火焰追去,天无常并不喜欢给敌人留有反扑的机会。 密解除了身体的麻痹,他重新展开翅膀,切口处用火焰聚集补全。他的瞳孔中透着无尽的怒火,在空中划出半圆转身冲向天无常。 他的速度瞬间爆涨,三息内即将接近天无常。后者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带着铁笼轻轻闪过,用碎剑挡下了密的火焰。 “如果要我点评一下你的火焰,马马虎虎。” 天无常看着再度转身的密,随手挥出数道剑气。“当然,控制风的力量也不算强。” 密不怒反笑,身体表层火焰流动的速度变得更加迅捷,他扇动翅膀悬在空中,从大嘴中憋出了生硬的人族语言:“虫子。” 密的翅膀猛地抖动着,无数火团中混杂大量的狂风,如同散乱的流星群向着天无常袭来。 天无常带着铁笼快速后退,挥舞手中的短剑破开那铺天盖地的火团。但仅凭他的剑气也消灭不了全部的火焰,散漫飞舞的光点只多不少。 在这流星般的攻势下,密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天空。天无常的心脏猛然颤动,回过头时,身后便是那庞然大物。密影藏了风息,悄无声息地凭借速度优势和障眼法,想要从背后取走天无常的性命。 巫族老者挥动身旁的绿色火焰,破去正心鉴大多数的木修招式。这看似火焰的东西其实是一种能够吞噬生命的能量,在一次意外的研究中,老者从上古封印中提取出这股恐怖的力量,为他所用。 在不需要战斗的时候,这枚火种也需要得到充分的燃烧。巫族老者只能将它暂时封在拐杖中,平日里以自身的生命力供养。 按照巫族的年岁来计算,老者也仅仅过了巫族的中年,但因此却显现出一副苍老的模样,像是风中的残烛,面庞也变得更为阴暗扭曲。 绿色的火焰在空中肆虐,利用它得到的一切生命力在旺盛地燃烧,从火焰形状中聚形成一根根触手,疯狂撕扯着正心鉴的藤蔓,将它们腐蚀一空。 就算正心鉴一口气吃两颗明镜果,也不可能喂饱这团火焰。他的额头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心跳也在躲开触手危机后剧烈加速,仿佛下一刻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被那团古怪的东西吞噬,变成它的养料 天无常身前的菱形剑刃们从侧面分散围拢,在身后快速组成一面巨大的盾。金气从盾牌表面渗出,阻挡那震慑心魄的冲击力和火焰灼烧。 密用附带着火焰的巨爪轰在这盾牌上,在巨大的冲力下,天无常抵住盾牌的手臂立刻失去了知觉,麻痹的疼痛让他险些失去对金气和剑刃的控制。 天无常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火焰流星,它们即将撞上装着丸雷的铁笼。 他强忍着疼痛,借助这股冲击将盾牌倾斜,扣住了自己的脑袋。天无常在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重重踏在盾的背面向着地面撞去。 所有的剑刃此刻一同失去了天无常的操控,在流星火团的撞击下四散着坠落。铁笼则打开了一个缺口,让里面的丸雷掉了出来。 密嗤笑一声展开双翼跟上,狂风推动他的身体为他加速。在即将接近这两个人族的时候,密的巨口张开,打算一口将他们吞下。 天无常看到那近在咫尺的尖锐巨齿,和密蔑视的眼神。 从天无常左臂飘荡的短袖口飞出了一枚菱形剑刃,他转身将剑刃捏在手中,密瞥到那微微反光的剑刃,便急忙振翅停住风息,硬生生从刚刚的位置弹开。 如同惊弓之鸟。 巫族老者不光只有绿色火焰的招数,他也为正心鉴布置了 许多复杂的陷阱。恐怖的木质蜘蛛在正心鉴脚下不停钻出,身体内也都蕴含着一丝邪恶能量。 蜘蛛仅有拳头大,带着那火焰在四周爆裂。带刺的毒藤在地下与正心鉴的藤蔓纠缠,贪婪地吞噬着大地的能量,从它钻出地面那扭动的花苞中,盛放出喷洒毒烟的艳丽花朵。 正心鉴根本不敢近身战斗,他尝试过几种方法,但都被缠绕在巫族老者身上的绿色火焰逼退。 四周已经无处再种植藤蔓了,正心鉴舔了舔皲裂的嘴唇。但他的身后还有前线的部队,还有天锁关的防线,一旦放任这个恐怖的敌人不管,怕是整个天锁关的修士都不够那邪恶火焰吞噬。 天无常抓住一瞬的机会,重新控制住上空的所有金属坠落。密则在天无常侧面不断盘旋,口中喷吐火焰企图混淆天无常的视线。 在密的眼中,击败这个人族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前提是要沉住气。对方的剑气十分锋利,再加上那一战灭了同族近半数的恐怖战绩,让密不得不小心谨慎。只要在这里解决了他,也算是将功赎罪 密的眼神逐渐从暴怒变得凌厉。 碎剑穿过丸雷身体的空隙,将他稳稳接住。看着躺在城墙上的丸雷,天无常收回视线对上了密的眼睛。 剑刃们在密的身旁环绕,它们已经成为了密的眼中钉,无论它们在控制下飞到哪个方向,密都会风来感知其数量是否有缺失,以防天无常的突袭。 用风息化盾从侧面弹开一枚枚剑刃,喷吐火焰不断试探的密终于发现了破绽,他必须和这个人族做个了断了 密可以精确弹开每一片剑刃,适应力和战斗意识可谓极其惊人。在他的眼中,天无常就只是个拔光了牙齿和利爪的野兽,站在地面上瑟瑟发抖。 在距离天无常最近的地方,密伸出巨大的爪子逼近他最痛恨的人族,他要亲手撕碎天无常,然后带着他的碎片回去邀功。 但他却看到了天无常那双异常冷静的眼睛。 在密的上方,一道道铁柱在坠落的过程中覆盖着金气变成铁刺,它们不带一丝风声瞬间穿透了密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地面。 这也是破去新眦防御的一式,要知道在单挑的情况下,新眦的实力足以碾压密。 更何况专心的密忘记了空中尚未掉落的铁笼。 残破的翅膀抖动着想要挣脱铁刺的固定,密的眼中充斥着不甘与狂怒,他张着嘴想要咬住天无常,可喉咙上穿过的铁刺并不答应。 天无常随意唤来几片剑刃组成一柄短剑,一剑斩下了密的巨大脑袋,将城墙染上了一片血色。 他慢慢落在丸雷的身旁,剑刃们重新拼凑在了一起钻回他的罩袍。铁刺们则重新融合成为铁笼,把丸雷再次关了进去。 回头看了眼城墙上密的庞大遗骸,天无常微微摇了摇脑袋:“一路走好。” 他带着铁笼向着天锁关徒步走去,右手尚未恢复垂于体侧,现在的他消耗了近七成的能量,已经没有必要留在前线了。 这片区域下仍旧爬出许多的木蜘蛛,向着中心地带的正心鉴冲锋,毒藤也在外圈慢慢生长,将这里围成了一个铁桶。踏过小蜘蛛们的间隙,巫族老者身下的巨大蜘蛛也挥动着八根木质长腿,走向中心的正心鉴。 巫族老者心情大好,他抓起拐杖指着正心鉴哈哈大笑,似乎是在报之前被嘲笑的仇。 正心鉴则不为所动,他指着东边泥土城墙的方向说道:“老东西,刚刚我看到了一个带着翅膀的大蜥蜴掉下去了,是不是你们家的。” 巫族老者立刻停住脸上的笑意,手搭凉棚望向正心鉴说的方向。果不其然,在远处高耸的土墙上,挂着体积庞大c隐隐能看出翅膀的蜥行族战士。 刚刚流星和火焰坠落的方向,那该不会是密吧,老者又瞄了一眼天空的位置,他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木蜘蛛加快了脚步,老者手上的绿色火焰也变得更加旺盛,他必须快速结束这场战斗,前去支援好友。随着成千上万的小蜘蛛围攻爆炸,正心鉴站在藤蔓的最高处欣赏那邪恶火焰对于生命力的吞噬速度。 两只黑白渡鸦从巫族老者的眼睛中飞出,重新回到了正心鉴的竖瞳。巫族老者身体上的绿色火焰失去了往日的燎原气势,在老者身上缓缓爬动,似乎火焰本身已经知晓自己再也没有吞噬生命的机会,开始细嚼慢咽。 巫族老者呆滞地盯着正心鉴,下半身已经变成了枯骨,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是疼痛了。 正心鉴一屁股坐在藤蔓上,用兽化的爪子托着腮继续欣赏:“不枉我在这儿和你兜了半个时辰,想把我的幻鸦强行种在你的眼里,那可真费力。” 他吐出了含在口中的明镜树种子,放弃了种树的念头。 “怎么样老头,给你的幻象好看吗如果我没有收回它的话,想必在你的眼里,我已经坐在地上哀嚎着痛哭了。” 地上残余的木蜘蛛失去了巫族老者的控制,被绿色火焰吞噬得干干净净。这片大地则变得一片荒芜,生命力再顽强的植物也无法在此生存,正心鉴用脚挑起这片灰色尘土,摇着脑袋叹息。 绿油油的火焰仅存一丝,悬在了枯骨头颅的顶部,远看像是一个诡异的蜡烛。正心鉴隐约听到火焰中传出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想要让他靠近这团绿色火焰。 正心鉴伸出小指扣了扣耳朵眼,他才不像那个老头一样容易被蛊惑。轻轻哼了一声,他扭头便走。 “还要去给人治病呢,告辞” 枯骨头顶的绿色火焰中,一个微小的人形怪物艰难地对着正心鉴伸手,仿佛正心鉴是他最后的希望。在一阵微弱的风吹拂过后,这团火焰带着头骨的残渣慢慢消失在空中。 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五十七章 背叛 距离天锁关越近,就越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冷冽气息,部分回城的修士身着单薄,承受不住的修士们纷纷绕开北门,向着东门或西门前进。 天无常呼出的白气把面前飘落的雪花吹散,他右手持剑向身后斩去,将附近能看到的最后一头蜥行族战士留在这片洁白雪地。 天锁关北部城内外都飘着鹅毛大雪,空中的云兽们乱作一团,在厚实的云层中钻进钻出。他身后的战场上则远远传来连天号角声,呼唤他们的战士向后撤退。蜥行族大军停驻在北方,开始安营扎寨,仅剩一些毫无灵智的残兵仍旧朝着天锁关方向奔来。 蜥行族必定是要夜袭了。 耗费了近半日时间,天无常站在坚铁所铸的巨大北城门前,终于重重松了口气。他体内的能量早已在这漫长的路途中耗尽,看着迎面跑过来搀扶他的守卫,他无力地摔倒在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躺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内,温暖中夹杂着冰冷。天无常转了转眼睛,看见了坐在桌旁的白发伯无霜,和忙碌出一头汗的正心鉴。 苦涩的气味飘散在整个房间,天无常这才发觉他的浑身胀痛,尤其是手臂,微微挪动便疼痛难忍。他硬撑着抬起头,瞥见右臂上敷了冰凉的药膏,外面胡乱裹着一圈细细的碧绿藤蔓。 答案就只能是正心鉴偷懒。 “你醒啦身体感觉如何。”正心鉴匆忙盖上眼前滚烫的瓦罐,他不像宁然那样擅长控火,搞得地面一团乱。他又俯身在地上的研钵中捣碎一些不知名的药材,散发出说不出来的难闻气味。 “那个放电小子被巫族秘术操控的时间太长,再加上胡乱使用他不成形的法门,精气神早就透支得不行了。现在他搞得一身修为散尽,勉强活了下来。” “三皇子也不打算整他了,让他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吧。” 正心鉴放下手中的活儿,又从桌上取下白净的瓷瓶,磕在手上小半会儿才倒出了一粒黑色药丸。这位临时药师朝着天无常走来,而后者视线中逐渐冒出了那个皮笑肉不笑的面庞,鼻子里也嗅到一丝令人作呕的气味。 “吃了吃了,放心吧毒不死人。”正心鉴干咳几声,他避开天无常怀疑的眼神,把药丸硬生生往他的嘴里塞。“快吃,谁叫你睡着的时候我怎么都掰不开嘴。” 哈天无常艰难地张嘴,把这难闻的药丸咽了下去,他的眼神狠狠刺向这位劣质药师,表达内心的不满。正心鉴看他吃了药就急忙跑回去继续捣药,甚至忘了喂他两口水。 药丸卡在天无常喉咙里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把这略微粘稠的东西给吞了下去。不过好在这枚药丸的药效十分不错,天无常耳边听着捣药声,身体逐渐变得温暖,恢复了一丝力气。 正心鉴捣药的动作结束,天无常忍着手臂上的伤痛撑起半边身体,慢慢靠着墙坐了起来。 地面上躺着一个蜥行族战士的残躯,天无常的目光赶紧避开那血腥的场面,四下搜寻着自己的碎剑。伯无霜面前的桌子上则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罐,正心鉴正在专心配比药材,将它们混合后加入药汁搅拌。 伯无霜散发着浓重的寒气,紧闭双眼端坐在桌旁。 “好了,按你的方向从左到右依次服下即可。”正心鉴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伯无霜颤抖着摸起第一瓶药剂服下。 天无常静静看着他吞下所有的混合药剂,他的面色由扭曲变得逐渐缓和,身旁的寒气也收拢许多。 按照伯无霜的吩咐,负责守城和从前线回归的修士们在粗略登记了战利品后,便轮流值守夜晚的岗位,随时准备应敌。而北部的霜雪他并不打算撤掉,正好利用它们防御突袭。 蜥行族的夜袭能力出奇的强悍,甚至远超人族和兽族,让他们不得不提防。天锁关的北部和东部则飞出大量的黑白渡鸦,它们划过夜空,在正心鉴的指挥下进行监视的任务。 “你这空战打得挺漂亮啊。”正心鉴收拾地上杂乱的东西,准备把露的残骸清理掉。“整片战场都能闻到蜥行族的焦香味,话说你饿不饿。” 想和天无常搭话的正心鉴扭头看到了面向墙壁重新躺下的病人,他只能尴尬地笑笑,把地面打扫干净。一个冷若冰霜坐着,一个呆若木鸡躺着,自己还是出去好了。 留他们俩人在房间里养蛊。 正心鉴用藤蔓拖着露的尸体想要带到塔外处理,出门就看到不远处墙角里站着的矮小身影。在看到正心鉴后,那个身影急忙转身跑开,微弱的灯光下闪过一道银亮的光。 闪光的东西肯定是把刀,正心鉴看了看外面的渡鸦,确定平安无事后打算跟上去一探究竟。矮小身影绝对是丸雷,正心鉴扔 下尸体跳下一层楼梯,顺利堵住了他。 失去了力量的丸雷,就连年老的义父都跑不过,更何况是兽化的正心鉴。 “什么意思,半夜拿着刀在病房外晃悠。”正心鉴一把夺下丸雷手中的尖刀,藤蔓从墙壁中迅速生长,瞬间捆住这不怀好意的小个子。 丸雷眼珠一转,他急忙扯着嗓子大吼:“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刀在正心鉴的手中,藤蔓也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丸雷捆了个结结实实,在赶来的众修士面前,正心鉴有口难辩。 就算他想催眠丸雷让他说出实情,和丸雷有交情的修士们也丝毫不松口,纷纷指着正心鉴破口大骂。丸雷在天上破开了敌军空中近半成的力量,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成为天锁关的英雄。 吵闹声惊动了伯无霜,在天无常的搀扶下他闭着眼来到了事发地点。在听完双方的解释后伯无霜心中有了数,但他对此也无可奈何,毕竟天锁关的修士们都看到了那场提升士气的战役,而对于眼下的各执一词的琐事,他们才不感兴趣细细研究。 “丸雷根本就不会飞,要说功劳的话,天无常也可以领上一半。”伯无霜不想在这里发生矛盾和争端,解释再多也无济于事,眼下抗住这场战争才是重中之重。“没有天无常护着你在空中战斗,你也没有本事拿下这功绩,更不要说在昏迷后被安全送回天锁关。” 在皇子的命令下,这场闹剧彻底结束。 “你,你们。”丸雷很想说出眼前的几人曾把他独自丢进战场的事情,但他选择了默默隐忍。既然对方不再追究他想要刺杀皇子的事情,那也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纠缠。 丸雷越想越气,他趁着黑夜偷偷溜进关押义父的房间,救出了迷糊的丸九。 天微微亮,敌军竟没有发动擅长的夜袭,营帐们仍旧安静地停留在前线战场外,仿佛昨天攻打天锁关的并不是他们。伯无霜的眼睛总算可以看见些许颜色,他走到窗边眺望那片黑云,沉默不语。 头顶的云兽们依旧在坚守它们的职责。 丸雷偷了一匹好马,连夜带着义父直奔敌军而去。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他终于赶到了蜥行族战士的驻扎营地前,举手投降。 立首族战士们在翻译丸雷的语言后,即刻押着他们前往后方的临时城寨,面见三大部落的领头者。 他们释放出的威压将凡人般的丸雷吓到差点尿裤子,他和毫不知情的丸九哆哆嗦嗦跪倒在地,不敢吱声。 “虫子们,主上们问你们投降一事。”巫族翻译官在恭敬地听完他们的讨论后站了出来。“现在,你们开始吧。” “回,回大王,这位是天锁关的最高指挥者。”丸雷屁股撅得老高,几乎把头塞进了地面。“我们父子二人仰慕友邦许久,他可以,可以打开城门,欢迎各位大王进城。” 他现在只想投诚,他想要站在狗皇子等人的面前耀武扬威,将他们的努力付之一炬,然后重新回到天锁关的权力巅峰。 听完翻译官的翻译后,各部族的大小怪物们哄堂大笑,他们对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族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巫族的头领识别出他身上残留的精神控制,他打断了众蜥行族的讨论,谦卑地提议让他来审讯。 丸九微微抬头瞄着侧面的怪物,他小声说道:“干儿子,你这是引火自焚你知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丸九的视线忽然对上了身旁站立的蜥行族战士,他急忙伏下脑袋不敢吱声。 丸雷并不搭理他,在他为自己的复仇计划得意之时,面前走来一位矮小的巫族法士,将激动的丸雷从地面搀扶起来。 片刻后,丸雷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那些怪物们面带笑容大声议论着,虽然他们的先锋部队折损了大半,但论整体实力来说,推翻天锁关也只不过是半个月的事。如今又有了新的情报主动上门,他们也很乐意在减轻损失的情况下,先让天锁关陷入内乱。 丸雷从失去意识的状态中醒来,他已趴在那回程的马匹上。丸九驾驭这匹快马慢慢悠悠地走着,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迷茫,西风吹动花白的须发,他遥望着远方朦胧的天锁关。 身后传来丸雷的痛苦呻吟,他勒住马匹心疼地问:“干儿子,身体还好吗” 丸雷哼哼唧唧,却说不出话来。 望着面前这片残破的战场,朝阳下的丸九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是很贪心,但被丸雷骗到敌军阵营的他并不想出卖自己的种族,他想起了伯无霜说过的话。 “丸雷啊,我们往东边逃吧,不要做这种” 他的胸膛瞬间被尖刀刺穿,不知何时坐起的丸雷掏出他贴身的武器,狠狠刺入义父体内。丸雷的眼神中就只剩仇恨,和被灌输反间计后的麻木。 丸雷毫不留情地推下这曾经的天锁关城主,任凭他在冰冷的地面扭曲嚎叫,策马奔向他曾经的家 园。 “三皇子。”丸九瞪大浑浊的眼珠,望着远去的马匹。 蜥行族已经连续两日没有任何冲锋的迹象,天锁关修士们的神经也越发绷紧,不停地修建防御工事,以免对方的疯狂反扑。 而小道消息也从四方八方涌入天锁关的中央高塔,讨论的大都是关于前几天的冲突c城主的失踪谜团,更有惊人的消息显示,那位年幼的三皇子即将承受不住战争的压力,想要逃离天锁关。 立下赫赫军功的大佬们都在蠢蠢欲动,但他们都按住了躁动的心,在一个矮小修士的建议下等待他们称王称霸的机会。 西部战场上奋力冲杀的蛮牛头领也接见了这位矮小修士,他一眼就认出了兜帽下隐藏的丑陋模样。他和满厅的属下哈哈大笑,继续聊着那堆积如山的财宝如何分配的话题,和他们光明的未来。 丸雷不卑不亢地站到他们厌烦为止,他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他找到了真正的出头之鸟。 第五十八章 真正的绝望 正心鉴正在灯下给伯无霜换药,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治疗,他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只是视力还有些模糊。 楼下却突然传来了喧闹声,一群修士击倒了楼下的守卫朝着楼顶跑来。正心鉴刚要伸手拨开门闩,门板就在他眼前瞬间破开一个大洞,半个盆大的手掌朝着他的面庞抓来,巨大的冲击将这小木门撞碎。 正心鉴竖瞳猛地睁开,藤蔓从他的衣袖中快速生长,在一块门板碎片即将撞到伯无霜的关头及时拦下。两只兽爪迅速夹住对方的大手,却被那蛮横的力道推得飞到天无常的身边。 为首的高大汉子他曾在战场上见过,是那位举着重锤c名叫千回的蛮牛男子。即便此刻那骇人重锤没有握在他的手中,那高大魁梧的身躯依旧散发出惊人的压迫感,那是正心鉴向往的身材。 力气大罢了,正心鉴从身后摸出一枚种子。他们可是直面过伏陵的修士,才不会怕他。 魁梧男子身后跟着一群修士,他们静静站在门口,嚣张两个字差点就写满他们的脸。一眼望去,除了千回的跟班,剩下的修士基本上都是某几个区的小头目。 正心鉴咂咂嘴,庆幸在场的修士也就千回能打。他操控藤蔓将门板碎片重新拼凑在一起,举着勉强完整的门板往对方身上怼:“照顾病号呢,有事儿明天说。” 千回略微覆盖了土金之力在手掌上,用蛮力直接将门板连带藤蔓一起拍碎。伯无霜微微闭着眼睛,面对耳边传来的闹剧,并没有发怒。他心中清楚,天锁关的修士可以共患难,但他这个领导者的位置,所有实力强横的大佬都在觊觎。 毕竟是肥差,丸九的仓库就是典型的例子,再加上这几日的和平,让他们有了多余的心思关注这件事。伯无霜轻轻吐了一口寒气,舒展四肢站了起来。 “有事还是现在说吧,千统领。”伯无霜闭着眼面向门口站着的的所有人,他按住正心鉴的肩头,轻轻将他拉向身后。“让我猜猜看,诸位大人今晚关照我们的原因。” 魁梧男子哼了一声,和贴身的几个跟班交换了眼神,他们立刻匆匆下楼,站在不同的地方放风。他则向前几步,扯过一张桌子坐了上去:“那就有劳三皇子了。” 伯无霜面带微笑,他将自己方才坐的凳子用手搬到男子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然而这位被皇子尊称统领的千回看也不看,他抬起宽大的脚将凳子使劲踩碎,轻蔑地看着伯无霜。 伯无霜按住身后的正心鉴,让他坐到天无常的身旁。 “千统领,既然您不给面子,那我们就把话说个明白。”伯无霜在房间内踱步。“外界传闻我要逃跑,但我若是空手跑了,天锁关就会无人管辖。” “就这些”千回的手心里攥出一把汗,他也算是冒着风险前来逼迫皇子,想要将领导权先一步握在手中。但他面对眼前看似年幼的皇子,的确拿捏不住软硬的态度,毕竟他和手下都是一群粗人,论计谋,他们加起来也顶不上昨晚的小个子。 那就只能来硬的。 “当然不止,毕竟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天锁关城主的位置。”耳边三皇子的话音刚落,千统领这才发现伯无霜的眼睛早就睁开,并上下打量着他。 “放屁”千回打了个寒战后猛地站了起来,对于他这样更加五大三粗的人来说,上阵杀敌所向披靡,但永远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也是被丸九嫌弃的原因之一。 门外的修士们虽知道天高皇帝远的俗语,但面对真实存在的山海城皇子,还是心存一些尊敬和畏惧。他们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在什么样的时间点站出来,为他们的老大说话。 伯无霜噗嗤笑了出来,他无奈地让正心鉴取出天锁关城主的信物和文牒。 天无常的剑刃贴着墙壁滑动,重新挪回他的罩袍,正心鉴背着手将兽爪收回,从床底拖出了皇子所说的几样东西,将它们打包。 “都放松一下吧,既然各位有这样的需求,那我也不好说什么。” 伯无霜捧着包裹走到千回面前,他笑着说道:“从来到天锁关的那一刻起,我就和前任城主丸大人说过。为了保护天锁关我们才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称王称霸。” 千回偷瞄着门外的人群,他扯着脖子大喊:“那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千某人想称王” 正心鉴翻了个白眼,和这种呆瓜对话,这事儿根本就没玩没了。门外的修士们也开始相互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在躁动中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伯无霜散发出寒气镇住他们后,才得到了插话的机会:“诸位勇士,请听我一言。从现在起,天锁关的一切事宜就全权交给千统领,无论是站岗放哨,还是排兵布阵,我们三 人只负责提供建议,尽力辅佐忙便是。” 众人愣在原地,屋外的过道变得鸦雀无声。他们望向屋内一头雾水的千回,所有人都没有设想到,这件事会变得如此轻松惬意。 千回舔了舔嘴唇,他清清嗓子想了好一会儿:“真的”门外有修士回过神干咳两声提醒他,他这才恭恭敬敬接下了包裹,在掌中掂量掂量。 伯无霜微微眯眼,看着目光飘忽不定的千统领:”当然是真的,除非你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吩咐我去做。” 千统脑子开窍般接过话茬:“臣不敢胡作非为,还请皇子多多指教。对了皇子,咱们什么时候向天锁关臣民宣布此事臣怕众人不服,对我不利。” “即刻起拟定告示,我会向所有人宣布退位。” “太好了,不过臣还有一事。”在跟班挤眉弄眼的提示下,千回才想起丸雷吩咐的事情,他搬着新的凳子满脸堆笑,跪在伯无霜身旁。 “臣任职天锁关城主后,皇子您是否可以离开天锁关不然您在这儿一是委屈,二是难免会有人不服我的管教。” “可以。”伯无霜收敛了笑意,结合近日的传言和关外的和平安宁,他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伯无霜的一腔热血此刻已被消磨殆尽,也无意在此多做停留。 “正好我身中剧毒,需要调养。”伯无霜吩咐身后二人收拾东西,准备在散出告示后离开天锁关。“千城主,我们去宣布吧。” 然而屋外的修士们得寸进尺,他们害怕着急全区将领头目宣布之后,会发生暴乱,便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想要让皇子想个新的法子。伯无霜甩了甩衣袖,他向后退到房间的中央,风在脚下旋转。 “我们离开之后,你们最好启动护关的大阵。”伯无霜的言语中透出一丝怒意,狂暴的风息在房间内快速涌动,直接将屋顶掀飞。 头顶的厚实云层散去大半,星空重新显露在天锁关上方,但他们也无心欣赏。伯无霜率先飞出,正心鉴的脚下则钻出一头云兽,托着他跟了上去。 碎剑滑过天无常的右臂,精准地切开那固定药膏的细小藤蔓。舒展手臂重新找回感觉,碎剑被紧紧握在天无常的右手。 他飞快运转体内能量,对着门口的千统领切出数剑。千回见天无常的气势非凡,认出了这位小有名气的斩龙剑客,他大喝一声,藏在门外的巨锤破开墙壁飞到他的手中。 千回双手紧握重锤,重重将它砸向地面。裹挟着金气的岩石从地板下破出,挡住了天无常狂暴的斩击。 碎剑灵活地载着天无常离去,无人敢上前阻拦。千统领握住巨锤锤柄,死死地望向南方飞去的三人,破口大骂。 他重新将巨锤扛在肩上,把装着信物的包裹随手丢给跟班。众人的气氛则缓和了许多,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高塔,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提前庆祝那未来的天锁关之主。 拦下剑气的岩石无声无息地碎裂,截面光滑如镜。 天锁关大部分的人族早已向南撤离,酒馆中一片狼藉,成为了修士们的欢乐窝。千回等人大大咧咧赶走了那些偷偷喝到烂醉的修士,派人去仓库搬来好几缸美酒。 “诸位。”千回端起海碗,他在天锁关受尽委屈,今夜终于迎来拨云见月的时刻。“感谢诸位兄弟见证属于我的荣耀,等我顺利做上城主职位,你们人人都能做大官” 众修士红光满面,他们陪着千回痛饮美酒,畅聊未来的飞黄腾达。 街道上点起的夜灯却在慢慢熄灭,负责城内辎重和后勤的修士们被暗中杀害,倒在这无声的夜里。酒馆外一片漆黑,千回和手下们喝得酩酊大醉,全然没有发现四周的异常。 各区的头领各自派出杀手,他们默契地围住酒馆等待时机。 千回酒醒了一大半,面前兄弟们的惨状令他在这片寂静的区域哀嚎。他愤怒中挥舞着肩上的巨锤,挡住了数次致命攻击。 岩石碎裂,大地震荡,他的咆哮声不绝于耳。千回浴血奋战,反杀了十几位刺客后被一刀扎进头顶,重重倒在酒馆中。 灯火重新点亮,策划这件事的参与者们在黑暗中现身。矮小的身影慢慢踏过千回的尸体,找到了天锁关城主的信物包裹,他打开包裹,翻出了城主信物。 “远道而来的各位大人,不知这个沉甸甸的信物,该交给”丸雷的五官在酒馆摇曳的灯火中变得扭曲渗人,他坐在酒馆里欣赏着外面新的混战。 街头停驻的透明渡鸦扇动翅膀远离这片战火,伯无霜默不作声。 第五十九章 兽神苏醒 伯无霜三人在风中加速向南方飞去,在不眠不休的四个日出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星垂关的边境。 敲开村庄中唯一酒肆的大门,带着黑眼圈的伯无霜掏出一枚金币:“麻烦来一桶饭和十碟菜。”吃饱喝足的伯无霜向店家打探关于兽族的消息,却得到了星垂关无事发生的答案。 兽族居于山海大陆的西南角,他们的族人能够沟通自然生灵,大到熊虎,小至鱼虫,在整片大陆上都遍布着他们的眼线。 山海城皇宫内,每年都要为此花费大量的金钱和精力,派遣正家等木修去处理皇宫内的一切自然生灵,以免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就连蜥行族内部也不例外,全部由巫族掌管相关的事宜。 因此在山海城人族撤离的第一个夜晚,兽族的兽王便知晓了古神伏陵和人族的决裂。 连夜商讨到天明,兽王带着七十二部兽众来到了兽族的最高机密区域,位于兽王殿西方后山下的神殿。 说是神殿,但凭借兽族的建筑技巧,并没有像人族那样呈现出富丽堂皇的姿态。外观整体以巨大的白色石砖雕刻,显露在地表的粗犷模样远看像是一匹饿狼的兽首,在岁月的侵蚀下逐渐发黄并覆盖了一层青苔。而在这兽首的巨口下,则隐藏着深入地下并难以想象的庞大空间。 兽王派手下押来上千惨遭折磨的人族修士,亲自启动了神庙的机关,他按照古老石碑的要求完成那极为血腥的祭祀后,恭敬地跪伏在神庙前。 兽众们不敢迟疑,他们匍匐在地面,口中称颂始祖的伟业。那封存在神殿最下方的,除了传说中的海量秘宝,还有那兽族的古老记录者,坠落在天地间的杀戮化身。 类似的传说数不胜数,兽神的形象也是千奇百怪,流传在兽族的每一个种族中。 鲜血顺着洞口缓缓流淌,在半柱香后神庙内传来了微弱的呼吸之声,然后太阳从初升挪到正午,从洞口传来了好似梦呓的声音。 兽王给身旁的狐族祭祀使递了个眼神,祭祀使微微行礼便起身上前,念诵着兽族人完全听不懂的古老语言,唤醒洞底的始祖。 呼吸声在祭祀使的一字一句中渐渐消失,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极其腥臭的气味,从洞口疯狂涌出。对于那些嗅觉异常灵敏的兽族来说,这简直是场毁灭性的灾难。 兽王身后的兽众中,已经有几位忍耐不住当场呕吐的,剩下的兽众或是抬头看向天空,或是焦躁地扭动身体,试图转移对气味的不适。 祭祀使丝毫没有受到腥气影响,仍旧恭恭敬敬地念诵着他们一族传承的祭祀文章。这是他们流传千古的使命,历代狐族严格恪守职责,将古代兽语和文章烙印在血液中,为神的重现做好充足准备。 他们是历史长河中第二次召唤兽神的一批兽族,而上一次兽神在这片大陆上的肆虐,被伏陵亲自阻拦,用岩浆的狂暴力量将他逼退到大陆南方。 洞口前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形身影,他发出一句类似疑问的声音,祭祀使连忙低下头,用古代兽语解释着山海大陆目前的状况。 人形身影听完这段废话,他紧闭双眼一步踏出,数息后又回到了洞口。身前低着头的祭祀使赫然发现,那枯瘦如柴的手中,提着七个洒着血的头颅。 正是那几位忍耐不住气味的兽众。 在得知了谁是如今的兽王时,这位兽神流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布满血丝的重瞳猛地睁开盯着祭祀使,枯骨般的下巴一张一合,发出渗人的骨头摩擦之声:”兽族,兽王,废物。” 祭祀使瞟了一眼当前的兽王,他对此也非常无奈,只能硬着头陪着始祖一起辱骂。祭祀使已经活了近千年,在他眼中,这位兽王的实力就算对上山海城的将军,就连半成胜算都没有。 更何况手下的兽众他也打不过,完全是依靠老兽王的关系网才牢牢坐稳。 在啃食祭祀使派手下送来的数百人族修士后,兽神这赤身裸体的皮包骨头似乎有了一丝血色,肢体行动也变得更加灵活。 而兽神复苏的这一刻,伯无霜等人还在奔赴山海城的北天门战场。 第三天中午,玉亭关的老将军府内传来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玉亭关南方所有大小城镇中的人族,全部被兽族剖去心脏,而派遣探查的斥候部队也有八成丧命在天锁关外的路上。 老将军急忙唤来玉亭关城主等掌权者商讨此事,他们各自的情报尚未梳理清楚,老将军的探子又火速递来新的消息:玉亭关城南已经沦陷,而来犯者仅仅只有一位。 老将军脸色巨变,他二话不说撞开墙壁,向南方冲了出去。 将军府内负责端茶递水的奴仆中,其中一个人的手慢慢变 成了带着赤红绒毛的兽爪,他穿过人群快速扭动灵活的手臂,让他们的喉咙绽放出血花。 他舔了舔爪上的新鲜血液,重新变回狐狸脑袋后望向老将军等人离去的方向。此人正是狐族的祭祀使,兽神带着他来到城南之时,他便趁乱变作人族,在城南处不停变换身份给老将军传递消息,直到混入将军府中。 玉亭关城南的大部分修士也都向着南方围了过来,在所有人的包围圈里,一个全身包裹着血浆的人形生物静静地站着,四周的人族残骸让围观者们触目惊心。 老将军和城主对视了一眼,他借助修士们的围攻悄悄在地下释放出自己的力量。再蛮横的家伙,一旦陷入了老将军的沼泽领域,就别想轻易逃脱。 人形生物扔掉了手中已经死亡的玉亭关卫兵,在他眼中,只有活物才是值得玩耍的对象。 老将军见时机成熟便大喝一声,包围圈内的泥土在怪物脚下快速涌动,泥水则翻滚向上喷吐出气泡,将整片场域瞬间变成了泥沼。 老将军直接释放出绝杀法门,泥浆迅速包裹住怪物,硬生生地将其往下拉扯。 这是艾大叔曾见过的泥犁地狱。 城主则立刻指挥所有修士集中攻击,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恐怖能量从四面八方向人形怪物宣泄,用来驱散他们心中的恐惧。 狐族的祭祀使站在将军府的最高处,不动声色地欣赏远方的一切。在前往玉亭关的道路上,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兽神的威能。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不死不灭。从古至今没有兽族可以告诉他们的后代,为何如此强大的兽族之神会把自己封在地底,让他的种族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到濒临灭绝的时代。 但他现在十分清楚,对于有血有肉的生灵来说,兽神就是绝对的死神,定是远古时代的兽神因为太过暴虐,被更高的神灵封印。 泥浆中的生物被各式各样的攻击打得东倒西歪,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甚至可以看到泥浆包裹的人形怪物残缺了数十块血肉。 他们击杀过不少难缠的兽族,就算肉身再强悍c生命力再顽强,被如此庞大的能量破坏,也绝不可能有救。 老将军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旋即下令所有的修士停手,黑水在泥潭四周的气泡中喷涌而出,从八个方向围住了那团渗出血液的泥浆。 兽族大军都不敢轻易踏过老将军的黑水,这个不明来历的生物就算再强悍,此刻也怕是死定了。城主望着泥浆捋了捋胡子,稍稍放下心来。 如果能看到泥潭中的恐怖景象,确实能更加令他安心,那头怪物的身躯千疮百孔,几乎是一坨堆在泥水中的烂肉。 但泥潭里似乎传出一声奇怪的低语,老将军皱了皱眉头,黑水在他的控制下鼓涨成一个变形的黑色气泡,然后快速压缩变小。他要直接结束这个不明生物的性命,以绝后患。 玉亭关需要抓紧时间履行抵御兽族的职责,若是这个怪异生物在城外还有几只,必定会给山海大陆的人族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 黑水气泡已经压缩到了人头的大小,老将军手臂的青筋暴起,像是古树的粗壮根枝般交错。 参与战斗的数千守卫和修士在城主的调遣下,或是有序撤离这片需要清扫的废墟,或是前往南方调查情报。城主布置完一切转过身后,才发现了老将军的不对劲,老将军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头上的汗也在肆意流淌,甚至糊住了老将军的双眼。 城主顾不得疑惑,他急忙用袖口帮老将军擦拭一番,紧张地看向那团气泡。 “来人把他们叫回来” 气泡两侧则飞速膨胀,似乎有六根细长的物体想要强行破开这团黑水。黑水中爆发的声响变得越来越大,扭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老将军再也支撑不住那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城主怀中。 黑水气泡重重摔进泥浆,失去了动静。 城主赶紧派土修将泥潭封锁,在泥潭外侧火速布置了印刻大地符文的屏障。他扶起那昏迷的老将军,在老将军的痛苦面庞上,他看到了生命力的急速衰退。城主心中升起了一股极为不祥的感觉,他命令众人加快速度布置,增派现场的守卫。 泥潭中央逐渐有新的了动静,一团黑色的细长身影从中脱出,瞬间跃向远处的人群。他们辛苦布置的屏障就像纸一样薄,被怪物随意撞碎。 在覆盖怪物的污浊泥浆下,城主只看到了从背后伸出的蜘蛛状模糊肢体,和肆意撕咬修士的尖锐牙齿。 吃饱的兽神又屠戮了一成的人族修士才肯罢手,他再度改变身体的形态,吐出大量的麻痹毒雾穿梭在整个玉亭关城内。 两个时辰后,兽王派出六十五兽众带着兽族大军出发,扫荡完沿途的一切后才匆匆赶到,顺利接管了玉亭关。 兽众们派遣各部兽族士兵,连夜将玉亭关内的人族集合关押,废掉了所有修士 。 城主府的殿堂上,兽神高坐在最上方的骷髅座位,狐族祭祀使站在他身旁悉心伺候,不敢有半句怨言。兽王跨过殿堂的大门,在平复紧张的心情后携兽众们前来参拜兽神。 兽神依旧保持人形状态的身体,只不过和刚钻出地下的模样大不相同,他的肌肉变得更加结实饱满,健硕有力。他华丽的人族衣袍下,三对手臂散乱堆叠在扶手上,上面布满了黑色的狼毛,利爪也在灯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兽神的头则是标准的狼族头颅,只不过两侧细长的赤红眼睛中,带着重瞳的眼珠增添了诡异的感觉。 衣袍下,兽神同样穿着人族华丽的裤子,一双赤脚也和人族相差无几。 兽王与兽众立刻伏倒在地,尽管地面上人族所制的华贵地毯光洁如新,但他们仍然可以嗅到地毯下的血腥气息。 微微转动重瞳的兽神并不理会他们,他尖锐的利爪轻轻扣了扣扶手,祭祀使则微微低头,立刻吩咐兽仆取来人族的奴隶。 兽神需要的点心轻轻抬放在他的面前,人族奴隶埋低脑袋战战兢兢,动弹不得。为了让人族不会因为过于惊恐而污了地面,从而惹怒兽神,兽奴们会提前将人族仔细清洗一番再呈上来。 兽神伸展六只手臂前倾,诡异的血红眼睛紧紧盯着面前新的猎物。嗜血如命的兽神嗅着人族的气味,他颤抖着身躯尽量压制心中的杀戮欲望。 殿前点着的蜡烛短了五分之一,人族的残骸从台上抛了下来,重重摔在兽王面前。乌黑的血液浸湿了这片地毯,兽王闻着残骸上的腥臭气味,脸上略微挤出不满的神情。 他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兽神从台座上慢慢走下来,伴随着骨头的断裂声和肉体的撕裂声,当他走到兽王面前的时候,完全变作了人族的样貌。 下一刻,兽王的视线天旋地转,带着浓密毛发的兽神越过身后惶恐不安的兽众们,大步向外走去。 兽奴们急忙上前清理地面的污浊,更换新的地毯。他们在狐族祭祀使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其中两个豚族兽奴用旧地毯裹起兽王那瞪大双眼的脑袋,一步一步踏出这座血腥殿堂。 第六十章 星垂关的兽族 天锁关内乱,浮岛更是声称不会帮助其他人族。在伯无霜看来,失去天锁关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但他并不知道,星垂关早就迎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沦陷。 在悄无声息地拿下玉亭关后,兽族将普通的人族安置在城内分区饲养,大批的兽人日夜巡逻,严加看管。而剩下的兽众们全部奔走在玉亭关附近,向着散落的门派和边境进攻。 而兽神仅凭他的肉身力量,在祭祀使的建议下直接潜入了星垂关的城主府,活生生将他吃掉。祭祀使则变化成了外貌无二的城主,无论是声音还是气味,都完全一致。 他就这样轻松掌控了整个星垂关,成为这片广阔区域的主人。 随着城主府内需要的精壮青年修士越来越多,而且他们只进不出,各区的掌权者们从猜疑城主换了爱好,变成了真正的猜忌。 越来越多的流言从上向下传出,但就是没有人敢直接发出质疑,只能背地里议论纷纷。 祭祀使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派人私下处理这些嘴快的蠢货,要么重金贿赂,要么直接暗杀,不留任何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主府内从上至下全部变成了兽族的傀儡。 调来的兽族们都在竭尽全力运作,为了让兽神吃得开心。 伯无霜并不清楚来自兽族的渗透,他带着天无常二人亲自拜访城主府。按照异族战场的划分,星垂关算是大陆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兽族面临两座大关的镇压,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城主府内,城主笑眯眯地招待了三人,对他们嘘寒问暖,毫无上位者的架子。 伯无霜也亲切地和城主进行交流,半柱香后便随意找个借口推脱,说是要在星垂关城内四处转转,为父王买些古董。 “美味。”兽神的口水沾湿了他的衣服,脑袋重新变回饿狼模样。他的重瞳狠狠瞪着跪下的祭祀使,努力克制自己的杀意。“为何放走。” 离开城主府,伯无霜带着二人越走越远。他们耗费三个时辰走走停停,沿途买了许多东西,寻到一座偏僻的旅馆住下。 正心鉴终于忍不住,他左顾右盼地问:“皇子,到底发生” 伯无霜坐在桌前猛地咳嗽起来,他瞪着正心鉴微微摇头:“咳咳冰魄珠的力量太强,我压制不住了” 水流在桌面上拼凑出文字,寒气则溢出房间,逼走床下一大片老鼠后用冰封住了大小洞口。正心鉴竖瞳微开,渡鸦悄无声息地飞出,快速检查屋内的生命。 看到正心鉴点头示意,伯无霜的表情瞬间从痛苦变回了冷峻。 天无常的碎剑从罩袍中钻出,在墙壁上均匀分散出一片片悬浮的菱形剑刃。他抬手弹向其中一片,剑鸣声带动所有的剑刃抖动,共同发出频率极高的嗡鸣,屋外的鸟虫抵抗不住寒气和剑鸣,一哄而散。 “你小子居然还有这手。”正心鉴看着微笑的天无常,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对了皇子,为什么城主不对劲” 伯无霜抹去桌上冻成冰的字痕,叹了口气:“我曾来过星垂关数次,但这位城主给我的感觉并不像原本的贪官。尤其是在宴客厅内,似乎还留有人族血腥的气味。” 正心鉴揉揉鼻子,他只擅长兽化躯体进行战斗,闻气味这一块倒是没有练过。 星垂关城主是山海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势利眼,他只认钱不认人的名声传遍整片大陆,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小贫苦到恐惧缺钱的他抓住一切机会敛财,利用精明的头脑不断向上攀爬,直到进入山海之主的视野。 所以距离山海城最远的星垂关,伯道先只能放心地交给他。除了皇城内的一切,所有的金银财宝或是香车美人,只要这位城主开口,山海之主都会尽量满足。所以他虽然十分贪财,但剩下的全部都是对山海城的忠心。 每次皇室驱车前往各大关巡城的时候,伯无霜从不给他好眼色,更别提给他一丁点的好处,所以两个人互相看不对眼。再加上有关三皇子的预言,让这位城主更加担忧未来的财路,变得更加神经质,谈三皇子色变。 由于爱财敛财的习惯,他的身边永远有成百上千的高手潜伏在任意角落,全方位保护着他。然而今日接见伯无霜等人,城主身边仅有两个仆人出入左右,几乎看不到几个修士。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个城主有绝对的大问题。 “难怪皇子在谈话的时候总是在试探,出了门还带我们俩兜圈子。”正心鉴想起了兽族的易形者,他眉头一皱。“兽族如果能做出这种事情不被人发现,那可就太恐怖了,街上随便抓一个人说不定就是兽族的奸细。” 伯无霜双手握拳,重重捶在桌上:“以兽族的实力,光是 玉亭关的老将军就能带兵守住前线战场。但这件事情蹊跷得很,兽族即使衰败也有着无数岁月的传承,不得不提防,我们得抓紧时间前往玉亭关打探消息。”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正心鉴烦躁地抓着头发,当初就该和老爷子学习辨认兽族的技巧。 “玉亭关距离浮岛只需不到两日的时间,我们先走向东的路去找宁然,多个帮手。”伯无霜撤去冰霜的墙壁,重新开始咳嗽。 兽神的重瞳略微转动,他很不满意祭祀使所谓的大局,他用人族的手掌死死掐住城主模样的祭祀使,口中挤出用古代兽语编织的词汇。 “必须带活口给我。” 祭祀使喘着粗气快步离开,立刻召集兽人下达来自兽神的命令。他挑选了一些会飞的兽族精锐前去击杀山海城皇子,心中充满不可言表的愉悦。若是放在从人族崛起到如今的漫长岁月里,兽族的人绝对不敢动人族皇子一根汗毛,这是他们的常识,畏惧带来灭族之灾的常识。 收到消息的人形兽族士兵们摩拳擦掌,争先恐后地冲向情报中皇子的落脚处,那座失去联系的破旧旅馆。 “伯无霜我记得这个名字。”祭祀使慢慢踱步到窗边,推开那精雕细琢的窗扇。“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把戏,演得太假了。” 城主的面庞慢慢变回了狐面,他的表情阴森无比:“得想办法讨好兽神大人,让我也体验一下统御大陆的快感。传说中的冰之王不知道兽神大人能否分我一口尝尝。” 收到任务的兽族士兵们仍旧保持着人形,他们穿过大街小巷,迅速找到那位于星垂关最边缘地带的一座旅馆。 他们刚踏进旅馆的门槛,拿下一笔巨款喜笑颜开的老板就热情地贴了上来:“几位爷,本店” 话还没说完,领头的彪形大汉一拳将老板的胸口开了个洞,将他摔在地面。店里的客人顿时惊慌失措,无论是逃跑的还是呼喊的人,都被这群恶徒一一捉住打死。 伯无霜三人听得动静,径直破开窗口飞了出去。兽族们冲进房间的时候慢了一步,只能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等待指挥,领头的兽族伸手接住窗外的灵雀,听它叽叽喳喳汇报消息。 身后的兽族眼看三人即将飞出星垂关:“头儿,我们该怎么办,是回去向祭祀使和兽神大人复命,还是” 领头的兽族发出了低微的兽吼,他反手捏死了那只灵雀:“听我的命令,杀掉他们” 五位兽族瞬间变成鸟头人身的怪物,双翼将衣物撑破用力在空中扇动,他们直接撞碎了整面墙壁迅速追去。 领头的兽族则变化成白色猛虎的模样,迎着风扭动身体膨胀了数倍。他身上的花纹泛着耀眼的蓝光,释放出风的力量。他的爪下生风,竟在空中跑动起来。 见到这血腥暴力的场景,普通人族见了无不大惊失色,口中叫喊着兽族入侵。那些冲过来阻拦的守城修士们还未动手,就被路人变化的凶兽撕成了碎片。 手无寸铁的凡人们跌跌撞撞四处奔逃,兽族们交换了眼神,向他们扑去。 祭祀使听到了星垂关边缘地带传来的消息,他愤怒地摔碎屋内的精美器具,痛骂兽族内竟有如此蠢货。整理好情绪的祭祀使匆匆下达了全方位的封锁指令后,他来到了正在享受杀戮的兽神面前,颤抖着向兽神汇报此事。 伯无霜瞥见身后迅速追来的兽族士兵,印证了他内心的想法。他让天无常先带正心鉴离开,转身轻喝一声,释放出体内的冰之力。 “霜降。” 寒气随着风息逐渐变化出形状,一只只透明的蓝色枭呼啸着向着敌人冲去。它们掠过与追兵间的大片空中场域,散播出一粒粒细微的冰霜结晶。 鸟首人身的兽族们速度极快,他们瞬间冲过这片在阳光下闪烁的结晶,自大地以为他们的肉身可以硬扛住对方的攻势。单纯依靠翅膀飞行的他们血液冻结,赖以为生的羽毛被寒气瞬间侵蚀成碎片,体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雪向下坠落。 白色猛虎怒骂这些废物,他鼓动旋风接住那些摔落的兽族同胞,扔给地面同样无法修炼的兽族士兵,他要亲自追杀这些可恨的人族。 猛虎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口中喷吐狂风吹散了伯无霜的寒气。 然而钻入云层中的三人忽然消失不见,猛虎伸着鼻子想要嗅出他们的气味以便追踪,但一丝甜腻的气息满满飘进他的鼻腔,让他恍惚了一瞬。 正心鉴的手腕上扭动着一根略带紫色的藤蔓,其顶上绽放出一朵绿色的小花,正在向外喷吐香气花粉。看到对方吸入花粉后的片刻呆滞,正心鉴噗嗤笑了出来。 在那里猛虎耳朵微动,瞬间扑向左侧的一朵云团。还没等他高兴,他身边的洁白云层迅速将他围拢,从云层中钻出了一块块巨大而又平整的寒冰,这些冰面如同镜子般将他的身影映在其中,狠狠撞了过来。 猛虎可不是什么傻子,在更多的冰 块包围自己之前仰天长啸,风息在他的身旁扩散想要击退那些冰块,然后准备他的猎杀时刻。 事与愿违,趁猛虎愣神的那一刻,正心鉴的渡鸦强行钻入他的额头并改变了他的视角。猛虎恍惚中看到了自己的背部,和镜面中的白虎模样,他的脑袋不由得天旋地转,形态也不受控制般从兽变成了兽人,又再度变成人。 冰块间严丝合缝契合在一起,将猛虎牢牢困在那冰制的空间内。猛虎条纹上的淡淡光芒散去,在花粉的作用下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这诡异的感觉简直比断了四肢还难受。 伯无霜松了口气,他害怕的不是怪物的能力,而是怪物脆弱地死在他们手中。即使语言不通,正心鉴也能用些木修法门套话,得到重要的情报。 猛虎瘫倒在冰面上,于朦胧的黑暗中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寒意。被这痛苦折磨了许久,他绝望地任凭舌头粘在冰面,终于在昏过去的前一刻感受到了幸福。 第六十一章 他乡遇故知 带着冰封的白色猛虎,三人来到了浮岛的西部边缘。 他们并不能理解这里为何叫做浮岛,这片约有玉亭关面积大小的土地并没有浮在空中,也没有河流将它与山海大陆隔开。 伯无霜带着二人急速降落,因为他牢记宁然的叮嘱,不敢随意跨过空中领域。浮岛的边境全部由火修驻守,一旦随意掠过上空,就会被火修们释放的冲天火炮警告,如果想要直接闯进半里的距离,就会被一团神秘的火焰烧成灰烬。 经过一系列的复杂盘查,三人跨过那西区外粗糙修建的防御工事,正式进入了浮岛的范围。自从浮岛回归山海大陆之后,其他类型的修行者也在这片净土中慢慢增多,商贾云集在西区和南区,拜访的游客也络绎不绝。 浮岛西南方向的一小片区域已经慢慢成为了山海国人族落脚的地方,也经常会有浮岛人在此和外人争斗,让族长和大祭司头疼不已。 正心鉴和天无常第一次来到浮岛,周围的景色和奇特的服装让他们看得目不暇接。在这样一片祥和的气氛中,伯无霜微微叹了口气,就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整片山海大陆都陷入了战争和危机,只有神灵庇护的浮岛仍旧是世外桃源。找到宁然,虽不一定能请动钟黎捷,但或许在他的身上还可以看到一丝希望。 争吵声打断了伯无霜一瞬的思考,从西部边境上空冲进一批惊慌失措的修士,和浮岛的火修守卫打作一团。 天无常皱着眉头看向伯无霜:“无霜,那两位在天锁关见过。” 伯无霜顺着他抬手的方向凝视那杂乱的人群,他摇了摇头:“没时间管这些了,我们得快点找到宁然。”冰封的猛虎还放在境外,现在必须尽快找到他,在猛虎苏醒前审讯。 “西区那个恐怖守卫来了快散了”有眼尖的山海国商人发现了熟悉的火光,急忙拉着同伴躲进营帐。在这居住多时的人们也立刻散开,留下激烈战斗的修士们,和愣在原地的三人。 东边的火光快速划过天际坠落,于地面上升起土墙的土修正在和浮岛守卫纠缠,被这团火光猛地撞进泥土之中,刺耳的撞击声带起了浓浓的烟雾。 一只手从烟雾中探出,那人拨开烟幕拖着昏迷的土修缓缓走了出来。他挠了挠后脑勺丢给一旁的守卫,带着哈欠声说道:“大白天的还有多少人要闯进来让不让小爷睡觉了” 伯无霜的嘴角微微抽搐,远处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身影不就是宁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火焰乌鸦在空中乱飞,闯入的修士们只感受到一瞬的爆炸热量,便全部昏倒在地。伯无霜能够感受到宁然的实力变得更强,打心底升起和他切磋的念头。 宁然收回火鸦大摇大摆地往回走,他甩了甩手吩咐那些守卫:“都抬走都抬走,饿着肚子呢还得吃饭。” 他迎着阳光看向远处没有躲避的三个山海国修士,火焰手臂从他的背后伸出,恐怖的热量甚至扭曲了空气。 “喂,那边的三个,你们刚来浮岛吧识相的话就双手抱头蹲下”其中一条火焰手臂向上一抖,在空中变出三团火球,宁然微微眯眼望去,远处的人影似乎有些熟悉。 火焰手掌猛地握住那些火球,朝着目标投掷。 伯无霜口中喷出寒气,火球尚未近身就消散在空中;天无常拈住一片剑刃,轻松斩断飞来的火球,于空中爆开;正心鉴袖口飞出藤蔓,将火球瞬间包裹压缩,转化成自身的能量。 四周的守卫们看到宁然大人的攻击被外人拦下,急忙操纵各自的火焰前来助阵。然而他们即将包围三人的时候,却听到宁然懒散的训话声。 “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宁然嫌弃中吞下那些守卫的火焰,无情撵走。 “宁然大人混得还挺威风。”正心鉴跑过去张开双臂抱住宁然,却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又变强了你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得亏你在峡谷中见死不救,我成功打通了体内的脉络。”宁然开玩笑地拍拍他的后背。“终于可以种菜了。” 伯无霜倒是变得和天无常一样沉默寡言,他看着眼前充满活力的宁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三皇子,好久不见,你变得更冷了。”宁然见他和天无常安静地缩在后面,一人给了一拳。“银发小子我可想死你了,你不在的日子里可没有几个人愿意给我切菜。” 他们边走边聊,来到了宁然在西区的临时据点。身为殿前卫候补的宁然在回归浮岛后,顺利挑战了当初选拔时的前十高手,包括穆歌在内的所有人都败在宁然手中,一度让他无比膨胀。 在被族长轻易打败后,不那么骄傲的宁然破格升为圣 殿殿卫,但前提是在西区做半个月的巡守长。所以宁然很不情愿地住在西区,协助那些守卫管理秩序。 在切菜炒菜的过程中,宁然也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了后续发生的事情,他不禁为好友们担忧,若庞大的山海国都无法抵御这场暴乱的战争,那浮岛也难免会成为风雨中的浮萍。 “这几天浮岛南边也出了大事。”宁然看着眼前如狼似虎疯狂进食的三人,不停给他们夹菜。“有好多奇奇怪怪的野兽变成了人形,一直在攻打我们的南区边界。” 正心鉴口中塞满了肉,含含糊糊地问道:“那些是兽族的人,他们怎么敢打你们浮岛,简直不要命了,你说是不是啊皇子。” 伯无霜咽下口中的菜,他惊恐地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浮岛和兽族之间,离得最近的是玉亭关”他急忙放下碗筷,和回过味儿的正心鉴对视。“兽族不可能会绕过玉亭关攻打浮岛,出大事了” 四人扔下碗筷各自释放出力量,在伯无霜的带领下迅速飞到浮岛边境外的一处树林。伯无霜破开冰牢,用风化作的手拎出了那头猛虎。 正心鉴催动秘法侵入他的脑袋,短暂控制猛虎的意识。但一番询问下,他们只听到了模糊且听不懂的兽语。 “怎么办”正心鉴的内心也很焦急,他抬头看着皇子。“都怪我没有好好学兽语,现在该怎么办。”伯无霜也无可奈何,在失去山海城之前,他只学过一些蜥行族的语言。 宁然看他们手足无措的模样,直接把万能的钟黎捷叫了过来。正心鉴和天无常第二次见到半神级别的钟黎捷,他们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吱声,上一次从伏陵手中逃脱,二人甚至来不及感谢这个救命恩神。 “想想办法,你能不能学他说话。”宁然抱着钟黎捷撒娇,看不下去的伯无霜捏住他的耳朵一起跪下,恳求半神帮忙。 钟黎捷习惯了宁然的无理取闹,在他回归浮岛之后,东区森林失去了永恒的宁静。 “可以。” 钟黎捷读取了猛虎的记忆,虽然他听不懂兽族语言,但他可以从他们的眼中看到过去和现在。猛虎的脑袋中,另一个接近半神的存在显现出来。 “在人族的栖身之所,有一个后天魔神居住在其中。脑袋似狼,形态也有百般变化,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吃人。”钟黎捷的话无疑是五雷轰顶,伯无霜和正心鉴立刻懵在原地,连接下来的话都没听清。 钟黎捷知道这些人族将要请求他出手,他略微向宁然鞠躬便消散在空中。回过神的伯无霜奋力抓向那漂浮的火焰,惊慌失措中渴求着半神的帮助。 宁然使劲抓住他的手臂,防止伯无霜做出蠢事:“放弃吧,钟黎捷说他已经两次离开浮岛的范围,没有履行好对火神许下的诺言,他不会出手的。” 看着差点哭出来的伯无霜,宁然认真说道:“虽然山海城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但你要向好的方向去想。我们几个可是和伏陵对战后还活着的人,只要你的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就得牢牢抓住它。” 正心鉴拍了拍伯无霜的肩头:“皇子,有我们在呢。” 天无常也上前一步站在伯无霜身旁,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想到钟黎捷说过的话了。”宁然操控火焰聚拢成伏陵的模样,他想要给伯无霜一点信心。“伏陵是先天魔神,按照实力划分的话一般不会超过半神。刚刚钟黎捷说那个吃人的怪物是后天魔神,那么他的实力应该会更弱一些。” “是啊皇子,我们身上还背负着使命呢,你忘了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吗我们可是要带着宁然去玉亭关探查的。”正心鉴不客气地扯过宁然,像是在推销自己的产品。 “是啊不对。”宁然一脸的疑问,只要度过今天的值班,他就可以正式升职成为圣殿的殿前卫了。他看向伯无霜饱含期待的目光,立刻把巡守长的外衣扔掉。“说吧皇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四人绕着浮岛的外围飞速前行,朝着南方飞去。 此刻浮岛南区边境外的兽族早已安营扎寨,不断派兵向北冲杀。族长忙完手上的事情亲自来到南区一探究竟。他飞过战场上空击杀了许多鸟人,直接踏进敌军的大本营。 七十二兽众中的八位兽众此刻正在商议进攻之事,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玉亭关外的所有势力脆弱无比,在兽族的大军冲锋下可以称得上是碾压,唯独这一块区域的人族比烧红的铁块还烫手,攻打了三日竟足足损耗了六成的士兵。 八位兽众将这不速之客团团围住,对方却毫不在意地站在中央。在瞄了一圈身边奇形怪状的生物之后,族长吹了吹杂乱的胡须。 “我是浮岛的族长,浮岛的一切由我来指挥,今日在下带着和平之心拜访各位朋友,是想谈判关于撤军的事情。” 听完手下的翻译后,兽众们哈哈大笑着用他们的兽语畅聊眼前的奇怪人族。族长像石柱般站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终于 忍耐不住之下点燃了心中的怒火,本以为包围住眼前人族的兽众们被熊熊烈焰包围。 “谈判结束。” 第六十二章 嗔怒之蛇 火光冲天,兽族在此安札的大军陪着燃烧的兽众们毁灭。从火焰中踏出一个魁梧的身影,肩上扛着那个会说人族语言的兽族士兵大步走向北方的浮岛。 前线战场上的兽族在震惊中乱作一团,被浮岛的修士们生擒活捉。 看到头顶上飞过的四个人影,想要追赶拦截的族长放弃了这份念头,那个与众不同的小子生性适合冒险,也算是随了冒失的艾洛。 眼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弄清兽族进攻人族的底气。 一日后,宁然四人潜入被兽族占领的边界堡垒,迅速控制住堡垒中的兽族士兵。藤蔓从岩石墙壁中扎根生长,在堵住所有兽族的嘴后,将他们捆绑在中央的大厅。 宁然三人守住大门为他放风,黑白渡鸦们则站在堡垒的每一处通风口以防万一。布置好一切的正心鉴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几百兽族士兵,从袖中放出血色的棘刺藤蔓。 “会说人话的,麻烦点点头。” 见这些兽族士兵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正心鉴按住面前的狐族士兵,藤蔓迅速裹住他的脑袋慢慢收紧。沉闷的惨叫声刺激到后面的兽族士兵,其中有几位兽人疯狂点头,生怕正心鉴看不到。 在四人的审问下,他们终于明白了战乱的前因后果。兽神的降临,玉亭关的毁灭,人族的囚禁,每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深深刺在伯无霜的心中,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差。 和山海城的人族相比,其他的几个大关并没有那么幸运。 天锁关的修士向外逃亡,足以证明毁灭的降临;星垂关有兽神隐藏在幕后,早已名存实亡;玉亭关中仅存百万普通人族,被当做牲畜饲养。 这片大陆仅存避海关和绳缚关这两处净土,但人族能否守护住它们还是未知之数。伯无霜决定尽快解救玉亭关中的人族,带领他们前往避海关逃难。山海大陆的人族已经遭受了无数的苦难,他不能放弃任何机会拯救他们。 万幸的是,兽族最大的威胁不在玉亭关。 三个时辰后,四人出现在玉亭关北门上方,击杀了附近的兽族守卫。营救百万人族的计划正式启动,伴随着透明渡鸦呈扇形飞向高空,宁然和伯无霜分别向东部和西部潜行,随时等待正心鉴的指令,而天无常需要留在正心鉴身旁,保护他的安全。 这一次动用瞳术需要完成的任务十分艰巨,他无法分心保护自己。 夕阳西下,伯无霜成功占据了一座塔楼,将其中的兽族士兵冻成冰块后藏于其中,他调动空中渡鸦的视角观察敌情,希望提前摸清敌军的底细。在玉亭关东部的屠宰场中,那宛如地狱般的场景赫然显现在他眼前。 伯无霜紧咬牙关,捏碎身后兽族的头颅泄愤。 七十二部兽众每年按照实力和地位重排座次,而座次决定了他们每一个部族能够分配到的资源。在兽神离开玉亭关后,排名前十二的兽众在短暂的议会后,迅速占领了这片肥沃土地,将其他的兽众分散调遣,派往玉亭关周围的大小城镇扫荡。 负责管理东部区域的分别是豚族c鹰族和蛇族,他们的士兵们数量极多,分散在各处街道日夜巡逻。蛇族族长正在烛火的照耀中享用今日的美餐,他忽然察觉到东边城墙内一瞬的温度变化,扔掉手中尚存一息的人族男子。 蛇首人身的蛇族兽众名为子吉,他吐出分岔的蛇信望向东方,摇动尾巴上的响铃唤来心腹。 “去东边的城墙上看看,似乎有毛贼钻进来了。”他柔软的身躯蜿蜒着爬出房屋,在爬动的过程中变化成完整的巨蛇,一口吞下面前蛇兽人身的蛇族士兵,吓得剩下的士兵变成蟒蛇模样四散。 “跑得慢,就得死。”巨蛇转动眼珠钻回房屋,将浑身骨骼碎裂的人族吞下。 然而跑得快的士兵也死得很快,伯无霜还未收到正心鉴的消息,但他已经忍不住灭掉那些怪物,为死去的人族而战。送上门的蛇族士兵无疑是他的下酒好菜,淡蓝色的枭划过他们上空,用冰冷的利爪刺穿他们结实的表皮。 在击杀数百蛇族士兵后,空中却飞来一些鹰首人身的兽族,他们的双臂依旧保持着羽翼的形态,足部呈标准的鹰爪结构,显得十分有力。这些鹰人的战力极高,他们盘旋在低空发出刺耳的尖叫,轮番进攻城墙顶端的伯无霜。 甚至妨碍到他们的蛇族士兵会被尖锐的利爪牢牢抓住,当场啄杀。 无论在什么地方,兽族的士兵总会给伯无霜带来一些错觉,甚至让他觉得蜥行族人会更加有人性。自相残杀,就是对兽族最好的形容,也是他们保持狂野本能的唯一动力。 正在消化的子吉很快察觉到东边的异常,派去的士兵中也有不少的修 士,竟然在半个时辰后仍在战斗。 “废物废物”子吉怒火中烧,今年蛇族的座次本就已经跌了下来,更是让好战的鹰族爬到了他的头上。在看到更多的鹰族士兵向着东方飞去之后,子吉决定亲自去绞杀贼人。 腥臭的气体从口中喷出,他扭动巨大的身躯随着鹰族士兵前行。撞碎各式建筑后,子吉昂首看向远方,城墙之巅上隐约能看到一个人族修士在奋力抵抗,颇有一夫当关之势。 子吉腾空而起,御风飞向那个挑衅他的人族。 远处紫色的毒气弥漫,云雾中出现了一条巨蛇朝着伯无霜发狂般扑来。后者急忙乘风飞上天空,云兽从他的体内涌出,抵御扑面而来的毒气侵袭。 绝不能被鹰族的那个家伙看轻,子吉已经忘记了他看守人族的职责,任凭地面上的人四处逃窜。 巨蛇的蛇鳞坚硬无比,伯无霜面向他同时释放出多种法门,不光冰棱无法穿透灰绿色的表皮,发狂的巨蛇快速穿梭在他释放出的寒气中,催动狂风吹散他的寒气,丝毫不受影响。 身后还有鹰族士兵的围攻,伯无霜没有任何积蓄力量的时机,这也是他的致命短板。 皮糙肉厚,再加上喷吐出的毒气,子吉在空中翻腾扭转中顺手杀掉了许多的鹰族士兵。伯无霜借势躲开他的致命冲撞,足足灭掉了一大半的鹰族。 眼看他巨蛇撞碎了高大的城墙塔楼,用以拖时间的鹰族士兵们也在空中散去,伯无霜根本来不及找到他的弱点,只能被动向城外逃跑。 巨蛇在追逐中想起了山海大陆中唯一拥有冰之力的存在,他狂笑着扑向逃离边界的伯无霜,身旁聚拢着大量的毒气。 “我认得你你是山海城的皇子”子吉欣喜若狂,若是能够活捉眼前的人族,他一定能够被兽神重用。到时候他的地位将会再度提升,超越他眼前的一切,甚至就连兽王的宝座都能唾手可得。 美梦在他的头脑中流淌,子吉张开巨口从两枚尖牙中喷出毒液攻向伯无霜,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无法得手。 毒液坠落在地,沾染毒液的物体表面翻滚出大量的粘稠气泡,从腐蚀中冒出恶心的气雾。而那些沾染毒液的植物和动物显得更加凄惨,慢慢变成了一摊脓水。 略微有些洁癖的伯无霜此刻全身发毛,他的飞行速度因此瞬间提升。 身后的子吉紧追不舍,他见追不上那个人族幼崽,身体也在变化中恢复了蛇首人身蛇尾的状态。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于伯无霜身边刮起一阵旋风,想要将他困在原处。 伯无霜催动身旁的云兽撞破这道旋风,散开的风息却在旋转中重新凝聚成大小的蛇形能量,再度将他围住。趁那些小蛇拖住伯无霜的工夫,人身蛇尾的子吉喷出大量的毒雾,附着在身体周围撞向伯无霜。 破开那些风的能量,眼看来不及逃跑的伯无霜将自己快速冰冻在坚冰中,承受住来自子吉的毒雾冲撞。冰块被愤怒的子吉撞得四处飘荡,他只能尽力控制冰块漂浮在空中,思考对策。 在子吉变变回巨蛇想要吞下冰块的一瞬,伯无霜吹散身旁的毒雾破冰而出。寒冷的冰龙已在他的手中成型,游动着冲向巨蛇的脑袋,子吉猛地闭紧巨口,任凭冰龙撞击在他的头部,将他冻结在冰块中。 “死” 就在长条形的冰块下坠之时,拼命扭动躯体的巨蛇挣脱了坚冰的束缚,他怨毒的眼睛望着上空的伯无霜,用兽族语言还击。 “为什么要反抗我弱者” 单论肉体间的对抗,子吉算得上是兽族中的顶级强者,只要猎物被他缠住,就会在皮糙肉厚的蛇身下慢慢碾压至死。即使是肌肉壮硕的牛族士兵和马族士兵,也无法挣脱他的绞杀。 眼前的人族幼崽却如此难缠,子吉终于失去了仅存的耐心,他不再想活捉那个山海城皇子,而是想着快速吞掉他,将他变成肥沃的养料。没有人可以伤到他坚硬的鳞甲,就算是鹰族的那个白痴也无能为力。 子吉仗着自己惊人的防御力,完全变成巨蛇后冲向伯无霜,他就是最强的盾,无可匹敌。 伯无霜却迎着巨蛇的脑袋飞去,风在他的身旁疾速流淌,将他完全包裹在其中。巨蛇大喜,他喷出浓密的紫色毒雾张嘴咬向伯无霜,想要将他一口吞下。 气流则弹开了那些毒雾,伯无霜趁巨蛇换气的一刻迅速弹出手指间的一枚水球,让它滑进巨蛇的喉管。在子吉即将合拢嘴巴的紧要关头,水流撑开一道微弱的缝隙瞬间冻成冰柱,让伯无霜抓住那仅有半身宽度的机会逃出巨口。 伯无霜的脚刚刚脱出危机,冰柱就被子吉的下颚咬得粉碎,他推动气流弹开和巨蛇间的距离,再次逃向远方。 子吉吐出蛇信调整空中的姿态,他对眼前人族的莽撞行为感到欣赏,如果他的速度再快一些,就能够品尝到真正的人族皇室了。 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但子吉无法看清伯无霜的模样,他擅长追踪猎物的热量,也非常喜欢欣赏猎物体内热量慢慢消失的过程。眼前的冰冷人族却悬在空中,在他面前用肢体语言胡乱比划着什么,反倒让子吉颇为好奇。 反正对方没有逃跑的动作,子吉再次变成人身蛇尾的模样,略微看清了对方的姿态。 伯无霜耐心地为将死之蛇比划第二遍,他的左手在空中蜿蜒摇摆,指向子吉。 我那只手代表的是我,子吉点点头并吐出赤红的蛇信,提前品尝这鲜嫩人族的气味。 伯无霜的右手用两只手指比划出人腿走路的模样,指了指自己。 指的是他,子吉略微张嘴准备喷射毒液。他悄悄向前挪动,只要在自己的毒液射程内,就能一击必杀。 伯无霜小心翼翼地后退,他的左手张开,像是蛇嘴般吞下他的右手,紧接着右手脱出,一枚小小的水珠丢进了左手之中。 到底在搞什么子吉一时没有明白对方的把戏,只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必要的冒犯。他的蛇头猛得向前弹出,喷洒着毒液和毒雾。然而他的腹部却在此时极速膨胀,他的猎物也操控风盾弹开了致命的一击。 子吉瞪大蛇瞳,终于明白了伯无霜表演的哑剧,他的身体瞬间膨胀成巨蛇的姿态,扭曲中想要将肚子里的水团吐出。 伯无霜松了一口气,他操纵水球在巨蛇体内变大,将后者的腹部撑大数倍后冻结成冰。子吉痛苦地倒在大地上,庞大的身躯不停在森林中跳动挣扎,直到寒气彻底侵入了他的身体,变成无数道寒冰尖刺。 伯无霜慢慢落在巨蛇的身前,他谨慎地用水团包裹住蛇头,打算取下他的一根毒牙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身影距离蛇头愈来愈近,那黯淡的灰色蛇瞳却突然锁定伯无霜,张开巨口向他扑来。 第六十三章 贪欲和痴愚 巨蛇长达一人身高的毒牙眼看就要刺入伯无霜的躯体,包裹他脑袋的水团瞬间冻成坚冰。伯无霜双手按在冰块上慢慢吐出寒气,体内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冰魄珠再度陷入不受控的状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建立在这股强大力量上的代价也在慢慢浮现。 在撬下子吉的两枚蛇牙后,伯无霜用水流凝聚出形似子吉的巨蛇模样,将残存毒液的蛇牙嵌入水流。 玉亭关东部破损的城墙上,一只雄鹰站在墙头凝视着远方。在看到昔日的对手彻底死亡后,他发出了响彻云霄的鹰啸声,将身下的蛇族士兵撕扯成碎片吞下。 子吉活了足足两千年,但他基失不会给族人成长的空间。失去了他的护佑和威慑,这些只会释放蛇毒的废物士兵不如给鹰族享用。 负责守卫东区的还有排名垫底的豚族兽众,对于压在他头上的两位老大哥,这头猪只能言听计从。名为手炉的豚族族长甚至没有享用人族的权利,只能趁着他们外出的时间偷偷吩咐手下给他带些点心。 七十二兽众中,手炉所在的豚族虽然实力中上等,但他们永远排在第十二的位置。无论排名前三的兽族花落谁家,或是一代又一代兽王的更替,豚族全部任凭使唤并毫无怨言。 即使手炉的实力远超鼠族族长和羊族族长。 巨鹰变作人形落在手炉面前,手炉正在指挥豚族的士兵捉回那些逃跑的人族,听到空中扇动羽翼的声音,他赶紧用粗壮的手臂擦去嘴边血痕,恭敬地看着面前的鹰族兽众鸣魔。 “那条蛇已经死透了。”锐利的鹰眼俯视身下的猪头,若不是他还有些用处,鸣魔甚至想要吃光数量更加庞大的豚族士兵,反正兽神不会因为少了任何一族而恼怒。 “你可以先吃几条蛇垫垫肚子,一会儿和我一起活捉那个毛贼。记住,你在地面随时待命。” 手炉身边的蛇族士兵发出恐吓的嘶声,慢慢向后退去,得到命令的手炉丝毫不客气,一把抓过他们向口中胡乱塞入,即便他们的毒牙深深刺入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一口扯断了蛇族士兵的脑袋,手炉像是吃面条般兴奋地嚼个不停。逃向远处的蛇族士兵们被豚族拦下,在激烈的混战中又破坏了他们围住人族的土石墙壁。 “跟上,蠢猪。” 鸣魔转身飞向城东,远方的天空中鹰族士兵不断和伯无霜纠缠,为鸣魔族长标记出他的位置。 手炉并不像他们一样喜欢变回原形,他保持着站立的兽人模样c穿着坚固的盔甲向着东部奔去,他也因此常被龟族和穿山族嘲讽。 他的嗅觉并不弱于狼族,在钻出土地后,手炉循着城外人族在地面上遗留的气味,找到了子吉的尸体。天空中鸣魔和小小的人形黑影你来我往,手炉寻思着自己无法飞行,便留在原地啃食子吉那尚未被冰冻的躯体。 鸣魔掌握的是金之力,和蜥行族的新眦相似,他修炼的是类似金气附体的法门。本就锐利的尖爪在金气的加持下变得更加强悍,即使那条老蛇的鳞片十分坚固,鸣魔也能用他的尖爪破开几道伤痕。 伯无霜的寒气领域在空中展开,鸣魔身旁的鹰族士兵们渐渐透支体力,在鸣魔的指挥下回城。空中仅剩几十头修行能力的鹰族勉强能够支撑,用不同的手段抵御寒气带来的痛苦。 “干得不错,人族。”鸣魔口吐人言,鹰眼则狠狠盯着面前的小虫子。“难怪子吉会死在你的手里,那个狡猾的玩意儿就算我来对阵,也会头疼不已。” 没等伯无霜回话,鸣魔低着头看向下方的族人们:“你们可以去死了死在山海城皇子的手里,也算是一种荣耀。” 鹰族士兵们面面相觑,鹰首人身的他们从体内猛地刺出大大小小的冰凌,扇动着翅膀向下坠落。 “就剩咱俩了,你可一定要让我尽兴。”鸣魔体表的金气若隐若现,附着在每一根羽毛中。如果天无常在场,他定会夸赞这只巨鹰,相比新眦那金土混合的能量,无疑是这头巨鹰修炼的法门更胜一筹。 鸣魔在兽族内甚至被称作铁鹰。 “难道你不心疼自己的同族吗,明明你可以让他们撤离这里,还能保存鹰族的实力。”伯无霜暗中聚拢寒冰能量,打算试探眼前强横的怪物。 “哈哈哈,别耍小花招了,山海城的皇子。”就算站在玉亭关的城墙上,他也能观察到远方子吉的战斗过程,伯无霜在战斗中共计使出三十五种战斗手段,尽收鸣魔的眼底。 “不过,我并不介意你拖延时间的手段,毕竟你作为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族,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一只可怜虫。”鸣魔扇动翅膀,羽翼状的金气向外飞射,密密麻麻地刺向伯无霜。 “实话告诉你,我们派往玉亭关的兵力只占整个兽族的半成,在我们可怜到无处歇脚的老巢中,剩下的兽族正在繁衍后代。” 伯无霜的冰墙被密集的攻势破开,他急忙使出风盾挡住了残存的锋利羽毛。 鸣魔展翅掠过伯无霜的头顶,用巨大的利爪抓向手忙脚乱的伯无霜:“因为这片山海大陆即将改朝换代,我们兽族将会称霸一方。” “做梦。”伯无霜身旁的水流死死顶住鸣魔的爪击,控制风息向下方的森林坠去。“就算给你们胆子,那也是痴心妄想。” 俯冲而来的鸣魔使用巨大的喙部啄向伯无霜,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捕猎了。 “想知道我们必胜的武器吗”鸣魔贪婪地盯着钻入森林的老鼠,没有谁可以离开他的视线。“乖乖给我吃掉一条腿我会告诉你的” 巨大的翅膀划过森林,无视了高大粗壮的树木。在金气的加持下,鸣魔的羽翼轻易斩断了那些妨碍到他的树木,将平整的森林削得凹凸不平。 喙中喷出一道金光,伯无霜向后抛掷的冰块瞬间击碎,鸣魔瞥见了下方认真啃食子吉的手炉,不禁在心中痛骂了那个白痴饭桶。 伯无霜面前的小小冰面如同一块镜子,他在飞行躲避的过程中观察着身后巨鹰的战斗方式,想要找到鸣魔的弱点。 他忍住被金气划伤的患处,用冰霜镇痛,同样是一场空中追逐战,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身后的巨鹰步步紧逼,眼看就要追上分心的自己。 伯无霜忽然想起在天锁关守城时看到的精彩空战,风修们为了更高的作战效率,将那些飞行怪物们的翅膀用风折断,然后尽情收割。 说不定能排上用场,为了能够顺利飞行,巨鹰的翅膀只是覆盖了一层防御用的金气。失去了飞行能力,自己就能掌控更有利的局势。 龙卷风从伯无霜的掌心成形并向后抛出,滑翔的鸣魔嗤笑一声,顺着龙卷的气流迅速上升,从风壁中飞出。 “如果是我的族人们,说不定就会在狂风中粉身碎骨了。”鸣魔得意地借助气流飞过伯无霜的头顶,从口中喷出道道金光。 “但我无所谓,我不会在乎我的族人是生是死,只有强者才能生存,而剩下的都是饵料” “你想要成为山海大陆的王,想要救下你的子民,但你有没有想过在刚刚制造的混乱中,有多少无辜的人族因你而死”鸣魔看到了他的颤抖,他更加确信伯无霜的到访并不是心血来潮,并破坏了原本的计划。 他的手上有着几十万的人质。 “想想看那些饥饿难耐的兽族士兵们,在他们面前跑过的全部是美味佳肴,你觉得他们会放过那些可怜的人吗”鸣魔在得意中狂笑,他甚至看到了伯无霜脸颊上的泪痕,和滴落在空中的泪滴,那无疑是人族懦弱的象征。 他在关押的许多人族脸上见过,无论男女老幼,他们哀嚎c颤抖,在得知了自己的命运后释放出不甘和痛苦,但他们无能为力。 “你说得对,是我救人心切了。”伯无霜转身看向鸣魔,他的眼中充满了哀伤。在与巨蛇的战斗中,他就看到了大地上流淌的猩红血液,即使在空中看起来像是一只红色的蚂蚁。 但成千上万的人族死于这场混乱。 他无法停住脚步为他们哀悼,为自己的幼稚和冲动忏悔。 “兽神的存在的确是人族最大的威胁,但我必须先救出这些无辜的百姓,才能赎罪。” “开什么玩笑论实力你的确很强,甚至可以说你才是兽族未来最大的威胁。”鸣魔变化成人形,身体缩小一倍后速度也随之暴涨。 “但你这个幼崽根本无法保护他们,就算你将他们全部救下,他们也会痛恨你痛恨你没有早点带他们脱离地狱,痛恨你没有履行皇族的职责,痛恨你直到他们衰亡为止” 鸣魔回味着鲜嫩人族的滋味,准备展开翅膀发动他最猛烈的攻势。 “这就是你们可悲的人性不如把他们全部给我吃掉,我好饿” 金色的羽毛伴随鸣魔翅膀的扇动飞出,伯无霜抹掉他的泪痕愤怒喊道:“够了” 巨大的风压在鸣魔向前扇动翅膀时,从两侧呼啸而过弹开金色羽毛。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鸣魔惨叫着向下坠去,金气虽然可以保护他的羽翼不受外物伤害,但无法帮助他恢复折断的翅膀。 水蛇从森林中钻出,狠狠地咬向鸣魔的褐色脖子。蛇牙从水流的状态瞬间冻结成冰,刺入他的皮肤,喷洒的血液也沾染了整个蛇头。 痛苦挣扎的鸣魔在地面扑闪着折翼,想要利用金气逼出冰霜蛇牙,他巨大的利爪想要抓住水蛇挣开,却不断穿过水蛇的躯体,踢出了片片水花。 伯无霜并不给他机会,子吉的毒牙从碎裂的蛇牙中脱出,猛地扎入鸣魔的血洞。 “我想,我大概知道人性会有多恶,超过大哥的恶人在这 世间不计其数。”伯无霜看着身体逐渐腐烂的人形巨鹰,轻轻吸了吸鼻子。 “但我不能坐视不管。” 第六十四章 龙虎之争 宁然老老实实蹲在塔楼中,不敢出声。在他的观念中,这种绝密的任务就要做到守口如瓶,静如乌龟。 要是龟族士兵听到这种言论,怎么说也得冲过来打他一顿。 太阳慢慢落下,遥远的东方却模糊出现了大量的鸟类,慢慢向着城墙上挪动。宁然倍感奇怪,立刻切换视角看向东区的情况。 一条巨蛇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宁然在慌乱下立刻释放出火焰攻击,想要挡住这遥远的怪物。然而他的精彩操作却把整栋塔楼炸成了碎片,在不熟练地切换回自己的视角后,他的面前站着一排举刀架住脖子的怪物。 怪物们长着鳄鱼的脑袋,却有类似于人族的身体。他们恶狠狠地押住宁然,将他带下城墙。当伯无霜成功击败鸣魔的时候,宁然打着哈欠来到了西区的一处殿堂。 这座大殿本是用来祭祀伏陵c祈求天下太平以及震慑兽族所建,但人族目前失去了伏陵的庇护,再加上兽族也有了半神的战力,驻扎在西区的兽族们就干脆拆了伏陵神像,在上面建了三个石头座位。 座位上坐着两个高大的怪物,一个长着扁平的鳄鱼脑袋,另一个则是狰狞的老虎脑袋。宁然好奇地打量四周的景象,丝毫没有担心自己的处境。 “你是什么人” 鳄鱼脑袋用蹩脚的人族语言质问下方的宁然,刚吃饱的他也没有兴趣再多吃一口,懒散撑住脑袋休息。在他眼中,底下的人族多半是从边境逃向城内的胆小鬼,以为玉亭关还是安宁的庇护之所。 宁然已经见过石头说话和马儿说话,耳边听得高大怪物声如洪钟c口吐人言,倒也是见怪不怪。他伸手掐住身旁两个鳄族士兵的脖子,将他们叠在一起后叉着腿坐下。 “在下宁然,浮岛人氏。” 坐在中间石座上的鳄鱼脑袋啐了一口,正想辱骂宁然,却被下方的小人儿堵住了话茬。 “你坐在中间,那你是这儿的老大咯幸会幸会。旁边那只大猫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宁然耐着性子拖住敌人,他知道一旦在这里打起来,将会殃及周围关押住的人族。 宁然死死扯住身下怪物的手腕,不让他们乱动。 “有点意思。”鳄鱼脑袋轻轻拍打身旁的石头扶手,给手下递了个眼色。鳄首的三个怪物还未踏出一步,便被宁然的火球击倒,在地上来回翻滚灭火。 老虎脑袋伸出兽爪向空中挥舞,一道锋利的爪痕凭空出现在宁然眼前。后者心中发毛,急忙向空旷处躲闪,眼看着身下的两个鳄首怪物被风刃劈成几段。 “这么强”宁然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风修招式,他小心地提防着周围的怪物,望向上方站立的老虎。 “妒枯,你还是这么暴躁。”鳄鱼脑袋挪挪屁股安稳坐在石座上,用兽族语言调侃着身旁的虎族族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小子,干嘛非得和他过不去。” “闭嘴,长辛。”妒枯并不想和他斗嘴,他只喜欢破坏和杀戮。“底下的人族,陪我过几招。” 猛虎弹出座位匍匐在地,瞬间变回四足的状态。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宁然,白色皮毛上的花纹在他伸懒腰的时候,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你不一定打得过那个人族小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长辛瘫坐在他的宝座上,悠闲地甩着尾巴。在今年的排次中,他一举拿下了第三名的座次,成功将虎族挤了下去。 长辛也一直不愿称自己的种族为鳄族,他时常对内以龙族自居。在山海大陆的传说中,神圣的龙族长着一张鳄类的嘴巴,无论是广阔的天空还是海洋,都是他们的领地。 他自然是瞧不起虎族的,即使其他族人描述出龙族长着鹿角蛇身鹰爪。 妒枯也不想和他计较太多,他只想专注眼前的破坏。他要将那个人族幼崽撕成碎片,然后摔在身后那条高傲的蠢货身上。 宁然终于回忆起这股熟悉的感觉,他做了个中止战斗的手势:“等一下我好像见过你这样的老虎。” 妒枯警觉地望向长辛,后者却嬉皮笑脸地扣着牙齿上的骨头残渣。 “那个老虎好像来自星什么关”宁然努力回忆着伯无霜他们在浮岛外的谈话,毕竟他从不在意这些杂乱的信息,每次听完就抛之脑后。 “反正在西边。” “星垂关”妒枯微微眯着眼睛,咧开粗壮的牙齿威慑面前的人族,他想要立刻得到消息。 “对对对,然后长得也是白毛,据说会飞。”宁然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可怜的小猫,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据说你没有亲自见过他” “我 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昏死过去了。” “长辛” 妒枯猛地转身扑向身后的鳄鱼脑袋,狠狠咬向他的喉咙。长辛一改刚刚的懒散姿态,水流在他脚下涌动,带着他的身体向下滑过妒枯的撕咬。 “等下,这肯定有什么误会”长辛赶紧用兽语解释,他可不想在这儿和妒枯打斗。 妒枯擅长的是用利爪和风刃将猎物的躯体刺穿放倒,然后用他的牙齿硬生生将对方咬死。对于没有准备好水域的长辛来说,这简直是被动挨打。 “怎么可能有误会你我都知道兽神的脾气残暴,定是你将我儿派去星垂关”妒枯顾不上殿内的小小人族,他在大殿中闪转腾挪,想要咬住面前的长辛替次子报仇。 长辛顺着水流游出坍塌的伏陵神殿,他灵活地潜入水中用尾巴扫开扑向他的狂暴老虎,将头探出水面说话。 “先杀了那个狡猾的人族他是故意放出假消息的” 妒枯不会相信这头凶恶而残暴者的鬼话,为了修炼他甚至能吃掉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方才逼近宁然的时候,他确实闻到了人族衣服上来自次子的气味。 宁然在审讯猛虎的时候眼馋他的柔软皮毛,抱着摸了小半天。 “先杀了你再替吾儿报仇” 水浪带着建筑残骸淹没了这片区域,两头高大的怪物不断在水中变换身形,他们掀风鼓浪打作一团,恨不得将对方咬死。 眼看着要殃及那些凡人,宁然赶紧操控火球将地面炸出数道深坑,引导水流灌入。 昔日的繁华街区被夷为废墟,手无寸铁的人族被高大的石墙围困在其中,面对远处毁天灭地般的打斗,他们紧紧向后缩去,用恐惧和无助的眼神盯着火神般的宁然。 “我来救你们出去,但前提是别到处乱跑。”宁然的火蛇吞没了冲向他的兽族士兵们,在没有收到正心鉴消息的状态下,他也不清楚该如何是好。 这片区域中的近万人族则互相传话,让藏在后面的老少妇女不要冲动。宁然看着黑压压的人潮,决心一定要将他们平安救出。 妒枯和长辛越打越远,他们撞塌了西边的小部分城墙后又打了回来。风浪中夹杂着二人的血液,各自身上也多出了数十道划痕。 而他们面前出现了那个人族的身影,他仰望着面前的高大怪物们,灼热的火焰从掌间升起。 “麻烦你们抓紧时间去死” 豚族族长仍在享用他的美餐,面对坡脚走来的伯无霜,他毫无戒备地大快朵颐。 “那条蛇好吃吗” 手炉大嚼着子吉的蛇肉,循着声音转过头看向伯无霜。原来他就是杀掉老蛇的修士,手炉再度把厚实的蛇皮掀开,埋头咬下一块略微腐败的蛇肉。 “好吃。你不怕我” 伯无霜倒是轻松地笑着:“我要是怕你,就不会走到你身边了。倒是你,看到杀害同族的凶手,却什么都不做。” “我们不是同族。”手炉舔了舔蛇皮下的残肉,打了个饱嗝。“我有自己的种族,只是被迫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罢了,和你这样的幼崽也讲不清楚。” 这倒是新鲜的说辞,伯无霜坐在水蛇头上,视线和手炉齐平。 “如果不是你们人族把我们逼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也不会放出那头可怕的怪物。”手炉学着伯无霜的模样坐在巨蛇的残骸上,舔了舔嘴边的血渍。 “那头怪物很早之前就出现在大陆上了,在我族的传说中,他几乎吃光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生灵。”手炉摇晃着他的猪脑袋,每一句话后带着豚族独有的哼声,这是他讲故事时最爱的动作。 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兽神的传说,让带着敌意的伯无霜听得津津有味,也慢慢放下了心中的杀意。 “所以说,如果人族没有那么贪婪,兽族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憎恨,山海大陆才能维持真正的平衡。就像森林中的生态一样,赶尽杀绝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我们两大种族间,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 伯无霜若有所思,面前的豚族族长倒是显得大智若愚。 “我们始终是敌对的关系,尤其是现在失衡的状态下。”伯无霜看着天边升起的月牙,默默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配合我释放东区的人族,我也会放你和你的族人离开这里。” “有半神介入的平衡,永远无法称作平衡。人族如此,兽族亦如此。” 手炉脱下了上半身的盔甲,慢慢盖在巨蛇的躯体上,他操控土流将子吉的残骸掩埋,默哀了数息。 “走吧。” 但他就算逃回兽族领地,也迟早会面临兽神的灭族惩罚。手炉决定在逃出玉亭关后,带着族人们远走高飞,他要向着东北方向长途跋涉,在伏陵山脉下寻找栖身之所。 和妒枯扭打在一起的长辛停止了内斗,配合老 虎围攻宁然。宁然的火焰中爆发出的强大能量让他心悸,不得不和妒枯联手对付。 在他的水域中,鳄族的士兵们实力增强了一倍有余,浩浩荡荡的鳄鱼军团不停跃出水面攻向宁然,险些将他拖入水下。 鳄鱼们的眼睛在宁然的火光中闪亮,像是足足饿了三天。 黑夜中,玉亭关北区的城墙上则爬满了老鼠。正心鉴虚脱地靠在墙边,从背篓中摸出了一枚明镜果吞下,他的第一步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接下来的休息时间就全靠天无常了。那位独臂剑客浮空出现在月下,看着微弱光亮下的鼠潮,他吐出了口中的野草。 第六十五章 山中无老虎 长辛的湍急水流并没有防御住宁然的攻击,在那震慑心魄的烈焰下,他粗壮的尾巴被完全烧断。 妒枯见情况不对,他立刻御风冲向天空,将那并肩作战的鳄族族长抛之脑后。在长辛的痛苦挣扎和咒骂声中,数根贯穿躯体的火焰枪狠狠扎穿了腹部。 他只能虚脱地在地面爬动,回归了原始的模样。四周的鳄族士兵不敢招惹宁然,眨眼间随着不受控制的水流散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宁然跳到了长辛的背上,单手握住火焰枪的枪杆:“刺猬忽律,你若是有诚意地投降,我可以饶你不死。” 长辛翻过肚皮用他的颚狠狠咬向宁然,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决心。宁然顺势跳向空中,引爆了他体内的火焰。 绝不能放过那头白虎,一旦对方前去通知兽神,那他们的计划就会彻底告终。宁然加速飞向上空,朝着远去的妒枯大喊:“下来你儿子还没死” 远处的鳄族士兵目送宁然升空,他们在窃窃私语中变化成原形,从暗中迂回到族长身边。火光中,长辛微微发出呻吟声,生命力在体内匆匆流逝。 长辛感觉自己被人慢慢抬起,他忍住皮开肉绽的剧痛睁眼看向下方。 “儿子。”为首的是从西区城角得到消息赶来的第十八子,长町。见到父亲苏醒,他呵斥鳄族士兵抓紧时间赶向城外。 “还好有你。”长辛虚脱中庆幸自己没有吃掉这个孩子,他大口喘着气,只要能够悉心照料他的伤势,他定将重回巅峰。 长町打了个手势,鳄族们踏出妒枯破开的城墙巨洞,将他稳稳放在地面。 “这是儿子应该做的事情。”众鳄族朝着发话的长町跪下,恭贺新族长的诞生。“从今夜起,我就是新的鳄族兽众。” 长辛痛苦呻吟,而这几十头鳄首人身的兽族开始了疯狂的进食。 顺着风声听到消息的妒枯停下了他的逃亡,风盾护体的他化作人形,谨慎地和宁然保持安全距离。 “此话当真”妒枯的尖爪慢慢缩回,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宁然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分柔情。 宁然见惯了他的凶恶模样,承受不住他期盼的眼睛:“你儿子现在被关押在浮岛,我的老家。至于安不安全,还得看他的配合程度。” “如果太调皮的话,可能被泡成虎酒也说不定。” 宁然快速躲过迅疾的风刃,连忙在空中摆手:“开玩笑呢虎哥,令郎顶多被囚禁在东边的森林,不可能有什么大碍。您要是想接他,我的任务结束后带你去便是。” 妒枯不愿相信眼前的人族,他宁愿听信狐族的花言巧语。 “我凭什么相信你。” 宁然看着月光下渐渐失去一些兽性的可怜老父亲,从额头印记中唤出了钟黎捷的一丝分魂:“你可曾听说过守护浮岛的半神” 在宁然的解释下,妒枯姑且相信了他的话。这则震惊三个种族的消息,他也曾听族内的信使提过,在伏陵的化身踏出山脉进攻新生之地时,被火马状的半神当场击溃。 眼前的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火焰技艺却极为精湛,让他不得不怀疑浮岛人族的战力。与他们为敌,日后还乱着呢。 “说到厉害的嘛,你们兽族貌似派了一支军队攻打我们浮岛。”宁然想起他偷溜出浮岛时见到的族长。“我们族长一招给你们家营寨给炸了,片甲不留。” 在确定方向后,妒枯想起了派出城外并向北推进的八个兽众,除了他们十二兽众留在玉亭关,那八位可是排名前二十五的兽众 那些蠢货应该没有调查清楚他们的战场,只顾着将战线使劲向前推。 妒枯站在城墙上看着玉亭关城西残留的火光,他立刻面向宁然匍匐在地:“我族能否受浮岛庇佑妒枯甘愿做大人的坐骑,以此为代价。” “您放心,我族日后只在山林中捕猎,从此绝不再吃人。” 和鳄族虎族一同守卫城西区域的,还有猴族的士兵。猴族族长自知实力不如另外两位,在宁然闯入城中时就故意知情不报,想要看看那个人族小子能闹出怎样的动静。 如他所愿,咧着尖牙大笑的猴族族长得到了两个情报:一是鳄族族长长辛战败,虎族族长妒枯下落不明,二是长辛之子长町在城外举行仪式,亲自吃掉了长辛的头颅。 猴族族长袁阙立刻派人叫来长町,准备探探那个小子的口风。 妒枯在自己的临时领地集合了全部的虎族士兵,他以族长和父亲的身份劝诫众士兵投诚,阐明了眼下的机遇和希望。 近万头虎族士兵自然会有不愿投降的猛士,他 们宁愿战死在沙场,也不愿答应族长的愚蠢决定。那些反对的虎族士兵立刻带头跳出高墙,准备揭竿而起。 越来越多的虎族士兵在他们的带领下离开这片区域。有的打算向猴族族长告状,趁机推翻他的政权;有的打算自立为族长,正在虎群中吆喝演讲;有的打算逃跑,寻找属于他们的自由。 仅剩几千虎族士兵陪在妒枯身旁。宁然从阴影中走出,惹得在场的众多虎族士兵大惊失色,虎族修士们则挡在最前方,小心提防着面前擅长玩火的人族。 妒枯拦下那些准备出手的士兵,他张开双臂挡在宁然身前。 “战争之下,兽族不会有什么光明的未来。我族的孩子们都知晓兽神的传说,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先祖,他根本就不会庇佑我等族人。” “想要在这片大陆上真正获得自由,就要付出惨烈的代价。而现在,只需要本族长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即可保佑我族平安度过接下来的战乱时代。你们来选择,是未来和浮岛的人族开战,还是在浮岛外自由地生活。” “族长” 剩下的虎族士兵们面面相觑,兽族内的残酷纷争和折磨已经伴随他们世世代代,即使有年轻的虎族想要冲破这层桎梏,也无能为力。 外面是人族,但里面也不一定是同族。 “如果你们还认我做族长,那就好好听我一次劝。”妒枯向左踏出一步,恭敬地请出身后的年轻强者。 “浮岛的火修有着足够强大的实力,更何况他们也有半神,那是真正能够秒杀伏陵的半神。只要山海大陆重归和平,我和大人定下的契约就会结束,我们就能在山林中再度团聚。” “万万不可啊族长,代价到底是什么你不能相信那个人族”他们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因为不敢相信人族的谎言。 “即刻起,你们速速重返我族领地,将剩下的三万族人带到玉亭关附近隐藏,无论老幼。”妒枯化作兽形,咆哮着驱赶他们撤离。 看着族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妒枯知道,接下来他们会迎来一场恶战。再度变回人形的妒枯单膝跪下,他诚恳地看着宁然的眼睛:“若我战死在这里,请依旧履行您的承诺。” “到时候,就拜托您来带领我的族人迁徙,这是我族的信物。”妒枯从下身围着的兜布中掏出虎符,郑重地交到宁然手上。“请告诉我唯一的孩子” 本打算诓住这头老虎的宁然愣在原地,他看着手上略沉的虎符,收起了看戏般的轻松表情:“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长町立刻认了袁阙做大哥。在他心中,只要能榜上大佬,跪谁都无所谓,长年受到父亲恶毒对待的他,骄傲地站在袁阙身旁,成为了他鞍前马后的小弟。 门外又有猴族士兵押着一头高大的虎族士兵,狠狠推了进来。袁阙吸了一口盘中的脑子,悠闲地挂在房梁上,看着不久前还盛气凌人的虎族将领。 “呦,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虎族稳坐兽族前三宝座已有数万年,不是猴族惹得起的存在。平日里就算猴族族长见了虎族的将领,都要点头哈腰一番问候。 进了玉亭关后,资源更是占了大头。 猴族士兵捂着肚子哄笑,更有胆大的凑上前戳一戳他的老虎屁股。虎族将领转身咧开尖牙恐吓那些恼人的猴子,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妒枯族长叛变了。” 袁阙拍手大笑,他跳到了虎族将领面前,一口咬下了对方的半边脑袋。 “小的们虎族的人,格杀勿论”他当着长町的面吐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慢慢把手搭在颤抖的长町身上。“鳄族的人,带头冲锋。” 黑夜中袁阙点亮了他的眼睛,火焰的力量在体内升腾,他终于可以好好地大闹一场了。 爆发的火焰毁掉了他的藏身之处,袁阙的手中抛掷出五枚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 不远处打算投奔猴族的虎族士兵还没搞清状况,就被铺面而来的鳄族和猴族围攻,仅仅一个罩面,就有数百虎族死于这场突袭。 袁阙笑着投出火球,将远处的虎族们送进火海。只不过可惜了那些漂亮的虎皮,袁阙背着手向前踱步,想要看看能不能搞到几件完整的虎皮给他做衣裳。 远处的石墙破开,一头巨大的人形猛虎扑向了战场。他疯狂地挥动手掌,在一道道风刃下撕碎了那些猴子,竟吓退了半数的猴族士兵。 “妒枯你不得好死” “虎族将士们迎战” 袁阙弹出火球破开了他的风刃,他纵身跃向高空,重重砸在猛虎身上。袁阙用灵活的双腿死死缠住妒枯的脖子,火焰在双手间凝聚,猛地按向妒枯的脑袋。 但他并没有做到,身后一杆火焰枪擦过他扭动的腰肢,刺穿了妒枯身前的猴族修士。 妒枯急忙抓住袁阙的双脚将他扔了出去,随即补上数道风刃。那灵活的猴子在空中转体数圈,用掌 间爆发的火焰能量将自己推离风刃的轨道。 “私通人族大罪大罪”袁阙的双眼发出更加明亮的红光,从眼中射出一道灼烧的能量。宁然飞过猛虎的头顶,释放出火球挡下这一击后,闪到了猴头面前。 “你去救你的族人,这里交给我” 袁阙哈哈大笑,借着火光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我当是什么绝世高手呢,原来只是个人族小娃娃。怎么,来给猴大爷送些补品” 宁然捂着鼻子扇风:“你的嘴巴好臭。” 愤怒的袁阙手中挥舞一根火焰棍,和宁然的火焰枪打在一处。宁然从未学过什么兵器招法,被对方打得连连后退,即将逼近石墙。 “小娃娃,让猴大爷教教你什么是武术”那根火焰棍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呼呼的风声将宁然造出的火焰枪悉数弹飞,无论他造得有多快。 “怎么样,想不想学猴大爷可以教你。”墙头飞下一只普通的鸡,袁阙惊喜中一把将其捉住,吐出火焰烤熟。“但不能白教,把你的脑子借我尝尝。” 袁阙慢慢吞下那只鸡,单手也将棍子舞得威风八面。 宁然却无心再陪他玩儿,远处的坐骑被上万的猴子围攻,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袁阙吐出鸡骨头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的宁然已经消失不见。 袁阙扭头望向那团飞奔而去的火光,龇牙咧嘴中跳向空中。而他停止表演棍法的时候,三只萤火虫状的火焰能量分别飞入他的嘴巴和耳朵,另外两只则飞近了他的双眼。 “要学法术就好好练法术,要学武术就好好练武术,虚头巴脑的。”宁然懒得看身后的爆炸,眨眼间飞到了妒枯附近。 在爆炸声中,这膨胀且不识时务的猴头被炸得鲜血淋漓,抱着脑袋在地上来回翻滚。 他陷入了真正的寂静。 第六十六章 鼠兔一窝 天无常站在北部城墙的最高处,早就看到了城东和城西的骚乱。派去埋伏的两个人,一边带人跑去城外打架,一边干脆直接在城内打架,一点做刺客的潜质都没有。 老鼠们在无声无息中攀岩墙壁,吱吱的鼠叫声此起彼伏,在高大城墙上覆盖了一片乌黑的阴影,在月光下显得极为渗人。 剑光从城墙上斩下,划过的硕鼠们裂成两半坠下,被后面拥挤的鼠潮吞噬,连一滴血都没洒在巨石墙壁上。天无常又将碎剑分散成数百剑刃,旋转中收割着无穷无尽的黑影。 早知道要应付这样的场面,就应该让伯无霜或宁然留下,天无常十分清楚自己战斗中的弱势,那就是不擅长攻击这样庞大而琐碎的目标。 在竭尽全力抵抗了半个时辰后,他不得已将正心鉴编造的球形藤笼带离塔楼,任凭那些黑色的c半人高的硕鼠疯狂涌入,将这高大的建筑挤压到倒塌。 被吵醒的正心鉴从藤笼中弹出脑袋,并不是很惊讶地看着那些鼠潮。 “多得有点恶心。”他抬头望向头顶的天无常。“我花费最多时间标记的,就是这边的老鼠和兔子。你赶紧去城南,我两个时辰后就到。” 正心鉴的瞳术只覆盖了玉亭关的七成,遥远南区中存在什么样的敌人,目前无法得知。 藤笼打开,正心鉴自由落下。天无常见他如此自信,便收回全部的剑刃向着南边飞去,藤笼落在脚下的鼠潮中,眨眼间被啃食得干干净净。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看向后方。正心鉴稳稳落在塔楼废墟中生长出的巨大藤蔓上,正在催动秘术。 姑且相信他一回。 巨大的藤蔓碾碎了许多黑色硕鼠,将他们转化成养料。但在生长的过程中藤蔓不断被硕鼠啃噬,两者陷入了微妙的平衡。 正心鉴耗费了足足十个时辰,用透明渡鸦标记出普通的兽族,根据它们的密集程度挑选目标种下种子。刚刚打盹结束的他终于可以悄悄施展正家的禁术,以此扭转战局。 这是正灵犀学习的禁术,有朝一日将会在蜥行族和兽族的战场上使用。正心鉴庆幸自己从二叔的书房中偷出那些书籍加以学习,但可惜自己的实力受限,只能在两里内的范围施术。 硕鼠群中,有些正在攀爬的硕鼠眼中弥漫出血色,他们的腹中则密密麻麻遍布着植物根须,一株植物从他们的体侧破开向上生长,开出一朵小小的白花。 “唁寄生。” 兽化的正心鉴大吼着催动范围内的所有种子,借助那些硕鼠的肉身快速生长。这些白花的复杂根须从他们躯体的另一侧伸出,迅速裹住了那些尚未被寄生的硕鼠。 根须触及硕鼠的皮毛,便瞬间在身体上扎根生长,它们拼命汲取宿主的力量,绽放出一朵朵的白花。白花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带些蓝色的光芒,在黑色的鼠潮中蔓延。 白色逐渐盖过了黑色,不少鼠族士兵现出人身,用手臂撕扯那些恐怖的植物落下。然而这些白花细长的茎就算被扯断,只要能够再次碰到鼠族的体表,便能重新扎根,直到吸干硕鼠的体液为之。 正心鉴在许多兽族的体内种下了种子,只要他在范围内催动这们禁术,就能将敌人悉数毁灭。看着下方掩盖在美好事物下的地狱景象,他的心头涌起一阵杀戮的快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每一个正家修士在踏上修炼之道前必背的祖训,就算正心鉴在山海城交过蜥行族朋友,他也并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 正心鉴闻着空中的花香,静静地看着绵延至地面的白色花海。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刻,失去宿主的它们将会慢慢凋零,用花瓣掩埋下方的罪恶。 此刻正值鸡鸣之时,正心鉴驾驭藤龙碾过花海朝着城北奔去。借助透明渡鸦的力量,竖瞳中远远看到了地面上黑白分明的界限。 鼠族族长莫平和兔族族长枝尾已经带着大部分的士兵,围堵在缓慢停止蔓延的花海前,面对独自飞下陡坡的正心鉴,这两位人形的兽众怒喝着使出各自的招数。 莫平修炼的是水和土的力量,而枝尾则单独修炼土之力。他们的招数配合在一起扭曲了地面,翻腾泥土石砖将藤龙困住,甚至无视了包裹其中的族人。 而那些鼠族兔族的修士们,在他们的指导下破除了白花的侵袭。 正心鉴俯视着下方两个门牙都很独特的生物,抬手打了个响指。他们身旁的普通族人体内迅速开出新的白花,复杂的根须相互纠缠在惊慌失措的士兵身上,重塑了城墙上的场景。 藤龙从泥土的掩埋中奋力爬出。 鼠兔两个种族的士兵除了擅长遁地偷袭以外,就基本上没有别的有 效战术。也因此排在十二兽众的末尾,凭借数量庞大的优势取胜。 他们无法碰到藤龙上的正心鉴,即使想要发动自杀式的冲锋也无可奈何。 钻入藤龙,藤龙会迅速恢复残缺之处,将修士们的躯体碾碎成养料;站在地面,潜藏在兽族士兵体内的白花将会疯狂生长传播,那些沾染到的兽族修士就只能尽力破除这一招,毫无战斗的空闲。 就算潜入地下,不再有阳光困扰的植物将会在他们体内肆意生长,将他们牢牢串联在地下。等到他们的生命耗尽,这些无法开花的寄生植物也将会一同死去,重回大地。 正心鉴无视身后挤过兽群追赶的两位兽众,直奔城北那靠近城主府的狼族领地。在他的竖瞳中,他看到了狼族族长轻蔑望向自己的眼神。 枝尾自然不会让他逃脱,就算眼前的这个人族没有把自己打死,在狼族兽众解决掉他后,也会找自己的麻烦。 小惩罚多半是被啃掉四肢,但大惩罚必定是被当场虐杀。兔族在兽族中的地位也依附于狼族之下,甚至每月会悄悄献祭出部分族人给狼族进食,这都是兽族中心知肚明的事情。 尤其是今年的重新排名中,狼族登上了第一的宝座。 在枝尾和莫平追赶的过程中,他们的身体上也沾了数根白花的茎,朝着他们体内迅速扎根。他们也在兽族领地内见过类似的手段,羊族的族长非常喜欢研究这种恐怖的战场利器。 他们轻松操控能量将白花的根逼出体内,它们在落下的瞬间变得枯萎。大量的蛇形拱石从地下同时隆起,像峡谷一样挡住了正心鉴的去路。 “就非得和你们打一场,是吗”正心鉴从腰上解下一个小木瓶,倒出两粒圆形的乌黑种子,像是黑珍珠般诱人。 枝尾不和他搭话,猛地跳向正心鉴的头顶,操控那些弯曲石柱砸向他和藤龙。莫平却重新变成老鼠的模样,浑身覆盖土石盔甲,快速钻入藤龙的复杂缝隙。 “无聊。”正心鉴停下操控藤龙的想法,在藤龙背上奔跑并顺手向后甩出一枚种子。枝尾的面前交叉出现两道石柱弹开那枚种子,然后用双手勾住石柱,将自己甩向藤龙背上。 身体还挺灵活,正心鉴勾勾手指,利用藤龙的藤蔓将这结实的种子拍了回来。他一把攥在手心继续向藤龙头部奔跑,脑中想着顺利塞进对方嘴里的方法。 脚下破开一个大洞,莫平的水流从洞口钻出,瞬间缠住了正心鉴的脚令他无法动弹。包裹石甲的矮小鼠人顺着水流钻出,狠狠地向他的手臂咬去。 但藤蔓将他拦截在空中,数十根藤蔓从藤龙体表断裂,重新把这半人高的石头老鼠埋了进去。 枝尾抓住这绝佳的机会,他操控石柱和藤蔓对战的同时,操控落下的的碎石土屑快速吸附在正心鉴身上,将他裹成一个泥人。 “你完了”枝尾用兽族语言兴奋地大叫,他的手掌也迅速合拢在一处。 泥人受他的控制开始摆出诡异的造型,将面向他的正心鉴反向扭曲成团,发出了令人胆寒的骨骼碎裂之声。 莫平也再次脱出藤蔓,扑向那团泥人的后背钻了进去。牙齿和尖爪疯狂舞动,他硕大的身躯穿过了泥人的胸膛,莫平舔了舔嘴边的残渣,又伸手在鼻子旁嗅着。 “奇怪,没有人血的气味” 枝尾听到了身后的细微动静,他抖动耳朵立刻跳离原地,而莫平的面前则显现出一个活生生的正心鉴。他趁莫平张口说话的工夫,将那枚黑色的种子送进了进去。 莫平干呕中连连后退,他脱掉了身上剩余的石甲,仅仅保留了拳头的部分,用以捶打自己的肚子。泥石造的鼠群从他刚刚钻出的洞口大量涌出,攻向正心鉴。 “你放的是什么”莫平惊恐地为自己催吐,但他只吐出战斗前吃下的未消化的碎肉。“孩子们给我吃了他” 巡逻街道的剩余鼠族士兵从破碎的大地中涌出,不知情的他们在族长的召唤声中迅速爬上藤龙,打算咬死这个不会飞的人族。正心鉴却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新的白花绽放在鼠潮中,莫平再度退后,口中反复念叨着不要过来,想要拖延住时间让他吐出那枚诡异的种子。他还不想死,明明有了吃人吃到饱的机会。 正心鉴防住枝尾的突袭,用藤蔓将自己甩到空中:“放心吧,那不是寄生的种子。” 莫平喘着气望向空中的正心鉴,发出尖锐的破音:“那,那这是什么” “这是一棵完整的小树。” 话音未落,莫平的腹部被瞬间撑爆,如他所言,一棵完整的灌木扎根于他的身体,慢慢在月光下舒展枝干。 正心鉴再度落下,他那停止移动的藤龙四周铺出了洁白的花朵,而未被花朵淹没的中心长出了一棵盆栽状的植物,迎风摇曳。 枝尾的石柱们也停止了运动,他控制不住下巴的抽搐抖动 ,和正心鉴面对面站在灌木两边。而这片花海的远处,依旧有兔族鼠族的修士在花丛中跳跃着,想要拍掉根茎的纠缠。 “真,真不错。”枝尾略微会一些人族语言,他慢慢俯身摘了一朵白花,将它的茎插在胸口。“不会痛,对吧” 枝尾的眼泪滴在白花上,他大口喘着气坐下,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原来这些怪物也会哭,正心鉴抱臂盘坐在他的对面,一向觉得怪物无情的他反倒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不会痛,永别了大兔子。” 第六十七章 狼者野心 正心鉴并没有破坏掉这片月色下的美景,他用力跃过枝尾上方,于远处的土地中飞出新的藤蔓,稳稳将他接住。 天空中的透明渡鸦已经接近了临界点,也正是释放进攻信号的时刻,即使左右两侧早已开战。它们在空中分裂成两半,从中钻出了黑和白渡鸦划过玉亭关的天空。 尚存的兽族士兵们仰望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不明生物,他们叫嚷中进入了防备状态。被囚禁的人族以为他们将会再次举办晚宴,不停地发抖。 正心鉴准备只身前往狼族的领地,他要亲眼见识一下玉亭关中央散发出恐惧能量的主人。 伯无霜配合手炉和他的族人,足足暗杀了城东剩余的数万兽族。若不是有手炉相助,单凭伯无霜仅存的力量,也只能勉强击败三成。 伯无霜已经不眠不休连战三场,他尽量假装体内尚有半成余力,以此提防着手炉的叛变。 手炉将豚族士兵调往城东和其他两个区的交界处,用来稳住其他的兽族士兵,但进入城北的豚族士兵却惊讶地发现,昔日密密麻麻的老鼠兔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白花。 在伯无霜利用渡鸦监视城北情况后,手炉亲自推开了城东的大门。他的肉身力量之大,令伯无霜咋舌。 城东的地面上满是云兽,为了更加安全地疏散此地人族,他只能挨个进入所谓的人族养殖场,先安抚墙内人族的情绪,再用云兽引导人族撤离。 每个区域的人族基本都有男女老少,但伯无霜在耗费了半个时辰的唇舌后,发现并不是所有人族都是那么的善良。他仅仅放出了三片区域的人族,用云兽指引他们向东撤离。 有的地方,强壮的人会将弱者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在看不清来者的状况下怒吼着驱赶眼前的怪物。在见到伯无霜后,他们感激涕零中按照他的想法有序逃离。 有的地方,人们成群抱在一团。其中为数不多的人们变得麻木,等待着怪物前来挑选食材,亦或是怨气冲天,躺在污渍中抱怨。 伯无霜也尽力鼓舞面前的人族,协助他们带上食物跟随前方的队伍。 有的地方却仅存青壮,为了多一口食物甚至将老幼病残活活打死,把他们的遗骸堵在石墙门口,方便巡逻的怪物偷吃,想要收买那些怪物。 在他们得知救援到来后,争先恐后地冲向门口的高大栅栏,竟得意地向伯无霜介绍他们的生存秘诀。 甚至有人以在墙内建立新的国家和制度,将收集到的食物统一管理在战力强悍者的手中,并在怪物进来挑人前将他们厌恶的人推举出去。 伯无霜心里清楚,这些人会讨厌的对象。 无论在哪,地面上都充斥着血痕。但伯无霜无法分清,那些究竟是怪物残杀人族的遗留,还是人族自相残杀的遗留。 和鸣魔所说的人性一样,有不少的人族在被解救后依旧疯狂辱骂他。但他们看到手炉挪动巨大的身体站在伯无霜身边时,却又能立刻噤若寒蝉,挤向前方的队伍。 伯无霜沉默无言,他想起了天锁关战役的草草结束。面对复杂的人性,他似乎清楚,又似乎不清楚。 伯无霜也很想让手炉冲进去大开杀戒,让那些做尽伤天害理之事的恶人们付出他们的代价。明明自己冒着危险前来拯救他们,凭什么要让他遭受这样的谩骂,让他看到这样的污浊场景。 但手炉并没有回应他的愤怒之言,在伯无霜重重靠在墙上思考是否该救人的时刻,他才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已经发誓不会再吃人了,或许誓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但能否让誓言变成永恒的约定,那得靠自己的意志来决定。” 前一刻在脑中将恶人全部冻死在冰雪中的伯无霜立刻回过神来,他想起了自己守卫天锁关的豪情壮志,想起了他所有破灭的计划。 他并不知道,在山海城尚未破灭之前,父王曾这样评价过自己。 霜儿的心肠还不够狠。 云兽在脚下翻腾,天空中也掠过大量的黑白渡鸦发出晦涩的叫声。伯无霜破开了石墙的大门,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些想要制裁的人族面前,寒冰的能量在他的眼中回荡。 “只有遵守秩序,才能活着出去” 狼族兽众玚琫睁开了独眼,闻到城内各处骚乱的他即刻命令狼族士兵分区防守,等待他的命令。 他的狼脸上刻着一道贯穿整个右眼的疤痕,银灰色的狼毛在烛火下透出一股华贵的气息,他耐心地坐在石座上,恭候正心鉴的到来。 原来是个年轻人族。偷袭玉亭关的人族不过四人,竟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闹出这样的动静,玚琫上下打量着 门口的人族幼崽,抚掌微笑。 未出府的狼族士兵们身上则开出了白色花朵,他们在玚琫的眼皮底下倒在地上,慢慢被白花吸收生命。玚琫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了一朵白花,放在鼻子前仔细嗅了嗅。 “不知种在你的身上,会作何感想。” 白花的茎在玚琫的尖爪上生根,但它并没有顺利生长,反而在他的指间慢慢枯萎,形似一棵枯草。 玚琫请将它碾碎,用手死死扣住倒在他身旁的狼人脑袋。狼族士兵的生命力像是开闸的流水般涌入玚琫体内,也随着身上的那朵白花变成了干尸。 仅仅三息,狼族士兵在正心鉴眼前彻底失去了生命。 “怎么样,人族。”狼人将干尸甩在脚下,用脚掌踏成两半。“你也是木修,点评一下我的力量。” 正心鉴假装咳嗽向门外退去,这种变态的能力他也不好作出评价,也不想面对。 “那个,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玉亭关,你们已经被百万大军包围了。” 玚琫的利爪变得更长,他微微躬身将爪子刺入另一侧狼族士兵的胸膛,轻易将他挑向空中破开。 “劝你不要再用那个眼睛窥探我。”玚琫眨眼间跳到了正心鉴身后,将沾着鲜血的利爪搭在他的脖子上。“尤其是想要控制我看到幻象,以你的瞳术还不够资格。” 正心鉴的大脑一阵嗡鸣,在他眼中,那些兽族都是轻易可以击倒的存在。然而身后的这个狼族,实力竟高出他们不知道多少倍。 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身后的狼人像是传说中的死神,随时都可以夺走他的命。但他无法反抗,因为他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这就对了。在我的眼中,你只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玚琫收起利爪将正心鉴一脚踢飞,后者狠狠撞碎了厅内木质的桌椅,倒在一片烟尘中。 “哈哈哈,兽化的身体。”玚琫透过烟尘看到正心鉴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的防御,再次抚掌。“我们兽族一心想变成人,享受荣华富贵,但你却想变成我们” 他掐住正心鉴的脖颈将他拎了起来:“点评一下,我的力量。” “你的力量非常强大,我很羡慕。”正心鉴俯视着面前的狼人,兽化的双手拼尽全力抓扯对方的手臂,那些深入骨髓的伤口却在肉眼可见的状态下迅速恢复。 “还不够。” “我渴望你的力量。”正心鉴唾沫横飞,伸爪疯狂抓向狼人的脸,用脚狠狠踢向他的身体。 “还不够。” “我想变成你,然后把你撕成碎片”正心鉴的眼睛布满血丝,竖瞳中飞出大量的渡鸦冲向狼人。 “很好。”玚琫带着爪痕的眼睛猛地睁开,透出一股奇异的光芒。“很显然,我的瞳术也高出你无数倍。我们很像,不是吗” 他慢慢放下了扭动的正心鉴,看到了对方眼中强烈的求生欲望。 “不要着急,你也渴望着杀戮,我们的确很像。在你这样的年纪,我就亲手杀掉了我的哥哥。”玚琫任凭血色藤蔓将他包裹缠绕,不紧不慢地扯断它们。“这道疤痕,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我能够吸收别人的生命和力量,我也同时能够赐予他们力量。在兽神复苏的那天,我甚至动了吸收兽神的念头,但很显然我放弃了。” “因为在我看到的片刻未来中,我会死得非常惨。”玚琫散发光芒的右眼仔细打量着正心鉴,想要看透眼前的人族。 “而在我的预言里,今夜就算杀掉你,我也会死在那个火焰小子手中,死在他的半神手中。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捉弄我们这样的生灵,不是吗” 正心鉴慢慢稳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他慌乱地从地上爬起退到墙边:“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说过,我想成为人族。”玚琫哈哈大笑,他也知道自己话语中透出的可笑。“我可以将我的全部力量奉献给你,想要吗” 正心鉴摇着拨浪鼓般的脑袋,他知道眼前的狼人没安好心。玚琫从他的血色藤蔓中再度脱出,瞬间移到了正心鉴面前。 玚琫伸出利爪慢慢划开正心鉴的右眼,在他凄厉的惨叫声挖出了他的眼球。他将眼球丢进口中吞下,也将自己散发光芒的眼睛狠狠挖出,塞进了正心鉴的眼眶。 “乖,不痛,很快就好了。”玚琫用力将疯狂挣扎的正心鉴按在墙上,用右手捂住了他新的右眼。“让我帮你治疗,不要乱动。” 正心鉴的左眼中流下了恐惧的眼泪,口中模模糊糊念叨着什么。玚琫向他体内注入了自己强大的生命力,他的眼睛也慢慢和正心鉴融为一体。 “我不会老去,我的恢复能力极强,但我会死。”玚琫在给正心鉴解释他的良苦用心,但更像是在安抚自己。“我能预知片刻的命运,我能随意收割他人的生命,但我会死。” “而现在,我要改变我的 命运。接受吧孩子,你不是想要强大的兽族躯体,你不是想要为亲人复仇吗看看那个火焰小子的强大能量,你也曾渴望过,不是吗” 玚琫的力气越来越小,他用秘术将自己的灵魂逐步抽离,送进那枚发光的右眼中。正心鉴全身充满了力量,他的兽身伸出银白色的狼毛,完全变成了玚琫的模样。 他拼尽全力将压在身前的玚琫推开,咆哮着冲出了城主府。玚琫倒在地上痛苦大叫,他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脱离肉体。 他惊恐地朝着屋顶的破洞上呐喊:“不快回来” 片刻之后,这位狼族兽众彻底倒在了地上,身旁稀疏地盛开着白花。 正心鉴感觉自己的脑袋即将炸裂,太多的东西灌注到了他的灵魂中,那是玚琫经历的一切,那是他痛苦的一生。 玚琫的灵魂在奋力抢夺正心鉴的躯壳,但也迎来了激烈的反扑。外貌变成银色瘦小狼人的他冲向南方的区域,在狼群中肆意挥动利爪。 “不,不。”玚琫的灵魂发出痛苦的嚎叫,他控制住正心鉴的行动,僵硬地站在血泊中。狼族士兵纷纷调转身体攻向这奇怪的狼人,正心鉴却睁开发光的右眼,讲出了另一种奇怪的腔调。 “蠢货们,是我” 他们听出了族长的声音,在惊恐中低头看向面前人族大小的狼人。但下一刻,这头狼人恢复了他疯狂的动作,将面前一排狼族士兵的头颅切下。 “你,不,能,操控,我” 第六十八章 风马牛不相及 正心鉴和玚琫不断争夺他们唯一的躯壳,吓得狼族士兵们远远逃离这古怪的生命。 城南马族和牛族的士兵撞见了那些散开的狼族,疑惑之下也只能恭敬地向他们行礼。然而他们面前的狼族士兵头也不回地撞倒他们,四处奔逃。 身后的阴影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也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胆大的牛族士兵迈着碎步举起手中的武器,在空中胡乱比划:“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人的面庞一半是人脸,另一半却在逐渐兽化,甚至连口中的牙齿都是狼族特有的尖牙。他挥拳捶打自己的脑袋,用标准的兽族语言说道:“滚开”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也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狼族。这群兽人给胆大的牛族士兵递了个眼色,他略微鼓起勇气捅了正心鉴一刀。 正心鉴的伤口在拔刀后迅速恢复,他们也随之放下心来。这样强悍的恢复能力,可不是脆弱的人族可以拥有的。 但在他们安心的那一刻,空中则挥洒出一片血花,穿过他们的正心鉴毫不留情地挥舞着锋利的狼爪,将他们放倒在血泊中。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强大数倍的狼族要朝着他们逃跑。 在似有似无的幻觉中,正心鉴看到了惊恐模样的宁然。必须加快速度冲向城南,他的口中发出渗人的狼嚎,撑裂衣袍后完全化作了一头银白苍狼,奔向他执念下的目的地。 牛c马c羊三族关系紧密,羊族的实力在三族中也稳坐第一,所以牛马二族心甘情愿地做了小弟,任凭羊族族长使唤。 守在羊族族长印灵门口的两位牛马兽众,都听到了远方的喧哗声,他们立刻俯身单膝跪下,听候印灵的指挥。 正在调配毒药灌入人族口中的印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吧,小心。” 牛马二人领命奔向城中一探究竟。牛族兽众奔圭的身上散发出狂暴的火焰和风,变回兽形模样向前狂奔。 “好兄弟看看谁先到”奔圭朝着身旁的马儿啐了一口火焰,专心向前冲去。 马族兽众胡虻则从口鼻中喷出了不屑的气息,数道白色的雷电从他的蹄下生出,奔跑速度也随之变快。 “输的蠢货要包揽明天的试药” “一言为定” 火焰蛮牛和雷电骏马在两刻钟内便狂奔到了逃散的士兵中,他们讶异地看到那些守在城中的狼族士兵。奔圭顾不上他们的比赛,急忙变作人形拦下了一头夹在狼群中的壮硕牛族。 “说说,发生了什么” 看着身旁的牛头马面,牛族士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两,两位族长大人,有一只人,不,有一只狼人杀疯了” “狼人”奔圭不解地看向胡虻。狼族想要吃饱,城内则有的是人,哪儿会因为饥饿吃掉他们的族人。“讲清楚点,不然要你好看” “有一个不是狼族的狼人,混进来了,逃向我们区域的,狼族,也被杀了好多,我们的人,也被杀了好多” “废物” 奔圭扔开他,任凭那个牛族向后逃跑。是什么东西能把他们吓成这副模样,他俩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人族的百万大军进攻此地,他们最少也能守住半年。 “走,去看看。”马面人身的胡虻浑身放出白色的电光,带着奔圭向前走去。 此刻已是平旦之时,东方微微泛出亮光,于天空中的一道红色火光中,他们看清了扑向他们的模糊身影。 划过的红色火光正是宁然,他协助虎族兽众击败了所有阻碍他们的兽族士兵,却忘记了下一步的计划。失去渡鸦视野的他吩咐妒枯看好他的族人,独自飞向城东。 他要问问伯无霜接下来的计划。 仅仅一个罩面,人影便扑倒了高大的奔圭和胡虻。锋利的尖爪慢慢刺入他们的脑袋,却又瞬间抽回。 “你,你究竟是谁” 胡虻身上流出了大量的汗液,就算他拼命放电攻向瘦小人影,也无济于事。但转瞬间他似乎认出了固定在地面上的人影,大口喘着粗气问道:“玚琫大人,是您吗” 一手承受火焰c另一只手承受雷电的人形怪物咧开了满是尖牙的嘴巴,狞笑着松开禁锢他们的双手。 “是我。” 玚琫跪在地上狂笑,他终于顺利操控了这具躯体。仰望着身旁的高大身影,他抹了抹二人流淌出的鲜血,伸出舌头舔舐。 “饿了,找个地方吃饭。” 妒枯再次和他残存的族人们强调了这次机遇的重要性,在得到族人的宣誓后,他才放心地离开城西,准备找回宁然抓紧时间撤离那些人 族。就算意志强大如他,此刻也快忍不住吃人的想法了。 在风的力量下,妒枯的速度并不亚于宁然。但在他飞过城主府上空时,竟看到了下方的正心鉴和牛族马族的兽众站在一起,像是被逼入绝境一般。 妒枯想起了宁然和他闲聊时说过的话,那就是城北也有一位厉害的木修,似乎正在完成某种特殊任务。 他急忙调转身体飞向了右下方的城主府空地。 奔圭极其讨厌虎族族长,他一直认为这头老虎凶猛的外表下隐藏的都是虚伪,但碍于两者的地位,他还是随着胡虻行礼。 “妒枯你这个叛徒也敢站在我的面前”正心鉴的口中吐出熟悉的兽语,令妒枯紧皱眉头退后。 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那个小小狼人,竟是玚琫。 “你,你夺舍了” “那是自然,我的身体好像变得更强了。虽然这小子还年轻,但身上的潜能却是无限大。”玚琫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冒出,带着几分得意。 “不过说到你妒枯,身上的人族气味倒是蛮重。”狼人的尖爪猛地挣出,打算夺走这个叛徒的命。“叛徒,就得死” “不用劳烦玚琫大人,我们哥俩儿出手便是。”身后的牛头马面站了出来,想要在狼族兽众面前表现自己。 “可以。”玚琫悠闲地搬来一个石墩,盘腿坐在上面看戏。 电光和火光照亮了这片建筑,在轰隆响声中坍塌成碎片。从夜晚战斗到天明的妒枯被打得节节败退,三人也从兽形打到人形,向着北方退去。 就在妒枯的破绽即将被尖锐的牛角刺入时,远方的天空中快速划过一道红光,炽热的火焰枪精准地击碎了奔圭的牛角,在地面留下一道焦黑的深洞。 “不要欺负我的坐骑。”宁然从天而降,在和浮岛那么大的玉亭关城内来回飞行,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呦,长得还挺别致。”宁然看着防备的牛头马面,用力拍了拍妒枯的肩膀。“这里交给我,你让老虎们驮着人,往东边走即可。” 妒枯伏在地上答应下来,便化作一道旋风飞回城西。宁然透过牛头马面的间隙看到了后面坐在石墩上的正心鉴,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正心鉴你还好吗”宁然无视了两头高大的怪物,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你的脸,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怪怪的,但是看起来好威风。” 玚琫嗤笑着看向宁然,在他预知未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面前的红毛小子。他也清楚宁然的体内拥有一股强大的半神力量,即便只有一丝,也足够毁灭他数万次。 “没事,我只是变强了而已。”玚琫控制着正心鉴的身体,表现出足够的和善。但他的爪子还没有碰到宁然,后者却使出火焰直拳将他瞬间击飞。 “你,不是正心鉴。”宁然的脸慢慢变得冷漠,他的身旁飞出两头巨大的火蛇将身后袭来的牛头马面吞下。 在爆炸的火光中,宁然慢慢走向嵌入厚实墙壁的正心鉴:“说吧,你究竟是谁” “哈哈哈,这都能被你发现眼睛还挺毒辣,该不会,也掌握着什么瞳术吧”正心鉴慢慢从墙壁中脱出,变成了狼人的模样。 “那我得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看看,是多么厉害的瞳术才能看穿本大” “我这个就是普通的眼睛。”宁然防住了正心鉴的下一次攻击,全身燃烧着赤红火焰。“而你,并没有模仿出平常的正心鉴。” “你知道吗这个家伙曾经对我见死不救,所以偶尔还是挺讨厌他的。除了他给我种菜的部分,所以我俩见面多半会吵架。” “种菜”玚琫掏了掏狼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一点儿也不明白面前的人族在说什么胡话。 “所以,麻烦你滚出我朋友的身体。” 玚琫从火焰的包围中逃脱,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的狼爪变得更加锋利,狠狠抵在正心鉴的脖子上,划出道道血痕。 “你别轻举妄动,虫子。”他的脸也随之变回正心鉴的模样,模仿着人族的痛苦表情。“不然我就会和你的朋友一起死。” “救我救我”玚琫模仿正心鉴的语气,不断刺激面前的年轻人族。“怎么样,想让他好好活着,那你就乖乖给我吃一口。” 宁然的心脏在噗通狂跳,在听到对方的要求后他却伸出自己的手臂,示意对方过来。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可以,但只能吃我的左手。” “为什么一定是左手如果我想吃右手呢”玚琫倒是觉得这个傻傻的人族有些趣味,便随口抛出他的问题,脑中却想着如何才能顺利击杀这个聒噪的家伙。 “因为我的右手是用来炒菜的。”宁然见他磨磨蹭蹭,不耐烦地走向狼人。“吃不吃要吃就快点。” 玚琫愣住片刻,他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愚蠢的人族。他再次警觉地向后跳跃,将利爪 狠狠刺入正心鉴的胸膛,狞笑着看向宁然。 他看到了脸上写满惊恐的宁然。 第六十九章 歧路亡羊 宁然完全是发自内心,他担心那头狼会伤害朋友的性命,无关恐惧。 一个面对过数位半神的人族,怎么会畏惧一头怕死的狼呢宁然慢慢放下所有的戒备,把他的左手递到正心鉴的嘴边。 “求求你,我愿意交换你的条件。” 玚琫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的身体也在破碎的衣袍下完全变回了人族模样。正心鉴额头上的竖瞳则紧紧闭着,右眼的光芒也逐渐黯淡,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借助微亮的天光,宁然看到了他那左右不同的瞳孔。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试探性地挥舞着左手摸向正心鉴的嘴巴,将手指戳进他的口中。 “呸。”正心鉴一把扯住宁然的手腕,他只尝到了咸味和泥土味。“别折腾了,是我。” 宁然如释重负,他拥抱了面前的人族正心鉴,抓紧时间带他前往城南寻找天无常。 “究竟发生了什么”宁然释放出猛火将沿途的兽族击倒,他很好奇奔跑在地面的正心鉴所经历的一切。此刻的人狼正心鉴充满了力量,宁然甚至觉得自己和他对阵也难分胜负。 “简单来说,兽族的狼族头领强行把他的能量灌注给我。”正心鉴对他人格分裂的事情心知肚明,在抹除了数十头牛族士兵的生命后,他还是决定告诉宁然。 “他的灵魂也在我的体内,日后我也说不定会变成他,再也做不了姓正的。”正心鉴有些哽咽,因为那意味着自己将会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那就是死亡。“但我不能确定,因为他侵入的灵魂并不完整。” “也就是说你会和他抢这个身体”宁然第一次真正听说这样的事情,他只在浮岛的传说中依稀听闻,有些真正的神仙想要从天界下凡,就要借助凡人之躯才能得偿所愿。 “对,而且会抢得很激烈。”正心鉴咆哮着刺穿那些兽族的身体,慢慢适应了新的力量。但四足着地奔跑了许久之后,他还是召唤了藤龙代步,害怕遗忘自己到底是谁。 “可能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他很强大,仅仅一个回合就能置我于死地。”正心鉴深呼吸数次,才勉强对宁然说出这番话。“小心提防他的变化。” “我很害怕,害怕他会对你们出手。” “怕什么刚刚我和他玩耍的时候,明明是他怕我,而且怕得要死”宁然的口中喷出更加恐怖的紫色火焰,将地面上奔逃的怪物们燃烧成灰烬。 “他在取代你的时候,甚至想用你的死来要挟我。” 正心鉴闭口不言,当宁然没有任何防备一步步走向他的时候,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但他不想伤害到宁然,又想夺回身体的使用权,只能不停地在灵魂深处呐喊。 “放轻松,等我们解决了玉亭关的灾难,我会找钟黎捷解决的。”宁然知道他心中的忧虑,他的火焰手掌重重拍在面前的几个兽族将领身上,汹涌的热量穿透了他们的胸口。 正心鉴的藤蔓在空中不断挥舞,他抚摸着他被夺舍前留下的疤痕。为了不被狼人附身,正心鉴甚至耗尽了精血来操控血色藤蔓。 “我们快到了那是天无常的剑刃”宁然兴奋地指着远处大喊。“放心吧种菜的,还记得我们在峡谷的那一战吗” 看着天上的明亮火光,正心鉴紧紧抓住藤龙的龙角:“哪一次打岩石巨人的那一次吗” “对我就是用钟黎捷的灵魂之火,烧掉了岩的灵魂所以放心吧。” 宁然的火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些温暖。 但愿如此。 天无常在牛头马面离开羊族族长印灵后,悄悄钻入了她的营帐。虽然是异族,但人形的印灵却变得身材曼妙,除了头上的羊角外,几乎和人族女性别无二致。 “欢迎来到这里,人族小鬼。”印灵轻启朱唇,挥手指向藏于暗影中的天无常。“想做一个合格的刺客,你还不够格。” 地面上散乱的木枝树桩在印灵的操控下,变成了带着靠背的座椅。印灵轻松抬起桌上已经面目全非的人族试验品,将它掀翻在地。 印灵妩媚地望向天无常:“小子,坐吧。” 她能快速察觉到那隐藏气息的刺客,但她察觉不到刺客的沉闷。在印灵收拾好她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天无常仍然蹲在原先的位置,试图寻找羊族族长的破绽。 “你,未免太无趣了点。”印灵伸出玉手将椅子扯到面前,扭动着身体坐下。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杆烟枪,放在烛火旁点燃。“说吧,来干嘛的。” 她的语言中似乎有些蛊惑的音色,让沉闷许久的天无常竟情不自禁地开口回答。 “刺杀。” “那就有意思了 ,怎么到现在还不刺杀我呢”印灵吐出一口烟雾,背对着天无常打开了人族的书本。“难道是你喜欢我” “不是。” 天无常并没有觉得那烟雾有多刺鼻。 “说吧,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印灵没有太多的耐心陪着他闲聊,从大地的震动中,她明显察觉到两个人族高手的快速接近。 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要来到城南中央的领地了。 “解救人族。”天无常尽力克制住自己,但还是脱口而出。 “很伟大的想法。四位人族少年修士,勇闯近百万敌军,想要完成共同的伟大的目标。如果我是人族的少女,我恐怕会深深地爱上你呢。” 印灵起身仔细观察烛火下的天无常,莞尔一笑:“原来还是个独臂少侠,更合姐姐的胃口了。怎么样,我美吗” 天无常想要挣脱这莫名的控制,额头上 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别挣扎了,姐姐我有千种方法能至你于死地。”印灵掏出怀中的手帕,仔细帮他擦拭汗液。“呦,以人族的审美来看,还挺俊的。” 她笑吟吟地抚摸天无常的脸颊,长条形的瞳孔慢慢打量他的全身。见对方的身体紧绷到像是被千斤巨石挤压,印灵也放弃了研究他的想法。 “原来你不是山海大陆的人,这倒是稀奇。”印灵研究了一千五百年的山海大陆人族修士,偏偏没见过他这样复杂的金修。 就算是把山海大陆上所有修炼金之力的生灵们集合在一起,也不可能教出这样的天才。“说说看,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只要老实回答,姐姐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印灵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天无常的鼻尖,若不是身处生死关头,天无常倒觉得是自己赚了。见对方忍耐到快要昏厥,印灵再次吐出一口浓烟,笑着向后退去。 重新获得行动能力的天无常急忙催动罩袍下的碎剑飞出,片片剑刃划过面前印灵的脑袋,却没有一片能够碰到印灵。 她笑着在空中摘下一片剑刃,故作撒娇状说道:“既然这么想要人家死,那就死给你看。”说罢印灵捏着剑刃划开了她的脖子,浅绿色的血液顿时喷洒在地,印灵也重重倒在天无常面前。 “后会有期,我们还会再见的。”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天无常头顶,银铃般的笑声渐渐远去,留下一脸懵的天无常站在原地。 远处的高墙上,印灵对着羊族士兵们招招手,示意他们撤回兽族领地。迎着清晨的微风,印灵的秀发在风中摇曳,而这副身躯吹散成了片片枯叶。 天无常催动剑刃破开了营帐,四处寻找印灵的踪迹。但就算他将硕大的营帐切得粉碎,也没有看到对方的一缕发丝,或是停留于此的痕迹。 北面却飞来一团火焰和一条长长的蚯蚓。天无常一屁股靠在唯一没有损坏的椅子上,眼前经历的一切如梦似幻。 他和印灵看似短短的对话,却已过了如此长的时间。回过神的天无常后怕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城主府的火光中,表皮被烧焦的奔圭和胡虻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们迷茫地看着周围的残败景象,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兄弟,大事不妙了。”奔圭摸着自己的断角,欲哭无泪。 “别说了兄弟,我们现在还有更加不妙的事情。”胡虻注意到他脖子上的虎爪,他伸手拍了拍牛头,又示意他看向身后。 人形的妒枯站在他们身后,亲切地把爪子搭在他们脖子上。 “想活命,带着你们的族人,把城南的人族运向东方。”妒枯咧开他的尖牙,威胁般为他们展望了兽族的未来。 辛亏他回到西区的时候找到了许多猴子的尸体,用他们充饥。否则在饿昏头的情况下,难免会拿这两个家伙当点心吃。 牛头马面不敢怠慢,他们急忙向着城南奔去。 妒枯催动着风为他们加速,他的身体两侧生出风化作的双翼,向着城南急速飞去。速度之快,就连地上的牛头马面也为之惊叹。奔圭鼻子中喷出一小团火焰,胡虻立刻清楚了对方的想法,电光覆盖住胡虻的全身,完成他们未结束的比赛。 以凡人的力量,从玉亭关不眠不休走到浮岛,就要花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没有车马的相同情况下,他们从玉亭关迁徙到避海关,甚至能花费半年的光阴。 伯无霜监视着骑在豚族身上远去的队伍,估算了他们大概需要的时间,就算在兽族的全力协助下,竟也要耗费将近半个月多。人族要填饱肚子,兽族也要填饱肚子,接下来的旅途才是任重而道远。 他仰望着天空中升起的太阳,默默在心中祈福。 第七十章 旧城覆灭,新城崛起 自从伯无霜等人离开天锁关后,城内的各方势力面对城主空缺的位置,全都在虎视眈眈,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上一个听从丸雷鬼话的新任城主还没将信物捂热,当夜就被人联手击杀,死相之惨烈直到第三天才有修士帮忙清理。 所以丸雷被众人推上临时城主一职,每日负责召集各方势力进行守城会议。在孤独地坚持了七天后,丸雷向众将领发起了关于向蜥行族投降的提议。 天锁关内剩余的全部都是修士,在失去了普通民众的日常运作之后,整座天锁关变得又脏又臭,甚至绝大多数的修士都吃不上一口热饭。 即使他们贪恋权位,但也不是毫无判断力的傻子。放蜥行族进城无疑是自杀,即使生活条件似乎正在变差,但他们也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 丸雷看着沉默不语的修士们,释放出的雷电将木质长桌眨眼间劈开。蜥行族给他留下的重担越逼越紧,他也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雷电的力量在这塔楼的最高处炸裂,将所有来不及反抗的头领们击晕。丸雷杀掉了机密之处的看守,亲自打开了天锁关外层的巨大符文能量罩。 被电晕的头领们醒来的时候,丸雷就已经站在塔尖上呼唤着蜥行族人的到来。 远处的黑云再度向南挪动,只不过这一次的速度极其迅猛。天锁关守城的修士们发现了远方的异状和天锁关防御的消失,惊呼中想要向南逃离。 但他们并没有机会逃走。蜥行族的战士们早就将天锁关的地下围成了铁桶,而四个大门处的蜥行族战士则远远绕过了守城者的视野,埋伏在护城河外。 至于天空,在翼龙族和游族的力量加持下,那片黑云在一个时辰内就飞到了天锁关上空。巫族们骑着空部落的飞翼族和云鸟兽各自降落在规划好的区域,在恐怖的威压下施展出他们的秘术。 这种秘术专门用来操控人族心智,正如之前的巫族老者操控丸雷一般。在各种力量的加持和联合下,巫族的蜥行族法士在一刻钟内就迅速控制住了天锁关内的全部人族修士。 各部落的大能们从城墙上显出身形,体积大小不一的他们忍耐住吃人的念头,望向傀儡般挪动的人族身影。 丸雷得意地站在城墙上,在各部落的大能降临时恭敬跪倒在地,等候属于他的赏赐。巫族族长再一次来到他的面前,伸出爪子抚摸着丸雷的脑袋。 “做得不错,我们要给你应得的奖励。”巫族族长泛着墨绿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丸雷,而后者却浑然不知死亡的到来,以为他们会给他封个一官半职,好让他安全地统领人族。 “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们少说也得半个多月才能拿下这里。” 随着巫族族长的转身离去,不知发生何事的丸雷留下了无头的身体,静静站在原地。丸雷的视线天旋地转,然后一片黑暗。 近半个月后,蜥行族的探子也从各处传来消息,消息依旧有三。 其一,天锁关东方的浮岛被兽族进攻,然而浮岛人族在没有任何伤亡的情况下,将八名兽众带领的部队全部击溃。 浮岛中有一位实力强悍的人族修士独闯兽众的大本营,甚至一招就杀掉了八位兽众和无数的兽族士兵。 听闻此事后,各部落的首领暗自估算了自身的实力,在场的首领没有谁能打出如此辉煌的战绩。他们不禁为此咋舌,浮岛人族拥有半神和这样的至尊强者,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上。 其二,玉亭关在一夜之间被兽族占领,在无法得到确切情报的状况下,玉亭关中的所有修士被判定为凭空蒸发,唯独留下百万普通人族被囚禁在城内,用作兽族的口粮。 这肯定不是兽族那帮废物能做出来的事情,单单一座玉亭关便能将他们拦在南方,寸步不能行。首领们各自交换了想法,一致判定是兽族有了强大的外援。 而什么样的外援能做到在半日内就能精准灭掉所有的人族修士,答案就只有半神级别的存在。想到这里,他们不由得心焦气躁起来。 不能让兽族占了全部的好处蜥行族的计划必须加快实施,不能再拖了。 其三,蜥行族想要攻打的星垂关中也出现了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兽族的士兵频繁出现在城内,而星垂关的城主则大开城门,说是人族和兽族亲如一家。 这种狗屁话都能说出来,那兽族可白白被人族挤到大陆南部如此之久了。各部的首领立刻下达了加速计划的命令,指挥所有被奴役的人族修士们加紧时间修建。 在黑白渡鸦的视野覆盖下,玉亭关遗留的近百万人族按照伯无霜定好的顺序撤离。队伍之长无法用语言形容,黑压压的人潮兽潮蜿 蜒匍匐在大地上,形似一条巨蛇。 有了豚c虎c马c牛四族的协助,在破开玉亭关后的日昳之时,城北的人族也踏上了漫长的迁徙道路。为了监视兽神的动向,正心鉴特地留在了队伍的中部。 他们穿过了森林c山丘和大河。渴了有伯无霜联合兽族水修为队伍送水,饿了有正心鉴传授兽族种植法门,协助种植蔬菜水果来改善伙食。 除虎族外的其余三族大都是草食性的存在,也正是因为牛马羊三族不吃人,才让城南的人族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他们也乐得跟在正心鉴身后,混吃混喝。 虎族的士兵们也经常在山林中捕猎,将那些野兽禽鸟分出一些给人族。有些胆大的人族甚至和兽族打成一片,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 至于那些做过不可饶恕之事的恶人,伯无霜将他们调到了虎族的队伍中,严加看管。 就这样走走停停,在第二十三日的正午,打头的队伍远远看见了寥落的村庄。他们热泪盈眶,像是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伯无霜安顿好队伍在原地驻扎,他并不敢随意带这些数量庞大的兽族出入避海关的边界。在交代好各族纪律之后,他在宁然的推荐下骑上了妒枯。 妒枯的飞行速度远超伯无霜的想象,就算是他尽全力御风前行,也不可能赶得上对方。带着风翼的妒枯在得意中问道:“皇子若是想学我的法门,尽管开口。” 伯无霜当然不会客气,这头兽族掌握的风修法门和大多数的人族风修不同,多学几样也没什么坏处。 妒枯趁机得到了未来的山海之主的诺言,明显也知晓冰之王的传说,也令妒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他的速度则变得更快,在第二日的正午便飞到了避海关的城主府。 在强大的风压下,城主府的修士们迅速包围了从天而降的猛虎,并向城内各处发出了兽族入侵的警告。各家各户的普通人族在收到消息后,立刻钻入代代相传的地道,受避海关土修保护。 城内城外的修士们有序地来到指定地点集合,避海关城主也派出了大量的修士前往边界备战。但就在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他却得到了探子带来的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就是,猛虎上坐着一个黑着脸的人族,自称为山海城三皇子。而另一个坏消息就是,修士们把他和猛虎堵在天上,足足半个时辰。 城主立刻撤回了警报,带着手下将领迎接三皇子的到来。果然和情报相似,伯无霜的脸冷若冰霜,就算是好酒好菜也无济于事。 “殿下远道而来,巫某有失远迎。”这位城主也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辈,两个人草草对话结束,便在饭后一路沉默地来到城主府内。 巫荷果断拒绝了伯无霜的请求。 “殿下有所不知,山海之主在半月前,就为巫某送来了山海城半数的居民。但可怜我们避海关资源稀缺,只能帮助他们在避海和绳缚中间寻得空处,建立新的家园。” “那就再帮帮玉亭关。”伯无霜放下手中的茶盏,直勾勾地看向对方。 “殿下,避海关肩负着监视兽族东部领地的重任,实在是没有精力胜任。既然您说的兽神能将玉亭关一夜屠城,那我避海关恐怕得千万分小心提防,抓紧时间守住边关。” 碰了一鼻子灰的伯无霜拂袖而去,既然巫荷掏出十万个理由不答应,他也没有办法为难。他决定带领人族效仿着建立一座新的城市,就建在避海关的北部。 伯无霜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通过正心鉴的能力将他的想法传达到人族的心中。做为再次雇用兽族的交换条件,人族将会传授兽族楼房建筑的建造技巧。 兽族的四位兽众也在暗中谈话,他们将会在伏陵山脉下建造属于他们的乐园。 擅长建造房屋的工匠们集合在一处,为庞大的新城市做出细致的规划。庭院式的建筑群慢慢在他们的沙盘上呈现,获得了伯无霜等人的认可。 伯无霜要求兽族派出所有的土修,帮忙建造城墙和瞭望塔,而其他的修士则负责地基的规划和清理。 部分脑袋比较机灵的兽族士兵则被派往各处帮忙搬运房屋的材料,同时和师傅们学习建筑构造之法。有了力大无穷的兽族帮忙,人族修建房屋的速度也变得更加快速。 宁然无奈地被分配到了临时搭建的砖窑厂,没日没夜地带领数十位兽族火修烧制瓦片和砖块。牛族族长奔圭倒是对此颇有兴致,甚至能不眠不休待在砖窑厂中烧制三天。 毕竟他在兽族领地中的生活环境完全由石头洞穴构建,防寒防暑全凭自己。 正心鉴和天无常被分配到木材的供应和切割的工作,立柱c房梁等结构在老木匠的指点下被大批次地建造出来,由兽族均分到各区的建造场地中。 山海之主在巫荷的汇报下和伯无霜取得了联系,在得知了三皇子的意图后,他亲自派出守卫皇城的士兵和大量的能工巧匠离开绳缚关前往西 方,也带去了大量的生活资源。 伯道先又安排巫荷带着他的旨意出发,前往驻扎在避海关东边的聚落,为新的大关挑选出自愿参与守城的修士,将他们送往那片新生之地。 在城市构造得差不多时,伯无霜带了一批水修土修来到了城外的无名大河,将贯穿数片区域的宽阔水流引至城内规划好的水渠。 近乎一个月的辛苦劳作下,一座并不完整的庞大城市成功坐落在避海关的北方。伯无霜安置好玉亭关的近百万人族,按照各自的职业均匀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他也为那些恶人在城外修建了一座监狱,而唯一的放风活动就是种植农田,用来偿还他们的罪恶。 城市的中央还建立了用以纪念的祠堂,感激皇子恩德的人们为他们四人修建了一处别致的庭院,供恩人们在城内歇脚。 在伯无霜四人的连夜商讨下,这座未成形的大关终于定下了它的名字霜月关。 第七十一章 所谓的计划 蜥行族的巨大工程在他们抽出的每一鞭下慢慢成形,那是一座巨大的圆柱形通天塔。但和常规的塔的唯一区别就是,它并没有向天边延伸,而是深入地下直指地脉。 蜥行族中各族的使命已经在漫长岁月中定型,而巫族主要的任务就是研究山海大陆的古代书籍和资料,即使其他的部落之间隔三差五就会产生敌对关系,但没有人会找巫族的麻烦。 其他的大小部落只要找到古代的器具或资料,就会无条件献给巫族,也算是为了蜥行族的未来。 和巫族老者发现的吞噬生命之火一样,巫族族长也在某天的研究中发现了一卷古代卷轴,上面的残破字体甚至模糊细小到看不清。在大量巫族法士对其相关物品的合力破译下,他们惊讶地发现,这卷轴上写得竟是关于半神的创造法门 巫族族长亲自将精力投放在这项研究中,如果蜥行族也能造出一位半神级别的生物,那他们就再也不会畏惧远方山海城的威胁了。 四季如一日,时间匆匆流逝了近百年。巫族族长南茶尝试了海量的异族生命,不断进行小规模的实验。但这些创造无一例外的失败,就在他即将放弃名为浮屠生的制造时,从蜥行族内的厮杀争斗中找到了灵感。 就像人族祭祀伏陵一样,他们常年累月为伏陵这位天生的半神贡献灵魂。而强大灵魂的堆积也能铸就出强大的生命体,只要能成功将它们融合在一具能够承载灵魂的躯壳中,就可以创造比拟半神的存在。 巫族族长想要以强大的灵魂作为媒介,创造出能被蜥行族控制的半神。 但纵观封闭的山海大陆,也就只有人族是他的最佳人选。或许人族的生命不会超脱凡俗,肉体也十分脆弱,甚至平均算下来也就只能活到两百余岁。 但毫无疑问的是,人族修士掌控力量的方式要比他们轻松得多,灵魂也比其他种族更加优秀。 所以伏陵只选择了人族的灵魂作为祭品,以此护佑人族。 南茶经常在首领议会上提出他冒险般的想法:直接突袭攻下天锁关,让他有足够的人族进行试验和创造。但首领们不是傻子,无论南茶何时提出这样的想法,他们都会直接否决。 风险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回报,谁知道费力创造出的生命是否能够匹敌半神威能。 但南茶终究迎来了曙光,那就是人族和伏陵的决裂,以及山海城的大军向南撤离。这意味着天锁关的孤立无援,意味着他的梦想即将有实现的可能。 尤其是丸雷带着他的老父亲前来投奔蜥行族时,南茶更是兴奋到无以言表。他亲自控制丸雷的躯体前往天锁关,暗中在族内布置了控制人族修士的阵法,为的就是获得更多更健全的人族祭品。 他不想让自己的作品出现任何瑕疵。 为了能够进行完美的祭祀,以及确认半神的雏形不会在创造之时逃脱,他按照卷轴所写建造了这座倒立的通天塔。 那通向地下的幽邃深坑就算是蜥行族的大能也会感到恐惧,地脉下的恐怖热量从深坑之底溢出,伴随着哀嚎般的风声,人族傀儡在石阶旁的岩壁上雕刻出大量的神秘文字和雕像。 创造浮屠生不光需要血肉和灵魂的力量,更需要庞大的信仰加速他的降生。此刻的南茶贪婪地呼吸着人族散发出的奇妙气味,不断在脑中构思他的宏伟计划。 他为了痴狂的研究已经许久没有吃人了,上一次吃人还是在百年前从人族手上买下婴孩。 祭祀场所即将修建完成,祭祀物品也准备就绪,而最后一环中的众生信仰,就需要包围了整座天锁关的蜥行族人们完成。 首领们又耗费了一天的时间,为这只即将降生的半神的模样争吵,最终决定从每个种族的特点中拼凑。 在南茶的绘画下,浮屠生的最终模样画在了人皮卷上。 这位半神将会拥有六只巨大的爪子和六对侧鳍,拥有标准而细长的蜥行族身体,背上则生出六对不同的翅膀。半神的脑袋将会有三个,分别是游族c翼龙族和雾族的造型。 虽然长相十分奇怪且畸形,但迫切想要完成作品的南茶也顾不得那么多。他派人将图画刻在通天塔外的石碑上,让每一个蜥行族人排队观看,在他们的脑中留下印记。 等到正式开启祭祀之时,就能派上大用场。 血腥的祭祀即将开始,被控制的人族修士们列队走下通天塔,将那一圈又一圈的螺旋石阶填满。在南茶的命令下,巫族的法士们集体张弓搭箭,用附魔的弓箭将人族全部钉在了石壁雕像上。 特殊的箭矢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破开大洞,顿时血流成河。每一阶的石阶上流淌着鲜血,像水帘般涌向幽邃 的深洞。 南茶口中念诵起奇怪的咒语,那些即将坠入地脉岩浆的血液却像是活过来般,在空中扭曲挣扎,集合并悬浮在地脉上方的通天塔底。 俯视下方的南茶心中狂喜,围在这倒立通天塔巨大洞口外的蜥行族们在他的号令下纷纷拜倒在地,于脑海中想象着属于他们的半神模样。 那些流淌的血液像是心脏般在空中鼓动,而石阶上的干尸们也有了僵硬的动作。它们纷纷从箭矢上拔出身体,踏着赤红的浓稠血液跳下石阶,坠向那巨大的血液球体。 像是收到了命运的指引,干尸们全部钻进了血球中。而那枚血球却像是一只结茧的昆虫般,用无数的血丝将自己固定在通天塔底的墙壁中。 蜥行族们依旧俯首祈愿。 他们口中默念浮屠生的名号,心中则想着半神的模样。然而蜥行族人的平均智力显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将近八成的族人们甚至忘记了石碑上的大致画像,将半神的模样想象成自己的族类。 南茶发现了一丝异状,但此时的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他的召唤下,各部族首领划开了他们的手腕,任凭地下的血茧吸取他们的血液,迎风洒向血茧。 南茶也得意地划开自己的手腕,欣赏他有生以来最伟大的作品。但就在他得意之时,他瞥见了真正的异状。 远处有一些漂浮在空中的透明生物也被这半神雏形吸引,朝着深坑飞来。 但南茶丝毫不在意,把它们当做半神的养料。从南茶身边飘过的东西却让他大惊失色,那竟是丸雷怨恨的灵魂可丸雷早已被他抹杀在远处的环形城墙上,想到这里,南茶的身体顿时颤抖起来。 他的脑海中产生了极度不详的预感。 而下一刻,南茶的灵魂被撕扯出躯体并追上了丸雷,当他惊恐地转过身时,才发现自己的肉体依旧站在地面上念诵着咒文,而他却坠入深坑被丸雷死死抱住。 “不,这不可能。”南茶拼命挣脱了丸雷的束缚,向着自己的躯体游去。他死死抓住深坑的边缘,倾尽全力钻回他的赤裸脚踝。 “快逃”南茶的声音回荡在四周,但通天塔内的狂风掩盖了他的不甘与绝望。在他用蜥行族语言喊出最后的愿望时,将他的灵魂再度拉扯坠落。 南茶的灵魂看到了躯体投来的鄙视眼神,他被扭曲变形的丸雷再度缠住,绝望中被一同拖进了血茧之中。 听到南茶哀嚎的各部落首领面面相觑,匍匐在南茶的身后的他们听到了他的呐喊,却一头雾水。眼前的南茶依旧在念诵咒文,首领们当做他们的幻听,依旧想象着半神的诞生。 血茧缓慢向上蠕动,在半个时辰后爬出了通天塔,探出地面。首领们狂喜中迫不及待地抬头望着空中的血茧,祈求半神的降生。 如他们所愿,血茧中划开了一道切口,一只巨大的血浆手臂从血茧中破出,发出类似深海鱼族的模糊声音。南茶也停止了僵硬的念诵,将自己的头颅硬生生拔出躯体,恭敬地在血茧前跪下。 首领们还没来得及惊呼,血茧中伸出了数条他们所期待的手臂,眨眼间弹出将他们紧紧抓住。粘稠的血浆巨手直接在三息间捏碎了首领们的躯体,即便首领们曾是叱咤一方的大能。 就连一声惨叫也没有留下。被南茶叮嘱的各部族依旧恭敬地趴在地面,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唯恐触怒半神降下惩罚。 血茧中的怪物吞掉了碎裂的肉片,慢慢从中爬出。他呕吐出的血海浸湿了面前众多的蜥行族战士,他们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抬头看向中央。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他们之间,每一个蜥行族人都在阵阵尖叫声中看到这令人恐惧的一幕。 长有六对血翼的蜥蜴状怪物伸出了他的六条手臂,在地面快速爬动。粘稠血液组成的鳍状物在地面上不断拍打,像是搁浅的海鱼。 最恐怖诡异的则是他的头部,三条形态各异的扭曲脑袋从血茧中脱出,重重砸死了面前的蜥行族战士,没有任何预兆。 他的巨口长在三条脖子下,不停发出渗人的哀嚎。 蜥行族战士们拼命向外逃脱,无论他们平日里有多么情同手足,此刻为了生存都在互扯后腿,甚至动手互相残杀。 被称作浮屠生的畸形怪物显然还没有适应这副躯体,他体表包裹着的液体在逐渐剥落,用三个脑袋当做他的腿在地表练习走路。 像是一只倒立的蝎子。 天锁关内的蜥行族们无法破开他的手段,在这位邪神尽力站起来时,他向空中甩出了大量的粘稠物质。 像是降雨般坠入奔逃的蜥行族群中,它们在蜥行族战士的身上蠕动成形,在吞掉了他们的血肉之后,将哀嚎的他们也转化成了相同的怪物。 就像是一场大规模的疫病,无论是飞天还是遁地,都没有逃过这恐怖的招式。它们慢慢向着倒在深坑旁的怪异骨架蠕动,想要重新拼合 在一起。 那巨大的骨架由无数的骷髅组成,有些生命力顽强的蜥行族战士还存有一丝意识,在直视骨架的时候双眼爆裂。 浮屠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他用力毁掉了身旁的石碑,天空中的云层似乎都染上了血色变得腥臭。在这尸山血海中,他要创造属于自己的躯体,凭借自己的意愿重生。 他在沉睡之前称呼自己为,尸疫灾。 第七十二章 父子相见 在处理完霜月关的大小事务后,伯无霜收到了绳缚关的来信。山海之主随信为他送来建城的贺礼,并命他即刻前往山海关接受封赏,成为名正言顺的霜月关城主。 在四方风荷的风景中,正心鉴声情并茂地朗诵了这份书信,把宁然逗得满地打滚。 宁然又想起山海城的那个严肃大叔,想象了对方在书房写信的模样:“伯大叔为什么非得让你亲自去一趟,明明你本来就是城主。” 正心鉴将书信折叠完整,小心地放回信封递给伯无霜:“还能为啥,当然是思念宝贝儿子了呗,又不方便用王的身份传令,怕是大皇子又在城里作妖。” 在宁然被伯无霜冻进冰块后,正心鉴识相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伯无霜思索其中的利弊和麻烦,还是决定按照书信所写,前往山海城的小国都向父王请安。 山海城人族在大规模的迁徙后,绳缚关城主便每日在心力交瘁中安排各种大小事项。在他连轴转的忙碌下,半数流离失所的平民被均分在城外构建的新城镇,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而山海城的小国都建立在伏陵山脉和绳缚关之间,按照皇城的样式缩小一倍建造而成,被称为山海关。原山海城的各大家族也参与了山海关城内外的建设,和六部官员一同居住在新皇城的外圈。 伯无霜四人从霜月关的住所飞速赶往山海关,唯一不会飞的正心鉴则骑在妒枯的身上,享受着飞行的快感。 他们的赶路速度大大提升,在三日内便到达了小国都。 正心鉴在降临在绳缚关城北时立刻向伯无霜请假,想要回家族中报平安。伯无霜看着身后变得不言不语的两个稻草人,扭过头说道:“你我并非君臣关系,别这么拘谨。” 宁然一路上做了安静的保镖,倒是让其他两个人有些不适应。但他们并不知道,宁然也在暗中收到了一封信。 正心鉴像模像样地牵着白色猛虎走在繁华的大道上,在路人的指引下踏上了前往正家的道路。正家家主则早早站在门口,陪着正心鉴的祖父祖母等待着他的归来。 正家的建筑风格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模样,从周围家家户户的大众造型中脱颖而出。在远远看到那熟悉的屋檐后,正心鉴竟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经历了数次的生死冒险,他也在慢慢改变自己的执拗。虽说往日的他游戏人间,几乎是不沾家门,但此时的正心鉴竟是发自内心深处地思念自己的家族,思念眼前的亲人。 不光是三位老人亲自出来迎接,家族中的其他亲戚朋友也都跑了出来,庆贺正心鉴的回归。正家上下欢聚一堂,把酒言欢。 正家家主早就得知了皇子一行人做出的惊天动地之事,在宴席中还是让正心鉴吹嘘了一番,看着家族中小辈的艳羡模样,他倒是头一遭害羞起来。 家族长辈们也谈及了山海城撤离一事,有数十位熟知的正家修士在北c东天门的保卫战中壮烈牺牲,也令正心鉴唏嘘不已。 但正心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的,就是关于自己被兽族的玚琫附身一事。在庆祝自己归来的好日子,他并不想散了大伙儿的兴致。 收拾好自己在山海关外的小屋后,正心鉴坐在屋顶仰望着天边的乌云出神。他对着忽明忽暗的星空发誓,总有一天要从墓的手中夺回二叔的遗体,将他妥善安葬。 在与正心鉴分别之后,伯无霜带着天无常和宁然来到了似曾相识的小国都。没有了昔日严格的飞行限制,三人直接从山海关顺利飞到了皇城外。 守城的士兵们立刻将他们拦下,带头的将领却按回了他们的武器,示意士兵直接放他们进城。 并不是因为他认出了伯无霜,而是对他身后的宁然有着深刻的印象,即便现在的他变得更加成熟。 宁然上一次破开他们的阻挠,并擅闯山海之主的书房之后,带头的将领非但没有受到伯道先的惩罚,反倒受了些口头奖赏,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宫殿中肃穆的氛围显得有些压抑,伯道先与大臣们商讨着山海大陆中收集到的战乱情报。在进入大殿前,伯无霜对着宁然叮嘱了好一会儿,才敢吩咐仆从带他们进殿。 “免礼。”伯道先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三子,脸上却依旧挂着严肃的神情。 “谢父王。”伯无霜起身,身后的宁然则在环顾四周时笑了出声。在伯无霜略带愠怒的眼神中,宁然大大方方地朝着伯道先作揖。 “臣,拜见山海之主。”并不是他非要笑出声,只是因为有一位肥头大耳的大臣太像豚族士兵了。 “来人,拖出去斩了。”相似的剧情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演戏的地方显得更加宽阔,更加威严。 宁然慌乱中急忙摆手:“您可不能随便砍一位功臣,三皇子你说是不是快为我说句话。” 伯道先倒是在心中感谢宁然的无拘无束,先前便是他写信交给宁然,要用这小子堵住众臣的嘴。但在众臣面前还是要装作教训的模样,伯道先叹了口气,轻蔑地哼了一声。 “今日你若是说不出三条理由,就算与浮岛为敌,本王也得亲自斩了你。” 伯无霜微微侧身瞄着后面心虚的宁然,小声提醒他随便说。眼下父王的态度明显是在演戏,若是他真的气到想要随便杀人,只需使个眼色,臣子们提着脑袋也得完成。 假装脚底抹油的宁然向前一步,和伯无霜并肩,他望向大殿中间的山海之主,倒是觉得他坐得太远,得费些嗓子。 “第一,臣保护伯无霜有功。”宁然并没有想起近期他是否保护过伯无霜,只能将原先救下伯无霜的事迹塞到这里讲了出来。 山海之主可没在信里让自己讲出三个理由。 “第二,臣协助伯无霜,不,协助三皇子解救玉亭关人族,也是大功一件。” 这倒是大实话,只不过这小子的模样实在欠揍,若不是人多,伯无霜想给他一脚踢倒旁边的柱子上。 “第三,臣帮助霜月关建造了所有的屋顶,也是一功。”宁然总算编出了三条理由,回头却看到伯无霜挤眉弄眼的怪异表情。 “不错。”山海之主走下他的王座,在仆从的陪同下越过众臣走到伯无霜面前。他看着站立两侧且低着脑袋的数位大臣。“那你说说看,伯无霜有何功劳” 这倒是准备了一些,宁然配合着这个狡猾大叔的戏,他清清嗓子踏出一步。 “皇子功劳也有三。其一,皇子爱民如子,亲自前往大陆上的各个大关,拯救战乱中的人族。”宁然得意地转身,却看到伯无霜的面色一沉。 “其二,皇子救下了玉亭关中的普通人族,在兽族大军的眼皮下平安抵达东部地界,这也是一件大功劳,如果在座的各位有谁不认同,就自己走回玉亭关试试。” “其三,皇子亲自监督建造了霜月关,用来庇护无辜百姓,福泽天下” “够了。”伯无霜立刻跪倒在地,面若冰霜。“臣未能救下天锁关和星垂关子民,甘愿受罚。” 本欲借着宁然话题发话的伯道先又憋了回去,他和宁然面面相觑,又和宁然身后的无辜天无常对视。山海之主亲自走上前来,扶起了跪地的三皇子。 “功过相抵,本王知晓玉亭关中的惨案,也非常人能够逆转,莫要自责。你们几人年少有为,为国立下大功,本王自然重重有赏。” 众臣侧耳倾听,屏气凝神。 “海将军一职暂时空缺,伯无霜。”伯道先尚未说完,身旁传来几位大臣的惊呼。 “万万不可” “王上三思” 伯道先并没有搭理这几位和他作对的老臣,他还没有退位,这几个老东西就被大皇子伯书贤死死套住。伯道先略含怒意转身回到王座,仆从们则上前整理着他的华贵衣袍。 “伯无霜暂是不能胜任。”那几位大臣心中大喜,像孩童般乖乖低下脑袋。“本王封伯无霜为冰将军,等有朝一日实力到达将军之位,即刻上任” 众大臣又开始了漫长的争吵,山海之主匆匆宣布退朝,立刻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自二子伯无海死后,朝中的大臣们纷纷抱上了大皇子的大腿,仅有几位老臣没有参与他们的党派纷争。 山海之主更加担心伯无霜的未来,毕竟他还是孤家寡人。 在伯道先的书房中,天无常默默吃着点心品着茶,听伯宁二人在山海之主面前轮番演戏谈天。他们从正午畅谈到子夜,气氛也从欢快慢慢变得凝重。 天无常扯过指手画脚的宁然,拜别了他们父子,他是实在咽不下茶水了。 伯道先感叹儿子的成长,也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和伯无霜谈及帝王之事。伯无霜也没有从前那般抵触,静静聆听父王的教导和分析。 第二天的日出之时,伯道先身着朴素衣服亲自将伯无霜送出了小国都。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山海之主再度叹了口气。 正心鉴在山海关内找到了山邰和鲸臣一起吃饭,因为其他三人在到达绳缚关后变得十分古怪,他怕气氛会变得更加尴尬。 在他的私人小院子里,笑嘻嘻的宁然给剩余的五人布置了各自的任务。鲸臣第一次给别人打下手,笨手笨脚到鱼鳞都刮不干净,被窗外种菜的正心鉴嘲笑一番。 两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便隔着窗棂大吵大闹。 山邰则不停向主厨宁然搭话,表面上假装询问菜品做法,但显然他的实力也在闭关后变得更强,在言语中表示出再次挑战宁然的想法。 宁然没有工夫和他打架,他趁翻锅时将火焰从炉中喷出,将烦人的山邰逼 走。 天无常和伯无霜为了早点吃菜,各自忙着手上的活,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还得催着他们干活。小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让有些多愁善感的伯无霜再次打开了话匣子。 忙活了一个时辰,饭桌上山邰和鲸臣举杯庆贺四人的归来。看着推脱中不饮酒的伯无霜,宁然强行给他灌了下去:“这一杯,祝山海城的三皇子荣登冰将军职位。” 正心鉴和鲸臣催着宁然说出其中典故,后者却有模有样地在众人面前将整套戏演了一套,却被埋头苦吃的他们将了一军。 鲸臣喝了口茶调侃道:“等到皇子成为冰将军的那天,估计离冰之王的位置就不远咯。” 在众人的拍手附和声中,伯无霜举杯面向这些共同奋战过的伙伴,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豪情。 “如果我能成为预言中的冰之王。”他先看向调侃自己的鲸臣。“我就封你做海将军,前提是你的实力能达到将军之位” “好说,我吃完这顿就去找老怪物修炼。”鲸臣不怕死的态度令山邰咋舌。 “山邰,你就是山将军;天无常,你就是铠将军;正心鉴,你就是木将军。” 宁然期待地看着伯无霜:“大王我呢” “你就做御厨吧。”伯无霜立刻表演了变脸,但在宁然借着酒意的要挟下,他还是松了口:“如果有那一天,就封你为火将军” 天无常夹菜的动作停在空中,嘴角挂了一瞬的微笑。金木水火土,或许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抬头望向遥远的北方深空,祈祷着家人的平安。 第七十三章 族长的无视 然而在第二日的正午,鲸臣又托人从海边捕捞了著名的东门海蟹,亲自运送到了正心鉴的小院,发誓吃完一顿螃蟹宴就去闭关。 鲜活的两头螃蟹在他那鲸鱼状的水流中挥舞着钳子。 昨日小酌一杯的众人迅速围观了这名贵的海产,腹中馋虫立刻被勾起。宁然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螃蟹,在浮岛的小溪中随处可见的都是半个巴掌大的小螃蟹,顶多用来泡制醉蟹食用。 咬得嘎嘣脆。 在伯无霜的指导下,鲸臣配合他将巨大的公海蟹清洗干净,放入天无常临时为它打造的大锅中。宁然则操控火焰均匀地浮动在锅身,让半人高的海蟹慢慢煮熟。 山邰倒是很适合按他的想法做出形状奇特的生火灶台。 小一倍的则是母海蟹,天无常将其蟹腿均匀切成两半,撒上细盐后放在铁网上细细烤制。他也漫长的旅途中和宁然学了一些烧烤技巧,也做得有模有样。 剩下的可食用蟹肉被做成了蟹汤和焖饭,正心鉴带着妒枯从绳缚关北市运回美酒,又是一顿盛宴。 鲸臣吃到打嗝,拍着肚子的他差点流出幸福的泪。大块头的山邰依旧端着蟹腿边吃边喝,不忘提醒他和老怪物修炼的事情。 鲸臣流出了痛苦的泪。 六人在正家门口的大道上依依惜别,伯无霜三人即将返回霜月关,继续新城市的建设和他的守卫工作。伯无霜拍着鲸臣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未来的海将军,好好修炼。” 正心鉴再一次骑在云兽上飞行,他不舍地望着那头好用的白虎,怀念耳边狂风的呼啸声。宁然则要履行他的约定,带着妒枯回到浮岛见他的孩子,再找族长商讨庇护兽族一事。 飞了近十天的时间,宁然终于跨越了大半个大陆版图,又一次回到了他的故乡。在闯入东区森林之后,钟黎捷俯视着面前那头瑟瑟发抖的大猫,将那只小猫叫了出来。 “妒知”妒枯热泪盈眶,他立刻变回人形冲了上去,和小猫抱在一起。 宁然并不想打扰他们的父子团聚时刻,和钟黎捷打了声招呼之后,就打算去南区见族长商议事项。 钟黎捷的火焰脑袋凑到宁然身旁,他并没有发现宁然的进步。看来在这段时间的修行中,宁然依旧没有产生任何的危机意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即使宁然只是人族凡胎。钟黎捷等待了无数岁月,他不想再这样慢慢等下去了,他迈开四蹄,数息后跃进了浮岛圣殿之中。 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族长,宁然赶紧跑过去行礼,陪着他嘴里的伟大族长嘘寒问暖。族长却像没有看到他似的,从他身旁匆匆走过。 近日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是浮岛外的人族拼命想进入浮岛,还是不断在边缘地带骚扰他们的兽族,亦或是浮岛内不相信外界战乱c铆足劲儿想要向外跑的人族。 在玉亭关外游荡的兽族们早就将周边的资源挥霍一空,只能不断朝着北方打仗。而浮岛西部的蜥行族也经常出没在山林中,偶尔会误入浮岛的范围。 “族长大人请留步。”宁然看着从他面前走过的朱衍,后者微微摇晃脑袋迅速离去,毕竟在宁然到来之前,已有数面之缘的半神大人已经叮嘱了他们。 谁敢违抗半神的意志,更何况明日便是他讲课之日。 碰了一鼻子灰的宁然并不服气,他打算追出前殿的时候却撞上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穆家的穆歌。 在执行完今日的巡逻任务后,穆歌换上便装找到了坐在石阶上的宁然。望着浮岛南区的繁华盛景,宁然的思绪也逐渐飞上云端,一坐就是一下午。 伯无霜和妒枯在他面前轮番上演父子相见的俗套剧情,怎能不让表面上波澜不惊的宁然心动。 他也曾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得见父母的场景,想象他要诉说的感人话语,但以往每一次打断他的都是艾大叔,以及他端过来的炒饭。 “宁然,我能感觉到你又变强了。”穆歌并不清楚他的心事,静静坐在宁然身边一起远眺那斜阳。“如果你心中不舒服,可以和我打一场。” 宁然看了一眼身旁的穆歌,歪着脑袋扯断了手中的草叶:“那你可以告诉我,关于我的身世吗。” 穆歌皱眉问道:“不是吧宁然那件事都过去有半年了,你居然还记仇。我给你赔罪,快把这事儿翻篇吧。” “当真不知道”宁然只是随口一问,他当然不记仇。只是闲暇之余,往日的心事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在宁然的内心回荡。“那我不和你打,你打不过我。” 尽管宁然的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但他的脾气依旧像个孩 子,甚至从小到大都不变。穆歌放弃了安慰他的想法,摆摆手向山下走去。 “打不过我没有关系,你还可以和更强的打。”穆歌清楚自己的实力,即使是天才之间也会有明显的差距,更何况是受到了半神祝福的宁然。“有本事就去找族长打。” 穆歌匆匆下山。就算自己拼命追赶宁然的脚步,也未必能触及到对方的脚印,但他依旧会向上看,拼尽全力。 但宁然不同,他只会被动成长,也有些恃才傲物,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神级天赋。 “族长么。”宁然面无表情地目送着昔日对手下山,心中敲定了新的计划。 什么都不想要,现在的宁然只想弄清自己的身世。而唯一能让所有人围在他身边,告诉他实情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宁然当上族长。 只要他做了族长,兽族将会直接搬进浮岛,艾大叔和老族长也能呼来喝去,无所不能。 悄然回到东区森林的宁然见到了原地等待的父子二人,妒枯立刻起身迎接他的到来,按住儿子的脑袋感谢对方的不杀之恩。 “很抱歉,族长不给我机会谈兽族的事。”宁然抚摸着妒知的柔软皮毛,黑暗的森林中涌出明亮的白色火焰,在他面前凝聚成骏马的模样。 “但你有机会成为族长。”钟黎捷的声音带着些冰冷,他慢慢走向宁然,俯视他眼中那唯一的希望。“明日向浮岛的族长发起挑战,按照规定,只要击败他并获得长老的半数认可,你就可以成为浮岛的族长。” “可是长老那么多,不好解决啊。”宁然是脑中想象出了恼人的场景,一堆老者围着他上下打量,告诉他小孩子不能做族长,顿时心生嫌弃。 他唯一没有思考的,就是他能否打败族长。 “长老那边我会解决。”钟黎捷的火焰身躯像旋涡般缠绕在他的身边,灵魂之火中散发出细微的蛊惑情绪,即使他并不擅长这一领域。“你只需要在天明时找到族长,向他当面发出挑战。” “当面发出挑战”宁然僵硬地重复了钟黎捷的话,他骑着妒枯朝着自己家飞去,准备第二日的战斗。 妒枯父子实在是太能吃了,宁然买下了两头成年火蛮牛,才勉强让他们吃饱。宁然心疼自己的宝贵财产,吩咐他们多喝井水。 今日是大祭司的授课之日,全岛的年轻修士们齐聚在圣殿之中,聆听朱衍的教诲。 一步一步踏上那熟悉的c冒着青苔的古朴石阶,宁然又拉着脸叹了一口气。他敷衍地向大祭司打了声招呼,穿过更加拥挤的年轻面孔,向着后殿走去。 “什么”后殿传来族长那雄浑有力的吼声,他也没想到宁然会在如此重要的一天向他发出挑战。 “宁然大人,这边请。”族长和宁然互相拉扯着穿过火神石壁,从后殿绕了出来。“不是我说你啊,挑战的日子你随便挑,就是不能在今天。你看那么多孩子等着学习火修术法,你别耽误人家一来一回的时间。” 宁然挣脱了他的大手,狠狠扯住族长的衣角:“那你得答应兽族移居到浮岛东边,接受浮岛的庇护” “不行,这不是儿戏。”族长一口拒绝了潜在的危机,就算宁然拼命保证c打包票。“你不是族长,这种危险的事情就算我定下来,长老们也不会答应。” “那不就对了,我要向你发起挑战我也要做族长”宁然此刻打开了全部的倔强,想要和族长死磕下去。 “哇。”前殿中盘坐在地上的年轻修士们听到这惊天消息,都变得兴奋无比,纷纷发出了小声的惊叹,勾着脑袋窃窃私语。 但集合在一起就是噪音,朱衍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们肃静,转身看向后方那两个互相较劲的猴子。 “要打,出去打。”朱衍见他们迟迟不做出回应,上前死死掐住他们的耳朵。“松开。” 族长只能答应宁然的要求,接受他的挑战。但输赢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他也没把握既不能损了他的面子,也不能让宁然受伤。 “这样,正好孩子们在学习两种基础法门的应对。”朱衍想到了新的授课模式,既然孩子们都对族长的战斗感兴趣,那就让他们边观摩边传授。 “你们痛快打一场,但上半场只能用身内焰法门,下半场反之。”朱衍示意殿卫们带这些学子出门,他将规则再次给猴子们说清后,大步朝外走去。 众人来到了山下最近的比斗台,孩子们则欢呼雀跃为两人加油。宁然望着台下的那些身影,里面依旧有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和他一起听过课的学生。 他转头看着须发狂野生长的族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实际年纪。 “小子,上半场就只陪你玩玩,你可别让那些孩子失望。”族长纹丝不动,体表浮现出许多金色的火焰纹路,而比斗台周围的温度并没有因此升高。 恐怖的控制力。宁然舒展身体同时使 出了三种体内法门,将火焰燃烧的能量充分利用。他飞身闪到了族长面前,打出了一记重拳。 宁然飞了出去,族长依旧纹丝不动。他周身的恐怖能量慢慢从体内溢出,族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双拳如疾风骤雨般捶打在宁然身上,将他狠狠震飞。即将脱离比斗台的宁然暴喝一声,顶住了对方的强大冲击力。 好险,宁然的额头冒出虚汗,大口喘着气。族长并没有乘胜追击,他慢慢倒退回原处,望向下方的朱衍。 打那么快,怎么给孩子们讲解。朱衍翻了个白眼,嘴巴却飞快地讲出他们刚刚各自使出的招式法门,以及优缺点。 一刻钟后,朱衍终于讲完了方才十息内的战斗,随意抬手示意他们继续动手。族长恶狠狠地盯着宁然,扭动他结实的脖颈。 “下一招,结束你的狂妄。” 第七十四章 火珠的突破 宁然体表也出现了一道怪异的火焰纹路,呈现出禽鸟的形状。 族长挥拳砸向他招架于胸前的手臂,金黄色的火焰痕迹在空中闪过,眨眼间碰上了宁然。强大的劲气直接穿透了宁然的身体,在他的身后开出一团爆炸的火花。 气流疯狂向两侧散去,宁然身上的纹路变得更加明亮,它吸收了族长释放出的巨大能量,也同时增强了他的肉身强度。 换句话说,只要没有超越界限的挨打,就是在给宁然提供能量。 正在疯狂解说的朱衍愣在原地,宁然将数种火修防御的法门结合在其中,更是用到了吸附火焰的体外法门逆向融合,这小子倒是有些魄力和天分。 族长不为所动,他五指张开使出了和艾洛相似的星贯日法门,将大部分的火力凝聚在他的手掌和指尖。 下一刻便是紧握拳头,在能量相互叠加的过程中变得愈发恐怖,空气中的热量暴涨,朱衍只能将学生们护在身后。 “不要太过火”朱衍的面庞被台上的火焰照亮,他顶住风压反复提醒族长。后者也很清楚这一招的威能,这一拳若是结结实实打在宁然身上,恐怕他的小命就要交待在圣殿山下了。 族长狠狠将拳头砸向地面,巨大而炽热的能量从体内宣泄而出,将毫无防范能力的宁然轰飞到远方。 朱衍轻轻叹了口气,踏着火焰快步飘到宁然身旁,将他稳稳接住。 族长只想挫挫他的锐气,面对人族修士对战,他的花招可不止这些。宁然在朱衍的搀扶下休息片刻,就要和族长再战一局。 “省省吧,族长的实力即将突破,你再这样和他打下去,说不定啊,他能借机摸到伏陵的脚。”朱衍不想让宁然白费力气,更何况这儿还有学生要听课。 “不,继续。”宁然带着怒气再次登台,只不过他们现在的战斗场地足足缩水了一半。他身后的深坑诉说着对方的恐怖之处,而他并不在乎。 宁然这股倔脾气越来越像艾洛了,族长回忆起从前殴打艾洛c但他却死不认输的经历。族长摸了摸他杂乱的胡须说道:“小子,有勇气。但太过自满也不是什么好事,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外天,你去过”宁然的体外浮现出火焰,他快速恢复了刚才的焦虑心态,在脑中飞快思考对策。 “倒是没有。”族长静静等待宁然的新招数,抱臂站在原地。 “那你可曾见过我的父母该不会他们就来自那天外,你们才不愿告诉我。”宁然接着话茬继续扰乱族长的思绪,想要找到他的破绽。 “难不成我也来自天外”宁然察觉到了族长面庞上的微妙变化,他的口中向外溢出赤红火焰,一字一顿地说道:“告诉我。” 族长打出金黄色的火焰,于空中形成一道不规则的火环。他知道宁然又误入了执念,只能用行动打破他的固执。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宁然的身旁涌出了火海,从中飞出各种大小的火焰手臂,疯狂扑向族长。 族长的火环静静立于身前,上面的金黄火焰像是被凝固般一动不动,像是复杂的火焰花纹。待到火焰手臂即将吞没他时,逆向旋转的火环将火焰手臂全部箍在其中,化为星星点点的火花。 他的眼前瞬间出现了红着眼睛的宁然,口中却含着一枚散发出白光的小小火球。随着火环将宁然的身体牢牢捆住,族长迅速摘下了那枚火球,将它藏在手心。 并没有意想中的爆炸,混合了半神钟黎捷能量的火球被族长快速吸收,从身后钻出了灵巧的金乌,稳稳落在族长的肩头。 宁然则奋力挣脱了火环的束缚,将火环散去的火苗变成了无数的火焰虫子。它们纷纷在空中炸裂,企图用密密麻麻的爆炸能量阻碍族长的视线。 族长并不担心这样的小麻烦,他紧闭双眼踏步向前,仅用肉身就挡下了爆炸的攻击。台下的朱衍也忘记了自己传授课程一职,呆呆地望着那两个人的精彩打斗。 朱衍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族长的慢动作了,即使他知道族长在放水。仅仅两个回合的对战,双方就展现出了大量的战斗技巧,完全脱离他所要讲的基础。 宁然的其他招数并没有挡住步步紧逼的族长,他并不打算释放出体内过多的力量,而是想要靠智取。 族长看出了他的意图,在赤红色的火焰中,他一拳震开了宁然的火球:“金乌归日,不过是包教包会的法门。你想不想见识一下,窃取修行者能量的另一种法门” “不要你管”宁然悬坐在空中,打算使出他的最强秘术。 族长矗立在宁然的火焰旋涡中,他将明亮的火焰凝于剑指上,向空中 连点七星列阵。火焰能量相互联结,在宁然面前勾勒出一道奇怪的符号。 如族长所言,金乌归日并非真正的秘术,但对于施术者有着极高而苛刻的要求。即便将其秘籍放在大街上,由他手把手地传授,就算是天才也不一定能顺利掌握。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艾洛。 而族长现在使用的手段更为精妙,令窥探此处的钟黎捷都为之赞叹。族长以人族之智慧,竟略微触及到了神的皮毛 如果这招能够得到完善,族长完全可以跻身于半神之列,成为刚入门的真正半神,不是那些先天后天的魔神能够匹敌。但可惜的是,族长的寿元不可能支撑到那个时刻,终其一生也只能将其提升到四成。 难道这就是木神大人创造人族的意义吗钟离捷看着那些脆弱的人族,心中产生了疑惑。 族长将这火焰能量全部激发,瞬间在身旁产生了一片未知的球形透明领域。宁然创造出的有形火焰在这领域中瞬间被抹除,唯独外面的火焰还在空中摇曳。 宁然瞪大了他的眼睛,这样的招式称得上是前所未闻,就算翻遍整个浮岛的资料馆,都未必能找到相关记载。 朱衍也看呆了,族长潜心修炼的招数竟如此恐怖,即使跟随前代大祭司掌握了海量的术法,观看过许多高手间的对决,也从未见到可以比肩此术的招式。 如果有什么法门能被他称为玄妙的话,那族长的这一式便是玄妙之上。 明明这些大人都知道许多东西,却从不愿和自己坦白一切。宁然释放出体内九成的力量,汹涌的火焰拍打在这肉眼可辨的明暗界限上。 “告诉我” 宁然催动了体内的火珠,他并没有依靠无法阻拦的情绪强行催动,而是在异常冷静的情况下借助了火珠的力量。 族长则慢慢走向宁然,他要让这小子牢记自大的后果。在他的领域内,就算是族长自己都无法顺利施展出身外火焰,只能勉强使用五成的体内火焰。 就算实力被压制,族长仅凭这五成的能量就能在山海大陆上横着走,就能和正常状态下的宁然打得天昏地暗。他的拳头上浮现出金黄色的火焰纹路,静静站在宁然身前。 “小子,认输吧。族长的位置可不是随便就能撼动的。” 在钟黎捷的幻境中,宁然曾经感受过这一切。在那片更为广阔的幻境里,他依靠着自己的信念控制火珠,重新从凡人变回了修士。 宁然盘腿坐在地上,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感觉。体内的火珠在他的控制下缓慢旋转,却没有为宁然带来一丝可操控的力量。 远方的钟黎捷无声地飞到了圣殿上空,他想要仔细观察宁然的体内世界。就在族长即将轻轻挥出一拳,打算给这红毛小子一点教训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宁然的眉心前燃起了一点火焰,虽然它的大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敏锐的族长立刻观察到了这簇火苗。在确认无危险后,族长将手指慢慢伸向宁然的额头。 朱衍在台下看得真切,族长先是愣在原地,在即将触碰到宁然后条件反射般猛地向后跳跃。 然而族长的精气神全部聚集在宁然额头的火苗上,视线中的物体就算快速移动,在他的眼中都是缓慢的挪动,甚至他连自己下意识的防御措施也没有注意到。就在族长后撤到他的领域边缘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宁然眉心的火焰瞬间覆盖了他的整个躯体,红色的光芒笼罩着他逐渐在体表成形,凝聚出火焰狐狸的面相。而宁然的身后则向外绽放出九条火焰狐尾,在没有风的领域内轻柔地摇摆。 钟黎捷大喜,只要宁然能够保持这样的火神化身,将九条尾巴的法门修炼成最终的火焰之道,火神大人的计划就可以完成了 而现在的宁然,就是一把钥匙,一把可以令自己自由的钥匙。 族长的头皮发麻,如果说现在的他可以和伏陵面对面交手,两个时辰内不会落于下风,那么单单面前的火焰就可以秒杀伏陵本体三次。 这种恐怖但不外泄的威压让族长快速做出了撤离的决定,他打开了球形的领域,飞速释放出火焰卷走了在场的所有观众。 “快撤” 如果这种状态下的宁然失去控制,浮岛的毁灭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但在族长撤出领域逃离比斗台之前,宁然身旁的火焰就噗的一声熄灭了,仿佛它从未存在过。宁然挠着后脑勺望向空荡荡的台下,变得一脸懵。 辗转回来的族长只能答应宁然的要求,让兽族搬到浮岛东部外的荒土居住。这片区域绝大部分的森林被当年的伏陵毁灭,如今也只长出了一片乱草。 宁然开心得像是得到了糖葫芦的孩子,他立刻在目瞪口呆的众人眼下撤离,准备告诉虎族父子这天大的好消息。 族长静静站在大祭司的身后,和他对视。 朱衍也看出 了宁然释放的恐怖火焰,并非是他们能在一朝一夕内参透的。想要帮宁然问问他的身世,被风吹拂的朱衍却改变了他的心意。 “老师曾经说过,宁然就是一根泡在水里的木头。”大祭司转身望着宁然远去的背影,抚摸着身前的八岁孩童。“这句话是您说的吧。” 族长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宁然竟在这样的年龄能够掌握那样的火焰。但更好的消息是,他似乎从那火焰中又悟出了一些东西。 “是啊,但未来的他,无论是水中的木头,还是木头中的水。”族长也慈爱地拍了拍身旁孩子的脑袋。 “都将会为他燃烧。” 第七十五章 兽神之怒 兽神厌倦了星垂关的枯燥生活,他并不想受狐族祭祀使的指挥,每日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吃。 但狐族祭祀使是他唯一能够交流的存在,他也有些舍不得毁了这个工具。 他想在大地上自由地奔跑,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兽神独自溜出了星垂关的城主府。他的身后长出了蝙蝠般的翅膀,在狂风中飞向高空。 兽神穿过日和夜,在第五个日出时降落在玉亭关外,期待接下来的饱餐。他的口水在不断分泌,贪婪地呼吸着玉亭关的空气。 但视力不佳的兽神并没有闻到他心中的味道,他只闻到了一片腐败的气息,那是他最讨厌但伴随了一生的气味。 扑向城下的兽神收回了他的翅膀,趴在地面仔细嗅探那些遗失的痕迹。 在宁然的指引下,兽族的四位兽众在东区森林外各自选择了一处荒地,建设他们的临时家园。妒枯想要宁然为他们所在的地域起个名称,好报答恩人的恩情。 想了许久,宁然为兽族的庇护之地起名为四星区。 利用建造霜月关所学的知识,兽族们创造出属于他们的新式建筑。宁然只觉得自己像是矮小的侏儒,误入了正常人的国度。 毕竟在他手中烧制的瓦片,都比人族烧制的大了数倍。 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全部耗费在瓦匠身上,钟黎捷浮在东区森林的顶端,不禁为他的未来担忧。思来想去,钟黎捷再次飘向南区的圣殿。 站在那雕像石壁面前,钟离捷仰头看着创造自己的火神。在这名为浮岛的监牢之中,他几乎快要忘记了火神大人的模样,忘记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他虔诚地长跪在神像面前。 “火神大人,是时候了。” 兽神的身体两侧长出了许多条手臂状的肢体,像是一条奇怪的狼头蜈蚣。顺着兽族和人族的气味迅速爬动,他在第二天夜晚找到离他了最近的人族领地。 想要吃东西的念头在脑海中无限徘徊,疯狂折磨着他。而距离玉亭关最近的地方,便是浮岛。 浮岛南区的守卫们,已经抵御散乱的兽族近乎一整月的时间,也慢慢增加了周边的防御手段。在兽神到达浮岛边缘的时候,守卫们立刻发现了这个散发着奇怪能量的怪物。 火焰铺天盖地涌来,那个在玉亭关中肆意妄为的怪物竟发出了呜咽的惨叫,冲向浮岛的怪异躯体也在地面急速转弯,向着东方逃去。 如果只是普通的一团火,兽神未必会惧怕。但这照亮了整片天地的火光令兽神的三枚心脏狂跳,躯体也在逃跑中不自觉地颤抖,这份恐惧伴随了他无数岁月,成为他灵魂中的深刻印记。 “逃快逃。” 沿着浮岛的边界向东逃,兽神眼中的火光在不断衰弱。他感受到东区广袤森林中更为可怕的半神气息时,便逃进了四星区的领地。 这里遍地是兽族,饥肠辘辘的兽神贪婪地啃食着眼前的牛族士兵,引起了大片慌乱。牛族族长奔圭急忙放下了手中的烧制工艺,奔向远方的火光。 “兽,兽神大人。”奔圭跪在远处,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看着远方那满身血淋淋的怪物,他手足无措。 那个恐怖的存在竟找到了这里,他们的家园甚至尚未完成,奔圭的内心充斥着深深的绝望,无助地跪在原地。 身后传来了呼啸的风声,宁然的火枪铺天盖地向此处袭来。还没有吃饱的兽神也顾不得那么多,他穿梭在火枪之间,血红扭曲的双眼中透出了无穷的贪婪,如果能吃掉那个火人,他甚至可以小半年不用进食。 在即将碰到宁然的瞬间,后者合掌催动了体内的火珠,于面部戴上了火狐面具。在远远感受到兽神散发出的能量后,宁然立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绝对是那个一夜屠城的兽族半神。 他不敢怠慢,毕竟自己不是实力恐怖的族长。 宁然的口中喷出熊熊烈火,将迎面而来的兽神烤到焦黑。吃痛的兽神终于冷静下来,他的躯体破开外层的焦炭,从中飞出了八道蜘蛛状的尖锐节肢,狠狠刺向宁然。 宁然的体表也浮现出火焰八臂,死死攥住了对方的突袭。 “牛头快带他们走”呆滞的奔圭急忙从地面上跌跌撞撞爬起,招呼手下搬走那些尚存一息的同伴。 宁然面前的兽神再度变化,他的嘴巴像是鳄鱼一样向前延伸,獠牙交错在其中生长,狠狠咬向宁然的头颅。兽神并不能察觉到面具中蕴含的恐怖能量,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他的整个头部立刻化为灰烬。 蜘蛛状的节肢留在了宁然的火焰手掌中,兽神忍痛从躯体分离出一个血红的肉球,向外飞速弹出。肉球在空中 长出了新的头颅和四肢,落地后撒腿就跑。 他的毛和尾巴也在身旁的火光中慢慢生长,完全变成了一匹狼的模样。宁然大口喘着气收回了他的火焰面具,如果对方再坚持战斗数息,恐怕逃走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在他心中,大陆北方已全被火焰包围,兽神在低沉的哀嚎中奔向南方。在刚刚的战斗中他损耗了太多,必须及时补充大量的血肉再长眠一段时间,否则将会被自己的力量吞噬。 在最保险的状况下,就只有那些召唤他的野兽可以食用了。逃回兽族领地的漫长旅途中,兽神抓住了一些小规模游荡的兽族士兵吞食,甚至连森林中的小昆虫都不放过。 他逃离了玉亭关,即将到达兽族边界。 狐族祭祀使早就发现了兽神的出逃,他立刻带着犬族的士兵满城搜寻兽神的气味,却得到了兽神飞走的消息。 他急忙向东出发,想要在兽族领地中寻找兽神的踪影。山海大陆说大不大,从西到东不眠不休只需赶半个多月的路。但在没有情报的状况下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在大海中捞针。 好在鸮族族长向迁徙的候鸟打探到了相关的消息,那就是兽神已经向着东部的玉亭关前行。斟酌了兽神的性格,狐族祭祀使下令随他前往玉亭关寻找神的踪影。 想到兽神大吃特吃的模样,狐族祭祀使一阵头疼。大陆上的生灵若是被他全部吃完,兽族也不可能在他的口中保全。 他来到玉亭关南的时候,远远看到了奔跑在大地上的兽神,因为人去城空而担心的狐族祭祀使心中大喜,命令抬着他前行的犬族士兵加快脚步。 兽神的奔跑速度极快,眨眼间消失在边境人族的废墟之间。他冲进了兽族的领地,在一片惨叫声中撕扯着那些无辜生命,血液浸染了整片大地。 当狐族祭祀使闻出血腥气味的时候,他静静站在森林的边缘,看着那尚未干涸的血液慢慢渗入泥土。 “大人,我们快逃吧。”犬族士兵们瑟瑟发抖,他们闻到了血液中散发出的惊恐和无助,出于野兽的本能,他们只想逃离这片猩红的故土。 狐族祭祀使挥舞着爪子杀掉了那些聒噪的狗,在整理好衣冠和心态后,他带着略微恐惧的敬畏之心,走入这片兽族边界的百里森林。 “兽神大人您在何处”狐族祭祀使小心地踏过狼藉的地面,四处搜寻兽神的身影,他不断用所谓的上古兽族语言大声呼喊。“您最忠实的仆人回来了,兽神大人” 他只听到穿过树林的风声和似有似无的丝丝哀嚎。 狐族祭祀使最终还是找到了畸形的兽神,在兽王殿后方的狼首神殿外静坐。他全身臌胀到像是臃肿的蛤蟆,血水混杂着不明液体从兽神的巨口中流出。 看着面前的狐族祭祀使,那些上下扭动的人形手臂掐死了箍住的兽族士兵,艰难地送向兽神体表裂开的c不断蠕动的嘴巴们。 “兽,兽神大人。”狐族祭祀使忍住了腹中的不适,他恭敬地跪倒在远处的血泊中。“您怎么了” 在兽族倾巢而出打算占领人族领地时,兽族领地内留下了近半数的兽族人,而现在因为兽神的饥饿,又缩水了半数。兽神终于得到了满足,他怪异的眼睛轻蔑地瞥着下方的狐族祭祀使,从数个嘴巴中吐出了混杂在一起的浑浊发音。 “你,不错,过来。”收到兽神消息的狐族祭祀使大喜过望,自己的忠心总算获得了回报和肯定。 在他靠近兽神的路上,狐族祭祀使在脑中飞速想象着自己的未来。 是先封自己为兽王统领一方,毕竟他的实力怎么说也能排在十二兽众内,只不过狐族因为祭祀的传承,无需进行排次。还是说,兽神要传授他秘术,帮助他成为兽神之下的存在,随他一同毁灭人族c掌控大陆。 看着兽神期待的眼神,狐族祭祀使眼中的光芒更甚。 欣喜若狂的他重重跪在庞大的球形怪物面前,乖巧地等待着属于他的奖赏。然而兽神眨眼间轻易摘掉了他的脑袋,将它囫囵吞下。 “不错,好吃。” 兽神终于填满了最后一点空虚,他艰难地蠕动到神殿深坑的入口,将自己塞了进去。他要重新在黑暗中安静地蜕变,然后再次回归这片美妙的世界。 狐族祭祀使的躯体依旧跪在原地,等待着属于他的神赐之物。 在安抚好四星区的兽族之后,宁然回到了东区森林寻找钟离捷,他要问清那股火焰的修行方式,让自己变得更强。 火首马身的钟黎捷早已等待多时,示意他骑在自己的身上。带着火珠能量的宁然在上马的那一刻,钟黎捷却愣在原地,火焰脑袋在风中摇曳摆动。 他想起了古老岁月时,载着火神大人四处游荡的那个自己。 “坐稳了。”钟黎捷迈开四蹄,炽热的流焰从他的蹄下生出,他猛地向上踏出一步,像是流星般坠向圣殿。 第七十六章 宁然的修行 圣殿中的殿卫们已经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他们有序穿梭在圣殿内外,执行守卫的任务。 望着面前熟悉的大片石壁,宁然并不能理解钟黎捷的想法。他看着跪伏在地念出咒文的马儿,又看了看后方偷窥的族长和大祭司。 面对宁然疑惑的眼神,他俩像是蜗牛一样迅速缩回后殿。族长小声祈祷不要出现奇怪的事情,毕竟上一次他们同时聚集在此处的时候,浮岛就直接回归了凡间大陆。 千万别和石壁有关。 钟黎捷起身走向宁然,谦卑地低下他的火焰头颅:“宁然大人,请借您的火珠一用。” 宁然还没开口问他,火珠便从他的胸口钻出,在钟黎捷的操控下向着石壁飞去。火珠再次回归火神雕像,在石壁面前迅速排列出无数道流光溢彩的符文。 “请吧,宁然大人。”钟黎捷为宁然让出最中间的位置,帘帐般的符文向两侧缓缓拉开,露出了一片空洞。 “这就是你说的修行是让我钻进去吗”宁然狐疑地盯着那些符文,只觉得在圣殿门口见过。 族长从暗处钻出,他痴痴看着那些散发着红光的符文能量,脸上洋溢着渗人的微笑。大祭司也只能把他死死拖住,不让他往前再走一步。 “没错,您只需要踏出一步即可。被火珠认可只是初步的考验,而新的试炼将会等待你的归来。”钟黎捷恨不得自己钻进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能量壁中,但他只能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以免耽误正事。 “那里不是以往的幻境,还请宁然大人在头脑发热的时候,三思而行。” 那里是阶梯,踏入更高层次的阶梯。 宁然应了一声小心地挪到洞口,他将手臂慢慢放入那片空洞,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凭空消失在眼前 他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臂,无形的空洞中泛起一阵涟漪。他兴奋地将半个身子塞进去,又重新抽出来,玩得不亦乐乎。 钟黎捷默默转过身体,在心中为他道歉。下一刻,他用后蹄狠狠地踢飞了宁然,让这小子彻底钻入空洞。符文则慢慢回归原处,在空中消散。 族长眼睛中的奇异光芒在他的脑中溃散,他硬生生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宁然重重摔落在一片草地,他捂着臀部环顾四周的风景,表情扭曲。眼前的一切无论是山水景色,还是自然风光,都与他在山海大陆上见到的不同。 但他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因为他的身上开始向外溢出火焰,慢慢将他变成了一个火人。赤红色的火焰像是有生命般顺着山坡流淌,也像是夏日的山泉。 所过之处草木皆化为灰烬,在夕阳下这片山林中的黄绿色被一点点吞噬,逐渐变成了灰烬。宁然惊恐地想要收回他的火焰,无奈的是他根本就控制不了一丝一毫。 徐徐踏在灰烬中,宁然拼命拍打自己的身体,但无济于事。 山脚下有一处村庄,其中往来穿梭的人们都在准备天黑后的事情,忽然有一孩童瞥见了远处山坡上的异状,急忙叫嚷起来。哇哇大哭的动静引得人们驻足看向他指向的山坡,所有人顿时乱做一团。 “火鬼来了快逃啊” 火焰向下快速流动,眼看就要接近村庄的边界。只敢在灰烬中奔跑c害怕火焰燃烧更广的宁然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急得流出了眼泪。 他是真的无法控制那些火焰。然而就在火焰洪流蔓延到山下时,从草丛中钻出了一只小狐狸。 这只年幼的狐狸在草丛中奔跑跳跃,将全部的火焰吞入腹中,朝着宁然跑来。宁然则停下脚步愣在原处,不敢再乱动一步。 当小狐狸吸收了他身上的火焰后,彻底变成了一只火焰皮毛的小精灵,它在宁然身上四处乱窜,最终停在他的手臂上,轻轻舔着宁然的伤口。 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方才咬出的血痕,望着山脚下空荡荡的街道,宁然转身朝着相反方向前行。踏过那些草木灰烬,面对未知的宁然深深叹了口气。 这趟修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轻松,但愿自己能够平安度过,早点回家。小狐狸收回了皮毛上的火焰,静静趴在宁然的头顶睡觉。 摸了摸这个盘在脑袋上的可爱家伙,宁然踏上了新的旅程。翻越这片草坡,远方还有更多起伏的山脉在等待着他征服。享受山顶拂面的清风的同时,宁然看到了远处山脉下的星星火光,想必也是一座城镇。 手搭凉棚的宁然怪叫着滑下山坡,朝着目的地奔去。他和小狐狸结伴同行,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就只有方便的时候才会互相分离。 足足耗费了宁然十天的脚程才来到目的地,这里的繁华和祥和让他想起 了浮岛的商业区,好奇心十足的他带着小狐狸钻进了街道,左顾右盼。 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或是生活用品都摆放在街道两侧,让小狐狸也流连忘返。 “老板,这个球怎么卖。”宁然想给小狐狸买点玩具,但它却在头顶发出嘤嘤的抗议声。宁然戳了戳它的脑袋:“我又没钱,知足吧你。” 看着摊主老头伸出的五根手指,宁然从怀中摸索出钱袋,在看到钱币上的伏陵模样时他才猛地想起,这里并不是他所在的山海大陆。 “那个,暂时先不买了。”宁然快速扯紧钱袋塞入怀中,转身溜走。摊主急忙招手,口中大声念叨着:“小伙子只要你两枚铜板咱们好商量” 虽然自己的修行内容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但买玩具这一项肯定不在其中。宁然悠闲地在街道上四处溜达,感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时间慢慢流逝,宁然逛遍了这条街。夕阳也映照在山峦中,将这世间染得一片金黄,然而摊主们和来往的人们没有陪他欣赏这美景,而是抓紧时间结束手上的事情,纷纷朝着自己的房屋赶去。 只有宁然站在空无一人的巷道中,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宁然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对方立刻灵活地跳上肩头,用柔软的绒毛摩擦宁然的脸颊。他用手指逗了逗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自言自语道。 “这些人怎么都跑了,难不成晚上会有鬼来吃人” “对呀,晚上会有火鬼呦。”小狐狸发出孩童般稚嫩的声音,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来回摆动,搔得宁然脖子痒痒。 “这样啊。”宁然嘀咕着向前走,但片刻后他终于醒悟过来,颤抖着在原地不断跳跃,想甩掉肩上的小狐狸。 “你怎么会说话” 小狐狸在他的上半身跳来跳去,丝毫不担心宁然的咆哮和抓挠:“你也会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既然会说话,为什么不早说。”宁然顿时停下了他的别扭动作,捂着胸口缓了过来。“不是你会说话很奇怪,是你沉默了这么久突然会说话,很容易吓到我。” 小狐狸再次趴在宁然脑袋上,悠闲地甩着尾巴。 “你说的火鬼是啥很可怕吗”宁然走在凄冷的街道上,看着渐渐变黑的天空问道,心中也有股不祥的预感升腾到了头顶。小狐狸则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吧唧着小嘴巴。 “有人保护,我可不管。”听到有人保护的宁然变得安心起来,应了一声坐在路边的木头板凳上。 城镇外的树林中浮现出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它们随着日落慢慢朝着城镇中心挪动,在空中显露出两枚宝珠般的眼球。火焰从它们周围的空气中浮现,逐渐凝聚成人形。 但更像是无骨的人族,它们尽力维持体态,歪歪扭扭地走在街道中,一副没有智力的模样。胆大的宁然全然忘记了自己不能操控火焰的事情,他走向被称作火鬼的怪物面前,和它对视。 小狐狸也懒洋洋地盯着火鬼观赏,它佩服宁然的胆量。面前的火鬼可不是一般的货色,在火鬼中也是丙级的存在。 “小鬼,还不赶紧动手。”小狐狸眼看着火鬼即将发动攻击,赶紧提醒宁然干活。 宁然的表情则千奇百怪,他反问道:“你在叫人吗” “嗯” “嗯你不是说一会儿会有人保护的吗” “我说的那个人,是你啊。”小狐狸探出脑袋望着宁然无辜的双眼,它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快逃” 宁然惨叫着撒腿狂奔,带着小狐狸快速冲向巷子的尽头。而道路上的阴影变得明亮起来,从转角走来了另一头丙级的火鬼。 “怎么办怎么办。”小狐狸在宁然的脑袋上急得团团转,差点把他的头发薅掉。“要被你害死了,我以为你是夕照的一员呢” “夕照什么夕照”宁然体内并无火珠,他尝试着跳向高墙,却发现自己凭借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攀上墙顶。 “你快吃了那些火焰啊”宁然焦急地尝试原地起跳。 “我只会吃一些普通的火焰别为难我” 修士也只不过是会些法术的凡人。因为宁然所在的浮岛,人人皆可做修士,所以他从未真正感受过这种无力的痛苦。 “不要过来”宁然拎起墙边一切可以扔的东西,用力砸向身旁的两个火鬼,它们身上的火焰照亮了整片巷道,并吞没了宁然投掷的一切物品。 就在宁然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年轻女子的清脆声音:“低头。” 宁然急忙蹲下身体,空中则飞速划过一道亮光,一支附着了火焰的箭矢同时穿过了两个火鬼的脑袋,消失在黑暗中。火鬼们瞬间痛苦地捂住脑袋大吼,火焰的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即将砸中宁然和他身下的小狐狸。 “这小子还挺不怕死。”年轻的男子带着调侃的意味 从墙上跳了下来,手中的火鞭在空中甩动,像是一把护佑之伞护住了宁然。 他一把扯住宁然的衣领,轻松带他跳上了三人高的墙壁。射箭的女子不紧不慢连发四箭,将火鬼们一一射杀。 她站在宁然的面前仔细打量后,示意男子撤退:“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只是一个可怜的凡人罢了。” 二人跃过连绵的屋顶,只留下坐在屋顶上的宁然,和寂静的夜。 第七十七章 火鬼夜行/上 在那名女子随风摆动的奇特衣袍后,宁然看见了那只狡猾的小狐狸。 被抛弃的他就这样在房顶坐到了天亮。清晨时分,这座房屋的主人在仰望天空时才看到房顶的这尊雕像,吓得他丢出了手中的木盆。 “有贼啊” 在宁然身心疲惫地解释了昨晚的事情后,昂着脑袋的大爷才勉强放下了手中的菜刀,费劲地给宁然搬来梯子。把眼前的麻烦小子撵出门后,他迅速锁上大门,动身前往这座镇子上唯一的酒馆。 无处可去的宁然鬼鬼祟祟地跟着他,摸着咕噜响的肚子,他决定在这座酒馆里找份工作。翻看账本的掌柜瞥着眼前要做厨子的年轻人,满脸堆满了不耐烦。 “快走快走,哪儿来的孩子,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大叔,我是真的会炒菜,实在不行在后厨帮工也行啊。”宁然苦苦哀求酒馆的掌柜,要不是有柜台挡着,掌柜定会多出许多麻烦。 “头儿,您可来了。”掌柜哭丧着脸指着面前胡闹的红发小子,看着巡视一圈下楼的店主。“这小子在我这儿闹了好一会儿,给咱的几个老主顾都吓走了。” 先前搬梯子的大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心想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宁然则立刻抓住他不放,转移了他的战略目标。 大爷在宁然的折磨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去后厨炒个菜给大师傅尝尝。大爷陪着大师傅站在厨房外监工,嘀咕这小子不入流的刀功。 自从这个活儿全部交给天无常之后,宁然的切菜手艺确实在直线下降,像是刚入门的新手。 好在宁然炒的菜色香味俱全,即使他现在无法释放出任何的火焰,也能敏感地察觉炉灶中的火焰大小,精准掌控菜品的镬气。 大师傅夹了一筷子,连连点头之余也对宁然的切菜技术给出了差评,打算先让这小子打打下手。得了便宜的宁然嘿嘿一笑,在抹干净手上的油腻后问道:“能包住吗” 独自居住的大爷又被宁然追问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下来。宁然在酒馆和大爷家两点一线度过了近半个月,刀功有所见长,也和大师傅在互相切磋间学了不少东西。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又到了傍晚时分。掌柜送走了赞不绝口的顾客,急忙吩咐店里的杂役们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他望着远处尚未落下的斜阳,摇了摇脑袋。 这个月的火鬼变得越来越多,他们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早,少赚了足有一成的铜板。他刚想对店里忙碌的杂役们说声辛苦,却瞥见了酒馆外空中漂浮的一对眼睛。 “不,不得了,火鬼。”结结巴巴的掌柜指着门外渐渐发亮的东西,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杂役们赶紧扔下各自手中的活儿,冲过去关紧大门并高声呼喊。 “火鬼来了火鬼来了” 大爷紧张地从后厨跑了出来,他和掌柜从门板的雕花空隙中端详着外面的明亮眼睛,和那渐渐显露出火焰身体的火鬼,他忽然想起了宁然的动向。 这小子说要方便,方才跑去街角的雪隐中尚未归来。大爷急忙招呼杂役开门,他远远看到了跑过来的宁然,但掌柜死死按住了门栓和大爷的手:“头儿,那火鬼就站在门口呢” “小子,快往家跑”大爷掰不过掌柜,他把脸贴在窗户纸上大喊,希望那小子赶紧回头。 宁然看到了火鬼,本想逃跑的他朦胧间听到了大爷的呼喊声,他以为大爷被困在酒馆不能脱身,便加速冲了过来。 这倒霉孩子,大爷心急如焚,赶紧推开杂役要打开门栓。 每家每户的门板上都会仔细贴上几道符咒,以防火鬼的侵入。一旦打开大门,就意味着禁制的破开,火鬼便能顺利进入。 宁然站在未成形的火鬼身前抄起长条板凳拍打,却没有感受到什么惊人的热量。无知无畏的宁然右手抱着板凳,左手则慢慢靠近了空中的一枚眼珠。 并不年轻的大爷迅速打开大门,唾沫横飞地骂道:“蠢蛋快进来” 宁然左手悄悄攥着火鬼的眼珠,侧身闪进了酒馆大门。掌柜用袖子抹着脑袋上的虚汗,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心中痛骂这个毛头小子。 他们就这样无聊地待到了月明,宁然和淡定的大师傅给大伙儿煮了面c炒了几个好菜,端上了大厅的方桌。门外的独眼火鬼依旧在拼命敲门,但符咒外的他压根就没法进来。 宁然看着门口那明亮的大眼睛,掏出了怀中的另一枚。众人好奇地看着宁然抓来的玩意儿,但谁都不敢碰,在宁然身旁窃窃私语。 掌柜夹了口菜细细品味,他用筷子指着火鬼的眼睛说道:“头儿,这玩意儿应该能卖不少钱 吧我倒是觉得它像一枚夜明珠。” “夜明珠你还真敢说。”大爷抽了口烟,用嘴撇了撇门外。“你想要卖夜明珠,外面有的是。” 酒馆门口站着六只火鬼,它们被独眼的火鬼吸引而来,像是在门口看热闹。胆大的宁然趴在门口和十一枚明亮眼睛对视,哈哈大笑。 他掏出火鬼的眼珠假装送入口中,想看看门口那独眼火鬼的反应。果不其然,对方摆出了你敢吃它就敢冲进来的架势,和宁然激烈对峙。 笑呵呵的宁然也果不其然地吞下了火鬼的眼珠,他们就这样尴尬地对视着,仿佛时间被凝固一般。 “那个。”转过身的宁然看到了众人惊诧的眼神,因为他的肚子正在闪光,像是一只大号的萤火虫。“这个东西不会有毒吧。” 大爷第一个奔了过来。因为宁然的出现,他的腿脚比之前还要好上数倍。他紧张中拍打宁然的肚子,耳朵趴在上面仔细倾听,却没听到任何异常。 “你这小子,还真是大胆。”掌柜嫌弃地眯着眼,他一早就看出面前这小子是个祸害,早晚酒馆里的人都会被他害惨。 但宁然却感受到了异常,他微微抽搐,从手掌间凝聚出熟悉的火焰,在空中变成一团赤红色火球。 疯狂后退的众人惊呆了,他们在确定宁然没有变成火鬼后急忙跪倒一片:“上仙驾临,有失远迎。” 宁然的眼前浮现出一片黯淡的宏伟场景,无数的火焰巨人从他身旁踏过,挥动他们手中的各色火焰,这场景绝非震撼一词可以描述,令他如痴如醉。那些火焰变成了不同的火焰武器,照亮了整片世界。 重新睁开眼的宁然看到了面前趴在地上c臀部撅得老高的众人,赶紧上前将他们扶了起来。既然自己能够重新掌控火焰,宁然打算出门会会那些火鬼。 六只火鬼全部被击退,宁然揉了揉自己的火焰拳头得意地冲了过去。火焰大蛇也从天而降,五息内便吞下了全部的火鬼,将它们瞬杀。 他抱着剩下的十几枚火鬼眼珠转身走向酒馆,火焰大蛇也慢慢缩小,重新钻回了宁然的袖口。此刻就连掌柜的眼神中都充满着敬畏,宁然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边吃边问。 “别客气,要不要尝尝” 大伙自然是不敢尝的,掌柜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问道:“上仙,您从何处驾临” 互相疑问间他们这才知道,宁然本不属于这里。 这片极为广阔的世界有着许多的名称,但他们最常用的就是天界,而每天晚上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的,大都是天界中的凡人。那些可以修炼火焰之道的人,都被尊称为上仙。 这倒是新鲜,就算在山海大陆中,普通人族也未必会对修士们如此敬重。毕竟修士们也会吃饭,也是血肉之身,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有着爱恨情仇,也会做出令人发指的坏事。 至少在伯无霜的口中,就听过不少普通人族仇杀修士的黑暗故事。 “会用火就能做上仙吗,还是说,他们永生不死”宁然抛出了脑中的疑惑,直到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上仙只是凡人对我们的尊称,白痴。”那天夜里的女子冷冷地盯着宁然,手持一张巨大的雕花弓。“倒是你,藏得挺深。” 她转头看向手持火鞭的男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笑着将鞭子甩开,慢慢走向宁然。 “怕疼的话,就别乱动。” 但走近宁然的男子急忙退后,跳出了酒馆的大门的同时将鞭子横在胸前:“你猜他吃的是什么” “你说。” “乙等下级,火鬼的眼睛。” 清秀女子握紧手中的弓,将弦迅速拉满:“劝你不要不识抬举,赶紧出来。” 宁然确实出来了,他用火蛇将二人捆作一团,转身和酒馆的众人依依惜别。大爷倒是有些不舍,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也渐渐喜欢上这个爱捣乱的小子。 抬头望着高个子的年轻人,大爷从怀中掏出一枚雕琢繁杂花纹的玉佩,塞在宁然手上。 “孩子,记得有空来看看我。”他合上宁然的手掌,紧紧握住他的拳头。“去吧,去吧。” 宁然笑着出门说道:“您放心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咱们煮面条吃。” 他拎着火蛇中的两个人跳出酒馆的范围,向着城镇外的山林飞去,面色也随之一沉。从镇子飞到荒野,一路上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对话,吵得他脑瓜子疼。 “他要带我们去哪”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任务失败了。” “谁知道他这么强,那天夜里还只是个凡人。” “难道吃了火鬼的眼珠可以变强” “要不你试试” “不敢。” 宁然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吵的人,而且荣幸地遇到了两位。他将二人随意扔在地上 ,一口吃掉了漂浮在空中的丁等下级小火鬼。 “不敢还这么多话,小心我把你俩的喉咙烧穿。”宁然恶狠狠地盯着两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修士,努力为他们营造出恐怖的氛围。“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女子用她柔软的手梳理被风吹乱的秀发,不情愿地说道:“师傅告诉我们,这里有个从别的世界闯进来的陌生人,让我们抓回去。” “抓回去干什么炼药吗”宁然也坐了下来,在三人之间点燃了小小的篝火。 男子急忙插话,火光中露出他骄傲的模样:“我们师傅可是天界的绝世高手,只不过他没告诉我们此行的目的。” “更何况我们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又不会害你。要是想知道原因的话,乖乖跟我们回去不就好了。”女子当着宁然的面大大方方取回弯弓,一点也不怕他。 看着向自己慢慢逼近的宁然,男子又大声叫嚷着摆动手臂:“好好好我说,师傅说要带你替换什么火焰,说什么重要的任务,剩下的我都忘了。” 替换火焰难道和他初次来到这世界时,在山坡上溢出的火焰有关宁然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带路。” 第七十八章 火鬼夜行/下 在二人的带领下,宁然破开迷雾来到了一片更加美丽的地域。其中漫山遍野都生长着粉红的桃林,在远处最大的建筑群中,甚至有一棵无比巨大的桃树。 即便在高空中飞翔,宁然依旧要仰望这扎根在群山之中的擎天柱。在他的视野中,粗壮的枝干上稀疏建有几座庙宇状的建筑。 宁然加速飞行,不眠不休地飞了两天,才到达桃树的边界。一位束着长发的老者站在船坞旁,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年轻女子欢喜地冲了过去,高声大喊着师傅。眼疾手快的宁然一把抓住了身旁想要溜走的男子,慢慢降落在水面。 “你吃了火鬼的眼珠”老者捻着胡须平视宁然,女子则紧张地躲在他身后,偷偷望着宁然夹着的那个挤眉弄眼的男子。 “放了他吧。”老者屈指向宁然弹去,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男子瞬间击飞,紧接着在招手间又将男子快速拉回他的身边。“你们两个人加起来已有三百余岁,居然打不过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师傅,他吃了很多的火鬼,你可要多加小心。”宁然看着前方鬼鬼祟祟的男子,慢悠悠地跟在老者身后。 他总算明白了心中的朦胧错觉,原来这两个人看似年轻,但其实比酒馆大爷的年纪还要老上一番。宁然嘀嘀咕咕,心中乱猜那老者的年龄。 距离那棵巨大的桃树越近,就越能感受到它的宏伟。此刻的宁然只觉得自己是一只小小蚂蚁,不远万里爬到了桃树之下。 “你有许多的问题。”老者身旁的两个弟子消失不见,宁然在仰望桃树后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抵达了道路的尽头,站在一座位于地面的庙宇前。 这座小庙门口的石柱上挂着一副楹联,上面写着宁然看不懂的文字。 “请。”老者轻轻推开雕有神像的正门,带着好奇的宁然缓缓步入其中。殿内设有三尊人形石像,最中间的那尊体积最大,它盘腿稳坐在台上,身体却像是枯朽树木般交错盘踞。 宁然甚至能看到石雕身体中的大小空洞。 左边那一尊生有三对手臂,每一双手都合十围在身前,遮住了它的半边面庞。看着它那极细的腰肢,宁然不禁发问道:“那个石像不会倒吗” 老者微笑着按下宁然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右边的石像倒是正常许多,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族形象。他的双臂在右侧摆出了抱球的姿势,球状空洞中则漂浮着一枚金属的镂空火球。 老者带着宁然来到庙宇后的小屋,请他坐下喝茶。 “关于替换”宁然不喜欢喝茶,他抱着瓷杯微微抿了一口。 老者端着茶壶给自己也倒了半杯,依旧面带微笑:“替换,你的火焰。宁然小友从下界而来,而下界凡间的火焰,并不能永存在你的体内。”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宁然的关注点完全不在后半句话上,反倒让老者觉得他有些趣味。 “是你告诉我的。”老者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谈论宁然的事情。“你带着一个伟大的使命降生,也为了完成它而来到这里,所以接下来我会引导你前往圣地,协助你走向那个使命。” “这第一步就是让你重回天界,你将会获得属于自己的火焰能量。”老者饮下杯中的茶水,叹了口气。“但你误食了火鬼的火焰,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宁然忽然觉得莫名其妙,他大口吃着桌上的桃花酥,猛喝一口茶水将其咽下:“又是我告诉你的火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吃下去又会如何” “按照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火鬼便是那些火修死后所化。在天界中,普通的修士也会死亡,但他们死后,体内的火焰能量或是执念无法顺利消散,就会变成火鬼。” “他们会游荡在天地间,只能在晴日的夜晚出现。” “可是这里好像每天都是晴天。”宁然又塞了一个桃花酥,吃得身上腿上都是碎屑。 “偶尔也会降雨。”老者打开身旁的藤匣,取出了一碟酱肉,轻轻放在桃花酥的旁边。“所以你吃下的火鬼眼珠,其实是” “是人的眼珠”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等待着老者的回复。 “不,是火修们的毕生修为,化作的怨火。” 宁然放心地埋头大吃大喝,茶壶中的茶水像是取之不尽,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你吃下那些眼珠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为了将它们驱逐出你的身体,接下来就要多吃些苦头了。” 立即没有心思吃喝的宁然苦着脸问道:“可以提前给我一些心理准备吗” 他们重新回到庙宇的雕 像前,老者怀中飞出一道树皮符咒,在空中剧烈燃烧。不多时,中间的那尊雕像竟动了起来,摆放在双腿两旁的奇怪手印也变得灵活无比。 “桃木天,带我和宁然小友上去。”老者示意宁然站好,向雕像微微躬身。 那枯木状的无面雕像伸出它如同枝干的手臂,二人的眼前则出现了片片桃花花瓣,在空中飞舞游荡。花瓣们将他们裹挟在球状空间内,当它们再次散开的时候,宁然眼前的一切全都变了。 他俯视着渺小的桃色大地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巨树的树枝上。 “方才那位,便是这尊巨树的化身,名为桃木天。”老者捋着胡须笑道,他向最近的庙宇踏出,那座庙宇像是为巨人定制一般,高大而雄伟。 宁然仔细看着老者的背影,他急忙追了上去:“那剩下的两尊雕像呢你该不会是右边的那尊吧” 老者爽朗地笑着,当他来到庙宇的山门时,转身将远处的宁然快速拉到身旁:“宁然小友猜错了,老夫其实是左边那位,掩面之徒。” “我们到了,请进吧。” “那右边的是谁” “一会儿进去,你就知道了。我们刚刚所处的位置在下天界,而现在我们将要在此前往上天界。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我会帮助你将体内的复杂能量排干净。” “有多复杂”宁然只知道自己即将挨打,并不清楚体内的情况。 “你的体内有残存的凡间火焰,有半神的火焰,还有火鬼的火焰。”老者束发的发带随风化作灰烬,他的形象也在前行中随之改变。 他苍老的皮肤和肌肉变得紧实饱满,面孔也逐渐变得模糊。根根发丝向后飞舞,变成了半透明的四根手臂,浮动在他的背后。 老者的头部长出了坚硬的角质,如同弯月般向后延伸,在双掌合十的同时,身上的衣袍在火焰中燃尽,露出了比手臂还要纤细的腰肢。 三对手臂合十静置,本体的手臂环于胸前,中间的手臂则挡在他的面部,而最后一对手臂高高挂在他的头顶,也显得更透明一些。 宁然的嘴巴张得浑圆,他赶紧跑到这奇异生命的面前,上下打量。 “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下天界的天神之一,我叫做元。”他舒展三对手臂有规律地张开,呈现出另一种神圣的模样。“准备好了吗我们开始吧。” 光线暗淡的庞大空间像是活了过来,在呼吸间慢慢变得明亮。空间中暗淡的球体开始发光,在元的操控下旋转飞舞,散发出磅礴的能量。 宁然开始了漫长的挨打旅途。在初次踏入下天界时,本该让凡间之火从体内完全释放出来的宁然,硬是用他的伤口封住了剩下的两成火焰,又在误打误撞中吞下了火鬼,令其融入身体。 锻造宁然躯体的元又发现了他的异常,尽全力想要击打出那些火焰。然而他的体内却有一道特殊的火焰与之紧密贴合,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元收回了全部的手掌,留下全身酸痛的宁然向庙宇深处走去,他要找到最右边的神像共同研究。然而他还没有站在传送阵法上时,面前闪出了一道人影。 “正要去找你。”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透出了一丝微笑,他左侧的手掌轻微摆动下,将躺在地上喘气的宁然移了过来。 “宁然小友,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人影扯下他的兜帽,露出一副沧桑的中年人族模样。“我叫做祝融,和你一样,也曾是人族。” “你有没有这种奇特的外貌,可以变给我看吗”宁然痛得只能略微转动眼睛,看着身旁的大叔。 “我就长这个模样,让你见笑了。”祝融重新戴上兜帽,将手掌放在宁然胸腔上仔细感应,检查后的他松了一口气。“不必再帮他排出火焰了,他体内的火焰应该出自火神至尊之手。” “可这气息”元并没有感应到来自火神的能量,他将所有的手掌再次贴合。“那么现在,我们去见火神将大人。” “带着古老气息的火焰,确实不是我们这种新生之火能够轻易察觉的。如果是火神将大人,一眼就能做出判断。”祝融启动了他们身下的传送法阵,轻轻用手遮住了宁然的双眼。 和桃木天的桃花花瓣不同,宁然感觉到一阵炫光刺破他的眼皮,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穿透。在光芒慢慢黯淡之后,祝融挪开了自己的手掌。 元将横在空中的宁然慢慢放下,二者恭敬地站在宁然身后,躬身向前方的巨人行礼:“拜见火神将大人。” 被称作火神将的生灵转过他的身体,俯视着他们带来的小小人族。他并没有实质的身躯,除了能勉强当做脑袋的巨大灯盏。 金属灯盏上雕刻着许多繁杂的花纹,淡蓝色的火焰在灯盏中熊熊燃烧,照亮了这片神秘的空间。他的身体则全部由火焰凝结成实体,下半身穿着金属的铠甲和衣袍。 “就 是这个孩子”火神将的蓝色火焰中发出虚无缥缈的声音,这倒是让宁然倍感亲切。 元恭敬地递上他从宁然体内逼出的火球,为火神将一一呈上:“启禀火神将大人,宁然体内还有一丝火焰,在下无能,无法顺利取出。” 火神将从远处慢慢走来,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小,逐渐变得像宁然一样高。他走到元的身旁捏住一枚火球,递到了宁然眼前。 “这枚火焰的主人,是钟黎捷吧。” 第七十九章 伯无霜的修行 宁然消失的半个多月后,在霜月关中,四人府邸的湖水被寒气冻结。随风摇摆的荷花,或是水中跃动的鱼儿,都在一夜之间凝固在厚实的冰层中。 裹了两层厚被子的正心鉴穿过碎剑凿开的小洞,将书房内昏迷的伯无霜使劲拽了出来。倒在地上的正心鉴口中呼出肉眼可见的水汽,他用来拖拽伯无霜的右手则被完全冻伤。 “铁匠,快,快”正心鉴把失去知觉的胳膊放在天无常面前,咬着牙吼道。“快把我的胳膊,剁了” 天无常看了看自己的左臂,他用手指着空荡荡的袖口:“确定”在得到正心鉴的疯狂点头后,天无常精准地切下了他指定的那一截。 正心鉴的右眼发出奇异的光芒,在抵御寒气的同时,右臂也随之重新生长。在长出银白皮毛的狼人手臂后,他倾尽全力将其转化成了人族手臂。 “谢了兄弟,我得赶紧去找个风修。”天无常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快马加鞭护送着风修前往山海关,一路上滴水未进,在第三天的日出到达了正家。正家家主紧急联络家族的医师商讨对策,也通知了山海之主伯道先前来探望。 但这片大陆上和冰修相关的资料少之又少,而伯无霜更是近万年中唯一有记载的冰修,没有之一。就算同时修炼四种不同能量的绝世天才伯岿仰,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冰之力。 伯道先忍着冰霜的刺痛,轻抚三子的额头。他决定再次召唤海神矶,请求半神的指引。 随行的大臣们急忙摇着脑袋,劝谏山海之主莫要呼唤半神。上一个半神伏陵已经和他们彻底翻脸,若是海神矶一时玩心四起,那他们就得在山海大陆上过着游牧民族的生活了。 伯道先慢慢靠近带头喊口号的老臣,对方则再次深深埋低脑袋,想要用这样的老方法堵住山海之主的言语。他却在众目睽睽下死死掐住了老臣的脖子,直至老臣双腿离地。 “万万不可啊”说话的大臣被伯道先一脚踢飞,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伯道先将窒息身亡的出头鸟扔到昏倒的大臣身上,用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众臣。 “现在,还有谁敢反对本王。” 众臣噤若寒蝉,不敢再动一下。如果是其他的大小事项,伯道先总会对这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出事的是霜儿,他根本犹豫不得。 “还不滚去祭祀叫他们把海神矶的信物抬出来” 天无常和正心鉴陪着他们见到了山海国的另一尊半神矶。 伯道先尚未开始他惯用的恳求表演,矶就爽快地答应了。从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中游出一尾银色的奇异银鱼,用水流卷走了伯无霜,头也不回。 “就这么简单”正心鉴望着那远去的庞然大物,愣在原地。“祭祀也只要三头牛怎么和伏陵比起来,这位倒是像村头的神婆。” 伯道先匍匐在地,向海神矶的方向默默祈祷。 矶的本体便是那尊小银鱼,他感应到了浮岛方向的禁制破开,在游过来找钟黎捷时,却碰到了这帮呼唤他的人族。 反正他活得够久,再加上北边的朋友有了新的请求,矶也不在乎浪费一点时间帮个忙。他载着水泡中的伯无霜,向着极北之地的永寒冰域游去。 在海中的矶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更别提他的速度。矶仅仅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就从略微靠近极南的山海大陆,游到了永寒冰域的边境。 路途中毫无颠簸,矶更是送了清醒过来的伯无霜一点礼物。他看出了这个人族幼崽的恐怖天赋,既然钟黎捷在暗中培养出一个火修少年,那他就得多多帮忙,让伯无霜也成为势均力敌的存在。 水泡从海中飞到冰面上,矶摇动他的长条尾巴重新跃入海中,向着南方游去。戳破冻成薄冰的气泡,稍稍舒服些的伯无霜站了起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何处,眼前这片白茫茫的冰雪大地上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 “有人吗”伯无霜即使是冰修,此时也感受到了山谷中凛冽的寒风,正在刺入他的每一寸肌肤。“有人在吗” 他体内的两枚冰魄珠的能量正在侵蚀着他的意识,令他无法集中精神御寒。但他知道这冰天雪地中绝不止他一个生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远处的雪山石壁上,毛色纯白的怪物们蠢蠢欲动。永霜冰域即将迎来食物最枯竭的时刻,他们必须找到充足的食物提供给幼崽,帮助他们冬眠。 而那个站在冰霜海岸上,散发出极强能量的生物就是他们的目标。在凝视着伯无霜的同时,后者也迅速确定了窥视者们的方向,他要用最简单的方式去测试这里的危险。 伯无霜摆出了一副虚弱的模样,躺在雪地中瑟瑟发抖。厚实的雪层下,巴掌大的冰蛇们在其中游动穿梭,沿着八个方位前行埋伏。 那些怪物们的智慧并不是很高,他们本就是这片冻土的底层食物链之一,在看到伯无霜倒地之后,怪叫着冲向这片宽阔的雪原。 就在他们奔向伯无霜的路上,白茫茫的一片雪层忽然被掀开,巨大的雪蟾蜍从它埋伏的深坑中跳出,一口吞下了其中的一头怪物。 风息在身下迅速涌动,远处的伯无霜立刻从地面飞到了空中。雪蟾蜍忙着吞咽,只是略微转动眼睛看了他一眼,后怕的伯无霜立刻发动攻势,打算将这悄无声息的威胁抹除。 雪蟾蜍也感受到了伯无霜的美味,它纵身躲开了他的冰凌尖刺,在空中灵活地转动身体。面对它瞬间伸长的舌头,伯无霜用风弹强行推开它的运动轨迹,重重踏在舌头上。 冰霜沿着雪蟾蜍收回的舌头蔓延,但它本就是极寒之地的生物,抗寒能力可见一斑。雪蟾蜍猛地鼓动它巨大的嘴巴,将伯无霜的冰之力吸入后猛地从口中喷出寒风。 雪蟾蜍靠着这股风撤到了那些怪物身旁,它斜着眼睛甩出那富有黏性的舌头,将另一头怪物也吞了下去。人形怪物们惊慌失措,连还手的念头都没有。 因为雪蟾蜍体表的疙瘩中含有剧毒,实力弱小的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伯无霜望着那头狡猾的雪蟾蜍,如果不解决它,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他双手合十飞向蟾蜍的方向,在其进攻怪物们的时候布阵。 “小寒曼陀罗华。” 风的能量在雪蟾蜍的身边凝聚成形,数道囚笼将其牢牢围困。刚收回舌头的雪蟾蜍想要用蛮力撞开,但就在它撞上风柱的瞬间,强大的螺旋风力将它体表的疙瘩皮肤擦破,恶心粘稠的毒液溅射在雪地的植物上,升起了一股青烟。 与此同时如骨刺般的风牢外侧,寒冰像是曼陀罗华的花瓣般在空中骤然显现,它的花瓣不断向内挤压冲撞,狠狠从伤口处刺入雪蟾蜍的坚硬皮肤。冰冷的寒气同时破开了雪蟾蜍的防御,将它的血液冻结。 剩下的怪物们不敢再挪动一步,在他们的心中,伯无霜就像是一位从天而降的神灵。他们虽然可以解决这样庞大的雪蟾蜍,但足足需要半个部族的通力合作才能完成。 在伯无霜面前,曼陀罗华的冰霜花瓣粉碎成末,他手持菱形冰刃,将被疾风翻转的雪蟾蜍的肚子划开。里面的两个怪物在胃液中昏迷不醒,若不是他们的生命力还算顽强,恐怕早就变成一滩肉泥了。 白色皮毛的怪物们跪地感谢伯无霜的出手,大嘴巴里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较为大胆的怪物则站起身用手比划了半天,伯无霜才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想要带走这头雪蟾蜍,正在征求他的同意。伯无霜摆摆手,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们这才在欢天喜地中拖走了巨大的蟾蜍,背着同伴朝着远方的山脉走去。 伯无霜浮在空中静静跟着他们,为首的怪物不断回头看着这位救命恩人,和族人激烈争吵。当他们停下脚步再次面对伯无霜时,后者又打出了一整套的手势。 那个怪物倒是有些善心,但警惕自己的意识太过强烈了,伯无霜心想。 山海城中也会有一些可怜的人生来不会说话,伯无霜的宫女中就有这么一位。闲暇之余除了阅读山海大陆的书籍,伯无霜也会向这位宫女学习一些手语交流的方法。 好在对方也是人形生物,从伯无霜的热情动作中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在头领怪物的引导下,他们越过了好几座山脉,才到达一处坐落于雪峰山腰的巨大洞穴。 他们欢呼叫嚷着冲进了洞穴,将这头巨大的雪蟾蜍展示给族人们看,并向他们热情介绍了伯无霜,纷纷匍匐在他的脚下亲吻大地。 洞穴内部像是天锁关的巨大塔楼般蜿蜒曲折,伯无霜甚至在参观的过程中看到了临近地脉的温泉,其中有许多的怪物幼崽在水中嬉戏打闹,显得十分热闹。 他们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这位不一样的奇怪生物,目送他的离去。 伯无霜被安排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小小洞穴,他们见伯无霜不吃新鲜的雪蟾蜍肉,又派人送来了一堆红彤彤的果子。伯无霜点头示意已经足够他食用,他们这才笑着离开。 这些果实的表层有着许多的细小颗粒,在不确定是否安全的情况下,伯无霜也不敢轻易品尝。他仔细用水流将其洗净,用模仿天无常碎剑的菱形冰刃切开了一道口子。 果子的气味说不上好闻,也算不上难闻。伯无霜又怕自己不吃,外面的怪物会送来更多奇怪的东西,于是他藏起了三枚果实,在洞穴的地面铺上一团云气,躺了上去。 深夜,睡不着的伯无霜听到了洞穴外窃窃私语的声音。他并没有立刻发声,而是半闭着眼聆听怪物们的声音。在火把的亮光下,头领怪物带着十几头同伴悄悄潜入洞穴,仔细数起 地上的果实。 发现少了三枚之后,头领怪物欣喜中示意他的同伴们安静。他接过了身旁怪物递上的一柄骨刀,小心地朝着伯无霜走来。 在骨刀即将狠狠刺入他的胸膛之前,伯无霜睁眼凝视着面前的头领怪物,用冰刃抵住了他的喉咙。 “毕竟,你们也是一群野兽。” 第八十章 碎裂的冰天雪地 伯无霜摸出了藏起来的三枚果子,将它们全部塞进头领怪物的嘴里。见对方并没有太大的抵触,看来这果实大概率是无毒的。 片刻后,头领怪物在他们的面前重重摔倒,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地抽搐。伯无霜赶走了那些怪物,重新躺下养神,并将他们的头领扣押在这里做了人质。 对于苏醒的头领来说,这是一个极度难熬的漫漫长夜。伯无霜破开封住洞穴的冰墙,穿过门口那些怪物们避让出的道路,扬长而去。 虽然他们的智力较低,又生性狡猾,但对于每一个族人都爱惜无比。 出了洞穴的伯无霜漫无目的地在山谷中飞行,想要在山间寻些东西果腹,但资源匮乏的雪原中,并没有什么适合他食用的东西,他只能耐心地寻找。 就在伯无霜有些心灰意冷时,他竟看到了群山间的一抹绿意。 那是一片绿洲。 在快速接近绿洲的同时,伯无霜也在小心提防着来自空中的偷袭,他总觉得有什么人正在暗中观察自己。当他即将跨过绿洲外侧的雪峰时,身边的雾气却变得逐渐浓重起来,完全遮蔽了他的视线。 伯无霜催动狂风想要吹走这片浓雾,但它像是在天上生了根一样,牢牢挡住了他的去路。为了防止未知的危险,他迅速退到了安全的领域,环视四周的场景。 无人的空中传来一阵笑声,天空像是收到了神秘的指令,像冰块坍塌般慢慢坠落,变得支离破碎。还在提防浓雾的伯无霜瞥见远方的大片裂痕,急忙向上方望去。 大块的湛蓝浮冰在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太阳下,折射出奇特的光线。它们在坠落的时候逐步在空中聚拢,拼凑成无数个造型独特的冰霜巨人,稳稳落在地面。 大地颤动,手持冰霜巨斧的巨人们朝着伯无霜走来,在那庞大的冰块身躯下,连绵的山脉甚至都碰不到它们的膝盖。 伯无霜躲过了他们砸下的巨大手掌,不断调整姿态向着绿洲飞去。浓雾在山脉之间消散,于破碎的天地间出现了一片透明的薄薄冰墙。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撞破那层冰墙。 而他撞碎后看到的却不是群山之巅中的壮阔场景,反而冲进了一座由石头和木桩搭建的小屋。在燃烧着温暖火焰的暖炉前,一个模糊的背影正在哼唱空灵的歌谣。 感应到身后的伯无霜,他转身漂浮在空中,朝着这位稳稳落地的人族走来。 “你的身体,似乎快承受不住了。不过别担心,聊聊你刚刚看到的幻境。” 伯无霜看着面前穿着衣袍的人形冰块,立刻做出了全部的防御向木门撞去。冰人则依旧保持着双手交握的优雅姿势,在看向伯无霜的同时彻底击溃他的防御力量,将他按在了由方形冰块组成的椅子上。 “冷静,你的力量中有一部分来源于我。”冰人模糊的五官非男非女,被伯无霜紧紧盯着面部的他发出了熟悉的笑声。“孩子,不要老是用人族的那一套,来观察这个世界。” 他扯掉了身上的衣袍,身体也随之变化成各种形状:“我没有形体,没有性别。我只是冰之神的造物,只是一块有灵魂的冰而已。” 他重新变回类人的模样,用尖锐的冰棱手掌拍碎了伯无霜想要撞开的木门。 “欢迎来到永寒冰域,我是坠落于凡间的天神,凌天客。” 木门外就是伯无霜看到的那片绿洲,普普通通的羊群在绿地上自由地吃草,一棵棵矮小的不知名绿树均匀地点缀在这片土地,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吗”凌天客并没有伯无霜那样冷淡,他的灵魂可以洞察人心,可以感受到伯无霜的复杂情绪。“随我来,带你见见这里的其他半神。” 在远处的树下则坐着两个曼妙的身影,凌天客的冰块手臂变得更加圆润,变得更像是人族的手臂。他整理着自己滑下来的衣袍,带着伯无霜悠闲地向前走去。 “虽然我没有性别,也不是人,但是我喜欢那位人族。”凌天客的模样变得更加分明,甚至参考了伯无霜的特点。 “你和我见过的几个半神都不大一样。” 凌天客也没想到,伯无霜和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于半神的讨论,他的冰块脑袋中发出了笑声。 “好了,人族的孩子,来见见极北之地的冰之半神。”人族女子合上手中的书本,微微抬头看向伯无霜。“这位是半岛人族的女王,商角羽。” 伯无霜似乎理解了冰人为何会对这位人族女子的好感,那精致的五官和她略带些冰冷的气质,就连伯无霜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位是雪女,叫她细雪即可。”雪女在挥 手间有片片雪花飞去,带着些许不同的美感。伯无霜恭敬地向二人行礼,商角羽却一言不发,身形隐藏在满是冰雪的风中向远处遁去。 凌天客只能尴尬地带着宁然前往其他区域参观,树下的雪女微笑着送走二人,全身化作无数的雪花,快速追逐商角羽的风。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三人的弟子。”冰人的面庞变得逐渐模糊c变得光滑。“当然,前提是得到你的同意。” “我同意。但我更想知道,为何你们会选择我” 伯无霜一直期待拥有自己的修炼环境,帮助他解决体内的大问题。但苦于山海大陆中没有任何属于他的宝地,略带好胜心的伯无霜不可能看着身边的朋友变得越来越强,而他却原地踏步,停滞不前。 更何况未来的自己也可能会成为一国之主,如果没有父王那样的实力,孤身一人坐在高位的自己谈何容易。 “据我所知,你所在的山海大陆上有一位半神,叫做伏陵。” “没错。”听到曾经的山神名号,伯无霜又想起了自己的二哥,内心顿时变得波涛汹涌。 “他曾是我的朋友。只不过在战争中,我们迫于不同的命运,只能做出不同而又相同的选择。” “神也会有战争”在伯无霜心中,半神都是毫无人性的存在,竟也会和他们这样的弱小生灵一样打架。 “那当然,创造我们的神之间,有着不同的理想和矛盾。为了他们,也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世界,我们只能甘愿成为利器。”凌天客带着伯无霜来到了他的神殿,轻轻推开冰雪雕琢的大门。 “而我们的冰之神,我们的父亲,已和我失联了无数的岁月。”伯无霜默默跟随在他身后,打量着那些华丽的冰雕,竟感受到了一丝凄凉。 凌天客脱下衣袍,重新变成不规则的冰块飞向神殿中心的雕像。那尊雕像的双眼中折射出无穷变化的奇特光线,像是不久前那天空碎裂时折射出的模样。 “如果父神陨落,我必须变得更强,重新回归原来的世界纠察到底。”凌天客将一段封存的记忆投射在伯无霜的脑海中,让他看到了一些诸神之战的零碎影像。 “而坠落凡间的半神大都需要生灵的信仰,在这个奇妙的世界,能接纳冰之力的生灵少之又少。” “所以我比较稀有”从那些惊天动地的战斗中回过神的伯无霜反问道。 凌天客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抬手间重新穿回衣袍:“当然不是,大多数的生灵都无法真正接纳,只有你的诞生,就像是”他沉默了半天,却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 或者还不是时候思考那个问题。 “总之,你体内的三种力量都十分强大。无论是哪一边的半神,应该都会想方设法拉拢你。” “我答应你,但只有我的信仰,恐怕远远不够。”伯无霜跪倒在凌天客身前,恭敬行礼,他知道该怎么崇拜半神。 凌天客立即扶起地上的伯无霜:“无妨。我们渴望的信仰将会由你来传播,但这些信仰也不光是为了我们。至于伏陵,我会给他传达口信,让他重新庇护你的国度。” “不可能”伯无霜立刻变得极具攻击性,不受控制的寒气从体内快速溢出。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伏陵。 凌天客看出了伯无霜内心的痛苦和愤怒,后者则深吸一口气,快速压制住内心的复仇渴望。 “我的国度,由我自己来守护。” 在找到伯无霜之前,凌天客尝试了许多方法为自己提供信徒。但无一例外的是,冰之力更像是一种诅咒,即使他可以赐予凡间生物强大的能量,他们也会逐渐在冰霜中失去自我,彻底变成寒冰的怪物。 在坠入凡间的这段岁月,他只找到了后天魔神细雪,以及人族中唯一能够真正信仰他的女王商角羽。他们三人合力开辟了极北之地,更是创造了一片隔绝了冰之力的绿洲,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每年他都会托各路海神风神传达自己的信仰,即便希望渺茫,即便他的信仰最终都变成了邪恶的化身。但在雪女的占卜中,他终于迎来了命运之子,那个仿佛被三神同时眷顾的伯无霜。 有棱有角的矮小冰人们带着伯无霜来到了他的新住处。在他被矶送往这片冻土之前,凌天客就亲自为他搭建了一座小木屋,因为在雪女的预言中,他们将会迎来新的人族冰修。 “怎么样,这里还满意吗”最靠近伯无霜的矮小冰人开口询问,他们都是凌天客的造物,也有着独立的思想和意识。 “挺不错的,谢谢你们。” 伯无霜俯身摸了摸他的冰块脑袋,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那个矮小冰人则开心地跳了起来:“太好了,主人造这个小屋的时候可费了不少功夫呢。” 所有的矮小冰人见伯无霜平易近人的模样,纷纷跳着让伯无霜抚摸。苦笑的他只能蹲在地上,像傀儡一样重复着 刚刚的动作。 “半神造个房子还要费劲吗。”伯无霜倒是觉得有趣。 在他的想象中,半神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只要轻轻吹口气,就能拥有一切。但他又想起了初次见到凌天客时他说过的话,随即将这些刻板的印象抛之脑后,耐心聆听后面小家伙的吵闹。 “主人拿着冰斧头砍树,在雪山顶上砍了一棵又一棵。” “不对不对,砍树的活儿是我们做的,主人只搬了木头。” “主人在外面的雪山里搬石头,这个可是他亲口说的。” “喂,石头是我们采来的好不好。” “” 原来是这样,凌天客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勤劳。伯无霜随意打发了这些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笑着朝神殿走去。 他要看看,在冰人口中那等待自己的痛苦训练,究竟会有多痛苦。 第八十一章 风雪中的灵魂 穿过草原上的悠闲羊群,伯无霜快速赶往冰霜神殿参加他的试炼。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大群矮小冰人,跌跌撞撞地避开羊群追赶。 回头看了看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他用风将他们轻轻卷起,一同飞向神殿。 凌天客垂手而立,在伯无霜踏入神殿时,厚重的冰门在他的控制下缓慢关闭。他看着面前准备就绪的人族少年,从口中吐出几十片肉眼可见的华丽雪花,纷纷依附在他身后的矮小冰人身上。 “切记安全第一,尽力就好。”凌天客的身体在空中消散,只留下带着回声的话语。“先陪伯无霜热热身吧。” 身后的矮小冰人们像是得到了强化,体表的冰块逐渐膨胀起来,变成了几十个兽族般大小的冰雪怪物。他们原本颇为圆润的身体则变得有棱有角,各处关节向外扎出大大小小的冰刺。 一看就是硬茬。 “来战斗吧。”冰怪们裂开带着尖牙的大嘴,带着噪音扑向伯无霜。 和雪蟾蜍不同,这些可怖的大家伙并不是有血有肉的生灵,就像面对伏陵的造物一样,令人头皮发麻。无论伯无霜使出什么样的策略和手段,都无法伤及他们分毫。 他只能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在勉强用风和冰的力量破开他们的尖爪后,凌天客明白了伯无霜的战斗方式。雪女和商角羽从冰墙中踏出,早就等候在密室的二人站在冰人的两侧观战。 “女王,你看这小子如何”凌天客想起商角羽第一次参加试炼时的模样,他仔细看着身旁冷若冰霜的人族女子,期待她的回复。 商角羽依旧没有接话,另一旁的雪女掩面偷笑。 “停下来吧,孩子们。”凌天客用他漂浮在空中的手掌互相排畸,发出清脆的声响。冰怪们立刻收回了他们凶恶的模样,重新变成矮小的冰人。 他们纷纷跑到凌天客的身后,紧紧围在三人的脚下。 “现在和我们说说,你在进入寒谷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雪女擅长占卜,那片幻境便出自她之手。她笑眯眯地看着下方的伯无霜,示意他开始。 伯无霜看着他们期待的目光,心中略带些怀疑:“我刚刚没有打过那些家伙,你们不觉得我很弱吗” 雪女呵呵笑了起来,她抱起一个伯无霜口中的小家伙:“能在他们的手中撑一刻钟,你已经很强了。而据我所知,你甚至和伏陵交过手。” “的确有这回事,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太过自大了。”伯无霜轻轻吸气,他的气息再次变得紊乱。“并不是交手,只是被戏耍。” “这个小家伙就可以独自击败伏陵。”雪女轻柔地抱着矮小冰人抛向空中,又稳稳地接住。“说不定可以将伏陵轻松抹除。” “雪女。”凌天客压低声音,雪女则掩面微笑不语。 伯无霜不敢相信,他看着向他跑来并抱住大腿的几个矮小冰人问道:“难道他们,就是那些冰霜巨人” “什么冰霜巨人”凌天客急忙反问。 “在那个幻境中,我看到了天空的碎裂,然后巨大的冰块从天而降,变成了许多的冰霜巨人。”伯无霜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化,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那些巨人顶天立地,我勉强穿过他们的包围,才撞破结界进来。”雪女将手放在伯无霜的额前,从中取出了一片淡蓝色的雪花。 吩咐那些矮小冰人陪伯无霜玩耍之后,凌天客三人穿过冰墙来到神殿密室,在雪女的雪之占卜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先帮助他更好地掌控冰之力。” 在三人的商讨之下,雪女独自飞出密室来到被举高的伯无霜面前。 “伯无霜,看这里。”雪女伸出她洁白的手臂,片片雪花从中剥落。她的全身由细小的雪花堆积而成,和凌天客的冰块身体一样。 只不过雪女的羊绒衣袍显得更加华贵。 伯无霜只看到眼前的飞雪瞬间将他淹没,转眼间被雪女带到了雪山的峡谷。雪女微微向他施礼,在手中凝聚出一枚雪球。 “伯无霜,想要掌控冰魄珠的力量,首先要和体内的冰霜之力认真对话。”雪女将雪球抛给他,表层的雪则飞散落下,呈现出一枚空心的冰球。 “仔细观察这个冰球,找到属于你的冰霜之力。” 伯无霜接住了冰球,带着疑问的表情抬头看向雪女的方向,而后者却不见踪迹,消失在雪中。他只能低头端详这枚透明的冰球,靠自己解谜。 空心的冰球中什么都没有,伯无霜屏气凝神,过了许久后才看到冰球中的一片雪花。当他焦急地将视线聚焦在雪花上时,它却 消失在冰球折射的光芒中,迎来伯无霜的叹息。 只能从头来过。 阳光从伯无霜的正面照到了他的头顶,盘腿坐下的人族少年终于发现了新的雪花,他慢慢调整呼吸,放松自己的思想。 终于,大量的雪花在冰球中飞舞,伯无霜却发现自己盘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漫天飘洒的也全都是鹅毛大雪。 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雪人,无论是它的面庞还是造型,都和伯无霜一模一样。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伸手摸向雪人的脸。 但这害羞的雪人掉头就跑,匪夷所思的伯无霜变得头昏脑涨,只能耐着性子追了过去。 “这就是新的考验” 雪人伯无霜就站在不远处,他停下脚步,雪人也会停下脚步,与他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不能使用能力的伯无霜跑了许久,他大口喘着气,撑住膝盖望向身前的雪人。 如果他的任务是抓住这只雪人,那恐怕要在雪地里住上一辈子。此刻的他也懒得管身后的雪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任凭风雪打在自己身上,也绝不回头。 直到他看到一块巨大的冰石,里面冻住的模糊人影竟也是自己。他赶紧扭头看向身后,那个雪人伯无霜已经消失不见。 “认真对话,碰都碰不到还叫我对话。”伯无霜趴在冰块上努力观察冰中的自己,只觉得他的姿态十分奇怪。 “另一个自己,和我对话。”伯无霜并没有感应到冰块带来的寒冷,索性靠着冰块慢慢坐下。 “有人吗。” 他的身边走过许多大大小小的伯无霜,有水做的,有冰做的,但他全都置之不理。 当伯无霜醒来的时候,身后的巨大冰块也消失不见,他并知道自己在雪坑中睡了多久。百无聊赖的他坐在这雪地中,呆滞地望着天空中的雪。 这里明明没有谁能和他对话,明明只有他自己。 自己抓到了灵感的伯无霜轻轻合眼,内心也变得愈发平静。这里确实没有人可以和他对话,能和他对话的人,就只有自己。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应到一朵冰花在体内含苞待放,而在冰花之上,两枚冰魄珠旋转交错中洒下细微的闪光粉末。 伯无霜慢慢走到冰花面前坐下,他抱着双腿若有所思。冰花中浮现出他的灵魂,静静和他对视。 “休对故人思故国。” 他明白了雪女的用意,眼前的景象也变得逐渐明亮。雪花们在他的面前迅速消散,他依旧捧着冰球站在雪山脚下,看着冰球中的雪花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你花了四天的时间。”耳边传来雪女的悦耳声音,伯无霜手中的冰球则融化成一滩清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做得不错,现在尝试吸收一颗冰魄珠吧。” 回过神的伯无霜只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他按着咕咕叫的肚子看向雪女:“雪女大人,我可以吃点东西吗” 在商角羽的精致小屋中,伯无霜忐忑等来了他的食物。即便商角羽是半神之身,她偶尔也会亲自给她收养的雪猫抄些吃食,以免自己忘却人间烟火。 远离人群的商角羽愈发觉得自己变得冷漠,也慢慢遗忘了悲欢是何感觉。即便她尝试返回故土传播信仰,也无法与人族和谐共存。 只有在做身为人族会做的事情时,她才能找到过去的自己。这就是她羡慕伯无霜的理由,而眼前正在狼吞虎咽的人族少年,一举一动都令她向外。 商角羽只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被绝世美女仔细观察,伯无霜清了清嗓子开始细嚼慢咽。饥饿许久的自己似乎已经忘了什么是礼仪,这里也并非是正心鉴的小院。 “商女王,您以前也统领过人族吗”伯无霜想要打破他们间的沉默,在安静吃完饭菜后主动清洗了盘子,将油腻冻在冰块中藏于手心。 看书的商角羽瞄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才憋出一个字:“嗯。” 伯无霜再次陷入沉默,他本就不擅长和女性对话,尤其是这样的类型。他在脑中飞快想象着宁然,想象他说废话的模样。 “那个,您吃了吗” “没。” 伯无霜匆匆和商角羽告别,此刻尴尬无比的他变得满脸通红,在轻轻关上小屋的木门后,立刻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想到自己刚才的奇妙对话,伯无霜狠狠把自己摔在床上,仰天叹息属于他的丢人时刻。要是他的那帮损友也在现场,必定会成为一生的黑点。 越是不让自己想太多,越能放大内心的负面情绪。伯无霜决定吸收第一颗冰魄珠,用以分散脑袋中的胡思乱想。 床下钻出一个矮小冰人,和尴尬中的伯无霜对视。 “伯无霜,主人同意我来做你的帮手,请多多指教。”这个冰人正是昨日第一个开口询问伯无霜的那位,他摇着圆滚 滚的身体,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多多指教,接下来就拜托你了。”伯无霜对这个小冰人也有着不一样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对方更加主动热情。 伯无霜又想起了凌天客说过的话,他略微低下脑袋小声问道:“你听说过伏陵吗” “浮灵没有听过。”老老实实的小冰人艰难地爬上房间中唯一的木椅,坐在伯无霜的对面回答到。 伯无霜用冰块凝聚出他所看到的冰霜巨人模样,递到他的面前:“那可以告诉我,这是你们本来的模样吗” 小冰人立刻跳起来抱住他手中的冰雕,在仔细观看后发出了更活泼的声音:“没错,而且你雕刻的这个也是我我们很有缘分” “缘分你知道什么是缘分吗。”伯无霜拿走了冰雕,翻来覆去打量。“那你们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而且连我都可以挡住你们的攻击。” “主人让我们只能使用千分之一的力量,又给我们体内埋下了禁制。”老实的小冰人仰着脑袋说道,毕竟他不会像人族一样察言观色。“主人还说了,要我们给你一点信心,所以故意让你打断我们的手臂。” 有没有给到信心伯无霜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几天的快乐生活中,他感受到了两次不同程度生难忘的尴尬。 “啊” 第八十二章 正心鉴的反噬 在送走伯无霜之后,正心鉴这边也出现了新的麻烦。 他强制使用玚琫的力量,却唤醒了沉睡中的那个灵魂。狼人在他的体内四处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让正心鉴重新在人族和狼族的身份中徘徊。 山海关的正家宅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忙碌中穿梭于病房和前厅之间,看着拴在粗重铁链上的诡异人形怪物,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 只因山海大陆的人族中没有几个研究灵魂的存在,更别提正心鉴身上出现的复杂问题。它们像是植物的根须一样紧密纠缠,一旦某处出现了差错,他们将会再次失去正家的一员。 正家家主大骂正心鉴那两个不负责的父母,即使他们目前杳无音信。但正心鉴走上兽化的道路,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家主心疼地望着痛苦挣扎的狼头怪物,点燃了安魂艾叶。 天无常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他,无意中想起了羊族族长印灵。如果是那位实力恐怖的木修,说不定会有办法,但他无法寻到对方的踪迹,更是连名字都不知道。 即使找到了印灵,他也没有足够的面子请动对方。饶了自己一命,欠的人情还不知道怎么还。 三个成年人手臂粗的链条正在扭曲变形,正心鉴的肉身力量极大,在扭动中竟让那链条产生了裂痕。天无常远远控制那剧烈晃动的锁链,将裂缝处重新聚合。 正家的修士们日夜寻找他们仅存的古籍资料,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无论是催眠,或是精神控制,或是刺激穴位,只要能试的方法他们都试了个遍。 然而玚琫的力量太过强大,他整整挣扎了三天后,依旧没有停歇。 天无常也因此熬了三天,愣是没有从门口挪动过一步。正家家主也很心疼这个年轻小伙子,亲自带着补品搀扶他离开,劝他好好休息。 正心鉴变得越来越像缩小版的玚琫,就只有他的竖瞳和左眼依旧保持着人族的模样。天无常努力修复了最后一道裂痕,靠着家主的手臂昏了过去。 当天无常醒来的时候,眼前则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鲸臣端起桌上的热茶,让山邰扶着天无常靠在床头,他催动茶水在空中连成一条线,慢慢流入病人干燥的嘴巴。 “喝下去吧,我特地带了两个好东西给你。” 虚弱的天无常只觉得这茶齁咸,抿嘴的时候差点吐了出来。但看着对方足够坚定的模样,他忍住难受使劲咽了下去。 如果能给他选择的机会,他宁愿吃下正心鉴在天锁关中倒出的药丸。 “正心鉴,怎么样。”天无常缓了过来,他半闭着眼舒服地躺下,却又担心起正心鉴的问题。 “放心吧,正家的修士把他体内的能量暂时封住了,现在还锁在房间里呢。老爷子和我们嘱咐过了,你得好好休息。”鲸臣闻着茶杯中的药渣香气,感叹这价值连半个城的药就是不一样。 “如果救不好的话,正心鉴的灵魂恐怕会消失。” 山邰抬起天无常掉落的碎剑,将它们抱到了床边:“天老弟,你这个剑看起来轻巧,加起来怎么这么重” 因为怕被锋利的剑刃割伤,他的手掌上包裹了一片岩石。在掂量了其中一片最小的剑刃后,依旧会产生那般感觉。 就像是举起一块瘦肉,重量却如同一块石头。 “这是半神打造的。”天无常操控那片剑刃飞起,在他们面前慢慢变大,竟比原先的大小要超出两倍有余。剑刃们灵活地在空中飞舞,忽大忽小。 鲸臣赶紧摸摸面前这神奇的武器,口中啧啧称赞,无视了山邰向他投来的鄙视目光。 天无常活动着他的右手,体内的能量正在翻腾,片刻后恢复了活力。在穿好上身的半边罩袍之后,剑刃们依旧乖巧地缩回他的衣服下,天无常走到鲸臣身旁,接过茶杯闻了闻。 “这到底是什么不错。” 鲸臣见他算是个识货的人,正想顺带着吹嘘一下自己家族的庞大财力,然而外面忽然传来了建筑倒塌的巨大声响。 正家上下的人乱作一团,那头野兽自己解开了木修们联手设下的禁制,破开房屋跑了出来。 “我们走”天无常刚收好的碎剑再度飞出,载着他飞向嘈杂的方向。鲸臣赶紧放下他还回来的茶杯,在仔细放好杯盖之后追向二人。 “等等我啊” 正家家主操控生长的植物将狼人的每一处关节都穿刺纠缠,因为他的大意,正家的三位仆从被狼人瞬间撕碎,惨不忍睹。 “孽畜从他的身体里滚出来” 短短的交手之后,狼头咧开尖牙放声大笑,他已经打定主 意要杀了面前这个碍事的老东西。玚琫扯断了自己的肢体后脱困,在肉体恢复时瞬间闪到了正家家主面前。 “去死” 尖爪被凌空飞来的剑刃弹开,天无常用半数的碎剑围住了空中的玚琫,将其逼退至地面。废墟中则飞出锁链,如蛇般游向狼人,想要再次将其困住。 玚琫此刻只想逃离这里,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绝对不能被这些人族搞砸。他又使出了对付宁然的那一套,用爪子按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众人。 “别乱动信不信我杀了这小子。”恶狼的右眼闪耀着光芒,他故作轻松地面向众人,将爪子慢慢刺入,任凭鲜血流淌。“你把这些小玩意儿撤了。” 天无常和正家家主对视一眼,只能按他的要求收回碎剑。玚琫怪笑着想要跳出他们的包围,身下的碎裂石板却变成了许多的岩石手臂,将他的身体和四肢牢牢箍住。 大块头的山邰灵巧翻过墙头,趁玚琫仰头时赶紧操控力量帮忙。而他身后的墙上则飞出了一团圆滚滚的水鲸,将玚琫瞬间吞没在水团之中。 “你跑得好快。”鲸臣不敢在密集的住宅中使用鲸鱼搭载自己,只能迈着腿跑过来。他的身体素质自然比不上山邰,跑一会儿得歇一会儿。 “还好我有练过。”鲸臣靠在花园中的假山石头上喘气,在水鲸身上施加了另一道秘术。 水中的玚琫轻易破开了石头的束缚,但他周围的水流却将他卷入其中,无法顺利脱身。真当自己不会游泳,闭气的玚琫蹬着腿游到水球的边界,却只能略微戳到一丝边缘。 他直接张嘴吞下水流,吐出了大量的气泡。一刻钟后,眼看狼人马上要溺水而亡的模样,鲸臣立刻将水球内部的水流释放,形成一个巨大的空心水球。 正家的普通人族全部撤离,剩下的修士们协助家长将这片区域围成了铁桶。 玚琫呕吐出大量的水,他狞笑着想要撕碎水球脱身,却无论如何也扯不破外层那富有弹性的水流,被死死困在其中。 鲸臣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这招还算厉害吧。” 山邰看他费劲的模样,指了指头顶的天无常:“人家能坚持三天不睡觉,你能坚持多久。” “马上就坚持不住了。” 维持这招所耗费的力量和意志力极高,鲸臣也只是学了个皮毛。眼看他即将脱手,正家家主召唤出交错的铁树,用坚硬的粗壮树枝从四面八方将玚琫穿刺,同时避开了重要的部位。 鲸臣的水球立刻失去了控制,撒落在地。众人小心地望着交错树枝间的狼人身影,在心中默念祈祷正心鉴的归来。 “哈哈哈,你们太小看我了。”玚琫的右眼发出了更加炫目的光芒,他全身的肌肉瞬间臌胀起来,体型甚至恢复到了兽族的大小。 斜着眼睛望着惊呆的矮小人族,他的右眼变化成了重瞳:“接下来,该我表演了。” 根根银白色的狼毛向上炸起,变得坚硬无比。他疯狂扯断了那些铁树的树枝,在满身伤痕的状态下一跃而起,跃过了层层叠叠的植物封锁。 速度快到来不及反应,玚琫破开穹顶的植物后逃向远方。正家家主急忙派人监视狼人的动向,并抓紧时间向山海之主汇报。 好在玚琫并不会飞,他原地起跳到了半空,向着远方重重砸下。天无常在其身形变大前就做好的追逐的准备,在空中截住了狼人。 “正心鉴,醒醒。”他捏住一片剑刃,在空中划出十字。 剑气劈在玚琫坚硬的狼毛上,被悉数弹开。玚琫将脑袋直接扭转到身后,用三个眼睛望向追来的人。 “我以为是谁呢,就凭你也想伤到我痴心妄想。” 天无常不与他废话,顺着狼毛的生长方向将剑刃狠狠刺入玚琫的身体。对方则怪叫着落入地面,撞碎了一处普通住宅。 尖叫声从建筑中传出,天无常急忙坠向玚琫的落点,操控剑刃将快速移动的狼人飞速抬起。玚琫在空中手舞足蹈,忍住疼痛逼出那刺入体内的剑刃,翻身落地后想要再次大开杀戒。 和正心鉴相似的十几种瞳术同时监视着狼人的动向,向外传递消息。此时他们最坏的打算就是击杀正心鉴,即便牺牲他一个人,也不能放任怪物在山海关外横冲直撞。 否则在面对山海之主和他的子民们的时刻,正家根本没有交待的余地。 天无常当然不能那样想,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将玚琫的头直接斩下来。但对方的狼皮下还藏着等待救赎的正心鉴,根本不可能下得了手。 等到宁然和伯无霜归来,问他正心鉴的下落时,他也不好交待。 玚琫在山海关外四处冲撞,所幸在剑刃的步步紧逼下他并没有抽出时间伤人。玚琫也知道自己的首要目标是逃跑,加快了他的奔跑速度。 他甚至完全变成了三只眼睛的银狼,撞碎了一面又一 面的墙壁向西奔逃。 沿着玚琫的破坏痕迹,鲸臣总算可以放心地使用他的坐骑。小小的水鲸载着他和山邰劈波斩浪,快速追向狼人的方向。 天无常迅速靠近地面上的那两个人,他结合不同的力量想到了顺利捕获狼人的方法。在反复确认了各自的任务之后,天无常三人终于踏上了拯救正心鉴的道路。 第八十三章 联合狩猎 鲸臣望着向西逃离的那匹狼,他也不能确定天无常所说的方案能否实现。更何况他与山邰从未有过合作,也没有任何的战斗默契。 天无常在空中逼近玚琫,后者卷起了大量的烟尘向西而行,直到撞破山海关外那并不算厚重的石墙。头可真硬,天无常心想。 在天黑前一定要拿下这头狼人,天无常深知夜晚时分野兽们的可怕。借助浓重的夜色和灵敏的感官,他们的实力也会大幅提升。 碎剑依旧狠狠扎向狼人的身体,噗嗤一声钻入土地和石板,然后在他的操控下重新飞向天空,像是在海面上跃动的游鱼。玚琫的外貌也从巨狼变回了狼人,凭借灵活的跳跃和强大的再生能力,躲过了密集的剑雨。 就算是脑袋被砍下来,他也能抓住机会重生。 玚琫狂笑着钻进树林,他要利用自己的野兽本能躲避那些粘人的追兵。在身形慢慢缩小成人族大小之后,他使用了独特的技巧甩开了一马当先的天无常,躲进灌木丛中。 只要耐心等到天黑,他就可以继续向西躲藏,玚琫打算冲进四人努力建设的新城市,在其中大快朵颐。 天无常飞出的碎剑于高大的树丛中穿梭游动,在确认脚下的区域内没有人族的踪影后,碎剑们飞回他的手中,重新组合成一把利剑。 “拙剑月圆。” 天无常优雅地旋转身形,在罩袍上下翻飞中,圆形领域内的树木齐刷刷倒下,若不是玚琫眼疾立刻趴在地上,恐怕他的头盖骨会被这锋利的剑芒削开。 在树木倒下的轰响声中,山邰敏锐地感应到了人形生物的震动,他纵身离开水鲸,在落地的同时向前使出了石牢。 四块厚重石板从地下破出,将玚琫严严实实地盖住。水鲸依旧保持着速度向前碾压,撞开沿途的阻碍直奔石牢。 水流从石头缝隙中流入,将其中的人影纠缠捆绑。 天无常当然不相信那是浪人的本体,他飞身向前,完好的树林阴翳中瞥到了一丝移动的黑影。而兴高采烈的鲸臣将他的猎物展示出来时,才发现他捆住的是由大量藤蔓编制的人偶。 水鲸在他脚下升起,鲸臣也无心去调侃山邰,继续追随夕阳下的天无常。 玚琫许久没有亲自捕猎了,他骗过天无常,悄无声息地绕过完好无损的树林,向着后方的二人袭来。狼族的眼睛里流露出对血肉的渴望,还有猎杀时刻的快感。 正家的木修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各种奇怪的瞳术显形之下,他们联合标记了玚琫的方位,并将其显露在这片森林中。 玚琫的头顶出现了一枚棱锥状的红色光点,无论他向何处移动,都无法甩掉。 愤怒的玚琫破口大骂,即使他也能利用瞳术追踪敌人的位置,但也奈何不了标记在森林周围的大量木修手段。眼下就只能继续向西逃亡,直到逃出这些视野的范围。 而最棘手的,就是天上的那个人族。若是玚琫使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他有半成的信心瞬间扑杀天上的剑客,但现如今他附身的只不过是年幼的人族,并没有太多时间补全自己的修行。 天无常持剑向他俯冲而来,狡猾的玚琫打算利用自己的再生能力豪赌一把。他在躲过十几道剑气之后佯装摔倒在地,等待对方的接近。 可天无常并不是傻子,自从他失去手臂之后,便不再那么莽撞冲动。迎接玚琫的并不是御剑的天无常,而是天无常驾驭的剑。 准确来说,是剑阵。 玚琫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他顶住了剑阵的围攻,在皮开肉绽的状态下冲向空中的天无常。鲜血淋漓的他知道对方绝对能挡下这一式的攻击,但他的目的并不在此。 玚琫的右眼依旧保持着重瞳的状态,只不过由原先的斑斓光芒瞬间变得血红,他要对天无常使用他自己的独特瞳术。 “血瞳降祸。” 来不及躲避对方瞳术的天无常只能快速后退,仅用了一枚剑刃提防狼人的血瞳。不幸的是,他完全被迎面而来的瞳术命中,陷入绝对的恐惧。 天无常和散乱的剑刃一同落下,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尸山血海,是他断臂前的惊恐和绝望。 明知这是幻境,但他内心的恐惧却被无限放大,令他无法从中逃脱。 地面的鲸臣暴喝着向空中的狼人弹射出水流细线,它们像针线般穿过了玚琫的躯体,在空中瞬间绷直。山邰则升起了大片的岩石,接住那摔落的天无常。 “没事吧”鲸臣控制水流细线弯曲交错,重新施展出那无法挣脱的水球。“快看看怎么回事,我撑不了太久” 山邰用手拨开天无常的眼睑, 此刻天无常的瞳孔放大到异常的状态,如果他沉溺在恐惧中无法逃离,最坏的后果便是原地死亡。 而他们的身旁飞出了一只金枝雀,叽叽喳喳中钻入了天无常的脑袋。天无常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在他的恐惧幻境中,这只灵鸟状的能量变得无比庞大,颇有传说中的凤凰之姿。在它展翅洒下的光辉中,天无常瞬间清醒过来,瞪眼看着面前的山邰。 “小心” 插在地面的剑刃们眨眼间飞到了他们的头顶,格挡住那咆哮中的猛兽。鲸臣不敢在原地休息,他急忙操控水流将二人卷走,避开了脚下藤蔓的攻击。 “操控植物,确实需要些技巧。”玚琫大笑着踏在巨大的藤蔓上,迅速将三人围在其中。 面色凝重的鲸臣倒是想起了上一次和正心鉴的交手。水流细线在他的操控下凝聚成更加稳定的水流细绳,像蜘蛛结出的凌乱蛛网般狠狠刺入附近的藤蔓。 巨大的藤蔓尚未向他们碾压过来,便在移动中裂成了无数的碎片。膨胀联结的水绳像是舞动的虬龙,它以玚琫之道,还之彼身。 “你们俩,准备好了吗。”天无常的剑刃刺入水中那灵活游动的狼人,却被水流冲散。 鲸臣面露难色,他也不知道天无常所说的能否实现。玚琫再次从水绳中脱困,他恶狠狠地扑向天无常,睁开了血红的右眼。 有了前车之鉴的天无常口中念诵咒文,碎剑浮动在身体周围抵御对方的侵袭。然而被血瞳击中的人,玚琫只需要在特定的范围内便可无视任何阻碍,再度触发较低级的幻境。 他只要争取短短的数息,就可以取下鲸臣和山邰的脑袋。 山邰立刻用岩石将三人掩埋,但玚琫的利爪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开了坚硬的岩石壁障,狠狠刺向山邰的天灵盖。他们根本来不及潜入土中,而鲸臣仍在和地下的藤蔓交战。 勉强躲过这一爪的山邰忍住了肩膀上的剧烈疼痛,他的肌肉被撕开了两道深深的血口,正在向外涌出血液。 “山邰”反应过来的鲸臣立刻丢出一枚水球,稳稳地砸在伤口处,用水流暂时堵住了血液的喷薄。水鲸在三人脚下升起,快速脱离了这片战场。 “不能,放走。”天无常已经依靠自己的力量脱离幻境,但他眼前仍是一片血红,尚有残余的力量遮蔽他的双眼。 看着远去的狼人,山邰猛地向前击掌,一道道坚固的土石拔地而起,破开前方的森林为鲸臣的水流开道。鲸臣则用力投出一团急速旋转的水球,它沿着泥土向前滚动,逐渐变成汹涌的湍流。 “我要动手了”天无常的剑刃们已经追逐着向西奔跑的狼人,赶到了他的前方。“拙剑截天” 带着金色流光的剑刃们如流星般划落,它们在纵横交错中编织出一片弧形的剑气巨网,重重插在狼人的面前。想要从中钻出的玚琫猛然察觉到了剑阵散发出的惊人剑气,在地面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后才停下。 就算他能钻过去,很大几率下也只能过一个脑袋。就算他能活下来,也将会被后面的追兵俘虏,再次成为阶下囚。 他用尖爪掐住了脖子,转身想要施加威胁。 在水流中,鲸臣和山邰二人聚精会神地将二者的力量融合,甚至在每一息内做出了四五次调整,水流和泥土在这过程中逐渐融合协调,伴随着二人的怒吼声,变成了可操控的淤泥。 天无常听过宁然的旅游故事,在曾经的玉亭关中,宁然亲眼见证了对方老将军的可怕实力,那恐怖的黑水招式。在追捕狼人之前,天无常就曾设想过这一式,是否能封住那跳脱的玚琫。 鲸臣的水球也给了他部分灵感,以鲸臣二人的天才实力和头脑,天无常就只能豪赌一把。 土黄色的淤泥迅速淹没了转身的玚琫,重重撞在了天无常的截天剑阵上,淤泥从大大小小的空隙中流出,慢慢停下了它们恐怖的冲击力。视线恢复的天无常则收回了空中的剑刃,旋转着包围了仅剩脑袋的玚琫。 “水流减少,沙砾变细。”想要卸去狼人的恐怖腕力,就得让这股力量能够沉降,在他们二人小声的配合下,玚琫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从中脱出。 玚琫的面孔慢慢变成半人半兽的模样,他怨毒地望着远处停驻的三人,冷笑着变回正心鉴。 “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大卸八块。”玚琫的尖牙磨得咯吱作响,他仰天发出了响亮的狼嚎。“我会在你们的身上扎出无数的血洞,在你们逃跑时进行愉快的狩猎。” “我要让你们永生永世记住我带来的恐惧,我要你们的灵魂为我颤抖。” 天无常三人坐在水鲸上,游过停止流动的淤泥朝着此处靠拢。 “记住我的名字,蠢货们,我,叫,玚,琫” 鲸臣二人小心地将正心鉴从淤泥中抬出,重新变回人的他赤身裸体,身上沾满了 泥浆。略微有些洁癖的鲸臣将他头部以下的身躯塞在水鲸之中,用水流旋涡帮他清洗身体。 天无常则脱下了他的半身罩袍,贴心为正心鉴挡住下体。 “有没有觉得他刚才说的很耳熟”山邰冷不丁问道,愣神的鲸臣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还记得岩斗那会儿吗,那个岩石巨人也说过类似的恶毒语言,可怕是可怕,但还是被我们一起打败了。” 他们在星夜下畅谈往事,踏上了回归山海关的道路。 第八十四章 离家出走的静修 三人在病房门口等待正家修士对正心鉴的检查,在两个时辰之后,正家家主走了出来,不断感激三人的付出。在得知正心鉴平安无事后,山邰和鲸臣便和众人告辞,回去继续接受恐怖的训练。 正家的人散出大量的钱财,帮助山海关外破损的住户们重新修缮房屋,并为仆从的家人们提供了一笔抚恤金。至于醒来后的正心鉴愿不愿意为死者致歉和默哀,还得看他自己。 但在无人看守的寂静夜晚,沉默不语两天的正心鉴用他对正家情报网的了解,配合自己的瞳术潜入了黑夜之中。 他只觉得无颜留在此地,不如一走了之,他漫无目的地躲过木修们的监视,再次出城。如今命运留给他的就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远离人烟。 正心鉴望着北方的模糊山脉,他犹豫后决定了自己的真正归宿:那就是前往伏陵山脉,找出能够控制体内狼魂的法门。 一匹人族模样的独狼奔跑在大地上。他的兽性变得更加旺盛,在每日的路途中,正心鉴都会融入广袤的森林里进行狩猎。他感受着体内沉睡的灵魂,点燃火石将猎物烧熟。 不能让自己的行为太过于兽化,正心鉴计算着距离伏陵山脉的路程,不断掌控变身的界限,提防玚琫的归来。在阴雨的天气中,他总算来到了位于伏陵山脉南部的破碎大道。 大道两边的山脉变得更加宽阔,那是人族撤离前由伯岿仰打开的道路。正心鉴重新变回人形,眼看着曾经的宏伟城市,变成了一片废墟。 雨滴打在大地上,迎风摇摆的野草也覆盖在废墟的碎石上。远处的天空中漂浮着大量的火山族,那些奇形怪状的熔岩石头已然将山海城当做了一片乐土,每日在废墟中嬉戏打闹。 玚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正心鉴早已习惯了这折磨人的怪物。即便对方的灵魂在体内沉睡,但还是没有放弃他对这个躯体的渴求和欲望。 “吃掉他们的灵魂,我们需要新的能量。” 正心鉴向着正家的废墟潜行,大量的透明渡鸦在空中滑翔,为他开路。他忍耐住体内玚琫的唠叨,牢牢管住了自己的手。 正家的破碎屋檐呈现在他的面前,他纵身跃进了倒塌的墙壁中,躲开了巡逻的火山族。正心鉴摸出了自己熟悉的麒麟瓦当,将覆盖在瓦当上的厚实灰尘吹散。 他的泪水随着雨滴的坠下,重重打在麒麟瓦当上。 片刻后正心鉴重新打起精神,准备刨出正家废墟下的古籍。他要从各种秘术中寻求答案,为自己解脱。 “你永远无法摆脱我的禁锢,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取代你。” 藤蔓在地下支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正心鉴侧身从缝隙中钻了进去。借着缝隙中投下的一点微光,他用藤蔓卷起许多书籍资料,反复阅读研究。 晴天,阴天,雨天,正心鉴在洞穴中依靠着体内的旺盛生命力,孜孜不倦地学习着。但他依旧没有找到答案,只是多学了一堆木修知识。 正家的修士们在人族的城市中疯狂寻找正心鉴的下落,已经过了足足七天。天无常带着几个修士刚从霜月关返回,即便在寒冰未散的四人府邸中,也没有找到正心鉴的下落。 正心鉴的祖父祖母哭成了泪人,他们焚香祷告,只祈求孩子的平安,别无他求。正家家主则望着房间内写在洁白墙壁上的血书,在叹息中转身迎接天无常的归来。 “怎么样”正家家主特地避开了正心鉴的祖父母,但他看到了天无常脸上的无奈神情,便不再多问。 “这孩子,也是可怜。”正家家主清楚他的古怪脾气,忍住悲伤的情绪,立即吩咐正家的修士们停止追查。 他摇着脑袋说道:“这孩子定是去了原先的山海城,或是那片玉亭关。罢了罢了,无常啊,好好休息吧。” “这些天,辛苦了。” 天无常礼貌地回应两句,留在了正心鉴的小院中等待他的归来。 正心鉴学习了许多的木修法门,无论是关于植物还是生灵,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他还有幸找到了一本关于灵魂领域的古籍,只可惜残页上的文字大都是异族字体,也算是无用的玩意儿。 他依稀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那就是年幼时,他的父母曾在烛火下共同研究过一本古书,也撕扯过其中的书页。他反复翻看这本残缺不全的古籍,随手扔在了书堆之中。 正心鉴在洞口种了一片形状奇特的植物,用它们的宽大叶片遮挡火山族的探查,也可在近期的阴雨天气用于吸收雨水,防止它们将书籍损毁。 在临走之前,正心鉴重新将这片空间中的书籍资料用枯叶包裹起来,又用藤蔓将它们深深掩埋在地下 。 日后人族若是重归此地,兴许正家还能用到这些资料。正心鉴决定去皇宫的地下史册馆中一探究竟,史册馆庞大无比,想必也会有些关于灵魂法门的奇妙书籍。 前往皇城的路上,方圆百里内看不到任何生灵。只要被火山族发现,无论是虎豹还是虫蚁,格杀勿论。饥饿的正心鉴只能翻找废墟中大户人家散落的丹药食用,偶尔也能掏出几块完好的腊肉咀嚼。 史册馆中遍地都是人族的腐烂尸身,在山海城遭受入侵时,有不少的贵族和皇城中的仆役畏惧即将到来的战争,全部钻进了史册馆并将大门封锁。 而他们等来的则是伏陵造物们的真正封锁,无法出去的他们早早耗尽了粮食和水源,渴死在这片史册馆中。甚至有人因为饥饿吃掉了同族的遗骸,但也因病逝去。 “新鲜的血肉,才是你的真正渴求。与我合二为一,你才能成为山海大陆的主宰。” 正心鉴也无心在这片恶臭的场所中查阅资料,他看着皇宫上方四处飞翔的火山族,忽然想起了伏陵的祭祀。伏陵既然需要如此多的灵魂,用以创造属于他的灵魂,那么伏陵绝对掌握了某种灵魂的法门。 兴奋的他立刻向西北方向进发,但走了一小半的路途之后,他才暗骂自己的愚蠢。伏陵和他也算是不同戴天的仇人,就算自己能够亲眼见到他,二者也只能活一个。 以他的力量估算,能活下去的也就只有伏陵了。 望着北方的岩斗山脉,正心鉴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如果当初杀掉二叔的另一位仇敌依旧在那里活动,那么现在的他将会带来真正的死亡。 正心鉴大步走向北方,无视头顶的火山族的狂乱进攻。藤蔓在废墟中肆意生长,将空中的火山族们纷纷击落,他用藤蔓卷来一个挣扎的岩浆石头,送到面前。 “请问,你知道怎么操控灵魂吗” 不会说话的火山族被迅速收紧的藤蔓挤碎,洒落的岩浆令藤蔓燃烧。正心鉴掐断了尚未着火的藤蔓,继续用同样的方式拷问下一个火山族。 “吃掉他们的灵魂,我们需要新的能量。” 玚琫的声音再次响起,正心鉴怒斥他体内的灵魂之后,用右眼看到了火山族体内飞出的小小灵魂。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在脑袋突然发热之后,正心鉴一把扯过光点般的灵魂,将其吞入口中。 “哈,哈。” 不知为何,正心鉴感到了一丝满足。回过神的他却狠狠抽打着自己的脸颊,惊恐地逃离此地。 如果慢慢沉溺在玚琫的威慑和诱导中,正心鉴早晚会彻底失去自我。 他一头扎进山海城城北的废墟,失声痛哭。这里被墓操控的怪物大军完全攻陷,更是在岩的撞击下,变得支离破碎。 正心鉴抱膝落泪,在疲惫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梦到了二叔的呼唤,梦到了祖父母的等待,梦到了记忆中的模糊父母,梦到了新的朋友。正心鉴甚至不愿在梦中醒来,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是那么的舒适。 玚琫并不想让他继续品尝美梦,他只喜欢恐惧带来的快乐。于是在正心鉴的梦里,他塞了不少黑暗的内容,像是痴狂的父母对他的改造,像是疼爱他的二叔的惨死,像是家国的破碎。 像是玚琫亲自按住正心鉴的躯体,将狼族的血瞳强行塞入他的右眼。 于是正心鉴带着愤怒和绝望醒了过来,他的眼眶红肿,精神也变得萎靡不振。就在玚琫即将重新占据他的躯体时,正心鉴抬起了他的头颅,自言自语道。 “玚琫,你休想。” 他还没有为牺牲的二叔复仇,他还没有追赶上同伴的脚步,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父母。正心鉴调整呼吸后从地上站了起来,踏着交错生长的藤龙向着北方飞速前行。 “在我的梦没有圆满之前,你休想占据我的身体。早晚有一天,我会彻底夺走你的灵魂,我也要让你绝望。” 正心鉴的竖瞳全开,大量的黑白渡鸦从中飞出,向着原先的岩斗峡谷飞去。它们迅速穿过了新生的灌木树丛,钻入那片寂静死亡之地。 藤龙的外貌也变得更加威风,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用更加结实的躯体撞开了山脉的厚实岩壁。 “早晚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归来。我会仔细品尝你的恐惧,顺带着将你吞没。” 飞舞的渡鸦们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怪物,它们围住了墓的庞大身体,惊醒了沉睡中的怪物。正心鉴破开的大洞令整片岩壁坍塌,阳光瞬间照耀在这片寒冷的大地,照在了墓的身上。 在夺目光芒的照耀中,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本愤怒的他立刻变得开心起来,面对着冲向他的藤龙和少年,从体表的沙土中掏出了正灵犀的土俑。 “小子,我等你等得好苦” 墓的话音未落,巨大的藤龙将他狠狠撞翻在地。面无表情的正心鉴抱 着双臂,轻蔑地瞥着在地上连环翻滚的墓,用藤蔓卷走了二叔。 “你死我生” 第八十五章 窥视到的火神 宁然自信地点头,面前的这位大灯盏果然认识那个踢他的马儿:“对啊,我就是被钟黎捷踢进来的。如果你和他是好兄弟的话,那我可就不说他坏话了。” “钟黎捷”元和祝融从未听过这尊神灵的名字,不禁好奇起来。 火神将捏碎了钟黎捷的火球,带着一丝狠辣看向宁然:“他还好吧不知道他的马蹄子现在踢人还疼不疼不知道他的脑袋是否还是糊涂” 宁然看到了火神将灯盏前的一处缺损,再加上对方的语气语调,立刻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他故作矜持地回答火神将:“他一点也不好,因为老是乱踢东西,腿还受伤了。” “他还经常乱发脾气,导致现在头上的火苗都烧不起来。他的马屁股也没有人拍” “那就好。”火神将并不相信这小鬼的说辞,但很明显的是,他们二人站在了同一阵线。果然还是那个小鬼,他想了想,决定戏耍宁然一番。 而火神将给宁然的感觉就像是艾大叔一般,即便是神,他的性格还是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火神将感应着宁然体内的火焰,摇头晃脑说道:“这次进入天界,你有一个十分艰巨的小任务,和一个轻松无比的大任务,你,选哪个” “大,任务吧。” 宁然咧着嘴后退一步,他再也不想挨打了。火神将则一点也不会同情宁然,他吩咐二人在下天界稍作等候,自己要去通知火神大人,以便安排后面的事项。 在等待传送结界的过程中,祝融轻轻碰了碰宁然:“宁然小友,请问钟黎捷是” “他啊,他是一匹马。”宁然看他们两个半神求知的模样,随意将手递了过去。“想知道更多的东西,喏。” 元并不能理解宁然的要求,他将手放在宁然的手掌上问道:“然后呢” 宁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清清嗓子看向祝融,将手挪了过去。祝融也是人族出身,自然清楚这小滑头的想法,再加上面前这小子之前的反复叮嘱,在怀中的口袋里摸索。 他伸出手遮住了宁然的双眼,在传送结束后掏出了一枚类似红玉材质的戒指,递到宁然的眼前。 戒指通体血红,被切割得有棱有角。它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烁着绚丽的光芒,而戒身的背面则刻着一圈异族符文,看起来十分神秘。 “这是我作为人族之王的信物,如今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就送给宁然小友了,请笑纳。” “我倒是能笑得出来,你都觉得没用的东西,我要他作甚。”宁然嘴上埋怨,却急忙接过这枚戒指,仔细查看一番。 “可别小看这枚重黎戒,在我飞升之前,利用它的能量足以匹敌新生的半神。”祝融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那我戴上是不是也能”宁然一脸兴奋地将它戴在手上,有了这种宝贝,等他回到浮岛之后,定要再和族长打上一场。 “不能。”对方当场泼了盆冷水,宁然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反正他的手指也比较细,根本戴不上去。 “但是它可以慢慢提升你的力量,直到你的实力超越这枚戒指为止。相对的是,你也要供养这枚戒指,让它每天会吸收你的火焰。” 宁然二话不说把它戴到了大拇指上,期待自己超越半神的那一天。前有钟黎捷传授击败伏陵之法,后有这枚戒指加成,可不能轻易放过。 “如果你说的都做不到,那怎么办。”宁然抬起脑袋温柔地看向祝融,等待他的回复。 “你来找我,我赔你十件宝贝。”祝融示意他伸出手,轻轻摘下了重黎戒指。 宁然顿时急了,他在元的阻拦下使劲挣扎着想要抢回戒指,然而祝融接过他的右手,将变小一圈的重黎戒顺利地套在宁然的小指上。 元也放开了他的四只手,看着眼前这变化多端的宁然。果不其然,欣赏完这枚好看的戒指之后,宁然也微笑着和元对视。 “元大人,该你了。” 元叹了口气,他望着轻轻点头的祝融,只能答应这个小鬼:“那么宁然小友,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法宝呢” 宁然思索片刻,自己答应正心鉴的事情貌似还未解决,眼下正是好时机。他整理好正心鉴目前的病症,先做一番咨询再说。 “如果,如果有一个人的灵魂钻进你的身体,想要控制你的身体。然后这个人非常的厉害,眼看你的灵魂就要打不过他的情况下,有什么法宝可以帮忙解决吗” 宁然像雕塑一样静静地观察二位神仙的表情。 面前的两人脸色骤变,他们欲言又止,用不知名的方法相互交流。宁然则继续问道:“可以毁掉另一个 灵魂,也可以将其压制,永久压制的那种。” 元正色道:“宁然小友,恕我直言,上天界应该没有这样的好宝贝。” “嗯你的样子不大自然啊,该不会是心疼了吧。没想到做了神还这么小气,要是等我的实力超过你们俩,定要天天找你们打架。”抱臂的宁然看着二人,期待着他所要的答案。 “那宁然小友需要这件宝物作何用”元无奈地看着宁然。 “我朋友被恶狼附身了,本想找钟黎捷帮忙,我却老是忘了这件事。” 听到是宁然朋友的事情,他们两个半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元面带微笑地望着宁然,用其中一条手臂指明了方向。 “如果是凡间的事情,桃木天的手中或许会有你想要的宝物。” “成交可要说话算话,要不你们现在就去取或者听我给你们讲完钟黎捷的故事,免得你们背地里说我没有信用。” “好说好说,宁然小友请讲。” “这钟离捷嘛,是我们浮岛的守护神。他原本是一匹马儿,有一天呢,被火神相中,用火滴在他的脑袋上,结果就变成半神了。” 二人相视而笑,在凡人的世界里,半神却是这般容易就能被创造。 “然后火神派他监视我们浮岛,将他罩在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碗盖在了我们头上” “宁然小友,到此为止吧。再过片刻,你就要去接受新的试炼了,故事我们还是日后再听罢。言而无信也不是我们的作风,这就去给你取来。”元笑呵呵地带着祝融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句叮嘱。 “千万别乱跑,我们去去就回。” 奇怪的两个家伙。 要宁然站在原地等待,除了烧菜煮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想到了那个好玩的传送阵,一溜烟跑了过去。 但在一阵炫目光芒之后,宁然并没有传送到上天界那火神将的领域,而是到达了一处观星台。 抬头依稀可见的是成千上万的星星,宁然好奇地走上那漫长的阶梯,站在这漆黑一片的空间中。在这黑暗的深空外,宁然看到了两对赤红色的眼睛,正在俯视着他。 那眼睛像是太阳般耀眼,却收敛了全部的光芒。宁然只觉得他的灵魂和肉体正在燃烧,他看到星空中的一切都在向他俯冲,光芒在视线中连成了无数的线条,在接近他的时候扭曲成漩涡。 接着宁然就重重倒下,昏迷不醒。火神将从远处狂奔而来,护住了濒死的宁然。 “让你小子不要乱跑,不听好话。”祝融看着苏醒过来的宁然,摇了摇脑袋。“还好戒指挡住了一些伤害,否则火神大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凡人会钻进观星台。” 此时的元收回了他的手臂,总算将宁然灵魂中的火伤彻底清除。他们都受到了火神的责骂,却对面前的宁然无可奈何。 “我,下次,不敢了。”宁然喝了口茶,虚弱地躺在地上。而他们的身后走出了火神将的身影,将尚未休息好的宁然从地上拽了起来。 “小子,起来打架。”刚被教训完的火神将十分不耐烦,他上下打量着宁然。“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危公陨。而且,称呼我为危公陨大人。” 宁然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一片位于火山下的灼热空间。身为人族的他即使使出全身的火焰进行抵御,也依旧汗如雨下,他的贴身衣物也被汗液完全浸湿,牢牢粘在身上。 “危公陨大人,确定我们要在这儿打架”宁然甚至有些绝望,这处火山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火山,空气中充斥着充足的火焰能量,随着岩浆的流动而释放。 每吸入一口,都要缓上许久才能恢复。 “不光要在这儿修行,别忘了还要和我打架。”危公陨抱臂俯视着宁然,开始了地狱式的训练。“放心,不会出事的。” 同样擅长治疗的桃木天陪着元静静等在火山之外,在昏迷的宁然被扔出来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抢救。这样的生活维持了足足七日,宁然终于被释放出来,满脸写着疲惫。 “小子,如今的你只不过替换了体内的火焰,离真正的出关还远得很。日后我们必定会再次相见,进入下一个阶段修行。”危公陨的体型慢慢恢复,变成原先的巨大身形向远处走去。 “带他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再送他回凡间。”危公陨的声音回荡在火山外的空间,庄严有力。“代我向钟黎捷问好,祝他的脚伤早日康复” 虚弱的宁然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他看着眼前那三尊雕像中最后一尊的桃木天,小幅度地摆动脑袋。桃木天伸出枯枝般的手臂,在宁然的胸腔上放上一朵淡粉色的桃花能量,瞬间将他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元挥动手臂挪走了宁然,在他怀中封好了他们间的约定之物。桃木天陪着他们走到下天界,在简单交代了那枚宝物的作用后,便化为一组桃花瓣消失在原地。 “听好了,你最后的任务就是去下天界的人族世界中击杀火鬼。仅需击杀一位即可,其他的,则由夕照来阻拦。”元的六只手臂上下翻动,在空中勾勒出一头狰狞巨兽。 “这是一头火兽,千万不要小看了它。切记,切记。” 宁然还没问出心中的疑虑,眼前的桃花花瓣在空中飘洒,在月光下闪耀。他的身体也从巨大桃树的枝干上慢慢消失,在花瓣散尽之时,他站在那最初的斜坡之上。 脚下依旧是那座眼熟的村庄。 第八十六章 似有若无的至亲 山坡上的灰烬早已随风飘散,在清晨的辉光下,宁然望着这片新生的草苗出神。顺着斜坡慢慢走下山,他忽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正挂在身上。 他从身后拎出了一只小狐狸,俩人大眼瞪小眼,愣是沉默了小半天。 “你怎么在这儿”宁然满脸的嫌弃,这个小家伙上次抛弃了自己,现在又突然出现。 “你管我。”小狐狸像是提前预知了宁然要说的话,和他同时开口。 “因为你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无话可说的宁然把小狐狸夹在腋窝,顺着草地滑向下方的村庄,那里依旧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宁然带着小狐狸左看右看,直到他们撞见那日救下宁然的二人元的两位百岁徒弟。 视而不见的宁然淡定地绕开,却被有着敏锐洞察力的年轻女子发觉,于是快步跟上。他们二人是一对姐弟,彼此之间也有十足的默契,弟弟顺着姐姐的目光望向宁然,便悄悄抄了近路,跑向另一条道。 “你好啊,宁然大人。”弟弟假装偶遇了宁然,他举着火鞭的手横在对方面前,示意姐姐赶紧拦住。 见过两种法宝的宁然总算对他手中的火鞭产生了兴趣,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火鞭,在手中拉扯端详:“前辈,这个东西也是法宝吗” 年轻男子立刻伸手抢夺,却被身手敏捷的宁然耍得团团转。他看着面前着急的男子,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屁事,还我”对方明显不吃这一套,给宁然身后的姐姐递了个眼色。手持巨大弯弓的姐姐则一把抢了下来,冷眼看着面前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 “别碍手碍脚,我们也是奉命来完成任务的。如果你再这样没大没小的话,我们立刻启禀师尊,让他老人家亲自过来处置你。” 他们只当宁然是一个绝世天才,却不曾想过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师尊元都要敬畏宁然三分。 “好吧好吧,我叫宁然。”红毛小子并不想惹上麻烦,他微微向二人行礼以示友好。“所以,你这个火鞭是法宝吗” “我叫罗蝶,这位是我的弟弟罗羽。”红发女子转身带着身后互相较劲的两个人前往他们的集合地点,准备给宁然详细讲解他们今夜的任务。 “就算我给你这个宝贝,你也用不了。”罗羽一副得意的模样,自从他知道宁然是从下界前往天界的凡人修士,他就自认为高宁然一等,完全忘记了那日二打一被轻松碾压的尴尬事情。 “我不信,你借我看看。”宁然也不恼,他的手下败将无论做什么,从来不需要得到自己的注意。“我给你耍两招,万一我可以掌控呢,你不得送我。” 罗羽翻着白眼将尚未覆盖火焰的火鞭递给宁然。火鞭的表层由未知的蛇皮组成,柔软而坚韧,在火鞭的把手上,宁然看到了一行符文印记。 “这些文字是”他好奇地询问身旁那迫不及待收回火鞭的罗羽。 “这是天界文字,看不懂就别看。还我” 宁然却把手迅速抬高,身高略微占了优势的他轻轻摇摇脑袋:“真小气,再给我看看。”说罢宁然催动体内的火焰,竟点燃了这根火鞭。 他开心地在空中胡乱抽打,并不优雅地舞动出火焰的痕迹。罗蝶姐弟立刻焦急地夺下了火鞭,赶紧让村庄中跪倒在地的人们起来。 他们忙碌了许久解决眼前的问题,只能匆匆带着宁然离开此地,飞向他们的住所。 “你小子还真是个麻烦,早知道一起接任务的是你,打死我也不来”气呼呼的罗蝶抱臂坐在桌前,即使罗羽泡了她最爱的茶,也不碰一下。 “我这就要联络师尊,让他老人家处置你”罗蝶掏出了一块木牌,打算催动上面的秘法。“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无聊的宁然趴在桌上,他也受不了姐姐的嘟囔:“美女,饶了我吧,我已经道歉了一刻钟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保证不会这么做了。” “师傅”罗蝶带着哭腔联系到了元,开口就带着嗲嗲的音调假哭。“能不能换一位大人和我们完成任务啊,我受不了这个孩子了” 宁然眼疾手快地夺下了面前出现的新宝贝,虽然伯无霜也在皇城给他看过许多人族的法宝法器,但都没有天界的这么优秀这么新奇。 “元大人,能听到我说话吗”宁然几乎要把木牌塞在嘴里,他好奇地翻转这片刻有繁杂花纹的木牌反复观察,看看声音是怎么传出来的。 但很明显对方听到宁然的声音之后,立刻切断了和木牌的联系。在把木牌还给气 到爆炸的罗蝶后,宁然顺便补了一刀。 “一百多岁了,能不能像我一样稳重一点。”宁然顿时察觉到空气中温度的变化,立刻打着哈哈往外跑。 “我保证不惹事,消消气美女。” 无事可做的宁然绕着街道随意溜达,村庄中有认出他的村民立刻向他行礼致敬,然后默默地和身边之人交谈。一传十,十传百,此时宁然无论走到哪里,大伙儿基本都认出了他们面前的上仙。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前些日子里山坡上的火,也是这个小伙子放的。 宁然越溜越快,直到他的肚子有些饥饿。在路边的一处包子铺,闻到香气的他停下了脚步,望着笼屉上那香气扑鼻的肉包出神。 “上仙,您想吃的话给您包上吧。我们家的包子啊,个头大,味道也鲜。”男子熟练地包起八个包子,恭敬递给宁然。“别客气,您尝尝。” 看着宁然愣神的工夫,男子轻轻接过他的手,将装着包子的纸袋塞到宁然手中。“上仙您怎么了” 他感觉宁然的神情略有些疑虑,便自顾自地说道:“您放心,我也是修行火之力的修士,只不过不擅长沟通火焰,这不转行做了包子店的老板,托上仙们的福气,我们才能在此地安居。” 男子身后的女子擦了擦手,抚摸着肚子并笑着从后面转了出来。这里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的店铺。 她看着宁然年轻的模样,心中也明白上仙们的年龄不能根据表象去理解。女子微微施礼,笑着应和她的丈夫说道。 “上仙,您就收下吧。” 女子已经怀胎多月临近生产,尽管大着肚子,她依旧幸福地忙碌着,也为了她的孩子。 宁然只觉得女子的模样竟有些眼熟,在仔细瞧见宁然的模样之后,女子倒也有些惊讶。但对方的地位极高,并不是她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随意打趣的,就只能笑盈盈地望着宁然。 “您贵姓”宁然的心脏在狂跳,他有一种预感,那是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预感。 “哦,我姓然。”男子又包了一袋菜包子,塞在了他的手中。 还好不姓宁,见宁然略微放松的模样,女子也补了一句:“不知上仙有何指教,小女子姓宁。” 宁然懵在原地,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对夫妻,犹豫了许久还是在他们关怀的眼神中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然和宁怎么写” 在得知了这两个字的写法之后,宁然迅速离开了这里,飞到了那个山坡上放声哭泣。随着轻柔的风并整理好思绪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自己已经快十八岁了,而那对夫妻甚至还没有将孩子生下来。 那个孩子究竟是自己,亦或是自己的弟弟或妹妹这个问题萦绕在宁然的脑海挥之不去,而一切的线索都偏向于后者。 他一定要弄清楚。 依旧小声抽泣的宁然在吃完全部的包子后,带着火狐面具又一次站在了店门口。只不过这一次日落西山,夫妻俩即将打烊关门。 看到宁然之后,夫妻俩向他点头微笑,继续忙着手中的事情。宁然深呼吸放松身体,灵活地帮他们收起了各式器具。 “请问,您腹中的孩子是家里的弟弟吗”宁然假装自然地问。“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是第一次生孩子吗” “的确是家中的第一个孩子。”男子微笑着抚摸妻子的肚子后,从笼屉中又取出了一盘蛋炒饭,递了双筷子交给宁然。“给您准备了这个。” “上仙,您” 宁然匆匆摘下小指上的戒指塞给男子,头也不回地跑开。 “戴在手上保护好孩子” 心乱如麻,他总算明白了火神将所说的那两个任务。难倒他的并不是什么狰狞火兽,而是让他直面可能存在的过去。 无论如何,自己必须保护好这对夫妻 夜晚降临,宁然依旧在他们家附近巡逻,一旦发现村庄中火鬼即将成形的眼睛,他就立刻出手远程击杀。远处的罗蝶姐弟则不停地抱怨,既然宁然这么强,为何要找来他们二人在此度假。 然而火鬼们的数量非常之多,甚至出现了甲等下级的存在。姐弟俩只能专心对付这头恐怖的怪物,不再关注远处的宁然。 在他的凝望下,火兽如期而至。 火兽和元展现的怪物一模一样,从远处传来极强的压迫感。它迅速张开血盆巨口,向着宁然的方向冲来。巨大的身躯竟让大地颤动,房屋摇晃,若不是家家户户门前设有符咒,恐怕有宁然保护,也在劫难逃。 宁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九根火焰狐尾从他的身后钻出。他双手合十,准备迎接属于他的真正战斗。 第八十七章 火兽来袭 仅仅一个照面,速度极快的宁然就将火兽冲撞在地。巨大的爆炸照亮了郊外的森林,将这片土地化作火海,许多小小的生灵尚未发觉灭顶之灾,就在火焰中烟消云散。 火兽则摇摆着脑袋从地上翻腾起来,用它四指的爪子将宁然按倒在地。火焰释放出的威压将他硬生生按在那层层裂开的地面,丝毫不给宁然反击的机会。 火兽即将向下吐出猛火。 暴喝的宁然用两对火焰手臂使劲撑起一丝间隙,于地面上钻出了数百枚椭球形的火焰能量,它们在火兽身边盛放成火莲花,花瓣尖处染着一丝白光。 火兽刚要喷出的火焰被威力极强的爆炸打断,趁火兽被逼退的时刻,宁然急忙飞到它的侧身,用自己的手释放出连续的火球。 数十枚星贯日的能量在火兽身旁爆开,融入了白色火焰的火球,就连威力也提升了数个档次。连环的爆炸能量彻底激怒了火兽,它怒吼一声,形态也发生了变化。 火兽躯体的火焰变得更加凝实,红色的火焰外则浮动着丝丝紫色的外焰,变得更加庞大和夸张。它他的獠牙也变得更加粗大,就连咆哮声也压得宁然无法动弹,他只能痛苦地捂住耳朵向后跳跃。 变得更加狰狞的火兽再次扑向那对夫妻的房屋,身体的宽度几乎将街道塞满。宁然的火焰手臂趁机拽住了对方的尾巴,拼命将它向村庄外拖动。 如果这里是一片空地,宁然兴许还可以尽兴战斗,但他的任务是从火兽的手中保护村民,无法在村庄中施展拳脚。 罗羽用火鞭缠住了火鬼的脑袋,将其向后拉扯。罗蝶则翻身跃向空中,拉满的火弓上赫然显现出三支火焰箭矢,三箭齐发,射中了火鬼的不同部位。 “爆” 甲等的火鬼在小巷中爆炸,身形也被破坏得不成形状。但姐弟二人高兴地太早,摇晃的火鬼吸收了她的爆炸能量,重新在空中聚合身体。 罗蝶躲开了火鬼喷出的火焰,用火弓将它伸出的手臂弹开。罗羽则甩开火鞭,令它在空中变成带翅的火蛇,向着火鬼飞去,和它打在一处。 手中多了几道符咒的罗羽默念咒语,符咒在他的手中燃烧,为他的身体包裹了一套完整的火焰盔甲。罗羽又从手中凝聚出一把火焰长剑,一人一蛇向着火鬼袭来。 罗蝶的火弓也变换了它的形态,变成了一具连发的火弩。她纵身跳上村民的房屋之上,先解决了远处的几个低等火鬼,将火力全部集中在这头难缠的甲等火鬼身上。 仅仅是一个甲等,就让他们姐弟在此处战斗多时c罗蝶瞥了一眼远处的巨大火兽,和空中飞来飞去的小小光点,在心中期盼对方的胜利。 宁然和火兽你来我往,在村庄的边界处打的不可开交。他们像是在玩相扑摔角游戏,尽全力将对方推向彼侧。 很快他的小火神化身就耗尽了能量,宁然将残余的火焰融进了他的火焰手臂,再度将火兽掀翻在地。 但奇怪的是,战斗时火兽从口中喷出的点点火星铺满了整片区域,仍未消散。在它把握好机会c宁然位于正中的瞬间,火兽点燃了那些火星。 宁然瞬间被明亮的光芒包裹,火兽则穿过这片剧烈爆炸的区域,再次冲向村庄。只来得及防御爆炸的宁然再度被火兽猛地撞飞,重重砸向了那对夫妻的门口。 石砖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宁然身上附带的恐怖热量甚至将石砖烧至变形。他艰难地从坑中爬出,看到了门板里向外观察的夫妻俩。 男子急忙戴上宁然给他的戒指,他只觉得体内的能量正在急速增幅。男子打开大门冲向屋外,试图将宁然拖进他们的房屋。 只要进入房屋,任何形态的火鬼都无法侵入。男子从掌间聚拢出一枚火球,抛向扑来的巨大火兽。 “快走”宁然闪身将男子扑倒,两人躲在火兽的身下,抗住了火兽身上散发的熊熊烈焰。 在宁然的搀扶下,男子被推进了自家的房门。 “上仙您要是敌不过就进来” 宁然身上全部的手臂在胸前聚拢,默不作声地释放出强力的火龙卷,将转身的火兽击退,重重摔倒在另一条街道。 “快进去这里有我” 瞥了一眼后的宁然蹬腿冲向火兽,和它扭打在一处。夫妻俩的店外一直隐藏着一只乙等的火鬼,它张牙舞爪地冲向他们,却被男子一拳击退。 总算结束了甲等火鬼的战斗,姐弟二人急忙向着宁然的方向飞来。在看到远处的火鬼后,罗蝶张弓搭箭,精准灭掉了夫妻二人面前的那一头。 然而他们的前方突然出现了另一头甲等的火鬼,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姐弟 二人摔进了村民家的院子,尴尬地摔在了村民的面前。 火兽却越战越勇,在宁然的百般捶打之下,它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结实,火焰的威能也更加强大。在数次的交锋中,宁然差点被火兽的攻击命中要害。 然而肉身不如火兽的他逐渐落了下风,带着火伤的宁然依旧被火兽撞飞,将整片街道撞得支离破碎。火兽抓住机会凌空跃起,张开它的火焰巨口扑向宁然,打算将其生吞。 它要用体内的火焰炼化宁然。 浑身火焰消散一空的宁然摔得遍体鳞伤,他的骨骼也有了几处轻微的碎裂,稍稍动弹都要疼上好一会儿。躲在附近的男子快速跑到宁然身边,使劲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灼热的火焰巨口转瞬而至,男子只能尽全力将宁然抛了出去。火兽的脑袋摩擦在宁然的胸前,意识到什么的后者瞪大双眼吼道:“不” 为时已晚,男子连带着身下的泥土被火兽悉数吞下,不知生死。宁然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忍住剧痛稳稳落地,扑向了火兽尚未抬起的脑袋。 浮岛圣殿中,钟黎捷已经在火神雕像前守候了多日,只见那枚火珠在墙壁前旋转显形,于符文能量的激荡下突然消失在空中。 火珠瞬间出现在宁然体内,无意识的宁然在双手表层凝聚出苍白的火焰利爪,狠狠撕扯着火兽的身体。 火兽嚎叫着躲避宁然的疯狂进攻,原本凶猛无比的它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火焰力量。如果说宁然的小火神化身显得他能和火兽有一战之力,那么在火珠的加持之后,他释放出的威压已彻底盖过了火兽。 “还给我” 怒吼的宁然双眼也变得赤红,火焰的能量在他体内激荡,三步两步便追到了逃跑的火兽。在挖出火兽的一枚眼珠后,宁然竭尽全力掰开了火兽的嘴巴,快速钻了进去。 爆炸的能量在火兽体内反复扩张,宁然终于看到了被火之力包裹的男子。在重黎戒的强化下,所幸抗住了火兽体内的高温,再过片刻,他便再也支撑不住。 于地面不断翻滚的火兽吐出了体内的两个人族,起身向着另一个方向逃走。宁然将男子安顿好之后急速飞向高空,双手的指尖相互接触,摆出了菱形的手势。 一点火光在他的双手间高速旋转凝结,宁然深呼吸后释放出他最强的一击。 “陨火流星” 带着浓郁火焰能量的光束向下刺去,眨眼间打在了火兽的脑袋上。在能量接触到火兽的一刹那,绽放出巨大的半球形爆炸能量,将周围的森林连同火兽燃烧殆尽。 意识逐渐模糊的宁然控制最后的力量慢慢落下,在距离地面三人高的时候摔了下来,昏迷不醒。男子也忍住身上的火伤,咬着牙挪到了宁然身边,摇晃中将他背在身上。 数次摔倒在地,男子依旧选择向前倾,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护垫,唯恐摔伤了宁然。远远观望的妻子赶紧推出自家运货的小独轮车,快步推了过来。 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将宁然运回了自己家,男子也体力不支地倒下,虚弱地望着身前掩住口鼻忍住眼泪的妻子。 罗蝶姐弟总算击杀了最后一只火鬼,互相支撑着寻找宁然。但在这并不算大的村庄里,他们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宁然的下落。 罗蝶倚靠在墙边,掏出了怀中的木牌联络师尊,在桃花花瓣四散飞舞之后,元和桃木天以人族的姿态出现在这片村庄。 花白须发的元找到了宁然的下落,在治疗好徒弟们的伤势之后,他与桃木天敲开了夫妻俩的大门。 夫妻俩被元施法定在原地,同时屏蔽了他们全部的感官。桃木天再度落下一朵桃花,滋养宁然身体的可怕伤势,他们也未曾想过,这个孩子会如此拼命。 微微睁开眼的宁然看到胸前尚未全部进入体内的桃花瓣,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安全处境。在瞥到身旁同样伤痕累累的男子时,他不顾未恢复的躯体,忍痛摘下了一片桃花能量,在颤抖中塞进对方体内。 大口喘着气的宁然不舍地望着面前的夫妻二人,视线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飞舞的桃花花瓣。他们再度回归了上天界,来到火神将的面前递交任务。 宁然的伤势也在逐渐恢复,忍耐多时的他从地上跃起,一把扯住人形态的元高声吼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为什么他们不会动你说啊” 火焰从他的身上涌出,宁然恶狠狠地看向变回原形的元,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如果他们有什么闪失” “大胆”危公陨也怒了,他立刻掐灭了宁然的火焰,将其击退。“莫要放肆” 宁然不怒反笑,他指着面前的元和危公陨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狠狠揍你们一顿。” 元明白他心中的痛苦,向其微微施礼:“宁然小友误会了,在下并无伤人之意。那对夫妻安然无恙,只不过被在下抹除了近日的记忆,以免扰乱二人的正常生活。” 在听到对方失去记忆后,宁然的心头忽然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他略带失落的音调自言自语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我来这里,究竟是钟黎捷的幻境,还是我的臆想” 桃木天带走了元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徒弟,只留下他们三位站在这片硕大的空间。危公陨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掺和这件麻烦事儿,但命运的线已将他们串联在一起,就算是半神,也没有任何办法改变。 “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切记勤学苦练,你也该归去了,我们后会有期。” 危公陨的蓝色火焰中飞出了一丝,在飘荡中钻入宁然体内,催动了那枚火珠的能量。符文组成的帘帐再次凭空出现,然而望着那片空洞,宁然迟迟不愿离去。 他还想再见那对夫妻一面,就算吃上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也是好的。 危公陨的灯盏脑袋中再次发出一声叹息,他轻抚宁然的后背,亲自将他送进那道回归凡间的大门。 在一阵波动后,钟黎捷等人迎来了哭泣中归来的宁然。 第八十八章 新的半神和考验 伯无霜成功融合了第一枚冰魄珠的残余能量,冰雪的力量在体内源源不断散发生长,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验。 凌天客低头看着伯无霜那快乐的模样,也略感高兴。在雪女的试炼中,这小子的表现十分出色,只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有一道伤痕急需解决。 否则在修炼冰之力的道路上,他必将磕磕绊绊。 “别着急,孩子。”冰人饮下一壶热水,将手掌按在他的脑袋上。“你还没有完全和冰之力产生共鸣,如果这点程度就能让你骄傲自满,那么日后的你,也会轻易变成内心寒冷的魔怪。” 伯无霜躲开了凌天客那冰冷的手,他宁愿抱着追随他的矮小冰人。 “所以你们每次说话不能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没有产生共鸣,那我该怎么产生共鸣。”他懒洋洋地躺在自己造出的冰椅子上,将矮小冰人举高玩耍。 “冰之力非常容易受负面情绪影响。如果说愤怒会很容易影响火之力,那么悲伤就会影响到冰之力。”凌天客在手中创造出一个十二面体的清澈冰块,递到了伯无霜面前。 “自从木之神创造灵魂以来,它们就彻底影响了所有的生灵,包括像我这样的家伙。”凌天客自嘲道。“我们这些无血无肉的半神,也慢慢在岁月中产生了情感,而在这世间万物中,情感最为丰富的便是人族。” “灵魂会和力量,和修炼之道之间相互影响。强大自信的灵魂自然会变得越来越强,而脆弱的灵魂则会更容易踏上邪魔外道,就像伏陵一样。” “不妨审视一下你自己的灵魂,孩子。” 伯无霜轻轻放下矮小冰人,将悬浮在空中的冰块接了过来,将视线全部聚焦在冰块之中。 冰块的每一面都浮现出了不同时期的自己,几十尊灵魂烙印在其中缓慢游动,不断将往事呈现。凌天客看到伯无霜沉迷其中的模样,立刻用他的冰之手遮住了冰块。 “告诉我,最让你放不下的,是哪一个灵魂。” 缓过神的伯无霜愣住片刻,在听到问题时,他的心中就立刻有了答案。但他不敢说出口,只能随意挑选了那个独自身处皇宫c无奈卷入争斗的悲伤灵魂。 “我看到你内心的那道裂痕,它变得更大了。”凌天客的五官变得更加清晰,他认真地盯着伯无霜的面庞,声音也变得有些怜悯。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它吧。” 凌天客翻转伯无霜手中的冰块,将藏于手心的那一面转向对方。“如果再次让你回到过去,你会如何面对。” “够了”伯无霜扔开手中的冰块,口中的寒气随着狂风喷吐,而体内剩余的冰魄珠也在加速转动,让他的躯体变得更加寒冷。 “如果我在这里只是为了一遍又一遍承受过去的伤痛,那我宁愿舍弃我的冰之力你收走吧我不要了” “将那道冰封住的灵魂释放出来吧,无霜。”然而这个人族少年的情绪爆发已到达了顶点,压根不会听他的话。 “千万不要冻住自己的内心。”凌天客担忧地望着伯无霜向北飞去的身影,嘱咐矮小冰人与他随行。 伯无霜直接飞出了这片绿色的盆地,向着雪山飞去。就算他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也在所不辞。 矮小冰人见自己的短腿有些跟不上,便释放出体内的冰之力,在变成半座山高的冰雪巨人后,一步一步追向伯无霜。 听得身后冰人那地动山摇的跑步声,伯无霜只能无奈地回头望着他,悬在后者的面前。 “听话,回去吧,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不行,主人说了,要确保你的安全。” 巨人摇摇脑袋,他伸出手让伯无霜站了上来,在脑袋碎裂后钻出了他矮小的身体。这怪异的场景倒是让伯无霜放松了一些,接住了扑向他的小矮子。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伯无霜看着对方递给自己的冰魄珠,在诧异中收下。 “我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让我想想。” 矮小冰人看着面前盘腿坐下的伯无霜,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名有姓,但他还是默许了伯无霜的行为。他只觉得这个人族的身上有一股莫名的亲和力,让自己不自觉地靠近。 即使他并不明白什么叫做自己。 “那就给你起名为,玄冥。” 凌天客三人立刻察觉到北方传来的惊天威能,一尊实力不亚于雪女的半神诞生了。在伯无霜面前,矮小冰人则变成了鸟身人面的模样,浑身依旧由冰块构成。 他单脚站立于伯无霜面前,除了脑 袋,颇有仙鹤之风骨。 凌天客和雪女在三息内便飞到此地,面对远处来势汹汹的两尊半神,伯无霜赶紧脚底抹油打算溜走。风从他的脚下升起,在跳下了巨人的冰之手臂后向北飞去。 玄冥被伯无霜赐予名号,体内也因此生出了风和水的力量。他的人面望向慢慢靠近自己的凌天客和雪女,俯身施礼。 “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量”凌天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伸手感应着被称作玄冥的新生半神,为他在远方的神殿中塑造神像。 “不可思议。” 伯无霜并不知道这些冰霜巨人的来历,以为闯下大祸的他只顾着逃走。 在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堵悬在空中的冰墙。当他回身的时候,自己已被四方的冰块罩住,任凭他怎么破坏,都无济于事。 “玄冥见过伯无霜大人。”鸟身人面的玄冥也为伯无霜施礼,此刻已经完全拥有了独立的灵魂。伯无霜硬着头皮从冰块中走出,面对凌天客等待他的处罚。 “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说明是命中注定的。”凌天客并没有担心伯无霜的任性所带来的后果,他似乎看到了更加清晰的未来。 凌天客打算加速伯无霜的修炼,让他早日回到山海国,完成新的使命。在第二天的清晨,他召集了另外三位半神。 “吞下那枚冰魄珠,我们开始吧。”在凌天客的绝对力量下,伯无霜只得进入了最后的考验。 如凌天客所言,他被送到了人形的伏陵面前,承受他不愿回忆的伤痛。在不断重复的过去中徘徊,他的负面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严重,冰霜慢慢覆盖住他的全身,几乎令他动弹不得。 他是真的不愿放下那段往事,那段模糊朦胧的往事。 玄冥单脚而立,注视着体表寒冷的伯无霜,他决定暗中对其施加帮助。但他刚从耳朵中放出一条冰霜小蛇,凌天客就用手给他塞了回去。 “千万不要这么做,这样只会害了他。”玄冥低头不语,为伯无霜祈愿。 陷入悲伤的伯无霜放弃了挣扎,看着二哥不断沉没在伏陵的岩浆中。他即将完全冰冻住自己的内心,成为半神口中那冰霜的怪物。 在变故之后,伯无霜只记得因他的莽撞导致二哥被害,只记得二哥鼓动风息将自己送走,却似乎忘记了中间的许多事情。 而身边的朋友们也默契地绕开此事。 在伯无霜落下的眼泪即将被冰冻时,恍惚间听到了耳边的幻音。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那滔天岩浆的包围中,失去理智时身后略带温暖的拥抱。他想起了对方话语中因为承受不住寒冷的颤抖,和誓死保全自己的决心。 “不,不。” 伯无霜将吐出的寒气尽数吞下,这是他的苦果,也是他的遗憾。 更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裂痕,他完全忘记了那个人的叮嘱,甚至在听到伏陵的名号时,都只会刻意在心底涌起哀伤。 玄冥低下他细长的脖子,俯身亲吻面前的伯无霜。他被这悲伤的人族赐予了全新的名字,所以他最能感受到这种复杂的情绪所带来的波动。 “请苏醒过来,伯无霜大人。” 如他所愿,伯无霜体内的冰魄珠们全部化作粉末,均匀地分散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帮助伯无霜抵御那异常的寒冷。 他听到了冰之花的回应和呼唤,他找到了那个姿态扭曲c被冻在坚冰中的自己。他一拳击碎了坚冰,将自己的内心完全敞开,他必须为了某个人的愿望而活。 伯无霜的灵魂变得更加强大。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对体内的寒气仅仅掌控了半成,那么现在随着对冰之力产生的完美共鸣,足以称得上圆满。 醒来后的伯无霜精气神变得大为不同,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寒气在这片宫殿中旋转消散,而他本人也缓缓落在了四神的面前。 “看看这骄傲的模样。”凌天客毫不留情地做回了泼冷水之王,他举起平时常用的透明茶壶给伯无霜比划着。“之前的你只不过是掌控了凡间那稀少的冰霜力量,吸收冰魄珠也只是刚刚迈入冰修的道路而已。” “现在的你,肚子里就只有这点水。” 一向冷淡的商角羽将茶壶中的水冻成冰块,为伯无霜发话:“你就不能夸夸别人吗” 看到伯无霜的成长,商角羽也十分欣慰。她拿出了一本关于修炼冰之力的古籍,轻轻放在他的手中。 “这本书就交给你了,闲暇之余可以多多学习。在不远的未来,我们信仰的力量即将在你的手中生根发芽。”翻看着这本用人族文字书写的厚实书籍,伯无霜感动不已。 “记住,作为人族修士,修身的同时定要养性。” 玄冥则迈着优雅的步伐向他走来,其面部则变得和伯无霜有些相似。只 不过在他的人族面孔上,眼睛却永远闭合在一起,略带着忧伤。 “伯无霜大人,一起走走。” 他摸了摸玄冥的脑袋,跨在他的背上飞向天空,永寒冰域的雪山连绵不绝,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更为洁白。群山间飞鸟和他们一同划过天际,优哉游哉。 神清气爽。 第八十九章 女王的祝福 明日是送伯无霜回归山海大陆的日子,矮小冰人们在玄冥的带领下搬了许多东西来到草原的中央,在雕刻着符文的圆形石板上,为伯无霜举行欢送晚会。 自然是和商角羽学习的内容。 这些强大的神灵一点儿也没有属于神的架和威严子,除了实力强大到恐怖之外,平易近人的他们给足了伯无霜归属感。如果自己仍旧是孤身一人的话,或许他会爱上这片冻土中的绿洲。 或许他再也不会离开。 在篝火的映照下,凌天客依旧喝着他喜欢的热水,吩咐玄冥给他们之间唯一能喝酒的人,搬来一坛珍藏了千年的美酒。这是千年之前,人族为他精心挑选的礼物。 “千年美酒这还能喝吗。”伯无霜依旧没有习惯喝酒,他求助般望着商角羽,女王却微笑着躲开他的目光,递来亲手烤熟的岩牛肉给他下酒。长叹一声的伯无霜只能顺从他们的喧闹氛围,趁热撕下一块肉条丢入口中。 洁白的雪猫趴在商角羽的怀中翻身,继续做它的美梦,陪着凌天客喝热水的雪女则从体内取出了一把奇特的灰色弦琴,用雪凝成的琴弓轻轻拉动。 在雪女短暂的试音声和矮小冰人的口哨声中,凌天客笑着用神的语言念诵了一句诗文,准备吟唱那属于冰之神c属于他的歌谣。 “被冰霜凝结成的雪花,随着北风吹向四方。它们随风而落,直至拥抱山川大河。” 伯无霜陪着冰人们摇摆身体,边吃牛肉边感受这令人平静的美妙歌曲。空中的雪花慢慢落下,一切显得静谧而美好。 “你将要去向何方,我亦不知踏向何处。但雪花飘落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的家。” 雪女站起身,一边演奏着手中的方盒乐器,一边随风摇摆舞蹈。她身上的衣袍也在冷风中一同舞动,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色雨蝶。 “你赋予我们生命,你赋予我们所有。我也将会付出一切,只为再次与你相见。” 伯无霜被这歌声感染,他也情不自禁地随着歌谣扭动。然而从小拒绝观看任何舞蹈的他却扭得十分僵硬,甚至还不如那些矮小冰人,于是在冰人们并非恶意的哄笑声中,他害羞地坐了下来,继续欣赏他们的表演。 凌天客反复唱了三遍,人族的词汇要比神的语言更加简洁,在这一刻钟的表演时间内,伯无霜却听出了些许的落寞。二位半神吟唱结束并致谢的时候,他也随着冰人们拍手,为他们喝彩。 “有机会,我们会教你天界的文字。”凌天客将他的茶壶悬放在火焰上,将新的冰块慢慢烧成热水。“到时候,你就会明白这首歌的涵义。” “天界那是什么地方它在我们头顶吗”伯无霜立刻来了兴致,他举起手中尚未吃完的烤肉指向那片浩瀚星空,眼神中充满了向往。 天界,多么美好的名称。 “可以说在你的头顶,或是在另一片世界。”在场唯一对天界有印象的,就只有孤独下凡的凌天客一人。他端过茶壶,学着人族的模样轻轻吹气,即便他并不怕烫,也感受不到生灵独有的痛觉。 “那是一片生机勃勃的世界,众神划分了各自的领域,或是踏上漫漫古道独自钻研,或是与其他的神灵们联手创造,才有了最初的雏形。” “而我,则是冰之神的长子。”他饮下微凉的清澈水流,静静望向那片星空。这样的故事细雪和商角羽也听过无数回,但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凌天客流露出这般模样。 “所以那些冰霜巨人,就是这些小家伙,也是从天界降落的吗”伯无霜又想起了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玄冥也微微侧身,和矮小冰人们等待他的回答。 无数年来,他们也未曾知道彼此的身世,只对外称呼凌天客为主人。在他们有了独立的意识后,关于这样的话题也逐渐被淡忘,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敢主动询问。 但伯无霜敢。 听闻此话后,凌天客的五官逐渐变得模糊,就连他也不愿想象当时发生的事情。 “如果你能位列半神,我就会告诉你们一切。”凌天客也不敢太早告诉诸位实情,他只能选择隐瞒。“终有一日。” “天界将会和人间重叠。”细雪和凌天客异口同声说道,前者收起手中乐器,摆了摆手。 伯无霜抱着酒坛痛饮美酒,即使他的体内吸收了三颗冰魄珠,却依旧在酒中感受到了冰冷刺骨的寒意。 “明日玄冥将会送你归去,在山海大陆上寻一处好地方,用寒冰建立神殿” 伯无霜急忙吐出了口中的美酒,呛了几口说道:“千万不要这么做,人族没几个能抗住冰之力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是山海 大陆的皇子,建造冰之神的庙宇只是小事情。” “凌大人曾在我的国家建造了一座冰之神殿,直到现在还矗立在城市中央,无法融化。”商角羽抚摸着怀中的雪猫,用风卷来一片烤好的肉,塞进它的口中,刚睡醒的小家伙胃口大开,吃了好几片才肯罢休。 “在神殿建好之后,你们供奉玄冥的雕像即可,我会让他挑选合适的时间传播我们的信仰。而且这些年我们也尝试过冰之力的各种研究,这枚信物会代替我挑选合适的凡人,为他们传授冰的力量。” “收好这枚信物,切记。” 伯无霜接过那枚小小的印章,其底部刻有特殊的符文。印章通体由透着碧绿颜色的坚冰制造,在火光下散发出奇异的光线。 “记住,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只有普通的人族可以修炼,第二,能被印章认可。至于选择哪些人族,就全部由你来定夺,为难之处多问问玄冥即可,相信在你们的努力下,我们会向前迈出一大步。” “弟子谨记。” 一夜未眠,在第二日的清晨,玄冥早早飞到了伯无霜的门口,敲开他的木门。收拾好行囊c背好古籍的伯无霜则跨上了玄冥的背,先来到冰霜神殿中,与三神告别。 矮小冰人们也准备好了各式礼物,跳着脚硬塞给伯无霜,从美玉到家具一应俱全。后者只能用风卷起这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停地称谢。 商角羽则双手交握,于手心间凝结出一件冰霜织就的衣袍,郑重地递给伯无霜。伯无霜感激中穿上这末端逐渐变得透明的白色衣袍,感叹它轻如蝉翼的同时,也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强大冰之力。 “在成为半神之前,不妨先试着做一回冰之王。这个目标或许很遥远,但也会转瞬而至。”商角羽的嘴角透着一丝微笑,眼前的少年和她的成长之路也有许多相似之处,令她不由地期待眼前孩子的精彩未来。 雪女在昨夜分别之后,便在商角羽的请求下为伯无霜占卜。他所在的大陆即将面临新的危机,而他们的冰霜信仰也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时机复苏。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指引。 “您怎么知道冰之王的故事。”伯无霜倒是变得有些害羞起来,总觉得这个预言有些自以为是。“借您吉言,希望我能向您一样,成为合格的王。” 商角羽则微微摇了摇脑袋:“去吧,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要辜负亲人和朋友的爱。” 望着天空中向南飞行的一大坨黑影,凌天客招呼矮小冰人们外出砍柴,并试图和身旁的商角羽搭话。细雪则微笑着从她的袖口吹出带着雪花的风息,为他们助力。 逍遥自在,他们俩贪婪地呼吸着穿过北方的新鲜空气,向着南方飞速前行。 在得到了女王的祝福之后,伯无霜浑身充满了干劲。他甚至打算回到山海大陆的每一天,自己都要和父王多多交流学习,早日成长为合格的冰之王。 雪女蹦蹦跳跳地在商角羽身旁打转,她犹豫了许久才告诉商角羽,她所预言的后半段内容。听完细雪的预言,女王的面色也再度变化,低头不语。 伯无霜一路上跨过星辰和大海,见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巨大海兽,和大大小小的岛屿陆地。他偶尔也会和玄冥落在陌生的土地上,收集食材。 在将伯无霜安全送至永寒冰域后,海神矶的本体则偷偷溜进了浮岛的森林,和钟黎捷畅聊这片凡间的所见所闻。他忽然想起了山海国托付的皇子已有半个多月没有消息,便立刻和老友告辞,快速游向极北之地。 当海神矶见到悠闲自在的凌天客时,他抛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你猜猜看,海洋如此之大,那个皇子认路吗。” 他们面面相觑,在片刻后匆匆离开了极北之地,四位半神踏上了他们的寻人之旅。 玄冥在伯无霜错乱的指挥下四处飞行,他们飞到了一片远离大陆的岛屿上控。俯视整座岛屿中的异域城市,并不能称得上特别发达,但伯无霜发现,在城市的中心建有一座冰雕的神殿。 “玄冥,那里一定是女王商角羽的老家”伯无霜欣喜地指挥他飞向神殿。“说不定我们可以在里面找到些宝贝。” “伯无霜大人,那里的信仰已经消失了无数岁月,现在的神殿,只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玄冥并未在岛上发现任何的冰之力,他盘旋在神殿上空,仔细观察着下方的人族。 神殿中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冰霜封禁,就连蚊蚁都无法顺利进入。伯无霜和玄冥合力在顶部破开一个小洞钻了进去,如玄冥所言,里面空无一物。 “还真是拮据啊。”伯无霜失落无比,丝毫没有担心二人的处境。 玄冥终于忍不住在神像前告诉他实情:“伯无霜大人,再这么玩下去,我们可就永远也找不到山海大陆了。” “嘶我们已经出来几天了” “六个日出。” 伯无霜瞬间清楚地 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都说永寒冰域在极北之地,那么按道理来说,他们只需向南飞行即可,凭他对山海大陆的地理了解,一眼认出来不成问题。 但他俨然忘了自己是第一次离开山海大陆,更何况矶在送自己来到北方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水下至于向南直线飞行,他们有无数的选择,但只有一条才是正确的道路。 望着冰殿中的凌天客雕像,他们紧紧抱住后大声呼救。 第九十章 墓的终结 遥远的伏陵山脉北部,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安宁。但在这岩斗峡谷之中,却暗藏无数的杀机。 墓和正心鉴如蜻蜓点水般过了三四招,他不得不感叹对方实力的增长。上一次还被自己撵得面露恐惧的人族小娃娃,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加强横,甚至不落下风。 但墓还是看出了正心鉴的弱点,那就是这股力量并没有完全被他掌握,甚至可以说,他的力量并非由自己努力修炼而成。 毕竟墓收藏过的人族修士成千上万,他偶尔也会远离山海城和伏陵山脉,去人族的其他大关抓来修士,炼制成属于自己的人偶。所以在人族的民间故事中,墓被描述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他专门在夜晚狩猎那些强大的修士,使其蒸发在人间。 这故事在修士间也广为流传,甚至正心鉴也曾听闻。所以有些嫉恨高手和强者的修士会在背地里供奉这传说中的鬼怪,希望他们能够带走自己的仇人。 墓的力量是半神赐予的,他并不需要所谓的努力,便可成为真正的霸主。所以这也是他喜欢收集人偶的原因,以供无聊时的消遣。 见过的古玩字画多,识货的人就能立刻分辨出哪些是正品,哪些是赝品。墓见过的修士们花招也层出不穷,所以他也能根据人族体内的能量波动立刻做出判断。 在他的面前,正心鉴是一个刚被雕琢的璞玉,想要完全成为他的人偶,至少现在还远远不够资格。 “小娃娃,报上名来。”墓身上的墓碑在颤动,一具干尸跪坐在墓碑前,掏出了刻字的器具。“我会给你留个名字,方便我为你祭拜。”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记住本大爷的名字,我叫正心鉴” “怎么写” “”正心鉴眯着眼扑向面前高出他数倍的墓,不想再和他废话。大量的藤蔓从墓的脚下涌出,将其瞬间包裹。 “你杀不掉我的。”墓发出阴冷的笑声,上一个想要杀掉自己的伯岿仰也未能成功,在他前往祭祀之地的路上,就被墓轻松逃掉。而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以伯岿仰的实力,一个可以打百个。 墓轻松破开了他的藤蔓,想起了那位名叫正灵犀的修士与他战斗时的畅快感觉。他侧身防住正心鉴的狼爪重拳,盯上他背后束缚住的土偶。 “我说,你是否也会那一招将种子狠狠插进胸膛,然后用自己的肉身作为肥料供养。”墓身前的独眼仔细盯着愈发暴躁的正心鉴,用火焰烧断了那些苦苦纠缠他的植物。 正心鉴身后的土偶毫无预兆地转动肢体,瞬间将其锁住。 “如果你会这一招的话,不妨作为最后的开胃菜,让我尝尝你的厉害。”墓迈开四条螃蟹状的岩石巨爪,快速挪动到挣扎的正心鉴面前。 “当然,作为回报,我会仔细和你描述那一天的战斗。你身后那位可怜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身上的干尸破开他的沙土,从中抓出了一团恶心发臭的黏性土壤:“看啊,这就是我的心。” 狂笑的墓被正心鉴吐出的种子完全命中,他藏于缝隙中的眼睛瞪得极大,散发着强烈的红光。种子们像是微缩版的竹子般交错生长,坚硬的枝干将缝隙硬生生顶开,像是品尝牡蛎前的工序。 “啊”在凄厉的尖叫声中,墓的身体被撬开。里面则埋着许多的土偶,它们抱膝躺在其中,模样甚是诡异。 “我的房子被你撬开了,不打算赔我一个新的”墓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甚至让温暖的阳光都变得寒冷。 正心鉴用藤蔓紧紧裹住二叔的土俑,在原地扎了一个类似草人模样的东西。他扭头挡住从岩石中飞出的尖锐石刺,环顾四周寻找墓的本体。 “或者我不要你的赔偿,你自己乖乖躺在土偶中间,我就心满意足了。”墓的本体只有一枚散发出红光的独眼,全身由散乱的黑沙聚集而成。 人形的墓慢慢在空中凝聚出原本的模样,他坐在被撬开的岩石身体上,轻柔地抚摸着那些土偶,感叹岁月的流逝。 “我也该换一批了。这些孩子们都太老太干巴,还是年轻又有实力的修士深得我心。对了,用人族的话来说,你应该叫做,天才。” 哈哈大笑的墓指挥着所有的土偶爬出了他的岩石身体,黑沙在土偶们的体内迅速流动,操控它们攻向正心鉴。墓将岩石身体翻转在地面的另一半轻松举起,重重盖了上去,将其重新修补完整。 有些土偶甚至能够使用生前的力量,操控着充满黑沙的黑色水流或是旋风,在这片战场中布下各式陷阱。正心鉴的植物们慢慢将它们逐个击破,拉扯进泥土中,让那些悲惨的遗骸得到解脱。 “不愧是天才。”墓站在高处拍手,只可惜他的身体是一盘散沙,无法拍出声响。“我的宝贝们都被你毁掉了,足以证明你那无可匹敌的力量。” “那么现在。”墓从墓碑中挖出了另一枚眼珠,镶进了他的掌心。“新的表演开始。” “求之不得” 墓的两个手掌中出现了细密的黑线,下方吊着一尊小小的黑沙土偶。在他的操控下,枯骨般的正灵犀从封禁中破出,挥舞锋利的骨爪刺向正心鉴。 “看看我最喜欢的两尊战士,究竟是谁会更胜一筹”坐在墓碑上的墓睁大了脑袋上唯一的血红眼睛,渗人的笑声回荡在正心鉴的耳边,久久无法散去。 正心鉴看到了插在胸腔上的坚硬种子,他不禁眼眶一红,嘶吼中扑向二叔的枯骨。他的身体则完全变成了狼人,以敏捷的速度和植物的辅助,破解来自二叔的水流攻势。 “哈哈哈,你不做人了这就是你强大的秘诀这就是你自信的来源”墓变得十分生气,他只觉得眼前的完美作品受到了玷污,他要的是完整的人族,而不是兽人。 如果他想要兽人做成人偶,那他只需要路过兽族的领地即可,那里随处可见。 “你这样的无情怪物又会懂什么”趁机闪到墓碑前的正心鉴,一爪破开墓双手间的黑线并捏散了土偶。“你只是个不尊重他人生命的怪物” 墓摇晃着脑袋躲开了他的肉搏,缓缓问道:“据我所知,你们人族不也是圈养了许多家畜,任凭你们宰割吗而我只是偶尔需要度过这漫长而可怕的光阴,创造属于我的艺术。” “你,尊重过人族外的生命吗” “那不一样”正心鉴催动体内的血色藤蔓飞速生长,它们在浓郁生命力的滋养中,疯狂扑向墓的本体。 玚琫的声音也抓住了机会,在他的内心回荡:“杀戮才是隐藏在你内心的天性,而所有拦路的东西,都得死在我们手下。” “闭嘴” 墓立刻看到了正心鉴体内那另一头疯狂的灵魂,他仰着脑袋在原地放出无数的黑沙,和血色藤蔓撞击在一起。 “有趣,有趣一个身体,两个灵魂这可在人族的身上不多见啊。”他伸出右手,另一枚眼珠死死望向远处的正心鉴。“今天,你必须留下来陪我但在这之前,求求你先变回原来的模样。” “我只想送你去见我的二叔”血色藤蔓冲破了黑沙的阻拦,却在包裹墓的瞬间扑了个空。 变换形态在空中飞舞的独眼怪物如蛇般从藤蔓的缝隙中飞出,一只眼镶嵌在椭圆的脑袋上,另一只则漂浮在最前方,随着角度的不同,灵活地监视着正心鉴的方向。 “那就不用劳烦你了,因为你的二叔,就在这里”黑沙中钻出许多只挣扎的手臂,它们以黑沙为载体,更真实地显现在正心鉴面前。 “别挤别挤,你们这些蠢货。”那些挣扎的灵魂中浮现出正灵犀的面庞,他静静地望着下方的正心鉴,摇了摇脑袋。 “看到了吗孩子,二叔就在我的体内,或者说,我就是你的二叔”墓为自己灵活的逻辑感到得意,变得更加疯狂。“快把你的身体交给二叔,把他给我” 低头深呼吸的正心鉴则小声问道:“你有自己的灵魂吗” 在空中胡乱飞舞的墓瞬间停滞,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的人族小子:“当然有,如果想看的话,不妨来试试” “好啊,试试就试试。”正心鉴猛地抬头,他的竖瞳和右眼同时变换出无穷的色彩,照在墓的眼睛上。“那就劳烦你先试试我的灵魂吧” 墓的眼睛是看不到色彩的,在他的眼中,天地万物都是黑白灰的颜色。但他被正心鉴的光芒照耀之后,眼前出现了一片飞散的黑白渡鸦,渡鸦们渐渐消散,他竟看清了这片世界的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不解的墓伸出了他从未有过的血肉手掌,反复观察。 “你醒啦,娘说你做噩梦了,让我来看你。”说话的是一个人族的年轻女孩,她笑吟吟地接过墓的手掌,塞了一个大大的桃子。“快吃吧,我偷偷在隔壁李婶家摘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娘。” 她笑着出门,向后办了个鬼脸:“不然小心你的屁股。” 墓惊恐地丢掉了手中的桃子,向外跑去。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但他还记得上一刻和正心鉴的战斗。在发觉自己的体内没有任何能量之后,他开始变得惊慌。 “正心鉴你给我出来正心鉴” 无人应答。 墓熬过了春夏秋冬,身体也随之成长。他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接受了身边之人的爱意和温暖。直到他成长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和他暗恋的青梅竹马即将成婚。 匆匆十几年的光阴在他的眼前流逝,无数美好的事物也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只需度过今夜,他就可以娶到心爱的妻子,拥有自己的家了。 但在这 没有月光的夜晚,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头巨大的怪物。那个怪物背着一座带有墓碑的坟墓,粗暴地毁掉他面前的一切。 绝望中,墓还是想起了原本的身份。他流着眼泪高声吼道:“正心鉴你骗不过我哈哈哈,我还是赢了,我还是我自己” 正心鉴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只不过他的竖瞳紧闭,右眼中则透出血红的光芒。 “你的确是墓,但我本意并非是将你困在这片幻境中。即便沉溺在我的瞳术,你的身体依旧保持着高度的防御,我实在无法破开。” “那你还不赶紧放我出去我答应你,在我出去后立马将你的二叔释放,我们两不相欠。”墓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他扯住正心鉴的衣服威胁道。“不然以你的寿元,恐怕是耗不过我的。百余年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 “很抱歉,我不能放过你。”正心鉴推开他的手臂,俯视着跌倒在地的墓。 “你,你要做什么”墓的表情浮现出一丝惊恐。 正心鉴的血瞳猛地睁大,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人族模样的墓:“很简单,首先让你有一丝人性,这确实很难,但我还是做到了。” “血瞳降祸” 在现实世界中,墓的身体逐渐分裂崩塌,灵魂们从他的体内挣扎着脱出,飞向属于它们的国度。正心鉴背好了二叔的遗骸,将他的灵魂暂时牵引到自己的左眼保管。 他轻轻摘下了墓的两枚眼珠,它们便是墓的核心。正心鉴使劲捏碎了它们,将碎末随意抛洒在地面,悼念这些冤魂。 “回家了,二叔。” 第九十一章 继承意志 虽然岩斗山脉上空依旧是晴空万里,但山海城废墟迎来了它的雨季。失去了它的雨师们,在无人控雨的情况下,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 沿着向内破碎的北天门大道而去,背着二叔遗骸的正心鉴碾碎了一个又一个火山族怪物。透过右眼的狼瞳,他能够看到灵魂的自由飘散。 “二叔,你说我们死亡之后,会飞去什么地方呢” 正灵犀从一团光点变成了生前的模样,依旧穿着一身素衣,飘荡在正心鉴面前。死去的灵魂可以按照生前的模样显形,以人们最希望看到的状态样出现,它们亦可呈现出濒死前的模样,达到吓人的怨魂效果。 但他不愿再次伤害到正心鉴,于是按照对方脑海中最完美的自己显形。 “麒麟,我的时间不多了。”麒麟是正心鉴的小名,虽然很不情愿,但正心鉴不忍再和二叔斗嘴,四足着地加快了脚步。“另一个世界正在呼唤我,再过两个时辰,恐怕我们即将再次分别。” 正心鉴忍住泪水奔向正家废墟,他要将正灵犀的遗骸和他那枚依旧完好的眼睛埋在一起,让二叔的灵魂真正得到安息。 “死后的世界,空虚而阴冷,即便灵魂能够出现在阳光下,也不会有任何的温暖感觉。麒麟,好好珍惜生命,不要再这么任性下去了。回到正家,回到需要你的人身边。” “你不明白我现在的处境,二叔。”正心鉴一爪拍碎了向他俯冲的大块头火山族,纵身翻入一片废墟,躲过身后火球的撞击。 “我现在随时都会变成杀人的恶鬼,在我逃离正家之前,我就亲手杀掉了三个人” 正灵犀的眼中充满对侄儿的关怀,他知道,这小子的脑袋又陷入了歧途。从小到大,为了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他不止一次离家出走过,更不愿意和家族中的同辈玩耍。 那股痛苦的情感无法宣泄,就只能将其埋在心底。 “那并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找借口折磨自己了,回到正家,才能找到解救你的方法。” “没有用的,就连太爷爷也没有办法我只会慢慢变成正家的累赘,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正心鉴望见了那片熟悉的废墟,他种下的草叶仍在抖落雨水,等待他的归来。 “我翻遍了正家的书籍资料,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那么多人合力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如何做到呢” “万物相生相克,没有绝对无解的存在,试着耐心一点,不要让那头狼有可乘之机。”正灵犀已经找到了自己眼睛散发出的能量,但他迟迟不愿告诉身前这个孩子。在他离去之前,必须尽他所能给出帮助,破除他的心魔。 “等我找到破解方法,山海大陆说不定都会沉入海底。” “那就试着击退海啸,或是移山填海。山海国能人志士太多太多,想要做到只需要万众一心,想想看你们从峡谷中仅凭三千人的力量,就逃脱了岩石巨人的黑暗牢笼。” “你总会想到这些奇怪的方法,但比起你的例子,或许我的问题会更重一些。这个怪物也不是普通的怪物,从我踏进玉亭关的第一时间,他就盯上了我的身体。” 正心鉴找到了正家的小型陵园,能安葬在此处的,都是正家的荣耀。他挖出了埋葬二叔眼珠的精致木盒,但他没有将其打开,因为他也在犹豫,究竟该不该在这种时刻打开。 他活了近二十年,也和无数人斗过嘴c吵过架。至少不能让二叔的最后一程,伴随着自己的负面情绪离开。 “二叔,你还能坚持多久我想多和你,聊聊。”正心鉴坐在泥泞的地上,在身边埋下一枚普通草木的种子。 正灵犀听出了他那遮遮掩掩的哭腔,又想起在正心鉴小的时候,经常坐在他的屋顶偷偷哭泣的模样。他的灵魂之身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淡,他望着自己就快支撑不住的躯体,盘腿坐在正心鉴的身边。 “你看,人死了之后就不再会有洁癖了。烦恼也好,忧愁也罢,都烟消云散。” 正心鉴种下的植物用巨大的叶片遮住了细微的风雨,他摩挲着手中的木盒,沉默无言。 “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有过很多烦恼c很多痛苦。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都会迎刃而解,或许每一个阶段都有迈不过去的坎,但只要你的心中有一个坚定的目标,迟早能够击破它们。” “可是” “可是我从未放弃过。在同辈中,我并不能算是天才,和你一样,父母也早早离我而去,留我孤身一人,我只能咬着牙拼死修炼。”正灵犀的手臂穿过木盒,轻轻抚摸着属于自己的眼睛,即便他根本就摸不到。 “我的瞳术完全是自学,他们二 人就只留给我一本由特殊文字编写的古籍。白天在正家书库中学习这种文字,勉强在那里混口饭吃,晚上要对着昏暗的灯火修炼,或是偷偷溜进药房,冒着风险寻找我需要的药材。” “我说出我经历过的苦难,并不是要和你攀比什么。你的身世和生活也因父母变得一团糟,所以我比谁都更愿意照顾你,希望你可以忘掉那些痛苦,过上更精彩的生活。” 正心鉴明白,因为二叔的痛苦远超他的轻描淡写。 木盒上生出几株小小的嫩苗,正灵犀的灵魂竟仍能使出一丝木修的力量。在他的催促下,正心鉴默默打开木盒,那枚眼珠散发着柔和的淡蓝色光芒,感受到原生灵魂的呼唤。 “我的瞳术有百种变化,但我还是败在了墓的手中。至今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的狂妄自大,以为掌握了强大的木修力量,可以游刃有余地解决面前的问题,可到头来,却败在了自己的短板。” “这个世界有着许多未知的力量,只有永无止境的学习,才可以帮助我们生存。在我的灵魂脱离肉体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为什么我这一生都在钻研抵御兽族和蜥行族的修行,而忽略掉远方那人族的最大威胁,所以我不甘,我有执念。” “唁寄生。”正心鉴只说了这三个字,他静静望着变得更加透明的二叔,不知如何回应对方的言语。 “你看过我的书了你用过这一招”正灵犀惊讶地望着他,即便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也能从侄儿的脸上看出答案。 正心鉴虽然天赋颇高,但让他主动学习知识,比登天还难。 “切记,不要失去对生命的敬畏之心,木修的手段可以无比残忍,亦可无比慈悲。如果太沉迷于杀戮,早晚会迷失自己的本心,渐渐失去人性。你体内的狼魂便是抓住了你的这个弱点,但我知道,你已经压抑了十几年了,已经做得很棒了。” “二叔,别说了。”正心鉴泪如雨下,他知道面前的二叔即将消失,并且是永远的那种。 “切记,无论何时都不要轻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明白,你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有很多执念,但我最希望的,就是你好好活着,早日找到父母。而最后的执念,就是将这枚眼睛中的瞳术传给你。有了它的帮助,无论是外物还是内心,你都可以及时审视,明白自己的不足。我将它引导在你的左眼中,陪伴你解开心中所有的疑虑。” 正灵犀的眼睛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在眼珠上生长出一株淡蓝色的花朵能量。光芒照亮了他的面庞,于花朵内飞出一枚种子,轻轻钻进了正心鉴的左眼。 璀璨的蓝色光芒在左眼中呈现,看着正心鉴那悲痛的侧脸,正灵犀的声音随着灵魂的消失,渐渐变得低沉。 “切记,慈悲才是木修最强的手段,才是解决狼魂的唯一办法” 正灵犀的眼睛随风化作尘埃,向北飞去。正心鉴含着泪用手为二叔刨出深坑,将他的遗骸恭敬地掩埋。他又搬来一块较大的麒麟瓦当,当做二叔的简陋墓碑,将长有嫩苗的木盒轻轻埋在墓旁。 他睁开三只不同的眼睛望向苍天,重重跪倒在地。三枚眼睛中蕴含着不同的瞳术,每一个放在人族中,都是数一数二强大的秘术。但就只有左眼的眼球,依旧属于他自己。 四散的藤蔓击杀了十几里内全部的火山族,正心鉴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清净。 黑白渡鸦飞向他的竖瞳,右眼的重瞳也重新变回散发斑斓色彩的狼眼,左眼的璀璨蓝色能量在飞速旋转的同时,他闭上了全部的眼睛。 雨水变得细如牛毛,山海城废墟上空的风将雨云赶到了东方的海面,结束了短暂的雨季。温暖的太阳再次打在正心鉴的面庞,他闭着眼贪婪地呼吸着雨后清爽的空气。 “新鲜的血肉,才是你的真正渴求。与我合二为一,你才能成为山海大陆的主宰。” 玚琫的声音再度于体内响彻,正心鉴猛地睁开恢复正常的双眼,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不堪的泥泞。在回归正家之前,可不能就这样狼狈地回去。 望着飞向东方的灰暗云层,他决定先赶往东海洗个澡,顺便洗掉身上的脏衣服。 正家废墟的位置略微在山海城中轴线以西,相当于跨越了半座山海城的距离,狼人模样的正心鉴花费了近一天的时间,才从正家废墟奔跑到海岸。 和他记忆中的海岸不同,这里也隆起一座座临时的土石壁垒,远处的渔村甚至伴随着海岸的土地消失一空。他小心地跃过坑坑洼洼的战斗痕迹,踏入潮水的怀抱。 与此同时,海底的银色球形液体中传来了可怖的呻吟。海底的生物们感受到其中的诡异能量,在联合商讨后,用水流将其运送到了岸边。 放置好随身携带的物品,赤身裸体的正心鉴脱下身上的衣袍,在海水中反复搓洗。从小到大,他习惯了清洗自己的衣 物,对此熟络得很。 银色的水球从浪潮中运送到这片新生的海滩上,刚好随着涌动的水流,滚落在正心鉴的私人物品前。远处的正心鉴用植物吸干衣服中残余的水,朝着此处走来。 第九十二章 和域的激战 穿好衣服的正心鉴,光着脚去收回自己的腰带和他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 自从玚琫经常变成狼人的模样,撑裂了正心鉴好几双鞋子,害得他现在经常光着脚,用薄而坚韧的草叶裹住脚心,衣服也换上了较为宽松的款式。 他远远看到这枚巴掌大的银色水球,见四下无人,收拾好东西的他将这封印了域的水球捡了起来。 “奇怪,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正心鉴又闻又看,打量着四周。他知道这一式秘法的作用,多半是用来封印非人的怪物。而这一式的主人,也只有训练鲸臣的老怪物能用得出来。 如果是以前的正心鉴,那他定要仔细研究查看。但刚被二叔教训不久的他并不想惹出不相干的麻烦,将水球在空中掂了掂,准备狠狠向大海抛去。 “住,手。”正心鉴停下了抛投的动作,仔细聆听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 “我能,满足,你的三个愿望。”慢慢将水球挪到耳边的他噗嗤笑出了声,这里面的不知名怪物也是真的敢说,就算是半神伏陵,做不到的事情也多如牛毛。 “放,我出去,只要能,完成,三个愿望全部,实现。” “好大哥,你还是把人话讲明白再出来骗人吧。”说罢正心鉴又要投出手中的水球。 水球则发出了剧烈的震动,面前的这个人族是他目前最后的机会,被隔绝在这枚水球中,就连自己的造物者都联系不到。 “我看出,你的内心,所欲所求。” 正心鉴吐了一口气,略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行,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解决我体内的问题,我就放你出来。” “没有,问题,你尽管,说。按照古老的契约,我们的,交易,达成。” 正心鉴翻了个白眼:“我的体内有两个灵魂,正在争夺唯一的身体,请问这样的情况如何解决” “我有一个,朋友,他的体内有上千,个灵魂。放我出来,我会求助他。” “喂,刚刚说自己很强,能满足三个愿望,现在又推在朋友身上。那我要你有啥用,直接找你朋友好了。还给我定古老的契约,我看你出不来就是因为无能,不然怎么不给自己许愿。” “我,没有灵魂。但我可以杀掉,你憎恨的所有人,无论他有多强。” “那你是怎么被人族修士封在水球里的无论多强” “” 域的智力本就不高,这也是他每日不爱和同族说话的原因。伏陵在创造他的时候,想要探索自然生出灵魂的法门,便没有为他赋予人族的灵魂。 无数年后,域确实生出了一丝微弱的灵魂,但本质上还是属于无智魔怪的范畴。学了近万年,他才学会发音,以及简单的交流。 他并不能回答正心鉴的问题,就连简单的愤怒情绪都不会出现。他的内心永远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听伏陵的话,另一件则是吞噬更多的人族。 在正心鉴即将抛出水球之时,域总算想起了堡体内的世界,他模糊地叫喊着:“宝珠宝珠可以解,决问题。” “拜托你一次性讲完,什么宝珠”正心鉴用藤蔓造出一条延伸向海边的轨道,将水球放置其中。水球随着藤蔓的摆动向海边慢慢滚去,正心鉴则悠闲地散着步,背着手问话。 “我劝你抓紧时间告诉我,否则我们就要在海边说再见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在老了之后还能见到你,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找你许愿。” “宝珠就在,我的体内。放我出来,给你。” “我体内也有一个宝猪,他也经常骗我,要我放他出来。我怎么能相信你,在出来的时候会老老实实地给我” “我,从不撒谎。” “你的话,就连山海城的三岁孩童也不会相信。你叫什么名字” “域,领域的域。” 正心鉴停下了他的脚步,藤蔓也挡住滚落的道路,他紧紧盯着水球。 “北方的墓和岩,还有西方的那块黑色石板,你应该都认识吧。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东方的那个怪物。” “没错。” “所以,我拒绝放你出来,就这么简单。” 水球的表层在剧烈变化,变得像是一枚柔软的海胆。域知道面前的人族是不可能轻易放他出来的,便释放出极强的力量,试图磨灭这个封禁他的液体。 正心鉴见水球变来变去,以为域的封印被松动。他急忙变成半狼人的模样向后跳去,用藤蔓将水球狠狠裹住,想要借助藤蔓的力量将对方吸收。 误打误撞地破开了水球的封印,被释放的域 立刻变成了一堆黄色的流沙,从藤蔓的缝隙中流出。他疯狂地吞噬着地面的土壤碎石,重组自己的躯体。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正心鉴接连躲过了突起的石刺石柱,他的脚下眨眼间变得像是发狂生长的竹林。 域在正心鉴的脚下游动,慢慢变成无数的人形怪物包围了无法飞翔的人族修士。 “你还是,把我放了,出来。”域的本体从地下钻出,完全变化成了类似正心鉴模样的泥人。“按照古老,的契约,我会满足,你的三个愿望。” 他的蓝色眼睛像是宝石,在阳光下闪耀:“开始,许愿。” “好,第一个愿望到第三个愿望,我一口气说完的话,那就是让你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怎么样,能完成吗” “了解。”域和分身们的手臂化作两把坚硬的岩石弯刀,他抬头望着站在石柱上的正心鉴。“只要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就,意味着,愿望达成。” “你的头脑还真是灵活。”正心鉴翻身跳下向他挤压的石柱,藤蔓则碾碎了它们从裂隙中肆意生长,稳稳接住了他。 “那就让我们看看,谁能实现愿望” 藤蔓和石刺在互相纠缠,正心鉴和域的本体也打成一片。兽化后的正心鉴自认为身体的灵活程度已经能够达到人族的顶峰,但还是和域勉强打了个五五开。 正心鉴闪到域的身边,他的左眼已经看到了对方体内的核心。他勾手将域的岩刃紧紧捏住,将其拉扯到自己的面前,左爪则生出了血色藤蔓,在裹住对方手臂的同时掏向核心。 域冷笑着将体表变成坚硬的红色水晶,其中蕴含着浓郁的火焰力量。附近的藤蔓在熊熊燃烧,而血色藤蔓却依旧缠在他的身上。 “很奇怪吗我的藤蔓曾经缠过伏陵一小会儿,值得我吹一辈子了。” 域被纠缠的手臂则变成一滩淤泥,想要从藤蔓中挤出。正心鉴松开了另一侧的岩刃,躲过了对方腹部刺出的大量石刺。 血色藤蔓迅速吞没了域的淤泥,正心鉴的脚下也生出一条巨大的藤龙,顺利避开了泥土中钻出的无数手臂。 有样学样,淤泥也变成了无数藤蔓的模样,向空中的正心鉴袭来。域的本体也变成了一大滩淤泥,沿着藤蔓飞速爬了上去。 大量的藤蔓从藤龙体内飞出,将他分割成了数段,顺便试探着能否拿到对方的核心。 虽然他没有见过老怪物的那场表演,但正心鉴十分清楚对方封印在水球中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要他也能碰到核心,就能想办法解决当下的缠斗。 毕竟对方不需要吃饭,即使自己能和他纠缠三天三夜,体内的能量和未知的危险也不得不让他抓紧时间离开。 黑白渡鸦紧密监视着这片区域,对于下面那个没有灵魂的家伙,正心鉴已经放弃了对付墓灵魂的那一套。二叔传给他的瞳术也只有最基础的可以使用,但也为正心鉴提供了强力的帮助。 藤龙僵硬地立足于大地,像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其缝隙中充斥着域的各式形态,在互相抗争。位于藤龙顶部的两个人也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 “你确实很强。”正心鉴躲过面前伸出无数触手的粘稠怪物的攻势,近战肉搏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占优势。“但我更喜欢你人形的模样,这样方便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正心鉴翻身向下坠落,二叔说的没错,他们学习的招式大都无法对付这些非人的生灵,如果想要在这里战胜对方,目前的几率只能为零。 打不过,走为上计。正心鉴在心中敲定了新的计划,就算自己离开此地,也要恶心这个怪物一把。 他在近日的修行中曾看过一种围困猎物的木修法门,或许可以加以利用。藤龙在空中变得枯萎,完全被一根巨大的石柱替代,此时的域只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跟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 正心鉴狠心咬断一根大拇指作为代价,在其中埋下一枚带刺的种子。忍痛长出新的手指之后,他催动秘术令其长成他所需要的形状,一个由植物为骨,血肉为皮的袖珍笼子。 “笼中鸟” 立方的笼子看起来十分诡异,表层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血管。接下来他必须暂时牺牲自己,引诱对方上钩。 在落地之前,三枚交叉的尖锐石刺瞬间贯穿了他的躯体。为了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正心鉴早就强化了自己的骨骼,使其暂时变得和金属一样坚固。 但这滋味并不好受,嚎叫出声的他感受到那从天而降的黑影,域打算用他最喜欢的方式,吞掉这个可恶的人族修士。 正心鉴的左眼看到了他的核心,在他即将被淤泥覆盖时,扯断石刺的他转身将笼子丢向了域的核心,将核心完整地套在其中。 他并不想顶着肮脏的淤泥再洗一遍澡,藤蔓从他的脚下疯狂生长,将正心鉴牢牢扣在紧密交织的半圆形护罩中。 来不及在空中改变方向的域即使将身体结晶化也无济于事,他的核心被笼子边角分泌的大量的丝状物纠缠,正源源不断地窃取他的力量。 藤蔓为正心鉴开道,他从另一个方向爬了出来,用藤蔓将这小小的坚固牢笼从淤泥中勾出。域依旧能够操纵能量,控制这片区域内的泥土石块组成他的军队,攻向这笼子的主人,但他释放的能量越多,被笼子吸收的就越多。 “以你的实力,这次一定能够顺利逃出来。”正心鉴与变乖的域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轻松毁掉了他的石头军队。“大概,一个月不到吧。你放心,一个月后我也会变得更强,到时候再来找你玩儿。” 正心鉴拔出刺入体内的石刺,在简单处理过伤口后,任凭它痊愈。域的核心在笼中反复挣扎,却被这活着的笼子纠缠得更紧。 在仔细覆盖了一层球形的藤笼后,正心鉴将它远远抛向海中。他望着东方那慢慢升起的皎月,想起了二叔的身影。 永别了。 第九十三章 回归浮岛的宁然 钟黎捷感受到宁然体内的巨大变化,当即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正向着火神大人预定的轨迹发展。 但他还在宁然身上发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并没有关心此刻宁然传来的不安情绪,而是第一时间去查看那丝蓝色的火焰。 “是危公陨你见到他了”钟黎捷如果是感情丰富的人族,想必此时定会留下火焰的眼泪。但很可惜,他没有太多情感。 宁然低着头绕过他,默默向前殿走去。灯火通明的圣殿中来来往往的大都是守护圣殿的殿卫,他们只是略微看了一眼面前的失意之人,继续履行自己的本职工作。 今夜月明而星稀,宁然甩开他们飞向南区的小屋,决定第二天去寻找艾大叔的踪迹。无论如何,这一次定要从他口中撬出新的信息。 族长则不停地瞄着站在殿门前的钟黎捷,生怕这尊半神发火。而钟黎捷只是静静地看着宁然的背影,眨眼间消失在圣殿山顶。 饿肚子的宁然躺在床上,即使屋内一片黑暗,也不愿随手点个灯。在百无聊赖地躺了两个时辰之后,他打算天亮时潜入艾大叔的屋子,主动找找相关的线索。 艾洛的屋子十分简洁,由于平日里常驻在医馆,很少回家的他并没有精心为此做布置,只是简简单单放了一张只有枕头的床铺,一个带着十几个抽屉的柜子,和一个没有靠背的板凳。 见到的人都会从心中发出真实的感慨,没有谁的家会如此破烂。 自打宁然失忆以来,他就从未进入过艾洛的屋子。只是艾大叔有时在假装回忆往事的时候,会说从前那个稚嫩的宁然是有多喜欢这里。 屋子中布满灰尘。自从艾大叔离开了浮岛的范围,他就再也没有回到这里。宁然在打开抽屉的过程中也不断扇风,避免吸入这些阳光下飞舞着的尘土。 他确实有了新的发现,在一个精致的铁盒子内,他看到了一页泛黄的信封。宁然将信又塞了回去,快速地盖好铁盒。 在小心翼翼关上艾洛的房间大门之后,宁然的心脏在噗通狂跳。冷静片刻的他又钻了进去,重复着刚刚的行为数次,直到他终于下定决心,拆开这封信阅读。 原来是艾大叔的家书,松了口气的宁然将铁盒子放回原处,略带些失望地离开。 锁门的时候,他并不耐烦地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请问有事吗,还是又要在我家门口打一架” 身后站着的是穆歌和长得丑的魁元,宁然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他们的气息。至于宁然为何对魁元有着这样的偏见,究其原因还是他那次不分轻重的出手,和对烹饪书籍的不屑。 “如果你们是来找茬的话,我很乐意奉陪。”宁然收好钥匙,他活动自己的躯干,紧紧盯住魁元。“如果你们邀请我参加秋游活动,那我拒绝。” “别对我们这么有偏见,老朋友。”穆歌看切实地感受到宁然有着更可怕的进步,快速给身旁的魁元使了个眼色。“听说你回来了,我们想请你吃个饭。” “就这么简单那我必须要吃最贵的。”宁然指着一梦阁的方向,在空中划出圆圈。“而且我要坐在最高的地方,欣赏美丽的夜景。” “等下,还有一件事”没等穆歌说完,宁然用手指轻轻夹住对方的上下嘴唇,摇了摇脑袋。 “忘了告诉你,现在还是上午。所以晚上再来接我吧,或者我在楼上等你,不见不散。” 没有耐心的魁元一把扯住他的肩膀:“可别太过分了,小子。你该不会是怕了我们吧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 “如果你想和我当初一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话,尽管来招惹我。趁我现在还没有发怒,劝你好好想一想后果。”重重吐出一口气的宁然挪走了他的手掌,转头时眼睛也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穆歌急忙将魁元扯到身后:“宁然,你也知道他的臭脾气,我替他给你道歉。” “不必了,如果你们能对我的烦心事有所帮助,或许我可以原谅他。”宁然绕过路边的高大树木,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和邻居大妈们打打招呼,向身后丢出一片树叶。 “请说。”穆歌紧随其后,伸手接住了那片树叶。“只要我知道,就一定告诉你。” “还是那件事,你心里清楚。履行你的承诺,知无不言,我就会认真考虑你们的真实请求。” “这我只能悄悄告诉你一件事,但它或许对你没有太大帮助。” “请说。” “我们浮岛人在逝去后,都会遵从火葬的原则。但在十几年前,我清楚记得家里的长辈们谈论过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埋葬习俗。”穆歌示意魁元离开,小跑到宁然的身边的同时 压低了声音。 “什么埋葬习俗就是山海国那种埋在土中的” “没错,据说岛上有异乡人出现,还有”穆歌避开了擦肩而过的路人,再次挥手让魁元离开。 “还有什么,快说”宁然将他拽进一处人少的巷子里,在确定无人跟踪后说道。 “你得先答应我,第一,不能乱发脾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很可能会因此情绪失控。第二,不能找别人询问这件事,更不能透露出是我说的,否则我的下场会很惨。” 要是被艾药师发现自己在偷偷泄密,一百个自己都不够他教训。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愿意分享我所知道的事情。”穆歌严肃地看着宁然的眼睛,将对方按在墙上。 “我对火神发誓,我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当年从天而降的异乡人有两个,其中一个,可能就是你。而在我和你差不多大,五六岁的时候,听到了这件事情。”看着宁然瞪大的眼睛,穆歌急忙加大力度,将他重新按回墙边。 “宁然,你答应过我的。” “知道了。”宁然得到了新的线索,可如果那个孩子的确是自己的话,其中必定有着什么特殊的联系。 “而且,你一直是艾药师从小抚养大的,我只记得这么多。” 如果按照下天界那对夫妻的状况来看,此时的宁然甚至还没有出生。但这趟天界之旅,让宁然明白了一件新的事情,那就是不要用人族的眼光去判断这个世界。 在谢过穆歌后,他拎着对方飞向了东区森林。 “钟黎捷钟黎捷” 然而钟黎捷也无法告诉宁然太多的事情,即便他也经历过这段隐秘。在被完全敷衍后,那匹马儿又问了宁然关于天界的经历,便消失在森林中。 “太好了,我的身世之谜又卡住了。”宁然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蹲在石头上。穆歌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想起了那个失忆前不断调查自己身世的幼小宁然。 “别放弃,船到桥头自然直。” 宁然又找到了族长,但这个强者显然还想再玩那敷衍的一套,但被宁然以族长争夺战逼迫。族长无奈地点点头,他俯视这乳臭未干的麻烦精嘟囔道:“那就再打一场,你什么时候打得过我,什么时候就可以知道了。” 自信的宁然用出他攻击火兽的全部招式,却还是被族长轻松打败。在将宁然扔出刚修好的比斗台之前,族长像是抓小鸡一样拎着他,在他耳边低语:“别急,明年你就该知道了。原谅艾洛,他发过誓的。” 郁闷的宁然和他们告别,直接飞到了四星区,目前他只能找自己的兽人朋友们聊天解闷。 在虎族族长妒枯的安排和统筹下,四星区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除了虎族的人每日在附近的山林中打猎之外,剩下的三个种族都在开发荒废的田野,开始模仿人族,种植各式农作物。 除了麦田,宁然还看到了远方模糊能辨认出的草药c茶叶,甚至还有花。在路上,宁然也见到了四族外的其他种类的兽族。 “那是手炉带着猪头们种的,说是要感受宁静。”妒枯带着宁然来到了四位族长的议事大厅,其他三位族长见宁然前来拜访,赶紧笑脸相迎。 牛头和马面笑得最欢,因为他们知道宁然的脾气。这位爷一旦没有带着笑容过来,那必定是出了大问题。在一番嘘寒问暖后,宁然讲起了自己碎片式的身世。 兽族的人并不会有太多的道德观念,只有实力至上才是王道,妒枯为此头疼,为此他在霜月关人族迁徙的路上亲自学习人族学堂的知识,希望在闲暇的时候教导兽族。 所以在场能够真正理解宁然的,到头来却只有虎族的妒枯,他在兽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慈父形象。 “如果按照我的理解来说,宁然大人的父母应该不会想让你知道太多事情,免得成为你挥之不去的心魔。父母大都是疼爱孩子的,但这牛头和马面除外,就连手炉也会关心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吃饱。” 牛马二人从不管理自己的孩子,甚至连自己的一群孩子叫啥都分不清。他俩尴尬地赔笑,保证回头就去和孩子们多接触多沟通。 “如果明年可以告知宁然大人详情的话,多等一段时间也无妨。况且山海大陆目前尚未得到安宁,还有许多的问题和灾难即将到来,宁然大人还是先保重身体为妙,先和我们渡过难关。” “都有啥问题玉亭关的人族已经顺利救出来了。”宁然的心情好了很多,但他淡忘了伯无霜曾对他说过的关于其他大关的问题。 “烈火燃尽,一切都将会重生。”妒枯望着南方,神情也变得更加严肃。“尤其是关于兽神,我已经和浮岛的大族长知会过了,根据目前我们的情报来看,那头怪物已经冲进了兽族的领地,在杀戮结束后重新回到地下,休养生息。” “ 剩余的兽族人必须互相帮助,我已经派人接应剩下那批愿意遵守规则的兽族了,近日他们就会赶到此处。” “怪不得你建了那么多大房子。”宁然坐在他们的椅子上,脑袋也才勉强碰到桌面。 “西边的局势也很严峻。”沉默不言的手炉开始发话。“我亲自去过人族的天锁关,和浮岛的人族一起调查那片血色的天空。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正在慢慢孵化,应该是无数生灵血祭后的产物。” 妒枯转身看着宁然:“一旦兽神和这个邪神一同在山海大陆上破坏,后果将不堪设想。” 宁然看着桌上雕刻的大陆地图,他也仿佛感受到了那些巨大的危机,正在这片大地上冉冉升起。 第九十四章 再度苏醒的兽神 兽族的部分残存势力一直在盯梢兽神的那座破烂狼头建筑,他们总算从得到半神保护的幻象中清醒过来,并尝试着击杀那个沉睡中的怪物。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尝尽了各种方法,都伤不到那肉球正中心如胎儿般睡眠的兽神。 妒枯派遣的队伍进入森林里打探消息,却被这片腥臭的暗红色禁地震惊到无法言语。按照妒枯的要求,他们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寻遍兽族领地,带走了部分许下誓言的兽族。 剩下的绝大部分却拒绝相信虎族族长的友善帮助,在他们的眼中,妒枯只不过是一头失去兽性的废物,同时也是兽族的叛徒。甚至还有兽族抱有侥幸,认为兽神只是在淘汰一批他不需要的兽族。 而他们,将会和兽神一起战斗,在赢下整片山海大陆前至死方休。 “所谓的兽神,只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妒枯掏出随身携带的虎皮,将这写满兽族文字的证据轻轻递给宁然。“这是我从虎族祭坛中取出的家传秘宝,自兽神降临这片大陆之时,我族的祖先就惨死在他手中。他逼迫所有的兽族臣服于他,只传授狐族能够交流的语言,并屠戮了大部分的人族。” “这么嗜杀的生命,为何会一直沉睡在地下我听伯无霜说过,人族已经统领这片大陆近千万年之久,按照他的本能,恐怕两个大关也守不住。” “兽神来得并不是时候。”妒枯瞥着对面一脸懵的牛头马面,继续说道。“他只维持了残暴的统治不到一年,即使俘虏了全部兽族的意志,但我们虎族历代的族长将这个故事代代相传,这是我们的使命。”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兽王”牛头立刻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被马面死死抱住。“你若是早些警告七十二部,也不会闹到这般田地那可是我们的故乡,是我们的” “是我们的葬身之地,想知道为何要在伏陵与人族决裂后,狐族才唤醒他吗第一,是他流传了千万年的命令,仅凭我妒枯和这虎皮,就能证明什么吗你们就会相信吗” “第二,他躲在地下的原因就是因为伏陵人族在祭祀伏陵后他偏要和伏陵单挑,却被打得只剩小半截身体。和你们一样,我们虎族也只能生存在兽族领地,即便我告诉所有人实情,等待我的也只有灭族之祸” 手炉正嚼着一根萝卜,他将剩下的半截塞在奔圭的嘴里:“因为伏陵打败了兽神,所以他比较畏惧火。上一次闯入四星区,也是因为浮岛边界的人族修士联手将他吓跑。” “那他为啥不怕老牛和宁然大人的火”胡虻看着身旁带着怒意的牛头,他清楚记得牛头说过,对方连宁然的火焰都不怕。 “如果我让你从星垂关饿着肚子跑到玉亭关,在发现没有吃食之后跑到浮岛,然后因为惊吓过度后来到我们防守薄弱的四星区,你会不会大开吃戒”妒枯嗤之以鼻。 “我又不吃人”嚼碎萝卜的老牛从鼻子里喷出一团火,猛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甚至每年还得给你们这些吃肉的送去我族的老弱病残别拿我做例子,你牛爷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吃肉的” “听着,那是我们以前的野蛮生活。而现在,我们有足够的机会和空间改变兽族的命运,我已经牢牢地抓住了浮岛的绳子,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的计划。我甚至和火神大人接触,只为了” “停停停,火神大人”宁然指着西方的那片远古丛林,不禁笑出了声。“他或许很强,但还没有能耐叫做火神。不过你在我离开凡间的时候能攀上他,想必也付出了很多。” “钟黎捷大人向我保证过,只在我们兽族危难的关头出手一次。”妒枯对此一点也不满足,因为目前大陆的局势依旧不容乐观,即便是他争取到了霜月关和浮岛这两个大腿,但很明显的是,霜月关只是一座新生的人族大关,战斗力低到兽族可以轻易击破。 而浮岛,他们必定先自保,才顾得上异族的他们。 “那你还怕什么我也挺你,毕竟四星区也有我的一份力。”宁然趁机摸摸妒枯身上柔软的虎毛,不知为何,他想养只猫。 “宁然大人,不要把南边和西边的威胁当做儿戏。”妒枯敲打着桌上的地图,用尖利的爪子在浮岛的位置画圈。“如果兽神和那个不知名的邪神降世,即便浮岛的战力足够将其驱逐,你说他们会往哪个方向跑呢” “霜月关,还有四星区。”宁然略带歉意地乖乖坐下,继续听讲。 “所以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况且霜月关和四星区连成一片,当大陆中部的防线被彻底突破,后面的几个人族大关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宁然大人,这场危机关乎到我们整片大陆的所有生灵,所以我们一定要联手。” 宁然点点头,他小心地从口袋夹缝中掏出 妒枯送给他的信物,郑重放在桌子上。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抹除原先的契约,就算朋友了。至于答应你的事情,我依旧会做到,但也希望你能管理好兽族,切勿做出伤人之事。” “我不能完全保证。就算在人族的保护下,有些兽族依旧会因为憎恨做出伤人之事。但我能够保证的是,抓住一个罪犯就当场击杀,绝不徇私枉法。” “就算是我的儿子,我也。” 包裹兽神的肉球变得越来越透明,甚至在烛火下完全能够看出其中的人形模样。他睁开散发着红光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一团微亮的鸡蛋。 一日后,探子们从地下往上送口信。 “不得了兽神醒了”看到飞奔而出的探子,聚集在兽神神殿外的兽族们大喜过望。他们纷纷跪倒在地,恭候神的再次降临。 “你说我能不能被封为兽王” “做梦吧你,谁当兽王还不一定呢。” “别吵” 地下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十几个探子再也无法回答他们的话。这让地面的兽族们纷纷提着一口气,有胆小的兽族已经忍耐不住地下传来的威压,预知危险般向外遁逃。 “发生什么了”一个猴族的士兵转头望着身旁的獾族,小声说道。 “那你自己去看看啊”獾族的人则一脚将他踢进面前的深洞,然后匆匆跪下。 “别过来啊啊” 带着恐惧的猴族士兵被瞬间撕成了碎片,一个长相诡异的人形生物从洞口慢慢钻出,以奇怪的姿势四肢着地,慢慢走向众兽。 新的杀戮在此处上演。 两日后,手炉在宁然即将从四星区前往霜月关寻找同伴的时候,收到了新的消息兽神已经再次苏醒,开始了新的杀戮。 但幸运的是,目前兽神呆滞地坐在狼首神殿前,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我去抓紧时间通知人族,妒枯,你快去找我们的那个猪头族长让他全面戒备。”宁然扭头看见了啃萝卜的豚族族长。“对不起手炉不是有意冒犯你,我先撤了” 手炉打了个哈欠,对此并不在意。 宁然花了两天时间飞往霜月关,伯无霜也恰巧刚从北方飞回大陆。两人远远就感应到彼此间更为强大的能量气息,朝着霜月关的四人府邸俯冲。 “好久不见”宁然离开浮岛已经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好奇地望着伯无霜身下的鸟身人首冰雕问道。“怎么我才离开了一个月,你的坐骑就从冰龙水蛇变成了这个奇怪的东西” 玄冥正要将其冻成碎片,伯无霜立刻制止了他。在抚摸着玄冥的脑袋安抚结束后,伯无霜死死盯住了宁然的眼睛:“别乱说话,这位是半神,叫做玄冥。” 宁然瞪大了眼睛凑了过来,嘴巴一直保持着哇的姿态,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要知道他现在连族长都打不过,而族长连钟黎捷都打不过,几斤几两,他的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个半神,什么时候骗来的这么厉害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几个出去打猎了”宁然扯住伯无霜身上披着的华丽衣袍,在其中感受到了更加浓郁c但丝毫没有外泄的冰之力。 “别乱说,你先在这住下,我去派人联系天无常和正心鉴。你离开之后,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父王请求海神矶把我送到了北方治疗,仅此而已。” “这就是你带回一个半神的理由”宁然小心地望着远处那走来走去c观察不同风景的玄冥,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确定他没有任何问题千万不要像兽神那样,已经开始反噬兽族了。” “兽神”伯无霜重重吐出一口气,远游的他竟一时忘记了大陆人族面临的威胁。“兽神已经从星垂关出来了” “十万火急,我们一件一件说。”宁然带着他和玄冥跑到了池塘边的凉亭,而这里的冰块正在慢慢消融。伯无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破开它们,示意玄冥一同坐下。 和鸟儿的构造不同,玄冥的腿部关节则更像是人,向前弯曲。 “第一件事是兽神的踪迹,结合我和妒枯拿到的消息,他几乎绕着半边大陆转了一圈,最后返回了兽族领地。” “然后呢重点。” “重点就是,兽神吃掉了大部分残余的兽族人,于三日前左右已经闭关结束,接下来的动向妒枯他们还在紧密调查。所以山海国的人必须早点得到消息,全部进入戒备状态。” “明白。玄冥,随便从城墙上抓一个风修过来,切记不要伤到性命。”玄冥低头,振翅刺向高空。 “第二件事更重要,浮岛西边的天锁关中有一个未知的邪神,他似乎是蜥行族人通过极为残忍的血祭完成的,甚至为此搭进去大半的蜥行族。手炉在调查的过程中抓到了几个逃跑的蜥行族人,问出了一些模糊的事情。” 话音未落,玄冥用爪子抓来了一名惊恐的人族修士,他颤抖着身 体小声说道:“皇子,救我。” 伯无霜只能打断宁然的快嘴,重新安抚面前的修士。在脱离伏陵山脉后,正家的情报网就全部集中在绳缚关以东的大片区域,想要立刻传递信息,就必须让速度更快的玄冥带着这位士兵,传递他的书信和口信。 顺带着通知天无常和正心鉴归来。 “人族变得多灾多难了。”伯无霜叹息着送走玄冥和卫兵,望着他们飞向东方的黑点。“但这更能展示出伏陵对人族带来的永久伤害,那就是人族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加强势,而是一直活在半神的阴影中。” “想要变得强大,还得靠我们自己。” “我支持你,三皇子大人。”宁然打量着伯无霜身上传来的惊人能量,努努嘴说道。“不过三皇子也有了新的半神坐骑,可谓是威风八面。” “这就是我同样重要的第三件事。”伯无霜转身离开凉亭,准备找到那些技艺纯熟的老工匠们。“我要在霜月关,传播我们冰修的神圣信仰。” 第九十五章 灾厄降临 次日,宁然看着放下笔杆短暂休息的伯无霜主动请缨道:“伯无霜,我可以信仰冰之神吗多一条路好办事,顺便我也可以帮你打探天界的消息。” 伯无霜用手背试了试他的脑门,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他才懒得搭理这个白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思索着近期堆成小山的烦心事。 他朝着东方望去,玄冥的风已经吹散了天空中的厚实云层,破开一条宽阔的大道,向着此处俯冲。 但玄冥的身后就只跟着一个天无常,在碎剑的护送下,他潇洒地落在二人面前并收回了全部的剑刃。而此时的宁然依旧纠缠不清,在伯无霜身后悄悄说道:“你不答应,那我自己找玄冥说。” “好啊,只不过你若是被冻死在冰块里,我就只能含泪把你带回浮岛了。到时候浮岛半神和霜月关半神就要打在一处,接下来我就不忍心再说了。”伯无霜扭头和天无常打了个招呼,递来一杯茶水问道:“正心鉴呢他怎么没有过来。” “一言难尽。” 天无常接过茶杯将温暖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径直走向凉亭坐下,将茶杯放在那堆满笔墨纸砚的石桌上。 “正心鉴控制不住体内的狼魂,早就不明去向。” “什么”宁然从口袋里掏出桃木天给他的玉佩,脸上略带些惋惜。“亏我给他从天界带来这个好宝贝,你看这不是亏了” “什么”伯无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抢过宁然手中的东西仔细查看。“你去过天界是那个半神云集的天界” “一言难尽。”同样是说出这句话,但宁然显得无比欠扁。伯无霜知道这小子的性格,便坐下继续写信,让天无常吃些东西后便不再理睬他。 天锁关内,和兽神一样沉寂了许久的浮屠生即将诞生。他第一次诞生之时,被强大的怨念集合呼唤而出,身体也尚未塑型,像是沾满了水的泥塑。 在他降临后,附着在身上的肉片逐渐崩坏碎裂,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消灭了在场近乎全部的蜥行族人,重新巩固自己的肉身。 蜥行族的空部落则发动了所有留守在领地中的蜥行族战士,浩浩荡荡朝着天锁关进发。由于近一个月的失联,让留守后方的强者误以为是人族的其他大关,正在尝试夺回天锁关。他们再也忍耐不住失去战果的痛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方。 但先头部队发现了令他们胆寒的事实:天锁关完全变成了一座充斥着腐烂气味的死城,其中空无一物。 而他们刚巧赶上了浮屠生脱胎换骨的最后阶段,他们惊讶地看着那从深坑中爬出的巨大怪物,面如死灰。 “死灭绝。” 有人族五层楼高的浮屠生完全由枯骨组成,他长着三个巨大的骷髅脑袋,而每个脑袋的模样都特立独行,自成一家。巨大的肋骨下伸出六条粗壮的腿骨和利爪,而肘部则生长着鱼形鳍状物。 他那长而有力c带着骨刺的尾巴用力拍打着地面,将这片污秽之地砸得更加不堪。 “我,叫做,尸疫灾。” 黑色的不知名物质粘稠地糊在尸疫灾的各个关节处,向外散发出灰色的雾气。他猛地朝着城外的蜥行族军队中吐出一团又一团的黑雾,将被袭击者的生命瞬间夺走。 仅仅在半刻钟内,枯骨状的尸疫灾就爬到了天锁关北部的城墙顶部,用空洞的双眼望着远方的蜥行族队伍,从口中喷出一阵摧枯拉朽的黑雾,向着队伍的末尾蔓延。 无论是天上飞的,亦或是遁入地下的,全部被这诡异黑雾缠住,慢慢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拼命抓挠自己的躯体,不断将黑雾传播给自己曾经的伙伴。 它们的血肉在摇晃中慢慢消融,变成一团粘稠的物质掉落在地。在尸疫灾经过它们的时候,这些可怕的骷髅主动钻到了邪神的巨大骨骼中,与之融为一体。 尸疫灾堵住几个站在地面上瑟瑟发抖的蜥行族战士,用爪子轻轻将逃走的那一头按在地下的深坑中。 这些战士的特征十分明显,一个是岚部落的立首族,一个是灵部落的巫族,还有两个分别来自空部落的飞翼族和甲族。 “你们,我会仁慈,为我而战,听令。” 他的三个脑袋拼命向中间挤压,呈现出两侧各有两枚巨大眼眶c嘴巴变得更为宽阔的模样。 尸疫灾以扭曲的诡异姿势再度张口,瞬间喷出了四团黑色粘液,朝着几位蜥行族战士的身上钻去。这些黑色的蚯蚓们在他们身上缠绕,直到钻入他们的喉咙。 在战士们的惊恐表情下,全部发生了异变。 飞翼族的身体大都是鸟首蜥蜴身,加上蝙蝠翅膀拼凑的模样 ,在黑色粘液的影响下,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畸形,生出了三对额外的翅膀,鲜艳的羽毛和鳞片也慢慢变得灰暗,令人发呕。 他每一侧的眼睛则多长出两枚,透出黯淡的白光。当他张口的时候,一团混杂着黑雾的黑色火焰从他喉头喷出,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和燃烧的翅膀。 尸疫灾将人族和翼龙族体内取出的火焰能量加以利用,全部传给了他。 “你,叫做黑焰。” 巫族的体内大都会拥有木修的力量,尸疫灾也将这蜥行族中的侏儒加以改造,让他的木修手段变得更加残暴,更加恐怖。 巫族战士的体格反倒因此变得更大,甚至有骨刺从溢出黑色粘稠物质的体内钻出,模样也变得更加狰狞。 “你,叫做骨魔。” 立首族被赋予了变化成为黑色液体的能力,配合他这个种族的强悍肉身,变得更加无敌。而天生就擅长钻入地下的甲族则继承了操控泥土的力量,行动也更加灵活。 立首族因为身体可以随意拉伸,从体侧生出了三对新的柔软手臂,舌头也变得像是蛙类一般,甚至能伸出体长的三倍。 他迅速将舌头飞出,吸干了远处地面尚未腐烂的族人。 “你,叫做弱水。” 甲族的灵智并不高,只被当做奴隶使用。而尸疫灾让他从四足着地的状态,改造成了人形的状态,让他可以像人族一样灵活战斗。而他原先的两只视力不佳的眼睛,则完全消失。 “你,叫做后土。” 尸疫灾的骨头上生出许多尖刺,将其他化作枯骨的无畏战士们变为自己的养分。自此,山海大陆上残存的蜥行族人,仅剩不到五千头。 尸疫灾匍匐在大地上,感应大陆生灵团体传来的浓郁生命能量。他只想将这片大陆变成一座死亡的国度,然后在此长眠。 北方的蜥行族部落中已经变得空荡荡,而南方的星垂关距离此处又过于遥远。 这尊邪神望向东方,他感受到了浮岛人族的强大生命力,和更加鲜美的灵魂。他仰天怒吼,带着手下的四员大将直奔浮岛而去。 宁然终于憋不住自己的话匣子,在一刻钟后开始他精彩旅行的介绍。天无常和伯无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期待着宁然的更多话题。 不过当三皇子听到宁然并没有提出给他们俩要些宝贝的时候,伯无霜立刻紧皱眉头,和天无常一起凑了过来,四只眼紧紧盯住他忽闪忽闪的两只眼。 “为什么我们俩只字未提怎么正心鉴是你的好兄弟,我俩不是”伯无霜的手中出现一把未开刃的冰剑,慢慢架在宁然的脖子上。 “因为,因为那里的半神都是修炼火焰的啊。再说了,我自己拿到的戒指也没留下,就只有正心鉴的问题比较麻烦,所以多的不说了,下次一定。”宁然一副委屈的表情,只希望能蒙混过关。 “好啊,那你的戒指给谁了”伯无霜丝毫不想放过他,毕竟宁然不是不能开口找神仙要,而是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和天无常。 “大概是我的父亲吧。”宁然推开冰剑,当场表演了变脸绝活,但依旧偷偷瞄着面前的两个人。“但我不大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我的父母,前些日子我还在使劲找线索,只是因为战事紧急,霜月关还需要我来保护” 在听到宁然父母的话题后,他们也识趣地绕开,又随意聊着宁然见到的天界。 “还是说说正心鉴吧,怪不得在离开玉亭关之后,我倒是觉得他成熟许多。凭什么就只有你知道这个事情如果他和我们坦白,我们还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伯无霜看着隐藏秘密的罪魁祸首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答应人家的事情不放在心上,搞得现在又多了麻烦事。建玄冥庙的工程已经在进行了,那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就好好去寻找一下正心鉴,顺便监视一下兽神的动向。” “最后我把这个玉佩给他戴上,完美解决问题。”宁然将碧玉放在日光下,欣赏它的美丽。 “天无常也刚回来,那我们就明日出发吧。为了加强霜月关的防御,我们也不能离开太久,免得被兽神偷袭。” 但此时的尸疫灾依旧不是最完整的形态,他一时也搞不清自己身上的问题,偶尔会在狂怒状态下拍打大地,引发小范围的地震。 四位造物在保留着原有记忆的同时,被注入了新的灵魂和意识,成为彻底受尸疫灾掌控的傀儡。他们只能默默陪同发狂的主人,小心防范对方将自己碾成粉末。 尸疫灾也意识到了自己混乱的模样,他放弃了对四个怪物的掌控,大吼着让他们随意行动。在跨过地面上如深渊般的裂痕后,尸疫灾反身撞破厚重的城墙,钻向天锁关的倒立通天塔。 “骨魔,我们现在去哪儿”有了些许智力的甲族并没有适应他的新名字,他只觉得体内的力量磅礴无比,想要找个地方发泄一番。 在他心中,就只有人族才是最佳的答案。 黑焰立刻拒绝了他们的投票,在他的模糊记忆中,浮岛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方。就算他们原先活着的族人攻破了天锁关,都未曾打过浮岛的主意。 “我们去浮岛,找点乐子。”骨魔一把扯住黑焰的尖利双爪,吹起了口哨。 第九十六章 霜月关的信仰 在玄冥的带领下,三人花了足足三天时间,在玉亭关和兽族领地间快速搜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甚至看到了那片血染的大片森林,感叹兽神的可怕。 “剩下的还有伏陵山脉没有找,再不行还有浮岛也可以试试。”宁然一脸认真,却在空中被踹了一脚。 “没时间了,正心鉴的事情咱们先放一放,等神庙完成后再说。”伯无霜跳下玄冥的背,向着即将完工的玄冥神庙飞去。 为了霜月关能有更多的修士守护,他要抓紧时间实施凌天客的新计划。 动工的工匠们正在指挥土修铺设地砖,近期在他们的队伍中也招收了不少实力较弱的修士,在这乱世中多少混口饭吃。 “皇子大人,您看。”他们的头儿带着伯无霜一行人朝着庙宇内走去,他瞄了一眼皇子身后跟着的怪异冰雕,只觉得对方似曾相识。 庙中并未设有神像,而是使用了和浮岛圣殿中类似的石壁浮雕。伯无霜亲自用冰雕刻出他所要的模型,其中囊括了四位神态不同的c来自永寒冰域的冰之半神们。 “玄冥半神,去吧。”伯无霜掏出了那枚印章,恭敬地放在石壁前正中的玉盘,香火的烟雾被他轻轻拂去,伯无霜抬首望着四位神祇。 “弟子伯无霜,以血为誓。我即是霜月教派的第一任掌门,也是冰霜之力虔诚的信徒和传播者,我愿为冰之神奉献一切,愿神护佑我教,重现昔日荣光。” 玄冥振翅飞入石壁,他的身体与自己的雕像合而为一,将整片墙壁的石雕一同变成了淡蓝色的冰雕。屋檐上c木桩上也出现了许多冰霜的花纹,其中蕴含着大量的冰之力,显得十分威严肃穆。 “哇,如果我们圣殿也能有这种火焰纹路就好了,那得多好看。”宁然眼馋得很,他在伯无霜结束祷告后小声询问身边的天无常。“你说我能不能成为他的二弟子想想看我一只手放火,一只手放冰,得有多威风。” 天无常敷衍般点了点头,并没有加以想象。 “从现在起,霜月关的所有凡人都可以来霜月神庙参拜,有缘者自会被神选中,成为冰之力的使者。传我命令,这三天将会大开庙门,迎接属于我们的时代” “哇。”宁然看着走出殿堂的伯无霜,立刻夸张地拦住他。“我想第一个试。” “宁大哥,只有凡人才可以参与试炼。”伯无霜用力捏住宁然的腮帮子,恨不得给他捏碎。“别给我添麻烦,马上要开始忙起来了。” 工匠中倒是有些人跃跃欲试,他们在伯无霜的示意下轮流进入神殿,祈求神灵的保佑。自从伏陵不再庇护人族,他们中有些信仰伏陵的人变得一度消沉,更不用说那些背地里做了见不得光事情的人。 他们不想缺失信仰,缺失脆弱内心的庇护之地。但脆弱的人族,永远无法被冰之力选中。 接到皇子消息的人们陆陆续续朝着此处出发,前来参拜皇子钦定的新神。千人中会有十几人被印章选中,而覆盖冰霜的印章将会在人们虔诚祈祷时,将能量传递到伯无霜手中。 淡蓝色的冰之力在伯无霜手中凝聚成光球,伯无霜也会根据判断,挑选合适的人成为冰修。如果满足他的条件,他就会将这股力量引导至那个普通人的体内,帮助他运转能量。 一旁的宁然忍不住说话:“伯无霜,那个阿婆看起来也没有太老啊,明明可以让人家成为冰修” 天无常躲过冻在冰块中的宁然,将他推到了门口。 伯无霜继续履行他的职责,目不转睛地看着人来人往。日升又落,在第三天的清晨,滴水未沾的伯无霜总算从数以万计的人群中,筛选出三千多名合格的信徒,成为霜月教派的一员。 仅仅休息了半日,他便召集了三千修士在神庙外的广场集合。看着下方的修士们,伯无霜从石壁中请出了玄冥,让他成为众人心中的信仰。 玄冥的双翅下涌出凛冽的寒风,在空中瞬间形成两个巨大的旋涡。他用力扇动翅膀,旋转着冲向天空。 他的身体在空中越变越大,就连一片冰霜羽毛的面积,都要大过普通的房屋。狂风从遥远的北方呼啸而过,将天上的云层冲散,提前在山海大陆降下雪花。 霜月关的人族急忙跪下,向他们的新神祈祷。 “诸位。”伯无霜踏出一步,飞到了众人的头顶。“你们无论男女,无论年龄差距,都已被冰之神选中。从此你们不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可以踏上修炼之途的修士。” “而我,将会成为你们的引路人。在北风之神玄冥的带领下,我们霜月教派也会成为山海大陆的新星,成为人族修士的榜样。” 在伯无霜的号召子啊,众人跟随他念出了霜月教派的誓言。他们的内心并没有因寒冷的风压变得怯懦,而是产生了新的敬畏和信念,变得更加澎湃c更加坚定。 带来飞舞雪花的北风突然停下它的吹拂,只留下头顶的一条宽阔云道,展示着玄冥的强大。玄冥收回了自己的巨大身体,依旧盘旋着向下飞翔。 越变越小,人首鸟身的玄冥静静落在伯无霜身后,身体也朝着神庙中隐去。 “即刻起,我便是你们的师父,我会在神庙外的殿堂中放置适合你们修炼的秘籍。传授你们的修行方法要打好基础,勤于练习。而只有强者,才能得到更多的资源” “弟子遵命”三千多冰修齐声回答,内心充满了期待。他们即刻领了各自的钥匙前往住所安顿,然后在玄冥制造的冰霜领域中修炼。 “哇。”宁然的脑袋像是安在了天无常的肩上,一动不动。他俩看着带着冷面走来的伯无霜,后者却轻咳一声,捏着宁然的耳朵往外走。 “在霜月神庙的范围内,禁止你这样有特殊信仰的修士进入。”宁然挣扎着掰开他的手,疼得龇牙咧嘴。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退出火神信仰。”宁然捂着耳朵,不情不愿地望着窃笑的天无常。“做了几千个人的师父,看把你得意的。” 冰霜尖刺递到了他的面前,伯无霜一脸无奈地说道:“宁大哥,给我点面子好吗你想想看,如果你也成立了什么宁然教派,你会在弟子们面前显得很顽皮吗” “会啊。”宁然不会迎合讲话的气氛,讲出所谓的什么标准答案,他自己就是标准答案。 就在伯无霜忍无可忍,准备和他切磋一下的紧要关头,手炉则破开了护城卫士们的阻拦,从地下破土而出。 “大事不好了天锁关的邪神已经诞生,正在攻打浮岛”带着皮质护甲的手炉甩开手上的泥土,一脸焦急。 伯无霜从未见过手炉变成这副模样,就算他被发出死亡威胁,也是一脸的淡定从容。 “战况如何”一听到浮岛的名字,宁然立刻收回手中的火焰和脸上的自信笑容,变得比伯无霜还严肃。 手炉小幅度地喘着粗气,将额头的汗液用他新入手的丝巾抹掉:“不是很清楚,但浮岛西区的防御在半天内就被掀翻,惨不忍睹。而且浮岛西区内也聚集了大量的山海国人族,死伤惨重” 宁然一拳打在手炉那圆滚滚的肚皮上,又被弹了回来。“那个马儿没出手吗我是说那个钟黎捷” “没有出手我当时和人族探子商定探索天锁关的新计划,我就是从西区逃过来为宁然大人报信的。一路上穿过了南区和东区,也没有在森林中找到钟黎捷半神,在我来之前,大族长已经亲自前往西区阻拦了。” 手炉抬起土墙,挡住了身后的追兵:“估计这会儿,大族长和邪神已经打了一天了。” 伯无霜则示意守卫们冷静,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岗位。在处理好不安的守卫之后,伯无霜回到他们面前发话:“你和天无常抓紧时间回浮岛吧,不要耽搁了大事。” “霜月关怎么办”宁然也左右为难,他害怕伯无霜一人撑不住兽神的力量,毕竟浮岛的高手也不少。虽然伯无霜现在是霜月关第一高手,但这个称号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用处。 “这里有我和玄冥,兽神应该不会太过放肆。放心去吧,注意安全”伯无霜用风快速送走了三人,飞向玄冥的神庙。 “快,加快速度这个钟黎捷怎么回事那个怪物强吗带了多少人手”宁然用火焰手臂稳稳抓住空中落下的手炉,一连串地抛出问题。 “怪物就只有一个,但他的体积无比庞大,抬手间就可以毁掉一大片区域。这个邪神更可怕的不是破坏力,而是那十分邪恶的力量,沾染到粘液的人族会发狂般互相攻击,将更多的粘液互相传染。” “这个粘液有什么用”宁然换了个姿势飞行,手炉的重量太过可怕,他只能暗示天无常用剑刃托住这个巨大猪头。 “它会快速腐蚀所有活物的血肉,切记不要沾染到。这个东西无药可医,就算是正心鉴大人的身上沾上一点,后果都不堪设想。”手炉谢过二人,遥望着西方隐约可见的一丝火光。 “对了,我刚刚怎么没有闻到正心鉴大人的气味” “回头再说切记迎战的时候多加小心,等我先去东区森林喊那个家伙出来,我们再一起向西行动” 钟黎捷此时正站在东区森林的上空,他早就察觉到这头怪物的到来。但他并没有义务救下浮岛的人族,毕竟他的任务只不过是不停地观察c培养出一位合适的人族,完成火神大人的计划。 他感受到那来自东方的c从宁然体内散发的愤怒,钟黎捷慢慢转过身体,回到平日的卧石上恭候宁然的到来。 一切都是为了火神大人。 更多 请收藏【bz】! 第九十七章 躁动的伏陵 那位跨越整片山脉c飞向新生大关的冰之半神,伏陵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场贯穿了足足半个大陆的冷风和飘雪,伏陵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所以擅自闯入山海大陆领域的,究竟是不是他昔日的旧友,得由他伏陵亲自确认。在敲定主意后,伏陵离开他龟缩了许久的祭祀之地,向着山脉的东南角进发。 正心鉴在先回到霜月关还是正家府邸的问题上犹豫了许久,他在服用搜刮出的残余丹药的同时,钻研那几日学习的秘术。 眼看就要离开山海城废墟,重新踏上南天门大道时,他的渡鸦们发现了位于陡崖上的伏陵。 伏陵轻松操控着山脉变形,为他开出一条平坦大道。正心鉴瞧着他向南方走去,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无论伏陵用的是那遮天蔽日的巨大形态,正常形态或是人形态,正心鉴都能一眼分辨出来。他的热血涌向脑袋,渡鸦也几乎要向其俯冲过去,将伏陵啄杀。 只可惜他正心鉴没这个本事,所以他立刻放弃了剩余的修炼项目,悄悄尾随伏陵。如果对方想要做出任何对人族不利的事情,他就能够及时发出警报。 正心鉴捻过一团枯草,灵巧的手指扎出了一条小小的草蛇,他将有用的信息藏于其中,在他登上山顶的时候向着东方方向放出。 草编的小蛇灵巧地向山海关游去,当它接近山海关最外层的时候,自会有人发现。 但在跟踪的过程中,正心鉴毫不意外地跟丢了伏陵。懊恼不已的他急忙踏着藤龙冲下山峰直奔皇城,他要立刻警示山海关,再派出会飞的信使前往霜月关通风报信。 “伏陵你给我等着” 伏陵其实早就看到了正心鉴,他还记得那个站在祭祀之地附近,鼓起勇气用他蝼蚁般力量束缚自己的人族木修。这个人灭掉了墓,和域打得两败俱伤,并毁掉了成千上万的火山族,伏陵都看在眼里。 但他懒得管这些事情。 造物们即便全部被毁灭,他也可以重新创造,只要自己还活在凡间,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伏陵变得如此提心吊胆,只因他发现了浮岛中的天界之门,正在影响他笼罩在山海大陆上的结界。数万年来,他小心翼翼地联合海神矶将山海大陆隔绝,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畅快地收割人族的灵魂。 为了避免那个可怕的后天半神降临。 但近期的变故实在太多,他不得不防。南方有老冤家兽神,东方有新生的未知邪神和断断续续开启的天界之门,如今人族大关中又来了一个冰之半神,铺天盖地的消息让伏陵变得十分焦躁。 自从浮岛降世,他的命运轨迹正在往不安的方向倾斜,慢慢失去了属于他的掌控。这片大陆上由他诞生的和平与安宁,也在伏陵放弃人族的同时摔得稀碎。 伏陵必须拥有新的联盟,他必须拜访那位从北方飞来的神灵。 在训练完一批冰修后,立于半空的伯无霜点点头,示意他们休息:“今日洗礼结束的修士,可以来我这领取一枚冰魄丹,退下吧。” 就在弟子们领命即将离去时,伯无霜立刻挥袍掀起一阵狂风,将面前的弟子们吹得七零八落。 天空中一道带着恐怖温度的陨石划过,重重砸在弟子们面前,惊人的热量瞬间爆发,他们急忙催动体内的寒气,合力抵御。 “给我去死”伯无霜瞬间变得暴怒,他察觉到那从天而降的血仇,体内五成的力量涌出,打出了一招大寒的变式。 但人身的伏陵使出手段轻易将其破开,伯无霜的脚下也瞬间多出了无数的泥石手臂,将他拉入塌陷的深坑。伏陵的独眼带着鄙夷的目光,用坚硬无比的岩石将洞口封印。 “三番五次,不知好歹。”伏陵忍耐住向其中灌注岩浆的杀心,回头淡淡说道:“现身吧,你不是凌天客,报上名来。” 玄冥一声不吭,在伯无霜被掩埋之时便出手相助,将地下的伯无霜救到了神庙之中。伏陵明显察觉到神庙主人散发出的恐怖实力,并不敢肆意妄为。 “我乃山神伏陵,请现身” “去死”伯无霜的力量再度从庙中打出,却又被伏陵挡了下来。此刻的伏陵渐渐失去了耐心,他要直接以这片土地造出自己的身外身,将神庙踩碎。 只要反对伏陵,就绝对是敌人。 玄冥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裹挟着极寒的风息从神庙中飞去。伏陵的身下立刻卷起他无法熄灭的狂风,在一刹那便将他带上了万丈高空。 “伏陵,我听过你的故事。看在凌天客的份上,今日姑且饶你一命,休要胡作非为。”在变身半神之前,这个小小冰人 就可以以冰霜巨人的模样击败伏陵,更何况他已位列半神。 真是谁都可以在他头上拉屎,伏陵不怒反笑,岩浆的眼珠中散发出无穷的热量。他体表纠缠在岩石上的岩浆也逐渐包裹全身,在空中释放出极致的火焰。 伯无霜终于意识到他和伏陵间的差距,他紧闭双眼,感受着天空中的神祇之战。若不是伏陵有意陪他们耍两招,恐怕那个时候就算集结了他们五个人的力量,也只能抗住两息的时间。 仿佛有第二个太阳在空中燃烧,伯无霜和弟子们心惊胆战地望着高空中的半神,不敢言语。伯无霜握紧拳头,如果再让他回到极北之地,他决不能因为吸收了三枚冰魄珠,就变得沾沾自喜。 修士和凡人们都在仰望这天地变色的战斗。 天空变得忽明忽暗,忽冷忽热,或是一轮明日被乌云吞没,或是风雪被热气喷散,玄冥和伏陵战在一处,不可开交。 为了防止伏陵破坏大地对伯无霜产生威胁,玄冥选择将他牢牢控制在万丈高空,不让他从罡风中挪动半分。然而狡诈的伏陵还是抓住了时机,将自己的一滴岩浆洒落大地。 那滴岩浆变得越来越大,如陨星坠落般耀眼。如果玄冥放纵不管,霜月关的中心将会变成一片焦土,神庙也会毁于一旦。 “伯无霜大人”玄冥急忙转向地面俯冲,伏陵则趁机冷笑着向其后背扎入一块岩浆尖刺。玄冥的体表因此碎裂并融化,他顾不上修复自己的残缺,让大量的寒气配合罡风涌入伏陵的裂缝。 二者都感受到了体内的剧烈变化,玄冥在冻住那岩浆之后,怒喝着催动狂风,将它和伏陵推回了北方的山脉。伯无霜急忙飞向高空,将半边躯体融化碎裂的玄冥接下。 他紧张地看着尚未凝结的岩浆尖刺:“没事吧痛吗” “多谢伯无霜大人关心,玄冥并非是血肉之躯。只不过要破除他残余在体内的火气,恐怕得花上一些时间了。”如果不将其完全破除,这两条相克的道将会不停地摧残玄冥的身体,直到某一方彻底取得胜利。 就算是半神,也会因此消亡。 “伯无霜大人,近日玄冥无法陪伴左右,还请谅解。若有要紧的急事,请来神庙寻我。”玄冥躬身俯首,飞向了神庙中的冰雕。 他注入伏陵体内的大部分寒气,也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想必此时的伏陵,也正在为了祛除寒气而苦恼。 他们的战斗之激烈,除了霜月关以外,就连绳缚关和山海关的人族都看到了这惊天的景象。伯道先立刻派出正家的修士前去查探,顺便让他们带走正心鉴。 “记住,就算你变成彻头彻尾的狼族,只要你还保留着属于你的人性,你自然还是我山海国的子民。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快快回去,报个平安吧。” 正心鉴应了一声,出了皇城后却甩开了正家修士的看守。他完全没有前往正家的念头,只想和他的同伴们汇合。 他额头的竖瞳中飞出了一对黑白渡鸦,向着正家的地盘飞去。 正心鉴口中哼唱着一首悠长的曲调,在出了大关之后向西而行。正家的修士们发现了空中盘旋的黑白渡鸦,立刻通知了正家家主。 “这小子。”正家家主站在高高的屋檐上,抬首望着远方那离开山海关的正心鉴。而令他惊奇的是,他隐约察觉到了正灵犀的力量,在黑白渡鸦中显现。 “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好好活下去吧,孩子。” 在赶往霜月关的路上,正心鉴欣赏到了两位半神各自的收尾。矗立在藤龙上的正心鉴收回了空中的视线,也渴望着自己拥有半神的力量,或许在他达到人族的顶峰后,才能彻底摆脱玚琫的控制。 但他对此充满了期待。 伏陵在被狂风扔回自己的山脉后,就地遁入地下,将身体完全泡在岩浆中,用以祛除体内的寒冰之力。他憎恨地面对南方,咒骂着那个怪物,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在没有任何后手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他都打不过这个冰霜怪物。而他究竟是不是凌天客的手下,也只能等到日后有机会再去探查了。 伏陵打算在调理好状态后,亲自去东海岸边解除域的封印,让域给山海关人族带来一个惨痛的教训。他略带担忧地感应着自己设下的无形结界,今年山海大陆上的死灵太多太多,他只求不被东方的那个怪物发现。 心中更为焦虑的伯无霜站在城西的城墙上,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绪。他眺望远方的幽暗森林,感叹自己的弱小和无助,即便知道了兽神的实力又如何比伏陵弱,但绝对比自己强。 伯无霜掏出那枚凌天客托付于他的四方小巧的印章,在朦胧的夜色中散发出淡淡的蓝光,正在抚慰他躁动的情绪。 “父王,我绝对要守住霜月关,守住我的信仰。” 第九十八章 相聚的四人 浮岛的西侧,在族长和大祭司的指挥帮助下,火修连同剩余的山海国修士们成功抵御住尸疫灾的第一轮大侵袭,正在协助土修们清理战场。 尸疫灾的力量极为可怕,他不光能喷出使人化作白骨的黑雾,还从体内召唤出两个不同种族的亡灵,向着人族的灵魂领域侵入。 幸亏浮岛的修士们大都是火修,在他们练习法门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锤炼了灵魂。在小部分的伤亡下,族长释放出的威压彻底将西部战线残余的亡灵祛除,他吩咐大祭司和药师们想方设法解救那些被亡灵困扰的修士,便飞向西方。 必须将这邪恶之物赶到足够远的地方。 宁然看着浮岛西区满目的疮痍,心如刀割。有些人族修士们在被侵蚀后,仍旧挥舞着腐烂的手臂,在恶灵的折磨中苦苦挣扎。他无法对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置之不理,挥舞着火焰在这地狱中徘徊,焚掉了人形怪物们痛苦的肉身。 从前线逼退尸疫灾的族长收回了体表散发的旺盛火光,十息间便飞到了独自站在战场中央的宁然身边:“快回去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宁然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他仔细地看着地面上的污浊怪物,用火进行清理。“知道,但他们需要得到帮助。” “像你这样想要帮助他们的修士也不少,但有些人却被这些怪物暗中偷袭,和他们一起倒在这里。他们已经不再是人族了,你也想变成这副模样” 那些死去的生命无论使用互相传染的邪恶招式,还是直接用灵魂发动恐怖的攻击,都代表着他们堕入了黑暗,再也不属于人族的行列。 族长并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空气中弥漫着黑色的烟气,此处的危险不言而喻。他在宁然所处的地面上画出火圈,一旦这个小子做出没有头脑的事情,他就立刻使用金乌归日将其降服。 “他们的牺牲” 宁然只恨自己没有参与这场战斗,或许在他的保护下,能减少更多的伤亡。即便他和这些修士们没有任何交集,但宁然对于浮岛的归属感十分强烈,他不允许外界有任何的东西能够伤害到浮岛一丝一毫。 “他们的牺牲无需你的惦念做好你份内的事情你好歹也算是殿前卫,擅离职守那么久不说,现在还要在前线添乱”族长怒斥着面前的红毛小子,提防暗处的袭击。 “我没有添乱我只是想帮忙”宁然破开了族长的火圈,向后飞去。他只是在听到灵魂的哀嚎后,想要得到心灵的慰藉,想要帮助他们解脱。 “但你还是个孩子,而且你马上就快到生辰日了。”族长不由分说,将倔强的宁然凌空扛走。他望着漂浮在天空中的钟黎捷,此刻就算是火神亲临,他也毫不畏惧。 “我不是孩子,别把我当做孩子”弥漫在空气中的恶心气味正在消散,大祭司派出的人马正在有条不紊地向外清理这片场地,以免发生新的危机。宁然却依旧蹬着腿,试图甩开族长那结实有力的臂弯。 “如果你还想知道你的身世,那就老老实实地回到圣殿。那些殿卫们保护了浮岛,而你们新的殿卫必须履行职责,替代他们的位置。但你一直冥顽不化,就休怪我立刻将你踢出这个神圣的职位,想替代你的修士多得是” “现在就踢,我也不想做什么狗屁殿卫我只想见到艾大叔,我只想找到我的父母” “除了踢出圣殿之外,我还会将你从浮岛子民的名单中划去。就算是这样,你也依旧如此固执吗” 见宁然变得沉默不语,族长将他稳稳放在天无常面前,眼神也缓和了一些。他对着大祭司努努嘴,示意后者前往他们在前线临时搭建的营帐议事。 天无常和手炉则站在宁然身后,不知该如何安慰。自打宁然被钟黎捷拒绝之后,他就变得更加偏执,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拦他的道路。 他们只能看着宁然开始他有惊无险的发泄,希望后者的内心能够舒坦些,重新找回理智。 钟黎捷慢慢落在宁然头顶,他的火焰于风中微微摇晃,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说吧,你的私心是什么。”宁然明白这个半神的意图,无非是利用浮岛目前的战乱和隐患,要挟自己变成他希望看到的模样。 “很简单,一个月后,你必须重新回到天界接受修炼。” “我一共得回去几次” “无可奉告。但回到天界,你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凡间也并非是什么风水宝地,还请宁然大人见谅。” “少来这一套,叫我宁然就好了。我答应你,但我还是要把对天界半神说过的话再说一遍,等本大爷日后变得无敌,我必会让你挨顿毒打。” “钟黎捷期待着那一 天的到来。”火马一步踏出,火焰的能量在他们的脚下迅速蔓延,顺着破碎的大地向西飞去。当经过那片触目惊心的战场后,那些粘稠的诡异物质和扭曲的骸骨们在火焰中变成了飞灰,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在浮岛边界处的大地上,则升起了一道道烈火雕琢的符文,它们在燃烧的过程中升起带有恐怖能量的帷幕,变成一片连绵的橙红色火墙。 “那个带着灾祸力量的鬼神,不会再来找浮岛的麻烦了。作为交换,一个月后宁然大人必须按照我的要求修炼。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们的誓约就在此刻生效。” “好。”宁然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栓在浮岛,无法动弹。“如果你让浮岛人族有了任何闪失,我第一个撕破脸。等等,四星区为什么没有受到保护他们也是浮岛的一部分” 钟黎捷的火焰墙壁和他的身形一同淡去,只留下他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自求多福。” “多谢宁然大人,我们四星区也会想办法保全的。”手炉并不想再麻烦宁然,他只能想想其他的方法。 在二人的陪同下,手炉急速赶向四星区,准备着手未来的防御措施。他们熟练地穿过了东区森林,在宁然的带领下沿着直线离开浮岛。 宁然和天无常在得到妒枯搜集到的兽神的情报后,便告别了四位族长,踏上返回霜月关的道路。 当浮岛对抗邪神战役的消息传到山海关时,不出意外地引起了人族的一番轰动。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如果浮岛也守不住邪神的话,其余各处半神级灾难的压力,足以让大陆人族迁移到海上,成为浪迹天涯的海民。 但浮岛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驻守西区近半数的修士在这场战斗中死去,更不用说那些山海国的商队和落难者。他们的实力根本比不上浮岛的火修,十人中仅能存活一人。 消息同样被带到了霜月关中的四人府邸,他们已有一整月没有见面,除了天无常依旧像个闷葫芦,大伙儿各自都有着说不完的话。 难得能再次相见,自然少不了准备一顿团圆饭。即便他们的心事一重又一重,也快速将其抛之脑后。毕竟报喜不报忧,模棱两可地讲出近日的烦心事,也算是他们间的传统了。 却不知在四人碰头之前,早就互相摸了些底细,也无意谈及这些不愉快。 “想吃什么”宁然看着屠夫手中提着的新鲜猪肉,又想起当初烧烤黄彘的快乐。伯无霜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在猪肉摊老板的兴奋表情中买下半扇猪肉。 霜月关的畜牧业还没来得及发展,伯无霜这半个月全都在加强城内的巡逻和法度,只能每两日从绳缚关外的商人手中引进一个车队的各式肉类,以满足城内人族的需求。 “报菜名了啊,首先得有红烧肉。”宁然示意他的官方指定跟班正心鉴紧随其后,在他背着的巨大菜篓中丢入许多肉和菜。 至于费用,那就得靠富可敌城的三皇子出了。 “宁大厨,啥是红烧肉”正心鉴虽然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但宁然做出来的饭菜铁定好吃,馋得他口水直流。“我在山海城的废墟里也就吃过几口腊肉,已经好久没有尝到宁大厨的手艺了。” “拉倒吧,你就只有饿的时候才会想到我。”宁然从口袋中掏出桃木天的玉佩,在正心鉴面前晃了晃。“这个,和我的饭菜,选一样吧。” 正心鉴敏锐地察觉到了蕴含其中的镇定灵魂之力,眼睛不由得跟着宁然的手绕了一圈。在看到宁然将其收回口袋的时候,他简直馋得眼睛发绿,赶紧将宁然拦下。 “哥,宁然大哥,这到底是啥先借我看看呗,说不定我能帮你看出它的作用。”正心鉴将菜篓小心地放在地上,另一只手却牢牢攥着宁然的手腕,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堆满微笑。 “不给。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要这个宝贝,还是要今天的一顿饭快点做决定”宁然一扫残存的郁结心情,舞狮般在空中挥舞着碧绿的玉佩。 “哥,两个都要,行吗”正心鉴使出了杀手锏假哭,眼看着眼泪就要夺眶而出,跟在身后的伯无霜实在看不下去了。 “给他吧,别把他体内的狼人给勾出来了。”伯无霜用风夺走这令三人都眼馋的宝贝,在和霜月关的居民打过招呼后,将其丢给了喜笑颜开的正心鉴。“这可是特地从天界给你带的宝贝,我们四人里也独一份,你得好好谢谢宁然,他可惦念着你呢。” “宁哥,赴汤蹈火” 比宁然大了快三岁的正心鉴变得一脸严肃,多日来的忧愁也忘得一干二净,他感受到玉佩中的强大木之力,对驱逐狼魂这件麻烦事则变得更有信心。 “别,你好好种菜,一会好好把材料背好就行了。力气大,得多干点活儿。”宁然一脸得意地走在人群最前方,挑选他需要的菜品。 “得嘞,改天我让正家给宁大厨送点好东西,包您满意。”正心鉴揣着没有绳子的玉佩,浑身 充满了干劲。他背好巨大的菜篓紧跟着宁然,像极了山海之主伯道先身边的仆从。 “再告诉你什么是红烧肉,先把肉切成块,放在锅里煎上”远远望着走在前面的主仆二人,伯无霜和天无常相视而笑,穿过人群快步上前。 今晚,得好好喝上一坛 第九十九章 二对二的比斗/上 霜月关各行各业的大小事项在众人的处理下慢慢步入正轨,伯道先派来的大小文官也迁移到此处定居,在协助伯无霜治理大关的同时,也传授他一些关于治理的知识。 再加上三千多弟子的日常训练和指导,忙得像个车轱辘的伯无霜每日就只能睡上三个时辰,就连吃饭的时间也完全是随机。在他眼中,还是自己亲自上阵比较放心。 宁然每日会在修炼之余,为他准备些补充精力的菜品,顺便让勤劳的正心鉴揣着木质饭盒为三皇子送过去。 在伯无霜的建议和沟通下,以浮岛为c跨越了半片大陆的种族建立了新的情报网,确保每日能够互通消息,提防那两个不知名的半神怪物。 伯无霜也曾派人前往星垂关打探,想要找到拯救星垂关人族的方法。但浮岛以西的地区被一条贯穿了整片大陆的黑雾完全阻隔,根本无法通行。无论是风修还是土修,他们在闯过黑雾之后,皆无音讯。 就连正家在外的势力也无法深入黑雾。 这条连绵不绝的黑雾便是尸疫灾的大手笔。在被浮岛族长赶走后,他发动了更为猛烈的攻势,却被浮岛外由钟黎捷创造的结界击破,让他本就混乱无序的灵魂,变得更加狂躁。 在这新一轮的进攻彻底失败后,尸疫灾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突进浮岛的领域。最终无可奈何的他将自己体内的阴暗力量全部释放,从蜥行族领地的最北部,拉扯到兽族领地的最南部,其高度甚至达到万丈之高。 天空至高处是任何血肉生灵都无法生存的地方,单单最下层普通的罡风,人族就会在接触的瞬间被撞得支离破碎。而人族修士挑战过的最高高度,也只不过两千丈有余。 山海大陆剩余的种族就只能统一战线,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怖危机。 即便得到了浮岛大族长承诺的支援和兽族的精准情报,伯无霜不安的情绪和逼迫自己的压力令他数次临近崩溃的边缘。宁然他们也只能尽力帮助皇子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或是帮他跑腿。 宁然终于看不下去伯无霜这副强装镇定的模样,在难得的休息日,将他硬生生拖到了霜月教派的比斗场。 “压力大的时候,就放手让底下的人去做不就好了干嘛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今天拉你过来不为别的,我们之间也好久没有切磋过了,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打一场表演赛。” “给你的徒弟们涨涨士气。” 正心鉴招呼着正在修炼的冰修们在宽阔的广场上集合,准备欣赏强者间的大戏。当他快乐地准备融入人群一同看戏时,宁然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拎上冰石铸就的比斗台,准备进行二对二的战斗。 “种菜的,你和我一组,可别拖了我的后腿,否则别想吃我炒的菜” 正心鉴欲哭无泪,他望着对面虎视眈眈的天无常和冷若冰霜的伯无霜,说话都变得不利索:“宁哥,我被斩成两块倒是不打紧,可您老人家缺胳膊少腿的,不就废了吗” “放心,我们的战斗点到为止。我负责对阵伯无霜,你把铁匠牢牢拖住,别让他烦我就行。”宁然用胳膊肘捣了捣正心鉴,让他看向台下。 冰修们不光崇拜伯无霜,对他们两人也敬仰得很。除了天无常在玉亭关中没有什么亮眼表现,在他们心中,其余三人都拥有着逆天的力量,能将玉亭关的子民救出水火。 “行吧,又不是第一次和他打架,我能行。”正心鉴紧张地望着天无常,虽然他有强大的再生能力,但也吃不住斩断身体的那种痛苦。 四人目光交汇之时,透出无穷的战意。彼此之间的优势劣势大都清楚,但从未像这般站在一处切磋过。 “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宁然笑嘻嘻地望着伯无霜,准备乱斗。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都感受到了灼热和冰寒的气息同时在台上爆发,还没有等到正式战斗的鼓声,宁然就和他们的师父释放出属于强者的威压,激烈地冲撞在一起。 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这比斗场上,战斗也一触即发。 “你先去试试水,我会为你挡下冰霜。”宁然沉吟片刻,在正心鉴身上覆盖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火焰能量。“我借你一些烈火,自己小心天无常的剑。” “收到”正心鉴立刻化作狼人模样,藤龙也从脚下眨眼间钻出。 他知道天无常的恐怖实力,即便自己得到了诸多强大力量的加持,也不敢莽撞半分。如果这场对决是生死对决,他倒是有信心利用瞳术慢慢拖延,将其击败。 毕竟对于剑客来说,洞察的力量也是颇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一旦独臂剑客被幻象影响,后果可想而知。 在围猎玚琫的战斗后,天无常也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过去的修炼中,从未达到恩师所要求的心眼境界,他不断修炼自己的视力和敏捷度,想要达到他所认为的至高境界。 只可惜,自视甚高的天无常现在才改变了心中的想法,即便是付出了断臂的惨痛代价,他的脑袋也没有此刻清醒。 伯无霜也不甘示弱,在脱下商角羽赠送的衣袍之后,他只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公平地和宁然一较高下。面对向他们冲来的正心鉴,伯无霜弹指在天无常的剑刃上附着了一层寒霜。 “那就拜托你了,我会防住宁然的火焰。” 天无常颔首挥剑,剑刃们在他的操控下于空中挽出层层剑光,向着正心鉴的藤蔓飞去。他还想再见识一下正心鉴的瞳术,毫不防备地紧盯对方的奇异瞳孔。 “正大人是山海城里有名的天才木修,在他的眼中,只需要看看书就能学会各种厉害的秘术,我敢打赌他一定能赢。” 台下的修士们逐渐适应了台上传来的威压,他们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相互讨论着比斗的胜负。如果正心鉴听到这位漂亮女修士的话,定会送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看不见得,那个独臂的金修据说一剑就斩开了伏陵模样的怪物,实力也不可能差到哪去。” “嘿,有意思。那个木修就算放出再多的藤蔓,金修只需一剑就能斩开,毫无优势可言,真搞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 “话可不能这么讲,他们碰上了” 正心鉴的表情也变得凝滞,如台下修士们所言,单单凭借藤蔓的力量,他确实无法与天无常抗衡。在一来一回中,他只能慢慢退后,被动挨打。 毕竟自己其他的手段都是用来杀敌的,可不能用在自己人的身上。无法用藤蔓克制飞天的剑客,那么就只能拼速度了 即便天无常能够分出许多剑刃防住身体,但在剑刃飞散之间,必定会有适合他出手的间隙。打定主意后,正心鉴决定虚晃一招,先下手为强。 在众人的眼下,穿过破碎藤蔓的木修变得更加敏捷,迅速躲开了数十道剑刃的围攻。他额头上的瞳孔猛地睁开,整个人也变得更加兽化,仅仅面部还保留着类似人族的模样。 正心鉴咧开满是獠牙的嘴巴,狂笑着从地面弹起,瞬间消失在碎裂的藤蔓之中。 当藤蔓飘飘洒洒落地时,他已贴近天无常的身旁。在肉体得到大幅强化后,正心鉴压制住体内躁动的狼魂,使出了新的手段。 破碎如同地毯般的藤蔓中迅速生出海量的淡蓝色花朵,向场中释放出可操控的浓密花粉。而正心鉴本人的后背上则破开了六条血色藤蔓,它们撕破了正心鉴的上衣,像翅膀般层层展开。 “灵瞳幻鸦” 密集的渡鸦能量遮挡住剑客的视线,伺机侵入对方的脑袋。而剑客围绕身体的剑刃则被疯狂挥舞的血色藤蔓一一拍散。正心鉴强大的滞空能力让他在三息内迅速完成这套操作,即将引导花粉飞入天无常的领域。 但永远都会留一手的天无常从罩袍下抽出了新的剑刃,他在脚踏剑刃三连后翻的同时,配合附着在剑刃上的冰之力挥舞着手中拼凑出的短剑。 “拙剑乱风” 密集的剑气带着冰寒的气息,冲破了正心鉴的正面突袭,而不会飞的后者也只能在惋惜中落回地面。巨大的藤蔓舞动身姿,替他接下了密密麻麻的剑气。 正心鉴的花粉也被伯无霜操控的风息卷向宁然的位置,在这场冰与火的威压对拼中,并没有哪一方顺利占了上风。而攻向天无常的藤蔓上则生出了火焰组成的花朵,在空中发出阵阵爆炸,弹开了藤蔓间的菱形剑刃。 “师父出手了是风的力量” “那个爆炸看起来好危险,感觉更刺激了” 宁然深吸一口气,喷出的火焰将飘向他的花粉悉数摧毁。他催动体内火焰的法门强化了肉身,在体表凝出火焰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他闪身飞到了天无常的身旁,一团猛火在空中炸开,将独臂剑客硬生生逼退。在防住剑气之后,宁然落到了粗壮的藤蔓上方,他收敛了微笑的表情,道:“伯无霜请” 伯无霜则微笑着踏出一步,风雪在空中飞舞,于雪中飞出数十头雪兽和风兽。 “大雪风之行。” 宁然迅速弹出了十几枚火球迎向伯无霜的招式,小小火球在划过空气时从中钻出了火乌。它们在火球中来回变换身形,跃入新的火球直至身形变大。 “金乌归日。” 火乌和风兽c雪兽狠狠撞在一起,在空中爆发出巨大的轰鸣。爆开的气体将场上的四人弹开,分散而立。 “好强那个火修也不比师父差多少”在冰修的心中,伯无霜甚至能和山海城的山海将军有一战之力,尤其在他带回玄冥半神之后,更是让霜月关的绝大多数居民心悦诚服。 “他的火焰完全能和师父的冰之力抗衡,这场战斗我要认真看了” “人家叫宁然,是浮岛出来的火修天才。” “浮岛那个遍地是火修的强大国家这可了不得,但我们的师父也不差,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台上的四人将空旷的场地打出了更为立体的感觉。巨大的藤蔓和花朵在其中交错生长,闪耀光芒的剑刃在植物间自由穿梭,火焰和冰霜共同点缀了这片空间,增添了不一样的颜色,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这里完全不够发挥得多一倍才行” 宁然在破开扑面而来的冰雪后,朝着他们大吼。其余三人心领神会,立刻分散到四处拐角,用各自的力量扩大了这片比斗台。 更为激烈的战斗,即将开场。 第一百章 二对二的比斗/下 如同四星区的耀眼名称一般,在俯瞰这片比斗台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四颗明亮的新星正在其中闪耀。 宁然的烈火围出了一方灼热的火狱,火蛇火乌在其中上下翻飞,狰狞无比,也是四人中最为明亮的存在。伯无霜的冰霜风雪则自成一片领域,其中寒气鼓动的声响,就连耳闻都会令人感到瑟瑟发抖。 正心鉴的区域则是一片绿意,其中隐藏着各色花朵。他的双爪散发出浓郁的青绿色能量,显出旺盛的生命力,黑白渡鸦站在藤蔓上紧紧盯住众人,没有漏过一丝一毫。 天无常的剑阵和银色的能量笼罩了他所在的大地,外表看似内敛朴实,却布满了杀机。 原先的比斗台却只剩下烧为灰烬的藤蔓,重新变回了空荡荡的模样。宁然四人交错站立,随时准备在这片区域中弹奏起战斗的乐曲。 伯无霜踏步上前,靴子踩踏在这厚实的雪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率先向宁然和正心鉴发动了攻击,呼啸的狂风朝着二人吹来,其中的雪花在飞舞中变成了坚硬的冰雹。 宁然却一掌拍下,掌间火焰释放出极致的热量,竟在交手的瞬间拍碎了伯无霜的风息,将其断为两半。在正心鉴挡下撞击后,宁然眨眼间飞出了原地,直奔伯无霜而去。 “不要大意了,三皇子”在宁然近身之前,他们就已经依靠火气和寒气交手了数个回合。宁然迅速破开伯无霜的各式招数,如愿侵入了他的极寒领域。 在空间中飞散的雪花瞬间被宁然的热量融化,变成了细微的雨水滴答落下。而地面厚厚的一层雪也为宁然让出了道路,就连融化的水流都在他的脚下蒸发殆尽,显得霸道无比。 正心鉴挥舞的藤蔓精准拦下了天无常的剑刃,同时催动了两道瞳术交互使用。天无常也有意让对方遮蔽自己的双眼,以此作为他新的锻炼。 在时间的流逝下,正心鉴的瞳术顺利侵入了剑客的身体。 但正心鉴这一式并非与巫族老者战斗时相同,不仅仅是用以阻碍对方的视野,而是彻底剥夺生灵的五感。只不过这力量他暂时学会了皮毛,只能在瞳术间的配合中达到类似的效果。 只要成功,他必定能占据极大的优势。 天无常首先被剥夺的就是他的视力,他的双眼慢慢变得模糊,被替代成了渡鸦的视角。天无常依旧手握短剑,催动剑阵碎裂那些侵入他身边的怪异藤蔓。 接着他被剥夺了听力。作为一个刺客,天无常在过去独自修行的残酷训练中也练就了一对强力的耳朵。只要他心中所想,就能屏蔽掉其余的杂音,专心听到他想聆听的声音。 在一定范围内,无论是雪片交叠的细微动静,或是剧烈爆炸中的呼吸声,在他的耳朵下都无处遁逃。所以藤蔓无论从哪个方向突袭,他都能准确地捕捉并作出相应的判断。 天无常的防御手段在收到攻击后明显变得混乱,在不能听c不能看的情况下,他只能通过对方进攻习惯作出守势。他并没有木修和火修那样对他人能量的感知,也没有土修风修通过震动感应敌人的办法,天无常只能在这样的状态下,努力回忆着师父的谆谆教诲。 刀剑最无情,就算能以残废的躯体苟延残喘,大多数的金修也只能饮恨踏上新的道路。要么修行新的法门以弥补自己的空缺,要么彻底沦为惨败后的无能疯子。 而天无常的师父并不会怨天尤人,即便在他双目失明c耳膜也被仇家捅穿的情况下,成为了心眼派的宗师。 以心为眼,刚踏入剑道的天无常并不认同,就连在围猎玚琫之前,也无法认同。他对自己的感官十分看重,甚至宁愿及时保护双眼双耳,也不会在意心脏。 “拙剑斩。”手握剑刃的天无常也失去了握剑的触感,就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变得及其模糊。他脚尖轻点飞向他的剑刃,一步一步踏向正心鉴所在的区域。 “正心鉴,不要撤掉你的幻象” 正心鉴一脸无奈地站在天无常右侧的藤蔓上,眼看着天无常即将飞向宁然的火坑:“拜托你看不见,就不要乱飞啊” 细小的藤蔓将他直接扯下了剑刃,正心鉴心中嘀咕着这个独臂的笨蛋,将他迅速拉回繁花之中。紧闭双眼的天无常依旧能看到眼前那天旋地转的景象,只不过是因为正心鉴的渡鸦飞翔盘旋在远处冰修们的头顶,丝毫不给他看到场地的机会。 “晕吗晕就对了,但我可舍不得让你昏过去。” 天无常操控手中的剑刃逐步分散,将裹在身旁的藤蔓一一切断。只不过在失去五感的状态下,他将自己的身体擦出了数道血痕,染红了他罩袍下的衣服。 “你不要紧吧”正心鉴急忙撤掉他的瞳 术,但尚未完全恢复对方的感官的时候,就听到了天无常发出的吼叫声。 “住手让我保持这个状态” 天无常像是烂醉的酒鬼般在空中跌跌撞撞,虽然他恢复了嗅觉味觉和些许的触觉,但疼痛感依旧没有恢复。他按住身上湿哒哒的血液,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 正心鉴则收回了兽化的状态,既然铁匠非要让他自己受虐,那就只能客气地使用藤蔓进攻,陪他好好玩玩。天无常的脚下顿时生出许多根藤蔓,将他当成孩童的球般打来打去。 宁然和伯无霜的战斗空间则变得更大,他们直接飞到了半空中对阵。如同那日伏陵和玄冥的打斗一般,火和冰的力量在空中发出剧烈的碰撞,两个人的速度也不相上下,不停在闪避和出招间徘徊,快到修士们无法看清他们的身影。 空中激烈交锋,台上却安静无比。天无常的身影完全被笼罩在藤蔓丛林中,他挥舞着剑刃胡乱劈砍,却始终找不到破障的要诀。 台下的修士们自然放弃了二者那沉闷无趣的战斗,转而欣赏那天空中的流星和风雪。宁然和伯无霜的攻势像暴雨般倾注在众人头顶,甚是华丽。 “我猜他们可能会打上一天一夜。”一位少年的眼神中流淌着羡慕之情,他也在此刻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他们那样的天才强者,或是保家卫国,或是威震一方。“那位宁然大人也不简单,如果他不是浮岛的人,恐怕以这样的实力,甚至可以在皇宫里做大官。” “想什么呢浮岛也不是完全封闭的地方,我在玉亭关就见过数位浮岛火修任职,甚至在将军府里都见过。”身旁的少女痴痴地望着空中的二人,一抹笑意涌上她白皙的面庞。 “你说如果我可以挑选夫君的话,是师父那样的比较好,还是宁然大人那样的比较好哎呀好纠结啊,他们俩的年龄就比我大两岁,但是”少女的嘟囔声被少年听得清清楚楚,他摇着脑袋,眼神紧跟着他心中无敌的师父。 “不赖嘛,三皇子。一个多月竟变得如此强横,就连我也觉得棘手。要是放在以前,你可不是我的对手,三招之内,我就能结束战斗。”宁然轻松躲过在空中爆开的寒气,快速飞临伯无霜身旁释放出火花。他不禁想到了一个月后的修炼之旅,心中也对此充满了新的期待。 “彼此彼此。你若是心存侥幸,恐怕不出几个月,我便能在一招之内将你击败。”伯无霜嘴上不饶人,但心中十分清楚他和宁然的实力差距,并非是一星半点。 如果有空能够回到极北之地,他一定要拿出这些天处理霜月关事务的刻苦精神,加强修炼。 正心鉴却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波动,其并非来源于天无常体内的金之力,但他无法形容这种诡异的感觉。敏锐的正心鉴瞬间将藤蔓编织成半身狼人的模样,向着中心的天无常围殴。 在藤狼的缝隙中,正心鉴的瞳孔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天无常的双眼紧闭,但似乎完全能看得见自己,无论他的本体跳向哪个方向,都会被对方立刻锁定。 他的汗毛倒竖,一道斩击的剑光破开一具半身藤狼的身体,贴着他的耳朵擦过。紧接着一记圆斩,天无常顺利破开了那些藤蔓怪物。 此刻的天无常竟然进入了短暂的无我之境,触碰到了师父所说的初级境界。但他并没有坚持多久,在数息后重新变回了挨打的沙包。 “在搞什么”正心鉴一头雾水的时候,却看到对方慢慢睁眼,自己施加的瞳术已被对方破开。 天无常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其实这类幻境他早就有应对之策,但为了悟出一些东西,他故意拖延了时间。在轻松破除障碍的同时,他举起了手中变长的剑。 “来吧。” 毫无准备的正心鉴大叫着跑开,身后的藤蔓则汹涌地扑向剑客,为他拖延时间:“你不要过来啊” 四人从很有气势地开始他们的表演,到最后草草地结束了战斗,花费了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但台下的观众们在临近冬季的寒风中看得热血沸腾,一个个像打了鸡血般高声呼喊师父的名字。 在正心鉴给天无常治疗伤口的时候,伯无霜挥手示意台下的弟子们安静。他正色后向前踏出,站在诸位修士的面前高声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原先的修炼,暂时中止。” 台下一片哗然,他们激烈地讨论着,误以为要被逐出师门,却被伯无霜喝止。 “肃静并不是让你们收拾东西走人,从明天开始,我将常驻于霜月教派之中,开始全新的选拔考试。”伯无霜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掏出了三枚不同的丹丸,悬浮在众人眼前。 一粒最小的丹丸首先从队列中脱出,飞到了人群的中心位置。 “这次大考十分重要,关乎到你们能够分配的修炼资源。以往分配给你们的,都是极为普通的冰魄丹,也就是这一枚。但在这次选拔之后,不合格的弟子,每月只准领取百枚,俸禄减半。” “因此颓废c停 止修炼也行,我绝不加以阻拦。但你们只需记住,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变得更强” 霜月教派的弟子们已经成功渡过了冰修的初期修炼,但他们的实力大小上也有了许多变化。 究其原因,一些修士背着伯无霜做出霸凌之事,强抢他人修炼资源。再加上部分修士通过贩卖丹丸,在冰修中赚的盆满钵满,完全荒废了平日的训练,若不是他的公务繁忙,早就想将他们踢出霜月教派。 伯无霜学着父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下派弟子送去冰魄丹,补贴给那些被霸凌者修炼。但长此以往放任这些浑水摸鱼的修士们不管,必定会在霜月教派中产生不良的影响。 他必须为之做出改变,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训练出他真正需要的c能够承担起守护霜月关职责的弟子。 第一百零一章 大考前的准备 在伯无霜敲定了大考的时间后,霜月教派中的弟子们进入了狂热的备战模式。 每个月的俸禄减不减少,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教派中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衣食住行,钱对于这些很少出门的冰修来说,也只不过是休息日时才能挥霍的存在。 或是寄给尚存的家人花费,或是存起来在外做生意,他们都有着不同的打算。 但如今不光是钱,就连修炼的丹丸都会拉开差距,不得不让他们谨慎对待。毕竟师父发了狠话,一旦连他设置的及格线都没有达到,那么体内的冰之力就会被玄冥神抽走,重新沦为凡人。 从此他们会失去了修炼一途,再加上没有钱拿,是个人都得急。从凡人变为修士的心态简单而纯粹,但从修士变回凡人,没几个人愿意。 “楚兄,能否借我几枚冰魄丹应急” “做梦呢不可能现在就算有人私藏了丹丸,多半也会顶着病偷偷吃了。大伙儿都宁可出现冻病,也不会放弃手上的修炼资源,你没看到这几天冰室都挤得满满当当” “哎,看到了又有啥用,昨天老吴那帮人为了挤进去,愣是把几个年轻的小子打了一顿想要插队。这不今天早上还在面壁思过呢,白白浪费了大把的时间。” “知道就行,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赶紧去冰室排队吧” “别走别走,你再教教我化冰之术呗。” “就你凝冰之术还没学会,我看你还是好好练练那个吧。” 在神庙左右分布的遥远冰室外,宁然和正心鉴二人如同门神般站在门口,稳住现场的秩序。伯无霜特地安排这两个无聊的小子替他站岗,盯着这帮不省心的徒弟。 在山海大陆上的各大小门派中,大都会分上好几个派系,又是什么师父师叔,又是什么师尊师祖,大家各教各的,一通传承下来倒也算是轻松,包教包会。 而他的霜月教派,上手就是一个人带三千个人。就在伯无霜和霜月关的文官们商议事情的间隙,他还会惦念着那些弟子,即便他曾夸下海口,说自己会常驻在霜月教派。 他只能派些不错的水修去指导弟子们学习控制水流的法门,因为冰与水同源,修行冰之力的好处就是,可以额外操控些水流,用以辅佐冰之法门。而那两位门神一个是火一个是木,自然帮不上什么大忙。 宁然在替换下一批修士的时候,好奇地望着冰室的场景。其中的空间十分庞大,差不多有浮岛圣殿的半个前殿大小,墙壁上也刻有繁琐的符文,地面上雕刻着冰霜的法阵,使得此处的寒冰力量极为浓郁,适合冰修修炼。 定是玄冥半神的手笔,宁然望着那批出来的修士,有人欢喜有人愁。他瞬间想起了浮岛火修们的刻苦修炼,再想想自己,那真是托了火神的福气。 在他失忆之前,艾大叔常说自己小时候耗费的丹丸秘宝极多,为了培养宁然这个小天才,他每日奔波在医馆和家中,抽空亲自指导自己。 如今的宁然并不需要那些凡间的东西修炼,他体内的火珠每日会慢慢运转,用火神的火焰滋养全身,帮助他一点一滴成长。但宁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不过无法用言语形容。 “宁然大人,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进去啊。”冰室外的修士们大都没有耐心,他们迫切地想要挤进冰室修炼,以免大考的成绩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打断了宁然的思绪,看着有些比自己还要大的修士,宁然噗嗤笑了出来:“我说师侄们,修炼力量并非是越着急越能速成。拿我们火修来说,足够的战意才能帮助我们成长,至于冰修嘛,你们的师父也应该说过,最重要的就是心如止水。” “心法都背了吗” 叽叽喳喳的修士们面面相觑,然后乖乖闭嘴。 “祝各位大考成功,身上有冻病的可以靠我近点,说不定能缓解一些。”宁然想起了伯无霜之前的老毛病,那可是服用了两枚冰魄珠导致的,和这些修士的小小冻病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真的吗我要试试” “我也要我也要。” 宁然本和他们保持着三个人的距离,现在立刻围满了人,变得像是众星捧月。那些靠近宁然的修士们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正从他的体内源源不断流淌,慢慢包裹住他们的身体。 竟然真的有用,宁然得意的看着那些激动的修士,抱臂而立。自己修炼的火焰之道能够帮助到别人,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难怪艾大叔的实力如此强大,却沉迷于医术无法自拔。宁然望着一旁的冰之沙漏清清嗓子,道:“好了好了,换下一批过来烤火” 正心鉴那边并没 有宁然这里的热火朝天,离开朋友们的他会变得少言寡语,脸色也和伯无霜一样带着寒意。只要他见到吵闹不守纪律的修士,就会立刻用渡鸦夺走对方的听觉,并狠狠地盯着他。 毕竟正心鉴是经历过生死c手上也沾染着血痕的修士。从他眼中传出的浓浓杀意彻底镇住了那些桀骜不驯的蠢蛋,乖乖在队伍后方静修,也不敢和正心鉴对视。 “下一批替换开始” 在他们二人的休息时间,天无常和其他的水修也会顶替他们站岗。从每天的平旦之时到夕食之时,三千冰修会一直轮番修炼,刻苦到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宁然,我替你。”天无常在空闲之时也在忙着修炼,在和正心鉴的战斗中,他仅仅抓住了一丝感觉,却转瞬间忘得干干净净。他不得已找到附近一处喧闹的集市,尝试在此处悟道。 只有吃饭等琐碎的小事,和顶替宁然当门神的时候,他才会挪动身体。 弟子们依依不舍地挥别宁然,并暗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暖炉先生。天无常一脸诧异地看着宁然和他们的亲密模样,将沙漏倒置后入定。 他听得到耳边沙漏的响声,和众修士们的窃窃私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沙漏结束了一轮的流动后,天无常却依旧像一棵挺拔的松树,静静站在原地。 他的内心变得宁静无比,竟刚好在此时进入了无我的状态。有胆大的修士准备拉扯天无常的衣服,提醒他准备替换他们这一批修士。 但就在这位弟子即将触碰到天无常的衣服时,一道寒光从罩袍中眨眼间旋出,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天无常则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面前吓得浑身颤抖的年轻小子。 天无常道歉之下又匆忙鞠了几个躬,这个年轻修士才把身下的尿意憋了回去,他惊魂不定地看着天无常,在蹑手蹑脚地挪过他后,急忙冲进了冰室。 那些吵闹的修士们则安静地排着队,老老实实地踏进了冰室的大门。他们都看到了刚刚的惊险一幕,不敢对天无常有半点不敬。 表面镇定的天无常,心中也因此掀起了名为自责的波澜。他干咳两声,目送那些修炼结束的修士们离开,不敢再进入修炼状态。 “我的弟子们今日表现得如何”伯无霜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终于迎来了几日的休息时间。他刚回到四人府邸的厅堂c坐下端起饭碗的时候,就立刻询问面前的三人。 “表现得不错,你就偷着乐吧。”宁然看三皇子准时归来,立刻夹了一片牛肉,裹着米饭开始大吃特吃。另外两个人却互相看了一眼,低着头默不作声。 毕竟一个动了杀意,另一个则动了剑刃,怎么想都不好和三皇子交待。他们也加入了宁然的行列,成功用美食挡住了伯无霜的嘴。 翌日清晨,终于睡了个舒服觉的伯无霜愉快地伸着懒腰,准备叫醒三人起床。在这四人府邸中,他们一人配备了一间房屋,每间屋子里甚至还有客房c客厅和书房,一应俱全。 宁然的厨房自然少不了,甚至比他的屋子还要大,被四人的屋子围在中央。其中人族世界中能见到的厨具和器材,应有尽有。 就是挨个叫他们起床会有点累,伯无霜不得不推开其余三人的房门,将这些睡得东倒西歪的家伙拍醒。过了今日,即将迎来霜月教派的初次大考,他们几人也会成为陪审,主要负责进行文字记录和秩序维护。 “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宁然砸吧着嘴翻了个身,他是三人里最麻烦的家伙。就算在山海城中一起睡通铺的时候,他们三人合力也不一定能拉他起床。 就在其余二人洗漱的工夫,宁然的房间里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将他瞬间吓醒。 来者便是浮岛半神钟黎捷,伯无霜立刻松开双手,在恭敬行礼后默默离开,顺手关上了宁然的房门。他急忙跑去找到天无常和正心鉴,三人在一块儿小声讨论着宁然的事情。 “宁然大人,还记得我们一个月的约定吗”钟黎捷看着面前头发乱得像是红色鸡窝的宁然,表露了他到访的意图。“还有不到九天的时间,你就要再回一趟天界了。” “可以通融一下嘛,钟黎捷大人。”宁然的面色也变得严肃,他紧盯着火马的火焰脑袋,用非常诚恳的态度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想再多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之后,保证会乖乖去天界修行。” “我们的契约应该不是这么定的,如果你反悔的话,我也不会加以阻拦。”钟黎捷的马蹄轻敲地砖,发出清脆的声响。“只不过,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向你保证,我会按照你期待的道路前行。之前你趁机用浮岛的危机来威胁我,无非就是为了这件事,让我不会在修炼上偷懒,耽误你回归天界。” 宁然深吸了一口气,他掀开被子慢慢挪下床:“我说的对吗钟黎捷大人” “没错。” “我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但眼下我还有一些新的 事情没有处理,所以求你通融一月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在天界顺利修炼成半神,然后回来打你一顿。” 宁然的表情无比认真,钟黎捷也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浓烈诚意,尤其是在殴打自己这一块。但他在心中笑道,想要修炼成半神,宁然还远远不够格。 “宁然大人,只要你准备好了,就来东区森林,钟黎捷随时恭候您的到来。”钟黎捷俯首消失在宁然的视线中,对未来的他充满了期待。 第一百零二章 霜月关大考 伯无霜并不敢多问一句关于宁然卧室中的事情,在所有人都准备好入座之后,他开始宣布第二日的注意事项,以及他们的工作安排。 在简单地复述后,宁然立刻举手问道:“三皇子,我还有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有钱拿吗该不会是免费劳动吧” 伯无霜吐出一口气,寒风在房屋中呼啸而过,将废话连篇的宁然冻在冰块中。 “” 在弟子们的心中,时间过得太快太快,转眼间就迎来了他们的大考。每个人都恨不得在一个时辰内,能完成两个时辰的修炼,就连教派之外负责提供伙食的店家都向伯无霜发牢骚,说他们按照平日所制作的量,足足有半成无人领取。 这次的大考是霜月教派所有弟子都重视的盛事,只有成为弟子中最顶尖的一批,才能称得上是教派中的精锐。在成为大部分修士的师兄师姐的同时,也能成为他们的榜样。 而伯无霜将三千人的等级划分为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等便是身份地位最高c待遇也最优的一批,除了最有威严的师父,他们也可以指导剩余三等的师弟师妹修行,会得到伯无霜更为严格的亲传。 他们不光能拿到五倍的俸禄,每月还能得到三品的冰魄丹五十枚,别提生活有多滋润。乙等也只能拿到三品的冰魄丹十枚,五品的五十枚,俸禄也只有原先的两倍。 但大部分的修士期待的都是乙等的等级,毕竟最高的甲等只设了五十人的名额,他们就算苦修一年,资质天赋也不及那些出类拔萃的修士。 所以甲等的竞争将会变得无比激烈,同时也是伯无霜最为期待的竞争。只有更多的人才出现,霜月教派才会变得更强,才能有更大的影响力。 那些远超同门的修士们,便成为了众人热议的对象。三千弟子愣是一宿不眠,等待着第二日的大考试炼。 太阳刚刚照亮大地,所有人离开了平日的住所,前往神庙祈福。 “我宣布,霜月教派的第一次大考,现在开始”伯无霜等人站在神庙之前的宽阔广场上,俯视着下方的弟子们,而他们的身后坐着一批文官,正在奋笔疾书,抄录各位修士的名字。 随着北风的呼啸声,伯无霜恭敬地请出了休眠中的玄冥,让他为弟子们宣布分级的结果。自伏陵一战以来,他就一直在冰墙中处理来自半神伏陵的火伤,至今尚未痊愈。 那是伏陵憎恨的一击,不光伤到了他的根本,还影响到了灵魂。 “玄冥半神将会为诸位暂时分出四个等级,被念到名字的弟子,请来台前接受严格的裁判。在初次评级结束后,会根据情况进行新的试炼。”伯无霜满脸严肃,在说完之后恭敬地向玄冥行礼。 他咬着嘴唇小声说道:“交给你了。” 毕竟让他这个年轻师父一碗水端平,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便他有自己的严格标准,不服气的弟子们也难免会在私下对他的评判说三道四,所以他要借玄冥之口,堵住那些恼人的弟子,以免影响到他人。 伯无霜的面部浮现出冰龙的面具,将他的面部完全遮盖住。他俯视着台下传来的无数目光,念出第一位弟子的名字。 “王晟。” “在”叫做王晟的冰修穿过列队的人群,在众人的紧张神情下走到了伯无霜指定的区域。“弟子见过师父,见过玄冥神。” 带着面具的伯无霜仔细打量着王晟体内的能量,以其能量的稳定c寒气的大小等作为判断,在心中为他划分等级。 他小声说道:“乙。” 玄冥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双目散发着寒光,随即向众人宣布:“王晟,乙等。” 全场哗然,如果王晟都不能评为甲等,那他们岂不是会被评得更低看着脸上带着焦躁的弟子们,伯无霜清清嗓子喊道:“肃静玄冥神判定的等级不要妄加揣测,莫要喧哗” 宁然在伯无霜和玄冥的身后憋笑,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尤其是看到现场的表演后,他更是忍不住心中的笑意。 因为在玄冥眼中,伯无霜的三千弟子就像是蚂蚁般弱小。要让他来分辨孰强孰弱,那还不如看这些蚂蚁的个头大小来判断。 所以伯无霜和他商议了此事,判定时由伯无霜来分级,宣判则由更有威信的玄冥完成。宁然的面前出现了一片雪花,他立刻明白了伯无霜的意思,便乖乖闭上了嘴巴强装严肃。 “下一位,于杜峰。” 初级的判定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仅仅选出了十八位甲等弟子。乙等的五百人和丙等的一千五百人名额倒是排得满满当当,剩下弟子则全部被列入丙等。 令伯无霜暗喜的是,就算是最差的弟子 ,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差,只要有上进心,他也可以考虑增加一些新的修炼资源,鼓励那些排在末尾的修士们成长。那么接下来为了补齐甲等名额的空缺,他就只能在乙等的修士中选拔了。 伯无霜宣布此事时,有小部分的修士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期待着接下来的试炼。由伯无霜选出的十八位甲等冰修,他们可以站在台上,观看甲等选拔的精彩表演。 甲等的空缺填满,那么意味着丙等中的修士也有机会往上攀爬,成功跻身乙等,拿到更好的资源。弟子们纷纷摩拳擦掌,等待师父的号令。 伯无霜的头发在空中飘扬,他依旧带着冰龙面具悬浮在众人面前,操控体内的强大冰之力于空中塑形。弟子们的脚下则升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阶,将这片空旷的场地变成了观赛台。 宁然三人开心的融入观赛台,顺便镇住弟子们的骚乱。 “都坐下吧,我知道你们心中在期待着什么。”伯无霜的右手轻轻一挥,将乙等的书卷招至手中。风息翻动着书页,他看着其中录入的乙等修士的名字,在脑海中思考着什么。 就算同为乙等,他们也会有实力上的差距,敲定好原先计划的方案,伯无霜深吸一口气,宣布本场大考的规则。 “听好了,乙等升级甲等的规则并不复杂,那就是参与者必须参加守擂赛,以自身的实力排名。当然,守擂者在进行一场比斗之后,将会得到玄冥神的祝福,为他恢复体内的力量。” 伯无霜用冰雪在身前划出一道宽阔的比斗区域,站在其中央。商角羽赠予他的衣袍在风中飘动,倒是让宁然十分羡慕。 “如果有信心前来挑战和排名,那就大胆地上来接受挑战根据你们的胜负和车轮战的结果,排名也将会发生新的变动,直到无人挑战位置。在比斗结束后,乙等的前三十二名冰修,也将会跻身甲等的行列” 看着远处乙等修士们的沸腾场景,伯无霜决定沿袭他师父的操作,为其余的弟子们泼上一盆冷水。他冷哼一声,扭动的弟子们立刻安分下来,紧张地盯着中心的伯无霜。 “不要因为排名而沾沾自喜。以后的每一个月,教派都将会重新进行各等级的守擂排名等级低的弟子也不要灰心,因为你们可以随意越级挑战,只要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就可以顺利顶替别人的位置” “而今天,只有乙等的弟子可以进行升级挑战。至于剩下三十二个名额的空缺,也不会在丙等的弟子中选拔只有甲乙等级的排名才会记录在档案,作为你们的目标。” 众弟子收敛了嘻嘻哈哈的模样,正襟危坐。伯无霜环视着他们,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我宣布,升级挑战现在开始哪位乙等弟子,愿上前比斗” 远处齐刷刷站起了近百人,伯无霜满意地点点头,道:“王晟,玉清灵,你们先来试试。” 激烈的比斗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伯无霜负责判定胜负,并确保弟子们的安全;宁然化身掌灯人,在夜晚降临的时候于空中挂起一轮明亮的小太阳。 正心鉴和玄冥一个负责治疗伤患,一个负责恢复能量,就只有天无常无事可做,要么巡逻观赛台,要么帮助文官们整理资料。 在顺利从乙等的修士中排出百余人的位置后,排名前三十二的修士顺利进入甲等,名正言顺地享受着胜利的快感。伯无霜为了前十八的甲等修士不被人诟病,准备进行最后一项比斗。 “明日正午,你们依旧在此处集合。这次的大考是我们霜月教派的第一次大考,所以十分简单,但在接下来的修炼中,希望你们能够认真修行,不要辜负自己的等级。除去每个月的排名,以后的大考规则将会作出彻底的改动,不光调整为每半年一次,奖励也会变得更加丰厚。” 他不仅要考考这些伯选之子,还要考自己对冰之力的理解和眼界。在宣布弟子们回去休息之后,伯无霜连夜造出了数个凌天客模样的强大冰人,准备利用它们进行天亮后的表演赛。 玄冥望着冰人,又望着一脸坏笑的伯无霜,他无奈地说道:“伯无霜大人,还是您会玩儿。” 伯无霜四人经常过着不眠不休的生活,他们也早已习惯。毕竟今年发生了无数的惊天事件,让四人经常跑东跑西,忙得不可开交。 要是放在以前,伯无霜就算花费十年的实践,也不会在山海大陆上留下如此多的轨迹。 在宁然的提议下,他们熬夜在四人府邸中进行愉快的烹饪活动,以此消磨无聊的夜晚时光。在给宁然洗菜的时候,伯无霜终于提出了他们每个人都想提出的问题。 “我们的府邸应该叫什么名字总不能老是保持无名无姓的状态吧。”伯无霜将洗好的菜稳稳放到天无常的案板上,欣赏他利落的切菜手法。 “那这样好了,我们一人起一个名字,看谁的好就选谁。”正心鉴抱来伯无霜冻在小仓库中的鲜肉,放在堆着杂乱调料瓦罐的桌上。 “那就叫,豪宅。” 正在炒菜的宁然横插一嘴,令众人长吁短叹。伯无霜解开鲜肉的冰冻,打趣地说道:“你那四星区是怎么想出来的,怎么到自己头上,起名就烂的像坨烂泥” 直到他们品尝劳动成果的时候,才从七嘴八舌的起名活动中挑选出了天无常的方案,而他们的府邸终于有了新的名字。 蜃园。 第一百零三章 恐怖的际遇 尸疫灾的四位造物并没有在离开主人后去浮岛找点乐子,在骨魔的带领下,他们躲在浮岛外围的深坑中,准备悠闲观战。 严格来说,这几位变异的蜥行族人都已经变为了死尸,只不过在尸疫灾的力量控制下,灵魂暂时囚禁在肉体中,维持着凡间的活动。 好处之一就是不用再进食c不用再呼吸,他们耐心地在浮岛西南处蹲点,终于等来了巨大的尸疫灾。而在他们的眼中,主人像是一条疯狗般在浮岛外四处冲撞,毫无战斗美感。 “骨魔,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后土也想和人族战斗,那是他天生烙印在灵魂中的使命。尤其是在被赋予了强大的土之力后,他居然还在做着刨坑的活儿。 弱水则慵懒地趴在后土的甲片上,用尾巴反复拍打他厚实的背部:“对啊头儿,如果主人发现我们几个一直在这里偷懒,也说不过去。” 在沉思片刻后,骨魔决定带着小弟们前往浮岛支援。但这几个人就连浮岛的边都没沾,呆呆地站在边界处欣赏满地燃烧的火焰。 黑焰拼命告诉他们浮岛火修的恐怖之处,以及那守护浮岛的半神之威,导致四人一直站在被尸疫灾撞到破碎的浮岛土地外,无事可做。 结果尸疫灾越战越勇,他几乎横跨了浮岛的西区,直直撞向南区。但最终他还是迎来了浮岛的第一战力族长,他们一大一小斗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为了防止尸疫灾进行更多的破坏,族长必须将其打出浮岛的范围,为此他用出了毕生所学。 尸疫灾一心想要冲到浮岛人群中最为密集的南区,吞下更多的肉体和灵魂。但他自然是被族长打了出来,而且打在了他的痛处。 骨魔带着小弟们踏入浮岛范围,在拨弄地表的裂缝中那些和他们一样的怪物时,就看到远处巨大的主人像夹着尾巴的狗一样,向西逃跑。 “快装装样子”骨魔怪叫着裂开锋利的骨刺,殴打地面上的人族遗骸,其余三位也不甘示弱,纷纷展现了自己独特的一面,迎接主人的到来。 “蠢货,跑”尸疫灾的怪异骨骼脑袋中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他连喷几道黑气,将这些愚蠢的造物掀飞。 生前为飞翼族的黑烟急忙抓住落下的骨魔飞到侧面,以免他被主人碾碎,甲族的后土则叼着弱水飞速遁地,一同向西而行。 身后火光不断,凶悍的族长使出全力,痛击尸疫灾这个庞大的移动靶子。黑雾和死亡的气息畏惧他那站在人族顶点的火焰,所以尸疫灾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待他逃出去之后,再找个新的法子进攻浮岛。 而他们这一撤,就直接撤到了天锁关的环形废墟之中。骨魔等人在宽阔的墙头站了一排,等候尸疫灾从他的出生地中再次钻出。 尸疫灾的实力确实强大,放在山海大陆这片遍地生灵的大地上,足以担得起半神名号。但他天生没有可以用来思考的大脑,甚至一定要攻打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浮岛。 他没有想过,就算他再怎么改变形态,都无济于事。 尸疫灾第二次变成了一团由碎骨凝聚的巨大骨球,翻滚着冲向浮岛;第三次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骨蛇,想从地下钻入;第四次则变成了类似骨鸟的状态,打算飞过钟黎捷的结界。 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自己的伟大念想。 “你说主人能成功吗”弱水已经不想再陪着主人往东边跑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下,就算尸疫灾不嫌麻烦,他们也觉得麻烦。 况且别的半神骨子里都透着那么的威严。单单拿伏陵来说,一副站在山头唯我独尊的模样,接受万人敬仰和膜拜,那无与伦比的傲慢深入骨髓。就只有他们的主人像个憨蛋,不断试着挑战浮岛半神的权威。 黑焰也去过浮岛的结界处观摩,他身体里流淌的虽然是变异的火之力,但也明显看出了钟黎捷的强大实力。就连这火焰结界,都是针对他们这些死亡生物所设置的,黑焰暗道自己的主人输得不冤。 体内有无数怨灵的尸疫灾终于在混乱中彻底放弃了挣扎,他反思了自己的问题,将体内全部的力量释放在这天地间。于原蜥行族领地最北到原兽族领地最南,在其中铺设了百万道骨柱,将全部的黑雾灌溉在其中,变成了滔天的黑雾屏障。 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无法顺利通过,黑雾通过扎根在地下的骨柱顺利侵入地下,直达地脉之上。而地底的灼热地脉,在这片山海大陆上,也就只有伏陵和钟黎捷这两位火焰半神能够进入。 无论是风修联手吹动狂风,想要将黑雾吹出一片空洞,还是土修遁入地下想要闯过黑雾,他们都无法做到。黑雾两侧的修士们都作出了尝试,但就算能够进入黑雾,也会迷失在这片 黑暗的死亡领域。 此刻的尸疫灾就仅剩一个人族的头骨,带着黑雾飘荡在空中。他带领着骨魔等人前往充满生气的星垂关,他感受到了无数的生灵正在等待他的降临。尸疫灾要在那片被无知兽族占领的城市中恢复元气,重回他的巅峰。 而星垂关正是兽神占领的地盘,也是他最后的粮仓。山海大陆现存的生灵们围成了一片铁桶,只要靠近特定的范围,无论兽神走到何方,都会被瞬间标记,无法抹除。 就算是半神的实力,一旦所有的生灵联合反抗,也终究会将他消耗到油尽灯枯的状态,再次陷入沉睡。更何况在兽神吃光了剩下的兽族之后,才发现东边来了一位新的冰之半神,令他不禁有些忌惮。 他只能回到星垂关,先省吃俭用过一段时间再说。 令兽神狂躁的是,他还没有回到自己的新领地,天空中就降下了一片黑雾,显然是有人想要将星垂关据为己有。 人形态的兽神怒吼着四足着地,身体也如同河豚般不规则地臌胀。原本只高出矮小灌木的他越变越大,脑袋也破开了森林的顶端,化身成一匹带着四枚重瞳的巨狼。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边的那道帷幕,以极快的速度一头扎了进去。邪神尸疫灾的雾气在他的身上不断侵蚀,疯狂消耗着血肉生物的生命力。 但兽神并不畏惧,他的体表不断再生,抵御来自死亡的威胁。他赤红的双眼也在黑雾中散发出令人生畏的光芒,大地因他而震动,像是在应和他体内的狂怒般,轰响声不绝于耳。 尸疫灾已经在小范围内吞没了星垂关外的人族,体型也在逐渐恢复,慢慢生出了四肢。待在星垂关的兽族数量也不少,于是他综合了三个种族各自的特点,变成了兽身人面c四爪和尾巴却属于蜥行族的骷髅怪物。 跟随主人的骨魔看呆了,他小声对黑焰说道:“主人变得一次比一次丑,我可以自杀吗。” 随着尸疫灾向着南部吐出更多的黑雾球体,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充斥着两个种族的嚎哭和痛苦声,而这正是他喜爱的独特音乐。 就在尸疫灾享受这一切时,南部的黑雾中斜着破开一道裂口,从中飞出了兽神的巨大身影。后者一眼就锁定了远处的巨大亡灵生物,咆哮着扑了过去。 “滚开” 他所说的语言就只有狐族能够听得懂,骨魔等人耳边听得这句雷霆滚动般的咆哮声,就看见巨狼兽神瞬间撞倒了陶醉中的主人,将大片的区域碾碎,掀起了漫天的尘土。 尸疫灾的兴致被硬生生打断,他也立刻变得暴怒起来,体内的怨魂们受到了剧烈的刺激,一同发出了渗人的哀嚎声。活着的生灵们听到这诡异的声音,他们的孔窍中顿时流淌出鲜血,灵魂也被瞬间抽空,全部飞进了尸疫灾的身体。 “你是,什么” 因为尸疫灾是蜥行族人献祭成的后天邪神,又吸收了大量的蜥行族人,所以他讲出的话也都是蜥行族的特定语言。他们互相都听不懂对方的话,完全失去了商讨的机会。 半神间很少相互战斗,除非在迫不得已的时刻。就算成为了半神,他们也会死亡,也会因灵魂的破坏而变成魔物,所以大多数的半神都会综合考虑双方的力量,首先进行谈话再开战。 轰 此刻的星垂关完全变成了他们的比斗台,天地间充斥着浓郁的死亡的气息。两位半神怪物释放出的威压将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灵轰至昏迷,只有一些实力非凡的修士们顶住了他们狂风骤雨般的力量,四散而逃。 可他们唯一的去路,就只有大陆之外的其他陆地。然而在一天后,部分修士刚飞出了山海大陆的海域,就被其他不知名水神饲养的水怪吞噬。 兽神顶住黑雾对他的侵蚀,血肉模糊地撕咬着尸疫灾的骨架。若是单论骨头的硬度,后者凝聚出的骨架明显会更加坚硬,但无奈兽神的力量极大,竟生生将其咬断。 尸疫灾憎恨中将骨爪狠狠刺进兽神的胸腔,在其中灌注了大量的黑雾。他愈发想要将兽神的身体占为己有,也使出了独特的咒术力量。一些黑雾慢慢凝实成巨大的黑色棱锥钉刺,将兽神的四肢狠狠钉在地面。 兽神的伤患处也在发生剧烈的变化,它们长出了章鱼般的触手c蜘蛛状的节肢,竟将咒术化作的钉刺击碎。他的背上也生出三对奇怪的羽翼,在挥动下将尸疫灾带离地面。 尸疫灾无法强制固定住兽神,兽神也无法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两位半神怪物似乎天生就相生相克,尸疫灾的力量能够腐蚀血肉,而兽神的再生也仿佛无穷无尽。 在他们三天三夜的对拼之后,就只能使用灵魂领域的力量一较高下了。 尸疫灾对此极不情愿,究其原因还是他在进攻浮岛时,被钟黎捷结界中的灵魂之火灼伤。本就被火焰克制的他伤及属于自己的新生灵魂,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 他那人族骷髅的眼 眶中飞出了无数的怨灵,它们保持着人形,相互纠缠着钻入兽神的脑袋,企图以此破坏兽神的灵魂,再将他的肉体吞没。 任何半神都会有灵魂。 拿钟黎捷来说,他的灵魂就和自己的外貌一模一样,是一匹带着火焰的骏马。尚未凝结成形的尸疫灾体内的灵魂则无形无相,所以他可以暂时将生灵的灵魂据为己用,也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模样。 而兽神的灵魂却只有一个巨大的四眼狼首,就如同他的神殿一般。在那些怨灵刚钻入他脑袋的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狼首灵魂全部吞噬,一如他的本体。 如果用人族的词汇来形容兽神,那就是无尽的贪婪。 第一百零四章 伯无霜的指导 但是兽神最终还是离开了星垂关,他只喜欢在生灵活着的时候,将他们撕碎吞噬,而不是勉强吃下那些腐烂的遗骸。 那是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回忆。自此之后,兽神再也没有碰过腐尸。 他快速穿过黑雾的帷幕,在兽族森林中徘徊。望着东方升起的那一轮明月,兽神发出了凄厉的狼嚎,他需要补充新鲜的血肉,就只能朝着东方人族的领域进攻。 兽神的红色重瞳愈发明亮,他锁定了霜月关的方向,准备在那里杀出一条血路。 霜月关内的教派中,伯无霜正在新建的大小冰室间穿梭游走,指点弟子们修炼。他们有的在练习肉身抵抗冰寒的法门,有的在练习凝结冰霜的法门,每个人没有丝毫偷懒的念头。 山海大陆老牌冰修伯无霜的眼中充满了欣慰,四个等级的弟子们因为大考变得更加积极,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甲等的弟子们也履行了义务,在丙丁等级的弟子中耐心传道。 午休后,伯无霜将甲等的弟子们全部叫到了玄冥神庙中,恭敬地参拜了冰霜四神的雕像。他慢慢走下台阶,看着面前跪倒在地虔诚祈祷的弟子们说道。 “都起来吧,今天为师要传授你们新的术法和实战技巧,希望你们能认真修行,将它们融会贯通。”随即伯无霜看向一位年轻修士,正是四人比斗那日c与身边少女窃窃私语的少年。 “玉清灵,专心一些。不要以为你现在可以完美吸收几枚三品冰魄丹,就可以随意开小差。”伯无霜虽然对玉清灵严格无比,但还是打心底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子,也在私下将其称为爱徒。 “弟子遵命。”玉清灵立刻俯身施礼,轻快地跳到师兄师姐之间。甲等的修士们尚未通过比斗分出座次,所以按他们的年龄分出长幼关系。 玉清灵的年纪最小,自然变成了众人宠爱的小师弟。 在那一日的表演赛后,甲等的修士们都使出了各自擅长的战斗方式,为剩下的三千师弟们展现出他们的实力。而玉清灵甚至现学现卖,将伯无霜对战宁然时使用的一套手法完美复刻,虽然威力相差甚远,但伯无霜还是看到了他身上的无穷潜能。 他带着五十位甲等弟子,来到了神庙后玄冥修建出的冰霜塔楼,为第一代的甲等们打开它的封印。 塔楼外种植了许多的耐寒植物,由于它的强大寒气无法像凌天客的神殿那样收敛,所以玄冥就只能任其外泄。在塔外,冰霜甚至覆盖了整片地域,将这里变成一片永冬的园林。 “师父,这里是”年纪最长的修士长丰已经到了五十岁的年纪,在甲等弟子中显得有些突兀。伯无霜欣赏他谦卑的为人处世,再加上他的实力也不弱于那些天才弟子,便任命他做了大师兄,也负责帮他管理存放基础功法的新建书库。 商角羽给伯无霜的古籍虽只有一本,但其中海量的文字若是要完全整理出来,还是得花费大量的工夫。伯无霜和文官们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将其中的半数信息归纳出来,塞满了三面墙。 至于后面的秘术,伯无霜就只能在用到的时候,再亲自拉着文官整理了。 他们面前的这座塔楼名为霜月琉璃塔,塔身共有九层,除了层层屋檐上用的都是玉石的瓦片之外,通体由坚冰筑成。其内外挂着一百零八盏冰灯,每一盏灯中都安稳放着宁然向钟黎捷借来的永明火,在夜晚降临时,显得格外绚丽。 屋檐的尖角处还挂着连串的冰之风铃,它们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令人清心的叮当碰撞声。其中每一层都充斥着大量的寒气和冰怪,越往上层去,寒气就越为恐怖,甚至伯无霜也只能勉强在第七层中战斗两个时辰,不敢多做停留。 “这是玄冥神建造的霜月琉璃塔,都进来吧。” 伯无霜轻轻推开两扇雕花的冰门,率先踏入此地。第一层的大厅无比空旷,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诸多符文和雕像,向外散发着冰霜的力量。 弟子们惊叹无比,并非因为墙上的符文,而是大厅中静立的那些冰怪。它们的实力十分强大,令一些优秀的弟子们跃跃欲试。 伯无霜明白他们的想法,他造出了当天比斗用的冰人,让它站到那几个弟子面前。弟子们不解地望着伯无霜,后者笑道:“进攻。” 其中一位弟子立刻释放出体内的力量,在十招内击败了冰人,也得到了众人的赞叹。伯无霜将冰人修复,让它走到大厅的冰怪面前,被对方一记重拳秒杀。 “还想打这几个冰怪吗”伯无霜环视着五十位弟子,缓缓问道。 “想”玉清灵站了出来。 即使在伯无霜的心中,五十位弟子一起殴打都不一定能拿下一个冰怪,玉清灵也丝毫没有畏 惧。因为在伯无霜解救玉亭关的当天,他就在东区的高大土墙内目睹了师父的壮举。 是师父给他的信心。 无论是将蛇怪勾引到城外战斗,还是让鹰怪被迫参战,甚至最后让猪怪都听从他的号令,将他们这些普通的人族从地狱中拯救回来,其中的每一件事都让玉清灵无比崇拜。 更何况师父为他们建造了新的家园,让他们这些人能够踏上修炼之途,伯无霜就是他心中崇拜的神,地位也远超玄冥。所以他不能畏惧这些怪物,他必须证明给师父看,自己究竟有多么无畏。 伯无霜早就预料到他会站出来,便轻轻叹了口气,让玉清灵上前。 “记住,不要太逞强。” 玉清灵颔首站在圆圈内,伯无霜的风将其中的一头冰怪挪至他的面前,道:“开始吧。” 这些冰怪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动作并没有人族灵活。正是吃定了这一点,玉清灵才敢第一个站出来比斗,才更为自信。 但事实出乎他们的意料,冰怪逐渐适应了玉清灵的战斗模式,慢慢能够格挡住他那几个具有破坏力的招式,动作也逐渐变得越来越灵活。 被削掉半边脑袋的冰怪重重将手臂砸下,玉清灵终于耐不住性子,怒喝着与它贴身战斗。 “啊” 玉清灵不想辜负众人的期望,尤其是他的师父伯无霜。他的手臂上则凝结出一枚冰甲,顽强地抗住了冰怪下砸的凶悍力道。 在令人心惊胆战的碰撞声响下,玉清灵左手凝结出一枚冰矛,打算趁机刺穿冰怪的躯体,直指对方的冰之核心。 只要将其击破,就能取得胜利。 但冰怪瞬间抓住了他的左臂,张开带着冰牙的巨口咬向玉清灵。本想插手的伯无霜忍耐住他的念头,他看到了玉清灵的下一招,不忍破坏弟子的战斗体验。 冰矛并没有穿过冰怪的躯体,而是顺势变作一把冰伞,凭借体内全部的霜冻力量防住了冰怪的尖牙攻势。眼看冰伞即将被冰怪沉稳的力道破开,玉清灵再度暴喝,竟吸收了冰怪的力量并施加在伞面,使冰层变得更加凝实。 “好”师兄师姐们纷纷为他鼓掌喝彩,也为这个小师弟捏了一把汗。如果放他们随意一个人在这样的未知环境下战斗,恐怕早就会败得一塌糊涂。 但他们的喝彩并未给小师弟带来什么鼓励,反而在他力量衰竭的情况下,增大了他心中的压力。玉清灵体内的力量慢慢耗尽,随着冰伞的碎裂,他无助地望着比他高了半边身体的冰怪,瞪大了双眼。 伯无霜终于在此刻出手,一击将冰怪从身后撞碎。在冰渣四溅的时刻,他操控了它们聚拢在玉清灵面前,为玉清灵挡下了冰怪的碎冰冲击。 挥手间将碎片们送回原处,伯无霜将冰怪修复完整后踱步走向玉清灵。众弟子也变得鸦雀无声,他们感受到大厅内的沉重气氛,等待师父降怒。 伯无霜轻轻将玉清灵扶了起来,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啜泣的小师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灰心,你做的很棒。” 他望着一旁观战的众弟子,示意他们坐下。在玉清灵回归弟子队列之后,身旁的师兄也在悄悄安慰他,做些关怀的小动作,直到伯无霜清清嗓子,示意他们坐好。 “我先不告诉你们关于战斗的大道理,先给你们讲个故事,这也是属于我的故事。”伯无霜盘坐在众人面前,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娓娓道来。 “我是山海城的三皇子,也曾和伏陵的人形化身在山脉之巅战斗。那时的我,吞下了足足两枚冰魄珠,那是我的师父制造出的半神级宝物,如果你们也能做到,你们将会变得如何” “回师父,我一定会膨胀。”一位弟子诚恳说道。 伯无霜笑着点头:“所以我变得无比膨胀,甚至想要将危害山海城的山神伏陵击杀。” “当时,我和你们的师叔们都在。我们刚刚经历过岩斗峡谷的惨剧和壮举,凭借数千修士的力量,硬是将伏陵手下的第一员大将斩杀。在这种无所畏惧的念头下,我不顾二皇子的警告,硬是和伏陵打在一处。” 玉清灵抹了抹泪花,正襟危坐。曾经只是凡人的他怎么会想到,师父会经历如此多的惊天大事。 “结果不用多想,在伏陵眼中,我们几个依旧是普通的凡人,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只是碍于宁然的面子,他并没有对我们痛下杀手。但年轻气盛的我并没有选择放弃,所以我彻底失去了二哥,二皇子。” 伯无霜平静地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人。世人都知道山海城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交好,就连面前的弟子们在凡人时期都有所耳闻。 这些痛失亲人的修士们更能理解他每句话中蕴藏的深刻情感。 “当你的实力远远落后于他人时,一昧的高声呼喊没有任何价值。如果此刻的我换做是玉清灵,我一定会在撑不住的时候选择叫停。” “我不想逃跑。”玉清灵倔强地望着师父,不断眨眼中忍住心底的委屈。 “这并不是逃跑,而是能以此为目标,在日后迫使自己变得更强的动力。你们可能会问,在山海城的大撤退中,那些军士为何没有选择逃离战场,因为那是他们的使命,那是战士的荣耀和无奈的牺牲。” 保家卫国,几乎是每一位人族的梦想,山海大陆上的三个大种族时常发生战乱,这一思想深入人心。但可惜在他们的世界中,也很少会有凡人组成的军队守护大关,毕竟当他们弯弓射箭的时候,侵略的怪物们就已经能够轻易击杀大片人族。 “你们在冰修的路上刚刚迈开腿,所以不要想着牺牲和逞强。在灾难降临时,我只希望你们可以尽可能地保护凡人,保护你们的家人。能有拼尽全力的心是好事,但你们要认清现实,不要像我一样在失去后才幡然醒悟。” 有的弟子们微微转动脑袋,互相对视着。玉清灵也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记住,冰修也要修炼内心,要心如止水。” 伯无霜夸了玉清灵在战前的试探,和他战斗中的变招,为这些甲等弟子总结其中的优缺点。在众人加倍认真的眼神下,他也开始了新招式攻防的指导。 第一百零五章 霜月关外的交战 山海大陆迎来了漫长的冬季,天空中也飘起了久违的初雪。大地变得一片银白,唯独霜月教派的上空仿佛有一道屏障,将飞雪隔绝。 而蜃园中,正在休息的伯无霜被一阵急促的哨声唤醒。他立刻穿好衣裳,将宁然三人带向他们和探子碰头的地方。 探子们连夜从兽族那里接收到了兽神向东潜行的消息,仅仅花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这远距离的信息传达到位。按照兽族紧锣密鼓的分析推断,兽神的行动轨迹必定是要横穿兽族森林,直接朝着霜月关而来。 四星区和相同时间收到消息的绳缚关一同进入战备状态,前者将毫无战力的普通人族全部藏了起来,派出了城内隐藏的所有强者一同守卫城墙。后者则在此之前和钟黎捷约定,将普通的族人送至东区森林边缘,剩下的兽族修士们按照妒枯精心安排训练的阵法,守卫四星区。 而伯无霜在建造霜月关的时候,也借鉴了绳缚关那优秀的地道设施,在各区域分散建造了大量深入地下的躲藏空间,在其中也备上了水源和干粮。其外围则填满了坚冰,在危险来临之时,暂时由山海关派来的土修进行保护。 霜月关的冰修们才刚刚踏上冰之力的修行,还没有稳固冰墙c保护霜月关子民的实力。所有伯无霜将三千多弟子派往各个区域进行放哨的工作,顺便维持人族秩序。 在五十位甲等弟子的带领下,弟子们有条不紊地分配相应的岗位,完成师父派出的第一次任务。 如兽族眼线的消息所示,气势汹汹的兽神穿过了兽族森林的边缘地带,于皎洁的月光下向着霜月关冲来。他的体型并没有维持原先的大小,刚和尸疫灾战斗后的兽神在实力上也弱了三成。 他必须节省一些不必要的消耗,以免成为人族修士们的移动靶子。兽神顺利踏上了霜月关郊外的大道,驰骋在这条由玉亭关大撤退留下的道路之上。 而在这重要的守城关头,玄冥却无法顺利行动,他正在冰墙中排出体内由伏陵造成的火毒更要命的是,他所需的时间还是未知之数。 伯无霜并没有为此感到焦虑,他甚至决定玩一出空城计,用来威慑兽神。半神级别的存在,大都能在特定范围内相互感应到对方散发的能量,伯无霜要利用霜月关中的玄冥作为最后的筹码,和兽神赌上一把。 更何况玄冥曾和伯无霜四人说过,现在他们的力量足以匹敌一位新生的半神。只要相互配合好,打败兽神应该不成问题。伯无霜等人立刻动身前往西方的郊野,商议着他们的战斗方案。 “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半神了,但我们四人也不再是当初面对伏陵时的弱者。我们的实力变得更强,对战的技巧和心态也远超过去的自己。”伯无霜不再抵触那一次的伤痛,他坚定地看着火光下微微点头的三人,提出了他的第一个想法。 “而兽神的再生能力即便很强,但他依旧是血肉组成的生命,和那个耐打的石头伏陵不同,我们将会有更多的机会获胜。不过按照我现在的实力,想要将其完全冰封还远远不够,所以必须有人配合我,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伯无霜侧首望向正心鉴的方向,道:“所以我提议正心鉴隐藏在兽神路线附近的树丛,替代我在暗中控制住他的四肢。在你的植物破土而出后,天无常负责将他的肢体精准地切断,无论兽神会再生出多少的肢体,必须削减他的行动能力。” “我有疑问。”正心鉴立刻举手,他严肃地和伯无霜对视。“如果天无常出手的速度跟不上兽神的再生,或者他像当时攻击宁然那样瞬间长出八条腿呢” “在天无常切断的瞬间,我负责在其重生前冻住那些伤口,操控寒气侵入兽神体内。就算他的全身都能长出腿,也应该不成问题。冻住他的全身,我算是痴人说梦,但在局部产生霜冻效果,我有绝对的自信。” 伯无霜微笑着望向北方:“我可是极寒冰域的未来。” “我也有疑问,所以我负责干嘛负责给你们的讨论写笔记吗。”宁然也举起右手,他那带着疑问的眼睛在火球下忽闪忽闪,对伯无霜进行无声的拷问。 “兽神到来之际,我们头顶的太阳应该还没有升起。所以你负责照明,以及肆无忌惮地发动进攻,兽神畏惧火焰,你就要创造出令他胆寒的火焰。” “根据情报来看,兽神在初次穿过黑雾后,应该向从浮岛撤退的邪神发起了挑战。那么按照他的杀戮欲望,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星垂关的。” “所以兽神多半被邪神击败,带着伤患一路向东。我可以保证,这场开局我们就有小小的优势。我们要做的是不断影响他的精神,将其彻底压垮,在正心鉴偷袭的同时,也可以使用瞳术对其试探一番,切记 不要太过深入。” “我的任务这么夸张吗压力一下子变得好大。”正心鉴被同时安排了暗杀和冲锋的任务,那可是这场战斗的重中之重。一旦自己失手,说不定脑袋都会被兽神瞬间啃掉。 “别怕,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兽神一直维持着最小的形态奔跑,大概率是因为他要节省体内的能量便于战斗。如果他很自信的话,应该会直接用巨大的体型冲向霜月关,率先造成我们的恐慌。” 伯无霜拍了拍正心鉴的肩膀,给他一些鼓励。 “这场战斗比的是气势,所以我们四人不能流露出任何的胆怯,以免他心生疑虑,留有危险的后手。只要我们在气势上能够压制住他,再算上我们背后的玄冥,将他赶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放心吧种菜的,我可舍不得你死。如果兽神敢碰你一根手指头,我就直接掏出最强的一击给他脑袋上来一下。”宁然笑着说道,用诙谐的语气安抚空气中紧张的氛围。 “有多强”正心鉴撇了撇嘴,一拳捶在宁然胸口。“你可别把这场战斗当做过家家,保护好我,懂了吗” 宁然正色环视着三人,道:“如果在没有玄冥的保护下,就算你们三人一起出手,我也能一击毁掉半个霜月关。” “行,那我和天无常主要负责吸引兽神的目光,破坏全部交给你。” 伯无霜三人绝对相信宁然的话,他们又商讨了几手相互应急的配合招式,和兽神可能暗藏的秘术,便各自分散开来。正心鉴率先出动,在附近的林中布下大量的陷阱。 天无常悬在正中的道路上,剑刃表层映照出他的幻影,杀气源源不断向外溢出。他借助正心鉴左眼瞳术的强化,视力和听力也变得更强,便于他更为精准地做出判断。 毕竟在这个时候,想要练习心眼的技巧,无疑是送死。 伯无霜和宁然则一左一右分散而立,他们站在霜月关城墙的两个拐角,严阵以待。 在他们眼前的明月未曾落下天边的时候,远处的林中却惊起了无数的飞鸟,那些朦胧的黑影从阴翳中不规则地飞散。即使不用木修的监视手段,他们三人也能看到兽神那忽隐忽现的c奔向此处的瘦小身影。 “大风”伯无霜的呼号声通过风的流动传遍了整片霜月关,修士们各司其职,做好了兽神冲进大关的准备。 宁然口中也呼喊着大风,于身前飞出了一连串的火球,它们像是排着队般迅速飞到了前方的森林中,从离他最近的火球中钻出了一只小小火乌。 “呼,呼。” 随着扇动火焰翅膀飞翔的同时,它迅速钻入一枚又一枚的火球中,在吸收其能量后也变得越来越大c越来越明亮。 “三足乌” 火乌的双爪间钻出了第三只火爪,巨大的火乌在空中翻转间围成了完美的球体,于体表升起了熊熊的烈火。它散发的明亮瞬间照亮了森林中的每一个角落,在宁然的操控下高高挂在天空之上。 远处的兽神愣住了片刻,他瞬间感受到了火焰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并非是凡人能够展现出的,他的心中升起了从远古时期就伴随着他的一丝畏惧,令他停顿在原地。 但兽神立刻咬断了左前足一口吞下,以此恢复理智。 当他的左腿再生之后,兽神再次踏上了前进的道路。还有不到万丈的距离,兽神就能冲到霜月关下,无论付出何等的代价,他都要吃到一口新鲜的肉。 宁c伯c天三人已经朝着西边飞来,他们打起了十二分的谨慎,共同迎击他们生命中第二个对战的半神。据玉亭关幸存的人族所说,这个兽神能化出许多奇怪的姿态,攻击手段也千变万化,更为重要的是,对方能够喷出令人昏迷的气体。 正心鉴将他的身体藏进了掏空的树干,完全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他又借助伯无霜的力量遮盖住体内的热量。在兽神的必经之路上,他已经准备好给对方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兽神望着空中向他飞来的三个人影,牙齿也变得更长更尖利。他认出了那个放火的小子,正是那日在袭击浮岛落荒而逃之后,遇到的麻烦鬼。 “死”兽神的体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暴涨,他的头颅率先膨胀,露出了令人胆寒的凌乱獠牙。他的后腿则猛地用力,准备扑向空中的宁然。 在他即将跃起的同时,前方的一棵枯树碎裂,正心鉴破开树干的瞬间化作三眼狼人的姿态,合掌飞出。 “盘虬卧龙” 四周的大地中伸出无数交错的粗壮数根,紧紧扯住了兽神的后腿。后者被自己的速度和数根的怪力牵制,瞬间砸倒在地面。树根中也混入了大量的藤蔓,它们迅速缠住了兽神的躯体,将其牢牢固定在大地之上。 “啊啊” 森林的树梢上飞出了几百只黑白的渡鸦能量,它们盘旋在兽神头顶,伺机行事。 此刻的正心鉴 变得更加不像人族,他额头竖瞳中的光芒黑白分明,左眼湛蓝如冰的同时,右眼却血红无比。在三枚瞳孔的合力运作下,正心鉴迅速跳离了此处,源源不断的藤蔓盖住了崩断的数根,死死压制住兽神。 他感应到了兽神体内那非同寻常的磅礴力量,顿时放弃了释放瞳术的念头。见正心鉴快速向反方向撤离,空中的三人立刻分散开来,准备下一步的围猎行动。 成败,在此一举。 第一百零六章 围猎兽神 兽神在正心鉴从树干中暴起的瞬间,就察觉到了那隐藏了气息的蝼蚁。只不过他正在维持增长的体型,在尚未及时做出调整的时候被树根死死缠住。 正心鉴在布置陷阱的同时,提前操控了这片森林的树木,将它们的树根深埋大地,组成了大片相互联结的结实巨网。兽神的力气再怎么大,他也无法在三息内将它们瞬间挣断。 所谓以柔克刚。 而无法及时摆脱这天罗地网的后果就是,树根和藤蔓会变得原来越多,它们甚至刺破了兽神结实的表皮,与他的血脉相连。 这片森林开始缓慢地吸收着兽神体内的能量,一时间此处的树木变得愈发高大,树根也愈发粗壮。它们奋力生长,竟超过了原先大小的十倍。 兽神被完全掩埋在这些参天巨树之下,无法动弹。 天无常俯身落下连串的剑刃,重重砍向兽神的四肢,后者则立刻将体型缩小,以此来躲开他的锋利剑气。 扎根在兽神身上的植物们扑了个空,向着瞬间凹陷的空洞砸去。但依附在树干上的藤蔓依旧不屈不挠地将倒下的树木和兽神掩埋,牢牢将其卡在植物编织的巨网中。 一时间,地表和地下的树根藤蔓相互纠缠,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牢笼。正心鉴并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在他的催动下,如铁般坚硬的尖锐树叉刺穿了兽神的皮肤,将他的身体固定在其中。而千百根剧毒藤蔓如蛇般扭动,它们钻入树根藤蔓的缝隙中,向兽神的孔窍和伤患处注射毒物。 如果能依此削弱兽神的能力,这一招也十分值得。但正心鉴并没有想到,兽神除了无限再生的力量,还能免疫一切毒素,进入他体内的剧毒将会被彻底分解并保存在体内,为兽神所用。 红光从束缚兽神的缝隙中传出,根根藤蔓和树根瞬间紧绷到极限,兽神不顾伤口撕裂的痛楚,他的体型即将再度暴涨,彻底挤破这个囚笼。 对于兽神来说,他所受到的痛苦和折磨,就是属于他的修行。 “我的痛苦藏于深渊之下,堕于万物之中”兽神的怒吼响彻天地,狂暴的气息撕裂了大部分的植物根须,他的狼爪猛地从裂隙中伸出,拼命探出脑袋。 而他脱困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本体中分出一个血肉假身,真身则潜入巨树和藤蔓的缝隙,向东前行。 “正心鉴上来” 伴随着地下吹出的狂风,天无常的数片剑刃稳稳接住了在气流中升起的正心鉴,将他带到伯无霜的面前。 空中的宁然用双掌摆出了奇特的造型,其中蕴含着一枚充斥着爆炸力量的火球,他瞄准森林中闪动的怪物,半天才从嘴边挤出一句话。 “那个是假的兽神的本体在东方” 正心鉴的渡鸦们划过树林间的空隙,找到了那具分身。他右手虚握,将被重新困在笼中的兽神捏碎。若不是宁然及时发现,差点酿成大祸。 “在那里” 飞翔穿梭在树林间的宁然向后指去,空中跟随他移动的三足乌立刻分出一道火焰,笔直地打向他指点出的方位。巨大的爆炸声将缩小的兽神从泥土和植被中炸了出来,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睛和毛发变得更加赤红。 “跟上别让他浑水摸鱼跑了宁然,你负责监视他的能量;正心鉴,用你的鸦瞳标记”伯无霜的双手托起远处连绵的冰墙,挡住了飞速移动的兽神。 寒气竟让兽神的肢体变得略微有些僵硬,兽神一头撞破了厚重的冰墙,铁了心要冲向霜月关。即便此时他的能量又被正心鉴消磨了两成,行动也因寒冰而受阻。 他变成了人形的模样,挥舞着八只手臂,将面前出现的寒冰怪物们击碎。兽神又顶住了无数云c水c冰c风c雪兽的围攻,任凭寒气在体内肆意流动。 兽神对这些人族的憎恨,足以融化坚冰。 宁然从天上降下了火雨,如线般穿透大地。看似一触即断的火线中蕴藏着恐怖的灼烧热量,将兽神的肉身割裂。 在冰与火交替的痛苦之下,兽神顺利被逼回了霜月关西边的森林。正心鉴的黑白渡鸦也在此时合而为一隐去了身形,它们纷纷钻入了兽神粗糙的表皮,扎根于其中。 兽神的外形在众人眼中显现,渡鸦的标机也在他们瞳孔中闪闪发亮。 那些人族仿佛是天神下凡,若是一对一,兽神倒是有足够的自信将对方吞入腹中,成为养料。但他们四人打在一处,竟轻易将他压制。 此刻无关体型大小,兽神必须先逃出这片猎场。 慌忙逃窜的兽神在脑海中思考着对策,就在他即将逃进巨大森林的时候,他的眼前则闪过一道平滑的剑光,将他 的下半身齐齐斩断。 剑光印刻在巨树上,将这三十个人合抱粗细的树干一同斩断。 天无常在三人追踪的时候,就提前飞到了西边森林埋伏,他借助鸦瞳预感到了兽神的动向,仅仅用了一把短剑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在模糊的兽神狂奔而来时,天无常使出一记横斩,而剩下的剑刃则分散着围在他的身前,像是数十蓄势待发的弩箭。在兽神侧身擦着地面撞倒时,这些剑刃们一齐飞出,沿着各个方位刺向兽神。 然而令人作呕的事情发生了,兽神那鲜血淋漓的横切面部分,和他的后背脊骨上瞬间破出了蜘蛛状的节肢,这个侧着身体的怪物在地面快速爬行的同时,也下意识地躲开了那些剑刃,朝着巨树下的天无常撞来。 与此同时,兽神的脑袋也发出了“咔咔”的骨骼挫裂声响,硬生生将脑袋掰正。他的四枚血瞳死死地盯住天无常,后者总算明白了玚琫的血瞳来源,在恍神中陷入了尸山血海的幻象。 兽神那断掉的四肢和腹部本连成一块,软软地塌在地面,它们却在宁然等人追来的时候裂成了四个部分,在滚动中不断变形生长,成为了不同形状的诡异怪物。 其中一个肢体后半身呈现出飞蛾的模样,狼爪的部分则扭曲变形成了许多锐利的黑色尖角,它扇动着翅膀在,挣扎中飞了起来,率先挡住浑身冒火的宁然。 第二个肢体则横卧在地,于两侧生出了多对附肢,像是血肉组成的蜈蚣般在树林间爬行,冲向四爪着地的天无常。 第三个肢体干脆保持了膝盖弯曲的状态,变成了类似蝎子的造型,狼爪也变成了它的毒针;最后一个则变成了蝇类的模样,血液组成的透明翅膀在震动中将其带离地面,晃晃悠悠地和蝎子迎向伯无霜。 天无常虽身处更高层次的幻境,但他独臂握剑,凭感觉架住了蜘蛛兽神那两枚尖锐而变形的下颚。插在地面上的剑刃再次向他飞来,在即将刺入兽神体内的时候,被兽神尾部喷出的粘稠丝线全部打包,裹在网中。 但天无常的剑刃为半神亲手铸就,其表面光滑无比,不是兽神这等招式能够污浊的。在利用一瞬的直觉躲过兽神喷出的毒气后,天无常一个翻身弹开了兽神的尖牙,被困住的剑刃们也旋转着破开蛛网,从中飞出。 “拙剑邪祟涤荡” 剑刃们在天无常的召唤下闪出无数的月牙状剑气,它们无声无息地从后方穿过兽神的躯体,在地面上留下无数的清晰痕迹。 此招在天无常岩斗时便对施施蛮用过,若不是他技艺尚未纯熟,此刻也能伤及兽神的本源。其剑气由剑刃内蕴藏的半神气息凝成,无论是肉身,或是灵魂,亦或是无法聚集成实体之物,都能被剑气斩断。 只不过在天无常的手中大打折扣,虽然兽神感受到这半神兵器的强悍之处,但驾驭它的人族明显没有完全掌握它的力量,便不再犹豫。兽神的脑袋瞬间变得无比庞大,他一口咬向天无常,要将其吞下。 来不及躲开,仍旧陷于幻境的天无常立刻催动身旁的全部剑刃,将身体紧紧围在其中。兽神张口吞下了这枚剑球,体型也随之重新回到了巅峰。 他的蜘蛛节肢聚合成兽爪,将错位的身体调转的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嚎叫,恢复了原先的狂狼模样。而这几个人族的实力,他已经摸清了半成。 兽神并没有消化天无常的念头,以他极具腐蚀的胃液或是体内的其他力量,根本无法磨灭那些半神铸就的剑刃。他只能将胃袋变得更加厚实,用它的强大韧度困住这枚剑球,使天无常无法脱困的同时变成人质。 兽神四肢化作的怪物们也十分难缠,伯无霜当机立断,让正心鉴追上天无常,送去他遗留的几枚剑刃,他和宁然合力对付那些诡异的血肉昆虫,为穿梭跳跃的狼人争取时间。 在宁然的火光下,怪物们的体表则浮现出了无数的人族面孔,于其中同时发出了诡异的哀嚎声,令他们头痛欲裂。伯无霜用风刃切碎了其中的两头怪物之后,碎片们却变成了新的怪物拦住了他们的道路,只能将其彻底冰冻。 “把它们扔到我的三足乌里面” 宁然用火拳砸烂了其中的一只蜈蚣怪物,用火焰将其焚毁。伯无霜的瞳孔发出白光,用狂风将这些躲藏在阴暗角落的怪物们卷起。这些怪物们挥动着恶心的肉质肢体在狂风中尖叫,直至被三足乌吞没。 正心鉴追上了不断变大的兽神,用瞳术破开幻境的同时,将他的视角传递给剑球中的天无常。兽神见这个狼族模样的小鬼独自前来赴死,他怒喝着扭头从口中喷出大量的毒气,将身后的大地掀翻。 天无常立刻会意,感应到了正心鉴手中的剑刃。 正心鉴强化后的手臂也拥有着极强的力量,在旋转身体用螺旋的藤蔓挡住毒气后,他猛地向外甩出了那带着寒光的剑刃,而自己则伴随着藤蔓遁入地下,逃离这片毒气。 剑刃在旋转中飞出了紫黑色的毒气 ,直奔兽神而来。瞧见身后寒光的兽神也不敢怠慢,他立刻闭紧巨口,猛地踏碎大地c跃向天空。 第一百零七章 玚琫的要挟 在宁然的三足乌和初升之日的共同照耀下,兽神竟跃向了百丈的高度。他那跃动后的修长身影,就连霜月关中的守城修士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同小山般的兽神想要以此避开天无常对剑刃的操控,顺便朝着霜月关方向逼近。他的背部生出了三对灰色羽翼,振翅飞向东方。 以他的飞行速度,不到三十息就能进入霜月关的空域,就算倒在城中,他也可以品尝美味。 天无常已经感应到了兽神体外那些剑刃们的方位,在腹中的他不敢轻易挪动其中的剑球,所以只能使出全力操控那几枚剑刃解救自己。在兽神展翅的同时,它们就以超越兽神的速度朝着腹部旋转着撞来。 剑刃们在空中划出数道银亮的曲线,嗖的一声撞在剑球上,发出了“铛铛”的金属碰撞声响。它们在兽神的腹部划开数道深深的血痕,使得对方的肚皮和脏器变得稀烂,向下坠落成新的怪物,而那残余的金气又将伤口快速封住,一时间兽神也无法恢复如初。 眼看着剑球即将撑开他的烂肉钻出,兽神怒吼着将胸腔的肋骨狠狠折叠,如双手交叉般将这剑球重新扣在骨牢中。 被破坏的血肉也在慢慢恢复。 天无常无法看到外面的场景,剑刃也无法进行精准的操控,所以它们并不能对兽神产生什么效果,砍不断骨头的情况下,就只能在对方的体表划出道道瞬间恢复的血痕。 在打算静下心尝试用所谓的心眼解决问题时,他忽然听到兽神身下传来的破空响声。 如果兽神依旧维持着小型的身体,或许宁然会头疼到不知该如何击中这灵活的怪物。他的攻击必须足够精准,才能发挥出火焰之道那强大的威力。宁然恨不得对方能乖乖站在原地挨打,就无需他费心思瞄准预判了。 所以攻击对象体积越大,宁然就越喜欢。 “陨火流星” 三足乌的恐怖能量被宁然压缩到极致,悬浮在他的手掌之间。火光照亮天地,无数的流火在火球外漂浮,他们身旁的高大树木即便没有碰到这火焰一丝一毫,却也因这狂暴的热度燃烧起来。 正心鉴扛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他立刻乘着藤龙躲到了远处,等待宁然彻底释放这一杀招。 而四人中速度最快的伯无霜肩负着另一个使命,那就是救下天无常。他用凭空的冰柱撑住了兽神即将缝合的肚皮,用风兽们载着剑球逃离。 在鸦瞳引导之下,宁然手中的火焰能量化作一道猛烈的光束,精准地打击在兽神的身躯之下。霜月关中,当人们仰望着怪物飞向此处的同时,于地面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火柱,在消失后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轰” 震慑天地的响声下,天空中的云层也在瞬间震碎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火焰爆发的炽热能量在极高之处像是野马奔腾般向外扩散,形成了一道无与伦比的巨大冲击波,呈现出完美的圆形。 浮岛c四星区c霜月关c山海关和绳缚关中的生灵都察觉到了天边传来的异动,在看见一瞬的刺眼闪光之后,大陆顶部的密集云层被这股力量冲击成了无数的弧形絮状物,静静挂在明亮的天空。 东区森林中,钟黎捷立刻抬起了脑袋望向东方。他感受到了远方传来的独特火焰气息,头顶的火焰则微微一滞。宁然这小子,体内竟隐藏了连他都没有预料到的力量。 仍在岩浆层中泡澡的伏陵也感受到了宁然的杀招,他布下的部分结界在这震动下纷纷碎裂,于天空中破开一道蜿蜒的裂隙。 爆炸的位置正好位于山海大陆的正中心范围内。自上一次天界之门的打开,高空中的结界能量就因此变得稀薄起来,而在这恐怖冲击波的撞击下,就像是被铁锥捅破的蛋壳,想不碎都难。 伏陵绝望地感应他那千万年间辛辛苦苦编织出的结界,祈祷那位恐怖的半神不要察觉到山海大陆的方位。 伯无霜成功从爆炸中救出了包裹着天无常的剑球,并在兽神之下施加了强大的冰霜力量,用小型山脉般的玄冰界护在头顶以保全二人。它们顺利防住了爆炸产生的致命热量,也因此碎裂成蒸汽消失不见。 上一次宁然在岩斗峡谷中释放出的恐怖爆炸场景,还未从众人的心中消散,而如今的威力更是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足以载入人族史册。 兽神除了燎尽狼毛的焦黑脑袋,剩余的躯体则全部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他的四枚瞳孔不敢相信这一切般瞪得极大,几乎要从眼眶中脱出。 在天无常利刃的引导下,伯无霜顺利将极度的寒气注入兽神的头颅,瞬间在其表层附着了一层厚实的寒霜,让彻底无法翻身的兽神在他们面前坠落。 兽神 的头颅中生出了无数的冰刺,将他变成了一只大型的冰刺猬。他再也无法控制头颅变化,也无法重新生长出新的肢体。 更狠的是,如果按照这样的坠落速度,他还会结结实实地被下方的火焰小子当成新的靶子,再度于半空中爆炸。 就算兽神可以吃下十次相同的力量,他也绝不能给对方机会。 兽神的四枚眼珠发出了赤红的光芒,从脑袋中飞出了令伯无霜二人肉眼可见的狼首灵魂。他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了上方正在降落的伯无霜。 他们之间的相对速度迅速缩短了距离,伯无霜根本无法瞬间挪动自己的位置,巨大的狼首灵魂便一口吞没了他的灵魂,在空中悬浮。眼看宁然的下一击即将命中冰冻住的狼首,天无常在扛住眼中黯淡无光的伯无霜的同时,急忙催动剑阵挡住火柱。 “拙剑截天” 宁然的第二击仅用了第一击不到半数的能量,他并没有能击打兽神十次的实力,只想着痛打落水狗。在天无常剑阵的拦截之下,正心鉴急忙叫停火焰小子的动作,用藤蔓接住了摔落的冰冻狼首,在封住他的同时与其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伯无霜的灵魂,被他吞下去了”正心鉴紧张到手抖,他拦住了想要向前踏出的宁然,看着天无常带着伯无霜的肉身缓缓降落在他的右边。 截天剑阵在空中化为数百道碎片,分散着如流星雨般坠下。 宁然等人看着红色狼魂从头顶慢慢飘落,獠牙缝隙中甚至还透着挣扎中的冰蓝色光点。三人间的气氛瞬间达到冰点,现在能对伯无霜有所帮助的,就只剩正心鉴这位木修了。 兽神并不打算给他们机会缓冲,他重新钻回狼首,瞪着眼睛在藤蔓中发出了模糊的未知语言。正心鉴一句也听不懂,只能高举双手解除藤蔓的束缚,慢慢朝着冰冻的狼首挪动。 “别怕,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 正心鉴通过渡鸦的视角看到了伯无霜怀中散发的一点蓝光,半神的信物正在保护他的灵魂,以免他瞬间沦为兽神恶灵的滋养。 但更要命的是,肉体与灵魂本就无比强大的兽神明显更胜一筹,他耐心地消耗着伯无霜灵魂上的防护,等待这些蝼蚁将他放走。 只要兽神拖得足够久,伯无霜的死亡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就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玚琫的狼魂从玉佩的能量壁中破开了一丝缝隙,挣扎着重新和正心鉴对话:“急吗小子我可以帮你,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正心鉴在脑袋里不断思考着失败的惨剧,只要兽神成功将伯无霜的灵魂吞下,将会为他们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 伯无霜的力量在失去操控后会被兽神轻易破除,他的肉身也会随着灵魂的消逝慢慢死去,而触底反击的兽神将会彻底击溃他们三人的信心,开始最后的疯狂反扑。 而最坏的结果就是,兽神会针对性地将他们三人击败,将他们的血肉悉数吞下。 当他力量重新恢复的那一刻,霜月关就再也守不住了。正心鉴攥紧拳头,收回他的视线望向兽神。 “说吧,什么条件”正心鉴深吸一口气,同时摘下了那枚桃木天的玉佩。“你必须告诉我解救伯无霜灵魂的方法,我才能考虑” “你没有时间考虑蠢货”玚琫愤怒地吼叫着,他只想利用眼前的紧急情况,将这小子玩弄于鼓掌。正心鉴则稳住情绪,他知道不能让这头狡猾的狼占了上风,否则他的身体不但会被彻底占据,到时候救不出伯无霜之灵不说,反倒让身后的朋友们多一份新的威胁。 “天无常快去找来铁链越粗越好”正心鉴吼道,心知肚明的天无常只看了一眼平放在地面的伯无霜,在微微皱眉后向着霜月关西门飞去。 “玚琫,我只答应给你半个月的休息时间,没有其他的条件。如果你还不满足的话,那就给我乖乖缩回去,我也想看看,当你的伟大计划在我身上毁灭时,你会有多痛苦。” “你想自裁哈哈哈,我告诉你,丝毫没有机会今天就算你们能以全力击败兽神,也只能将他封印,但只需要一点点的血液,他就可以再度复活我也一样” 玚琫的灵魂悠然自得地在他的体内世界穿梭:“我窃取的就是兽神的力量,至于半个月的时间,还是留给你看着霜月关毁灭吧” “你说的对,但我只要走到他的嘴里,让他吃掉这具身体不就行了。”正心鉴故作轻松地朝着兽神走去,顺便解除了全身的防备。他缓慢呼吸以调节自身的情绪,不让内心掀起一点波澜。 “我的灵魂也会陪着伯无霜一起消失,至于你提前祝你成功占据兽神的身体,成为半神玚琫。”正心鉴发出了笑声,道。“我会在所谓的地狱等待你的到来,就算千年万年。” 在即将接近兽神攻击范围的紧要关头,玚琫大吼着让正心鉴停下脚步。 “不我答应你的条件,该死” “说 吧,我该怎么做”正心鉴毫不理会玚琫那焦急的吼叫,继续朝着兽神迈步。 “我给你的那枚眼珠就是从兽神的身上挖出的这是我狼族的不传之秘我已经等了数十年才有这次史无前例的机会”玚琫的语速飞快,他充斥着不甘的情绪,快要发狂。 “讲重点,蠢货”正心鉴站在原地,用藤蔓死死束缚住兽神的头颅。原来玚琫的这枚眼球来源于兽神,难怪能拥有同样强大的瞳术。 正心鉴不由得有些后怕,他可不想在未来变成一副蜘蛛或是飞蛾的诡异模样,那可太恶心了。 “这样,你的上半身交给我来控制我来救出伯无霜,但你不准反悔,必须放我半个月的空闲” “只要你不吃人那就没问题,动手吧。”正心鉴将玉佩轻轻扔给宁然,在后者眼中微笑着变成了玚琫的模样。 玚琫则立刻催动他掌握的灵魂秘法,于十息内将伯无霜的灵魂成功拉了回来。他乖巧地将灵魂攥在手中,道:“如何你去亲手归还吧。” 正心鉴慢慢走向由宁然看管的伯无霜,将这枚光点洒向他的肉身。正心鉴的下半身也在此时逐步变化,变回了人族大小的狼族玚琫。 “对付我一个,总比对付兽神要好得多。再会了,宁然。”正心鉴的声音逐渐替代成了玚琫的阴沉嗓音,后者则哈哈大笑,瞬间躲过宁然的火拳后撤。 在玉亭关中预知未来时,玚琫就碍于宁然的强大实力,不敢随意出手。而现在的宁然变得更为强悍,火焰中甚至透着一丝半神的气味,让他不得不防。 玚琫翻身跳到了兽神的脑袋上,想要趁机挖出对方右侧的两枚瞳孔,将正心鉴的竖瞳和左眼全部替换。但兽神却以极快的速度晃动着脑袋,在扑腾中咬下了玚琫的一条腿。 也正是吃下了这条腿,兽神立刻补充了一丝能量,从左侧贴在地面的嘴边钻出无数节肢,带着冰刺头颅快速移动。 而他的血瞳在玚琫挖取的瞬间也将他拉入死亡的幻境,结束了木修的恼人控制。而宁然需要看守伯无霜那尚未苏醒的肉身,无法发动追击。 兽神终于得到了解脱,在无人追赶的情况下顺利朝着西南方向逃走。他要回到那个古老的狼首神殿,带着怨恨吃掉堆积在神殿中的尸骸,以此恢复部分元气。 他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第一百零八章 新的危机 玚琫面带痛苦地跪倒在原地,他的心神在无穷的幻境中暂时无法脱身。 他健硕的四肢和头部则被飞来的天无常用沉重的铁链拴住,剩余的铁块在玚琫身旁不停地变形扭曲,打造成贴身的无缝铁甲,将他束缚成雕像。 天无常捡起被玚琫挣断的腰带,和正心鉴破碎的衣袍裹在一处。宁然将伯无霜背在身上,和带着铁链御剑飞行的天无常一同返回霜月关。即便兽神遁逃,他的身上依旧留存着正心鉴的渡鸦能量,便于霜月关和四星区的眼线继续追踪其动向。 兽神在逃跑的途中解除了伯无霜的冰冻,体型也恢复成原先的状态。 在他们的殊死一搏结束后,清晨的太阳也因万里无云的天空变得更加耀眼。霜月关的人族在欢天喜地中迎接着得胜归来的三人,纷纷表达着无上的感激。宁然特地用火焰遮蔽了铁链后的玚琫,以免这些百姓将其当做兽神的本体,追着他打骂。 至少在霜月关中,他们还不敢让四星区的兽族进入,以免激起民愤。尤其是在兽神攻打霜月关的紧要关头,就算城主伯无霜提出与兽族交好往来,也会引发不小的震动。 就连他们交换信息也得藏着掖着。 守城修士们拦住人潮,为他们让出一条大道。在宁然的吩咐下,他们立刻备车将四人送往霜月教派的神庙,接受玄冥的治疗。 宁然忧心忡忡地看着四人中昏迷不醒的二人,道。 “真希望他们能快点恢复,我留在霜月关的时间也不多了,最起码得给我开个欢送会。” 天无常看着车厢中横着的铁狼,操控金属将略微变形的边角按了回去。玚琫似乎正在其中挣扎翻身,想要脱离铁壳的桎梏。即便他被幻境所困,肉身也会对外界的刺激产生一些反应,尤其是当下的状态。 天无常毫不客气地用双脚踏着铁狼,问道:“又要回天界” “是啊,等我在天界变成半神”宁然抱着手臂向后靠,欣赏着玚琫头上的铁狼面罩。 “那我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宁然侧着脑袋打量着银发铁匠,若是在平日,沉默寡言的天无常可说不来这样的俏皮话。 车厢中的气氛也略微缓和了一些,宁然摇摇脑袋笑着说:“等处理好这两个家伙,我给你做疙瘩汤吃。” “好。”天无常切回了正常的模式。 “正心鉴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感觉你捆住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宁然看着开始哐哐作响的铁狼,赶紧伸出一只脚,将他乱动的腿踩住。 “在你和无霜离开后,玚琫控制他的身体发狂发疯,我当时负责看守他。” “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有没有闹出人命”马车因玚琫的摇晃变得颠簸,宁然眼疾手快地将前倾的伯无霜按了回去,用胳膊架住后者的胸膛。“你还有多余的铁片吗我想把这个麻烦家伙嵌在板子里。 宁然又补了一句:“这两个人都不让人省心,无话可说。” “我们快到了,以后再说吧。”天无常则轻轻叹了口气,除他之外的三个人,才是个顶个的不省心。 在感应到伯无霜那极不稳定的能量后,玄冥也顾不得火毒的最后一轮冲击,从冰墙中飞出。他站在伯无霜身旁查探一番,只发现了灵魂上的小小问题。 玄冥那忧愁的面孔中喷出一口寒气,将伯无霜罩住。 由于伯无霜还没有足够的资格修炼灵魂,所以兽神可以轻易地将其灵魂从体内拉扯并吞没,所幸凌天客的印章中蕴藏着保护灵魂的手段,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在玄冥心中,无论多少个霜月关的毁灭,都抵不上一个伯无霜。 宁然也感应到了藏在玄冥体内的伏陵能量,在他的恳请下,玄冥答应了宁然的帮助。不过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在看护伯无霜的同时,将玚琫冻在坚冰中严加看管,直到半个月之后。 在他们的注视下,天无常打开了玚琫头上的铁面,松开他嘴巴上层层勒紧c甚至箍住了牙齿的金属环。宁然不禁打了个冷战,如果被拘束在铁皮下的人是自己,那他宁可自裁。 因为寒气而恢复神智的玚琫用兽族的语言破口大骂,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半神玄冥。玄冥则轻轻挥动翅膀,将张着嘴的玚琫冻在了正方体的冰块中,用寒霜将其掩盖。 “好厉害,这可比伯无霜强多了。”宁然看着面前不受火毒侵扰的优雅半神,更觉得钟黎捷十分粗鲁。“伯无霜说您可以在几招内打败兽神,我还不信,今日果然是眼见为实。” 玄冥不语,俯身感谢宁然的帮助,将悬浮横躺的伯无霜慢慢放置在冰墙雕像前, 帮助他恢复灵魂上的创伤。宁然二人匆匆拜别了玄冥神,直奔蜃园休息。 如伏陵所想,随着他那富有针对性创造出来的结界破碎,成功吸引了一位强者的目光,那就是冥界之主。这一年山海大陆上死伤无数,溢出的海量亡灵严重影响到了冥界的均衡,而他却无法探查到具体的位置。 在千万年前,伏陵也曾为了获得更多的灵魂,用来滋养本体中生出的小小灵体,所以他灭掉了山海大陆上八成的生灵,肆意收割着他们的灵魂。 伏陵那肆无忌惮的杀戮和吞噬将冥界之主的分身引来,在吸干了他体内的灵魂c只留下一丝本体灵魂之后,扬长而去。 为了防止这样的惨剧再度发生,伏陵慢慢利用大地的能量,将能屏蔽灵魂感知的结界释放在这片大陆,并要求人族不断少量地进行献祭,慢慢壮大他的灵魂。 伏陵不想再做回那个任人欺负的魔怪,他要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火山之神。 冥界之主感受到了这片大陆上的哀嚎,他的分身跨过了汪洋大海,在三天内到达了山海大陆的东北角。望着眼前这片陌生的大陆,竟让这分身有些分神。 但笼罩在黑袍中的分身很快就明白了他身在何处,他若实若虚的身体一步踏出,冒着黑烟的黑袍下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一指点破了面前的透明屏障。 他已数百万年未曾踏入过此地,只以为这片大陆被某位神灵利用,直接升入天界。但摆在他眼前的事实就是,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知从何处学了这一手,用来屏蔽自己对凡间的感知。 当冥界之主踏入伏陵山脉的一瞬,他感知到了这片大陆目前的情况。首先由于伏陵的屏蔽,使得亡灵们回归冥界的速度变慢了数倍,但除了能察觉到的死灵亡魂之外,这片大陆上还莫名诞生了一位后天鬼神,拘禁了许多的亡灵。 而在鬼神附近,有一块陌生的土地从未知空间重新回到了这片大陆,其中还蕴藏着天界火神和半神的气息。冥界之主对此略有耳闻,便不再注意。 但最令冥界之主感到意外的是,他察觉到了在大陆南部之中,有着一道熟悉的气息。 “伏陵啊伏陵,今天莫要怪我心狠手辣。”黑炮踏出一步,飞向伏陵山脉南部新生的巨大岩浆池。 伏陵即将逼出体内的寒气,他还在思考着如何在恢复后大搞破坏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地飘荡着冥界之主的分身。附近看到他的火山族们纷纷对其发动攻击,惊觉转身的伏陵才看到身后那令他恐惧的存在。 “别来无恙,伏陵。”黑袍中发出类似老者的低沉声音,吓得伏陵一头钻进岩浆,拼命下潜。 千万年前的债主又一次出现,如果此刻的伏陵是人族之身,恐怕会直接吓到魂飞魄散。 “你逃不掉的。” 黑袍下的枯手伸出,手掌前有类似黑云的物质转动,仿佛在吸收着什么。他身下的岩浆依旧保持着原状,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火山族们的攻击丝毫不起作用,它们在穿透这分身后向前飞去,直到撞在岩浆池的另一侧。冥界之主叹了口气,那些火山族体内的灵魂立刻在下沉中脱离,回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只要冥界之主有这个念头,他可以瞬间夺走一座大关中所有弱小生灵的灵魂。 伏陵只觉得体内的灵魂不受控地向上飞去,他知道一旦他的灵魂落入对方手中,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归了。伏陵只能将暂时将灵魂撕扯成大小两份,将带着他记忆的那一份用灵魂秘术悄悄地塞入岩浆眼球,用火山爆发来遮掩他的意图。 冥界之主的分身依旧静静悬于岩浆之上,至于那瞬间喷发的火山,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挥挥手指,用一团黑云护住了身体。 伏陵的灵魂带着那些尚未被消化的人族怨魂从岩浆中飞出,成功被吸入冥界之主分身的右手掌心。黑袍下的白色眼睛则审视着伏陵的灵魂,而后冷哼一声。 “你以为耍点小聪明,我就看不出来了” 伏陵的岩浆眼睛在漫天的浓雾中滚落山坡,于山腰处晃晃悠悠地飞向距离此处最近的绳缚关西北角。他要在那里找到合适的人族夺舍,然后找机会回归伏陵山脉,在自己的身体重新变回魔怪之前将灵魂献祭归还。 伏陵那三条腿的石头身体沉入岩浆池的底部,一动不动。冥界之主的分身钻入岩浆,对其仔细探查一番,在耗费了两刻钟后,分身排除了伏陵留下的干扰手段,沿着山坡望向绳缚关的方向。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伏陵机会了。 第一百零九章 接受封赏 伯无霜昏迷了九天仍未苏醒,玚琫也依旧被冻在冰块中,无法挪动半分。在玄冥的威压下,他就算元神脱壳都做不到。 宁然偶尔会带着天无常前来探望二者,顺带着看管伯无霜的三千弟子。但经历了兽神攻城这一事件后,弟子们依旧没有产生偷懒的念头,甚至还会互相帮助,以快速提升实力。 甲等弟子间的修炼风气更是令宁然咋舌,在大师兄和玉清灵的带领下,他们每日的睡眠时间仅仅有两个时辰,除了日常活动之外,皆为修炼时间。 直到玉清灵有足够的自信能带领师兄师姐们闯过霜月琉璃塔的一层,他便兴冲冲地钻进玄冥神庙,向玄冥神请求打开试炼的冰塔之门。 玄冥神点了点头,一阵风将他们五十人送到了塔前。随着冰门的大开,他们如愿踏进了第一层的大厅,接受冰怪的考验。 五十人与五头冰怪的战斗,就此展开。 而蜃园中,正在炒菜的宁然收到了山海关的来信,他抹了抹油腻的手谢过信使,和天无常阅读此信。没有伯无霜替他洗肉,就只有自己上手了。 “怎么又是伯叔叔寄来的。”宁然嘟囔着,上一次给他写信的伯道先就让自己厚着脸皮在朝堂上闹事,整的他也有些害臊。而这一次听闻霜月关顺利抵抗兽神的消息之后,伯道先又拜托他前往山海关接受封赏。 “上次就封伯无霜做个冰将军,这次要封啥冰之王”宁然把信随意折了起来,丢在一旁。“我不想去,还是等伯无霜醒了再说吧。” “宁然大人,主子说了,得要您一个人来。”信使不敢招惹宁然,只能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行礼。“事成之后,主子也会给您一份厚礼。” “有多厚”宁然扭头望着天无常,对方轻轻点头。 “回大人,您到时候就是绳缚关的万户侯,享尽无数荣华富贵。” “万户侯能干嘛”宁然又望向天无常,对方却摇摇脑袋。 “回大人,相当于您在绳缚关中受数十万人敬仰的同时,也拥有绝对的统治权利,但需要您守护这一方土地,不能辱了这神圣的官职。” “算盘打得倒是挺响亮。”宁然瞬间明白了那个老狐狸的想法,陪他演戏不说,还想把自己和山海国绑在一条船上。 那还不如请来族长任职。 伯道先确实有这个意思,作为浮岛的高战力之一,又深得火之半神的宠爱,如果能凭借三子的关系与其交好,何乐而不为。 信使瞧见宁然微微变化的表情,急忙补上一句:“主子还说了,从皇城到民间的绝妙菜谱,都已为宁然大人备好,只要这件事情顺理成章地定下来,这一切就都是您的了” “行行行,我现在就收拾收拾。”听到关键之处,宁然瞬间开火将菜爆炒,迅速出锅装盘。 “天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了,盘子和碗等伯无霜醒了让他洗就好,咱们改天再聚” 天无常端起盘子贪婪地嗅着,望着宁然拉着信使飞奔的身影露出微笑。 为了让宁然能够舒适地前往山海关,信使特地为他备上了上等的豪华马车,他甚至担心大关间未修好的道路会让宁然不适,特地派了一批土修加速道路的建设。 然而出了门的宁然笑嘻嘻地将矮了一个脑袋的信使夹在怀中,向着东方飞去。若不是凡人信使需要吃喝拉撒,不到一天半的时间,宁然就能抵达皇宫。 山海之主伯道先在御厨房中热情迎接宁然的到来,他早就派正家修士排查了周边暗藏的眼线,亲切地坐在书堆上和宁然低语。 若是伯无霜在此处看到这副场景,定会被他二人气笑。 在第二日的朝堂上,文武官员们按各自的位置站定,等待着山海之主的新花样。他们早早就得知了宁然到来的消息,想起了那日无礼之徒的胡搅蛮缠。 伯道先清清嗓子,先和众臣商讨了关于绳缚关海岸管理者失职的罪责,又连带着此人的各级上司一并宣判处罚。在扯了几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后,伯道先正色看着台下的臣子们,道。 “近日来霜月关发生的大事,诸位爱卿可否知晓” “臣等尚未得到消息。” “臣不知。” 那些带头的大臣们纷纷低头,自伯无霜怒杀了两名大臣后,他们就变得更加团结,甚至经常明目张胆地出入于大皇子的行宫,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宣浮岛圣殿卫道者宁然上殿。”伯道先正襟危坐,等待司殿侍卫将宁然带来。 宁然听得这奇怪的名号,无奈地望着远处的伯道先恭敬施礼:“宁然拜见山海国山海之主,小小礼物,不成敬 意。”说着宁然将手上的油纸包裹递给身前的仆从,由他递交给伯道先。 在场的诸多大臣微微侧身,向他投来鄙视的目光,宁然则看着先前引他发笑的肥胖老伯,对其龇牙咧嘴。 对方立刻向伯道先打起了小报告:“陛下,此子对我不敬,望陛下从严处理,还朝堂一分肃静。” “还你个头啊肥猪,这么多话”宁然假装挥拳,吓得对方顿时瘫坐在地,向安全的方向挪动。 山海关即便遍地都是修士,但掌权的却大都是普通人族,他们世袭的制度已长达百万年之久,慢慢也形成了以凡人执文官c修士执武官的风气。 “吃这么多还不运动,小心哪天连路都走不动。到时候你上朝还要八抬大轿给你抬上来,看看是谁想对朝堂不敬,想对陛下不敬” “你”对方支撑了半天,勉强在其他人的搀扶下半蹲着站直身体。 附近其他几位老臣正要开口,宁然就指着他们几个人说道:“赶紧像我一样恭敬地面对陛下,别扭着脑袋交头接耳想和我讲什么俏皮话,咱们退了朝再说” “陛下,宁然此番前来,正是要向皇城汇报霜月关守城一事。诸位大臣可能还未曾听闻,那就正好竖起耳朵仔细听,别漏了一个字。” 伯道先轻轻拍着裹着虎皮的扶手:“讲。” “怕这些老人家忘了,我先给他们讲讲霜月关的来历。”宁然向前走了几步,声音也变得更大。 位于前排的几个老臣冷哼一声,宁然身旁几个中年模样的大臣急忙小幅度地对其摆手:“我们都知道了,都知道了。宁然大人,先说重点。” “什么重点刚刚一打岔我给忘了。” “宁然大人,讲的是霜月关守城一事。” “哦,守的是谁我忘了名字了,快提醒我一下。”宁然随机应变,临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对着最卖力的小声说道。 “兽神啊,不对。”说话的大臣顺着宁然的问题回答,却在脱口的时候才意识到了他的把戏。 “你这不是知道嘛,还很清楚。我记得三皇子殿下曾和我提过,在朝堂上按照地位大小从前往后排次。怎么,你这个小官清楚的事情,前面那几个老家伙不知道” 宁然急忙学着那位大臣捂嘴,笑道:“失礼失礼,前面那几位老人家c老人家。” 老臣们转身恶狠狠地望着宁然,后者却赶紧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头站好。 “既然大家都很清楚,那我就简单讲上几句。首先兽神是兽族的半神,这个是无可争议的,根据玉亭关幸存者的描述来看,他有足够的实力在一天之内屠城。无论是山海大陆的哪一座大关,都不可能轻松将其拿下。” 看到远处几个人正要回头,宁然又对他们指指点点:“别回头了,你们几个加起来连兽神的鼻毛都打不过,再回头,信不信退朝之后我找你们比划比划” “可能有些大人不大认识我,那我正好做个介绍。首先在兽神一战中,那破开天空的巨大爆炸,各位应该都有所耳闻,甚至是亲眼见证。” 宁然又向前走了两步,继续说道:“那正是在下的力量所致,如果你们对我有什么疑问,比斗场见,到时候自然打得你们心服口服,说不定当场顺利下葬。” 无人敢回头接这个蛮横小子的话茬,就只有伯道先一派的数个大臣正在窃笑。 “在对抗兽神的战斗中,由三皇子殿下牵头,精心布置了守城的计划。仅凭我们兄弟四人就战败了兽神,使其落荒而逃,滚回了他的老窝龟缩。” “再向前推,在山海城大撤退中,我宁然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终于有人忍不住宁然的嚣张劲头,立刻抢过话茬道:“启禀陛下,臣可以作证,从未在撤退中见过此子出力。” “臣亦可作证。”众人抓住机会,纷纷附议道。 “我出身自浮岛,深得半神钟黎捷的喜爱。”宁然却在心中吐槽,那匹马儿只不过是为了他自己。“所以在伏陵准备进攻山海城时,浮岛半神特地威慑了伏陵,并将其的火焰力量封禁,所以伏陵并未出手,请陛下明鉴。” “顽童的玩笑而已,你有什么证据” 宁然再度向前踏步,站在队列中央的位置,并狠狠盯着开口的那位大臣,对方立刻识趣地闭嘴,收回了目光。 伯道先却站起身来,远远向着宁然恭敬施礼:“山神伏陵确实未曾现身阻拦,原来是托了半神和您的福气,当得起我山海之主一拜诸位爱卿,还不谢过宁然” “待到山海大陆回归安宁,本王必亲自前往浮岛,祭拜火神钟黎捷。” 那些大臣只能不情不愿地施礼,口中模糊称谢。宁然的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让他们起身。 “我宁然从不撒谎,接下来谈谈三皇子的巨大贡献” 两个时辰后,宁然被伯道先 封为绳缚关的万户侯,负责替换大关中的腐败之徒。而伯无霜虽然没有到场,但因守城之功也顺利封赏为山海关的冰将军,毕竟以四人之力击败半神,他们的实力也可见一斑。 功劳更是无比巨大,若是没有霜月关立下的战功,恐怕绳缚关和山海关将会陷入巨大的灾难。 正天二人也得到了应得的封赏,正家本就是伯道先的手眼,不便再封个一官半职。伯道先便在宁然的提议下,赏赐了五十车的名贵药材与丹丸,以及几本皇宫内珍藏的木修秘籍。 而天无常想要什么,就连宁然也猜不透。伯道先只能先给他挂个有名无实的闲差,领取朝中大臣最上等水平的俸禄,等天无常亲口提出他的要求,再做更替。 在伯道先宣布退朝时,大部分转身的大臣恨不得用眼神将宁然就地正法。 “别管那些穷酸的文官,都是快半身入土的老东西了。”说话的是老熟人山将军,他特地最后离开,在路过宁然时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与犬子都十分感谢你,为了能够追上你的脚步,他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不客气,希望山邰大哥能早点成长起来,有空带着绝妙的食材来绳缚关看我。”宁然倒是不太抵触这个曾想亲手捏死自己的山将军,毕竟对方也是直脾气,不像那些老东西总爱玩阴招。 “赶上你,就连我也做不到,只能看他日后的机缘吧,也拜托万户侯大人多多照顾了。”山将军笑了笑,微微躬身后迈着大步走出朝堂。 朝堂中,仅剩宁然和一位托着玉盘的仆从,后者恭敬施礼后将盘中之物递到了宁然面前。 “宁大人,请收下您的官印。” 第一百一十章 坠入凡尘 在宁然他们击退兽神c返回霜月关中休养生息的第十三天,伏陵的岩浆眼珠总算在城角中找到了一个真正合适他的身体,强行夺舍。 对方是一位正在守城的修士,修炼的也是火和土之力。只不过在这山海大陆上,像他这样的修士也只能乖乖修炼土之力,毕竟火修没啥前途,是浮岛降世前所有修士的共同理念。 但就在他受到高人指点c可以修炼火修功法的下午,伏陵就无情地夺走了他的一切。面对着这个合适而弱小的身体,伏陵只能认栽。 “蝼蚁,这里是什么地方”伏陵拍了拍另一边巡逻的弟兄,不耐烦地吼道。 “刘二狗,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被称作刘二狗的伏陵一拳想要打断对方的脖子,却被凶神恶煞的守卫一脚踢飞,活动着筋骨向他走来。在结结实实挨了几拳c感受到痛楚之后,伏陵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半神了。 他也曾在无聊时读取过体内灵魂的记忆,大部分的人族自诞生以来都是这副模样,欺软怕硬。但伏陵就是喜欢他们这一点,并加以利用,才能为自己获取更多的灵魂。 伏陵支撑着这具叫做刘二狗的身体,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 人族的肉身是那么的脆弱,那么容易受伤,伏陵咒骂着逃离此处,发誓在躲过冥界之主的分身回归本体之后,要将这片大关踏平。 而刚刚胆敢冒犯他的人族修士,他要亲自折磨对方的灵魂,永生永世。 伏陵小心地踏着楼梯下楼,依旧没有明白木神大人创造人族的意义。如果大千世界的智慧生灵全部抹除掉修炼的力量,仅凭肉身的实力进行一对一的战斗,人族也只能排在倒数的行列。 “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伏陵咒骂着自己附身的弱小身体,等到彻底占有它之后,他要将全部的火焰发泄在那个人的身上。 “找到了他在这里”刚刚殴打伏陵的人族守卫带着几个陌生的面孔找到了他,叫骂着打开了大门。为了更好地掌控身体,伏陵将自己关进了地下空间,以免被人打扰。 这几个人将伏陵用力拽了出来,对着他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伏陵尚未熟悉这具身体进行防御躲闪,只能怒吼着操控土石从地面和墙壁中飞出,将他们阻隔。 “别让这个蠢东西跑了以为学了几招浮岛火修的招式,就以为自己能上天”带头的守卫迅速引导水流钻入缝隙,朝着伏陵追去。 “该死”伏陵扭头从口中喷出火焰,在击退水流的同时破开了自己的石柱,将迎击的人族弹开。火焰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令那修士通体焦黑并昏死在地上。 伏陵沿着原先的逃跑方向离开了高大的城墙塔楼,迅速钻入绳缚关的人潮之中。 “不,不得了,赶紧找队长快去” 身为刘二狗的伏陵撞倒了许多的路人,却依旧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吵闹和咒骂,自顾自地向前跑去。至于他究竟要去什么地方躲藏,伏陵都懒得思考。 他想直接跑到山海城废墟,藏在地下宫殿中。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他跑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已经累到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伏陵从未观察过人族的生活状态,在他的眼中,这些蝼蚁就只会在大陆上跑来跑去,建起一座座高墙防止外敌入侵,来满足他们极度缺失的安全感。 在伏陵手中,只需要花费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将整座辛苦建设的大关陷入地下,将这些可怜的小东西们掩埋。 “这个人怎么了该不会是逃犯吧” “我看八成是犯了事了,但他好像是修士啊,怎么办,报官吗” “孩儿他爹,赶紧离他远点想死不成” “快散开别在这扎堆” 人族的声音也像潮水般涌向此处,伏陵挣扎着想要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但他的大腿却软乎乎的,完全使不上劲儿。他像蠕虫一样趴在地上挪动,低矮的视线里围满了各式人族。 “滚,滚开”伏陵咬着牙从地面撑起,腹中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溢出。果然在两息后,伏陵吐了一地的腌臜之物,将围观的人群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在先前的战斗中透支了力量不说,还发狂般跑了如此之久,伏陵的肉身早就坚持不住这般摧残,任凭伏陵如何卖力地操控,都无济于事。 “该死,人族的身体怎么如此废物。”伏陵眼看着身后追来了一队人马,沿着他引发的骚乱追来。 “刘二狗,你的狗胆子还真大来人,带去大牢里拷问”带头的队长是负责看 守他们那一层塔楼的主要管事,自然可以处以私刑,直接扔进大牢。 在守卫塔楼的时间内打伤同伴且畏罪潜逃,这得顶着多大的罪名。队长斜着眼望向被拉扯起来的刘二狗刘丰,心中有所疑惑:这小子平日里净爱拍人马屁,怎么今日的行为举止却如此奇怪,不像他的作风。 “撤退” 随着队长的呼喊,这批人马浩浩荡荡地穿过他们的区域,将伏陵捆在城外的大牢中。 队长在两轮折磨后亲自用刑,将烙红的铁钳按在了他的胸口:“这一下,是为了被你烧到半熟的弟兄说说看,你今天脑子里哪根筋出了问题”队长望着痛苦哀嚎的伏陵,示意手下将暖炉递来。 “你要是嘴硬,也行。今天我就陪你在这烤烤火,烤到你满意为止”队长将铁钳狠狠插入暖炉,朝着伏陵吐了口唾沫。 “等着等我恢复了,力量,我要好好折磨你,我要让你感受,什么是人间地狱”伏陵先前挨了一顿毒打,他吐出了卡在牙槽中的断牙,连同恶心的血水粘在了队长的脸上。 队长瞬间暴怒,他用手死死掐住伏陵的脖子,把毕生所学的肮脏词汇从口中喷出。直到身边的修士们慌忙拉扯开,伏陵才免于一死。 伏陵总算从对方变形的面孔中回过神,他无力地瘫靠在墙上,重新找回了呼吸的快感。此时的他也毫无憎恨人族的念头,因为全身的复杂伤痛正在慢慢恢复,但他甚至无法动弹一根指头,只能承受着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他原以为对于人族来说,只需要慢慢将灵魂囚禁上千年,就能让人族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痛苦。然而今日用人族的身体亲身试过了人族的酷刑,伏陵才发现什么叫做残忍。 就算祭祀之地的祭品们,伏陵都会给他们一个痛快。 一盆冰冷的水浇在伏陵身上,原本没有力气的他瞬间产生了反应,颤抖着砸在地上,又变成了一具人偶。在和玄冥交手之后,即便他原本的体内灌满了寒气,也未曾感受到这般痛苦。 那是的他要做的只不过是逼出寒气,以免自己的躯体和能量被相克的力量破坏。 “满足了吧狗东西就是狗东西,把他关进大牢等老子心情好了,再来折磨他”队长脱了裤子在伏陵身上撒尿,又给他肚子补上几脚,骂骂咧咧地走出铁门。 牢头和队长互相扯了几句,便送他返回塔楼。 此时的伏陵又累又饿,浑身冰冷的同时,各处伤口疤痕正在释放着大量的痛感,令他绝望到想要自裁。 伏陵终于回忆起了他经常从人族身上听到的词汇,无论是将死之人,还是被禁锢的亡魂。随着看守他的衙役修士关上铁门,他喃喃念道:“救,救我。救救,我” 可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宁然的第一把火就烧在了大牢里。与霜月关的大牢不同,其中都关着一些普通的人族,在接受劳动改造的同时,也被伯无霜送进了特制的学堂,去学习人族的道德和文化。 而绳缚关的几十座大牢则是专门用来关押修士的牢狱,在远古的时代也同时担负着坟场和矿场的重任。宁然对此早有耳闻,他想看一看修士界的罪犯们,都是什么样的嘴脸。 西北大牢中,看守者们如众星捧月般迎来了新任的万户侯宁然。这片大牢也在他这个万户侯的管辖范围内,所以宁然询问了伯道先为他配置的仆从之后,便饶有兴致地前往此地。 两位仆从在马车停稳后急忙下车为宁然挑起帘帐,为他们的新主子开路。宁然也是这百万年来第一位平易近人到极致的万户侯,竟硬生生在出发前将仆从抗进车厢,陪他聊天。 “主人,里面请。”两位仆从一前一后照顾着宁然,牢狱中的衙役们在他们的眼色下赶紧施礼,不敢有半点不敬。 甚至他们在宁然路过时,悄悄从怀中摸出些厚实钱袋,恭敬地递给宁然。 可惜宁然对此毫无兴趣,他急忙挡回了那些钱袋说道:“第一,我不缺钱,别给我偷偷摸摸搞这出;第二,你们也别想随便巴结我,我油盐不进。” “至于第三,你们只要老实本分且守好自己的工作,我就谢谢你们了,懂” 众人点头如鸡啄米,连连称是。 有胆大的囚犯隔着铁牢想要辱骂宁然,他们一边看着宁然的脸色一边喝止,站在宁然身后的衙役也在拼命摇动脑袋,暗示囚犯停下愚蠢的行为。 宁然回头的时候,那衙役却稳住脑袋假装无事发生,他便指着那个囚犯问道:“牢头,他犯了什么罪” “回大人,此人为外界某教派弟子,因下山之时对平民女子产生歹意,在采花后杀了对方全家十五口人,又在街头闹事误杀了十三人,所以将其拘禁于此。”另一侧的牢头躬身施礼回道。 “按照律法,不是应该直接将其问斩”宁然看着嚣张的囚犯,似乎想起了伯无霜和他说过的事情。 “这小的不敢多说。” “我罩着你。” “小人该死。” “懂了。” 宁然也无心折腾这唯唯诺诺的牢头,隔着铁栅栏一拳将那嚣张的囚犯轰至墙边,瘫倒在地。“找个机会,我亲自来审,你说的模模糊糊,想必也替他遮掩了不少。如果这家的主子来闹事,记在我宁然头上。” 宁然继续往前行走,牢头赶紧给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让他们进去看看死活。但他转头的时候却发现宁然停在一处牢房前,若有兴趣地指着其中的囚犯说道。 “牢头,劳烦开下这个门。里面躺着的这个家伙,我认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曾经的人和神 伏陵曾亲临浮岛,为他们带来了滔天的灾难;伏陵也曾矗立于山脉之西,为宁然四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就算伏陵化作灰烬,宁然也能闻出他的硫磺气味。而此刻呈现在宁然眼前的却是,那人族之身c遍体鳞伤的伏陵。 宁然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灵魂,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曾经威震一方的山神,竟屈尊附身于凡人,并躺在绳缚关的大牢中。 “牢头,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我有话要问问这个小子。”宁然转身站定,脸上微微带些怒意。 牢头急忙招呼手下们撤出此处,并贴心地为宁然关闭了其他区域的大门。长舒一口气的宁然朝他作揖,倒是害得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久不见,伏陵大人。”压低了声音的宁然蹲在那个无法动弹的人族面前,静静听着对方口中断断续续的梦呓。 过了五息,宁然才听出他讲的到底是什么。他起身轻蔑地踩住伏陵的脑袋,笑道:“你也会求饶在浮岛子民被战火牵连的时候,你可曾听过他们的哀嚎” 意识模糊的伏陵听出了宁然的声音,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那熟悉的身影。他知道宁然认出了自己,而现在唯一能拯救他的人,就只有宁然。 求生的欲望令伏陵缓缓挪动了手臂,在钻心的痛楚之下,他还是没能碰到宁然的鞋子。在这阴暗凄冷的大牢中,宁然顿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曾听过正心鉴击败墓时所用的手法,也想在伏陵的身上用一用。 他要让伏陵感受到人间的美好,当他产生一丝人性的时候,再亲手送他离开人世。 失去衙役看守的囚犯们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他们怒吼着释放体内的能量,企图逃出此地,逃出这片兽齿衙。衙役们全天候的监视早就将他们折磨到发狂,而忍耐不住想要逃离这里的,早就被他们就地处决。 外头的牢头和手下们即便听到其中的动静,也不敢轻举妄动。犯人们逃了也是罪责,擅自闯进去也要受罚,永远是他们这些中间人左右为难。 宁然暂时离开那求救的伏陵,身边的火焰变得炽热而明亮,在眨眼间将骚动的大牢内铺满火海。一条条火蛇缠住了各个牢房内挣断铁锁铁枷的囚犯,宁然怒吼道。 “都给我安静” 那炽热的火焰将这片兽齿衙的温度瞬间提升,变得像是酷暑时的火山,即便囚犯们身着单薄的囚衣,也热得满头大汗。他们都感受到了火焰中蕴藏的狂暴能量,不敢轻举妄动。 伏陵的眼前一片明亮,曾几何时,他也拥有比宁然更为恐怖的力量。而现在的他除了苟延残喘之外,就连坐下休息也是奢侈。 “放心吧,我会救你出去。”宁然没有心情在此处问话,他收回了火焰唤来随时恭候的牢头,吩咐道。“牢头,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劳烦您和手下帮帮忙,在绳缚关里找个最好的药师,替他治治。” 为了让对方更好地完成任务,也能监视伏陵,犹豫片刻的宁然决定陪着他们一同前往。他从怀中的钱袋里掏出几枚伏陵币,递到了瞪大双眼的牢头手中。 “这点小钱,请牢头兄弟们喝喝酒,也顺便凑个药费,我们走吧。”宁然大步穿过道路两侧俯首的衙役们,离开这散发着恶臭气息的兽齿衙。 “对了,你们这儿有什么跌打药吗,先给他抹抹。再兑点温水给他灌下去,记得少量多次。” “您就放心吧大人兄弟们按您吩咐做便是,来人啊,快快快。”牢头叉着腰指挥着手下,将肮脏不堪的伏陵抬去他的房间简单收拾一下,点头哈腰地溜到了宁然身旁。 “大人,您看小的办事如何” “不错,继续保持。我问你,咱们大关中最好的药师有几位”宁然无聊地坐在马车上,他的两个仆从早已将茶水点心备好,喂到他的嘴边。 “回大人,大人管辖的这片区域内,有咱们绳缚关公认最好的两位药师,他们的医术不相上下。但这两位也有各自的强项和一点小小的脾气,不知小的可否多嘴。” “讲。”宁然吃着甜度正合适的桂花糕,心情倒是好了一些。他也捏了两个糕点塞在身旁的仆从口中,独乐不如众乐。 “其中一位木修药师称作黄老怪,他擅长治疗各种内伤和疑难杂症,但此人性情比较古怪,也十分爱财。他只收大户人家的病人,而且出的钱越多,越能提前治疗。” “不要,下一个。” “这第二个呢,恕在下斗胆先问上一句,大人是否来自浮岛”牢头在宁然到来前就听到了风声,托人打探到了一丝消息。只是宁然的喜好无人知晓,他也无法对症下药。 “是。” “那这位药师您多半认识,或者听说过。” “停,此人是否姓艾艾草的艾”宁然挡下了仆从递来的茶水,微微眯眼。 “没错大人果然认识。此人擅长治疗各种能量紊乱导致的病症,而且广结善缘,普通人的病症也会出手救治,不光聚集了一大批本地的药师组成了医馆,还” “打住,就找这个人。”宁然的嘴角挂着他们都猜测不到的笑容,他立刻吩咐衙役们将包裹好的伏陵抬上车厢,亲手为他点上暖炉和熏香。 可不能让肉体凡胎的伏陵在路上冻死。 艾洛在新开的医馆中来回跑动,体型相较半年前也瘦了不少。自他离开浮岛,将其中的医馆托给心腹后,便在山海国的各个大关间旅游和学习。最终他选定了绳缚关作为最后的落脚点,在学习医术的同时普度众生。 “艾大人外面,又有新来的,病患”一位药师急匆匆找到了艾洛,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他说,必须您来治,不然,不然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还挺大胆,你来照顾一下这位大爷,药方在这。”艾洛为了树立良好的形象,甚至将胡子都剃得干干净净,倒是变得年轻许多。 他微笑着面对每一层来往的病患和药师,手中却捏着一团火,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不遵守他的规矩。论药理,他是火修中最顶尖的人才;论自身的战斗力,他也是药师里最顶尖的修士。 艾洛看见那群堵在门口的人,不耐烦地吼道:“都给老子排队就算是山海国的皇上来了,也得给老子排队” 车厢中隐去能量气息的宁然掀开了半边帘帐,捏着嗓子说道:“如果我偏不排队,你能拿我怎样” 艾洛的表情骤变,他撞飞了阻拦他的牢头等人,一把将宁然扯了出来:“宁然你怎么在这” 一脸无奈的宁然眼巴巴地看着变了样的艾洛,道:“我还没问你呢浮岛有家不回,在这一住就是小半年。” 牢头和手下们懵了,敢情宁大人早就和这艾药师相识,他们赶紧低头赔罪,唯恐宁然发怒。宁然却整理好身上的华丽衣袍,挥挥手让他们回去工作。 “艾大叔,我给你带了个宝贝。”宁然朝着车厢中努努嘴,示意艾大叔亲自查看。两位仆从立刻为艾洛撩开帘帐,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的人形物体。 “这不是人吗。”艾大叔立刻感应到对方体内无序且枯竭的力量,立刻将其打开观察。如果再不加以救治,就算治好了皮外伤,对方也会变成一个无法活动的废人。 “搭把手,赶紧抬进去。” “好嘞,但在你救他之前,我得告诉你他是谁。”宁然招招手,在艾大叔耳边说了两个字。 “我不救谁爱救谁就,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谁能想到医者仁心的艾洛会立刻露出如此嫌恶的表情,甚至真的要一巴掌拍死病患。 “别别别,听我的,你不想知道他的灵魂是如何占据这具身体的吗” “想是想,但万一他的灵魂把我的身体夺了呢到时候你还得把我打残废咯。” “嘶,说的也是。那这样,我把钟黎捷的分魂叫出来监视他,这样总行了吧。如果伏陵再次灵魂出窍,就让钟黎捷给他烧得干干净净。” “也行,动手。” 艾洛为伏陵配置了单独且安静的房间,也在短时间内为他列出了全套的救治疗程。在他精心照料了三天之后,伏陵总算缓过一口气,也能吃些流食垫垫肚子。 “都出去吧,我要和他聊聊天。”仆从们放下了碗和勺,在施礼后替宁然关上了房门。艾大叔也在照料完另一位病人后,快速赶来此处,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族伏陵。 “说吧,怎么一回事。”宁然笑着坐在伏陵床边问道,钟黎捷的分魂依旧悬挂在他的脑袋上,沉默无语。 扭着头的伏陵却闭口不言,若不是他浑身依旧酸痛c无法剧烈运动,否则他定要给宁然来上一拳解气。 “不说也行,那就送你回大牢” “不,不。”听到大牢两个字,伏陵立刻有了反应,他颤抖着摇晃脑袋说道。“有人追杀我,追杀我。” “人这片大陆的哪个人能这么厉害,能把伟大的伏陵逼成这副模样”宁然戏谑地说道,在这山海大陆上,也就只有钟黎捷能把他打得服服帖帖。 “是冥界之主,他来了,他又来了。”短时间内双重的打击令伏陵的精神有些崩溃,说话都不利索。就算在他身为半神的荣耀时刻,也对其无比敬畏。 艾大叔与宁然面面相觑,后者急忙问道:“他能做什么厉害吗” “他,他能摄魂,管理死后的世界。因为我设置的屏障被你毁掉,所以他来了,所以他来了”伏陵的哭腔像是在解答宁然的疑惑,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宁然重重吐出一口气,他必须抓紧时间将这消息传递出去,以免人 族再度遭受苦难。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冥界之主分身的附身 在伏陵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后,宁然又提出了一些问题,将伏陵的模糊回答记录在纸上,便立刻派两位仆从送到山海关的皇宫,叮嘱他们一定要交到山海之主的手上。 提他宁然的名号,甚至可以畅游皇宫。 宁然也离开了艾大叔的医馆,打算去绳缚关的城主府通知这则信息,顺便拜访一下他的顶头上司。只不过当他的车夫辛苦寻到了城主府之后,对方说什么也不让宁然踏入一步。 即便宁然从车厢中掏出了他的官印,门口的守卫也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宁然点点头,将官印仔细收好并吩咐车夫找个地方停靠之后,一拳击碎了为他紧闭的大门。 “卫国公出来聊聊” 骂骂咧咧的声音慢慢从后方传来,绳缚关的城主卫神都拄着拐杖,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狠狠地盯着宁然,依旧没有积点口德。 “老东西,新上任的万户侯来看你啦。”宁然将吃剩的糕点随地一丢,一脚踢飞了身后正要擒拿住他的守卫。 “管好你家的狗,老东西。顺便叫人给小爷泡壶茶,我渴了。”宁然大大方方向前走去,和那些守卫c仆从擦肩而过,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他口中的老东西便是朝堂上位列前排的文官之首,名为卫神都。他和大皇子一向走得很近,在后者和母系势力的扶持下,做官之路也因此水涨船高。 “不知今日万户侯到来,老夫有失远迎。”卫神都并不想招惹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鬼,毕竟对方不是本国的人,也无法用本国的律法压制。 宁然并不理会,直接坐在华贵客厅的主人席位,敲敲桌子示意仆从沏茶。 “来来来,老夫亲自为宁大人沏茶,消消气,消消气。”卫神都接过仆从手中的茶壶,为宁然倒满,甚至溢了出来,在宁然面前淌了一片。 “别见怪,老夫年岁比较大” “见怪不怪,刚刚不给我进来的也是你,给我倒茶的也是你,不知卫国公的脑袋里是否藏着两个灵魂,在互相打架呐。”宁然看着微凉的茶水,自己则伸出双手悠闲地为其加热。 “实不相瞒,老夫方才在用心洗漱,不敢以蓬头垢面的姿态来见大人您呐。”卫神都轻轻敲打着上首的座椅,身旁的仆从立刻将座椅拉开,搀扶主人入座。 “卫国公的脸盘倒是挺大,竟让我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宁然蒸掉了面前溢出的茶水,也将杯子里的加热到合适的程度。 “宁然大人倒是个急性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我城主府的大门破开,让天下人一起看老夫的笑话,这要是传出去,陛下那里不好交代吧” “今天的卫国公倒是伶牙俐齿,想必是托了洗脸的福,怎么那日在朝堂上不敢言语,该不会没洗脸就上朝了吧还有,怎么招待客人也不上点美味佳肴,自己倒是吃起来了” 卫神都的面前摆上了一道道精致的午膳,仆从们细致地照料着他,不停地换着手帕为他擦拭。卫神都吃下一块鹿肉,满足地咂咂嘴笑道:“如今你宁然大人坐在主人的位置,我这个糟老头子,也只不过是受招待的客人而已。” “什么原来我才是这间城主府的主人那我要对你下逐客令。”宁然也不恼,反正有的是耐心陪这老头玩玩。“来人啊,把这要饭吃的老头子扔出去” 自然是无人动手,宁然便起身亲自扯住卫神都的衣领,在手忙脚乱的众人间用火焰拳头抵住对方的脑袋。 宁然对于火焰的操控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不光没有向外溢出多余的力量,还精准地收敛了温度,以免对方被烈火灼伤,给自己惹出大乱子。 “等什么呢,还不赶紧让开我要送客。”见那些修士纷纷施展出力量围在身旁,宁然只能再次讲出他近期的光辉事迹。 “你们这儿离霜月关最近,都知道霜月关上空的大爆炸吧那就是鄙人干的,只要轻轻蓄力,就能瞬间毁掉半座大关。你们,该不会不相信吧” 卫神都聘来的也都是修士中的高手,但对于宁然这样实力变态c战斗经验也很足的火修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细小的火蛇早就搭在了他们的肩上,正慢慢缠绕住他们的脖子。 他们想抓也抓不下来,只要宁然一个念头,他们的脑袋就会瞬间和身体分家。 “今日拜访卫国公,不是为了挑衅或者找茬。别反驳,是你先对我无礼在先。”宁然释放出一丝热量,烫得卫神都像杀猪般叫唤。 “又一尊半神降临了山海大陆,很大概率会藏在绳缚关中。所以近期必须增强大关内外的防御和通信,不要自讨没趣。” “若是绳缚关沦陷,就算我救下你这个糟老头子,你的脑袋我 宁然也保不住。更说不定山海之主一气之下,让我来做你的处刑人,到时候这房子的主人,那就真的是我了。” 宁然放开禁锢住卫神都的手,将他重重按在了座椅上:“目前的消息还不够多,但据我所知,那位半神瞬间可以抽走半个大关内全部人族的灵魂,你能听懂吗听懂就点点头,别在这装孙子。” “懂。”卫神都咽下了口水,赶紧点头。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前往此处,也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丢失的灵魂。如果它藏在卫国公的身上,那可就得白白牺牲了。”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回到原先的席位坐下。 “还愣着干什么上菜吧,我要和卫国公把酒言欢” 为了防止对方在饭菜里下毒暗算自己,宁然每一口都要亲手夹给卫神都吃下去,不管他腹中究竟塞了多少东西。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气得卫神都只能翻白眼。 在酒足饭饱之后,宁然打着嗝说道:“你们家的厨子,不行。酒,倒是不错如果有机会,我回请卫大人来我家做客,我宁大厨烧的菜,比你这辈子吃过的,都要好吃上百倍” “送客送客。”卫神都挣扎着站了起来,扭头就走。这一下午在宁然身上受的气,足够他受一年了。至于那个小鬼做的饭菜,就算打死他也不会吃。 宁然回到自己在绳缚关的住宅时,已临近深夜。送信的两个仆从只比他早了三刻钟回来,顶着风寒站在门口守候主子的归来。 “主子您可回来了,明天的路线小的们也已经帮您安排好了,您就早点休息吧。” 宁然没有一丝困意,更何况刚招惹完绳缚关城主,他得加倍小心对方的暗杀。宁然把他们用力推进屋,帮他们关上了大门。 “不用了,出游的计划取消。你们通知一下府内的所有人,明天想干嘛干嘛去,给他们放一天假。”宁然打算去街头的夜市溜达溜达,顺便看看有什么美食可以享用。 “对了,每个人去管钱大叔的手里取上两枚金陵币,别忘了告诉他们。” “多谢主人”仆从们欢天喜地中跑了进去,给见到的每一个侍女杂役宣布这天大的好消息。 城北的夜市灯火通明,其中杂耍的人c摆摊的人遍地都是。宁然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欣赏着路边的风景,别有一番风味。 他更是边走边吃的典范,怀中抱着的一堆食物更是惹得路人频频回首。 但在鸡鸣之时的末尾,宁然忽然察觉到了空中传来的一股压抑感。在顺着那说不清的感觉望向天空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只有挂在粗绳上的灯笼,正在风中闪耀着烛光。 宁然将手中还未品尝的烤串和一堆食物塞给了摊主后,撒腿追了上去:“你替我吃了,不许浪费。” 一脸懵的摊主拿着刚递给他的烤串,默默品尝自己的手艺。路过的八岁孩童看摊主吃得津津有味,也缠着父母给他买上两串,开心地扭着屁股。 宁然总算寻到一道黑影,便小心地跟在身后。那黑影掠过稀疏的人群,将落单的成年人族瞬间包裹于体内,飞到了暗巷之中。 可那人的同伴们却毫无意识,就算宁然上前提醒他们,这些人也记不起来自己曾认识这么一位同伴。宁然紧皱眉头,立刻笃定了黑影的身份。 必定是那冥界之主的分身 对方一心想要搜寻伏陵的灵魂,奈何伏陵将刘丰的灵魂完美与他融合在一起,竟躲过了冥界之主的灵魂搜查。伏陵也受了人族灵魂影响,情感变得更为丰富。 为了方便在凡间调查,无实体的黑影就只能找到合适的人族附身,另做打算。 在彻底融入那男子体内后,黑影整理好凌乱的衣袍和头发,在叹气中回首面对藏在屋顶上的宁然。 “你能看到我” “没错,放过这个人,免你一死。”宁然的手中攥出了一把汗,试问谁在面对可以秒杀伏陵的角色面前,能够淡定自若。 黑影则发出了低沉而苍老的笑声,与他附身的年轻模样极为不符。他纵身跳上了宁然所处的屋顶,仔细观察着宁然。 “本想在无声无息间至你于死地,但你好歹是天命之子,我无法动你一根寒毛。不要多管闲事,你走吧。” “天命之子那是什么”宁然的好奇心令他短暂战胜了恐惧,既然这位半神不会对他出手,便大着胆子问道。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今日我饶你一命,也希望未来的你我若是交手,能看在这份薄礼上绕我一命。”黑影不再与宁然纠缠,他的人族身躯竟也化作黑色的烟雾,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未来究竟是多久的未来”每一位神神秘秘的角色都对宁然谈过未来,可他这个十八岁还不到的少年,哪里能等得及那遥远的未来呢。 宁然下定决心在天亮时找到艾大叔,询问自己的身世。他也要把伏陵藏在隐秘之处 ,偏不让那冥界之主找到。 在绳缚关北部的高大城墙上,黑影挥挥手让附近巡逻的修士们昏倒在地,而他人族的体表则生出了一层黑袍,眼睛里也透出了两道白光。 他缓缓拉开两侧的黑袍,它在风中不停颤动的同时,也从袍中放出了无数黑色的冥犬。冥犬们飞向这座辽阔大关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搜寻着伏陵的踪迹。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逃离和相遇 “猜猜看,我昨晚遇到谁了”宁然见到伏陵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回了钟黎捷的一丝分魂,没有了他的保护,心里还真的一点儿都不踏实。 伏陵默默地看着房间里散发着清香的花朵,不言不语。 艾洛正好忙完手中的活儿,听说宁然那小子又跑了过来,便赶紧洗洗手,带着托人捎来来的早点,跑来伏陵的病房给他们送吃的。就在艾大叔刚进门的时候,宁然却笑眯眯地对他说道:“早啊,艾大叔。” “早,早。”艾洛一看这小子脸上挂满了猫腻,就急忙把吃的东西放在床边的桌上,乐呵呵地溜出了病房。“趁热吃,我还有事先忙了啊。” “哎,别走啊”宁然挠了挠头,重重吐了一口气,想要问自己的身世,怎么这么难。 伏陵终于开口,打断了宁然的胡思乱想:“我发现,你们的关系非常紧密。” “哑巴说话啦。” “用人族的词汇来说,你们似乎没有所谓的血亲关系,但你们很有默契。”伏陵直勾勾地观察着宁然,虽然现在的他无法立刻回到伏陵山脉,找到原本的身体归还灵魂,但他可以用这双看得见颜色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人间的一切。 “呵呵,你说的对。”宁然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冷战。“我的身世,直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至于默契嘛,我从小就是艾大叔带大的,即便他不是我的生父,我也在心底把他当做了生父。” “身世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谁和谁创造了你,这样清楚了吗”宁然白了身旁的傻货一眼,活了无数岁月的半神,掌握的词汇量还挺少。 “清楚了,我是由火神和土神创造的,他们就是我的父母。但他们并没有赋予我灵魂,所以我只能” “只能拼命让人给你献祭只能来打我们的浮岛”宁然心底的小脾气又涌了上来,聊着聊着,自己倒是忘了眼前男子的真实身份。 “我的痛苦,不是你这样的凡人可以理解的。”伏陵认真地说道,手指也不自然地交叉在一起。“那我问你,人族也会圈养牛羊,将它们宰杀后食用,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我,我不看。”宁然又被他提问了这种问题,他只能打马虎眼蒙混过关。“人吃东西,牛羊也会吃草,总之这就是弱肉强食,为了活下去罢了。兽族还吃森林里的动物呢,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 “所以我也只是为了活下去。”伏陵叹了口气,像是历尽沧桑的老人。“如果我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我依旧是那毫无意识的魔怪。我本就是火与土的造物,就算一直站在原地化作火山,也会一直喷发,将一切生灵掩埋。” “你想想看,这片大陆在千万年间,是否出现过我描述的恐怖场景” 宁然的好奇劲儿上来了:“那你为啥还要人族献祭灵魂你这不是已经有了灵魂吗更何况海神矶从来都不需要人族献祭,高下立判啊。” “我是第一批降落凡间的魔怪,但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被他们这些新生的半神所替代。为了更好的活下去,我必须拥有完整灵魂。而我最初孕育出的那一丝灵魂并不强大,为此我找到结交多年的朋友,和他学习了一些灵魂之术,通过吸收生灵的灵魂来壮大自己。” 伏陵挣扎着坐在床边,赤脚踏在地上。 “就像你们人族需要吃饭才能活下去一样,我也需要吸收灵魂,让我免受半神侵扰。最初的时候,我将这片大陆上的生灵屠戮到近乎灭绝,那时的冥界之主亲自找到了我,将我的灵魂掰断作为惩罚,只留下了一角。” “怎么灵魂听起来像是木板一样你的灵魂还挺奇怪。”宁然看着他起身,在地面挪动着散步,好似刚会走路的婴孩。 “为了避免这一角灵魂溃散,我和最初的山海国人族签订了契约,帮助他们在大陆上生存。这样的交易存在了千万年,从未改变,而他们也会将舍弃掉的人族献祭给我,也算是双赢的局面。” “直到我和人族的割裂,以及钟黎捷的插手,一切都变了。”伏陵的语气中透出一股落寞之意,他走到了开满了黄色小花的球状植物面前,轻轻嗅了嗅。 “那是你活该。”宁然不屑地望着他的背影,品尝手中微凉的早点。“你要是与人族和平共存,那才是双赢。” “没有谁可以和人族共存,一旦人族变得强大,他们就会拼命夺取这世界上的一切。”伏陵转身盯着吃早点的宁然,摇了摇头。“我也曾在帮助伯氏一族之前,帮助过其他的人族,但他们在得到强大的力量之后,全都想要置我于死地。” “如果你会同情那些被献祭的人族,不如试着同情一下被人族吃掉的牛羊。”伏陵拿到 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早点,饼中还夹着几片牛肉。 伏陵又想到了什么,他放下肉饼后双手合十,呈抱球状打开。石砖地板中断开了一截手指大小的石料,飞到了他的掌间。 宁然立刻催动火焰,在伏陵的脖子上缠起了一条火蛇,他大叫着威胁伏陵不要乱动,慢慢远离对方。 伏陵并不在意,他取出了体内的一点火焰,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截石料,将二者融合。在仪式结束后,他吐了一口气,轻轻将其握住并拾起了夹着牛肉的饼,大口嚼着。 “这是我的生命之柱,当其中的火焰彻底熄灭后,就代表着我的终结。”说罢伏陵将这奇怪的玩意递给宁然,后者却满脸写着不情不愿。 “给我干嘛我不要” “冥界之主迟早会找到我这个将死之人,在此之前,我想好好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换了人族的身体,我仿佛打开了新的世界,也如获新生。” 看着伏陵诚恳的模样,宁然还是小心地接下了生命之柱。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伏陵说道:“那你就出去走走吧,顺便告诉你,我昨晚碰到的就是冥界之主。” “谢了,宁然。”伏陵满足地砸吧嘴,向外走去。在宁然眼中,伏陵像是一位从容不迫c慷慨赴死的勇者,但在伏陵心中,却掀起了无数的波涛。 从诸神造物开始计算,活了将近亿万年的伏陵,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赴死。他对宁然讲出的也都是真实的故事,只不过他为了打动宁然,将其美化了许多,把自己打扮成一位伟大的山神形象。 而他出了门之后,便匆匆朝着北方移动,恢复了一些元气的人族之身也稍稍能使出些力量,令他可以自保。伏陵打算在夜里劫掠一辆马车,火速赶往伏陵山脉,完成自己的计划。 至于绳缚关,他照样要将其踏平 冬日的清晨莫名寒冷,由于房屋内有宁然点着的暖炉,伏陵也暂时忘记了外界的气候,光着脚跑步的他逐渐被那钻心的寒意影响,速度也越来越慢。 但更残酷的是,伏陵看到了城内四处游荡的冥犬,而他身前的巷道中,就站着一只。 慌忙逃窜的伏陵顾不得寒冷,转身撒腿就跑。但身为缺乏锻炼的病人,他并没有跑出百丈的距离,就重重摔倒在一户人家门前。 眼看身后的冥犬即将咬向自己,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瞬间,这户人家的大小姐撑开了一把油纸伞,将冥犬轻松收入其中。伏陵则因为剧烈的运动,再次昏死过去。 “小姐,这人看着好危险,还是让仆人抬出去扔了吧。”身旁的丫鬟嫌弃地看着衣着单薄的伏陵。大冬天的,此人还光着脚跑步,说不定脑袋有什么毛病。 撑起油纸伞的女子微微笑道:“别这么说,叫阿福他们抬进来,能帮一个是一个。” “小姐,你这么有善心,一定有天大的福报。”丫鬟看着笑出梨涡的漂亮主子,心中充满了羡慕。 绳缚关在古代是一片坟场,所以此处的怨灵会更多一些。按理来说,怨灵基本上是伤害不了人族的,但在此处的怨灵能够吸收更多的阴气,操控阳间的事物闹出动静不说,更有能附身生者的怨灵,破坏阴阳间的平衡。 冥界之主就算再怎么强大,也管不过来。像这样无关痛痒的小角色,放任它们自生自灭便是。 但人族中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也会有人天生就拥有一对能看到怨灵的眼睛,这位小姐便是其中之一。她的父亲虽是势力强大的修士,却无法从怨灵的叨扰中保护这位毫无修炼力量的掌上明珠。 再加上小姐的气场极容易吸引游魂,身为大官的父亲便为她四处寻访秘宝,终于买来了一把能够吸收游魂怨灵的油纸伞,替他守护唯一的女儿徐思心。 偶尔也会有人聘请她和亡灵交流,或是收服小鬼,天性善良的她也从不拒绝,为父亲挣得不少好名声。 她收起了这把油纸伞,吩咐仆人们悉心照料伏陵。 第二日清晨,苏醒的伏陵看到了眼前的美丽女子,他又望了望站在床边的贴身护卫以及丫鬟们,喃喃道:“我这是在哪儿” “放心吧,你昨天被怨魂追赶,昏倒在我家门前。幸亏我们小姐本事通天,把你给救下来了,还不赶紧谢过我们小姐”一位丫鬟嫌弃地看着伏陵,他身上盖着的被子还是她借出的。 “谢,多谢小姐救命之恩。”伏陵不由得多看了徐思心几眼,被那丫鬟瞪得扭过头。 女子笑道:“恕我无礼,敢问先生姓名” “伏岩松。”伏陵脑筋一转,立刻用岩给自己临时取了个新名字。“小姐这里可否有份差事我怕还有游魂追踪,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徐思心拦住了正要开口的丫鬟,颔首微笑:“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如获新生 宁然揣着伏陵交给他的一截石柱,却不停地掏出来看。他又想让这点光芒熄灭,又对自己的想法产生自责。 两个仆从也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不敢多问。宁然从他们的小表情中看出了求知的欲望,但他无法开口,毕竟这也算是天大的秘密。 他拜别了忙碌的艾大叔,后者在抓了药后却对他笑了笑,道:“等你过生日前,我必定会带着礼物回到浮岛看你。到时候你想知道的,我先提前告诉你一些。” 宁然咬着嘴唇点点头,强忍住内心瞬间翻涌的情绪,准备回到霜月关。自伯无霜昏迷和玚琫接管正心鉴的身体,也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左右,自己也该和同伴见面了。 他将两位仆从留在了绳缚关,替他处理万户侯的诸多事宜。在反复叮嘱他们过得开心就好之后,宁然在杂役c仆从和丫鬟等人的送别下,快速飞向西方,跨越那百丈高的城墙。 “宁然大人早点回来看看我们” “好” 宁然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飞到了霜月关城东。此时已临近清晨,街上传来扫帚扫地的唰唰声,也能看到商人们忙碌的身影,宁然微微一笑,继续朝着蜃园飞去。 蜃园中银装素裹,朴素中透出宁然说不出的美感。 “我回来啦”宁然一脚踢开伯无霜的大门,手中则拎着绳缚关中的特产。无论是点心还是茶叶,一应俱全。 伯无霜却不在此处。 宁然匆忙把这大小包裹放在厨房,当感应到其余两人也不在家的时候,立刻踏着雪朝着霜月教派飞去。如果不在家,那就只能在那里找人了。 伯无霜的三千弟子们不畏寒冬,早早就起床修炼。他们成群地朝着冰室的方向散步,宁然猛地从天而降,在接下了他们的进攻后,拦住了玉清灵。 “你师父呢” 玉清灵这才看清了来者,急忙躬身行礼:“见过宁然大人,师父他一直在神庙中看守正心鉴大人,没有离开过半步。” “那天无常呢” “天无常大人闭关修炼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关了。”玉清灵鬼鬼祟祟地望着四周,看到大师兄在安抚惊吓过度的师弟师妹们,他将嘴巴凑近了宁然压低声音。“宁然大人,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说。” “因为你把什么宝贝玉佩带走,现在正心鉴大人变得十分不稳定,一会变成狼,一会变成人。师父说了,等你回来非得狠狠揍你一顿,快去看看吧。” 玉清灵的脑袋上挨了宁然一个板栗,后者眯着眼睛捏住他的脸说道:“那你觉得我还会过去挨打吗” “会。”玉清灵发出了模糊的声音,目送飞向神庙的宁然离开。 “你看,宁然大人就是嘴硬。”大师兄转身瞪了小师弟一眼,玉清灵赶紧开溜。“你可不能打我,不然我告诉师父去” 伯无霜感应到了宁然传来的火焰气息,寒冰风暴在神庙中不断旋转,威慑着匆匆赶来的宁然。 “有话好好说嘛,别着急啊。”宁然陪着笑脸慢吞吞踏入神庙,一副谄媚的神态。“我还给你们带了好吃的,消消气。” “您老人家还知道回来呢”伯无霜脸上像是挂满了冰霜,宁然在这一瞬也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冷面三皇子。 “来来来,玉佩来了”宁然破开了风暴,慢慢挪到了伯无霜身边,看着那疯狂挣扎的玚琫。“狗狗乖,我给你戴上哎呦你怎么咬人呢” 玚琫挣开箍住嘴巴的冰环,差点咬到了宁然的手。后者看着被固定在墙壁上的玚琫,猛地跳起,用膝盖撞击他的裆部。 “再叫一声试试” 玚琫痛得发出呜咽,还从未有人会对他做出这种没素质的事情。 宁然将玉佩仔细戴在玚琫脖子上,胡乱打了个结。他拍了拍玚琫乖巧的脑袋,念起了咒语:“快点变回去,快点变回去,快点” 伯无霜见玚琫的体型正在缩小,急忙将固定住四肢和躯干的冰环挪动。玚琫也慢慢变回了正心鉴的模样,大口喘着粗气。 “感觉如何”伯无霜一脚踢开了宁然,扶住即将摔倒的正心鉴。后者看了一眼爬起来的宁然,笑着说道:“你小子再不回来,给你种菜的正哥就快没了。” “怎么回事,是玚琫变强了还是你变弱了”宁然一拍脑门,只恨自己光顾着和伏陵聊天,忘了问他有没有办法解决正心鉴的灵魂问题。“都怪我,忘了问问伏陵那个蠢东西。” “伏陵怎么又扯上了伏陵”伯无霜一听到伏陵,就变得很不耐烦,他扶着正心鉴慢慢盘腿坐下。“你这万户侯游山玩水倒是开心, 把自家兄弟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这事儿说来话长。”宁然和赶巧踏入神庙的天无常打了个招呼,开始了他的故事时间。 三人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 “所以我个人觉得,如果冥界之主没有离开山海大陆的话,或许还能找他帮个忙。他好歹也是掌管灵魂的大佬,你这小毛病,不在话下。”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否还在大陆上呢”伯无霜三人紧盯着宁然,如果想要治好正心鉴这不稳定的毛病,或许冥界之主是他们最后的答案。 宁然从怀中掏出了伏陵送他的石柱,其中的光芒依旧闪亮:“只要这个东西没有熄灭,就说明伏陵的灵魂还活着,也就是说,冥界之主还在寻找人族伏陵。” “好了好了,我给大伙儿做几道好菜,给各位赔罪了。”宁然朝着三人拜了拜,一溜烟跑出了神庙。“我去买菜咯,你们早点回家” 伯无霜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天无常,我去帮正心鉴取个衣服。要是他又变成了玚琫,你知道该怎么做。” “好。”天无常的罩袍下飞出了碎剑,在正心鉴周围飞舞。“切掉四肢,无论多少。” 霜月关迎来了短暂的安宁,伯无霜也重新回到弟子之间,悉心教导。如今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三千弟子中就连最弱的那位,也能敌得过修炼年的普通修士,令伯无霜无比振奋。 毕竟在这动荡的一年中,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终极目标。 同样振奋的,还有远在绳缚关中的伏陵。在数日的相处下,他对徐思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念头,这念头让他在吃饭的时候想着小姐的模样,在干活的时候想着小姐的模样,只要他闲下来,对方就会立刻充斥在脑海之中。 即便伏陵在千万年间见过无数的人族女性,也从未仔细观察过她们。在他的眼中,只有不错的灵魂,无论是什么样的性别,都无所谓。 众生平等。 然而现在的人族伏陵并不清楚,这是生灵间的思念,也是爱意的表现。就算是无智的生灵,也会根据相互间的关系产生不同的爱意。 伏陵不断接近小姐的姿态展现在众人的眼中,为此小姐的护卫们抽空将他拖到了偏僻的角落,捏着拳头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伏岩松,这几天胆子变肥了小姐认真教你读书认字,可不是为了让你产生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念头” 伏陵紧靠墙壁,他知道这些人的实力比自己强了不知几倍,此刻也只能慢慢操控墙壁变形,打算逃跑。只要跑到小姐的身边,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控诉一番,顺便在小姐的书房多留上一会儿。 “什么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护卫们愣在原处,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这人是在搞笑吗活这么大没见过天鹅也就算了,连蛤蟆都不知道” “我看他就是蛤蟆变得,要我说,还得让小姐看看他体内是不是住着蛤蟆精” 伏陵的确没有见过蛤蟆,在他眼中,大陆上三个强大种族的生灵都是那么的弱小,更不用说这些连普通孩童都打不过的低等生灵。在护卫们疯狂嘲笑他的时候,伏陵果断地破开了身后的墙壁,向着小姐的书房逃去。 “别让他跑了快追” 伏陵再一次喘着气跑到了徐思心面前,后者则小声喝止了追来的守卫,问清了事情的经过。她戳了戳伏陵的脑门,笑道:“你呀,别把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你可比他们几个粗糙汉子好看多了。” “至于你们几个,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要做出这种事了。欺负弱小不是本事,也只会被人耻笑。” “可是小姐” “安静,我们提前进行今天的教学。伏先生,进来吧。”小姐身旁的丫鬟们则笑嘻嘻地拉着憨头憨脑的伏陵进入书房,闻闻他的身上是否有令小姐不适的气味。 丫鬟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他们所需的东西,在书房内外走动。 “小姐,我想知道,什么叫做放在心上”伏陵刚坐下,就惹得屋内一阵欢声笑语。上一次她们笑成这副模样,还是在询问伏陵年岁时,对方支支吾吾说了个三千万岁。 徐思心也遮着红唇笑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丫鬟们泡茶:“莫要笑伏先生。放在心上的意思呢,就是记挂着一件事情,暂时忘不了。比如刚刚他们对你说出的粗鄙之语,可能你会因此而难过一整天,这就是放在心上。” 伏陵若有所思,举一反三道:“若是我动不动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有的时候就连品尝美味佳肴都觉得无趣,这也算是放在心上吧” “伏先生还有这样的经历呢,确实是放在心上的表现。只不过想问下伏先生,在您脑海中浮现的人,会令你感到快乐呢,或是愤怒,或是其他的情绪” “快,快乐,还有一些失落。”伏陵想了想,盯着徐思心的清澈双眸认真回答。 丫鬟们捂嘴偷笑,其中一位名叫雪梅的姑娘打趣道:“伏先生怕是爱上了某位姑娘而不自知,在这害臊呢” 徐思心也被这气氛逗乐,她从点心匣子中取出一碟刚做好的桂花糕,轻轻放在伏陵面前:“伏先生,这确实是爱,也是相思。只不过伏先生在这偌大的绳缚关里,爱的是哪家姑娘呢” 伏陵尚未拥有过害臊的情绪和体验,在品尝了一小口桂花糕的香甜之后,他正色看向对面的徐思心说道。 “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半月人间 徐思心被伏陵的言语神态吓了一跳,虽然在她的心中早就对此有了一些预感,可对方竟直截了当地当众说出口,令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怪异。 丫鬟们于片刻后笑着推走了呆头呆脑的伏陵,并塞了包点心给他打发时间。雪梅则坐在徐思心身旁,替周围的姐妹们问道:“小姐,那你对伏先生有感觉吗” “雪梅丫头好大的胆子,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可不是嘛,但我也想知道小姐的心思啊,咱们小姐长得倾国倾城,也该有个合适的伴侣了。” “都别说了,伏先生的来历都没搞明白,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老爷也不会答应。” 徐思心匆匆起身,逃离了这些叽叽喳喳的丫鬟,她穿过庭院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反锁其中。护卫们见小姐变成这副模样,气得要找伏陵算账。 又是那几位带头老大哥将伏陵堵得水泄不通,这一次他们吸取了教训,不给伏陵靠墙的机会。一位黝黑的大汉掐着伏陵的脖子问道:“你这狗卵,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不老实认错的话,信不信我们兄弟几个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伏陵左顾右盼,将塞在怀中那鼓鼓囊囊的点心掏了出来,在他们面前小心打开:“几位大哥,请慢用。咱们有话好好说,我这次保证不跑。” 黝黑的大汉胡乱抓了一小半柔软的点心将其全部揉进嘴里,不耐烦地哼哼道:“有屁快放放完了,爷们几个再决定要不要揍你” “我对小姐表露了心意,但她并没有接受。”此刻的伏陵依旧是大大方方,像是在讲述什么云淡风轻的事情。 “什,什么”黝黑大汉差点被糕点噎住,他拍了拍耳朵,又和追来的几个同伴对视。其他护卫也对此万分惊讶,掏了掏耳朵又问了伏陵一遍。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可比我们想象的大胆。”黝黑大汉放开了伏陵,压低了嗓音说道。“兄弟,教教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 旁边一人打趣道:“大哥,你就别凑热闹了。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虽说没有城北第一美男那般俊俏,但比我们这些癞蛤蟆可强多了。我看你啊,请教请教怎么不惹小姐生气,就足够咯。” “什么蛤蟆竟然是我自己”黝黑大汉心烦意乱地捏了一枚糕点放入口中,就连香甜味都淡了许多。但他还是打心底敬佩伏陵这条汉子,能做出他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告诉几位大哥也无妨,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聊聊”伏陵见黝黑汉子表情像是打翻了染料般变化,随即猜出对方的心情所有改变。伏陵趁热打铁,想和他们搞好关系,方便自己再靠近小姐一点点。 人族,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灵。 伏陵受邀来到了他们护卫者的临时住所,此处距离小姐的闺房倒是蛮近,随时能展开他们的护卫工作。其中堆着一张张凌乱的床铺,空气也变得浑浊不堪,充斥着各式臭气。 “我说大哥们,你们有收拾过房间吗”伏陵掩着鼻子,从他与人族灵魂融合c能闻到气味起,就只爱闻些花香,或是其他称得上是香气的香味。让他闻这种只比茅房气味差一些的味道,简直生不如死。 “男人,就应该不拘小节。”黝黑汉子看他这幅柔弱姿态,想要将他一拳击飞。“你呢娘们似的,不行。” 伏陵摇摇脑袋踏出了房门,和这些粗人说话,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他摆出了从丫鬟那儿学到的可怜巴巴神情,道:“我总算知道小姐为何不让你们进书房了,我还是站在外面说吧。” 伏陵一五一十地为众人讲述了书房中的经历,三言两语间就唬住了他们。尤其是听到伏陵直白地说出你这个字时,黝黑大汉心里像是被百条猫抓挠般难受。 “兄弟,你是真的厉害,我王某甘拜下风。”黝黑大汉伸出大拇哥儿在伏陵面前晃悠,除了佩服还是佩服。伏陵倒是对这奇怪的手势感兴趣,边比划边问道:“王大哥,这个手势代表了什么” “哦,代表了你很强,你很棒” 接下来的几天,伏陵逢人就比划这个手势,惹得丫鬟们见着他就笑。但小姐依旧在屋中不肯接见伏陵,让他的心中莫名产生了另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雪梅在这日早晨带着姐妹们找到了赏花的伏陵:“伏先生,老爷就快回来了。老爷不在的时候你可以不拘礼节,但他在的时候,可不能这般放肆了。我们姐妹今天打算教教你各方面的礼仪,免得你被老爷责罚。” “老爷老爷是谁又是哪位漂亮妹妹”伏陵面对着陌生的词汇,一头雾水。 丫鬟们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傻瓜,老爷就是小姐的父亲,就是你的主子在老爷面前,你可万万不能胡来。 ” “父亲就是创造了小姐的人”伏陵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丫鬟们也不想理会这个呆头呆脑的蠢蛋,将他连拉带扯地带进了书房,不厌其烦地教他各项礼仪加以背诵,也教了伏陵一些施礼的动作。 两日后,老爷从山海关的皇城中归来,终于能与掌上明珠再次相见。几日闭门不出的徐思心听到消息后笑着跑了出来,父女重返,场面显得十分温馨动人。 伏陵站在丫鬟身后,垂手而立。他远远地望着眼前的心上人,可自己与她的距离却又十分遥远。 一旁的丫鬟偷偷望着他的呆滞神情,生怕他再犯傻,急忙用脚尖点了他一脚,警示他本本分分。 徐将军接过女儿手中的油纸伞,与她闲聊了几句。徐思心也在言谈欢笑中抢过他手臂上挂着的厚重大衣,递给了身后的贴身丫鬟:“对了父亲,近日可曾听过大陆上有什么战乱” 徐父捋捋胡子笑了笑,他顺着女儿的目光,在仆人丫鬟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盯着他说道:“有霜月关的几位少年英雄替我们挡着,托了他们的福气,我们绳缚关才能风平浪静。但最近伏陵山脉那边又出了大事,三皇子他们主动出击,和伏陵那厮打了起来,至今还没收到战报呢。” “那他们是输是赢呀”徐思心担忧起了前线的战斗,伏陵可是神一样的存在,就凭四位天才修士,怕是悬得很。 “放心吧思思,他们一定能赢。为父也因为他们才得了空闲赶回绳缚关,顺便探望探望你。” “下一次,换我去山海关探望父亲大人。” 心神不宁的伏陵顾不得眼前的温暖,耳边模糊听得徐将军口中说出的伏陵之战,便在犹豫片刻后扒开拦在身前的众人,站了出来吼道。 “伏陵怎么了仔细说说” 震耳的吼声吓得众人向外撤退,看着眼前陌生而又愤怒的伏陵,徐将军立刻将女儿护在身后,紧皱眉头:“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是谁” 此时的徐思心也用力拽着恼怒的父亲,她深知父亲的脾气,是一点就着。下人若是以下犯上,不被打得皮开肉绽扔出大门,才不正常。 “父亲息怒此人是我聘来的杂工,也才在这儿住了半个多月。不守规矩是小女无能,请父亲大人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徐思心急忙用眼神提示伏陵跪下认错,或许能免于一难。 而听闻伏陵山脉消息的伏陵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此次耽误了太多时间。恐怕他就算能立刻飞回伏陵山脉,也未必能将灵魂献祭归还。 一切都完了。 呆滞的伏陵用手摸了摸脸颊,他发现有两道水痕划过,正在向下滴落。而他的视线也因眼眶中的清水而变得模糊,伏陵急忙眨眨眼,将其中带着咸味的水流挤出。 “这是什么,小姐,这是什么”伏陵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情绪,他看着右手擦去的水痕,显得无助而可怜。他不光搞砸了小姐父女间的相会,搞砸了自己和小姐的关系,也搞砸了自己回归身体的计划,不甘和悔恨交织在心头,伏陵一时间竟止不住地落泪。 “这就是你聘来的傻子来人,把他拉出去打到半死”徐将军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怒火更甚。 徐思心也含着泪护在伏陵身边,带着哭腔说道:“父亲,此人的脑袋虽然不大灵光,但他也是可塑之才啊。待人真诚,为人也十分耿直,女儿只有一个请求,送伏先生赶出门便是,莫要伤他” 伏陵看着转身护住他的小姐,对方的脸上也挂着那莫名的水痕。他抬手轻轻为其抹去,小声问道:“小姐,这是何物” “这是眼泪,我教你的诗句写着,蜡炬成灰泪始干。”徐思心被徐将军派出的护卫架走,她拼命扭身想要抓住伏陵的手,告诉他内心的答案,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在众人面前开口。 “泪水大都代表了悲伤,伏先生” 此刻脑袋一片混乱的伏陵变得心如刀割,他并不知什么是悲伤。自他出生以来,就只有高兴和愤怒这两种情绪。 为了不让自己孤独,他便学习了造物法门,用人族的灵魂创造了许多的火山族。 在与生灵的接触中,伏陵渐渐学到了其他的复杂情绪,但从来都不会为外物感到悲伤,即便天地崩坏,岁月蹉跎。直到他化身为凡人,才终于抓到了悲伤的感觉。 但他宁愿自己不会产生这样的复杂情感。 “还不快滚看在我女儿的份上,滚啊”徐父怒吼着抽出身旁护卫腰间的剑,指着伏陵乱舞。 “对不起,小姐。”伏陵的泪水越涌越多,他回忆起了此生经历的无数事情,在有了人族的全部情感之后,便一股脑地钻进了他的心中。 喜悦,愤怒,哀伤,恐惧,担忧伏陵看到了过去的无数个自己,也看到了站在徐府屋顶的冥界之主。 “原来你放过我,也只是为了不放过我。”伏陵喃喃自 语,所望之处站满了冥犬。丫鬟雪梅也顺着他观望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冥界之主扯动迎风飞舞的黑袍,带走了挤满徐府屋顶的冥犬后消失在空中。而众人之间,唯有伏陵和徐思心看得清清楚楚。 “和那女子道别吧我在北门,恭候伏陵大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勾魂索命 冥界之主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二人的耳边回荡。流着泪的徐思心挣开了父亲的束缚,向着伏陵冲了过来,在后者面前的一步距离外站定。 像是为二人助兴般,天空中本就阴沉的灰色云层飘起了细雪。伏陵道了一句多有得罪,在众护卫即将扑向他前一把扯住徐思心,挡在自己的身前。 如果众人没有目睹这前因后果,更会相信二者在表演提前排练好的默剧。 伏陵用火焰的热度烤干了眼泪,而他手中架在小姐那白净脖颈上的火刀看似灼热,却一点也没伤到她:“都别过来,我只想离开这个门。等我退出了徐府,就把小姐还给你们,就当我从未来过。” “你究竟是谁”徐思心配合着伏陵的脚步,慢慢向后挪动。她隐约听到那个恐怖的怪物提到的名字,抽泣着问。 “如你听到的那样,我正是山神伏陵,那位喜怒无常c经常惹出祸端的山神。怎么样,现在是不是非常恨我等我出了门,我们就永别了。”伏陵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为平静。 徐思心却回答道:“在我心中,伏先生还是那位傻傻的伏岩松,是我喜欢的那位伏岩松。” 伏陵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长长的叹息:“若有来生,我会做个好人,然后与你生活在一起。” “等你成人,恐怕我已年近四十”徐思心双眼红肿,却又被他的言语逗乐,也陪着他开玩笑。在她心中,对方曾经是谁并不重要,她不会回头看。 “玩笑罢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等我。永别了,小姐。”伏陵挪到门口时轻轻放开了徐思心,后者却不愿向围来的徐将军等人踏出一步。 伏陵笑着转身离开,在门口蹲着的一只冥犬指引下,向着冥界之主的方向跑去。 徐将军急忙护住女儿大喊一声:“杀” 冥界之主似笑非笑地端详着眼前的伏陵,摇了摇脑袋:“伏陵啊伏陵,你活得已经够久了,还想有下辈子” 伏陵重重跪倒在地,在路人面前给空气磕头:“人族生灵可以转世投胎,忘却上辈子的烦恼。我伏陵也有灵魂,为何不能享受同等待遇” “你造成的冤孽足以永生永世在我冥界受苦受难,不如,你给我一个投胎的理由” “我定会让冥界不得安宁。”伏陵听得身后追兵的声音,把脑袋撞出了血。 “哈哈哈哈,你去过冥界任何人到了我冥界,不服管是绝对不可能。我冥界之主的名号可不是什么山海之主能够比拟的你以为,到了冥界就像是小孩儿过家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数半神的灵魂关在我的冥界,还等着被炼化呢” “伏陵转世之后若是再度死去,灵魂随意给您处置。” 冥界之主眼中的白光流转,他凝视着跪倒在地的伏陵,挥手将追来的护卫们弹走。一阵狂风吹起,黑袍瞬间笼罩了伏陵的全身,化为一阵黑雾飞向城外。 “看在你难得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答应你的请求。不过,我会将你原本的灵魂悉数归还,包括千万年前被我夺走的那份灵魂。” 冥界之主的体内世界中,人族伏陵望着黑暗空间上方降落的两道红光,任凭它们钻入了人族躯体。 “先别高兴,你是否对我有利用价值,还得看你的造化。待你投胎,我也会给你挑个富贵的修士家庭,送你踏上修炼之途。” “至于你能否得到我的肯定,一会咱们比划比划,方能知晓。” 冥界之主又想起了那一夜看到的红毛小子,既然至高的火神能玩出这一手,那身为冥界之主的他,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多加考虑。他要看看伏陵是否能为他所用,成为未来的一枚棋子。 漫天的黑雾从冥界之主的脚下涌起,从中挣扎着爬出了他收服的无数怨灵。它们维持着黑雾般的形体,疯狂地扑向了伏陵。 如果尸疫灾当场看到了冥界之主的本事,定会二话不说向海上逃跑。冥界之主的手段比他这个新生的鬼神强了不知多少倍,就算尸疫灾拼尽全力,也无法近身。 甚至冥界之主的分身张口间,就能在三息内将尸疫灾的全部力量吸入腹中,把他的森森白骨化作齑粉。 火焰从伏陵的双手间溢出,此时的他犹如被汹涌风暴摧残的灯塔,在黑暗中点亮一丝微光。脚下的大地也为他所用,升起了一道道带着浮雕的高大土墙。 而这些土墙之间,有明亮的火光点缀在洞窟的大小雕像额前,挡住了怨灵们的扑杀。在伏陵法术的催动下,那些人形雕像们从墙上挪动身体,独眼中附着了飘荡的火焰,钻入怨灵中大开杀戒。 “灵魂造物学得不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冥界之主笑 了笑,他认出了这熟悉的法门。 “那他现在过得还好吗”伏陵在怨灵风暴中扯着嗓子高呼,四周传来的噪音就连他也为之毛骨悚然。耳边尽是哀嚎与尖叫,伏陵在体表点燃火焰,强撑着不让自己倒在这千军万马中。 他不能错失这样的机会。 冥界之主又放出一只冥犬,后者在奔跑中逐渐化作人形,以犬首人身的姿态呈现。伏陵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手中拿着的木杖,在愣神间被这犬鬼一杖击飞。 “认出来了不错,这就是教你灵魂造物法门的那个老家伙。”看着伏陵流露出的惊愕模样,冥界之主哈哈大笑说道。“我的那些宝贝冥犬,可都是用半神的灵魂炼化而来的” 伏陵连续翻滚,躲过了犬鬼那接二连三的攻势。他急忙镇定心神,催动法门与其和周围的怨灵对抗,显得无比艰难。 冥界之主俯视着顽强抵抗的伏陵,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怎么样,怕了吗这就是曾许诺于我的下场如果你想反悔,也不算晚,我可以直接结束你的折磨。” “不为了小姐,我甘愿变成那副模样”伏陵咬着牙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怨灵,体内的能量也所剩无几。“我伏陵说到做到,只做你冥界之主的仆从”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冥界之主张口吸入了全部的怨灵,而那位犬鬼也四肢着地,变回原样飞回了他的黑袍之中。“那么,我们来签订契约吧。” 伏陵成功得到了冥界之主的青睐,于灵魂中印刻了一道属于后者的印记。就算伏陵有朝一日飞升天界,他依旧会属于冥界之主,依旧是他的棋子。 冥界之主得意地将他的与刘丰融合的灵魂分离,把不知所措的刘二狗扔在了霜月关和绳缚关的大道上。在抹除了对方的记忆后,冥界之主带着伏陵的灵魂飘然离去。 当天夜里,细雪仍在风中舞动。辗转反侧的徐思心忽然看到了屋内站着的模糊人影,急忙揉揉眼睛翻身下床,连鞋子也顾不得穿。 “伏岩松,是你吗”徐思心伸手摸着那碰不到的伏陵,却看到冥界之主穿门而过,站在他们身后。 “小丫头,莫怕,借你的伞一用。”冥界之主挥挥手,徐思心床边挂着的油纸伞在空中飞舞,并自行撑开。“你这伞可是不多得的宝贝,要好好珍惜。若你有朝一日用不到它了,我会亲自取走。” “不行,你不能私自夺走小姐的命”伏陵立刻急眼,他的灵魂之体挡在了徐思心面前,差点被伞吸了进去。 冥界之主打量着这把由独特材质打造的油纸伞,摇了摇脑袋:“我暂时与它无缘,也不需要夺人所爱。不过你再这么挡下去,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将你救出来。” 徐思心心急如焚,若是在这样下去,伏岩松的灵魂就保不住了。而她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纸伞的长柄,就在她快哭出来的时候,伏陵却笑着说道。 “别怕,冥界之主只是想要收回那日的冥犬。”如黑烟般钻出的冥犬回到了冥界之主的黑袍中,伏陵也在徐思心面前慢慢消散。“等我,在不远的未来” 冥界之主向南飞去,他要在绳缚关中为伏陵找到一户好人家,最起码能保证修炼资源不断的那种。他看着手掌间的灵魂伏陵,道:“你这块石头也能暗生情愫,虽不是先例,但在老夫眼皮底下,也算寥寥无几。” “就这一户了来世好好修炼,莫要辜负我的期待。”冥界之主发出了阴森的笑声,将伏陵投胎转世。 伴随着孩童哭啼之声,这户人家欢声笑语,共同迎接着新生命的到来。 在七日之前,由于伏陵迟迟未归,导致他的身体彻底变回了史前的魔怪状态。失去灵魂的它挣开了岩浆的束缚,将伏陵山脉南部的几座山峰化作了岩石躯体,肆意破坏着大地。 先是在山海城废墟中散步,后被遮天的屏障向南驱赶。 伏陵手下仅存的两位大将壁和域变得手足无措,只能尽量改变伏陵的行动轨迹,招呼着火山族们撤离此地。他们紧紧跟在曾经的造物者身边,不停商讨着应对之策。 而距离此处最近的,便是山海关。 伯道先为此下达了守城指令和进攻指令,严阵以待。然而就在他们发兵的前夕,一直监视着伏陵的伯无霜带着三人火速飞往北方,他们不允许有人抢占复仇的名额,伏陵必须由他们亲手击败。 伯道先也收到了三子的书信,毫无条件地下达了撤军指令,仅让军队在山脉和大关之间观战。 在鸦瞳的搜查下,正心鉴看到了几位熟悉的身影。除了那一眼就能看到的庞然大物,剩下的就只有石板状的壁,和粘稠恶心的域。 “目前的情况就只有这些,想要对付伏陵那没有灵魂的躯体,就要找到它的核心并摧毁。但是下面的那两个家伙还需要提前处理一下,不然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阻碍。” 宁然自告奋勇说道:“我早就许下诺言,早晚要将那个石板揍 成碎片。更何况他那一手屏障就只有我能克制,所以他归我了” 正心鉴望着变成结晶的域,冷哼一声:“在我回到山海城找墓算账的时候,曾经和那个家伙打了个五五开,所以他是我的” 伯无霜和天无常无奈地对视着,他们冲向了冒着黑烟的巨大伏陵,准备迎战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海底的火山 随着一团火焰从天而降,壁望到了记忆中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熟悉的是,火焰中的那个人族小子依旧是他;而陌生的是,他体内的力量变得完全不同,颇有半神的余韵。 宁然体内的火焰本源,就连防御力最强的壁,也觉得万分恐怖。后者又想起了红发人族曾经无限次破坏自己护盾时的场景,悬浮在空中的壁掉头就飞,朝着山海城废墟中冲去。 “大石板别走” 宁然一拳又一拳击碎了空中浮现出的土黄色方形能量壁,追赶那向北逃跑的壁。而宁然身下的地面上则扎出了无数带着水晶的尖锐石刺,朝着他的腹部突袭。 正心鉴看到了暗藏在山体中的域,一条藤龙快速碾碎了那些石刺,一头扎进了域的藏身之处将其逼出。域则再一次变成泥土状的正心鉴模样,睁开了闪耀着宝石般的红色双眼。 “别来,碍事。” “我们又见面了,大结巴。”正心鉴笑着躲开了域的近身攻击,借助藤蔓的掩护,反手将一粒种子弹进了域的身体。 壁并不想直面宁然的火焰,他只想找到一个完美的机会,用自己的壁障力量将后者的脖子切开。望着前方聚集在一起看戏的火山族们,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浓郁的土之力在壁的纹路上流淌,坚硬的岩石手臂穿透了数千火山族的躯体,将核心抛向空中的壁。 那些火山族的能量核心被壁瞬间操控,他们的身体也崩碎成了无数的粉尘,阻挡在宁然追击的路上。而那些核心纷纷没入壁的石板身体,令他的缝隙中流淌出属于岩浆的力量。 壁本身是没有火之力的,为了将其打造成坚不可摧的壁障,伏陵特地造出了这个纯靠土之力战斗的最强护盾。而此刻的壁同时借用了火山族们的核心,用火之力强化自己的能量壁。 就在宁然穿过粉尘的时候,火焰与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壁努力从火焰中感应宁然那独特的力量,将横着的能量壁卡住了对方的脖子,迅速向内收缩。 下一刻,戴着火狐面具的宁然毫发无损地冲出了空中的火海,向壁的方向飞出了数百个火球。他用爆炸对抗爆炸,硬是在其中震出了一条通道。 怪物,那个红毛人族才是真正的怪物单论壁的壁障,在这山海大陆上就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老怪物可以在十息内破解,而眼前的小子尚未活到五十年,实力就变得如此恐怖。 壁的身体之外飞出了两圈三角锥的石子,部分火山族的核心从他的体内飞出,纷纷没入了那些石子中,于壁的菱形石板外侧旋转出两道交错的火线。 新的壁障在宁然眼前瞬间呈现,他不假思索地递出一拳,手上的火焰力量却被那带着火焰纹路的新式能量壁均匀分散,在流光中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可行壁开心地将宁然困在正方体能量壁中,转身发动攻势。能量壁中分割出了无数细小的空间,将他的四肢躯干挤得无法动弹。 只要对方不能用手撑住能量壁,胜负就尽在掌控。 在即将被做成白斩鸡之前,宁然的身后飞出了九条火焰狐尾,瞬间击破了壁的幻想。在后者愣神的瞬间,那些尾巴越变越大,穿过破碎的能量壁将壁淹没。 宁然释放出更加强大的火焰,企图将困在其中的壁烤到熔化。然而宁然脚下的山海城废墟中慢慢发出了炽热的红光,眨眼间烧了起来。 壁能够借助大地的力量重生,也可以借助大地的力量转移伤害。他对着自己使出了上百层的正方体能量壁,挣断了宁然的火焰尾巴逃出。 没有伏陵大人的保护,自己就像个笑话。 “别想跑”宁然收起了浮现在体表的面具和尾巴,双手合十暗暗发力,将远处的大方块拖入了自己的火焰角斗场。沿着脚下燃烧的废墟,一圈巨大的火线在这冰冷大地上蔓延,瞬间带着废墟中的碎石砖瓦飞起,形成了半球状的巨大结界。 他的能量壁在撞上结界时,被宁然那汹涌的的火焰流壁磨损到破碎,就连他那坚硬的身体碰到流壁的瞬间,也会被向上流动如同泄洪般的冲击力击飞。宁然则深呼吸踏在地面,维持着他的角斗场,体表也浮现出明亮的火焰纹路。 “来吧,让我们堂堂正正地近身战斗。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正心鉴那一边的战斗也如火如荼。无论正心鉴用出怎样的招式,域都会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他所使用的全部都是土和火的力量。 域察觉到了面前这个三眼人族的实力,似乎比上一次交手时变得更强。而远处的空中还有两位实力强劲的帮手,他只能抗下正心鉴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思考着逃跑的方法。 “我说你 这么喜欢学我,敢不敢把核心掏出来我掏心脏,你掏核心,公平吧”正心鉴和域拳头对拳头撞在一起,爆发出强大的气场。 “我,只想你死。” 域觉得自己摸清了正心鉴的路数,坚硬的拳头瞬间变成了淤泥,缠绕着裹住正心鉴的上半身。血肉生物需要呼吸,只要尽力维持这样的状态,后者将必死无疑。 但域低估了正心鉴的力量,自上一次战斗之后,他充分吸收了服下的所有药丸秘宝,在玚琫肉身的强大吸收能力下,他甚至吞下了山海之主赐下的宝贝,足足有半个车队的量。 域又听到了正心鉴不痛不痒的声音,并非从他的淤泥身体下传出。正心鉴抱臂站在藤龙头顶,笑着说道:“你抓错人了,蠢蛋。” 域的体表立刻变得像是凹凸不平的陶土,体内也生出了迅猛的火焰,将正心鉴的藤蔓躯体烧成灰烬。他的眼睛在陶土表面猛地睁开,一道火焰的光束打出,被对方的藤龙接下。 “差一点就能抓到你的核心了,别着急啊,我们再玩玩。”正心鉴三瞳齐开,就算域伪装成万物,都无处遁逃。他四肢着地在山石间奔跑,看到了在山体间快速移动的域。 为了迷惑正心鉴,域生出了数百道一模一样的身体。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核心就只有独一份,而在其核心附近,有一粒生根黏在核心旁的坚硬种子。 藤蔓紧追不舍,破开了域留下的结晶等障碍。正心鉴跃向空中,凌空一拳击打在山坡上,在玚琫肉身的强化下,拳头的劲气透过地表深入地下,引导域体内的种子发芽生长。 域的核心作为重点,被这镂空的管状植物带出了裂隙。域一边用火焰的力量抵御着植物带来的威胁,一边利用山石重塑身体。 在正心鉴面前,他化作了一位岩石巨人,将核心藏于其中。岩石巨人一拳砸向地面上的站定的正心鉴,在后者进行防御的那一刻变成了无数的流沙,倾泻而下将那藤笼掩埋。 就在一小部分流沙向外游动的时候,流沙外的正心鉴将编织好的小小藤笼盖在了域的身上,藤笼缺失的部分穿过山石继续生长,在变成完整球体的同时,将域牢牢盖在其中。 正心鉴的本体随手一抛,在藤笼沿着山坡滚动时,无数的藤蔓从山体中钻出,将这笼子一层一层地包裹,变得更加结实。 “你啊,就先老老实实在里面住着吧。”正心鉴望着北方流动的火焰壁,打了个哈欠。而他脚下的藤笼外无论怎样燃烧,都会有新的藤蔓从地下生长出来,迅速修补空缺。 宁然脚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此刻的他站在凝结的岩浆之上,继续和壁贴身战斗。每一次壁的碎裂,都伴随着他的力量重生,苦不堪言。 在估算了大概的时间后,宁然决定进行战斗的收尾。他在又一次击碎了壁的身躯之后,飞向燃烧着的穹顶。火焰流壁为他绽开,随即消散在空中,于岩浆地面飞速形成了一只火焰巨手,将正在成形的壁托向高空。 此时壁的体内仅存他自己的能量核心,而火山族的核心早就在抵抗宁然时消耗一空。他看着头顶那说不出颜色的灰暗天空,终于迎来了解脱。 那火焰巨手狠狠向掌心的壁握去,巨大的爆炸声贯穿天地,将他的核心彻底击碎。宁然则飞出了火焰的冲击,向着伏陵那小山般的腿飞去。 而此刻正心鉴的藤笼中,困在其中的域完成了新的蜕变,于他的核心中完美地插入了明镜树的种子。就在域千辛万苦破开藤笼之后,正心鉴站在他的面前拼命鼓掌,庆祝域的新生。 域并不理会他,他的身体在火焰中变成淤泥,一头扎进了地面遁逃。正心鉴则踏着藤龙冲向伏陵的方向,顺手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地面上猛地钻出一棵疯狂生长的树木,从郁郁葱葱到硕果累累,只用了不到二十息的时间。树叶凋落的枝干上则站着一只黑色渡鸦,在数清明镜果的数量之后,怪叫着飞向伏陵。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十二颗果子,谢啦。” 伯无霜的寒冰领域将伏陵的行动彻底限制住,即便对方使用岩浆与其抗衡,也无济于事。天无常则悬浮在伏陵的背面,他操控着碎剑组合成一个巨大的空心钻头,不断在伏陵的后背破坏,试图找出藏于其中的伏陵本体。 伯无霜只觉得伏陵十分奇怪,不反击也就算了,本来向南移动的他却慢慢转头,向着北方踏步。 寒风中,冰兽们变成了一尊尊小型的冰霜巨人,它们附着在伏陵身外身的表层,从下方搞起了破坏,像是在开山钻矿。 “怎么样”赶来的宁然飞到了伯无霜身旁,他随意丢了两个火球,伏陵却不为所动。 伯无霜也对此摸不着头脑,但他看到了宁然怀中发光的物体,便替他掏了出来。伯无霜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伏陵失去了灵魂,所以此刻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回灵魂。而你正好带着这枚生命之柱,所以它才会跟着你。” 宁然想到了绳缚关中的人族伏陵,他看着慢慢靠近二人的巨大怪物,道:“我早就问过钟黎捷,一旦伏陵的核心被破坏,死后就变成一座爆发的活火山。我们必须给他找个风水宝地,免得影响大陆环境。” 伯无霜遥望着东海岸上的空缺,道:“你说的风水宝地,有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消失于历史长河 通过正心鉴瞳术的定位,众人轻松破开覆盖着植被的岩石之躯,找到了潜藏在其中的伏陵本体。巨大的岩石伏陵因此停下了脚步,宁然三人则站在身外身的顶部,心中感慨万分。 正心鉴抱着一筐明镜果爬上了雕像顶部,一人发了一个。 在他们奔赴战场之前,脑子里想的都是轰轰烈烈的旷世之战,他们甚至想好了面对伏陵时的台词,和击败它后的庆功宴。 而此时此刻,摆在他们眼前的,只是一个正在苦苦寻找灵魂的石头怪物。它就只高过了众人的膝盖,显得软弱而可怜。 伏陵静静趴在那枚石柱的旁边,用身前的两只岩石足拨动石柱,试图吸收其中的灵魂。而它的头顶裂开,从中飞出了新的岩浆眼珠,死死盯着生命之柱中的一丝微光。 他们围坐在伏陵身旁,在宁然的提议下,听他再次拼凑出伏陵的一生。即使大部分的故事都是宁然亲耳所闻,但他们恍惚间还是觉得无比奇幻,又显得无比悲壮。 四人沉默良久,按照伯无霜和宁然商定的方向,他们要将伏陵投入东海的深海区域,终结这统治了人族千万年之久的怪物,终结山海大陆的历史见证。 宁然收起了伏陵托付给自己的生命之柱,小小的石头伏陵重重撞击着他的腿部,企图要回他的灵魂。伯无霜叹息一声,用风托起了石头伏陵的躯体,和三人一同飞向东方的海域。 伴随着伏陵的核心被宁然轰碎,它的躯体被伯无霜在海面上掀起的风浪和旋涡卷起,慢慢沉入了海神矶划出的海域内,直至沉入海底。在接触到海底的瞬间,伏陵的身体碎裂成块,海床在迅速向上隆起的同时,化作了海底庞大的活火山。 海面上因此喷出了大量的灰色气体,伴随着火山喷出的碎屑和灰烬,海底的火山爆发惊起了许多海洋生灵。 “按照这样的喷发速度,半年后怕不是得成为一座岛。”恢复原貌的正心鉴望向远处的景象,啧啧称奇。“如果成为一座岛,那也得是我们山海国的领地。三皇子,要不咱们先起个名字” 伯无霜将明镜果的种子洗净后扔到了他的筐中,敲了敲他的脑袋:“那就叫伏岛吧。” 宁然则收起了伏陵那闪着光芒的生命之柱,叹了口气:“散了吧,我请各位在山海关吃饭,你们俩也可以顺路回家探望一番。” 正心鉴盖住了藤筐,搂着宁然的肩膀说道:“那还得是宁大厨亲手做的香,我正某不屑下馆子。” “想种菜就说,弯弯绕绕的。” 四人开始了短暂的旅行。他们飞过了伏陵山脉脚下欢呼的军队,路过了山海关中的皇城和正家,玩乐了三日才踏上了返回霜月关的道路。 而宁然在回到蜃园住处,掏出随身携带的杂物准备洗衣服时,这才发现伏陵的石柱已经熄灭。他遥望东方,摇了摇脑袋。 那个活了无数岁月的伏陵,无论是肉身还是灵魂,都在这片大陆上消失不见。百感交集的宁然来到覆盖着霜雪的花园中,用铲子简单挖了个坑,将这石柱埋在其中。他为伏陵上了炷香,用自己的火焰点燃。 天无常在散步时看到了正在折花的宁然,他默默跟在宁然身后,看着他纪念伏陵。 “还记得正心鉴讲过的故事吗他把墓拉入了人世的幻境,在墓产生了人性的时候,彻底将其击杀。”宁然早就感应到了身后的天无常,后者也确实是一位擅长倾听c值得倾诉的对象。 “在机缘巧合遇到伏陵之后,我也曾想过如此这般折磨伏陵。但我慢慢发现,或许他附身在人族身上,才是冥界之主给他的最终惩罚。” 宁然闻了闻花香,在此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刻意去闻的。但他和伏陵接触了几日后,却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也只不过了解到一点皮毛罢了。这让宁然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未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你说我们如果失去人性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宁然回到石冢前,轻轻放上他亲手折的那束花。他起身面向身后站定的天无常,满脸写着认真。 “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邪魔,亦或是神灵。”天无常将碎剑弹出低沉的剑鸣声,认真回答道,碎剑的不同音阶相互组合,奏出了一首凄凉的乐曲。“我见过许多失去人性的家伙,他们可以背叛一切,甚至背叛自己。” “想要变得强大,神灵也必须拥有人性。所以能守住本心,也是我们金修的必修课。”天无常的脑海中划过那几位已经成神的存在,脸上略显焦躁。 “天无常,你不属于这片大陆,我说的对吗”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对方面色的变化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等我成为半神的时候,我来给你伸张正义。” “谢了,但我必须亲手斩断那一切。”闻声而来的伯无霜和正心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天无常便将碎剑重新收拢在罩袍下,带着宁然迎向他们。 即便宁然挡住了二人的视线,正心鉴也看到了那束花和那炷香。他的心中大概猜到了什么,便笑着拽走二人:“赶紧走,山邰他们送来的山珍野味还等着下锅呢还吃不吃晚饭了” 在为伏陵转世之后,冥界之主在绳缚关多留了一会,感受其中的风土人情。他也化身成算卦之人,亲自登门为新生的伏陵算命。 这家人刚好姓伏,他们欢喜地将冥界之主迎入家门,在后者一番花里胡哨的流程后,替这孩子取名为伏岩松。冥界之主又叮嘱了他的血亲,让他们为孩子早日准备好修炼火土二力的法宝丹丸,免得耽误孩子前途。 临别之际,冥界之主站在抱着伏岩松的奶妈身前,笑着捏了捏他柔软的脸蛋,屏蔽了奶妈的听觉。他低头耳语道:“待你活到第二十个年头,我会送上一份大礼。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二十年后再会。” 冥界之主拒绝了伏家的礼金,仰天大笑后踏出了伏家的大门,消失在众人眼前,颇有仙人之风。伏家的人感恩戴德,命人速速画出仙人的画像,为其塑造雕像供奉。 伏陵安静地躺在奶妈怀中,盘算着属于他的未来。 冥界之主又云游了霜月关,偷窥新生的半神玄冥后向南飞去,来到了兽族森林的边缘。他远远看到了一座石头雕塑般的建筑,感应到躲藏地下休眠的兽神。 飘荡在森林中的孤魂野鬼都是兽族的模样,它们闻见了森林顶部那冥界之主的气味,纷纷扑上来想要将其吞噬。但在它们触碰到冥界之主的瞬间,便嘭的一声消散在空中。 “这狼首雕像的模样,和你真像啊。” 冥界之主看着被杂草掩盖的血红大地感叹着,慢慢走近了兽神神殿的洞口。黑雾从他脚下流淌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坑,把缩成一团的干枯兽神抬了出来。 冥界之主怜爱地望着兽神,用他能听懂的语言将其唤醒:“墟允,醒醒。” 兽神猛地睁开四只红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形怪物。他瞬间张开巨口,却咬了个空。 “我认得你,快滚”兽神墟允龇着满嘴的獠牙,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杀意。 “别闹了,无论如何,我还是你的主人。”冥界之主的分身凝聚出他曾经的模样,轻柔地说道。“和我回去吧,我找你也找了千万年” “闭嘴你若是在乎我,就不会在危难关头,弃我而去看看我的灵魂,看看我这怪异的模样都拜你所赐拜你所赐”墟允掉头就跑,他死也不会相信此人会舍得浪费时间寻他,即便是天塌地陷,海枯石烂。 “别说傻话了,跟我走吧。我现在是冥界之主,定会护你周全。”冥界之主跟在墟允身旁,黑雾如影随形。“为了纪念你,我把许多半神变成了狗,要不要看看” “闭嘴闭嘴”受刺激的墟允讲话也变得流利许多,他只想逃离这里,漂流到另一片大陆生活。 “别逼我,墟允。我需要你的力量,我需要你回到我的身边。”冥界之主收起了笑容,重新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早已抛弃了人族的诸多情感,只不过是为了应对不同的场合,见人说人话c见鬼说鬼话。 “你能拿我如何”墟允的速度越来越快,即将钻入海中。 冥界之主发出了深深的叹息,他猛地伸出左手,于墟允头顶立刻呈现出一团灵魂组成的黑云,用无数丝线状的物质与墟允的脑袋联结。 “是你逼我的,墟允,别怪我不念旧情。”冥界之主慢慢控制了墟允的记忆和灵魂,将他变成了一具新的傀儡。“现在,你还是那条墟允,还是那条陪伴我身旁的狼。” 海滩礁石边传来了诡异的声音,如狼哭,如鬼嚎。 在须臾间受尽了无边的痛苦后,即将踏入水中的墟允顿时停下了脚步。他那赤红的重瞳眼眸变得呆滞,逐渐呈现出白光。他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到冥界之主身边,眼眶中挤出了最后的一滴泪。 “乖,我们回冥岛,回到你曾经的故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墟允的幻境 冥界之主轻轻抚摸着受他控制的白狼墟允,与其一同坐在海边享受着轻柔的海风,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但墟允的狼首灵魂本就残缺,冥界之主的灵魂秘法甚至无法彻底改变对方的记忆。 在尚未成为管理冥界的半神之前,他和墟允因为一场灾难分离。直到现在,冥界之主都无法将那日的分别场景描述出来,他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脑海中曾有一位重要的角色,陪伴自己成长。 每每想到墟允那未归冥界的灵魂,冥界之主都会感慨万分。他收留了数千万狼魂,只为了从中寻到墟允的身影,而那些并非是墟允的亡灵,都被他加以改造,成为了冥府的差役。 早些时候,冥界之主还会为自己的行为所感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遗忘了自己为何会如此这般,遗忘了墟允的模样。 他朦胧记得墟允长着蓝灰色的皮毛,有一双美丽清澈的蓝色眼眸。他还记得墟允有两对耳朵,再小的动静,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冥界之主的心中,一切都停留在他幻想之下。 “怎么了,我的孩子”冥界之主摸了摸墟允那颤抖的身体,他感受到后者身上传来的憎恨情感。墟允的皮毛变得愈发银白,愈发坚硬扎手,幸亏冥界之主没有实体,对此并不在意。 “别生气,我也没想过你还活着。这些年来我只以为你的灵魂被他人吞噬c被炼化,我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黑云依旧笼罩在墟允的头顶,他的眼睛从散发着白光,到恢复原先的红光,频率变得越来越快。冥界之主紧皱眉头,想要操控这匹狼的灵魂,竟如此艰难。 “说说看,为何要如此仇恨我为何要抗拒我”冥界之主盯着那流着口水c龇着尖牙的恶狼,面露委屈之色。 墟允的重瞳在一瞬恢复了原状,在极度愤怒下将冥界之主拉入了他的幻境。 在数千万年前的一个颇为原始的村庄部落中,生活着一位孤儿。为了在这片大陆上平安生活,年仅七岁的他要在山林中独自打猎,维持自己的温饱。 冥界之主走在这片有些熟悉的幻境中,环视着周围的一切。与如今的繁华盛世不同,举目上下看到的全是荒凉和破败,他摸了摸那个孩子的额头,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何人” “那是你,蠢货。”墟允的脑袋浮现在空中,渐渐消失。“这是你的过去,也是我的过去。” 幻境中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那个独自打猎的孤儿也逐渐长成了青壮年的老练猎手。只是每次他在独自打猎时,一匹白狼总是会站在山巅之上,侧首望着那顽强生活的人族幼崽。 白狼已活了上千年,是这片部落供奉的守护神。走在这村庄中,墙壁上满是狼神的粗糙画像,而这里时常会有巫婆和祭祀举行祭典,向白狼之神祈求风调雨顺,无灾无病。 “墟允给我出来”严格意义上来说,冥界之主的分身依旧是他的本体,只不过单论力量的话,远远不如本体强悍。“别给我看这种东西以为能唤醒我以为能感动我” 那青年也会祭拜白狼神,他已经在山林中见过数千次白狼的身影。尤其是在捕猎遇险的关键节点,白狼的狼嚎给了他无限的信心和战意,所以他也十分崇拜白狼,甚至在某天用鹅卵石为其雕刻了一尊幼稚而圆润的狼形雕像。 在每日的捕猎之前,青年都会在自己雕刻的狼石前供奉一尾小鱼,以表心意。 “呵呵,这不是我。”冥界之主选择视而不见,但他无论走到哪里,这场景就会随他挪动。 墟允的声音从空中飞来:“那就是你,而我当年也不是半神,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我的狗罢了乖乖听话,立刻和我回到冥岛” “你遗忘的东西太多太多,耐心看下去吧” 青年逐渐成长,参与了部落中一年一度的术士选拔。在他们部落的方形广场上,立起了六枚巨大的石柱,上方各自摆放着不同颜色的c半球状的透明玉石,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而参与者在巫婆的指引下将会站在石柱之间,接受那些神降之玉石的测验。只要有两枚以上的玉石点亮,就可以被部落外的世外高人收为徒弟,踏上修炼的道路。 “我该不会是一灯不亮吧”冥界之主耐着性子站在其中观看,满脸写着不屑。“然后在我心力交瘁的时候,你来安慰我,成为我的狗” 但眼前的场景并非如此,当青年在一片叫骂声中站在石柱之间时,六枚玉石全部点亮,证明了他过人的天赋。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叫嚷着,说那玉石不够灵验,要求将作弊的青年逐出他们的大部落。 虽然世外高人也很心动,但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他们甚至将青年居住多年的茅草小屋烧了个干干净净,只为赶走这个瘟神。当天夜里,面对皎洁的月光,青年跪倒在他亲手雕刻的狼石前,泪流满面。 他毅然砸掉了他的信仰,带着平日里捕猎的工具,钻入了每一家c每一户。当青年满身血迹结束了大巫婆的生命后,他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白狼。 “你为何不守护我白狼” “墟允,你是从哪儿看到的这些东西怪好笑的,你确定那个人是我”冥界之主摇了摇头,仔细观察着青年的模样。 “这是你自己丢出的记忆,你遗忘了,不代表我会遗忘。” 冥界之主望着跪倒在地的青年,他自己那黑雾般的脸庞早就失去了当初的模样,偶尔自称为无面之主。他照着青年的模样变化一番,又摸了摸这本属于他的脸。 白狼本就不负责守护这片部落,这些人族将他当做神灵,也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在白狼的意识中,就只有维持生态的均衡,才是他一生所求,也是跃动在山林中的白狼看起来平静而优雅的原因。 但白狼早就认定了青年的未来,其木修的天赋将会超越人族的极限,所以他必须带走泄愤后的青年,在山间悉心调教,培养他的心性。 “所以,你不是我的狗,是我的师父可笑,就凭你那胡吃海塞的本事,怎么可能教出我这样的绝世天才”冥界之主哈哈大笑,他瞄了一眼天空中的墟允,面露不屑。 白狼深知,想要在木修的道路上成为强者,就必须抹除青年身上的杀戮欲望。他们在山间日复一日地修炼生活,传授木修法门的同时亦师亦友,青年也不负白狼厚望,实力在慢慢增长。 几年后,年仅二十七岁的青年,就已经斗得过白狼了。在当时的世界中,有些人就算修炼到三百余岁,也未必能在修炼之途上超越青年。白狼对此兴奋无比,但灾难也悄然降临。 在他们所处的大陆上,天降的半神与长眠在地下的岩浆魔怪打作一团,使得他们的大陆四分五裂,四处充斥着杀戮和战乱。无数的种族在这场灾难中死亡,将他们原本的生存环境变成了一片炼狱。 随着他们的战斗结束,他们所在的菱形大陆上诞生了无数的魔怪。而在半神战斗遗留的气息影响下,岩浆鬼和虫族顺利崛起,成为了当时大陆上称王称霸的统治者。 人族和其他的几个人形种族,彻底沦为了奴隶,以及虫族的口粮。但青年和白狼无法容忍他们的生存环境被破坏殆尽,暗中联合多个种族共同反抗。 默契无间的二者共同闯过了一道道难关,带领反抗军们崛起。虽然他们之间白狼年岁更高,更有威望,但他始终让位给青年,期待他成为新的王者,成为更强的存在。 但白狼终究迎来了背叛。 在一次清缴岩浆鬼的战役中,青年听信了手下关于废除白狼的谗言,趁白狼背对着他战斗时,将其一脚踢下了悬崖,摔落在大片岩浆鬼的包围圈中。 青年下达了撤军指令,而绝望的白狼在鏖战了一夜之后,才拖着残缺的半边躯体拼死挪回他们新建的家园,在清晨时分中找到了青年。 “看啊,我当初甚至没有恢复肉身的力量。”墟允的恨意像是幻境中毒辣的太阳般旺盛,他恨不得一口将冥界之主吞没,报仇雪恨。 白狼不敢相信青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觉得只不过是误会。即便被投入火海,感受着无比恐惧的他依旧想办法从岩浆中脱出,寻求答案。青年则惊愕地看着门口求救的白狼,片刻后冷笑着将仅剩半边残躯的他抗走,扔到了虫族的边界。 “墟允,大伙儿都会记得你,毕竟你也是守护了我们新国度的重要功臣,我也会牢牢记在心中。” 青年痛苦地从额头中慢慢拔出绝大部分关于墟允的记忆,喘着粗气笑道:“永别了,白狼之神。希望你在死后的世界里能够成神,不要再来烦我” 望着地上慢慢消失的记忆之玉和渐渐远去的人影,白狼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虫族声响。他满怀愤恨地将青年抛弃的记忆吞下,被虫族的网拉入了黑暗的森林。 为了活下去,墟允就只能发狠般撕咬那些虫族,任凭他们在身上产卵也无动于衷。不知吃下了多少的虫子,昏迷后苏醒的墟允惊愕地发现,自己脑袋以下的部位已无一片完整的血肉,全都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卵,和被虫族啃食的碎肉。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觉醒,在虫族将其头部啃食后,立刻痊愈。 墟允艰难地用磨平的牙齿啃咬着面前虫族的残躯,虽然此刻的他没有肚子,甚至就连吃下的虫子都不知去向何处,但墟允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饥饿。他想吞没一切,他想杀戮一切,为了活下去,他只能选择堕落,与最初维持自然均衡的自己分别。 就连被虫卵寄生的躯体也被狼首吃下,半数的虫族被这长着恶狼脑袋的怪异虫形生物所吞噬,直到虫后们联手出击,才将中毒麻痹的墟 允扔到了海上。 随着海水漂流,他在海中同时面临着海怪和噬魂海兽的侵扰。他的身体则越吃越大,甚至在噬魂海兽将他的灵魂吞噬到仅剩一个脑袋的时候,他的灵魂也开始了无休止的吞噬。 最终他漂流到了远古的山海大陆,此刻的墟允完全恢复了肉身,变成了生有四枚血色重瞳的巨狼。 他看到了朝海滩奔来的古代兽族,嘴边挂起了一丝微笑。 “好饿。” 第一百二十章 寻找冥主 当冥界之主看完这无聊的幻境后,已经不知在海滩上度过了几日的时光。他早就对人世间的一切不屑一顾,就算当初的他会残忍地将记忆抹除,现在的他也不会对此大惊小怪。 “感谢你让我浪费了如此长的时间,如果我还是凡人的话,想必会对我那抑扬顿挫的故事感兴趣。”冥界之主望着墟允那两对仇恨的眼睛,模糊的双眼中散发出更强的白光。 “陪你玩闹了这么久,报答一下我吧。等我将你带到冥界,自然会有办法让你心悦诚服。”墟允的双眼重新被白光覆盖,绷紧的肌肉也慢慢变得松弛。 “有一位人族幼崽找我办事,你先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冥界之主化身为黑雾,向森林飞去。 在冥界之主找到墟允的时候,霜月关中的正心鉴突然控制不住玚琫的灵魂,在怒吼中化身邪恶的狼人,企图在冰室中大开杀戒。 幸亏玉清灵及时发觉,提醒了师父伯无霜,否则这冰室中指不定会血流成河,酿成一出悲剧。 面对被冻住的正心鉴,众人也只能长吁短叹。宁然想起了那日见到的冥界之主,决定回一趟浮岛,向钟黎捷询问对方的下落。 半日后,接到传信消息的妒枯赶往了霜月关和四星区的中心,按照宁然的吩咐迎接。他远远感受到了宁然大人的火焰气息,却望着那坨黑影愣了片刻,将天无常为正心鉴特制的铁棺背在身上。 “宁然大人,这又是哪一出”妒枯化作虎形,展开风翼带着宁然飞向浮岛。 “别提了,我们也才知道这小子的右眼居然是兽神的他体内那两个灵魂也打架打到难舍难分,现在只能在玚琫占据上风前找到冥界之主,替他想想办法。” “冥界之主又是哪一位”妒枯只知道前段时间山海城废墟的消息,至今伏陵的身外身还站在原处,变成了一座怪异的大山。 “啊,那就说来话长了” 以妒枯的速度,他们仅花费了一天半不到的时间就到达了浮岛东区。面对急匆匆扛着铁棺下跪的妒枯,和抱着马蹄哀求的宁然,钟黎捷叹了口气后为他们指明了冥界之主的所在。 那奇怪的半神曾想窥探钟黎捷,被后者以灵魂之火逼退,便潜入了兽族森林,至今仍在海边停留。在叮嘱宁然二人多加小心后,钟黎捷目送着他们离开。 但他心中有着一丝不详的预感。 妒枯百感交集地踏入了曾经的故土,其中的死亡气息使得兽族外界的森林变得十分阴沉,毫无生气。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宁然好奇地看着地上黏糊糊的泥土,随便踩出一个鞋印问道。“这里的泥土好像十分肥沃,感觉可以用来种好吃的庄稼。” “宁然大人,那是因为这片森林的表层土壤全部被血肉浸染”妒枯十分无奈,他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尤其是自己的种族。“兽神早就对不愿离去的兽族人大开杀戒。” 从这一刻起,忍着恶心的宁然一直飘荡在森林中部,在树枝间漫步。在小钟黎捷的指引下,他们穿过了破坏后再度繁茂的森林,远远看到了狼首神殿。 那狼头与附近的建筑风格极为不符,宁然指着远处的石头雕像问道:“那是为了纪念谁是你们祖先的雕像吗” 妒枯也飞在空中,顺着破碎的兽王殿望向那神殿方向:“回宁然大人,那里就是兽神的老窝,被伏陵击败后千万年间未曾离开的老窝。” 躲在附近的宁然并未感应到兽神的踪迹,回头小声说道:“妒枯,我看到冥界之主了。” 在宁然话音刚落的时候,他们眼前的场景中瞬间弥漫出无数的黑雾,无数怨灵在其中张牙舞爪,在二者身旁徘徊拉扯。冥界之主的身影从中踏出,笑着望向他们说道:“别来无恙,小家伙。” “您好,尊敬的冥界之主。”宁然仗着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想法,硬着头皮面对那些亡灵的同时,又想起了尸疫灾那毁天灭地的场景。“今天冒昧中打扰您,是为了打听一件事。” 对方那模糊的面孔似笑非笑,黑雾和亡灵在脚下交错堆叠成了王座,慢慢转身踏了上去:“你遇到的麻烦,是那铁棺中的人族吧。” “对对对,我问遍了好几个半神,都没法子治好他。您既然是冥界之主,想必灵魂手段通天,定有法子能帮忙。” “那说说看,找我帮忙,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欠我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还的。”冥界之主在王座上伸个懒腰,这也是他为了贴近人族的动作之一。 宁然心里一下没了主意,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惶恐俯首的妒枯:“妒枯,我该怎么说” “我哪儿知道啊,宁然大人,您再这么 磨蹭下去,我恐怕得昏在这了”妒枯哭丧着脸,怎么每次有危险的地方,宁然都得拉着他。 “怕什么,有我罩着呢。”宁然用眼神示意,但就连自己都没有底儿。 人形的妒枯努努嘴:“您看外面的那些鬼魂。” “别提了太渗人,我想到了。”宁然清了清嗓子,抬首望着冥界之主说道。“当我成为半神的时候,我会帮你一个忙,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再具体一点。人族许下的誓言都是空口白话,永远也不能相信。”冥界之主又打了哈欠,俯视着铁棺中的人族。 “你不也是人族嘛,通融一下。”宁然搓着手尴尬地微笑,再搞不定这半神,铁棺里的正心鉴就得骂死自己。 “我早就不是人了,宁然。十息内如果还是决定不了,那我便会与你深情分别。而你珍视的朋友嘛,他体内的那个兽人灵魂将会彻底占据他的躯体,也就是说。” 冥界之主双手交握撑住下巴,用蔑视的表情看着下方的宁然回道:“你将会永远失去这位朋友,永远。” “好,那你说说看,你想怎样交换”宁然深呼吸,紧盯着对方。 “等你成为了半神,我要你为我做一年的奴隶,任凭我使唤。” “成交” 而宁然心中想的却是,当他成神的时候,定要直接宰了冥界之主做下酒菜。 冥界之主哈哈大笑,他挥手间将钟黎捷的一丝分魂取出,以黑雾包裹塞入体内:“别想耍花招,小滑头。这尊火神的灵魂气息倒是十分古老,我正好将他扣留为人质,顺便能研究研究。” “把他还给我”宁然全身飞出火焰,冲向上方的冥界之主。“你想死” “怎么我们的契约就这样中止了”冥界之主轻轻挥手,宁然的火焰瞬间熄灭,人也重重摔在地上。“那也好,这枚灵魂就当做给我的赔偿吧撕毁协议的可不是我,你这是作茧自缚。” “不过放心吧,我不会舍得把他弄坏的。我和墟允会在冥岛恭候宁然大人的降临,到时候,你就亲自来取,并成为我的奴隶。” “陨火流星” “哈哈哈,没有用的,可怜的小鬼,你这等蝼蚁境界也想碰到我丝毫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冥界之主任由火焰柱击穿他的身体,慢慢修补圆形的空洞。 “等我成神”宁然又使出了几套连招,但都成了无用功。 “等你成神,恐怕还得等上几十年呢。不过我有的是耐心等你,所以请你好好努力吧”冥界之主哼了一声,掀起黑袍收回黑雾和亡灵。“墟允过来送客” 海边的墟允一动不动,两枚眼睛变回了红色。 “你别走把他还我”就在宁然怒吼的时刻,天边划过了一道流星,重重砸在这片大地。火焰将这片森林和未收回的亡灵黑雾燃烧殆尽,化作飞灰。 “你是何物将我的分魂还来”钟黎捷微微带着些怒意,用火焰包围了冥界之主的身体。 “我只对阁下的灵魂略感兴趣”冥界之主的话尚未说完,只见灵魂领域间像是点亮了一枚太阳般耀眼,钟黎捷散发出的灵魂光芒驱散了全部的恶灵,将黑袍下的半神击退。若不是有层层黑雾保护,恐怕冥界之主的分身也会被一同驱散。 “好棒的灵魂难道你是火神和木神的试验品我会好好呵护你的灵魂,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退后数千丈的冥界之主狂笑着,眼神中流淌出无限的渴望,他喜欢研究不同的灵魂,尤其是钟黎捷这般古老的灵魂。 “可以,契约达成。”钟黎捷的火焰脑袋中飘荡出神圣的回响,令冥界之主的身上立刻显现了火焰编织的灵魂锁链,将他们二者相连后消失于天地间。 “我承认,你的灵魂十分强大。但今天你也奈何不了我,我们有缘再见”冥界之主怪叫着打通了前往冥界的大门,飞速遁入其中。 “我会在冥岛恭候宁然的到来记住,你的分魂还在我的手上”冥界大门内伸出黑雾巨手,将海边的墟允拖入其中,随后消失不见。 “为什么不追那可是你的灵魂啊”宁然被妒枯死死扯住,这才没有追去。 “冷静,宁然。”钟黎捷慢慢转身,朝着北方踏步。“这或许就是你的命运之一,在未来的某一天,你必须踏上前往冥岛的道路,亲自为我夺回灵魂。” “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宁然吐了口气,只觉得亏大发了。正心鉴没得到救治方案不说,还赔了个半神分魂。 “不会出事,我已和他立下契约。如果他对我的分魂动手,将会受魂界的天火惩戒。” “他会死吗” “不会,但会因此承受永世的折磨,那是木神大人的惩罚,无人能破解。” “那你少了一丝分魂,会发生什么事” “无事。” 虽然听到了钟黎捷的安慰,但宁然依旧懊恼地 感应着体内的火珠,恨自己无能。钟黎捷凝视他片刻,迈开四蹄朝着浮岛的方向飞去。 “如果你准备好天界的修行,就回来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市 妒枯载着铁棺与宁然回到了霜月关,早已备好第二套方案的伯无霜等人,也备好了旅行所需的一切。伯无霜匆忙带着他们奔赴伏陵山脉脚下,前往深埋地下的庞大空间黑市。 伯无霜想要在那里碰碰运气,如果黑市中仍旧没有帮助正心鉴的方法,他们就只能将玚琫永久锁在铁牢内,派人严加看管,直到有所转机。 “要不要这么绝情啊,实在不行我来和玚琫商量,每三天放他出来一次,派人密切追踪动向不就好了。”宁然望着铁棺中传来的动静,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若是自己被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就连绝望也无法形容。 “他还是玚琫。”天无常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其中的机关没有出现变形和破损。“我在铁棺中设计了针对狼形态的机关,能够顺利在他变身时箍住他的狼嘴。如果他想要变回正心鉴,就可以脱离机关正常说话了。” “这么厉害不愧是铁匠。”宁然抚摸着铁棺,又敲了敲其表层。“坏了,我们刚刚说的话不会被他听到吧如果他假装正心鉴说话,骗我们开棺该怎么办” “任何细小的摩擦声和敲击声,都会在铁棺的外层空隙间互相传播。”御剑的天无常斜视着铁棺,微微叹气道。“所以只要这铁棺没有放在绝对安静的地方,其中的噪音就会一直折磨玚琫,当他变回正心鉴时,我会改变其中的结构。” 银发铁匠居然还会做这样的手工,宁然瞪着眼望向铁棺咂咂嘴:“好狠。” 伯无霜的风将全员的速度提升,飞向北方。黑市的入口位于伏陵山脉之外的一处天然山洞之下,已有上万年的历史。而更方便的是,霜月关距离黑市入口的路程,要比通往绳缚关的近得多。 但黑市也同时是山海大陆中藏污纳垢的地方,眼线更是密布其范围内外,能与正家抗衡。就连伏陵的眼珠从另一片山顶的悬崖上飞往绳缚关,黑市的人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伏陵在世之时,他也懒得管这些藏在石头缝中的蝼蚁,也和山海之主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黑市也逐步在地下世界拓宽领土,成为大陆上较大的组织之一。 就算山海城的人族全部撤离,他们也未曾挪动过一步。 “准备下降”伯无霜抬手指向他们的落点,于空中戴好了面具和兜帽披风,沿着行人踏出的小路步行而去。“我们之前已有数次经过这里,所以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别让他们认出我们。” “因为我们上了黑名单吗”宁然也戴着伯无霜为他准备的狐狸面具,倒是觉得别扭,没有自己的火焰面具好使。 “你们被认出来倒也无所谓,但以我皇子的身份,他们是拒绝进入的。和山海城没有半分关系,只是因为这一代的黑市主人曾是祭祀伏陵的囚犯之一,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逃了出来,藏身在黑市中,一步一步爬到了顶峰。” 伯无霜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冰之力隐匿。山海大陆上如今有数千冰修,但唯有三皇子才有胆量踏足此地,他只能尽力隐藏身份。 “那又何妨我们和他们打一架便是。”宁然调整面具,并不适应。“我一招流星,就把这地下炸了” 伯无霜则一拳捶在他后脑勺,低声斥责:“炸你个头炸了还怎么救正心鉴,更何况地下的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你要是在他们面前展示你火修的力量,我们想抢出有用的宝贝都难” “记住,没有正心鉴的帮忙,也无法依靠我们的判断去寻找。所以在黑市中,一定要老实一点,听从他们的安排和秩序。”伯无霜已经看到了远处山洞中若隐若现的人影,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进入安静模式。“我们先混入拍卖会,那里的东西货真价实,不会有问题。” 黑市入口处的山洞洞口极小,也仅仅有两个半人的高度。洞口的值守仔细检查着他们的通行证,狐疑地望着人形的妒枯,和他肩膀上扛着的铁棺。 “喂,那后面的是什么”值守已经捏好了袖中的铃铛,一旦出了问题,他就会立刻催动这枚铃铛通知黑市主人。到时候地下的所有人便会藏匿在各处密室中,等待危机解除。 若是一刻钟内依旧没有得到消息,那么他们就会带着全部的售卖之物逃之夭夭。 而黑市主人,也会亲自带队击杀来犯者。 “大人,这是我家养的宠物,还望通融一下。”伯无霜抬着妒枯收起尖爪的毛绒大手,递给值守检查。“您看,这大猫的爪子都被打磨干净了,不会伤人。” “牙呢看看牙。”值守抱着手臂靠在岩壁上,一副禁止进入的模样。 伯无霜拉过妒枯的脑袋,温和地说道:“大人,请看看他的牙。” 妒枯在值 守面前打开了满是尖牙的嘴巴,从舌头中卷出满满一小袋钱币,沙沙作响。值守轻咳几声,像模像样地摸了摸妒枯的尖牙,将钱袋滑入袖中:“行,过。不过他背的这个铁棺” “大人,这铁棺里装的是我们拿来贩售的宝贝,还请大人通融一下。”伯无霜恭敬作揖,示意天无常打开铁棺。 “请看。” 平铺在地面的铁棺中铺了满满一层珠宝玉器,以及几本秘籍。值守观察后点了点头,塞给伯无霜一枚木牌后让出了道路。 “走吧,拍卖会里会有人指引你们进入。顺便说一下,今日拍卖会结束后的子时将会大开鬼市,也请各位公子多多捧场,在拍卖会前,各位也可以四处逛逛,挑些好东西。” “多谢,多谢。”伯无霜吩咐他的哑巴仆人们收拾好东西,向洞内钻去。 方才打开的只不过是铁棺的底层,装的只是薄薄的一层宝贝,也就只有那几本秘籍比较精贵。伯无霜带着他们沿着石阶螺旋向下,在贿赂了沿途的值守后,走了两刻钟的路程,才看到那片宽阔的地下世界。 和地表的世界并无不同,宽阔的街道,吆喝的商客,络绎不绝的路人,将这片地下的区域装饰得如同繁华商业街。只不过他们的头顶并不是天空,而是岩壁和大片的钟乳石。 每家商户中点亮了各式长明灯,灯火通明。 才踏过这夜市的石头牌坊不久,伯无霜就发现身后宁然已消失不见。他长叹一声一拳砸向路边石柱,晃得柱顶上的烛火乱颤。伯无霜吩咐妒枯和天无常在附近等候,他孤身一身去找那个走丢的麻烦鬼。 此刻的宁然被地下世界的小吃所吸引,正站在一处店门口,等着那凶神恶煞的摊主为他卷起薄薄的饼皮。就在宁然急不可耐的时候,朝他走来的伯无霜狠狠扯住他的耳朵,静静地望着他。 “解释一下吧,一声不吭就溜走的原因。” 宁然用委屈的声音说道:“老板说他做得很快嘛,我想吃两口垫吧垫吧肚子。但是烤肉的时候老板又说缺肉了,要去后厨割上几片。” 伯无霜丢了两枚小面额的钱币拍在老板的案上,扯着恋恋不舍的宁然离开。待他们再次集合时,伯无霜看着赌气不说话的宁然,让妒枯和他解释。 “宁然大人,那些做餐饮的店家只不过是幌子。他们负责监视来往的客人,也算是探子的成员。更重要的是,他们做的肉菜,可都是同族的肉。” “我闻着挺香,是不是我有问题”宁然腹中有点犯恶心,庆幸自己没有动口,但他闻到的香味确实诱人。 “赶紧走加了香料,就算用你的鞋底子烹饪也香。” 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在拍卖会开始前逛逛这片宽广的商业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法宝或是古籍,能帮到铁棺中的正心鉴。 一行人走走看看,不少的奸商在看到新面孔后纷纷扯着嗓子招呼着他们:“小哥们,过来看看都是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 宁然也看得新鲜,他左顾右盼,若不是伯无霜反复叮嘱他不要乱摸乱碰,早就忍耐不住拿起来观赏的心。 “小哥儿,您是火修吧我看您相貌不凡” “我带着面具呢,你怎么看出我相貌不凡”宁然瞧着柜子上的宝贝,看都不看那热情介绍的店家。 “从您的言谈举止就能看出来,您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门口那几位是您的保镖吧看起来挺面生的。”老板搓着手笑嘻嘻地黏住宁然,不时用眼瞟着那几位所谓的保镖。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老板,这是啥” “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您可真有眼光这法宝能短暂提升火修的力量,用处极大。” “我用不到,谢谢。” “小哥儿,您初次来黑市逛逛,是否需要一位向导呀。”老板一点也不恼,耐心地介绍他家的服务。“这里人又多,正巧您还赶上了今夜的鬼市。我和您说,我家的童子对今日拍卖的所有法宝了如指掌,堪称活百科。怎么样,又能给您带路,又能为您介绍” “我用不到,谢谢。”宁然和他的面具都面无表情,转身看着另一件雕像。 “看够了吗过来”伯无霜不耐烦地唤走宁然,带着天无常他们进入下一个店询问。 “来了来了”宁然像条狗一样欢快地跑了出去,和他们一起进入了隔壁的店铺。 老板则暗骂了几句,自己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伯无霜等人逛遍了这一层的区域,一无所获。正当他们顺着人群,打算去拍卖会场时,铁棺中传来人声:“回头,右拐第二家店。” 正心鉴居然苏醒了。宁然趴在铁棺上敲了敲,不顾路人的目光问道:“正心鉴,你醒啦” 铁棺中传来正心鉴愤怒的吼声:“别敲噪音太大了” 天无常立刻将铁棺间的回音空隙填满,也扣了扣铁棺问道 :“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了兄弟。”正心鉴动弹不得,却哈哈大笑道。“你这机关做得不错,比以前的铁链子强多了。” “这可是天无常为你打造了三天了机关,放心躺着吧。”说话间,伯无霜来到了正心鉴所说的店铺前,其中充斥着浓郁的药味,还未接近,便飘入鼻中。 此处的老板是个瞎子,在感应到有客人进入时,他睁开了那对浑浊的双眼,笑脸相迎。 “几位,要点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地下拍卖会 铁棺中传来模糊不清的人声:“右边柜子,第三行第五列,多谢。” 瞎子老头轻哼一声,住着拐杖摸索到了客人指定的柜子,将其中的物品取出。他转身将物品和拐杖轻轻放在门口的低矮柜台上,慢慢打开其外层的封条。 打开后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宁然第一个发话:“就这我在河边能捡上一大堆。” 正心鉴用他的左眼仔细看了看,道:“老板,莫要理这红毛傻子,可否将石头中的东西取出来看看” “可以是可以,但你们必须先给点底钱。若是石头里的宝贝飞了,那我老人家可就冤大发了。”瞎子老头揉了揉鼻子,仔细嗅着面前几人的气味。 妒枯鼻中喷出热气,冲散了他们身上的气味,不让这怪异老头得逞。 正心鉴则冷笑两声,要不是他被束缚在铁棺中,恨不得给那老头一拳:“别装了,你那镇魂的玩意儿店里多得是,又没几个木修买。只不过这件对我的效用会更高一些,才和你打个招呼,你若是没诚心卖,那我们告辞便是。” “别别别,老夫做的也是小本生意,娃娃们多体谅体谅,不容易c不容易。” 正心鉴打断了他的鬼话,不耐烦地说道:“别吹牛了,老人家,开个价吧。” 瞎子则掰了五个手指头,犹豫地递到众人面前:“那这个数,如何小本生意,老头我还得养家糊口呢。” “糊你个大头鬼啊,你在黑市卖东西,还会有几个家人这个数不行,除非你再搭上两件东西,否则免谈。左边柜子第二行第十列,以及第八行第一列。”正心鉴扫视着瞎子的店铺,想占他的便宜,无疑是做梦。 “哎呦”瞎子还要卖惨,他咳嗽着摸索拐杖,想要收回那取出的宝贝。“不做生意了,关门送客。” “好啊,我们去拍卖会吧。”现在由正心鉴操控众人的行动,铁棺中的他一脸的不屑。“又没和你砍价,让你多赚了一个数还不满足你这柜子上的灰积了多少也不想想,能开张还多嘴多舌装可怜” “斗不过你这娃娃,回来回来。老头我再给你们递个消息,当做见面礼,如何”瞎子快速将柜上的东西打包好,又催动挂在腰间的黑蛇,取出正心鉴要的两件东西。 “不错,这才有些人情味儿。说吧,我们几个赶着去拍卖会呢。” 瞎子压低声音说道:“这次的拍卖会上,有一件不可多得的绝世珍宝,不瞒各位贵客,那可是皇室中淘来的,山海城独一份儿。” 伯无霜紧皱眉头,隔着面具问道:“老人家,这珍宝具体是什么,方便说吗”随即他又在桌上拍了一枚钱币,用指尖精准地推到瞎子那枯瘦如柴的掌心。 “好说,好说。”瞎子笑呵呵地收起钱币,这次可发了大财。“这宝贝啊,还得追溯到我们山海国的三皇子,咱们大陆上也是独一份的冰修。” “继续说,老人家。” “在山海城沦陷后,黑市主人也暗中派出了人手前往皇城寻宝,甚至在那儿和返回山海城的军队打了一架。黑市主人派人拖住,亲手从塌陷的皇宫内翻出了这个宝贝珠子,连夜带回黑市研究。” “这冰修的力量极为强大,就算黑市主人手下有许多的能人,也没能借这寒气修炼出冰之力。为此啊,甚至死了好几个人,无法破除身上的寒气被活活冻死。” 伯无霜和几人对视,轻轻吐气问道:“老人家,您确定这珠子今日会被拍卖” “那当然了,我这个瞎老头的消息,那叫一个灵通。”瞎子轻轻敲击地面,用未知的屏障盖住了他们说话的范围。“贵客们别激动,老夫这手段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毕竟咱们都拿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也算是交个朋友。” “伯无霜,这老头认出你了。”正心鉴的眼睛十分毒辣,他根据瞎子老头的神态和动作,判断出对方的意图。 “呵呵,铁棺中的木修小子倒是挺厉害,想必是正家的人吧”瞎子将三件物品全部包裹仔细,让黑蛇递给宁然。“这火修小子的力量极其强大,应该来自浮岛。而这藏着剑的独臂年轻人,实力也非同寻常,不可小觑。” “恕我这瞎老头无礼,不过贵客们尽管放心,我是出了名的守口如瓶。”伯无霜的冰刺已经在老头身下蔓延,后者却一点也不着急,依旧挂满笑容。“要问为什么,我也告诉你们一个属于我的秘密,黑市的现任主人,便是我这瞎老头的二儿子。” “当初把他送进大牢的,也是我。” “谢了,我们走吧。”正心鉴掐算着时间,也该到拍卖会的入场了。 伯无霜攥着拳头思索一番,压着声音问道: “老人家,您是如何知道我们身份的” 瞎老头身下的冰刺全部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他呵呵笑道:“像你们这样礼貌的年轻人,在这里并不多见。而你们这样的强大组合,在这大陆上更是不多见,老头略有耳闻。” “赶走兽神,击杀伏陵,后生可畏啊。”瞎子啧啧赞叹,把玩着手上那滑腻的黑蛇,目送他们离去。“我这瞎老头,也得多活几日,看看你们究竟能不能得道飞升,成为半神。” 一行人穿过隧道,在进入更深一层的圆形拍卖会场后,望着石阶在心中赞叹。前往此处等待拍卖的客人也不少,黑压压一片坐下,全是人影。 伯无霜决定将他们的组合分散开,免得有人依此认出他们的身份。天无常需要看守极不稳定的正心鉴,他们便和妒枯一组,随意找了个侧边的座位入座。 而他则要看管麻烦鬼宁然,免得这小子生乱惹事,便坐在另外三人正后方的不远处,把宁然挤到贴墙。正心鉴为他们准备好了拍卖的暗号,一旦出现对他有用的东西,就让天无常来打手势。 妒枯将铁棺靠墙放好,乖乖变回猛虎模样,缩成一团。他是本场中唯一的异族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族的焦点。天无常右侧有人好奇地盯着妒枯问道:“嘿,那位小哥,这老虎怎么卖” 除了介绍自己的作品之外,天无常一概不愿搭理不顺眼的陌生人。那人见天无常一副呆板的模样,骂骂咧咧地和同伴讨论着身旁的奇怪家伙,讨了个没趣。 在会场中所有人都带着面具,互相不清楚身份。再加上会场中有黑市的诸多高手镇场,他们也变得肆无忌惮,出言不逊。 负责开启拍卖会的是一位身材样貌俱佳的美人,仅仅戴了半边面具,便勾起了会场中无数男子的欢呼。她妩媚地笑着,在简单讲述了会场的秩序后,便开始了今日的拍卖。 “各位贵宾,今日这第一件奇珍,是一件对木修有着绝佳功效的宝贝。”会场一片寂静,聆听女子的介绍。在介绍结束后,女子轻抚玉手,唤来了捧着玉盘的仆从,将那宝贝献上。 “这盘子也是皇城的。”伯无霜眯着眼,对身旁的宁然耳语。 宁然打了个哈欠,侧着身子也学着他小声说道:“那你把它也拿下,不就好了反正第一件也是木修的,种菜的也能用得上。” 前方的天无常小幅度地锤了几下后肩,伯无霜心知肚明,没有参与本场竞拍。 就这样一连过了十几样宝贝,都没有一件能入正心鉴的法眼,他们只能耐心等待,宁然甚至枯燥到睡着。 一个时辰之后,女子命人托来一件白玉雕刻的细颈玉瓶,笑着向众人说道:“这玉瓶中封存之物唤做琼浆玉液,传闻是酒仙所酿造的稀世宝物。此物可帮助任何修士提升实力,有着无穷的妙用。” 伯无霜瞧见天无常挠挠头,立刻和诸多的竞拍者一同举起手中的牌子。 “本场拍卖,以十枚伏陵起拍。”女子有意瞥了一眼墙角的伯无霜等人,他们倒是第一次举牌。 “二十枚伏陵。”伯无霜举牌抢先喊道,这年轻的声音倒是令会场中的众人侧目。敢进黑市的年轻修士可不多见,无论是哪个大关的公子哥儿,都被强者围在当中。而这人身旁仅仅坐了另一个年轻修士,也不知其有何底气。 “三十枚。”后方有一人喊道,那人晃了晃手中的铜牌,斜视着回首的伯无霜。 “四十枚。” “四十五枚。” “五十枚。” “” 伯无霜有的是钱,他十枚十枚地往上加,在众人眼里阔绰地像是皇室贵族。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就连贿赂黑市中的诸多值守,他也是三枚伏陵币起步。 “还有客人参与竞价吗”女子笑呵呵地望着伯无霜,小声吩咐手下查查那人的底细。“如果没有客人竞价的话,那我就宣布” “等一下我出五十一枚”伯无霜身旁有个公子哥儿见不得他盛气凌人的样子,冷哼一声。“小爷买回家喂狗喝,倒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妙用” “六十枚。”伯无霜面若冰霜,他倒是很想看看,那张面具下藏的究竟是谁。 “你”那公子哥用手指着伯无霜,气到发笑。“六十一枚” “七十枚。”伯无霜看到前方的天无常轻轻敲了敲肩膀,决定再玩他一次。反正就算掏出七十枚伏陵,他也不愁缺钱。 “八十枚”那公子哥儿不顾身旁仆从的劝阻,继续抬价。但这一次,伯无霜选择沉默无言,坐的端端正正。 “八十枚,还有哪位贵宾要加价吗”这样哄抬价格的事情也不算稀奇,只不过这瓶美酒虽有强化修士的能力,却也不值这高价。女子则微笑着环视全场,确认了这宝贝的最后归宿。 公子哥儿被气得昏了过去,他手中的银牌滑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g t;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抢夺冰魄珠 “一刻钟内,我要此人的全部信息。”那公子咬着牙怒视伯无霜,他恨不得亲手痛殴后者,发泄内心无法排解的痛苦。 “赵公子,这里是黑市。”仆从友善地提醒变得有些癫狂的公子,就算他想闹事,也得出了黑市才行。在黑市中小打小闹,简直是送命的代名词。 “他为啥看起来这么凶”宁然瞟了一眼问道,明明是那人自己要参与竞价,却把责任全部推在伯无霜的身上。 伯无霜收回目光轻笑道:“因为钱能让人变得荒诞,懂了吗。” 正心鉴依旧压抑着玚琫的侵蚀,仔细观察着台下那一件又一件的宝物。但他还是一无所获,就连方才的那瓶酒,也只不过是想要瓶底的珠子罢了。 对他有帮助的,太少太少。 主持拍卖会的女子笑着祝贺新的买家,并示意参与竞价的上千人安静。接下来她要展示的东西,即便没有命人取出,伯无霜也感受到了它的气息,心中清楚得很。 幕后散发出的冰霜力量,正是那冰魄珠。 但这珠子究竟是珍宝,还是鱼饵,伯无霜必须对此做好两手准备。即便那瞎子老头口口声声说不会出卖他们一行人,也难免会有其他敏锐的人发现端倪。 更何况他们完全处于被动环境,正心鉴无法顺利展开他的侦查,就连维持人形都是勉强。在不会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他更愿意和平解决问题。 “接下来为各位贵宾展示的宝物,本该放在今夜的鬼市拍卖。但我们主人想要为贵宾们添个彩头,请呈上来吧。” “啥是鬼市。”宁然跟着会场中无数的黑影鼓掌喝彩,侧身问道。 “也和黑市的拍卖会差不多,不过拍卖会出的是钱,鬼市嘛,就不一定了。” “出的是鬼” “比方说,指定暗杀的对象,或是其他难于登天的要求。”伯无霜白了他一眼,紧紧盯着仆从递上的玉盒,那又是一件宫中的器物。 女子笑呵呵地用手帕盖住,故作神秘地面向众人说道:“接下来,诸位贵宾可以猜猜这盒子里的宝贝究竟是何物。第一位猜对的贵宾,有十分厚重的奖励。” “奖励什么啊是和美人玩乐一天吗”有位糙汉大声调笑道,下一刻却被藏于黑影中的刺客暗杀,脑袋上插着一朵小小的蔷薇。看着黑市的修士将那糙汉抬走,想开女子玩笑的人都默默管住了嘴,否则小命难保。 “那么,请各位贵宾现在开始竞猜吧。” 现场的气氛并没有因方才的插曲变得寂静,反倒变得更加火爆起来。女子否决了所有的答案,为众人倒数的同时,盯着远处的伯无霜二人。 那两位少年依旧望着头顶上方的黑影,像是在讨论黑影中的杀手。女子莞尔一笑,道:“诸位贵宾,稍安勿躁。小女子想要请方才想要买下琼浆玉液的公子说说,这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何物” 宁然看着他,天无常和妒枯扭头看着他,铁棺中的正心鉴用瞳术看着他,现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都沉默不语。 被媚娘特地点名,这倒是不多见。正心鉴望着面具下伯无霜反复变化的神态,立刻明白他要准备大闹一场,铁棺中发出正心鉴魔鬼般的低语:“好兄弟们,准备开打。” 但伯无霜起身微微施礼,他指着盒子说道:“此物名为冰魄珠,乃是山海城皇室寻求海神矶运送之物,产自极北之地。而这珠子为半神所造,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只有冰修才能加以利用,而我们山海大陆上唯一能使用它的冰修,想必各位都心知肚明。” 众人鸦雀无声,这小子说的头头是道,怕不是在唬人。若盒中放的真真是那传说中的冰魄珠,得到消息的山海城三皇子岂不是会踏平此地,将它夺去。 “这位公子说的没错,这一轮的宝物正是冰魄珠。公子好眼力,敢问您是如何得知此物,甚至能了解得如此详细的”女子心中有了答案,但她并不敢擅自做主。她望了望远处的黑市主人,只能等待他的命令。“我们黑市拿到它的时候,甚至都不清楚它的作用。”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那奖励是什么”伯无霜依旧站在人群中,不咸不淡地提问。 “奖励嘛,便是免费得到接下来所有宝贝中的一件。但只有一次申请的机会,还请公子珍惜。”女子看到了黑市主人向她传递的消息,便继续拍卖会的主持活动,不动声色说道。 “所以,公子方便透露一二吗” “自然是方便。”伯无霜竟揭开了脸上的白龙面具,也一把扯断了宁然的狐狸面具。 宁然急忙捂着脸:“不是,你自报家门就算了,干嘛扯我的面具” “在下便是山海城的三皇子,霜月关城主,霜月教派掌门,伯无霜。”冷面的伯无霜隐约中透着霸气,负手而立。天无常和妒枯对视,也将面具摘了下来。 会场像炸了锅似的,一片沸腾,众人惊愕地望着那位财大气粗的年轻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竟是皇子,甚至是备受山海之主宠爱的三皇子。 方才和伯无霜争抢琼浆玉液的赵公子快要昏迷过去,他既无法马上从拍卖会场脱身,又得罪了三皇子,简直生不如死。 “公子,还查信息身份吗”嘴快的仆从不忘补刀,被恼怒的赵公子劈头盖脸打了一顿。 “诸位,今日我也只是一位客人,还请以平常心对待。只不过,这枚珠子本就属于我。”伯无霜面向全场抱拳,又对着女子说道。“请开始冰魄珠的竞拍,开个价吧。” “好,劳烦伯公子鉴赏了。那么现在开始冰魄珠的拍卖,一百枚起步。”女子表面镇定自若,但得到对方的肯定答案之后,心中还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并非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是因为对方的实力。 伯无霜举起木牌:“两百。” 有人跟着他喊道:“三百” 所有人都在等着伯无霜抬价,等着看全场人戏耍他的好戏。伯无霜却叹了口气,不再叫价,令那人一头雾水。 女子也愣住了,她赶忙问道:“还有哪位贵宾要拍下此物如果三息内无人应答,就算是五百三十二号贵宾的了” 伯无霜望着那人笑道:“你拿了冰魄珠也没用,出了黑市,反倒会给自己惹上麻烦。这冰魄珠是我的师父凌天客所造,目前人族中也只有我能承受,所以我势必会将其收回。” “对了,顺便和你们说一下,我的师父也是半神。甚至比玄冥神的级别要高上数倍,挥手间便能冻结整片大陆。”伯无霜面无表情地拂袖坐下,得意地看了一眼递来大拇指的宁然。 “好家伙,你这是黑吃黑啊,还不忘炫耀一下自己的身份。”宁然没想到伯无霜看起来彬彬有礼,还会玩这一手。 “看样子,这冰魄珠要流拍了。” 就在伯无霜觉得十拿九稳,事后准备找到黑市主人聊聊的时候,前排却有人手持玉牌高声说道:“我出四百。” “五百” “六百” 伯无霜正襟危坐,将最高报价者的大致模样记在脑海中。女子面露难色,万一皇子发怒,带着手下大闹此处的话,他们黑市也平息不起这场骚乱。 “六百一次”女子忐忑地看着伯无霜,声音也变得弱了一些。但在六百之上,并无人再次报价,毕竟六百枚伏陵币能买上好几样顶级宝贝,没有人会为了得罪皇子和那无用之物犯险。 再者说了,本场拍卖会的参与者,有几个人能掏出三百枚的数量就连伯无霜的身上也只带了五百枚,和铁棺中的宝贝凑一凑,才勉强达到六百枚的程度。 众人还是齐刷刷地望向伯无霜,后者则沉默不语,选择继续参与拍卖会。宁然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他惊讶,是因为他的身旁确实寒意十足。 “无霜,消消火。”宁然轻轻拍着他的大腿,冷得他哆嗦。“虽然你这火气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好歹收敛一下。” 伯无霜附近的十丈范围内已经空无几人,就只有他们几个默默陪在冰人身旁挨冻。原先离得近的参与者全都默契地向外挪动,得到了众人默默的体谅。 “接下来,是一件稀有的灵魂秘宝”女子话音未落,妒枯身旁的铁棺中立刻发出了喜悦的吼声:“是这玩意儿,我要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幸亏众人离他们一伙儿比较远,否则又要被惊掉下巴。伯无霜淡定地举着木牌说道:“履行你们的承诺,我选择这件物品作为奖励。” 女子则抓紧时间派仆从将这物品奉上,不敢怠慢。按照规定,本该在全部结束后,按照编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赠品也是一样的条例。 奈何人家是强者。 黑市主人远远瞥了伯无霜一眼,用手势示意女子维持秩序,以免闹出乱子。就算那乳臭未干的孩子想要闹事,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腾。 天无常拿到了这件奇怪的物品,在众目睽睽下塞进了铁棺之中。 而这场拍卖会的节奏也因此越来越快,像是提前商量好一般,他们默契地走完一套又一套的流程,迎来了最终的收尾。 一无所获的人赶紧夹着尾巴溜走,生怕现场会有伤及无辜的打架。而有些拍下物品的人变得急不可耐,他们想要立刻取到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逃离黑市。 “你不怕我报复”伯无霜一行人走到拍下冰魄珠之人的身旁,却见对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朝中的大臣吧” 面具下的人僵在原地,尚未离开的观众们赶紧站在原地,装模作样地 点评着手中的宝物,等着看戏。 “以你的财力和俸禄,掏出五百枚怕是比登天还要难。”伯无霜也不愿扯下对方的面具,有损皇室威严,他的语气中略带些愠怒。“大老远从山海关跑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气我,还是说,有人托你拿下这枚珠子” “别告诉我,是父王派你来的。”伯无霜打了个哈欠,用寒气逼走了头顶黑影中的刺客。“跪下,老实交代。”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位杀手 那位面具男子小心接过黑市人递来的玉盒,并没有搭理身后的伯无霜。他打开盒子看了看其中的冰魄珠,随手递给了身旁的仆从,打算迅速离开。 伯无霜则抬手将玉盒冻裂,冰魄珠在他的牵引下穿过人群的空隙,飞入他的掌心。 面具男子背对着皇子,瞬间攥紧了拳头,这场战斗一触即发。就在此时,铁棺中的正心鉴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开口道:“三皇子,那人是伯书贤的手下,我曾见过他一次。” 宁然也赶紧接过话茬,望着围拢过来的修士护卫:“你说他是朝中大臣,不如让我摘了面罩认认,说不定我在朝堂上也见过。那个卫国公我都不放在眼里,怕他作甚。” “区区浮岛废物,也敢在我面前放肆”面具男子转身面对众人,摘下了他的伪装。“别以为你当了几天万户侯,就能爬到老子的头上。” “原来是你啊,朝堂上沉默寡言,怎么在这飞扬跋扈呢”宁然认出了他,在山海关皇城中,能站在中间的青年才俊可不多。“是你的狗主人来了吗” “臣唯恐对陛下不敬,若是能将你绳之以法,我必亲手审讯” 伯无霜笑着收下了这枚并不完整的冰魄珠,将宁然拉到身后:“伯书贤的手下,无需和他废话。今日这冤大头,你和你的主子当定了” “伯无霜,你以为我会怕你” “你当然不怕,和我大哥有床笫关系的,没有几个好下场。”伯无霜身边吹起了寒风,若不是此地人多眼杂,他定要在此人背上刻出一封书信,慰问他的残废大哥。 “把那枚冰珠子交出来,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男子气急败坏,完全失去了报价时俾睨群雄的风采。 “放心吧,我吃不了的东西,正心鉴也能吃。”伯无霜拍了拍铁棺,其中传来像模像样的狗叫声,倒是把宁然笑得合不拢嘴。 “别笑等我出来,第一个就揍你” 宁然扶着妒枯,一边揉毛一边狂笑,完全停不下来。他挥挥手撵走了仓库中的其他人员,终于缓了过来。 片刻后,黑市主人拍着手进入了取货的仓库,冷眼看着面前的闹剧。 “几位,在我黑市中闹事,也得考虑考虑我这个管理者的面子吧”身穿黑衣黑袍的黑市主人留着一抹精致的胡子,平淡无奇的外貌看起来有近四十岁的样子c而他的肩上则站着一只灵巧的小猴,甚是可爱。 “离那只猴子远一点。”妒枯提醒众人,他们纷纷后撤了几步。那小巧的猴子叽叽喳喳地挥拳抗议,三番五次想要飞身扑向伯无霜等人,却被黑市主人扯了回去。 “三皇子大人,把货物交给买家,我们既往不咎。”黑市主人摸摸小猴脸颊上的绒毛,丝毫不怕伯无霜等人。“想抢,离开我黑市再抢,您看如何” “也行,那你可得好好留着这枚珠子,小心着点。”伯无霜思索一番,丢出了怀中的冰魄珠,那男子右手翻转,用风将珠子悬在手中。 方才他也并非是眼睁睁地看着珠子飞向伯无霜,要是把事情搞砸了,自己可没啥好果子吃。只因暗中较劲的时候,自己的功力远不如人,才落得下风。 男子带着手下急匆匆向外赶,唯恐伯无霜反悔。黑市主人斜眼望着他们离去,转身抱拳面向众人:“请各位贵宾喝茶,可否赏光” “不用了,你的杀手还在暗处盯梢着呢。一会给我们下了毒,都不知道该怎么解。”正心鉴在铁棺中压低嗓音,他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三皇子,他要动手拦下我们,方便那人逃跑” 伯无霜微笑着看向黑市主人:“既然有人盛情邀请,去坐坐又何妨黑市之主,请。” “皇子肯赏光,也是我的福分。方才我确实有拦住诸位的意思,只是因为欠了些人情,不得不还。”黑市主人从容转身,带着手下前往他的饮茶室。他肩上的猴子倒是摇头晃脑,吐着舌头鄙视众人,令宁然想要一把火燎光他的毛。 “明白,人活着护送出去,就能还掉人情,倒也不错。”伯无霜掏出那枚冰魄珠,使得黑市主人站定原地,脸色骤变。“但若是对方要的是这枚珠子,人情可就只能继续欠着,找机会再还了。” “好手段,皇子。不愧是我山海大陆最强的冰修,不过你在我的地盘上闹出这般动静,不怕改日我也去你的霜月关,找找场子” “不怕,我们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撕破脸便是。”伯无霜一口吞下仔细检查过的冰魄珠,寒气从体内向外弥漫。“天无常,把正心鉴放出来,我们几人没有土修,在地下交手得多加小心。” “宁然,依旧负责照明。” 宁然掏 了掏耳朵:“哈” “天无常,那几位杀手就交给你了,我们边打边退。妒枯,看好铁棺,或许日后还有用。” 铁棺打开c刚脱离苦海的正心鉴揉了揉被机关卡死的肢体,无奈地说道:“皇子言之有理,交给你了妒枯。” 地下世界的烛火正在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则是宁然的巨大火球三足乌。 黑市主人隐去身形,哈哈大笑:“如果在地面,你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在我掌控的区域中,你们就乖乖等死吧” 天无常借着明亮的火光,已经从众人身边撤离,寻找他察觉到的三位杀手。 沿途有许多黑市的人从暗处窜出,像极了活在地下多年的贼老鼠。天无常的手中只拈了一片菱形剑刃,身姿如雄鹰般飞过人群,在空中划出数道优美的弧线。 人群中也有他们见过的店家,原本喜好大嗓门叫嚷的老板们,却再也说不出话。 天无常收起了掌心的剑刃,他小心地踏入一处房间后,空荡荡的洞口处立刻穿插着粗细均匀的石柱,将其困在屋内。 “我不杀无名无姓的人,报上名来。”门口站着一位模糊的人影,在远处墙壁阻隔的火光阴影下站定。 “天道无常,天无常。”碎剑从罩袍中飞出,在空中绽放出数枚铁花。“你们三个一起上吧,不必客气。” “狂妄。”那人手中也持有一把宝剑,提剑向破开石柱的天无常刺去。在交手两个回合后,对方才自报家门。 “你的剑法很不错,但很普通。”那人使用的是金与土的两种力量,擅长创造适合自己刺杀他人的环境。“我是金光剑,吴浩恩。” 没等天无常应答,头顶传来一阵女子的放荡笑声。身着开叉衣袍的女子从暗处滑下来,身上带着些许花香,她伸出纤纤玉手,在捏着一朵花的同时,含情脉脉地望着天无常。 “呀,这独臂小子竟生的如此俊俏。若不是敌人,奴家定要好好陪这小郎君玩玩。”女子隔空投来了飞吻,惹得天无常又想起了羊族族长与他的故事。“奴家外号毒蔷薇,妙菲菲。” 这女子修炼的也是两种力量,只不过木修的手段要比水修精通得多,所以专修毒杀之术。在黑市中,也算是黑市主人的半个情人。 “要是被主人知道了,怎么说也得揭你一层皮。”吴浩恩一向不喜欢这个阴毒的女人,她得不到的东西,大部分都会被她残忍地破坏,无论是人是物。 “奴家又不是他一个人的玩物,莫要乱说。”妙菲菲假装嗔怪道,却想离吴浩恩更进一步。“或者说,你这滑头小鬼,也想占有我” “开玩笑” “别吵了赶紧解决他,好向主人汇报。”火焰填充了这片区域,来者高大雄壮,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在下浮岛人氏,莫庭。” 天无常仔细盯着宁然的老乡,后者却不耐烦地从口中喷出火焰:“放心,我虽比不上外面那位浮岛第一天才,但也够你受的了” “真是个急性子,没头没脑的蠢货。”妙菲菲对这莫庭十分抵触,不光是他浮岛人的身份,还有他那奇怪的暴脾气。和黑市主人理智中的愤怒相比,莫庭绝对是一点就着的暴牛。 “那麻烦的猴子交给我,你们俩,抓紧解决黑市之主。”正心鉴的瞳术全开,摸出了重新挂在腰间的种子。“在解决猴子之后,我得帮一把天无常。那小子要是中了毒失了明,可不知道会发怎样的脾气。” “妒枯,剩下的人族交给你解决。如果你想吃人,这些人够你饱餐一顿了哎呦”伯无霜一脚将说胡话的正心鉴踢飞,和宁然迎上满脸自信的黑市主人。 正心鉴则在妒枯的风息中于地面翻滚一圈,藤蔓从他身下暴涨而出。他的藤蔓并非绝对依靠种子,只不过由他精心培育出的藤蔓,会更为强大。 那触手般的细小藤蔓飞速卷走了黑市主人肩上的小猴,将其吞噬在绿意之中。 妒枯的利爪从毛茸茸的大手中弹出,覆盖了一层风刃,他扛着封闭的铁棺在人群中厮杀。面对人族实力中下等的修士,他无疑是是虎入羊群,就算以一敌千,他也能游刃有余。 但那小猴却不同,他的灵智虽和普通生灵一样,但被唤做长右的它也有着强劲的实力。纠缠的藤蔓被它的怪力扒开了一道裂隙,一只人身大小c生有四耳四臂的猿猴怪叫着从中跃出,从口中疯狂喷出粘稠的水弹。 那些水弹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就连正心鉴的藤蔓也无法击穿。但它们在地面上快速合拢变形,变化成一个个长右模样的水怪。 “老天爷为什么我打的怪物都会分身”正心鉴哭丧着脸,变化成人狼模样在藤蔓间跃动。“水猴子,纳命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无常的剑 金光剑吴浩恩挽起剑花,一剑劈开了天无常脚下的地板,也劈开了妙菲菲催生的花朵根茎。后者用修长的指甲刺向吴浩恩的后颈,一点也不留情面。 吴浩恩猛踏地面,将自己脚下石板中伸出的根茎震碎,同时震得四周的地面按照八个方位掀起了夹杂着金气的碎石,撞开妙菲菲。 “你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奴家反应快,用水护住奴家这娇嫩的手,不然就得擦破皮了”妙菲菲挥袖洒出一片毒粉,纷纷附着在悬浮的碎石上。她柔美地后翻一圈,将那碎石踢向当中的吴浩恩。 “明明是你这婆娘先对我出手,现在却倒打一耙” 莫庭和天无常对视,满脸写着无奈。他穿过二者之间的危险领域,飞身冲向了天无常,莫庭弹指间火星四射,眨眼间点点火光铺满了对方四周的空间。 “爆” 随着他的火星爆开,爆炸之火将这片房间填得满满当当。就在莫庭打算使出接下来的招式时,独臂的天无常从火光中完好无损地踏出,伴随着一道剑光和飞出来的剑刃,削掉了莫庭半边的头发,整整齐齐洒落。 莫庭的爆炸远远不及宁然的随手一击,天无常并不担心,体外悬着一圈剑刃,用金气护住了身体。内外火焰一起修行的莫庭也是在强化了肉身之后,才惊险地躲过了这断头的斩击。 吴浩恩将手中宝剑上挑,挡下了天无常飞来的一招后,踏步冲向莫庭递出一剑。剑身斜着擦过莫庭的喉咙,精准接下了天无常刺出的剑气。 “这小子交给我,你们去协助主人”吴浩恩只觉得这两位同伴碍手碍脚,耽误自己杀人。“小子,我这剑法师承明剑派首席长老,已入大乘,你呢” 妙菲菲轻哼一声,收回了手中的飞花,扭头就走。莫庭也看了一眼剑客,收回了满地的火焰,但在他的眼中,吴浩恩已是凉透的死人。 见天无常不言不语,吴浩恩转动手中那柄无剑鞘的剑,将全身的气势都融入其中。他的剑是黑市主人寻得名匠为其量身打造的,剑长三尺半,通体透着一股古朴的青铜气息。 但吴浩恩特地要求此剑无需开锋,他对自己修行的剑法有着独特的观念,自成一派。 “明剑流明神力劈” 吴浩恩的剑身浮现出繁杂的纹样,剑气之旺盛,在对手的眼中像是将剑放大了数倍。吴浩恩的身上也涌出蓝色半透明金气构成的盔甲,像是远古的将军般威风凛凛。 望着这一剑当头劈下,天无常则收起了全部的碎剑,重新在手中聚合成完整的一柄剑。 “拙剑横。” 两柄剑相撞,像是巨人一剑斩在了凡人的树枝上。吴浩恩气势非凡,将这片地下空间震得支离破碎,不断有渣土从头顶落下。房间上方便是伯无霜等人初次来到鬼市时所逛的街市,这两片大空间中间的厚实岩层也经不住这剧烈震动,破开了巨大的裂隙。 明显是吴浩恩的金光剑更胜一筹,独臂的天无常渐渐撑不住那坠落下来的强大力量,咬着牙努力支撑。直到他闪身挪开碎剑,在飞速聚合时御剑飞离那下砸的重剑。 “轰” 吴浩恩的剑气将他们方才踩踏的地面砸出了一道深坑,他双手持剑转身追向逃跑的天无常,于空中不断挥动,留下了诸多持剑巨人的残影。 “明剑流明神分合” 那些剑影瞬间附着在吴浩恩的身上,像是一股洪流般涌向前方。前者斜挥手中巨剑,一道剑气化作无数剑客的残影,追上了天无常的身影。 速度之快,他只能被迫格挡。 天无常跳下碎剑,与那些残影过招,在破开了最后一式之后,狞笑着的吴浩恩左手持剑,向他刺来。 “结束了天道无常” 天无常的身外浮现出一道菱形的金气,正正好好顶住了吴浩恩的剑尖。碎剑瞬间分裂于空中飞舞,纷纷扑向那古代将军模样的吴浩恩,在其表面刺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雕虫小技,我的剑式如同海涛般汹涌,你无法逃避属于我的洪流”天无常与其拉开距离,吴浩恩在踏出下一步的时候在空中横向翻转身体,持剑划出了一道圆弧。他那钴蓝色的剑气能量在这昏暗的破碎场景中显得十分耀眼,吴浩恩竟再次释放出新的剑招。 “明剑流浪淘沙” 就算自己不用土之力困住那小子,这一战也能稳赢。带着必胜决心的吴浩恩越战越勇,像是半神附体般强悍。 那好似无穷尽的剑气的确如他所言,像是席卷一叶孤舟的洪流,又像是拍碎海礁顽石的大浪,一边破坏着地下的空间,一边朝着天无常裹挟而来。 在这 滔天的浪潮中心,吴浩恩身轻如燕般跃入其中,想要趁天无常分心的时刻给予对方最后一剑。 此时的天无常站定在原处,将碎剑四散后挨个弹出剑鸣,丝毫没有畏惧那即将扑面而来的剑气旋涡。在弹响最后一枚剑刃时,天无常的碎剑们猛地向外飞去,瞬间击碎了吴浩恩这气势磅礴的洪流。 近身的吴昊恩只愣神了一刻,便急忙催动土石将他弹开,远离了手中拈着一枚剑刃的天无常。 “好手段报上你的师门从现在起,我要认真了” 像正心鉴脚踏藤龙般,吴浩恩脚下的泥土石快更像是隆起的游蛇,流畅地载着他于天无常身边盘旋。另一道蜿蜒的石墙将后者困住,但在石墙碎裂的缝隙间,吴浩恩听到了天无常的低语。 “你,还不够资格知道那么多。” 天无常的银白剑气破开了吴浩恩连环的岩石攻势,也挡下了对方暗中递来的剑刃。吴浩恩却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的金光剑上涌出了更为明亮的能量,同时附着了土和金的力量。 望着困在泥石中尚未脱身的天无常,吴浩恩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就算这小子再强,也无法从这样束手束脚的环境中顺利脱身,在吃下他的最强一击之后,就可以和银发小子永别了。 “明剑流星河荡漾” 如果说方才的旋涡剑气是汹涌的浪潮,那么此刻吴浩恩使出的最强招式就像是贯穿天地的陨星,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能破开一切的洪流。剑气凝结成钴蓝色的柱状能量,其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明黄色流星,向着困在无限石墙中的天无常冲去。 “拙剑疾风骤雨。” 天无常的菱形剑刃们化作一道道银白色的鱼儿,在对方的剑气中欢快地游动,毫无保留地彻底击碎了吴浩恩的新招式。密集的剑刃停留在吴浩恩身前,无情无声地告诉了他,究竟谁才是胜者。 “这不可能”吴浩恩的信心也被彻底击碎,他附着在体表的金气慢慢消散,手中的剑柄也滑落了一分。 天无常召回了全部的碎剑,右手则提着完整的剑,慢慢走向远处自言自语的吴浩恩。后者急忙退后数步,从地下钻出的石柱皆被天无常轻轻击碎,他已毫无退路。 “敢不敢不用修炼的力量,单纯和我比剑法”吴浩恩心乱如麻,双手持剑的他耍起了他最不愿意使用的格挡招式,接下了天无常的一剑又一剑。“你赢了,我就原地自裁。你输了,就放我走” 真是用最狠的语气,讲出最怂的话。天无常知道他已经损耗了大部分的力量,旋即点头答应。 吴浩恩欣喜若狂,他重整旗鼓,小心地和天无常周旋比斗。在天无常弹飞他那失去色泽的金光剑后,吴浩恩哭丧着脸说道:“好汉,再给个机会” “可以,你说。” 对方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令吴浩恩又羞又怒。他也没有召回金光剑,而是用岩石手臂从废墟中运来了两节长棍,扔了一根给天无常。 “这样,我们不许用自己的武器,都用差不多的棍子替代,这样比较公平。”吴浩恩故作轻松,在原地蹦来蹦去。“开始吧,还是你赢我死,我赢你走。” 结果却不出意料,在十个回合后,天无常再次胜利,将吴浩恩手中的长棍击飞。吴浩恩立马大喊道:“你作弊你刚刚有一招用的是棍法,不是剑法这局还是不算” 而在比斗过程中接连退后的吴浩恩早就想好了出路,他要输在自己的金光剑附近,这样就可以趁这银发小子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召回利剑将其斩杀。 他的确这样做了,但天无常在对方催动能量附着在剑身上时,从袖口飞出了一枚小小的菱形剑刃,这是他碎剑上的剑尖。 一道寒光飞过,吴浩恩举在空中的金光剑被那剑尖断开,重重掉落在地。而天无常的右手中碎剑正在拼凑成形,瞬间抵住了吴浩恩的喉咙。 “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 吴浩恩慢慢跪倒,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侠,饶命。” 他感应到了碎剑中的强大力量,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吼道:“你作弊这柄剑内藏有很强的气息这绝对不是你能驾驭的,这分明是件顶级的法宝” “你说的没错。此剑名为剑鱼骨,乃是半神所铸。”天无常挪开了手中明晃晃的碎剑,收回自己的罩袍中,转身离开。 “但这把剑中的力量,也只有我成为半神之日,才能使用。所以我并未作弊,是你的境界太狭隘了。” 迎着外面明亮的火光,天无常破开了刺向他的石柱,又一剑斩断了吴浩恩的整根左臂。他喃喃自语,像是说给后方的吴浩恩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这,就是你狂妄自大的代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动植物间的战斗 正心鉴被这恼人的猴子气得死去活来,长右的杀伤力并不大,但它的移动速度极快,就连帮忙的妒枯都无法看清对方的动作。 更别提还有它放出的大批水猴子分身不断骚扰他们,将正心鉴身上挂着的瓶子偷走不说,还扒下了他的裤子。尴尬的正心鉴只能不断用藤蔓拍击着四周,试图摆脱这怪异的猴头。 “别再扒我裤子了不然一会有你好果子吃” 但就算他爬上了藤蔓的顶端,这身手矫健的猴子也能立刻追上去,继续它的骚扰之旅。如果修炼烦人也可以成神的话,这猴子绝对排在尘世间的第一名。 正心鉴龇牙咧嘴地看着身上被抓出的血痕,和他被撕烂的衣袍,气不打一处来。地面上的妒枯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被混在水猴子中的长右挠了个遍。 他俩的战斗顶多就是打打酱油,也不会有多认真。 就在他们和长右纠缠的时候,阴影中飞出了一朵看似无害的鲜花,钉在了正心鉴站立的藤蔓上。无数的娇嫩蔷薇绽放在藤蔓表层,吸取着藤蔓的力量向正心鉴蔓延。 “你们好啊,这里乱得像是猪窝一样。”妙菲菲的倩影出现在他和妒枯面前,在确定黑市主人安然无恙后,她便第一时间赶往此处,帮助那只可爱的小猴子。 “说实话,你的招式粗俗,毫无美感”妙菲菲点评的瞬间被藤蔓包围,眨眼间被困在其中。但下一刻藤蔓们变得枯萎,从中伸出她那白净的玉手,优雅地抚摸着为她倾倒的藤蔓。 “别着急啊,小子。我看你长得也眉清目秀的,为何要伤害我这朵娇艳的花呢”妙菲菲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魅力,似乎能将人的意志吸引到她的身上。 对人族无感的妒枯则掀起了大片气浪,在甩开水猴子的同时,重重砸向妙菲菲。 正心鉴因此回过神来,暗道不妙。这女子掌握的术法竟在恍惚间对他也产生了影响,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对于战斗来说,还是得多加小心为上。 妙菲菲将自己关在了瞬间生长出的巨大花苞中,待妒枯的进攻结束后,才从这结实的避风港内缓缓踏出。她笑着招来了矮了她一头的长右,抚摸着猴子的脑袋。 “我还是喜欢你这副模样,去吧,吃掉那头老虎,把完整的虎皮带给我。”妙菲菲在乖巧的长右身上插了一朵蓝色的花,长右全身的肌肉瞬间膨胀,变得更加强悍。 它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远处挥来气刃的妒枯,一刹那飞了出去并躲开了风刃。人形的妒枯顿时觉得身前有重物压来,如排山倒海般,与其撞在了身后的废墟中。 论飞行速度,或许妒枯是全场中最快的,但论行动的速度,就算他和正心鉴加在一起,也顶不过这个灵活到极致的猴子。 “不用管我你专心对付那个人族女子”妒枯的声音从烟尘中传出,声音忽大忽小,明显在挨揍。长右两只手掐住老虎的脖子,两只手左右开弓。 “人族女子这兽族的畜生倒是挺会说话。”妙菲菲笑着说道,和正心鉴隔空斗法。他们二人的植物在这毁去大半的拍卖场中肆意生长,相互纠缠。 “想听点好听的吗你这老女人是不是没听过人话。”正心鉴从藤蔓上一跃而下,躲开了上空飘散的剧毒花粉。 妙菲菲最听不得别人提及年龄一事,虽然她今年刚到四十五岁,但一向注重保养的她无时无刻都会注意自己的皮肤c身材和妆容,生怕别人不把自己当做十八岁的青春少女。 “你这小畜生,给我过来”妙菲菲失去了一向的风度,彻底撕破了脸皮放飞天性。她挥手招来藏在洞顶阴影处的蜂虫,向着正心鉴袭来。 “可别说我误会你,我正心鉴今年刚满二十岁呢,羡慕不”正心鉴抓到了对方的痛楚,笑呵呵地躲进了藤龙之中,操控藤龙战斗。“要是站在阳光下,你就能看到我那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了。怎么样老婆婆,想看吗” “我想杀了你”妙菲菲彻底失去了理智,随着她的愤怒,更多的植物在她脚下生长,将这长长的藤龙瞬间撕碎,化作它们的养分。 妒枯又从另一头飞了过来,撞在正心鉴身旁。那四只手的长右力大无穷,就算他妒枯可以单手举起人族的铜鼎,也没在猴子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幸亏他皮糙肉厚,在这搏击战中能帮助妒自己强顶住对方暴风雨般的拳击。如果是普通的人族修士,只怕尚未出手,就被那猴子反手撂倒,擂成肉泥。 “正心鉴大人,要不我们换一边玩玩”妒枯躲过妙菲菲的进攻,举起正心鉴躲开了扑来的水猴子们。风化作手掌,又将空中的蜂虫碾碎。 “你想对付那个女人”正心鉴直视长右的本尊,用藤 蔓编织的网成功将其捕获。身下的妒枯连连点头,立刻将正心鉴扔向了长右的方向。 “喂等下我还没答应呢” 高大的妒枯站在妙菲菲身前,扯开了一片又一片的植物,无惧毒素的侵蚀。他体内的风之力不停地流动,将每一处伤口的毒液逼出体外。 “人族女子,把正心鉴的东西还来。”妒枯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如果正心鉴在此时变回了玚琫,就连他也无法顺利将其捕捉。 妒枯明白自己和玚琫的差距。 作为今年七十二兽众排名第一的狼族,虎族所畏惧的也就只有玚琫一人。每当妒枯接近玚琫时,都能明显地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兽神气息,只不过其他的种族太过愚蠢,都被玚琫所欺骗,顺利混到了第一的位置。 就连祭祀兽神的那一天,玚琫也是派了狼族的二把手参与,令对方落得狼头落地的下场。害怕被兽神识破是一回事,但玚琫更怕的是,兽神会彻底毁了自己的计划。 “如果你选择乖乖收手,把东西交给我,我可以保你不死。”散发出强大气息的妒枯走近了妙菲菲,伸出他的大手。“如果你选择不交的话,我保证你和那只猴子都会死得很难堪。被抓花脸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可是你愿意看到自己皮开肉绽的模样吗” “孽畜,奴家凭什么听你的”妙菲菲手中握着正心鉴在拍卖会上强烈渴望得到的宝贝,想要将其当做筹码,让她可以乘机杀了正心鉴。“这是猴子从地上捡的,你凭什么污蔑奴家” “就凭你想死,一旦他变成狼人,我保证连我下的杀手都是温柔的。”妒枯身旁的风息正在暴涨,将地面的花园连根拔起。他重新变回了猛虎的模样,怒吼着扑向妙菲菲的方向,任凭对方释放出的各式招数打在身上。 妒枯的风盾弹开了妙菲菲的一切攻击,在顷刻间咬住了她的身体。但妒枯只觉得自己咬到了一截枯木,在将其咬断的同时,有无数的枯枝从断裂处生长,将他的喉咙渐渐填满。 “你啊,就乖乖变成养料吧。”妙菲菲调皮地戳了戳妒枯的鼻子,转身走向长右和正心鉴的战场。 但她的背后吹来了一阵狂风,猛虎从喉咙中喷出了带着木屑的气息,直奔妙菲菲打来。就在妙菲菲打算故技重施c躲藏在巨大花苞中时,妒枯的血盆大口已然卡住了她的整个脑袋,令她动弹不得。 “虎爷,饶命。”妙菲菲眼前一片漆黑,她嘴上说着饶命,手上继续催动着她的木修法门,想要将更强的毒素灌注进妒枯的口中。但变回人形的妒枯用风将口中的伤患填补后,立刻将她的脑袋咬了下来,当场鲜血四溅。 面对虎视眈眈的妒枯,冲来此处的黑市守卫吓得连连退后,惊慌失措。 妒枯体外散发的力量慢慢衰弱,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他从妙菲菲身上捏出了那可以压制玚琫灵魂的宝物,从容地走向正心鉴。 失去了另一件宝物的压制,正心鉴又开始在人和狼之间徘徊。长右以为他在玩什么戏法,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他的四根手臂变成了一根,正心鉴的眼睛变得血红c向他流出口水的时候,长右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 而此时的正心鉴并未使用瞳术,单单凭借玚琫那杀戮的气场,就彻底镇住了猴子。 “正心鉴,不要抛弃我只有我才能知道,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玚琫的声音不断在正心鉴的脑海中回响,令他头痛欲裂。 “滚开啊这身体本就不属于你,滚开” 狼人模样的正心鉴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长右忍痛操控着新的水猴子们将正心鉴包围,企图割开他的喉咙。然而它们再怎么努力,正心鉴伤口的恢复速度都超越了它们的破坏速度,令长右陷入了恐慌。 它本以为自己才是猎人。 正心鉴翻身跳起,精准地找到了藏在猴群中长右的身影,一爪割开了对方的喉咙。长右唯一的手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慢慢失去了生机。 眼看正心鉴即将化作玚琫,带着铁棺和宝贝的妒枯立刻冲了过来,配合远处结束战斗赶来的天无常,将狼人再度封印在了铁棺之中。 “怎么回事。”天无常听着铁棺中的动静,加强了控制。他心中明白,这绝对不是正心鉴能闹出来的动静。 妒枯抹去了嘴边的血迹,抱着铁棺席地而坐:“他原先的玉佩藏在铁棺中,和它脱离了太久,再加上刚到手的贴身法宝被那猴子偷去,变成这副模样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天无常无奈地叹气,他重新打开铁棺表层夹缝中的机关,用碎剑扣了扣铁棺表层。铁棺中顿时布满了嘈杂的噪音,令听力灵敏的玚琫在哼唧中昏迷。 “走,我们去捡漏。”天无常一剑劈开了冲向他们的黑市护卫,望着那被战斗波及c并无人看管的仓库说道。“说不定,也有兽族用得到的好东西” 妒枯将铁棺扛起,一人一虎踏过遍地的尸体,迅速飞向远方。/ p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市主人 在战斗开场后,宁然和伯无霜二人慢慢追上了黑市主人,对方仅仅瞥了一眼外层混乱的场景,便叹着气拂袖离开。 仿佛这片地下场馆和稀有宝物的损毁,都与他无关。 “大叔,如果你不放手的话,你的那些手下都会消失喔。”宁然率先开口,天无常几人都不是寻常的修士,战斗结束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相比这个,他更担心正心鉴在战斗时无法压制住玚琫的灵魂,到时候死伤的说不定也会有自己人。 “有形的物体终将会迎来毁灭,就算你们拆光了这里,他们迟早也会在废墟上重建家园。”黑市主人不咸不淡的语气令伯无霜为之鼓掌,他们三人默契般在一处宽阔的房间内停下了脚步,呈三角形阵势分散。 “那迎来毁灭的人是你,如何重建这黑市” “你以为,这黑市就绝对属于我”黑市主人哈哈大笑,他慢慢转过身体,在二人起手防范的同时,揭开了脸上的假面。 当那人皮般的柔软面具被扯下时,宁然和伯无霜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黑市主人则欣赏着他们的滑稽模样,放声大笑。 “自从这张脸被毁掉的那一天起,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年了。”他抚摸着被烧红的铁块一点点烫掉的干枯面庞,那一日的苦痛,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忆。 但他的所有噩梦,都来源于那场酷刑,也是他能够成为黑市主人的契机。 “来吧,和我进行一场华丽的战斗,作为我这个现任黑市主人在这个世界上的谢幕表演。”他扯掉了身上的衣袍,露出了健壮的躯体。“想象不到吧我已经活了九十九年,算是接近老年了。” “您还真是老当益壮。”宁然的手中飞出许多萤火虫状的火焰,如同星光般点缀在这片空间。 “是啊,曾经有位算命的神婆,仔细看过我的未来。她说我会在第九十九年的末尾死去,我还不相信。哈哈哈,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一样都让我觉得神婆的预言是谎言,可最终” “最终你还是活到了今年的末尾。”伯无霜的脚下涌出了许多水兽,优雅地将黑市主人围住。“你会死在我们的手里,也算是荣幸。” “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年轻人。”黑市主人紧闭双眼,用他体内的风之力瞬间震碎了身旁的萤火和水兽。“就算你们杀不了我,我头上的那些人,也会判我死刑。” “记住,我的名字叫做伯浮生。”黑市主人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斥着耀眼的白光。“我来给你们上一课,让你们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伯无霜惊愕地望着面前叫做伯浮生的男人,他曾在族谱上看过这个名字,对方分明和他去世的爷爷一个辈分。 宁然立刻横过手臂,用爆炸的火焰驱散了袭向伯无霜的攻击,大声唤醒了愣神的三皇子:“小心别分神了” 伯无霜匆匆应了一声,内心则卷起了无限的风暴。关于伯浮生争夺王位的案子,那可是几十年前的悬案,最终在他爷爷的压制下草草结束了兄弟之争,顺利登上王位。 宁然并没有像伯无霜那样心不在焉,他终于发觉了对方的恐怖实力。如果自己再这么吊儿郎当下去,恐怕无需神婆预言,自己也会在这年末悄然死去。 他打算使出小型的陨火流星,配合伯无霜的风雪击败对手。当他手中的火球慢慢成形时,伯浮生则微微转动手掌,用风的力量将他的火球眨眼间捏碎。 三人在空中你来我往,而明显占据优势的,却是伯浮生。在一番较量之后,他们依旧默契地缓缓落地,两位年轻小子紧张地望着身前的黑市主人,正在体内酝酿着更为庞大的力量。 必须做到一击必杀。 伯浮生招手间将远处茶室的桌椅和器具飞来,轻轻摇着脑袋说道:“二位,先暂停这场比斗吧。不如我们在和气中泡壶好茶,聊聊天,如何” 伯无霜看了宁然一眼,率先放下戒备。在方才的战斗中,虽然他们二人都没有竭尽全力,但明显能够察觉到与对方的差距。如果黑市主人已经把他们彻底当做了敌人,想必今天唯一能踏出这片洞府的,就只有他伯浮生。 “来,放火的小子,替我热热茶。”伯浮生将茶壶悬在空中,慢慢戴回了柔软的面具。宁然有意想要再次试探一番,便隔空加大了火力,企图将托住茶壶的风之力破坏,让那茶壶摔落。 然而茶壶依旧完好漂浮在空中,任凭宁然如何较劲也纹丝不动。而裹住茶壶的风之力在茶壶内外快速流动,将那沸腾的茶水稳住,以免全部化为蒸汽。 “老人家,好手段”宁然竖起了大拇指,他再无半点不敬,规规矩矩地坐好。伯无霜也观察到他们之间的小比斗,不由得心 生佩服,如果换做是他,不光茶壶里的水会被蒸干,就连安稳停留在原地也无法做到,最终迎来的只会是茶壶的爆裂。 “按照辈分来说,你该叫我一声大爷爷。” 伯浮生笑呵呵地看着年轻的伯无霜,替他沏茶。“我们那一辈的冤孽,不会算到你的头上,尽管放心。成王败寇,各人有各人的命运,我早就认了。” “大爷爷,晚辈伯无霜”伯无霜想不到该怎么回应,他立刻起身跪倒在地,重重磕头。 伯浮生呼了口气,用轻柔的风将他扶起:“伯道先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也算是他的福气。只不过那小子不好好珍惜,尽是做一些蠢事,他也没有享受过父爱,对你亦是如此。” “无霜有一事想要寻求答案,不知能否开口” “说吧,知无不言。” “您方才说您欠了人情,是我大哥伯书贤的人情吗” “非也,是他祖母一辈的人情。当初我被你爷爷暗算,打入大牢送给伏陵献祭,是他们家的人出手救出了我。” “我爷爷登上王位后不久” “不干我的事,是他自己荒废了朝政,不光把王位甩给了伯道先那可怜小子,还把一堆烂事情交给他来做。你爷爷荒淫无度,眼睁睁断送了大好前程。” 伯无霜轻轻叹息,饮了一口苦茶。 “所以现在伯书贤能够在朝廷中埋下大量的手眼,也和他祖母家的人有关” “没错。你小子想要成为传说中的冰之王,还有许多障碍要解决。他们家的人,手伸得很远很远,自从你坐了霜月关的城主,小动作也愈来愈多了。” 伯浮生的人皮脸似笑非笑,招手飞来了一盒油酥点心:“吃吧,不知是否合你们的胃口。我喝茶的时候,最爱吃咸香的东西。” “太爷爷,关于朝中的事情,我想” “那就与我无关了,你有自己的气运,这是好事。但我只想提醒你,想要越走越远,就越要小心谨慎。”伯浮生满足地啃着另一盒鲜肉馅的点心,挪了一碟给正在流口水的馋猫宁然。 “请太爷爷赐教。” “首先,拿方才的比斗来说,你们二人占尽下风但还是目中无我,多半是因为近期的光荣事迹影响了心性,我说的没错吧如果我开场就下杀手,恐怕坐在这里喝茶的,就只有我这个老头了。” “您说得对,我们不该因此心浮气躁。”伯无霜在桌下踢了宁然一脚,后者也没听他们的谈话,急忙点头答应。 “其次就是,莫要小看每一位敌人,切记。”伯浮生抢过最后一枚点心,得意地看着两手空空的宁然。“在你们睡着的时候,就连普通的人也能拿刀割下你的首级,更不用说修士间的生死对战。在每个大家族中,或多或少都会藏着几个高手,甚至会有超越我的存在。” “一旦认定了对方是敌人,就一定要痛下杀手。”伯浮生又给自己续了杯茶,砸吧着嘴品尝。 “受教了,太爷爷。” “最后,在皇城中想要争权夺势,光靠实力是没有用的。想要成为王者,就必须有人支持你,越多越好。要知道你管理的天下,包含了国家中所有的人,无论是顶级教派的首席,还是人间街头的摊贩。” “所以我该怎样拉拢到大部分的人” “那是你的问题,孩子。就算我告诉你该怎么做,甚至你完全照着做,也无法成功。但我知道的是,你在霜月关中有多努力,有多受百姓爱戴。保持你的赤子之心,或许是你的优势。” “我们三皇子在霜月关里可出名了,出趟门,就连买菜的大妈都要给他献花。”宁然打趣道,他已经吃了个半饱,意犹未尽。 “是吗那倒是好的开始。”伯浮生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伯无霜,并没有看到他爷爷的影子。“记住,实力和成为真正的王者,并不一定搭得上关系。拿你的爷爷来说,他当年的实力远超我们几个兄弟,但自从他登上王位后,不光害得几处大关闹起饥荒c民不聊生,强盗和窃贼也日益增多,苦不堪言。” 伯无霜点点头,端正地聆听。 “心怀天下,感受苍生疾苦。无论是人还是神,都要切记。”伯浮生感受到外界打斗的收场,连声叹息。“我也该到上路的时刻了,无霜啊,我虽同时修炼水和风的力量,但只在风修的路上踏出了半步足印,我有一物赠你。” 茶桌破开,一本古朴的书籍飞到了伯无霜的手中。他带着复杂的心情接过了这本名为风道大同的古籍,立刻跪倒在地叩首。 “伯无霜,好好修炼,切记大爷爷的叮嘱。待你成为传说中的冰之王,定要比你父亲还要出色。”伯浮生盘腿悬浮在空中,正将体内的生气逼出。 他耳边的声音变得逐渐模糊,但就在伯浮生即将自绝后路时,只听得伯无霜含泪说道:“大爷爷,待我成为山海之主,无霜必定会为您查明真相,洗刷 冤屈” 风息渐渐消散,宁然扶起了跪倒在地的伯无霜。只见伯浮生如雕像般盘腿坐在茶桌上,人脸的面具随风旋转着落在脚下,而他的面部却呈现出微笑之意,在此刻彻底失去了生机。 “宁然,帮我个忙。”伯无霜擦去了眼角的泪滴,即便他才和伯浮生相处了很短的时间。“帮我把他火化,有朝一日,我定会送他回家。”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黑市下的鬼市 在火光中,伯无霜看着伯浮生的躯体正在变得焦黑,直至化作粉末。风息吹过这片地下洞窟,将它们收拢在伯无霜打造的冰坛中,送到了他的手中。 远处满载而归的天无常和妒枯则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凭借后者的嗅觉找到了沉默的二人。他们就地商量一番,打算即刻返回霜月关,观察正心鉴的情况。 但就在他们沿着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石阶原路返回时,一帮高手突然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正是他们熟悉的老板瞎子老头。 “几位客人,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走,不大合适吧”瞎子腰间挂着的黑蛇螺旋而下,在地面迎着风越长越大,大到足以一口吞下宁然。 “是吗”伯无霜操控的水蛇和这巴蛇相互周旋,打在一处。 “东西放下,我们还能交个朋友。如果不放的话,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瞎子老头一改之前那慈祥的模样,面部的皱纹里都透出了十足的狠辣。 “还给他们。”伯无霜面无表情,将放在地上的两袋包裹用风推到了他的手下面前。老头的脸上重新绽放出微笑,望着伯无霜怀中抱着的冰坛,却叹了口气。 “老东西,你下手还真是快啊,也不等等我。” “可以走了吗你这些堵住路口的手下,看起来并不想和平解决问题。”伯无霜的眼睛微眯,他们头顶的巨大三足乌正朝着此处飞来,身后的宁然已经准备动手。 瞎子借助巴蛇的眼睛看向三足乌,啧啧赞叹。他用拐杖敲了敲地板,道:“三皇子,老夫也不是有意为难你。把我这黑市砸得一团乱不说,还唆使手下的人偷我的宝贝,你说这合理吗” “哦你们派人去山海城皇宫偷东西,这合理吗”伯无霜抬首望向慢慢走下台阶的老头,对方竟在众人面前慢慢变得年轻,褶皱的皮肤也变回了平滑的模样。 只不过他依旧是个年轻的瞎子。 “年轻人,我已经活了将近一万年。按道理来说,你得叫我一声祖宗,不过分吧”瞎子将拐杖扛在肩膀上,大大方方地站在他们面前。原先比宁然还要矮的瞎子竟变得比他还高,身上的肌肉也十分结实,原先的衣服也因此变得极不合身。 有仆从递来了一套新的衣服,当场替他换上。 “怎么不吱声了那个姓伯的和你们聊了那么久,该不会是教你们闭嘴吧”瞎子轻笑着从拐杖中抽出一柄剑,架在了伯无霜的脖子上。 只不过在他动手之前,天无常已将飞舞的碎剑横在伯无霜身前,挡下了他的细剑。 “你们走,我来拦住他。”天无常弹开瞎子的剑刃,飞身催动散开的剑鱼骨,如流星群般刺向后者。 “别别别,我可没本事和你们打。”瞎子急忙扔掉了手中的剑,高举双手盯着眼前停驻的剑尖。“我又不是故意装高手,是我的修炼天赋的确很差,水平也只能到达中等程度。就算是伯浮生,我也只是连哄带骗,让他做了黑市的代言人。” “那你没有本事,如何在地位上压了他一头呢”伯无霜重新审视着面前的瞎子,想必对方有着特殊的手段。 “说来话长,不如来我鬼市坐坐,宴席已为诸位英雄备好,我们把酒言欢,畅聊到天明。”瞎子挥挥手,让那些高手撤去上层打扫卫生,顺带着修复一下地下二层的废墟。 “宁然小英雄,你这火鸟挂在空中,借他们用用吧” “可以,一会儿饭菜不好吃,我直接炸裂好吗” 他们坐在巴蛇的背上兜兜转转,又沿着新的地道向下行进。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瞎子口中的鬼市。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宁然等人以为鬼市会是十分阴森可怖的地方,但此处却处处是雕梁画栋,一批又一批的美女在露天的厅中歌舞,其中观赏的客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鬼市之鬼,指的是那些鬼鬼祟祟的人。他们要么自己是亡命徒,要么是想要他人做亡命徒。几位英雄,里面请,里面清净。” 巴蛇围在他们的宴席桌下,蛇头紧紧衔着蛇尾,扣动桌子内的机关游动,使得大圆桌内圈上的菜肴缓慢转动,方便他们夹菜。宁然不停地看着桌下的巴蛇运动,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孩童。 “趁热吃菜,要是凉了的话,滋味可就少了许多。”瞎子以主人的身份招呼他们吃菜,也早早命人为妒枯临时打造了一把合身的椅子,在他面前摆上了一头烤熟的豪华整羊。“那铁棺中的正家小子,不用出来” “他还不是人,不必管他。”伯无霜无心吃菜,在这莫名其妙的饭局上,就只有宁然和瞎子在不停夹菜,送到嘴里疯狂咀嚼。“解释一下吧,瞎子。” “好嘞,故事的 起因我先不与各位英雄细说。我先问问你们,如果你们能永生不死,会选择怎样的不死之法呢”瞎子摆出了故弄玄虚的神情,闻了闻面前飘香的各式菜品。“宁然,你小子别用手转了最后一只虾留给我” 宁然得意地夹走了好吃的油焖大虾,立刻塞进口中:“永生不死还能有啥不死之法,不就是不会死。” 瞎子轻蔑地哼哼道:“那可不一定,我给你们举几个例子。有肉体的不死,有灵魂的不死,有肉体会受伤会腐烂但人依旧能够活动的不死,有不会受伤不会死亡的不死,还有” “打住,打住。”宁然缩回了夹菜的筷子,急忙在瞎子对面晃了晃。他们几人紧紧相连坐在一处,唯独这瞎子独自坐在对面。“你该不会是腐烂的哪一种吧会不会传染我” “放你的屁老子哪种都不是。我身上被施加了永生的诅咒,但这诅咒会让我在年轻和年老的状态下毫无前兆地转换,连我也无法控制。”瞎子捏着筷子的手在剧烈抽动,人也在肉眼可见中急速衰老,刚换的新衣服又显得无比宽松,令他颇为不爽。 “得,又变成糟老头子了。”瞎子一拳捶在桌子上,带着些愤怒。“还好我的牙口比较好,不然连饭都吃不下去。” “除了这诅咒,没了”宁然放心地继续吃菜,在心中为这些菜品打分,整体上来看,他还是八分满意的。 “当然还有,皇子不是很在意我对于黑市的统治权吗那是因为我的永生,是连死亡也无法阻拦的永生。”瞎子挪着屁股走到铁棺前,扣了扣铁壁说道。“里面这小子也能算是半个永生,他的代价是不受到致命伤,就能无限恢复。但他总有一天会变老,不管千年还是千万年,直到老死为止。” “而我不一样,你把我烧成灰,冻成冰,切成碎片,我都会重新在某处完整复活,带着全部的记忆和这反复变化的身体。所以我活了万年之久,这下明白了吗” 铁棺中传来正心鉴的声音:“你没讲到重点,你的通缉犯手下都中了你亲手喂下的慢性毒药。为你拼命,也只不过是为了解药罢了。” 宁然瞬间放下了筷子,才吃了不到一刻钟,一会儿讲了腐尸,又讲了毒药,想让他安心吃菜都难。 “那你对伯浮生做了什么”伯无霜凝视着对面的瞎子,想到了他无奈的自裁。 瞎子却叹了口气,回忆起昨日还在茶室中品茶的伯浮生:“他是我万年来为数不多的朋友。若不是你来添乱,他也不会做这蠢事。” “还请前辈细谈。” “他欠了你们皇宫中某个大家族的人情,为了扶持你的大哥上位,他们三番五次来我黑市劝伯浮生出山,参与皇位的争斗。他本就是多年前的牺牲品,是绝对不会掺和此事的。” “所以啊,所以他一直用命欠着人情,直到他们家族的人送来了冰魄珠,以这拍卖会作为幌子,为了名正言顺地拿到这珠子,开启新的阴谋。”瞎子轻轻拍手,有美人推开木门翩翩而至,为他斟酒。 “敢问前辈,他们要这珠子作甚”伯无霜起身作揖,他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味儿,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好说好说,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作为交换,我会十分乐意长期提供皇城中的消息,成为你们的情报贩子。”瞎子老头终于扯到了自己的正事,长长吐了一口气。 “怎么样,你要答应吗”被放出来的正心鉴挂着玉佩,怀中揣着一柄呈十字形状c拳头大的木雕,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玚琫的灵魂。他坐在细细啃食烤羊的妒枯身旁,和宁然抢菜吃。 “前辈,您先说说要求。” “哼,用到我的时候,前辈前辈的叫。”瞎子的手在美人的身后不自觉地摸来摸去,得到了天无常的鄙视。“要求很简单,有朝一日你们前往冥岛时,一定c必须c绝对要带上我。” “你怎么知道冥岛的事”宁然又想起了钟黎捷被掠走的分魂,再度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难道你的眼线连我方便的时候都不放过那明明是兽族森林中的事情,离这里十万八千里。” “倒也没那么夸张,不过哪儿有人会在盯梢时看你进茅坑除非他有什么独特的癖好,我可说不准。”瞎子推走了站在身边的美人,模样却又重新变得年轻起来。 “好家伙,今天真是邪了门了。放心吧宁然小英雄,我是用独特的法门追踪到了冥界之主的分身,同时看到了你和他的交手。” 宁然狐疑地望着瞎子,又看了看正心鉴。 “听好了,我和那个银发小子一样,本就不属于这片大陆。自从我被冥主诅咒之后,流放到这片大陆上受尽了折磨,我现在只想回到冥岛,祈求他赐我一死。” “我要是你,我肯定不会想死。活着多好啊,你现在有地位有钱,还能天天享用美食。”宁然不屑地说道,怎么可能有人得了这样的便宜,还不知足。“等我成为了半神,我就带你去冥岛。” “哈哈哈, 你能不能成不成半神,我说不准,但你明年就会动身前往冥岛,找到属于自己的命运。”瞎子在得意中笑道,他摇着脑袋,又看了看胡吃海塞的正心鉴。“我特地找到神婆占卜,这小子也会和我们一起去,解决他体内的灵魂问题。” 宁然和朋友们对视一番,在鬼鬼祟祟的低声议论后,郑重点头道:“就这么定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瞎子的两则消息 瞎子死活不肯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只是向宁然的手中硬塞了一件可以通知到他的宝贝。只要宁然在未来即将踏上旅程的时候,将其捏碎,他就可以立刻得知信息,与他相见。 瞎子也不什么善人,否则也不可能安稳在鬼市住上六千年之久。为了让宁然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中,瞎子承诺在事成之前,将会一直向霜月关中的蜃园运送各种珍贵的食材和调味料。 “记在心里,小子。”瞎子的态度却从唯唯诺诺到瞬间翻转,他离开座位,一把扯过了宁然的右手并高举在空中。“如果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珍视的右手将会彻底消失在黑夜,我会让你永世难忘。” 宁然用迅猛的火焰逼退了这个奇怪的两面人,瞎子方才释放出的惊人杀意,就连化身狼人的正心鉴都做不到。 “好,放心吧。” 在拿下宁然后,他无比严肃地向伯无霜传达了两则消息,一则是伯书贤祖母家的势力分布,一则是邪神尸疫灾未来半月的动向。 前一则消息听得伯无霜心惊胆寒,如果那都是真的,想必自己未来的路将会十分艰难。尤其是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宫女和仆役都是他们的人,让伯无霜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己一直冷漠对待他们,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但后一则消息却令众人心惊胆寒。 根据瞎子的说法,尸疫灾将会慢慢收回他遮天的黑幕,再度向大陆发起冲击。 浮岛周围有钟黎捷的结界,他绝对不会贸然进攻,但四星区c霜月关和避海关将会有一个倒霉蛋,率先被强大的尸疫灾突袭。 “他自称是尸疫灾,但原名应该叫做浮屠生。”瞎子砸吧着嘴,继续喝着浊酒。他用浑浊的眼睛瞥着众人,巴蛇离开了桌底的机关,缩小一圈后重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想知道他的来历吗想的话,我们还可以做个交易。” 伯无霜和众人默契地用眼神交流,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越多,对他们的防守就越有利。他清清嗓子说道:“但说无妨。” “皇子大气。我这老瞎子,在山海大陆的各大关内都有些产业,主要靠它们赚点钱糊口。”瞎子将身体前倾,用手肘撑在圆桌上指了指自己。“我看霜月关中织造c煤炭和盐这三个行业尚未有着落,不如” “先听听你的消息,再做决定吧。”伯无霜抱臂后倾,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瞎子。“霜月关中资源稀缺,我确实没有找到合适的供应。” “好说好说,我瞎子在山海关东边有个盐场,可以便宜”瞎子通过巴蛇的眼睛感受到对方刺骨的冰冷眼神,打个哈哈道。“我们回到正题,聊聊那浮屠生的故事。” “浮屠生原本是一位后天半神的灵魂,这神祇十分独特,他崇拜的是天界的至高神之一木之神。但他得知木之神并非只有一体时,便毅然探寻灵魂分离之法,效仿崇拜的木神。” 听到关于灵魂的事情,正心鉴立刻跳了起来:“怎么分我这病根,是不是只有那尸疫灾能救” “坐下坐下,别着急啊年轻人。等我说完,你们想知道啥,我尽量慢慢解答。”瞎子呵呵笑着,又饮了一杯酒。 “传说中,木之神在创造灵魂的时候,特地” “老瞎子,讲重点,我们还没资格接触至高神的领域。”伯无霜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不动,只觉得瞎子喝醉了酒,在胡言乱语。 “好这浮屠生呢,想到了一个法子,他将自己的灵魂硬生生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一个最强大的灵魂,被他封印在了卷轴之中,上面还刻有极详细的文字信息,方便他的信徒们操作并主持祭典。但我问问你们,如果你们的灵魂一分为二,飘荡在外面的灵魂想要和你们共存,答应吗” “当然是答应咯,这样我在做菜的时候就有两个我一起想办法了。”宁然举手回答道,听这种好玩的事儿,可比听当初大祭司的讲课有趣多了。 “我觉得不行。”正心鉴的体内就有两个纠缠的灵魂,他才最有发言权。“如果在外面的灵魂忽然想要占据原先的身体,将会惹出大麻烦。两个灵魂都有着独立的意识,不打架,才怪呢。” “正家的小子说对咯,浮屠生原先的身体叫做虚妄生。他在封印卷轴c思考了三天三夜之后,便禁止任何的信徒举行仪式,为分出的灵魂重塑身体。” “等等,浮屠生的信徒和虚妄生的信徒,不就是同一批人”宁然恍然大悟,却得到了众人的白眼。 “是啊,所以听从原先那位虚妄生的信徒们,迫切地想要完成仪式,让浮屠生降临人间。但新的那位虚妄生则严令禁止,将那卷轴封在了他的神殿内,不许任何人接近。” 瞎子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伯无霜微笑,期待后者的回应。 “老瞎子,你仔细说吧,我们暂且合作半年。如果你做出了不对等交易的话,我会撕破脸皮,把你冻在玄冥神庙中,永生永世。顺利结束半年的契约后,我会根据情况,考虑十年的协议。” 没等瞎子回答,伯无霜将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交扣道:“但我还是要问问你这瞎子,如果明年你们会启航去冥岛,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回归山海大陆,或者换句话说,你一心赴死” “没错,没错。”瞎子那浑浊的眼珠变得更加黯淡,就算他尝过了宁然的独特手艺,也没有留在人间的打算。他的声调都比先前更弱一些,颇有些无奈地回道。“我们先定半年吧,三皇子。” “我当初就是那位神的信徒之一,只不过当年的我听到这故事,也不过是数十万年之前发生的事。”瞎子长叹一声,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时的场景。“而无聊的我,乘人不备将这卷轴偷了出来,又被曾经的师兄追杀到天涯海角,十五日未曾合眼。”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杀掉了追逐我的师兄,不带一丝犹豫。从此我开始了浪迹天涯的逃亡之旅,直到招惹了冥界之主,给我降下凡间的永生诅咒。后来的我,也被教派中其他的人捉了回去,施加了酷刑。直到我死后复生,回归的虚妄生便亲自赐我双目失明,此事不了了之。” “我知道了,接下来你怀恨在心,再次偷走了卷轴并游泳来到了山海大陆。”宁然再次抢答。“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每次重生后,还会穿着衣服吗还是说,你身上的衣服裤子会保持不变” “情节差不多,但要更加复杂。至于我的重生,自然是光着身体到处乱跑。”瞎子哂笑着唤来仆从,撤去了桌上的剩菜,命人摆上各式点心和茶水。 “冥岛周边的海域,不光流向复杂,其中充斥着无数的海怪,还有可怕的噬魂海兽。兽神能从那里漂过来,也算是小无敌了。” “至于我是怎么来到山海大陆的我当初带着卷轴,蜷缩在海怪的腹中,祈求浮屠生保护我离开冥岛,结果那家伙真的感应到了我的想法,平安护送我来到了山海大陆。在接触到不同风格的山海大陆后,我只觉得为浮屠生找到信徒并将他复活,得花费太多太多的精力,于是就把卷轴甩给了蜥行族人,反正他们也不认字。” “结果呢他们不光对照着类似的文字,破译出仪式的要诀,还占领了天锁关进行了错误的血祭,搞出那毁天灭地的尸疫灾。他的灵魂核心依旧是浮屠生,只不过他的灵魂早就遗忘了自己是谁,又被无数的怨灵和蜥行族的怨气影响,这才变成了鬼神。” “那他的弱点”伯无霜有些焦虑地敲敲桌子,连新做的点心也吃不下去。 “弱点嘛,那肯定是灵魂方面的攻击最有用,参考一下浮岛的结界咯。但修士们的攻击也并非一无是处,在实战中,火c风c冰c雷等力量都能有着不错的效果。” 微醺的老瞎子掰着手指头,喃喃道。 伯无霜立刻在脑海中构思着应对之策,他必须在大陆上仅存的几个区域内借兵,统一战线。如果不在玉亭关的废墟中将邪神阻拦,势必会影响到所有生灵的生存空间。 他们在结束这宴会后匆匆告别了瞎子,离开黑市直奔霜月关而去。伯无霜分享了他脑海中临时构思的战术,得到了众人的回应。他要在剩下的六个区域内招兵买马,先手攻向尸疫灾的黑幕。 浮岛中的火修是一定要借的,但能不能借到,还得让宁然试试。四星区内的兽族正在加强修炼,妒枯当即答应借出一万可靠兵力,任凭伯无霜驱策。 霜月关中就只有教派的弟子可以出兵,伯无霜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弟子们自己定夺。至于山海关c绳缚关以及避海关的兵力,就只能拜托父亲大人来解决了。 他想要组成一整片联军,尽早出发应对西方的邪神。 宁然和天无常分别飞往浮岛和山海关送信,妒枯在和伯无霜仔细商讨后,也飞回了四星区,准备挑选合适的兽族士兵参加战斗。 正心鉴则因为不稳定的因素,在回到霜月关时被送到了玄冥神庙,交由玄冥看管。 翌日,伯无霜召集了全部的弟子,严肃地发出了征兵的公告。望着神色同样严肃的弟子们,伯无霜却有些不舍。 “听好了年龄满二十八岁c自愿投入战场的,举手” 底下齐刷刷抬起了一千余人的手,其中也有弟子浑水摸鱼,甚至年岁还未到二十岁。 玉清灵则带头站了出来:“师父,我们虽然没有成年,但我们依旧愿意为霜月关献身” 伯无霜只看见剩下的弟子们在震天的吼声中纷纷举起了手,方才剩下的人,大都是没到年龄限制的修士,即便他们中有些人的实力依旧垫底。 这吼声虽然不齐,但他们此刻的人心却无比整齐。伯无霜红了眼眶,自己何尝不想拼尽全力保家卫 国,自己又何尝是个成年修士。 他旋即决定面见玄冥神,祈求破敌之道。 第一百三十章 浩浩荡荡的联军 由于兽族和大陆人族依旧处于尴尬的对立状态,在得到浮岛的五千火修的支援后,伯无霜将他们两个区域的队伍编在一处,由殿卫长负责率领,提前在黑幕二十里外驻扎营地。 山海关则派出了一万余兵力,由山将军亲自率领,同时捎上了霜月关中的甲等乙等冰修,共计两百人。伯无霜依旧不放心他的弟子们,只许他们在后方听候命令行动。 绳缚关的城主卫神都不愿借出兵力,但迫于山海之主的压力,这才派出了一万兵马,由他下属之一的神铁将侯明负率领,绕过霜月关,慢吞吞地前往战场。 避海关的城主巫荷也亲自带着一万的兵力,在半个月后也到达了玉亭关废墟西部的荒原,等待进攻的命令。 那日伯无霜在神庙中向玄冥祈求的时候,玄冥只答应会在战前尝试破开那通天黑雾,为人族大军打开通道。人间的诸多琐碎事项皆与他无关,他只负责保护伯无霜一人。 即便有无数的人正在信仰他,玄冥也不放在心上。 在各个军队的大小将领会议上,伯无霜正在仔细讲述应敌的注意事项,却被以绳缚关为首的将领们讥讽。侯明负本就对咋咋呼呼的宁然看不顺眼,又不想听从那毛孩的指挥,便摆出了一副谁爱上谁上的姿态。 更何况卫国公在命令他拿下头功的同时,向他下达了暗杀的密令,要求他在混战中取得宁然狗命,让侯明负一个头两个大。 营帐中顿时寒气四溢,眼看双方就要因为内讧打作一团,天空中忽然传来玄冥的回声,笼罩了整片战场。 “迎战吧,人族。鬼神已经派出了属于冥界的军队,即将跨过黑幕奔赴战场。” 像一座百丈高的冰山,此时的玄冥振翅飞在空中,他的口中源源不断地向外喷出大量的寒气,与黑雾对抗。一时间尸疫灾设立的结界中混杂了大量的冰之力,正在侵蚀那些骨柱,试图将其崩裂。 尸疫灾立刻派出手下的四员大将,率领亡灵大军穿过黑雾与人族交战,他自己要维持黑雾的力量,与那冰神对抗。 伯无霜只能叮嘱他们多加小心,带着宁然等人提前赶向战场。巫荷在带着部下策马奔向自己的队伍时,望着远处漫天的黑雾发呆。 “城主,您有何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无。但我有预感,这场战斗将会比咱们抵抗兽族还要艰难。”巫荷不敢再看那黑雾中散发出的死亡力量,加快了骏马的速度。 四支队伍中,就只有绳缚关的队伍自由散漫。侯明负仗着自己实力强大,在回到军队中时就立刻发兵前往西方,他们要第一个穿过黑雾,直捣黄龙。 “侯将军,我们提前出兵,会不会有危险啊”侯明负的副官一脸的不情愿,但他并不敢直接表达出来,只能用暗示的法子尝试。他宁愿居于人后做些捡漏的活儿,也不愿第一个去送死,无奈他的将军最是独断专行。 “霜月关守城的战役,他伯无霜仅凭四人就拿下了所谓的兽神,这邪神又能强到哪儿去除了几个老头,老子就是绳缚关的第一战力,区区破开前方的敌军,还不够老子塞牙缝” 侯明负看到了远方黑压压那一片似人非人的人影,而他派出的探子已从前方飞回,恐惧到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半天,失去耐心的侯明负持鞭将他抽打到清醒,这唯一生还的探子才哆哆嗦嗦说道。 “将军,蜥行,族,是蜥行族。” 侯明负叹息着下令,派出新的探子去前线打探消息,他则拖着探子的脚踝,将其拉入了营帐交由副官处置。他们的军队已经向前移动了半里路,必须从这探子口中再撬出些新的信息。 “怎么样问出来了吗”侯明负看着满手是血的副官,更不耐烦地问道。 “回将军,此人说前线的战场上有大陆三大种族的亡魂,附着在他们各自的枯骨上行动。和他一起的探子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瞬间击杀,但那矮小的怪物只放回了他。” 这副官是个木修,自然有法子让对方冷静。但无奈探子恐惧到灵魂都为之发颤,副官只能亲手将其处决,利用自己天生的阴阳眼看到探子的亡魂,并强迫他交代。 侯明负嗤笑一声,翻身上马吼道:“我们走” 在这支队伍的正前方,是身为原蜥行族巫族的骨魔。无数的亡灵大军从这矮小的侏儒身旁冲向东方,受尸疫灾的命令,为它们创造更多的同伴。 尸疫灾打算借助这场战争,实现他的愿望,将这片大陆变成一片死寂之地,再无生机。 骨魔凸出体表的骨刺们在微微颤动,他的面前飘来了方才探查亡灵大军的探子灵魂。骨魔认真地从中挑选弱小的灵魂,指着其中的一位用人族语 言说道:“你,把人族大军的消息全部告诉我,我会赐你永生,我会赐你不死。” “永生。”就算是变成亡灵,这条件也足够成为它们这些飞蛾扑向火焰的理由。尤其是那些意志薄弱的存在,极易受他们这些黑暗邪恶之物的影响。 “从北到南,依次排列。浮岛禁地,兽族残党,共计一万五千人;山海关部队,一万余人,其中夹杂着三皇子的弟子,共两百人。绳缚关大军” 探子的亡魂将指导的消息悉数告知对方,在渐渐失去了意识c即将遁入冥界时,骨魔哂笑着挥手抓过这几人的亡魂,将它们揉成一团。 两具人族的残骸拖来了探子的尸身,随着黑色粘稠物质慢慢替代了探子的肉体,骨魔将这团混乱的灵魂塞入其中,斜着眼说道:“去吧,永生者。找到你们的人族同伴,让他们共享我们的荣光” 一具双眼中透着渗人蓝光的骷髅,从黑色的腐肉和粘稠物中脱出,随着身旁的亡灵大军奔向它曾经的阵营。骨魔脚下的大地则中钻出了各式碎骨拼凑出的骨蛇,加入了这片战场。 骨蛇的上头骨裂开了七道巨大的缝隙,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般绽放在脊椎的骨架上。骨魔招招手,每一根顶端上浮现出不同蜥行族的骨骼脑袋,也有蓝光点缀其中。 在骨魔的控制下,它破开了亡灵大军脚下蔓延的黑雾,在其中游动。 “八首大蛇,尽情破坏尽情毁灭” 绳缚关的先头部队已经看到了接近他们的亡灵,他们忍住了内心的恐惧,嘶吼着冲了上去。但在将士们的眼前,一头八首的巨大骨蛇拔地而起,像是一座小山般压了过来。 还未开始战斗,他们的战意就被削弱了五分,亡灵大军带着些许黑雾和这些人族交杂在一处,肆意收割那些恐惧者的生命,将他们转化成了同类。 在杀了一批惨叫着后退的军士后,神铁将侯明负掏出了两对铜锤,气得亲自上阵冲杀。修行风和金之力的他将铜锤猛地撞在一处,怒吼了一声:“震” 铜锤接触之际,令人耳鸣的声音嗡地凭借风之力的加持向前冲击,将面前扑来的亡灵震碎。侯明负舞动双锤奋勇杀敌的身姿显现在骨魔的眼中,后者立刻操控着碾压四方的八首大蛇,掉头转向那人族的勇士。 上下翻飞的一对铜锤,一锤就能击碎数个亡灵战士,侯明负的铁血手段和强悍实力令众人重整旗鼓,在做好防御的同时拼命对抗着亡灵。 眼看大蛇即将冲向将军,副官立刻带着精锐们扑向大蛇,用风修的阵法将其围堵。骨魔嗤之以鼻中翻身跃下大蛇,侏儒的身体在空中瞬间膨胀数倍,原本如同孩童身形的他变得比侯明负高出了一倍有余,重重砸在侯将军面前。 “人族,加入我们,加入永生者的行列,才是你们的明智之举。”骨魔的体表钻出一根根骇人的骨刺,像是附着了一层坚硬的盔甲。 侯明负冷笑着举起铜锤,用行动告诉了骨魔,他给出的答案究竟是什么。伴随令人牙酸的巨大撞击声,侯明负这才惊讶地发现,对方体表的骨骼到底有多坚硬。 他也算是人族中的力士,这一锤就算是山将军操控的岩石,也能将其砸出裂隙。但这力道施加在骨魔的骨甲上,莫说细小的裂隙,就连看似脆弱的骨刺都岿然不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力量。 侯明负不敢怠慢,在挥锤砸碎近身的亡灵时,他脚尖点地一步踏出,使出了八分的力气,侧身旋转着砸向骨魔的脑袋。 “重锤断风” 他这一锤的力道,除了自身施加的力道,还混杂着风之力和金之力的加持,让他将这对重锤舞得虎虎生风,甚至能将黄彘头领那般结实的猛兽一击毙命。 骨魔笑着咧开大嘴迎了上去,他撕碎了身上挣裂的兜袍,露出了狰狞的模样。骨魔脑袋上的骨骼正在变形重组,像是海中一类怪异鲛鱼的顶部般隆起。 “骨法上星相形” “咚” 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骨魔将翻转的侯明负立刻顶翻,后者双手虎口一麻,差点将双锤脱落。 侯明负踉踉跄跄落地,骨魔却不依不饶地冲到他的面前,准备合掌将他的脑袋拍成粉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后者马上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咬着牙抖了抖手中的重锤,将锤柄中段的金属化作连环的锁链,双手猛地发力,用这流星重锤挑开了骨魔的手臂。 “你这人族实力还不错。我好像记得你是谁,在我生前的时候。”骨魔狂笑着挥爪撕扯面前的空气,令侯明负只能接连躲闪,以免自己沦为砧板上的猪肉。“你是绳缚关的将领,没错吧” “关你屁事受死”侯明负在暗中酝酿着新的攻击,嘴上却一直骂骂咧咧,问候骨魔的家人。 骨魔身上的骨刺变得越来越多,整副模样宛如地狱中的恶鬼。他在双臂交叉挡下一记重锤后笑着问道:“那么问题来了,我骨魔已经是死物了 ,你该如何让我再次死亡呢” “关我屁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将军和玉清灵 侯明负嘴上从不饶人,他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角色。面对眼前难缠的劲敌,依旧信心满满。 他双手紧握流星锤,于原地高速旋转,身影也为之模糊。狂风渐渐从脚下升起,肉眼可见的旋涡气息裹挟了地面的零散黑雾,让这风息看起来尤为诡异。 那铜锤的铁链与八棱的锤头瞬间分离,后者被迅速卷入了狂风之中,让这旋风带了些金属色泽,破坏力也变得更加恐怖。 “重锤风乱舞” 像是发了疯一般,这铜锤旋风快速在战场中挪动,清扫着冲向东方的亡灵大军,将它们的骨骸撞得七零八落。而从风壁中脱出的侯明负将双手间的锁链相连,用锤柄做出了一件新的武器双节棍。 侯明负狂笑着跃向骨魔,用力甩动手中的怪异棍子,将骨魔背部伸出的四段蜘蛛节肢般的骨鞭弹开。而那旋风在绕场一小周之后,径直朝着骨魔撞去。 即便骨魔那巨大的身躯变得更加庞大,但还是被这闪耀着金属色泽的旋风撞得接连后退。他试图用粗壮的手臂抱住旋风,将其停住。 这金属旋风的主人抓住困住骨魔的机会,甩动双节棍接连砸在他那怪异的骨甲脑袋上,竟使得骨魔的坚硬头骨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还真是难缠啊。”骨魔怒吼着将全身的骨刺挪动方向,令它们全部朝着旋风伸展,有数十根骨刺顶不住旋风的攻势,被金属的风息折断,但这数百根骨刺擦出了火星,将这纠缠的风息弱化。 侯明负急忙跳离骨魔的背后,从被破坏的旋风中召回了自己的锤头,与它们原先的锁链相连。既然刚刚破坏对方的头部有效,那么自己必须乘胜追击,砸烂骨魔的脑袋。 他提起两对铜锤相撞,震波将转身的骨魔瞬间击退,侯明负立刻使出了自己破坏力最强的一击,全身的肌肉和青筋也在隆起。 “重锤灭地坠” 骨魔将地面犁出了两道深坑,抬首间却不见对方的身影。侯明负借助风力跃上百丈高空,手中的铜锤上闪耀着铜光,似乎这铜锤变得更加臌胀c更加巨大。 带着无限冲击力的铜锤划过这片战场,坠向地表的骨魔。副官看到空中的将军使出了他的必杀,急忙高呼全军撤退,一时间绳缚关的军士们乱作一团,纷纷向东叫喊着撤退。 这一次,不会有人因撤退而受罚,那是因为侯明负的这招攻势并无差别,留在原地,只不过会变成一滩肉泥,为敌军陪葬罢了。 随着惊天的轰隆声响,于空中缓慢降落的侯明负从四散烟尘中召回了两对铜锤。以落点为中心,半里内的一整圈大地已经塌陷成巨坑,枯草植被和怪物们皆化作了齑粉。 侯明负站在坑外俯视着中心,烟尘从他身体的两侧飞过。他微眯双眼,就算对方的防御力极强,在吃下这一击后,也该变成半个残废。 烟尘被他的风拂去,坑中呈现出一枚巨大的骨球,像是铠鼠般蜷缩在一处。随着骨魔慢慢舒展身体,侯明负握紧双锤,眉头紧锁,而身后的亡灵大军依旧涌向此处,毫无畏惧。 “不错,这冲击力够劲儿。”骨魔打着哈欠,四足着地的同时望向上方的人族修士。“我创造的宝贝大蛇都被你碾碎成粉末,至于如何赔偿,你看着办。” 在另一个方向,一团难以言表的黑色粘液在军阵中横冲直撞,令山海关的军士们苦不堪言。坐镇后方的山将军听闻前线的战报,决定亲自出手。 他本打算保留实力,在对抗尸疫灾时再站出来。奈何前线崩溃,如果自己再不稳住军心,恐怕这一站将会折损大半军士。 山将军山岚走出营帐,他抬首望了望天空中的玄冥,叹了口气。前方的士兵们在副将的指挥下边打边退,对这团黑色粘液束手束脚。 山岚一脚踏向地面,将粘液瞬间包裹在密不透风的石球中,一脚踢开。军士们见山将军前往此处支援,重新变得振作起来,扑向混杂了曾经战友的亡灵大军。 山岚叮嘱将士们小心谨慎应敌,这亡灵中不光有人族,甚至兽族中凶恶的狼族c蜥行族中强大的飞龙族尸骸也混杂其中,在地面上爬动。 山岚又是一脚踏去,地面如同海浪般涌向西方,将远处奔来的大型怪物们拖入地下绞杀。与此同时,困住弱水的石球上破开了一个大洞,黑液般的弱水从中流出,慢慢在地面塑形。 “你不必和我说那么多废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山岚将军负手而立,面对弱水丝毫不惧。他观察了对方的状态,又想念起了玉亭关中老将军那难缠的招式。 “我说了,你的鸟语,我听不懂。” 弱水伸出柔软的长舌迅速卷住一位军士,用三对手臂牢牢将其困 住。他用舌尖裹住了军士的半个脑袋,直接控制了军士的思想,按照他的想法开口。 “你死,我,吃你。” “你只配吃屎。”山岚面无表情地打出一枚飞石,立刻结束了军士被囚禁的生命,将弱水的喉管打出一枚空洞。 弱水变得恼羞成怒,将军士快速吸干后快速爬向山将军,企图将对方转化为自己的养分。 在山海关后方的营帐中,霜月关的弟子们还在执行后勤的工作。玉清灵焦急地等待着师父的消息,却只打探到了师父奔向黑雾的动向。 他望着五十岁的大师兄,鬼鬼祟祟低语道:“大师兄,要不咱俩先逃出去吧。我们此刻应该在前线战斗,才能巩固修行啊,在这里做后勤,太屈才了。” “你啊,想都别想。”大师兄也从伤员口中听闻了前线传来的厮杀,究竟有多么恐怖。“师父本就没有打算将我们送来战场,要是我们每个人都能有他一半的实力,那还好说” “我们只要对付亡灵大军不就好了你想想,那些尸骸并没有原先的能力,充其量也就是块头大,又抓又挠的,能比当初看守咱们的兽族怪物可怕吗”玉清灵并不想放弃难得的机会,使劲撺掇着大师兄,陪他一起去前线作战。 “是啊,他们只会又抓又挠。你看看那些伤员,轻者皮开肉绽,重者缺胳膊少腿,再重一些的,就抬不回来了,也加入了亡灵大军。”大师兄挥手招来几位乙等的师弟师妹,将调好的药汁为伤员送去。 “我提醒你,千万不要胡来。”大师兄叹了口气,为临时搭建的炉灶添柴。“如果灵魂被亡灵们伤到,就算是师父,也束手无策。所以我提醒你” 当大师兄拍这着手站起身时,玉清灵已消失在原地。 “千万别乱来。” 大师兄速速唤来几位师弟帮他二人值守,独自循着玉清灵留下的痕迹,向着西方追去。他能理解玉清灵的心情,但后者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场,什么是真正的战斗和杀戮。 年幼的玉清灵,就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在他十几年的人生中,他本该过着凡人孩子那般无忧无虑的生活,上上学堂,吃吃零嘴,逍遥又快活。 但美好的一切都被兽族毁去,他们至今也不愿面对曾经将他们奴役的兽族,即便兽族带着人族迁徙到霜月关,即便兽族现在和人族交好,他们也不愿发自心底去原谅。 因此,玉清灵只想保护人族,保护霜月关。他听闻过许多关于师父的光辉事迹,在短短的一年内,师父逃离了山海城的皇宫,在大陆上磨砺锻炼,一步步变成了绝世高手。 所以玉清灵也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磨刀石,他人生的第一战就放在了这片战场,作为他崛起的开端。 山将军手握岩石拳套,一拳又一拳地痛揍着弱水。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击退,像是一块狗皮膏药般粘着山岚,紧咬不放。 “你若是想继续陪着我,也行。那我们就一直耗到黑雾散尽,到时候本将军亲自将你押送过去,看着你的主人消失在这片世界。”山岚的岩石手掌捉住弱水的尾巴,将他扔在地面上甩来甩去。 就在二者进行无聊的僵持时,骑着小小冰兽的玉清灵踏入了这片战场。他好奇地加入战斗,用寒气逼退了面前的诡异亡灵,和山海关的军士们战在一处。 亡灵中也并非全部都是普通的存在,也有一些枯骨中保留了生前的修行,正在进行修士间的激烈对抗。在挪动的过程中,玉清灵看到了和弱水优哉游哉打斗的山将军。 冰兽在他的操控下,穿过人族和枯骨的空隙奔向弱水,一口咬住了弱水其中的一枚手臂,向其中注入寒气。山岚微微侧首,望向那跑来的陌生小子,用另一只手勾了勾手指。 “你,是霜月关的弟子。” “启禀将军,弟子玉清灵,自愿加入战场。”玉清灵驻足后躬身行礼,山岚猛地伸出左手拽住他的衣襟,将他扯到了自己身旁。 玉清灵的身后,有遗留了半边枯骨身体的兽族破开泥土,张开大口咬向玉清灵的后腿。山岚立刻催动从地下生出的石爪将其握住,在骨骼断裂声中将其捏碎。 “你不怕师父责罚”山岚轻轻放开少年模样的玉清灵,把想要袭击后者的弱水扔了出去。受玉清灵的寒气影响,速度变慢的弱水再次被关入层层的石球中,并向内收缩。“三皇子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你们一概不得离开。” “我不怕我要磨炼自身,才能变强,变得和师父一样强”玉清灵的眼神中透出的自信和阳光,让山岚想起了年幼时缠着父亲修炼的自己,不禁笑了出来。 “虽然土修和冰修的修行方式完全不同,但你既然能够将冰雪塑形,也应该能模仿我的招式,琢磨出一点东西。”山岚朝着西方踏出,带着山海大陆的新星向前行进。 “跟紧我,我来负责你的安全。” 更多最新章 节,请收藏【bz】! 第一百三十二章 殿卫长和虎族长 圣殿殿卫们的参战,与其说是宁然苦苦相求得来,倒不如说是浮岛人族那旺盛的复仇火焰所催动。族长在思索一番后,借出了部分的浮岛战力。 没有神会为西区战死的同胞伸张正义,未来人族就只能依靠自己。 殿卫长手持弯刀,在玄冥冰霜的羽翼下,带头踏入战场。他的身后紧跟着殿卫中退役的卫士们,以及近万的强壮兽族。 “拿下尸疫灾,祭奠我浮岛人族” 殿卫长挥刀号令下,所有战士冲向了战场。他那带着火焰纹路的刀身附着了精纯的火焰能量,自艾洛闯入浮岛圣殿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出手过。 面对远方密密麻麻的骷髅军团,飞在空中的殿卫长轻松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向远方布下无数道细密的火线。 “增长天平切。” 和天无常的剑气斩击不同,殿卫长的这一式利用了火焰的高温切断了物体间的联结,将奔向他们的亡灵大军直接毁去三分。 其中就只有防御叠满的后土依旧存活,伫立在原地。他看着手臂上纵横交错的灼烧痕迹,赞叹人族火修的强悍。如果他还是生者的状态,想必早就痛到撕心裂肺,无法行动。 “我来对付那个麻烦的小怪物,你们去清理敌军。以小队为单位,相互配合作战”殿卫长的刀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线,他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才会摆脱粗糙汉子的头衔。“不要让我看到任何的伤亡,去吧” 在九成的兵力散去后,后土直立的笨重身体猛地向下压去,在双掌按在地面的同时,地面上升起了一道道巨大的石墙,像涟漪般层层排开,阻断了他们剩余近千人的去路。 “进攻” 一时间火光冲天,高大土墙在崩裂的同时,飞在半空中的殿卫长找到了后土所在的位置。他挥刀将火焰聚集在刀尖,于天空中显现出一柄巨大的火焰之刀,重重刺入地面。 “增长天竖切。” 巨大的冲击力将附近的土墙悉数炸翻,也将藏于地下的后土炸了出来。后土被一阵旋风托住,扔向了更高的天空,而妒枯率领着飞行兽族越过翻腾的大地,直奔前线战场。 殿卫长的弯刀架在了后土的脖子上,只听到对方发出听不懂的怪异语言,像是在辱骂他一般。他按下刀刃,即将斩断这甲族怪物的脑袋,眼前的后土却慢慢石化,在他面前碎裂。 脚下的大地重新开始涌动,后土钻出地面得意地望着空中的殿卫长,召唤出数百尊和他模样差不多的岩石巨怪。巨怪们像是凭空出现的茁壮森林,跟在兽族身后前进的殿卫们被它们阻拦,无法踏出一步。 “列阵” 殿卫长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并非所有的火修都能修行飞行技巧,想让他们穿过巨怪,就只能和那些结实的石头怪物战斗。 与火山族不同,后者拥有独立的核心,只要将核心击破便能解决问题。但这些巨怪即便被炸到粉身碎骨,也能立刻从乱石堆中爬起,逐渐恢复原状。 所以他们需要解决的,就只有藏在泥土深层中的后土。 众火修在混乱的战场中各自找到了列阵的位置,同时催动体内的火之力,在地面组合出一枚巨大而复杂的圆形阵印,其中流淌着极其浓郁的火之力,将这片大地上的温度提升到极致。 岩石巨怪的身体中流淌出岩浆,脱离了后土的控制,这灼热的气息也烤干了坚硬的土层,慢慢渗入地下。无法穿越地脉的后土被夹在中间,在这样下去,他将会和土层中无法瞬间逃脱的生灵一样,化作飞灰。 “撤” 地下飞出了无数交错的棱角石柱,狠狠撞向地面上的火修们。殿卫长眯眼看着地下移动游走的后土,飞速降落在他的上空,击碎了一根又一根凸起的石柱。 殿卫们匆匆躲避,他们只能破开渗入地下的阵法,放后土离去。殿卫长深知这怪物会带来怎样的麻烦,如果不及时将其解决,恐怕对方只需凭借游击的战术,便能将他们逐个击破。 这也是火修讨厌土修的原因,因为没有人可以永久脱离大地生存,即使强大的火修一招便可以秒杀土修,但后者却能够潜藏在地下暗中偷袭,也能一招解决问题。 正在扑杀亡灵的妒枯察觉到身后不断传来的复杂力量,在叮嘱牛头马面小心带队后,他转身飞跃石墙,迎向殿卫长。 他看到地面不断飞出的碎石和石柱,在后土前进的道路上阻拦。 妒枯于地表站定,他双臂横在胸前,两掌交错相对,在其中旋转出一枚带着蓝光的风球,风息吹过他的毛发,向外疯狂溢出。殿卫长远远看到前方备战的妒枯,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用一团火焰悬浮 在地表,标记出后土的大致方位。 “气爆歌” 妒枯将风球猛地按在地面,这饱含了巨大风之力的风球在地下的空隙中疯狂穿梭,瞬间膨胀成强大的球状能量,将这片大地震碎。后土则一脸惊愕地飞了出来,将背部的厚实护甲用土之力强化。 “刃爪回旋” 妒枯飞身上前,将他毛茸茸的宽大虎爪挥至身体两侧,他的面前立刻飞旋出无数的风刃,它们组成了一道上升的旋风,将后土再次击飞至天空。 后土在风中反复碰撞旋转,体表也多出了许多被割裂的划痕。只要让土修离开大地,他们的实力必定会弱去八九成。 “小心他会转化身体逃走”殿卫长急忙将自己的火焰打入旋风之中,想要将后土瞬杀。但后土依旧带着笑意,在他们的眼前表演了替身之术。 “殿卫长,发生什么事了”妒枯急忙穿过四散的风息,飞到殿卫长身旁,随着他继续俯冲至地面寻找后土。 “根据我的猜测,只要在合适的距离内,这家伙能将本体和泥土中的某样东西调换,达到逃脱的效果。”殿卫长操控火焰漂浮在后土头顶,紧紧跟随。眼看后土即将穿梭石墙c干扰前线的战场,他们二人加快了速度,必须将后土拦截在此处 “殿卫长,这一次我会将他带到千丈高空,交给您抹杀,您能否跟得上我的速度”妒枯的眼中透着一股浅蓝色的明亮光芒,他释放出体内全部的风之力,风翼也在背上猛地展开。 “当然,我的速度可不是” “风翼扶摇九天” 眨眼间他们身下的大地碎裂,所有的泥土碎石在狂啸的风声中向天空冲去。后土则瞪大了双眼,伴随着高速移动的模糊景象,来到了五百丈左右的高空。 在妒枯用兽族语言念完九天之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千丈的高空。明亮双眸闪耀的妒枯将双爪旋转,用风牢之术紧紧困住了挣扎的后土。 殿卫长用火焰罩避开了空中如骤雨般降落的碎裂土石,又惊又疑地飞向天空。他花了二十息的时间才到达妒枯的位置,口中啧啧称奇。 “殿卫长,我的实力还无法破开他的身体,看您的了。” 话音刚落,没等殿卫长出手,慢慢石化的后土再次露出诡异的笑容,碎裂在天空之上。 妒枯摇着脑袋苦笑着说道:“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将他控制在空中,那就只能把他按在地下了。这甲族怪物交给我吧,您速速去前线支援,和宁然大人一同破开黑幕。” 在指引了后土的方位后,妒枯再次用风的振动力量将他炸了出来。站在地面破开后土那单调的土修招式,妒枯斜了对方一眼,在地下灌注了大量的风气。 “你擅长玩躲猫猫,那我这个猫,就陪你躲一躲” 此时和骨魔交手的侯明负已被逼入绝境,他手中的双锤仅剩一柄,而另一柄则被骨魔夺走,当面用力碾成碎片,丝毫不留情面。 尤其是对他这个自封的绳缚关第一战力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投降吧,活着的生物。”骨魔轻蔑地望着衣衫褴褛c血流不止的侯明负,只觉得后者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吹倒的枯草。“只要你点头答应,我会保留你的意识。” “白日做梦”侯明负啐了口痰,仰天望着黯淡无光的太阳。“今天的胜者,绝对只有我” 骨魔冷笑道:“我尚未使出全力,而你已竭尽全力,如何胜过我” “轻松,你可看好了。” 地面上的铜锤碎片在嗡鸣中飞向侯明负手中的铜锤,在其表面附着成坚硬的尖锐凸起。侯明负深吸一口气,强大的风之力在体内流淌,强化了身体的力量。 “我强悍的并不是金修,而是风修。一刻钟内,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暴起的侯明负拎起铁锤扑向骨魔,速度之快,竟让骨魔也难以用肉眼捕捉。随着骨魔体表的骨刺纷纷碎裂,他确实感受到这人族所言不虚。 若是以这样的姿态奔赴战场,就算是防御力不错的甲族后土,也得被他瞬间锤到稀巴烂。骨魔的骨刺慢慢变得弯曲收缩,重新变成了一副骨球的模样,抵抗带刺铜锤的狂暴攻击。 但即便使用了最坚固的防御手段,骨魔依旧没有承受住侯明负的攻势,被当做球一样被打来打去。在破开手腕部分的骨刺之后,侯明负精准地砸烂了骨魔那结实的小臂,准备乘势追击。 “骨法尺泽相位” 骨魔的断臂处长出了粗壮的骨骼手臂,在碎裂的声响中接下了侯明负的下一击。骨骼手臂上的裂隙中则交错生长出许多树枝状的骨刺,正在缓慢包裹住带刺的铜锤,伸向大口喘息的侯明负。 在风之力的疾速强化下,侯明负也慢慢变得虚弱起来。他艰难地陪着舒展身体的骨魔角力,争夺他手中的武器。 但随着骨魔的骨节慢慢吞噬侯明负的右臂, 刺入他的血肉,胜负就瞬间倾倒在骨魔一侧,似乎无法改写。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骨魔哂笑着用另一只手掐住侯明负的脖颈,将他慢慢提起。 “你,以为,你赢了” 侯明负虚弱到了极点。但他的眼中,副官的致命招式,已经准备就绪。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落日余晖 时间已临近傍晚,天空中朦胧的阴云笼罩了整片战场。但就算他们的头顶没有那密布的云层,他们也许久没有见过真正的夕阳了。 冬日的那一抹淡淡的夕阳,自黑雾蔓延之时,就消失不见。 而这遮挡天边的黑幕即将被玄冥和众人破开,还天地恢复正常。玄冥加速了寒气的流动,和远处的尸疫灾对抗,又有数百骨柱因此变得彻底粉碎,令黑雾也变得更加薄弱。 侯明负率领的绳缚关大军在战场上四处冲杀,已经临近黑幕脚下。木修副官加入了对抗骨魔的战场,二人将骨魔拆得七零八落,再起不能。 山将军带着玉清灵和追来的大师兄横穿战场,在指导战斗的同时,教了二者不少东西。他们顺利和山海关的先头部队接触,两位冰修和山将军这位数一数二的土修合力,将弱水击杀。 遁地的后土则被妒枯疯狂折磨,再也无法遁地。最终大猫释放了原始的杀意,将结实的后土快速撕成了碎片。 而黑焰在烧掉两成的避海关军士后,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的巫荷运用雷电的力量,一招将这飞行的种族炸成了粉末。 所有的战线都在向西挪动,顺利到达黑幕脚下。而那逐渐稀薄的黑幕中,再也没有出现亡灵大军的身影。 宁然喷火烧掉了最后一只飞龙族的尸骸,抬首望着天空中的玄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该不会我还得负责照明吧” “难说。不过面对尸疫灾的时候,一定要拿出全部的力量谨慎对待,不要独自行动。”伯无霜眉头紧皱,想象着面对邪神时的场景。 对方既不是打了一架后疲劳的兽神,也不是失去信念和灵魂的空壳伏陵,而是实打实为生者带来死亡的邪恶半神。 玄冥停止了寒气的侵蚀,他的身形在空中越变越小,恢复成一人高的姿态。 “黑雾即将破开,做好准备。” 随着玄冥振翅冲向高空,一道蕴含了强大冰雪力量的风冲刷着天地,将阴云和黑雾全部驱散至西方,慢慢消失在空中。 一直映在众人脸上的阴森气息也消失不见,尸疫灾布下的绵延黑雾伴随着骨柱的碎裂彻底消散。西部空荡荡的平原终于显现在他们的眼前,同时在夕阳下站着的,还有远方长着三个脑袋的尸疫灾。 “正心鉴” “明白” 黑白渡鸦快速飞出,伯无霜四人各自施展本领,飞向西方。山将军的身下则踏出了一匹土石化作的骏马,也追了上来。 各阵营中,殿前卫c妒枯c巫荷等高手也全部向着最后的目标迈进,唯有侯明负恨恨地坐在原地休息,望着千军万马奔赴西部的身影。 “等着,等我恢复状态了,我定要收了那红毛小子的人头” 副官搀扶着侯明负,却在心中嘟囔道:“卫大人定下的两个命令,只怕你是一个也完不成。” 尸疫灾看到了扑向自己的大军,他十分不解,自己创造的军队为何在他们面前如此不堪一击。他愤怒地仰天长啸,发出了无数堆叠在一处的复杂嚎叫声。 “吼” 实力中下等的修士们远远听见这声音,立刻捂住脑袋倒地哀嚎,像是在配合尸疫灾一般 伯无霜急忙命令军队停步,由他们先去探路。宁然则对此嗤之以鼻,先手打出了一记陨火流星。 巨大的爆炸散去,远处的尸疫灾依旧站在原地仰着脑袋嚎叫,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众人商讨片刻,决定先由山将军和正心鉴前往尸疫灾所在之处。 而玉清灵和大师兄被伯无霜拦了下来,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骑在马上的山岚看着站立在藤龙上的正心鉴,感叹时光流逝之快。他清清嗓子,道:“我先上阵试探,你仔细观察。” “好嘞,山大人。”正心鉴摸出了怀中新的种子,模样像是微缩的菱角一般。 山岚的实力,每个月都会有所提升。不光依靠他对于修炼之途的狂热,也因为他那过人的天赋。 如果拿先前的海将军和他作对比,即便山岚在海面上和后者打斗,也能压对方一头。 每每想到自告奋勇前去刺杀伏陵的海将军,山岚的心中都为之叹息。二人的交情在武官中也算不错,但可惜的是,海将军的狂妄才是他最大的弱点。 以此为戒。 山岚通过呼吸快速运转体内的能量,这片开阔的平原开始变得起起伏伏,围绕尸疫灾的身旁于一里内隆起了蜿蜒的土坡。这土坡越长越大,在十息内困住了巨大的骨架。 尸疫灾望向山岚的方向,口中喷吐出一团又一团的黑雾,重重砸在山岚 身旁。骑着马的山岚仔细躲避着腐蚀血肉的雾气,右手在空中虚握。 尸疫灾脚下的大地皲裂,将他的半边腿脚陷入了松软的泥土,他重心不稳,立刻砸倒在地。紧接着数块小山般的巨大石板从泥土中纷纷撞出,伴随着震天的轰隆声响,狠狠地撞在了尸疫灾的身上,使其断裂了数根肋骨后将其死死卡住。 远处的宁然瞪大了双眼,嘴上不停赞叹着土修强者的实力。他又小心地扯了扯伯无霜问道:“无霜,你说我和山将军打在一块儿,胜算有几何啊” 伯无霜白了他一眼,回道:“大概有一成吧,还是我可怜你,给你点信心。” 巫荷凑过来笑着说:“在我们山海大陆,想成为山将军的人多得是。山岚他在你们这样的年纪,也算是少年天才,但他从未放弃过修炼,也从未偷过懒。” “这样啊,不过大叔你是哪位”宁然眯着眼看向搭话的巫荷,后者也不恼,笑着微微施礼。 “在下巫荷,避海关城主。” 宁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久仰大名,尤其是我们带着玉亭关人族迁徙时被果断拒绝,有你九成的功劳。” 伯无霜急忙揪着宁然的耳朵,将这不会说话的小子扯到了身后:“巫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这小子天生就是这副模样,改不了。” “哈哈,浮岛人的直爽罢了。我也久仰万户侯的实力,有机会,咱们可以切磋一二。在下修炼的是水和雷,在这大陆上,也算是稀有的搭配。” “雷是雷电的力量吗”宁然倒是没见过雷修,好奇心瞬间被巫荷勾起。 伯无霜摇了摇脑袋,不愿再看宁然那没见识的模样。 远方的斜阳倾洒在这片大地上,将尸疫灾的身影无限拉长。此刻的尸疫灾一时间被山岚的力量禁锢,竟无法挪动身躯一步,只能在原地缓慢挣扎。 他体内的无数怨魂在疯狂流窜,像是找到了属于它们的救赎。尸疫灾的嚎叫声变得越来越低,更像是在闷哼。 正心鉴在断骨处操控渡鸦将种子嵌入,他好奇地乘着藤龙游到尸疫灾那歪斜的巨大头颅前,想起了黑市瞎子的故事。藤蔓接连不断将尸疫灾的嘴巴缠住,正心鉴无意中叫出了他原本的名字。 “闭嘴吧,浮屠生。” 尸疫灾眼眶中透出的幽蓝色光芒瞬间变得黯淡,他其中的一个头骨奋力挣开了捆绑住的藤条,望向立刻逃到远处的正心鉴。 “胡,陀,生” 尸疫灾用蜥行族的语言模仿着正心鉴所说的词,体内的灵魂因此变得更加混乱。他摇晃着脑袋撞碎了山岚困住他的巨大岩石,在剧烈的摇晃中拔出了陷入地下的身体。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胡,陀,生,胡,陀” 正心鉴见过牙牙学语的孩子,大概就是尸疫灾这副模样。他嗤笑一声,面对伸着三个脑袋看向他的尸疫灾大喊。 “是浮屠生浮屠” 尸疫灾眼中的光芒彻底散去,在他复杂的灵魂深处,有一道灵魂从中彻底苏醒,慢慢浮了上来。他全身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逼得怨魂们向外躲藏。 “我是浮屠生,但我究竟是什么”那金黄灵魂看着自己的灵魂躯体,呈现出人身蛇尾的模样,却还是没有回忆起自己生前的故事,仅有一些零碎的片段。 “杀光人族,杀光。”蜥行族的怨魂们发出了呜咽声,他们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毁灭山海大陆全部的人族。但这周围不仅仅存在着蜥行族的怨魂,人族c兽族也在呐喊着,叫嚷着。 “人族,确实有人族背叛了我,我还记得,我还记得。”浮屠生的灵魂变得愤怒起来,他退去了金黄色的光芒,从蛇尾开始蜕皮,和那些亡灵一般,变得更加幽蓝。 “拜人族所赐,我被困在黑暗中无法脱身;拜人族所赐,我付出的一切没有得到回报;拜人族所赐,我被囚禁在这副枯骨空壳中无法成形。” 尸疫灾的骷髅眼眶里一会儿散发着金黄色的光,一会儿又变回原样,最后主动碎裂成了一块块枯骨的碎片,从头部一直碎裂到尾部,洒落在土丘和石板之间。 山岚等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策马来到正心鉴身旁,将胯下的岩石骏马归还大地。 “什么情况” 正心鉴也一脸懵,他挠着头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只不过念出了邪神原本的名字。” 吩咐军队停驻一里外的伯无霜等人全部赶来此处汇合,他们都听到了正心鉴的话。在黑市中,伯无霜等人大致理解了尸疫灾的无序行为,但没想到在告知他的本名之后,会有如此效果。 “麻烦了。”伯无霜从正心鉴的身后走出,和同伴们对视。“要么浮屠生会因此得到解脱,要么他会在这片遗骸中重生。但无论是哪一样,都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方才我看到他的灵魂变黄又 变蓝,在最后自毁的时候,是蓝色。”正心鉴的语气略带些委屈,自己的无意之举,怕是要惹来大麻烦。 而远处嵌入地下的庞大骨骸堆中,有一处骨节正在微微颤动,像是即将破壳的雏鸡。正心鉴的渡鸦立刻察觉到此处的变化,他翻身跃上藤龙,率先冲向那片骸骨。 “浮屠生他重生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浮屠生 在那一节脊椎中,伸出了人形的骷髅手臂。其外表的骨骼渐渐碎裂,上半身显露出人族骨骼c从尾椎处逐渐化作森森蛇骨,名为浮屠生的怪物就此诞生。 他的眼窝中点亮了两枚幽蓝色的火焰,在看到了自己的骨骸躯体后发出怒吼,立刻用黑雾包裹全身。 正心鉴的藤龙飞过凸出地面的巨大石板,他与浮屠生的一对眼睛对视的瞬间,正心鉴的身体和浮屠生的躯体立刻消失在原地。而失去控制的藤龙则一头撞在巨大的碎骨坑中,安静地躺下。 “正心鉴呢”宁然骑着妒枯,在惊愕的表情中看见了那一幕。不光正心鉴消失在空中,就连他释放出的渡鸦能量和打入众人眼中的印记也彻底消失不见,干干净净。 “宁然大人,这”妒枯变回人形,扛着宁然俯视骨坑。至少藤龙上还留有正心鉴的气味,妒枯看着围拢过来变得眉头紧皱的众人,吐了口浊气道。 “诸位,依我拙见,我们现在应该立刻找到黑市的瞎子,再从他的嘴里撬出些浮屠生的信息。我觉得正心鉴大人不会那么容易死,至少他还有兽神的再生能力。” 伯无霜等人看着半神留下的残骸,心情复杂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宁然则当机立断,他骑上匍匐在地的妒枯,立刻向着东方的黑市奔去。 “你们守住这里我们去去便会” “宁然大人,我尽力便是,您别乱说话。” 当正心鉴的灵魂迷迷糊糊苏醒后,他看到了人身蛇尾的蓝色怪物,正在尝试吞下他的灵魂。只不过玚琫正死死扣着浮屠生的脖子和嘴巴,不让他的尖牙挪动分毫。 “你总算醒了人族的蠢货”玚琫的灵魂嘶吼着和浮屠生对抗,眼看就要被狂暴扭动的人蛇甩开,正心鉴急忙抽出了他的脚踝,向后挪动。 “什么情况我刚刚只是看了他一眼,怎么就出现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正心鉴打量着四周的黑暗,内心带着些恐慌。 玚琫恨不得一口咬死正心鉴,焦急地吼着:“快来帮忙蠢货没有我,你也会死” “你被他吃了不就好了,说不定能让他放了我,正好一举两得。”正心鉴打量着自己熟悉的灵魂躯体,有模有样地拍打屁股上的灰尘。 正心鉴眯着眼端详那怪异模样的浮屠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和蛇拼凑出来的独特生灵。 “是吗”玚琫让浮屠生咬下了自己的爪子,断处则重新长出一根。灵魂的撕裂之痛令正心鉴都为之哀嚎,他终于明白了玚琫的意思。 一体两魂,但两魂一体。 在正心鉴跪倒在地时,他瞥见角落中存在着另外一个兽影。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玚琫便匆匆结束了和浮屠生的打斗,飞速跑向正心鉴。 “墟允我们走” 那小小兽影二话不说,撒腿跟上了玚琫。正心鉴连滚带爬跟上他们,而身后的浮屠生面露凶相,不停追赶面前的三只可口灵魂。 “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还有着条狗,是从哪儿来的啊”正心鉴欲哭无泪,不时回头看着他和浮屠生的距离。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黑市的瞎子打着哈欠,面对匆匆找上门的一人一虎,懒散地邀请他们随地坐坐。“这才夜半,不急,不急。” “我都快急死了,信不信我立刻烧死你”宁然疯魔般将瞎子拉来扯去,几乎快把后者的脑浆摇匀。 “我叫你一声大哥,可以吗”幸亏此时的瞎子保持着年轻的状态,否则很可能落得当场重生的下场。他和宁然在一路摇摇晃晃中找到了一把座椅,瞬间瘫倒其中。 “让我好好想想。你再这样折磨我,我就自裁给你看,反正我瞎老头有的是时间。” 宁然跪地拜了拜慢慢变老的瞎子,口中碎碎念叨个不停。后者摆了摆手,命人捎来几样东西,将它们拍在宁然面前,这才让那聒噪的乌鸦闭嘴。 “带我去正家小子消失的地方,我来做法召唤浮屠生降临。至于具体事项,咱们到了之后再说。”瞎子老头的面色变得十分凝重,如果让浮屠生认出自己,少不了一顿真正的折磨。 即便他的肉身和灵魂都无法磨灭。 二人骑着妒枯,在星空下疾驰。瞎子老头见妒枯贴心地用风盾护住了他们二人,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杆烟枪,使唤宁然为他点烟,美美地砸吧几口。 “孽缘啊。” 玚琫的祖先在挖出兽神眼珠的同时,还顺带着割了一角灵魂封印在其中,用秘法保持眼珠的活性。虽然这枚眼珠也有再生肉体的力量,但在他们狼族在年复一年的研究中,才彻底将眼球周围的血丝根除,彻底封印。 所以在那枚眼球中, 自然会有墟允的身影。正心鉴痛苦地捂着脸感叹,自己的人生怎么就这么精彩,摊上了这等麻烦事。 “别装了,浮屠生要追上来了”眼看浮屠生即将抓到自己的尾巴,玚琫奋力跃向空中,化作一道红色的光点遁逃。“试试,这样跑起来更快” “那我们究竟要跑多久啊” “不好说我猜浮屠生只能够控制死灵的亡魂,但我们依旧是活着的生魂,只要不被抓到,就不会出事” “那我们究竟要跑多久啊” “得看你的人族朋友们什么时候能想到办法了现在唯一的救星,应该就只有黑市的那个老瞎子” “那我放心了,我的兄弟们,一定能第一时间想到” “以人族的智慧,绝对没问题” 此时的玚琫和正心鉴更像是在互相打气,接连躲过浮屠生的进攻,不停地对话。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人群中第一个想到方案的,还是他们兽族的妒枯。 他们俩溜得贼快,但小小的墟允却慢慢支撑不住,扑倒在浮屠生面前。墟允的这一丝灵魂刚被浮屠生逼出封印,像是久旱的枯草般衰弱,实在跑不动。 浮屠生用尖爪捏起了墟允,打算将他一口吞下。停下脚步的玚琫看了看犹豫不决的正心鉴,一脚将他踢了过去。 “想救就去救我来掩护” 玚琫的灵魂眨眼间变得无比庞大,利爪瞬间切断了浮屠生的手腕。正心鉴变回人形,扑上去接住了墟允的小小灵魂。 “往反方向跑” 正心鉴怀中抱着虚弱的墟允,接连跳过浮屠生甩来的蛇尾,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玚琫则狂笑着撕扯浮屠生的面庞,他翻身跳上了长长的蛇尾,用四足的姿态奔跑。 “小子上来” 正心鉴惊魂不定地看着身后暴怒的浮屠生,怀中的墟允却偷偷咬下他的一处灵魂衣角。正心鉴在吃痛后看向墟允,后者却扭头假装晕倒,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就算是灵魂化作的衣角,也是正心鉴灵魂本体的一部分。正心鉴举起墟允想要将其丢向后方,但还是没有下得去手。 体内有一匹狼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又多了另一匹。正心鉴的思绪飞到了传说中的冥岛之上,期盼在那里得到解脱。 第二日临近正午,累到瘫倒在地并大口喘息的妒枯将二人安全送达。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全输出飞行,直接榨干了体内九成九的力量,身形也变得瘦削。 伯无霜急忙给他喂水,吩咐手下的人将兽族的干粮取来。巫荷看着那头比他还大的c刨开并风干的整牛,嘴角抽搐。 “瞎子大师,请开始您的讲解。”宁然仔细看向骨坑,还是没有发现正心鉴的气息。 瞎子老头打着哈欠摆好带来的零碎小玩意儿,不情不愿地开始了召唤仪式,念出他曾经偷学的咒文。 “希望有用吧。” 瞎子把召唤虚妄生的咒文加以改动,有模有样地念叨着。他在众人面前手舞足蹈,舞姿也越变越奇怪,说不出的僵硬。 随着一道贯穿天地的亮光,从光柱中飞出了包裹在黑雾中的浮屠生。他的灵魂方才附着在瞎子老头的身上,化作一道蓝光飞入他的黑雾之身。 在追赶正心鉴等人的时候,浮屠生的灵魂无意中发现身旁多了一枚小小的光球,他不假思索地将它吞下,自己的灵魂却被瞬间召回了凡间大陆。 浮屠生仔细打量着身上的变化,口中念叨着蜥行族的语言,吓得众人连连后退。宁然掐了老瞎子一把,急忙问道:“瞎子怎么不见正心鉴出来” “我哪儿知道啊我只负责召唤浮屠生,又不是召唤什么正心鉴,大伙儿都小心着点。” 浮屠生紧盯着人群中的老瞎子,吓得缠绕在他身上的巴蛇摇头晃脑,不停发出恐吓声。前者在空中游到了不敢乱动的瞎子身旁,仔细打量着他。 “本尊似乎在哪儿见过你,你身上的诅咒,很熟悉。”浮屠生的白骨手掌轻抚着满头大汗的瞎子,在空中不断翻转身形。 “我,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从,甘愿听从您的使唤。”瞎子也顾不得对半神说谎的代价,只能有一句说一句。 “很好,那这些是我的祭品吗” “他们都是别的神派来帮助您的,让您从尸疫灾的身体中解脱的呀。他们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浮屠生将信将疑,他的双眸在黑雾的衬托下透出蓝光,慢慢飞到了众人头顶:“作为信仰本尊的奖励,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伯无霜等人急忙将瞎子拉扯到他们的包围圈,小声念叨着:“正心鉴让正心鉴回来” 宁然也恶狠狠地瞪着他,用手指头戳在瞎子的眉心:“别向他祈求你离开人间,除了冥界之主,都没有用你只能和我们一起前往冥岛,那是你我共同的命运,没有正心鉴,我就不去” “好好好。”瞎子叹了口气,他跪在浮屠生面前拜了拜。“伟大的神,请您把昨日冲撞您的小子放了,饶他一命。” “准。” 浮屠生刚摆脱了全部的亡魂,自身的实力尚未恢复,正好拿那个人族小子没有办法。 随着浮屠生挥动双手,半空中落下正心鉴的身影,重重砸在地上。而替代正心鉴的,却是瞎子老头,他在众人面前瞬间消失,只留下两个字救我,似有若无地回荡在空中。 浮屠生的白骨手掌慢慢合十,一同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创造生命的力量 “人族,若是被本尊发觉你的语言中蕴藏着谎言,下场将会无比凄惨。” 黑雾散去,瞎子老头和巴蛇来到了一处覆盖了无数血气的废墟。借着巴蛇的眼睛,他隐约认出了远处的高大城墙,和此地的建筑风格。 这里正是被蜥行族攻占后c沦为血祭之所的天锁关 “知道了,我的主人。”瞎子老头将巴蛇慢慢放下,把手别在身后使劲比划。他和巴蛇也相处了近千年的时光,无论瞎子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它都一清二楚。 “说说看,本尊究竟是掌管什么力量的半神为何会沦落到这里”浮屠生抬手间让地面隆起了一座骸骨宝座,缓缓坐了上去。 瞎子则恭敬地跪倒在地,如果浮屠生回忆起他大半的往事,只是为了试探自己是否是其真正的布道者,那么他接下来撒的谎话,将会变成永生的噩梦。 至少在发现自己无法被杀死之后,暴怒的浮屠生绝对会将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同时折磨千遍,乃至万遍。 瞎子老头身上的冷汗比被浮屠生掠走时更多更密集,他的精神变得无法集中,不停吞咽口水的嘴巴也变得犹豫起来。 “什么本尊原本是一尊善神” “没错,您原本是擅长创造生灵的慈爱之神,但因为您想要尝试造物主的分魂法门,误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原本的那一半灵魂变得无比邪恶,将您彻底封印在了卷轴中。” 瞎子老头也不敢全说谎话,他把半句真话和半句假话掺在一处,一口气全编了出来。 “那你为何要尽全力压制住身体的颤抖本尊虽然没有眼睛,但看得比你更加清楚。你在说谎,没有错吧” 瞎子嘟囔着自己也没有眼睛,嘴上还得替他控制不住的身体圆回来:“禀报我主,您还记得这处大地上发生过的事情吗” “说。” “您被封印在卷轴中之后,我费劲千辛万苦将那卷轴救出了魔殿。一路上我漂洋过海,风餐露宿,才来到了这片大地” “重点。” “我想要为您铸造圣殿,为您祭祀。但奈何我实力弱小,卷轴遗落在了蜥行族人手中,他们在此处血祭,所以令人胆寒。” 瞎子早就瞥见身旁还有数具杂乱的白骨,在没有巴蛇的视野下,他趴在地上摸来摸去,总算摸到了一个非人的头骨,恭敬地举过头顶。 “主人,您看这就是那万恶的蜥行族人。是他们使用了错误的祭祀方法,才将您转化成这副模样。” “我在这边,蠢货。”浮屠生用他的白骨蛇尾将瞎子老头紧紧裹住,举到自己身前。他接过属于地族的头颅,随即将瞎子老头甩了出去。 “无数的怨魂全部聚集在一处,直到如今,您才可以重见天日。主人,这下您可以相信我了吧”瞎子老头揉着痛处趴在地上,他被诅咒后沦为永生不死的存在,但不代表他不会痛。 “那卷轴落入贼人手中,你为何不来搭救” 这半神还真是会杠啊,瞎子老头的心中堆满了名为苦笑的面具。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背,让他摊上这等天大的麻烦事,贯穿了如此之久。 “我只是您的祭祀,实力弱到连野兽都打不过。况且在这片陌生的大陆,我发展了上千年的时间,也才为您争取到近千人的信徒,更别说面对那数以千万的强大蜥行族人了。” 所谓的千人信徒,只不过是他在黑市中的手下而已。 “为何本尊的光芒无法照耀到全部的人族”浮屠生的尾巴愤怒地砸在地面,砸出了一道道巨大的裂隙。瞎子恨不得一头撞在他的尾巴上,当场结束这一切。 “因为,因为山海大陆的人族尚武,不符合我们教派慈悲的理念。”瞎子硬着头皮回答,忐忑地等待浮屠生的新一轮问答。 浮屠生却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本尊是创造之神,理当创造出新的天神战士,传播我们的信仰。那些丑陋的尸骸,在大地上无序地奔跑,只会毁掉我们的荣耀。” “您说的对。”老瞎子嘴上唯唯诺诺,心中却想对浮屠生重拳出击。他估算了巴蛇求援的大概时间,以为已过了半个时辰。 但实际上,他们的你来我往,才过了一刻钟不到。 浮屠生下定决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老瞎子的眼睛恢复原状。后者瞬间变得感激涕零,没有想到他接下来会有怎样惨痛的经历。 另一方面,昏迷的正心鉴在伯无霜等人的照料下,终于在营帐中醒来。天无常慢慢将他扶起,伯无霜举起冰碗给他喂水,就只有宁然用筷子夹着刚出锅的鸡腿,在正心鉴面前晃悠。 “去去去,别在这添 乱。”若不是伯无霜珍惜粮食,早就把宁然踢出他们的营帐。 宁然委屈地收起了鸡腿,正要独自享用时,眼前一道人形黑影划过,用嘴精准地叼走了卤制的鸡腿。 “别,我正是闻到了鸡腿的香味,才不愿意装睡的。谢了啊,宁大厨。”正心鉴像狗一样叼着鸡腿,在大口咬下一大块肉之后,将鸡腿抛向空中换了一边接住,美滋滋地大口嚼着。 “不要介意哈,我只是不想洗手。” 宁然学着他比划了一下,只觉得在吃东西方面,他确实技不如人。 “怎么样,那浮屠生对你做了什么”伯无霜用水流化作的手摘下了正心鉴叼着的干净骨头,耐心等他吃完存在腮帮子处的鸡肉。 “浮屠生啊,把我的灵魂拉到了一个” 宁然砸吧着嘴巴,邀功式地插了一句:“拉倒吧,就连你的身体也被他拐走了。要不是我和妒枯赶紧去找老瞎子,你这会儿估计还在某个地方躺着呢。” “还有这事儿我只记得,我的灵魂在浮屠生创造的世界里被疯狂追杀,当时玚琫也在。对,还有玚琫模模糊糊还记得有一个灵魂,应该也在我的体内。” “好家伙,你身体里的灵魂在大乱炖啊。”宁然噗嗤笑了出来,被天无常和伯无霜一起踢飞。“回头我给你做乱炖” “浮屠生好像非常渴望品尝我的灵魂,多半是因为他脱离了尸疫灾那个复杂的灵魂体。”正心鉴操控拔地而起的藤蔓,接住了飞出去的宁然,将他慢慢放到地上。 “确实,但其中还有变数。咱们之前见过的黑市瞎子,和你一样被他拐走了。”伯无霜坐在简陋的床边,望向远方。“我们唯一能知道的是,老瞎子掌握了浮屠生的许多秘密,但他并没有将其全盘托出,搞得我们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救他。” “反正他永生不灭,浮屠生估计也拿他没办法。”正心鉴摆摆手,回味着嘴里残余的鸡肉香气。“宁大厨,还有鸡腿吗” “客官,给您上菜咯。” 在宁然等人准备开饭的时候,老瞎子被浮屠生折磨到苦不堪言。他的浑浊眼睛先是被硬生生挖去,塞入了各种野生生物的眼睛做实验,在失败后又尝试了同样痛苦的能量造物。 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浮屠生进入了顿悟,身体也悬在空中静置。 老瞎子并没有兽神那般的恐怖再生力量,他趁着浮屠生漂浮在空中之际,捡起地上的尖锐骨头,狠狠插入了心脏。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赤身裸体的老瞎子只身站在天锁关的另一头,踉跄着随意奔跑。散发出强大气息的浮屠生就像是天上的太阳,瞎子只需仔细感应对方的力量,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跑即可。 但他无论怎么跑,都没有逃离浮屠生可控的范围。瞎子老头只觉得自己被束缚在一片黑暗中,永远无法逃脱,他绝对不敢相信那是浮屠生原本的力量。 “怎么了,本尊的布道者。”浮屠生的力量正在慢慢恢复,大地也因此而震颤。“或者说,你一直在撒谎。” 浮屠生的声音由远及近,瞎子则痛苦地在空中挣扎,缓缓靠近半神的同时却无能为力。他被迫睁开了眼睛,视线也由阳光穿透眼睑的透亮,添加了无数的色彩。 黑色c蓝色c白色c灰色,率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他只想拼命逃离的存在。瞎子确实有近万年没有看见过美丽的世界了,但他不愿在恢复视力的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浮屠生的丑恶姿态。 “怎么样,本尊赏赐你的眼睛,是否好用”浮屠生得意地看着面前扭曲挣扎的瞎子,放声大笑。这是他施展伟力造物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好,好用。” “现在,你可以安息了。”浮屠生毫不留情地挥动蛇尾,从背后刺穿了瞎子的心脏,将他甩在荒野之中。 他要创造出适合改造的怪物,让怪物变得比骨魔之流更加强大,成为他最忠实的信徒和护卫。他再也不要被封印在黑暗中,遗失过去的自己。 老瞎子边咳血边翻过身体,他看到了头顶那湛蓝的天空。他喘着粗气,祈祷自己在重生后依旧可以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柳风波,拜托了。” 在宁然等人刚端起饭碗时,西方传来有新的敌情。据探子来报,一条不输给八首大蛇的巨大黑蛇从西边跨过满是沟壑的战场,正朝着他们袭来。 伯无霜和宁然对视了一眼,立刻猜到了黑蛇的来历。伯无霜大叫着冲了出去,声音也顺着狂风传了出去。 “手下留情解除敌袭警报” 巴蛇在他们面前恢复了乖巧的普通小蛇模样,可怜巴巴地盘在地上,它吐着信子像是在说些什么,却让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请出了虎族族长妒枯,让能听懂禽兽语言的他来翻译。 “这条小蛇说,它的主人被困在了西边的一座城池中,正在被浮屠生折磨,希望我们抓 紧时间去救救他的主人。”妒枯将巴蛇说的话按照自己的理解补充完整,得到了巴蛇的点头赞许。 “西边西边有天锁关和星垂关,究竟是哪一座”伯无霜面带焦虑地问道,他也想在浮屠生尚未恢复的时候尽快将其解决,免得留下祸患。 巴蛇用蛇尾为众人指引方向,伯无霜望着心中阴影之城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军队从此处赶往天锁关,不眠不休也要三天的时间。 “众将听令即刻起火速启程,前往天锁关”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扭曲的怪物 浮屠生并没有真正掌握造物的力量,他治好瞎子的眼睛,也只不过是误打误撞中,解开了另一个自己曾经施加的诅咒。 在甩开老瞎子柳风波后,他穿梭在天锁关内外,寻找各种不同的生命,从它们的身上寻找灵感。忙忙碌碌,竟让浮屠生产生了一种成就感。 但他体内浓郁的死灵气息,只能让他拼凑出模样诡异的死灵怪物,而不是生命。在忙活了大半日后,浮屠生苦恼地匍匐在地上,完全看不出身为半神的威严。 “若本尊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该如何找回最初的自己呢” 死后复生的柳风波凭空出现在天锁关破损的城墙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下楼的破损通道。他赤着脚被碎石扎出淋漓的鲜血,却不曾察觉到一丝痛楚。 直到他看到身后一连串的血红足迹。 柳风波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他现在确实恢复了视觉,但代价却是失去痛觉和触觉。他急忙在地上翻捡出一块尖锐的碎石,在手腕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柳风波惊恐地扔掉了手中的石头,难怪自己这一次重生后,竟从未察觉到冬日的寒冷,无论是脚下,还是躯体。 失去痛觉,倒也无妨。但失去了触觉,不光石头那粗糙的感觉自己无法体会,就连以后面对心爱的女人,也失去了大半的滋味,柳风波想象到那时的场景,变得无比惆怅。 他用力撞在城墙的边缘,再次一命呜呼。 每一次睁开双眼,迎接柳风波的都是这片美好的新世界。但他无论是抚摸枯草,或是枯木,都无法让使他回忆起一丝一毫关于它们的感觉。 活了万年,柳风波这才意识到,就算是当初身体感官健全的自己,也从未抚摸过所谓的枯草枯树。在他的世界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从来都不重要。 柳风波重重吐出一口雾气,毅然朝着天锁关的方向走去。他要跨过骨骸堆积的城东大门,找到浮屠生,找到以前的快乐瞎子。 又消磨了半日的时光,浮屠生总算摸出了一些门道。他将野狼的腿平整切下,替换在鹿的身上,在他眼中,只要确保生命不会因流血而亡,便是成功。 在他的精心呵护下,这头长着狼腿的鹿还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在一刻钟内蹬腿死去。浮屠生的口中喷出黑气,将这失败的作品腐蚀成了骸骨。 他的身后已经堆砌出一座小小的山包,全部都是动物的残骸。 “胆小的生命,不适合做本尊的造物。”浮屠生不厌其烦地将野牛等动物从黑雾中扔出,准备开始新的试验。“本尊是创造生命的神,绝对不容许失败” 浮屠生彻底误解了何为创造生命,在他心中,将不可能融合在一起的生命融合,才是真正的创造生命。 日照当头,带头飞行的伯无霜远远看到西方的天边,飞来一只模样怪异的鸟。他立刻用风将这只鸟抓了下来,在看清它的模样后,吓得众人纷纷避让。 这只鸟的身体鼓鼓囊囊,上面依稀能看出几种动物的影子。其身上渗出的血迹明显能让人察觉到,这不是自然原生的物种。 “邪了门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儿撒尿和泥玩的时候捏的。” 正心鉴看得毛骨悚然,山海大陆上长相奇异的生灵多得是,但它们都是自然演化出的神奇存在,就算是山海城中拉车的异兽,也不会让他觉得有多诡异。 但这个生物浑身充斥着各种不自然的状态,生命力也正在急速衰败。望着远方朦胧的天锁关,伯无霜倒吸了一口凉气。 “依我看,绝对是浮屠生搞的鬼。” 最后离开的宁然掏出一把火,将这拼凑出的怪异生物烧成渣。他心悸地看着地上的残渣,跟上了大部队前进的步伐。 在接下来的漫长路途中,他们又见识到了数十个奔跑在大地上的扭曲生命,全都带着惶恐和痛苦的神情,等待着最终的死亡。 “完了,造孽啊。” 柳风波也见到了那些奇怪的生物,它们正在天锁关内跌跌撞撞向外奔逃。他和一头长着猛虎身躯的岩羊撞了个满怀,令他汗毛倒竖,连滚带爬地离开。 那时的自己不该撒谎,这就是属于他的报应,也是大陆生灵的灾难。如果皇子的队伍无法将这疯癫的半神顺利击杀,山海大陆上人族将要面临的威胁,恐怕会比尸疫灾带来的更加恐怖。 但无论如何,在军队降临之前,他一定要先夺回属于自己的触觉。 浮屠生逐渐掌握了所谓的造物法门,手法也愈发娴熟。他轻快地飞过森林和平原,用黑雾将诸多生灵捕捉,带回他的乐土。 更令浮屠生欣喜的是,他抓到了一批潜藏在地下的人族修士。人族的身形绝对是他创造生命的绝佳材料,他要赋予战士们新的力量,组成他的军队。 从今天起,他就是造物主,他就是这片大陆上新的神灵。新的计划在浮屠生的脑海中快速闪现,令他不停甩动自己的蛇尾,变得兴奋不已。 但脆弱的人族无法承受他的改造,在失落之际,赤身裸体的柳风波却出现了在他的眼前。 “浮屠生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喘着粗气的柳风波站在附近,瞪大眼睛望着悬在空中的浮屠生,心中就只有两个字孽缘。 浮屠生则讶异地看着他,甩动尾巴将其刺杀。但过了一刻钟后,柳风波从另一个方向跑向此处,重新站在他的眼前。 “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我要” “交易” 翻来覆去好几回,浮屠生终于耐心地说道:“人族,你无法解决本尊的问题。” 柳风波无视了困在骨牢中惨叫的人族修士:“先告诉我你现在面临的问题,我绝对有办法解决。” “本尊想要改造人族,但他们无法承受。”说罢浮屠生拉出了一位吓破胆的修士演示起来,将他的双臂用骨刀切断,换上了一对雄鹰的羽翼拼接。 即便浮屠生将血止住,让羽翼和人合而为一,但在二十息之后,修士彻底失去了生机。 柳风波定了定神,道:“我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儿了,有办法。不过,你要先解决我的问题,我才能帮你。” “说。” “你治好了我的眼睛,但我现在无法用身体感触到任何东西。比如石头的粗糙,或是冰块的光滑,你能理解吗”柳风波用手势比划着,期待对方的肯定回复。 “可以,开始吧。”浮屠生将惊魂未定的柳风波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准备动手。 柳风波急忙摆手道:“等一下你知道什么是触觉吗就是你的手在抚摸某样物品时,带给你的感觉。” “比如,比如我摸一下你的骨头。”反正他不死不灭,干脆豁了出去。“你看,你的指骨摸起来就可能是粗糙冰冷的,会让人的手指头感觉到” “知道了。”浮屠生用尾巴瞬间捆住了柳风波的脑袋,他并不想再听这聒噪的乌鸦多说一句废话。强大的力量通过尾巴传输到了后者的身上,让他整个身躯为之一颤。 “这,这就好了”柳风波并没有感觉到温度的变化,他落地后随手摘了一片枯草,不停地摩挲着。“真的居然是真的” 在柳风波的介绍下,浮屠生带着他飞到了当初祭祀出尸疫灾的深坑之外,感应那卷封印自己灵魂的卷轴。 柳风波看到那沾满血污的卷轴,痛恨自己手贱,但又无可奈何。浮屠生将卷轴上的污渍轻轻拂去,他用骨头的手指划过一道道文字,想要在其中找到方法。 卷轴中记载的都是召唤浮屠生肉身的仪式,却让他本人看得津津有味。在柳风波蹑手蹑脚想要逃离的时候,前者大叫一声,吓得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等等本尊知道了” “您知道什么了”柳风波的嗓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一般,变得又尖又细。他只能紧紧盯着卷轴,转移注意力。 如果浮屠生发现他再一次撒谎,别说变回瞎子老头,凭借这半神复苏后的力量,将自己的五感彻底剥夺,也不是不可能。 “本尊知道,你是无法被改变的,不如过来一起做个见证吧”浮屠生狂笑着飞回他的试验场,他将柳风波笼罩在自己的黑雾中,消失不见。 有六百余人被浮屠生改造成了怪物。不光强化了他们的生命力,浮屠生还在怪物们的体内注入新的力量,直接控制了他们的精神,只听从他的命令。 这些修士都是从两个西部大关中逃难c流落到海边隐居的难民。他们只有在晚上才会出来轮流打猎,小心提防着亡灵生物和异族的追踪。 此刻的他们都成为了浮屠生口中的神灵战士,成为了不同模样的怪物。他们在星月下嘶吼,准备聆听浮屠生的命令。 浮屠生将剩余的几十人困在一处,用尾巴的骨头肆意割开了他们的喉咙,让鲜血从四面八方飞向他那褪去黑雾的枯骨之身。新的血肉在浮屠生的身上交织并重铸,组成了属于他的肉身。 “怎么样本尊看起来,是不是很完美”浮屠生不断欣赏着自己手指上的细小鳞片和蛇尾,人脸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沉气息。 柳风波只能匆匆点头,独自站在曾经的同族之间,战战兢兢。 “本尊已经记起了一些往事。你偷出本尊的卷轴是真,但想要为本尊举行祭祀,恐怕并不是真的。”浮屠生的蛇瞳死死盯住柳风波的双眼,像是在观赏自己的猎物。 “本尊在你逃亡的时候,给予了多少帮助。而你,却转手将卷轴扔掉,忘恩负义不说,还满 嘴的谎言本尊发誓要剥夺你所有的” 柳风波立刻拽过身边怪物的利爪,果断结束了他的生命。重生后的他飞快地奔跑在星空之下,凭借多年积攒的经验向东逃亡。 空中的浮屠生望着远方模糊的人影,挥手指向那只可怜的虫子:“去吧战士们无论找到他几次,必将其碎尸万段”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狂热的战斗/上 双臂生有虎爪,足下长出牛蹄,人形的怪物流淌着口水,眼中散发出杀戮的红光。在追杀柳风波的道路上,数他跑的最快。 手中握着一截骨刺的柳风波,眼看就要被身后的怪物们追上,他本想在临近城墙的时候自裁,让重生后的自己最好能翻越到高墙之外。 但他面前城东的巨大城墙轰然倒塌,一匹土石之马率先跨过了废墟堆积的小山,飞到了柳风波头顶。 宁然则兴奋地拍着山岚的后背,指着下方的柳风波高呼:“找到了那个不穿裤子的就是” 黑市的幕后老大,就连山岚都从未见过真容,但就在这几日,连不穿衣服的都见到了。当土石将那些地面上的怪物全部按倒在地下的时候,朝他们跑来的老头却越变越年轻,身材也逐渐恢复如初。 不顾山将军的惊愕,宁然快速翻身下马,甩出了一套粗布织就的衣服鞋子:“瞎老头穿上” 柳风波叫骂着跳脚接住,在宁然飞身接近他前完成了换装。宁然则笑嘻嘻地站在他的面前,用手在他眼前反复挥舞。 “干嘛干嘛,别烦老子。我的那条小蛇呢怎么不见它身影” “你的眼睛恢复正常了,对不对”宁然随手甩出两团火球,将飞近他们的怪物逼退。“你的小蛇还在后面呢,安全得很。” “那你和山将军呢该不会是要找浮屠生的麻烦吧”柳风波匆匆跑过他们身旁,在爬上废墟之前回首问道。“浮屠生现在的力量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再被他关到黑雾中,恐怕就再也逃不出来了” “黑雾施法的范围,大致有多少”山岚的马停下脚步,他身边的寒风却变得更加凛冽。 “大概有三十尺,其他的,我可不知道。不过打他的话,必须注意保持距离”柳风波被伯无霜强劲的风卷到了空中,和他一起飞行。 “既然你知道那么多,就陪我们一起走走吧。”伯无霜面无表情地带着柳风波向西飞行,即便后者用剧烈的挣扎告知自己的想法,也全然不顾。 “反正你死了还会复活,别想那么多。传令下去,所有近战的军士们全部留下来,对抗这些人形怪物,其余的人则全部跟上,一起讨伐浮屠生” 正心鉴无奈地被留在天锁关城东,负责带领山海城的将士们截住怪物。浮岛的近战殿卫们则被收编进了牛头的队伍,听从他的调遣。 所有的军队都在奋力应敌,就只有侯明负命令军士们躲藏在天锁关外,他带着副官冲进了天锁关中的战场,尾随万户侯宁然。 “老大,我们能行吗他们那边有山将军,有巫荷城主,还有浮岛的顶级火修,还是另寻时机吧。”副官一脚踢开冲向他的人马怪物,只想劝劝这位没头脑的将军。 “我说了算你说了算”侯明负立刻啐了他一口,手中拎着两根狰狞的狼牙棒,将脑袋已经打碎但依然在扭动的怪物锤成了肉末。 “可是咱们的军队按在城外不动,迟早要被人举报。到时候不光卫大人那里不好交代,要是这件事情闹到了山海关,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老子倒要看看,谁能拿老子怎么样”侯明负把沾着血肉的狼牙棒举在副官的面前,一脸的不耐烦。他这两把狼牙棒还是用先前的铜锤和残渣改造的,对他来说,重量又轻了不少,十分不趁手。 “侯将军,小人知道您在皇室有关系,但这罪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担得起的。最轻最轻,也是坐牢。”副官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忍气吞声给侯明负做手下,就是为了在他犯浑的时候,做出相应的规劝。 谁叫自己的把柄被人捏在手里,自己的家人也受到了关照呢。 “嘿,我问你,现如今整个山海大陆,作奸犯科的人都往哪儿关啊”侯明负用肘部死死勒住另一头怪物的脖颈,在发泄情绪的同时,想要将其活活勒死。 那些实力中下等的军士,不提死伤的话,一个怪物得要二三十人的围攻才能拿下。但在侯明负的眼中,打他们无疑等同于砍瓜切菜。 “侯将军,确实会安排在绳缚关。但您想想,万一陛下不开心了,将您打进宁然大人的牢狱中呢据我所知,宁然大人是出了名的不贪不抢,万一您被关在他的兽齿衙” “胡闹到时候给那个毛孩儿找个罪名不就得了他要是在绳缚关找不到罪名,就让他的仆从奴隶们犯点事儿,找找他的麻烦。” “晦气” 一想到宁然那副模样,侯明负就十分恼火。本来铁板钉钉c属于他表弟的万户侯,自己都已经打点好了,就这么便宜了异国人,还是个孩子。 副官努力呼吸,想要平复体内莫名升起的怒火。他看到身后的怪物正在慢慢恢 复原状,即使被侯明负锤成了稀巴烂的模样,也正在扭动身体,散发出令人生畏的气息。 “不得了,侯将军。”副官使劲吐纳调节,却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即将不受控制,像是有一团邪火在内心涌动,让他迫不及待地加入战斗。 “又有什么屁,赶紧放” “您看您的身后。” 浮屠生满意地悬浮在巨坑的上空,这倒立的通天塔早已和周围的废墟一样,连壁上雕刻的花纹图案都被磨灭到无法辨认。 唯有地心的热浪仍在汹涌流动,亘古不变。 为了让造物们能够尽情战斗,浮屠生参考柳风波那死后苏生的力量,为怪物们也设计了一番。这些怪物即便肉身被撕碎,只要灵魂不灭,就会在他的力量影响下重新回归躯体,主动修复损毁的肉身。 而每一头怪物,都可以死亡三次。但在彻底死去之后,他们的灵魂依旧会被拉入残骸尸身,化身成死灵战士。 浮屠生将自己的精神力量悄无声息地笼罩在整片天锁关的平坦废墟中,这股狂暴的气息会让生灵们变得嗜血嗜杀。即便他们能够处理掉全部的神灵战士,到头来,也会因为抵抗不住这股力量,沦落到自相残杀。 他静静欣赏着已经开幕的表演,望着东方那穿过怪物人群直奔自己而来的人族修士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要让本尊失望,可怜的蝼蚁们。” 距离浮屠生越近,这股力量产生的反应就越大。一对三进行无情碾压的正心鉴终于控制不住体内的混乱,全身青筋暴起的同时,被玚琫趁机占据了一半的躯体。 更要命的是,玚琫占据的是他的右半边身体,两个人以别扭的姿势硬生生倒在地上,被复生后的怪物们群殴。 “玚琫这种生死关头就别闹了”左半边的正心鉴依旧维持着人族的状态,膝盖和手臂努力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身来。 “痴心妄想除非你把身体的控制权全部交给我”玚琫只想拖后腿,干脆放弃了行动能力,想要躺在地上被动挨打,以换取身体的控制。 上一次被他们联手摆了一道,至今玚琫还对那个冰之半神心存阴影。 “蠢狼”正心鉴狠狠地骂了一句,身下飞出了数百条坚韧的藤蔓托起他的身体,在空中扭曲成了藤龙的姿态。 然而正心鉴的藤龙在快速游走的过程中,变得逐渐松散,直到让他再度躺在地上。玚琫也借助正心鉴的力量控制藤蔓分散,继续他的扯后腿战略。 “来劲儿了,是吧”左半边的正心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咬着牙释放了右眼和竖瞳的瞳术,瞬间笼罩在怪物们的身上。“要不,我请天无常帮我把身体一分为二,这样我们就不会再争了” “哼,一分为二的是肉体,又不是灵魂。只要你放手,我就可以好好替你活下去你小子尽管放心,每当化作人形的时候,我都会变成你这副模样纪念你” “我宁愿变身成原先的豹子形态,也不会像你这样假惺惺”正心鉴想要向前挪动,找到同伴搭救,玚琫却死死抓住废墟的石头,不让他得逞。 宁然等人在浮岛殿卫长的带领下,对抗着扰乱精神的力量慢慢接近浮屠生。天无常却忽然感应到了远方传来的若隐若现的杀意,在和众人简单说明后拜别。 他要快速解决杀意的来源,再回到对抗浮屠生的队伍之中。 侯明负正在辱骂宁然四人,在他心中,正是因为他们等人的跳脱,才给大陆人族带来了无边的麻烦。副官则用胳膊肘捣了捣碎言碎语的侯将军,指着天空中落下的人影说道。 “歇歇吧,侯将军。您看天上飞下来的人影,像不像那个什么无常。” 一柄利剑划过天际,狠狠穿透侯明负的裤裆,插在他的脚下。它们在空中轻盈地化作无数菱形剑刃,在二人身边游动,像是随时都会出手一般。 “天道无常,天无常。” 侯明负哈哈大笑,瞬间举起了手中的狼牙棒砸了过去,将扑向他的剑刃们一一弹开。他催动了体内的风之力强化了身体,将这轻便半成的狼牙棒舞得上下翻飞,颇有无敌之态。 “你小子敢单枪匹马找来这里,还挺自信。待本将军一棒子锤烂你的狗头,我让你变成地无常” 这股狠劲,并非是他天无常持剑可以阻挡的。屡屡被弹开剑刃,天无常只能将它们收回,灵活地躲避着侯明负的狂暴攻势。 一头长着羽翼和鹿蹄的怪物俯冲而下,方才踢死了三十人的他无惧一切,想要在空中偷袭天无常。后者则御剑弯腰,一气呵成地躲过了那致命的攻势。 刹不住车的怪物直接撞上了如同绞肉机器般的侯明负,在令人牙酸的声响中猛地撞倒在地面,慢慢被碾成了碎末。 天无常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紊乱的杀意。想要解决眼前这个敌人,在冷静的同时,速度也必须达到巅峰,才能抓住 对方动作的空隙,达到一招制敌的境界。 碎剑在天无常的身边飞过,重新在他面前合成了完整的剑鱼骨。天无常手握不会伤到自己的剑柄,在脚踏废墟的同时剑指侯明负,他要以此人作为磨刀石,试一试自己的心眼。 空气中响彻着剑鸣之声,蓄势待发。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狂热的战斗/下 任凭哪一个怪物看到如此分裂的正心鉴,都会大方地对其出手,毫不保留。在这片处处充满杀机的战场之中,也没有人像正心鉴这般,沦为挨打的活靶子。 “玚琫你这厮必定不得好死” 为了阻止正心鉴催动两件法宝抵抗自己,玚琫倾尽全力毁掉了其中的一件,而唯独桃木天的玉佩有着无与伦比的硬度,无论如何也无法击碎。 玚琫甚至触发了一瞬来自玉佩力量的溢出,让他接触到玉佩的手臂立刻变回原形。 “你小子不闹腾,我能下狠手吗”玚琫满不在乎地捡起一根碎木桩,将那恼人的玉佩从怪物们的脚下击飞。“你这宝贝倒是不凡,不枉那烧火做饭的家伙从天界捎来。”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这玩意儿弄丢了,老子和你没完” “你能拿我怎样” “我宁愿被冰封到宁然他们成为半神,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玚琫忍不住笑了出来,要是半神能这么容易修炼,他兽族早就能炼出百位半神了。玚琫放下木桩,用拳头猛砸地面笑个不停。 “不愧是你,幼崽的自大和狂妄,还是可以被原谅的。” 正心鉴趁玚琫分心,立刻催动藤蔓从地下生出,将玉佩卷回自己身前。但奈何围住他们的怪物足足有五头,他们在看到感应到玉佩力量的瞬间,就立刻回头和藤蔓抢夺起来。 “喂,那可是个宝贝听得懂的话,就把它吃了”玚琫乐个不停,他在看到眼前这些人身兽足的复杂怪物后,又想起了当初和正心鉴的对话。 有一头怪物在夺得玉佩之后,竟真的一口将其吞下。他们继续在正心鉴的身上不断抓挠出深深的血痕,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然而正心鉴却变得和玚琫一般,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小子放弃的话,不如把身体交给我,让我来杀出一条血路” 玚琫话音未落,左半边的正心鉴开始了疯狂的抽搐,从他后背的伤口中迅速钻出了两根新的手臂,分别扯住了两只怪物的肢体。 青筋暴涨,这两只手臂稍一用力,就将他们的骨骼彻底捏碎,将兽腿掰向了奇怪的角度。 “不是吧,你小子怎么做到的” 正心鉴的身体中钻出了大量的血色藤蔓,它们疯狂朝着玚琫的方向蔓延,将右半边的身体裹了个结结实实,僵硬地站了起来。 “把我的东西,还来” 仰天怒吼的正心鉴望着吞下玉佩后飞天遁逃的怪物,左腿猛地蹬在地面,在刹那间闪到了怪物的身边。 血色藤蔓将怪物的腹部彻底贯穿,在疯狂的扭动中将怪物撕成了碎片。正心鉴则稳稳降落在地面,伸出左手接住了藤蔓中滑落出的玉佩,祈求天神的帮助。 用衣服擦拭了几下,他却未能将沾染在玉佩表层的血液擦去。正心鉴咧开左半边嘴巴,恭敬地将其吞入腹中,催动藤蔓将附近的怪物们绞杀。 那些复生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地面临重复单调的死亡,像是装饰物般一直串在正心鉴的藤蔓之上。在彻底解决了周围的问题后,正心鉴迅速打开了覆盖在右半边身体上的血色藤蔓。 有数根结实的藤蔓已经崩裂,掩埋在藤蔓之下的,是即将脱缰的野狼。 玚琫变得无比狂怒,就算他可操控的身体与正心鉴脱离不了,但这右半边隆起的坚硬肌肉在银色狼毛的衬托下,足足比正心鉴的大了三倍。 “人族今日,不死不休” 玚琫的右爪以惊人的速度刺入他们的腹部,将玉佩精准掏出,连续砸在正心鉴的左半边脸上。他们都能感受到这剧烈的疼痛,但作为脆弱的人族,正心鉴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 在疼痛的影响下,就连藤蔓飞舞的速度也慢了半成。正心鉴用多出来的两只手死死抓住玚琫的狼爪,不让他继续发飙。 他的藤蔓在玚琫的身上也毫无作用,倒是因此咳出了鲜血。正心鉴想要治愈好腹部的创伤,但玚琫为了进一步刺激他,故意阻止了再生的力量。 毕竟他那强大的再生手段来源于兽神,而此刻兽神的眼球,只归他玚琫操控。 “血瞳降祸” 正心鉴被瞬间拖入了玚琫创造的幻境,他无奈地站在山海城的废墟中,并不明白玚琫的用意。 天空中布满了血色,人形的伏陵再次出现在正心鉴的眼前。还是那熟悉的岩浆帷幕将天地遮蔽,即将盖在正心鉴的头顶。 “不是吧你和我相处了这么久,不知道我真正怕什么”正心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件陈年往事,早就被他当做了美好的回忆。 “我可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想成为人族,你想成为半神,你无论是什么都想得到,却无论是什么都害怕失去。” “闭嘴” “好啊,不过你猜猜看,我捡到了什么”正心鉴用脚踢开幻境中的碎石,看到了正在散发柔和绿光的玉佩。“宁然也没问问这玩意儿到底该怎么用,要是他有机会再回天界,得拿我这事儿好好问问。” 正心鉴伸手触碰到玉佩的那一刻,他的意识也回到了躯体。此刻右手的狼爪中紧紧握着那枚玉佩,左边的身体依旧保持着三根手臂的姿态,高举过头顶按在狼爪之上。 玚琫的灵魂莫名其妙地被封印在了一枚碧绿的透明小球中,周身围绕着血红色的细小锁链,在反复旋转。 “嘶,怎么把我们玚琫大人给关起来了这多不好意思啊。”正心鉴小心收好玉佩,心中却嘀咕着触发保护机制的条件。 “你说,是因为我的血让你被封印,还是因为你的乱丢乱放导致的” “闭嘴你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我看到这锁链了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玚琫的灵魂在小球中反复旋转挣扎,想要脱离这一方天地。 “迟早有一天,我会重新” “看到了看到了,等你攒够了力量再说吧,收工。”正心鉴努力尝试着让自己变回人形,却浑身别扭到无法顺利实施。他只能硬着头皮避开身边的亡灵怪物,希望自己不会被人族的军士们围追堵截。 折回的正心鉴借用了玉佩的能量,掏出藏在体内那墟允的小小灵魂,放他出来帮忙吞噬亡灵。果然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和那些怪物们相同,自己出去,只会惹上一身麻烦。 他坐在藤蔓编织的小屋中独自郁闷,静静等待着战斗的终章。 墟允的灵体在吃掉五个人族灵魂后,乖乖趴在正心鉴的腿上打起了盹儿。正心鉴怜爱地看着幼犬模样的墟允,手指穿过他的灵体,轻柔地抚摸着。 还记得小的时候,正心鉴就想养一只活泼的流浪狗,但他的父母以修炼为由,从不让他分心。正心鉴回忆往事,将熟睡的墟允重新放进体内世界,让他守护这封印玚琫的珠子。 早晚有一天,玚琫必会再次出现。 而另一方向,天无常和侯明负的兵器对决不相上下。就算天无常使用了他领悟到的心眼技巧,在对方胡乱的攻势下也未能成功一次。 眼看着宁然等人已经和浮屠生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带着刺杀任务的天无常叹息着轻轻摇头,在侯明负的眉心留下了一枚血洞。 他并没有时间在对方的格挡中继续练招。 但心如死灰的副官却有充足的时间陪着天无常纠缠,他痛苦地接住软软塌在地上的侯明负,衣服上沾了不少鲜血。 “你,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副官怒喝道,绳缚关的侯明负在战场上被刺杀,已经是仅次于伏陵攻城之下的惊天消息。更为惊人的是,刺杀他的人还是三皇子的手下,只怕到时候会惹得满城风波。 副官只恨自己一直在旁边忍耐着看戏,没有照看好侯明负。不光自己会被砍掉脑袋,就连家人也会被连累,下场可想而知。 彻底释放出压抑的情绪,催动体内力量的副官打算放手一搏。只要他能提着天无常的人头回到绳缚关,或是和这银发小子同归于尽,也能为家人争夺一丝存活的机会。 “我知道。你们是绳缚关派来的人,也是伯无霜未来的敌人。”天无常弹开了对方投掷出的回旋飞镖,仍旧站在原处。 “哈哈哈,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可怕。就算你再厉害,背后的靠山是当今的三皇子,也保不住你的狗命” 副官咬着牙恨恨说道,手中的动作却一刻不停。他本名叫做蔡诚,修行的是木之力和金之力,一手毒镖和通灵法术,成功让他跻身于顶级刺客的行列。 在蔡诚的修行生涯中,除了日复一日调配毒药并将其融入体内,就是照顾侯明负,成为他的贴身保镖。 如果拿黑市中的妙菲菲与其相比,前者最多能在蔡诚的手中挺过五个回合,实力不可小觑。 然而蔡诚同时使用了四种毒技,却一样也没能成功。即便是头发丝状的毒气小蛇,也没能躲过天无常那双锐利的眼。 而他手中的利剑更加强大。寻常的兵器,但凡是匠人打造的,毒气多多少少都会沾染在其表层,方便蔡诚下手。但这柄碎剑的表面十分平滑,任何攻势都能完美将其弹开,不留丝毫破绽。 武器碰不到也就罢了,人也一直在空旷的废墟中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不多不少。 在毒素和浮屠生的影响下,蔡诚也愈发变得狂暴。他在追逐天无常的过程中,用尖牙狠狠咬住了附近怪物们的脖颈,竟从浮屠生的手中短暂抢走了神灵战士们的控制权。 “秘药千军” 怪物们互相撕咬,甚至连人 族的军士都不放过。在追杀天无常的道路上,一时间多出了几十头眼冒红光的怪物,和八百多带着抓痕的人族。 在这里和天无常正面对拼,就算十个蔡诚也不是对手。此刻他藏身于混乱的队伍中,伺机行动,争取能趁乱将毒液喷洒在其身上。 但这种手段对天无常没有任何作用,他天生就能察觉到对自己抱有杀意的所有生灵,将对方精准锁定。 碎剑在独臂剑客的操控下,均匀分散在飞扬的尘土中,迅速接近了蔡诚。后者想要用回旋镖挡住天无常的刺杀,但他的身上并没有相同数量的武器,只能引导怪物或军士无畏地替他防御。 直到他的额头上出现了和侯明负一模一样的血洞。 副官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无力地跪倒在地。天无常则御剑飞向西方,头也不回,方才被用来当做挡箭牌的人族修士,安然无恙。 “有麻烦了,三皇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浮屠生的力量 但宁然等人并没有和天无常想象中的那般,进行什么惊天动地的战斗。 他们在接近浮屠生的时候,便迅速释放出各自的强大力量,如排山倒海般重重砸下。殿卫长的火焰汹涌,山将军的巨石嶙峋,巫荷的电光跃动,妒枯的风息磅礴。 再配上宁然和伯无霜的不俗的力量,整个场面的气势强盛到了极点。就算潜藏在各家族中的老怪物们,见了此景,也不得不交口称赞。 然而这些攻击都被吸入了浮屠生身旁包裹着的黑雾,它们呼啸着冲向天空,变成片片粉末,消失不见。 有血有肉的浮屠生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精准地找到了藏在妒枯背后的柳风波,抬手间将其吸到面前。 “本尊又想起了许多的往事,包括那个所谓的c可憎的虚妄生。”浮屠生的蛇瞳死死盯着柳风波,恨不得一口将其吞入腹中。“本尊现在的力量,强了他无数倍。今日就拿你们开刀,见识一下浮屠天神的惊骇之力” 星星点点的黑雾小球在他们的身旁围绕c旋转,就在众人想要动手将其驱散之时,却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力量完全不受控制,慢慢沦为了凡人。 淡淡的黑雾彻底包裹住众人的体表,牢牢锁住他们体内的力量源泉。 “不是吧怎么老是这一套”宁然已经在钟黎捷那儿吃过两次苦头,但那只不过是普通的考验。而继承了尸疫灾力量的浮屠生,则是要他们的性命。 “宁然,你能召唤钟黎捷吗。”伯无霜深吸一口气,努力变得镇定。他是第一次面对失去力量的情况,只能逼迫自己的大脑变得冷静。 寻常修士若是看到失去力量的自己之后,恐怕精神上就会出现大问题。而浮屠生正巧擅长控制生灵的精神力量,包括情绪。 “没办法,自从冥主把他的一丝分魂带走,他就不肯再借一个给我了。”宁然叹了口气,明明他当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什么命运使然。“我这边是没戏了,你呢” “但愿玄冥能及时察觉到,我已经消失在了这片大陆。” 玄冥按约定打开了遮天的黑幕,随即返回他的神庙休养,也不知有没有关注到这片风起云涌的战场。宁然不咸不淡地安慰他们几句,决定用自己拖延时间。 毕竟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去。 “老怪物,我们不如做个交易吧”宁然壮着胆子吼道,他的心中却有些忐忑,也有些迷茫。“只留下我一人给你解闷,放了他们。” 伯无霜立刻掐住他的后颈,用观赏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你觉得可能吗” “可以。只不过你得告诉本尊,你会如何取悦自然神灵。”巨大的人蛇怪物从空中滑落,将宁然和伯无霜二人围绕在其中。 “讲些笑话,耍耍杂技。您可以解封我的力量,给你表演钻火圈,抛火球。”宁然掰着手指头,却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比较拿手。 他望着无奈的伯无霜,道:“我还可以给您炒菜,可好吃了。” 蛇尾重重落下,将宁然瞬间击倒在地。浮屠生仰天长啸,双手间释放出的亡魂和黑雾将众人瞬间推到了两里之外,解开了他们身上阻隔力量的黑雾。 “滚吧凡人们。本尊姑且绕你们一命,退去你们的军队,滚出本尊的城池”浮屠生的巨大虚影竖立于天地之间,俯视着东方迅速撤退的全部战线。 “这小子将会成为本尊的玩物和人质,速速离去” 伯无霜站在城东塌陷的城墙废墟上,在手中凝结出一枚水球,又将它化作蒸汽。他面色凝重地招呼着妒枯,后者的风翼瞬间张开,四足着地化作猛虎姿态,让伯无霜骑在背上。 他们异口同声道:“浮岛森林” 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伯无霜甚至想把玄冥也拉到此处,两位半神打一位半神,显然更稳一些。但目前距离此处最近的就只有浮岛,妒枯也使出了全力向前冲刺,朝着浮岛飞去。 众人望着退兵的人潮时,天无常和正心鉴这才赶来汇合。他们都被正心鉴的怪异模样吓了一跳,好在正心鉴放出了竖瞳中的渡鸦证明自己,才使得众人收回各自的力量。 “我本来不想出来的,但我在预知未来的片刻中,看到宁然遇害,这才冒着危险出来。”正心鉴的渡鸦飞过人群的头顶,却没有看到宁然的身影。“宁然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殿卫长紧皱眉头,他按住腰间的宝刀定了定神:“小哥,你的预言,是绝对的吗” “也不能算是绝对,但它是对未来结果的一种预测分支。如果我们不加以干预,是绝对会发生的。”正心鉴不停地眨眼,他的眼中正烙印着不同的景象, 和方才预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就像占据我身体的玚琫,他就是预知到打不过宁然,才对我强行附身。” “你看到的宁然,是怎么死的。”沉默不语的天无常在巫荷和柳风波那里了解到浮屠生面前发生的事情,他望着西方逐渐向外蔓延的黑雾,心跳也逐渐加快。 他总觉得事情会有一丝转机,但无法得知最终的结果。天无常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会是钟黎捷救下宁然,而是另有其人。 而此刻的宁然正在接受浮屠生的毒打,在二者仅凭肉身对抗的过程中,宁然占尽下风,东倒西歪。 浮屠生只需甩动他灵活的蛇尾,就能将宁然打得天旋地转。但不以为意的浮屠生十分开心,像是在拨弄蚂蚁的孩童一般,无休止地折腾着宁然。 “想不想成为本尊的神灵战士说。” “不想。”吐血的宁然已经体无完肤,内脏受损。他的衣物也在反复的折磨中破损,衰败到了极点。 看着硬撑了三刻钟的宁然,浮屠生伸了个懒腰,哈哈大笑。他伸手从黑雾中扯出一把用骨头制成的弦乐器,用手轻轻拨动两三声。 其声响类似于琵琶之声,在试了几个不同音色之后,浮屠生又用蛇尾从黑雾中勾出一张蛇皮大鼓,用他的蛇尾敲击了数声。 “接下来,请欣赏本尊的演奏吧。本尊的神灵战士,你当定了。” 琵琶声和鼓声渐渐从黑雾中传开,而此刻的天锁关边缘,就只剩天无常等人,仍在苦苦等待伯无霜和妒枯的归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连柳风波这种活了万年的老怪物,都觉得无比煎熬。 他们了解了浮屠生的一切往事,柳风波对此也是知无不言,令众人啧啧称奇。 众人忽然闻得琵琶声响,耳边瞬间如雷击般不断轰鸣。他们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身形也逐渐摇摇晃晃,如同酩酊大醉的汉子。 他们的心中升起了浓烈的沮丧之意,尽管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修士中的天才,享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活。但在他们成长的道路上,也经历过无数的挫折和痛苦。 无论关乎修行,还是生活。 这些如今看来算不上什么的小小挫折,却在这一刹那被放大了无数倍,成为一道道迈不过去的遮天巨坎。他们流着泪纷纷倒在地上,痛苦万分。 耳边的鼓声隆隆,琴声连绵。 极远的城墙上,众人都被这声音迷惑,失去了战意,更何况是距离浮屠生最近的宁然。他听得比任何人都真切,他经历的哀痛之事也不只一件两件。 浮屠生在空中反复变换身形,演奏着他的哀伤曲目。他的蛇瞳睁圆,动作幅度也愈发强烈,兴奋到了极点。 “想不想成为本尊的” “不想。” 浮屠生的音乐并没有因此停顿,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宁然,在他的演奏之下,甚至有人族会因为过度的伤心而导致死亡。但这个小子不同,居然能在遍体鳞伤的时候,支撑如此之久。 “懂了,那本尊就来点不一样的。” 原先的鼓声如春日的雨水般绵密,清澈而哀伤。而现在的浮屠生奋力甩动他的蛇尾,鼓声如夏日的惊雷和冰雹般狂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们的心灵。 浮屠生的乐曲换了一种风格,强烈有力地激发出人们内心的狂躁和愤怒。塌陷城墙上的众人青筋隆起,脸涨得通红,四肢却变得绵软无力。 就在天无常的心脏,即将因为剧烈的跳动而产生不良的影响之时,他和正心鉴的身下快速生出了青绿色的柔软杂草,将他们包裹在一片清凉的静谧之地中。 天无常喘着粗气,和惊疑不定的正心鉴对视。他们已经脱离了浮屠生的影响,慢慢站了起来,但身旁的巫荷等人依旧沉溺在满腔的怒火中,无法自拔。 “你做的”天无常将剑鱼骨仔细检查一番,他看着左边生有三臂的正心鉴,对方却摇了摇脑袋。 “我要有这本事,也该是个半神了。”正心鉴掏出衣服中的玉佩,来回翻转观看。“我猜,大概是这枚玉佩的力量在战场上封印玚琫的,也是这宝贝。” 话音刚落,玉佩被一只白净的玉手轻轻拾起,就连正心鉴也没有察觉到。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呵呵笑着,将这玉佩据为己有。 “喂把它还我”正心鉴急忙驱动狼爪抢夺,却无法挪动身上的任何部位,急得他满头大汗。 天无常只觉得女子眼熟,却想不起对方究竟是谁。那女子伸出修长的食指戳了戳正心鉴的身体,她戳过的部位竟慢慢产生了变化,引导正心鉴恢复正常的人族形态。 “这,这是” 正心鉴的眼中瞬间划过新的预知场景,这力量不为他所控制,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呈现。在他的视角中,未来的宁然并没有死在浮屠生的爪下,而是昏倒在众人面前。 “你究 竟是何方神圣” 女子收回了嘴角上挂着的微笑,轻启朱唇道:“你这玉佩,还真是凡间不可多得的宝贝。姐姐先借用一下,回头还你。” “回头是多久你可不能骗我”正心鉴扯着嗓子吼道,这宝物的价值不用她说,自己也十分清楚。宁然口中那顶天立地c巨大而神圣的桃树,就连他也想亲眼见识一番。 “救下那位红毛小子,不用劳烦那匹暴躁的马儿。给姐姐半刻钟的时间,懂了吗”女子带着好闻的香气,笑着飞向天锁关正中的黑雾,手中捏着的玉佩悬浮在她的身前,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宝贝,人家都有些心动了呢。” 第一百四十章 短暂的和平 神秘女子带着片片绿叶飞向黑雾,宛如天降的仙子。 但那片黑雾却显得更加狂暴,它们疯狂奔涌到天边,又狠狠地砸在了天锁关的废墟之中,将这片大地轰到四分五裂。 女子有玉佩护身,所到之处条状的黑雾们纷纷避让,不敢向她靠近一丝一毫。身处黑雾中心的浮屠生立刻察觉到了黑雾外的异常,他将两样乐器和宁然一同摔进了黑雾,只身迎向女子。 黑雾在半空中凝聚成形,一尊巨大的浮屠生在三息间出现在女子的眼前。黑雾中散发出的死亡气息让这女子不敢再向前一步,她缓缓落在崩裂的地面,仰望着藏在其中的浮屠生。 “蝼蚁,在本尊面前耍的小花样,都是无用功”遮天的巨手朝着女子按了下去,浮屠生不会对任何生灵展露他的慈悲,就算是原先的那具身体,也不是什么呵护人族的善神。 黑雾化作的巨手在女子的头顶上迟迟按不下去,一道碧绿的球形能量罩在其周身显现,任凭天塌地陷,也岿然不动。 “你叫浮屠生,对吧”女子笑吟吟地催动玉佩,破开了黑雾巨手,她更加喜爱这绝世法宝,动了一丝念头。“把你方才折磨的红发小子放出来,否则咱们俩,只能不死不休。” “就凭你,也敢违抗本尊的力量蚍蜉撼树,不知天高地厚”浮屠生的本体从黑雾中杀了出来,他伸出一对利爪,想要破开那道屏障。 浮屠生的体型远远大过普通的生灵,以碾压的气势砸下。 “得了吧,你的力量之孱弱,就连冥主的分身也斗不过。在他老人家的面前,你只有挨打的份儿。”女子身边飞舞的绿叶穿过屏障,在叶子的表面覆盖了薄薄一层的能量,缓慢飘向浮屠生。 就算是天无常倾尽全力的一剑,也只能在浮屠生的蛇鳞上添一道白痕。但这些绿叶在浮屠生的眼中却无比之快,竟在后者不知不觉间,于手臂和躯体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浮屠生竟因此产生了痛觉,他闷哼一声,捂住受伤的躯体栽倒在地面。他可以控制和支配有智生灵的情绪c五感,也可以改造他们的血肉,但他本身却不曾拥有任何痛觉。 只要他愿意,便可以抽离生灵的血肉转化成自己的血肉,用来弥补身体的空缺。 “这是什么本尊为何”浮屠生只觉得全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他立刻尝试切断自身的感官,却毫无作用。 “你折磨人族,将他们当做泥巴般肆意揉搓的时候,他们的身上也会有你感受到的超过百倍的伤痛,只是你从未体会过罢了。” 女子依旧笑吟吟地望着脑袋比自己的身体还高了三倍的浮屠生,后者匍匐在她的能量罩前用手臂强撑,脸上的痛苦神色被绿光映照,显得更为阴沉。 “这宝物的力量还真是不多见,凡间的木修若是能将其力量解析出半成,怕是直接能够成为新生半神。” 浮屠生的痛觉被放大了无数倍,这是他也能够做到的事情。但在玉佩的压制下,他也无法对自己加以改变,只能俯首称臣。 “本尊愿意放出人族,从此不再干涉凡间。”浮屠生用蛇尾将黑雾中的宁然托了出来,慢慢放在女子面前。“拿去吧,我们自此两不干涉。” 浮屠生的蛇瞳则死死盯着女子,在她解除屏障的瞬间,立刻操控黑雾钻入地下向她侵蚀。女子却没有因此受到惊吓,只是带着可怜的神情抱起血肉模糊c意识不清的宁然,看了浮屠生一眼。 她飞出去的绿叶在斩出一道道血痕的时候,就藏在了浮屠生的体内,以幻象迷惑了浮屠生的双眼,让他误以为绿叶们被他释放黑雾所吞噬。 绿叶在浮屠生的体内纷纷爆开,在其体表炸出了一枚枚细小的血洞。浮屠生吃痛中挥手施法,想要将二者包裹在黑雾中带走,女子却将玉佩飞出掌心,悬在他们之间。 “就算我能借助其中的力量,也无法将你彻底抹杀。不过在我看来,封印你这邪神,还是绰绰有余的。”女子笑着旋转操控那枚玉佩,上面雕刻着两枚天界符文,用人族翻译的话,称作如意。 碧绿的力量从玉佩中倾泻而出,带着怨恨的浮屠生体积却变得越来越小,本来如同一座小山丘的他,现在变成了半人高的存在。 “待本尊破解了这道力量,将会变得更加强大到那个时候,本尊定会” 浮屠生的侏儒身体不受控制地盘旋在一根石柱上,从蛇尾处慢慢变成了碧玉的状态,向上蔓延。他的灵魂被析出,钻进了破损石柱的裂缝,透出邪恶的墨绿光芒。 他的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龇牙咧嘴的模样有几分可笑。女子又用玉佩将宁然浑身的伤痕治好,在检查他体内的火珠时,差 点引火自焚。 “恕我无礼,给天神赔个不是了。” 若不是有玉佩相助,当宁然醒来的时候,身旁极有可能会躺着一具焦黑的尸身。女子小心翼翼地带着宁然飞向东方,将其送到同伴身旁。 就只有一片不合时宜的杂草能够证明女子的存在,但天无常和正心鉴二人无法对众人说明这一切,他们的记忆愈发模糊,也不清楚宁然是如何完好无损地躺在他们身旁。 正心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忙摸索自己缝制的夹层口袋,摸到了那枚玉佩。在重重吐了一口气之后,他似乎记起有人借走了宝贝玉佩,却欲言又止。 “管他呢,宁然平安无事,就够了。” 浮岛的东区森林中,伯无霜和妒枯正在大声呼唤着钟黎捷,并简短地表明了来意。但森林中飘忽不定的白色火焰却没有在他们面前显形,反而告诉二人,宁然此时平安无事。 “怎么会这样宁然大人真的安然无恙吗”妒枯担忧地望向南方,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只能先回天锁关废墟看看了。”伯无霜叹了口气,飞身跃上妒枯。 正心鉴的身上没少东西,但天无常的身上却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封平整的书信。正心鉴将其慢慢展开,一字一句念给众人听。 信中写到,浮屠生已被封印在了石柱中,但总有一天他会卷土重来。所以在他破开封印c重见天日之前,宁然和伯无霜必须学会各自的灵魂秘法,将来需联手将浮屠生击杀。 正心鉴却藏了一段话没有念出来,只是悄悄地还给天无常阅读。 众人望着远处废墟中变形的黑雾,降服浮屠生,却不知是何方高人的手笔。在伯无霜与他们匆匆汇合之后,也在讶异中了解了大概的来龙去脉。 “事不宜迟。既然高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抓紧时间撤兵,我和宁然在年底之前踏上修炼之途。”伯无霜立刻唤来几位副将,将撤军的消息吩咐下去。 “在出发之前,把所有琐碎的事情快速处理掉,辛苦诸位大人了。” 山岚张了张嘴,近期山海关中的奇怪事情变得越来越多,似乎有一张笼罩了天地的巨网,正在慢慢收拢。但此时的他开不了口,只能问道:“三皇子,您若是修炼什么灵魂秘法,该不会是前往极北之地吧” “没错,山将军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多留几日吗难不成是庆功宴”伯无霜笑着拍了拍山将军的手臂,他愈发喜欢这个任劳任怨的角色了。 “末将会守护好陛下的,请您放心。修炼之途遥远艰难,还请皇子也多加小心。” 伯无霜面色一凝,旋即点了点头。 五天后,众军队陆陆续续回归了各自的区域,庆祝战争的结束。伯无霜早就备好了贵重的礼物,用车马送到了浮岛,慰问其中的战士和牺牲者。 至于山海之主安排他前往山海关接受新的封赏,伯无霜却一口回绝。如今的他要安排好霜月关和教派的大小事项,无法脱身。 伯无霜写了一封厚厚的书信,派人传回山海关。天无常将绳缚关侯明负刺杀的消息也在各大关暗中传出,现在的他还得麻烦父王帮他解决那即将到来的滔天风浪,更不能前往山海关。 他微笑着安慰天无常,对方想要刺杀三皇子,足以将这罪名压在侯明负和卫神都的头上,让他宽心。天无常叹了口气,以伯氏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来看,这件事不可能那么快平息。 苏醒的宁然也收到了一堆书信,在他离开绳缚关后,艾大叔和仆从们日夜思念他,寄来的书信在书桌上堆起了厚厚的一摞。 读完他们的信,还要抽空去浮岛圣殿,在钟黎捷的羡慕之中回到天界修炼灵魂秘法。想到这里,宁然变得一个头十个大,恨不得能在眨眼间看完全部的字。 “真是烦死了。” 宁然联系到了妒枯,让他替自己传话给钟黎捷。他则要赶往绳缚关提前过掉自己的生日,然后在圣殿中与钟黎捷相见。 伯无霜三人在蜃园内挥手送别了宁然,场面十分温馨。正心鉴松开了紧紧抱住宁然的手臂,眼中闪着泪花。 “等你回来,一定要给我做好吃的,记住了吗宁大厨。” 宁然嫌弃地摇了摇脑袋,挥手告别间飞向天空。 “到时候我们给你补办一场豪华的生日宴会一定要早点回来”正心鉴像个孩子般踮着脚跳跃,挥舞双手呐喊。 “这还像话明年再见” “明年记得给我做好吃的” 宁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朦胧的城墙外,三人才迎着夕阳回到各自的小屋,继续工作。正心鉴拍了拍明日清晨要和玄冥一起返回极北之地的伯无霜,笑道。 “皇子,你要多多保重。” 距离年末,就只剩八天。按照人族的习俗,在迎接新的一年时都会和家人团聚,在欢声笑语中 度过,讨个好彩头。 伯无霜也努力笑着拥抱了他们二人,道:“跨年的时候,你们就回山海关,和正家的老爷子一起过吧。这里有守卫们看守,给你们正好放个假。” “放假就不必了,守卫们都勤勤恳恳,我们这两个名义上的副城主,也不能丢了面子。”正心鉴用胳膊扎撞了撞天无常。“你说是不是无常大哥” “确实。” “别的就不说了。今晚,咱们哥儿几个一起做顿像样的饭菜,我们好好饮酒作乐,放松放松我从宁然手里偷学了不少技巧,刚巧可以试一试。” 正心鉴的鸦瞳看到了屋外正和丫鬟仆从说话的二人,他指着大门的方向笑着说道。 “有朋自山海关来,咱们得去迎接咯。”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绳缚关中的风波/上 在玄冥振翅带着伯无霜飞向遥远的北方时,宁然孤身一人,飞近了他作为万户侯掌管的西北区域。为了不引人注目,和撞见同样在空中飞行的修士,宁然特地在云层间飞行,垂直进行降落。 但从天而降的他立刻被守城的修士们发现,一大群防空的修士朝着宁然弹射出去,将他包裹在队列中,围了个结结实实。 绳缚关毕竟是牢狱之城,关押了无数囚犯。其中不光有重兵把守,也有无数思维缜密的能人智者出谋划策,将这里围成一片铁桶。 除非是接近半神级别的存在,才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宁然连忙在空中作揖,笑着说道:“各位好兄弟,在下是绳缚关西北大区的新任万户侯,今日” 奈何他将官印留在了绳缚关的府邸中,缺乏最有力的证据。众人哄笑中用枷锁将宁然熟练地拷住,任凭他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 “你这毛头小子也能做万户侯你要是什么狗屁万户侯,老子把你手上拴着的铁链吃咯。” “等会哥几个好好审问,马上迎来新年了,还能遇到这档子趣事,也算是福气了。” “哈哈哈好说,我们把他押到最近的兽齿衙如何还是放到西边的虎爪衙” 守卫北城墙的头领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宁然:“那就兽齿衙吧,既然他说自己是西北大区的万户侯,让他住在那里,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守城墙的修士c守城的修士与各地的衙役,都分别属于不同的机构管理。想从绳缚关中飞出去,只需带着临时的文书便可,但想从城外随便飞进来,那就只有皇室和卫神都才行。 宁然上一次离开绳缚关,身上便带着仆从为他办理好的文书,所以才能一路无阻地飞走。他也是匆忙中忘了这座大关的规矩,才自投罗网。 修士们一哄而散,守护城西的副头领立刻带着四人押送宁然奔向兽齿衙。一路上他们随意讥讽宁然拿他解闷儿,宁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要他愿意,便能用体外的火焰将这五人瞬杀,他身上的枷锁并不能锁住体内的力量。想要押送金修之外的修士,只需要用这套牢固的铁枷即可,便能让修士们的战力大打折扣。 再配上守城的几个高手,一旦犯人有了剧烈的反抗,他们便可当场将其诛杀。他们的一切押送行动都会有专门的机构进行监视,所以出现公报私仇的概率极低。 站在兽齿衙的大门口,里面传出了那股熟悉的寒气,时不时透出惨叫的声音。就算宁然是火修中的高手,也不禁为此打了个冷战。 身旁的修士笑道:“怎么,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回大人,第二次。” 宁然触景生情,又想起与当初的人族伏陵相遇时的奇妙场景,感慨万分。 “哟,想不到啊,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是个惯犯。”他们不耐烦地推着宁然进门,在表明了身份之后,唤来了守门的衙役。 “和你们牢头通报一声,这小子自称是万户侯,务必让他严加拷打,写个笔录出来。”守城西的副头领和牢头算是熟识,他恰巧远远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轻笑着高呼。 “老冯老冯” 牢头扭头看到了略带激动的副头领,却没有在意他押送的犯人。牢头比划着手势,示意自己正在漱口,便扭头踏入兽齿衙外的绿植中,吐出了药师调配的漱口药水。 牢头胡乱抹了抹嘴,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近日他大鱼大肉吃的太多,口腔中生出了溃疡,让他浑身不自在。 副头领吩咐手下押着宁然往前走,与牢头碰面。但牢头走向他们的时候,脸色却越变越差,在认清锁在枷锁中的人之后,他旋即哭丧着脸跪倒在地。 “小人不知大人驾临,该死,该死。” 副头领急忙摆了摆手,他平日里陪同城西头领前往兽齿衙的时候,都没见过牢头摆出这副客气模样。每一座大牢中的牢头,那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可比他们这些守城的强多了。 “别别别,您太客气了,我担当不起。”副头领想把牢头搀扶起来,后者却纹丝不动,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老冯,你今天是怎么了” “快跪下,你抓错人了。”牢头尽量压低他的大嗓门,急得浑身哆嗦,只恨此处不是闹事街头。“给宁然大人跪下,大人是新任的万户侯” 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头脑中如五雷轰顶一般,懵在原地。副头领第一个醒悟过来,立刻面向宁然跪倒磕头,口中也模模糊糊地嚷着。 “小的罪该万死,不知您是万户侯大人。”副头领又瞥见宁然身上的沉重枷锁,眼睛一花脑袋一懵。他立刻站了起来, 想要为宁然打开枷锁。“小的马上给您打开,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副头领全然忘了自己没有钥匙,胡乱摸索了半天,哭丧着脸说道:“还不快给宁大人解开” 跪在地上的修士们急忙一拥而上,熟练地拆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宁然并不打算惩罚他们,只是对这奇特的体验有了新的了解:“无妨,不知者不罪。在我看来,你们倒是恪尽职守,应当奖励。” 跪倒在地上的修士们以为宁然在说反话,变成了数尊雕像,一动不动。宁然摇了摇脑袋,搀起牢头后伸出右手。 “宁大人,您这是”牢头不解,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借我点钱。我这次出门没带,也没办法赏赐他们。”宁然打着哈欠从犹豫的牢头怀中掏出了钱袋,倒在手上摆弄一番。“没看出来,牢头还是个小富豪。以你每个月领到的俸禄,应该没有这么多吧。” “这”牢头哭笑不得,他只能僵在原地,不敢再言语。 言多必失。 “我这一次擅闯绳缚关,确实是脑子一热犯了错,诸位不要放在心上。”宁然让乖巧的副头领带着手下站成一排,在每个人的手中硬塞了一笔钱。“小小奖励,收下吧。” “小的谢过宁大人”副头领用余光看着宁然,他如释重负,连连称谢。“宁大人着急进入绳缚关,是为了处理什么麻烦事吗如果能用到小人,您尽管吩咐” “倒也没啥要紧事。前段时间讨伐尸疫灾,那家伙却变成了浮屠生,让我挨了好一顿打。再过几天我就要为此去闭关修炼,得在离开之前搞一搞我的生日宴会。” “哦,原来是这样。”众人连连点头,既然宁然大人暗示了他们,那得好好巴结一番。“大人,我们几个亲自送您到府上吧” 牢头一看副头领抢他的活儿,当场就不乐意了,和副头领等人吵了起来。老实巴交的宁然也没有兴趣陪他们在这里吵架,便悄悄溜出了兽齿衙,拦了一辆马车后直奔自己的府邸。 宁然并非想要刻意点出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只不过别人问他什么,自己便实事求是c交待出来而已。 “宁然大人,您说上次送您去找艾神医,是不是小人将您送过去的”牢头和副头领吵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们的宁然大人已经消失不见。 “别吵了,要我说啊,赶紧回去备礼物吧。”副头领也无心在此多做停留,立刻带着手下飞回城西。在他的夸大宣传下,万户侯宁然即将过生日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半座城。 这消息甚至传到了卫神都的耳中。在他听到的版本中,宁然要求上门送礼的人必须备好大礼,低于一百枚伏陵币的价值,就休想踏入他的府邸。 “好你个新任的万户侯,刚任职没多久,就如此飞扬跋扈。来人啊,立刻清点出一箱珍宝,老夫要带着侯明负的帐,去会会那个小泼皮” 宁然只想和自己府邸的人,还有艾大叔一起吃顿好的。他吩咐其中一个仆从去邀请艾洛之后,府中的众人在欢喜中停下手中的活计,陪着宁然下厨,为他买菜c打下手。 宁然依旧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和喜好,和他们一起分享些奇闻趣事。他们的故事倒是新鲜有趣,宁然听得津津有味,只不过宁然的修炼之旅太过奇幻,让这些凡人啧啧称奇。 在门口泡茶喝的门童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后厨,空气中的菜香肉香灌满了他的鼻子,也来不及欣赏。他喘着气说道:“老爷,不好了,外面,有三四拨人站在门口,说是要给您祝寿” 宁然把炒好的菜仔细推入碟子里,又用湿抹布擦了擦手:“行吧,我去见见就是了。你把小二子叫过来一起端菜,一会儿等艾大叔到了,咱们就开饭。” “得嘞。” 宁然慢悠悠地来到宁府的门口,只瞧见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远处又有许多百姓围观。他礼貌地向众人拜了拜,问道:“诸位是谁家的公子寿礼还是原封不动地抬回去吧,心意到了就够了,万分感谢。” “你是哪根葱啊”一个汉子抹着脸嚷道,他们在饭点没吃午饭,就把自家主人的重礼抬过来,可不是为了再抬回去的。“叫你的主子出来,我们是城北胡氏,这是礼单。” “还有我们的,我们是城西刘氏。” “我们是” 宁然苦笑着接过厚厚的礼单,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苍蝇大字体,令他十分绝望。 “听好了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我说了,谢过你们主人的美意,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方才的汉子冷笑道:“那咱们就在这里耗着吧,什么时候宁大人现身,什么时候再说我们家小主人有的是耐心,和你奉陪到底” 宁府门口的大道上围满了各氏族的人和大小官员,慢慢从五家直到八十三家,将看戏的百姓也挤了出去。 就在宁然打算 闭门的时候,远处又挪来了一片声势浩大的队伍。这些堵门的人在看到来者的旗帜时,不得不避让出一条道路,吩咐下人将自家的宝箱宝盒挪走。 正是绳缚关城主,卫神都。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绳缚关中的风波/下 “卫大人,您怎么来了”宁然对那披着昂贵冬衣的老头子没啥好感,打算在对方慢慢下车后寒暄两句,闭门吃饭。“您别下来了,天冷。” “这不是正巧赶上了宁大人的生辰,特地按照你的要求送上厚礼嘛。怎么,现在又不要了”卫神都似笑非笑,抬手命人奉上一箱珍宝。 “我过生日确实是真。但第一没有请过外人,第二也没让人送什么礼物。两刻钟前我就一直在解释,没有人听。既然你们非要送,也行。” 宁然深呼吸后推开大门,大大方方站了出来:“既然堆在门口的这些礼物都是送我的,那它们现在就都是我宁然的了,没问题吧” 在得知这年轻人便是新上任的万户侯之后,窃窃私语的众人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既然宁然给了他们台阶,也不深究此是,他们便急忙恭敬地向宁然作揖,口中称是。 “得了,那我这个小寿星在这谢过诸位了。这心情无比舒畅之后,也要送你们礼物。”宁然指点那些华丽的箱子盒子,盯着卫神都说道。 “你们把这些东西全都抬回去吧,都是我宁然给你们主人送出的小小心意,不必客气。” 卫神都捋着胡子慢慢靠近宁然,身旁全是护卫。他笑着说道:“宁大人还真是清廉。他们的东西你可以不要,但老夫送出的厚礼,在这片大陆上,还没人敢不收来人,抬进宁然大人的府中,我看他今天怎么拦” “行,那我转手送给伯叔叔,就说是我的顶头上司卫国公硬要贿赂他的,还说无人敢拒绝他。”宁然笑呵呵地迎了出来,一把抢过礼单,拽着箱子要往里面拖。 卫神都又气又笑,急忙将下人喝止。 “既然宁大人不想收下,那便算了。”卫神都憋着一肚子气,招手唤来仆从给他喂热茶。“今日除了祝贺宁大人的生辰,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 “请讲。下官做的饭菜快要凉透了,还请卫国公在半刻钟内把事情讲清楚。” “那个叫做天无常的小子,是否在天锁关战场上,刺杀了我绳缚关的将军”卫神都横眉冷眼看着宁然一字一句地问,他想要从这老实孩子的口中套出话来,方便成为另一大有力的证词。 他听说过,这红毛小子从不说谎。 但他并不知道,宁然是不爱撒谎,而不是不会撒谎。宁然摇着头,打着哈欠回答:“我当时直接被半神带走,险些丧命,数万的军士都亲眼目睹。你问我这件事情的话,我只能回你三个字,不知道。” “你们回到霜月关,难道不会互相串通这件事吗”卫神都差点捏碎手中薄如蝉翼的上等茶杯,想找这个家伙的麻烦,比他卫神都飞天都难。 “这有啥好串通的,你们的将军不带一兵一卒上战场也就算了,还试图刺杀我们四人,罪名一套接一套。只不过那个人运气不好,被我大哥当场宰了而已。” 宁然一副天不怕的模样,斜眼望着卫神都。 “我可告诉你,任何对我大哥释放杀意的怪物都会被他瞬间感应到,或许你们将军变成了怪物也说不定,那可就是铁板钉钉的敌人了,不杀不行。” “好啊好啊,你再怎么强塞理由,天无常刺杀侯明负的事情,也算是真实的案件了。记下来,方便老夫在日后在朝堂上对证记好了小子,到时候有专门测谎的木修盯着你,到时候想要推翻自己说过的话,也无济于事” 宁然脸色瞬间凝固,他伸手弹出了一枚小小的火球,在众护卫的眼下引爆了卫神都的马车:“请问卫城主,我若是在此处杀了你,会背负什么样的罪名” “你,你好大的胆子”卫神都的护卫们匆忙将其牢牢护住,各自释放出力量进行防御。卫神都则颤颤巍巍地指着宁然破口大骂,再次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我来提醒一下卫神都大人,陛下赐我万户侯的官职,只不过是想借我之手,方便护佑山海国人族罢了。我若是反悔,杀了你逃回浮岛便是,你们又能拿我怎样” 宁然带着极致的杀意慢慢走向卫神都,他十分讨厌这些虚伪的人族,更讨厌他们打扰自己用餐。 护卫们按他吩咐立刻飞身上前,想要拿下这以下犯上的宁然,添上一笔沉重的罪名。但奈何宁然实力强大,仅仅两个罩面,就被他们不曾见过的强大火焰击倒在地,面目全非。 “如果卫大人喜欢找我的麻烦,那我们便从此不死不休。我知道,在这城中还隐藏了众多高手,或许现在的我在对抗他们时依旧会吃力,但我毕竟是浮岛的人,你们想对抗我,就是在和我们浮岛宣战” 宁然扣了一顶巨大的帽子,压得卫神都哑口无言。 “到时候,被火焰吞噬的,就不 一定是你卫神都的胡须了。”头戴火狐面具c打开了九条火焰尾巴的宁然已经站在了惶恐中的卫神都面前,他散发出的极致热量宛如伏陵的岩浆,将这塌陷的地面熔化。 “都给我记好了。第一,我不是为你卫神都做官,我只为了三皇子做官。第二,我的靠山是半神,是山海大陆所有人族加起来,都无法抵抗的火之半神。第三,你口口声声提到的天无常,他也不是这片大陆上的人族,你也休想用山海国的法律,管到他一丝一毫” 卫神都白花花的胡子在宁然的控制下,燃尽后的模样甚是古怪。宁然只觉得这个凡人老头不长记性,上一次在他手中吃了亏,这次依旧壮着胆子招惹自己。 “记住了吗” “老夫,记住了。”卫神都的脸色像是被打翻的酱料,复杂而又难看。他更换的几位高手就连牢头都能吊打,却在宁然的手中依旧像是一群废物。 “行,那你把我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这” “快说” “第一,您不是老夫的属下。第二,您有半神做主。” “第三呢,第三。” “别找天无常大哥的麻烦。” 宁然满意地收回了全部的火焰,只见自家的马车停驻在街道外侧,迟迟不敢向前。马车上跳下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拎着一盒东西小跑过来。 “呦,宁大人这里热闹非凡啊。”艾洛笑着走到宁然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礼物递给他。“喏,这是给你的贺礼。” “艾药师真是出手大方,来给大伙儿看看,你送了些啥”宁然努着嘴示意他看向街道上堆积成小山的宝箱,一脸坏笑。 艾大叔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道:“这不好吧显得我多没排面。” 宁然却一把夺过了木盒,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打开:“他们送的珍宝法器,我是一件都看不上。来看看您老人家送我啥,又轻又” 围观的众人不知艾洛的来历,只认得他是新开的医馆馆长,也是宁然大人的老乡。刚刚一肚子闷气的卫神都也悄悄伸着脑袋,望向他们手中的盒子,想要看看其中的珍宝。 众人大跌眼镜,里面装着的竟是满满一盒蛋炒饭,上面还盖了半片炸过的鱼肉。宁然哈哈大笑,欣然收下了这份大礼。 “你可别笑,这鱼可贵了就这一小片,就得花掉我半枚伏陵币”艾大叔自己都没尝过这么奢侈的美味,他只想存上许多的钱,将来宁然想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 “好好好。我这边饭菜早就做好了,都快凉透了。赶紧进来吧,我们开饭”宁然招手让车夫和仆从驱车停在自家门口,转身对着众人说道。“诸位的心意,我宁然心领了。我这人没啥爱好,也不贪财,还是多谢各位为我庆生,多谢多谢。” 像是没有殴打过卫神都的护卫一般,宁然笑嘻嘻地拜了拜他的顶头上司卫大人,转身带着仆从和车夫飞进了宁府。 两扇带着火狐浮雕的大门慢慢合拢,众人在卫神都悻然离开之后,才敢抬着沉重的箱子放上马车,慢慢撤退。 在宁府外的一处茶楼中,城西的头领c副头领和兽齿衙的牢头在窗户旁目睹了整件事情的过程,他们苦笑着打包起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打道回府。 “宁然大人的实力竟如此强悍看来我们知道的消息,还是太少太少。” “摊上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不知是祸是福呦。”副头领呼唤店小二付了他们这桌的点心茶钱,戴上自己的绒毛大帽。 牢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在宁大人的手下好好干活,就是福气。” 绳缚关西北大区万户侯宁然的清廉美名,也被附近的百姓争相传唱。本来在他们视野中那个不知名的毛头小子,被他们翻出了许多荣耀般的往事,拼凑出不得了的史诗。 刚满十八岁的宁然来自浮岛,却甘愿为了和平守护他们山海国人族。他不光身为绝世天才,得到了半神的传承,还在诸多惊天的战役中崭露头角,和他们心目中的另一个天才比肩。 百姓口中的另一个天才,便是自出生以来就备受各大关所关注的三皇子伯无霜,尤其是他掌握了冰之力c被预言称为未来的冰之王,更是掀起了无数关注者的风浪。 在宁府的宴席结束之后,宁然便拉着艾大叔来到了偏僻的角落,面色平静如水:“艾大叔,可以讲一讲我的身世了,能讲多少,算多少。” 艾洛望着初升的明月,踟蹰许久才开口,只讲了其中的一半。 在一刻钟后,叹着气的宁然抛开艾洛,独自一人飞到了附近的屋檐上散心。这是正心鉴教他的方法,每当自己惆怅的时候,不如登高眺望尘世的街景,转移内心的注意力。 “父亲c母亲,这一次,我还能在天界见到你们吗”宁然又想起了坐在夕阳下大口吃着肉包子子的自己,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 两个仆从站在屋檐下默默陪着他们的小主人,他们能够察觉到后者身上散发出的悲伤,但也无能为力。 明月再次悬挂在天空,宁然跃下屋檐,带着仆从和笑容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大厅,来到了属于他的送别晚宴。 “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重回天界 “宁然,这一次回归天界,帮我捎个东西。”钟黎捷陪着宁然走到了圣殿的石壁前,按照先前的流程,用火珠打开通向天界的大门。 “等等,你为什么要说回归天界。”宁然狐疑地盯着对方头上飘忽不定的火焰,同时检查自己身上是否带了容易丢的物件。 钟黎捷的马蹄在原地踏了几步,宁然便立刻翻脸道:“说说说,别踢我就行。不过为啥不是你来教我,你不是也会操控灵魂火焰吗” “会是会,但我钟黎捷不会教。”钟黎捷在得到宁然的同意后,从火焰脑袋中飞出了一枚白色的火球,直接打入宁然体内。“再见到危公陨时,记得将这火球释放出来。”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不过,还有一点需要提醒你。通过这扇天界之门,穿越后的时间线可能会有所不同。可能你这次会回到不远的过去,也可能是未来。” 宁然刚塞进去半边身体,又急忙抽了回来:“哈那我怎么确定相应的时间点要是每一次我” “好了就这么多,赶紧上路吧。”钟黎捷换了个姿势甩出华丽的转身,将宁然踢入符文结界的大门。 “祝你早日找到危公陨,和他学习灵魂秘法”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宁然都希望自己能降落在那片熟悉的小山村附近,好让他有归属感。 但最终还是事与愿违,在温暖的日光下,倒霉蛋宁然从天而降。他一头栽倒在泛着青苔的石砖地面上,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观。 疼得龇牙咧嘴,宁然揉了揉麻木的胳膊,环视着观赏他的人群。然而在人群之中,宁然忽然发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六目对视,宁然兴奋地喊道。 “罗蝶罗羽” 罗蝶刚刚确实没有认清宁然,在听到他欠揍的声音后,立刻冷着脸假装没有听到,掉头就走。宁然起身拨开人群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罗羽的手腕。 “罗羽,你是罗羽吧” 看着宁然期待的眼神,和姐姐快步离去的背影,停在原地的罗羽只能吐了口气,小声说道:“是是是,你怎么又来了” “你认得我,说明我现在是在,未来距离我上一次离开,究竟过了多久”宁然兴奋无比,他迫切地想要回到山脚下的村庄,去看看那里的情况。 “大概半年多吧。多的就不说了,我姐要生气了。”罗羽客气地笑着,赶紧甩开宁然,追上了百米外的罗蝶。 “我那里才过了两个月多,这里就半年了” “姐,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生气呢。”罗羽看到她手中的木牌,又转身看了看尾随他们的宁然。“你该不会是要通知师尊吧咱们不先问问他来干嘛” 罗蝶在假笑中施展秘术,很快联系到了他们的师尊元。 “师尊罗蝶有要紧的事和您通报那个凡人宁然又来我们天界了,徒儿不知道他又要惹出什么麻烦,所以立刻和您联系” “知道了,你们把他看住便是。桃木天大人已经赶往你们的方向,稍安勿躁。” 罗羽无奈地望着身后鬼鬼祟祟的宁然,扯了扯姐姐的衣袖:“姐,我知道该怎么看住那个毛头小子了。” “说说,怎么看” “如果按你的风格,回头大叫着让他别走,他一定会脚底抹油。我们只需要假装没有看到他,多做一些神秘的动作或者掏出些宝贝,他自然会乖乖跟着我们。” 罗蝶难得能听从弟弟的话,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折扇打开。她随手挥舞绘有美妙图案的折扇,放出了凡人无法察觉的火焰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宁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玄妙,他紧紧盯着罗蝶手中的折扇,想要找机会抢来试一试。就在他躲在另一处墙角偷窥二人行踪时,一个挑着扁担的老头站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哥,我这里也有许多好东西,要不要来看看不买也行,可以先试用一番,品鉴品鉴。” 宁然见罗蝶二人正在慢吞吞地散步,旋即收回了目光,示意老头将竹筐上的花布打开。但老头掀开印有白色桃花的蓝底花布时,宁然却只看到两个空空的竹筐。 “不是吧,您老人家卖的是啥空气”宁然撇了撇嘴,摆摆手转身就走。 老头却笑着说道:“年轻人,莫要着急。老头我卖的东西,不光物美价廉,而且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将其看清。” 宁然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蹲下身子,把手塞进了竹筐:“就算看不见,也能摸到吧但我可啥都没摸到,是我不够聪明,还是你这老头骗人买竹筐” 老头面带诡异的 微笑,宁然察觉到不对劲c想要立刻将手抽回的瞬间,就已经晚了。老头变回了桃木天的模样,招手间将宁然按进竹筐,花布飞速将这竹筐盖紧,和他一同消失在原地。 街道上的行人依旧来来往往,仿佛从未看到过二人的身影。罗蝶姐弟转身反偷窥宁然的时候,才发现街道上早就失去了他的气息。 当宁然再睁开眼的时候,危公陨c祝融和元都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打着哈欠从竹筐中坐了起来,脸上挂满了不开心。 “说吧,这一次回到天界,是为了修行什么”危公陨的灯盏脑袋凑了过来,他俯视着宁然,只想快点结束对方无聊的修行。 “这一次我到底来过几次”宁然显然不会将别人的话听全,他只喜欢先问清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是我第一次见到危公陨大人又离开后的半年内出现在天界,还是说,变强后的我回到了过去,又遇到了你们” “无可奉告。”危公陨若是有人族的表情,定会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臭脸。 “那看来我曾经回到了过去,多谢危公陨大人。”宁然流露出得意的神情,那时穿越的自己大概已经成为了半神,在痛殴了他们后,才使得他们对此闭口不谈。“这一次我来天界旅游,是为了修行灵魂秘法。” 危公陨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这等折磨宁然出气的机会,他们每个人都想亲自动手。 “那你说说看,是想要先锤炼身体,再修行灵魂法门,还是颠倒过来呢”危公陨的火焰身体变得更加凝实,在蓝色的手掌中浮现出一道奇异的蓝绿色火苗。 “我想,我想同时修行。”宁然只觉得他们三位半神都不怀好意,他们的身影也似乎变得愈发高大,给他带来无比的压迫感。 “同时修行可真有你的。”祝融拍了拍宁然的脑袋,摇了摇头。“每日的上午,我派人锻造他的肉身,免得他无法承载灵魂之火。” 元施展出多条手臂将宁然拉至身前:“每日的下午,我来亲自传授你灵魂秘法,包教包会。” “有两位实力强大的老师教我,应该没有您危公陨大人的事情了吧”宁然眼巴巴地看着正中的灯盏半神,假装可怜。 “每日的夜晚” “不会吧我只是个凡人啊,还要睡觉的”宁然挣扎着向外跑,却被危公陨的火焰逼退。 “想都别想如果是你的话,就算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也没有任何问题。七天之内必须由我检查入门,直接送走” 宁然面如死灰,祝融却一把将其抗在肩上:“先来我的宫殿吧,毕竟时间宝贵。”他呆呆地望着无面微笑的元和双手叉腰的危公陨,忽然想起了钟黎捷的叮嘱。 “等一下危公陨大人,钟黎捷有东西给您。” 宁然提取出隐藏在体内的白色小球,将其抛了出去。那小球在平滑的地面上不停滚动,卷起了层层白色的烈焰。 从烈焰中飞出了无数的白马,每一匹马儿的头顶都带着一团火焰,狠狠撞向危公陨和元。白马们在奋力燃烧的同时将这空间扭曲,明明近在咫尺,却迟迟没有挪到他们身前。 元立刻察觉到了火焰中蕴藏的危险,他施展六臂飞速轮转,于体外形成一层防护,奋力抵御白马群带来的热量冲击。 危公陨则哈哈大笑,他将灯盏脑袋向前倾斜,蓝色火焰如山泉般流淌,沿着地面流向钟黎捷的白色火焰。二者相撞,在这巨大的厅堂中发出重重叠叠的轰鸣声。 “钟黎捷大人的力量,还真是强悍啊。”元的面色变得极其凝重,他的这一式为了藏在人族体内,所以没有用尽全力。若是钟黎捷本尊亲自前往天界施展这一式,恐怕他和祝融加在一起,都无法将其完美抵御。 “是啊,就算被困在凡间,他也没有放弃对大道的探索。这一点,我不如他。”危公陨望着祝融扛着宁然翩然离去的身影,心中浮现出钟黎捷的模样。 “如果他能回归天界,我必会将火神将的职位辞去。让他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祝融站在传送法阵上,再次遮住宁然的双眼。明亮的光芒退却之后,宁然终于看到了祝融的宫殿。 如果说其他半神的宫殿都能用宏伟壮观来形容,那祝融的宫殿就只能说是又小又破,更像是凡间人族的大客厅。其中间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木桌,除了正中祝融的座位上带着雕花,略显华贵,两侧摆放的木椅简陋到就连他也看不下去。 “这十二个椅子,是干嘛用的”宁然的期待值降到了最低,他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上去,毫无研究的兴致。 “宁然小友,这是我麾下流火十二将的座椅。他们也会在这次的修炼中轮流指导你,正好提前见一见他们吧。” 祝融的性格和他们比起来,倒是温和了许多。宁然再次打量了四周的环境,微微点头答应。 和蔼可亲的祝融打了个响指,除了宁然坐着的椅子,其他 椅子上都瞬间悬浮出一团红色火焰,它们在空中凝聚出人形,端正坐好。 火光如水迹般逐渐退去,十一位人族将军朝着祝融拱手施礼。宁然左看右看,只觉得他们气势非凡。 “不过,明明是十二将,怎么少了一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祝融和十二将 即便成为半神级别的存在,他们也时时刻刻提防着身体的损伤。空有灵魂没有躯壳,只不过是肆意妄为的魂怪,空有躯壳没有灵魂,只不过是随心所欲的魔怪。 大道之间也有着相生相克的定理,没有什么有形的物体能够保持永恒。就算保存千年万年c千万年,也总会有所损耗。 祝融深知这一点,这也是他能在肉身抵御火焰之道上越走越远的理由之一。虽然他没有经历过超古代半神间的战争,但他生存的这些年中,听到的c看到的死亡已经足够多,多到他为此产生了恐惧。 祝融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半神师父在他眼前慢慢化为灰烬的场景,永生难忘。 师父在临走前,平静地告诉他修炼之道的真理:除了创世神所创造的原始神明跳出了天地大道,不受其约束外,其他的任何生灵都是脆弱的。 换句话说,他们和凡人一样,终有一天都会凋零。 祝融为此刻苦研究强化肉身的法门,也拜了桃木天为师,研究其他已知的全部力量,针对性地进行防御。对祝融来说,这是他一生存在于世上的意义,也是他值得守护的道路。 即便这是胆小之道,即便几乎没有任何的火之半神会特意加强自身的防御力量,对他们来说,只需要快速解决敌人,就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所以在人族修炼火焰之躯的法门中,他有着足够的经验,完全能够指导宁然成长。虽说火修天生就能对凡间火焰产生抗性,但对于更高级别的存在来说,依旧是一张点之即着的白纸。 而想要修炼灵魂之火的宁然,更需要一具全新而强悍的身体,能够帮助他承载住灵魂火焰由内而外的灼烧。 祝融伸出两指,挥手间在身旁写出了几十枚天界字体。他那矮小宫殿的穹顶四散着慢慢打开,露出了漆黑的星空和凡间不可能见到的巨大星空。 “你看到了什么,宁然。” 坐在十一位显形的流火将军之间,此刻的宁然只觉得自己十分渺小。他在咋舌中悄悄探查过他们的力量,每一位都强过伏陵数十倍。 即便将军们知道这个红毛凡人正在冒犯自己,也依旧保持着庄严肃穆的模样,纹丝不动。 “我看到了许多巨大的星星。”宁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眯着眼睛仔细地望着,心中的渺小之意更甚。“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红色c黄色。” “你可知那些所谓的星星,究竟是什么”祝融回到自己的座位,示意他的半神将军们放松身体。 “星星,不就是星星” “星空距离你生活的世界无比遥远,但依旧无比明亮。那是因为,这些被称作星星的东西,都是远古时代超越半神力量的神灵,在死亡后化作的巨大能量体。” 祝融一脸平静,他挥手关闭了打开的穹顶。欣赏着宁然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祝融的嘴角挂起微笑,他第一次得知这信息的时候,也和宁然一样讶异。 “那只是宇宙之初的战争罢了,那时的远古神灵就连灵魂是什么,都无从得知。所以它们好战c善战,至死方休。创世神和木之神为此创造了不同的灵魂和躯壳,将包括至高火神在内的所有生灵,全部变得脆弱不堪。” 祝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木桌,丝丝火焰从木桌的纹路沟壑中升起,在桌上显现出由火焰编织的星图。 “换个话题。你觉得,你和在场随意一位将军进行比斗,有几分胜算” 宁然趴在桌子上沉默不语,在众目睽睽的压力之下才无奈地回道:“没有胜算。” “修炼的道路极其遥远,又无比漫长。就算修炼到我这一步,头顶上还有无数条迈不过去的坎。所以无论你有多强,都要记住,天外有天。” “天有尽头吗”宁然忽然坐了起来,冷不丁发问。 “这得由你自己慢慢探索。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一些事情,比如你生活的那片世界。”祝融挥手抹去桌上浮现的立体图案,在正中央凝聚出一头类似于鲸的物体。 “这是啥” “你所在的世界,全部在星鲲的背上。无论是山川大海,亦或是风雨雷电,都在它的背上循环交替,维持着均衡的力量。在这片浩渺的宇宙中,有足足三百万头星鲲。” 宁然快速消化着祝融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把它们连在一起加以想象,宁然直接懵在了座位上,无法动弹。 自己的凡间世界究竟有多大,他都未曾探索过。 “那,那我们每天看到的太阳和月亮”宁然挥手想要将火焰组成的立体图案放大,但他根本无法加以控制。 祝融笑着挥手帮助他,道:“那是星鲲的眼珠,一直围绕着它的身体旋转。其中一枚是永恒燃烧的火焰,另一枚则是封印了另一个世界的冰球。眼珠一是用来监视星鲲背上真实的世界,以免有邪物在暗中破坏。二是散发不同的力量,帮助生灵们生长和计时。” “邪物” “游离在群星间的,不光有星鲲们组成的凡间,也会有古神遗留下的尸骸和余党作祟。它们化作的群星也并非稳定的存在,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不同的威胁。而你所在的世界,是完全由星鲲头领守护的。” 祝融收起了悬浮的火焰:“只不过这些威胁,连我这个半吊子半神都没资格掌握。宁然小友还是先以初级的半神作为目标,再慢慢去了解吧。更何况你现在接触到的东西,只不过停留在真实世界罢了。” “那祝融师父,有没有什么宝贝可以借我用用”宁然从震惊中快速回到了现实,祝融活了那么久都不急,自己也没必要着急。 “上次给你的戒指” “送人了。” “你还真是大方。”祝融打了个响指。 宁然被身旁的两位将军架了起来,准备带到他们半神的修炼宝地,接受改造。当宁然的屁股离开座位后,他的椅子上忽然浮现出一团新的火焰,在空中凝实出身体。 “祝融大人,什么人敢把我的传送点卡住,不让我出来”说话的是一位蓄着胡须的壮汉,他扭头死死盯着宁然,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小子。 “卑术时,今天就由你来调教他吧。他还是个凡人,下手要轻一点。”祝融一掌震开了大厅的墙壁,被称作卑术时的将军答应一声,一把拎过宁然的脖子,粗暴地将他带入了后面的世界。 墙壁在他们进入之后重新恢复原状,像是从未被打开过一样,光滑而平整。祝融又敲了敲桌子,开始他和将军们的大型会议。 “你好,我叫宁然。如你所见,我的声音十分奇怪,还请你抓紧时间把我放下来,不要不识好歹。” 宁然被粗暴地扔在灼热的地面,卑术时则嗤笑一声,用手抓来这片火焰世界中的管理者之首,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好了小子,如果是我出手,一拳便能将你砸成灰烬。在本将军亲自打你之前,你得先习惯挨打。” 宁然瞬间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他依稀记得上一次在元的神庙中被反复殴打的自己,究竟有多痛苦。 火焰世界中的管理者们长着一副侏儒的模样,但身上的肌肉看起来却无比结实。他们用宁然听不懂的话语叫嚷着拼命冲向他,仿佛看到了新的猎物。 任凭宁然如何反抗,如何轰出他的最强技能,都拿他们毫无办法,他的爆炸力量如同搔痒,根本起不到作用。带着火焰的拳头如疾风骤雨般落下,痛殴宁然。 宁然痛到昏迷,却又被他们轮番砸醒。在度过了漫长的半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宁然终于看到了卑术时的身影。 “能站起来吗能的话点点头。” 宁然就连眨眼的力量也被耗尽,他只能尽力维持呼吸,此刻只有呼吸,才能让宁然觉得自己依旧活着。 “不能是吧那我们进行下一个疗程” 卑术时是十二将中最后才被选拔的将军,当初他被祝融亲手锻体时,可比宁然惨了不知多少倍。他开心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拖着宁然的后腿,来到了火焰力量化作的池子旁。 “你觉得自己在凡间,算是天才吗如果你一直带着所谓天才的傲气,下辈子也不可能成才” 卑术时使劲抓住宁然的脚踝,将他全部泡在池中。 “唉,你还是十七岁的少年,真好。少年的心性最为狂野,也最为目中无人。少年打出的每一拳充满力量,又饱含愤怒,但仅凭一腔热血,只会拳拳扑空。” 卑术时将他拽了出来,宁然脸上身上的伤痕正在发出闪耀的赤红光芒。他摇了摇头,又将握着拳头的宁然按了进去。 “愤怒,愤怒就对咯。忘了告诉你,一定要屏住呼吸。” 卑术时哈哈大笑,他从来不对自己手软,也不会对手下的人手软。在下天界的军队中,实力强大的他被众人暗中称作绝对的暴君,就只有祝融大人才能收服这条极恶之犬。 再一次被拎出池子后,宁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燃烧一般,剧痛无比。方才火热的力量灌进了他的口鼻,硬生生倒流进了他的腹中。 “小子,别轻易死掉啊。”卑术时粗暴地摇晃宁然,只觉得后者的气息正在变得衰弱。“我可不可恨想不想打我想打我,就赶紧大口呼吸,调整体内的力量,自己想办法排出来” 宁然朦胧中听到卑术时的暴喝,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儿来。那池子里的力量太过强大,对凡人而言,只喝一口,也无疑是喝下了一口慢性毒药。 他的全身变得灼热,口鼻中狂飙出鲜血。卑术时唉声 叹气,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即将爆炸的宁然,稳住他体内的狂野能量。 “小子,醒醒。”在被祝融惩罚之后,毫不在意的卑术时陪着祝融回到了这片世界,继续照料宁然。他百无聊赖地轻轻拍打着宁然的脸颊,试图将其唤醒。 虚弱的宁然总算在夜晚降临时醒来,他半闭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却依旧是卑术时。宁然的身体为了保护自己,当场强制他昏了过去。 “祝融大人,这,可不能怪我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拜访桃木天 就算被浮屠生暴打,皮开肉绽的宁然也从未对他产生过畏惧。相比伏陵和兽神,浮屠生则更多了些人性。 有了所谓的人性,在宁然的心中便不会可怕到哪儿去。但在卑术时的身上,宁然只看到了一个暴虐无情c眼中没有丝毫光芒的人形怪物。 宁然不想回忆起卑术时将他沉入池中的恐怖模样,但还是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成为了噩梦的素材。 祝融为了给宁然赔罪,特地带他进入宝库,随意挑选一件由半神打造的法器。在卑术时哼哼着离开后,宁然才敢正常说话:“祝融大人,我想再见见桃木天大人,有事找他问问。” “见他宝物不想要了” 明明贪婪地浏览着祝融的宝库,宁然却还是忍耐住了。 “不要,快走。” 祝融点点头,带着频频回首的宁然径直飞出他的宫殿。祝融在门外燃起一道树皮符咒,用力贴在宁然身上,摆了摆手。 桃木天的花瓣在空中飞舞,将悬浮的宁然包裹。球状的花瓣结界慢慢散去,宁然被熟练地传送到了新的地方。 如同朽木枯枝交错缠绕的人形生灵站在宁然的身前,替他拂去身上残余的桃花花瓣。花瓣们重新飞到桃木天的身上,组成朵朵盛放的桃花。 “我们又见面了,宁然小友。欢迎来到我的住处,莫要见外。” 桃木天变化人形,他身着一件浅褐色的衣袍,上面绣着大片的桃花图案。宁然第一次来到桃木天的洞府,只见其中堆放着无数的书卷画轴c雕像乐器,也有大量的灌木鲜花点缀在其中,郁郁葱葱。 有毛色鲜艳的不同鸟类在其中飞行穿梭,地上树上也有类似于松鼠的动物和一些不知名的甲虫在爬行跃动。阳光轻柔地穿过树洞打进此处,显得生机盎然,令人心情愉悦。 宁然看呆了,如果锻体的修炼可以随意挑选地方,那他定会选择此处。至少在鸟语花香的映衬下,自己感受的痛苦也会弱去几分。 “宁然拜见桃木天大人。”他恭敬地向桃木天化作的老人作揖,后者拂袖飞出了一大团的枯叶随风飞舞,软软地垫在宁然身下。 “坐吧,不必客气。宁然小友今日来访,所为何事若是因为老夫将你诓骗过来的事情,还请原谅。” 桃木天慈祥地笑着,他花白的胡须垂于胸前,比元化作的人形显得更为和蔼可亲。 有松鼠跳跃着为宁然端上木盘,将小巧精致的陶瓷茶杯递给他。宁然双手将其接过后连连称谢,却吓得松鼠一蹦三尺高,慌忙逃窜。 “宁然小友莫要责怪,它们听不懂你的话,胆子也小。你把茶杯端好,我替你倒茶。”桃木天的手指在空中画圈,宁然的空茶杯上方却凭空流淌出清香扑鼻的茶水,慢慢灌入茶杯。 在十息之后,这小小的茶杯才被灌满。 宁然兴奋地品了口茶,将上午被折磨的惨痛往事彻底抛之脑后。这茶水中透着一丝桃花香气,宁然不禁为此陶醉,神情也有些恍惚。 桃木天呵呵笑着,他盘腿打坐悬于半空,静静看着他。 “桃木天大人,宁然这一次贸然拜访,是为了三件事情。”茶水痛饮了半杯,宁然打了个饱嗝,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 “但说无妨。” “第一件事,是关于上次给我的那个玉佩。玉佩的力量据说很厉害,但我的朋友不知该如何使用。他体内的两个灵魂似乎纠缠得更深,甚至让他变成了不规则的怪物。” “这玉佩,并非是凡间的生灵能够随意操控的。他无法参透其中的奥秘,也算是缘分未到。这副画你拿去吧,打开后便能进入画中的世界,让他在静修中慢慢参悟。” 桃木天轻轻挥手,木墙上挂着的桃花源图飞了出来,自动在空中卷成一枚卷轴。宁然伸出另一只手恭敬地将其接住,将茶杯放在身旁的地板上,跪地叩首称谢。 “如果我猜的没错,宁然小友这次寻找老夫,都是为了凡间的朋友吧”桃木天的脸上挂满了笑意,他略微带些读心的力量,在这一瞬看透了眼前的红毛小子。 但宁然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族修士之一,抛去他那些滑头的想法,也算是内心通透澄澈之人。 “是的,我的第二件事关乎到隐秘,希望桃木天大人不要在意。如果不方便透露,那就不必告诉我。” “说吧,说吧。” “这件事,是半神战争和冰” 宁然话未说完,桃木天便笑着做出噤声的动作,摇了摇头。宁然立刻会意,闭口不谈。 “等你的力量超越了半神,自然会了解到那些远古的事情。 ”桃木天见宁然慢慢坐回枯叶,又用口哨声唤来一只尾巴极长的灵雀,为他衔来一支挂着浆果的枯枝。 “好嘞,第三件事就是,有没有适合水修和金修的法宝”宁然吃了那唯一的c红彤彤的果子,便觉得口舌生津,酸到他龇牙咧嘴。“这果子,啊。” 桃木天缓缓落下,用手敲了敲身下的木头地板。地板中生出一朵蓝色铃铛模样的花朵,它迎风绽放,在花蕊处凝出一滴散发着光芒的露水。桃木天袖中飞出小小的白净瓷瓶,将露水接住,飞回他的手中。 “这一滴花露,别让你的朋友直接饮下。在修炼水系法门的时候,打开瓶塞轻嗅即可。用完花露之后,瓶子自会碎裂。”桃木天取来一截木桩,像捏泥巴般将其捏成圆圆的瓶塞,按了上去。 “这么神奇的吗”宁然若不是有无敌的火珠,早就馋得向每一位半神讨件火修的宝贝。 桃木天招手间飞来一对金属材质的手套,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银光:“这对手套,是我一位旧友遗留下来的东西。带上它,不光可以强化金修体内的力量,也能瞬间在手背处张开一块金属盾牌,包括新生半神以下的正面攻击,都可以进行防御。” “可惜我那朋友只有一只手。”宁然叹了口气,将左边的手套还给了桃木天。“既然是朋友的遗物,正好留一个给您做纪念。” 宁然将瓷瓶和手套胡乱丢进画轴中,熟练地将它卷了起来。桃木天手上抓着金属手套,哈哈大笑。 “不愧是宁然小友,能开发出珍宝独特的妙用。” “过奖了过奖了,如果这幅画中能塞进四个人,我定会把它当做郊游野餐的宝地。”宁然收了三件宝贝,开心不已。 从天界带回新的伴手礼,朋友们最起码得服他一年。 “四个人你有些小瞧我的力量了。”桃木天招手让画卷飞悬在空中,垂直展开。“宁然小友,不妨与我进来瞧瞧” 宁然二话不说带头撞了进去,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画中的世界,和巨大的空间。桃木天所绘制的桃林中生有无数开花的桃树,其中鸟鸣虫语声不断,溪水潺潺流淌其间,显得悠然自得,惬意无比。 身处于这片立体的画卷,宁然像是撒欢的细犬般奔跑。直到他来到桃林的尽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阻拦。 桃木天带着挂在树上的瓷瓶和手套,出现在宁然的面前。他让宁然寻找一处地方仔细放好,免得再也找不到。 “我这画中世界,如何” “您太强了,我想拜您为师”宁然找到了画卷上绘制的那个凉亭,将这两件宝贝放在桌上。“我也想学画画,这样就可以把好吃的全都收在画中,包括我的厨具c调料” 桃木天打断了宁然的幻想:“哈哈哈。宁然小友,这可不是单纯的绘画,我桃木天掌握的是木神c火神与空间神的力量,不是你能随便学习的。” “那倒是挺无趣,我改日和您学习画画好了,显得我宁然更有气质。” “好说,好说。方才给你喝下的茶水c吃下的果子,是为了让你在这段修行的时间内无视饥渴,所以尽管用心学习吧,不要辜负大家的期待。” 宁然点头称是,陪着桃木天飞一起出画卷。随着桃花的花瓣将宁然包裹,后者在感激中拜别了桃木天,待桃花散尽,却出现在了元的神庙面前。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天界中,自然运行的玄兔之月已经挂上了天空,宁然抱着卷轴四处仰望,一脸疑惑:“不对啊,我刚刚在桃木天大人的家里还看到过太阳,就喝个茶的工夫,怎么这里就是夜晚了” 元打开最上方的一对手臂,将宁然和自己瞬间挪到了一座铜炉面前。这铜炉下升起了五光十色的火焰,将这片大厅点亮。 “怎么一点也不热你是不是也掌握了空间的力量” 元并不想搭理他,在三下五除二地扒光宁然之后,将光溜溜的他扔进了三足的球形铜炉,关上炉门。 “只要修行火焰之道,灵魂中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丝灵魂之火。所以你今日的修行内容,便是在无数灵魂火焰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枚,才能踏上真正的修行道路。” 元的三对手臂优雅地翻动着,那炫目的彩色火焰中飞出了无数的火焰小人,一圈一圈地围着铜炉手舞足蹈,像是在庆祝什么狂欢的节日。 “找到灵魂火焰后,它才能和你产生共鸣,才能激发出它真正的力量。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在祝融那儿无休止地锤炼躯壳,然后在我的铜炉中接受灵魂业火的煎熬,慢慢修炼出能够化形的灵魂火焰。” 铜炉中的宁然抛却了肉身,他拼命地想要钻回自己的躯壳,却越飘越远。身为灵魂体的他看到了无数的火焰小人正朝着他围拢过来,带着强烈的灼痛气息,像是在嘲笑自己。 元在空中写出一篇洋洋洒洒的火焰文字,挥手送进了宁然 的脑海中。 “迷茫的时候,念诵这篇灵火集成便可。两个时辰之后不管你成功与否,都得将你拉出来。”元的模糊面庞上溢出明亮的火焰纹路,全身则慢慢变得透明。 “但下一次接受铜炉考验的时候,你将体会到更深层次的苦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元的灵魂法门 宁然岂是池中之物,就在元即将放弃他c想要挥手将他从火炉中捞出来的时候,前者在炉中暴喝一声,主动崩开了牢门。 他的眼中充斥着向外溢出的红光,直直打出了两道光柱。那是灵魂之火被炼化后的状态,无形无序,只想借助肉身肆意向外扩散。 如果不加以克制,宁然的头颅将会变成一团永恒燃烧的火焰,直到死亡。接着他会化作天界最高级的无头火鬼,被元击杀。 所以人族这样的血肉生灵修炼灵魂之火,绝大多数情况下,必须有看火人在场进行把控。宁然在凡间可能惊才艳艳,甚至在第一次进入天界的时候,就能吊打他元小的两位弟子。但在灵魂之道的修炼上,资质就差了许多,显得平平无奇。 元摸不清这样的状况,按理来说,宁然这样的条件应当在方方面面都能出人头地。 火焰之道的归宿大都是修炼至强的灵魂火焰,只要到达了最终的境界,就连肉身也可以舍弃。他们会完全用现实中的火焰化作身躯,这是天界火焰半神们的常识和归宿。 在元的帮助下,此时赤身裸体的宁然慢慢压制住了任性的火焰,他更像是第一次泡热水澡的凡人,小麦色的皮肤中也透着半熟的通红颜色。 “怎么头这么晕你说我是不是天才,第一次就能成功” 元在心中暗暗骂道:要不是你小子走了狗屎运,明天下午还得在此处准时报到。 “衣服穿上,东西带好。马上就要天亮了,还得把你送到祝融那里挨打。” 元在挨打上加重了语调,他只觉得宁然心不在焉。后者匆匆应了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无奈之下元,只能拎着裹了一层上衣的宁然,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祝融身旁。他将宁然剩下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塞在祝融怀中,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宁然先前询问过元,他那变化场景的手段是否是掌握了空间的力量。然而元只修炼火焰之道,在下天界中,他的速度也算是数一数二。 只要在特定的范围内移动,对他来说就像是桃木天的空间术法一样,来去自如。 祝融只能尴尬地给宁然穿好衣服,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下天界的人族后代们,想起了曾经照顾年幼的儿女穿衣吃饭的场景。 比起养猫的商角羽,祝融早已遗忘了作为人族时需要面对的一切困难和琐事。如今的他无需进食或排泄,也不会生病,他享受着天界中的安宁与和平,享受着凡人们的崇拜和信仰。 只为了等待火神大人的计划。 意识尚未清醒的宁然眯着眼睛,在清晨穿过巨大桃树的点点阳光下,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为自己整理衣服。宁然动了动嘴唇,下意识道:“父亲。” 祝融的手微微一滞,心中也掀起了阵阵波涛。他知道宁然未来的某个命运,也知道当下宁然最想做的事情。 宁然想要接触自己的过去,无论如何,对于他这样有丰富情感的人族幼子来说,答案摆在面前却无法触碰,未免也太残忍了点。 祝融动了恻隐之心,他拿着桃木天的画卷叹了口气。身后站着另一位身材矮小的将军,奉命将宁然带到了原先的火焰世界,进行这一天的锻体修炼。 元从他们头顶的巨大树梢上坠了下来,他看出了老朋友的小小心思。 “怎么,你就不怕火神大人怪罪下来让那小子慢慢成长为容器,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元的三对手掌合十放置于身前,摆出了一副庄严的神灵模样。 “你有没有想过危公陨大人曾和我们说过的事情如果那是真的”祝融压低了声音,带了些怒意。 元摇了摇脑袋,他们二人和危公陨的交情极好,才私下了解过一些秘史。但那并不能动摇他们的信仰,广袤的天界需要维持稳定与和平,才能造福万物苍生。 “即使是真的,你也无法做出改变,作为朋友,我还是得劝劝你。” “但我们可以试试。”祝融的眼睛望向南方,望向那对夫妻所在的村庄。 “随你去吧。记得下午把他送过来,该传授他塑形之术了。”元张开上面的两对手臂,瞬间消失在犹豫的祝融面前。 祝融又叹了口气,自从他成为半神之后,像这样的叹息变得屈指可数。他早就抛弃了尘世间大部分的七情六欲,但没有卑术时那般果决。 卑术时在他的眼中更像是冰冷的器物,即使这位将军看上去更像是所谓的半神。 “或许,木神大人才是对的。” 宁然在半梦半醒中被反复殴打,然后平躺着泡入池子疗伤。陪伴他的将军见时机已到,便亲自动手,继续为宁然锻 体。 火拳均匀地敲打在宁然身上,竟发出“咚咚”的声响,既像是敲动了蛇皮大鼓,又像是有雷声在宁然体内隆隆。 将军惊奇地发现,这小子的肉身和祝融所研究的火焰锻体法门出奇般契合,竟慢慢有所小成。 祝融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变得欣慰许多,他亲自陪伴着宁然,传授他自我修炼的锻体之法。看着一脸兴奋的宁然,祝融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宁然回归凡间之前,他要拜托桃木天将宁然送到那个村庄,去见一见他的亲生父母。 祝融给宁然讲了许多故事,二人在午后的日光下有说有笑,慢慢走到了元的神庙前。元和祝融相互拜了拜,前者立刻明白了祝融的心意,沉默中带着宁然出现在了另一处空间。 “元师傅,今天我们学什么”宁然瞧着眼前空荡荡的大厅,又瞧了瞧无面的元。 只见无面的元慢慢变成了一团火焰,又在火焰中凝结出他的实体。宁然若有所思,顿悟道:“我明白了,今天我们要学习如何在体外释放火焰。” 直到宁然看到四周一片黑暗,自己的身体也正在向下滴落火焰,慢慢变得松散。宁然这才发现,自己的灵魂早已被元拉扯出他的躯壳,进入了某种空间。 “今天你要掌握的就是,如何将灵魂的火焰塑形。” 宁然的火焰正在慢慢崩坏,露出了其中包裹着的原生灵魂。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灵魂体,变得又惊又喜。 “如果你再这么放任火焰流逝,就得重新进入昨天的火炉了。”元面无表情地提醒宁然,虽然灵魂之火没那么容易消散,但眼前的宁然明显没有将灵魂的修炼放在心上,让人感觉自由而散漫。 元能理解宁然不急不躁的想法,毕竟宁然出生在和平的岁月,也不会受到凡间战争的影响,瞬间改变心性。但元曾说过包教包会,就绝对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宁然立刻趴倒在地,将逃窜的火焰们围在臂弯中,不让它们溜走。元的灵魂伸出六只手臂在空中挥舞,那些火焰重新飞回了宁然灵魂体的表层,安静地燃烧着。 “说说,为何要来天界修行灵魂火焰” “一开始嘛,是钟黎捷强烈逼迫的。但我生活的大陆上出现了一个新生的半神,不光破坏了我的故乡,还十分棘手,所以我只能来天界修炼,再回去打败他。” “就只有这一条理由”元的灵魂火焰化作点点星光,在这片世界中组成了一片虚幻的景象,在红色野草随着风儿摇晃的另一边,宁然看到了那片熟悉的红色村庄。 宁然的灵魂仿佛有了心脏,正在扑通跳动。他呆呆地望着那片别致的建筑,头上的火焰慢慢熄灭,露出灵魂的脑袋。 “为了你想见到的人,努力吧。”元的话语刻在宁然心中,后者的态度和气息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我们开始吧,元师傅。” 宁然掏出了不亚于当初看书的认真态度,拼命和元学习。在夜晚降临之前,他竟能将灵魂火焰融入自身的灵魂,也能自由将其释放,在这片空间中组成另一个模糊的自己。 元本打算连续传授三日,在解决宁然的问题后再加大修行的力度。回到现实世界中的他看着宁然不苟言笑的表情,欣慰地点了点头。 “今夜,破例带你放松一下吧。除了那片村庄,你最想去哪儿”元变成了束发老人的模样,看向宁然。 “我想去您培养弟子的地方看看,了解一下他们修行的体系。”宁然想了好一会儿,只觉得伯无霜这个教派之首的教学方式过于劳累,想替他取取经。 “好说,宁然小友,站稳了。” 在一阵炫目的流光闪耀后,宁然来到了一处背靠着火山的建筑群中。准备赶夜路的罗蝶姐弟带着小狐狸,正要前往火山脚下修炼,眼前却冷不丁出现了师尊和那个讨厌鬼。 “弟子拜见师尊。” 即便第一时间对宁然发出了敌意,罗蝶也丝毫不敢乱了礼数,匆忙向元行礼。倒是会说话的小狐狸依旧无拘无束,它三步两步跳到了宁然的头上,大大方方地趴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小红毛。” 宁然吐着气将小狐狸的尾巴抓住,拎在手中:“没有我的允许,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好了。谁知道你的爪子踩过什么脏东西,我还得洗头。” “乱讲,我干净得很”小狐狸在空中不断挣扎,把自己带着肉垫的爪子举给宁然看。“你自己看,我浑身的毛发天生就能避尘,干净又卫生” 罗蝶最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在接受了这个会说话的小狐狸后,便一直养在他们的门派中,作为吉祥物。眼看宁然在折磨自己的宠物,罗蝶也顾不上自己平日的淑女模样,凶狠地掏出身后的大弓。 “宁然把我的小狐狸放下” 元笑呵呵地捋捋胡须,看着他们追逐打闹。既然他们相处的还算 不错,元便放心地说道:“罗蝶,此次宁然想要参观,你就带他四处看看吧。明天一早为师便会接走他,晚上让他和罗羽睡一屋即可。” 看着眼前消失在月光下的师尊,罗蝶想死的心都有了。尤其在得到小狐狸选择和宁然一起走的时候,受到刺激的罗蝶直接飙出眼泪,哭着跑开。 罗羽尴尬地望着姐姐的背影,宁然赶忙摆了摆手,让他去安慰罗蝶。 “你这小狐狸,撒谎都不会吗”宁然对比着妒枯的毛发,揉了揉小狐狸身上火红的绒毛。“想跟我混,也行。话说你有没有名字没有的话,本取名鬼才可以给你取一个。” 小狐狸舒服地趴在宁然头顶,接受宁然的按摩:“随便。” 宁然收回他的手掌,小狐狸则怪叫一声,立刻叼着宁然的手指往身上按。宁然想起了浮岛邻居家养的赤犬,被主人挠痒痒舒服到翻白眼的场景。 “随便那我就不客气了,二狗。” 第一百四十七章 命名的代价 “这就是你的起名天赋”小狐狸跳在宁然身上,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脸。“给我用心起一个” 宁然只觉得无趣,便快步追向罗羽的身影,钻进他未曾来过的区域。进入一个陌生且复杂的区域,对于微微带些路痴属性的宁然,简直是灾难。 明明看到左边楼梯处闪过了罗羽的身影,在宁然箭步追上前时,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庞。 “你谁啊” 被问的人也是一头雾水,骂了一声后,匆匆离开这个红毛傻子。 “如果你能给我起个好名字,我可以给你带路。”小狐狸慵懒地打着哈欠,趴在宁然的肩膀上。 “这么神奇的吗” “当然,你把我独自丢下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修炼火焰之道。这块地方,我熟悉得很。” “好像被火鬼袭击后,是我被你丢下了吧”宁然轻轻扼住了它的喉咙,左顾右盼地质问道。 “还有这回事那就由小爷我带路吧,跟上” 小狐狸挣脱了宁然的双手,一溜烟窜上了台阶。虽然这家伙的身体比宁然见过的任何狐狸都小,但它奔跑的速度却十分迅捷,眨眼间消失不见。 “等等我啊” 宁然强化了肉身的力量,喘着气追了上去。小狐狸贴心地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火焰箭头,为宁然指路。 箭头在一处房门前悄然熄灭,宁然调整呼吸敲了敲门,心脏却噗通跳动着。开门的正是罗羽,小狐狸趴在他的脑袋上,将罗羽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你来啦”罗羽无奈地将小狐狸抱了下来,扔到他的床上。毕竟师尊有言在先,他还是客气地收留了宁然。“今晚你睡床吧,我睡地上便是。” 宁然却笑着摇摇头:“我可不是来借宿的。罗蝶她怎么样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姐姐确实有些小心眼,你别放在心上就好了。只可惜过了亥时,厨房就关门了,我也没办法给她做些点心哄哄,明天再说吧。” “厨房关门了,咱们可以偷偷撬开啊。罗蝶喜欢吃什么,我来做。”说到做菜做点心,在绳缚关中默默修行做菜之道的宁然,显得兴奋无比。 “难道你在凡间是点心师傅你能做得好吃吗”罗羽打量眼前这个不靠谱的小子,心中充满了疑惑。 “别一口一个凡间,好吗。”宁然竖起手指摇了摇,一脸的不屑。“就算是天界的你,也要吃饭,也要如厕,也会生老病死。” 小狐狸知道憨厚的宁然不会说谎,嘴馋的它立刻撞开罗羽寝室的木门,在门口绕圈圈:“我知道厨房在哪跟我来” 夕照的成员大都是自己做饭做菜吃,在不同的队伍中,有些修士会负责挑水洗菜,有些修士会负责炒菜煮饭,职责各不相同。 但罗蝶罗羽是元最后收的两个徒弟,没法编入队伍的他们只能四处蹭饭吃,打打下手。 “别惹麻烦啊”罗羽一时头疼不已,急忙跟了上去。虽说即将接近半夜,但外面修士们的数量依旧不减,他们在练功房和密室间穿梭,领取不同的任务。 走了一刻钟,他们才到达目的地。宁然轻松烧断了门前的锁链,陪着小狐狸推门而入,跟在后面的罗羽急忙将门反手关上,怕巡夜的人看到他们。 师尊元是天界中最爱守规矩的半神之一,对待弟子们也一向如此。半夜闯入封闭的厨房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会被责罚。 宁然挑选自己喜欢的食材,先做了一盘酥油红豆点心,又炒了一锅酸甜的梅子肉和香气扑鼻的板栗红烧肉。宁然只抱怨天界调味料太少,无法将菜品炒至完美。 香气顺着门缝飘散,引来了不少人在厨房门口驻足。得到消息的守夜巡查带着一帮人推开了大门,神情无比严肃。 罗羽才吃了三口肉,就馋得口水直流。他匆匆用油纸将点心打包起来,转身看到了巡查的臭脸:“抱歉,我会如实告诉师尊的。” 巡查和师兄们嗅了嗅这厨房中更为浓郁的气息,前者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这个必要,诸位半夜都饿了吧” 师兄们心领神会,集体点了点头。 “这样吧,你们再炒上几锅菜,我们负责刷锅洗碗,如何”巡查带头夹了块肉放进口中,他已经许久没有品尝过美味佳肴了。 在这里,他们只要把肉和菜烧熟,加些佐料就能吃上三碗饭。就只有每个月的节日祭祀时分,才会有会做饭的大师傅们前往此处,为他们心中的上仙煮饭烧菜。 寻常修士,是不可能会屈尊学习做菜的。 宁然熟练地将菜码放整齐,示意罗羽把点心给姐姐送过去。看 着眼前的免费劳动力,宁然又掂量着厨房中的蔬果肉菜,开始他作为主厨的指挥。 直到子时即将结束,他们终于围在灶台和收拾好的案板旁,端着饭碗站着品尝。宁然虽吃下了桃木天的果子,不会感到饥饿,但还是架不住自己手艺的诱惑,加入了品味的行列。 “刷碗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宁然向狼吞虎咽的众人作揖,大伙儿边吃边夸赞他的手艺,表示感谢。 “对了,还未请教师弟的大名”其中一人抹着油腻的嘴问道,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仪态。 “宁然。” 小狐狸终于吃完了自己盘子里丰富的美味,它打了个饱嗝,被宁然强行拽着尾巴拎了出去。宁然也为罗蝶罗羽准备了一些饭菜,将它们细心地装填在食盒中,让小狐狸带路。 “宁然,我的大名呢”小狐狸在他的脚下跑来跑去,仰着脑袋问来问去,不厌其烦。 “回头再说。”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先去了罗羽的寝室,却无人应答。小狐狸飞快地跑向女修士们所在的住房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口亭子中品尝点心的姐弟二人。 “罗羽,我给你们带了些吃的,还热乎着呢。”宁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话,只能硬着头皮把食盒打开,和小狐狸一起坐在罗羽身旁。 罗蝶则一声不吭,她吃着点心品着茶,无视了宁然的存在。 “你俩互相道个歉呗,以后说不定宁然师弟就要加入我们的队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罗羽挪动食盒放到姐姐面前,帮忙打圆场。“我和你说,宁然大厨的手艺可好了。食材之间互相搭配,还能弥补什么料的不足,有空让他教教我,我也给你做菜吃。” “调味料,调味料。” 宁然憨憨的模样让罗蝶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行吧,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先试着做朋友好了。” 小狐狸正想趁机偷吃一块肉,被罗蝶无情护食。它委屈巴巴地趴回宁然肩头,用脑袋的毛在他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宁然,我的大名呢” “你怎么还吵着要大名”罗蝶一直带着小狐狸游山玩水,也从未给它取过名字。“你这狡猾的小狐狸,是不是没有告诉宁然给你取名的后果” “取名字,还有后果”宁然狐疑地看向小狐狸,后者急忙缩到了他的背后,假装自己不存在。“我之前给它起名叫二狗,有什么后果” “宁然,它呢,可能是我们下天界中最后一只食火狐了。和一些共生动物类似,它想要变化人形进入真正的修炼之途,必须有火修为它用心命名。但命名之后,你的身体里会打上一道印记,它也会吸取你体内的力量加以修炼,古代的火修倒是会崇尚养食火狐的风气” “懂了,我体内的法宝也会吸收我的火焰,其实再多一个也无妨。”宁然一把抱住小狐狸,在心中思索起来。 “有些话得明说,万一小狐狸日后对你起了杀意,它可以单方面切断印记,损耗火焰本源的。往小了说你的功力会大打折扣,往大了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罗羽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它的双目低垂,对于罗羽的实话不知该如何辩驳。 宁然却一脸认真地将小狐狸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我想到了,就叫你青丘吧。” 在罗蝶姐弟惊愕的眼神下,食火狐的口中飞出了一枚红色勾玉,飞到了宁然的面前。宁然毫不犹豫地将其握在右手手心,瞬间有相似的纹样浮现在手背上,又渐渐隐去。 只见小狐狸浑身散发红光,竟慢慢在宁然手中变成了人形。只是一对大耳朵依旧竖在人面的脑袋上,更像是兽族和人族的产物。 “不是吧,你是个小男孩”宁然最讨厌小孩子了,因为照顾他们实在是麻烦。他曾经帮忙看管过浮岛街道上的孩童,陪他们玩耍,却被这些人精耍得团团转。 青丘身上穿戴着整齐的狐毛衣裳,宁然用手揉了揉,依旧是那般丝滑。 “既然你会吸收我体内的力量,那我们就算是师徒关系了,以后叫我师父吧”宁然表面虽有些抗拒,但还是在心中暗自得意。他曾经的徒儿也只有兽族的憨憨牛头,和伯无霜比起来,还是十分没有排面的。 “徒儿青丘见过师父”小狐狸看起来也只不过六岁左右,他光着脚跳下宁然的大腿,兴奋地在地上跑来跑去。“原来人族是这样跑步的,好厉害。” 正在进食的罗蝶姐弟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宁然,默默吃饭。在他们的心中,宁然即便是个麻烦鬼,但提及麻烦的深度和广度,小狐狸才是真正的王者。 宁然依旧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新徒弟,道:“青丘,你先拿为师的力量,修炼释放火焰的法门吧,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青丘高举双手,露出童稚的微笑:“好的宁然师父” 宁然体内的力量瞬间被抽走了近半成,终于意识到不 对劲的他在火光中扭头望着罗蝶姐弟,不可思议地努了努嘴。 得到的回应,却是姐弟二人努力憋笑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危公陨的试探 当小狐狸再次趴在宁然脑袋上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就算小狐狸能变成伯无霜的模样,他也无法接受。 但谁叫自己是师父呢,而青丘只是个孩子。 每日上午,宁然在祝融的火焰世界里锤炼身体,小狐狸就泡在池子里吸取精纯的火焰力量,聆听祝融对宁然的谆谆教导。 每日下午,宁然在元的神庙中修行灵魂法门,小狐狸也有模有样地记下他们的训练内容,即便他无法修炼。 其余的空闲时间,宁然则会带着小狐狸来到下天界的树林中野炊游玩,顺便教他一些火焰化形的技巧。在青丘的眼中,宁然想要成为合格的老师,比他修炼火之力还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原定的七天修炼也扩展到了九天半,即将迎来火神将的考核。 “宁然小友,我们该启程了。” 桃木天静静站在宁然面前,从找到他开始计算,已经劝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宁然依旧慵懒地侧卧在地上,和化作人形的青丘摆出一模一样的姿势。 “再等等,我们还没有悟道呢。”宁然和青丘盯着黄昏下c草叶尖尖上的小飞虫出神,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桃木天轻轻朝着地面吹气,那飞虫的身形在眨眼间暴涨,竟在呼吸间长到了飞象般的庞大程度。它的脑袋也在挤压变形中化作了狐狸的脑袋,模样十分诡异。 青丘和宁然吓得一蹦三尺高,躲在远处的树林中探着脑袋观察。 “好恶心啊,师父。” “这还要你说不过我刚刚确实在想象虫子变大的场景,所以那个狐狸脑袋,该不会是你的手笔吧”宁然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虫子恶心。就算兽神的残躯变作成人大小的虫子,他也只是轻松地一把火将其烧为灰烬。 “小小的虫子倒也没那么可怕,但是变得这么大,就太恶心了。你看它翅膀上的花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还有腿上的硬刺,还有那肥大的肚子。” 小孩子模样的青丘干呕了几下,他对虫子没啥感觉,只是对模样怪异的巨大怪物容易产生恐惧,尤其是这种发出狐狸叫声的狐面虫子。 “桃木天大人快收了神通吧,我们马上就去”被青丘影响到的宁然哭丧着脸,只觉得多了做噩梦的素材,内心痛苦无比。 “好说,好说。”桃木天挥手间,那巨大的虫子顿时消失不见。原先的小虫依旧停留在草叶之上,发出阵阵摩擦的虫鸣声。 桃花花瓣在空中飞舞,宁然和慌忙变回小狐狸的青丘被花瓣包裹,一同消失在下天界。 无须法阵的传送,桃木天便带着二人来到了危公陨的大殿。灯盏脑袋c火焰身子的危公陨早早带着祝融和元等候多时,宁然只能硬着头皮拜了拜,等待最终审判的到来。 “今天的考核十分重要,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否则迎来的将会是更加痛苦的修炼,明白了吗”祝融特地提醒宁然一番,按照常人的进度,就算是天才,也只不过在这短短的数天中接触到灵魂法门的皮毛。 “弟子谨遵教诲。”宁然将小狐狸挂在桃木天的肩上,摆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 危公陨的蓝色火焰在这片空间中如涟漪般荡漾,一遍遍冲刷在宁然身上。祝融等人慢慢消失在宁然眼前,后者十分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处,静静等待所谓的考核。 于黑暗中,宁然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灯盏,悬浮并缓慢旋转在他的身边。这灯盏中有一截短短的灯芯,透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点燃它,在黑暗吞噬你的身体前,用你的灵魂之火点燃它。”危公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宁然不禁打了个激灵。 “为啥一定要逼走黑暗不过仔细看看,还真是挺可怕的。”他四处打量着自言自语,却无法穿透黑暗,看到更多的东西。 人在面对彻底的黑暗前,大都会带着些许的紧张和自己吓自己的心态,就算是盲人,也不会在阳光下看到真正彻底的黑暗。 不过切身体会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时,原本能够看得清世界的所有生灵,都会从心底产生原始的恐惧,这感觉或许比亲身经历到的血腥杀戮更为可怕。 在层层黑暗逼近宁然的时候,宁然的灵魂只感受到了无穷的寒意。即便他将灵魂之火点燃覆盖在灵魂之外,也无济于事,黑暗中的火焰比任何时候的都更加耀眼,但它们依旧无法阻止黑暗侵袭的脚步,阻止恐惧的滋生和壮大。 或许人人都清楚,在危难降临之际越是紧张,越会容易产生问题,但宁然依旧无法克制,紧张无比。他在莫名颤抖中试图点亮那散发着点点蓝光的灯盏,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点燃。 “快啊快啊快啊” 在黑暗即将淹没宁然的脚踝时,被恐惧激发出的火星终于在灯芯上点亮,慢慢燃烧起来。宁然如释重负地坐在原地,那灯盏中散发的蓝色光芒和危公陨的火焰一模一样,它逐渐驱散了周边的黑雾,飞升到高空。 “保护它,在灯盏嵌入圆盘前,黑暗中的怪物会试图破坏这唯一的微光,用你的力量保护它。” 宁然的灵魂发出悠长的叹息,但他只能听从危公陨的指令c完成考核。而远处的黑暗中慢慢凝结出拉长变形的人形怪物,用恐怖无比的姿势朝着中心扑来。 他最后一天和元修行的就是,如何用灵魂火焰同时发动进攻和防御。 黑影如潮水般涌动,它们疯狂涌向宁然的身体,将他压在身下。它们堆叠成一座小小的山丘,争先恐后地抓向升空的灯盏。 “别小看我啊,黑暗怪物们” 灵魂宁然发出的红色光芒从缝隙中透出,将它们全部轰散。黑影们化作道道黑沙,又再次凝结,反反复复。 “危公陨大人,明明这小子已经学有所成,为何还要考验他”元挥舞其中的一只右手,桃木天肩上的青丘立刻昏睡过去,滑落在木头模样的桃木天怀中。 危公陨将手塞进胸口,仔细捏出了方才被宁然以灵魂之火点燃的灯芯。 “我知道,你们对至高存在也有一些疑问。但只有这种情况下,我才能得到更为有用的信息。”危公陨将灯芯悬于手掌之间,望向桃木天。后者叹息一声,将这灯芯接住。 “危公陨大人,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应该不需要老夫来说吧” 元和祝融面色一滞,再看向位于众人中心的危公陨时,已在心中猜出了大半。 “究竟该臣服于谁呢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祝融定了定神:“此事只放在我们圈子中便是。天界中的半神众多,其中鱼龙混杂,耳目众多。待宁然出来之后,还请桃木天大人帮个小忙,送他前往诞生之地。” “好说。但这灯芯,该如何处理”桃木天也有些为难,即便自己掌握了空间的力量,也不敢随意丢弃在天界。 危公陨沉思片刻,道:“打入那狐狸体内,让他陪着宁然回到凡间便是。这等弱小的生物不会有人调查,就算有心之人寻到此物,也说不清c道不明。” 宁然在黑暗中反复挣扎,终于看到那灯盏平安飞入刻有符文的圆盘,将这片世界照亮。回到现实世界的他兴奋地望着诸位半神说道:“怎么样我这一次的考核很顺利,算是通过了吗” “勉勉强强。”危公陨背着手向后踏出,身体也愈发变得巨大。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他的回声在这无边的空间中回荡,颇有落寞之意。“我去禀报火神大人,你们,送他出去吧。” “多谢火神将大人。” 宁然拍醒了小狐狸拿回卷轴,神秘兮兮地凑到祝融身旁:“祝融大人,说过的话可要算话呦。” 祝融僵硬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点了点头。 于是在桃木天的帮助下,宁然先是回到了大爷开的的酒馆,在众人又惊又喜的目光中与他们重逢。 大爷开心地招呼后厨炒了八个热菜,招待宁然和跟随他的老头。他们寒暄了整整半日,才拉拉扯扯地送走宁然。 “大爷,下次再见面,恐怕得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您保重身体,以后还来蹭饭” “孩子啊,多来蹭饭,老汉这儿随时欢迎。”大爷还是紧紧拉着宁然的手,倒是觉得这孩子长大了些。 “好嘞,下次我挂着您给的玉佩过来,我也给您带点凡间的宝贝。” “凡间”掌柜和大爷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地挥手告别。宁然带着激动的心情消失在原地,在桃木天的帮助下,又出现在了熟悉的山坡上。 桃木天沉默不语,他微微作揖后笑着离开,将这两个麻烦鬼留在原地。 青丘在草地上欢快地打滚,宁然又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小狐狸的场景。他带着青丘奔向山脚下的村庄,准备直接前往那对夫妇的店铺,吃上几个包子。 宁然还认得村庄中的每一条路。在对抗火兽之前,他便将其中的地图熟记于心,更不用说店铺的所在,即便他有些路痴,宁然也能闭着眼摸出来。 但不巧的是,这家大门紧闭,其中的人不知所踪。宁然敲门未有人应答,他的右眼皮却跳了跳,只觉得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在多方打听下,宁然才从邻居们的口中得知了消息。这对夫妇赶着昨日的祭祀典礼,要去火神的神庙中为新生的孩子祈福还愿。 宁然急忙询问了神庙的方位,带着青丘化作一道火光,直奔天空。不知情的邻居们急忙匍匐在地,认出了那日的宁然,他们口中念念有词:“上仙保佑,上仙保佑。” 说是火神的神庙,也只不过是坐落在 群山间c由凡人建造的普通庙宇。夫妻俩清晨乘坐着马车带着孩子从村落出发,下午方才到达。 二人感谢火神的恩赐,焚香祷告。 他们准备在夜色降临c火鬼出没前离开。但就在男人抱着孩子,准备带上妻子踏上回家的道路时,神庙的门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火鬼。 “把那孩子,留下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贯穿过去和未来 此时神庙内外的方寸土地间,除了半个火修的男人之外,皆为凡人。面具火鬼则佝偻着腰踏步走向神庙,巨口喷出无比迅猛的火焰,将它见到的所有生灵烧成灰烬。 见马车连带着被焚,男子急忙将怀中的婴儿交给妻子,他立刻催动重黎戒的力量强化自身,前去救人。在他的帮助和呼喊下,才避免了更多的伤亡。 勉强逃脱的众人按照指挥慌张钻入神庙,好在神庙的墙上贴满了能够克制火鬼的符咒,令他们心安。 但让人恐惧的是,这火鬼无视了围墙外符咒的力量,竟直接撞开了大门,一步一步踏了进来。它死死盯着女人怀中抱着的婴儿,发出了阵阵低吼。 “把那孩子,留下来” 男子释放的火焰猛地打在火鬼身上,却连挠痒痒都不配。但他依旧没有放弃,在众人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冲了上去,一次次被无情地击飞。 “你带着孩子快走趁天还没黑,投奔到后面的村庄”男人只觉得喉头发甜,紧接着喷出鲜血。 人们缩在神庙那唯一的大殿中探头探脑,不敢出声。有胆大的人看着女人怀中的孩子,心怀歹意道:“那火鬼要这个孩子,给它便是” “就是,给它呀。孩子没了,再生一个便是。” “快点。” 女人惊恐地看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他们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光芒,又像是观赏一出猴戏,将目光全部投到了宁静的婴儿身上。 就只有神庙中收养的流浪儿们将女子团团护住,不让那些人接近一步。维护神庙中的秩序,也是他们平日的工作。 就只有成年之后,他们无论男女,都会离开神庙,自己闯荡。而然清河,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别过来,我看你们谁敢”女子定了定神,她大口吸气中怒视着那些出言不逊的人,心中却想要提醒自己的男人,从神庙的侧门撤离。 神庙中当值的住持在警钟声响后快速转入前殿,远远瞧见了外面的灾祸。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扯开封印在神像下的法杖,跑出大殿。 眼看火鬼用力一拳,将要砸死男人,住持口中念诵火神威名,用这代代相传的神器试图驱赶火鬼。这法杖中的力量确实强大,即便住持身为凡人,也能将面具火鬼击退到大院之外。 男人得到喘息后摇晃着起身,住持才认清了面前血肉模糊的男人。 “然清河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住持不断挥舞手中的法杖,抛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焰。但火鬼似乎看出了他的凡人身份,吐出的猛火即将撞向住持之时,男人勉强释放出火焰屏障,将那带着紫光的火焰挡了下来。 “你快带着我的妻儿逃走,越远越好。”然清河的半边面孔已经被灼烧至焦黑,一只眼也因此报废。他躲避火鬼的动作也愈发迟缓,直到他被火鬼一脚踩住。 若不是有重黎戒护身,然清河的生命之火恐怕就得直接在此熄灭。 “走,走啊。”然清河不顾火鬼散发出的热量,双手间包裹火焰,用尽全力扯住它的双脚。 火鬼并不打算给他煽情的机会,它的双手间则团聚出一枚巨大的火球,重重按向崩坏的地面。面对巨大的冲击,住持只能将法杖用力插入地面的裂隙,在夹缝中反过来护住被踢飞的然清河。 火焰冲击着殿前层层叠叠的符咒,热浪甚至逼退了殿门口围观的众人。他们之中有人想要上前夺下孩子献给火鬼,以平息怪物的怒火,竟和孩子们争了起来。 火鬼的火焰即将消散,通红的法杖已经黏住了住持的双手。见殿外的符咒能挡住火鬼的攻势,他忍受住剧痛狠心扯开右手,拖着虚弱的然清河一步步走向大殿。 这是他一辈子走过最漫长的道路。 这距离说长不长,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犹如万里征途。面具火鬼也懒得管这两个难缠的人族,绕过他们大步撞向神殿。 然清河却再一次扑过去,右手死死抓住火鬼的脚踝。重黎戒隐约散发着光芒,即便这是一件半神都觉得不错的法宝,也无法增强他体内本就不多的力量。 他基本依靠肉体和信念的力量在苦苦支撑,即使他的手臂因此而燃烧。 住持在束手无策之际,忽然想起了神庙中关于法杖的禁令和传说。当危难降临,在不得不使用它的时候,必须用法杖击碎神明雕像,为某人打开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老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住持抛下了然清河,在其妻子的哭喊声中冲回大殿。既然火鬼需要的只有那个孩子,那么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只有送他们离去。 “你坚持住等我” 孩子们不敢让女人挪动一步,此处封闭的大殿就只有一道大门,却正面朝着火鬼。住持在短暂思索后,又将另一侧黏在法杖上的手挣开,双手用力敲向神明雕像。 新鲜的血液顺着法杖的杖身流淌,使得他频频打滑。随着雕像中的锥形红色结晶的碎裂,一道由符文组成的大门在空中呈现,震惊全场。 浮岛的圣殿上不断传来嗡鸣声,瞬间惊扰到了火首马身的半神钟黎捷。那枚藏于石壁中的火珠在疯狂转动,于圣殿中散发出神秘的光亮。 守夜的艾洛正打着哈欠,只见圣殿后方传来怪异的亮光。他赶忙带着几个殿卫奔向后殿,应对这莫名的突发状况。 在浮岛石壁前,有一道神秘莫测的空间之门洞开,从中走出了一位怀抱婴儿的哭泣女子。随着大门瞬间关闭,此时此刻宁然才赶到神庙。 他远远看到了瘫倒在地的人影,和一头散发着强悍气息的火鬼。 刹那间,火鬼的脑袋被从天而降的宁然深深地按在了地下。尤其在他认出右手化作焦炭c浑身血迹焦痕的男人后,他的瞳孔放大到了极点。 宁然按住火鬼的手中爆发出连串的轰鸣,如打桩般将面具火鬼按进了泥土。他在不知所措中抱起男人,飞进了神庙大殿。 小狐狸则有些惊恐地落在地面,钻入人群。宁然身上的负面情绪过多,令他心生恐惧。 “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变得有些狂躁不安,但眼前被吓坏的众人也无法说出半句清楚的话。宁然将他托付给孩子们照看,便扭身飞出神庙,带着恨意和怒意冲向火鬼。 他将火鬼的面具直接从它的脑袋上撕扯下来,用尽浑身的力量碾碎。就算将火鬼击杀千遍万遍,也无法发泄他的心头之恨。 明明就差一点,就能再次触碰到自己的过去。 宁然一拳将火鬼由内到外轰成了碎片,他抱着重伤后奄奄一息的男子,飞向高空。他努力回忆许久前走过的路,回忆着如何到达巨大桃树,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只要找到桃木天,他愿意将背后背着的卷轴宝物悉数交出,愿意为他做牛做马。 绕了一圈的宁然无助地飞回神庙,他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看到过那对母子的下落。 然清河体内的能量正在努力运转,只不过它们如同涓涓细流,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如今的他已经是即将耗尽燃油的灯盏,即便身体拼命想要修复火伤,也无能为力。 他只觉得面庞上沾有温暖的液体,便努力睁开那只没有受损的眼睛,看清了面前的宁然。 “吾儿,可安全”他每说出一个字,都要忍耐气管中的灼痛,和肋骨脏器挤压的阵痛。 躲在神庙中的众人纷纷给宁然让出道路,眼看夜色降临,他们也只能躲在神庙中,祈求不会再出现能够破开此处封禁的火鬼。 昏迷的住持也在弟子们的照料下苏醒,他只觉得浑身疼痛,如同坠入火狱后返回人间。他看到了平躺在地面上的然清河,又看了看宁然。 “老然,你儿子没事。”住持虽借助法器挡下了火鬼的力量,但奈何他是一介凡人,受到的伤也没有轻到哪儿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母子已经平安抵达另一个世界,不会有事的。” “原来是你的儿子”角落有人恨恨地看向然清河,口中咒骂着今日所见的一切。他的妻子跑得慢了些,在他面前化成灰烬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你儿子就是个灾星方才那个时候就应该听我的,把孩子抢下来送给火鬼你们都不听,怎么样” “就是,那些流浪的野种,只会添麻烦。估计是看到别人有母亲,觉得自己缺失母爱而流浪,才坏了我们好事” 宁然的面色却显得更加平静,他盘腿坐在然清河的身边,淡淡问道:“说说看,那个灾星究竟做了什么” “还不是那火鬼嚷嚷着要带走灾星给它不就是了,搞得我们现在连家都回不去,和我同行的王大都死了我可怎么和他的家人交代啊。” 住持看出宁然正在忍耐些什么,后者毕竟是修道之人,对付火鬼用一个拳头,对付他们所有人,只需要一根手指。 “启禀上仙,那对母子是平安的。” “如何证明”宁然耐心地敷上从孩子们那里讨来的药草,仔细涂抹在然清河的大片患处,即便他知道这样毫无效果。 但不知为何,男人强忍痛苦望向他的眼神,竟让平日里暴躁的自己能够暂时忍耐怒意。 “我这个小破庙,也不知是何时起c由谁建造的。但在我们一代代的传承中明确说过,有法器封印在这里,必要时可用它击碎神明雕像,创造的大门甚至可以让人穿梭在不同的世界。” “所以,他们进去了” “无数岁月流转,此处从未受过任何的侵袭,或是自然灾害。那火鬼要的只有孩子,所以送到另一片世界,或许才 是问题真正的解法。” “灾星就是灾星,送到哪里都是灾星”又有人不合时宜地插嘴,丝毫没有注意到起身的宁然。 “是啊,这孩子确实是灾星。他在另一片世界带来无数连锁的灾难,差点毁掉了那片大陆。” 宁然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当他站在那人面前时,瞬间令那口快的人自焚。火焰人在地面上不停翻滚,却始终无法熄灭身上的火焰,只能在痛苦的哀嚎中慢慢死去。 这是宁然第一次对凡人下手,仇恨使然。 接着又有一人开始燃烧,那些逞口舌之快的人最终都变成了火人,让这大殿中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还有人想要把灾星送出去吗”宁然冷眼环视着众人,心中的恨意达到了巅峰。 “住手,不必,如此。”然清河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灾难确实因他而起,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足以背负无数罪名。“这里还有,孩子,放过。” 只要妻儿平安无事,就算放弃他这条烂命,也值得。 “那我告诉你一些事情。”宁然回到男人的身边坐下,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你的孩子会在寻找父母的过程中孤独地成长,长大后还要面临着失忆的痛苦,活得没心没肺。” “你”然清河的独眼仔细盯着火光下的宁然,只觉得对方的面孔似曾相识。 并非是有过数面之缘的相识,而是另一种与自己有关的相识。若不是被删去记忆,此时的然清河应当能立刻联想到一切。 憋了半天的宁然终于张了张嘴,潸然泪下。 “父亲,我就是那个灾星,宁然。” 第一百五十章 第二次告别 下天界中也分出了不同的地域,由不同神祇和半神联合管理。在同一片区域内,大都是拥有相同力量的半神,就只有木神的使徒们包容性更强,也基本不受排挤。 宁然降落的巨大国度便是以火神名义管理的地域,这里的生灵们也大都掌握并修炼火之力,也因此产生了无数的火鬼。 在接到紧急指令后,神庙附近的夕照组织立刻派出了援手,赶向此处。其中有一只人形的豺狼作为队伍的队长,带领他们火速飞行。 他们很快在明暗交界的天空下来到这里,却没有发现任何火鬼的踪迹,哑巴豺狼打出了几组手势,不同种族的成员们会意间四处分散,搜寻能够白日出现的强大火鬼。 豺狼仅仅带着一个人族成员踏入神庙,作为翻译。他只察觉到神庙中有一位实力强大的火修,以及外层尚未被破坏的符咒结界。 在宁然对着然清河袒露一切的时候,在场的人们也在惊恐中明白了事情的大致因果。即便这个少年人从未来的时间穿越到这里,也掀不起他们太大的波澜。 他们只怕宁然一时冲动,将人命视如草芥。 然清河只是静静地看着宁然,毁掉半边脸的僵硬面部也似乎变得柔和起来。他艰难抬起带着重黎戒的左手,被宁然的双手轻轻接住。 他的生命力量流逝得越来越快,他的心中也充满了对孩子的亏欠和不舍。就算面前的少年是欺骗他的幻象,此时也能令他心安。 男人想起了他被抹除的记忆,想起了那个在店门口不断徘徊的犹豫少年。他动了动嘴唇,道:“摘下来,保护好,自己。” 宁然含泪看着祝融给他的戒指,慢慢将它取下。 “你们都没事吧”夕照的人族成员站在未关闭的大门处快速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正中的宁然身上。“你们可曾看到过火鬼知情者有赏。” 宁然依旧紧握着男人的手,不言不语。 住持忍痛回答道:“两位上仙,火鬼已被这少年英雄灭掉,已经无事了。小庙外墙的符咒结界倒是被火鬼撞开,还得劳烦上仙修补。” “这人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那人丝毫察觉不到殿内的气氛,抱臂站在宁然身后,不屑地看着。 然清河慢慢闭上眼睛,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几个字,却被身后之人的大嗓门盖住。 豺狼的眼睛瞬间睁大,他飞扑向前将手下推至侧面,躲开了宁然向斜后方轰出的一击。神庙大殿的屋顶被瞬间轰出了一个大洞,不时有残渣尘土向下倾泻。 “你们,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来保护这里”不知什么时候,脸上不带一点风波的宁然转头看向倒地的二人,竟看得他们发毛。 在夕照的组织中,能被派出来接甲等火鬼以上的特殊任务,他们的实力也不在话下。但眼前坐着的宁然却在慢慢提升体内的力量,耀眼如明星。 他们这才看清殿内的人形焦炭,立刻从宁然身边跳离。那人正要发话的时候,豺狼挥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他不是敌人。 就算他们两个一起上,也不是宁然的对手。豺狼立刻带着他退出大殿,发动灵魂术法以求拖延时间。 “我有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吗” 宁然的瞳孔中浮现出火焰印记,他立刻催动灵魂火焰防御并还击。即使他才学习了不到十天,也能在修炼灵魂法门近百年的豺狼手中打出个三七开。 年少有为,豺狼的脑海中只能如此评价,他以为少年至少学习了十年灵魂秘术。豺狼看出了宁然的弱势点并加以针对,但肉身对拼中占不到什么上风。 幸亏宁然戴着重黎戒,才防住了豺狼那一波又一波的灵魂攻势。 物质世界的他们依旧在打斗,豺狼的灵魂却忽然收回了术法,开口说话:“你是半年前那位击败火兽的宁然,没错吧” “有何指教”宁然依旧释放出汹涌的灵魂火焰,扑向毫无防备的对手。 “我们是自己人。”豺狼无心再战,他的灵魂瞬间跳跃在灵魂世界的另一侧,躲过了火海的吞噬。 宁然的灵魂收回火焰,毕竟对方认真动起手,他也撑不过几招:“自己人又如何,你们没有履行好职责,以死谢罪不就好了吗” 豺狼的灵魂回归躯壳,身体和宁然交手格挡的动作也为之停滞。他恭敬地作揖,道:“这样的状况千年难得一遇,还请宁然大人节哀。” 站在豺狼身边共同抵挡实质火焰的人却愣住了,他加入夕照十几年,只知道在众人眼中,豺狼是个喜欢打手势的哑巴高手。 “老狼,你会说话为什么” 宁然也 收回了带着火焰的拳头,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他无处发泄心中荡漾的复杂情绪。他重新回到然清河的身边,背对着他们坐下。 “如果你的父亲被突然出现的火鬼杀死,迟来一步的你会如何节哀” “告诉你也无妨。在距今大概两百年前,我的母亲为了引开火鬼,惨死在它们的手中。当时年幼的我就藏在屋子里,拼命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豺狼走了过来,跪坐在宁然身旁。“即便有夕照的队伍相救,他们也永远离我而去了。” “你不恨他们” “那一夜有五只火鬼,它们的模样我记得清清楚楚。而其中一只火鬼,是我的父亲。” 宁然看了看豺狼,对方的神情和语音一样无比认真。 “所以在他们处理好事端即将离开后,我便死缠烂打地加入了夕照。年幼的我决定为了祭奠亲人和鞭策自己,在百年内当个哑巴,为他们的亡灵祈福。” “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宁然收回他的目光,地板上有火焰凝结出的蜡烛缓缓点亮,散发着不一样的柔和光芒,似乎能抚慰他的情绪。 “这是我纪念他们的方式。而今年,是我做哑巴的第九十八年。”那些蜡烛火焰是豺狼修行的某种力量所化,他经常在父母的忌日点亮这种特殊的蜡烛,以此慰藉。 “不觉得可惜吗”宁然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默默流出了两行眼泪。 “火焰这种东西十分神奇,它可以温暖心灵,也可以焚毁一切。”豺狼的身后闪过数位成员,他们带着不同的火焰飞进神庙,脸上都挂满了惊疑,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豺狼会说话。 “它拥有怎样的力量,得由你来决定。我也曾见过不会伤人的火鬼,也见过不少控制不住内心的火修。” “为他找个地方埋藏吧,人死如灯灭。放下心中的偏执,否则早晚会有一天,变成比火鬼更可怕的东西。”豺狼温柔地将大手搭在宁然肩上,轻轻拍了拍。“有些特殊的火鬼能在白日行动,我们也无法提前预测到,十分抱歉。” 破碎神像前摆放的木雕供桌下,小狐狸青丘快步跑了出来,他跳到了宁然的另一侧肩膀,舔了舔宁然的脸颊。 “至于打破了与自己的约定,我并不会为此后悔。”豺狼慢慢起身,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可以帮你化解一些心结,我宁愿开口说话,即便我的嗓音不够好听。” “谢了。” 宁然趴在然清河的胸口上呜咽,这场景也直接让豺狼的内心破防。他含泪转身飞出神庙,穿过黑暗的森林和山丘巡逻。 “有缘再见,孩子。” 宁然决定亲自将父亲火化,把他带回浮岛埋藏,他想起了穆歌曾说过的话。在第二日清晨的阳光下,宁然抱着木头雕刻的骨灰盒,拜别了住持和帮助过母亲的孩子们。 “这面具火鬼,着实蹊跷。”祝融等人站在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这一切。 危公陨也叹了口气,他转身离开映有宁然场景的墙壁,飞回自己的宫殿:“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也该让他回归未来了。” 垂手而立的祝融喃喃说道:“难道,宿命不可违逆” “宿命本就是直线飞驰的骏马,而骏马也会因为不同条件的影响,转向或止步。”桃木天的枯枝手臂按在墙上,收回了他的术法。他笑呵呵地看着祝融,低声说道。 “或许宿命已经悄然改变,又或者宿命本就是以你想要的方向前行。祝融大人c元大人,要不要来一杯茶” 祝融吸了口气,他狐疑地看着桃木天,后者却掏出了两杯灌满茶水的茶杯,递到了他和元的面前。 “今日你必须喝到老夫的茶水,这便是你不可抗拒的宿命。” 化作人形的元哈哈大笑,一口将茶水饮下,祝融也笑着摇了摇头,恭敬地接过茶杯。他的重黎戒有着许多妙用,待下次与宁然相见,再教教那个命途多舛的人族小子。 小狐狸身体中的蓝色灯芯点亮,它催动了宁然的火珠,打开了回归浮岛的大门。 此时的浮岛圣殿中,钟黎捷和艾洛一直等待在石壁之前,期待宁然的归来。艾洛打着哈欠正打算明日再来时,石壁前的大门却凭空出现,有熟悉的身影从中走出。 是一位怀抱着骨灰盒,噙着泪的悲伤少年。 艾洛发现钟黎捷消失不见,便上前一步心疼地搂住了宁然,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知道接下来宁然最想去什么地方,便接过盒子和套在布袋中的卷轴,默默在前面带路。 小狐狸依旧趴在宁然的脑袋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世界。 在浮岛回归凡间之前,东区森林中有岛上唯一的一座坟墓。而坟墓的主人,就是艾洛在绳缚关中提到的女人宁然之母。 宁然将他们二人葬在一处,他跪在墓前,点亮了火焰凝结的蜡烛。 “艾大叔,可以帮我 买个包子吗要肉馅的。”宁然的头发在微风中摇摆,身边有卧着的小狐狸伴随。 “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谋害 宁然的修行一去一回间,大概花费了将近十一天左右。但艾洛并不打算说出隔壁山海国山海关内的巨大变故,不想让宁然在如此伤心的时候,分心为朋友担忧。 因为在他回来的六天前,那位威震大陆的山海之主伯道先,被毒死在了自己的书房,至今未查出由头。 那一日的下午,伯道先如往常一样,在书房中批改奏章。但在仆从敲门询问是否需要更换茶水时,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场的人就只有伯道先平日的贴身侍卫和仆从,他们守在书房之前寸步不离,再加上伯道先本就是高手,从未出过差错。但无人探查到周围存在什么异象,屋内也没有任何的破坏痕迹。 茶水茶杯,桌案墙壁,能查的一切都被反复调查,但就连负责监视的正家人一时半会都摸不清,究竟是何时何地的毒。 正家家主心急如焚,他知道如今朝内的动荡,深感不安。 每日伯道先所食用的东西都会有专人提前尝试,以此来确保安全,也并未在食物中发现端倪。正家家主只能亲自验尸,想从毒素中提取出答案。 朝中的部分大臣并不打算给正家过多的调查时间,在一番紧急会议后直接将污水全部泼在了正家的身上,随意派遣军队并将他们举族软禁。 本身囚禁的地点定在绳缚关之南的大狱中,用以杀鸡儆猴。但在正家家主的交涉和反击下,正家的所有人被暂时集合关在山海关的正家府邸中,只能派出一人协助他们调查案件。 正家分散在外的族人将每一处房间挤满,甚至有的人只能在走廊花园中打地铺。正家家主正愁着派谁执行这项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时,有一人站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正心鉴,正家家主叹了口气:“随我来,看看我们目前能够掌握到的资料。先皇每隔半个月的时间就会在我这儿检查身体,也留存了不少文字说明,虽然冒犯了先皇,但也无可奈何。” 如果在一个月内无法解决这桩天大的谋杀案,正家将会面临灭族的危机。 朝堂中已临时推选出伯书贤作为新任山海之主,他背后的势力不仅将众文官武官压到喘不过气,也把当日想要反抗的官员和平民压到鲜血淋漓。 因为先皇曾经说过,下一任的山海之主,就只有一位人选。 正家家主找不到任何外援,就连自己的好友也因在朝堂上仗义执言被乱棍打死。此时正家的希望放在正心鉴身上,对这个孩子来说,也未免太过残忍。 “放心吧,我的朋友们都很靠谱,会帮助我解决问题的。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决不能看着族人被无端诬陷。”正心鉴在拿到装有资料的布袋后,噗通跪倒在正家家主面前,抬起了坚毅的面庞。 正家家主踟蹰片刻,压低声音道:“麒麟啊,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们也无法做到,就逃到浮岛生活,再也不要回到这片土地了。至于你想不想延续正家的血脉,由你自己决定” 正心鉴没有回应正家家主的话,他只是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带着令牌转身从窗户跳出,消失在后者的视野中。 而那日在山邰和鲸臣拜访后前去修炼的伯无霜,仅仅在三天内便掌握了基础的灵魂秘法,他又一次拜别了师父等人,骑着玄冥返回山海大陆。 本想先一步回归霜月关炫耀的他,明显察觉到了山海关中的不对劲。这片重建后依旧繁盛的山海关街道上竟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的门前似乎还挂着白色的装饰物,像是在悼念着什么。 他带着玄冥垂直降落在皇宫之中,匆匆奔向父王的寝宫。 引入眼帘的,是满眼肃穆的白色。伯无霜愣在当场,在回过神的时候拼命冲了过去,无数的卫兵按照新王的命令想要将三皇子阻拦在外,喧闹声甚至惊动了远处休憩的伯书贤。 但他们哪儿是皇子的对手,被飓风吹得东倒西歪。 进入寝宫的伯无霜看到了平躺在床上的父亲,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和他对话了。身着宽大罩袍的伯书贤受到消息后,带着伯无雪静静站在他的身后,不言不语。 他想象这一天的到来,已经想了好多年了。他要看到疯掉的三弟,看到绝望的伯无霜。 “父王是怎么死的。”寒冰的气息在此处蔓延,伯无霜只想用他学习的秘术将他讨厌的二人折磨到发狂。他的声音平稳无比,丝毫不带任何悲伤。 “三弟,刚回来的话,就去自己的住处歇一会吧,别太伤心了。”慢慢靠近他的伯书贤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挥手示意宫外的卫兵们驻足,又将岩石化作的手放在伯无霜的肩上。 “我问你,父王是怎么死的。” “昨天还是 前天,意外被毒杀了。”伯书贤的回答漫不经心,他扯断被冻结的岩石手臂,摆出无所谓的模样。“而现在我是山海之主。接下来的对话,本王希望你可以好好思考,再慢慢发问。” “是你做的吧刚杀了父王,就美滋滋地登上王位,不怕父王的冤魂将你拖入冥界”伯无霜用冰棺封住伯道先的身体,将其抗在肩上。伯书贤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愤怒或是痛苦的三弟,而是一位面无表情的少年。 “父王的身体,我就先带走了。接下来我会调查事情的因果,还请你这个新任的山海之主多多配合。”他不卑不亢地走过伯书贤,又瞥了一眼低头的伯无雪。 “没意见吧” 寝宫内回荡着伯书贤疯魔般的笑声,他捂着肚子背对着伯无霜,吼道:“意见你何时听过本王的意见你信不信,今日你若是胆敢将他带走,你也会死的很惨” “我亲爱的大哥,就连一声父王,你也不敢叫吗”伯无霜的冰之力在整片寝宫中瞬间绽放,无数的冰之花覆盖蔓延在墙壁地板和柱子上,令二人浑身颤抖。“还是说,你对本案的凶手心知肚明” “来人啊有人要刺杀本王护驾杀了他” “我看谁敢”伯无霜怒喝道,玄冥立刻从天而降,后者用狂风将寝宫的顶部掀飞,本尊则重重砸在地面,站在伯无霜身边。 “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如果我还是以前的自闭三皇子,我可能会臣服于你。”伯无霜将冰棺仔细横放在玄冥的身上,抬手间驱动风的力量,将伯书贤拉扯至他的面前。 后者也善用风力,但奈何伯无霜技高一筹,又有半神助阵,他只能强忍住可有可无的杀意,冷眼面对终于带了些愤怒神情的三弟。 “听好了,在我找到真凶之前,不要使一些下三滥的小手段。如果被我发现你的小动作,到时候我会让玄冥冰封住整座山海关,为父王陪葬想要在我的面前表演如疯如魔可以,我也会” 伯无霜深知大哥的秉性,想要扳倒他这样的恶人,就得比他更狠才行。 “如果你一个月内查不出来,本王” “你该不会是真把自己当做山海之主了在老子面前,你就算他妈个屁”伯无霜爆发出一阵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和宁然相处了许久,该如何怼人,他也学得八九不离十。 演疯魔,谁还不会呢。 但伯书贤尚未开口,下一刻伯无霜的表情则变得僵硬,他的手中凝结出两把笔直的冰刀,架在了伯书贤的双腿之侧。 “昔日你暗算宁然,为此断掉了双臂。今日你出言不逊,我也得给你一个血的教训。”此时的伯无霜又面带微笑,伯书贤的身后顿时浮现出两头冰人,一左一右将其牢牢架住。 “不要,三弟,不要。”伯书贤又想起了他挥之不去的灼热梦魇,那个令他断掉双臂的巨大火焰。他瞬间明白了面前恶魔弟弟的用意,直接哭了出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会配合你调查,绝对。” 伯无霜的冰寒慢慢侵入他颤抖的身体,两把冰刀闪过寒光,将他的双腿慢慢锯断。 “记住,千万不要招惹霜月关。宁然留给你的是瞬间的灼痛,而我要留给你的,是永恒的寒意。” 伯无霜扭头就走,先前宫外想要闯入的卫兵们都被玄冥冻成了粉末,随风飘散。而他的身后,变成人棍的伯书贤已经昏死过去,只留下跪倒在地c不敢动弹的伯无雪。 在返回霜月关的路上,伯无霜才痛哭流涕,才真正面对丧父之痛。他依旧是那个感情细腻的少年,只不过在这复杂的一年中,学会了如何控制情绪。 伯无霜三人在蜃园中集合,共同商讨大计。 想杀掉伯书贤,再简单不过。他们三人中随意挑出一个,都能将他瞬杀,但他们需要的是犯人,是那个能背负罪名的犯人,是可以用来告慰亡灵的犯人。 “首先在正家的搜查中,只能确定先皇中的不是剧毒,而是日积月累的某种毒素。按理来说,这片大陆上的全部有毒物体都经过了人族代代的研究,想要与之匹配的无色无味之毒,太难太难。” 正心鉴将正家的笔记资料拿了出来,一张一张钉在墙上:“假定嫌疑人就是伯书贤的话,那我们必须得仔细调查他这一年,或者前一年的出行记录。不光工作量大,就连详细的事项想要查出来也比登天还难。 “能有几个幸存者,能记得他在山海大陆中的行踪呢。” 伯无霜却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还记得吗,在天锁关内的雾族,他们的毒就是无色无味的” “对啊对比大陆上十几个擅长用毒的种族,雾族的毒会更符合这一点。在不排除几种草本药剂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先从这一点入手。”正心鉴望向北方,或许在黑市之中,能够找到他们需要的答案。 “但我们该去哪儿,才能找到提供毒液的供货方呢。”伯无霜眉头紧锁,靠着椅背坐下。 天无常和正心鉴异口同声地说道:“黑市” 一天后,黑市的真正主人被请到了蜃园,重新面对这三个可以管他叫祖宗的毛头小子。他早就明白三人的想法,只想为此讨个好价钱。 “说吧,知也不言。”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计划 “伯书贤,是否在你这儿买过什么” “没有。”柳风波一口回绝,他环视着面前的三人。“来都来了,就让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站在门口吹风” “那柳先生请回吧。”伯无霜摆摆手让门童送客,却被笑嘻嘻的柳风波一把拉住。 “别急啊三皇子。按照约定,我这一趟也是为了给宁然小子送东西,送些补品。顺便说一下,我这儿或许有皇子想要的东西,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柳风波命人卸下货物,大大方方踏进了蜃园。 “请问柳先生手上有什么宝物,会让我在意”伯无霜不紧不慢地跟在柳风波身后,给正心鉴打了个手势。正心鉴立刻会意,他跳上墙壁,释放出鸦瞳和星瞳以遮蔽蜃园中的隐秘。 “这个嘛,进屋再说。皇子这里的风景倒是不错,比我那地下鬼市要强得多。” “柳先生说笑了,鬼市中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我这里就只有小桥流水,四方风荷。” “可惜啊,鬼市再华丽,我也只不过是幽暗洞穴中的老鼠,只能为一口生机忙碌奔波。今天这个主有事相求,明天那个王盛情邀请,忙呦。” 二人跨过条条通路,来到四人房屋前的大会客厅。这气派的建筑门前挂有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八方客。 柳风波笑了笑,率先推门进入。 伯无霜亲手为柳风波斟茶,后者瞥了一眼不冒热气的茶水:“凉的这就这么对待客人” “热茶的小子不在,所以我们这段时间要么喝凉茶,要么喝酒。”伯无霜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要不要喝酒我也没有盛情邀请,只不过保持了一颗平常心罢了。” “哼,你这小子。”柳风波饮了口凉茶,却满嘴回甘,似乎还带了些果味。“我虽然不能直接告诉你想要答案,不过我可以提供另一则比较棘手的消息。” “请说。” “蜥行族并没有被全部被消灭,在尸疫灾诞生之后,蜥行族的余党集体的确前往天锁关送死。不过三大部落中还是有人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带队隐匿了身形,免得落下灭族的灾难。” 柳风波又喝了一口凉茶,倒是回味无穷。 “柳先生不说,我还以为是海蜥族呢。所以其中有知情的雾族遗留,或是巫族”擅长用毒的蜥行族,就只有他们出名。 “明白就行,这壶茶倒是不错。” “先生喜欢就好,这是凉茶的秘方,请先生笑纳。”伯无霜从怀中掏出了提前抄好的用料配方,递给柳风波。 “不错,不错。这也是绝佳的商机,若是三皇子能在炎炎夏日为我的商队提供冰块,绝对能赚个盆满钵满,五五分,如何” “好说。希望在夏日到来前,无人会叫我三皇子。那个时候,我们霜月教派免费提供一季度的纯净冰块,帮助柳先生站在街头贩卖凉茶。” “此话当真”柳风波嘴角上扬,老头的模样也逐渐变得年轻。 “当真。”伯无霜缓缓作揖,他向来说一不二。 “黑三把马车上的大箱子抬过来小心点” 伯无霜亲自送客,他陪着柳风波说说笑笑来到门口,却看到一个半人高的破旧掉漆木箱。 “你要的答案就装在这里,成败就看三皇子你的心态了,告辞” 看着柳风波车队离开霜月关的烟尘,正心鉴凑到了伯无霜的耳边,低声说道:“皇子,这里面装的是蜥行族还是雾族” “里面说话。” 四尊冰人出现在箱子旁,将其稳稳抬进了蜃园。在会客厅内,天无常一剑破开了箱子封闭的顶部,三人和皮肤光滑的人形蜥蜴眼对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们先去门口守着,我来问话即可。”伯无霜清了清嗓子,换用蜥行族的语言问道。“初次见面,我是人族的领袖之子。” “皇子,防范毒气。”正心鉴合拢木门,一点也不放心他们的独处。 “我会人族的语言,三皇子大人。”那雾族人竟让伯无霜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皇子可见过一位叫做露的雾族”皮肤纯白的蜥行族人笑着说道,他端正坐在椅子上,看似一点也不畏惧伯无霜。 “难道阁下是” “露和臣一母同胞,称我霰即可。”霰按照人族的礼仪作揖,压低脑袋。“霰知道三皇子宅心仁厚,能够包容兽族,也定能包容我蜥行族。只要能包容我族,就算成为奴隶也在所不辞。” “并非是包容,你们和兽族一样发下誓言和平共存,我一百个乐意。况且人族如果没有外在威胁 ,必定会产生无数内乱纷争,这一点在历史中反复重演,看得我也有些麻木。即便有两座大关毁于一旦,还有邪神在远方威胁,我的大哥依旧要毒害他的亲生父亲,这一点没错吧” “皇子猜的没错,大皇子不止一次借助黑市的途径,在我蜥行族的用毒高手中买下剧毒。可惜他失手了数次,才用高价买下我雾族的毒。只不过,皇子想要我这个证人结束这一桩案件,还远远不够。”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做人证还不够” “您也知道,大皇子并非第一次下毒,他利用自己的身份不断接近山海之主,将那瓶无色无味的毒药分成了三百份,慢慢施加在山海之主身上。” 伯无霜瞪着眼坐起身来,抓着桌边的手也鼓起了青筋:“为何是三百份” “这是我族在人族修士身上做过的实验,分成不同的剂量依次施加,不会令人出现任何的异状,就只有全部的毒素集齐,才能发挥效用。”霰不敢和伯无霜对视,声音也变得沙哑。“大皇子买下我雾族的毒液,还是在十年前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断断续续下了十年的毒只为了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将剩下的药剂全部放在父王身上”伯无霜直接掰断了桌角,寒气在他的身上迅速扩散,冻得对面的霰瑟瑟发抖。 “皇子息怒,他究竟如何下毒,臣也不知。这毒液就连我族也不敢在山海之主身上使用,只是大皇子从未提过他要加害何人。” 伯无霜对此心知肚明,这绝对是大哥做得出来的事情。换句话说,在父王将精力慢慢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筹备到了今天。 伯书贤想要让自己陷入永恒的痛苦,彻底变成一个废人,然后耀武扬威地成为新王,高高在上。 “我其实不需要所谓的人证,只是想要一个正确的答案。”伯无霜收回了寒气,重新调节情绪。“我会亲手将他打入大牢,让他也尝一尝痛苦的滋味。” “皇子三思,柳先生留了几句话,让臣在您情绪波动的时候说。” “请讲。” “如果您贸然杀掉大皇子,没有物证也是百口莫辩的事情。就算您不想成为冰之王,也要为山海国的未来思考,一旦发动战乱,人族必定会战火连天。” “知道了,那物证如何取得” “物证,已被销毁。”霰只怕触怒皇子,直接离开座位跪倒在地。 “无妨,有你敢出来做人证,就够了。”伯无霜将他扶了起来,只觉得攻城的露和他一点也不像是兄弟。“请坐吧。事成之后,我会履行我们之间的诺言。妒枯是现任的兽族族长,他带着残余的兽族住在浮岛边缘的四星区,在平息大陆上的危机后,将会搬回兽族领地,不知你们的族人” “回皇子,我们部族目前仅存不到万人,而我是目前唯一的领袖。至于藏身之地,现在集体搬到了伏陵山神的祭祀场,靠黑市苟延残喘。” “你倒是大胆,不怕死在此处”伯无霜叹了口气,脑中思考着应对之策。 “不怕。” “好,你只需做好人证便可。在我们解决掉浮屠生之后,你们一族就定居在原先的山海城废墟。” “皇子,这” “无妨,人族的物件财宝早就被搬空,住在哪儿都是住。至于人族的坟墓和陪葬物,我也会想办法处理的。到时候我们会签订平等协议,没有意见吧” “皇子能为蜥行族留出生存空间,臣已感激不尽。” “霰,你可曾听说过冰之王的传说”伯无霜见他扮演臣子如此卖力,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现任山海之主的地位无法轻易动摇,会损害山海国的根本,那他无需卖力去抢夺王位,落下个千古恶名。 “听说过。” “外面两位竖着耳朵偷听的,也进来吧。既然我注定要成为冰之王,就不必费力去抢夺大哥的宝座了。” 推开门的正心鉴一脸疑惑:“那该怎么做,我们也给伯书贤下慢性毒药” 天无常却难得露出笑意,他轻轻拍了拍正心鉴的后脑勺:“我明白无霜的意思了,他要直接在霜月关成为冰之王,联合周边的一切势力拿下山海关。” “没错。”伯无霜望向东方,心中燃起了战意。“避海关的巫荷,我可以用父王的恩情拉拢。至于绳缚关,还得试一试关内之人的态度。但卫神都的手眼极多,恐怕有些难度。” “交给宁然做不就好了,他直接以万户侯的身份耍无赖,就能调动绳缚关内外所有的反抗者。”正心鉴只想救出正家的人,为此就算使出对付异族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我去浮岛寻找宁然,需要向浮岛和兽族借兵吗”天无常早就是浮岛中的熟客,地面上守卫边界的火修们看到一抹剑光划过天空,就立刻能认出他来。 “那就拜托你了。” 宁然负责拿下绳缚关,伯无霜负责拿 下避海关,以堵住山海关的南部。在他们完成各自的任务后,天无常将会带着兽族和浮岛的兵力围住山海关的西部,而霰和霜月关的兵力将会围住山海关的东部。 至于正心鉴,他必须救出全部的正家族人,继续成为王的眼睛。 伯无霜跪倒在霜月神庙中存放的冰棺之前,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玄冥则默默地陪伴在悲伤的伯无霜身边,他的冰雕人面也因此看起来更加难过。 “父王,孩儿必为你复仇。”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阳谋 当天无常飞到浮岛中寻找宁然时,才发现这小子尚未从天界归来。在艾洛与他沟通后,他便耐心等待了数日,终于在浮岛南区逛街的时候见到了宁然。 只不过和往日嘻嘻哈哈的红发小子不同,重逢后的宁然脸上挂满了忧伤。 “艾先生让我多留几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天无常用浮岛的货币买了些酱肉熏肉,塞到宁然怀中。“一起喝酒吗最近有一批新进的桂花酿。” “喝。” 天无常一直是四人中的沉稳大哥角色,年纪也比他们大了有两三岁。二者并肩前行,一句话不说,宁然也没有什么任何尴尬的想法。 陪天无常的时候,一个手势或是眼神,他们也可以顺利交流。这也是二者切菜炒菜中慢慢培养出的默契,比起啰嗦的聊天,此刻的宁然确实只需要他人的陪伴。 他们拐进了一家三层的酒楼,里面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伙计认出了宁然的身份,笑呵呵地指引二人上楼。 “宁爷,里面请。” 宁然最爱靠窗吃饭饮酒,即便他没有在浮岛中喝过几次,但这事儿还是传遍了整片浮岛。光是他飞升天界的传闻就洒满了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常,这顿吃完我会托人捎个口信,我们直接回霜月关。”宁然接过厚厚的手写菜单,随便点了几份下酒好菜。“最近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吗” “伯先生,被毒杀了。”天无常早就猜到艾洛不会告知宁然近期山海国的惊变,他端起酒杯饮下半杯,小声说道。“本以为线索很难寻找,但凶手已被指证,是伯书贤。” 宁然耐心听完事情的大致过程和他们未来的计划,面色变得更加惆怅:“那我更得见见伯无霜了,多少有些同病相怜。” 吃饱喝足后,宁然留了跑腿的钱和一封书信,让伙计送给艾药师。他们则在众人的眼下,穿过窗户飞出了酒馆,即刻奔向东方的霜月关。 一路上天无常又讲了些伯无霜自立为王的细节,和宁然即将要完成的任务。在漫天的星月下,速度极快的他们降落在霜月关的城东,接受守城修士的盘查。 霜月关独立后,为了提防山海关的突袭,关中加强了各处的防御,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宁然能够感受到战争前的压抑情绪正在城中积累,若不是有黑市和避海关在暗中支援物资,百姓们的生活就只能拮据再拮据。 当他们飞到蜃园的时候,天已微亮。早早有人向蜃园中通报了宁天二人回归的消息,几日未休息的伯无霜急忙带着正心鉴c妒枯和霰出门迎接。 打瞌睡的门童慌忙施礼,毕竟伯无霜现如今的身份是一国之主。 “宁然你可回来了”正心鉴第一个窜了出去,倒也不是为了惦念前者的炒菜。但站在宁然身后的天无常微微摇了摇脑袋,他便立刻闭嘴,一把将宁然抱住。 宁然拍了拍他的后背,呼出一口雾气。他于人群中和伯无霜对视,努力笑了笑。 说笑中来到会客厅,有仆从端来热茶,一一呈上。品热茶的众人聆听了宁然的天界之旅,气氛才得以缓和。宁然有特意将父母的故事隐去,将桃木天赠予的宝物取下,准备分给三位好友。 “哎呀,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空间秘宝”正心鉴将画轴钉在墙上,第一个钻了进去。“好神奇里面的世界居然都是画的” 宁然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便纷纷钻入其中,啧啧称奇。霰修行的法门也包含了木之力,他和正心鉴一样,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木系力量。 “这就是天界的宝物”霰兴奋地趴在树干上,闭目感悟。 “想要利用好那枚玉佩,在这画中世界修行便是。”宁然越过小溪,带着众人前往凉亭。 正心鉴急忙把霰往后拉扯:“先说好了,这可是宁然送我的宝贝。你要是想在里面得到好处,得交钱” “没问题,待我回头挖出蜥行族埋在地下的宝库,直接付一年的钱”霰在这几日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几位人族少年的真诚,也逐渐释放出话痨的本性。 宁然取出了放置其中的手套和瓷瓶,在交待一番宝物的作用便推着众人离开画轴,只留下伯无霜一人。 因为关于父母的秘密,在山海大陆回归和平之前,宁然只想告知伯无霜。二人抱着茶杯坐在凉亭中聊得又哭又笑,像极了他们初次的醉酒。 在他们离开画轴之后,正心鉴当众收起了新的宝贝背在身上,开心地像个孩子。自立为冰之王的伯无霜已经在避海关中争取到了巫荷的势力,在他们的计划结束前,避海关只需保持中立即可。 所以宁然与正心鉴需要 完成他们各自的任务,才能顺利实施包围的计划。 正心鉴原本想要在山海关中大杀四方,但如今有了法宝后的他有了新的方向,他要将正家的人安全带走,然后找到山将军和鲸家,联合破敌。 宁然则要面对一人抵挡数十万修士的场面,于是天无常主动请缨,跟随他一起在绳缚关中大闹一场。伯无霜思索片刻,亲自送走了三人。 绳缚关距离霜月关不远,带着官印的宁然在第二日便来到了城西的大门,在官兵的调查中大大方方地带着天无常进了城。 然而在进城的后一刻,城门两侧钻出了无数的修士,合力将枷锁拷在宁然和天无常的身上。按照卫神都的吩咐,兽齿衙的牢头亲自押送他们前往宁然管理的大牢,他低着脑袋不敢说话,只能在众修士的注视下完成任务。 牢房中关押的不再是以往那些穷凶极恶的修士,而是反叛者,反叛新王的人们。他们将牢房挤得水泄不通,叫骂声也连绵不绝。 宁然依旧戴着铁枷,身为金修的天无常则是木枷。为了保险起见,二人被分开关闭,就连随身携带的东西都被没收一空,锁在地下。 “这算是我第三次进来吧,牢头。”宁然和天无常比较特殊,都被关在独间,百无聊赖的他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想从此处逃走,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在逃走之前,他还再想见一个人。 长出胡茬的卫神都如期而至,他看着狼狈的宁然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道:“你们看,这不就是丧家之犬这还是那个站在门口不收礼,只收一盒蛋炒饭的宁然” “我是万户侯,你凭什么关我”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的主子已经自立为王,不再受我们山海国管理了至于前朝的万户侯潜入我们绳缚关,想做什么坏事,我们都心知肚明”有人为卫神都抬来椅子,让他舒服地欣赏宁然入狱的模样。 看管宁然的修士就有二十余人,卫神都的护卫们又将这里挤得满满当当,堵住了附近囚犯们的嘴。 “天无常能听到吗”宁然扯着嗓子吼道。 三息后,远处传来天无常模糊的回应声:“能听到” “如果我在这里杀掉卫神都,会如何” 没等天无常回应,听到此话的囚犯们都哄笑起来。他们并不是为了嘲笑宁然,而是在想象和讨论那老匹夫惨死后的模样。 “对面那小子,我看这么多人把你围住,想必也有通天的本事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这老匹夫一死,我们这些被关押在大狱中的反抗军就地起义,直接把绳缚关拿下” “小子,关内想反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只不过吃了消息不通的亏,被当做威慑猴子的鸡这老东西早就该入土了,若我是绝世高手,定要片下他的肉喂猪” “哈哈哈,说得好” “” 卫神都听惯了这些辱骂,他哼了一声,挥挥手道:“把这些人处决了,按他说的,把肉一块一块片下来,喂猪。” 本被修士们震慑的犯人们又掀起了一阵吵闹声,不堪入耳的叫骂瞬间淹没了此处。他们本就不是怕死的人,面对绳缚关中一手遮天的卫城主,他们一直在忍气吞声,忍到了今天。 也有许多忍气吞声但不敢作为的,包括兽齿衙的牢头。如果要在宁然和卫神都中选择一个做城主,那自然是宁然。 但他有妻儿老小作为软肋,自然有所牵挂和忌惮。 此时的牢头躲在墙角不敢露面,他本身也是高手,但奈何自己的顾虑实在太多,只能不断陷入内心的矛盾。他被叫骂声激到内心荡漾,却不敢站出来,加入反抗的行列。 “宁然大人,你一直甘心困于囚笼吗”牢头在嘈杂声中喃喃自语,手下们也都唉声叹气。 在护卫们拽着那些人准备就地用刑的关头,宁然怒吼道:“住手” 牢狱中的人停下了吵闹,他们望向宁然的方向,心中却慢慢升起了不知名的战意。一团团火苗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点亮,火焰中竟带着激励人心的力量。 “我,是绳缚关西北大区的万户侯,宁然守护好这片城池,是先皇交给我的使命,也是我万户侯的职责”宁然的双眼发出红光,铁质的枷锁在机关处熔断,他双臂用力将其挣开,向铁栏杆慢慢走去。 “卫神都,该不该死”宁然的双手已经放在了栏杆上,后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被硬生生扯断。 “该死”所有人异口同声吼道,吼声回荡在阴暗的幽牢中,令人热血沸腾。 “绳缚关,能不能拿下” “能” 牢头带着手下即刻站了出来,将附近那些由卫神都派出的修士们击杀。卫神都等人被这场面震慑,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宁然知道,这场战役必胜。 “天无常” “明白” 对于 天无常这种全能的金修来说,同时解开全部修士和平民的铁枷和铁栅栏,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好在宁然发挥了拖延的长处,让他能够在一瞬间同时完成解放。 卫神都的数十人在金属哐当落地的响声中化作灰烬,就连反抗也做不到。宁然释放出体内全部的力量,将这里的温度提升至酷暑般的程度。 “留下卫神都狗命修士们整顿后出发,我们解放其他被关押的反抗军”宁然的爆炸将兽齿衙的屋顶掀飞,在火光中笑着看向牢头。 “我们一个时辰后去绳缚关如果家里有妻儿老小需要转移的,到时候在城主府集合” 数千囚犯斗志昂扬,在宁然和天无常的带领下,奔向了北部的大狱。 星星点点的火光,即将点亮整座大关。 第一百五十四章 潜行 正心鉴说做就做,原本他打算带着新任山海之主颁发的探案令牌,大摇大摆地钻入山海关。 只不过在两国对立的关头,他也只能易容成算命先生的模样,谎称自己从关外的村庄中来,免得被当场逮捕。他没抓到罪犯,最后自己却成了罪犯,那就得不偿失了。 守在山海关西门的山将军却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他,当卫兵们轮番盘查正心鉴的时候,他便亲自跃下城门,坠到算命先生的面前。 “都散了吧。这先生是我请的,有私事要算一算。”即便现在的军政大权掌握在伯书贤的手中,山将军的面子还是一点也不落。 毕竟以他的实力,一人能敌千军万马,值得世人敬重。况且山将军对外宣称面对改朝换代的态度是,谁做了山海之主,就听谁的话。 所以伯书贤在削去他八成的兵力后,把山将军调来城西守城,以免他一时想不开,聚众叛乱。 “先生,这边请。”山将军恭敬地在头前带路,努力装作老气横秋的正心鉴不断咳嗽着,遮遮掩掩中跟上了山岚的步伐。 “山将军,多谢了。”正心鉴的渡鸦们合而为一,秘密监视着附近的异常。他在进入山岚的临时住所后才扯下一身的杂乱装扮,露出原先的模样。 “你来做什么” “这一次嘛,想要救出我的族人。顺便和将军说一下,我们冰之王的计划。”正心鉴自顾自地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苦茶。只不过在入口的瞬间,又冰又涩的感觉顺着喉咙流淌至腹中,令他十分难受。 “城内外c你家府邸之外都有重兵把守,如何解救就凭你一人”山将军也给自己倒了杯苦茶,连着茶叶一饮而尽。 “话说回来,山将军喝这种茶,是为了纪念先皇吧” “话不能乱说” “放心吧,我已经把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了。”正心鉴吐着舌头,试图用牙齿刮掉表层久久不散的苦味。“如果山将军对如今的山海之主没有怨言,他也对你十分放心,就不会让我在城西碰见你了。” “是啊。” “众所周知,山将军爱子如命,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山邰。一个住在城西,一个关在城东,有心的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的隐秘。” 正心鉴把玩着粗糙的陶土茶杯,像山将军这等尊贵的身份,却只能使用贫苦人家的粗糙物件。 “先说说,你会如何救出族人”山岚对自己的处境不以为意,但那几个少年总是在他的眼下创造奇迹,这猴头般的正心鉴自然是有备而来。 “简单说嘛,就是宁然去了趟天界,带了个不错的宝贝。本来呢,是为了给我参悟使用玉佩的力量用的,不过里面还能装下不少的人,轻便易携带。” 正心鉴掏出了那副画,将其慢慢展开:“将军要不要试试看” 山岚感受到画卷传出的神秘力量,就连他也动了心。在一进一出之后,山将军摇着脑袋笑了笑,长叹不已。 “我知道山将军的想法。山邰也是我们的朋友,同时为了报答您,这一次我也会将他搭救出去。”正心鉴仔细收好画卷,将其背在身上。 “此话当真” “当然。我也会救出鲸家的小子,待我们全部的势力围住山海关之后,我也希望你们这些不服气的武将也能献出一份力,暗中安排好人手,我们一起攻入皇城。” 山将军靠在简陋的椅子上,沉思片刻。 “绳缚关中有宁然大闹一场,最低也是拖住关内的兵力。如果他和天无常能够成功推翻卫神都的势力,山海关南部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如果出了问题,巫荷城主也会派兵攻打绳缚关,里应外合牵制住他们。” 正心鉴在桌上放了几枚枣核大的种子,代表各个大关,又点出了一些芝麻般的种子,代表不同的兵力。 “霜月关中的兵力将会和蜥行族的战士们堵住城北,兽族和浮岛的兵力则会堵住城西,至于城南,无所谓。过不了几天,山海关中绝对能听到来自绳缚关的求救信息,板上钉钉。” “孤立无援那么到时候攻打皇城的,还是你们几个毛头小子吧”山将军笑了笑,年轻人的思维虽然简单粗暴,倒是想出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那当然,为了提防那些出山的老怪物,还请山将军能在暗中帮帮忙。”正心鉴收回了他的宝贝种子,准备启程。 “攻城的信号是”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宁然的火焰都格外耀眼。”正心鉴披上算命先生的衣服,再次变幻模样,摇摇晃晃地出了门。“烟火在空中一炸,我们就会从天而降。” “一路顺风。”山将 军调整自己的呼吸,重新回到城墙之上。 正心鉴的第一站,便是穿过城西前往城东,找到山邰和鲸臣。后面二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监视,每日无所事事,只能互相切磋。 然而监视者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血色,他们心底最为恐惧的事情全部浮出水面,让他们彻底沉溺。在山邰二人纳闷的时候,正心鉴坐在墙头拍手大笑,右眼中散发着血红的光芒。 “你们俩正好在一块儿,省的我四处乱跑了。放心吧,地下的那些人也动弹不得,你们站好别动。” 正心鉴也懒得和他们解释,立刻丢出画卷将二人笼罩在其中,又麻利地将画卷裹好。 兽化的他越过一片又一片屋顶,透明的渡鸦与他相伴相随。只要有人即将发现自己,他就立刻将那人拖入恐惧的深渊。 三枚不同力量的眼瞳,他已经使用到炉火纯青。 毕竟正家的修士垄断了许多的行业,即便伯书贤的族人能为他提供大量的监视者,质量也绝对不及正家的一半。 在两刻钟之后,正心鉴撞进了正家府邸,用布置好的花粉,令四周看守正家修士的卫兵们陷入沉睡。他们一直在防备府邸中的手段,却疏忽了外界的力量。 “好久不见。” 正家家主正在庭院中传授孩童们修炼技巧,眼前却站着他日思夜想的孩子。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双手包裹住正心鉴的狼爪,久久不肯松开。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找到线索了” “您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了吧。实话和您说,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寻找线索了。第一,证人自动出现,第二,皇子他已经自立为冰之王,和山海国彻底决裂。” 正心鉴再次取出画卷,面向周围的正家同胞:“这画卷中已经有两个人了,各位进去的时候不要吓到他们。家主,您下个命令吧,大家伙儿排队进来,我将你们安全送到霜月关定居。” 正家家主一眼就认出了此物的不凡,但他也没有浪费时间询问正心鉴,立刻按照玄孙的要求,组织家族中的人搬上财物钻入画卷。 在他们讶异地进入画中世界的过程中,赶来的正家家主这才欣喜地问道:“这等稀世宝物从何而来难道也是宁然从天界带下来的” “是啊,据说是一位叫做桃木天的半神所绘制的。先前那枚玉佩,也是宁然为了我亲自讨要的。”正心鉴脸上挂满了得意,却未曾想起在原先的岩斗场时,对待濒死宁然的不屑一顾。 “你交了个不错的朋友,我们家也得好好报答” “好了家主,我们得抓紧时间。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吗”正心鉴只觉得他们正家的财物宝物又少了许多,如果按照先前的数量,搬上一个下午都不成问题。 “大部分被搜刮到了皇宫,我们也保不住呦。”正家家主最后才钻入画卷,却又被正心鉴拉住。 “家主,和他们说一声,千万不要在画卷里随地方便。” 如果要舍弃画卷才能救出族人,正心鉴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如今可以两全其美,既能救出族人又能保全画卷,爱宝如命的他绝对不能让此事发生。 “好,我这就去叮嘱他们。麒麟啊,路上注意安全,谨慎行事。” “放心吧家主,我一直都很小心。你看,马上天黑了。”正心鉴收起画卷,熟练地背了起来。 等到夜色降临,守在正家附近的数千军士才从睡梦中苏醒。他们慌乱中闯入正家,却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而远处巡逻的军士也未曾见过逃散的人群,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领头的几十个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皇城,等待新王的惩罚。 皇城内外灯火通明,处处传来歌姬们的美妙歌声。但联想到破碎的先皇寝宫,也没有几个人有心去欣赏。 原本以为会被革职,或是打入绳缚关大狱,但正在饮酒作c乐发泄心中郁结的伯书贤大手一挥,将他们全部砍了脑袋。伯书贤甚至亲自动手斩了十数位头领,将他们想象成伯无霜的模样。 “废物,一群废物守也守不住,行踪也查不到刘将军,前些日子派出去暗杀的刺客,有消息了吗” 面对盛怒的山海之主,刘将军只能跪倒在地,不敢言语。他的刺客们怎么可能完成任务,就算刺杀了伯无霜全部的护卫,后者的实力也足以护他周全。 “刘将军,我养你何用杀了吧,本王正好可以换个将军。我这偌大的山海国,人才遍地,要多少有多少” “陛下息怒啊,陛下。”带着哭腔的刘将军被殿外的守卫拖走,再无声息。 而在山海关的西部城墙附近,山将军在住所中点亮蜡烛,等来了正心鉴。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让他转交给山邰。 “你确定,不用见见他我可是特地给你捎来的。”正心鉴收回了背上的画卷,微微一笑。 “不必了,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一半。你就放心去吧,一会儿我亲自送你出城。”山岚拍了拍他的胳膊,又塞了一袋钱币给他。 “将军这是” “反正日后的铸钱司会有新的任务,留在我手中也花不出去。”山将军自嘲般叹息,又认真说道。“冰之王那里有什么职位,可以劳烦你帮我留意一下。” “反正你做不了将军咯。你啊,最多负责做山海关的城主。”正心鉴半开玩笑说道,只想打趣他一番。“其实新任的山将军早就内定了,你猜是谁” “是谁”山岚被逗得好奇起来,直勾勾地看着正心鉴。 “是你儿子,山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威胁 在整顿了附近几座监牢中的战力后,宁然亲手押着锁在木枷中的卫神都,驱囚车前往城主府。 一路的住客们全都缩在家里,悄悄观察着大街上万户侯和城主的纷争,窃窃私语。他们也对现阶段的大小事件有所耳闻,但无论如何,他们这些普通人都只能尽力自保,很少有人敢出来站出来发言。 无论哪一方获胜,他们都只能过上一段苦日子。 但不普通的人却再也坐不住,街道两侧的房屋上不时有成群结队的人影飞过,慢慢跟在他们的大部队身边。其中有城内有职位的修士,也有闲散之人,想要倒在城主府一边。 毕竟新任的王独断专横,胆敢背叛他的下场,有目共睹。 “让他们跟着吧,城主府那边估计也会有大批修士出现。诸位做好战斗准备,安全第一。”宁然给天无常使了个眼色,后者则带着剑鱼骨飞身悄悄混入跟踪者们的队伍,提前奔向南方。 偶尔在前行的过程中,双方的修士会产生些无关痛痒的切磋。 在他们破开数个大牢的两个时辰后,北半边的绳缚关早就乱作一团,在无将军又无城主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任职的亲信们只能在事发之际写封急信发往山海关南方,祈求伯书贤祖母家的人出手。 他们本定居在绳缚关,但山海关距离绳缚关太近,便举家搬到了皇城外,推进他们的弑君计划。 此时绳缚关中大半守城的修士,全部被调往城主府进行护卫的工作。亲信们依旧在紧锣密鼓地商讨救人策略,吵个不停。 救不救卫神都,他们也都吃不了好果子。 忽然外面有人来报:“不好了他们已经跨过三里外的大街,冲过来了” 吃软还是吃硬,他们还是没有拿捏好。毕竟从来没有接触过宁然,他们只知道后者实力不错,也不贪财。其中一位亲信听过宁然在府邸门口拒绝送礼的典故,他哭笑不得,扶着桌子道:“要不,先派人炒个蛋炒饭” “炒个屁” 他们匆忙站在城主府门口,远远看到了囚车上的卫神都。一个个急忙跪倒在地,神情也变得夸张了许多,口中絮絮叨叨念着什么。 “救我白痴们” 沉默不语的卫神都憋了一路,他活了百岁,从未受过这般低等c非人的待遇。他扯着嗓子大喊,却在众人面前破了音。 “救我咳咳” 宁然望着围住他们这些异党的修士们,倒是有种麻雀挂满枝头的感觉。他环视着那些注定会成为炮灰的修士,喊道:“听好了新任山海之主谋害生父,我等替人行道如果不想因此枉死,就速速离开” 真要打起来,倒是费了点事。两边的伤亡程度进行粗略计算的话,明显是人数少了十倍的反叛者队伍吃亏。 “我看谁敢”有亲信吹胡子瞪眼地抬起脑袋,却被宁然瞪成了缩头乌龟。但他是众乌龟中的最大胆的一位,在给自己打气壮胆之后,他主动爬到了宁然的身边。 “万户侯大人,请您,放过卫大人。” 宁然拦住了想要动手的修士,他饶有兴致地望向地上的人:“放入可以,我来给你编一个合适的理由,你来对大伙儿说。卫国公为先皇复仇心切,想要手刃大皇子伯书贤,成,还是不成” “不成不成,成成成。”他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在看到宁然把火球按在卫神都脑袋上后,亲信又急忙改口。只要让眼神像是要吃了他的卫神都暂时活下来,说啥都行。 就在他们僵持摇摆的时候,城北方向却传来连天的号角声。远处有无数卫兵护送一辆巨大的马车奔向此处,笔直地撞在这条大道上。 卫神都则露出一副激动了神情,即便他看不到后方的队伍,也知道来者究竟是谁。他开心地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的散发被宁然撩秃了一块。 “宁然大人,你完了” 宁然却不以为意,道:“来的是谁别告诉我是那个手下败将,人棍伯书贤。” “是你八辈子也见不到的大人物告诉你也没用。”卫神都把嘴一撇,他的乌龟亲信们也都激动地站起身来,眺望北方。 “不就是伯书贤的什么祖母嘛,老太婆而已。”宁然拍了拍他的脸颊,打了个哈欠吼道。“诸位给后面的马车让个道天无常” “明白” 火焰和剑刃在天空中一同飞舞,那些围住他们的修士们惨叫着从四周的屋顶摔落,看得众人胆战心惊。 除非是山岚那样的高手,才能被宁然放在眼中。然而老太君仗着自己的身份,以为小辈宁然也会吃她一套组合拳,身边也没带上城中几位老怪物 。 “放肆待会儿我在老太君面前参你一本,你就等死吧”卫神都的心跳加快,但依旧嘴硬。宁然低头使劲瞪了他一眼,前者却立刻闭嘴,不敢言语。 卫神都害怕在见到老太君之前,自己会变成流油的烤鸭。 宁然的手中迅速出现了一杆火枪,将其飞速投向巨大马车的方向。但马车两侧的卫士们显然早有准备,这火枪就像石子落入大海一般,连涟漪都被海浪抹平。 按照宁然的手势和要求,反叛者们加入了清理街道的行列,围猎两侧源源不断涌出的修士。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将附近官员的宅邸碾碎。 马车则稳稳停驻在宁然队伍的后方,卫士们列队于两侧,一身银色的铠甲在斜阳下映照成了金甲。从车厢中飞下身姿婀娜的十二位侍女,她们恭敬地拉开帘帐,请出了坐在里面的老太君。 两名卫士抬出了马车后方的狐皮长椅,安置在马车前方,让那拄着拐杖的老太君坐下。宁然仔细观察他们的队伍,其中的侍女竟也是实力不错的修士。 “好大的排场,我伯叔叔都没你这么夸张。”宁然扒着囚车站立,用两根手指死死夹住了卫神都的嘴巴,不让他多说一句废话。 “你这小娃娃,就是来自浮岛的宁然吧”老太君的声音苍老但有力,她本身也是绳缚关中数一数二的老牌修士,即便上了年纪,依旧没有荒废修行的工夫。“放了卫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商量。” 斩了数百人的天无常从天空中优雅坠下,站在囚车的另一侧。宁然隔着囚笼压低声音问道:“那个老太婆看起来很强啊,如果能在这儿解决掉她,是不是绳缚关内的问题会轻松很多” “大概吧。” “你我联手,有几成” “八成。她的侍卫们有点棘手,我一对五十没问题,但他们有三百位实力不俗的修士。老太婆看起来也不好对付,有点难度。” “懂了。”宁然干咳几声,松开了夹住卫神都的手指。“那老太婆听好了我们不放人” 卫神都又要叫喊,被宁然的火焰瞬间封住了嘴。 “小娃娃,我知道你没有家人可以威胁,老家又有许多强大的修士为你撑腰,但你总会有软肋,比如。”老太君的拐杖敲了敲地面,竟让他们这条街道产生了轻微的震动。 侍卫们架着一人走上前来,宁然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什么怎么会这样” 老太君呵呵笑道:“蛋炒饭的故事,连老身都听说过。而他作为我绳缚关中的新晋药师,也算是出了名的,能把他请过来,我们也是不容易。” “艾大叔你没事吧”宁然带着焦虑的神情吼道,用带着火焰的手掌掐住卫神都的后颈。 “没事他们骗我说有急病要医,正好我在绳缚关里散步,上当了” 好一个散步,宁然只觉得艾大叔一肚子的坏水。自己这种老实巴交的人要在这儿装模作样,全都拜他所赐。 “宁然,给老身一分薄面,放了卫大人。”老太君尽力装得慈眉善目,想要缓住宁然。“先不说老身的道行。你若是不答应,我便先放了艾药师,看他在混战中如何自保。” “那提前谢过老太君了我早就看他不爽,你随意处置”宁然慢慢松开手,卫神都的脖子上却丝毫没有灼痕。老太君微微眯眼,心中却对这手法大加赞赏。 “我有话要问老太君,你可认得原玉亭关中的老将军擅长用黑乎乎淤泥的那位” “认得,你与他有何关联” “如果你和老将军一对一战斗,胜率有几成” “老将军一人阻挡兽族大军,实力自然无敌,就连老身也敌不过他。” 老太君望着宁然的火焰,忽然想起了一桩往事。那就是玉亭关城主府的大爆炸,她曾经亲临现场观战,只不过那时的艾大叔要更加肥胖一些,辨识度极高。 然而闯入比斗台的宁然也给她留下过一些印象,对比现场贼眉鼠眼对视的二人,老太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急忙望向身旁隐藏了体内火焰力量的艾洛,仔细观察。后者却满脸堆笑,摆出憨憨傻傻的状态。 艾大叔看着她,她看着艾大叔,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局面。老太君急忙将拐杖插入地面,由土石组成的波涛立刻将她和马车队伍挪到了五十步开外,随即大喊一声。 “退后他就是当年的那个烈日星君” 有宁然一人爆炸也就算了,现如今还有另一个爆炸狂魔安静地站在他们身边,老太君顿时头疼不已。为了克制宁然,她的队伍中带了许多水修中的高手,却未曾想过,自己送上门的艾洛竟是去年年初在玉亭关中大展身手的那位绝世火修。 两大火修联手,就算她拼了老命,也不敢和他们抗衡。毕竟以他们现如今的实力,在绳缚关内添上两个巨坑,不在话下。 宁然走 到孤零零留在原地给自己松绑的艾大叔面前,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你们在浮岛借兵嘛,族长就把我和殿卫长派出来帮忙。喏,带刀的家伙站在那儿呢。”艾大叔指了指东北方向的屋顶,果然是乔装打扮的老熟人殿卫长。 上一次讨伐浮屠生的时候没有出太多的力气,他倒是觉得不尽兴。在天无常找到族长说明一切后,他便主动站了出来,拉着艾洛一起下水。 他们俩,便是一支军队。 好巧不巧,艾洛在大街上散步的时候撞见了老太君的车队,被人认出和宁然有关,于是乖巧地被抓了起来,当做人质。 以老太君的地位和实力,只要她开口,就基本上无人敢忤逆。但她深知宁然的麻烦,能抓一个是一个,所以在她的马车车厢中,还捆着他的两个小仆从。 无论多少的财富都无法收买,唯一的亲人实力强劲,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天才高手,喜好也捉摸不定,老太君对宁然的唯一评价就是无敌。 在带刀的殿卫长悄无声息地落在老太君身旁的时候,浮岛三人彻底释放出体内的惊人力量。殿卫长的力量似乎要比宁然和艾洛更为强大,这一点更让老太君惊恐。 “老太太,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殿卫长的刀轻轻放在老太君的脖子上,身后想要护驾的修士们联手释放出汹涌的巨浪,将说话中的殿卫长瞬间吞没。 只要再给他们两息的时间,就能将里面的人搅成肉泥。 事与愿违,蒸汽随风飘散在殿卫长的周身,他的刀依旧稳稳地放在原处。至于那些攻击他的修士,都没能抗住艾洛的青莲火焰。 “最近和族长大人学习了一些对抗水修的技巧,献丑了。我们浮岛人也不是软柿子,对于外界的独特修士,也经过了大量的研究。”殿卫长舒展筋骨,沉重的宝刀却没有因此抖动,可见力量之盛。 宁然则笑嘻嘻地拎着卫神都走到老太君面前,将乖巧的秃顶老头放在她的长椅上。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不过依我看,二位老人不如来我们浮岛安享晚年c共度黄昏,如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拖延 老太君就这样被生擒,无奈且愤懑。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趟短暂的出行竟差点让他们的队伍面临有去无回的境地。原本打算威胁利诱宁然放人,或是直接解决掉这个横行山海国的浮岛小子,却无意间碰上了两位高手。 老太君一直想在暗中催动力量逃走,但艾洛和殿卫长对于能量波动的敏感程度极高,即便老太君控制一方泥土,也能感应得清清楚楚。 “老太太,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斜阳即将落下,殿卫长让宁然的手下们锁住卫士和侍女,将他们全部关押在城主府。他则一把夺过老太君的拐杖,将这能够增强土之力的法宝烧去。 “别看了,毕竟你也算是个老狐狸,不得不防。咱们几位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乖乖配合,否则没好果子吃。”艾大叔的手指中捏了几枚火球,正是他的拿手绝技星贯日。 宁然救出他的仆从,率领反叛者们将围剿他们的修士硬生生逼退到了两里开外,即便有近两成的伤亡,他们依旧士气大振,顺带着救出了城中大狱内的囚犯。 老太君默不作声,她只是瞥了吓到昏迷的卫神都一眼,便开始闭目养神。此处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便能传到山海关皇宫,到时候大军压境,就不是他们这些蝼蚁能够阻挡的了。 “宁然,按照新的计划,我和药师要动身堵住山海城北部,这老太太你看得住吗要不给我们带着”殿卫长将宝刀收回刀鞘,看到四面八方有更多的修士正朝着此处扑来。 “大概吧,我让天无常给她也做口铁棺,关进去不就得了。”宁然并不想麻烦二人,但也嫌老太君麻烦。天无常立刻飞入附近的废墟寻找废弃的金属,打造出为正心鉴精心设计的铁棺。 “放心吧,无霜小子他们马上就到。”艾洛掏出了一封泛黄的书信,递给宁然。“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有空可以看看,收好。” “明白。”宁然慢慢接过书信,他流露出的一瞬悲伤,被眯着眼的老太君看得清清楚楚。 “山海关已经有了新的动静,所以我们也得抓紧时间与蜥行族汇合了。”殿卫长率先飞向北方,他和艾洛即将跨过山海关的空中领域,在交手后继续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战火已经在山海大陆的东部一触即发,绳缚关中的闹剧就像是烈性火药的引线,即将燃至尽头。 在两位顶级战力离开之后,老太君总算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宁然。她目光如炬,看得后者浑身不自在。 “老太婆,你一把年纪了还想勾引我” 正在思考如何脱困的老太君差点吐出一口鲜血,若不是她的双臂被火焰凝成的绳索反向束缚,早就能够独自逃离宁然的掌控了。 “宁然大人,山海关的军力你也是见识过的。现在投诚还来得及,免得遭受一辈子的皮肉之苦。” “确实听说过他们的雄风。”宁然焦急地等待着天无常,只有把老太婆关入铁棺,他才能够得到解脱。“伏陵还没有亲自上阵,就被他的手下拦在山脉以南无法撤离,山海关的军队,也不过如此。” “那毕竟是半神,是地母之神。” “伏陵又不是半神,别再换着名头吹他了。”宁然百无聊赖地守在老太君身边,却看见脚下的尘土正在缓慢挪动。“我警告你啊,别耍花样。” “在宁然大人面前,老身能有什么花样呢”老太君话音未落,宁然怀中的书信却凭空飞了出来,被老太君张口吞下。 见宁然大惊失色的模样,老太君却笑着说道:“别怕,先解开老身背后的绳索,保证不会毁掉信纸。” “我不信,证明给我看看。”宁然屏住了呼吸,只想在对方展示的时候将其夺回。 只见老太君将信纸完整吐出,却又在眨眼间吸了回去。宁然虽手疾眼快,但还是没能在有限的距离内抓住它。 “只要老身愿意,这张纸立刻会变成无数的碎片。如果想将它完整取回,不妨先听听老身的要求。” “你说。” “第一,解开绳索。第二,与老身一战。赢了,你拿走,输了,我自愿被绑到两军阵前,成为你们的筹码。”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老太君释放出去的沙人信物如今已经飞到了绳缚关外c属于他们家族的驿站,再过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能调动一整队精锐飞速前往此地,搭救老太君。 他们只需内外联合,便能将宁然等人成功压制,并彻底歼灭。 宁然如约解开了老太君的绳索,后者活动活动手腕,在双手合十间控制风沙袭向宁然,遮蔽了全部的视野。一对 一的战斗,她一点也不畏惧面前的后生。 “难怪和伯书贤有关系,真够阴险的。”宁然的爆炸力量将部分风沙震开,老太君却消失在原地,不见了踪影。她在沙土中释放出无数的分身,一时间混淆了宁然的判断,令他难分真假。 无数的沙土分身在狂风中游动,不时从中传出老太君的声音,让宁然的攻击全部落空。 “行吧,吃我这招。”宁然将外放的火焰全部注入了狂风,肉眼可见的赤红亮光迅速充斥在黄沙旋风中,破开漫天的尘土。 但老太君早已溜出了宁然的攻击范围,正朝着城北飞去。即便她有战胜宁然的信心,也不想在那小子身上耗费多余的能量。 毕竟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战争,他们家族必须证明给天下人看,只有他们,才配得上成为这个国家里新的霸主。 在老太君的情报中,巫荷城主的中立是绝对的。而他们只需应付霜月关和异族人的联手突袭,便能轻松解决眼前的麻烦。 到时候山海关等沿海大关合力消灭伯无霜的势力,便能高枕无忧。 但在老太君即将飞出这片废墟的低空时,眼前却瞬间变得黑暗。她的身体被冰冷的物件禁锢在嘈杂无比的黑暗中,动弹不得。 她可以随意操控地面的土石,却无法做出任何的攻击判断。老太君只觉得自己被摇来晃去,头都要裂开。 “我得把书信拿出来,你在这里开个口子,一打开就能看到老脸的那种。”不知过了多久,宁然模糊的声音在黑暗中不停回荡,老太君又听到了阵阵疯狂扣击金属的回响,震耳欲聋。 随着刺眼的光芒涌入这片压抑的黑暗,老太君的下颌被宁然狠狠扣住,干燥的信纸被夹了出来。 “还好没事。”宁然仔细将书信收好,又眯着眼看向老太君因强烈光照而变得更加苍老的面庞。 此时的月亮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宁然再次充当起照明的工具人,将一团巨大的三足乌挂在绳缚关中心。只不过火光的范围有限,并不能完全照射到远方的城墙。 足以证明绳缚关面积之庞大。 “宁然等到我们山海关的支援降临,你就等死吧”老太君的声音变得沙哑,如果在给她一次机会,她定要在当年的玉亭关亲自出手,将宁然活埋。 但此时的她只能泄愤般释放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被宁然轻松接下。 “你说的是那些看起来很厉害的人吗城北的徐将军和城东的胡将军已经率领绳缚关的部分兵力拦住了。”宁然打着哈欠,他和天无常看到了天边飞来的黑白渡鸦。 再过不久,正心鉴也会带着人手在绳缚关中和他们汇合,准备一同闯入皇城,拿下弑君暴徒。 “你们以为,我们在山海关和绳缚关中的势力就只有这些等到战争彻底打响后,自家的院子怕是要着火渗透了那么多年” “是,但是关于你家的情报,都被鬼市主人卖给我们了。所以绳缚关内具体有哪些手眼,大伙儿都知道。天无常,把你的那份名册拿出来,给老太婆仔细看看。” “好。”天无常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名册,上面详细记录了在绳缚关中,与老太君家族有所牵连之人。 “鬼市主人他怎么敢”老太君咬牙切齿,声音也尖了许多。这意味着潜藏在各大关中的势力都将会被清除,即便他们想要以此作为要挟和手段,也无济于事。 “毕竟人家是有志向的不死族,记忆力也顶呱呱。”宁然手搭凉棚,抬头看到了远方飘来的两片厚实云层,正朝着绳缚关撞来。 “霜月关和避海关已经清理完了,但最让我想不到的是,你们居然在浮岛也买通了几个长老,可真有你们的。” “就算全部清理了又如何我们在山海关内还有隐藏在暗中的精锐,和许多闭关的无敌高手照样可以逆转乾坤” “你先把绳缚关逆转了,再说吧。”宁然转动铁棺,指着西边飘来的雨云和南边飘来的雷云。“认得那些东西吗猜猜看是哪两位高手降临” 西边的雨云中坠下了无数的水兽和雪兽,以肉眼可见的密集程度扑向绳缚关,伯无霜则站在云团之上,静静地望着位于绳缚关中心的一团火焰。 而南边的黑色雷云中伴随着轰隆作响的电闪雷鸣,飞下了无数的雷蛇。滂沱大雨倾泻而下,笼罩在了绳缚关的南部,正是巫荷的手笔。 巫荷的军队也在他的指挥下闯入绳缚关南部,救出了关押在大狱中的反叛者们,正在清理门户。 “这该死的墙头草巫荷枉我当初倾心栽培”老太君恨得牙痒痒,自己亲手培养出的大关城主,却成了他人的犬马。若不是天无常的剑刃正抵在她的喉头,早就可以凭借体内蕴藏的暴怒,破棺而出。 “拿下绳缚关的场景,还请老太婆给我们做个见证。到时候放你出来参与打斗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见了太多的血,怕您老人家害 怕。” “怕什么,这老太婆手里沾的血可以汇聚成河。一把年纪还祸害年轻男修士,黑历史也足以砍下十个脑袋”成团的渡鸦散去,正心鉴出现在宁然二人的视野中,他迎着风祭出背后的画卷,从画中世界里抖落出不少老熟人。 山邰c鲸臣c玉清灵c正家家主,就连年轻的柳风波也被丢了出来,害羞地看着老太君。苏醒后的卫神都看到眼前的架势,再次昏了过去。 “老妹妹,别来无恙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反扑 伯无霜等人迅速掌控了绳缚关中的一切,就如同他们计划中的那样,打算在日头升起时,发动全面的进攻。 他们这些攻入皇城的人马将会沿着浮岛二人清理出的路线前行,直逼伯书贤的宫殿。而剩下的将士们将会率领超过半数的兵士,直达山海关之南。 至于其余的势力,在攻下绳缚关的同时便抵达了山海关外,严阵以待。朝中的部分大臣们如惊弓之鸟般四处逃窜,早已将他们主子的命令抛之脑后。 在所有人看来,攻下山海关c拿下伯书贤已是定局中的定局。 剩下的将领和文官则老老实实地待在朝中,在堆成小山的烛火下长跪不起。伯书贤听得外界一件又一件战报,心里却一点也不为此焦急。 他巴不得绳缚关中的老太君被捉,或是就地正法,巴不得巫荷城主抛下中立的宣言,巴不得山海关外围满各式各样的修士和大能。 “好了,从现在开始,本王不必再听这些坏消息。如果再有探子汇报,兵马在城外布阵”话音未落,伯书贤便远远看到一个匆忙的人影撞在厅前。 “报大事不好城中山将军带着部分军队造反,已经” “聒噪” 侧卧在王位上的伯书贤屈指一弹,他那土石手臂中弹出一枚枣核大小的沙土暗器,将那探子钉死在墙上。 “你们传令下去,伯无霜他们打到本王的皇宫内,再做通报”伯书贤打了个哈欠,他起身准备返回自己的新寝宫休憩,抬手唤来了伯无雪。 “四弟,你来坐坐这个位置。” 伯无雪难得没有在第一时间听从大哥的命令,他迟疑片刻,摇了摇脑袋。 “叫你坐就坐,别那么多事。”伯书贤直接将伯无雪的脖子掐住,生生按在了王位上,。下方跪着的大臣们纷纷低下脑袋,不敢多嘴。 “本王去去就回。四弟,你可得把王位给我捂热了。” 伯书贤则狂笑着离开此地,他要在最后的风雨降临之前,做足准备。但回归寝宫的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他喜欢用来堆积宝贝的幽暗书房。 随着门被猛地撞开,屋内用铁链锁着的两个黑影害怕地颤抖起来,只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她们已在此遭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不管是何人推门,都会产生激烈的反应。 “别怕别怕,本王今天可没兴趣动刀子。看到之前和海民交易的宝贝了吗给本王找出来” 伯书贤的寝宫内几乎没有任何的仆从,即便在登基后换了一批。他们按照新王的吩咐,大都恭敬地等候在最外面。 因为他不光忌讳别人在暗中对自己做手脚,同时也怕别人发现自己多年来暴虐无道的一面。 “在哪指出来”伯书贤忘记了法宝的位置,便挥拳砸向其中一个人影,使其当场昏倒过去。“你不说,就和你妹妹一个下场” 好不容易摸黑找到了装有法宝的盒子,伯书贤终于放下心来,抬手一拳将另一个人影砸晕。他叫来了平日里经常服侍他的哑巴仆从,抬手指向书房的位置。 “再过几个时辰,本王要在宫中大开杀戒。书房里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哑巴仆从叩首施礼,按照伯书贤的要求,将他平日里凌虐的人埋进花园。当仆从掌灯进入带着血气的房间后,却在微弱的火光下认出了两位姑娘的模样。 正是伯道先的两个女儿,伯书贤的妹妹。 哑巴仆从的舌头是伯书贤亲手割下的,为了遮掩大皇子长久以来的施虐癖好。在他之前也有几位同样的仆从,只不过那些人藏不住心思,也都惨死在伯书贤的手里。 伯道先被人毒害之后的第三天,两位公主也消失了踪影,至今未搜出她们的下落。疯魔般的伯书贤直接降下旨意,为两位妹妹立了墓碑,对外称她们已主动为父王陪葬。 哑巴仆从猜到了这一出,只不过现在亲眼所见,心中才更为震撼。他看到两位公主除了面庞以外遍是血痕和淤伤,痛苦程度可以说丝毫不比以往的受虐者低。 那些草草埋藏在地下的,都是出身卑贱的宫女或是仆役,但她们毕竟是享尽了荣华富贵的皇室成员。哑巴仆从坐在地上沉思许久,决定帮助二人逃离皇宫,寻找冰之王搭救。 满城风雨将至,他也可以利用两位公主,逃出生天。 天空中星辰的光芒变得逐渐黯淡,太阳的耀光正在慢慢浮起。此时山海关的南边却飞来了一大团带着风雨雷电的乌云,冲向皇城的方向。 巫荷本是原山海城中的雨师,对于降雨和驱云的力量轻车熟路。再加上伯无霜的鼎力帮助,力量变得更为强盛。 而山海关中的伯书贤独自一人拆掉了他的宫殿,仅剩他孤零零的的王座躺在废墟之中。那些不停讲废话的臣子都挂在他操控的石刺上,就只有伯无雪在内的三人,逃出了两里内坍塌的宫殿。 对于伯书贤来说,老太君安排的一切他都不在乎。在老太君的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没有伯书贤,还会有伯琴贤c伯画贤作为替补。 他甚至在暗中削弱了老太君的势力,将无数秘密的消息卖给了黑市,只为了看到他们家族的衰败。 也为了看到今日的疯狂局面。 山海关将会在他的手中变成一片废墟,并且无人可以再试图掌控他,利用他。 “来吧我的三弟你们赢了吗没有”伴随着伯书贤的狂笑声,他的耳边擦过了数道冰矛将王位撞碎,直直插在他身后的废墟中。 伯书贤看到了天上如流星般坠落的火焰,看到了冰雹,看到了雷电。他的眼中烙印着众人如米粒般大小的身影,不禁让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快来吧求求你们了,接近我” 伯书贤为三弟准备了一份厚礼,不光是为了现在,也是为了将来。他知道自己不会在众人的手中活过几个回合,在半年之前,他便亲自拜访了山海关以东c海国中的王,求来了一件可以令时间减速的法器。 但他付出的代价是,他承诺用一整个大关中陆地人族的血肉偿还,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快来吧,快来吧。” 他抓耳挠腮地等待着,面前出现了许多熟悉的人影。在场的每一位掏出来,都是能够称霸一方的修士,却在此时此刻只为了拿下他一个人,一个在父亲眼中是废物的人。 “我的好弟弟,你终于来了”伯书贤激动地流下眼泪,他又情不自禁地舔着并不干涸的嘴唇,那是他被宁然烧伤后留下的后遗症。“我好想你,好想你。” “想我那你看看这是谁。”伯无霜只觉得恶心,他敲了敲正心鉴背负的铁棺,让天无常打开。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我家的老太婆。”伯书贤吃吃笑着,摆了摆手。“怎么提前把她的棺材备好了你们可真是大发慈悲啊。” “书贤老身让你去安排的人手呢那些老怪物呢”老太君再一次面对明亮的世界,却只看到皇宫废墟中孑然一身的伯书贤和一地的遗骸,再无他人。 “那些老东西本王早就通知他们了,再过五天,来皇宫喝喜酒不过老太婆,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伯书贤笑着说道,他扒拉断裂的王位用土石拼凑完整,重新躺了下来。 老太君面如死灰。 随着金属机关作响,老太君被天无常放了出来,推到伯书贤的面前。前者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泄愤,慵懒的伯书贤却掏出了盒子中的璀璨宝珠,催动其中蕴含的神秘力量。 老太君这一拳尚未打在他的头上,但就在接近的瞬间,她的动作却猛地凝固在原地,变得极其缓慢。 “哈哈哈,你们快看啊这人老了,不中用了。”伯书贤开心地像个孩子,他小心地避开老太君的拳头,收回宝珠中的法术。 老太君的拳头疾如风,一拳砸碎了拼凑完整的王位,撞倒在地上。没等她反应过来,胸口便多了根粗壮的石刺,渗出鲜红的血迹。 “怎么,平时教训本王的时候像是在驯狗,现在却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了”伯书贤俯下身子观察老太君垂死挣扎的模样,嘴角开始变得抽搐。 “别动” 伯无霜等人纷纷催动力量,他们也都见识到了方才的诡异之处,立刻想要将伯书贤处决。但后者早有提防,再次启动了宝珠内的力量。 除了手握宝珠的他,半里内的所有活物,就只有伯书贤一人能够自在行动。 正心鉴的兽爪和藤蔓停在半空,宁然的火焰还在手掌间慢速旋转,伯无霜的水流冰刺正在逐步成型,天无常的碎剑也悬浮在罩袍下,蓄势待发。 伯书贤饶有兴致地看着雕像般的众人,捧腹大笑。 “三弟啊,大哥最想看到的,便是你眼神里流露出的绝望。既然你注定是冰之王,那大哥也没办法阻拦。” 土石组成的剑指点伯无霜身旁的朋友们,伯书贤歪着脑袋舔舔嘴唇,道:“不过大哥也可以试着夺走你的一切,就先杀了这位作为开胃小菜,可以吗” 石剑指在了宁然的身上,慢慢向前挪动。这个红发小子是伯书贤一生的梦魇,有他一起相伴前往冥府,伯书贤便觉得心安。 伯无霜的嘴唇慢慢张开闭合,就连你敢两个字也无法顺利脱口。他心有不甘,却无力回天。 石剑即将刺入宁然的心窝,而在伯书贤的眼中,也闪烁着无与伦比的满足。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灵魂 伯书贤手中的石剑却变成细小的碎片,连带着握住的感觉一起消失。他那岩石变作的手臂也逐渐恢复成原状,像是它们从未被损毁过一般。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完整的双手,眼前却变化出一片熟悉的建筑,是他从小到大,踏足过数千次的建筑。这里便是父王伯道先的书房,每日他会在此地处理国家大事,事无巨细。 “怎么还不进来”书房内传出了伯道先的声音,伯书贤猛地抬起头,紧张地观望四周。守在门口的卫士们却纹丝不动,就只有父王平日里的仆从亲自为他打开木门,放他进屋。 “坐。”伯道先面前的桌上堆满了半开的奏折,正在圈圈点点,逐个批阅。他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半只脚刚跨进门的青年伯书贤,继续手上的工作。 “听说你近期的修炼和考试都很不理想,怎么回事”在皇宫中,每一位年轻的皇室成员都会在太傅手下读书写字,在方士的手下修炼力量,也因此会有相对应的阶段性考试,来考察他们各方面的能力。 “与你何干”伯书贤狠狠咬向自己的手掌,钻心的疼痛感却显得无比真实。“这到底是哪儿你不是已经” 面对大儿的无礼,伯道先只是轻轻叹气。他从身后的匣子中取出了一碟伯书贤儿时最爱吃的炒豆,轻轻放在书案前。 皇宫中一般不会出现这等庶民食品,只不过是伯道先为了弥补自己无法陪伴孩子的遗憾,这才藏了一些。 “坐吧。我知道,三子的降生和预言对你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想在我这里证明自己,就得拿出点成绩。”伯道先难得在大儿面前露出笑容,他不光在伯书贤的身上寄予未来的厚望,也希望这个长子能够团结家族,不会像他父辈的皇权斗争般,充满无数的坎坷和血腥。 就算伯无海的资质要比他更好,伯道先也依旧对大儿充满了信心。 伯书贤的身体却不自控地颤抖起来,他终于想起了这段莫名熟悉的记忆。父王从未对他释放过一丝爱意,却又将他牢牢拴在皇宫之中,为他安排了永无止境的修炼和学习。 对于伯书贤来说,偶尔会出现在眼前的伯道先只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后者释放出的一丝温暖,便如同烈火近身般令自己无法适应,甚至痛苦。 愣在原地的伯书贤失去了先前疯魔般的扭曲面孔,唯独留下了恐惧。他知道,自己中了正心鉴的幻境,那个会勾起人内心深处恐惧之物的幻境。 就算亲手策划毒杀了父王,他也从未对此有过负罪感,从未对此产生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慌忙逃离此处的伯书贤兴奋地发现,自己的四肢正慢慢变回了岩石的状态。 这是一件好事,证明他迟早能够逃离幻境。 然而他附近的场景像是泼了水的画作一般,也慢慢变得模糊。它们在糅合混杂中出现了一条通向斜阳的宽阔大路,在路的尽头站着两个身影。 一位是父王经常拿来和他作比较的少年伯无海,另一位则是孩童时代的伯无霜。 “别过来,别过来”伯书贤发出了刺耳的怪叫声,立刻捂着眼睛朝反方向逃离。但他跑动的时间越久,越能感受到面前愈发炽热的温度。 震动耳膜的轰鸣声响起,他在下意识中交叉双臂横在胸前,试图挡住眼前的巨大爆炸。 亮光散尽,朝他微笑的父王,两位优秀的弟弟,毁掉双臂的宁然,他们每个人的面孔环绕在伯书贤的身边,在不断分裂变形中将他的身体包围,直至他坠入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 此时的现实世界里,宁然的火球随着时间的推移改变了方向,正一点点地吞噬胸前的石剑,将其碾成碎末。幸亏正心鉴在对方施术前就施展了瞳术,强行侵入了伯书贤的头脑。 他们在场的每个人都向前挪动了一小步,释放出的能量也在慢速变形,却足足耗费了他们一刻钟的时间。 如果不想办法破开那枚璀璨宝珠,当伯书贤从幻境脱出的时候,他们依旧会被逐个刺穿。正心鉴瞧见对方眼中的血色正在慢慢变淡,只能向灵魂深处的玚琫求助。 而宁然在这一刻钟内也没闲着,除了用蜗牛般的火球破开石剑,他还慢慢转过脑袋望向伯无霜,催动了体内的灵魂火焰。 在生者的魂界中,是可以无视任何时间和空间的,这也是半神们对此大道趋之若鹜的理由。伯无霜看出了宁然的想法,与他一同释放出自己的灵魂力量。 在同样的一片空间中,他们二人的灵魂脱离了肉身,好奇地盯着对方观察。一红一蓝,一热一冷。 “冰之王你的灵魂倒是蛮冷的,和你的脸一样。” “净说废话。”伯无霜不耐烦地给了宁然一脚, 却无意中瞥见了后方站着的c三个大小不一的灵魂。“等等除了我们,这里还有别的灵魂” 宁然急忙收回用灵魂之火和伯无霜对打的想法,望向他指着的方向:“有灵魂不是很正常,咱么这里好几个人呢。不过中间那个矮的,不就是正心鉴嘛” “当真”伯无霜的灵魂皱了皱眉头,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二人就算再怎么提速,也无法接近正心鉴一步,只能草草作罢。在伯无霜的带领下,他们跨越了另一个维度,这片区域内所有的灵魂都清晰地浮现在他们面前,包括地面上濒死的老太君。 “看到伯书贤的灵魂了吗我们速战速决” “没看到,除了正心鉴,其他几位可都在这儿啊”宁然一头雾水,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只有正心鉴和伯书贤的灵魂消失在原地,不翼而飞。 此刻,被困在黑暗中的伯书贤一直在体验向下坠落的感觉,直到眼前出现光亮并砸在地上,他才看清了青青草地中的三个身影。 “正心鉴”伯书贤急忙用力向后跳开,却又落回了原地。 正心鉴怀中抱着小兽模样的墟允,身旁则站着狼族的玚琫,像极了传说中勾魂索命的使者。他无奈地看向玚琫,在他求助之后,玚琫便开启了他的全新战术。 在使用血瞳制造幻境的同时,将对方的灵魂硬生生拖入幻境世界,成为任意揉捏的角色。 “想不想让他在外界解开那件法宝的效果”玚琫和他眼对眼,抱臂叹息,他只能安慰自己是为了大局观着想,才主动帮忙。 正心鉴努力控制住怀中挣扎着想要吃掉伯书贤灵魂的墟允,摇晃着说道:“快讲忙着呢。” “很简单,对他的灵魂施加暗示即可。我的右眼配合你左眼那无限轮转的蓝色瞳孔,足以做到这一切。当他苏醒之后,变会按照你的指令行动,当然,自裁之类的效果不大。” “我又不会什么灵魂秘法,你让我咋整”正心鉴干脆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墟允的口中,堵住呜呜叫唤的小怪物。 “很简单。这小子想要破开新的幻境,还需要半刻钟的时间,我玚琫亲手教学,简单易懂。”玚琫双手交错挥舞,将伯书贤的灵魂重新关入一片血色的空间,重拾对方内心的恐惧。 “成。” “我有个问题,如果我们灭掉伯书贤的灵魂,他是不是会变成无法行动的活尸”宁然和伯无霜依旧穿梭在几个不同的维度,仔细寻找伯书贤灵魂的下落。 “醒醒,失去灵魂后的伏陵照样可以自在行动。至于人嘛,大概也会变成一具无意识的行尸走肉,就这样。” “可伏陵不是半神嘛,人家现在重生在绳缚关的大家族里,吃穿不愁。”宁然忽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是不是忽略了某种可能,外界的伯书贤已经被某人刺杀,灵魂早就飞去了冥界。” “大概有可能。你看,老太君的灵魂也消失了。” 宁然眼看着微缩版的冥界之门在他们的视野中洞开,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只身寻找冥界之主:“看样子,她也没啥深仇大怨,没变成所谓的幽魂。” 就在二人相互搭话闲扯的时候,伯书贤的灵魂却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笔直地站在原处。反应过来的他们急忙催动各自的灵魂秘法,想要将他的灵魂冲散。 但现实世界中灵魂归窍的伯书贤却解开了宝珠内的力量,半跪在地上的同时高举操控时间的宝珠,被正心鉴的藤蔓卷起。 “都不用动手了收起神通吧”恢复动作的正心鉴扯着嗓子大喊,脸上挂满了得意。在玚琫的教导下,他位于灵魂世界修习了几手简单的灵魂法门,利用两种顶级瞳术的力量组合,向伯书贤下达了暗示。 在他灵魂回归的十息之内,将会解开束缚众人的时间力量,并彻底失去敌意。即便只有短短的十息,对于这瞬息万变的战场来说,无疑能改变整个局面。 伯书贤傻傻地望着正心鉴手中的宝珠和围向自己的众人,一屁股坐了下来。 催动这等神物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人族的寿命最多就只有两百年,所以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使用宝珠不到半个时辰的伯书贤却变得越来越苍老,就连维持岩石四肢的力量也逐渐变得薄弱起来。 “杀了我吧,呵呵。”伯书贤努力仰着脑袋,吃吃笑着。他的目光只停留在伯无霜身上,依旧带着怨毒。“二弟死了,四弟没了,也该轮到我这个做大哥的了。” “死倒是不必。只不过麻烦您老人家告诉我,两个妹妹身在何处”伯无霜的手中凝结出一根冰矛,直接将矛尖按在大哥的肩上。“况且你也没资格提起二哥,毕竟在各方各面,你都不如人。” “是啊,是啊。伯道先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就只有我这个当老大的,是万中无一的白痴。”伯书贤花白的头发随风脱落,像是断了根的枯草,稀稀疏疏地搭在脑袋上。 “审判你,时间应该足够。希望你不会直接老死,舒舒服服得到解脱。”伯无霜带头飞向城西,打算帮助攻城的修士们解决剩余的麻烦。 “正心鉴,他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印灵 正心鉴看着伯书贤苍老的脸,用藤蔓编织出一把椅子和一座牢笼,分给这可怜之人。 “真是造化弄人啊。上一次在你生命垂危之际,陪伴在身边的也是我。”正心鉴舒展疲劳的腰肢,望着牢笼内坐在藤椅上的老人。 “上次”伯书贤再次看到他最讨厌的怜悯模样,只觉得反胃。 “就是岩斗那一次啊,蠢蛋。所以你这位山海之主,到现在还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呢,没有我的明镜果,你也撑不到今时今日。” “所以,你要求我这个命运悲惨的败寇做些什么呢要钱,还是要势”伯书贤放弃了对四肢的操控,岩石手脚慢慢崩裂成细小的碎片,散落在地。他空荡荡的衣袍也随着微风摆动,实在令人唏嘘。 “告诉我,这枚宝珠从何而来”正心鉴挥挥手指,脚下的泥土中钻出带有鼓包的藤蛇,将宝珠吐到他的掌中。 “无可奉告。” 无论是抢夺宝珠,还是阻止对方自裁,正心鉴已经和面前颓废的大皇子斗了十几个回合。他能明显感受到伯书贤身上愈发脆弱的生命力,就连交手也变得愈发轻松。 一开始他给正心鉴的感觉,是在对抗森林中的普通困兽。但每一次击败伯书贤,他的力量就会变得更为衰弱,变得像是随手可以捏死的黑蚁。 正心鉴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支撑自己的信念。 被关在囚笼中的伯书贤痴痴望着天空中的云朵出神,他不是不想反抗,他为了反抗自己糟糕的人生和命运,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想要成为统领天下的绝世帝王,却愈发变得普通。 尤其是在自己掌控神器,却被莫名其妙的手段破解之后,伯书贤才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缺陷。无论付出多少努力,做出多少计划,到头来都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如果用两个字形容他的人生,那就只有失败。 “告诉你,其实也没关系。”在二人沉默了半刻钟后,伯书贤舔了舔嘴唇,慢慢闭上双眼。“听说过海国和海民吗这珠子,便是从那儿求来的。” 正心鉴把玩手中璀璨的透明宝珠,眉头也随之紧锁:“说吧,能借到这种东西,你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没有海神矶的允许,大陆生灵和海洋生灵是无法接触的。种类繁多c模样各异的海洋生灵也被统称为海国人,或是海民。为此海神矶为有智生灵们的和谐共存,在大陆的边缘地带划分出详细的海域,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各族也只能在浅海地带捕鱼,只要潜入深海的领域,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等待他们的便是潜藏于附近的猎杀。 反之亦然。 “我付出的代价那就是将整座山海关全部献给他们,如何”闭目养神的伯书贤嘴角挂起一抹笑意,又带着几分邪气。 “你的意思是,整座山海关中的人族”虽然在人族的历史中从未发生过这等荒唐事,但他伯书贤既然借来了宝珠,海国的怪物们也将会有大摇大摆登陆的合理借口。 伯书贤对此笑而不语,至少东海海国中的恐怖存在,不比大陆上的少。 正心鉴却没有因此慌张,他打开藤蔓牢笼站在伯书贤的面前,用手掐住他的脖子问道:“有具体时间吗” “我凭什么告诉你” 正心鉴拍了拍伯书贤枯瘦的面庞,立刻变成了狼人的模样。他将一根藤蔓拴在后者的脖颈上,另一头则咬在口中,四足着地的同时朝着西边飞奔。 “那你可得坐稳了”正心鉴咧着嘴吼道,身后不断传来摩擦撞击的响声。 为了不让伯书贤一命呜呼,正心鉴又在背上种下一棵小小的明镜树,操控悬挂在枝头上的明镜果洒下汁液,为奄奄一息的伯书贤续命。 这场战争来势汹汹,面对四面八方的压力,伯书贤一方的将士们迅速投降,不再做无谓的抗争。山将军等人安排整顿好各自的势力和俘虏,立刻按照命令,赶往伯无霜等人的方向汇合。 众人在正心鉴的口中得知了海国的事端,也变得忧心忡忡。他们并不知道究竟何年何月会引发这场浩劫,只能先处理完山海关的事情,再做决议。 “山岚听令我即刻任命你为山海关城主,文官朱鹤为副城主,辅佐你解决山海关内的问题。皇城的建筑暂且保留,待我祭拜父王之后,与众人商议如何处理。” “臣叩谢冰王隆恩。”山岚跪倒在地,果然成为了正心鉴口中的城主。 兽族的妒枯和蜥行族的霰也纷纷跪倒在地,尚未开口的二者却被伯无霜一口拒绝。 “至于你俩,赶紧起来吧。自己的国家自己起名字,别 烦我。”伯无霜没有心思在此处多做停留,打算带着残废大哥返回国都霜月关。 “谢过人主。”妒枯和霰悄悄对视一眼,后者却摇了摇脑袋,想要再坚持片刻。 霰硬着头皮起身说道:“霰恳请冰王赐予蜥行族国名,我们自愿和各大关一样,成为人族的诸侯国。” “臣也一样”身材高大魁梧的妒枯想不出什么花里胡哨的词汇,既然旁边的小个子说的这么好听,自己顺着说便是。依附在人族国度之下,兽族不光能学到许多东西,也能轻松发展自己国家独有的经济,与人族顺利进行贸易往来。 “火将军,你来给兽族的国家赐名吧。”伯无霜负手而立,少了些公子风度,隐约有了些端庄的帝王之意。 宁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偷笑的正心鉴用藤蔓提醒他,这才想起了先前酒局上的玩笑话。 “哦哦,我是火将军,对了。”宁然兴奋地搓了搓手,反问道。“大王,那我还是绳缚关中的万户侯吗” “是。”要不是此处人多,瞪着宁然的伯无霜真想给他来上一脚。 见宁然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两个字,伯无霜只能无奈地站出来打打圆场,日后再找机会为两个新生国家命名。他们组成的攻城联盟就此解散,各回各家。 妒枯和霰需要立刻回到自己的领地,一个要举族搬迁到玉亭关以西一带,一个要举族搬迁到山海城废墟之中。黑市主人被冰王迁到了霜月关北部,负责处理霜月国的部分商贸事宜。 新任的山将军和海将军被留在山海关内,和将军们共同处理遗留的各家族势力,并学习基础的带兵练兵方法。他们四人则带着伯书贤和队伍一起返回霜月关,让大哥见见冰棺中的人。 伯无霜贴心地为大哥冰雕了一对跪倒在地的下肢,将他插入其中固定。 “有什么话想对父王说说吗”伯无霜也跪在慢慢打开并散发着寒气的冰棺面前,想要见血的快意复仇,却随之变淡。 他原本想要对大哥施以惨无人道的酷刑,又私下和正天二人商讨了数次,未曾想出过什么绝妙的复仇方法。他对大哥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世间一切的残忍手段,也弥补不了失去父亲的哀痛。 “父王,一路走好。”令人觉得反常的是,伯书贤的眼中滴下了几滴眼泪。无人知晓他的话语中,究竟带了几分诚意。 但他在伯道先面前自裁的诚意十足,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他使用了土修们暗地流传的禁术,将自己的血肉慢慢石化,直到成为一具雕塑。 与此同时,在众人的身后传来了女人的轻灵嗓音:“你还没到死的时候呢,省省吧。” 女人灵巧地避开神庙中四人的联手攻击,将手指轻轻点在伯书贤的脑袋上。只见化作土石的血肉正在慢慢变化,恢复如初。 “呵呵,你我的交易还没有结束,等结束了,再死也不迟。” 天无常终于认出了赤足的女子,急忙拦下想要近身的三人,道:“她是我提过的羊族族长,那个可怕的存在。” “小弟弟,在开玩笑呢”印灵笑呵呵地扭动身体走向天无常,眼神中多了些暧昧。“我能有多可怕我们那天玩得很开心,难道你忘了” 伯书贤无心做观众,只觉得断手断脚处有些瘙痒,接着便生出几团模糊扭曲的血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竟然长出了新的手脚,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站了起来。 虽然有些哆嗦,但还是能结结实实走上几步。 “女神多谢,女神救我”伯书贤欣喜若狂,他的眼中抛去了昨日的颓废,更为闪亮的希望迅速充斥其中。 印灵随手一挥,伯书贤的嘴巴像是被隐形的针线缝起来般,再也无法打开。 “别插嘴,虫子。”印灵扭头的眼神无比吓人,强大的气场也震慑到了神庙中的每一个人,不敢轻举妄动。“也罢,我印灵不该不请自来,也该带着虫子走了。天无常,我们以后再见,这铁制的哨子就送给你了,想我的时候,可千万记得吹响呦。” 印灵的笑声回荡在神庙中,将一枚细长的铁哨扔给了天无常。伯无霜这才发现,遁入墙壁的玄冥被一道莫名的屏障阻拦,在女子飞出神庙时方才脱身。 枯叶在玄冥的振翅下飞旋成了冰晶,印灵却早已带着伯书贤消失不见,朝着南方奔去。 “玄冥,那女子的力量” “不是半神。但这手段相当不错,足足封了我五十息的时间。”玄冥感应到对方的离去,也无意追寻。“这人神秘莫测,要小心提防。” “羊族族长这事儿我得好好问问玚琫才行。”正心鉴只觉得女子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伯无霜站在神庙敞开的大门前出神,或许海国的灾难,也和这羊族的美貌族长有关。他长叹一声,转身回到父亲的遗体前跪下。 “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从长计议。 ” 第一百六十章 酒宴 至于伯无霜在父亲的坟前说了些什么,只有冰罩内的玄冥知晓。 自立为王的他并没有什么风光的加冕仪式,仅仅在决定好的第二日便对外宣布了王权。所以关于伯道先补办的葬礼,他也进行得十分低调。 毕竟能够参加葬礼的亲人,似乎就只有自己了。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需要完成当下的重任,伯无霜也无心再做打扰,而在现场陪同他的,是几位专业的送葬者。 头顶悬浮着一环冰雪王冠的伯无霜念完悼词,揉着眼睛来到等候多时的三位将军面前。他强行挤出笑意,憋出两句话:“接下来该做什么,应该都明白吧” “当然是开饭了,你们可欠了我好久不过无霜头上的鱼刺看起来好生奇怪,不太符合我的审美。”宁然望着伯无霜头上的九道尖刺,摇了摇头。 “那送给你戴一戴,早晚会适应的。”奇特造型的王冠飘到了宁然头顶,无论后者怎么摆动脑袋,都无法将其甩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那可太重了,我就算当了万户侯,也懒得管理那些人间的杂事,别说什么国家。” 伯无霜捏捏拳头,却只觉得宁然的话语中透出了几分陌生的感觉。自从他去了两次天界,谈吐中也不时夹杂着什么凡人c人间。 “那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十分无私”伯无霜有意无意地问出这么句话,旁边的两位观众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像是在欣赏什么人间喜剧。 “无私人族的一切行为都有目的不明的动机,比如人饿了,就得吃饭。”甩了甩手的宁然迈开大步朝着厨房奔去,懒得再接话茬。“别想太多啦,问心无愧不就好了” 伯无霜收起了雪女为自己做的王冠,倒是被宁然的话噎在原地,细细吞咽。他望着三人远去的背景,便乘着水蛇慢慢追赶。 因为忙着处理国家大事以及赈灾,柳风波完全忘记了将宁然宝库清仓捐献出去的事情。在宁然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叫唤声后,四人站在仓库门口看着那老鼠都不愿意进来的敞亮空间,集体发呆。 “怎么办我现在种菜也还来得及,但我们只能开素宴”正心鉴见宁然的神情变得比谁都呆滞,只能向天无常投去求救的眼神。 “谁知道那个老瞎子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明明是送我的珍贵食材,怎么捐的时候把我的普通食材也捐了里面还有我做了小半年不到的腊肉呢” 如果此刻柳风波就站在宁然的身边,挨上一团粉身碎骨的火焰,是绝对跑不掉的。 “别急,我们不如做点更有趣的事情。”天无常总算想起了可以补救的方法,把手搭在宁然肩上。“不如我们几位一同前往海边垂钓,用现捕的新鲜食材做成下酒菜,痛快喝上几坛,如何” “行啊你,也就只有美味的吃食,才能让你这个闷葫芦倒出这么多字儿来。”宁然的双眼放光,反正霜月关距离海岸近的很。他立刻收拾起厨房中残余的调味料,催促正心鉴弄出个藤筐用来装东西。 “我有更好的东西,比竹筐更好。”正心鉴露出了傻笑。 伯无霜猜到了正家小子口中的好东西,但面色还是变得有些忧虑:“我们不是刚从山海关回来更何况让他们看到我这副悠闲的模样,不得在背地里轮流骂我这个冰之王” 宁然撇撇嘴,眯着眼看向伯无霜:“轮流骂你我说你就别太自恋了好吗,我问你,就算你和伯叔叔一样,每日不停地处理家事国事天下事,会有人停止骂你吗” “那倒不会。” “身为一国之君,如果不能做到劳逸结合,心系天下那又有什么用呢既然讨好不了全部的人,不如先让自己放松一番,再去处理问题。”宁然的姿势看上去颇有些神的意味,而这独特的姿势,还是他从元那儿学来的。 宁然也为此数次怀疑,元的身体里究竟有没有几块骨头。 “这倒也是” “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趁着月色,我们明天下午就能达到海岸野炊。小狐狸青丘快出来,好久没带上你出门了” 毕竟青丘的力量还很弱,宁然也不敢在战斗的时候带着他,一直把他关在蜃园中。这小东西偶尔会逗逗冷水池子里的金鱼,或是找到柳风波的巴蛇戏耍,每日优哉游哉。 青丘听到宁然的呼唤,开心地从屋子里跑出来。伯无霜三人见到这毛茸茸的小狐狸,心中都产生了喜爱之意。 “天界的狐狸,看上去比我们附近森林里的野狐狸可爱许多。”正心鉴的心被小狐狸勾走,想要伸手逗弄一番。 但他伸出的手指却被青丘狠狠咬了一口,他吐着舌头说道:“师父,这人的手不好吃。” 伯无霜三人的 脸瞬间就拉了下来。虽说会说人话的小动物也不少,但他们从未听过这上蹿下跳的小狐狸说话,尤其是过了这么久。 “怎么样,是不是反差很大。”宁然拎着一根用来熏制食物的木头跳了出来,朝着小狐狸竖起大拇指。“说实话,我第一次听到他讲人话的时候,也吓得不行。” 青丘见他们像个傻瓜,又当着众人的面变化成头发蓬松的孩童,一溜烟儿钻到了宁然身后,悄悄观察他们的反应。 伯无霜三人立刻变得像是刚雕出来的石像,沉默不语。 “坐师父背上,咱们这次去海边野炊。”宁然懒得再和他们废一句话,带着开心的青丘率先飞向夜空。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比黑市里的那个四手猴子还要震惊我。”正心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至少在他的体内还存在兽族的灵魂。他完全可以接受兽族和异兽,这毕竟是大陆上土生土长的东西。 但这种从一只普通瘦小的狐狸c变成穿着完整衣服的兽耳小人的情况,直接击碎了他的三观。 就算骑着伯无霜造出来的云兽,正心鉴的视线依旧时不时停留在青丘身上。宁然被他看得心中烦躁,一口火焰喷了出来。 青丘也有样学样,朝着正心鉴就是一小口火焰。 “到底有啥好看的我都给你们描述过天界半神的怪异模样了,这小狐狸能有什么稀奇的” “可他能凭空变出衣服。” “那我还能喷火呢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喷火的”宁然将小狐狸丢给了正心鉴,这好动的小家伙二话不说变回原形,在正心鉴身上跑跑跳跳。 他们一行人在逐渐快活的氛围中降落在山海关内,悄悄联络上不眠不休忙活几天的山邰和鲸臣。 本来困得快要嗝屁了,俩人听到宁然要办内容复杂的酒宴,立刻来了精神。他们快速冲向山岚的新住所请了半天假,急匆匆地按照约定奔向海边。 “怎么还没开始做菜啊,我们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 鲸臣傻了眼,他们只哀求了半日的假期,却被眼前的悠哉众人和空荡荡的场面击溃。要知道他们一来一回就差不多能耗费两个多时辰,气得他直接和山邰委屈地抱在一起,放声假哭。 “我们的美好假期啊,一去不复还” “别装了,赶紧捞鱼。我可事先声明啊,你捞上什么品质的鲜货,咱们今天就吃什么。”宁然和青丘的眼神充满了鄙视,成为了守护山海关的将军,却失去了最美好的宝贵青春。“正心鉴,把酒先掏出来” “得嘞” 正心鉴刚要打开画卷,就被青筋暴起的山邰抓了过去。鲸臣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正大人,想不想吃顿好的啊” “那当然了,还不赶紧去抓” “你是白痴吗我随便抓的鱼能好吃到哪儿去,看到那些经验丰富的渔人没有我觉得现在通力合作,拿下最好吃的食材才是眼前的要紧事,你说呢” “你这将军还挺会说话,怎么做” “这样,你先去搞搞情报,再用无敌的瞳术想想办法定位,我来负责抓”鲸臣直接将他按在水流变化的鲸鱼背上,快速送到了平静海面中的渔船之上。 随着近几日各项危机的解除,丝毫不会理会国家换代的沿海渔民们自然又过上了打渔养家的日子。他们以此为生,深知哪些食材肥硕,哪些食材精贵,又该在什么地方捕捞。 正心鉴难为情地站在他们身边,于十息内打探到了一些捕鱼的基本信息。 鲸臣操控水流的技巧则远超过去数十倍。在正心鉴的指引下,他们顺利捕获了一条肉质饱满的剑非鱼扇巨大的雾蚝,和一条半人高度的甜藻大虾。 渔师们的羡慕嫉妒直接流露在表面,宁然虽从未见过这些食材,但从视觉和嗅觉的角度来说,就十分满意了。 众人在海滩的礁石附近开始他们难得团聚的酒宴,吃到飞起。他们也喝得兴高采烈,容光焕发,似乎忘记了世上的一切烦忧。 于是山邰和鲸臣忘记了自己的半日假期,喝到摇摇晃晃,不省人事。于是正心鉴喝到和偷喝酒的青丘手拉手跳舞,二人的模样都宛如疯癫,原地转圈。 他们都对自己的酒量有着一定的自信,却被现实彻底击倒。 天无常则是其中最惬意的一个,夹一口鲜嫩微热的海鲜,咂上一口酒,他并不理会这些醉酒疯子的打打闹闹。他只负责酒鬼们的人身安全,和品尝宁然随意烤制的美味。 但伯无霜和宁然二人却醉到浑浑噩噩,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喝再多的酒,他们依旧是曾经那对吐了酒楼一地的青涩少年。 在海滩边微弱火光的映照下,这场只属于天无常一个人的宴会也逐渐走到了尽头。这酒宴像是在庆祝早已过去的寿辰,又像是在感伤别样的往事,像是为了相聚,又像是为了离别。 “听我说,你,听我说。”伯无霜努力稳住身体,无力地掐住宁然肮脏的脸,却被后者咬了一口,毫无痛感。“我想再去极北,不然,度不过,心魔。” “好去去也”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说走就走 直到海边不知名的海鸟帮忙收拾残渣,山海关内负责搜寻山海将军的军士们才找到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数位醉酒人。 天无常则一夜未眠,夜晚的海域中不时会出现低端的海怪,它们不停地发声侵扰,误以为岸上的都是尸体。海滩上也会出现许多成群结队觅食的饥饿野兽,眼中闪烁着绿光。 剑鱼骨的剑刃围绕在众人的外侧,赶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小怪物。 它们有的是依附于兽族生存的生灵,有的是被新建的山海关撵出来的弱者。打不过原住民,它们只能在夜晚时分出现,享受难得的美好时光。 “铠将军您几位怎么在这儿”军士中有见过新国那场简单封赏仪式的,立刻认出了天无常的身份。独臂再加上碎剑破罩袍的形象,在这山海大陆中可是独一份。 “就当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把山海将军抬走吧。”听话的众人唯唯诺诺,虽说铠将军并没有什么实权,但人家并不需要实权。 在外界的传闻中,天无常一人便能挡下万军,天降杀神。 他们小心绕过满身鸟粪的宁然和伯无霜,将呼呼大睡的两位将军抬走。既然铠将军都在这儿了,地上几位面目全非的人,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我说,那位应该是王吧” “快闭嘴咱们什么都没看到。” “你还别说,绝对是冰之王没跑了。” “安静小心脑袋” 几个低声闲谈的人偷瞄着地上的酒鬼们,不小心踩到了小狐狸青丘的尾巴。后者立刻跳了起来,在这乱石海滩上嗷嗷大叫。 “痛死我啦痛死我啦” 天无常无奈地欣赏到了全员惊醒的场面,一时间火焰c冰霜c藤蔓c水流和岩石一同呈现,吓坏了负责抬人的十几个军士。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伯无霜是趴在地上睡着的,他带着红晕的清秀面庞直接刺入众人视野,吓得他们急忙转过身逃跑,只有带头的留下一句话。 “请两位将军速回山岚城主生气了” 再看山邰和鲸臣的时候,他们的脸色直接开始发青,不顾身上的脏乱追向那些军士:“兄弟们等等,记得给我们求情啊” 不怕冷的伯无霜看到鸟粪堆满脑袋的宁然,立刻明白自己身后盖着的究竟是何物。他直接跳进冰冷的海中,催动涡流给自己做了一个全面清洗。 宁然则拽着小狐狸的尾巴,二人催动体内的火焰力量抵御寒冷,也钻进水中洗冷水澡。 就只有正心鉴冻得像个傻子,哆哆嗦嗦地下了水,语速也因此变得飞快。 “宁然宁大人帮我加热,这边的水域吧,求求你了” 天无常喝干了最后一滴酒,脸上也有了笑意。这幅奇怪的场景的确难得,可能永远无法复刻。 宁然贴心地为他升起火焰,四人围坐在伯无霜反复冲刷的地域烤火休息,顺便烤烤湿透的衣服。正心鉴因为体温过冷,直接变成了带着狼毛的模样取暖,他确实不会因为寒冷而生病,但还是在面对这种温度的时候,会感到痛苦。 “都,别笑。宁然,可以给我烤个啥吃,吃嘛,我好冷。” “你还是问问伯无霜吧,他要是肯帮你抓,我就给你们做。”自从宁然有了众多帮厨,他就只负责挑选食材直接进行制作,很少自己打猎了。 正心鉴的可怜眼神并没有打动冰王的心,天无常拍了拍狼人的壮硕肌肉,道:“方才被人认出来,无霜还在郁闷呢。这样,我来陪你抓。” 天无常负责御剑,携正心鉴在海面飞行。至于抓鱼的工作,依旧由后者的藤蔓完成,丝毫不留情面。 “唉,我的命好苦啊。” 宁然对这次的食材倒是挺满意,众人也再次能够品尝到又香又辣的鲜货。正心鉴留着哈喇子,像狗一样蹲在宁然身旁,目不转睛地等待着吃食。 “无霜,你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对劲,要不和我们说说可能多说两句,就能排忧解难了。”宁然翻动火堆上无骨的大块鱼肉,时不时看向伯无霜的方向。 “的确,昨晚醉酒的时候,无霜曾提过极北和心魔的事情。”天无常将碎剑弹出不同的音色,隐约听出些悲凉之意。“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一说。” “我酒后真的这么说过”伯无霜迟疑地看着大伙儿,忽然变得沉默。 他和宁然不同,宁然只是为了寻找自己遗失的身世,对于结果却早已知晓。他只是对父亲的离去无法释怀,对自己没有及时赶到无法释怀。 但伯无霜在短短的一年多内,他从逃出山海城皇宫的晚春,经历 到如今第二年的初春。自己不光失去了两位至亲,也失去了本该成为庇护所c安乐窝的家园。 就算他比常人早熟,如今还要面临一国之君的巨大压力。放眼望去,依旧是十八岁少年的他的确不该挑起这般重担,至少成年之礼对他来说,还有十年的漫长间隔。 所以当下能够影响到修炼之途的事情太多太多,再次成为他阻拦通途的心魔。 “如果不想说,就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做决定也不迟冰盘子呢,赶紧的。”宁然用木筷子扒拉了一大块鱼肉,打算先分给心事重重的伯无霜。 “我想去极北一段时间,可以吗”回过神的伯无霜冷不丁告诉众人自己的想法,眼中却透着许多犹豫和无奈。 宁然三人愣了片刻,急忙做出回应。 “行行行,别担心什么国家大事,我们给你出主意。”宁然掐了掐正心鉴的大腿,这家伙的馊主意也不少,也该派上用场了。 “啊对,首先我们可以派一个替身,用来打掩护接下来嘛”正心鉴又用求助的眼光看向天无常,这家伙处理事情的风格和伯无霜倒是有些类似,也该派上用场了。 “替身,必须也是冰修。” 正心鉴抓到了点,急忙顺着话茬说下去:“对就玉清灵吧,他比你矮了一点点,无伤大雅。我可以想办法把他打扮成你的模样,替你上朝。” “样貌勉强修整,算是相似,但声音呢”伯无霜大口咽下鱼肉,喷出了长长的鼻息。“开口说话,总会有露馅的时刻,别和我说你们要把我打造成哑巴人设。” “有办法了,我们来一个垂幕议政。”正心鉴打了个响指,兴奋地看着三人说道。 “啥意思”宁然伸手摇了摇伯无霜,后者也萎靡地摇了摇脑袋,从未听说过。 “我们三人齐心协力,定能打造出伯无霜在场的情景。首先我们对外宣称,冰之王的嗓子出了问题,半个月内不能说话。但是偶尔一次的朝政还得上,所以要隔着幕帘听,至于答应不答应的,就让宁然替他决断和回答,如何” “那我哪儿知道该不该答应我还是个孩子。”宁然摆了摆手,又在伯无霜的眼皮子下缩了回去。“也不是不行,我善恶分明,心里有数。” “拉倒吧,不用你。宁然和天无常一个站左边,一个站右边。天无常条理清晰,用来判断是非,给宁然打手势不就好了” “那为啥不是天无常直接做判断要我喊啥。” “你嗓门大” “那你干嘛” “我啊,我负责在下面唱戏,带着诸位大臣应和一番,不就好了”正心鉴得意地挤眉弄眼,为自己的惊天计划叫绝。 天无常听了一会儿,心中和伯无霜做出了同样的判断:绝对不行。但他还是看向伯无霜,问:“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你要去几天是否能安全回归” “好。”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带上玄冥了” “嗯。” “一言为定,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天无常的罩袍大开,剑鱼骨陆陆续续从中飞出。“我们送送你,早点回来。” 宁然和正心鉴的表情一模一样,异口同声道:“这就送走了” 伯无霜二话不说,即便他知道宁然二人一点也不靠谱,但最起码现场有天无常的把控,被识破的概率能够降到半成,他愿为此赌上一把。 “七日后,我绝对会回来。” “好一个绝对,你信吗。”宁然浮在天无常身旁送别冰王,在这阴暗的月色下,依稀能看到山海关那飞翔于空中的巡逻卫兵。 伯无霜只想快速离开山海大陆,前往他的世外之地。在宁然等人未能发觉的情况下,他顺利召唤了海神矶,在海域的边缘处默默等待。 银色的鱼群在海面上跃动,唯有矶最耀眼。月光也烙印在他的身上,发出粼粼的银色光芒。他的水泡迅速将落下的伯无霜笼罩,随他潜入海底。 “海神,我近期听说了一件海底的传闻,不知道能不能对你讲。”伯无霜想将海国进攻的事情讲出来,却又吞吞吐吐。 “讲。不过话说在前头,拜我为师,想知道啥可以随便说随便问”矶的本体从气泡旁欢快地游过,海底生物中有许多发光的大型海兽,将他衬得五颜六色。 “无霜已经有师父了,暂时不了。山海大陆东边的海国里有一件能够控制时间的法宝,您知道吗” 伯无霜想要旁敲侧击,这样描述,说不定能让银鱼儿开口。 果不其然,矶对时间类法宝产生了狂热的兴趣:“仔细说说,这宝贝具体有什么用” “它可以将人的动作减速。比如我要释放出一片水流,过了半个时辰,也不一定能全部飞出手臂的长度。” “就这” 伯无霜瞬间被噎住,毕竟对方是半神, 见识多而广。 “也不一定,万一那是时间神的法宝,恐怕其中有许多神秘尚未被开发。”矶甩动尾巴,将不识好歹凑过来的海怪拍成碎片。 “要知道,时间神之下没有任何半神。能有控制时间的法宝,要么是那些时间管理者的,要么是信仰时间神的信徒提取出来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像是什么顶级的宝物。”伯无霜无法判断其中蕴藏的力量,只能随口一说,看看何时能转移话题。 “既然你小子都觉得不是了,那肯定就不是旅途漫长,不如我们再聊聊关于收徒的事情” 海神矶倒是夺得先机,抢走话茬。 “不了不了。” “从古至今,多少生灵想要得到我的指点但凡是修炼过水之力的,磕头都能把大陆磕成两半算我求你了。” “海神,我暂时真的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北风神龙 伯无霜变得又有些怀疑自己,明明这世间惊才艳艳之辈多如牛毛,为何自己会被海神矶青睐到这种地步。 “怎么,你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天赋”海神矶见他这副模样,顿时猜到了后者的心中所想。“说实话,人族的水修中也有一些能够成为半神,或是已经成为半神的人,但他们都入不了我的眼。” 伯无霜听到了海底传来的无数气泡破裂声,宛如惊天雷暴。 “如果我不是水之半神中的顶级霸主,恐怕海底的水神们都要找你聊聊天了。”矶的水流破开了无数试探的气泡,又发出一连串无法形容的笑声。 “你看,他们这些老怪物为了你,能够放下彼此领域间的成见,聚集在一起。别急着否定你的力量,如果你的力量让我形容,那就像人族面对蝼蚁一般弱小。但对于三种力量的亲和力,你绝对是凡间生灵少有的顶尖。” “亲和力又有什么用呢” “你的年龄放在人族之中,应该还无比年轻吧有些人族活到两百余岁直到暮年,本领依旧停留在年轻的巅峰。亲和力越高,通俗来说,就学得越快。” “就这” “当然,还需要大量的资源相互辅佐,才能突飞猛进。比如说,你现在能够吸收我的一颗宝珠,但两年之后,说不定一天就能吸收到十颗宝珠的量。到那个时候,不想飞升成半神,我看都难。” “停住,接下来是不是又要问我关于收徒的事情” “对咯。不过咱们的聊天差不多就到这了,你和玄冥往返于天地之间,早就被那条长虫盯住了。” 海神矶的身体周围快速凝聚出大量的水流,组合成他的身外化身。伯无霜能够感受到比以往更为磅礴的水之力在身边涌动,不免产生了恐慌之心。 “心烦的时候,就来看看大海” 水泡中的伯无霜只觉得身子一沉,又猛地向下遁去。而他头顶海域的天空中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抬眼望去,有一条千丈长度的神龙悬挂在乌云之间,口吐人言。 “海神矶把那孩子交出来” 海神矶的庞大身体浮出水面,从海中破出无数水柱,扭曲着撞向天空中的龙神。后者也不惧不恼,哈哈笑着的同时喷出汹涌的龙息抵挡。 “老大哥,你怎么这么小气自己没本事收徒,也不让我试试” 龙神的身体直接撞向海面,四面八方的海水掀起滔天的巨浪,直接拍向长龙。但下一刻,龙神快速游动在狂风暴雨中,将海面硬生生分出一条百丈沟壑。 “老哥哥,如果单打独斗,我确实斗不过你。但凭我的身手和速度,你还是乖乖把那小子交出来吧小弟借用三天,定能收他为徒” “痴心妄想” 伯无霜的气泡疾速浮出水面,他目睹了天地剧变的场景,听到了他们声如洪钟的对话。四方的大块黑云如山倒般倾斜而下,八面海域因此变得支离破碎,更像是地脉裂变。 不时有雷电划过,映照出空中扭转的长龙和海面翻腾的巨鲸。而他自己,只能任凭风吹雨打,顺便欣赏真正的半神之战。 反正自己啥也挡不住,最坏也只不过是一死。 论抢东西,海神矶的确抢不过龙神。此刻的他多少有点后悔,没有将伯无霜带到海底的最深处,躲过这恼人长虫的偷袭。 龙神则怒吼着吹起更为狂暴的龙卷风,将无量的海面犁出数百道深深的沟壑,更是将海神矶直接按进了水中。伯无霜的水泡被他无形的力量托起,快速飞到龙神身旁。 “小子,好久不见坐稳了” 伯无霜这才有机会看清楚神龙的面目,如神话传说中的并无二致。长条如蛇的身形,分岔极多的鹿角,长须大口,鹰爪鱼鳞。 只不过在他纯白身体的后半段却逐渐变得透明,完全被风的力量所替代。 “别害怕,我是四大神龙之一的北风神龙,傲空。今日冒昧将你截下,只是为了邀请你来我的岛屿做客。” 天空中的阴云被傲空彻底撞碎,他大摇大摆地朝着北方飞行,将海神矶丢下。傲空管理的岛屿位于极北之地的西南侧,也算是凌天客等人的远邻。 望着远去的龙神背影,海神矶只能无奈地露出本体,将波涛汹涌的海面于三息间归于平静。方才天水间的巨大破灭景象似乎从未出现过,就只有天边的残云才能证明一切。 “您,该不会也是想要收徒”伯无霜的眼前出现无数绵密的白云,空气似乎也变得越来越纯净。傲空伸出龙爪轻轻将气泡戳破,让他感受空气中蕴含的浓郁风之力。 白云间有无数的鸟儿翱翔,一轮金日镶嵌在波涛 起伏的白布上,美得让人窒息。随着龙神破开云层劈波斩浪,伯无霜暂时忘却了内心的烦忧,被奇景折服。 “怎么样小子,好看吗”傲空的龙须在空中调皮地舞动,撞在伯无霜身上的时候,却并没有将他弹开。伯无霜仿佛被一道蜿蜒的透明通道吸了进去,透过白净的墙壁,他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风,能够更加敏锐地察觉到它们的力量。 “我们快到了飞翔的感觉如何” “很开心。” “大点声” “我很开心” 傲空的眼睛微微转动,将视线投放在伯无霜的身上。哄孩子,他海神矶远远比不过自己。 在北风神龙亲自打造的海岛上,拥有无数的风水宝地。海岛中央有两座高耸入云的双子山峰并肩站立,其山脚下的巨大裂隙中却有一座鸟语花香的风之谷,生活着风神的各色信徒。 而其山腰和山顶中遍布大小神庙,就连岛外的白云都被牵引而至,呈现出巨大的云层旋涡。 只有通过自己的力量攀登至峰顶,才能得到风神熬空的青睐,成为他的风之信使。无数的苦行者常年踏足于山腰和山脚,成为了神峰里的景色。 在巨大的双子峰之外的原始森林内,还坐落着十方水泽。其中灵宝珍兽数量多如繁星,论功能,世间七成的宝贝,都能在这里挑选打造。 而在双子峰的北侧,则树立了一座低矮瘦削的山峰。它虽然没有双子峰那般雄伟,但有着举足轻重的修炼作用。 风神用自己的伟力设下大禁制,越往这山顶攀爬,越能感觉到猛烈的风压。若是普通人族被直接送到笼罩着黑云的山顶,将会直接化作齑粉,随风而逝。 所以只有成为风神信使的人,才有资格前往这座名叫天穹顶的低矮山峰,进行风之力的高阶修炼。 “龙神来了快看” “看到了看到了,龙神保佑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地面上的各族生灵们都看到了云层中蜿蜒扭动的傲空,欣喜地跪倒在地,为自己和家人祈福。盘旋在海岛上空的傲空则面带笑意,即便他大多数的信徒们看不到自己的真容,信徒种族之间也会存在无数的杀伐和征战。 但只要信仰他一人,便已足够。 所以海神矶无法轻易做出判断,傲空悠闲的表面下隐藏的究竟是心机重重,还是大智若愚。 “欢迎来到我的傲来国,无霜殿下。想去哪儿转转随便开口。”傲空悬浮在云层之上,体型也在慢慢收缩。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就那儿吧。”伯无霜一眼就看到了海岛上的巨大黑点,天穹顶。 傲空则愣了片刻,自顾自说道:“无霜可喜欢宝物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我这里应有尽有来来来,我先带你看看十方水泽的好风景” 伯无霜只能在心中嘀咕着龙神的小气,明明带着诚意给自己做导游,头一处景点就撂挑子。可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而地盘的主人,是能从海神矶手中抢下东西的狠角色。 在伯无霜的心中,他所知道的半神早就排好了座次。浮岛的钟黎捷必须排第一,其次便是出于私心c不知实力而靠前的凌天客,接下来便是海神矶,玄冥,最后不分名次排在第三档的,便是伏陵c兽神等半神。 至于傲空,大概就站在玄冥的身后。但他不知道的是,北风神龙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此时的玄冥神,若是他俩一对一打斗,后者占不了什么上风。 缩小到巨大巴蛇大小的傲空带着伯无霜从天而降,来到了其中一块水泽宝地。这里蕴藏了许多奇异的生灵和植被,也有着恬静淡然的氛围。 森林间有矮小的类人族往来穿梭,纷纷带着恭敬的神色于粗壮的树干上跪拜龙神,却又对带着陌生气息的伯无霜十分感兴趣。 “他们是矮人族,擅长利用挖掘到的矿物或是捕猎得到的宝物,进行工具和法宝的锤炼。”傲空耐心地为伯无霜讲解,又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你可有什么需要的法宝尽管说,我会让这些聪明的小家伙为你打造。” “要什么报酬” “不要,不要。你把我傲空想成什么了这只不过是我小小的见面礼,难道白拿的礼物,还有拒绝接受的吗”傲空张开前面的龙爪,一只矮人族的生灵被立刻吸到了翻转的龙爪上,听候龙神的命令。 “随时随地,想要什么都行。戒指项链武具衣冠丹药只要有目的,有选择,随便说” “我要四个,六个可以吗六个”伯无霜咽了口口水,在这座森林中确实有他认识的东西。但他初来乍到,也不好意思要那么多。 “六个”傲空被逗乐了,从古至今,他也带过数万个心仪的不同种族天才,想要加以培养。但他们都会在这个环节毕恭毕敬地回答:我只需要得到风神的青睐。 即便大部分爱徒最终都沦为风魔,变成了令傲空也无法释怀的强大怪物 。 “好,好。”傲空不再追问,他的双目散发出澄澈的白光,静静聆听伯无霜的期待。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语言的艺术 “首先,我想要得到的是一件可以抑制体内灵魂,或是分割灵魂的法宝。”伯无霜的眼睛忽闪忽闪,却吓了傲空一跳。 “等等,你要的这种东西,就算放在天界也十分难找。分割灵魂我认识的木之半神都可能都无法做到,更别说法宝了。” 面对伯无霜怀疑的眼神,夸耀自己宝地的风神傲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挠了挠下巴:“凡间也不是没有,首先得认识那个冥界里的猖狂小子。” “冥界之主” 伯无霜瞬间提起了兴趣,若傲空与他是朋友关系,正心鉴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他改变了飞行的姿势,认真看向穿梭在森林河道上方的龙神。 “别这么期待,我可不认识那个阴森的家伙。作为后天半神中的巅峰,我们这些老东西没有几个愿意和他打交道。”傲空谈冥色变,毕竟在这片凡间,所有的亡者都会被冥主接引,那些强者们的灵魂无处轮回,全部会沦为他的奴隶。 就连半神的灵魂,冥主也收集了不少。 “扫兴。”伯无霜躺了回去,随风而行。水流声恰到好处,配合森林中的鸟语,更是有安神的功效。 傲空的眼神则变得有些担忧,他抬起爪子轻弹,将伯无霜弹得绕空旋转一圈:“小子,你是在哪儿得知他存在的那个家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神灵,一旦沾上了,就再也抹不掉c甩不开。” “不是我沾上,是我的火焰朋友沾上了。” “说来听听” “也行,那你认识火焰的半神,钟黎捷吗长得像一匹马,头上顶着一团火。” 傲空扮演的角色从忧心忡忡的老父亲,立刻变成了缩头的小乌龟。他哪儿会不知道钟黎捷的威名,在远古半神的时代,即便那匹火马是至高火神的坐骑,也拥有着不俗的战力。 只不过火焰和水风冰一向对立,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敢亲自登门拜访,生怕引起祸端。 “你害怕他,对不对”傲空的表情极为丰富,不像那一尾银鱼,无论喜怒哀乐都差不了多少。伯无霜抓住了他脸上瞬间的变化,挤出坏笑。 “别乱讲。真打起来,我也能在他手里撑上几个回合。再不济,我的速度也比他快那么一些,跑就完了。” 伯无霜捧腹大笑,他想出门散心,却遇上了这么一位滑稽半神,着实让自己轻松不少。若是傲空在这时乘势追击想要收他为徒,说不定就当场应下来了。 “你放心吧,海神矶一直钻进大陆偷偷找钟黎捷闲聊,他都没有避过嫌。建议带点礼物,毕竟脾气不好。” “什么”傲空一个不小心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喷出的气息将面前这半截河水瞬间掀翻,让碧绿的水花和游鱼全部冲进两岸的森林。“什么时候的事情那条小鱼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挥了挥爪子,轻柔的风抚摸着河水和森林,将方才的狼狈全部抹平。他后半段的话语明显压低了声音,但伯无霜还是听出了一些愤恨之意。 就像宁然有个本该让自己知道的秘密,却隐瞒许久直到被人揭露的感觉。 “从浮岛降落人间算起,也满一年了。”伯无霜看到傲空的嘴角放松,会心一笑。 “行,你回头帮我问问,钟黎捷他老人家究竟喜欢什么东西。当然,答应你的宝贝,基本上都不会少。” 伯无霜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要了六样不同的宝贝。贪财鬼正心鉴一直吵着要他从远方带些不一样的特产,好让他们开开眼界。 “东西背好,站稳了下一个景点,就带你前往属于我的一座神庙,见见我五百年内新收的徒儿们吧” 傲空的话音未落,伯无霜只觉得身体两侧的空气全部被抽干,压抑到了极点,眼前的一切也变得像是身处云里雾里。二十息结束,当头晕目眩的伯无霜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双子峰其中一座山峰之巅,来到了地砖上刻有巨大龙纹符号的古老神庙。 这风之力的绝对掌控,妒枯看了也得羡慕到流口水,哭着求龙神收徒。 当伯无霜再次转身寻找傲空的时候,身边就只站着一个长着龙角的白毛孩童,身后生有一根透明的龙尾。以他的经验目测,至少有八岁的年纪。 “不是吧”伯无霜眯着眼睛,视线最终停留在对方的衣袍上。白净的衣袍在衣摆处刺有错落且青绿色的山水图画,甚是好看。“转过来看看嘶,这后背上的一轮明日和流云,不就是我们在云层上看到的那些吗” “你要是喜欢,拜我为师即可赠送三套。” 二人在扯嘴皮子的时候,神庙中的弟子们早感应到了师父的力量,陆续从复杂的神庙中飞出。十几 个人影全身穿着素白的衣袍,显得清爽又干练。 远远看去,像是十几头云中飞鸟。 “弟子拜见师尊”他们异口同声,动作也整齐划一。只不过他们的种族分布十分奇怪,在这十几人或兽中,就只有一位是标准的人族,头发也带了些花白。 “师尊,这位难道就是我们新的师弟”其中一位生有羽翼的半人半蛇饶有兴致地望着伯无霜,口中不时吐出红信,摆出狩猎的架势。 看似人族少女,张口却将嘴巴裂至耳根c满嘴尖牙的女子应和道:“如果不是师弟的话,应该是师尊带给我的零食,跑不掉的。” 傲空清了清嗓子,用风堵住了徒儿们的嘴:“别太介意,我这徒弟平时喜好吃人,让她改了三百年,还是有点瘾。不过只要成为我的徒弟她的师弟,便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还是不了吧。”伯无霜摇了摇脑袋,把身上背着的白布行囊收收紧。他打算再参观一会儿,最好能骗上两套功法,就乘着风飞到极北之地拜访师父,最后回归山海大陆。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但伯无霜想要和傲空对话的时候,偌大的广场上却失去了他的踪影。 长着牛头的强壮硬汉,长着三对手臂的怪异人族,长着三个脑袋的狮子傲空的弟子们长得五花八门。随心所欲,将此处打造得堪称一座珍兽博物馆。 伯无霜一时间接受不了那么多的东西,光是让他接受裂开巨口的女子,他都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小师弟”其中唯一的人族站了出来,斜着眼望向伯无霜。“如果不是的话,就赶紧滚出这里。师尊的眼光还真是差,体内的风弱小到吹不动任何东西,还妄图在宝地招摇” 但他还是带着偏袒的意味,想要让这人族少年速速离去。他深知这些没有多少道德理念的家伙会做出怎样的事来,他不做恶人,也会有别人做。 “就是,你是怎么欺骗师尊,让他带你上来的” “小娃娃,脑袋借我啃一口。” “都别吵了,这家伙后背上背了些啥不如掏出来分分。” 伯无霜摆了好一会的手,才有机会开口插话。 “第一,我确实是被拐来的,不是自愿来的。至于下山的路怎么走,还请诸位好汉指点迷津。第二,我并不擅长使用风之力,也不打算修炼什么风之力。平日里鄙人用的都是冰之力水之力,教我的师父还在隔壁极北之地等着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们风修” “就是就是,有胆就来较量一下,在这儿装什么装” “师姐,我看这小子就是纯粹想要偷学我们的术法还是别和他打了,赶走便是。” 人族修士张了张嘴,声音被其他人的嘈杂话语淹没,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伯无霜。 伯无霜真想在每个张嘴说话的怪物脸上来上一拳,但毕竟敌众己寡,只能忍耐:“第三,我想问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什么疗养宝地吗我看各位好汉都有不俗的能耐,想必都是父母所生吧” “连圣地之一都不晓得这娃子头脑挺怪的。” “师姐,我怎么觉得这小子阴阳怪气的” “好了住口来一个能和我正常对话的,再想办法沟通”伯无霜实在忍受不了这群妖魔鬼怪的聒噪,催动凄厉的寒风,夹杂着冰雪扑向这十八位风神弟子,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股力量”他们中实力较低的人都带着惊愕的表情望向伯无霜,没有人想得到,这个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竟能用风将他们挪动半步。 要知道,在场的每一位都是半只脚踏入半神领域的老牌修士,年纪最小的那位,也才刚满一百五十岁。 有几位甚至在未来的数天内将会借助天穹顶山腰上的力量晋升,让自己得到最终的突破,成为真正的半神。 “小子,你今年多大”其中一位狗头人身的家伙捏着咔咔作响的拳头踏步向前,眼中的盛气凌人被寒风增强了三成。 “今年快到十九岁了,敢问您今年高寿”伯无霜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东西却无处堆放。他害怕这些人抢了他的宝贝,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车轮战,顿时头痛欲裂。 他只能暂时用坚冰封住包裹,再与狗头说话。 奈何狗头是个标准的急性子,加上伯无霜的言语刺激,早就失去了理智。毕竟十九岁的伯无霜用风推动他这个四百岁的老修士,放到凡间,无疑是人族中的三岁娃娃,把一个彪形大汉一掌推翻。 “有没有真本事,在我的手下见见真章” 狗头名为奈哈特,主要修炼的是风蚀法门,招招致命。他的双掌中有黑白双色的风不停地穿梭流动,只见他一拳又一拳砸在石板上,仅凭碎石屑将伯无霜逼退,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就这原来风修也喜欢 玩近战。” 下一刻,伯无霜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危难关头,非要嘴贱并撩拨敌方。如果他能平安回归山海大陆,绝对要给影响他的宁然和正心鉴一人一脚。 奈哈特的双掌大开,一股无法抗拒的旋风从平地升起,将伯无霜瞬间拉到了他的攻击范围内。 “小东西,这回看你怎么躲” 伯无霜立刻使出老一套的看家本领,用坚冰将自己封了个结结实实。狗头虽然使出的力气不过半成,但他双掌拍出后却只将外层的冰块震裂,直接愣在原地。 他明显对这样的战绩很不满意,于是扭头喊道:“大师兄他耍赖”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不公平 伯无霜当场就不乐意了,身边有无数细碎的冰凌旋转飞行:“不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应该是你吧怎么只许你打我,不许我防守” “我们这里是风修的圣地,所以比斗也得用风你体内的冰之力倒是蛮横,不能用”奈哈特再度偷袭不成,居然露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也不好意思提升力量,在大伙儿面前丢人。现在假装点到为止,还能保住一分薄面。 “不是,你好歹已经活了四百年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不断加固坚冰的伯无霜哭笑不得,主动打人的不是他,却横竖占不到理儿。 三头狮子猛地扑过来,一口咬碎了伯无霜存放包裹的冰块,将白色的布袋叼到他们口中的师兄身旁,乖乖卧下。 “退下吧,师弟。”那人的皮肤呈天蓝色,头上绑了十几根又粗又黑的辫子。他其中的一只眼睛空空荡荡,甚至连光线也透不进去。“怪你自己冲动,没有讲清楚战斗的规则。” “不愧是大师兄,有理有据。”伯无霜的冰块为之碎裂,他站在冰堆上刚想继续夸赞大师兄的公平,对方却高声打断了他的美意。 “我命令你,只能使用体内的风之力切磋” 伯无霜顿时被对方整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只见狗头再次冲了过来,胡须上都透出一股畅快。被称作大师兄的怪异生物则打出一道透明的风符,将伯无霜体内的冰水之力暂时阻隔,无法使用。 单凭风之力战斗,现在的伯无霜就连妒枯也斗不过,更不用说身前这些恐怖的家伙。他能看出奈哈特的放水,但依旧无法和对手来一场公平的硬碰硬较量。 “等一下这不公平,我有异议”伯无霜大口喘息,狗头的风压让他几乎透不过气,只能倾尽全力叫喊。 狗头的右手立刻停顿在伯无霜的头顶,只和头皮差了一个贝壳的距离。黑色螺旋的风丝在拳头缝隙间不停地游动,即便碰上坚硬的顽石,也能将其彻底击碎。 “说。”蓝皮肤的大师兄依旧保持独一无二的姿态,俯视着面前的弱者。 “我先前已经说了,到这里又不是为了主动踢馆子的,为何要一直刁难我把那些宝贝还来,赶紧放我走”伯无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更加坚定一些,他毕竟不是山岚将军那样的沙场老将,独自站在尸疫灾的面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失去最强的力量作为保障,他不想慌乱都难。众人也注意到伯无霜衣袍下微微颤动的腿脚,发出一阵哄笑。 “笑什么等风神归来的时候,我绝对会告你们的状” “师尊的行踪不定,你要想在这里等的话,恐怕也得等个百八十年吧咱们这里最小的师弟就等了足足六十年,今天才第二次见到师尊。”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拜他为师但他根本就不会管你,也不会亲自传授知识”伯无霜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这算是哪门子师尊。“那你们学啥全靠自学成才” “放肆对师尊无礼者,该死” 伯无霜并不理会他们体内即将爆发的力量,扯着嗓子大喊:“傲空我答应你了快出来傲空” 人形的傲空面带笑意,他静静站在伯无霜的身后,已经贴心地备好了衣袍。 “仪式就干脆简化到底好了,我傲空口头宣布,伯无霜将会是我的新弟子。来来来,大家掌声欢迎。” 伯无霜终于逮到了机会,他一把拉住傲空的手腕,一起飞到了神庙外的空旷地带。伯无霜的大胆行为惊呆了全部的弟子,尤其是对恶劣行为毫不在意的师尊。 “等等,我有问题要问。首先作为师尊,你不会管控弟子的品德修养,以及亲自传授知识吗” 傲空挠挠后脑勺的样子像极了宁然,他憋了半天才讲出重点:“弟子们都不是同样的种族,没有世俗的道德观念,而我会根据风的力量引导他们发掘自身擅长的力量,慢慢修炼成半神。” “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忙想想办法呢传授弟子不愿亲力亲为,又怎么能做好师尊。” “说得好像你做过” “我有三千弟子。” 傲空的脸拉得老长,就差把自己往昔的记忆全部输送给伯无霜,堵住他的嘴。如果能有办法解决问题,这么多年来,就不会有风魔的烦恼折磨他了。 “等你有资格踏上天穹顶,我可以告诉你一切的因果。”傲空打算发动技能开溜,却又被眼疾手快的伯无霜一把拉了回来。不是他躲不开,而是想和伯无霜多待一会儿。 毕竟他是半路截来的弟子,人又大胆。 在潜意识中,傲空竟对他有了新的想法,那 就是努力培养伯无霜,找到解决风魔问题的妙法。 而伯无霜在拉住龙神那看似白嫩的手臂后,感触到的却是蜥行族般粗糙的鳞甲手臂。他浑身透出一股严肃和认真,耐心盯着傲空的眼睛说道。 “师尊,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只要你亲自传授我强大的风之道。三天之内,我必登上天穹顶” “真的”傲空的龙眼慢慢睁大,仿佛在伯无霜的身上看到一束希望的光芒。 “假的,我现在几斤几两,你心里还不清楚”伯无霜只是想要安慰他,再顺便学习一些高阶的技巧而已。“根据我目前的力量,师尊你规划出一套完整的修行方式不就好了。我最多只能在这里度过三天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这” “怎么了师尊,难道你授课的能力不行吗不行的话就别藏着掖着,我们还是解除师徒关系吧,来日方长。” “不不不,可以,可以。我风神傲空宣布,三日内,必能将爱徒的力量提升数倍”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套路,师徒关系也逐渐淡化到契约关系。一个负责完成新的实验,一个负责成为必要的试验品。 其他弟子们则趴在神庙的墙头上围观,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们听到了吗师尊好像要亲自传授那小子,我们都没有这种待遇” “听到了又能怎样” “这,这不公平师尊已经数十万年没有亲自授课了,凭什么会便宜那种东西” “不公平你敢对师尊不敬吗还不是得忍着。” “确实,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师尊摆出这副慈祥面孔,我嫉妒到发狂啊” “怎么说话呢不把我们人族当东西要不咱们打一架,看看我有没有长进” 师兄师姐们吵作息一团,如果他们安安静静地聆听,说不定还能被师尊当做背景板。傲空叹了口气,立刻带着伯无霜飞到了双子峰的另一座山峰之巅,图个清净。 此处往来的全都是半神,他们的种族更为奇特。甚至有一位半神的躯体完全由风和石凝结而成,像极了人形的伏陵。 “师尊。” 他们见到龙神,并不会多问半句话,只是淡淡地行礼,继续他们日常的活动。身为风的半神,他们也有义务调动整片世界的风,守护无数的岛屿,不让某些魔怪毁掉凡间的一切。 “辛苦了,今年也请诸位恪守本心,守四方清明。”虽然傲空也有参与守护的工作,时常在外界巡游,但能够威胁这片世界的灾难太多太多,更不用说那些残留至今未被击杀c实力恐怖的风魔们。 它们的力量也在与日俱增,甚至不能用简单的贪婪来形容。风魔所到之处,寸草万年不生。 “随我来,想要得到我的亲传,必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和痛苦。在我傲空老师的手里,不会像凌天客那般心软,给你一点一滴输送力量。” “傲空师尊,你好像对我师父有什么成见,不妨和他当面沟通。”伯无霜总算看出这些无聊半神的把戏,无论是凌天客c矶还是傲空,都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也喜欢互相给对方抹黑。 “他敢吗要我说,我还算他半个老师呢” 伯无霜瞟了他一眼,就差在脸上刺下不相信三个字。 “嘿,别不信啊。就算他直接闯进我的海岛,我也能一只手把他撵出去” “真的吗我不信。不过话说回来,你从海神矶的手中把我抢过来,就不怕他给你找点事儿” “他能找我干嘛,井水不犯河水的。从他手上借你两天,你看咱们不就直接成了师徒”傲空得意地看着伯无霜,只觉得他是一块璞玉。 “不是,我是说他很生气,接着告诉我师父有人绑架我,你猜猜看结果会怎么着” 风神傲空的心中咯噔一下,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北方的诸神们在某一日内,被倾巢而出的冰神们进行了地毯式的骚扰,只为寻找一位迷路的人族。当时守护和平的傲空就被凌天客截了下来,不断盘问纠缠,软硬兼施。 大伙儿都知道,北方的凌天客从不收徒。但他只要收了徒,就算引发一场半神战乱,他也会将护犊子的事业贯彻到底。 很大程度上,大伙儿都懒得和那块老顽固接触,这也是原因之一。 傲空僵硬地笑着,指尖打出一道白光飞入伯无霜脑中。这白光不光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还为他添了一些从未见识过的符文印记。 “无霜啊,先参悟参悟吧。从第一道符文开始即可,有什么痛苦暂时忍耐住,为师去去便回。” “好的师尊,记得把我的六件宝贝带过来,我乖乖等你。”伯无霜摆摆手,目送化作龙神的傲空离去。后者一飞冲天,身形也膨胀了数十倍,直冲云霄。 伯无霜叹了口气,他已经感受到了师父的冷意。 远方的风带来了不妙的消息,极北之地方向的天空像是破碎的镜面,朝南方堆积碾压而来。海岛外的海洋涡流也变得无比湍急,令海域中的巨大海兽们仓皇逃窜。 “这下麻烦大咯。”傲空哭笑不得,虽然他们风c水c冰总是对外宣称是一家,但古今以来内部的明争暗斗也不少。只要没有共同面对的外敌,他们这些半神最擅长的,就是窝里斗。 “傲空老弟,许久不见”巨大的冰棱不断坠落并碎裂,冰人凌天客带着怒意在傲空面前重塑身体,他的手中握着一尾银鱼,正得意地窃笑。 “老哥,许久不见。呦,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海神矶嘛怎么,把伯无霜拐出来又被我拐跑,直接恶人先告状了” 被他俩围殴,倒不如弄成三足鼎立的局面,或是拉帮结派。在鉴别傲空没有说谎的前一刻,银鱼直接溜出了凌天客的手掌,想要滑入海中。 “我说为何玄冥没有紧紧跟随无霜,很好。”凌天客瞬间控住了他们二位,丝毫不留情面。即便和火神钟黎捷对峙,他也能斗得游刃有余,甚至有可能将后者击退。 傲空和矶无奈且愤恨地对视,接下来,他们这对冤家就只能考虑联手了。矶在吸取水流的同时默契配合傲空的旋风,放声吼道。 “这不公平” 第一百六十五章 炼体 海岛附近的半神们都看到了全新的一幕,如今很少为领地斗争的几位半神们在空中打作一团,直到昏天黑地。 而发起这场事端的,依旧是自诩为团结一心的三大力量,水冰风。 说笑归说笑,但他们无论是先天半神还是后天半神,都体会到了冰神凌天客的恐怖实力。后者一直隐居在独立开辟的永寒冰域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就只有招募信徒的时候才会出来稍作走动。 但他的功力不减,和他所属的力量相同,浑身都透着一股冰冷。在距今的几十万年内,他的活动范围却变得愈发频繁,大有入世之势。 这场战斗自然是点到为止,凌天客在发泄一番后便放了他们两位离去。只要确认伯无霜安全,就算多几个授业老师,也无可厚非。 而正在参透符文的伯无霜并不安全,很大功劳归结于傲空对于徒弟力量的把控程度。伯无霜确实能从符文里悟出些东西,并将其缓慢吸收,但他的肉体无法彻底将能量消化,整个人愈发像是蒸笼内熟透的虾子。 满头大汗,青筋暴起,皮肤臌胀。若不是风神傲空速度极快,伯无霜的半条命恐怕得交代在这里。为伯无霜治疗的傲空愈发后怕,再晚一步,自己也该主动去冥主哪儿报道了。 刚把瘟神凌天客送走,还当面打了保票。若是伯无霜在他的小小海岛上出了事,恐怕凌天客得挪动整片永寒冰域将海岛撞碎,为他的弟子陪葬。 “我现在,和你暂时断绝师徒关系,还来得及吗”苏醒后的伯无霜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憋的断断续续。虽然对于傲空失败弟子的事迹无从得知,但他这个弟子,确实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修炼,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致命危险。 “徒儿别急,为师可能高估了你的能力。”事到如今,傲空只能草草应付过去,仔细思考传授风修法门的技巧。 既然他的身体无法承受第一层的符文,那就先从炼体开始,循序渐进。 在风之谷的百丈高空中,有一座特别的小小岛屿,完全可以称之为浮岛。傲空打算在此地先对伯无霜进行特训,再带着他慢慢熟悉符文中的威能。 风的力量正在逐步改变伯无霜的肉身,它们如尘埃般依附在后者体表,不断钻入体内,反复循环。如果钻入的说法不够贴切,那么这些风息凝聚成的小小光点直接撕裂了他的血肉,在恢复和破裂中相互更替。 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但凡人想要成为顶级的风修,并不能依靠自身拥有的风之力进行判断,而是得根据体内能够储存的最高力量进行计算。 冰修的战斗技巧,是有多少力量就能够放出多少。水修可以调动大河海洋作为辅助,增强自身战力。唯有风修可以依靠体内十成的力量,释放出十四成以上的巨大攻势。 伯无霜并没有发现,在自己最初的修炼旅行中,正是利用了风的储存特性,才节省了许多冰之力的消耗。 所以想要存储更多的力量,载体就得足够坚韧。 伯无霜却在这个残忍过程中忍了下来。起初傲空以为,这股力量对于天赋异禀的伯无霜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便稍稍进行增强。 傲空立刻听到了爱徒灵魂传来的惨叫,急忙收手。这一加虽然不致命,但那些光尘直接钻透了伯无霜的肉身,直击灵魂深处。 伯无霜再次昏死过去。 在短短的两天内,他足足昏倒五次,虚脱十三次。 傲空对此不敢多做评价,看向徒弟的眼神也显得愈发心虚。好在伯无霜的天分和耐力并存,在吃了足足两壶丹药后,勉强撑过了第一轮炼体。 按照人族的修行方式来算,大概还得来上八轮,才能彻底结束第一期的训练。 伯无霜以往在鼓动风息时总是用寒气压制住体内异常,用以维持他的巨大云层,不光透支大量的风之力,也损坏了其部分根基。 但他现在隐约能够感受到一股样的力量印刻在体表,帮助他运转体内的风力。他总算能体会到妒枯曾对他说过的习风先控体,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仔细观察妒枯的出招和蓄力,伯无霜或许也能看出些东西,但对人族的他来说,不大实用。如今的他再搭配冰之力催动寒风的话,力量将会直接提升一个档次。 “无霜,现在感觉如何”傲空难得耐心且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体。以他的经验来看,伯无霜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在很久之前,他曾亲眼看到炼体后的弟子,在活奔乱跳的情况下爆体而亡,一直内疚到现在。 和凌天客一样,他其实也是一位重感情的师尊。只不过傲空天生嘴笨脑袋笨,不知该如何向弟子们传授经验和力 量。 就像笨拙的人族捏起蚂蚁一样,永远把控不好适中的力度,总会带来些折损。 伯无霜则自我感觉良好,傲空还是反复叮嘱他,现在才刚结束锻体的初步流程,以稳固修炼为主,不可心急参加战斗。 伯无霜打心底谢过龙神,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似乎也变得轻飘飘。拜别了傲空后,伯无霜独自飞下小小的浮岛,打算去风之谷中游历一番。 整片峡谷大概有半个霜月关那么大,双子峰上层的狂风钻过此处,被龙神设置的屏障滤成了轻柔微风和短暂的细雨,帮助峡谷内的植被生长。悬在风之谷正中的浮岛也起到了日照的作用,其底部装置内嵌有一枚巨大的日石,模仿外界的日光运作。 此处也有大片的梯田围绕在谷间,村舍街道一应俱全,越往中心去,则越为繁华。最中心的地带建有供奉傲空的神庙,不时有奇形怪状的生灵钻入其中,祭拜祈福。 虽然风之谷中不设限制,但他们为了心中的信仰,基本不会在空中随意飞行赶路。于是,由异兽拉的车成了这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出现在大街小巷。 伯无霜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只觉得只身来到了异世界,体会别样的风土人情。毕竟山海城中普通人赶路的车,他也从未坐过。 街道宽阔之处,堆积了许多杂乱摊位,或是表演杂技讨个糊口钱,或是出售一些古旧的法宝丹药,或是治疗跌打损伤的游医,好不热闹。 伯无霜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一个挤满各式生灵的摊位前,伸着脑袋向内观望。打盹的摊主惊醒后瞥见黑压压的围观者,立刻扯着嗓子命仆从小鬼们敲锣打鼓,点燃了此处的气氛。 伯无霜打听了半天,才从一个会讲人族通用语言的怪物口中,了解到这个摊子的服务范围。 在这座海岛上不光有原生生灵,更有许多从其他大陆上漂洋过海来c在此处定居的异乡人。他们都带着一个目的而来,那就是爬上双子峰,成为风神的弟子。 久而久之,外来者丰富了本地的生态,发展成了如今的的模样。海岛上每年都会有成百上千的漂流者上岸,去旧换新,为了顺应历史发展,便出现了一群世代相传的卜风师。 他们能够根据测试者的力量,简单推算出他们攀登高峰的成功概率。更是因为基本上都能猜中,也成为了追逐信仰之人的顶级迷信。 只要概率低于八成,他们就立刻放弃攀登高峰的念头,继续苦修。 但卜风师不会收费,也不会随意占卜,他们只挑有缘人。摊主身下的四个小鬼们灵活穿梭在人群中,操着四种能够在世界范围内通用的语言,朝愈发拥挤的观众们翻译,将摊主抽到的幸运观众拉到台前。 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下,伯无霜被口吐人言的小鬼带了上去,紧张到动都不敢动。 “现在开始测试这里一位一位进行仪式,请你们耐心等待”小鬼像猿猴般灵活,嗖嗖两下爬到伯无霜身旁。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伯无霜一眼,便继续穿过木板搭建的高台,稳稳站在高处。 伯无霜无法分辨那些奇怪的语言,只听得台下不断爆出喝彩声,或是嘘声,偶尔夹杂着熟悉的话语。 “有人听得懂我的话吗有人吗”伯无霜的心脏怦怦乱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好在其中一位矮个子的生物探出脑袋回应,语气里透着十成的不耐烦。 “我说怎么这么臭,原来是人类的崽儿。” 尽管对方很不礼貌,伯无霜也还是陪着笑脸问道:“敢问这位朋友,他们为何要鼓掌喝彩” “因为被测试的人成功概率低呗,还能有啥原因”长得像蛤蟆的类人形怪物恢复了原先高傲的站姿,毕竟马上就要轮到伯无霜,不出意外的话,这人也是个废柴。 伯无霜闭口不言,结果倒是和他想象的内容相反。他紧张地看着怪物们一个个接受测试,下唇竟不受控制而颤抖起来。 即便他已经成为了傲空的门徒,但此处拥堵下的氛围令他兴奋,亦令他紧张。在他的幻想中,若是自己能拥有攀登的资格,足以在这块地盘耀武扬威,顺便可以向狗头一伙人吹嘘。 卜风师的瞳孔大开,他的皱纹也在探查的过程中不断扭曲,再慢慢舒展。 “攀登至初段的成功概率,六成半”小鬼们得到了消息,立刻朝着四方高呼。台下安静的观众们全部楞在原地,继而发出比喝彩声更为激烈的哄笑声。 初段指的是双子峰山脚下最简单的一段路程,只要是风修,挑战第一段只不过是入门级别。他们将目光纷纷投向伯无霜,用眼神将他全身扒得精光。 “这小子体内的力量倒是挺杂,为啥要跑来这里丢人” “既然拥有冰之力,不如大伙儿一起凑凑盘缠,送他到冰岛学艺如何” “话可不能乱说冰岛的神不是什么乱收徒弟的角色人家要的,可是天才中的天才 中的天才” “哈哈哈,依我看啊,那人族小子赶紧放弃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呗。” 伯无霜听懂了其中的一些对话,他知道,那些更加陌生c更加嘈杂的声音不会比这些温暖,让他一时间大受刺激。 卜风师听到了台下的动静,才回过神来。方才他一直将专注力放在测试者的身上,答案也是脱口而出。他感受到伯无霜的不对劲,急忙转身查看。 此时的时间,因为浮岛日石和月石的更替而变化成夜晚,伯无霜的身体却在燃起的烛火下冒出了白雾。用简单的话来说,他受到外界强烈的影响,导致内外崩溃。 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向如此。从当初不愿听到宫内人的闲言碎语而出走,面对心口不一者的匪夷所思,再到自己成为一国之君的自我怀疑,伯无霜最受不了的,便是千夫所指。 那种无形的压力陪伴了他日日夜夜,即便他心底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 他和如今的宁然正好相反,如果有许多人对宁然指手画脚,后者便会打断嘴快者的手脚,让他们为自己颤抖,为自己的嘴巴付出代价。 像是被吹熄的蜡烛般站在高台上,伯无霜体表崩裂出许多血痕,体内的力量也随着白雾的蒸腾肆意倾泻而出。台下的部分观众被这股多样而扭曲的力量冲击,轻者出血,重者则命丧当场。 卜风师瞪大双眼,他从四散的能量中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和恐怖的未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修身先修心 此时的伯无霜在潜意识中为了保护自己,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运动,僵硬到了极点。他已经感受不到每一寸肌肉的温度和力道,只能朝着目光所及的地方行进。 那些释放出的疯狂而冰寒的力量直接席卷了整条街道,将此处变成一片黑暗凄冷之地。 在远方月石的映照之下,伯无霜变得愈发像是长满触手的人形怪物,精准地大开杀戒。为此,修炼风的生灵们也打破了他们从不在风之谷内飞行的记录,呼啦啦飞起了一大片,四散而逃。 也有胆大的修士想要阻拦伯无霜的暴走,奋力高呼的同时拉帮结派,让修士们不要乱了阵脚。于伯无霜的四面纷纷传来呼啸的风声,众人都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领,将力量全部对准陷入混乱的怪物,打了出去。 效果显著。 嘴里不停蹦出模糊词句c嗓音如同破坏风箱的伯无霜缓缓抬起脑袋,用散发着蓝白色光芒的触手能量不断进行格挡和反击,停留在原地。 在快速飞舞的触手间,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怪物脑袋上的两点白光,似乎正凝视着自己,死死不放。 伯无霜平日里有隐匿体内能量的习惯,对他来说,早已经成为和呼吸一样简单的克制行为,也因此躲过了卜风师的洞悉。 在两条街道的岔路口,卜风师则带着四个小鬼站在远处遥望。前者双手插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叹息,风符从袖口一张一张飞出,大幅增强了他的力量。 再过不到半个时辰,那个孩子将会连同生命力一起尽情释放,直到死于非命。现在的卜风师只能在周围升起圆形的风壁,将伯无霜与众人阻隔,并试着堵住他的伤口。 也为了避免更大范围的伤亡,那些能够爬到半山腰的修士不一定是伯无霜的对手,更何况围观者们的实力不一,也没有集体对战的经验,只会慢慢失去主导权。 “风神啊,聆听我的呼唤”卜风师抬首望向明亮的月石,逐渐露出他的鬼面之像。额头上生出弯曲复杂的犄角,獠牙也顶出嘴唇,生成了看一眼孩子,就能将其吓哭的程度。 “东风西风,听我号令。” 就在他进行日常祷告,想要借助风的力量再度困住伯无霜时,月石上却隐约透出一道浅蓝色的龙形纹样。众人依旧在围攻伯无霜,却在眨眼间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目标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阵清风和大片废墟。 “发生什么了难道这家伙自爆了” “没这回事儿吧,我就眨眨眼的工夫,人就没了” 只有卜风师瞥见了事情末尾的冰山一角,他深呼吸后便虔诚跪地,匍匐倾倒。 方才他在刹那间看到了风神傲空的真容,看到了他留下的短暂模糊影像。那白色神龙盘旋着从天而降,不断洒下闪烁着银光的透明龙鳞护住狂躁的伯无霜,又用风将他瞬间卷走,不留一丝痕迹。 不愧是北风神龙。 四个小鬼也有样学样,不敢有任何怠慢。他们心中清楚,主人此生除了父母,只拜风神。 “主人,发生什么事了”小鬼用他们的独特语言问道,心中也惊疑不定。他们几人虽没有进行过完整的训练,但跟随主人游历了许久,也有着许多奇遇,也在方才看到了那一抹弯曲的白光,只是不够清楚。 “嘘,不敢乱说话。我们收拾一下,今日便到此为止了。”卜风师的目光穿透云层,望向遥远的双子峰顶,啧啧称奇。今日之事算他看走眼足足两次,也是人生中的宝贵第一次。“那孩子,命运非凡啊。” 龙神的龙鳞飞速嵌入伯无霜的裂痕,于皮肤表层覆盖了半透明的白色薄膜,暂时封住了他肆意外放的能量。傲空的速度越来越快,朝着山顶笔直飞行。 本想让这个小弟子散散心,却生出这样的事端,傲空再也不敢放他独自出门,径直飞入那隐藏在山巅之下的神秘山洞。 山洞中的火把慢慢点亮,这里的石壁石板上刻满了诸多符文字体,更像是一片远古时代遗留的祭祀场所。如果宁然也能出现在这里,他一定会对地上的某处法阵惊呼。 因为那是可以传送到上天界的空间法阵,即便法阵上刻画的符文有些许不同,但还是能够从中感受到古老的韵味,和它曾经沾染过的力量源泉。 那是属于空间波动的力量。 傲空伸手抚摸石壁,将这山洞中的符文一一点亮,轻柔的白光从符文凹槽中一丝一丝飘出,聚拢在伯无霜的身上。如今的他想要修复损坏的躯体和能量,并非难事,但这位小弟子的心境还需磨炼,才能好好驾驭自身的强大力量。 在白光的作用下,平躺的伯无霜晃晃悠悠从地面浮了起来,口中吐出一股 肉眼可见的浊气。傲空从龙形变为人形,将双手放在伯无霜的耳边,念起了古老的咒语。 这一手,还是他多年前和凌天客学习的。后者的冰霜力量可以穿透灵魂,创造可控的幻境,傲空在数十万年前对此眼馋得不行,用许多法宝换了点基础法门,偶尔会用在徒弟身上。 可惜的是,他们中的大部分最终还是变成了风魔,沦为永生的敌人。 当下用此稳固伯无霜的心境,最合适不过。傲空一边口头传道,一边用幻境笼罩在前者的身上,帮助他共同克服心魔。 毕竟伯无霜的生长环境限制了太多东西,那股独自成长的孤独感,即便在蜃园友人和霜月教派的共处下,都无法完全抹去。 而治病的药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长久的陪伴。 傲空讲出的大道理虽然都很蹩脚,但很有用,再加上他那喜剧的行为姿态,让幻境中的伯无霜放松了许多。他对那些因他无辜死去的生灵们默哀,即便他们种下了恶因,结出了恶果。 “师尊,我想变强。”少年坐在虚幻的山头,双脚悬在空中晃悠。这的确是他的真心话,毕竟只有成为半神,才能真正保护好自己的子民。 傲空将他们拉回了现实,盘腿坐在伯无霜身旁。山洞中的符文能量齐声轻语,又在昏暗中微微闪烁,像是在合唱一首优美的歌谣。 “风之力的强大,并不在于咆哮中席卷天地,摧枯拉朽,而是在释放出这等强大力量的前提下,能够将其收放自如。” “比如您一个喷嚏吹翻一条河” “打的比方是对的,但为师想说的,是在掀翻河流之后能够做到的事情。”傲空飞向山洞洞口,双子峰顶的巨大云层被用来遮蔽山洞,在此处像是瀑布般飞流直下,显得气势磅礴。 “在建设岛屿之初,我用狂暴的风卷来四方泥土山石,围聚成岛。但移植自然之物,暴风并不适用,因为只有轻柔的风才能带来种子和希望,带来涓涓细流和雨滴。这风修的身体便是岛屿的缩影,用力过猛不光会损耗自己的根本,也无法稳固成长后的力量。” “我见过许多风修天才,他们在最初的时候拔尖很快,但成长的速度会随着时间越降越低,慢慢被他人反超。” 伯无霜想起了山海城中许多的守城修士,他们一开始都以天才的身份出现在大关的选拔中,但最终还是郁郁不得志,无法修成正果。 他见过最优秀的风修,大概就只有二哥伯无海,和几个老牌修士了。 “是啊,修炼风的力量十分简单,甚至连飞行都不需要太多的练习。”傲空的手掌划过云流瀑布,洒落在外的云点都变成了一只只云雀,朝着山外叽叽喳喳飞去。“低,上限也无限大。但无论如何,你必须坚守本心,无需理会他人的片面想法。” “师尊,只要是人,他都会有犯错的时候” “但就算是神,也会有错误的想法。假设有一个强大的怪物将会毁掉你的国度,此时必须牺牲某一处的子民,才能将其彻底击杀。你会选择一劳永逸,还是将其击退,再次迎接他的怒火” “这”伯无霜想到了西部的两座大关和中部的玉亭关,想到了他去年面对的每一个难题和每一尊半神,他沉吟许久,不知该如何选择。 “迷茫,是风之化身最大的错误。无霜你且记住,自然的风不会因为摧毁森林而感到羞愧,也不会因为传播生命而感到骄傲,你只需做好自己,足够。” 傲空变化成龙形,轻轻飘出洞穴。由云组成的瀑布缓缓向两侧打开,伯无霜第一次看清了山巅上包裹在云雾中的景色,翠意盎然。 “上来,我的徒儿。为师带你在海岛上游历一番,再送你回乡。”傲空的体型愈发变得庞大,在一呼一吸间生长。“凌天客嘛,不见也罢。” 伯无霜体表的透明薄膜慢慢向上身凝聚,组成了龙鳞织就的轻便软甲,罩在他的身上。他急忙跃上傲空的后背,不时用指尖感受软甲的细腻触感。 “作为师尊,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傲空特地放慢了速度,飞向十方水泽中的花园。那里的珍贵花粉可以治愈生灵的伤患,也是他在海岛上设立的为数不多的禁地之一。 “知道了,那弟子回到山海大陆之后,该如何继续修炼风之力” “保护身体为主。至于修行的内容么,我打入你体内的符文可以仔细参透,对你会有很大的帮助。招式功法我一向是随心而行,就按照人族的经验加以练习即可。” “受教了,弟子还有一个问题。” “说。” “弟子的六件法宝呢”伯无霜坐在傲空身上,嘴角勾起了笑意。 傲空总算想起了自己死活想不起来的事情,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氛围:“你在此处不要走动,为师去去就回”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几个人,一台戏 自伯无霜离开以后,宁然等人马不停蹄地返回霜月关,一路上激烈讨论着剧本该如何编写。直到他们返回霜月关的教派之中,也没有将其定下来。 睡眼惺忪的玉清灵打开自己的房门,面前赫然站着三位师叔,吓得他打了个激灵c倒头便拜,口中也碎碎念叨着:“师父啊,我不是在偷懒,我知道今天应该通宵帮师弟们辅导功课,但是” 宁然立刻把他拎了起来:“别吵,你师父不在,他出去散心了。怎么,这屋子里就只有你自己挺会偷懒嘛。” “是啊是啊,他们都在准备新的大考呢。不过话说回来,师叔们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要送我点礼物吧”玉清灵摊开手,伸到三人面前摆了摆。 “宁然,没空和他闹了,打包带走”正心鉴的鸦瞳大开,瞬间将毫无防备的玉清灵逼入幻境。后者眼前出现的是霜月关内新修建的唯一一座宫殿,用来商议每个月的朝政。 “师叔饶命玉清灵知错了”被宁然夹在腰间的玉清灵疯狂扭动,他不知何处得罪了诸位师叔,对他痛下毒手。“我再也不敢要礼物了,求放过” “别怕,今天找你来,只是为了让你假扮一个人,而且只有你可以做到。”天无常的声音低沉有力,玉清灵也逐渐放松下来,任凭他们拿捏。 “你们要我假扮的人,是师父吧” “聪明。” “我师父去哪儿了玄冥神现在可生气了,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了极北之地,找到师父的下落。”玉清灵的视角逐渐恢复正常,他有点害怕地望着空荡荡的朝堂,不敢踏出一步。 “他啊,散散心罢了。如果你自认为是伯无霜的得意弟子的话,就帮他这个小忙。”宁然直接把他带到王座前,硬生生将挣扎的玉清灵按了下去。“从今天起,我们三个人配合你演一出戏,让你当一当新的冰之王。” 玉清灵一蹦三尺高,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他用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围过来的三人,恨不得有十只手帮他一起拒绝。 “饶了我吧,我实在是做不到。” “相信自己,挑战一次这样,你成功之后,我会让伯无霜给你开小灶,直接成为预备导师,如何”宁然脸上堆满了坏笑,如果软的不行,他就必须来硬的了。 无论是武力威胁,还是催眠操控,这个任务绝对要完成。毕竟这是立国后的第二次朝政,一旦出了岔子,他们几人就算有联手灭国的力量,也把控不住有心之人的安排。 因为伯无霜想要施仁政,得民心,便赦免了许多罪孽不深的人,继续为国所用。其中有些墙头草即便表面上感恩戴德,但私下里还是在传播流言蜚语,在各方面动手脚,企图搞垮这位新王。 玉清灵虽然干涉不了政事,但他或多或少会从外界了解到此类的消息。他义愤填膺,但无从下手,无法直接堵住造谣者的嘴c管住小人的手。 他知道这是一件很重要并且很严肃的事情,但他也害怕被自己搞砸,让师父承担更多的骂名。空荡荡的大厅中,三人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少年传来的呼吸声,看到他额头上沁出的汗滴。 “好,该怎么做,还请各位师叔指教。” 四人在昏暗的大厅中练习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没有太大问题为止。天无常亲自送玉清灵回去睡觉,让他养足精神,应付新一次的朝政。 正心鉴和宁然则加急厅堂内的布置,顺带着向外传播冰王喉咙不适的消息。 自宁然四人摸黑前往山海关东部并折返时,山岚的探子就从前方传来消息,四人中就只有三人向西而行,皇子不知所踪。山岚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期望伯无霜能够平安归来,亲自主持朝政。 国家安危的事情,他可以尽其所能帮忙。但压在新王脑袋上的无形压力,他并没有合适的办法开导,或是安慰。 毕竟在处理自家的父子关系上,他也一直在扮演严父的形象。他只希望散心后的伯无霜能够重拾信心,不要辜负先皇的期待。 这一天日照充足,众位大臣陆陆续续上朝,他们却只能隔着一片纱帐,看到朦胧的冰之王伯无霜。 好在平日的伯无霜有隐匿力量的习惯,玉清灵才能稳稳坐在其中,向外散发出微微的寒气。山岚第一时间辨识出玉清灵的气场,心中难免为此感到焦急。 他知道,今日的表演在所难免。 正心鉴和他站在一排,如今的他立下不少功劳,被封了个木将军的虚名。即便带兵打仗的实力不够资格,他也招募了一些正家后辈,组成一股新的力量。 左顾右盼的正心鉴假装咳嗽,让山海关的城主微微侧首。 山 岚用余光瞄到了挤眉弄眼的正心鉴,他们彼此感应到了对方的想法,前者只能调整呼吸,在适当的时刻加入他们的行列。 “冰王身体不适,诸位爱卿还请多加体谅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宁然的台词倒背如流,他看着帐外黑压压的两排人影,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玉清灵将手抬起,示意台下的诸臣发话。他们将各大关及关外的事项一一上报,在天无常这里做出思考和定夺。 议事的过程有条不紊,就在他们慢慢放松警惕,即将结束朝会的时候,礼部的大臣却忽然站出,开口说话。 “臣有事启奏。虽然臣不该多管闲事,但陛下若是龙体欠安,理当休憩几日调养,再做国家大事的决议。若是每次朝政都要拉上帘子,不光陛下脸上无光,也有损我大国威严。” 宁然撇了撇嘴,如果他站在下面的群臣之中,现在得好好对他说教一番。但他看到了天无常打出的手势,还是让自己老实本分的那一种,宁然便掐灭了怼人的想法,把嘴闭闭紧。 正心鉴也站了出来,学着礼部大臣的动作向上行礼:“臣以为陈尚书的观点有所欠缺,陛下建国以来日夜操劳,几乎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更是体恤民情,免去一年的赋税” 陈尚书哼了一声,狠狠用眼神剐了正心鉴,道:“那请问正小将军,陛下处理事务,为何会偏偏让喉咙不适请问批改奏折,只是使唤下人去做不成” 正心鉴脸上假笑,心里暗骂这厮不知好歹。要不是霜月关中来不及培养国家栋梁,他陈尚书早就得砍了脑袋,陪卫神都一同钻进冥界大门。 但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回道:“陛下不顾身体的行为,臣子们全都看在眼里。至于喉咙的问题,也无需你们礼部挂念。管好五礼仪制,扩建各处的学校才是你们的最终任务。我可问你,当月定下的目标是否完成” “回正大人,帝王之礼也是礼,为何臣不能直言进谏臣虽是凡人,但未曾听闻过水修的喉咙会发干c不适,陛下尚且年幼,若是有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借机操控,臣无法置之不理” 礼部大臣避开了正心鉴的胡搅蛮缠,开办学校这种小事,用不着劳烦他自己。 “陛下,陈大人说得对请陛下三思” 不时有大臣离开队列,相互呼应。正心鉴被他们吵得没有办法,只能丢下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试图塞住他们的嘴巴:“谁说修士不会生病你又见过几个水修怀疑陛下的神威。你的脑袋能长出几个” 山海将军自知嘴笨,只能默默站在正心鉴身旁,看他表演。 柳风波则在后面掩面偷笑,他知道纱帐下究竟藏了哪些事情,但他今天只想看戏,不想给自己惹一身腥。 作为圆滑的财政大臣,他可不想把这段时间付出的努力全部搞砸。至于这些恬不知耻的前朝遗老,在他们被抄家前,能用几个是几个。 陈尚书越说越激动,直接跪倒在地,磕头请愿。他只想要冰王撤下帘帐,还臣子们一份心安。 就在他们吵得像是菜市场砍价时,帐内穿出了饱含肃杀之意的怒喝:“肃静”在场的凡人无不为此胆战心惊,两股战战,就连山岚也觉得心口一滞,略微有汗毛倒竖。 发声者是站在王座右侧的天无常,他本就在音律上有些天赋,将自己的杀意和力量通过吼声释放,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宁然竖起了大拇指。 山岚和巫荷一前一后站了出来,恭敬行礼。他们二人的分量还是足够的,也将一帮聒噪的文官武官震住,鸦雀无声。 “陛下的确有错,不该将全部的事情揽在身上,日后若是有用到臣的地方,臣依旧如山海城撤退一役般肝脑涂地臣子们也是一番好意,还请陛下莫要责怪,山岚在此谢过陛下恩情” 巫荷也不慌不忙地补充道:“霜月国能得到如此一位贤明君主和少年奇才,也是一大幸事。诸位同僚担心陛下的身体,不如将手头上的政事处理得干干净净,让陛下少费些心思,方为上策。” 二人跪倒在地,缓缓叩首。见这两位大佬带头,百官顿时不敢怠慢,齐刷刷降低了姿态跪下,口中称谢。柳风波憋住笑意c微微点头,只觉得山岚这小子有些鸡贼。 宁然的手心攥满了汗,即便他曾数次在朝堂上闹事。但这一次事关重大,他将自己代入了完全不同的位置,心态也为此发生变化。 再看玉清灵,他直接瘫坐在王座上喘气,抖得连话都说不整齐。 “宁大厨,这次的任务圆满完成,我们是不是得”正心鉴在众臣散去后仔细探查了四周,在确定无事后钻入帘帐。 “下次再有这活儿,我打死也不干了。刺激归刺激,不过话说回来,还得靠天无常和两位城主,才勉强躲过一劫。” 正心鉴叹了口气,反驳的话到嘴边却塞了回去。毕竟会做美味佳肴的,可不是他木将军。 山岚和巫荷相视 而笑,又摇了摇脑袋。众人相互调笑一番,便将包裹严实的玉清灵塞入了伯无霜的专用马车,随行返回蜃园。 毕竟,做戏得做全套。 带着两位城主和将军,蜃园中热闹非凡,布置了一场祈福宴。蜃园上下欢聚一堂,再次尝到了国宴主厨宁然的新手艺,交口称赞。 但与此同时,在山海关东部的海域中,一股不属于海底伏陵火山的波动,正在悄然诞生。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无常的悠闲 结束了忙碌的宫廷戏剧,闲聊两句的众人立刻散开,各回各家,抓紧时间完成手上的工作。即便他们中有好几个未成年的家伙,一样被伯无霜赋予了国家要务。 就只有天无常和宁然比较悠闲,前者是监造司的副管,主要还是闲差。后者却因为没几个特长和耐心,只能偶尔去御膳房指导指导,发挥光与热。 天无常在巡视完兵工厂的铸造工作后,沉闷到只想独自在森林中漫步,以此放松心情。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并不喜欢像霜月教派的弟子一样,大大方方当众练功。 说到底,还是有点基于往事的心理障碍。 宁然等人偶尔也会在相聚的空闲时刻,一起修炼各自的法门,即便他们每个人的力量都搭不到一块。彼时的天无常则会叼上一根草叶儿,静静躺在三人的不远处,欣赏蓝天白云,自然风光。 这也是他这个大哥总被人夸的原因。平时不修炼,全靠天赋和才能,就可以慢慢成为高手。但大伙儿都没想到的是,天无常每日的睡眠只有两个时辰不到,他一直在暗中努力,不愿落下一步。 因为他坚信,自己终有一天将会回到属于他的大陆,为值得复仇的一切事物复仇。当下的他,选择离开人族领地,避免被熟人撞见。 霜月关西部以及西南方向,是一片连绵的森林和草原,也是玉亭关大迁徙和兽神攻城的场所,如今的冰王将这片丰沃的土地全部交给了诸侯国,由兽族进行管理。 毕竟三个种族互相间的影响颇大,为了接下来的和平与安宁,伯无霜采纳了山邰的建议,按照伏陵下属之一堡的烽火台进行修建,修出了一条贯穿伏陵山脉c直达避海关的万里长城。 在每一段的城墙下,双方都象征性地派出驻扎部队,共同维护边界的秩序。 除了办理简单的出境手续,从大道上正大光明地进入对方国度之外,人族和兽族中也会有一些胆大并热爱违法的家伙。他们会从巡守们的盲区内潜入另一方的地盘,有的是为了图个刺激,也有的是纯粹为了赚个外快,获取更多的利润。 究其原因,霜月国的钱币从上到下换了足足一整套,从小雨到寒冰面额不等,替换了山海国原先的货币。在三个国家中,自然是霜月国的钱最值钱,而兽族和蜥行族在柳风波的建议下,也发行了不同的货币。 至于蜥行族那边,大都忙着休养生息,按照契约向霜月国进贡特产。两国中间还隔着一道伏陵留下来的巨大山脉,避免了长城的修建。 高空中的天无常慢悠悠离开霜月关,在两条路径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通往兽族的那一条近道。约摸鸡鸣之时,他便看到了走走停停的车队,看到了远处轮廓分明的长城。 降落在最大的城门下,天无常混迹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准备通过兽族巡守的盘查。他的碎剑便是最好的通行证,毕竟四人闯入玉亭关c救出人族俘虏的战绩太过耀眼,即便天无常本人不愿意做出这等抛头露面的事情,也无可奈何。 明明他在玉亭关内没有任何的亮眼表现,兽族领地中却传遍他千人斩的名号和故事。认出独臂剑客的兽族们本能地后退一步,又在尴尬中盛情邀请他,参观兽族的边境。 他只能将临时戴着的斗笠压得更深,在沉默中离去。他必须找到兽族领地中最为安静的地方,躺在树枝上休憩半日,再做修炼的打算。 沿着西南方向的羊肠小路前行,天无常总算找到了一片自然静谧的水塘。在确定附近没有任何威胁后,他才指引一片片碎剑隐匿在四处,以防不测。 聆听不知名的鸟儿轻啼,枕着清澈流水声的他很快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逐渐放松全身。但这难得的安宁并没有为他维持太长时间,碎剑猛地四散飞出,剑尖全部直指向森林中一个人形生物的喉头。 “出来,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天无常缓缓吐气,打扰他睡觉倒也无妨,只不过难免会存在些起床气。他无奈地睁开眼睛,略微打了个哈欠。 顶着两包稚嫩鹿角的鹿族孩童站了出来,估摸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却达到了天无常的胸口。他紧张地挪动鹿蹄,迈着碎步从零碎的灌木中挪了出来,高举双手。 “能听懂我的语言吗”天无常踏着由剑刃铺设的阶梯,来到他的面前。鹿人额前的白毛呈现梅花图案,点缀在他暗褐色的皮毛上。他的身上也有些许白斑,耳朵偶尔会警惕地扇动,看上去十分无辜。 “别害怕,我不会伤你。” “学过,妒枯大人给我们这些孤儿开办了许多学堂,除了学习兽族的语言,也会学习人族的知识和技艺。”小鹿也能敏锐分辨出天无常的话语中是否夹杂了谎言,他放松警惕,慢慢朝着 天无常的方向走去,这才看清楚人族修士的面庞。 他们一族的视力天生比其他族群要弱,但嗅觉和听觉上并不差,也对周围环境里的危险状况有着强大的感知。若不是天无常的剑刃速度更快,他早就可以变回原形,甩开后者一大截的距离。 “不要打扰我的修行。在这片湖边,你做什么都可以。”天无常收回了全部的剑刃,将它们收回在罩袍之下。扶了扶斗笠,他打算绕到另一边的水域旁修行,不再理会这头瞪大眼睛的冒失鬼。 但小鹿紧握手中的简陋木弓,在吸气壮胆后依旧悄悄尾随着天无常,想要从他的身上学到些东西。小鹿本身也是金修,在观察过天无常的强大后,立刻萌生出拜师学艺的想法。 “别跟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天无常丢出一片剑刃跃了上去,径直飞过小小水塘。 但小鹿执着地绕着岸边追了上来,那破洞的布衣和拼凑在表层的草叶相互摩擦,在这片寂静的森林里发出唰唰的声响。无论天无常飞到哪儿去,他都紧密相随。 “我要回霜月国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天无常面无表情地落在小鹿面前,将他用剑拦住。前者知道,在兽族之中尚有许多的孤儿未被领养,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善人,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管他人死活。 “师父,我想和您一起修炼。” “别乱叫。” “师父,我知道您很强,如果阿回猜的没错,您就是那位传说中很厉害的独臂剑客。”小鹿眨眨眼,努力仰视着天无常。 “不行。”天无常的面部保持原状,他说出口的时候又想到了一个欺诈的方法,可以甩掉这头小鹿。“也不是不行。我们做一个关于资质的小测试,如果你能完成,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好的师父哦,天大人”叫做阿回的小鹿兴奋起来,满怀期待。“请您快些告诉阿回,这就去做” “你的视力似乎有问题” “是的,我们鹿族的视力都不是很好。天大人为何要关心阿回的眼睛呢,难道是” “不是,你想多了。”天无常在他的脚下刻下一道深深的剑痕,又带着小鹿来到七十丈开外的树上,用金气钉入一片树叶。“看到这片树叶没有站在我规定的位置射箭,直到射中为止。” “阿回明白了立刻去做”小鹿开心地蹦向远处,在心中为自己不断打气。“师父阿回一定能做到” 天无常立刻登上剑刃,消失在树丛之中。他并没有在附近的长城多做停留,毕竟四周的兽族都已认得他的模样和气味,也没必要在这里消磨时间。 又是一出夕阳美景,天无常独自站在剑刃上飞行,感受暖春带来的微风。只要那头小鹿发现自己消失在森林,应该会沮丧地回到住所,再也不愿记起这件事情。 天无常打算在晚饭的时间前回到蜃园,由于近期需要处理的政务太多,正心鉴的饭点也被推迟了将近两个时辰。谁叫后者正在慢慢接管正家家主的职位,需要掌握的内容实在太多呢 御剑飞行的速度愈来愈快,天无常清楚记得,今夜的晚饭有他喜欢的牛肉锅贴。 焦急等待的宁然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天无常,摇了摇脑袋将他迎进屋:“你再晚回来一步,正心鉴和青丘就会把全部的锅贴吃掉,到时候,某人还得私下里求着我。” 正心鉴佯装怒意,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怎么说话呢我是那样的人吗天大哥快坐,一会儿上菜了。” “得,你可别把我的宝贝徒儿带坏咯。青丘离那头狼远一点,多学点好的东西,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帮助。” “嘿,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别听宁然小子的,不靠谱儿。” 几个人吵吵闹闹,竟让落座的天无常再次想起那头小鹿。此刻的他,究竟是哭着回家,还是仍旧站在深坑的后面,用力拉着弯弓呢 宁然见开饭高手正在发呆,立刻夹了一块锅贴强行塞到他的嘴里:“怎么,本御厨做的东西不好吃还是你悄悄在外面吃了些好的,不愿欣赏我的作品” 正心鉴急忙用藤蔓勾来天无常的那一盘锅贴,悄悄给青丘分了一半,谁叫见者有份呢。 “我还有事,先不吃了。”天无常望着西边的方向,眉头也皱了皱。他立刻御剑腾空,朝着原路奔向兽族领地。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有仇家上门吧”宁然又目送寡言的天无常离开,转身跨过门槛后才发现,自己盘子里满满当当的锅贴,如今只剩了些油花。 青丘和正心鉴则乖巧地坐在原处,细嚼慢咽。 天无常飞了一半,说服自己打消了回关的念头,继续前行。他总觉得问心有愧,而这样的行为一点儿也不像真实的自己。 尤其是面对一个孩子,一个放在人族里也不算大的兽族幼崽。 长城下的两族巡守们认出了天无常划过的银光,火光下又是一阵激烈的讨论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霜月国的铠将军为何频繁出现在这里,只能乱猜一通。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天无常才赶回了那片水塘,却没有发现小鹿的身影。他望着地上的清晰剑痕舒了口气,看到了许多凌乱的鹿蹄蹄印围绕在剑痕周围,没有一步踏在上面。 因为夜晚较为寒冷,小鹿留下的蹄印也较为浅薄。天无常顺着较新的脚印,猛地回头望向那棵作为目标的树,他终于看到了小鹿奋力拔箭的身影。 原来他还在此处练习,还在试图叩开拜师的大门。 天无常的脑海中想到了年幼时的自己,身影与模糊的小鹿逐渐重叠,合而为一。小鹿亲手雕刻的几根木箭箭头此时已经磨成了圆滑的状态,想要射入粗壮的枝干中,更要费上不少力气。 但他还是坚持了整整一个晚上,就算双臂在颤抖,也要完成这一项特殊的考核,这项说不定可以改变他命运的考核。 “师父天大人,你来啦”小鹿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努力稳住颤抖的c肌肉不是很发达的手臂,站在天无常面前。 天无常夺过小鹿手中的木弓和箭袋,将这些木枝削成的木箭装了起来,结结实实背在自己的右肩。他带着小鹿来到充当靶子的树下,看到不少接近树叶的孔洞,。 “以后,不要再叫我天大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正心鉴的忙碌 叫做阿回的小鹿终于顶不住过度的疲劳,带着倦意和笑容倒下。天无常把他扛到平整的地面平放,独自坐在水塘边发呆。 此时灰蒙蒙的天空即将迎来新的日出,正心鉴见宁然睡得像是一头死猪,只能再度含泪来到清冷的大厨房,品尝隔夜的冰冷食物。他甚至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热菜上,在一顿狼吞虎咽后立刻跑了出去。 路过街边,卖早餐的摊主照例放了碗半温的豆浆在新漆的桌上,耐心等待正心鉴的到来。 “正大人,请慢用。” 正心鉴的藤蔓飞速勾起大碗,在摊主面前一饮而尽。一枚崭新的钱币和空碗稳稳落在摊主手中,前者抹了抹嘴称谢,加速冲向东方。 路边的巡守早已熟悉这场景,大都见怪不怪,继续巡逻值班。他们和擦肩而过的兽影打了个招呼,只得到后者匆匆的一声应答。 在霜月关的东边,有正家将近的半成力量驻扎在此处。伯无霜想要维持现有的情报机构,认命正心鉴带领正家修士进行新的监控工作。至于正家家主,他们依旧可以回到山海关和绳缚关,配合山岚维持秩序。 至于空出来的绳缚关城主职位,则安排了鲸家和几位忠于先皇的文臣共同管理。就连宁然也自诩为文臣,偶尔会回到他的府邸,在修炼之余学习一些管理的新知识。 正心鉴的脚尖快速点在房屋建筑的瓦片上,为了赶时间,他只能选择最近的近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不会飞的他就只能出此下策,尽量做到不扰民,避免被热心群众举报。 顺便还能帮忙检测屋顶的瓦片,是否结实耐用。 等他冲进正家的情报署后,才大口喘着气,数息内平复了身体的燥热。正家家主举着竹制的扫帚慢慢清扫地面,对于他的降临,眼皮也不抬一下。 “赶紧去签到吧,妨碍我这个老人家打扫卫生。” 正心鉴硬着头皮鞠了个躬,一溜烟跑进了值班的房间。他低声央求记录者改掉他迟到的印章痕迹,没有半点架子:“好姐姐,就迟了半刻钟不到,通融一下。” “不行。”正心鉴的远房表姐嫌弃地摆了摆手,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毛头小子,如今对方更是做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令她十分不爽。“如果想要拿到全部的俸禄,我还是建议你,尽量不要迟到。” 表姐的卷宗堆中钻出了一只小巧的松鼠,三蹦两蹦跳到了她的肩上,轻轻蹭了蹭脸颊。她翻开一卷书页,继续今日的工作。 正心鉴讨了个没趣,这也是他不愿意任职的原因之一。 “头儿,你来啦”走在长廊中c迈着沉重步伐的正心鉴遇到了朝气蓬勃的年轻小子正时茂。他是正家家主特地派给正心鉴汇报事项的探子之一,对待任务的态度和行事上十分端正认真,综合素质比正心鉴要高出许多。 “说吧,今天有什么大消息”正心鉴打了个哈欠,加快了移动的步伐。毕竟正家家主的监视手段太多,他只能在行动上表现得积极一点,免得遭受臭骂。 疼爱后辈的时候,正心鉴只觉得正家家主是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但后者一旦发起飙来,能把族内的小青年直接骂哭,寸步不让。 “头儿,最近也就几件事。昨晚传来的消息,东海那边又有些不太平了。” “怎么说,火山喷发了” “倒也不是,伏陵火山离海岸蛮远,是海边的渔民传来的消息,说是有疑似人形的海底生物靠近海岸侦查,不知真假。根据他们的形容,有碧绿发光的眼睛,还有巨大的嘴巴。” 自从山海城城东的沿海渔村在一夜之间,被称作域的怪物完全吞噬后,山海之主伯道先特地加强了沿海一带的巡视和眼线,以防未来的不测。 山海关c绳缚关的海岸实行了宵禁,以往能够在深夜捕鱼的渔民们因此失去了捕捞珍贵鱼种的机会,叫苦不迭。而这次发现异常的渔民便是在深夜里偷偷出海渔猎的狂徒,他们计算好巡守们某个时间段的巡逻盲区,悄悄潜入,却又正好撞见那骇人的一幕。 “海底生物坏了”正心鉴顿时停住脚步,大皇子借来的宝珠仍旧在他的身上,至于海国侵袭的传闻,他们几位当事人为了维护山海关的稳定,至今还没有对外公布。 “叫第一梯队的跑腿,去一趟山海关,把我的信带给山将军。哦不,山城主。”正心鉴摊开他的宝贝画轴,从中摸出了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塞给正时茂。 “好嘞。还有一件大事,近期偷偷跑出长城的人族越来越多了,管都管不过来。奇怪的是,他们大都是实力不错的修士,根据兽王传来的消息,这些人族貌似跨过了玉亭关废墟,然后不知所踪。” “兽族 的人都监视不到”正心鉴倒吸了一口气,他们一直在提防西部的威胁,甚至他自己也挤出空余的一点时间研究画卷,试图解锁更多的玉佩力量。“奇了怪了,让兽族的人派出一队精锐,去天锁关打探打探。顺便叮嘱一下,一定要小心谨慎。” “遵命。除了您不爱听的文臣消息之外还有一件事,北方的蜥行族前段时间递出了消息,他们的新国度正在发生内乱。” “这个我知道,山城主不是已经派出队伍帮忙了”正心鉴带着正时茂来到他办公的宽阔地点,墙壁上如书架般的石头槽中堆满了大小卷宗,大量的告示也贴得满满当当,一看就不是什么悠闲场所。 数百人在这点亮长明灯的大厅内忙碌奔波,在不同的窗口领取任务。跟在他身后的小子则俏皮地做了个鬼脸,立刻投入往来的人群,执行工作。 正心鉴叹了口气,每当他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想起森林中勤劳的蜜蜂。 “头儿。”见到正心鉴的人都微微侧身,接着快步离开。他们这些家族中的新鲜血液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想让他们闲下来,都得适应好一段时间。 似乎忙碌的力量,早已刻在每一位正家人的体内。 “婉清过来”正心鉴越过人群招了招手,将比他大的外甥女叫到身旁。婉清担任了他的副官一职,在霜月关的新情报机构中,也是位能力拔尖的存在。 有她把关,至少能让正心鉴的成长提升两个档次。 “头儿,您今天的任务是” “停停停,我暂时还没有任务。我先问一下,和浮岛的人联系上了吗” 婉清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早就联系好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就能收到回信。他们会出兵协助蜥行族的霰大人镇压叛乱,也能维护浮岛边界的秩序。” “要我说,不如把玉亭关的地界让给浮岛,为啥要留着做警示一方面可以协助监视兽族中的嗜血分子,还能满足他们日渐膨胀的人口,一箭双雕。” “头儿,您到现在还是不相信兽族”婉清将怀中的各式信件和卷宗堆在正心鉴的独立房间里,长舒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浮岛西北部倒是发现了一些图谋不轨的蜥行族,都被火修收拾掉了。至于兽族嘛,兽王还是蛮有诚意的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女娃娃没有上过战场,你不懂。”正心鉴揉了揉鼻子,立刻翻开最上层的卷总,一目十行。“要不是现在的人族依旧强盛,还有半神镇场子,他们之中的战争怪物早就闹翻天了。” “是是是,你上过战场,见识广。”婉清接过他写完批注的卷宗,在他的批注后圈圈点点做一次二改,然后交由正心鉴审阅学习。“有些人就算实力不错,行动力上还是差了许多,甚至要家主大人甩开其他区域的活儿,亲自过来监督。” “别提这些,我除了公务,还得没日没夜找点空闲修炼。每天能睡三个时辰,已经知足了。再看看我那两位好兄弟,一个比一个休闲” “那您辞了这恼人的职务,不就好了别说我了,咱们这里有一百来号人想坐这位置呢”婉清甩给他二改后的卷宗,再次翻了个白眼。“要不,我们换换位置” “那不行,陛下对我寄予厚望,我怎能置之不顾正所谓,我不入冥界,谁入冥界”正心鉴正色道,要不是婉清知道他的本性,或许会被这样的豪情壮志所感动。 “你要去冥界的事儿,早就在霜月关里传开了。”婉清轻轻呵了一声,大伙儿听到本身就很欠揍的正心鉴会在今年离开山海大陆,个个都开心得不得了。 说不定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一场属于他的盛大宴会将在此处举办。众人举杯相互庆祝舞蹈,其乐融融。 “这事儿怎么传出去的” “还不是你嘴欠,和霜月教的弟子说闲话呗。谁知道你的嘴巴能拦住几头牛我劝你啊,还是学学如何保守秘密吧。” 婉清撩了撩秀发,这正心鉴不光嘴巴管不牢,就连眼光也极差。毕竟在家族中,她正婉清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美丽少女,这小子却从不正眼看她。 正心鉴叹了口气,从他嘴里泄出的秘密,确实挺多。 就在二人忙着处理公务的时候,正时茂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平日的招呼都没打:“不好了不好了伏陵山脉那边传来急报霰大人好像被生擒在新建的国都中,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消息先传的哪一边”正心鉴皱了皱眉头,拍案而起。霰的毒囊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就算抢救的是一具尸体,他正心鉴也得拿回来。 “通向山海关的路径被飞龙族完全封锁,还杀了人族不少探子”正时茂本就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将语速加快,咬字上努力清楚一些。“是蜥行族中地族的死士,带着血痕逃了出来,带来的口信。” “婉清,你暂时接管我的工作,等我回来检查。”正心鉴的面色变得无比严肃 ,他摇了摇了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又背起装着画轴的布袋。 一时间,他额头的竖瞳睁到最大,无数的黑白渡鸦从中疯狂飞窜,瞬间屏蔽了附近修士的探查力量。他的双眼则发出不同色彩的明亮光芒,令渡鸦们的眼睛也分别呈现出血红,或深蓝。 “我要出趟远门,老爷子都拦不住的那种。” 第一百七十章 宁然的疲倦 宁然本想要去绳缚关中旅游散心,但小狐狸青丘一直在蜃园的家中闹腾,缠着他做些吃食。仅仅过了三天,原本稍微有点胖的人形小狐狸,轮廓就变得更加肉嘟嘟,把宁然向柳风波讨回来的珍贵食材偷吃了不少。 宁然风风火火地闯入他这座房屋的次卧,将盘在被子上睡懒觉的青丘拎了起来,大声嚷嚷:“懒东西,起床了怎么感觉你好像重了许多嘛,难道是因为我太久没有锻炼” “早啊师父,有早饭吃吗”小狐狸打了个哈欠,又细又尖的牙齿被宁然看得清清楚楚。他嫌弃地将青丘扔回床上,替他关紧大门。 这间屋子偶尔会让前来拜访的山邰居住,懒得带孩子的宁然简单收拾收拾,让这间屋子换了个主人。 “师父师父,我要吃饭。”小狐狸变成人形,揉着眼睛紧跟在宁然身后,不停打哈欠。 “你这贪吃和没有定力的缺点,也该改改了。这样,为师带你去西边的菜市场,咱们今日好好修行一天” 菜场青丘想象的修行是,他会和宁然师父一起疯狂买菜,然后做上一桌丰盛的美味菜肴。但宁然一拳结束了他的甜美幻想,用指骨在前者的脑袋上反复按摩。 今日定下的修行是,两个人必须完成任务才能进食,用筷子夹取新鲜的嫩豆腐,以此锻炼他们的专注力和手部的精细动作。 听完师父吹牛,青丘的嘴角明显抽搐了几下,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修炼 宁然却显得无比得意,他二话不说,立刻带着大木碗飞到了卖豆腐的冯大妈那儿,让她切了一大块新鲜豆腐,又向她借了两根筷子。 “拿去,咱俩就安安静静坐在这儿,完成任务才能罢休,不许反抗” 冯大妈拿着抹布不耐烦地撵走了盘腿坐下的宁然,即便他照顾了点生意:“宁大人,不是我说你,哪儿有修士老爷修炼的时候拿豆腐修炼您可真不靠谱。还有,坐在我的摊位前夹豆腐,影不影响我的生意呀” “不是,今天你这边的豆腐,我都包了,成吗”宁然的双腿蹬地,抱住装有豆腐的木碗,生怕打翻在地。“我在锻炼呢,您别打岔。” “不卖你啊,去王大爷那边折腾吧,赶紧赶紧。” 宁然也不恼,他带着小狐狸找了个较为安静的地段,开始他的特训。自青丘来到凡间之后,他便学会了使用筷子的技巧,完全是为了坐在饭桌上和正心鉴抢菜吃,练出的本领。 在宁然的目光鼓励下,他拿起细而长的木筷,第一次尝试。 按照宁然的要求,这一大块豆腐被冯大妈切成了许多长条的方片,但青丘捏着筷子抖了半天,却捅破了足足七八块。 向来爱惜食材的宁然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笨让师父露一手。”宁然举起筷子,凝神静气中稳住手腕夹住豆腐。他们方才也欣赏了冯大妈的精妙操作,嫩滑的豆腐在她的手中像是听话的乖仔,不光没有一丝豁口,而且切得整整齐齐,码在碗中。 在小狐狸青丘躺在地上c捂着肚子发出的笑声中,宁然成功将剩下的豆腐全部夹碎,气得他手抖。 “冯大妈,装豆腐的荷叶还有吗帮我叠个盒子,顺便再捞一块豆腐,还是切块”宁然满脸堆着笑,从他新衣服的口袋里捏了两枚小钱,试探性地推到冯大妈面前。 “哎呦宁大人,您今天真是吃饱了撑的呀。”冯大妈刚招呼完顾客,回头瞪了宁然一眼。“您要是这么折腾,我这水缸里的豆腐都保不全,我啊,还是劝您换个法子练习吧,夹夹烂泥啊,或者让皇上给您做个冰块” 宁然的倔脾气顿时上了头,他的目光坚定,将瞪着他的冯大妈狠狠盯了回去。后者无奈地换掉半碗碎豆腐,给他捞了一块,仔细切好。 “放心吧,这三天,我们蜃园上下都喝豆腐汤,不会浪费的。” 本来在狂笑的青丘瞬间变了脸,露出了痛苦的夸张表情。他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豆腐,一股子怪味不说,宁然师父还会以逼着他吞下去为乐,说是能保平安。 “得,您慢慢折腾吧。我先给您说清楚,剩下的豆腐有一半得卖给别人,人家还得拿回去做菜吃菜呢。咱们这儿的资源还没有山海关那样富饶,可不能给您浪费了。” 宁然又当着青丘的面,夹碎了半碗的豆腐。他只能尴尬地笑着,抱着木碗,带上叼着荷叶包的青丘慢悠悠回家。 “下次师父带你回浮岛锻炼,让你听听大祭司讲课,不要着急哈。”为了堵住小狐狸的嘴,宁然在路过草叶儿扎制的工艺品摊位时,给他买了个蝴蝶形状的小玩意儿,翅膀还能上下晃动,模拟蝴蝶飞行。 “谢谢师父。”青丘龇着牙,当众变 回了人形,把附近不知情的普通人吓到失态。他却毫不在意地接过草叶蝴蝶,把荷叶包塞给了师父,带着它欢快地跑来跑去。 该怎么教这小子,宁然绞尽脑汁,只恨自己没有认真聆听前代大祭司的讲解。即便那些模糊的知识在后来的实践中慢慢被他摸索到位,但他依旧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内心一度无比憋屈。 健谈是是一回事,表述则是另一回事。宁然望着小狐狸开心的背影,心中也惦念起了那位牺牲了近一年的慈祥老人。 “慢点跑小心摔倒了” 二人草草结束了上午的生活,草草吃了顿豆腐汤拌饭。青丘也没有吵着豆腐有多臭,还把这酸酸辣辣的汤汁舔了个干干净净。 换个做法,倒是可以接受。 宁然忽然想起了不知去向的伯无霜,一边刷碗一边叹气,让变成狐狸在门口玩耍的青丘很是不解。而宁然并不像小狐狸想的那样,在担心伯无霜大人的安危,他只是觉得洗碗的活儿还是得由伯无霜来。 毕竟这人刷碗的时候,又快又干净。 “伯知你快回来” 二人喝了茶暖暖身子,便躺回卧室睡午觉。和他们的同伴相比,惬意到了极点,一觉醒来,天边已经开始发红,宁然只能将贪睡的青丘摇醒,带着他出门散步。 俗称遛狗。 傍晚的人群自然会比白天多上好几倍,结束工作的人们带着家人们散步逛街,或是拉上好友进入食肆酒楼消遣。视线所及处,孩童的数量也在逐步增加,让建城之初颇为清冷的霜月关多了些生机。 “少年郎,进来玩儿呀。” 宁然知道这座酒楼里藏的是什么生意,他急忙捂着青丘的眼睛,带着他大步跑开。那女子拿着团扇遮住嘴偷笑,目送二人离开,但下一刻团扇挥动,女子却不见踪影。 “师父” “别吵” 就在宁然觉得自己躲开粘人的揽客目光后,他却再次见到了那名浓妆女子。对方站在屋顶上摆出一副狐媚的模样,轻柔挥动手臂,试图勾引宁然。 当宁然抓向青丘打算逃跑的时候,后者却如同水中的月亮,不仅摸不着,还在空中渐渐破碎。周围的所有行人也和青丘一起消失,像是从未来过。 宁然的火焰瞬间升起,他不时改变姿态,想要感应来自八方未知的威胁。和天无常的瞳术幻境不同,他更像是被拉到了一片临时建造的空间,孤立无援。 他能感受到火焰的变化,从释放出纯正的火焰,到无法释放出实质的火焰,此刻的他,仅剩灵魂。 “出来鬼东西” 随着宁然的呼唤,扭动曼妙身姿的女子踏着舞步走来。宁然则不断凝聚出火焰火球,它们却和青丘一样,在空中扭曲破碎,直到彻底消散。 即便没有任何暗器或是能量出现,时间过得越久,宁然额头的汗就越多,陷入别人的世界,终究对自己不利。他忽然想起在天锁关内被半神殴打的场景,再结合近期霜月关出现的恐怖故事,急忙大喊。 “浮屠生滚出来我知道是你” 带着狰狞扭曲面孔的女子瞬间出现在宁然面前,用尖而长的指甲狠狠刺向后者的脖子。宁然想要放出火焰阻挡,却再一次沦为虚幻。 他的火焰迅猛,但极易被察觉。 青丘则被女人重重摔在大街上,宁然消失在原地的场景,吓得路人们四散奔逃。他虽然看不到宁然,但仍能够感受到与他联结的气息,焦急地追了过去。 “救命啊救命啊” 有巡逻的卫士认出了混乱的小狐狸,他们也问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天无常带着鹿族的孩子飞了下来,缓缓落在青丘面前。 “怎么了” 小狐狸哭出了声,他只知道宁然的本体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正沿着街道飞速移动。他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一旦宁然出了事,他也不能独活。 “找得到就好了,先追过去看看。”三人飞在空中,尾随青丘指出的地点追了上去。那里的宁然跑跑停停,更像在与人缠斗。 “师父,这附近有股奇怪的味道,不像人族,也不像兽族。”阿回的提示让青丘眼前一亮,他立刻跳到了附近的屋顶,原地绕圈比划。 “是一个女人一个惨白面孔的女人” “明白。” 天无常的碎剑飞起,双目紧闭。阿回不解地望向天无常,难道师父要使用所谓的心眼技巧,找到隐形的敌人 “邪祟涤荡。”天无常低语,如暴雨般激射出的剑气飞了出去,却没有击中任何物体。 他能感应到青丘口中那女人的模糊轮廓,却没有能力将剑气穿透这层领域薄膜,将对方击到。没有正心鉴在场,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宁然身上。 青丘躺在阿回的怀中哭成了泪狐 ,为了宁然,也为了自己。 宁然被鬼魅般的女人反复折磨,他们就这样僵持不下,从东街跑到西街。过了许久,他无聊地坐在石墩上,唉声叹气。 就在女人即将得手的刹那,宁然布下的点点灵魂火焰在同一时间爆发,无数的光点连成了复杂而细密的线条,将女人的灵魂之躯撕碎。 “浮屠生,你以为我很怕你给小爷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必亲自手刃你”宁然表面装作轻松,但刚刚爆发的力量直接掏空他全部的灵魂火焰,没有留下半点余地。 他无法赌她出现的瞬间将其解决,只能将自己当做诱饵,不断诱敌深入,也是他的惯用手法。 女人的脸在彻底消散前,张大嘴巴变成了类似于浮屠生的丑陋模样。他恶狠狠地盯着宁然,蛇瞳中充满怨念。 “凡人,你的灵魂终将属于我。” 宁然还没有还口,灵魂直接回归肉身。他跌落在天无常等人的眼前,总算舒了口气,青丘看着师父迟疑片刻,立刻变回人形扑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大伙儿都散了吧,感谢观看大变活人”宁然摆摆手,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尴尬送走了鼓掌的人群。也许在普通人的眼中,他又一次拯救了霜月关,成为英雄。 “怎么了”天无常并不像青丘那般欣喜,他仔细观察宁然后又将青丘夺走,和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宁然将两刻钟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天无常这才将青丘扔了回来。山海大陆上的诸多危机尚未解除,他们必须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伯无霜,也该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孤身百里 伯无霜也想抓紧时间回到属于他的国度,和朋友们约定的回归期限即将来临,却在这种节骨眼上,遁入了悟道的紧张时刻。 在万丈高空之上,风神傲空亲自为他护法,并提供源源不断的风之力量。他为伯无霜的提升感到高兴,也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感到悲伤。 风儿化作虫茧,轻柔地围绕在伯无霜身边,助他参透那半枚符文。这一次的闭关约摸会持续三天,傲空索性带着他降落在一座中立的小岛上,用躯体为他圈出一道安全的围墙。 就像守护自己的龙卵。 在山海大陆东部的错落版图中,收到信的山岚亲自带队,他们沿着海岸筑起高大的堤坝,暂时停止了各处的渔业,并予以补贴。堤坝一直从北部的伏陵山脉断角,建到了绳缚关南部的村庄,毕竟谁都不能确定,海国的怪物是否会履行草草定下的口头契约。 海边的战斗,在所难免。为了守护全部的人族,他们也得抗下全部的骂名和谣传。 而另一边的天无常拿到了妒枯亲自传回的消息,后者派出的一批精锐在前往天锁关的路上彻底和国都失去联系,不知所踪。他希望能得到霜月关的援手,在玉亭关至天锁关的范围内进行地毯式探查。 因为那一日和宁然一同落下的,还有那个浓妆女人的冰冷尸体。在灵魂被毁灭后,她彻底失去了生机,以七窍流血的姿态躺在某户人家的屋顶,不时有乌黑的粘稠血液向下滴落。附近的地面上则躺了好几个面容扭曲的人族修士,神志不清。 天无常留了则消息,命令弱小的阿回和青丘看家。他立刻带着宁然奔向西方,和妒枯在兽族的国都会面。他们还派人借来一队正家的探子,为他们的情报和安全护航。 “就靠咱俩带头是不是得拉上正家的老爷子,才比较安全” 宁然一想到女人的脸,手臂上就不由自主地冒出鸡皮疙瘩。这绝对是一场由浮屠生策划的拐卖案件,敌阵中的怪物若是在能力上都与那女人类似,即便这支小队一起上,也无济于事。 “知道自己不靠谱就行。海边的几座大关还得自保,没人有闲工夫发兵相助,谁知道哪天会有海怪冲上岸边吃人” 天无常御剑跟在宁然身后,心中则仔细思索着对抗女人的手段。他不会什么灵魂秘法,一旦自己被拉进两个特殊的空间,脱身的速度绝不会像宁然那般迅捷。 最坏的结果,就是灵魂陨落。 “没有外援其实也行,毕竟我宁然大人很强。不过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咱们明明带了一整队的探子,为啥要飞这么快,他们几个骑着快马都追不上了。其实要怪就怪那个种菜的,招呼也不打。” “” “是不是,他正心鉴就不把我们当兄弟。” 天无常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赶路方式,只不过以前的赶路没有这么吵闹,也没有精力吵闹。当初他们三人几乎将七成的山海大陆踏遍,在轮流休息的日夜兼程中飞行。 带了速度慢的队伍,他们只能一路走走停停,得耗费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正心鉴不同,化身独狼的他四爪着地,越跑越快,在天无常一伙人于清晨离开霜月关时,已经翻越了黑市的废墟,翻越了最外层的伏陵山脉。 远眺山海城的方向,正心鉴总会有些形容不出的情绪堵在心头。即便家族中的坟墓和财物都在建国后顺利转移,他的眼前还是会浮现出昔日的繁华都市。 他不像伯无霜能够压制住九成的情绪,他总是会将这些东西装在心底,在某一时刻同时爆发,陷入无穷止的低谷。 在山海城的废墟中心,筑起了蜥行族风格的圆形岩土城市,也有许多绿意点缀在其中,展示出聚落建筑那粗犷的美感。肉眼可见的黑影在城市上空不断盘旋,看一眼就能判定,他们绝对是属于乱党的空中哨兵。 透明渡鸦向山下滑翔,调整呼吸的正心鉴将藤龙祭出,朝着蜥行族的中心飞速冲刺。他从画卷中掏出了装有水的皮壶,让赶路后的干燥喉咙得到清凉的解脱。 山脉以东的岩石后却探出了几个脑袋,他们死死盯着藤龙掀起的滚滚尘土,静候队长的命令。这一伙儿蜥行族队伍是负责阻拦人族通信的精锐部队之一,同时也负责骚扰山海关的军士,不让任何人踏入新的领地范围,免得破坏他们的谋反计划。 山岚并没有派出真正的精锐部队,他要是想救出蜥行族的新国王,凭这异族剩下的生灵数量,只要出动他一人,便能将霰安全救出。 或许年轻的伯无霜可以原谅剩下的蜥行族,建立盟约关系并给出改过的机会,但在他的眼中 ,只要山海大陆失去某种强大的威胁,三族间的和平生活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最坏的结果,便是战争。 与其进行几十万年的大小战争,不如放任对方的好战者和厌恶人族者夺回统治权。他们一旦有侵犯霜月国的行为,山海关就会派出大军压境,执行处决。 “怎么说,老大我们是跟过去包围他,还是向守城的那些白痴报个信儿” 身为领导者的立首族人打了声呼哨,这队人马默契地尾随正心鉴,从三个方向追了过去。其中甲族c泥族和飞翼族占据了大部分,也算是一支战力不错的游击队伍。 “老大,咱们一起逮那小子,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泥族法士的脸就算放在自己族内,也是丑陋无比的存在,尤其是脸皮沟壑中积攒的泥沙,让他看起来十分肮脏。 “闭上你的臭嘴,蠢东西。”立首族的小头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呕出了带着粘液的几条碧绿细蛇。平日里他将毒蛇全部养在腹中,只有对付棘手的敌人时,他才会唤醒它们,顺便加个餐。 充当坐骑的甲族战士默默忍住了甩掉老大的想法,毕竟这条毒蛇曾对付过许多人族高手,他也不敢轻易碰到。 “一会老子要吃第一口,没有蠢东西想要反对吧”人族的心头肉是公认最好吃的部分,每当他们猎杀人族修士后,都得让给队伍中的最高头领享用。 “没意见兄弟们开饭咯” “蠢东西,在人族的世界,这个叫做点心” 就在他们为此流出粘稠的口水时,于低空飞行的监视者发出了吵闹的怪叫,将他们拉回了现实。前方慢慢升起的巨大石笋拦住了藤龙,上面的正心鉴却不见了踪影。 这座石头山早就被他们折腾成了泥土山坡,布下了许多简陋的陷阱。然而活生生的人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几位土修的法士如何探查,都探不出个所以然。 “老大,怎么办”他们全部聚拢在立首族的身边,大眼瞪小眼。 立首族的头领吐了吐舌头,将细长的毒蛇缠在粗壮的手臂上,又使出流水撑开藤龙仔细检查。他啐了一口粘液,直接带着他们返回山脊,继续做他们的拦路虎。 就这一个人族,放他进去,也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 当他们背对着破损藤龙的时候,正心鉴依旧揣着手站在原地,静静欣赏他的杰作。这十几个喽啰虽然能拦住百十个普通军士,但在他的眼中,一点也不够看。 “人族的气味”有蜥行族人以诡异的姿势迅速转头,他分明闻到了陌生的人族气息,但他和众蜥行族人一同回头的时候,依旧空空荡荡。 “蠢东西,乱叫什么” “老大,我是真的闻到了。如果那个人族拥有隐身的力量,恐怕对大头领他们不利啊。” “你在侮辱和质疑大头领的力量”立首族头领扣住伏族矮小战士的脖颈,将他拎了起来。“这罪名,足以让你死上千回万回” 在他们乱做一团的时候,于一旁偷看的正心鉴终于忍耐不住,他解除了施加在蜥行族人身上的瞳术。毕竟他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听下去也索然无味,只觉得很吵。 “喂,有没有听得懂人话的,应一声。”正心鉴将藤蔓编制的大手按在立首族头领的肩上,硬生生将他按到跪倒在地。“你就是他们的头儿吧说话。” 立首族的小头领拼尽全力,也无法挪动半分。 正心鉴本就是一肚子坏水的存在,面对比自己实力弱的敌人,轻蔑的眼神自然少不了。若不是二叔在他的最终时刻多加叮嘱,此时的正心鉴,能膨胀到九霄云外。 “我问你们,蜥行族,新王,现在,关在哪里” 他手脚共用,连说带比划,却换来了立首族的强烈反抗。毒蛇顺着水流螺旋飞向他的面门,眼看就要得手,咬出几个血窟窿。 但丢出去的两条毒蛇扑了个空,除了跪倒的立首族头领,其他的蜥行族人全都拿出十二成的力量逃跑,方向不尽相同。 他们能够感受到正心鉴体内躁动的杀意,和他血红左眼中传来的恐惧力量。但在下一刻,十几根血红带刺的藤蔓从正心鉴体内猛地刺出,将逃跑者们的小腿贯穿c缠绕,包裹他们疯狂生长。 立首族的头领抓住机会,带着水流的重拳猛地砸在正心鉴胸口,藏在水流中的毒蛇也顺利咬住了后者的上半身,将全部的毒液注入。 “你完蛋了人族的蠢东西”立首族哈哈大笑,这一条毒蛇的毒液,就连巨大的飞龙族都能毒死,更何况是眼前脆弱的人族。 正心鉴却挨个捏爆了毒蛇的脑袋,那些毒液顺着血红藤蔓流入被困住的十几头蜥行族人体内,一滴不剩。 “还笑得出来吗” 立首族的笑意僵在脸上,不停抽动,他的眼神从得意变成了绝望。即便他听不懂人族的语言,也能感受到对 方话语中带来的傲慢情感。 “死吧。”正心鉴的右手挣开藤蔓变成锋利的狼爪,将对方的脑袋折了下来。他随意将其抛开,拖着十几具微热的蜥行族尸体踏上藤龙,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他知道,已经有异族的士兵监视到了方才的动向,而他接下来要走的路,将会无比艰难。 宁然已经离去了半日,青丘估算着他们的速度,在纸质的大陆地图上圈圈画画。只要超过一定距离,他和宁然的纽带也会变得逐渐薄弱,直到无法感知。 他花费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给呆头呆脑的阿回做好了思想上的工作。他抓住后者想要陪同师父的念头,才把这尊大神请了出去。 阿回的奔跑速度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快,青丘趴在他的脑袋上,差点被逆向的风甩了下来。守城巡城的修士们也都见过这只古灵精怪c会说人话的狐狸,他们随便问了几句,同意了放行出城的请求。 “青丘大人,我们俩这么弱,不会有危险吧” 小狐狸青丘摆出了大佬的坐姿,卡在小小的鹿角之间。他打了个哈欠,拍了拍阿回的脑袋。 “放心,听本大人的,就对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藤龙抬首 正心鉴故意将动静闹得更大,那十几具不同大小的蜥行族尸骸,被裹在他的藤蔓中,以僵硬的姿态随他飞速奔跑。 在岩土构筑的城市最中心,几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远方的一点人影,用属于他们的语言商议对策。有飞翼族认出了正心鉴的身份,他在天锁关战役时就见过此人,对方更是在下半年的征战中名声大噪,成为了人族的将军。 随着头目们的吩咐,反叛者们立刻钻入他们挖好的坑洞中隐藏气息,埋伏等待。而遍体鳞伤c断了一只手的霰被粗壮的铁链捆绑,扔在了南部预留的荒地。 他们不会和正心鉴正面对决,只会在他出手前越跑越远。只要等到人族的修士救下那个企图称王的蠢东西,他们二者的死期也会扑面而来。 变成人狼奔跑的正心鉴速度极快,毕竟几百里的路途,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能到达。他双腿一蹬用力飞上墙头,渡鸦从他身后飞过,仔细搜查城内的状况。 而十几个藤蔓蜥蜴将干燥的泥土城墙轰然撞开,张牙舞爪地扎入一座又一座巨大蚁丘状的建筑,试图逼出敌人。 动静很大,但没有任何异族站出来迎战。他们就像成群结队的野鸟般聚集在地下,每当正心鉴或是藤龙向前踏出一步,他们就会迅速在叶脉状的地道中散开,等待时机。 即便他尝试了破坏泥土c隐匿藤蔓等技巧,对方的土修也能通过地面上的震动做出相应的指挥,在这不大不小的城市内耐心周旋。 城市中心的雄伟高楼上,叛军的最高指挥者们齐聚一堂,他们摆上开战前的宴席,将猎物们的脑袋狠狠咬碎,等待正心鉴救出他们的前任王者。 即便缩在蜥行部落中等待战士们归来的是他们,将霰推出去求和的也是他们。 “惑,到底要和他消耗到什么时候”说话的是一只皮包骨头的瘦小巫族,他的年纪大概在八百年左右,也算是蜥行族内长寿的老人。“那些杂兵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如我们” “别着急,如果我们先手攻击,他很快就能找到破绽,将我们逐一击败。”几人中的大头目吐出了口中的碎骨来到窗边,将手搭在平整的泥土墙壁上,远眺那上窜下跳的拆房猴子。 戏耍人族,他们就只会无能狂怒。 “凭什么我们已经被神赐予了强大的力量,不如先下手”另一侧的飞龙族体型最大,能够顺利钻入这座建筑,也费了不少功夫。他的翅膀收缩在身体两侧,尽量显得瘦小一些。 毕竟大头目的脾气古怪,即便是相同的阵营,只要是他看不爽的事物,就会被无声抹除。他可能是这个大陆上仅存的飞龙族,为了延续种族,他也只能忍声吞气。 “方才那人族的手段,你我都见识到了。试问各位,敢站在我们凶猛的战士中间,还能面不改色的,山海国内能有几人”大头目岿然不动,他即便有足够的信心单杀正心鉴,但还是派出了所有听话的蜥行族人,消耗对方的能量和精力。 “他只不过耍了些小伎俩,用了点瞳术而已。让我来扭断他的腿,比什么都好使。”难得在高层中见到地族的身影,抢话的家伙不光擅长遁地,速度也极快。 “你们可曾听闻过,木将军屠城的传闻”大头目叹了口气,微微侧首瞥向他们。如果再听到反驳他的话语,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还有这回事”巫族咳嗽两声,提醒诸位狂徒收敛。 “兽族数量最多的三族,全都死在他的白色花朵下,试问你们任何一人独自对抗鼠兔全族,是否有足够的自信。更何况他掌握了兽神般的血肉恢复之力,试问你拧下他的大腿,又能有什么用” 大头目轻轻掰断坚硬的厚实土墙,将它攥成了细碎的粉尘。在场的蜥行族人识相地闭紧嘴巴,否则下一个被碾碎的,就是他们的脑袋。 “虽然这小东西的到来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很高兴。我们之间有一根线紧密相连,就算他今日不来,以后我也会去寻他,因为这根线,叫做复仇。” 大头目也曾出现在天锁关北部的战场,在第一次收兵撤退之时,他才得知亲人化作养料的消息。即便在人族看来,蜥行族人嗜血好战,且不畏死亡,但他们偶尔也会将情感完全寄托在为数不多的家人身上,也会因为死亡的到来感到恐惧。 在这之后,他悄悄溜出了队伍,带着一队战士返回部落藏身。而像他这样意志不够坚定的,也有许多。 正心鉴的鸦瞳已经发现了站在城楼上的几个怪物,那巫族老者感应到他的手段,眼睛瞬间向外转动,露出了纯白的眼睛,将透明渡鸦的能量击溃。 由他率领的十几具蜥行族尸体则被同类们拖入地下,撕成了碎片分食。正 心鉴默默站在一处屋顶,他当即做出决定,要在众目睽睽下把霰带走,引蛇出洞。 随着他和霰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有蜥行族的法师和战士按捺不住心底的躁动,悄悄拉近距离跟了上来。其中有速度极快的立首族在眨眼间破开泥土,张开大口咬向正心鉴的脑袋。 他这招屡试不鲜,十分自信。 “喜欢吃东西,那就给你吃好了。唁” 话音未落,正心鉴护住脑袋的右臂被怪物狠狠咬断,后者再度钻入泥土。正心鉴闪身的同时,四周出现了十几头形态各异的蜥行族人,他们释放出不同的力量,扑了上来。 断臂处恢复得极快,正心鉴短暂活动活动手掌,控制泥土中钻出来的诸多藤蔓,将那些送上门的怪物死死缠住。他们也有能够挣脱藤蔓的存在,但那些无法脱离的,就只能在阳光下慢慢变成干尸,灵魂出窍。 “寄生。” 钻入地下的立首族法士痛苦地爬出地面,他将正心鉴的手臂嚼烂吞下,却在裸露的腹部开出了一丛小小的白花。而见到阳光后,那些白花瞬间变得枯萎,停止汲取宿主的力量。 宿主侧卧在地面,呕出了许多血水,还是没能挺住。 “所有人都站在阳光下管住自己的嘴,小心那朵白花”有眼尖的蜥行族人指着正心鉴大吼大叫,慌忙提醒同伴。 就算第一次看到这种力量,他们也能清楚地知道,白花具有极为恐怖的传染性。 正心鉴将数具干尸拖到面前,当众击碎。渡鸦们已经监视到附近数以百计的敌人,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现在能多震慑几个人,说不定就多一分逃走的可能。 就算肉体可以再生,但依靠他的力量,总会有消耗完的一天。即便是兽神,也要靠疯狂的进食维持躯体血肉,更何况是身为凡人的他。 正心鉴慢慢靠近锁在地上的霰,检查后者的生机。方才被吸干的力量通过藤蔓传回他的身体,于手背上长出一枚透明果实。 这是混杂了一滴本源血液的明镜果,像他这样敢在身上搞种植的修士,大陆上也屈指可数。 错综复杂的藤蔓撑开了铁链,正心鉴将断了手臂的霰翻了过来,挤出明镜果的汁液滴入对方口中。霰总算有了大口呼吸的力量,虚弱地睁开眼皮。 “快,走浮屠,借助力量。”意识仍旧模糊的霰说不清楚一句话,声音也压得极低,正心鉴只能草草点头,假装自己能明白他的意思,生怕自己的反应不够及时,将这小东西气死。 霰用力瞪了他一眼,只恨来者不是伯无霜。 四周围聚的蜥行族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有通体漆黑的六足蜥蜴背着巫族老者打北方走来。那枯柴模样的老者眯着眼,努力看清了正心鉴的模样,道:“人族少年,我们的新头目有请。” 总算来了个会说话的,正心鉴将力量收敛些许,用藤蔓把附近旁观的甲族战士生生拽了过来,骑在对方背上。 “你可能听不大懂,跟上去。喂,老头帮忙翻译一下” 巫族老者的眼中钻出一抹杀意,又将其隐藏。他微微点头,叽里咕噜和甲族战士说了几句话,本想反抗的坐骑立刻变得乖巧,低头带着正心鉴走了过去。 “年轻人,老叟活了几百年,见过许多狂妄的人族莽夫,但他们最后都会化作尘埃,回归大地。”巫族老者并不畏惧来自后方的偷袭,他能感受到正心鉴那旺盛的精力和一举一动,如同站在熊熊烈火旁,一旦火舌伸出,他便会有所察觉。 况且在这个时候下手,只怕自己也会被烈火波及,沦为灰烬。 “别逞强了,老头。我在天锁关的战场上,也见过一个督战的奇怪老头,他和你同族,使一手绿色的火焰物质,你可认识” “认识。” “他没有留下名字,也或许是我忘记了。但当时的他和你一样狂妄,最终惨死在我的手中。” “惨死什么”巫族老者立刻瞪大双眼,转过身体,将正心鉴的模样烙印在眼中。 “看来他的确很强。当时的我使用了攻心的方法巧胜,让他被自己的力量吞噬,毕竟那股邪恶可怖的力量无法驾驭。不过再让我和他切磋的话,不足为惧。” 巫族老者的心脏凝滞了数息,原来那位大人的惨死,与这小子有关。他努力握紧手中的缰绳,尽量不让矮小的身躯为之颤抖。 或许悄悄逃出此地,才是他唯一的活路。他不止一次成为逃兵,也是活下去的秘诀。 “你好像在害怕什么,老头”对方再怎么控制,也逃不出正心鉴的鸦瞳和星瞳。不知从何时开始,周围的泥土墙壁上站满了黑白渡鸦,它们歪着脑袋望来望去,试图将老者看穿。“我见过活了几万年的人,但那人拥有真正的不死之身,所以他面对死亡时从不会撒谎和畏惧,即便我用爪子抵住他的喉咙。” “那,又怎样” “你的年纪放,想必放在弱肉强食的蜥行族内,怎么看也算是根老油条了。不出意外的话,刚才想的是如何逃走吧不如加入我的队伍提供消息,我可以保你不死。” “当真”老者没有犹豫,在心中快速衡量。 “即便他们的靠山是半神。”正心鉴的藤蔓在无声息间刺入了甲族的甲壳,将他变成了行走的死亡傀儡。在渡鸦们监视到幕后头目的时候,他便感应到了浮屠生的力量,眼前的老者也不例外。 玉佩和画轴在手,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解决眼前的问题。 “成交。事成以后,通爻希望正大人不会食言。”巫族老者为了展示足够的诚意,将沿途经过的c尾随在后的蜥行族们一一毒杀,内心也不断泛起波澜。 “正言既出,绝不反悔。”正心鉴的藤蔓在地下相互纠缠,同时有上百条昂首的藤龙破土而出,将遁地后接近自己的怪物们绞杀成肉末,化作植物的养分。 目睹一切的巫族老者头皮发麻,当他看清正心鉴的双眸时,微微皲裂的后背瞬间冒出了虚汗。太阳暖暖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却再也忍不住颤抖的意念,从头到尾。 那眼神仿佛带着无休止的贪婪和杀戮,又像是闯出尸山血海后的麻木和空洞。但无论如何,就算是心如铁的蜥行族战士,也永生难忘。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以少敌多 巫族老者通爻脑袋里想到的,是如何将正心鉴带入他们的埋伏圈,与众战士合力将其围歼,不留活口。 他们毕竟是苟延残喘的弱小种族,无法接受更多的摧残。前段时间半神使者的到来更是直接害死了数百战士,实在令他们肉痛。 正心鉴脑袋里想的也大差不差,只要他没有心理负担,对异族人许下的承诺只是一句空口白话。想要反悔,易如反掌。 通爻的眼珠蒙上一层瞬膜,他是为数不多吞下浮屠生的种子,活下来并混得风生水起的角色。但被那样的半神施以祝福,多半意味着自由已逝,如木偶般被牢牢掌控。 为了重新回归人世,被封印在石柱中的浮屠生在大军撤离后想尽了各种办法,以蛊惑生灵。他的低语将部分意志不坚定的各族修士骗到了天锁关的废墟中,成为他的信徒。 他的原始力量再加上尸疫灾的本事,足以沿着兽族一路感染到人族的领域,为他创造新的军队。只不过被封印的他无法释放全部的力量,被改造的生灵也会承受不住残缺的副作用,在半日不到的时间内惨死。 能够大概率继承他部分力量的,唯有人族。 浮屠生在三族中都安插了不少眼线,替他寻找可用的人才。比如那日将宁然卷走的女子,便是邪神耗费了巨大心力改造出来的珍品,所以难免在她凋零的时刻,感到无助的愤怒和痛苦。 兽族内部出现的异常则被妒枯暴力清理了一遍,他宁可错杀一个可疑的兽族同胞,还兽族一片清净,也不愿放过任何隐患。在如此的高压环境下,那些想要造反的兽族和每日嚷嚷着攻打霜月国的兽族,都被他顺手解除。 即便所有同胞都说他是人族的走狗,也在所不惜。 蜥行族人的意志并不像兽族领导者那般坚定,被浮屠生操控的同族简单找上门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就立刻倒向新的靠山,无论对方的本体是那位差点献祭了整个种族的魔鬼。 只要能向人族复仇,只要能够得到更强的力量。集体成为半神的利剑,让自己得到错误的心安,是他们告慰亡者的唯一方式。 正心鉴看穿了通爻因内心犹豫不决,下意识做出的一些小动作。后者觉得族人得到了强化,便能天下无敌,直到正心鉴只身前来,才彻底打破他内心的一丝幻梦。 浮屠生并非万能,至少强大如他,此时也被人族封印在天锁关中,动弹不得。通爻的心口像是被压上无比沉重的巨石,每走一步路,每踏上一道石阶,他的内心就要为此反复动摇。 蜥行族人的选择,究竟有没有错 正心鉴的藤龙将黑色六足蜥蜴剩余的半截身体吞下,为了点醒通爻,他宁愿多花些时间,让对方好好带路。蓝色的星瞳配合鸦瞳洞悉了周围的一切,藤龙们则按照他的意念,盘踞在各处高低不平的建筑上,随他同进退。 “正大人,我见证了数百年的世界变化,但一直为此迷茫。”通爻忽然站在原地不动,他维持右腿踏在石阶上的动作,缓缓抬起手臂。“但现在的我,好像又不迷茫了c想通了。我背叛了所有人,也背叛了自己,天命难违。” “因为我的藤龙吞了你的宝贝坐骑吗别这么小气,对脑子不好。等我们结束这场战斗,赔你一个更好的。” “不,不是。”通爻艰难地转过脑袋,他的面部裂出了许多扭动的诡异肉片,隐约能在缝隙中看到惨白的骨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只是,后悔和惑大人,做出错误的决定。” “这是浮屠生,阴谋,我会在亡灵世界,等待他的到来。”不时有骨骼断裂c肌肉撕裂的声音从他身上传出,听得人毛骨悚然。“留下,火种,拜托。” 正心鉴却不为所动,他静静地盯着通爻,防范对方未知的行为:“你说的火种,应该是霰吧之前不珍惜,现在又吵着要我保护,和我无关。” “您现在,力量不足。但我看到了,一瞬的画面,那枚绿色的石头,终结。”通爻的血肉呈条状不断脱落,它们像蠕虫般在地面爬行,直到缩小成黑色的焦炭状物质,被风轻轻碾碎。 只有他的眼球镶嵌在跌落的骨架中,仿佛永恒不灭。正心鉴抬起缠着纱布的脚,将这堆散乱的骷髅踢飞,继续沿着螺旋的石阶前行。 莫名其妙。 为了阻拦正心鉴,一波又一波的蜥行族人迅速冲了上来,按照头目们的新要求消耗人族的体能。巨大的飞龙族也加入了防守的队伍,不断盘旋在这座粮仓状的高楼外,连环吐出褐色的粘液。 被粘液溅射到的战士们双目发红,力量和速度足足提升了一倍。他们玩命地向前冲锋,无惧正心鉴任何的残忍手段,他们践踏过同伴的鲜血 和尸身,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每一条藤龙上都沾满了各色血液和浆糊,从墙壁和坍塌的石阶处爬了上来,与疯狂的蜥行族们缠斗。只可惜唁寄生不能在白天使用,无法复刻玉亭关中无声且残酷的战役。 石虫之战中控制虫类的孢子c明镜果的果树,放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也不合适。于异族战士中闪转腾挪的正心鉴掏出木根雕出的小瓶子,用他的狼爪狠狠捏爆。 藤龙的数量在各式力量的阻挠下相继被毁,他无法远距离释放大范围的攻击手段,只能换一种方式来过。 瓶子中的粉末散发出一种古旧的气味,像是堆放废弃木材的潮湿仓库。瓶子碎裂的木片直接扎入正心鉴的右手,令略感疲倦的他痛到清醒,差点哼出声来。 他的右狼爪上迅速生出了一片片细小的叶片,状如细密的蛇鳞,相互间紧密联结。这手臂的体积也因此膨胀了近乎一倍,看起来十分怪异。 “鳞叶之锁。” 数百头怪物将路口挤得水泄不通,正心鉴直接撕开右臂的袖口,让植物们暴露在明亮的阳光下摇曳。狼爪则上下翻动,在附近围攻的蜥行族人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正心鉴的脚下仅剩半截藤龙,他的体内生出一片复杂而坚硬的血藤,贴合上半身紧紧扣住血肉,成为他临时的铠甲。 受伤的怪物们并不会因此后退,他们配合天空中的飞龙族进行无休止的车轮战,在正心鉴的身上也添了不少伤痕。他还要分心接下远程异族的手段,慢慢向上挪动。 后者明白,敌方并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他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保护好背后装有霰的画轴,另一件则是保存八成的力量,在面对强者时全力释放。 那些被抓伤的近战怪物们只觉得伤口处奇痒无比,肿起的部分有密密麻麻的绿叶从中生出,在阳光下焕发生机。他们试图将那些绿叶剥离躯体,想要用利爪疯狂挠动,将这些恼人的叶片根除。 但那些叶片的断裂处滴出了异族各自颜色的血珠,剧痛无比,它们仿佛成为了肉体的一部分,无法分割。更恐怖的是,抓挠过患处的战士们于新的伤痕处生出了新的叶片,只要扩大附近的伤口,疯长的叶片就会立刻抓住机会扩充领地,和宿主共生。 时间越长,它们的叶片就变得越大。不少蜥行族战士的叶片甚至长到了人族手掌那么大,被正心鉴一把抓住向外撕扯的时候,血液便沿着根茎喷涌而出,痛到意识模糊。 只有极个别的蜥行族法士利用修炼的力量,在专注的情况下,破坏了埋藏在体内的植物根茎。 飞龙族法士见状俯冲而下,他喷出黑褐色的液体水柱直逼正心鉴,为后撤的战士们掩护。他的液体中带有极强的腐蚀性,后者临时升起的粗壮藤龙直接被开了个天窗,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人族,休得猖狂” 正心鉴抽离他插入异族体内的兽爪,冷眼望向天空中振翅高飞的大家伙,当即动了更强的杀心。他扭断了左右两侧蜥行族的脑袋,肿胀的右手正慢慢恢复。 不断被破坏的护体藤甲则四散分开,变成了一根根带刺的触手,狠狠插入背后的泥土高墙。正心鉴直接脱离了这片复杂的战场,利用藤蔓的力量在墙壁上挪动游走。 “那个叫通爻的,说你们的靠山是邪神,当真”他的藤蔓努力伸向远处的巨大飞龙族,对方却在边缘处滑翔试探,像是在展示他强大的飞行技巧。 “老东西背叛了我们的神,和你一样该死。”飞龙族带着几个飞翼族的法士将正心鉴团团围住,发动攻势寻找他的破绽。只要在这里杀掉入侵者,便是头功一件。 他要将正心鉴的脑袋带到浮屠生面前,成为蜥行族真正的大头目,真正的王。 飞龙族的两对薄膜翅膀在空中急速扇动,甩出了许多带有腐蚀性的水滴,如疾风骤雨般洒向正心鉴。方才还在照顾同族的他为了抢下功劳的临时想法,也顾不上那么多。 “受死吧,蠢东西。” 正心鉴背后的藤蔓用力将墙壁和岩石掰断,将其横在头顶充当盾牌。但他下方围聚的异族战士们并没有那么走运,轻者身上多出十几个冒泡的腐蚀血洞,疼到龇牙咧嘴,重者直接毁掉大半边身体,当场丧命。 墙壁上的正心鉴好似海中灵活的章鱼,他扔出带着坑洞的土墙砸向飞龙族,顺着破开的巨洞钻了进去。飞龙族的翼展很长无法深追,他只能恨恨地望着正心鉴离去的背影,吩咐小巧的飞翼族保持距离,追踪人族的动向。 “这个头功,我破空必须拿下” 破空的两对翅膀骨节处生有三个指节,能够帮助他紧紧攀附在墙壁上,配合那细长的手脚迅速向建筑顶部爬行。有活动能力的战士们也钻进正心鉴破开的洞口,一股脑涌了进去,齐声发出怪叫。 在经历了颠沛流离的时光后,他们不再仅为各部族而战,而是为了蜥行族的共 同命运而战。如果他们连一个人族的幼崽都无法解决,那还有何颜面,继续传唱祖辈们留下的悠长歌谣。 躺在桃花世界的霰浸泡在流淌的小溪中,此处虽是画中的世界,却蕴含了木之力的复杂力量,能够帮助他慢慢恢复伤势。 但耳边的流水声,飘落的桃花花瓣,都无法治愈霰的心灵。 霰难得流出两行清泪,无声哽咽。无论被同族背叛,还是断去手臂,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相信了几乎所有同族的话,冒着生命危险找到冰之王谈判,只为了族人们的未来。 眼下的这些家伙彻底破坏了珍贵的和平,更可能会带来灭族的灾难。他知道,正心鉴并不会和伯无霜那样,怀着一颗怜悯之心。 如今追随他的部下们不知所踪,持有反对意见的族人也全部被处死,令蜥行族重建的希望变得无比渺茫。霰也听说过兽王妒枯的故事,大部分的兽族都会把他们的王描绘成十足的伪君子,或是跪倒在人族身下的蠢货。 很少会有人理解兽王的良苦用心,霰又何尝不想做这样的蠢货。他的心中十分清楚,为了灾难降临时种族的延续,也为了值得托付的少年伯无霜,或许他们百万年间的新仇旧恨,早就该随风飘散。 山海大陆上的三族应该追随更为广阔c更为明亮的未来。兽族抓住了机会,他们与人族合作共赢,正有走上强国之路的趋势。 而蜥行族,一片黑暗。 第一百七十四章 挥剑为谁 绿叶植物没有白花那样的高度传染性,但这些中招的蜥行族战士们不断摔落在高塔下,为此处添了不少象征死亡的翠绿色。 黄褐色的建筑下方洒满了绿色,由下而上的破损墙壁上,也喷溅了许多干涸的血液。蜥行族人的血大都是红色,但也有些部族较为特殊,呈现出别样的蓝色或是绿色。 透出一股极致压抑的美感。 正心鉴站在建筑内的断层处,俯视下方有备而来的两道残影。高而瘦的大头目坐在一头巨蜥的身上,将类似葡萄的水果丢在嘴里,看上去十分悠闲惬意。 断裂的地板则是站在他身旁的地族法士的手笔,如果后者愿意的话,可以瞬间将正心鉴所在的位置变成一道变化无常的泥土迷宫,将他困在永远无法脱出的黑暗国度。 围在正心鉴身后待命的蜥行族们与之保持距离,他们昂起头颅,喉咙振动下发出整齐的歌谣,像是为族人送行般凄凉。在正心鉴三人逃出墓的追杀来到蜥行族的地界后,他们也在边缘的部落中听过类似的合唱,那是属于每个部落的象征,也是部落的荣耀。 来自不同族类的蜥行族们也有共通的一首曲目,便是此时萦绕在耳畔的哀曲。正心鉴并没有工夫听他们吟唱,他抬起的手指微动,一张一合间如花朵般绽放收缩。 “打扰一下,你们是不是觉得把我杀了,就意味着你们可以挑战整个人族”有带着花苞的藤蔓从厚实的泥板中钻出,却被地族的家伙施术卷入泥板,碾成碎屑。“别这么激动,我正某人也学过几手舞蹈,要不我来给你们伴舞” 说罢正心鉴当场扭动身躯和手臂,像模像样地转了一圈。他的姿态翻转变化,让身后的围观者们如痴如醉,依旧站在原地歌唱,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心鉴的靠近。 “真可怜,本来你们可以与人族合作,慢慢休养生息。就算是复仇,再忍耐个十几年也不迟,为何一定要做出飞蛾扑火的可笑行为” 大头目解开他笼罩在断层间的手段,正心鉴这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心中大惊。前者捏起最后一粒水果,却将它直接捏碎,让黏乎乎的汁液顺着手指流淌。 “你觉得,人族会如何维持这所谓的虚假和平即便是你,也时刻对我们这样的异族保持距离,更不用说那数目众多的人族集合体。” “我们的王签订了契约,至少不会轻易反悔。” “可笑,通爻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和你为之做出的反应,我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如果我猜的没错,即便他如约和你进行交易,你也会在结束时终结他的性命。” “没错。”正心鉴干脆坐了下来,距离那拼凑出的怪物越近,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就算着急和对方打一架,现在也不是时候。 大头目和浮屠生加紧时间改造出来的天神战士不同,他似乎蕴含着某种传承下来的特殊力量,也是他自信的根源。 “也是,毕竟你正心鉴也杀害了不少生命,不会有半点的怜惜。如果冷漠可以成为半神,你说不定能拔得头筹。”蜥蜴脑袋,脖子以下却是人族躯体的大头目猛地展开背后的翅膀,轻轻飞了起来。 “我有不少手段可以杀掉你,不过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一次投诚的机会。” 正心鉴沉默不语,他打了个响指,身后大量的异族战士们继续保持演唱歌谣的动作,僵硬倒下。他的三枚眼瞳中各自有光芒流转,在这昏暗的场所中如群星般闪耀。 地族的法士哼了一声,他眼前的泥板快速折叠,将四周的空间翻转并包裹。即便困在其中的正心鉴一拳破开数道泥板,也会立刻出现新的泥板替代,层层叠叠地笼罩在他身边。 从外部看,这座粮仓模样的高塔的中段部分正向内挤压,逐渐变成了完整的球体。土黄色巨球上下连接了高塔上下,其内部交错竖立了不停变换位置的巨大泥板,将无法辨别方向的正心鉴彻底困在球心。 飞龙族破空依旧站在高塔的最顶端,仍在思索如何抢夺功劳,在得到半神认可后翻身。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下方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动静,闭目养神。 地族法士的手段,竟只比山岚逊色了三分 “能听到主人的呼唤吗臣服吧,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灵魂,终将属于他,属于伟大的他。” “上一个废话多的半神,已经在这大陆上转世重生了。”正心鉴不断在迷宫中跳跃,挥拳击碎一块块撞向他的泥板。无数的白色渡鸦共同照亮了这片黑暗的混沌空间,为他指引真实的方向。 “伏陵,无能无力之神,不值一提。” “那你们蜥行族一直被压制在大陆的西北角,竟然是为了给山神面子。”正心鉴嗤笑一声,立刻吞下 一枚长有许多圆头棱角的种子。他的体表如涟漪般波动,生出许多角质硬刺,挥拳的速度也大幅增长。“有能耐就解除这个破玩意儿,出来和我决一死战” 大头目那如呓语的嗓音穿透整片昏暗的空间,直达正心鉴的耳膜。他并不想给正心鉴足够多的时间做好准备,尤其是在生死对局的时刻。 “如你所愿。” 随着大头目力量的爆发,正心鉴的灵魂被完全剥离出肉体,抛入另一个空间。大头目站在他臆想出的纯白世界中等待后者的到来,眼中一片空洞。 “如果你以为,使用灵魂手段便能击败我,对此很抱歉。”正心鉴想要展示出他灵魂的独特性,大头目却轻轻将手指挪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有无数的哀嚎自正心鉴的脚底涌起,却什么也没有出现。 “感受感受你的失败吗”正心鉴的灵魂在这片世界中自由穿梭,丝毫不惧。他的肉身正在与地族的怪物贴身搏斗,难分胜负。 “准确来说,想让你感受我们族群的愤怒和绝望。”大头目的灵魂一分为二,又分为四,直到分裂成三十二位形态各异的灵魂,其中甚至包含了几位呆滞的人族和兽族。“想想看,你在面对山海城大破灭时,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当然有关,我们族群遭受的苦痛,是你们人族所承受的千倍万倍。凭什么人族可以得到神灵庇护凭什么人族可以在忤逆神灵后安然无恙苍天无眼,让人族的气运维持如此之久。” 大头目身边的众多灵魂飘散成一团团黑雾,在这苍白的世界里不断追逐正心鉴。他们的每一副面孔都变成了面具,死死扣在黑雾之中,或是带着悲伤,或是带着愠怒。 “那又怎样还不是半神手里的一条狗。” “是啊,如今我们蜥行族人拥有了成为忠犬的机会,拥有了复仇的机会,你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大头目原本的灵魂不知何时来到了正心鉴的前方,他的双手拂过虚空,留下一道道虚幻的黑影。 刹那间,正心鉴的灵魂被封在球状的半透明雾气中,每当他触碰到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灵魂壁障,便会痛苦地发出嚎叫。 “因为我们立场不同” “的确,即便我们也同为共存的生命,你们也绝不会给我们半点机会,让我们奔跑在自由的大地上。人族的都市繁华而洁净,而我们住的地方从古至今都未曾改变,原始而肮脏。” “所以你们就应该去死”正心鉴怒吼着释放出狼灵墟允,疯狂啃食那层足以灼痛灵魂的能量。当后者撞破一层的时候,大头目便挥挥手创造出新的壁障,反复循环。 “所以我们不会答应人族的契约。如果换做是你,站在我的角度也一定会背叛这唾手可得的蝇头小利。” “任何人都与我无关,别讲这种屁话” “那就怪了,你在山海大陆上四处奔波,在天锁关等地不断以命相搏,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头目的表情有些错愕,说对方像是在赌气,对方的灵魂却偏偏没有撒谎的波动。 究竟是为了什么天无常也曾问过正心鉴这个奇怪的问题。在长时间的相处和旅行中,天无常依旧觉得他有些奇怪,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感觉无二。 究竟是为了家国天下还是为了三皇子,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觉得人要变强,要学会和未来的强者一起玩耍,便追随了伯无霜。 但他的骨子里一直是冷漠的人,人前可以嬉笑打闹,人后却依旧摆出一副沮丧的冷淡表情,沉默寡言。 天无常说,他认了宁然这个朋友并加入了他们的团队,往后的每一次拔剑,大都是为了维护朋友的安危和情义。真正的剑客从来不会莫名其妙地展露锋芒,为了逞一时之快,或是为了昙花一现的无聊想法。 至于天无常提出的问题,他并没有给出答案。 他上一次在心中构思出明确的人生目标,还是为了二叔复仇,也如约做到了。如今的问题像惊雷般震醒了迷茫的正心鉴,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为何要冒失地跑了几百里路,翻山越岭出现在这里。 “人族也是依靠本能行动的生灵。告诉我,你为何驱使自己前往我们的地盘,做出本与你利益无关的事情” “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因为会遇到有趣的事情或者是因为霰的药用价值很高”正心鉴的灵魂垂手浮在空中,陷入短暂的沉思。 “有趣” “烦死了我劝你识相点别再问问题了,这只会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与其问这些无聊的内容,不如和我痛快打上一场。” 正心鉴的灵魂在剧烈波动后发出一阵叹息,他的半边面孔变成了玚琫的模样,咧开锋利的獠牙,凝视着大头目。他的灵魂发出两种不同的声音,气场也变得愈发强大。 “听好 了,任何人都暂时与我无关,也没必要拼命追寻那所谓的意义和目的。我正心鉴做出的选择,都是为了赌一把更加有趣的未来,而不是停留在无聊的过去,回味那些无聊的破事儿” 这片纯白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了许多赤红的眼睛,它们眨动着盯住大头目和他周围聚集的面具黑雾。不知何时,墟允的灵魂化作一道四眼的狼形面具,斜着戴在正心鉴属于人族的一侧。 “所有背叛的异族都得死,这,就是我如今的信条” 第一百七十五章 幻想破碎 没有宁然那样的火焰爆发,没有伯无霜那样的冰霜侵蚀,更没有天无常那样的剑气杀伐。正心鉴最擅长的技巧,如同这片世界上的绝大多数植物充满耐心和韧性,即便被火燎尽,也会再度生长。 这也是他作战时的惯用手法,拖延的艺术。 灵魂世界中的正心鉴已经和大头目战斗了足足上百个回合,肉身也在土石间不断翻滚冲撞,将地族法士的轮番轰击悉数接下。为了更有效地对抗正心鉴,大头目的肉身出现在黑暗迷宫之内,配合地族共同发动进攻。 “怎么不说话了怎么不敢靠近我了”正心鉴狂笑不止,他的浅蓝色灵魂正在逐渐发红,有狼嚎声断断续续从中传出,将闪现至周遭的大头目反复逼退。 “你的灵魂手段着实不错,但终究会被我困在此处,无法回归肉身。嘴硬又如何,我会让你亲眼见证肉身的毁灭”大头目的黑雾中飞出了许多面具,它们裂开巨口纷纷咬向正心鉴的复杂灵魂,想要以此削弱他的力量。 “你的手段,也只能在靠近敌人的时候使用。如果我是宁然那个家伙,就不会这么麻烦了,直接掏出火球将你们全部轰成渣,哪儿还需要玩什么贴身肉搏” 他的灵魂已经彻底变成赤红的颜色,躯体也在随之不断膨胀,举手投足间更像是古代传说中的巨人,直逼矮小的大头目。 正心鉴头上的墟允面具则独自飞了下来,绕着他的躯体快速旋转。在正心鉴力量的影响下,墟允逐渐变回了那个带着四枚重瞳的兽神头颅,他拖着红色的血雾尾巴,如同一颗血色凶星。 那些鬼魅面具哪里是他的对手,论吞噬灵魂的粗暴手段,墟允才是真正的王者。 大头目的灵魂在不经意间颤抖,他甚至有些后悔,他应该在正心鉴入城的时刻就发动全部的必杀攻势,而不是放任他在城中横冲直撞。 此刻正心鉴给他的感觉是,不起眼的血色藤蔓一直蛰伏在城下,扎根许久后总算吸足了养分,狂野生长。无论是水火亦或是冰寒都无法阻挡,藤蔓所到之处,一切都将会土崩瓦解。 “告诉我,你现在最恐惧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狞笑着的巨人挥拳砸下,大头目竟避之不及,在被空中所有眼睛齐射出的红色光柱标记之下,被砸成了一摊黏在地面的粉末。 大头目的灵魂发出痛苦的哀鸣,他万万没想到,神灵赐予的完美灵魂也无法阻挡住正心鉴的力量,显得脆弱不堪。明明他们的主人给足了信心,却还是败倒在人族少年手中。 “让本大爷猜猜,你的信仰被撼动了,没错吧”玚琫看穿了大头目传来的灵魂波动,直接挥动五根狼爪,狠狠插在大头目的周身,将他囚禁在其中。“本大爷劝你说句实话,否则两头都无法讨好说吧说吧” 大头目的灵魂也被赤红的颜色沾染,彻底陷入了真正的恐惧,变得语无伦次:“别过来我伟大的神将会会降临此处,大杀四方光明与希望共存,浮屠大神必将主宰世间的一切” 他慌乱中催动灵魂秘法,将面具下的灵魂与他的位置瞬间替换,企图向外逃走。他知道,正心鉴并不能将别人的灵魂拖入属于生魂的世界,只要回归肉身逃离这片废土,他们一族必有东山再起之日。 墟允的狼首灵活地钻入玚琫的狼爪监牢,一口吞掉了那枚被替代的灵魂。后者将狼爪缓缓拔出又将其翻转,手掌中生出一枚红色的球形能量,如狂风般飞速吸引周围的一切,包括即将逃出这片世界的大头目。 将看到希望的他再度拽了回来。 “不”大头目嚎叫着换掉了一个又一个的灵魂,试图逃出玚琫的控制力量。但这两个贪婪的狼魂怎么可能放过到手的盛宴,将它们迅速分食。 “美味再多来点”玚琫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他怒吼着迈开大步冲向大头目,操纵全部的血红眼睛围向后者。“你以为,你是真正的猎人可笑至极” 真实世界中的正心鉴终于抓住地族法士变招的空隙,引爆了藏在诸多泥板中的种子,并将血瞳中恐惧的力量打入他的大脑。这巨大的泥土迷宫瞬间变得支离破碎,随着光芒的渗入,将地族和大头目的身躯暴露在逐渐变黑的渡鸦群中。 “对不住了。”大头目的灵魂再次催动秘法,将外界地族法士的灵魂直接拉扯到他的位置,替换他即将死亡的命运。地族的灵魂尚未挣扎便陷入了绝对的恐惧,被游鱼般游动的墟允咬碎。 灵魂陨灭,地族法士的肉身彻底失去控制,他直直摔在了空中乱舞的藤蔓中,肢解后碾成肉末。巨大的泥土迷宫终于失去控制,出现了巨大的裂隙。 大头目如法炮制,他兴奋地将整座城内的灵魂献祭,只为了自己脱身。先前的他的确在意族人的未来,为 了让族人们活在他所认为的绝对自由世界,这才出卖了灵魂,将希望寄托在毁灭种族的邪神身上。 他也背负了无数骂名,直到成为半神的使者归来。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却只能用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甚至在危机降临时,拉上族人们垫背。 大头目清楚,那两头饿狼将会吞噬他们的一切,直到吃干抹净。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巫族的通爻会做出背叛主人的愚蠢事情,即便他预言了蜥行族的繁盛未来。 外界仅仅度过了短暂的一刻钟,这片新建的城市就彻底失去生机,只留下建筑倒塌时的轰鸣。飞翔在高空的破空也不例外,在后者反应过来并降下酸雨c想要和正心鉴同归于尽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 他和身边的数位飞翼族同时向下坠落,宣告了飞龙族的绝灭。 “别过来我唯一的神和主人啊,祈求您救救我”大头目的灵魂跌跌撞撞地飞行,像是 只无头的苍蝇。 他的祈祷变成了现实,身处遥远天锁关c监视此处的浮屠生终于按捺不住,向天空中打出一道墨绿色的光柱,消失在不同的纬度。 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绿光击中的大头目灵魂逐渐变得扭曲,伏在纯白地面上的同时,长出了额外两个怪异的头颅,令他发出痛苦的哀鸣。正心鉴一眼认了出来,那扭曲的灵魂像是变异的尸疫灾,恐怖且诡异。 但力量增幅了十倍有余。 大头目每行动一步,由无数带着空洞面孔组成的灵魂之躯便会发出惊悚的怪叫。这叫声让正心鉴变成的巨人痛苦跪地,只能分心抵御。 “我好痛啊救救我”大头目的声音混入其中,他的身体镶嵌在最中间那尊头颅之上,痛苦到将人族的双手直接插入眼眶。 现实中的他变成了臌胀的河豚,从身上刺出许多软而长的血管状物质,将塌陷城市的所有尸体们串联在一起,慢慢融合成新的怪物。 正心鉴的灵魂和大头目扭打在一处,他们在互相撕咬纠缠,就算半边灵魂躯体被打到稀巴烂,也不罢休。 正心鉴的本体同时发生了改变,他的背后生出了额外的两根手臂,身上也长满了坚硬的红色棘刺。他重重撞进巨大怪物的体内,成为了无情的绞肉机器。 幸亏桃木天用来装画轴的布袋并非凡物,不然绝对经不住正心鉴的狂乱,和怪物一同变成碎片。他们足足打了将近半天的时间,从午后直接打到了黄昏,才分出胜负。 擅长玩弄猎物的正心鉴将大头目彻底毁掉,无论是肉身还是灵魂。满身是血的他孤独地坐在废墟顶部,静静欣赏落日下的余晖。 浮屠生与大头目消逝的灵魂慢慢断开链接,把前者气到令大地颤抖。跪倒在天锁关内的信徒们抖得如同筛糠,他们大都清楚自己的未来,无法被改写。 “蝼蚁,本尊会记住你的。” 正心鉴慢慢放下画轴,将其铺在倾斜的土墙上打开。他钻入桃花源的画卷,寻到了躺在溪水中的霰,靠在附近的树上休息。 后者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自正心鉴踏入这画中世界后,空气中便充满了同族的血腥气味,令霰的胸口发闷。 “我回来了。”正心鉴屏住呼吸,憋了半天才开口。他揣在怀里的手指不停摩挲带着血浆的手臂,借此转移注意力。 在阻拦他的队伍中,甚至包含了蜥行族中尚未成熟的幼崽。也就是说,他手中沾染的血液,并不单纯,所以在心中留有余震。 “嗯。”霰把脑袋偏向另一侧,并不期待他的到来。 “不问问外面发生的事情”正心鉴没有搓掉半点干涸的血迹,只能假装咳嗽,赤脚踏入流动的溪水。 霰的皮肤原本光滑有弹性,但现在依旧像是蔫掉的青瓜,带着阵阵刺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说道:“没必要,多谢正大人。” “不客气,至少山脉之中还有你的族人,可以从头再来。”正心鉴撩起画中的溪水搓洗血渍,和现实中的一样清凉。他知道,霰最需要治愈的,是心里无法抹除的伤痛。 “多谢正大人。” “别想那么多,活下去更加重要。” “多谢” 霰哭了出来,就这么躺在溪水中,泪流不止。 明明族人们都在为生存努力,可为何要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如果他是冰之王那样的强者,亦或是能够独自平复这场悲剧,或许蜥行族也能重新迈入辉煌,与其他异族共存。 正心鉴明白他的心情,讲不出几句大道理的他在清洁全身后,默默离开了画轴。他打包好随身携带的东西,迎着朦胧的月光,重新踏上回归霜月关的路。 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悲悯,或许历史中和他相同的极端仇视,也是导致未来悲剧的起源。 将短暂的烦恼抛之脑后,这头奔跑的野狼想要立刻回到霜月关。他可以和朋友们炫 耀他独自救出霰的战绩,然后让宁然做上一顿热气腾腾c美味可口的饭菜,吃饱了,再好好睡上一觉。 睡到地暗天昏。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兽灵之国 天无常和宁然跨过新生的林场,沿着人族工匠修建的平坦大道前行。 他们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了兽族的新国都。那是建在原兽族森林之北c玉亭关废墟之东的大型城市,和霜月关处于同一轴线上。 那片曾盖满血腥的的森林如今恢复了往日的清净,正好被用做建筑的木料。兽族的工匠们利用从人族那里学习的技巧工艺,重建兽族的乐园。 在这里,他们无需和往日一样重复着血腥斗争,以此争夺资源。妒枯开设了许多模仿人族的职业,可以免费学习,也可以在半年内领取国家的补贴,慢慢建设属于自己的产业。 规划出的领地足够剩余的兽族们居住。妒枯为了防止混乱,根据他们各自的种族特点合理分配区域,也建造了许多不同风格的住所。除了忙着建设国家外,妒枯也根据伯无霜的建议开设学堂,传授兽族的语言和文字。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大部分的兽族子民也积极配合,迎来了难得的和平岁月。 除了十数个葬身在兽神口中,或是战役中灭绝的种族之外,妒枯派族人游走在大陆西部的边缘,也搜回了极个别残存的同胞。有部族甚至仅存几位衰老的雄性,让他唏嘘不已。 妒枯从剩余的各族中重新挑选族长,组成了新的兽众。在一年之前,原本不算狐族和前代兽王所在种族狮族的话,族中有足足七十二位兽众。 而现在,仅仅能拼凑出五十九个大族群。 那些在建国之初誓死不愿效忠妒枯的族人,后者也没有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他效仿人族之王施行仁政,将那些族人全部流放到原来的四星区,从事种植和农业的工作的同时,接受改造。 只有彻底醒悟的家伙,才能重新回归兽族的怀抱。妒枯思考了整整一夜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天性嗜杀的兽族来说,这已经迈出了极大的一步。 除了自己信得过的一批亲信,妒枯还雇佣了许多浮岛的火修,用部分农作物的收成作为被雇佣者的分成,促成这笔交易。浮岛的大批商队也很乐意与他合作,纷纷派出人马,迅速将四星区瓜分。 妒枯想要以此平和的手段,试图改变那些兽族的想法。但他并没有想到,虎族的亲信们在上任的第一天,便私下做出了不法的交易。 那些被改造者成为了人族火修的商品,根本得不到部分的自由和安全的保障。 有些兽族被当做了奴隶和玩物,有些兽族被剥夺器官和骨骼,他们被浮岛的商人和兽族的监守者们折磨,每天都会产生不同的矛盾和斗争。有些兽族人实在接受不了这非人的折磨,再加上远方来自浮屠生的呼唤,便将灵魂彻底献给了那位邪神,为他所用。 妒枯c手炉等兽族领袖,也被他们这些族人蒙在鼓里,甚至没有派人进行督查。建国的喜悦令妒枯有些飘飘然,从建国初期一直飘到了现在。 想那时,兽族的命名大臣宁然总算在兽族国都的大典举办前,想好了新国的名字。他为这片土地上的国家赐名为兽灵之国,得到了妒枯等人的喜爱。 灵性,灵气,灵瑞。 如今听闻宁然等人即将抵达兽族国都,妒枯立刻吩咐下去,自己则变成了猛虎的模样飞出城楼,亲自接见来自霜月关的队伍。 再度相见,妒枯的毛发质量和精气神看起来比以前好了太多,日子想必过得十分不错。宁然忍住想要抚摸这白底黑纹大猫皮毛的想法,人家毕竟是一国之君,该给的面子和礼仪,绝不能差一丝一毫。 通向宫殿的大道用的是寻常可见的白玉,两侧种上了等高的雪松,显得庄严肃穆。宫殿的规格更不用说,气势非凡,颇有帝王之威。 在虎族护卫队和妒枯之子亲切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宫殿中的宴客大厅,纷纷入座。妒枯也在进门时慢慢变回人形的状态,有下人将他身上凌乱挂着的衣袍整理仔细,并为他戴上一顶纯银打造的王冠,看起来像模像样。 宁然只能憋笑。 “桌子还是这么大,我倒是想念起四星区的那张大木桌了。哎呦”宁然整条路上忍耐克己,只是在坐下的时候破了功。天无常在入座前轻轻踢了他一脚,示意他闭上臭嘴。 “尊敬的兽族之王,在谈论相关的情报前,请允许我们献上蜃园的贺礼。恭贺友邦建成国都,祈愿两国风调雨顺,友好共存。” 天无常向后招招手,正家的修士们献上各自携带的精致木盒,恭敬地交给款款走来的兽族侍女。其中以鹿族c羊族c犬族居多,看起来也十分顺眼。 “臣感激涕零待兽灵国的大小事宜处理得当,臣必定会亲自登门拜访,用我们国家的特产和宝物回礼。”坐在最上首 的妒枯微微躬身施礼,又命人唤来几位兽族的最高兽众,陪同客人们落座。 豚族族长为建筑大臣,牛族族长为农业和铸造大臣,马族族长为交通和规划大臣,此外还有几位通信大臣c财政大臣等,在妒枯的一一介绍之后,有序坐在宁然二人的对面。 手炉三人和宁然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许久未见,宁然忍不住和他们挤眉弄眼,用他们的独特方式交流。妒枯立刻清了清嗓子,他瞪大眼睛望着那几个依旧没有礼仪的笨蛋,恨铁不成钢。 天无常也轻轻扣了扣了华丽座椅的扶手,示意宁然老实坐好。 招待他们的宴席,称得上是绝对的盛宴。其中光是盘子的大小,就顶得上人族成人的半边身子,更是将这张长桌铺满,不时有兽族的侍女替他们添酒盛菜,热闹非凡。 宁然细细品味,在心中列出了每道菜的优缺点,想要在空闲的时间和妒枯说说。而在宴会进行到中期,妒枯和天无常觥筹交错,低声交换了近日的情报,二者的胃口也减弱了许多。 “也就是说,封印浮屠生的力量正在松动这等大事,我们还得找机会回一趟霜月关,等正心鉴回来再做决定。” “恕臣无礼,正大人此时身在何处还是说,正在执行冰王派下的机密任务”妒枯放下手中精致的切肉刀具,他所使用的巨大餐具,更像是人族护卫佩戴的刀剑。 “根据正家探子的传信来看,目前正将军依旧身处于蜥行族的新城之中,营救被关押的霰。”天无常捏了捏鼻梁稍作放松,正心鉴的战斗手段和恢复能力足以推平数千异族,安全无忧,但这样的行为依旧算是鲁莽。 更何况山海关的山岚城主有意让蜥行族的内部产生矛盾,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解决掉整个背叛人族的异族,获得的收益对于人族来说是多面的c极大的,且毫无弊端。 在正心鉴破城后,收到消息的山岚不再犹豫,他立刻发兵前往北部的山脉之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人族军士们见到的所有异族,都将被他们就地处刑,不留任何活口。 兽族国都内的宴会,最终还是在轻松的氛围中结束。天无常打算带着队伍亲自前往西部调查,和兽王约定好时间,也借了一批精锐随行。他们在兽族使者的带领下,来到了专门为人族建造的使馆,准备好好休憩一番。 宁然和天无常的等级相同,被安排睡在同一间。前者扑在适合人族的木床上来回打滚,床铺上堆着兽族森林的特产床垫,绵软无比。 除了木材行业,妒枯也在森林里开拓了许多新的商机。 而森林最西边的狼首神殿,成为了边界的象征。妒枯不敢再向原先的兽族地盘开拓,毕竟再向西北行进,便是两座废弃的人族大关,也是被邪神攻占过的不洁之地。 使劲呼吸房屋内特有的花香,天无常向宁然投来嫌弃的目光。前者打开包裹,带着干净的衣物,打算去附近的澡堂舒服地泡个热水澡。 “等等我,我也要去” “别烦” “帮我搓搓背嘛。” 两个人沿着长廊追逐打闹,难得多了些少年的感觉。天无常也头一遭放下了剑鱼骨,让全身心得到放松。 第二日临近正午的时候,兽灵国内的探险队伍便整理好全部的装备,踏上了通往四星区的残缺道路。这边的队伍或许显得有些悠闲,而在山海关外的群山中,围剿异族的残酷战斗已经打响。 顺着山脉的岩石洞窟搜寻,人族的战士们无坚不摧。 正心鉴的脚程并没有来时那么快,他一路走走停停反复钻入画卷,啰嗦地劝说陷入悲伤中的霰,想让后者恢复正常。 磨蹭了半日,正心鉴总算撬动了霰的嘴巴,给他服用了明镜果的汁液,让这眼眶红肿的家伙看起来没有那么憔悴。 正心鉴将他背在身上奔跑,按照霰的指引,他们寻到了躲藏在山脉深洞中生活的年轻蜥行族人。其中甚至有一些未孵化的异色巨卵,正心鉴得到了他的同意,用藤蔓慢慢将其放入画中世界保存。 断臂的霰则耐心地坐在退缩的他们之间,神情也完全变了样。霰用他们的独特语言温柔地安抚,让这些孩子慢慢放下戒备,随他一起进入画卷。 受到战火的影响,这些孩子没有机会受到族人的特殊教育,他们便是蜥行族真正的未来。 霰看着眼前蜥行族的少年少女们,差点再度落泪。 霰将半个身子塞进画中,又在停顿下转身面对正心鉴,深深鞠了一躬。他知道,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表达谢意的礼物,唯有发自内心的谢意。 正心鉴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尽力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那些带着惊恐眼神的孩子。别样的情绪直接翻涌上心头,让他不得不为之反思一些事情,一些深深刻在他心底的c令他思维僵化的事情。 通爻的沙哑嗓音仿佛于耳边浮现,正心鉴将画卷仔细卷起,捧 起了保存了火种的“火炬”。他当即决心要帮助蜥行族们重建家园,想要解决岁月长河中留存的c根深蒂固的种族矛盾。 或许在保留异族文化的同时,需要解决的矛盾还有许多许多。 他终于明白,只身来到此处救下成年的霰,应该不是为了伯无霜,也不是为了找到有趣的事情,而是为了更加伟大的事业而奋战。那些人族成人所惧怕的事物,他绝不会退缩。 他这一次挥出的剑,为了大义。 第一百七十七章 顺藤摸瓜 宁然作为带头的斥候,率先飞向四星区探路,给他们添了不少清净。 根据妒枯掌握的情报来看,有部分被邪神控制的兽族信徒经常在四星区附近出没,他的亲信们也尽力为此事做出调查,并没有查到什么歪门邪道。 而四星区和天锁关之间,夹着尚未扩建的浮岛。在去年年初浮岛入世时,岛内被安排在边界处守卫的修士们也变得越来越多,兽族和异乡人族想要进入,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外界有钟黎捷设置的结界,让浮屠生不敢造次。浮岛也算是几个较为平安的地域之一,未曾出现过灵魂皈依邪神的怪物。 迅猛的火光直奔四星区而来,被困在农场内的兽族奴隶们纷纷低下脑袋,忙起手上的农活。他们只以为人族的老爷又要挑选心仪的货物,纷纷在心中祈祷自己的命运。 小部分奴隶则恨不得拨开茂盛的农作物,钻入泥土中遁走。 然而每个区域中都有兽族和人族的监守负责控场,他们这些被称作奴隶的兽族数量稀少,而且每隔一刻钟,那些恶鬼便点名统计一次,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 自某一次的奴隶大逃亡之后,双方的监守都各自加强了监管的手段,让这些奴隶们叫苦不迭。偶尔会有修炼力量的兽族奴隶可以趁着监守们巡逻的空档,悄悄钻入植被中逃离,但很快就会被他们发觉,围堵并生擒活捉。 挨最毒的毒打,是绝对跑不掉的。被捉回来的兽族除了需要售卖的部位,会被浓墨标记出来保护外,他们会被死死堵住嘴,将其余无关紧要的地方打到皮开肉绽,或是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监守们还会安排各区的奴隶围坐在临时改造的刑房外,认真聆听屋内受罚者传来的呜咽声。一旦出现目光躲躲闪闪的家伙,也会被当场拉出来遭受鞭笞,作为警示。 做好各自的农活,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被人族的老爷选中,也是天大的荣幸。 这样的畸形观念慢慢在某些奴隶间散播,甚至臆想出了被称为福星的人形神灵。他们这些信徒会用泥巴或者木料堆砌出一个小小的人偶,每日进行参拜c祈福。 唯有死亡,才是他们真正的福气。但就算他们渴求死亡,也毫无希望,在以地为席天为被的环境下,他们只能睡在不同的铁笼中,周围从不缺乏观众。 见到宁然的火光,这些信徒们激动地跪倒在地,他们手中各自捧起一抔泥土,口中念念有词,祈求自己被选中,迎来解脱。 来自浮岛的的人族修士们立刻围了上去,对于陌生的入侵者,即便是同族也绝不手软。这片土地上的利益与他们息息相关,再也容不下新的参与者。 “什么人速速落地,接受我们的盘查”领头的人怒喝道,他只觉得眼前的火修少年有些眼熟,便眯着眼仔细瞧了瞧。但他也算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修士,自然没把刻意收敛气息的宁然放在眼里。 “各位大人,小的只是路过,路过。”宁然尽力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按照他们的要求慢慢落下。地面上的火修也大呼小叫,监视那些蠢蠢欲动的奴隶。 “小的正在练习飞行,不小心误入迷途,还请大人们谅解。敢问此处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什么动物乐园吗” “乳臭未干的孩子,和他有啥好聊的赶紧撵走”他们不屑地嚷嚷道。 “队长,要不我来”其中一个瘦削的修士指了指自己,在得到肯定答案后便摆足了架子,一把扯住宁然的外衣。“小东西,让爷爷我送你回家” “我的爷爷应该早就死了,你是我的爷爷吗”宁然睁开无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这人想和他磨磨嘴皮子,倒是挺有趣。 不过对方若是提起自己的父母,他也很乐意一拳将这瘦猴儿打成残废,让他下辈子也能清楚记得,不要随意问候别人的家人。 那人呵呵笑着,又变脸道:“老子是你爹” 爹字只哼了一半,宁然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体内的能量也在同一时刻暴涨。那人心中大惊,立刻松手并改口道:“爹的老乡,老乡。” 宁然也变回了笑嘻嘻的模样,无辜地回道:“原来是这样啊,叔叔可知道我爹姓啥” 四周本打算回归原处值守的监管者们猛地回首,许多双眼睛猛地刺向他们二人。方才宁然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息,却忽然被无形的手掐灭,令他们紧张不已。 “怎么了老张” 和宁然面对面的老张哭丧着脸,在宁然的凝视下鼓起勇气吼道:“没事我差点想动手打这小子你们忙去吧,我来招呼他” 众人将信将疑,老张只能硬着头皮拽住宁然的衣服,继续演戏。 “你倒是挺机智。”宁然再度表演起变脸的节目,冷漠地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跟我过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有绝对的把握瞬杀你,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老张的脑袋上滴下不少汗滴,紧张到略微抽搐。宁然则大方让前者扣住自己的手臂,带着他一路向南,做戏做了全套。 他们二人成功和天无常等人汇合,老张这才明白眼前的火修少年究竟是谁。他哆哆嗦嗦抖了半天,吐出了不少新情报。 “那个,宁然大人,如果可能的话。”老张见天无常等人晾下宁然,在附近的树荫里商议事项,他便慢慢凑近张开双臂晒太阳的宁然,显得有些局促。 “有屁快放别打扰我补充能量。”宁然的皮肤在四人中是最暗的小麦色,又有晒太阳的好习惯,颜色也比去年更重了些。 “行,我这算不算受保护的证人您看能不能走个流程,让小的将功赎罪”老张点头哈腰,恨不得管宁然叫爹。如果这桩丑事闹出去,就算为了维护浮岛的面子,他们这些名义上商队的保镖c奴隶的监管者都得被打入大狱,说不定也会被施以浮岛千年来未曾用过的死刑。 毕竟他们现在入了世,国与国之间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 “将功赎罪让我想想看。”宁然回忆他眼中见过的满身伤痕的兽族,皱了皱眉头。“原谅你是那些兽族的事情,将功赎罪嘛,首先得有功劳。” “小的立刻马上做笔录,坦白一切”老张急了,要兽族奴隶原谅他们这帮外来的恶人,比登天还难。“小的还有一件事情要说,甚至可以把大罪名安在那些异族人的头上” “什么大罪名说说看。”天无常无声出现在老张的身后,他并不想评价这些人的罪恶,毕竟这才是人族的天性。失去了道德和律法的约束,他们会比嗜杀的兽族更加可怕。 “小的,小的也不敢多说。兽族的那帮家伙,在四星区的中心地带建立了一座育婴园,因为奴隶的数量终究有限,获得的暴利也很多,所以” “所以什么”跟随队伍的枭族头领斜着眼望向矮小的人族,他们的族长是兽灵国暂定的大法官。如果这桩案子交到族长手中,国内必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枭族的人喜欢将猎物脑袋插在树枝上,用以炫耀和警示。妒枯为了震慑国内的族人,特地立下法律,罪孽深重者和叛国者将直接交由枭族管理,处以极刑。 而枭族可以独立于皇权之外,在接受全部族人的监督下,执行审判。 “所以他们从兽族的都城中绑架了许多雌性兽族,囚禁在那里生儿育女。”老张的眼睛飘忽不定,但他总觉得头顶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始终插在脑袋上。 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描述,枭族的头领便能联想到许多事情。城内经常失踪的兽族少男少女,贩卖兽族的传闻,邪神的信徒,这一切都能联系起来,盖棺定论。 “天无常大人,宁然大人,狄冯向您二位请示,将参与四星区事件的所有人都抓起来,交给各自的国家裁决。”枭族的头领谦卑俯首,恭敬等待他们的回应。毕竟其中掺杂了浮岛人族,他们也不敢私自作出决定。 宁然笑眯眯回道:“没事儿,我一会把他们全部集中起来轰成渣,就当是赔罪了。” 老张扶着宁然的腿软软跪下,嗓音里带着哭腔:“宁然大人,万万不可啊还是交给族长大人定夺吧,您出手杀害同族,也会落得坏名声啊” “浮岛只是我生长的地方,劝你醒醒。”宁然面无表情,浮岛内确实没有太多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他人所谓的归属感,也是他偶尔拿出来欺骗内心的玩意儿。 族长c原大祭司还有艾大叔等对他好的人,才是他在浮岛上的心灵寄托。 一行人按照天无常的安排,分成了两个队伍。 以宁然为首的队伍前往浮岛西南侧进行调查,而兽族的向导则负责带路,替他们寻到邪教的某些秘密集会所。天无常则带着枭族的队伍留在四星区外,部署他们的捕猎计划。 “小心行事,尤其是遇到浮屠生的特殊信徒。”天无常御剑飞行,将宁然一行人往前送了送,却还是不放心宁然的安危。“进入另一个空间,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收到” 宁然挥手的背影逐渐远去,枭族头领狄冯命手下押送老张,按照天无常的规划分头行动。天无常的剑在空中调转方向,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飞入四星区的西部。 所有试图抵抗抓捕的人,斩立决。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斩断/焚烧 刚送走麻雀族的宁然没过多久,那几个监管者的屁股甚至还没把地面捂热,裤裆前便插上了几枚大大小小的剑刃,有银光折射在他们宽松的裤子上。 没等他们几人反应过来,一个独臂的少年修士便凭空出现,背对着阳光,于此处投下暗藏杀机的阴影。 “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死。” 火焰的光芒在地面上不断爆开,热浪将附近的农作物摧毁了一遍又一遍,由嫩绿转为枯黄和焦黑。天无常的剑刃则被弹了出来,又旋转着飞了回去,破开层层烈焰扎入其中。 那几个修士闹出的轰鸣动静,直接引来了附近的部分监管者。两族的人自动分散,部分监守使劲扯着奴隶的项圈,带他们返回铁笼,剩下的需要肃清入侵者,确保附近没有他的同伴。 “他娘的,是不是不杀几个人,就没完没了了兄弟们给我杀,把他们的脑袋” 叫嚷着的人族修士只看到火焰中飞出一个年岁不大的修士,接着几道寒光划过,他的眼前便多了个血淋淋的脑袋。 定睛一看,身旁未将能量打出攻击范围的老五和老九,直挺挺摔在地上,成为了无头的死尸。 他愣住了,而愣神的片刻,那移动的人影持短剑劈开由熊熊烈火组成的帷幕,走到了他的面前。 “很好,你没有反抗。所以只有你能活下来。” 排行老八的修士直接跪地,牙齿撞得咯咯作响,惊慌问道:“你,你是谁” 天无常的一枚剑刃悬浮在他的头顶,绕轴旋转。前者想了想,回道:“霜月国,铠将军。” 在老八的带领下,天无常顺利救出了附近的兽族奴隶,也斩了不少兽族人族。但那些奴隶惧怕人族到了极点,只觉得打开笼子的天无常想要杀掉他们,割走需要的部位,拿去卖个好价钱。 “请问,有没有听得懂的兄弟”除了悬在老八头上的剑,天无常主动将其余的剑刃平放在地,举起他唯一的手臂。 “我没有恶意,那些欺压你们的人已经被处决,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天无常耐心表达了足足两刻钟,终于有鼓起勇气的兽族人从中挤了出来,将天无常的话翻译给族人们听。他们将信将疑地望着眼前救他们于水火中的人族,迟迟不敢说话。 地上的剑刃则腾空飞起,那些半蹲的兽族重新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果然此人并不是为了成为救苦救难的神,而是欺骗玩弄他们的恶鬼。 明晃晃的剑刃飞了出去,将远处飞来的监守们一一斩落,只留下一个负隅顽抗的虎族修士。剑刃将对方的虎爪指甲精准削掉,才吓得他伏地投降。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天无常将附近的铁笼铁器改造成了他拿手的囚车,把两位不同种族的俘虏关了进去。带着那些颤颤巍巍的兽族奴隶,他们必须前往四星区的中心,和其他区域的解救者们汇合。 留下来攻占四星区的修士,实力自然不弱。各区的监管们也没有太在意这些零星的入侵者,被他们逐个击破,再想补救反扑的时候,人手已成了最大的问题。 半日的时光匆匆流逝,被解救出来的兽族同胞们都被带往四星区的中心,也透露了出更多的内幕。 枭族的头领狄冯只身飞入简陋的育婴场,那里曾是妒枯四人商议决策的地方,被他们修修补补后,扩大了一倍有余。 闯入其中,有鹿族的少女被赤身绑在粗麻绳上,身后的几头虎族士兵正奋力扭动身体,做些不干净的事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他们,被撞入的狄冯迈开优雅的步伐,以利爪扣瞎,光着身子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这里的监守并不多,修炼金之力的狄冯轻易将他们的头颅扯断,救下被绑在中央的鹿族女子。再看向四周昏暗的铁笼时,狄冯这才看清,笼中究竟挤了多少兽族的雌性。 而有些族人的腹中已经孕有生命,无助地望着他。那屋顶上破开的裂口,终于为她们带来了一束暖黄色的光芒。 人族所说的伦理纲常,或是其他关于道德的事物,万年前的兽族绝不会理解。但在距今约九千年的时代,当时的兽王下令前往人族学习基本礼仪和简单的道德理念,用以约束族人们的天性,才在如今的时代有了最基础的思想改变。 穿着衣物,成为了兽族进步的象征。 囚禁兽族幼女据为己有,这样的罪名虽不致死,但足够为此迎来惨痛的余生了。狄冯将他们的脑袋用现编的锁链穿好,又望着那些缩在角落的c衣不蔽体的族人,叹了口气。 天无常也在他之后赶来此处,前者提议脱下他们的衣物用来遮羞,早日把这些无辜的人送回 兽灵国保护,慢慢治愈内心的伤痕。他自己时常穿在身上的罩袍和外衣也脱了下来,暂时披在鹿族少女的身上,用目光安抚后者。 他想起了自己新收的徒弟。 为了保险起见,光着上身的天无常特地写了一封书信,派正家的修士火速送往兽灵国,转交给妒枯阅读。他们的队伍将在狄冯的带领下,返回属于兽族的国度。 至于天无常,他要独自向西而行,趁着夜色找到宁然。他必须带宁然前往浮岛汇报这件大事,成为强有力的人证。 另一方向,宁然等人自从离开四星区后,便绕着浮岛的边缘赶路。一路上宁然在边界处见到了不少眼熟的守卫,碍于公务在身,只是和他们远远招手,便没了下文。 “宁然大人往前再走走,就是我们勘察过的地方了”底下的犬族向导变成了四足的状态,兴奋到肆意甩动舌头奔跑。“邪神的信徒曾经出现在那片森林中,有篝火痕迹的地方” 寻找篝火痕迹,根本用不上犬族的鼻子。就连朋友们都不知道,宁然这家伙居然有喜欢闻烟味的癖好,几乎所有烟味。听罢,宁然轻嗅空气,仔细探寻枯木燃烧的气味,探路的速度甚至比犬族士兵还要快。 “到底谁才是向导” 正家的修士完全跟不上他们两人的步伐,只能用些追踪的手段,沿着森林的道路潜行。 世间的一切都有燃烧的气味,宁然甚至认为,灵魂在燃烧的同时也会产生别样的烟味。只是他没有机会和力量去实验,否则绝对要探究个明明白白。 他几乎和犬族向导同时搜寻到邪教信徒们的聚集地,但都谨慎地绕到附近的树下,先做观望。按照犬族小队观测到的行动规律,这些家伙会在正午之后躲藏在地窟中,等待黑夜的降临。 只要月亮微微探出脑袋,聚集在此处的怪物们便会前往浮岛边缘c四星区以及兽灵国边界处,寻找濒临崩溃的有智生灵,将他们转化成同类。 他们唯一的神也会接管避难者们的灵魂,听到他们的每一句呼唤。 确认外界没有放风的蠢货后,宁然又一次带头冲锋,飞到洞窟之上打算向内窥视。垂直开凿的幽黑深洞传来阵阵低语声,仿佛有人在念诵某种神秘的经文,又像是哼唱出的怪异诅咒,离得越近,听得越清。 就在宁然丢下火球的瞬间,深洞中却传来了熟悉的回响声,如排山倒海般轰在宁然头顶。 “蝼蚁,你总算来了。” 浮屠生的面孔忽然浮现在宁然的脑海之中,为了保险起见,他特地换了手段。浮屠生从信徒中千挑万选出一位能够承载他分魂的兽族,让兽族藏在这深洞下,等待他们这些人族的到来。 对付宁然,一丝分魂足矣。 然而宁然的体内灵魂世界并没有被他撑爆,后者的灵魂在快速躲开人身蛇尾的巨大怪物后,居然发动了反击灵魂火焰凭空出现在浮屠生的周围,如火莲般盛放。 “凭什么区区凡人” “不是吧不是吧,你该不会以为这点灵魂就能撑破我的世界吧”宁然也不知道那个蠢神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很搞笑。 钟黎捷曾将自己的灵魂分成十份,在宁然的体内打入一道分魂,也几乎在后者的灵魂世界里待了一整年。他的灵魂火焰早就帮宁然打好了基础,以至于在天界修炼灵魂火焰时,那位狡猾的六臂天神悄悄提升了难度,却没有难倒宁然。 “凭什么”还好浮屠生备好了第二套方案,这些蝼蚁给他带来许多挫败,直接将他的自信心打到谷底。现在就连发展信徒,他都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但好不容易拿下的蜥行族,前些日子里竟败在了狼人小崽子的手中,令他无比烦躁。 他立刻打出封存在兽族体内的力量,化作一道绿光钻入宁然额头,强行将其灵魂短暂控制,为己所用。 接下来,浮屠生将会充分利用他剩余的力量,用轮回的幻境反复折磨宿主,达到令其心智崩溃的效果,再将宿主完全控制,收入囊中。 幻境中的宁然则嘻嘻哈哈,他在钟黎捷手里也吃过不少苦头。对付这种低端的东西,简直轻车熟路,如果不给面子来谈论这件事请的话,那就是宁然对此毫不在意。 伤心的事情也没几件,恐惧的事情,最近也就只有被祝融的麾下大将恐吓,给他留了不少阴影。至于其他诸如朋友遇害c自己失去双手的忧虑,他也只当是磨炼心境。 毕竟他宁然还可以学习用脚炒菜,只要炒得好,做啥都有出路。 浮屠生的灵魂在反复波动。以他现在的力量,解开幻境分魂会被宁然揍到死,但不解开幻境的话,会被宁然反复折磨,陷入了死循环。 于是他的形象出现在宁然灵魂面前,试图用语言击溃对手。但他哪儿能烦得过宁然这种一等一的高手,被对方的连环追问整到自闭,主动解除了对他的控制,将分魂直接爆开。 消失到无影无踪,还自己一片清净。 现实世界里的宁然顺利丢下了火球,肉身和失神的灵魂重新连接。他下意识中想要捞起越来越大的火球,因为在方才的精神控制下,他在火球内注入了大量的火之力。 “宁然大人不要啊” 结果自然是没收住。火光瞬间扩大了这片洞窟,黑烟也从洞口疯狂钻出,把跑过来打算拦住他的队伍瞬间掀翻。 而洞窟内的所有邪教信徒,全部被烧成了飞灰。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正义审判 宁然的队伍在凌乱的塌陷深坑中反复搜寻,却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或物品。宁然本人则无聊地抱着脑袋走来走去,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在惋惜什么。 “哎呀我说啦,这里面就只有浮屠生的分魂比较拿得出手。其他的,都是些杂兵而已嘛。” 他们并没有理会宁然将军吗,立刻在附近进行分散式调查,在没有任何收获的情况下,带着沮丧的表情集合。宁然在人群中一把拉过犬族向导,命他带领众人前往下一个地点,他拍着胸脯和大伙儿保证,这一次绝不会失误。 确实没有失误。宁然将大量的信徒困在火中,被感应到的浮屠生下令自爆。几十具新的无头死尸躺在地上,天色正慢慢变暗,大伙儿正慢慢痴呆。 宁然满脸无辜地看着幽怨的众人,挠挠后脑勺:“要是正心鉴在这儿,就好了。” 他们甩开宁然商议一番后,还是打算折返回四星区,与解救奴隶的队伍集合。一行人向东而行,走着走着,却遇到了光着膀子c持剑放倒人影怪物的天无常。 宁然的火焰立刻飞出,变成了点点萤火,呈圆形阵列散布在这片森林中,将每一处阴暗的角落照亮。众人急忙奔着天无常的位置,活捉了两个人形的怪物。 “你怎么来了还光着身子耍流氓”宁然足下生出絮状的火焰,灵活翻转他的身体,在空中踢出连串的耀眼火花。附近两个怪物的脑袋被相继踢爆,重重撞在地面。 浮屠生不光发展了各族的信徒,也在天锁关内继续他的军队建造事业。一切可用的活物被源源不断地带到封印他的石柱面前,接受漫长而痛苦的改造。 “天无常大人您快劝劝宁大人,让他少杀几个”地上的修士们欲哭无泪,想要研究邪神的信徒,怎么说也得抓上十几只。而宁然一个火球丢出去,便能让他们的辛苦付之一炬。 “你别动,这里交给我们。”天无常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赤裸的上半身有青筋暴起,右手持剑快速挥动。 附近的高大树木被他斩成了一根根粗细适中的木料,有碎剑在其中相互穿插,钉成了简陋的巨大木制囚笼。 被正家修士们五花大绑的怪物们,则全部被扔进囚笼进行统一管理。他们花了点时间将附近的怪物和信徒围剿,又为这些曾经的同族做了些简陋的墓碑,均匀安置在树桩之下。 天无常为众人讲述了四星区内的所见所闻,赶路的众人听得后沉默不语。犬族向导耷拉着耳朵,在兽族中,他们曾经的地位极低,所以他明白这件事情对于兽族的影响。 对于他们这些向人族看齐c立下法律的新兽族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兽王妒枯和子民们曾经许诺过平等和自由,而被赋予权利的枭族族长也绝对不会将这件丑事压在心底。犬族向导能够预想到许多随之而来的恐怖事件,足以让这个正在复苏的小国产生巨大的动荡。 四面八方的眼睛将会死死盯住妒枯,让他们的新王坐立不安。到时候究竟是以武力平息此事,还是妒枯会尊重大部分族人的愤怒,大义灭亲,都是未知之数。 宁然等人穿过兽灵国北部边界的时候,这则震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国家,甚至传入了霜月关的半座城市。消息的流传度越广,顶在妒枯脑袋上的压力就越大,压倒他喘不过气。 根据枭族给出的说法,三天之后,他们必定会在兽王宫殿前进行第一届审判大典,邀请全族的族长和部分族人进行旁听。 前些日子有点发胖的妒枯,现在看起来则无比憔悴,身材也瘦了足足一圈。他已经数日未曾进食和休眠,毛发也掉了不少。 宁然知道他在愁什么。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有族人犯事,全部按照律法斩了便是,但妒枯在玉亭关中的叛变,已经引起了大部分虎族人的怒火,至今还深埋在他们的心底。 有些从兽族中迁出来的虎族人,就算见到妒枯也不施礼,认为卑躬屈膝的他不配成为族长,更不配成为兽族的领导者。毕竟主动向人族投诚的兽族弱者,怎么想都不可能挺直腰板。 如今这些被打入牢狱的虎族犯人,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能成为合法商品和生育机器,根本是那些奴隶们的荣幸。 他们联合许多食肉族群共同进谏,要求兽王释放十几位被关押的同族,施仁政治国。 杀了那些亲信,会寒了本族人的心,掀起无数的风浪;不杀他们,对不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一样无法善终。 天无常将抚摸妒枯的宁然拽到一边,将他的想法全盘托出。此时的兽族不该有太多的纷争,妒枯也不该为了个人情感和少部分的利益,变得优柔寡 断。 时期已到,枭族族长从熙熙攘攘的兽群头顶掠过,振翅立足于象征了兽族新律法的铜制镂空树台之上,环视下方的混乱场景。 “肃静” 大法官开口,喧闹的场所立刻停下恼人的杂音,仅有小声的咳嗽和议论传出。会场中还请到了浮岛的大祭司朱衍c霜月国的铠将军天无常,以及一些人族高官,参观兽族的审讯。 而兽族的五十八位族长纷纷落座。由于虎族是接受审判的一方,只留了妒枯之子与十几位虎族作为旁听。而狼族至今未选出能服众的族长,在参与审判前,他们将代理族长强行打成重伤,而后者正在抢救,不知生死。 枭族的族长狄怀英作为大法官,族内的族长之位便交给了狄冯代理。见狼族的十几位头领依旧在台下暗中挤兑,狄怀英立刻扭过脑袋,用锐利的眼睛望向他们的方向。 “狼族,十息内立刻选出你们的族长事关重大,莫要再嬉笑” 眼看他们又要陷入无休止的争吵,东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来人用标准的兽族语言高声呼喊道:“狼族的族长来了都给老子让开” 场内的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那人,正在宫殿内安抚妒枯的宁然也感应到了他的到来,皱着眉头脱口而出:“怎么连这臭小子也要来凑热闹忙完了” 赤脚的正心鉴化身人狼,大大方方地跳上了狼族族长的席位。底下的狼族头领们叫嚣中发出嚎叫,让不知好歹的正心鉴滚下来。 正心鉴并未作出回应,他慢慢将脑袋向左旋转,而左半边脸上睁开的两枚眼睛,全都是血色的重瞳。恐惧不安的力量肆无忌惮地向外释放,不光是那几个狼族头领,附近的兽族人全都在瑟瑟发抖,无法抬头。 “蠢货们,还有什么新的意见吗”正心鉴的声音里混杂着玚琫的语气,让狼群不得不臣服。“从今天起,我正心鉴便是狼族的唯一族长” 狄怀英转过脑袋,宣布审判开始。 在他的宣读下,宁然陪着妒枯一同从宫殿内走出,严肃到不能再严肃。后者努力挺直腰杆稳稳走出虎步,心底却依旧虚弱无比,就连胡须都在颤动。 狄怀英依次唤来各方人证兽证出示证词证物,也将正家修士们获取的影像手段放出,让所有的兽族都能看清这不可饶恕的案件。 在他的安排下,所有的犯人被枭族的执法者架了出来,一字排开站定。被蒙住脑袋的老虎们依旧在大声嚷嚷,声称虎王绝对不会违抗族人的意愿。 兽王妒枯即便对此事毫不知情,并当众通过了基于灵魂法门的谎言测试,但他还是需要当众表态,走完审判的最后流程。 “尊敬的兽王陛下,对这存活下来的十几位虎族同胞,您持有的最终意见是”枭族的狄怀英抖了抖翅膀,他能预料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坏事,也早早做出了应对的手段。 有兽族的翻译将狄怀英的话进行实时翻译,让那些人族的陪同者们听得无比认真,连连点头。兽王妒枯做出的每一步决定,都值得作为人族的参考,以及对未来的参考。 “作为兽族的一国之君,我庄严宣布。”妒枯深吸一口气,挺胸环视四周形态各异的族人们,他们刚从差点灭族的悲剧中逃出,若是没有律法的约束,总有一天会诞生出新的悲剧,无论对族内,亦或是族外。 “犯下滔天罪行的虎族犯人,即刻起执行死刑有反对或扰乱审判秩序者,一并执行处决” 话说到半边,台下便乱成一片。有想要劫法场的,有想要趁乱刺杀目标的,有害怕波及到自身提前逃避的,有挥动武器想要维持秩序的,千姿百态。 就在这时,人形的妒枯释放出体内全部的力量,强大的风息将起身的众人硬生生按了回去。有近百位心怀不轨的族人则被小型的风球直接扭断脑袋,一命呜呼。 “我替大法官说一声,肃静”妒枯的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双目也因爆发的力量发红。他努力控制住抖动的身躯,催动风息将那些死亡的族人垂直抬出,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妒枯并不虚伪,但无论他全部的行为,都会被指责c议论。踮起脚尖的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腰,至少他明白,大猫的泪水完全发自内心。 在妒枯动手的同时,枭族的执法者们按照命令,同时斩落了错愕的虎族犯人,十几个脑袋齐齐滚下阶梯,被另一队的枭族执法者用铁制的长矛刺穿,狠狠立在众兽族面前。 场面安静到不能再安静。 狄怀英展开他巨大的翅膀,兽王虽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但日后的麻烦肯定会更多。至少在某些隐忍者的眼中,兽王的癫狂行为,并不亚于他成为人族走狗。 “我宣布,本场审判就此结束狄某在这里提醒诸位族人,不要妄图挑战国家律法的权威,以及王室的威严” 蛇族的族长笑了笑,他抬起尾巴向狄怀英示意,得到了后者的默许。他的上半身化作人形, 只有脑袋仍是蛇首。 “大法官,王,咱想问问,咱们之前说过的投票制度,难道被狗吃了吗难道决定他们生死的,依旧只有我们的王” “就是就是表里不一” “还有律法吗自己都不遵守,让我们记牢” “呵,干脆我们每个族群自立国家,不受这窝囊气” 每一句话都被妒枯听得明白,他转动手掌,用风息将枭族手中的铁矛夺了过来。他紧紧握住把柄,于平复心情后重重跪在众族面前,大声说道。 “今日,我妒枯以死谢罪。望诸位族人解开心结,团结一心兽族的未来,不该局限在所谓的弱肉强食中,希望妒枯的命,能换来新的希望,和思想上的进步” 矛尖即将刺入脖颈,银色的剑刃瞬间弹开了漆黑的铁矛。天无常一步步向此处踏出,即便他失了礼仪。 “别搞这一出,没用。” 第一百八十章 浪潮汹涌 天无常见过一国之主在仁慈心软后的悲惨遭遇,他知道,就算妒枯今天死在这儿,也不可能改变兽灵国当下的局势。 建国之初,王者必须越狠越好。 妒枯其实也清楚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更何况他这一死,失去了王的国家必将迎来动荡。他的梦想也将会被那些充满野心的家伙击碎,让生存艰难的族人们永无宁日。 枭族大法官狄怀英飞了过来,他恭敬地取走插在地面上的铁矛,缓缓走来。天无常看着跪地的妒枯,又看着狄怀英双翼下抱着的铁矛,有了新的想法。 “狄大人,可否将这黑矛借我一用” 狄怀英的面色一沉,若这人族想要借此机会废掉虎王,他们这些与好战派作对的族类,必将遭受牵连。他下意识地抱紧,眼神也变得凌厉。 “天大人,您要这铁矛有何用” 妒枯则微微低下脑袋,即便他跪在地上,也比天无常要略高一些:“大法官,给他。” 天无常单手接住这沉重的铁矛,操控它竖在身前。他又催动体内操控金属的力量,将远处的铁质囚车拉了过来,于空中扭曲变形。 当这堆铁器滚到他们三人身边时,妒枯和狄怀英这才发觉,天无常正在制作的东西,竟是和妒枯脑袋等大的金属头颅雕像。 这头颅雕像滚到了天无常脚下,后者用力抬起黑色的铁矛,调转矛尖狠狠刺入,将这雕像自上而下贯穿。 天无常行单手礼,和妒枯对视。 “兽王,您必须保重身体,带领国家走向繁荣。在见证到心中的盛世前,我们人族也会鼎力相助。” 妒枯抬起一条发麻的腿,用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那泛着泪的目光回应了天无常,变得更加坚定。他反手握住铁矛,将自己的头颅雕像举了起来。 “兽王妒枯,以此为誓” 他摆好了投枪的动作,猛地转身,将这铁矛连带着雕像刺向身后的宫殿,将其钉入宫殿的华丽门楣上。 “我将带领兽族走向团结,走向昌盛。”妒枯慢慢收回凝望雕像的目光,昂首环视着台下的族人。“胆敢阻拦兽族步伐的,不光是兽族的千古罪人,我妒枯,势必将他们挫骨扬灰” “哼,好一个挫骨扬灰。”蛇族的族长变回了蛇的样子,准备离场。他对妒枯不屑一顾,因为在他们的操作下,兽灵国想要改朝换代,轻而易举。“我看你这兽王的座位,还是让给真正适合的族人吧。” 但他警觉的下一刻,一只虎爪便轻轻扣在他的七寸上。有微微的鼻息从后方传来,宛如死亡之神的低语。 强大的风压包裹在蛇族现任族长的身上,令他无法变化出人形,就连嘴巴也被紧紧束缚c挤压。 枭族的大法官转身飞向镂空的树木,宣判蛇族族长的死刑。 “王啊,您亲手执行吧。” 第一届审判大典就此结束。妒枯也放出话来,那些不愿意居住在兽灵国的族人,以及想要出去自立门户的族人,都可以在规定时间内离开。 这片广袤的大地有足够他们生存的空间,而兽灵国,再也不会为这些人打开大门。 浮岛的朱衍等人经历了这一次的审判后,与兽王妒枯拜别,他们将那些人族囚犯全部留在了兽灵国,任凭他们处置。至于霜月国的使者,除了宁然三人外全部坐上了马车,返回自己的国度。 只要兽王的态度不曾改变,人族自然高举双手,欢迎这些兽灵国的邻居友好往来。 妒枯在自己的住所中招待了宁然等人,虽然他是兽灵国的王,却依旧和子民们住在一起,关系上更像是邻居。他偶尔也会根据附近族人的口味和食性,亲自做些食物登门拜访。 妒知也忙完了手中的公务,赶来和他们相见。这头小虎较去年来说,长大了不少,毛色看起来也更为鲜亮,让宁然忍不住想要抚摸。 只不过这一次的拜访,妒知的身后则跟了几头可爱的小虎,让兴奋的宁然实在忍耐不住,扑了过去。 “来让宁然叔叔抱抱” 正心鉴的白眼翻了足足三息,如果这里是蜃园,怎么说他也得来上一脚。天无常将剑鱼骨放下,笑道:“妒枯大人,这些孩子是” “是我的孙儿们。来来来,见见你们的伯公。”妒枯的眼中充满温柔的笑意,因为丧子之痛,他也多年未曾娶妻。如今妒知也到了生子成家的时刻,还生了一窝小虎,令他十分欣慰。 别看妒知独自带着孩子们前来赴宴,一路上却有许多拥护妒枯的虎族监护,生怕他们出事。 “我说,你要是担心虎仔们的安全,不如交给我来带 。放在蜃园里,我们也能教他们修炼。”宁然放下一个黄底黑纹的,又抱起一个白底黑纹的,爱不释手。 “得了吧,你一个玩火的,教人家啥难不成和你学艺归来,给我们兽王烧菜吃”正心鉴打趣道,他被宁然勾得也想摸摸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但他身上的狼族气息浓重,被小虎仔们龇牙警告,无法靠近。 “呦呦呦,开始喊兽王了。妒枯,你把正心鉴按在兽灵国吧,别回去了。” 那些小虎仔们倒是亲近宁然,他们目前尚未掌握变化人形的手段,只能用四只小爪子在宁然身上踢来踢去,用舌头舔来舔去,表达爱意。 宁然等人打算暂留兽灵国,帮忙压制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动荡。但他们的宴席尚未开始,正家的修士便从山海关传来一封紧急的口信,让他们不得不离开兽灵国,火速前往海边。 妒枯要处理国家政务,无法脱身。他只能带着家人们将三人送走,挥手告别。 半日前,在山海关的东部海域,有小山似的巨浪在海面上涌动,慢慢形成了一道巨幕。鲸家家主接到消息后,特地带着水修的部队前往山海关东部支援,观测那道成形的水墙。 若是这滔天巨浪在临近大陆时拍下,恐怕半座山海关都要被碾碎成渣。此时的山岚只能提前安排军队将不愿离开的百姓们强行救走,抓紧时间撤离到山海关西门之外。 巨浪在一点一点逼近,派去和海族交涉的修士们也都有来无回。山岚在这之前便调动山将军的部队,和他们在海边筑起厚重的堤坝,试图以此减缓海啸的冲击。 在过去的岁月中,正常的海啸都会被人族的水修合力平复,在海神矶的庇佑下,那些更加巨大的浪潮也未曾冲向过岸边。 而现在他们祭祀并召唤海神矶的时候,却看不到神的影子,他们只能依靠自己。 海族的进攻,不光是为了夺回属于他们的神器伯书贤借来的那枚控制时间的宝珠,以及后者带来的承诺。 “速速通知北边的队伍,将堤坝下方的石头巩固”山岚骑在由土石组成的骏马身上,仔细检查这高出城墙五倍的巨大堤坝。如果他们不能将堤坝修建到近乎完美,被海啸摧毁也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山城主鲸城主他们到南边了”有将士急匆匆跑来,为城主传话。“鲸大人说,按照那海啸的移动速度,来看,一个时辰将会临近海岸” 山岚重重吐了口气,时间远远不够,他立刻朝着南方移动,继续手头上的工作。约摸一刻钟后,山将军山邰则从北边的工事处跑来,他单膝跪地,宣布北部建筑的完工。 山岚望着跪地上的儿子,点了点头。他下马亲自扶起山邰,重重拍击后者那结实饱满的手臂。 “山将军,保卫好山海关,是你的职责。” “山城主,请您出城照顾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是你的职责。”山邰并不傻,他知道父亲为了拦住海族的海啸,会做出怎样的荒唐举动。他抢过话头,道。“前线,有我们的将士组成一堵墙,便足够了” “我以城主的身份命令你跪下听令”山岚红了眼眶,他为了国家出生入死,而这次也不是第一回了。他更希望儿子能带领好属于人族的战力,成为国之栋梁c国之护盾。 山邰噙着泪重重跪下,拳头攥出了青筋。 “放心,我不会有事。” 鲸家家主踏着水流,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山岚与他共事多年,无需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我们兄弟俩下海游上一趟,能杀几个是几个。你们必须守好堤坝,若是我和鲸习回归之后,看到堤坝破裂c百姓无安身之所,拿你们问罪” “是”山邰大口呼吸,行跪拜礼。 二人携手来到堤坝的最顶端,山岚陪鲸习眺望远方那愈发清晰的巨大浪潮。其中有数不清的黑点游弋,散发着骇人的威压,便是来自深海国度的怪物们。 “怎么样,怕不怕”山岚哼了一声,又笑着问道。一直以来,他心中的山海国海将军职位,永远都属于这位挚友。 “怕,怕的要死。” “那你还敢把那小子带过来你鲸家就这一个宝贝,还是让他回去吧。” “呵,你家那小子都快哭出来了,还在这逞强c装威风。” 山岚和鲸习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山岚做了个请的动作,便翻身跃上从堤坝中钻出的土石之马,冲向了堤坝的另一侧。 鲸习也脚踏水流,从陡峭的坡上快速滑下,迅速追上了山岚。他们要将浅海的海族怪物们杀个片甲不留,为守城的军士们多省点力气。 海族的数量无穷无尽,但他们的力量始终有限。 土马踏足于水面,无数的石柱从海下疯狂钻出,马蹄踏在碾碎怪物的石柱上,灵活地闪转腾挪。水流化作的触手将附近的水域降低了足足三丈,把那些奇形怪状的鱼人怪物丢向空 中,撕扯成了碎片。 山岚二人配合默契,恍惚间回到了年轻时一边修行边切磋的场面。 “快哉快哉” 半个时辰匆匆流逝,二人将浮出浅海c想要登陆的海族们硬生生堵在这里,让这片海湾染成了桃红的颜色。有近乎三万的海族先锋身首异处,在血水中挣扎翻腾。 他们只想解决掉岸上的两位人族怪物,为大军开道。 近距离观看,海啸之高大令人心生敬畏。就连阳光也无法穿透水流,投下了巨大而压抑的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 “怕了吗” “不怕” 山岚立刻鼓动全身的力量,化身成了百丈高的岩石巨人,和鲸习的水流巨人站在一处,宛如山海关的门神。他们怒吼着踏入海洋,为了身后的新城山海关,为了身后的百姓。 就在他们想要抵挡海啸的千钧一发之际,北方有凛冽的寒风吹来,让海面上多了些薄冰。于云层中钻出了一条冰蓝色的龙,向此处俯冲而下。 这冰龙的身躯前半截由水组成,鳞片和龙角上则覆盖了一层细密的坚冰。它的后半截身躯渐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白色风息,其尾巴扫过的地方,厚实的云层便瞬间消散。 伯无霜静静站在龙首之上,身着傲空赠予的白色刺绣衣袍,眼中布满寒意。 侵犯人族者,必将被冻结 第一百八十一章 海族先锋的撤退 从高空中俯瞰,由众多海族合力凝聚出的海啸浪潮,像是足以遮天的靛蓝色水幕。它们从海神矶划分的大陆海域外集合,朝着山海关高速移动。 归来的伯无霜吸收了半枚符文的力量,在傲空的帮助下稳固了突破的力量,让他的实力变得更强。 傲空又在赠与他的那件山水刺绣白袍上,叠加了许多风之印记,隐约间有闪烁着白光的龙纹从中透出,也算得上是半件由半神制作的法器。 伯无霜的风劲十足,他带着冰龙一头扎进那厚实水墙的侧面空域,打算强袭。水墙内的诸多海族手持各式造型奇特的武器,操纵部分水流袭向前者,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拦他们的进军。 “风神破” 伯无霜结合风与水的力量,从胸口凝聚出的风球中,打出一道带有水气的龙形力量。它在冲散敌军扭曲的水流后,于水墙的侧身破开了巨大的裂口。 这股力量在水墙内横冲直撞,卷入许多海族的生物,将他们碾成红色的肉末。 而那些四处逃窜的怪异海族生物在躲过攻击后重新聚合,他们纷纷拨动水流,将伯无霜的风之力量化解。一头头样貌狰狞的海族踏着浪花奔向伯无霜,将手中像是长矛或勾戟的武器狠狠投出,悍不畏死。 “愚蠢。” 伯无霜反手一掌拍出,强大的劲气化作一道道圆环状的气浪,将那些怪物拍回海浪,震为碎片。他不能在这些家伙的身上耽搁太多时间,当务之急,必须是阻止巨浪前行。 好在山海关东部已经建好了厚实的堤坝,只要能将海浪削减半成,再配合远处的两位城主,挡下海族掀起的巨浪应该不成问题。 “大寒永霜” 风c冰c水三种力量汇合在一处,凝聚在小小的冰球之中。顺势冲进水墙的伯无霜用手紧紧护住它,将其中刻有花瓣图案的冰球安全送到了水墙内偏左的地带。 伯无霜身边的水域内,不时有形状各异的冰块凝结,为他开道c护身。 亮眼的冰蓝色光芒瞬间在靛蓝的水墙中爆开,伯无霜牵引周围的水流,为自己打造了一层又一层的冰罩。正如当年岩斗时,为了阻挡来自宁然的剧烈爆炸所制作的那样。 在山岚和鲸习的眼中,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左半部分浪潮,则由内向外散发出点点白光和蓝光,让咆哮的海水飞速结冰c凝固。 其光芒如同漫天的繁星,在昏暗的夜空中盛放。 伯无霜体内的强大冰之力在风的鼓动下全力释放,将这承载了诸多海族生物的半边巨浪化作白色的凌汛,轰然向下倒塌。而另一半海潮中的海族们却不受影响,依旧奋力驾驭水流,直逼山海关。 岩石巨人急忙配合水流巨人的动作,迈开大步攻向另一半水墙。藏身其中的海族战士们立刻分散阵型,朝着海中快速游动,避开他们的攻击手段。 体型越庞大,灵活程度也就越低。 汹涌的海潮眨眼间将两尊巨人轻易扑倒,无数的海族顺着水流疯狂朝着他们涌来,想用水流或武器破开巨人的表层,将其中的两位修士分而食之。 山岚的巨人在重重倒下的同时,将海岸附近的岩层用力砸开。有数百层坚硬的片状岩石隆起,将涌向堤坝的海潮分流。 鲸习的巨人则原地滚成一团水球,它在吸收海水的同时,引导大量的水流向两侧奔腾。 而剩下的浪潮带着海族战士们冲击在岸边的堤坝上,发出了撼天动地的响声,卷起千层浪花。站在堤坝后百丈内c不断稳固堤坝的土修们纷纷紧咬牙关,倾尽全力维持这座巨墙的稳定,不让它产生任何裂隙。 他们做到了。 在浪潮退去后,堤坝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海族生物,朝着另一侧快速爬动。用耗费半日时光凝聚出巨大的水墙,并非他们唯一的战术,即便没有按照原定计划摧毁半座大关,他们也丝毫不慌。 这一战,耗费了山岚和鲸习体内近七成的力量,而从海中钻出的海族们依旧无穷无尽,甚至有一部分在远方的海域中,正在制造新的浪头。山岚捏着拳头站在鲸习凝聚出的水鲸上,和他继续屠宰眼前的敌人。 海洋之大,陆地上的生灵无从得知。抛开巨大的海兽不谈,海中丰沃的资源也为他们带来了无数的险恶生存环境,让海族们不得不想尽办法,开拓水下的疆土,成为强者。 而伯书展招惹到的海族,全部来自于山海大陆东海海域外的海底国度十余。单论国土的面积,就足以媲美整座大陆。 算上大陆上所有人族c兽族的数量,十余海国的海族人,足足是他们的千倍。 在海域上空飞行的伯无霜吐出 一口寒气,虽然他阻止了部分的海潮,但在溃散的凌汛中依旧爬出了许多海族生物。他们本就栖息在幽暗冰冷的海洋之底,伯无霜均匀分散在浪潮中的冰之力,也仅仅让他们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陛下这里危险,您还是移驾山海关,从长计议” 山岚向远处飞来的伯无霜匆匆行礼,无数的巨大石笋在浅海处堆叠,灭掉一波又一波的海族战士。 “这种时候,就别管什么王不王的了。我命令你们二人速速返回山海关休息,这里交给我便是。”伯无霜皱着眉头,眼前这两人难得露出疲惫的神色,却还是在这里逞英雄。 “万万不可,陛下”山岚刚想加以劝告,身体就被风息托起,和鲸习一同漂浮在半空。 伯无霜知道,这两人若是被他强行搪塞回去,定会立刻服用丹药以恢复力量,再度出战。而这样的手段虽然能够让修士接连进行战斗,但后续造成的伤害,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强大而少一分。 “闭嘴,你们该休息了。” 伯无霜的冰冷面孔外浮现出冰龙形状的面具,和以往不同,其左半部分为冰,右半部分为水。双眼处则有飘动的风息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使伯无霜全身散发的气势更甚。 山岚和鲸习扭头对视,眼中透露出无比的讶异。如果以这样的状态全力交手,伯无霜即便对上他们二人,也不一定会落得下风。 再以如此强悍的修炼速度来看,他们的冰之王迟早要跨入半神的门槛,触摸到就连他们也梦寐以求的领域。 “看好了,表演开始。” 伯无霜的白色衣袍在狂风中舞动,身后堤坝上的海族先锋们此时已经接近了顶部,即将翻越他们与陆地的界限。但他们并没有借着脚下向上流动的海水继续前行,而是静静站在原地,成为姿态各异的冰霜雕塑。 “大寒曼陀罗华” 在伯无霜初次踏足极北之地的大陆时,曾使用过同样名称的招式。但眼下他自创的法门则比那时高出了许多,足以用这招称霸一方。 那些在凌汛中感染寒气的海族们,虽然在剧烈运动下能够逐渐恢复体能,但体内都各自被打入了一枚冰寒的种子,让寒气慢慢向外扩散c侵蚀。 寒气会随着他们的呼吸扩散,呈雾状飘入同伴们的体内,以同样的方式成长。 最终,在伯无霜力量的引导下,海族怪物们的脑袋上将会盛放出一朵华丽的曼陀罗华,由冻结的鲜血凝结而成。 他们脚下流动的海域中,有无数的水兽从海中翻出。它们的口中长出了冰霜的獠牙,在疯狂撕咬猎物的同时,也让翻腾的海面逐渐结冰,阻拦那些企图上岸的怪物们。 这是伯无霜最省力,也最安全的手段。海族人天生拥有控制水流的力量,但不管其强弱,都会被冰之力克制到死。 时间已慢慢临近傍晚,海族的人却依旧没有退让的打算。他们派出无数的杂兵不断消耗三人的力量,等待时机到来。 望着远处逐渐升高的水幕,伯无霜三人只能且战且退,准备号令堤坝后方的军队严阵以待,共同面对新一轮的海啸冲击。 “山岚” “臣在” “为何不见山海将军踪影” “这” 山岚爱子如命,众人皆知。但是失去了切磋和战斗,修士们永远不可能依靠药物和法器,堆叠成新的强者。 “下一波攻势,将军们也得带头冲锋,才能服众”伯无霜加速飞行,即将带着他们飞过堤坝。如果山邰和鲸臣想要成为足以统率军队的将领,要走的路和他一样,仍旧无比漫长。 “臣明白。” 山岚叹了口气,乖乖闭紧干裂的嘴唇。 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忽然闪出一道灼热的火光,如流星般轰向远方的水幕。巨大的爆炸冲击在水中,蒸腾出不少白色的水雾。 未成形的巨浪慢慢塌陷回海域,如果能凑近那片沸水,甚至能闻到扑鼻的海鲜香味。 “伯无霜我们来了” 宁然兴奋地大喊大叫,老友重逢,他恨不得来上一个大大的拥抱。站在天无常身后的正心鉴却揶揄道:“陛下,您说五天七天就能回来,怎么回了这么久难道路上有马车堵车了” 宁然立刻灭掉手中的明亮火焰,哈哈大笑:“无霜,你要是再不回来,这家伙就真的要换个新陛下了。” 唯独天无常还算个正常人,对着两位城主和冰之王行礼后,带着正心鉴飞向沸腾的海域。伯无霜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禁笑了出来,即便此刻的战事如此紧张。 “说说看,怎么回事” “那家伙啊,在兽灵国内做了狼族的族长,倒是威风凛凛。要不是我拦着,妒枯得收了他做宰相。” “多半是闲着没事,等这件大事结束,我会给他多布置点任务 。”伯无霜和宁然相视而笑,这场面让山岚和鲸习啧啧叹息,也回忆起了他们二人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年轻真好啊。” “真好。” 在宁然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海族的战士们听到了如同号角传来的声音,终于朝着远海方向撤离,直到离开海神划分出的领域。他们也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在夕阳下共同返回山海关。 结束了这轮漫长的攻防战,伯无霜深知海族人不会善罢甘休。他连夜召集各路人马,商讨大陆以东一带的攻防策略。 人族即将面对的,必定是海族那无休止的复仇,和未知的手段。 第一百八十二章 颠沛流离的回忆 山将军山邰撤回了守卫堤坝的军士,让山海关内的空中部队交换岗位,进行调养和进食。他和鲸臣即将带队奔赴绳缚关,指导现场的防御工事。 海族的巨浪在侵袭大陆的同时,也卷来了许多海洋中的生灵,负责后勤的部队正好因地制宜,在宁然的指导下,从支离破碎的海族尸骸中挑选出可以食用的鱼虾海鲜,进行烹饪。 夜晚降临,宁然与一众火修的火光在堤坝之下逐渐点亮,站在堤坝的顶端俯瞰,宛如一条明亮的游龙。 地面上有许多的人影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往来穿梭,而在堤坝的最上方,伯无霜正用风修传音的手段,教导监守海岸的风修们如何有效修炼,如何才能变强。 众将士听得津津有味,冰王带来的知识绝对是干货中的干货,足以改变他们的修炼方式,受益匪浅。 他们之中也有出身贫寒的修士,拜不了所谓的名师,他们只能依靠军中的前辈们传授经验,用并不富足的军饷,购买对自己有帮助的丹药和秘宝。 但在这修炼资源有限的大陆上,没有几个修士愿意倾囊相授。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藏些压箱底的手段,换取更多的修炼途径,这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昔日国都中的炼丹师和锻造师在富到流油的同时,也是名震四方的高手。甚至很多修士以为,只要能够用海量的丹药法宝堆砌,便能成为绝世高手。 但只有真正愿意踏足修炼之路的,才会知道那有多不靠谱。 如今他们的王竟然愿意讲述那么多避免走弯路的修炼方法,着实让守卫山海关的风修们感动。 伯无霜怕他们吸收不了,在陪他们监视海岸的同时,运动体内的风之力进行实际操作的演示。风修们边看边学并集体喝彩,巴掌拍得一遍比一遍响。 “臣愿为冰王肝脑涂地” “只要王有需要,臣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军士们吵吵闹闹,即便这是口头上的漂亮话,伯无霜也深感欣慰。国力强盛,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而守护国家安宁的主力,便是眼前的这些将士。 霜月国对于底层军士们的福利,也该涨涨了。 趁着风修们偷偷摸摸修炼,寻找呼吸间的律动时,正心鉴凑到了伯无霜的身边,轻轻咳嗽。旭日初升,后者转身看到他扭捏的表情,便知道这种菜的没安什么好心。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幺蛾子” “嘿嘿,和您汇报个事儿。事关重大,咱们边走边说”正心鉴谄媚到了极点,他刻意压低了身段,不停用动作示意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地点。 “遮遮掩掩。” 二人肩并肩,沿着粗糙的土石大路前行。清晨的阳光穿透远方的云层,像是诗歌中传唱的美丽绘景。凹凸不平的泥石土块则投下许多长而细的阴影,不时有二人的轮廓勾勒穿梭在其中。 “三皇子,还记得我们最初被赶出山海城,踏足过的蜥行族部落吗” 正心鉴难得借了双好鞋子穿,却不停地将沿途的石子土块踢飞,像是想要将藏在心底的某样东西一并踢走。 “记得。” “他们为了生存,也付出了许多,甚至是灭族之灾。” “嗯。” “还记得他们吟唱的歌谣吗虽然带了些战争的思想,但很好听。” “记得。” 正心鉴明白自己的话驴唇不对马嘴,在面对伯无霜那依旧认真的脸色后,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他很怕伯无霜在听到蜥行族的背叛后震怒,一旦产生这样的后果,或许霰和他的族人将会永远困在桃木天的画卷中,再也无法脱身。 “事情是这样的蜥行族的人被封印后的浮屠生蛊惑,单方面违背了和人族缔结的契约,想要与邪神同流合污。所以他们叛变了,以上。” 伯无霜并没有为此改变神情,他拍了拍正心鉴的肩膀,示意紧张的后者望向碧蓝的大海。 “他们杀掉了霰的亲信,和一切反对他们的家伙。我在得到消息后直接奔赴战场,将霰和他藏起来的的未成年族人救出,至今还留存在画卷之中。” “明白了,你小子想说的是,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划分给蜥行族们居住,没错吧。”伯无霜笑了笑,以他们之间的交情,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担心什么。 或许自己成为一国之君后,那些君君臣臣的条条框框,彻底束缚住了正心鉴的思想。但这是伯无霜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看到他们难得的友情之间,产生新的隔阂。 正心鉴学着宁然挠头,模样十分不自然。他只能抽出背后的画 轴,将那桃花林的画卷展开:“不瞒你说,蜥行族中除了霰和那些孩子,其他的全都被我干掉了。在我动手的同时,山岚城主也在伏陵山脉中铲除了他们的余党,所以剩下的蜥行族,可能” “别说那么多,让我进去看看。” 伯无霜负手踏入画卷,随着画中的涟漪泛起,进入这片奇异的空间。 正心鉴则倒吸一口凉气,他只能站在外面干等,守好这世间稀有的宝贝。至于画卷中将会发生怎样的故事,他无从得知。 伯无霜踏入水墨组成的桃花林,第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独臂的霰。如果正心鉴能亲眼所见,后者的气色与先前被解救时则变得完全不同,他被围在众族人间,为那些年轻的孩子传授知识。 霰的神情中饱含希望,甚至眼中都闪烁着光芒。 但在他见到冰之王的瞬间,笑脸却立刻僵住,更是悄悄染上了一层恐惧。如果人族的王不肯原谅蜥行族人的过错,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真正的灭族。 “别紧张,我顺道来探望一下你们。人族正面临新的危机,而危机,也会让我们牢记和平。” 伯无霜身上绣着山水图案的白袍带着轻柔的风舞动,像是平静海面上微微涌起的浪花。 他带来的风息徐徐吹拂过每一位躁动的蜥行族人,风声中似乎倾诉了伯无霜内心的温和与平静的心意,让他们逐渐放松下来。 就连伯无霜自己也不知道,他虽然只修行了源自冰霜的灵魂力量,但他自身的三种力量互通互融,学其一,便能反其三。 “臣,参见冰之王。” 霰恭敬跪下,将唯一的手掌按在地面,把下巴轻轻放置在手背之上。其余的蜥行族人也相继跪倒一片,在交叉双手的同时,用他们的最高礼仪向伯无霜致敬。 水墨的桃花随着柔风飞落,美丽动人。 “免礼,诸位快请起身。不如霰统领与我在桃林中漫步,聊一聊我们的未来”伯无霜用风托起迟迟不肯抬头的霰,笑着说道。 他用的甚至是蜥行族的标准用语,让那些相当于人族少男少女们的蜥行族无比好奇,盯着他们的方向大胆观望。 “不得无礼”霰狠狠瞪着他们,用手势将他们撵走,然后小跑着追上了步入桃林的伯无霜。他的内心依旧保留了一丝敌意,毕竟人族的狡猾和无情,也曾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 他们在桃林中聊了许久,一直聊到外界天明,艳阳高照。 直到最后,霰不舍地送别了霜月国的君主,彻底放下了对伯无霜的戒备。如果他们所谈论的美好未来能够成为现实,伯无霜的威名和雕像必须永远在族内传承,让子孙后代们传唱属于他的赞美歌谣。 正心鉴用藤蔓编织出放置画卷的架子,无聊地躺在堤坝宽阔的顶部。海边潮湿的风绕过巨大的堤坝,将他的头发和衣物吹动,此等心旷神怡的事情,他却丝毫提不起劲。 “吃点呗,反正他出来还得好一会儿。”宁然倒是开心,他捧着一盆酱排骨坐在地上,和天无常美滋滋地品尝。“老正,再不吃的话可就没了啊” 若是换做往日,天无常必须在争抢中才能吃到小半盆排骨。而现在没人和他抢,他依旧摆出那副高冷的姿态,嘴巴和手却一直没有停过。 “天大哥,你给人家留点吧”宁然大口嚼着排骨肉,他猛地抬头,感受到了来自画卷中的能量波动。他立刻将装了排骨的铁盆塞给天无常,一跃而起。“出来了出来了” 正心鉴直接翻身用藤蔓拨开凑过来的宁然,把刚探出脑袋的伯无霜按回画中。他转身对宁然扮了个鬼脸,顺便用藤蔓勾走了天无常怀中的软烂可口的酱排骨,纵身钻入画卷。 后者不顾风度地舔了舔手指,御剑想要追上正心鉴。宁然急忙拉住他,差点控不住这独臂的护食剑客。 “别着急,我现在再做一锅来得及,听话” 正心鉴和伯无霜在画卷中对话的时候,宁然便吩咐守卫堤坝的风修们帮忙,将负责炊事的后勤们和锅碗瓢盆通通运了上来,大显身手。 有天无常帮忙切菜剁肉,效率高了很多,宁然和三人带上酒肉席地而坐,享受片刻的惬意生活。但只要海族的威胁存在一刻,他们就必须守卫在国家的边界,直至战事终结。 “我们必须和海族的最高领袖谈话,如果不能摆平海陆间的矛盾,这座堤坝将会永远竖立在海岸边,让山海关的人族看不到初升的太阳。” 伯无霜举起冰制的酒杯饮下,如今的山海关上下一心,不再是当年让他留有遗憾的天锁关了。他边喝边讨论这场战事,却不似往日那般忧虑。 “怎么了三皇子,又在回首往昔了”正心鉴猜到了伯无霜心中所想的事情,他大方抱起小酒坛开怀痛饮,若不是正家有家训,他必定会成为顶级的酒鬼。 而族人中若是有人酗酒,正家家主将会直接改造酗酒者的身体 ,让他日后即便沾上一小杯水酒,便会呕吐不止。 “是啊。”伯无霜微微眯眼,微醺到白净的面孔泛红。他朦胧间眼前仿佛看到了那片黑压压的蜥行族大军,和自己的云兽撞击在一处的恢弘场面。 宁然并没有和他们经历天锁关的事件,再加上三人总是隐去许多相关的事情不谈,让他十分不爽。 “哎呦,我们的大厨师生气了。”正心鉴吃得兴起,难以掩饰脸上溢出的坏笑,但又不敢太过分。“三皇子大人,要不给他讲讲我们在天锁关的故事” 伯无霜正回味那略带甜味的酒水,直到正心鉴叫他,才回过神来。前者顿了顿,望着天正二人摇头苦笑道。 “宁然,这个故事讲起来,倒是又臭又长。在你透支体内的力量,被钟”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陆边缘的灾难 伯无霜回忆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与两位在天锁关中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填补了故事的空缺,从战前的城主绑架,到战后的弃城出逃,全部讲了一遍。 宁然听得入迷,他剥开的盐煮花生壳和酱骨头堆到了小臂高度,陪身旁的正心鉴喝了不少酒。只不过他体内的火焰能量将好不容易涌起的酒意快速蒸发,令他十分不爽。 毕竟吃完这顿,说不定他们的下一顿大餐,就得等到四五天后才能享用。 果不其然,他们喝完酒庆祝守城成功的第二天,绳缚关方向便传来了新的战报。那些海族的怪物们放弃了巨浪攻城的战术,他们直接操纵四散的奔腾水流沿着海岸冲刷,试图突破位于绳缚关外的小型堤坝。 他们不分昼夜,反复骚扰守城的修士,攻势也变得更加猛烈。 由于鲸家受封向南搬迁,绳缚关内便多出了许多水修军士,彻底代替了原城主分散在城内的主要战力。而这一次的护城行动中,四处可见这些曾经保卫过山海关的身影。 对付防御措施较弱的绳缚关,海族的手段简单粗暴。他们不光派出了轮番上阵的先锋部队,更是调动了海洋中被他们驯服的巨大生命,沿着洋流浩浩荡荡冲向东部的海域,壮大他们的气势。 其中深海中不知名的c头部带着坚硬岩壳的巨鲸共有十尊,它们每一尊都如同小型的山脉,稳稳浮出海面。巨鲸们张开大口,口中又有无数更加强大的海族怪物从中踏浪前行,直奔陆地。 就连寻常能在海边渔猎时见到的成年水流鲸,在它们面前都只能称得上孩童。而每一尊巨鲸口中吐出的海族战士,便能顶得上整座大关中的所有人族。 巨鲸群之间也夹杂着许多生活在黑暗海域的凶猛生物,它们身上骑着不同模样的海族,像极了人族骑马的战士。这些海族的战力自然会比先锋部队要强上数倍,在数量上也极具优势。 全体海族们挥动手中的武器劈波斩浪,和发出震耳吼声的鲸群一同怪叫。这些队伍不断冲刷着两座大关,让这一场海陆间的战斗,彻底演变成后勤资源的比拼。 然而海洋的资源太过丰饶,让这场战斗仅仅持续了数日,战场上食不果腹的人族便乘着打仗的间隙,将海族的尸骸纷纷打捞回来,勉强顶住了前线资源的大量空缺。 现存人族的农牧业,就只有南方的避海关最为发达。在多日的持续供给下,这富足的大关便输出了近七成的药物和食物。大陆上的百姓们也要生存,他们不可能为了这场无休止的战争,断绝人族的未来。 这日以继夜的海岸保卫之战所消耗掉的,是整个国家的根基和命脉。 尤其是修士们站在山海关外的堤坝顶端,眺望敌军阵线之时,更能体会到海族的恐怖实力和决心。海族们为了破开军士们死守的无形壁垒,甚至在战争第十天的正午,派出了更高级别的数万战力,以及缔结契约的两头海兽。 其中一头形似章鱼的海兽生有十几条触手,背后则背负着小型海岛般大小的骨刺螺壳。螺壳上分泌的粘液黏着了许多海洋生物的骨骸,远远望去压迫力和恐惧力十足。 这巨大的怪物毫不留情,它直接用触手捆绑住岩壳巨鲸的身躯,想要将它们当做踏板,猛地跃上陆地。 绳缚关的守城修士们边打边感到绝望,那种足以与半神战斗的巨大生物,他们究竟要拿什么来守。就算能拉起那些死去的战友并肩战斗,也未必能阻挡其攻下绳缚关的力量。 另一头负责攻打山海关的海兽则显得儒雅许多,它通体黝黑,脑袋类似于海中的鲛鲨,身体却如鳗鱼般粗长。其身上有许多的白色圆斑点缀在皮肤表层,更像是无数的眼睛。 待到章鱼怪物攻城的半个时辰后,它才拨开海族们掀起的海浪,从口中喷出一团巨大的水流弹,和巨鲸们吐出的海族合力攻击堤坝。 和纯靠触手进攻的章鱼海兽不同,这条黑色大鳗鱼吐出的水弹直接将堤坝冲毁一成,根本用不上那些脆弱的海族战士。水流混杂着大块的土石呼啸着冲向山海关,掩埋了不少守城的修士。 他们甚至都没有见到这尊海怪,便死于非命。 “他娘的” 山岚的眼睛中透出许多血丝,他刚刚结束了第九日的防御,正在闭目养神。但海族并不会给他们闭目养神的机会,这几日军队中服用的丹丸,足以掏空整座山海关。 而人族的炼丹师,早已跟不上他们的食用进度。 方才的整天巨响,后方休息的军士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也不顾多日来积攒的疲惫,跟着山将军和城主冲向前线。 宁然和艾洛早已飞临那片海域,和甩动尾巴溅起水幕的巨大 海兽打作一团。在后者冒出脑袋吐出水球的时候,他们二人便以最快的速度带着风修赶往战场,却没能挡下那致命的水球。 他们的力量在空中层层堆叠,却还是被鲸鱼般大小的水弹突破,直到撞毁堤坝。他们只能为牺牲者默哀,将怪物拦下。 这海兽并非墟允在漂流时所见到的普通海兽,它们中的每一头都是活了有数百万年的存在,足以匹敌伏陵那样的先天魔怪。它们在海洋的主场中变得更加强势和恐怖,让雇佣它们的海族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艾大叔合力打他的眼睛”宁然在空中飞速前进,和艾洛留下了不同颜色的火焰莲花,在鳗鱼的脑袋边爆裂。 或许在陆地人族的眼中,浮岛的火焰拥有致命的爆炸力量,但在这无穷尽的大海和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巨怪面前,他们也只不过是渺小的尘埃。 鳗鱼海兽对于操作水流的技巧出神入化,再配合它用水流包裹住的巨大躯干,二人的火焰顶多能留下十几道不痛不痒的伤疤。 “宁然为啥不叫伯无霜请半神玄冥” 艾洛用火焰全力挡下海兽喷出的水团,在滚烫的蒸汽中穿梭。 “咱们打也打不过,放到岸上说不定会好些” 宁然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打得动这个家伙,艾大叔的心里没有一点鸟数。就算把对方扔到岸边,它依旧能控制海域中无限的水流,光凭这点,便能防住半个浮岛的火修。 人人都知水克火,尤其是由无数水流汇聚成的汪洋。除非他艾大叔能够在此时此刻超越极限,成为钟黎捷那样的火之半神,才能说出那样的蠢话。 “别做梦了就算伏陵和这玩意儿单挑,都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宁然收回了身后的九根火焰尾巴,打不动这个怪物,他不如老老实实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为守护堤坝的修士们争取时间。 “海神矶据说被栓在什么极北大陆了,暂时回不来” “我说怎么这海边忽然动荡了,那咱俩怎么办风修们越打越靠后,再这么退下去,非得打到堤坝边边上”艾大叔难得产生了恐惧的心态,毕竟以往的他只会认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族长外天下无敌。 如今的艾洛总算割掉了自己的厚实脸皮,语气中也镶嵌着了求饶的意味。他和宁然刚打过昼夜交替的上半场,体内的力量仅仅留存了四成,即便全部轰在怪物身上,也无济于事。 “敢不敢和我钻到他的肚子里咱们大闹一场” 宁然的想法大胆而疯狂,那鳗鱼海兽不时甩动脑袋咬向二人,实在让前者忍耐不住这股冲动。 “咱俩合力打它的眼睛你负责破开水流,我负责最后一击”艾洛立刻改口,他快速避开怪物砸来的巨大脑袋,掌心中凝聚出耀眼的c紫红色的星贯日。 而绳缚关方向的章鱼海兽却没有这么幸运,镇守的鲸习亲自登场,发动全部水修风修的力量,将这庞然大物暂时困在了海面。 天无常御剑躲开海兽那密集而粗壮的触手,他用尽半成力量的一记斩击,也只不过能砍下其中的两根触手。正心鉴则满脑子想的都是些寄生手段,然而想要寄生如此庞大的生命,至少也得花费六七年的时光。 “怎么办,我感觉自己完全派不上用场啊。” 正心鉴哭丧着脸,他只能远观数万修士合力创造的水风锁链,至于眼前那看不到全貌的怪物,他连边都碰不着。 再这样下去,他就只能返回正家修士为首的救援队伍,马不停蹄地救治前线的伤员。为了抵抗海族的力量,霜月关和避海关也奉献出了七成的战力,投身这令人绝望的战场。 可想而知,后方的压力究竟会有多大。 甚至绳缚关为了分心束缚住章鱼海兽,特地将海族的战士们全部放上海岸,与陆地上的修士们交战。在绳缚关的东部城墙下,流淌的全都是混杂了血水的海潮,反复冲刷。 高大的城墙脚下,被生生染上了一层暗红的颜色。 这场战斗并没有出现伯无霜的身影,这位霜月国的新王自第五日的防守结束后,便匆匆返回了霜月关,跪倒在玄冥面前请求对方出山。 因为他未曾知会玄冥,便私自离开山海大陆,后者一怒之下将自己冰封在神庙中,拒绝接见伯无霜。 此刻的冰之王依旧跪在玄冥神庙的冰墙前,任凭寒风在神庙内鼓动,在他的身上覆盖霜雪。他的身边则换了一个又一个归去归来的探子,不停为他传递前线的战事消息。 伯无霜听得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除了被囚禁一年才能离开永寒冰域的海神矶,和再也不会离开浮岛范围的钟黎捷,眼下能够帮助到人族的,就只有半神玄冥了。 那两头海兽的绘图深深烙印在他的眼底,当他听到海兽那摧枯拉朽的战力时,恨不得立刻化身为半神,将它们撕成碎片。 “伯无霜祈求玄冥神 的谅解。人族正值危难之时,望神灵降世,救众生于水火。” 这句话,被伯无霜反复念叨了不知多少遍,他的声音也愈发颤抖。即便伯无霜修行了强大的冰之力,也并不代表他能一直跪在冰霜之中,安然无恙。 足足跪了五天,他的膝盖从一开始的麻木,到如今已彻底失去知觉。如果用躯体便能换来玄冥的救助,伯无霜宁愿献出他的四肢,乃至生命。 他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收下风神傲空的传信法器。他红肿的双眼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泪水,他只能再度缓缓降下身躯,将红肿的脑袋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 吸气,吐气,念出咒语般的渴求。 “伯无霜愿以命相抵,祈求玄冥神的谅解。人族正值危难之时,望神灵降世”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平息战争的创伤 伯无霜大口喘着气,他身边的寒气则越聚越深,在空中浮现出曼陀罗华的虚影。就算献祭自己全部的生命,也得足够体面才行。 带着锋利棱角的坚冰慢慢填补了虚影,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尖刺全部穿过伯无霜的肉身,凿开了一枚枚冒着寒气的血洞。 寒气无法立刻取他性命,唯一的手段,便是刺穿自己的心脏。他已经麻木到无法体会疼痛,身体的温度也在逐渐降低,让他的皮肤看上去变得更为惨白。 这就是濒临死亡的滋味吗来不及和朋友们告别,倒是成为了伯无霜最终遗留的念想之一。 在前者生命垂危之际,玄冥终于忍耐不住,破开墙壁上的冰障冲了出来。他的一切都由伯无霜所赋予,无论是成为半神,亦或是潜藏在心中的c不输于人族的复杂情感。 而伯无霜的一切情绪,都与玄冥共通。 冰之王释放出的冰霜力量粉碎成闪耀的蓝色粉末,全部被玄冥吸收。后者那冰雕人面上的神情比往日显得更为悲伤,他死死盯着面无血色的伯无霜,展翅带着他撞出神庙。 这尊半神飞过霜月关的城东,身型随风暴涨,越变越大。伯无霜平躺在他的脚爪中,被宁静的风息所包裹,渐渐陷入沉睡。 他身上的伤痕只能被玄冥强行冰封,论如何医救人族的血肉之躯,玄冥毫无头绪。后者只记得伯无霜身旁的那个木修同伴,于是越飞越高,俯视远方的那片混乱海域。 无数的冰制圆盘倾斜着从绳缚关的上空飞过,渐渐逼近了海岸的战场。透过大量冰盘的反射,玄冥终于在万军之中,找到了海面上的正心鉴。 玄冥的飞行速度极快,再加上绳缚关和霜月关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他在短短的一刻钟内便飞临了绳缚关的东海岸,在海面上投下巨大而寒冷的阴影。 他脸上的人面裂开大口,吐出的寒冷气息破开了层层叠叠的海浪,用尖锐的冰凌刺穿无数的海族战士,将这片浅海直接冻结成了根根分明的冰霜森林。 “天无常,快看后面” 正心鉴兴奋地向后招手,将方才的郁结一扫而空。玄冥的利爪则探入海水,将海兽的这片海域凝结成了冰块,又狠狠将其撞开。 逐步脱困的章鱼海兽察觉到了新的威胁,它立刻挣脱了人族修士们布下的天罗地网,想要钻入海底。海中的大小生物也都感受到了来自真正半神的威压,它们纷纷调转方向,准备开启逃亡。 然而玄冥的冰霜避开了水面上全部的人族修士,将海中的众多生灵一同冻在厚实的冰层中,径直冲向了那头难缠的章鱼海兽。 “太强了,我也想成为这样的半神”正心鉴一直渴望力量,不仅仅源自于玚琫。但他并没有憧憬太长时间,当玄冥飞过他们的上空时,用力甩下了某种东西。 巨怪和半神间撼天动地的战斗,已经无法用人族的词汇来形容。他们抬手投足间便能产生无穷的威压,让大海为之哭嚎,让天空为之倾倒。 包裹在风球中的伯无霜急速降落,被送到了正心鉴的怀中。后者即便用肉眼判断,也能看出伤势之深,足以致命。 伯无霜需要立刻得到抢救。天无常二话不说,他立刻调转方向,用游鱼般的剑刃破开冻结的海浪和海族,沿直线飞速前行。 正心鉴将手按在伯无霜的体表,面色为之一沉。以他的初步判断来看,伯无霜体内留下的一身伤患,无论是心脏出血或是下半身废掉的经络,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治愈。 “天无常剑刃尽量宽一些” 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正心鉴种植明镜树,他只能选择从体内钻出血色藤蔓,直接与伯无霜相连。 他要用自己的命,去渡伯无霜的命。 当初在山海城正家废墟中熟读的术法,正心鉴只能临时加以改造并应用。他打算直接打通二者的壁障,先维持住伯无霜那快要消散的生命力。 一根根细而长的藤蔓费力钻入伯无霜那冻僵的皮肤与肌肉,让他和正心鉴的血脉相连。 与此同时,正心鉴做好了忍耐寒霜和痛苦的准备。他的两肋处破开两对新的手臂,将四只手掌轻轻放在伯无霜的胸腔和腹腔之上。 “无霜,给我挺住” 天无常将几乎全部的剑刃组成了盾阵,维持他们的平衡。而正心鉴蓝色的星瞳中绽放出如繁星点点的力量,环绕着他们组成半球状的结界,帮助他调整和观察。 伯无霜体内的寒霜一点点爬上了血色藤蔓,爬上了正心鉴的四只手臂,后者也因血肉想相连,立刻感受到了钻心的痛楚。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完好的部位。但正心鉴强行忍耐住 痛苦,将体内的生命力量全部输出c输入。 “命途流转” 此刻的玄冥已经和章鱼海兽足足交手了数十个回合,拆掉了对方的十余根触手。即便后者的再生力量强大无匹,在他半神力量的影响下,再生的速度也逐渐变得衰弱,更是在伤口断裂处流淌出结晶状的瀑布。 章鱼海兽没有痛觉,但它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它尽量缩进岛屿般的灰白色螺壳,朝着海底下沉,祈求生机。 但即便凭借生命的本能寻找逃生之路,章鱼般的海兽却始终沉溺在玄冥搅动的涡流之中,无法自拔。它从壳中伸出许多细小的触须,拼命维持平衡。 玄冥的寒气已经彻底侵入了章鱼海兽的血肉,无法被逆转。即便是掌控了火之力的伏陵,都要耗费些时日,才能将这寒气彻底从本源能量中根除。 冰霜铸就的鸟身冰神匆匆将其撇下,朝着北方的的海域飞去。而他身下的螺壳却永远变成了一座漂流的冰岛,沿着涌动的洋流,向南慢慢移动。 或许在百万年之后,作为岛屿核心的坚冰才能彻底消融,留下一具空壳。 宁然一方终于等来了半神玄冥的驰援。后者用巨大的冰爪刺透了强势的水流甲壳,以及鳗鱼海兽那坚韧的皮肤,将其撕扯成了大块的碎片。 宁然虚弱地躺在堤坝顶部,侧首观望。他为了给伯无霜一个交代,已经用光了全身的力量,正在接受火珠和重黎戒指的补充。 “手下留情啊,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肉质一定很紧实。” 艾洛白了他一眼,却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这场无比艰难的战争总算迎来了终结。半日后,山海大陆沿海一带的厚实冰层纷纷断裂,它们顺着洋流向南移动,形成了壮观而又冷酷的景象。 无数正在活动的海洋生灵和海族战士被瞬间冰封在其中,成为了半永恒的冰雕。它们也向世间展示了,半神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多么残暴。 人族的守护者们也总算将陆地上的海族余党围剿一空,精疲力竭地坐在战友和敌军的尸骸中,无神地望向那些浮冰。这样的残酷战役,就算往前推几十万年,也依旧鲜有。 他们牺牲的东西,太多太多。 两座大关终于能松口气,重新收拾战争遗留下来的残局。而那些参与过海陆战争的修士们却因战争逐渐产生了疑虑,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这些凡人的修炼尽头究竟在何方而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强大敌人和威胁,究竟会有多少 这些问题曾经有过答案,那就是修炼到人族至强,成为一呼百应的高手。他们从未见过除兽族或蜥行族之外的敌人,无数岁月以来,海神矶将这片大陆保护到了极致,甚至连整片大陆的版图,都未曾改动过。 正如当初浮岛入世后,浮岛人族所产生的恐慌一样,让这两座大关的氛围变得极其压抑。 再加上冰之王的生死未卜,以及两座大关中损失了大半的守城军士,让那些包围在大关之外c原本只能依附于国家的大小教派们,产生了邪恶的贪念。 他们之中有许多教派联合成立了某种盟约,反复游走在大关边缘处,进行疯狂的劫掠。而大部分的人族平民或贵族仍然被安置在城外,于是成为了待宰的肥硕羔羊。 财物,食物,甚至是人。 这也间接导致了许多平民遇害的事件,让本就混乱的霜月国变得雪上加霜,民不聊生。海量的难民沿着大关之间的森林山丘日夜四散奔逃,纷纷朝着西北方c或是南方前行。 霜月关中的压力骤增,管理难民都得出动全部的守城军士,根本匀不出追捕谋反者和教派恶狼的人手。宁然只能向浮岛和兽灵国写信请求支援,在蜃园中照看伯正二人,闭关不出。 在这样的情况下,玉清灵和大师兄决心为国家分忧,主动商议此事。在保卫山海关沿岸的战役中,不够成熟的他们依旧被派往后勤工作,无法为国家出力。 但他们得知外界新的动荡和灾祸之时,便立刻组织了霜月教派内的集体会议,争取得到全体同门的支持。 “大难临近,我相信每一位师弟师妹,都不会袖手旁观。”大师兄的威望和年龄皆为教派中的最高,由他站出来住持大局,足以服众。“那些无处可归的人们,和曾经被关在高大土墙中的我们,都迫切需要能够解救他们的人。” “在霜月关外,有无数的难民,有制造人祸c需要被铲除的黑暗势力。你们的手上或许未曾沾染过罪人的鲜血,但你们,会因此畏惧吗” 霜月教派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凝重的气氛瞬间变成了狂热。他们愤怒地挥拳呐喊,为那些遇难者,也为曾经的自己发声:“不会” 即便他们之中,有许多尚未成年的孩子。 就在大师兄准备喊出为霜月国而战的激昂宣言时,广场后方却传来了熟悉而沙哑的声音,将他们的视线 全部拉扯过去。 “坐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海陆武斗的商议 “师父师父回来了” 三千弟子的激动全部写在脸上,却又害怕吵闹声过大,会惊扰到大病初愈的伯无霜。他们重新坐了下来,齐刷刷地聚焦在师父身上。 伯无霜的腿部正在慢慢接受刺激,重新找回知觉。但他心脏上的严重创伤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就连这次露面,依旧和正心鉴的藤蔓紧紧相连。 他们四人这几日几乎形影不离,也很少进食。毕竟一年前的他们便在大陆中长途跋涉,经常风餐露宿,也习惯了饥一顿c饱一顿的生活。 正心鉴推着由金属制造的轮椅,不用说也能知道,这内部精密c外表粗犷的轮椅究竟由谁制造。 “师父,您还是多多保重身体为上啊” 玉清灵还是忍不住从台下的弟子中爬了出来,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他差点为伯无霜当众落泪,但为了维持自己在教派中的代理小长老的面子,将眼泪狠狠憋了回去。 伯无霜不耐烦地打出一道旋风,将这笨蛋生生按回原处。 “保重身体到底有什么好保重的。” 伯无霜想要努力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却瞬间疼到面孔扭曲,把微微抬起的屁股又重重放了回去。 “外界的动荡,无需你们出面。我会做好相应的对策和安排,而你们,老老实实在教派中修炼到为师定下的大目标再说。待到下半年天气炎热的时候,再放你们出山历练” 说到激动之处,伯无霜倒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威严尽失。 台下悄悄抹泪的弟子们噗嗤笑出声来,赶忙捂住嘴巴。不是怕被责骂,而是怕惹得师父不悦。 但伯无霜并不在乎。他已经经历了生死的劫难,那些该放下的虚物,该抛弃的杂念,也基本都无所谓了。 在他陷入无边的黑暗之时,正心鉴正拼命治疗他的肉体,维持他即将消逝的生机。但当他的灵魂飞向大开的冥界之门,被那股异界的力量和乐曲声所吸引时,是宁然的灵魂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界,用尽全力呼唤他归来。 所幸的是,宁然和正心鉴都成功了。 接着,伯无霜只感受到了略微的疼痛,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醒来之后,眼前就只剩下了狼人模样的正心鉴,精神萎靡。 见到冰王睁开双眼,正心鉴不禁吸了吸鼻子,问道:“还想献身吗” 阳光洒在前者苍白的面庞之上,他勉强挤出无奈的微笑,无力地动了动嘴唇。 不想。 冰之王面见霜月教派信徒的事情,在一个时辰内传遍了整个霜月关。那些焦急等待冰王苏生的拥护者们激动到狂飙热泪,举杯相庆。 如今人族的处境已经十分艰难,饥荒和旱灾并存,强盗与土匪横行,他们迫切需要能够带领他们破开乌云c重见青天的领袖。 各大关的城主们只能各自奔波,带领官员们按照他们治理的手段,处理大关内外的各项琐事。他们用撤军后剩余的中坚力量拼凑出守城的军队,和那些意图谋反c或是抢占重要资源的门派周旋。 但在信息不对等c军士疲乏且无后勤的情况下,依旧是杯水车薪。 伯无霜先派出霜月教派中的弟子们出关,协助疏散大关内滞留的难民,为他们分发兽族东调支援的食粮。 另一方面,他与两座大关中的城主通信,利用正家修士在一日内收集的情报,发动那些在战乱中封锁山门的教派,和三座大关的官兵协同围堵那些难缠的闲散恶人。 伯无霜給他们这些中立的教派谈出了足够的承诺,只要在两天之内结束这罪恶滔天的案件,便能在保住他们各自基业的同时,得到未来的封赏。否则在大清理之后,他们这些教派也会面临去留的问题。 究竟是选择中立,还是为国家卖命,他们心中自然有数。 解决了零散的狼群,那些流浪的羊群便能重新踏上归乡的道路。只不过在这沉重的灾难之后,两座临海的大关各自失去了近三成的平民百姓,元气大伤。 各行各业,百废待兴。 为期一个月的修复和修养后,人族c兽族和蜥行族完成了不同阶段的重建计划,大陆上的有智种族也重新恢复了生机。 伯无霜将为数不多的蜥行族人安置在原黑市的附近,方便霜月关进行单方面的保护和援助。待到他们能够独立生存在山海大陆的时候,再让他们回归祖地。 因为大陆西北角的蜥行族部落领地,早已成为了众多异兽珍禽的天堂。它们之中也有能够修行的存在,光是其头领的实力,便远远超过了霜月国外能够见到的黄彘之首。 就在三族 着手重建家园的时候,慢慢恢复生气的东方海域中却再次出现了海族的身影。只不过他们这一次并不想带来战争,那冰霜的半神早就将他们打到心服口服,不敢随意再犯。 他们只想和陆地人族商议,能否将他们十余之国的国宝那枚控制时间的宝珠归还。为此,他们愿意付出丰富的资源和珍宝,作为交换。 在驻海岸修士们惊恐的观望中,海中的各式美丽生物排列成无数的纵队,从中踏出近万数的海族舞女。她们大都是人身鱼尾,身材肤色各不相同,但以人族的眼光看来,依旧令人惊艳。 海族除王族以外,下面分出了八个不同的等级。先前进攻山海关c绳缚关的便是第八等级的杂兵,他们在族内充当了各项杂役的工作,繁殖率倒是极高。 海族舞女们隶属于第四等级,也是十余国内视若珍宝的存在。 而那些位列第六等级的海族骑兵,也出现在了每一位舞女的后方。他们俯首踏足于海浪之上,双手抛却了往日的精钢武器,全部顶着类似玉石雕琢的宝盘,跟随舞动的舞女前行。 每一列玉盘中都放置了一种海族的珍宝,足足有百余种。或是千年蚌精产出的巨大珍珠,或是海中蕴含不同能量的奇石玛瑙,更有许多人族都未曾了解过的东西。 随着浅海处的水幕拉开,一队高举双手的海族人慢慢靠近海岸,展示他们的诚意。这一支队伍来源于海族中的贵族,至少也是第三等级以上的存在。 其中一位形似海龟的人形生物率先脱离了队伍,手中捧着一件奇异的螺壳,对着它低声说话。片刻后,巡逻的修士们从螺壳传出的声音中,听到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语言。 虽然翻译得断断续续,但他们立刻会意,派出第二批探子前往山海关和霜月关通信。 “我们一族,愿投诚,面见陆地种族之王,商议大事。” 海族人们就这样静静等待了三个时辰,从正午等到了黄昏。原本他们计划等待两日的时间再做定夺,以示友好之意,但他们并不知道如今的山海大陆之上,传递消息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在夕阳西下的最后一刻,他们等来了人族的王,伯无霜。 岸上严阵以待,海中却依旧载歌载舞。正家的探子们传来密信,并未在沿海一带发现任何异常,让伯无霜宽心不少。 如今的他能够独自起身活动,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 “众将士听令,分出七成的兵力,向后撤出三里的路程海族的客人,请坐。” 伯无霜的声音通过螺壳传递到海龟老人的耳中,让神情绷紧的后者放松不少。他立刻命人传下消息,用轻柔的海浪将每一件宝物送到岸边,撤去全部的海族战士。 伯无霜挥手造就华丽的冰桌冰椅,请那海龟入座。身穿丝滑衣袍的海龟则不卑不亢地坐下,用海族语言传达他们王族的话语。 “陆地种族之王,我们是十余国的使臣。海战一事,深感歉意,望您海涵。” 伯无霜身后站着的正心鉴嗤笑一声,眯着眼睛望向海龟身后站着的几个海族人嘀咕道:“海涵杀了我们那么多同族,上哪儿海涵” 话糙理不糙。 “不得无礼。”伯无霜清清嗓子,让天无常遮住正心鉴的视线。“国家之间的残酷战斗,我们无法替亡者原谅,也无法释怀。对于贵国的战争文化来说,还是避开这个话题,直奔重点吧。” 海龟老人聆听海螺的回音,笑着回道:“生即是生,死即是死。于海中降生,必将回归于海洋。” 他招了招手,有海族人递上一个精美的玉盒,将它直接放置在冰桌之上。海龟老人亲手打开展示在众人面前,其中却无任何宝物,只有柔软的底垫上,仍旧留有一道浅浅的半球状痕迹。 “陆地之族,有家人换走我族之宝珠,凝滞时间之妙用,弥足珍贵。望陆地种族之王,协助追回,两族必将交好。” “如果不愿协助呢海族会如何”伯无霜听出了海族的傲慢,但他能够耐下性子,先把对方的话听完。 海龟老人与众族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什么。 “海陆两族,必将战乱,无论任何代价。” 伯无霜坐直的身子微微弯曲,他的伤势尚未痊愈,无法久坐。 “如果你们说的是那枚宝珠,确实在我们手上。”海族人的笑意还未涌起,伯无霜便打断了他们心中的窃喜。“但你们海族,凭什么可以将之取回就凭今日的平等对话,让我这人族之王,面对你们这样的无礼蛮族” 其中一位贵族哼了一声,挥拳砸毁了半边冰桌。 “依靠神灵之族,无能不如与我族战士武斗,一对阵一,胜多者取宝珠回归” 有趣。 伯无霜摇了摇脑袋,在宁然的搀扶下起身。他们人族带着诚意前来会面,海族之王不愿现身也就罢了,就连他们的使臣也 如此狂妄。 “对阵可以,那么几胜几负方可定输赢” “三胜,两负”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敲响初战的铜锣 这场海洋与陆地间的绝世比斗,口头上说是商议,倒不如说是人族单方面的赌气。 人族的平静生活本就被海族搅成了一团浆糊,而对方看似和解的最终目的,却还是为了那枚掌控时间的宝珠。至于他们拿回了宝珠是否会反攻陆地,依旧是个未知之数。 海龟老人又和代替伯无霜的天无常唇枪舌剑,反复敲定了武斗相关的规则和地点,尽量满足人族的需求。他们终于心满意足地返回大海,向他们的王汇报情况。 在海族人看来,这场比斗的胜负,早已成为定局。 那些堆成山的珍宝和玉盘,依旧被放置在山海关外的海滩上,在山邰的命令下被土修们合力推回大海。 人族的举动让海族们不解,但他们并并没有多问什么,将他们诚心送上的小礼物收了回去。 这一次的你来我往,看似是人族多虑,但这份诱惑同时伴随了不明的危机,让他们不得不防。 谁能知道这些完全没有底线的海族怪物们究竟会不会在日后反悔,反复折磨海边的人族。山海大陆如此之大,他们并不是没有地方搬家,而是为了养活全部的人族,必须借助海洋的丰富资源分担陆地的压力,百万年来一直如此。 按照他们两族协商的内容,人族将会在原山海城的断裂海岸处,与海族共同修建一座半开放式的圆形比斗场。其中的一半比斗场将会置身于于陆地,而另一半,则会架设在海洋之上。 人族的工匠大师聚集在一处,亲自操刀规划,共同绘制出海陆武斗的巨大比斗场雏形,足以容纳数十万的族群。而那些雕刻着繁杂纹饰的巨大石柱,与紧密合缝c高低错落的环形石阶石室,无不体现出人族优秀的建筑艺术和文明。 从地基开始,这半包围式的巨大石壁围绕着浅海修建,于空中俯瞰时,像极了天空中偶尔会出现的弯月。在那月亮的缺口处,海族人率领他们的工匠,于此处修建了许多由巨大贝壳和银色细丝组成的观众席,和许多浮出水面的c六边形的黑色石柱,看上去也有一番奇妙的滋味。 而在比斗场的正中,人族工匠建造了一处凹陷下去的巨大比斗台,一半连接着洋流,一半连接着陆地,呈现出分明的阴阳之势。 这座建筑修建了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从春季中旬开始,一直修建到夏日降临。伯无霜抓住这短暂的和平期,有意放缓了比斗场的建造速度,让人族的恢复速度得以大幅提升。 对平民的税收不再那么繁杂,甚至提供了大量的补助。冰之王也为更多的普通人开设学校,列出不同的为官之路,只要愿意为国效力,他们也愿意培养出诸多人才,让国家更为繁盛。 从上到下,霜月国的整体经济和文化得到了飞速发展,让伯无霜在祭拜先皇之时,也有了几分底气。 即便他在大关之间四处巡查c轻装私访的时候,依旧有敌视他的人族会向他吐口水,但他也不会进行责罚,只是一笑了之。 海族的战争,也让许多原本富裕的家庭跌至谷底,让那些昔日里吃穿不愁的人彻底沦为平民百姓。他们继承家业时,游手好闲刻在了骨子里,如今想要付出努力改变人生,却始终改变不了自己。 在兽灵国游历许久的阿回与青丘也被遣返回了蜃园,被两位师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在宁天二人前往兽灵国时,他们原本以为这两个小家伙会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阿回居然听信了青丘的鬼话,和他一同跑出去冒险。 即便他们有了一些安全的奇遇。 陪同两个小家伙回归霜月关的,还有偷偷溜出来的兽王妒枯。在海族入侵时,他一直想出兵驰援山海关,顺带着见见从未见过的海洋种族,却无奈被牢牢拴在兽灵国,平息大大小小的叛乱。 和那些不愿意居住在妒枯统治国度的家伙们和平共处,难于登天。让他们离开兽灵国前往四星区,还不如一刀宰了他们,来得更加痛快。 所以爱好窃取他人的劳动果实,也并非人族的独特之处。 约定之日如期而至,各大关的城主c三位国家的君王以及浮岛的族长带领各自的队伍,在大陆东部的比斗场陆陆续续汇合。 这是大陆中各种族首次聚集的盛会,也是人族与海族国与国之间的一场实力较量。那枚珍贵的宝珠被镶嵌在数万土修联手释放的大地阵法中,静静悬在伯无霜的座椅之上。 伯无霜作为霜月之主,位于会场最高位的正中位置,右手边坐着的依次是山海关城主山岚,绳缚关城主鲸臣,以及避海关城主巫荷。而左手边坐着的依次是浮岛族长朱云,兽灵国之主妒枯,和蜥行国之主霰。 环形的石阶上坐满了浮岛和霜月国 中最强的修士,为了避免意外,蜥行族的代表仅留下了独臂的霰,而偷跑出来的妒枯,也成为了孤家寡人。 宁然等五位将军则分别坐在距离比斗台最近的观众席上,负责陪同木将军正心鉴监视海下的异常,以备不时之需。 “好无聊啊,应该给海族的臭东西配上一个沙漏,让他们多少懂点事儿。”坐在右侧的宁然不停抖腿,无聊到在手臂上掐出一枚枚指甲印记,消磨时间。 “宁然大人,咱们来得早而已,您别着急。何况这边还有许多人没有落座呢,他们水里游的估计是怕了,放咱们鸽子呢。”坐在他身旁的都是浮岛中的青年修士,奉命协同殿卫宁然维持会场的安全。 这一次的比斗,则无需他们几位天才出手。作为人族中比较接近顶尖的力量,他们必须保存实力,防止海族的恼羞成怒。 “我知道我知道,但又能怎样花这么久的时间等那些海鲜就位,我能炖出满满两大锅的酱肉炖得又烂又香的那种” 宁然气的牙根痒痒,直接扭头望向斜后方的山海关守城修士,高声问道:“王轱辘,你不是吃过海族吗好不好吃” 被称作王轱辘的修士急忙摆手,瞬间涨红了脸:“宁大人,不是说好了不要在外面喊外号嘛。不过海族的肉可酸,您还是别打什么歪主意。” “酸展开说说,万一我这御厨能调味调回来呢” 就在二人相互扯皮的时候,远方的海域中忽然传来了如号角般悠长的鲸语声,让在场经历过保卫海岸战争的修士们瞬间坐直了身体。 海族,真的按照约定来了。 那场战争令人记忆犹新,无论是海水亦或是陆地,那日都被赤红的鲜血灌溉,直到连成一片。他们两族都为了各自守护的东西而战斗,而半神的压轴出场,才打破了人族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正家家主坐在伯无霜的前一排,片刻后收到了前方探子传回的密信,给后面的冰王打了个手势。海域中并未发现巨大海兽的身影,让前线的探子们着实放心不少。 “安全,安全。”伯无霜长舒一口气,凝视远方。他的瞳孔中留有正心鉴的渡鸦印记,正随着群鸦的视角,查看敌方浮现出的阵容。 前来参加这场盛会的,大都是海族中第四等级以上的存在。他们或是高大魁梧,肌肉有棱有角;或是身披天然的坚甲,显得凶神恶煞。 他们更像是由海中生物东拼西凑后的产物,长得那叫一个奇形怪状,随心所欲。 其中也有许多带着雌性特点的海族,她们顺着流水游到海族人建造的贝壳席位上,好奇地眺望远处的陆地种族,窃窃私语。 在属于海族的观众区内,有一团巨大的水流猛地浮出水面,巨大的海龟摇晃着脑袋,从水团中钻了出来。其背部则站着十位体态各异的海族战士,他们手持不同的精钢武器,显得威风凛凛。 “一看就是能扛得住打的战士,宁大爷我手痒了。”宁然身体前倾,双手猛地按在膝盖上,整个人兴奋到了极点。除了战力万分不对等的鳗鱼海兽外,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海族人逐渐坐满了连成片的岩柱和贝壳,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 在他们全部落座后,一头体表点缀了许多闪亮光芒的幼鲸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它从比斗场的缺口处游了过来,背上则坐着四个模糊的人形身影。 其中一位高傲地坐在镶嵌了无数珠宝的座位上,三对眼睛不断眨动,平视着角斗场中一层又一层的阶梯。 “文甲,哪一个是陆地之王” 幼鲸旁钻出那日的海龟老人,后者指了指远方的人族幼崽,低头不语。 “年轻,自有狂妄的资本。传令下去,本王要率先踏足陆地,杀杀他们的威风。” “王,万万不可。” “为何” “这一战,陆地种族也在保留实力。他们并未派出上首的几位强者,还是交给十星的战士们探路,谨慎为上。” “无所畏惧。海神在上,有本王掀起狂怒的海浪,便能击溃一切事物。” “他们有古老的冰之神灵。” 海族的王恶狠狠地瞪着伯无霜,眼中流露出杀意。他拼搏了三千年,好不容易做上了十余国的王,决不能输给那些低能的弱势种族。 在比斗场的中央,竖立起一座由天无常督造的巨大铜锣,被重重敲击,发出了铿锵有力,余音不决的响声。 “锵” 海族之王轻哼一声,他的四根蹼状手指轮流敲击华丽的扶手,沉声说道:“第一轮,派柄足上场吧。” “是。”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贯彻天地的雷电 站在巨大海龟背部的十尊雕像终于有了动静,被称作柄足的蟹人战士从中踏了出来,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战场。 宁然借助正心鉴的鸦瞳,仔细观察这橙红色与白色混杂的人形大螃蟹,噗嗤笑了出来:“王轱辘,好兄弟们,你们看他像不像那个煮熟后的无肠公子” 王轱辘则静静翻了个白眼,不愿再搭理他。 与其说是人形,柄足更像是一种直立行走的螳螂。其下半身长有三对细长的蟹腿,上半身却像陆地人族一般,由硬壳组成的腰肢和胸腔样样都有,一眼便能识别出来。 他的脑袋上则嵌有类似铜器的完整装饰,和他盔甲模样的头颅相互契合。手部的两对巨螯上长满了锐利的尖刺,只需轻轻夹住猎物的脑袋,便能使其成为摔烂在地上的瓜果。 “陆地上的生灵,长得可真丑。” 柄足的视力并不是很好,他只能看到三丈内的事物。在海中捕猎,尤其是在无光的深海中,他会凭借体侧长出的绒毛感应水流中的波动,或是用并不灵敏的嗅觉进行判断。 此时水面在他的操控下,变成了一张可以踩踏的柔韧薄膜。柄足尖尖的蟹脚灵活而规律地摆动前行,不像是寻常横行的螃蟹。 “王轱辘,我怎么感觉他的造型越看越有味道呢” “宁大人,是海鲜的味道吗” “不不不,莫名感觉很威风,反正形容不出来。” 宁然托着腮帮子细细观看,心生欢喜:“一会儿谁与那大螃蟹对战帮我捎个话,把他活捉了,重重有赏。” “回宁大人,恐怕活捉是活捉不了了。” 人族这边出战的修士已经预定了十几位,这是王轱辘等人早就知道的事情。而第一轮上场的必定是人族中的高手,为了对比海族战士的实力,再做后续的调整。 “第一位上场的人选大致有三,避海关城主之子巫云,绳缚关新任副将彭度,以及霜月关的御前侍卫冯胡。” 前两位人选,宁然一个都没听过。冯胡倒是伯叔叔为伯无霜留下来的防御型人才,他们也时常会在朝政之前,或是蜃园之中相遇。 算是点头之交。 “巫荷城主不是很强嘛,儿子应该也不赖吧”宁然扭头向后方的巫荷望去,却被正襟危坐的伯无霜瞪了回去。 他们二人之间足足隔了五十丈的距离,但宁然的一举一动,都在伯无霜的监视之下。后者清楚宁然跳脱的想法,这场比斗风云变幻,人族一方绝不能出岔子。 例如对战时双方打着打着,宁然强行加入战局,诸如此类。 “不是吧,这么盯着我也太难受了。”宁然叹了口气,回身望向人族一方派出的修士。 正是巫荷之子,巫云。正值青年c并继承了父亲衣钵的他,也算是避海关中数一数二的顶尖战力。 雷电,水流,二者合而为一,便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而海族人擅长用水,正好以雷电克之。 一身轻装的巫云慢慢走向面前的对手,站在这硕大的比斗场中有了参照,他才发觉到水池里的柄足究竟有多大。巫云也算是成人中的高个子,抬手却连对方的坚硬胸甲也够不到。 柄足抬起的强壮螯肢,足以夹断巫云的上半身,压迫感十足。随着比斗场中的铜锣被人推走,这场战斗也真正拉开了帷幕。 巫云负手而立,和柄足共同变成了雕像,冷眼相对。二者都不愿率先出手,惹得两族的观众议论纷纷,场面变得十分嘈杂。 他们站了约摸一刻钟,决定先手的巫云长舒一口气,操纵细而长的水流环绕他的身体。水流在空中旋转时,闪出了细碎的电光,与青色的电流形成了一道圆环。 “人族修士巫云,多多指教。” 巫云身前的水环瞬间爆开,无数飞溅的水滴带着不同能量的电流,如横向落下的雨水般冲向柄足。后者脑袋上的纯黑眼睛动了动,立刻将右臂的螯肢重重砸下。 水池内升起一道水幕,将那雨滴悉数接下,随后如海浪般向巫云卷去。巫则抬手间收回了身后的半边水环,在手中凝结出一杆水做的水枪。 在雨滴洒落后他便完成了连贯的动作,狠狠将水枪向前投掷。 水幕中的雨滴发出点点的青色光芒,它们并未被柄足破坏融合,而是释放出细小的电球编织成一张细网,等待水枪的到来。 巫云的水枪外同样有电光流转,它贴着水浪的边缘笔直投入水中,瞬间爆发出更为强烈的青光,将全部的电流引导在海族的身上。 柄足只觉得身体有些麻痹,无论是螯肢或是蟹足,都在同一时刻变得僵 硬,不受控地向内收缩。他立刻将身体朝着水中倾斜,于水中升起了飞速旋转的涡流。 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此处的巫云眼见偷袭不成,只能全力抢夺水域的部分控制权,将自己重新拍新陆地。水下阴影中伸出的坚硬蟹钳扑了个空,又顺着旋涡钻了回去。 这一次试探性的交手,他们二人都没有占到什么上风。巫云想把对方赶到岸边,而柄足想的却是,将这片比斗场的陆地也变成一片汪洋。 水中不时有气泡声传出,柄足说干就干,他立刻催动体内的水之力,让连接海洋的水池疯狂暴涨。 水流如潮汐般涌动,在巫云凝聚电光球体的五息之间,便淹没了三成的陆地。巫云只能踏着水流组成的柱子一步一步登高,躲过钻出水面c灵活挥舞螯肢的巨大怪物。 “我在绳缚关见过这个,海边有些人会舞龙。”宁然欣赏着他们的战斗,不时点评二者的战术和技巧。“王轱辘,你觉得巫云胜算如何” “大概率能赢,但不好说。” 在宁然看来,巫荷的后续手段无非与他的相同,将承载力量的能量球扔进水中,打到对方,便能赢。但在实战中,柄足的应对之策和反应速度,并不比巫荷差。 巫荷飞出的招式,都会被柄足抬手间挥出的气泡隔开。那气泡看似薄薄一层,但其中有数层富有弹性的水流,更是夹杂了隔绝电流的空气,十分巧妙。 那是柄足口中分泌的粘液融合水流组成的物质,无论巫荷在闪避中如何放电,他都能在眨眼间将其挡下。 海族之中,也会有天生放电的存在。 巫云的战术只能临时更替。他们二者都能控制水流,若是持续远程战斗的战术,不光打不出伤害,局势也会对巫荷愈发不利。 柄足即便不用释放力量,光凭肉身相互搏斗,便能杀他千百个有来有回。带着电光近战并寻找机会,是巫云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弱者,别再逃跑了过来受死” 柄足用海族的语言咒骂这乱飞的虫子,只想立刻将其碾碎,把他的头颅举高庆祝。他在疯狂攻击巫云的同时,将潮水暗中侵入了比赛场地的土石之中,设下陷阱。 巫云虽然不是什么顶尖的水修,但对方的小计俩依旧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在二者持续了三刻钟的周旋下,巫云总算找到了柄足快速反应的源头。 他浑身闪耀的电光便是柄足追随他的真正原因,但他距离柄足一定距离,且不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这头巨大的怪物便会短暂失去猎物的动向,试图用怒吼和水波逼出巫云。 原来是半个瞎子,巫云顿时轻松了许多。他在水中投入了许多由青色电光组成的柔鱼,在他们身下快速游动。 他的本体则带着新的电光在水面上飞速奔跑,身后留下的电气凝聚出许多人形的电流,呈不同的进攻方式扑向柄足。 在后者的视线里,巫云模糊的人影从右侧的水柱中脱出,却带着亮光飞向左侧,凭空变出了许多闪闪发光的人形生物,向自己围攻。 柄足呵呵笑着,管他有多少,全部破开便是。 就在他挥出附带着水流的巨螯,砸向那些电光人影时,他的背后却传来了剧烈的阵痛。水泡瞬间升起,他猛地转身,巫云却悄悄蹲在他的身下,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个子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带着闪光的电流被柄足的螯肢夹成了碎片,他带着满腔的怒火快速挪动身体,想要找到不知所踪的敌人。 平静的水面重新开始波动,尽力蹲在水面上的巫云立刻从柄足的侧身飞出,重新点亮了青色的电光。 只不过在这一次的行动中,他不光留下了电光组成的虚影,还尝试点亮那嵌在柄足背部的飞镖状的放电能量,以此内外相连,破开柄足的水泡。 但巫云失败了,好在柄足失了智般疯狂扑向他的光影,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做好蓄能的准备。 水下的青色柔鱼们摆动着柔软的触手,正在疾速游动,形成了一道青色的光圈。在他第五次躲开柄足的攻击手段时,巫云甚至借助那枚电光飞镖,成功破开了水泡,长达三息的时间。 于是柄足的右背上又多出了一枚飞镖。 受电流的影响,柄足其中的一根右腿已经麻痹到动弹不得。他挥动水流旋涡试图冲散愈发增多的柔鱼群时,用螯肢将那根粗壮的蟹腿狠狠折了下来。 “虫子,你必死” 这条坚硬的腿成为了柄足的武器,他暂时放弃了那些灵活的柔鱼,在水面上连环出招,将巫云硬生生逼到了比斗场的墙角。 此时的比斗场,已经彻底变成了深浅不一的水池。 好巧不巧,柄足被巫云吸引,狠狠撞在了宁然附近。后者则兴奋地探出身子,放声吼道:“别太浪费不吃的话,麻烦给我烤着吃” 于是宁然身边多出了 一头由伯无霜派来的小型云兽,骑在了他的脑袋上。 沿着环形的下沉石壁奔跑,巫云的口中吐出了一团轻飘飘的云,在他的操控下随着风飞上高空。附近的水流被它吸引,逐渐从水面升起了阵阵云雾,歪歪扭扭地连接到最上方的云团。 云团变得愈发灰暗。 柄足想要加以阻止,脚下的水流中却游来一连串的柔鱼能量,连环爆开。他只能分心抵抗,不断在水面上跃动,试图摆脱这些恼人之物。 “劝你的气泡能变得厚实一点。天c地c人,三者齐聚,你输了。”巫云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借着水柱的力量跳上了高空,全身围绕着金黄色的电流。 破开柄足的气泡,他势在必得。 水中的电光柔鱼由青色转变成了金色,它们头尾相连,笼罩了整片比斗台。而临近高空的灰色云团中也隐约透出些黄色的光芒,如游龙般穿梭游走。 无论柄足逃到哪儿,用了几层气泡,他的背上仍旧有两枚金黄色点亮。夺目的雷电自天空劈下,连接了天与水。 “落雷惊蛰” 第一百八十八章 蛰伏水底的恐惧 天空中的灰色云团在眨眼间爆开,化作一道金色的电光圆环向外扩散。其中心处则有一道夹杂着白色光芒的雷柱从天而降,与水底那向内收缩的圆环撞在一处。 处于雷柱最中心位置的,便是蟹人柄足。电光仅仅轰鸣了两息,站在中心点的他便化作了真正的雕像,慢慢沉入水底。 受他控制的水流失去了主人,全都坠了回去。 金黄的电光在翻腾的水面上慢慢消散,从天而降的巫云召出腾空的水柱并稳稳落下,回身向人族方向施礼。 与此同时,人族的观众席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c喝彩声,响彻云霄。首战告捷,足以振奋全场人的心。 耳边尽是敌方族群传来的吵闹,皱眉的海族之王轻拍扶手,脖子上的腮也跟着颤动起来:“把那废物的尸体带回来,顺便让赤鞘过来说话。” 海龟老人不敢怠慢,这第一战也是王最看重的一战,即便柄足并不是海族选出的最强勇士,却也代表了海族的顶尖战力。 柄足的落败,不光跌了族人的面子,也让举荐他的海族之王蒙羞。 海族的勇士可以失败,可以投降。但直接暴毙在同等级生物手中的柄足,已经不配成为海族尊贵的勇士,他的尸骸被海族的战士带到了比斗场的外侧,直接被抛弃。 受到召唤的赤鞘则顺着水流浮现在海族之王的右侧,无需多言,他也能从王的眼睛里,读出对方想要传达的信息。 “赤鞘定不辱命,必取敌方性命。” 赤鞘的身形要比柄足矮上整整一截,当通体灰黑色的他站立在地面之时,则更像是蜥行族中的立首族人。他的脑袋状如灰鲨,在平滑的后脑勺处分出了七根粗细均匀的章鱼触手,不时挂在背后随波浮动。 他浅灰色的胸部肌肉和腹部肌肉看起来饱满结实,鲨鱼尾巴轻轻拨动水流,配合他生有鱼鳍的大腿,让半边身体完全浮在水面,朝着比斗场游去。 赤鞘是海族中知名的杀手,也是海族之王所信任的刺客。与其对战的,则是山海关中立下数次战功的副将之一朱子新。 当他踏出比斗场的闸门,出现在众人族视线中时,山海关的修士们纷纷吹起了口哨,奋力呐喊,为朱子新助威。 山海关守城一战,海族为他们带来的伤痛过于庞大。他们本就是从山海城中迁出来的背井离乡者,无论是隶属于国家的军士,还是来自门派或家族,都差点失去他们的新家园。 但在沸腾的人群之中,天无常却皱起了眉头。从上一场的比斗中来看,水淹的战术绝对会成为海族贯穿全场的战术之一,而那头黑漆漆的鲨鱼怪物于体内散发出的气质,绝对是屠戮无数的顶尖杀手。 水流中的暗杀,再加上对方未知的手段,这场战斗必定会变得无比棘手。 朱子新修炼的是单纯的土之力,或许这一场比斗的破局之法,便是在保住自己的同时,消磨对手的耐心。天无常十分担忧朱副将会率先沉不住气,那么到时候为柄足陪葬的,恐怕就只有他了。 阿回坐在天无常的身边,按照师父的要求仔细观看高手间的对决,吸取战斗经验。他嗅出了师父身上的焦虑气味,压低声音问道。 “师父,您怎么了” 天无常捏了捏鼻梁,望着远处的鲨鱼海族回答:“敌人是个不错的杀手,至少在水中缠斗,我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是,师父您会飞呀。如果飞起来的话,雄鹰也可以捕猎水中的游鱼。” 天无常的御剑一直都是阿回羡慕的金修技巧,奈何他的天赋资质较为普通,与御器无缘,只能在师父身后搭个便车。 而为了帮助这头小鹿修炼,天无常把宁然与伯无霜赠送的两件法宝赠与了他,让他能在前期的基础修炼中稳扎稳打。 “是啊,若是不论地形,他甚至可以和我打个五五开。” 天无常笑了笑,和阿回对视的时候,却假装咳嗽,变回了板正的模样。 “阿回明白了。” 比斗场中的破损之处,已被双方的修士共同修复完成,朱子新望着远处缓缓游来的黑色鲨鱼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这一场战斗,看老子一刻钟内搞定” 锣声响起,战斗开始。他们二者并不像上一场的柄足和巫云般磨蹭,而是直接冲向对方,都想要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朱子新的气势磅礴如山崩,半片场地中的泥石在他的控制中上下翻涌,像极了上一场的柄足。无数的尖锐石刺在他的脚下轰隆升起,狠狠撞向水中的鲨鱼。 “和你的螃蟹朋友,睡在一块儿吧” 面对他的强大,反观水中的赤鞘,则并没有带动什么乱舞的潮水,而是在大地的颤动中将水面归于平静,仅留下一道如刀般背鳍划过的水痕。 朱子欣已经踏着石刺跃到了水陆的边界,双掌上下开合,而潜藏在水底的石刺也在暗中弯曲刺出,与他身边的石刺迅速合拢。 “石虎牢” 陆地上的石刺整片翻了过来,呈现出巨大的虎头造型,将水底的黑影死死扣在其中。在虎头彻底翻转前,后空翻至石虎之顶的朱子欣啐了一口,并不打算在此处多做停留。 石虎口中咬住的东西,并不是那头狡猾的鲨鱼海族。但这石虎将会成为后者的坟墓,这是朱子新能够笃定的唯一真理。 虎头顶部裂开了数道缝隙,一根根细小的水柱窜了出来,让躲闪的朱子欣避之不及,小腿肚处被擦破了点油皮。 随着石虎由内而外的崩裂,从水中飞出的赤鞘飞速甩动后脑上的触手,击飞那些想要重聚的碎石,带着杀气扑了过来。 带着蹼的手爪各自握着一根石刺,狠狠向前投掷。 “蠢东西。” 朱子欣见对方钻入了未落地的碎石之中,便催动他的力量控制空中大大小小的碎石,将它们变成了海胆状的膨胀石球,相互挤压碰撞。 赤鞘不急不慢地呕出一坨粘稠的水团,从口部向外迅速扩散,在跳跃折返中覆盖全身。那些石刺撞击在这波动的水流屏障上,以更快的速度被弹开。 他以优美的姿态平地旋转,如同在水中舞蹈。 足以压垮赤鞘的巨大石球,则被他尾鳍上捎带的水流一同击碎瓦解,彻底失去威胁。他笑着冲向对面的朱子新,咧开带着鲨齿的嘴角。 “就算在陆地之上,我也一样可以至你于死地。” 赤鞘的双眼死死盯住挥舞石拳袭来的朱子欣,借势被打回水中。他已经看到了藏在对方衣物下的带刺石甲,并不打算正面对决。 他有足够的的耐心处理猎物,即便对手是锁死在坚甲贝壳中的海蚌。赤鞘收起了平静水面上的波纹,钻入那无声的深水区域蛰伏。 “雕虫小技。” 朱子新打算将水池填平,便能逼出水中的鲨鱼海族。数十个巨大的虎头拔地而起,将双手按在大地之上的朱子新怒喝一声,将那些虎头纷纷没入水中,感受水下的动静。 岸边却有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无数的水流鲨鱼从涟漪处扑腾着冲向陆地,疯狂咬向岸上的朱子新。后者一边操控水下的虎头组成一尊尊五丈的小巨人,一边推动泥石抵挡那些鲨鱼的侵袭。 “小东西,别被老子逮住咯” 但那水流组成的鲨鱼愈发增多,朱子新的身旁凭空出现了无数交织的透明鲨鱼,将他拍入浪花之中。 “等等怎么可能” 朱子新会游泳,但不代表他能在湍急的水流中保全自身。他拼命将脑袋浮出水面,却被无数的鲨鱼吞没,重新沉入水底。 咕噜,咕噜,他紧张地眯着眼,耳边传来的是压抑的水流声,和大型生物缓缓游过的声音。呛着水的他猛地瞥见一对眼睛,便立刻抬起水中的土石撞了上去。 粉色的鲜血在愈发浑浊的水中飘动成丝,朱子新这才感受到了腿部传来的剧痛。当他奋力摆动身体想要看清伤势的时候,眼前的水流却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那高大的黑色海族站在他的面前。 耳边传来的也不是什么激流之声,而是后方同族传来的焦急呐喊声。朱子新大口喘着气,惊恐地望向赤鞘的时候,后者的触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我认输,我认输”朱子新并没有搞清楚方才发生的事情,就连腿部的伤痕也无心注意。他只知道比斗的规则,只要他及时认输,便能停止这一切。 眼看他即将高举双手,赤鞘却带着微笑,重新将他拉入即将溺亡的幻境。 在虎头裂开c朱子新的小腿受伤的时候,他便中了赤鞘体内藏有的剧毒。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半真半假,让赤鞘接连得手,向敌人的体内注入了更多的致幻毒素。 赤鞘的触手中同样含有剧毒,他轻蔑地望向远方的人族,比划出割下首级的手势。 人族的裁决者们心脏骤缩。因为朱副将的手迟迟举不起来,他们也没有理由让海族的裁决者叫停,救下朱子新。 天无常微微摇了摇脑袋,叹息一声。人族一方逐渐变得沉寂,他们冷眼看着海族们欢呼雀跃,耳边飞来未知语言的齐声呼喊。 “杀杀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二连战败的不安 赤鞘自然不会对人族手软,尤其在这关键的节点上。他甚至用手狠狠掐住朱子新的喉咙,带着神志不清的他,绕场走了一整圈。 每每人族裁决者们急忙叫停的时候,他却暗中用触手勾起朱子新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了自己一拳。这出自导自演的戏码,极具侮辱性。 狠辣至极。 而海族一方的叫声和欢呼声变得更为响亮,声浪也此起彼伏,狠狠发泄了他们心中的不甘和屈辱。 海龟老人笑着游到幼鲸的身边,垂首恭贺族人的胜利。海族之王则得意地靠在华丽椅背上,哼起了海族中迎接浪潮的曲调。 “王,下一位出战的海族勇士,您作何打算” “陆地生物必定会派出更加厉害的角色,我们当然也不能输。”海族之王沉思片刻,指了指柄足的好兄弟说道。“海陆作战兼备,就他齿禅上吧。” 虾蟹二者虽然不是同一个种族,但打小便形影不离,无论出生还是入死,全都要待在一块儿,被合称为虾兵蟹将。 第一场比斗中,柄足的死让好大哥齿禅大受打击,他恨不得即刻便能出阵,敲碎那些陆地生物的浑圆脑袋。 但他还没有机会入场,人族的惊呼声就从远方飞来,让海族人的视线再度聚集于场内的赤鞘身上。 回光返照的朱子新吃吃笑着,他终于抓住了幻觉暂时消失的空档,将掌心悄悄覆盖了一层石子,用双手死死扣在对方的手腕之上。 他清楚自己必将会陨落在比斗场,但就算死,也得让面前这个蠢货为他陪葬。 “嘿嘿,虎矛突刺。” 嵌入赤鞘左手手臂的石子瞬间穿透他体表的水流铠甲,朱子新将体内所剩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试图和赤鞘同归于尽。 一根根细小的菱形石刺从下往上飞速穿透,眨眼间便来到了赤鞘的肩胛骨处。后者在吃痛的同时冷静应对,用后脑的触手猛地扯断了支离破碎的整条手臂,迅速与疯魔状的朱子新拉开距离。 他的尾巴则催动水流,使其沿着皮肤迅速流淌,止住了喷洒猩红血液的断处。愤怒到极点的赤鞘站稳后便再度扑了上去,用七根触手紧紧缠住对方的周身,用尽全力收缩。 伯无霜缓缓站了起来,为山海关的朱副将默哀。 “派人收回朱副将的尸身,妥善处理。”望着高举头颅不断嘶吼的断臂怪物,伯无霜的眼中掠过一阵寒意,与远方的海族之王遥遥对视。 不多时,开始了下一场的比斗。 人族派出的是当前驻守在绳缚关内的徐将军,他也是伏陵在附身人族时,所暗恋的徐思心的父亲。因对伯道先忠心耿耿,被先皇派往绳缚关之北充当眼线,负责盯紧卫神都之流。 在宁然等人攻打绳缚关时,他也立刻组织起反抗的潮流,为攻城前后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如今的他无论是实力还是声望,足以胜任绳缚关的大将军之名。但他谢绝了冰之王伯无霜的赏识,依旧在绳缚关北部甘愿做他的副将。 这第三场战斗已经临近日落,徐将军要为熟识的朱副将复仇,主动请缨。 作为对手的海族齿禅视力极佳,他甚至能在暗处看到不同于其他生物眼中的色彩。这也是他与柄足相互配合默契的原因,二者之间取长补短,逐步跻身强者之列。 当第三场比斗的锣声敲响时,齿禅便飞速临近了岸边,实施闪电般的突袭。他猛地弹出那重锤般的巨大掠足,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冲击波,将地面轰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流水受他的操控灌入裂开的地面,随他前行。 齿禅是近战的好手,就算赤鞘的水流甲擅长防御和卸力,也扛不住他轻松挥出的一拳。 徐将军紧盯敌人的动向,不紧不慢地踏出重步,齿禅击碎的地面下快速生出十几棵苍劲的古松枝干,接下了对方的冲击力。 但刚冒头的粗壮枝干在冲力下纷纷碎裂,直至徐将军的面前,才缓缓停下。 前者足尖点地,不断挥手舞动木屑和松针,组成一把松扇的雏形。而高大可怖的齿禅已经在弹跳中贴身来到徐将军的近前,想要递出下一拳,彻底击碎对手的脑袋。 “莫急,等待片刻。” 徐将军的脚下急速升起曲折的松树,将他稳稳抛向天空。而那成形的松扇已经接在手中,蓄势待发。 他用力向下挥舞松扇,掀起了一股青翠的旋风,重重盖了下去。 徐将军修炼的是风与木之力,年幼时便和松树结缘,也被众人称作松木公。他也曾击败过绳缚关中全盛时期的前任大将军侯明负,以至于被后者惦念了好 几年。 那道带着松香气息的旋风将齿禅直接压制在地面,三息内竟无法挣脱。四周的松树交错纠缠,将趴在地面上的齿禅快速固定在地面,并深深扎根于泥土之中,成为了天然的囚牢。 齿禅的身上发出咔咔的声响,如同骨骼崩裂。 片刻后,爆裂的声响不断从树林下方传出,远处引来的水流也逐渐淹没了树林,配合齿禅脱困。 被淋湿的大地变得柔软潮湿,站在枝头的徐将军用扇动的风息弹开不断飞来的碎木石块,便望见中心区域的松树逐渐开始松动c摇晃,继而倒塌。 一道迅捷的黑影迎着落日飞到了松林之顶,齿禅连续挥拳扑向徐将军,将众多迎来的松树林撞成碎片。 齿禅变得更加愤怒,他蓄力的时间也愈发延长,击出的劲气也愈发恐怖。徐将军的风息逐渐派不上用场,只能在树林中闪转腾挪,躲避再躲避。 他手中的松扇配合四周的松树,飞出无数带着尖刺的松针击打在追兵身上,却毫无作用。 位于正中的正心鉴用鸦瞳遥望松树林中的动静,他知道徐将军究竟在做些什么。柔软的松针想要穿透对方的坚甲其实并不轻松,但后者只是想要借助这样的手段,确认齿禅那坚甲下的真正弱点。 在齿禅的不同动作下,其中的缝隙也会有大有小。 齿禅的眼睛对于光线的变化十分敏感,徐将军创造森林的目的之一,便是为了混淆敌方的视线,为他的战术拖延出足够的时间。而前者却能自由穿梭在幽暗的松林之间,即便眼前的风息混杂了无数的松针。 “水破岩” 齿禅总算放弃了单纯使用肉体对抗人族的想法,对方释放的力量太过繁杂,总会在关键之处妨碍他的判断和动作,让他精准的拳头不断打偏。 好在他的视力可以牢牢锁定松林中穿梭的人影,接下来只要借助水流的力量,便能大幅增强他的杀伤力,慢慢削弱眼前的讨厌鬼。 被齿禅砸裂的地面剧烈晃动,变得四分五裂。十丈内的破碎地面下,则涌出了冲劲极强的水柱,将那些碍事的松树从中心劈开。 一力降十会,徐将军不同的招数全部被齿禅破解,后者也逐渐掌握了他的行动规律。 因为齿禅除了近战的迅猛手段之外,还藏着一手远程的攻击。他可以将水流压缩存储在他的掠足之中,随着他强势弹出的劲气飞射,便足以成为能够击碎十五丈内顽石的水弹。 “碎岩丸” 当徐将军听见身后倒塌树木夹杂的呼啸风声时,已经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他的大腿处瞬间破开一处小小的血洞,让他踩了个空。 徐将军闷哼一声,从枝头上摔落在地。 但那些松树并没有停下阻拦齿禅的动作,它们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匆匆围住了徐将军,不让齿禅踏出一步。 生长在最外层的,全都是生有曲折枝干的罗汉松,负责阻挠海族的行动。而内层的,则是挺拔坚固的雪松,成为了坚固的盾牌。 齿禅挥拳或跳跃时,它们便会伸出坚韧的枝干,反复在其肢体的周围纠缠c扭曲。而它们的硬度也不似先前的松树般脆弱,变得更加坚韧。 因为在齿禅击碎的树木之下,都仅存了枝头生长出的坚硬松果,随着前者的流水漂流。 徐将军强忍痛楚,迅速处理好汩汩流血的血洞,再用松枝简单包扎捆绑。身后传来了树木裂开的声音,即便被捆绑束缚,远处的齿禅依旧可以使用碎岩水丸慢慢破开松树之盾,将受伤的徐将军逼出来。 还差最后一步,徐将军必须保留部分力气,在吸引那头怪物的同时,实施他真正的战术。 木桩们c松树们纷纷拔出了错综复杂的根须,在流水中不断挪动身躯,配合徐将军发动围攻。树枝们则咯吱作响,与齿禅轰击在树桩上的爆裂声交织在一处,震耳欲聋。 徐将军看到了一路追随齿禅的松果,看到了齿禅甩动尾巴时的缝隙。 “成了。” 地面上的坚硬松果在这时纷纷爆开,从中飞出了无数同样坚硬的细小种子。它们不断在树木和地面上弹射,如散乱的骤雨般击打在齿禅身上,甚至将后者的坚甲砸出细细的裂痕。 护住脑袋的齿禅惊疑不定,立刻将掠足的力量和其中的水流压缩到极致。他猛地向前甩尾弹出,于身前破出一道圆柱状的破碎通路。 在暗影之中,他看到了躲藏在树木后方c借助松枝移动的徐将军。 压缩后的水弹疯狂击出,并不擅长御风飞行的徐将军只能抬着剧痛的腿,在破碎的树干间穿行躲避。止不住的疼痛已经让他的额头流下豆大的汗滴,变得气喘吁吁。 但他能感受到生命已经在齿禅的体内涌动,此时的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亲手为朱子新报仇。 观摩了前两次的比斗,齿禅的心中无比清 楚,他绝不能给人族留下太多的时间准备或思考。他可以主动放弃身下几乎全部的节肢,仅靠巨大有力的虾尾在水没之林中弹跳,也不愿再给对方缓冲的余地。 那个陆地上的棘手生物,必须快些迎接死亡。 十息之内,上百枚水弹从四面八方疯狂攻向徐将军的方向,摧毁了几十棵高大的树木,也为徐将军的身上添了几道新的伤痕。而徐将军也咬着牙操控嵌入地下的松子生长,将齿禅的下半身或剩余的节肢死死扣在地面,将细小的松枝反复穿刺在后者的坚甲缝隙中。 只要先手杀掉对方,他们便能活下去。这样的观念支撑着二者苦苦鏖战,一刻未曾停过,硬是交手了两刻钟。 一方是绝对的破坏,而另一方,则是无声的侵袭。 当松林被摧毁了大半的时候,陷入紧张情绪的两族观众这才瞥见其中的胜负。面目全非的徐将军身上多出了十几道贯穿的血洞,依靠身后那千疮百孔的松树站定。 而身形与柄足相似,失去全部节肢的齿禅顺着淤泥中的水流游了出来。他的甲壳上闪烁着点点荧光,在海族们的瞩目下抬高双臂,向族人展示他的强大。 “齿禅,胜” 反正他断掉的节肢还能再生,而那个死透的陆地生物,已经和他齿禅永远分别。 但专心战斗的齿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甲壳上大大小小的碎痕,就在他准备投身于水池,想要像赤鞘一样迎接族人的敬意时,他的碎痕处和节肢断裂处却生出了根根植物的根须,疯狂向外生长,扎入泥土。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这不可能,等等” 齿禅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他能感受到体内的力量被异物占据c吸取。直到他较为脆弱的脑袋爆开,有松枝借助他的血肉生长,在初升的月光下化作高大的盆栽。 水陆两族之间,陷入一片寂静。但人族的心中,留下了更多的不安。 瞧见状况的海族之王缓缓敲了敲扶手,深吸一口气,道:“去告诉他们,这一场,是我们海族的胜利。” 挂着惋惜神情的海龟老人匆忙点点头,带着螺壳游向西方。而在月色的映照下,海族寻求的宝珠,正在闪闪发光。 第一百九十章 点亮黑夜的光芒 裁决者的口信带到了高高在上的伯无霜跟前,后者凝望着那些处理比斗场的修士们,迟迟不语。 徐将军的牺牲成为了定局,让全人族的情绪一同跌入谷底。而下一位出场的人族修士究竟选谁,才能破开当前的迷雾,才是他伯无霜应该思考的事项。 “这件事情,先不要通知徐将军之女。等到海族离去,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伯无霜和山岚等人对视,巫荷捋捋胡须站了起来,心中已经有了胜负的答案。 “陛下,臣以为这场比斗应该判对面赢,而不是平手。” 钦定参与比斗的人选,在伯无霜心中飞速闪过。 “为何” “其一,徐公的牺牲,比那虾子要早些,海族人也定会抓住这一点与我们反复纠缠。但时间拖得越久,我族的修士便会愈发焦躁,对接下来的战事不利。” “嗯。” “其二,判徐公输,也可以此激发将士们压抑的愤懑和冲劲,在这重要的节点上拿下第四局的比斗,重振人族的士气。至于怎么说,还得看您。” 伯无霜和其他的城主互相交换眼神,又恭敬地询问了另一侧的三位首领,帮他拿定主意。 当人族连败的结果通报出来后,全场的人族纷纷哗然,就连兽族的战士也为他们感到惋惜。修士们十分不解,本该定为平局的战斗,凭什么,要便宜对面的海族 伯无霜的声音从风中传遍整座比斗场,人族的王慢慢悬浮于半空,平定自己紊乱的情绪。 “比赛的输赢,其实并不重要。大不了咱们人族连输几场,按我们的约定送回宝珠。”伯无霜顿了顿,全场的生灵们无论能否听懂,都齐刷刷地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但我们牺牲了两位勇敢而坚毅的将军,他们是我们人族的遗憾和损失,你们甘心吗” 没有多少人应答,在他们大多数人的心中,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几位将军。如今损失了两位将军,自然会有新的人选顶替。 海族之王仔细聆听属下传达的实时翻译,哈哈大笑。 “这就是他们的王有够愚蠢” “可能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两位将军的离去无足轻重。但在海族拿回宝珠之后,两国之间可能会发生更为残酷的战争,到那个时候,你们该由谁来领导该如何团结起来,保卫你们的亲人和国土” 霜月国的修士们慢慢低下脑袋,而那些低声的议论,也不复存在。 “当然,那时的你们,也可以选择脱离国家成为逃兵,或是加入其他的门派,本王绝不会阻拦。但你们若是有心守住人族的疆土,面对这即将失败的战局,面对这颠沛流离的未来,你们会甘心吗” “不甘心” 越来越多的人挥拳怒吼,能坐在这里观看比斗的,也绝不是混吃等死之流。他们的声音从混杂直到齐整,竟使得地面略微产生了震动。 “接下来即将面对海族大敌的勇士们,你们会甘心吗” 在比斗场的闸门后静静等待的修士们捏紧了拳头,与身边的各大关守卫们放声吼道:“不甘心” “那就够了。接下来,人族将会派出场的是” 没等伯无霜说完,观赛席上便有人翻身跃了下来,在严肃的气氛中信步于逐渐平整的比斗场上。正心鉴等人立刻冲到栏杆前,瞪大眼睛望着那人的身影。 正是浮岛的殿卫,霜月国的火将军,宁然。 “你疯啦,快回来现在还不是你出场的时候”正心鉴低吼着,这五局比斗就算人族大获全胜,也保不准无礼的海族会撕破脸皮,主动发动进攻。他们几人应当保留实力,而不是掺和这件破事。 但宁然知道伯无霜藏在心底的压力,他愿为后者排忧解难。 海族之王眯着三对眼睛,望向远方踱步前行的人影,即便对方没有暴露出体内的力量,也能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自信,和凶悍。 伯无霜坐回了原处,侧首瞥了一眼控制时间的宝珠。他与宁然之间无需太多的交流,既然后者已经做出了决定,此刻他便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福。 与海族之王坐在一处的三位海族大将中,有一位主动站了出来,在王的面前俯首。 “伟大的王,这一局的战斗,俺愿意登场。” 说话的是海王手下三大将中,传承了石居客之名的章鱼脑袋,蛸伏浪。他那怪异的脑袋大而圆,眼睛却出奇的小。他同样生有类人的上半身,以及充满触手的下半身。 就连他下巴上的胡须,也都是细小c相互缠绕的触手。 但无论在哪个部位,他的身上缠有一 圈圈不同大小的深蓝色圆环,让他看起来尤为诡异。 “去吧,切勿大意。” 海族之王挥了挥手,闭目养神。蛸伏浪无论是操控水流进行远程战斗,亦或是贴身缠斗,都要比前面的三位强上数个档次,只要他仔细应对,绝不会出差错。 “明白。” 身体无比柔软的蛸伏浪甩动八根触手翻入水中,身上的蓝色圆环印记则慢慢发亮,不光是为了挑衅,也表明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宣告。 他除了继承族内的石居客之名,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称号:蓝环送葬。 宁然已经走到了水边慢慢蹲下,将手放进水中,与水下的蛸伏浪遥遥相望。随着比斗的锣声大起,二者立刻展开了各自的行动,攻向对方。 水中立刻升起了巨大的水流触手,铺天盖地般冲向宁然。随着水潮疯狂涌向岸边,蛸伏浪展示出他惊人的控制力,让人族的水修鲸习不禁皱起眉头。 当海浪盖住宁然之后,明亮的赤红火球瞬间从宁然周身爆开。火光穿透了乌黑的触手和海浪,将它们点亮。 一道人影迅速从破碎的浪花处飞出,控制埋藏在水下的火球们炸裂。一道道水柱溅起数丈,破开不少蛸伏浪的触手。 快速游到陆地上的章鱼脑袋翻身望向天空,身后的水流直接掀起卷曲的海浪,将他抛向高空。他的触手下甩出无数由墨汁组成的柔鱼状水滴,在空中变化成一张张柔软的网。 只可惜宁然的飞行速度和高度足够快,他轻松避开了蛸伏浪的攻势,用口中喷出的火焰将其吹散。 蛸伏浪重新坠入水中,方才的交手仅仅持续了短暂的二十息,比斗场就变成了一片带着巨大旋涡的汪洋。闸门后的土修们则立刻封闭了围墙,让那些水流无法侵入。 他们已经互相知晓了对方的力量和手法,现在要做的,便是进一步探索,碰撞出新的火花。 “这么幼小的生命,竟能蕴含如此强大的力量,佩服。”蛸伏浪决定使出些阳谋诱敌深入,他只想速战速决,而不是在这里和宁然玩海天相隔的游戏。 如果这样打下去,说不定能打上三天三夜。 蓝色的明亮光环在水底呈现,蛸伏浪快速设好了埋伏,将半边身子浮出水面并耀武扬威。宁然立刻合掌,空中飞舞的大量火焰萤火虫瞬间膨胀,急速向下坠落。 宁然也想使出必杀技,直接轰碎整片比斗场后取得胜利。奈何他必须留一手,以备不时之需。 混杂了泥土与墨汁的海水变得愈发浑浊,甚至连月光也无法穿透。蛸伏浪用水流卷走那些黯淡无光的萤火,在跃向高空的同时用蹩脚的语言叫骂道。 “孤儿” 这是他特地拜托海龟老人翻译过来的词汇,拥有庞大体系的海族对于家族的重视程度,其实一点也不比人族差。而在海族中生长的孤儿,绝对是可怜到极点的存在。 他想用可怜的词汇形容宁然,将后者激怒。 但后者的确被彻底激怒。在全场生灵们的注目下,天空中凭空升起了巨大的太阳,在黑点的操控下重重坠落。 “给我去死吧” 本想试探两三回合的宁然自然会暴怒,火焰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涌动,几乎失去了理智。海水中的蛸伏浪压力骤增,他匆忙卷起全部的流水聚集在一处,以此接下宁然的强大攻击。 水汽蒸腾,有半成的海水直接消失在他们之间,恐怖至极。 重新召唤流水的蛸伏浪还未引导结束,遮蔽视线的高温水汽中便破开了一道裂口。数十道火球伴随着宁然的身影迅速逼近,而后者的手中,已经紧紧握着一杆压缩了火焰力量的火矛,奋力投出。 “死” 宁然的脸上带着一层火狐的能量面具,距离他越近,就越能感受到火焰带来的灼痛感。蛸伏浪想要用水流或是毒液逼退宁然,后者的全身却包裹了熊熊的烈焰,将碰到的一切都燃烧殆尽,犹如穿梭在火焰中的死神。 比斗场中冰冷的海水,也正在逐渐升温。蛸伏浪留下的陷阱被宁然逐个破开,水面上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上千枚火球,正在飞速旋转。 这一次长时间的交手之后,蛸伏浪直接潜入了比斗场水域的最深处,紧张地思考对策。他决不能与宁然近战,甚至主动收敛了体表发光的蓝色圆环。 再看宁然,他稳稳站立于退潮后的潮湿地面上,信步走向平静的水面。藏在水底的蛸伏浪整体而言确实很强,但这比斗场中的水域深度毕竟有限,他有足够的信心将对方置于死地。 只希望对方不会逃跑。 海面的诸多火球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如同悬浮于水上的流星。宁然双手呈剑指状十字交叉放于身前,催动体内五成的力量。 宁然的额头青筋暴起,上千枚火球变为火乌飞速返回宁然体内运转,而这火人踏足之处,炙热到土地 石块纷纷龟裂,直指水域。 无数的火团从他身后飞出,疯狂钻入席卷而来的流水浪潮。蛸伏浪已经带着新的作战方案冲向岸边,誓要和宁然决一死战。 但在宁然的眼中,气势萎靡的章鱼海族,不够资格。 待到蛸伏浪明白这一点时,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许多朦胧的火球,捎来星星点点的尘埃状火焰一同遁入水下,散发出炽热的温度。 “不,不” 岸上逼退流水的宁然,再次看到了许多蓝色的发光圆环,正在向西游动。只不过这次由章鱼脑袋带来的别致闪亮,是因为内心产生的极度恐惧,做出的本能反应。 “不,不” 蛸伏浪立刻游向比斗场的浅水区入口,只要他能逃出这块葬身之地,便能重获生机。名誉c声望,他还能有机会向上争取,但他的命若是交代在这里,便只能一无所有。 他成功跃出了比斗场,狼狈地趴在水池边界。虽然面前的族人们一脸惊愕,虽然远处的海之王依旧在闭目养神,虽然 但身边传来的燥热仍在不断提醒着他,生死之战尚未结束。 蛸伏浪被身后快速飞来的两枚火球炸回了比斗场的水中,他惊恐地回身望向那带来光明的火人,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源源不断的火球,从行走于水面上的火人背后飞出,在蛸伏浪的面前发出了刺耳的轰鸣。月夜之下,闪耀如白昼。 伴随着爆炸声响,海族之王缓缓睁开了其中的一对眼睛,怒火中烧。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亲自登场的君王 宁然的火焰在眨眼间将比斗场中的水域腾空,连带着尽力缩成一团的蛸伏浪,全部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炽热的火焰距离海族更近,冲击的热浪甚至击昏了附近的一片围观者,被后知后觉的海族战士联手挡下。他们救下的同伴也在清醒后十分后怕,若是不及时进行处理,恐怕这火伤将会跟随余生。 这光芒也照进了全场陆地观众的内心。随着流水从破碎的边界处疯狂涌向巨大的水坑,火人宁然与散落在干涸水底中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最终消失不见。 “宁然人呢”鲸臣猛地起身拍打栏杆,手搭凉棚探头观望。场中的火焰慢慢消散,却不见那火人的身影。“不会吧正心鉴,正将军”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正将军,等待他们希望得到的答案。 正心鉴则无聊地靠在宽大石阶的石壁上,黑白的渡鸦在比斗场的空中交错闪现,为众人标记出宁然的所在。群鸦轻巧地钻入水中,排列成一道显现的淡淡光柱。 此刻的宁然居然站在水域的底部,周身有无形且高温的火焰,正不断逼退重重压下的水流,形成了一层空气壁障。 和往常一样,加热到极限的宁然差点控制不知体内的力量。但这一次,他可以借助水流和灵魂术法,将自身调节至平衡的状态。 “那小子,多半是热到喘不过气了,想在水里凉快凉快。”面对出尽风头的宁然,正心鉴撇了撇嘴,朝附近的众人摆了摆手。“老鲸,别理他” 人族这边的氛围,随着蒸腾的热气变得更加沸腾。在他们的瞩目下,胜者宁然慢慢浮出水面,身上甚至没有沾染到一滴水。 他遥望着最上方的伯无霜,热情挥动他的右臂。 “这小子,干脆永久送到霜月国算了。冰之王啊,我看我们浮岛是留不住咯。” 浮岛大族长笑了笑,在他们这些老家伙的眼皮底下,这孩子的成长速度足够迅速。总有一天,他定能超越浮岛人族渴望的极限,达到新的高度。 更能得到新生。 而那时的他,是否还会想念浮岛,想念他们这些凡人吗 海族的王立刻向人族传达了新的信息,他们两族间的比斗暂缓,直到东方的天空泛白,再进行最后的战斗。 很明显,他们必须避开人族高涨的情绪和热血。他们也可以商讨接下的终局之战,毕竟目前两族的比分持平,而最后派出的人选,着实令人为难。 在海族提出意见之后,正心鉴嗤笑一声,立刻派出正家的修士潜入比斗场的外围,监视海族人的动向。如果对方召集新的军队,或是召唤那可怕的海兽,麻烦可就大了。 在场的大部分修士抓紧时间闭目养神,运转体内的力量,配合法宝丹药原地修炼,以度过这漫长的夜晚。即便每天只能变强一点点,他们也会为了目标而努力。 一夜无梦。 直到天微微亮,海族吹起了悠长的法螺,才唤醒了会场中的所有人。海族的王甩动细长的尾巴,从海面上由东向西走来,踏出了阵阵涟漪。 海水的波纹中有粒粒清晰的浅蓝色光痕,随着海水荡漾。海族的王身姿优雅而轻柔,他像是海中随波摇曳的剧毒水母,丝毫看不出任何敌意。 但隐藏在身体里的,恰恰相反。 海族人并非只能修炼水流的力量,只不过他们天生就与水为邻,对操控水的力量有先天的优势。 而头部整体造型如鲎c脑袋嵌在甲壳之下的海族之王,同时拥有操控水c雷c风的力量。他的修炼时间放在海族中并不算长,但也足够努力。 因为他就是蛸伏浪口中的海族孤儿,一个需要苟活于世,杀光眼前一切威胁的人。 “你们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无论本王能否夺回宝珠,杀无赦。” 众海族纷纷俯首,恭送他们的新任海族之王,行道也。 很难想象这样体态均匀c但放在海族中却是枯瘦如柴的存在,并长有四只手的人形生物会是统领海族的至强王者。伯无霜沉吟片刻,他不顾众臣的阻拦,独自朝着下方的场地飞去。 回复力量的宁然投来了鄙视的目光,他口中叼着咬了无数凹痕的鸡腿骨头,一口将其咬断。 “呸。伯无霜别输,不然太丢人了” 空中的伯无霜狠狠瞪了他一眼,向后者踢出一道风。在行道也的眼中,伯无霜也不过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孩,不足为惧。 他上面的一对手臂缓缓打开,有柔软而明亮薄膜如蝙蝠翅膀般从中撑开,透出了令人目眩神迷的浅蓝色光点,与水中的一模一样。 行道也站在伯无霜身前 ,三对眼睛由暗红色转变成带着流光的浅蓝色。他特地跳了一小段海族中为亡者送别的舞蹈,为面前的弱小生命送行。 他的手中捧着用来翻译语言的螺壳,置于胸前:“陆地之王,死者不能复生,节哀。但宝珠必须回归大海,不死不休。” 行道也并没有给伯无霜反驳的机会,直接将其捏碎。淡蓝色的电流光点顿时从水中升起,围聚在他的身边旋转,倒是一番美景。 陆地上空也飘起了漫天的飞雪,云兽雪兽在空中迈开大步奔腾,逐渐笼罩了比斗场。伯无霜并不想和对方的王说什么废话,尤其是在他耐心听完螺壳的翻译后,得到的却是更为无礼的举动。 “是你招惹我的。” 飞雪之中隐约有蓝色的闪电划过,未等裁决者们敲响巨大的铜锣,两位王者便快速打在一处,各自施展神威。 伯无霜的冰与风已经修炼出火候,唯独水的力量并无增进。而行道也体内雷与水的力量足以胜过避海关城主巫荷,唯独风的修行较弱,不及伯无霜半分。 巨大的棱锥状冰凌从水底刺出,雷暴如巨蟒般聚集在云团中肆虐。空中的寒气与飓风相撞,水下的涡流和光点共舞,在二十息内凝聚成形。 众人哗然,这才是强者间的战斗,比上一局照亮黑暗的火焰更为壮阔c更加激动人心。 他们二者站在风暴与漩涡之间,贴身对战了一波又一波,撞击出无数闪亮的波澜。而外界的攻势一刻也未曾停过,甚至冲破了比斗台的限制区域,逐渐向外扩散。 直到逼退水陆两族,不得不向外挪动。 伯无霜的冰甲挡下了行道也的闪电链鞭,反手用冰制的勾戟挑破扑面的浪涛,将其凝结成冰,又有冰制的花朵在水面盛放。 另一侧,行道也的周身除了炫目的光膜之外,坚硬的外壳上也泛起了浅蓝与靛蓝的光点,向外释放出不同的雷电力量。在他身下永恒流动的水域中,没有几块坚冰能够逃过涡流的卷曲,被碾压成齑粉。 “你,的确很强。不过在佩服之余,我行道也只想要你的命,祭奠我海族死去的战士” 行道也的吼声愈发暴躁,身上的光点与光膜也愈发耀眼,这也是他战到酣处的外在表现。更有水母状的触手从他的肩甲下慢慢钻出,同样闪烁着耀眼的亮光,变成了披风般的存在。 “鬼叫什么东西赶紧入土” 伯无霜的眉毛几乎要拧在一处,他的头顶悬着一顶象征着冰之王的王冠,而身后则飘动着风神傲空赠与的白袍,正向外散发出浓重的风之力量。如果没有这衣袍,想要和行道也打个五五开,对他来说也是件棘手的事情。 周围的海风在空中聚集成巨大的龙形,更有龙吟之声渐渐从中传出,震慑人心。仿佛有远古的凶兽正在跨越历史的长河奔来,摧枯拉朽。 行道也顿时感觉脑袋里一阵眩晕,他立刻从眼中溢出不同色彩的电流,在四只手上凝聚成团。他释放出的所有雷电力量仿佛凝固了瞬间,又迅速闪动。 “雷引星河” 海潮中的光点在迅速膨胀c叠加,它们重重撞在一处,让无数巨大的雷球爆开。这股遍布水域的冲击力立刻将伯无霜撞来的冰山,与海中浮现的突刺瞬间破解,挡下了龙吟。 远处凝聚的长达百丈的水龙卷吸入天边的乌云,和伯无霜的数十道飓风正面对碰。上百条闪烁靛蓝色光芒的雷蛇则穿梭游走在天地之间,与成千上万的云兽风兽相互争斗。 现场一片混乱,而围观者们,早已避开了危险的区域,趁着天亮离开这新建的比斗场。 “这玩意儿造出来,谁能想到没到一天就坏了呢”正心鉴护送土修们接触宝珠的封印结界,将海族倾力想要得到的宝贝塞回画卷。“得,伯无霜在里面不知道要打多久,不如我们联手攻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坏不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和平来之不易。”宁然打了个哈欠,陪着族长远眺下方的电闪雷鸣,流云飞雪。如果想要彻底摧毁一座城池,说不定伯无霜这小子比他更加擅长。 他们忙忙碌碌,比斗中的二人却渐渐收敛了动作,心照不宣地分立两侧。行道也从腰间取了个新的小螺壳,用风递到二人中间。 “无需再战,你我势均力敌。”他眼中的光芒也慢慢变得黯淡,海族不能拖延太久的时间,而眼下绝佳的谈话机会,他不容错过。 “宝珠一日不还,陆地与海洋,灾祸必将呈现。” 伯无霜身上的坚冰随风飘零,像是花瓣凋谢,也像是龙鳞脱落。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反复无常的海族之王,回道。 “但说无妨。”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昧地瞒天的存在 伯无霜并没有放下身旁涌动的冰雪力量,即便对方看起来十分真诚,语气也诚恳自然。 但在没有彻底了解这个种族c了解这个异端前,最好还是和正心鉴提醒的那样,与他们保持距离。 “海底世界的秘密,藏在遥远无端的星空,藏在未知恐惧的深渊。失去宝珠的指引,海族和其他种族,终将万劫不复。” 行道也缓缓闭紧下面的四只眼睛,像古老的预言家一样,念诵属于未来的诗篇。他用一对最大的眼睛仔细观察伯无霜的神色,试图揣摩出对方的心理。 “究竟是什么样的威胁再具体一点。最好具体到毛发,方便我想象。” 伯无霜只觉得行道也说话含糊不清,永远讲不到重点。这个毛病曾经在正心鉴的身上见过,或许他们两个脑袋有问题的人互相交谈,才能够有所收获。 “危险隐藏于海底的深渊,黑暗的巨口正蓄势待发它会吞没一切,直到世界与岁月的尽头。” 行道也边说边舞,他站在海中升起的c雕刻着某种图腾图形的水柱上,看起来神神叨叨,更像是在祭祀某种神灵。他的两对手臂在舞蹈的最终时刻尽力抱在胸前并佝偻身躯,让这位看上去和伯无霜差不多高的海族之王,变得更加卑微。 此时的伯无霜心想,眼前的海族之王,说不定真的有病。 “我是说,那个威胁究竟是什么是有形体的,还是无形的是某种生灵,还是更为恐怖的神灵” 听完螺壳的翻译,行道也的神情瞬间凝固。他将两对手臂和发光的软膜迅速打开,其中的一对用力捂住耳孔,一只遮住了嘴巴,一只遮住了半边眼睛。 “只能看,不能说” “不可妄言,不可蔑视,不可聆听。” 海水搅动,它们在行道也的身下组成一个复杂而扭曲的怪物,像是无数生命的集合体,不可名状。怪物的触手疯狂向上摆动,似乎要撕碎面前的全部事物,至死方休。 行道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立刻反剪四只手臂,用水流束缚并背对着伯无霜,用最柔和的语调说道:“陆地的王,若你仍旧对我不够放心,那就用锋利的寒冰冻结我的肢体,我甘愿化为人质,换回时间的宝珠用以拯救苍生。” 将信将疑的伯无霜隔着空气冻住对方缠绕在手腕上的流水,将身形隐入渐起的大雾之中。四周的海浪组成了冰霜的围墙,将起身目送自己离开的行道也牢牢困住。 “在这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这比交易事关重大,他不能凭借自己的片面判断作出疯狂的决定。飞出云层的伯无霜翱翔于半空时,这才发现巨大的比斗场中已经堆满了冰冷的海水和厚重的云层,而在比斗场西边的边缘处,依稀站着一排模糊的人影。 是那些翘首期盼冰之王回归的朋友和臣子。 “伯无霜哦不,陛下出来了”正心鉴的鸦瞳第一时间发现了伯无霜,他立刻收起背上的画卷,率先冲了过去。 当他脚踏高涨的海水之时,才发现自己并不会飞。天无常带着阿回无奈路过,拉这落水狗一同御剑。 宁然抱臂悬浮在伯无霜的身旁,啧啧道:“什么情况,你赢了” “那海族的力量倒是惊人,陛下能独自将其战胜,可见实力非凡。臣子们能得见陛下实力” “可以啊伯无霜回头给你整一顿你没吃过的美味,好好犒劳犒劳。” “恭喜恭喜。” “不对啊,怎么还有生命的迹象存在” 众人七嘴八舌,问东问西。伯无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围聚来的麻雀,闭口不言,瞪到他们全部安静为止。 “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没了,您说。” 伯无霜收敛挂在脸上的假笑,随便找了个空地坐下:“那海族的王说了,如果宝珠不还给他,将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到时候,大地与海洋都会迎来灾难,谁都逃不掉。” “你信吗”宁然悄悄钻了出来,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不管如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我一个人自然无法决断,举手表决。” 既然海族的王愿意被独自扣押在陆地的监牢,众人也纷纷表露了各自的想法,决定由他们这些人轮流看守,直到海族归还宝珠为止。 正心鉴特地指挥一整队上位的正家探子,远赴重重迷雾,将困在冰墙和风眼中的行道也带到他们面前。 在伯无霜力量的解除下,拨云见日的队伍们顺利找到了模样古怪的人形怪物。后者被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一动不动像个王八。 行道也 并不恼怒,他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满脸透着两个字,无辜。 老实到令人不得不生疑。 正心鉴主动站出来进行拷问的工作,他那带着硬刺的血色藤蔓从湿掉的衣袍中缓缓伸出,在行道也的身上拂过,挠出咯吱的声响。 “想要活命,就老实回答问题。”正心鉴使了个眼色,探子们立刻上前耳语,汇报四周的近况。 “知无不言。” 螺壳被正家的修士放到正心鉴的藤蔓上,他们都对这神奇的物件无比好奇,光是能翻译不同的话语,就足够惊人了。见过一次的正心鉴失去了新鲜感,他直接用手捏了过来,用不同的瞳孔仔细查看。 “你多大” “多巨大” “啊,你活了多久” “三千五百二十三年有余。” 众人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就算活了些年头的兽族,也无法达到这样的程度。他们也会生老病死,至少年龄越老,模样也会愈发沧桑。 但眼前这海族之王看上去依旧年轻有活力,若不是他如实相告,他们顶多也只能猜上几百年。 行道也看出了他们的讶异,急忙解释道:“并不是所有的海族都能生存数千年,我只是特例,最独特的特例。” “该不会也是不死之身”正心鉴小声嘀咕,脑海里浮现的是黑市之主。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问话:“这个东西,是什么来头” “什么” 正心鉴将螺壳狠狠扔向行道也的脑袋,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时,用席卷而来的藤蔓勾走。 “别装傻,能说话的贝壳,好好介绍。” “这贝壳产自灵山之渊,在无数死去的贝壳族群中,会出现这样稀少的天选。当潮水和海风将它们” 正心鉴并没有工夫听对方的介绍,他狐疑地凑近伯无霜,盯着海族之王问道:“王,是不是说话比那天的乌龟要流利很多那老头说的屁话断断续续的,还得靠我们自己联系理解。” 伯无霜面无表情,压低声音:“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他在给我介绍海底威胁的时候,也是模棱两可。你再试试看” 正心鉴打断了他的海底珍贵动物图鉴时间,问出了大家都比较关心的问题:海底的威胁究竟是什么。 行道也观察到众人的姿态神情,心中有如明镜。 他的话语一直都在半真半假,想要以此来糊弄年幼的伯无霜。但在人多眼杂的情况下,他的小计俩也就没必要了。 “海中被封印的凶兽庞大无比,一口便能吞下整片陆地,断绝一切生机。我等海族奉海神之命世世代代加以守护,从不敢怠慢。但如今宝珠被盗,存亡危机近前,只能先用兵,后用礼。” “他这话可信吗”正心鉴也不想藏着掖着,直接大声说了出来。 “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必要用我们的测谎术法,试探一番后才能下定论。” 伯无霜用水蛇卷起行道也,将他困在其中,与众人顶着炽热的太阳前行。寒气在他的脚下弥漫,倒是解暑清凉。 行道也的耳中听得螺壳的细碎翻译声,打心底笑了出来。如果在这大海里谈论撒谎扯淡的本事,他行道也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这也和他数千年来的成长环境有关,永远无法改变。即便如今的他有实力成为十余国的王,却还是经常在大事小事上扯谎,让海龟老人头疼无比。 而面对正家修士们制造出的煞有介事的阵法,落地的行道也率先冲了过去,大大方方站在其中。 “诸位朋友,请开始吧。” 但他们没有看到的是,行道也在离开水蛇之前,将其中的一团水流捏在手中,慢慢转化成了自己的力量。他修行了某种独特的术法,只要通过水流,便能预知到距离他最近的海水中的景象。 只不过那图像会较为模糊,费力才能辨识。他紧闭的四只眼中不时有光芒闪过,让他得以看到海族人按他要求布下的罗网。 那头巨大的海兽让他十分得意,接下来只需要消磨时间,寻找机会逃跑,便能回归大海,亲自率领族人冲击陆地,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在那该死的海洋神浮游回归这片水域之前,绝对要完成山海关的攻略。 “他这里想的是啥像是一头巨鲸。” “我看不像,倒是有点像海神矶” 伯无霜摸着下巴,仔细辨认行道也心中所想之事组成的粗糙图案,多少有些不爽。 “能不能升级一下这门术法不能的话连降三级。” “我的王呦,你可真会难为人。” 行道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自打他进入这奇怪的法阵以来,他便感受到一股无法言语的氛围。 当他看到身前有模糊图影显 现c能展示出他心中所想时,他便立刻催动体内的雷之力覆盖全身,将剩下的两对眼睛猛地睁开。 流光在行道也的眼中闪烁,但他却重重撞倒在地面,瞬间失去了意识。正心鉴的鸦瞳大开,他鄙视地望着倒地不起的海族之王,撇了撇嘴。 “想跑你问过我们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行人断魂的时雨 就在行道也于脑海中构思他所期待的颠覆性未来时,正心鉴便操控透明的渡鸦,顺利侵入了前者的脑袋,短暂控制了对方的视觉。 再加上正心鉴曾只身闯入过蜥行族的新聚集地,和浮屠生的灵魂大打出手,也在那场战斗后沾染了对方的一丝力量。毕竟浮屠生控制感官的能力用在他们这些血肉生灵的身上,可称得上是无敌。 行道也吃足了这样的大亏。 他表面上看到的,是自己正在他们的簇拥下走向阵法,大大方方站在原地。但实际上他刚踏入其中,便被山岚的石墙困在了四方的狭小空间里,又被天无常勾起的铁链倒吊在顶部的壁板上。 因为被剥夺了多种感官,所以陷入混乱的他奋力挣脱束缚,是将脑袋狠狠撞向地面,而不是飞向自由的天空。 “怎么搞他想的东西太多太复杂了,我也辨别不出来。” 正心鉴苦恼得很,探子们接连向他报告东海岸的情况,换了一拨又一拨。目前为止,那些观赛的海族人全都离开了比斗场,正朝着山海关的方向游去。 观赛的实力派修士们都被派向海边进行临时的防御,但伯无霜依旧放不下,他隐约感应到从大海的波涛中传来的讯息,不时向远方眺望。 不安的感觉相互堆叠,最终浮现在他的脸上。 “铠将军,火将军,你们二人立刻沿着东海岸的伏陵岛转上一圈,发现异常的话,立刻飞回山海关汇报。” 天无常和宁然低头领命,飘向远方。 再看晕倒后吊在半空的行道也,其实他在晕眩后的十息内便醒了过来,一直在偷听人族的对话。那翻译语言的螺壳已被陆地的种族们没收,他只能听听对方的语气,猜测其中的内容。 伯无霜的语调愈发急迫,行道也暗道不妙。他立刻爆发出全身c全力的电流与狂风,振翅撞了出去。 铁锁被他震断,石壁被他击碎,为了不受影响并找到正确的道路,他特地用雷电的力量封住了八成的感官,用环绕在脑袋上的明亮雷纹探路。 他的爆发令众人措手不及。湛蓝的耀眼光芒即便放在夏日的炽热太阳下,也晃得人睁不开眼。 无论是伯无霜的风息c山岚的巨大石爪,亦或是正心鉴的操纵,都在反应过来后扑了个空,只能让那海族的王先行一步离开。 “追” 伯无霜立刻用风兽卷起身后懵圈的正心鉴,带着他一同追过去。身后的山海将军则向前追了两步,停在了比斗场的边缘。 “不是吧,把咱俩也带上啊” “无情。” 山邰和鲸臣欲哭无泪,身后的三位城主则笑着摇了摇脑袋,准备动身前往山海关支援。 东南方向,电光在海面上闪转腾挪c快速移动,此刻行道也的速度激发到了最顶尖的状态,在躲开二人的招数时一头扎进海中。 摆脱了正心鉴的远程操纵,他立刻睁开三对暗红的眼睛,将手臂间黯淡的暗红色软膜收了起来。 只要到了水里,就便他海族之王说了算。 远处的海族大军列阵森严,正在静候王的归来。不同队伍的将领们则游动在面向西方的阵列之前,为他们的王恭敬行礼。 “这一次的战斗,要足够快c足够狠我们必须疯狂撕裂他们的城市,将大地全部拖入海水我族战士的鲜血不会白流,他们必将迎接海族带来的末世,而我们,也将会夺回被诓走的王者之证” 行道也的愤怒已经溢了出来,伴随着他巨鲸般的传音手段,塞进了每一位海族战士的耳中。 “是” 海族战士们齐声的应答也撼动了这片海域,让海面也为之颤抖。在军队最后方临近伏陵岛屿的地方,有一双巨大的暗黄色眼睛在海沟内闪烁,释放出无比恐惧的气息。 “做好准备,我的孩子们。”行道也的电光在海水中肆虐,有巨大的浪涛正沿着南方的洋流剧烈起伏,为他的战士们指引方向。 “记住,这一次只在水中战斗,切勿浮出水面” 汹涌的大军立刻奔向他们新的战场,跨越两片山脉的距离,迅速冲向山海关的方向。人族一日不交出宝珠,他们便会用海水反复淹没城市村庄,带来无尽的折磨与灾祸。 伯无霜带着正心鉴快速飞过这片沸腾的海域,和海族的军队们同行。正心鉴的渡鸦则在海水中翱翔,为海面上的他们做出预警和判断。 “怎么样攻击的距离够吗” “不够,他们下潜的距离太深,队伍又长,就算所有海族原地站住不动,我的冰之力也无法在流动的海域中冻结全部的敌人 。” “说实话,站着给你施法,能冻住几个” “两百个,撑死。” “有自知之明,也算得上是一位诚实的好君王了,继续保持。” 伯无霜冷哼一声,将干燥不久的落水狗硬生生按到了海水中,又把他提了上来。这家伙除了会说人话之外,愈发变得和玚琫一般。 “那请问你正大人呢你的寄生手段,这样那样的手段为何用不出来” 正心鉴抖了抖脑袋,将黏着在毛发中的海水用力甩开,和狗没什么两样。他把手放进海水中划出阵阵水花,笑着说道。 “植物的力量大都需要依附在土地之上,等我有空了,必须得好好研究研究海洋里的植物。不过话说回来,想要减缓前线的压力,我还有一个好办法。” “说。” 伯无霜挥手在水面上造出冰制的踏板,将干燥完毕的正心鉴扔了上去。后者心领神会,立刻用血色藤蔓紧紧勾住风兽变化成的云兽,在海浪上自由滑行。 “你不是已经修炼了灵魂秘法吗有没有适合群体攻击的手段”正心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碧蓝的大海,凉爽的海风,一股脑儿地扑进了他的心底。 至于他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那得问问体内沉睡的两道贪吃的灵魂。 “灵魂攻击” 伯无霜放慢了飞行的速度,俯视海水中成群结队游过的海族。他在极北之地修炼的时间并不长,更何况他刚回到山海大陆,就遇到了纷乱的战事和家国大事,根本就没时间去修炼和巩固。 “对啊,你想要攻击别人的灵魂,不得使出某种招式嘛。难道你没有学过灵魂影响现实世界的招式类似于浮屠生那样的。” “没学过。” “那降低档次好了,宁然说他曾经将灵魂手段融入在火球中,炸翻了浮屠生附体的怪物。如果你和他一样是修炼的天才,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正心鉴欠揍地瞥了他一眼,故意用话语刺激年轻的伯无霜。就算后者经常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正心鉴知道,这家伙的竞争欲望要比谁都强,尤其是在面对宁然的情况下。 这也和伯道先的教育有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耍激将法。”伯无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灵魂和躯体同时获得平静。“冰与火不融,我确实会和宁然相争,但你这根枯藤对上天无常的利剑,可没见你似我这般上进。” “嘿” “当初在岩斗的时候,天大哥放你一手,甩下了一个嗷嗷叫唤的木修,还记得吗”伯无霜攻心的话一句比一句狠,呛得正心鉴反驳不了什么,只能发出阵阵狼嚎。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正心鉴只想给自己两个巴掌,下次少招惹那记仇的冰之王。 “不过有你的提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我能用灵魂的力量逼出海族之王,当他在海上露面的时候,你负责将他生擒活捉。” 正心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现在的他绝对打不过伯无霜,更不用说那个轻松逃脱他们包围的海王:“确定是我” “别废话,祝你好运。” 伯无霜迅速与他拉开距离,脚尖飞快地点在海面上,将四周起伏的海水固定成一块又大又圆的平滑舞台。 水流中依稀有符文显现。 水下的行道也注意到了海面上传来的动静,立刻抬头张望。他必须确保四周的海族军队能够顺利抵达海岸,才能实施他们新的计划,逼迫人族归还宝物。 一粒粒淡蓝色的光芒伴随从海底上浮的气泡,飘荡着飞向伯无霜所在的方向。那海面上站着的人族之王则凝神闭气,正在浅海处制造无数的细小水珠,将行道也的小手段抹除。 大量的水珠均匀分散在平静光滑的水盘之下,每一滴内都点缀着丝雾状的浅绿色能量,在其中反复转动,仿佛有生命孕育其中。 “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 行道也沉住气,他终于战胜了自己的好奇心,继续护送队伍前行。再过不到一刻钟,他们的海浪将会冲刷在整片山海关之中,无人可挡。 就算对方召唤出神灵护城,他们也能在海兽的招架下迅速撤离,留下千疮百孔的死寂之地,作为警示。 但汹涌澎湃的海水中竟然下起了细雨,这场牛毛细雨穿过了大部分的海族士兵,又从幽暗的水底向上穿行。 这雨滴并没有实体,但它们不停穿梭在水下c穿梭在海族战士们的身躯中时,竟让他们莫名感觉到瞬间的刺痛,无法形容。 有海族的高手认出了雨滴中蕴含的能量,在慌乱中游到了行道也的身旁,喊道:“王这手段是灵魂攻击的手段,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将士们会有危险” “伤到你的灵魂本源了吗”行道也并没有停下水流的控制,继续率兵向前行进。他轻蔑地看着前 代海族之王遗留的部下,不以为意。 “或许这力量太弱,反复冲刷数万次也不未必能破坏我们的魂魄,但是” “没有但是。阻挠我的蠢货,都得死” 行道也的六只眼睛瞬间爆发出明亮的电光,他只需一招,便能抹除掉面前扫把星的生命。 而悬浮在海面上,包裹在风盾中的伯无霜依旧在倾力操控自己并不完整的灵魂术法,融入水滴进行攻击。这自创的手段并不强横,但他愿意耗费精力尝试。 那灵魂细雨不再只是重复着上下移动,随着时间的流逝,它逐渐变成了完全的球体,由无数高速移动的浅绿色短线相互缠绕组成。在这个巨大的c飞速旋转的无形球体中,穿过去的海族战士们终于从被蚊虫叮咬的瘙痒,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他们无法抹平这不属于肉体的伤痛。 那些灵魂孱弱的存在,灵魂则被绕着中心点反复冲刷的弧形细雨磨损消耗,彻底失去了意识。海面上同样忍受了巨大压力的伯无霜,灵魂世界中出现了一汪碧绿的清泉。 “清明断魂时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十余海国的撤离 伯无霜自创的灵魂手段,若是放在半神们的眼中,大概率是不够看的。 如果说顶尖半神们掌握的力量是一本厚重的书册,那么伯无霜如今降下的灵魂时雨,便是夹杂于其中的几行文字。 但对于刚入门的凡人来说,已经万分不容易了。 寻常人就算得到修炼灵魂的秘籍,也几乎无法在独身一人的情况下进行修炼,更不用说修炼过程中遇到的艰难困苦。好在伯无霜有半神为师,自身又有些天赋,才能从修炼的基础术法中悟出点东西。 即便是这点东西,也耗费了他体内近七成的力量。头戴王冠的冰之王在浪涛之上摇摇欲坠,正心鉴急忙带着云兽赶来此处,将体内的藤蔓熟练地连接在对方身上,为他输送可供转化的能量。 “正爱卿,海族灭了多少” “大概两成吧。” 正心鉴瞄了眼冰王的表情,偷偷估摸着海底的骚乱。死去的海族大概占一成左右,但为了在安慰伯无霜的基础上不那么过分,他只能释放善意的谎言。 伯无霜则要挣脱正心鉴的藤蔓,被后者裹了个结结实实。正心鉴知道这倔脾气的家伙不达目的不罢休,但海族的王即将冲出水面,海面也变得此起彼伏,将他们二人堵在这片海域之上。 失去了冰之王的消息,敌军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向人族守卫们撒出不同程度的谎。如果海族人足够机智,定能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让人族双手奉上他们的宝珠。 但那颗作为交换的宝珠正放在自己背后的画卷内,正心鉴越想越怕,他赶紧催伯无霜离开,不敢耽搁丝毫。 他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行道也狰狞的模样已经呈现在他们的面前,而他们脚下翻涌的海水,已经变成了雷电肆虐的浪潮,以井字排列。 摔在其中会有怎样的麻痹感觉,正心鉴不由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象。 “我们又见面了。”行道也握着的的水球中放有螺壳,正翻译他略带得意的语言。他有足够的实力将二人阻拦在海面之上与天空之下,只要慢慢消磨他们的力量,这场战斗便能朝着速攻的海族倾倒。 “你曾经召唤出的飞翔神灵呢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待到海兽路过此地,这两个人的葬身之处便会悄然浮现。 “召唤” 伯无霜对海王的拖延战术了如指掌,他望着漂浮在空中c卷起无数漩涡的行道也,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对方喜欢拖延,那不如互相成全。 “不好意思,你们海国的人想要请巨大的海洋怪物帮忙,是不是要献祭很多东西” “的确如此。但我们海族这一次有先祖之灵护佑,祭祀的子民并不算多,可以说是赚翻了。”行道也细长的尾巴反复抽打在海面上,勾起了许多淡蓝色的雷电球体,如繁星般升起。 “不过我们并不需要献祭任何东西,因为那位半神,是我的朋友。” 行道也听完螺壳的翻译,放声大笑。眼前这小东西不知好歹的样子实在是可笑,想要请动那种蓄力一击便能毁灭半个国度的存在,不用付出代价绝不可能。 “你撒谎的能力,太差了。而且故意放慢语速,是想要分散我的注意力可笑” 观战的正心鉴立刻举手发言:“那个黑色大王八他确实说错了,请来半神确实付出了某种代价,比如膝盖损伤,以及心脏差点爆炸。” “黑色什么什么受伤”人族的词汇过于复杂,想要完整传递给海族的人,就连螺壳也做不到。 伯无霜降下的风雪交织在扭动的雷电之中,想要突破行道也组建的电网与海流,返回山海关。 此时在海陆的交界处,已经有一批海族先锋率先对山海关发动进攻,带着约摸十丈高的海啸朝岸边袭来。如果他们在这里拖延太多时间,定会扰乱将士们的防守,导致战线后移。 “没什么,那头撕裂巨大海怪的” 伯无霜闪身想要飞出对方设置的风之陷阱时,却下意识地朝着北方望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他。他的脸上立刻洋溢出笑容,因为那位制定了海域规则的海神,终于回归了。 “东张西望,找死” 行道也飞身扑了过来,带着尖刺的爪中有耀眼的电流穿梭,狠狠刺向伯无霜的脖颈与腹部。藤蔓在正心鉴的身上疯狂生长,尽力阻拦那四处扑腾的大黑虫子。 “伯无霜你在干嘛”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伯无霜竟然走神走得如此离谱,让正心鉴又惊又怕。好在前者总算听到了正心鉴的呼唤,回神的同时抬手升起厚重的冰墙,有无数的冰兽从裂缝中 爬出,逐渐成形。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先听坏的那个。” 冰兽吐出寒冷的气息,将四周的温度降到最低。伯无霜特地在正心鉴的身外附着了一层透明薄膜,帮他抵御寒气的侵蚀。 “坏消息是,我们俩现在暂时回不去了。因为那头海兽就跟在我们的身后,随时能张嘴将你我吞下。” 行道也的雷电迅速划过二人身侧,为他们的自知之明而感到欢欣。他为了防止伯无霜脱出,特地动结合了水和风的力量,再配上属下带给他的增益法器,将海面变成了连绵陡峭的封闭山脉,将他们牢牢困住。 “能死在我的手中,是你们这些渣滓此生莫大的荣幸” 伯无霜笑而不语,身后巨大的海潮下隐约能够看到鱼形的模糊形体,有一对暗黄色的眼睛正穿透昏暗的水流死死盯着他们,随时准备发动冲击。 它只需用庞大的嘴巴轻轻吸上一口,便能将他们二人带入另一个世界。 正心鉴头皮发麻,他又想起了那日见到的章鱼海怪。这些体态庞大的生命,就算无法修炼力量,也能凭借肉体的力量带来更加纯粹的毁灭。 就像普通的凡人,面对弱小的蚂蚁。 “我的王,那好消息是啥”正心鉴哭丧着脸,他钻入鱼腹生还的概率要比伯无霜大出许多,但也未必能完全保他不死。他刚刚有了新的人生目标c新的动力,可不能在憋屈中前往冥界。 更何况他和宁然相约前往冥岛的旅行尚未开启。 “好消息嘛,你稍等片刻。”伯无霜的笑容中透着恼人的神秘,不断防住行道也偷袭的手段。“还有你,海族的王。我们不如打个赌,片刻后你的脸色绝对会像吃了屎一样难受,信不信” “我会撕烂你的嘴” “你信不信,你心中畏惧的海神也是我的朋友。” “我会剥开你的皮” “你信不信,这次吃大亏的人,只能是你。正心鉴,把东西仔细掏出来,给他瞅瞅” 正心鉴草草应了一声,无奈地展开画卷。稍等片刻,珠子都得被人家夺回去,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心想。 而行道也的六只眼睛看得发直,他当初就不该被那美艳的雌性生物诱惑,将这稀世的宝贝借出去。雷电的轰鸣声变得愈发震耳,他激动万分地吼道。 “把它给我” “可以,我想要你手中的螺壳作为交换,你看成吗” 如果说正心鉴的行为越来越狗,那伯无霜的行为就越发变得像宁然。后者的身上也没几处明显的优点,但耍嘴皮子的大缺点,正潜移默化地影响众人。 冷笑的正心鉴翻了个白眼,如果这都敢相信,那海族的智力究竟有多少,不言而喻。 行道也则狠狠打了他的脸,只见他用力抛出能够翻译语言的空螺壳,高傲地等待伯无霜的交换。 “一言为定” 伯无霜稳稳接住那螺壳,扔给了脚下匍匐的冰兽,瞬间将其咬成了粉末:“把珠子收起来吧,这下咱们即便听他破口大骂,也不会败了好心情。” “得嘞。” 果不其然,行道也张口开骂的同时吐出了赤红色的雷电,加速他手上的动作。伯无霜从海水中聆听到了海神矶的呼唤,他立刻飞出云兽化作箭头,替海族之王指点迷津。 巨大海兽尚未现身,那片山峰般的海浪里就泛起无数团乌红的血色,快速弥漫在水中,令人触目惊心。 行道也瞳孔放大了数倍,疯狂向后撤退。他能听到远方海兽传来的哀嚎与痛苦,也能感受到属于海洋真正主人的神圣气息。 一尾银鱼顺着浪花欢快地俯冲而下,日光照耀在他细密的银鳞上,散发出奇异的光芒。而他的身下,血水猛地向内收缩,恢复海潮的清澈。 “怎么可能快撤,快撤” 行道也顾不上那么多,他直接抛开伯正二人钻入水中,拼命朝着海岸游去。十余之国的强盛,有一半依赖于控制时间的宝珠,而另一半,则是无数岁月里积攒的实力。 如今宝珠丢失,海族中有将近半数的子民被他强制献祭,族人们早已怨声载道。而前线的战士也伤亡无数,一旦海族中有人胆敢背叛他的绝对权威,所引发的后果,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如今的行道也只想及时止损,至少换回前线战士们的信任,才能在返航之后站稳脚跟,从头再来。 海水逐渐趋于平静,海神矶只喜欢无风的海面。那海兽的巨大身体变成了无数的碎块,慢慢向下沉降,被躲藏在水域中的中小型食肉水族们分食。 足以养活它们一整年。 山海关的堤坝下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惨烈战斗,海族战士们在听到海神归来的消息后,便争先恐后地离开。他们和人族战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 伤亡,但在逃亡时额外损耗了一成的同胞。 那位想要在众族人面前扮演不畏生死c勇敢救赎军队的海族之王,也达成了自己的目标。遮天蔽日的电光升起,为那些感激涕零的战士们殿后。 日落,日升。在新的一天到来之际,山海关外的海域重归宁静。 只不过在海岸边巡逻守卫的修士愈发增多,而以往那些闲散的渔猎人家,也将会被制定严格的渔猎时间和固定的水域,以防不测。 伯无霜一行人坐在山海关外的高大堤坝上,享受阳光与海风,和众将士们一同饮酒庆功。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伯道先教诲他时的模样,笑着洒下杯中的酒水。 “十余之国可别再来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四个人,平凡的一天 蜥行族的建设和人族c兽族一样,正在慢慢步入正轨。为了避开邪神的干扰,在人族的帮助下,他们派出部分人手返回原本属于蜥行族的地域,抢救属于族人的文化和财富。 许久无人居住的蜥行族部落如今彻底变成了动植物的乐园,无数的奇兽珍禽在这复杂的山川地域中出没,形成了新的生态闭环。 其中也包含了一些不亚于人族高手的存在。它们本就游走于各个国家之间,如今寻到了无人干扰的宝地,让它们的力量足足提升了数倍。 吞噬,杀戮,成长。 这也为探险队伍的工作提升了难度。为此,蜥行族的首领霰在人族中开设了雇佣挖宝的项目,高风险,但有高回报。 蜥行族对外的贸易体系,也围绕着狩猎和宝藏开展,在伯无霜的大力支持下如火如荼。他们的国都暂时定在了四星区之中,接受霜月关和浮岛的保护。 自十余之国和海族战士销声匿迹的三个月以来,大陆中东部的国家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变得更加繁盛。 就连浮岛也对外开放了更多的权限,邀请各族的商队在各区进行交易往来。在最为繁盛的浮岛南区,站在一梦阁的高楼上俯瞰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不同的族群在街道上穿梭往来,熙熙攘攘。 霜月国,教派的掌教伯无霜在处理国家的政务之余,也会在四座大关中巡视奔波,为冰霜的信仰寻觅新的信徒。 凌天客赠送的那枚印章被白色的细绳挂在脖子上,傲空的白袍和宫角羽的披风也成为了他的标配和象征,如同耀眼的白色明星。 万众瞩目,伯无霜缓缓降落在属于他的坐席之上,俯视他遍地开花的徒子徒孙。在人族国都霜月关内的教派中,正要举行新一届的大考,将广场挤得满满当当。 而这一次的大考也是为了激励那些新的门徒,让他们拥有进步的目标和方向。门派中数十位优秀的冰修也成为了合格的导师,他们组成了教派中的长老团体,接纳并学习成为门派长老之道。 而在众长老中,就有心智依旧不健全的玉清灵。分到他手下的新弟子们更像是多了个弟弟,说不出到底是由谁来照顾谁。 好在他教的不错。 大考依旧由大师兄主持,师尊伯无霜忙里偷闲过来坐镇,只负责远眺六千多弟子的盛景。放眼如今的山海大陆,能拥有四千人以上的门派已经寥寥无几,足以展现出霜月教派的强盛。 他甚至在暗中计划,待到年底之时,在其他的几座大关中拓宽他们的教派,成为国教。 “我宣布,本届大考正式开始” 另一侧,宁然在结束外出的旅游后被族长强行带回了浮岛,接受新的训练和工作。前者已经旷工了足足一年,把殿前卫的本职工作完全忘了个一干二净。 族长特地给他降职三级,送到了一梦阁的附近,做街道上的执勤巡守。 白天在大街上散步,给不时找他的小狐狸青丘传授修炼的心得,偶尔要处理大路上的摩擦和纷争,更像个街道大妈。 晚上族长会准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微笑着将他带往圣殿修炼。若不是宁然依旧打不过族长,他早就跑出浮岛,在霜月关里任职那悠闲的顶级御厨。 “师父师父,我想修炼那个喷火的技巧。” 在伯无霜开始监督大考的同时,小狐狸则慵懒地趴在宁然头顶,打了个哈欠。喷火是火修中最为基础的术法,宁然十分清楚这小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恨不得当街打这懒鬼的屁股。 “你还记得上一次问喷火,是什么时候吗” 听宁然咬着牙的语气,青丘心中立刻咯噔一下,紧张地揪住宁然的红毛:“有吗我有问过吗师父” “当然啦。八天之前,也差不多是这个地方,你问过同样的问题。或许为师需要好好考察你,给你也定一些大考小考” 族长也天天对宁然考来烤去,宁然早已熟烂于心。 “不了不了,师父我先去修炼了,晚上见。”青丘赶紧跳下宁然的头顶,被后者一把揪住尾巴,当着行人的面挂在空中。 “母亲大人,我不要上学堂” “不行,你必须去学又不要钱还能学点知识,干嘛不去你要是再闹,为娘就送你到霜月关的学堂去学,反正寄住在那边也很方便。” “母亲大人,你是不是嫌我烦” 有带着孩子的母亲路过宁然身边,旁若无人地训斥自家的八岁孩童。宁然和青丘目送他们离开,前者顿时有了新的灵感,露出满脸的坏笑。 “青丘啊,为师也正有此意。你不是不喜欢修炼嘛不如这样,南区有一座教 学不错的学堂,还请了霜月关里的名师,咱们去看看。” “不要不要不要” 青丘疯狂挣扎c又抓又咬,却始终脱不开宁然恶鬼般的手。 “没事,师父好歹也是名震天下的存在,托托关系给你送进去,小意思。” 偷偷翘班的宁然将屁股痛的青丘安全送到了附近的学堂,和那个哭红眼的小孩告别。他只觉得学东西肯定会很开心很快乐,还能交到朋友,完全忘记了当年不情不愿听大祭司讲课的自己。 同样是带徒弟修炼,天无常就比宁然更加专业,也更加贴心。也许是受了恩师的影响,也许是他本身一丝不苟的态度,天无常在指导修炼的过程中事无巨细,为阿回定制了许多细致的目标。 因为阿回偶尔会思念家乡和族人,再加上天无常在霜月关中挂着的闲职无事可做,他便带着阿回来到兽灵国,在这里置办了一套属于他们的府邸,以及一所金修专用的道场。 在宁然收工带孩子的路上,太阳已经收敛了最后的光芒,即将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天无常带着阿回已经修炼了六个时辰,见天色已晚,便清空道场中蹭学的兽族修士并关紧了大门,带他出门吃饭。 如今兽族的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兽族不再像以往那样居住在漆黑的深洞中,或是伏在草堆上睡觉。接受更多人族文化的他们也开设了不少的基础设施,包括餐馆。 他们用宁然传授的基础手艺生火做菜,让兽灵国的种植畜牧业变得更为发达。兽灵国的族人们终于都能吃饱穿暖,过上他们从未设想过的生活。 天无常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他看到了一家由犬族人开设的拉面馆,便顺着香味钻了进去。 “两位,今天吃些什么” 犬族的招待立刻迎了上来,身旁站着的鹿族少女也害羞地跟了上去,支支吾吾地用人族语言询问客人的要求。但她一眼便认出了天无常,立刻丢掉看板,变作四蹄的鹿形匍匐在地,眼眶中有泪光闪烁。 “恩公,您大驾光临,素素有失远迎。” 这鹿族少女便是天无常在四星区内救出的那位。天无常在借出他的破烂罩袍后,又在兽灵国的审判后,再次与她相遇。 后者将洗干净的罩袍叠的整整齐齐并随身携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再次遇到恩公,将这件信物归还。她一直相信命运的感召,直到梦想成真。 这一次的见面,便是他们的第三次。天无常急忙给阿回丢了个眼色,和他共同扶起鹿族的少女。 两人点了两份素面和几碟小菜细细品尝,在少女再三的请求下,他们这才收回了饭钱,让她请客。那份天大的恩情,鹿族少女不知如何来还,时常只能祈求恩公平安健康,在见到他的时候请客言谢。 天无常带着笑意与餐馆里的兽族人挥手告别,阿回难得看到师父这副温柔的模样,掩嘴偷笑。 “师父,感觉你和传闻中的冰冷剑客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天无常踏出门槛,并没有和往日一样迅速变脸。以往冷面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但他现在似乎不必有那么多沉重的包袱,也在试图为自己做出改变。 “心有猛虎,细嗅兰桂。” “真好。” 明月高挂在无云无风的星空,师徒二人说说笑笑,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散步。夜行的小动物们在这座充满活力的兽族城镇中穿梭,更是增添了许多的生机。 回到东方的霜月关,霜月教派内已经结束了本次的大考,众弟子们在一饱眼福的同时也满载而归,期待明日的修炼。但在城东的正家情报处,正心鉴依旧在忙碌地工作,甚至连冷掉的夜宵也没空品尝。 他刚忙完蜥行国的案子,帮助判案的官府调查线索,刚得到一口喘息,就收到了新的消息。冒冒失失的探子闯了进来,将他的夜宵打翻在地。 “啊,好烦啊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啊,我的夜宵啊” 正婉清摇了摇脑袋,她放下新的卷宗安抚了探子,挥手与他告别:“不是我说你啊,既然身居高位,那必须得学会成长和抗压。你要是不想做,可以给我做啊。” “拜托,你当了这里的头儿,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下属,任凭你呼风唤雨。我就是百忙之中想要休息一下,这个案子给你来做,不行吗” “哟,好大的口气,敢使唤我啦”婉清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优雅地朝外走去。“反正我今天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你要是强制命令我,也不是不行。” “好好好,别告诉老头子了,你赶紧走。” 正心鉴低着头翻开卷宗,上面写着与药人相关的案子,让他不禁皱起眉头。正婉清刚走到门口,却回头看了舅舅一眼。 “要帮忙吗” “去去去,回去早点休息,可别把娇嫩的皮肤熬坏了。”正心鉴长舒一口气,立 刻摇起了桌上的铃铛,打算将其他的属下唤来。 冒失的小探子赶紧跑出去,免得打扰他俩的打情骂俏。 正心鉴抬起脑袋的时候,正婉清依旧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后者立刻端起杯子喝口茶,在挤眉弄眼间将那烦人的外甥女撵了出去。 脑袋一根筋的他哪儿能猜到少女的小小心思,在得逞后轻哼一声,继续翻阅手中的资料。 “想抢老子的位置,想得美” 第一百九十六章 药人的踪迹 自山海大陆渐入和平与安宁后,就连封印在西方的浮屠生也变得老实安分许多,没有闹出过什么新的幺蛾子。 而伯无霜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修士,沿着一切蛛丝马迹进行地毯式搜索,将浮屠生创造的怪物和被蛊惑导致无法恢复的生灵逐批铲除,对天锁关的废墟严加守备。 天锁关外驻扎了人族和兽族中常驻的军队,在研究出毁灭浮屠生的力量前,采用轮班的制度执行监守任务。夜行的兽族和日行的人族之间相互配合,逐渐有了默契。 但怕就怕浮屠生贼心不死,企图在两族中搞出新的幺蛾子。而这一次的药人事件,正心鉴不假思索地将帽子扣在那邪神头上,立刻派出正家的修士们外出调查。 所有的证据,暂时都没有指向浮屠生。 在霜月关城北的海华区与六安区交界的大道上,一队疾驰的车马快速穿过被午日炙烤的石板之路,向南飞速前行。 这批镖师从霜月关北部外的村庄远道赶来。他们的头领早先贿赂了守城的修士,所以在入城的时候,那些锁在马车后厢的货物也仅仅被掀开一角,在随意瞄了几眼之后,便被放入城中。 那头领驱车大大方方地来到一处宅院,按照某种规律轻轻扣门。有仆从从门缝里探出瘦削的脑袋,与他鬼鬼祟祟地说些什么。 接着侧门大开,车马快速从中钻入大院,让此处重归寂静。 “确定是那里吗” 正心鉴和几个手下正躲在附近的茶馆中喝茶,顺带着窥视大院中的情况。但那透出阴森可怖气息的院墙外设有某种笼罩区域的禁制,让正心鉴的瞳术一时无法穿透,陷入僵局。 “正大人,半个时辰前这辆马车曾出现在城北的城门口,但据消息来看,负责查验货物的几个守卫并没有仔细检查,随便放了他们进来。” 其中一人收到了新的消息,立刻向上汇报。 “嗯,好。我会想个办法混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做好掩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来救我。” 正心鉴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种子,将它们洒在桌子上用手指拨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几个不称职的守卫,要不咱们帮忙检举一下” “倒也不必,水至清则无鱼,查查他们有没有接触过邪神即可。如果接触过,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几枚特殊的种子被他挑选出来,用指甲拨到一边。他的渡鸦方才强行钻了进去,但那无形的壁障立刻动用力量将其击溃,化作淡淡的烟雾在空中散尽。 若是有人非说和邪神没关系,正心鉴非得给他脑袋来上一拳。就算伯无霜来了,没证据的他也得说是浮屠生搞的鬼。 “头儿,我先去安排人手,先行一步。”名叫正华生的修士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一直负责霜月关城北的消息往来,平日里则是个沉默寡言的存在。 甚至比天无常更加过分。 “好嘞,和兄弟们说声注意安全。等我收拾完桌面上的种子,去去便回。” 正心鉴打了个哈欠,被起身的正华生用眼神狠狠剐了一顿。 但余光瞥到的正心鉴对此并不在意,他这个顶头上司在外人的眼中总是显得自由散漫,也早已习惯了他人对自己表里不一的态度。谁叫自己那么欠揍,还被委以重任呢。 不一会儿,大院门口便站了个陌生的人影。那人按着镖师头领的敲门手法轻扣门环,叉着手站在门前静静等待。 十息后,躲在门后的仆从迟疑地打开一道门缝,窥探来者的样貌。他并没有得到新访客的消息,偏偏对方敲对了门。 “您吃了吗” 仆从冷不丁问出这样的问题,着实让正心鉴摸不着头脑。他顶多能从头领的敲门手法上揣摩点东西,但他们的秘密对话该如何应答,无从得知。 回答正确还则罢了,但回答错误,对方当即叫唤不说,也会坏了他的好事。此刻的正心鉴只想一拳打碎对方的脑袋,速速冲进去办案。 “吃了,吃了。” 正心鉴瞟了他一眼,硬着头皮回应,在察言观色的同时随时准备突破大门。 “您吃的什么” 正心鉴只想骂人,他在脑海中疯狂构思浮屠生此生讨厌的东西,寻找最为可能的答案。在与对方飘忽不定的对视中,他灵光乍现。 “听好了,我吃的是辣炒鸡丁红烧排骨葱爆羊肉酱香牛尾” 他一边不带喘气地念叨着,一边催动庭院里的杂草生长。仆从显然是没有修炼过力量的凡人,根本察觉不到身后的异样,他被疯长的杂草迅速拖入其中,捆了个结结实 实。 在确定周围没有陷阱之前,正心鉴必须足够小心谨慎。 被混乱无序的野草捆绑住的仆从爬了起来,僵硬地为他打开大门。吱呀的响声在这片寂静冷清的大门口回荡,让正心鉴浑身不舒服。 霜月关也才建了半年左右,怎么会出现这般杂乱的破旧之处 “有人吗我可要进来了。”正心鉴压低了嗓音,蹑手蹑脚钻了进来。他穿过正门的会客厅,又在四周的厢房里反复搜寻,未曾见过半个人影。 就连地面上也无地洞一类的痕迹,若是那些人飞出府邸,环绕在此地之外飞行的渡鸦们也必定能监视到位。但怪就怪在,院内没有任何生灵活动过的痕迹,包括车辙印记。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瞥见了停在内院的马车。 “玚琫,听得到吗” 正心鉴的藤蔓在马车下舞动,像捉住猎物的章鱼一样,将马车提在空中翻来覆去检查。那几口棺材模样的木箱顺利成为他关注的焦点,被他小心放置在地面,等待体内狼族的回应。 “叫本大爷作甚要么把身体给我,要么” “要么你老老实实配合我。现在需要你灵敏的狗鼻子,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替我找到那些躲藏起来的鬼东西。” 玚琫的态度明显软弱了许多,若是放在从前,被惊醒的他必定会大放厥词,将正心鉴骂到狗血淋头。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后,玚琫也不再会浪费口舌,只是慢慢等待正心鉴有朝一日灵魂被他人破损,将他从这具囚牢中彻底释放。 “有什么好处” “事成之后,你可以在蜃园中跑跑跳跳,顺便品尝些人间美味。” 玚琫沉默不语,这狗屁条件对他来说说了也是白说。到时候不光有无数的人会无条件地盯着他,还会限制他诸多的行为,尤其是茹毛饮血。 “我不答应。要么放我在兽灵国跑一圈,要么给我吃个人。”玚琫像是重新找回了硬气的自己,内心却期待人族恶魔的应答。 他已经太久没有回归人世,没有体会过鲜血灌溉毛发的快感了。 “你去兽灵国干嘛该不会是想要见见族人吧”正心鉴轻松掰开一块木质的盖子,凑到鼻子前。“我劝你赶紧满足我的愿望,否则我定会让你浑身难受。” “就凭你能拿我怎样” “这样啊。我先慢慢坐在你喜欢吃的羊面前,用毛笔沾着墨水,写出你爱吃的几个部位。然后我会温柔地抚摸它,感受羊毛的细腻和皮肤的柔嫩。” 玚琫饥渴的灵魂在颤抖,他已经记不起血肉之躯能为灵魂带来的无限快意,以及依靠利齿和肌肉大口咀嚼的浪漫。 “心动了吗” “放屁,不可能。” “这样啊,再加一头羊。” “” “再加三头。” 玚琫最终还是委屈地答应了正心鉴的“请求”,先满足自己的第一需求才是王道。只要能够在今天见到血,便足够了。 正心鉴从名为如意的玉佩中参透了新的知识,如今的他可以半自主地切换躯体的主人。也就是说,他只要能够得到玚琫的许可,便能随意操控一轮的灵魂转换。 一旦发现玚琫有过激之处,他便能直接压制住前者,使自己重新变回人族。 正心鉴上半身的衣袍被猛地撑裂,玚琫的体型正迅速膨胀,将原先宽松的裤子变成了遮不住膝盖的短裤。玚琫的狼爪狠狠扣在木箱之中,用他的狼鼻子拼命呼吸。 “臭,臭到了极致。” 正心鉴的灵魂在体内抱住墟允,不耐烦地吼道:“怎么样,到底能不能找到就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珍惜” “简单” 玚琫仰天长啸,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双目则变得更加赤红。随着咧开的血口,锋利的狼牙一览无余,摄人心魄。 狼人飞跃在各家各户的屋顶之上,顺着熟记的气味狂奔。那群人利用了正心鉴只能施展瞳术的弱点,特地使出了连环的障眼法,确保他们的行踪不会被发现。 但他们想不到的是,身为情报署最高指挥者的正心鉴并不是什么年轻狂妄的过气天才,而是可以随意驱策体内狼魂的恐怖存在。 任何活着的血肉生命都会在天地间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而玚琫的力量能够将其放大数千倍,足以找到隐匿在任意角落的猎物。 这也是他喜欢藏身于黑暗处,悄然降落在猎物身后的根源。 比人族体型大出数倍的玚琫重重撞倒在一处酒楼之前,吓得路人们争相逃离。但在其中有几个头戴斗笠c身着黑袍的人却没有任何行动,依旧在狼人的面前散步。 几位镖师在头领的率领下随机应变,立刻将狼人团团围住,高声怒喝道:“都不要怕你们立刻报官,让守城的高手前来捉拿此物” 玚琫对此充耳不闻,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位黑袍,让粘稠的涎液从嘴角流出。他赤红的左眼彻底变成了降祸血瞳,甚至在眼睛下方裂开了细小的缝隙,有一枚新的眼瞳显现在其中。 “找,找到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隐藏在霜月关内的危机 “山城主,伯无雪的下落,你们还是寻不到吗” 在当天的退朝之后,伯无霜特地将山岚单独留下,只为了问他原本毫不相干的问题。 “启禀陛下,自山海关皇宫被破以来,臣便一直在搜寻四皇子的下落,未曾停止过。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目击者的视线中,还带走了两位不明身份的女子。” 山岚本以为冰王会询问山海关中的要事,在耳闻后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涛,但只能如实相告。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他与武妃私通的往事,也算是压在他头上的千斤重石。 先皇默许了这桩丑事。前者想要生出更为优质c更值得培养的后代,同时还要捆绑住土修强者山岚的绝对忠诚。这个计划便是基于此而诞生的畸形产物,也是先皇和他的人生污点之一。 所谓的四皇子并非是龙种,光是这一点,足够诛灭山氏九族。他们只能对外声称无法操控水流的伯无雪并没有什么修炼天赋,而是在法器的作用下,习得了土之力。 如今伯无霜提出了四皇子的事情,山岚便立刻心知肚明,眼前的冰之王即便没有洞悉全部,也对兄弟的身世略知一二。此刻他再有意隐瞒,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伯无霜并没有刁难他的意思,笑着问道:“山城主,我母亲的身体可还好” “臣罪该万死” 山岚立刻跪倒在地,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身为跨时代的强者,他已经许多年未曾遇到过这样令他心惊胆战的事情了,即便是面对数万海族拍来的巨浪c半神撞来的骇人身躯,也未曾有过恐慌。 “没这个必要。父王夺人所爱,也夺走了我本该拥有的母爱。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也算是一种补偿。” 除了弑父的大皇子没被伯无霜亲手斩杀,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记恨的事情了。修炼与冰霜相关的灵魂秘法也让他慢慢抛开部分凡尘俗世的想法,只愿在圆梦后,不断追逐半神的脚步。 踏足于通往神灵的阶梯,似乎越向上走,欲望就越低。 “臣,定不负重托。” 伯无霜想用轻柔的风托起山城主,却怎么也托不动。 “伯无雪的事情,我会托正家的人抽空去查。若他能平安归来,你们还是乘早相认一下吧,阖家团圆才是美事。” 山岚迟迟不敢做出回应,甚至不敢抬头。汗滴不断洒在地板上,他也纹丝不动。 “别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也不是喜欢置气的稚子。更何况在前段时间,星相和神婆都传来了新的预言,四弟会在并不遥远的未来与我们重逢,做好准备便是。” 山岚点头称谢。 伯无霜起身后踏着风飞出宫殿,准备前往教派指导弟子们修炼。他对母亲并无什么感情,而后者对他那没来由的恨意,大概率是因为强迫她的山海之主。 能替父王还掉的债,他心甘情愿。 但冰之王并没能走太远,有心腹火速传来城北骚乱的信息,让他不得不转移注意力。 传信的心腹说,正心鉴变成了嗜血的狼怪,当街杀掉了三个平民。城北的百姓正联合守城修士,将半裸的他团团围住并送入大牢,要向皇室的人讨个说法。 “蹊跷。” 随后又传来朝中几位大臣相继伤亡的消息,在这紧张的节骨眼上添堵。伯无霜立刻奔着城北新建的囚牢飞去,不敢多做耽搁。 他已经不是能够快意恩仇c随意斩杀城主的三皇子,而是为国为民的勤政君王。 另一个方向,心怀不轨的镖师头领直接找到了几位死者的亲属,让他们跪倒在囚牢门口大闹一场。他们在恶人的怂恿下,表明一定要见到霜月国的皇族,才能商议此事。 如今名义上霜月国的伯氏皇族,也仅存了部分的远亲,分别居住在山海关和绳缚关内。以往的伯无霜向来独自一人,在大皇子的施压下被无情孤立,也懒得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他们之中可有修士”赶到附近的伯无霜低声询问负责此案的官员,以了解一手的信息。这件案子关乎他的声望和威信,就算是为了还百姓公道公平,他也得彻查此事。 “并无一人。居住在城北的百姓,也有从其他地方搬迁来的存在,杂乱无序。正大人失手杀害的几位关系错综复杂,甚至沾不上边儿。” “正大人多半不会失手杀人。那些家属中能压制住情绪c正常交流对话的,把他们叫出来。” “遵命。” 点出来的一排男女中,其中一人被伯无霜认了出来,在玉亭关大迁徙的时候,他也曾帮助过对方患病的孙儿,为后者降温。若先前此人有多感恩, 如今就有多仇恨,恨不得写在脸上。 “冷静下来,老伯。如果正大人犯了法,我也绝不会饶恕” “放你娘的屁你们这些官府的狗只会满口胡言,只会推诿扯皮”要不是在场的官员和修士众多,这老人定会抄起条凳,在伯无霜的脑袋上重重砸下。 “放肆现在你面前的是霜月国的王”当地的区政指着老人的鼻子怒斥道,若是冰王向他们发难,自己也拦不住。 “退下,派人给他们搬几把有靠背的椅子。”伯无霜撩起衣袍慢慢坐下,身后则浮现出凝聚成冰椅的寒气,在空中洒落寒霜。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还需要详细的调查,你们可以先回答本王的问题,作为关键的证据。令郎,还有遇难的几位孩子,他们为何会集中出现在一处” “这破事咱们上哪儿知道别扯那些没用的东西,杀人就要偿命,这是天王老子定下来的规矩” “对偿命” “杀了那个怪物” 那几人的情绪瞬间被点燃,甚至激动地吼破音。远处跪着的一片也开始了新的骚动,纷纷扯着嗓子叫喊。 “偿不偿命,人证物证俱在才行。如今案件疑点重重,本王也不能听你们几人片面的话语,误判此案。” 伯无霜又派人端来茶水,试着平息面前众人的情绪,多问些事情。但那几位粗人并不领情,立刻打翻了瓷质的茶杯,破口大骂。 “狗皇帝无能之徒” “血债血偿,不如你来给我儿子陪葬” “今天不把这事儿结了,你休想过上好日子” “去吧正大人叫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伯无霜皱皱眉头,轻轻吸了口气。他将冰霜的灵魂法术融入风中,镇住了暴躁的莽夫。“你们最好实话实说,本王自有分寸。” “王。”正心鉴的身上依旧带着血迹,被拷上了铁做的枷锁。迫于这些人的压力,衙役们不得不给他戴上镣铐,以示公正。 “说说看,你为何要杀那几个无辜的人” “关乎药人的案子,咱们能在这儿说吗” 正心鉴眨眨眼,药人底下能够牵扯出的东西恐怕没有那么浅薄,这场案件从头到尾仿佛都有人在暗中操控一般,将他们二人牵扯进来。 他更是怀疑人族中已经混入了内鬼和奸细,全都来自邪神一派。 “可以,先给他们讲讲药人的事情。” 伯无霜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首先,药人是这半个月内发生的新事情。主要表现在某些从未修炼过力量的普通人,他们忽然在一夜之间能够拥有特殊的力量,以男性居多。而最大的特点并在于修炼什么,而是畏惧强光。” “好,那位老伯解释一下,为何令郎会戴着斗笠出现在街头,身上也披着遮光的黑袍不是法律不允许,而是很少有正大光明的人会如此打扮后出现在街头,就算是混迹于鬼市者,也只不过是戴个面具。” “年轻人想穿啥,你们管得着当街的人都看到了黑袍,也看到了他杀人”老伯想要愤怒地指着正心鉴,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儿。 “那我问你,令郎昨日身在何处” “不就在家帮点活儿,烧个灶台还能干嘛” “想好了再说,如果找不到证据,便是欺君之罪。对付欺君者,本王绝不会手软。” 老人立刻怂了下来,和伯无霜相处越久,他越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天生贵气。起初他并不相信这年轻人会是统治国家的君主,只会白眼相加。 “有,有人证”即便被暗示,老人依旧顶着巨大的压力撒谎。他的语调里带着些微颤抖,就连自己也没听出来。 “去,查查老伯和他儿子近半个月的行程,越详细越好。” “等等,等等老头我记错了,年纪大脑袋不好使,再给个机会吧。” 老人哭丧着脸,抬手做出阻拦的动作,却被风息绑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说。” “昨日犬子并不在家,说是和朋友出去运货。他平日里交了一些狐朋狗友,老叟也不清楚是做什么的。老叟可怜啊,一百余岁了还要补贴家用,扶这不孝的狗东西。” “前天呢具体是哪一日离家未归,还请老伯说个清楚。如果要本王派人去查,那就没什么悬念了。”伯无霜打断了他的诉苦,现在并不是转移话题的时候。 “回您的话,应该是半个月前。他老是说要出霜月关走走,一走就是好些日子,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什么异常,就是” “就是他会对你拳打脚踢,容易发怒,对吗”正心鉴的星瞳看到了老人身上的淤伤,猜到了其中的大致经过。 老人哑口无言,垂首流泪。而伯无霜和正心鉴四目相对,心中都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野火烧不尽。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切尽在掌控 “真相尚未浮出水面,但你们尽管放心,本王必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在这之前先拿些补偿,回家好好安葬亡者吧。” 伯无霜打开怀中的旧钱袋,从中飞出了几枚面额最大的金币,轻轻落在他们手里。顺着正心鉴的渡鸦视角向远处望去,他立刻锁定了鬼鬼祟祟躲在附近的镖师一伙儿。 “再劳烦打听个事儿,让你们跪在官府门前闹事的人,有还是没有。”伯无霜转身踏向镖师的方向,心中笃定那老者不会说谎。“就这一个问题,另外也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们周全。” “回皇上,有。” 能得到对方的肯定,便已足够。伯无霜用冰霜的链条牢牢拴住正心鉴的铁枷,将这戴罪之人在大庭广众下拖走。呼啸的风将他的声音笼罩在现场巡逻的修士之间,揭开此案的序幕。 “听好了,本国木将军正心鉴知法犯法,在街头动用力量残害百姓,本王绝不饶恕但目前案件的疑点依旧没有查明,而遇难者背后牵连的利害十分复杂,若不将他们斩草除根,我霜月关恐会陷入无止尽的灾难。” “什么灾难难道又是异族的阴谋又要攻打我们了”有修士紧张地问道,无论是兽族还是海族,他都不愿面对任意一方。像他这样的普通修士,安宁的生活才最为最重要。 “这一次的敌人来源于邪神,如果是外族入侵,我们打回去便是。但邪神的爪牙已经深深扎根在霜月关内,扎根在你我之间,必须做好排查和防患。” “王,我们该如何排查请您指点迷津。”区政赶紧追上前行礼。 “全部通知下去,这几日城内各区的巡逻要更加频繁。注意那些昼伏夜出的人,尤其是莫名能够修炼力量的人,要及时汇报处理。我会带这囚犯寻找相关的线索,将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是。” 伯无霜立刻飞向转身离开的镖师,身后的正心鉴则被他当做了风筝,摇晃着飞了起来。他刻意在人群面前放话,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被渗透的人选绝不会只是平民。 “各位百姓大可放心,这罪犯对本案还有重大的用处。本王会亲自携他调查,不会随意取下枷锁,直到水落石出为止。” “不是吧老大,给点面子成不成” 飞离议论纷纷的人群,正心鉴才敢正常说话。 “闭嘴,你现在是戴罪之人,保持沉默便是。说说看,你为何会放玚琫出来” “那我现在是沉默呢,还是畅谈呢”正心鉴无奈地抓紧枷锁,生怕自己被风甩下去。 “先追上那几个束发的男子,遇难者的家属应该是受了他们的怂恿,才会如此疯狂。若是放在从前的山海城,恐怕状还没告,人就会被打到半死。” “他们可不是你,会理智到这种恐怖的程度。那几个人便是运载药人进城的角色,到现在还逗留在附近,怕不是为了同伴通风报信。” “说说看,怎么回事。”伯无霜收敛风息,带着他躲在高楼墙下,监视那些一步三回头的可疑者。 “几个镖师体内展现的力量和他们一样普普通通,但药人中却有能够屏蔽我瞳术的存在,十分棘手。我和手下蹲在另一处蹲守的时候便看到了他们几人,想混入其中调查取证,却被他们提前跑了。” “如果邪神控制了药人外的修士,为何所以你为了追查,放出了玚琫” “他的嗅觉不是很灵敏嘛,再加上我独自追查又查不出什么,会显得很没面子,所以才会把他放出来。而且我的灵魂一直好好控制他,偏偏在关键的时刻没收住手,让那头狼得逞。” “那很有可能是药人中也有能够影响灵魂的存在,故意要他在街头杀人。” 正心鉴瞪大眼睛,他早就预感到事情的蹊跷,但就是想不明白其中的联系。 “这么一来,咱们现在追踪那几个镖师,恐怕也在邪神的计划之内” “他对咱们的力量太清楚了,没时间想那么多。现在必须活捉其中的头领,撬出点新的线索。” “得令。天无常他们不在城内,总不能一直把我锁在这玩意儿里面吧我要是想方便,想吃饭呢” “忍着到时候同时进行。小点声,别被他们发现了。” 那几个镖师快步混入人群,趁着暮色钻入一家染坊。他们与门童鬼鬼祟祟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人揣着门童递交的东西匆匆离开,迅速拐入附近的小巷。 “无霜,他们停在这里作什么” “废话连篇,抓住那个藏东西的落单者。” “如果咱们的行动都被邪神预知了,不如我们反其道混入染坊,在里面调查线索 。” “那如果你提议进入染坊的行动被他预知了,我们该怎么办不如一分为二,各查各的。” “还是算了,总感觉单独行动不够安全。真是,伙夫和铁匠都不在,搞得我们挺被动。” 正心鉴幽怨无比,他只想用力挣脱身上的锁链,搞搞活动筋骨。 “得了吧,宁然那小子若是出现在这里,整个染坊都得被他的火焰轰碎。你到底看到什么没有,赶紧定下一步的计划。” 正心鉴无奈地操控渡鸦飞行,窥视染坊内的奥秘。 “那几个镖师开始吃饭了,然后,没啥特别之处。不过附近貌似出现了来自正家修士的波动,要不咱们先过去会会面” “别耽误我进去办正事。你要是有那个工夫,不如预言一下未来。” “哎呦,这又不是喝水吃饭那么简单的活儿,它必须” 话音未落,正心鉴的视线就被未来的景象瞬间夺走。他看到了站在无数人面前的中年男子,看到他在火光下划开满是伤痕的手臂,将乌黑的血液洒在众人身上的场景。 正心鉴的脑袋立刻嗡嗡作响,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伯无霜并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进入染坊,活捉其中的镖师,而是用风缓缓托住即将瘫倒的正心鉴,带他立刻返回霜月教派。 这才是反其道行之。 此时的染坊中有正心鉴看不到的一双双眼睛躲藏在暗处,等待他们踏入其中。但正心鉴突如其来的不适完全破坏了他们进入其中的计划,让那些伏击者们意料不及。 “怎么办,我们是否有留在此地的必要” “这事儿得问过堂主才行,你们不要乱动,我来通知。愿化身死亡的神主能降下耀光,为我等赐福。” 其中一位从怀中摸出竹管,用利齿咬破手腕,将流淌的鲜血灌了进去。随着法术的释放,这竹管嘭的一声在空中爆开,化作传递信息的血雾。 藏身黑暗中的人影纷纷亮出印在不同部位的刺青,低声祷告。 “愿化身死亡的神主能降下耀光,为我等赐福。” 伯无霜二人并没有离开多远,染坊的大门就被人重重踢开。从外面踏入了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环视着染坊内的一切。 那些人大惊失色,立刻半跪在地:“参见教主” “都起来吧。神主的力量无可匹敌,他早就预料到了未知的一切,那两人必将会回归此处,我们只需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便是你们的收网之时。” “遵命” “今夜的食物已经带过来了,准备享用吧。” 被称为教主的存在拍了拍手,有几个同样身穿黑袍的人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他们从运送牲畜的车上抬下了巨大而沉重的木箱,推放到众人面前。 月光之下,随着木箱被打开,这些眼中沾染了墨绿色光芒的怪物们咧开满嘴的獠牙,纷纷扑向昏睡于木箱中的人族。 “猩红之血,吾之所向。猩红之国,吾之所求” 一夜之间,霜月关内又多出了许多人族青年丢失的异常状况,让伯无霜无比头疼。正家的修士和探子也在追查的过程中消失了十几人,为这桩案件平添了不少恐惧。 好在伯无霜连夜派人送去口信,将身在浮岛和兽灵国的两位名义将军叫了回来。 “哦哦,这种事情一听就是浮屠生干的。这样,咱们几个兄弟联手冲进天锁关,把他好好收拾一顿再说。” 宁然特地带了些浮岛的特产,准备庆祝自己难得的放风。 “你看,宁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不如我们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结束这麻烦事儿。” 伯无霜怒从心中起,这两个人依旧不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哦很自信嘛,要不要本王好好点醒你们” 寒风在蜃园的凉亭外涌起,在地面上堆砌出几个形状不同的雕像。伯无霜指着伏陵等模样的冰雕,又指了指宁正二人。 “你们俩和正常的火山神或兽神二对一战斗,胜负有多少和海兽对打或者和脱困的浮屠生对打” 这盆凉水把宁正二人浇得垂头丧气,那时的他们就连刚复苏不久的浮屠生都碰不到,更别提那几尊大神了。 伏陵被冥界之主相逼,灵魂出窍后自断生路;兽神扑向星垂关与尸疫灾打斗,灵魂与肉体俱疲;混乱的尸疫灾化身浮屠生,又被神秘女子封印,与他们四人可谓是毫不相干。 他们只不过是所谓的天才,落在凡尘俗世之中,面对一个又一个需要努力活下来的困境。非要说什么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荒唐事,无疑是飞蛾扑火。 天无常将完整的剑鱼骨排列在身前,用指头弹出一声剑鸣,将他们拉回现实。这件事情其实要比半神直接攻城来得更为可怕,不容耽搁。 “打断一下,我举荐一人可协助我们处理此 事,柳风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囿于黑暗中的战斗 无论邪神浮屠生有没有猜到他们的动向,那个染坊绝对是他们必虚闯入的宝地。 伯无霜为此推掉了近期的全部工作,只为了破开其中的重重迷雾,追根溯源。或许从数月之前开始,邪神便处心布置了细密的天罗地网,想要从内部瓦解人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国度。 正心鉴则迅速联系了兽王妒枯和大酋长霰,让他们提防各自国内的异常。而在霜月关内的情报署中,他也派出了多组人马分散到关内的每一个大区,暗中进行调查。 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四人小队一同站在染坊的附近悄悄观望。在霜月关的建城之初,这里就被设计成了城北最大的纺织业区,向大陆中不同的地域进货供货。 而往日繁华的地带,如今却变得有些荒凉。受染坊老板的影响,附近往来的商人旅客也少了许多,不似往日般繁华。 在向附近工作生活的百姓们打探消息的时候,也只能得到大老板关门许久的信息。伯无霜谢过某处宅子内独自居住的老妪,也赠了些钱财。 “说什么老板要庆祝闺女出嫁,带着家族中的所有人前往绳缚关度假我就奇了怪了,这么大的产业说停就停。他们家染出的花色又好看,盛夏的日子里也能赚上不少钱,就不能请些长工继续干活” 正心鉴的脸上戴着面具,说话的气息全部吐在脸上,更加燥热。他并没有打草惊蛇放出渡鸦监视,前几次的行动,他总觉得自己过于张扬,才被他人反过来监视自身的动向。 “所以人家是故意引咱们来这里。要我说啊,不如我一炮轰碎” 宁然的嘴里叼着根去皮的杨树枝,反复嚼来嚼去。他瞥见了伯无霜和正心鉴投来的鄙夷目光,不耐烦地顶了回去。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既然说敌人都藏在这里,老板的大家族又都离开了,咱们直接冲进去不就完了,大不了让伯无霜按需赔钱,反正有的是。” “无霜,还是你看的准。”正心鉴扶稳面具,立刻竖起大拇指,和伯无霜商讨相关事项。他们几人的行动并没有告诉关内的任何人,就连正家的修士也没有提前知会。 “咳咳,几位小朋友,躲在我的杂物店旁边做什么呢”他们的身后忽然站出一位蓄着精致胡须的中年男子,把四人吓了一跳。 不同的力量在各自的体内流淌,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宁然却率先停了下来。正心鉴也微微摇头,解除他们的警报。 对方的身上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即便是强大的修士,他们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波动。 “大叔,偷偷摸摸上来搭话的人才会比较可疑吧所以你不妨先自报家门,会看起来比较有礼貌。” 宁然抬头望了望天空中升起的朝阳,又看了看沐浴在阳光下的男子,逐渐放松警惕。对方确实只是长得白净的普通人,并不值得他费心。 “好说,在下便是这片商铺街道的合伙人之一,吕文章。你们方才望向不远处的染坊,那里的老板也是我的好友,他们一家近些日子出门旅行,把门房的钥匙托我保管,不知你们找他有何贵干” 白净男子的皮肤看起来并没有他这个年纪般粗糙,反倒和伯无霜一样平滑,引起了后者的注意。 “我们也住在附近,只是好奇这里的大作坊关门而已。不过吕叔叔,你的衣服为何如此宽松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伯无霜笑着探出手,想要假装好奇的年轻人,故意掀开对方垂至膝盖的宽松衣袖。 吕文章立刻向后缩,反应速度快到出乎意料。他满脸堆笑,大大方方地回身走向躺椅,又缓缓躺下。 “里面藏着的是天机,不可随意泄露。说到礼貌,未经允许就乱摸乱动,这才是不礼貌。” 想要泄露他所说的天机,伯无霜自然有法子。这个成年男子浑身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劲儿,或者说是邪气也不为过,让他不得不防。 毕竟霜月关中的商户大都是从玉亭关中迁出的普通人,他们原本便从事相关的工作,不可能是一副病痨鬼的模样。即便是后续从其他大关中迁来的富商,也都是伯无霜精挑细选出的存在。 北城究竟有没有这个人,伯无霜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吕叔叔好好晒太阳,我们几个去那边玩儿。” 好在正心鉴平日里喜欢假装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与大人之间谈笑风生。他又打了个哈哈,带着众人离去。 “装孩子,你们倒是有些孩子气再说。”吕文章喃喃自语,闭目养神。方才他有意将手搭在宁然身上,可那小子老是下意识地避开,更像是参透了他的身份。 其实不然, 宁然只是不大喜欢陌生的人随意触碰自己,仅此而已。 撩起额头上被风吹落的散发,吕文章白皙的手臂上刻满了触目惊心的划痕。他深深吸气,待到下一刻的吐气之时,整个人在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说,那个人绝对是药人。”面具下的正心鉴,就连说话也透着一股神秘。血色藤蔓从他束身的绷带中钻出,在心脏前相互纠缠打结。 有蓝色的透明花朵在缝隙间盛放,那是属于星瞳的力量,向外散发点点星光。在那奇怪的人无声出现后,正心鉴便悄悄开启了二叔留下的星瞳,试图将其看透。 “那怪大叔确实站在阳光下没错,但被光芒照耀之下,有淡到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烟雾从他身上冒出,着实可疑。” “药人畏惧光芒,他们身处于阳光下会有灼烧的痛感。但那人风轻云淡,并不像是装的。”伯无霜知道药人的病症,他们要么是畏惧光芒,要么是嗜好吸血。 “那个药人绝对是最高级别的存在,也是邪神改造出来的顶级怪物。这也能解释他为何会凭空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就连我都没有发现,还记得拐走宁然的女人吗” 正心鉴突然望向宁然,把后者吓了一跳。宁然才不愿意回忆那段恐怖的经历,导致他如今看到同样年龄的女性,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试图抵御。 “别乱说,求求你。” “上次的那些怪物,或许是浮屠生的初次播种和尝试。”伯无霜攥了攥拳头,那座大门紧闭的染坊,他们必须拿下。“准备战斗,我们需要亲手解开谜题。” “战斗你们几个小朋友,究竟要做什么样的战斗是手持竹杖搏击,还是拳拳到肉,不死不休” 那中年男子的声音远远传来,让位于染坊前的四人陷入更为紧张的戒备。但身着宽松衣袍的男子向他们扔来一串铜制的钥匙,被伯无霜的风息托在半空。 在他的潜意识里,不接住会显得不礼貌。而用手接住,却又会害怕对方使出什么阴险诡计。 “喏,染坊大门的钥匙,中间那一把。你们想进去探险的话,日落之前出来便是,里面的钱库和仓库都有特殊的标记,想要顺走东西,是绝不可能的。” 中年男子笑嘻嘻地说道,刻意和他们四人保持距离。如果不是附近零散的行人投来怪异的目光,他们早就化身成四位战神,冲上去群殴。 “怎么了小朋友们,难道不敢进去来来来,叔叔带你们进去。”男子招了招手,空中的钥匙猛地挣脱伯无霜的风息,重重撞击在大门的铜锁上,将其硬生生撞碎。 “你们看,门,开了。” 随着中年男子抬手的动作,他的衣袍中向外涌出无数的墨绿色烟雾,向四人的方向涌去。他们根本没有防范的余地,周身被烟雾瞬间包裹,而四周则变得无比幽暗。 “小心” 宁然的火焰在空中暴涨。与此同时,染坊的大门被人从内打开,钻出了三位形态不一的黑袍修士。他们迅速将四人围住,摆出了某种奇怪的阵势。 “三位堂主,带这几位好奇的小朋友进去看看吧。”中年男子的衣袍下露出狰狞不堪的手臂,让正心鉴的脑袋猛地产生晕眩,差点翻倒在地。 他打开的三枚眼瞳因此闭紧,被黑雾迅速吞噬。宁然手疾眼快,在三人的身上各自附着了一团明火,为他们指路。 那三位堂主各自带走一人,只留下宁然面对男子。似乎他点燃的火焰中蕴藏着与太阳一样的力量,竟让突然出现的三位堂主有些支撑不住,差点嚎叫着离场。 “你的火焰,似乎不是凡间之物。但本教主并不畏惧,我也曾被神主祝福过,拥有他无上的神力。而你,只不过是只蝼蚁。” “有个屁的神力,要是足够强,他也不会被封印在石柱中”宁然双掌中的火焰大开大合,不断驱散扑向他的迷雾,和鬼魅般的吕文章。 “你的名字也不是吕文章吧够胆,就放出本名来” “本名呵呵,鄙人叫做吕文章,行不更名。我甚至可以告诉你,站在我背后的神灵究竟是谁,以及我们的教派究竟扎根有多深。不过,你没有机会可以带出去。” “你的神灵邪神而已” 明亮的火焰化作三足乌,飞速环绕在宁然身旁。他与浮屠生以及邪神的造物们不止一次接触和战斗过,自然知晓面前男子的恐怖之处。 如果实力分为十个层次,当初瞬间囚禁他的女子会被他评在第七层,而面前这中年男子,则会被他评在第十二层。 除了游刃有余,宁然说不出任何的形容词,来夸赞面前形貌惨白的吕文章。 火焰逐渐黯淡,男子也停下他攻击的手段,静静地看着宁然。来自浮岛的火焰修士能在他的手中撑过几个回合,吕文章的心底一清二楚。 “怎么,害怕到无法反抗了”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浮屠生究竟用了怎样的方法,才能引诱你成为怪物。” 吕文章愣在原地,随即哈哈大笑:“你可真有意思,若你身为凡人,不会向往那些能够修炼的修士难道你不知道,就算修士中挑粪的存在,会比绝大多数凡人的地位要高出许多” “我不知道,我们浮岛人多少都会拥有修炼的能力。不过入世以来,也会出现许多无法修炼的婴孩。” “对咯,就算是某一处叱咤风云的修士,也只不过是这天地间的匆匆过客,是天神们的试验品和玩物而已。我所追求的,是绝对的永生,和绝对的实力我不想再过那些看人眼色的日子,我不想再” 宁然也学着他哈哈大笑,叉着腰回道:“上一个渴求永生的人,已经痛苦到自杀无数回了。即便那人已经活了上万年,实力也不俗,但他从未在人前炫耀过,你知道为何” “不知,请小友解释。” “因为他没有生存的目标,已经活到麻木和乏味了。我再问你,你可知天界” “不知。” “即便你在凡间修炼成半神,也未必能在天界中独占一方,始终是登上山头,却又望见另一座山头的存在你的神是不是许诺过什么创造美好未来都是骗你的。” “那又如何我们的神主” “你们的神主自身也难保。在他脱困之前,我会从冥岛回归,将他彻底击败。而你这个受骗的可怜虫,希望我会在踏足冥界的时候,能在彼岸的河畔与你打声招呼。” 宁然的火焰再次填满了烟雾的空隙,将这片黑暗空间照亮。他收回了方才嬉笑玩闹的模样,正视对方。 火焰的光芒愈发明亮,他也不再收敛丝毫。男子的脸色愈发凝重,而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为何神主会优先点名除掉此人。 “你,拦不住我。” 第两百章 一狼杀两蛇 宁然和吕文章的战斗变得异常激烈,将墨绿色的烟雾搅动到天翻地覆,也让吕文章头疼不已。 而另一方向,正心鉴的意识总算变得清醒,他肉身上的伤痕也在迅速恢复。那位手持短镰刀的堂主终于放弃了割喉和下毒的低端想法,操控柔韧的发丝向对方迅速聚拢。 “头发这么长,该剪剪了。” 正心鉴眼前的幻象变得支离破碎,无数的黑白渡鸦从竖瞳中飞出,环绕烟雾飞行。他吐出种子弹开对方的镰刀,操纵植物为自己争取时间。 点点蓝光缓缓降落,完全打开的星瞳将这片区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薄膜,将其中的一切尽收眼底。那堂主无论是呼吸还是挪动,都会被星瞳捕捉下来,在身后留下透明的浅影。 正心鉴可以根据对方的动作,做出相对的反应。 藤蔓与发丝齐飞,星瞳共迷雾混杂。正心鉴尽力护住胸前飘动的颤抖火苗,用藤蔓编造出一个完整的藤笼,将那照亮黑暗c如心脏般跃动的火焰锁在其中。 温暖的火焰之间相互连接,即便宁然没有告诉他们火焰的用处,他们也能在各自的黑暗中感应到彼此的存在。宁然三人边打边退,朝着彼此的方向飞速移动。 “不是我不提醒,即便你们能靠近壁障,也不可能相互触碰。” 面对正心鉴的长发堂主忍不住想要点醒他,这道壁障是神主亲自降下的绝世神通,寻常人的肉身想要从中穿过去,灵魂和肉体便会被疯狂撕扯,直到化为无可轮回的碎片。 而那些想要打出去的力量,也将会被神秘莫测的空间吸收,消失不见。 “和他们能不能碰到,我管不着。但如今小爷能接触到的只有你,明白了吗”正心鉴死死扯过对方飞来的一卷头发,拉到胸口打开的火灯笼中燃烧。 若是寻常的火修,他的头发一时半会也烧不起来。但宁然赋予的这几团火焰异常凶猛,它像是有生命般张开大口,将发丝吸入体内。 “嘿呦小东西还挺别致,来来来,小爷给你送温暖” 三枚瞳孔分别闪烁出不同的光芒。白色c红色c蓝色分别轮转,映照在长发堂主的脸上。后者的眼前突然间变得一片漆黑,又在血红的微光中看到了扭曲的正心鉴,正逐渐变化成体态细长的恶鬼。 那恶鬼越长越高,逐渐钻出颤抖且拉长的蛇尾。长发堂主心知这是敌人的幻境,但他依旧顶不住对方压来的恐怖力量,带着恐惧和崇敬的心跪倒在地。 “参见神主。” 参见个屁。 正心鉴将那人的头发卷了又卷,狠狠拽向迷雾的边缘。他现在只想体会一下来自邪神为他准备的痛苦,看看自己到底够不够资格与其对抗。 刚伸出手之时,正心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墨绿的烟雾缭绕在手掌之间,仅能察觉到淡淡的颗粒感,更像是更加细小而柔和的沙子,慢慢吹拂在他的手上。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疼痛的感觉则变得愈发浓烈。即便这壁障只有普通土墙的厚度,但正心鉴附带了藤蔓的手臂全部塞了进去,也没有抵达它的另一侧。 “邪门,真他娘邪门” 痛到龇牙咧嘴的正心鉴总算体会到了附加在灵魂上的攻击,他将那长发堂主当做沙包甩了出去,将其扔进不透光的迷雾,为他开路。 惨叫声只响了一声,长发的堂主便消失在迷雾内,被操控壁障的吕文章救走。在释放体内火焰的宁然的连环骚扰下,吕文章根本就无法维持迷雾的全部力量,连破坏力也大打折扣。 “全都是废物” 吕文章怒吼道,他们这些人本就是尘世之中最为普通的尘土,有幸能得到神主的改造,成为超越凡人的存在,经历的可不是什么皮肉之苦。 他们品尝过灵魂撕裂的痛苦,感受过筋骨绽开的疼痛,接受了无数的蜕变与成长,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然而他们的力量却依旧压制不住乳臭未干的四位少年,让吕文章不禁大动肝火。 难道那红毛小子说的话,是真的犹豫一瞬的他立刻否决,扇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愿化身死亡的神主能降下耀光,为我等赐福” 吕文章的衣袍已经被火焰燎得破破烂烂,露出了满身的伤痕。这些伤疤遍布全身并狰狞可怖,为了遮盖脸上的疤痕,他甚至亲手剥下了他人的面皮。 而吕文章身后顿时浮现出一条若隐若现的双头大蛇,将它的毒牙狠狠刺入他身上的蛇纹刺青。他的脖子上布满了臌胀的血管,让其浑身产生异变,诡异无比。 毒血沸腾,他竟变化成了披头散发的蛇首怪物,张牙舞爪 地扑了过来。巨大的蛇瞳在火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芒,更是有魅惑人心的功效。 正心鉴一方的雾气中抛出了变化后的长发堂主,他的部分头发如蛇般纠缠在头顶,仿佛被赋予了不同的生命。 “小东西,给我死” 那堂主立刻扑了过来,和正心鉴贴身肉搏。恐怖的狼人与蛇人重重撞在一处,在撕咬抓挠间飞溅出猩红的血花。 “你变丑了,也变强了”正心鉴狂笑不止,他与这堂主的战斗手段竟如此相似,倒也是有趣。 血色的藤蔓与发丝之蛇相互缠绕,打出了不少死结。正心鉴随即冷哼一声,从肋骨处钻出了两根新的未成形的手臂,生出新的血肉。 自天锁关封印邪神以来,他便一直抽出时间修炼此招,练到收放自如为止。对于喜好近战的正心鉴来说,多两根手臂,便多了将近一倍的战力。 四只手臂用力抱住舞动的藤蔓,将蛇人狠狠扯了过来。火光则愈发清晰明亮,后者暂时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咧着尖牙的正心鉴反复出现在眼前,宛如疯魔。 “来战个痛快” 在纯扭打的过程中,长发堂主的蛇发将火笼不慎碾碎。有控制不住的火团沿着发丝和藤蔓剧烈燃烧,让这幽暗之处顿时变得火光冲天,乌烟瘴气。 正心鉴连连拍手称赞,多出来的双手也没有闲着,舞动浑身带火的藤蔓朝对方甩去。那长发堂主拼命向外逃跑,身后的火狼却依旧如影随形,追了上来。 “别跑啊,与我一同坠入火海” 长发堂主平日里不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在教派之中,他叱咤一方,而在教派之外,他嗜血如命。 但在更为疯狂的正心鉴面前,他再也控制不住原始的本能,朝着壁障爬动。 “别过来,别过来神主在上保佑,愿我的灵魂” “灵魂” 夹杂着混音的低吼声从长发堂主身后传来。被暴力点燃的正心鉴早就变得无比扭曲,甚至半张脸完全变成了猛兽的形态,有涎液肆意喷出。 藏在灵魂深处的玚琫被他的欲望唤醒,差点强行占据了正心鉴的身躯,成为绝对暴力的化身。 正心鉴的半边面具崩裂,在下落的过程中化为火海的一部分。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对方仓皇逃窜的身影,恍惚间对玚琫喃喃说道。 “给你一刻钟,就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正心鉴为了不在这次行动中被外人识出身份,画轴和玉佩一并被他取下,保管在蜃园。此时的他如喝到醉醺醺的嗜酒者,再多喝上几杯,便能醉到癫狂。 带火的藤蔓疯狂挥舞,将长发的堂主一遍又一遍地扯了回来。二人的身上全部沾染了宁然的火焰,但只有后者在嚎叫挣扎,甚至连嗓音都带着些嘶哑。 “饶了我,饶了我。不,不,杀了我” 火光中,正心鉴的样貌不断变化,玚琫再度现身于世。但他并没有品尝眼前的恐惧,而是冷静地望向天无常的方向,寻找新的目标。 “我感受不到新生的恐惧果实,着实令人不爽。不过我玚琫有一个好主意,你,要听吗” 玚琫的狼爪狠狠扣住长发蛇人的脑袋,一步步朝着壁障踏去。他面对雾气的神情逐渐产生变化,说不出是贪婪还是狂喜。 他猛地扎入烟雾的壁障,带着蛇人强行闯入。 “你,无法夺走我的猎物” 玚琫的四只手不断拉扯长发蛇人,将他从吕文章的空间波动中抢出。狼人的皮毛在雾气的冲刷下变得血肉模糊,但他没有哼出一声,而是顶着那股力量挺胸迈步。 像是顶住飓风前行的凡人,又像是朝圣礼拜的信徒。他依靠血瞳和墟允硬生生地跨过了这堵壁障,喘着粗气站在天无常的面前。 天无常的身边有银光闪烁,他望着不远处拎着蛇头的高大狼人,进入更高级别的警戒。 他这边的战斗并不复杂,光是站在原地释放杀意,就够那软骨的堂主小心万分了。天无常略施几招剑法,便将那堂主逼在角落,与火焰旁的他遥遥对望,迟迟不敢上前。 “天无常,救救我,救救我。” 玚琫颤抖的手臂朝着独臂剑客探去,眼神里则流露出悔恨和无奈之意。他拖着受伤的腿磕磕绊绊地走向天无常,却在软骨堂主放松警惕的时刻瞬间回身。 “你上当啦” 飞扑过来的玚琫嬉笑着抱住那堂主翻滚,挥动手中的蛇人脑袋不断砸下。后者在眼冒金星的时候才想起来如何招架,同时口中碎碎念叨着什么。 “神主” 玚琫挥出一拳打断他的低吼。 “耀光” 又是一拳,外加一个脑袋。 “赐福” 但这可怜的堂主并没有撑到变化为蛇人的状态,玚琫身上乱舞 的带刺藤蔓刺穿他身体的每一处,将他们牢牢锁在一起。同伴破碎的头颅如雨点般砸在他的身上,眼前还有恐惧的红光反复闪烁。 没有什么会比这更可怕了。 软骨的堂主被囚禁在现实与灵魂世界之间的地狱,受尽折磨。玚琫终于捏碎了他最后一的口气,慢慢转头望向另一侧的天无常。 “别怕,好兄弟。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两道红光在黑暗中划过,天无常的面前多出了一张扭曲变形的狼脸。腥臭的喘息喷在前者身前,令他在皱眉的同时屏住呼吸。 “赐教了。” 第两百零一章 真实的试探 玚琫没有什么机会和天无常切磋,身外的迷雾正逐渐退散,让身处不同区域的四个人同时回到了明亮的大街之上。 行人依旧来来往往,数量也在逐渐增多。偶尔会有人不经意瞥向此处,但对于高大的狼人c以及拔剑弩张的三位少年却视而不见。 “哟,吕老板,这么早就出来遛弯呐” 有路人笑着打招呼,他们在这一带做霜月关的大生意,如今接管北区的大老板站在面前,自然得问候一番。 “今天天气好,有利于身心健康。孙老板看上去如此开心,想必那批货已经交上去了” 吕文章破烂的衣袍正在恢复原状,众人这才注意到,那衣袍竟与他的身体相连,似乎能受血肉的操控,能够愈合。 “托您的福,都成了。改天请吕老板喝茶,可不要辜负我的美意。” “没问题,您忙吧。” 吕文章笑眯眯地送走了姓孙的游商,转身看着面前的四个人。玚琫已被正心鉴收了回去,他的体态身姿也在逐渐缩小,变回人形。 而他们身边的堂主尸身化作了一条条乌黑的游蛇,吐着红信钻回了吕文章的宽松长袍,形状依稀可辨。微风拂过,却又重新变得空无一物。 吕文章拍了拍沾染灰尘的裤脚,在众人面前站定。 “几位小朋友,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日相见只是我们缘分的,接下来的时间,还请多多指教。” 伯无霜的飞雪消失在半空,没有一片降落在地面。他面色凝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吕先生,手段不错。” 吕文章的笑意慢慢收敛,他动作神态间传递出的情绪,就连正心鉴也捉摸不透。这人足够自信,自信到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于他们四人之上,自信他可以游刃有余,扮演好每一个角色。 单凭一对四的奇异手法,足矣。 “的确,神主的命令只是让我接触你们,而不是成为见面就磕的死敌。你们各自的力量都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虽然现在的我无法顺利收拾掉你们四位,但那一天应该不会来得太晚。” 伯无霜轻哼一声,空气中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吕文章的吐息间有水雾凝结,又在降落时飘散成雪,令他微微点头。 “别太自信,你的神主自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蝼蚁,但那又如何” “自信的人,一直都是你啊,冰之王。”吕文章挥手间将远处的躺椅拉了过来,毫不避讳地躺下。他一点也不担心四人的合力围攻,反倒很享受戏弄他人的快感。 “先说说你,那长了三个眼睛的木修。连我的分身也看不出来,着实丢了正家的面子。心高气傲,急躁难当,难成大器。” 正心鉴的藤蔓从地下钻出,并凝聚出巨大的拳头,向着吕文章重重砸去。撼地的响声与烟尘散尽,吕文章依旧笑着躺在椅子上,摇摇脑袋。 藤蔓竟扑了个空。 “那用剑的小子,不做评价。用火的小子,倒是有几分实力,毕竟那火焰的力量不凡,对神主和我来说,颇有奇效。” “至于你。” 吕文章的骨骼咔咔作响,整个人以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他望着眼前的伯无霜,那个自以为立下了丰功伟业的少年,啐了口痰。 “你最大的仰仗,便是身后的那尊半神,除此之外一无是处。你想要拯救所有人的命运,但你根本就没有什么作为。藏起来吧,依靠半神力量的修士,注定要做一辈子的穴鼠,而名叫玄冥的冰之神不可能永远会保护好你,不信,咱们走着瞧。” “谁说你可以走了” 伯无霜的眼中有寒光四射,缓缓浮空的他为身下的三人升起了避寒的半球状冰罩,迅速冲向背对着他的吕文章。他的实力无需他人做点评,只有在硬碰硬的时候,才能见真章。 寒气猛地爆发扩散,身在城北的所有居民在瞬间感受到了凛冽刺骨的寒风,和骤降的温度。他们惊恐地望向远方染坊外升起的巨大冰霜结界,四散奔逃。 伯无霜的嘴角处不断向外溢出肉眼可见的寒气,他指着下方无动于衷的吕文章,一字一句地说道。 “和我打一场,邪神的造物。” 冰霜在他的身外打造出坚冰制成的铠甲,伯无霜率先发动进攻,与不断格挡的吕文章打在一处。后者的手臂上有冰花向外逐渐扩散,让他的动作逐渐变得僵硬。 “有意思,但还是不够格。你非要证明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你死去的爹” 吕文章下腰躲过伯无霜的飞踢,整个人变成了无数的黑蛇钻出衣袍,又在附近重新聚 集躯体。地面上的寒气从未停止过侵袭,在他的皮肤表层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曼陀罗华。 “浮屠生和你,都不堪一击。” “笑话,你方才打了多少拳,心中难道没有数吗为了泄愤,为了维护你最后的一点薄面,至于吗” 其他的事情任凭他人诋毁,伯无霜都丝毫不会在意。但如果有人非要触及他讨厌的几个点,那憋在心中的气,必定是要外泄出来的。 冰的力量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便是水与风的连击。吕文章的身体被风缠之术死死固定在空中,球状的水牢正慢慢填满他所在的区域,窒息感和压抑感十足。 “嘴硬,如果你只有这点实力” 吕文章的躯体正在冻结c碎裂,他恶狠狠地望着降落在面前的伯无霜,抢话道。 “那我就不配称为教主,不配成为神主之下第一人的存在了。” 他被束缚的身躯爆成了一团又一团的血浆,笑着说话的本人却凭空出现在伯无霜的身后,垂手而立。 “我确实无法对你们四人动手脚,但也不代表你们可以拿我怎样。更何况如此优秀的我如果轻易死去,也会为神主带来不小的麻烦。” “有多麻烦” 伯无霜收回了他的寒冰领域,将护住的三人放了出来。宁然贴心地为大家生火取暖,要不是目前的形势比较紧张,他绝对会说上两句俏皮话,以缓和气氛。 “自神主被封印的第一天起时,这个伟大的计划就已经悄然进行了。伯无霜,即便死了一个我,还会有更多的我被造出来,替神主完成神圣的使命。所以掌握了生杀大权的你可以随时随地把我这个奸商抓起来,就地正法。”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伯无霜的心脏砰砰跳动,他好像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内容。时至今日,浮屠生的失败造物和不断挑衅仿佛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是为了掩盖真实计划而做出的备用计划。 正好可以借助山海大陆上的多灾多难,让他们各种族掉以轻心,然后布下大局。 “我听说兽灵之国的妒枯,为了法度直接杀掉了众多至亲族人,冰王应该有所耳闻。不知在贵国中,向伟大神主俯首称臣的人,究竟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吕文章摸摸胡子,笑容里透出渗人的阴森。 “神主和我都很期待看到那个未来,因为我们会将你亲手建设的家园逐步毁灭,让你们的信仰土崩瓦解。我们会让这片大陆改名换姓,成为真正的乐土” “就凭你被封印的” “就凭我们被封印的神主。你们了解到的故事,只不过是神主经历的一小部分而已。如今的神主拥有了重生的机会,待到他彻底脱困之时,你们自然会知晓他的力量。” 吕文章当着众人的面解开衣袍,衣袍上方才与血肉相连的部分如今却消失不见。他们惊愕地看到了对方上半身那紧闭双眼的熟睡面孔,说不出任何话。 那张脸属于邪神,属于远在天锁关的那位浮屠生。 “我有幸成为神主的肉身容器,偶尔他会借助我的身体在人世间行走,壮大我们的力量。虽然实力上会因我凡人之躯大打折扣,但对付你们这样的无知幼子,足矣。” “绝不能放他走” 伯无霜沉声低吼,高大的冰人从空中纷纷坠落,死死扣住了张开双臂的吕文章。其他三位各自使出本领,从多个角度围了上去。 吕文章哈哈大笑,有鼓声从他的体内传出。从闷响到清晰只用了不到三息,刻在胸口上的面孔便瞬间活了过来,蛇瞳滴溜溜地望向众人,而肚皮上裂开的血口则吼出声音。 “囚禁我的蛆虫们,你们不得好死” 巨大的吼声将众人震在原地,无法动弹。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甩动蛇尾的吕文章一跃而起,他接连翻过许多屋顶,没入寻常人家消失不见。 而他方才站立之处留下了四个木雕的面具,分别以龙c狐c狼c鹰的形象雕刻。面具的鼻梁处还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小字,被俯身观察的宁然读了出来。 “火将军宁然之墓” 伯无霜默不作声,而一旁门户大开的染坊,他们也没有踏足的必要。既然对方肯留下对自己有利的信息,那就一定要加以利用。 “正心鉴,人族中混入的奸细,恐怕不会少。”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可没啥经验对付这些东西,要不请我家老爷子过来坐坐”正心鉴长叹一声,悄悄望向低头思考的伯无霜。 “回头再商议吧,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宁然,把柳风波直接拐过来,我们有话要说。” “啊他每次见了我就吵着说要去冥岛,抱着大腿烦都烦死了。要不换铁匠去吧,剑光一闪,那老东西不敢不从。” 在伯无霜的凝视下,宁然只得灰溜溜地飞向北方,去寻找柳风波的下落。他 决心在见面的时候,劈头盖脸怒斥那骗人的老瞎子,谁叫他讲故事的时候也藏着掖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并没有飞多久。 在离开染坊之后,俯瞰大地的宁然望见了大街上的一处圆形标记。那东西由许多枯黄的树叶堆积在地面上形成,有两个孩童正坐在附近玩耍,透着几分古怪。 他们望见了天边的火光,便急忙起身跳跃着挥手,将宁然引了下来。 “小孩,有事儿吗里面好好埋个人干嘛” 那两个小孩也不回答宁然的疑问,他们一边拍手,一边唱着不着调的歌谣。本想让气氛变得有些恐怖,但在宁然眼中,这场面却尴尬到不行。 他就不是什么会细思极恐的人。 “东屋亮灯西屋暗,南屋倒塌没人看。牛儿马儿都死尽,唯独留下这单身汉。” 如今已是夏日,不知谁人会这么无聊,在大街上堆积收藏的枯叶。宁然一把火将其燎尽,露出了藏于其中c皮开肉绽的男子。 正是柳风波。 第两百零二章 一分为二 柳风波在这片大陆上的现身,与浮屠生有说不清c道不明的瓜葛。一方失去记忆,而另一方依旧藏着掖着,不愿全盘托出。 自宁然叫来另外的三人后,他们便就近找了家医馆,送这可怜的不死之人就医。柳风波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到了极点。 正心鉴在心中一直把他这样不死的人形怪物当做异端,自然是不肯出手相助。他默不作声地跟在三人身后跑来跑去,为昏迷不醒的柳风波抓药敷药。 这段时间,城内的病患日益增多,就连这座规模一般的医馆中也堆满了患者。其中的药师和护工本就有限,如今更是忙不过来,只能请伤者的家属自己按计量抓药煎药。 而那些病患大都是寻常的百姓,其中也会夹杂部分普通的修士。他们的皮肤上生出瘙痒无比的红疹,让他们控制不住又抓又挠,留下不少血淋淋的印记。 头昏脑涨,浑身乏力。 在照料柳风波的同时,正心鉴又和正家的人取得联系,得到了外界更多的信息。 在他们和吕文章对峙的过程中,不少新生的药人像是收到了悍不畏死的命令,一直潜伏的他们强行闯入霜月关各处的官府c机构中进行破坏,在阳光下冒着烟雾疯狂前行。 “活捉的那些药人,有什么新的发现”伯无霜坐在柳风波身旁,耳边传来那病重老人不断的呻吟声。后者只想要他们给自己的脖子上来一刀,而不是躺在这里接受治疗。 “依旧是咱们原先研究出的内容。他们生前是普通人,畏惧阳光,血液有毒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突破。我更想要得到不同实力的药人,比如所谓的堂主。” 正心鉴的鸦瞳仍在半座大关的区域内飞翔,俯瞰这新生城市中被撕裂的伤口。欣欣向荣的霜月关如今变得乌烟瘴气,让他十分不爽。 “但与先前那一小部分做对比,如今的药人大军更像是一夜之间生成的产物,他们传播的速度更快c更恐怖。按照这样的速度来计算,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咱们霜月关就会分为两个派系,一边是修士,另一边是药人。” “那解药的进度” 正心鉴摇了摇头,这种改造凡人肉身的力量,绝非是他们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就在他们愁云满面的时候,天无常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珍藏的铁哨子,举到他们面前。 “或许,可以试一试” 那铁哨子的主人属于谁,他们几位一清二楚。但唤来不清不楚的羊族怪物,究竟能不能对人族产生帮助,他们谁都说了不算。 “羊头女人太恐怖了,还是我来吧。我去趟天界,去找桃木天问问解决的方法。”宁然说罢站起身来,就要飞出门。 伯无霜立刻用风将他按了回去,面露不快:“你一去一回,又是大半个月,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得凉透了。我看哨子的方法可以赌上一赌,你们觉得呢” “我赞成。” “我也赞成。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如果羊女带来伯书贤,问你复仇和救世选哪一个,无霜你会选”正心鉴垂下脑袋揉搓手指,平静地问道。 “救世。” 伯无霜毫不犹疑,望着他脱口而出。 在众人期待加畏惧的目光下,天无常吹起了铁哨。清脆的响声让医馆中的所有人停下动作侧耳倾听,像是听到了某种神秘莫测的呼唤,或是呓语。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那位传说中的羊族族长印灵便笑眯眯的站在他们面前,手中握着一杆由碧绿宝玉雕成的烟枪,朝他们吐了口带有花朵芬芳的烟雾。 “我们又见面了,可爱的小家伙们。尤其是你,可让姐姐相思得紧。” 天无常被她盯到头皮发麻,只能斜眼望向别的地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对印灵一直心存敬畏,不光是因为对方的绝对手段。 印灵的烟袋上沾染了新鲜的血液,正心鉴甚至不需要玚琫的鉴定,用自己的鼻子就能闻出来。他看了看场中被镇住的几人,故作镇定地搭话。 “天无常此番找您前来,是为了” “是为了某种解药,解那封印中半神的手段,没错吧”窗外的绿叶纷纷扬扬落下,在屋内堆叠出一套完整的桌椅。印灵则托着腮缓缓坐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妩媚地望着正心鉴,轻启朱唇。 “没错,没错。印灵大人似乎又有了新的精进,着实让人羡慕。”不知从何时开始,玚琫又从正心鉴的体内钻了出来,借助他的身体对话。“你小子别乱动,我保证不惹麻烦” “你这头蠢狼,也没那个胆子在老娘面前惹麻烦。还有,躺在床上的那位说说话,别装死人。” 除了自己 挣脱束缚的正心鉴,剩下的人就只有天无常未曾中过印灵的招数。伯无霜几人和整个医馆里的人们全部僵在原处,只能吐纳呼吸,以及听自己的呼气声。 “你们这些半神啊,就是喜欢反复折磨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在这片大陆上应该留存了不少的特殊身份,就连现在的身体也不是本尊吧” 柳风波虽然动弹不得,但他的脑袋依旧可以自由活动。似乎只要他愿意,压制在身上的禁制也会立刻消失。 “无可奉告,管好你自己。我们还是说说那条蛇的故事吧,他似乎不是生于凡尘俗世的半神,是或不是” “哎,我才活了几年那种隐秘的故事传说,可不是我能知晓的。”柳风波忽然感觉自己的皮肤上似乎有无数蜂虫叮咬,立刻扭动身体呼喊。 及时止损。 “别别我说,我早就备好了相关的傩戏剧场,静待诸位的光临。” 印灵呵呵一笑,她偶尔也会去天锁关内探望那封印在石柱中的邪神。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愈发感觉到对方传出的非凡力量,正在飞速成长。 失去肉身c被封印许久,在献祭的当天便能吞噬一座大关内的全部生灵,更是在找回灵魂后吸收了尸疫灾的力量,让印灵不得不刮目相看。 “剧场那就有劳您,头前带路吧。” 印灵慢慢挪动到柳风波身旁,故意蹭了蹭不动如山的天无常。她捂着嘴调笑其一番,将手悬在柳风波的脑袋上方。 “无相无心。” 碧绿的光芒从柳风波的眼中暴射出来,他整个人如同疯癫状颤抖,口中吐出的字句也变得模糊不清。 一道道涟漪般的波纹从他的额头上浮现,不断向外扩散,纷纷撞击在屋内的众人身上。他们的视线全部被拉到了另一处世界,各自坐在虚无的戏台之下。 “不死者,开始表演吧。” 一排排烛火逐渐点亮,黑色的大幕在火光中焚烧成灰,露出了干净且苍白的方正戏台。绘有不同色彩形状,眼睛部位只点了两团墨汁的面具纷纷飞了上来,在戏台上找到了各自的位置站定。 各种款式的衣袍配合面具缓缓具现在众人面前,彰显它们各自的身份。空荡荡的衣袍在无风的环境下自由摆动,像极了水中用来观赏的金鱼。 “喝诸神默默不言语,开辟四方独行其道。诸神使者行走于天地之间,只为除异己,传播大道。” 柳风波的眼睛依旧闪烁着碧绿光芒,坐在众人之间又念又唱。独特的腔调在这片空间中反复回荡,让他们强打出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倾听。 台上的面具们则不断变化色彩和身位,扮演了大地上为了不同信仰和种族而相互厮杀的生灵。战火纷飞,而在它们之间,有一位头戴黄黑色面具的信徒跪倒在地,面朝天空虔诚祈祷。 “有神自天上来,如流星,如坠火。其神力如造物使者,化作天地,化作森林,化作水火,化作星辰。” 巨大的面具坠落在那些象征凡尘生灵的面具之上,无声地俯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它不愿再看到世间的纷乱和嘈杂,便显出原形并撒下无数的光尘,让死去的面具们复生,让所有的生灵跪倒在他的身下。 “神,怜悯众生,与众生心心相连。裁剪之枝叶日夜哭泣嚎叫,笃信者之心亦震裂动摇。岁月流逝,神之功绩如山倒塌,如水倾覆。” 巨大面具上那柔和而温暖的色彩正在扭曲变色。其线条从简单变得曲直繁杂,色彩也在暖黄淡橙中夹杂了许多墨绿与灰黑。 台上的面具瞬间全部碎裂,却依旧以碎裂的状态站定。 “降世之神以拳裂地,世间孽障苦海悉数载入心田。神仰天长啸,泣血椎心挥洒文章。” 巨大的面具越缩越小,在地面上以衣袍包裹它似有若无的身躯,沾着红色的墨汁书写卷轴。他用悬在头顶的利剑将自己一分为二,将那墨绿色的一半全部按进了卷轴之中。 按理来说,故事的走向到这里就已经足够清晰。但柳风波先前所说的故事中,他从教派中盗出卷轴,漂洋过海来到山海大陆,应该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位拥有大神通的神灵即便元气大伤,也不至于看守不住被封印的浮屠生,让一介凡人从眼皮底下正大光明将其取出。印灵换了个姿势欣赏戏剧,眼中充斥着不屑。 “另一半呢” 柳风波闭口不谈,而戏台上的面具们不受控制,又开始动了起来。另一半的神灵面具缩成一团混沌的球埋入土中,长成了一棵巨大的树,有带着面具的人挥动斧头用力伐树,将那仅存一半的面具劈成两段,将飞出的珠子吞下。 “你的意思是,有人取而代之” 台上取代神灵的人将脸上的面具狠狠拆下,在痛苦的哀嚎中将其插入戏台,打破一道巨大的裂口,纵身跃了下去。皱着眉头的印灵猛地站了起来,她总算明白了柳风 波的意思,心底掀起了狂澜。 另一半的浮屠生必须拔除,否则必成世间的大患。 但凭借印灵自身的力量,还是不够资格处理这件事。她扭头望向满脸严肃的正心鉴,和直接睡着的宁然,理解了属于他们未来的命运。 白光闪过,众人被印灵带回了现实。这头上生有羊角的印灵将装有丹药的瓷瓶轻轻放在桌上,收回她先前略带轻浮的神情。 “这个忙,我帮了。” 第两百零三章 疫病制造之人 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潜伏在霜月关中的药人们便会背着陶土制成的葫芦,在大街上游荡c穿梭。他们散发微微绿光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为人族带来长久的灾难。 在真正成为药人的那一刻,他们便脱离了人族的范畴。一切的道德理念将会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邪神心灵的连接与控制。 刻有特殊符号的葫芦被他们打开,随着奔跑的摆动向外飘出呛鼻的浓雾,带着一股硫磺混合臭椿的气味,将夜色染得更深。他们被巡城的守卫追逐,却不知疲倦。 恐怖的氛围逐渐笼罩了整座大关,愈发浓重,就这样持续了数日。 吕文章站在霜月关宫殿的顶端双手合十,虔诚地仰望星空。他尚未被神主转化之前,只是一介穷酸书生,是被凡人也瞧不起的普通存在,从不会有人正眼去瞧他。 他的一生遭遇了无数的苦难,直到属于他的光芒降临。 此时此刻,即便屋檐上与他一同站了几个人族的巡查者,也无人拿正眼瞧他。在那些巡查的眼中,站在身边的吕文章只不过是他们平日里最熟悉的人,那些熟悉到叫不出名字的人,那些叫不出名字,也不觉得奇怪的人。 这也是神主赋予他的力量。 “夏月听蝉鸣,耳畔流水锵锵然。楼高约百尺,与君谈笑清风间。” 吕文章完全打开怀抱,像是要抱住天边的那轮明月。成为药人之首的他无惧任何伤痛,也不会留有太多的情感,堪称无敌。 他甚至为此产生了新的理念和夙愿,那就是让天下的人族全部转化成他们的种族,再无纷争烦忧。 “伯无霜,你没有成为君王的资格。我等必将邂逅于繁花盛放的大地,一决胜负。” 按照神主浮屠生的命令,他们首先要在霜月关内传播疫病,让以伯无霜为首的领导者们疲于奔命,毫无分心之力。在感染大关内约摸七成的人族后,他们会从中挑选出合适的生还者,将所有人全部转变。 到那时,他们便有了初步对抗人族的实力,再也不用蜷缩在明日之下,等待暗夜的到来。 整片霜月关的大小街道上有上百道火光闪烁,为了彻底消灭药人,避免其挥洒毒血传染正常的人族,必须用火彻底焚烧。街头巷尾也不似往日的繁华模样,各家各户大门紧闭,耳边不断传来嘈杂的噪音和呼号,难以入眠。 有些人的精神已经被折磨到濒临崩溃,就算每日有值守的修士专程送来药品和食物,也无法压制他们的畏惧。自杀的人数愈来愈多,给满目疮痍的大关添了许多悲凉。 “新国新王新世界,旧人旧物旧时节。” 吕文章把宽大的衣袖撩开,让手臂上的伤痕暴露在月光之中。他的脚下掉出许多条生有利爪的黑色蜥蜴,无声无息地钻入那些修士的裤脚,迅速划出道道伤痕。 身边登高望远的修士们只觉得皮肤痛痒难耐,三息内有鲜血从伤口中如匹练般飞出,悉数被显形的吕文章吞下。中毒的修士们已经无法熟练控制自己的躯体,就连动弹一根手指,也无比费力。 而吕文章手臂上的伤口也在同一时间缓缓张开,其中生有许多参差不齐的獠牙,诡异至极。它们吐出污浊的血液,按照原路钻回修士们的体内,将陷入恐惧的他们转化成了新的药人。 而在吕文章手中转化的药人,将会直接处于稳定的最终阶段,成为他手中的利器。这些昔日忠心耿耿的护卫除了外形依旧属于人族,从头到脚沦陷成了新的物种。 “天族之兵,多多益善。人族之流,死得其所。” 另一个方向的蜃园中,正心鉴跟着夜间行动的宁然活捉了许多药人,也捎带了部分药葫芦送给印灵研究。此番药人大闹霜月关,如虫灾般泛滥,他们只能在日落之后增派人手加以防范清理,别无他法。 “怎么样今夜药人的增长幅度有没有降低” 伯无霜耳边听得正心鉴回归,便关切地问道。他正在配合印灵融入寒冰之力制药试药,只能从他的口中了解相关信息。 “不多也不少,那姓吕的鬼东西绝对是故意的,想要让我们绝望。要不咱们再想个法子把浮屠生给灭了印灵姐姐,我的宝贝玉佩借给你用,一同消灭此贼” 印灵甩了个白眼,她正忙着调试破解疫病的丹药,根本没空搭理他。城中的疫病每隔两天都会添些新花样,除了生红疹c发高烧等情况,更是出现了与药人症状相同的暴力嗜血c畏光等倾向。 每天都有熬不过去的病患在痛苦中死亡,无论何等身份和年龄。每日每夜都能听到哭泣声和咒骂声,更是有无数的人族堵在蜃园外,让伯无霜给个说法。 伯 无霜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只能派兵封锁了整个霜月关,严格控制大关内外的贸易路线,以减少人族的灾害损失。若是其他大关也因此而受难,他必将成为千古罪人。 “抓紧时间,我们必须分配出足够的药剂才行。印灵大人,先别管能否完全治愈病患,我们能救一批是一批。” “王,你已经五天没睡觉了。这里交给我正某人,我把玉清灵那小子叫过来帮忙” 正心鉴受玚琫的影响,精力变得无比旺盛。就算他一个月不眠不休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伯无霜不同,他依旧是容易疲劳的血肉凡胎之人,无法承担更多的劳损。 “我没事,辛苦你奔波了。药人处理的情况如何,还算顺利吗”伯无霜的眼皮低垂,面色带了些憔悴。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还是在苦苦支撑。 “别提了,有些药人当着家属的面产生变化,就算吃了那些家属他们也心甘情愿。我们想困住那些依旧留存意识的药人把他们丢入大牢,家属也是一万个不答应。 就在归来的途中,正心鉴也遇到了一位呼号的妇人。这户人家总共四口人,十几岁的大儿却在一刻钟前转变成了药人,将父亲与妹妹残忍咬杀。 待到正心鉴的狼爪扣住药人的脑袋,打算终结意识不清的怪物时,那位母亲却哭着扑了过来,死活不肯放手。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和女儿,前一刻还在奔逃的她,却宁可被疯魔的大儿吃掉,也不愿正心鉴痛下杀手。 正心鉴只能用藤蔓作茧,将药人倒挂在房梁上,让巡街的修士多加关照。他命人收拾了屋内残缺不全的尸骸,叹息着离开。 若沦为药人的是自己的家人,他是否能像处理这件事般果决。 “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伯无霜想到了新的送药之法,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兴奋之意。他见正心鉴依旧站在旁边不肯离去,勉强笑了笑。 “问题可多了。比如变成药人的官员私下发出错误的指挥,调走所有任职的修士让其他药人趁虚而入。比如有人不服从宵禁的安排,硬要闯入大街散心,被药人啃得面目全非。” 在正心鉴的鸦瞳之下,无数的惨剧历历在目。但最让他心寒的,便是家族中出现了内鬼,甚至依旧保留了人族之身。 他不敢告诉伯无霜实情,若是正家之中有此事发生,那么朝廷之内也不会幸免。 “王,这个给你,等到天亮我就回来。”正心鉴从背后掏出一枚透明的明镜果,拉过伯无霜的手塞了进去。 “放心去吧,有御医们守在这儿呢。”伯无霜转身来到印灵身边,陪她观察药人和病患的身体状况。“多加小心,平安归来。” “得嘞。” 正心鉴化作半狼的形态跃出露天的试验场,直奔霜月关的宫殿。他的鸦瞳发现了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之一,已经约好了独臂剑客天无常与他会面,共同讨伐敌人。 “走吧打铁的,咱们和他碰一碰,最好不要和他产生过多的接触。上一次我留了几手,他应该还没发现,这次得全力以赴了。” 御剑的剑客沉默不语,他立刻搭载正心鉴飞向用来处理朝政的唯一一座宫殿,在月光的映照下望到了远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吕文章从口中吐出毒烟毒雾,将它们灌入陶土的葫芦中,让天族的同胞们送给那些正在转变的药人。他不经意间瞥到了两位新的来客,笑着摇摇脑袋。 “不知天高地厚。若是能将你们也变成我的同伴,那才是最好玩的事情。你们几个,可以退下了。” “是,教主大人。” 他目送那些背着葫芦的药人离开,负手站在屋顶上静静等待他们的到来。而墨绿色的烟雾逐渐向下延伸组成屏障,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黑白色的渡鸦迅速从他的两侧掠过,眼中有红光迸射。吕文章伸了个懒腰,丝毫没有将正心鉴的恐惧力量放在心上,毕竟放眼天下,能让他感到畏惧的,也只有神主了。 他柔和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衣袍也在随风摆动,其表面睁开了数百只散发绿色光芒的眼睛。那些划过他的渡鸦们纷纷在空中爆裂,消散不见。 “木将军c铠将军,真想快些品味到你们新鲜的血肉。我将会提着二位的脑袋前往蜃园,给整个人族服侍的君王献礼。” 骨骼断裂的响声中,吕文章也变成了人身蛇尾的存在。象征疫灾的怪物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为这美丽的世界带来属于他的和平。 第两百零四章 邪祟涤荡 “只要你能完全锁定他的位置,我们便能有五成的机会得手。” 天无常看到了月光下流动的雾气,心中想的却是不同的破解之法。那吕文章的力量再强,也抵不过一位真正的半神,而借助相伴他多年的神兵,或许能在今夜伤到这位邪教教主的元气。 说不定可以借此缓冲霜月关内的灾祸。 但在墨绿色的雾气中,对方能使出千百道手段来干扰天无常的预判,让后者颇为不爽。他的心眼尚未练到家,光靠那迷茫的烟雾琢磨切磋,不知得练到猴年马月。 只要练成心眼,万物皆可破。 “没问题,但我需要你的绝对信任。” 正心鉴闭紧的星瞳睁开,有无数流光溢彩从中飞出,化作点点流星绕着天无常打转。他的星瞳无论何时都不会停歇,顶多能调节其力量降至最低,以免影响他人。 “能做到吗不能的话还可以换个法子。” “能。” 天无常的剑刃在二人身侧自在游动,它们纷纷扎入延展出的薄雾墙壁,闪出数千道白光。吕文章凝望远方操纵剑刃的少年,眯着眼冷哼一声。 在他身为凡人之时,便听说过独臂少年剑仙的故事。如群山般恐怖的怪物被他斩断,口吐烈火的魔龙被他击落,只要是银色月光飞过的地方,一击皆斩。 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神奇非凡,不断冲刷着他的世界。即便此生只能做一粒普通不过的凡尘,他也渴望过那些奇异的力量。 但他拥有力量之后,才发现修士们的世界究竟有多夸夸其谈。那些所谓的仙人强者也只不过是些花架子,就连手下的堂主也打不过。 “若不是修士无法转化成最完美的天族,我必定要收服你”吕文章静待天无常的到来,杀意正悄然累积。 正心鉴的身边则悬浮出蓝绿色的光芒,向外不断扩散成印有奇怪文字的球状能量壁。触手般的雾气击打在圆滑的壁障之上,竟被自身的冲击力反撞出数丈远,无法顺利包裹住袭来的二人。 “把你的剑控制好。接下来我说一句你说一句,闭上眼睛用心感受。”正心鉴压低嗓音,蓝色的星瞳内似乎有特殊的阵印凝成,正在飞速旋转。 “我等运命各异,或贫或富,或死或生。” 天无常皱着眉头照读,不知道这种菜的小子究竟在耍什么花招。闭着眼的他并不能观察到身外的奇景,那些粒粒分明的蓝色流星不断撞击在蓝绿色的能量罩内,反复弹射中划出一道道明亮的线条,连接他们二人。 受这震荡影响,那层护罩一直在抵挡雾气的攻势,任凭它如何吞噬,都能在第一时间内钻出身来。 吕文章将墨绿色的雾气化作两只巨大的手掌,重重向内合拢。他不信那护罩能撑住神主的力量,低吼着与之较劲。 小球在雾气中来回翻滚,却总是像滑溜的泥鳅一样钻出指缝,愈发变得凝实。 “我等生命相交,或近或远,或亲或疏。” 天无常继续跟着他念诵,至于念出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者能在复读的同时慢慢敞开心门,让身为客人的正心鉴能够顺利进入其中,将心有灵犀的力量同时赠予二人。 在第三遍念诵之后,那些绕着二人飞舞的粒子轨迹发生了新的变化。它们慢慢渗入天无常的体内,减去了不少线条,就这样反复配合了半刻钟的时间,他们终于同时从口中念出了相同的词句。 而星瞳内飞出的流星也在同一时间全部坠入天无常的头顶,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星带迅速连接在两人之间,无形无实。 那星带上有并蒂莲花的图案流转,神秘非凡。 “星瞳花眠并蒂莲” 正心鉴双手交握在胸前,呈现出莲花盛放的指法。有蓝色的光点闪耀在手掌间,如夏夜的萤火虫般迷人。 “星瞳花眠满天星” 而他们二人面前的巨大雾气中,也有无数的蓝色光点随之共舞,为天无常打开了一道全新的世界。在上一次的交手后,正心鉴就在暗中施放出星瞳的力量作为种子,被吕文章携带雾气收回。 在天无常睁开眼后的视角下,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半透的油纸,仅有面前的雾气和吕文章清晰无比,覆盖了一层蓝色的薄膜。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手,可不能丢了二叔的脸面。打铁的,我们一起上” 正心鉴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先前化作碎片的黑白渡鸦则凭空出现,将吕文章围了个结结实实。每一只渡鸦的眼睛里呈现出赤红的光芒,在空中连成无数的红色眼瞳图案。 “有意思。” 天无常深呼吸放松肢体,他已经许久没有认真战斗过,此刻也是卯足了劲儿,挥动劈斩雾气的剑刃回到他的身旁。 而同一时间出现在雾气内的,还有被吕文章强制拉回的诸多药人,甚至连刚刚转化的几位修士也位列其中。他的手掌上飞出数百道散发着邪恶绿光的丝线,将其没入药人体内,让他们沦为真正的傀儡战士。 带着狰狞面孔的药人们踏着烟雾扑向二人,嗜血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吕文章将自己的药血力量全力向外输送,只为灌注出更为恐怖的战力,拖住落地后化身为狼人的正心鉴。 那日他能在四人之间得手,完全依靠了白日的遮掩,以及他们的粗心大意。想要利用空间的力量分散正天二人,他必须借助雾气的力量,并在碰到对方时才能发动。 但如今吕文章的雾气内点满了许多细碎的蓝色花朵,甚至暂时无法用雾气将那缠人的力量吸收,令他头疼无比。所以他必须牵扯住不死不灭的正心鉴,先将忌惮的剑客宰掉才行。 无需沟通,有星带相连的二人立刻分配好各自的战场,直奔目标而去。 正心鉴用各色的植物将药人们硬生生从半空中扯了下来,避免天无常分心。他的鸦瞳配合星瞳监视着战斗时的每一处角落,与吕文章的屏蔽手段相互抗衡碰撞。 天无常则带着剑鱼骨灵活地飞入吕文章面前,挥动一道又一道的剑气试探对方的虚实。吕文章再度感受到了剑气中蕴藏的惊人力量,只能频频使用雾气化作的盾牌抵挡招架,或是借助空间的力量进行短暂的跃迁。 “该死” 无数的荆棘藤蔓将药人们死死捆住,那些连接在吕文章体内的绿线纷纷断开,让他们在空中爆出一朵朵剧毒的血雾。被沾染到的植物迅速从上至下枯萎,彻底脱离正心鉴的操控。 那些能够为神主效力的存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吕文章虽然想要将天下的人族全部转化成神主口中承诺的天族,但他从未将这些人当做自己的同类,只会在用到的时候,略微记住他们的模样。 直到那些人的价值被榨干到无法再次榨干,直到他们的生命被利用到无法再利用。对他来说,反正其中部分的药人由他强行转化而来,过不了多久也会殒命在奔波的途中,或是被人族捉住焚烧。 他们的逝去就像呼吸般平凡,甚至吕文章会嫌弃那些人吸血时的粗鲁模样。即便他也曾是身处于最底层的药人,也曾是一位平凡的人族书生。 “蠢货,你们想与我这样的存在抗衡还早了些” 吕文章张开双臂在低空飞行,他的衣袍紧紧贴在上半身,向后延展出两对类似于膜翅的半透明翅膀,沿着破开的荆棘花园前行。 并不是打不过身后的两个人,而是目前的局势并不适合他以一敌二。附近能够利用的天族人还没有得到补充,他必须找到新鲜的血液转化。 无数的藤蔓扭曲成巨大的树飞出泥土,层层叠叠阻拦住吕文章的飞行轨迹。身后不时有剑光闪过,让他的内心不由得产生一丝焦虑。 “拙剑斩。” “拙剑刺。” “拙剑劈。” 天无常并没有使出什么华丽的招式,他仅仅用出平日里反复练习的基础剑招,将它们的力量赋予到平衡而已。但就是这几招内蕴含的力量,却能让外行的吕文章也看出来,这小子十分不好惹。 尤其是吕文章在心如止水的天无常面前变得一览无余,对于剑客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想要破解那小子同时释放的三种瞳术,比反复闪躲来的更为艰难。 他索性直接重重砸入地下,完全失去了初次见面时的翩翩风度。四只翅膀变化成了枯瘦的利爪疯狂刨地,用最原始的方法帮助他遁入地下。 站在天无常身后的正心鉴将全部的视野和经验分享,让剑客能够更好地定位出招。藤蔓化作数十道藤龙沿着破碎的土石疯狂追逐,也惊动了不少守卫地下的土修。 但他们无疑拦错了对手。吕文章带着毒血的雾气迅速侵入了他们的身体,将那些阻拦者变成了短暂可操控的傀儡,在地下阻拦追踪的藤龙。 正心鉴如蝙蝠般倒挂在剑刃上,天空中的渡鸦倾泻而下,全部贴着地面飞行。他左眼的血瞳闪烁红光,让那些渡鸦不断干扰地下的吕文章,以此减慢对方的速度。 而天无常已按照二人未曾交流便达成的战术做好了准备,体内半成的力量正在奋力向外输送。 “拙剑邪祟涤荡” 无数的剑气伴随着坠落的碎剑划过星空,无声没入地面。而那些剑气在地下纵横交错,在三息内编织出一张复杂繁密的巨大剑网。 预感危机的吕文章立刻化身成众多扭曲的黑蛇,试图穿越剑网瞬间留下时的裂隙逃脱。但令他无奈的是,沾染了神圣气息的剑气似乎能斩断一切,就算包裹蛇身的雾气也无法抵抗防御。 黑 蛇们在扭动中变成了无数段碎片,任凭毒血浸入土层,再无生机。 带着蓝色眼瞳的天无常收回全部的剑刃,悬停在落地的正心鉴身旁。他们仔细确认了地下怪物的生机,长舒一口气。 “干得不错,最起码” 正心鉴的话音未落,阴影中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打断了他的总结。印灵缓缓吸了口烟,将略微呛鼻的烟雾吐向二人。 “最起码,邪神造物的血肉分身被你们斩了一具,可喜可贺。” 第两百零五章 极恶之人 在霜月关北方山脉的村庄中,吕文章抹去了嘴角流出的血渍。血肉分身的陨落也会为他的本体带来小小的困扰,同时也激起了他内心深处少有的愤怒。 “去吧,我的族人们传达我的命令,让霜月关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黑压压的洞穴之内有无数道碧绿的眼睛亮起,新一批被转化的天族人已经蓄势待发,呼啦啦全部涌向幽邃的洞口,执行至高的命令。吕文章则踱步紧随其后,在洞口处与他们分道扬镳。 左转右转,他来到了一处农户的建筑外站定,带着得意的微笑推开木门。里屋内有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妇人正捧着一杯凉透的茶水,坐在桌前发呆,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外传来的动静。 “娘,孩儿又来了。” 谁能想到神主浮屠生手下最强之人,整个墨蛇教派的最高教主竟有身为人族的母亲,更是关押在自己能够触及到的范围内,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 为了照顾好自己的亲生母亲,吕文章特地留下了半个村子的正常人族,为母亲鞍前马后,悉心照料。 他递出眼神,让老母亲身旁哆嗦的两位侍女离开。 “娘,您老人家还没想好吗您看孩儿如今有多风光,就连背靠半神的霜月国之王,也奈何不了我” 老妇人侧首看了他一眼,恢复了原先的默然姿态。 “加入我们天族的国度,您身上的伤痛也将会不复存在,地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卑贱了您到底还在犹豫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活下去,难道有错吗” 吕文章咆哮着拍飞母亲手中的茶杯,碎片和茶水一同黏在地上,沉闷的响声这才让他的脑袋恢复清醒。他拂袖而去,只留下木雕泥塑般呆滞的母亲,让她独自留在昏暗的房间。 在父亲意外死去前,他和母亲便一直相依为命,共同生活在原先的星垂关中,日夜劳工以混口饭吃。白日里,他与母亲各自出门工作,而夜里则要点起容易眼酸眼涩的劣质油灯,和母亲一起在灯火下缝补衣裳鞋底,赚点零碎的钱。 因为长时间在灯火下细细看东西,他的眼睛也没有读书时那般灵光,甚至在人来人往时要离得近些,才能看清模样。这样的缺陷也让他丢掉了这辈子最好的一份差事:在官府中替人写信。 “娘,咱们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哇。” 在星垂关的生活也确实到了头,因为他亲手杀掉了重病在身的父亲。之后的日子里,他从不敢和母亲提及这件事情,这件令他偶尔在夜间会惊到睡不着觉的事情。 父亲生前,他还在私塾内混日子,想要跻身教书先生的行列。吕家的生活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咳嗽不断的父亲每隔三天便要去抓药一次,让他们本就艰苦的生活添了些更为苦涩的药味。 父亲更是沾染上了赌博,以及酗酒。 在星垂关城主的贪婪本性下,药品商们贩卖的药物也涨价涨到离谱的程度,即便吕文章辞了即将开始的私塾工作,每日跑东跑西做些杂活儿,也支撑不住老父亲的谩骂和流水般的花销。 尤其是在饭店跑腿,他经常会望着往来的富商巨贾出神,想象属于自己的不同命运。 有朝一日,他绝对要翻身成为主宰,掌控自己的人生。 但这辉煌的日子似乎永远无法降临。在山海之主伯道先巡查星垂关的繁华街道时,吕文章决意冒险进谏,以平民的身份怒斥大关内的不公。 但他换来的却是失败中的失败。星垂关的城主并没有得到相应的惩罚,作为忠于帝王的绝对守护者,伯道先仅仅是皱着眉头当面训斥了城主一顿,此事便失去后文,不了了之。 吕文章被脸上挂着戏谑神情的护卫架了出去,动弹不得。而城主派来的家丁也没有为难这粒可怜的尘埃,只是平淡地告知他,城内药价和物价将会下调的事情。 星垂关城主没有功夫和吕文章扯皮,后者就算堆积成山,也不够资格。就算从他的豪宅中扣出一块精致瓦片,也抵得上吕文章全家全年赚来的钱。 颤抖的吕文章以为自己会惨遭毒打,已经完全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架着他离开的护卫们将他重重摔在人少的巷道中,啐了口痰后便匆匆离去,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 只有家丁在回首前瞥了一眼贫寒模样的吕文章,从怀里摸了枚小小钱币,慢慢放在他的手边。 这巨大的落差感让吕文章的心底涌出许多复杂的情感,有被释放后的喜悦,有被讥笑后的恼怒,有被无视后的疑虑,有被施舍后的兴奋。 他怀揣着五味杂陈的心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家,面对父亲的打骂也置若罔闻。他将那枚钱币仔细藏在了破烂的靴底,生 怕父亲摸去买药买酒,误了自己对于未来的小小想法。 毕竟如今的他可是当众顶撞了星垂关城主的草芥,难免会迎来城主的肆意报复,到那时,他必须留下逃命的钱,方便他逃出这生养他的土地。 日复一日,城主并没有和想象中一样找他的麻烦。而家中的琐事也变得更加繁杂,往日里撑着病体偶尔外出劳作的父亲变得更加游手好闲,将全部的生活重担压在了他们母子身上。 尤其是在父亲变本加厉的打骂后,吕文章彻底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他不知道该如何反抗命运,在浑浑噩噩中沦为了麻木运转的木偶。 而改变的契机,源于半年多后发生的惊天事件。从遥远的北方传来蜥行族发动战争的讯息,让大陆西南角的边关也抖了三抖。 在某日传来天锁关难民堆积在边界处的讯息后,让吕文章总算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只要能离开这个表面繁华c实则腐败腌臜的城市,他就能重获新的希望。 只不过新的希望转瞬即逝,醉酒的父亲用束起的干燥藤条狠狠抽了他一顿,告诫他不要做这种白日大梦。他们的房产由祖上代代相传,只要老父亲还留有一口气,绝不可能让吕文章将其变卖掉。 祖宗,祖传,祖训,吕文章总是搞不明白,祖上的物件到底有什么好。明明那些入土的老东西没有为后代留下任何宝贵财富,却还是要将牌位供奉在香炉桌上,让香火不断。 为此吕文章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与父亲正面顶撞。 紧接着,怒火中烧的吕文章抄起破旧的椅子狠狠砸下,将多年来的积攒不满和憋屈全部释放在父亲的脑袋上,一下又一下。 吕父的头颅鲜血直流,更是凹了一大块。心虚到极点,手脚也发软的吕文章迅速收拾好血迹后匆匆踏出门,对外则宣称老父亲年岁已高,在家莫名咽了气。 向可怜他的邻居借了点钱草草将父亲下葬,吕文章转手便联络了商户卖了房契。他趁着夜色将归家的母亲强行带走,说是要去享福,却连几件像样的衣物都挑不出来。 他们住在旅店住了将近半个月,为父亲假模假样地守孝。 吕文章雇了生平的第一辆马车,在三皇子入驻天锁关的漫天新消息中,向东撤离。而那枚藏在鞋底的钱币,则被他大大方方拿去还债,与邻居两不相欠。 这是他身为人族时,做过的最豪爽最大方的事情。 所幸他们在撤离的时候傍上了消息灵通的修士,才避免了前往玉亭关送死的惨剧。一行人结伴打算前往浮岛,奈何兽族的各族战士不断在通向北方的路途中出现,让他们被迫住进地下废弃的野兽洞穴,惶惶终日。 待到兽族的踪迹基本消散之后,人族的三座辉煌大关都被夷为平地,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蜥行族人不光毁掉了整座天锁关,召唤出的邪神也反身灭掉了绝大多数的异族。而兽族解禁的兽神吃掉了玉亭关内外的全部修士,将凡人囚禁后离去。 再后来,两位半神在星垂关相遇,彻底毁掉了吕文章的故土。颠沛流离的母子从浮岛边缘临时搭建的难民暂留地,欣喜地迁到了新建的霜月关之外,终于有了稳定的栖身之所。 日子回到了更好的。纵使霜月关的城主c三皇子伯无霜提供了丰厚的补贴与海量的职务培训加选择,依旧满足不了吕文章空虚的心。 他想飞黄腾达,他想一步登天。于是在城主巡查时,吕文章再次跪倒在皇室的面前,祈求伯无霜能够对他加以重用,毕竟自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可惜的是,伯无霜与其交谈之时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才能和底蕴,在微笑中拒绝。如那一日相同,他被伯无霜赠与了几枚钱币作为盘缠,以及几句淡淡的祝福。 他从此发誓要毁掉伯氏的江山,即便在别人的眼中,他仅仅是可有可无的蝼蚁。 伯无霜的气运强盛,国家遭遇了多少足以毁天灭地的灾难,都能将其化解,成为百姓口中贤德的代名词。他的身边强者如云,个个都是少年天才。 更是成为了新国的王者。 嫉妒,怨恨,仇视,世间全部的负面情绪全部倾泻在象征了伯无霜的草偶上,从未断过一日。吕文章和母亲能够挣到更多的钱,也有了更加稳定的生活,依旧无法填补他的恨意。 民间传说中的神鬼被他拜了个遍,只为找到最极致的诅咒之神。当远在西方被封印的浮屠生启动新的计划时,后者立刻找到了位于茫茫人海中最虔诚的信徒。 收到呼唤的吕文章留下一封母亲看不懂的家书,独自背着行囊远赴天锁关的废墟。如果说从前的他度过了无数煎熬灵魂的岁月,那么自他踏入浮屠生视线最开始的时候,便踏入了象征刀山火海的血肉苦难地狱。 “伟大的神主,代表死亡和苏生的蛇神,诅咒与灾难的缔造者,天锁之路的守护神,请赐予我力量。” 踏出房屋的吕文章长舒一口气,用雾气勾勒出的诸多手爪自他身后浮现,轻轻合起院落的大门。无论是当初的他,亦或是此刻的他,都会不时念诵出神主的威名,感激他赐予自己的真正幸福。 再过七日,在教派全面进攻霜月关之前,无论母亲是否答应变成她口中的恶鬼,吕文章都要亲自动手,将唯一的亲人转化成真正的天族人。 只有那样,他才能拥有新的家庭,和真正属于他的母亲。 第两百零六章 天降甘霖 霜月关,霜雪区。 蜃园中正紧锣密鼓地炼制散药,四处飘来各式药剂混杂的气味。伯无霜打算调试出适合溶于水里的药剂,让印灵进行大批量的生产。 而抓壮丁抓到的宁然强行被塞进了丹炉的下方,用来维持温度的均衡。偶尔会有人前来探监,为他递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不是吧说好给我半个时辰呢我抗议我要拉屎” 愤怒的宁然耳边听得炉外传来新的动静,各种药罐药瓶被铜铲堆了进来,预告了接下来的忙碌工作。 外头有人无奈地回道:“宁然大人,陛下问您要不要为霜月关发光发热,您可是一口答应的。再多撑一会儿,陛下说就快好了。” “嘿” 宁然恼火得不行,内外的火气蹭蹭往上涨。他的手上覆盖了一层烈焰,重重叩击铜炉的底部。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不给钱也就算了,小爷现在想要方便都不行” 门外则传来了伯无霜用风捎来的声音:“宁大将军,这把火烧完,本王给你放三个月的假,游山玩水,俸禄照拿。” 宁然憋住了想要方便的念头,嘿嘿笑道:“怎么说,大概还要撑多久” “一日,只要一日。” “得嘞” 伯无霜和御医们忙忙碌碌,前者则奸诈地笑了出来。即便他自己也没有停下过手头的忙碌,也能控制体内水气的散发,维持微弱的均衡。 就在众人忙忙碌碌的时候,蜃园外传来了新的消息。铠将军和木将军正在返程的路上,只不过他们身旁陪着一位不知名的女性修士,走得慢慢吞吞。 伯无霜嘱托御医们抓紧时间配出最后一批药剂,静静站在蜃园门口等待他们的归来。守门的两个小童按他的吩咐吐着舌头溜去玩耍,让他得以清净片刻。 “本王在此地闭目养神,两位挂名将军回归的时候,记得叫醒本王。” 那霜月国的君主先是靠着门框站定,眼皮却不由自主地打架,最终彻底靠在门口打盹。他打破了自己的不眠记录,就算在一年前的长途跋涉中,也未曾如此劳碌过。 “山海之主啊,陛下没有辜负您的选择。” 负责守卫蜃园和冰王安全的御前侍卫冯胡从暗处走了出来,亲自站在伯无霜的身旁护卫。在约摸一刻钟后,他远远望见了回归的三人,便抬手捉住了属下伸出的手臂。 冯胡微微摇晃脑袋,他只想让伯无霜好好休息一会儿,就算违抗冰王的命令。 “我们回来啦。” 在印灵身旁的正心鉴心虚得很,走路也蹑手蹑脚地像个猫儿。直到距离门口十丈远的时候,他才敢放松半数的肌肉,连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这一路走得太憋屈,正天二人彻底变成了不言不语的乖宝宝,只能听长着羊角的印灵废话连篇。天无常见过野生的山地羊,每日咩来咩去,也差不多是这副模样。 而这神秘的强者也不愿讲些有用的修炼知识,只会谈论在她手下血肉模糊的试验品,和无数的丰功伟绩。 “你这家伙” 天无常瞥见另一侧的正心鉴悄悄加快脚步,想要超越他和印灵的界限,便低声发出心底的怨言。种菜的家伙小心思太过明显,想独留这份尴尬给自己,无疑是白日做梦。 两人憋着气小跑了四五步,才瞧见门口伯无霜脸上挂着的困意。俩人用余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那位不知疲倦的家伙难得有放松的机会,还是多留点时间为妙。 “印灵大人,两位将军。看样子,你们是得胜归来” “冯大人,说笑了。” 冯胡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即便是面对印灵这般强者,也丝毫不怵。论资历和实力,正天二人加一起,也敌不过眼前这位深藏功与名的实力派。 在山海之主被毒害的案件中,他不止一次被伯书贤一派的大臣打入冤牢,接受反复的肉体和精神摧残。但一身正气的冯胡硬是在牢狱中扛下了全部的苦难,终于等来了三皇子的救赎。 可惜了追随他的兄弟,全部葬身在暗无天日的牢中。 按照先皇曾留下的嘱托,冯胡立刻跟随了新王伯无霜,为他暗中护航。他对外展露的都是土修的手段,但隐藏的力量却神秘莫测,出招之快,绝非土石之流能够匹敌。 甚至连他的年龄和籍贯,都随着山海城的覆灭,变成了未知之数。伯无霜曾带着正心鉴猜测了半个时辰,也没讨论出对方的底细,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些意图混入蜃园的内奸外敌都难逃冯 胡的法眼,而见过他真实力量的人或物,九成九都会消失在天地间,带着秘密烟消云散。 这也是木将军正心鉴从不敢居功自傲的原因。他们的地位越高,接触的高手越多,就越能感受到人族的强大。 他们即便是人族的天才,却还是些经验不到家的少年修士。 印灵优雅地走过冯胡身旁,只是略微瞄了他一眼,便吸着烟走回蜃园内的客房。她看到了临时药厂内堆放好的药剂,啧啧赞叹。 虽然无法完全治愈所有的疫病,但这绝对是她印灵的大手笔。伯无霜的要求繁杂无序,一度让印灵想要悄悄溜走,甩掉这个烂摊子。 不过为了击退邪神的步步阴谋,他们必须联手合作,才能互惠共赢。 “未来的日子,还得仰仗你们几位小崽子呢。” 伯无霜又眯了一刻钟的时间,正天二人为了演好这出戏,特地跑到了远方御剑飞行。冯胡笑着隐藏于树木阴影之中,让属下摇醒睡梦中的冰之王。 “陛下,陛下快醒醒两位将军回来了” 伯无霜打了个激灵,立刻抬起脑袋半闭着眼望向门外。气喘吁吁的正心鉴纵身跳下碎剑,半跪在伯无霜面前行礼。 “托陛下的福,我和天将军回来了。” “回来就好,你俩准备去霜雪区的街道上巡逻,我立刻带雨师们降雨。”伯无霜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点了点头,忽然产生了某种错觉。 “先等一下,你俩平日里总是针锋相对,怎么一夜归来,感觉有了不少的默契” 正天二人对视一眼,起身后嫌弃地对视,异口同声道。 “放屁” 伯无霜没工夫欣赏他们的吵架,立刻派人唤来准备完成的雨师们,为他们布置任务。想要灌溉霜月关内外的区域,光靠他伯无霜一人,难于登天。 更何况大关北部靠近伏陵山脉的地方传出了邪教相关的信息,让他不得不多个心眼。刚从炼丹炉下脱身的宁然正要方便,就被伯无霜的口信吊了回来,憋屈地站在冰王面前。 “臣即刻起辞去满身的职位,回浮岛告老还乡,还请陛下批准。” “两个时辰,最多再两个时辰。” 伯无霜眯了一会,倒是提起几分精神。但宁然也不眠不休陪他炼药,此时已挂上了两个黑眼圈,像极了传说中的某种黑白神兽。 “你说的啊,可不能反悔。” “决不食言。” “再反悔,小心我宁然发飙。” “走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伯无霜运起的风息将全部的药剂抬至高空,将它们全部灌注在云兽之内。原本微微透着碧绿颜色的云兽们欢快地吸收了那些药剂,逐渐变得乌黑。 漫天的乌云被雨师们均匀分散,在各自力量的加持下,他们将会把带着治愈药剂的雨水落在霜月关内外的每一处土地上,浇灭那些嚣张的疫病。 而霜月关北部的任务,就压在了以伯无霜c宁然为首的几位修士身上。 狂风呼啸,伯无霜白色的衣袍猎猎作响。如傲空亲临般,咆哮着的风息将他们迅速吹向北方,而众人脚下的云兽们奔腾狂飙,气势非凡。 “呦,你这风看起来蛮强的嘛,是出去散心时学的” 宁然眯着眼感受由风之力传来的强悍气息,心中产生了切磋的想法。伯无霜也看出了这小子的心意,便高傲地回答道。 “那是自然。我这趟旅行可不是游手好闲的,光是谈到我的新” “风神傲空,说了千八百遍了,有完没完。”宁然翻了个白眼,嘴上嘀嘀咕咕,心底却羡慕到不行。就算是现在的他,也未曾拜过钟黎捷为师,更不用说在天界内传授他法门的几位大佬。 宁然当即下定决心,若是能与他们再度相见,定要一人磕一个响头,把他们全部收为师父。二人吹来吹去,没玩没了。 但真正羡慕到流口水的人,还得是站在后方的几位雨师。 霜月关内的几个大区已经落下了倾盆大雨,早早收到消息的人们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甘霖。混有药剂的雨滴打在他们的身上,无疑是这年酷暑中最好的礼物。 患病的人们在雨中逐渐恢复精神,随着雨落的声音手舞足蹈。他们身上的病症奇迹般地消融在雨水之下,令他们啧啧称奇。 而那些躲藏在屋檐下或角落中的药人们,脸上写满了不快,甚至是愤恨。吕文章的分身们仰头站在雨中,口中念诵着神主浮屠生的威名。 他们身处之地不同,但心却紧密相连。血肉的分身们无声灭掉了附近的人族,将他们转化成自己的同族:“传令下去,提前攻城的计划此子不除” 远在北方的吕文章本体遥望远方飞来的乌云,重重吐了口气。他眼睛里的光芒由暗绿变成了血红,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必成大患” 第两百零七章 合战/上 带着药剂的云兽们纷纷钻入由雨师联手造出的雨云,随着浓郁的水之力将它们融为一体。天空中不断发出电闪雷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救世降雨。 但除了北方村落中仅存的半数人族外,无人愿意迎接这场雨的到来。那些天族人站在屋檐下吼叫个不停,把藏在村中的普通人吓得缩在家中,不敢出门。 腾云驾雾c被抛向天空的吕文章打开双翼,在飞向高空的同时露出了满口的错乱獠牙。身下的浓重雾气则化作千军万马,朝着南方的天空飞去。 “伯无霜,我毕生的仇敌新仇旧恨一并计算,绝对要把你碎尸万段” 于天地间往返的风声中,伯无霜立刻听到了邪教教主的声音。他急忙催动风息护住身后的十几位雨师,带着宁然压低飞行的高度,冲向人族最大的敌人。 如果在不擅长战斗的雨师身边交战,他和宁然绝对放不开手脚。雨师们立刻会意,纷纷退到了更高的空中,操纵雨水伴随二人落下。 “紧张吗,便秘小子” 伯无霜略带嘲笑地望着宁然,调节紧张的气氛。这还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恶作剧,让本可以提前离开炼丹房的宁然多熬了一个时辰。 而冰龙的面具正慢慢从他的下巴开始浮现,逐渐铺满了整个面庞。 宁然耳闻这离谱的c由损友说出的话语,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对此无可奈何。毕竟他没有不知廉耻到像飞鸟一样在高空解决生理问题,再加上腹内传来的阵痛,半边身子瞬间冒出了炽热的烈焰,像是件半挂的披风。 “伯无霜” 戴着火狐面具的宁然倾尽全力俯冲而下,直奔迎向他们二人的吕文章。率领雾兵的后者不甘示弱,他的双眸死死盯住宁然身后的白袍之王,疯狂地抽取体内力量,调节血肉躯体的变化。 宁然的速度却远比平日里要快,就连以速度见长的伯无霜也在心底为之一惊。那道明亮的火光破开乌云压城和雾兵袭来夹杂的昏暗,和空中的四翅吕文章撞作一团。 “淬火体铜炉” 宁然的肉身浮现出数道繁杂的火焰纹路,其中有隐约的简单符文流动,透出惊人的灼烧热量。他把眼前的怪物完全当做了沙包,要用他来狠狠发泄。 “灼烧,爆炸。二体冲拳” 吕文章的眼前瞬间闪出了宁然狰狞的面孔,接着脑袋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拳。他的背部则有火气猛地透出,将两对由衣袍化作的翅膀直接烧成灰烬。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这迅捷如流水般丝滑的操作,直接把还未完全发生变化的吕文章打到懵,他操控的飞行雾兵也随之一滞,被翻滚着的他撞出了巨大的豁口,朝着地面飞去。 “怪” 宁然用拳头打断了他的发话,毫不畏惧对方的恐怖雾气,全力扎进其中挥动拳头,快到只能看见两轮幻影。身体两侧分开的火焰手臂则牢牢固定住吕文章,让他又挨了宁然喷吐出的神圣烈焰,在焰尾处烧到焦黑。 后者的口中吐出一团黑烟,而周围涌来的雾兵们形状变得飘忽不定,纷纷停下了撕扯宁然的攻击。但在三息之后,它们全部恢复原状,在嚎叫中继续扑向宁然和伯无霜。 吕文章的血肉在远处的屋顶慢慢聚拢,他强忍住剧痛,扭动躯干和手臂检查,顺便将更多的迷雾召唤到身下。和血肉分身不同,那些分身想要强行将他人拉入另一个空间,前提必须是以雾气解除到需要拉扯的对象,才能够发动力量。 但在本尊面前,只需要在足够的距离施展术法,便能实现他的最强控制。 “浮屠宝塔。” 包裹二人的雾兵形成了巨大的旋涡,在融合中产生出无法挣脱的吸力,并逐渐化作巨大的墨绿塔身,将二人彻底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塔内。 在受到吸力的前一刻,二人的灵魂便直接被收入另一处的空间,再度以灵魂的方式与蛇人交战。真实空间中,他们的肉体面对突然闯入塔内c化作半人半蛇的怪物,只能勉强在火光下分心抵御。 “欢迎来到我的灵魂世界很遗憾地告诉你们,今日便是二位贵客的寂灭之时,建议想好最后的遗言” 吕文章的灵魂也被浮屠生改造成了实力强大的怪物,同时被赋予了改造魂灵的力量。如今的他不但能够随意变化自身灵魂的状态,也能在任何有魂生灵的灵魂上做手脚。 那些被强行转化的修士便是案例,只不过他对于灵魂的驾驭和对肉体的改造无法同时满足,所以被转化的修士也只能在痛苦的麻木中慢慢死去,根本无法成为天族的战士。 他的灵魂体在这片世界内不断变大,如同 他的欲望和夙愿般膨胀。蛇人模样的他重重砸下手掌,丑陋的面孔上露出了虐待弱者的快感。 就像不知好歹的幼子,玩弄蝼蚁般快乐。 “宁然,我前段时间在海上悟出了全新的灵魂手段,你要不要看看” 伯无霜的灵魂体上浮现出白色的衣袍,如他在外界穿着的一样。袍面上的龙纹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这也是风神傲空为他赐予的祝福,以防万一。 这片无比广阔的天地中隐藏着许多危险,而他最喜爱的小徒弟总有一天会达到新的高度,和他并肩面对那些难以抵抗的真实恐惧。 在此之前,弟子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宁然只觉得钟黎捷抠抠搜搜,绝对的小肚鸡肠。原先好歹给自己准备了一丝分魂用以防身,却在其被没收后闭口不谈此事,美其名曰锻炼凡人。 “我看,看你个头啊看。” 灵魂世界的宁然总算停止了肉身的焦虑,但还是先给身旁的伯无霜来了两拳。后者灵魂恼火后还手,两个人就这样在吕文章的掌下你来我往,游走在邪恶灵魂的攻势中。 外界的吕文章则变得更加恐怖,他逐渐摒弃了人族的骨骼面容,将上半身彻底化作类人的怪物。他的身上生出了无数的尖刺利刃,就连喷吐出的恶臭涎液也带着剧毒。 一直在近战拳击的宁然立刻放弃了贴身的念头,将分散在黑暗之塔中的照明火球拉回了身边。它们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飞速在宁然身外旋转环绕,化作连续的火环。 “别靠近老子丑东西” 迅速收缩的火环压缩到了极点,又迅速向外扩散。伯无霜急忙在体外筑起冰霜的结界,勉强抗下了火环扩大的力量。 火环不断撞击在怪物吕文章的身上,将他狠狠轰向浮屠塔的虚无塔壁。爆炸和灼热相互叠加,让吕文章不得不放弃靠近宁然的念头,用分裂出的手臂直接撕裂自己的身躯,以躲开火环的碾压。 释放火环较为容易,想要再收回来的话就难上加难。合拢后的蛇人扭动身躯飞向高空,利用宁然攻击的空档,让四只手臂间有鼓槌和蛇皮大鼓悄然显现。 “浮屠镇” 随着轰隆巨响的鼓声,外界的浮屠塔明显向内缩小了一倍,让其中的空间变得更为拥挤。宁然和伯无霜只觉得浑身难受,像是在失去保护的情况下c沉入三十丈的水底般煎熬。 但这种煎熬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空中灵活闪躲的狰狞蛇人敲响一遍又一遍的花纹蛇鼓,他们便失去了方才的感受,像是无事人般自由行动。 “宁然有大问题,离他远点” 伯无霜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他知道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或许吕文章击打出的鼓声让他们二人失去了察觉与感知的能力,但若是这危险的想法成立,他与宁然早晚会死在这股逐步压迫的力量之下,无声无息死去。 他若是吕文章,只需要和敌人保持足够的距离,并利用浮屠塔的收缩和控制感官的力量,即可完成任务。 宁然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恐怖之处,努力做出深呼吸的动作。伯无霜立刻并拢手指,在宁然的喉咙处释放出清凉的风息,帮助他运转呼吸。 吕文章的狂笑声不止,向上逃窜的行为更加印证了这一点。外界的浮屠塔已经收缩了足足两倍,而作为塔主的他利用空间的力量直接飞跃到了最上层,拥有浮屠塔的绝对掌控权。 如伯无霜所想,吕文章也觉得自己稳赢。 灵魂世界的他也彻底恢复了正常的高度,利用雾气的力量躲避他们的狂乱攻势。灵魂与肉体的毁灭他只需二选一,便能彻底毁掉眼前的两位少年,实现他的初步计划。 但以肉身不断消耗暴躁的宁然和冷静的伯无霜,吕文章更愿意选择更为稳妥的方法。即便他拥有绝对无敌的大杀器,也不想浪费在他们两个蝼蚁身上。 这个世界的强者如云,但他的宝贝必将载入史册。 “我的垫脚石啊,该怎样品味你们的悔恨呢是封印你们的灵魂,与我共赏人族的毁灭,还是改造成人头犬身的畜生,乖乖趴在我的脚下呢” 吕文章的蛇瞳在塔壁上贴得密密麻麻,从不同角度窥视其中的宁然和伯无霜。幸亏那位擅长瞳术的不死者没有在场干扰,让他能够舒舒服服地操控一切。 浮屠塔内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让伯无霜冷汗直流。但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在宁然的火光照耀下,他明显能够看出自身肉体显露于表面的恶性变化。 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伯无霜把右手放在胸口,仰望黑暗的穹顶。 “凌天客师父,对不住了” 第两百零八章 合战/下 伯无霜从怀里掏出来的,只是一枚小巧四方的半透明印章。 这印章在宁然的火光下,折射出微弱的五彩光芒。它缓慢升降在伯无霜胸前,有规律地进行闪烁,似乎在和它的新主人交谈对话。 这枚印章伴随凌天客从天界到人间,在霜月教派的创世之初,便是利用它来筛选合适的信徒,为其注入属于冰霜的力量。 但印章只不过是它表面的伪装,在钟黎捷也无可撼动的坚冰外壳下,藏有连凌天客也会敬畏三分的存在。 “霜雪天大人,难道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片刻后,印章中传来奇妙的音律,混杂了如同凛冽寒风吹过雪山峰顶的响声,让伯无霜逐渐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身在另一处世界的霜雪天无法对伯无霜所处的凡间和独立小空间出手,他只能将自己的力量附加在后者的身上,驾驭全新的力量破开塔壁。 但附身的代价极大。 凌天客曾多次叮嘱过年幼的传教弟子,不要随意和印章内的灵魂对话,更不要答应后者的诱惑和附身。他坚信伯无霜的意志会足够强大,强大到履行许下的诺言。 伯无霜偶尔会听到不属于凡间的音律,再加上正心鉴的诱惑,便私下与印章内的灵魂交谈。 那位名叫霜雪天的神灵原本是凌天客的亲兄弟,但在上天界的大战之后,逐渐堕落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抢救了上千年之久,才被凌天客封藏在天界中,与他通过印章互通消息。 孤身坠入凡间的凌客天,也为此改名为凌天客。 不管什么霜雪天或是凌客天,伯无霜只知道他和宁然再这么留下去,非死即伤。外界浮屠雾塔的体积变得更小,再撑过半刻钟的时间,他们的灵魂也将被吕文章操纵的灵魂大军的击败,和肉体一同走向泯灭。 霜雪天的特殊纹样在印章上缓慢流转,他已经得到了凡人的许可,迅速将部分灵魂和力量通过载体印章传输至凡间,附身在伯无霜身上。 爆发出上千火球的宁然虽察觉不到浮屠塔带来的巨大压力,但他明显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空中的火焰因为骤然降临的冰霜力量也纷纷变色c缩小,化作了幽蓝色的点点荧光。 “重黎戒” 即便宁然想要呼唤戒指的力量以增幅他自身,但在这霜雪飘零的寒冷塔中,他却被冰封了外放的力量,只能用体内燃烧的法门为自己御寒。 随着清澈空灵的音乐声响起,伯无霜向外吐出了一圈圈的寒气,将那印章牢牢握在手中。此时的躯体已经不再受他控制,而是被难得有机会接触人世间的半神掌控。 那位不会说话的半神张开不属于他的嘴巴,伴随着寒气,吐出了一段上升的旋律,像是在练习开嗓。 “啊啊” 空气中多出了许多水滴,又在气态和固态间反复转化。即便霜雪天自身未曾拥有过风的力量,但在接触到伯无霜身体的一瞬间,便将他体内的力量悉数掌握。 寒风在塔内肆虐,混杂着宁然的点点幽火,迎着他的歌声以肉眼可见的形状不断冲刷塔壁。这股力量也影响了灵魂的世界,让吕文章大惊失色。 “往昔间,魂明灭,吾声黯淡无。有一言,破壳出,留与君知乎。” 一字一顿的天界吟唱声透过塔壁向外传播,直接传达到吕文章的耳中。他设置在塔壁上的眼目被瞬间冻结成霜,纷纷碎裂成了虚无,全部反噬到主体的身上。 伯无霜似乎动用了一件神秘莫测的至宝,而他传颂的歌谣也晦涩难懂,夹杂了些许冰雪的手段,直逼吕文章的耳膜。仿佛脑袋被冻成坚硬的冰块,后者的动作凝滞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塔顶空间内的温度也在直线下降,用不了多久,附着在无形塔壁上的冰霜也将会侵入其中。 “狗东西,你们就老老实实住在这里吧。”吕文章带着倔强的冷笑将自己传出塔顶,振翅在塔外飞行。“本想好好玩弄你们,结果不珍惜的人” 他的眼睛猛地瞪圆,耳畔又传来冷酷如冰的天籁嗓音,如夺命死神般追在他的身旁。即将准备大杀器的吕文章再度陷入方才的混乱,直直向下坠落。 “往昔间,魂明灭,吾声黯淡无。有一言,破壳出,留与君知乎。” “这一言,曾留存于天地之上,曾留存在万物之间。这一言,化作跨越时间的尘埃,化作穿越空间的碎片。” 美妙的嗓音让宁然逐渐闭上眼睛,更是忘了点燃火焰取暖。那些被卷走的火球也被冷风掐灭,夺走了塔内最后的光芒和温暖。 灵魂世界的伯无霜理解了霜雪天部分的力量本源,扭身却瞥到宁然 的灵魂正不自觉的回归体内。那是命悬一线的象征,他的灵魂立刻脱离肉身的范围,飞舞在宁然身边并焦急地呼喊。 “醒醒啊宁然千万不要睡着,你会被冻死的” 但在灵魂的世界内,基本无法与现实中的生灵沟通,伯无霜只能看着好友的眼皮不断打架,直到紧闭。 “寒冰的尘埃与我共舞,霜雪的碎片与我应和。这一言思念天地万物,这一言思念星河宇宙。往昔间,魂明灭,吾声黯淡无。有一言,破壳出,留与君知乎。” 吕文章只觉得自己的躯体正变得僵硬,低头望去,蛇尾处已彻底凝结成冰,碎裂处也不断落下冰渣。 “可恶啊,凭什么凭什么” 他的精神也因歌声而变得有些崩溃,明明有十几种摆脱冰雪纠缠c安全藏匿的方法,却还是被眼中钉破局的事情所影响。被困住的霜雪天终于抓住了浮屠塔力量薄弱的瞬间,全力将其击溃。 如果那个凡间的生灵不受影响,他也能直接操纵外界的风雪淹没这个不人不蛇的丑陋怪物,将他的意识封存在雪花之间,接受极寒地狱的永恒拷打。 伯无霜的灵魂看不清驻扎在体内的霜雪天,他只能望见一团柔和的冰蓝色球体,与之对话。 “霜雪天大人,请救救我的朋友” “救救你的朋友可以。但你先前欠下的债还没有还够,我们还是先聊聊它吧。”霜雪天借助伯无霜的肉身解答对方的不明之处,脸上洋溢着不屑。 太多半神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总是不计代价帮助这些凡物,才会被世俗困扰。 伯无霜的灵魂默不作声,他明白了半神话语中的意思。想要借助邪神浮屠生的力量,吕文章会一步步失去自由,沦为彻头彻尾的俘虏。 如今的他也在无奈下借助了霜雪天的力量,也必将会失去些珍贵之物。 “您想要取走我的什么事物,作为代价” “好说。我要占据你的血肉身躯,在地面上行走十年,感受耀眼而温热的日之眼。不过,这不是你能拒绝的,凡人。” 霜雪天的眼睛变得愈发明亮,那枚印章随风飘荡在他的头顶,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向下输送,疯狂钻入口鼻之中。 伯无霜体内的力量变得愈发强大,皮肤上也因此生出了许多冰霜尖刺。 “在本神附体的时刻,便是契约缔结的时刻。” 在霜雪天看来,一介凡人没有任何违抗神之意愿的资格。但他的力量并没有完全传入伯无霜的躯体,忽然出现的狂暴北风硬生生将悬浮着的印章夺走,在风中组成了一位人首鸟身的冰雪神灵。 “凡人无法拒绝,那么由我玄冥来拒绝。” 玄冥将无法挣扎的霜雪天按在地面,静静站在降神者的面前。他刻着哀伤神情的面孔上有泪滴落下,凝成两滴冰珠,重重砸在地面。 远离村落的山林间生长出由冰霜构建的树林,将霜雪天困于其中。人族的军队即将赶到此处,因此玄冥并没有让本尊降临,而是借助风的力量快速堆叠出分身。 “但拒绝陌生的神灵,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冰之王,你可做好准备” 霜雪天见自己无法夺回印章,便眯着眼看向那尊冰雕。他看出了在凡间成长的半神实力上究竟有多不堪,若不是他身在异界,一拳便能将这鸟人轰成无法愈合的碎渣。 “代价是什么。” “准备好拒绝到底的心,将他拒之门外后,方能知晓。” 玄冥的投影消散在霜雪天面前,倒是让后者皱了皱眉头。他不清楚那位好弟弟在凡间究竟在研究些什么,只能嗤笑一声,打算破开冰霜森林,飞向他脱离无边囚牢后的首个目的地。 印章也重新落回霜雪天手中,而伯无霜也做好了抗拒的准备。 “从我的体内滚回去,半神。” 伯无霜站在那团模糊的灵魂面前,面无表情地使出他所掌握的所有灵魂手段。那光团毫不在乎地将挑战者弹开一次又一次,但那个灵魂依旧百折不挠,奋勇向前。 神灵附身,自然不会是凡灵可以随意驱除的。 “虽然不知道代价究竟是什么,不过只要我伯无霜不死,豁出去便是。” 霜雪天降下的灵魂带有强大的压迫感,光是向他的方向行走,就让伯无霜的灵魂不断撕裂c甚至挂满冰霜。显然后者将其当做了磨刀的石头,借机磨砺自身的灵魂。 在数百次的对抗下,霜雪天控制的身体终于摇摇欲坠,于空中绕了好大的圈子之后,狠狠摔在了宁然附近。 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慢慢浮出水面。这些年修炼和积攒的力量如决堤般流逝,无法阻拦,若是按照这样的速度,一个时辰后的伯无霜将会连刚入门的冰修也比不过。 也就是说,他会失去近乎全部的力量,或是成为凡人。但伯无霜的灵魂依 旧没有放弃,他必须结束霜雪天的控制,救出冻伤的宁然。 印章的力量则反向吸回了霜雪天的灵魂,将痛苦到悲鸣的神灵逐步抽离伯无霜体内,重新回归藏于天界某处的隐秘之所。幽暗的山洞中传来不甘的咆哮,有无数的幽蓝眼眸在同一时间睁开,让洞穴内挂满尖锐的冰凌。 醒来的伯无霜勉强用手支撑住身体,跪在地上干呕。他吐出了许多带有冰蓝色结晶的寒冷液体,和许多浓郁的雾气。 只是休息了五六息的时间,他立刻朝宁然跌跌撞撞爬去,检查好友的情况。 而此时的宁然受冰霜力量的非凡侵蚀,导致体内的火珠产生异常,整个人变得忽冷忽热,痛苦万分。他在草地上不停挣扎扭动,在地面犁出了数道歪斜的半圆痕迹。 方才还在战斗中的两个人同时失去战力,对于躲在远处调整肉身的吕文章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但他冲向二人的速度还不够快。南方的天空中依稀可辨那御剑飞行之人和霜月关内守城风修的身影,藏在地面军队中的分身也加以警告,让他立刻撤离。 无数道排列齐整的剑光如疾风骤雨般先行落下,在须臾间隔开了吕文章和宁然他们的界限,将冰霜的森林毁去大半。 吕文章恨恨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化作墨绿的雾气头也不回地遁走。他将后方的屋顶用力掀翻,而屋内的母亲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该死” 第两百零九章 正家家主的鸦瞳 有正家家主坐镇霜月关,关内的一切秩序也重新迈入正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在降下药雨之前,他便派出亲信们锁定了所有隐藏在关内的药人,也象征性地抓捕了上百个混在人族之中的内奸,作为警示。 而那些药人纷纷听从吕文章分身们的安排,即将启动自杀式攻击的时候,就被潜伏在各区的修士队伍活捉,扣上由天无常监督制造的铁口笼。正家家主相信他们能够找到破解邪神力量的方法,尽量避免人族更多的损伤。 为此正家家主调动了关内近乎半成的资源,效率也比正心鉴的高出不少。他在七日内便远程调度好一切,静候邪教之主出手。 只不过内奸之中甚至有冰王钦定的大臣,和正家的几位修士,让家主在寒心的同时也唏嘘不已。他们明明都有着不错的地位和待遇,却听信了吕文章的鬼话,开启人族和天族的崭新未来。 正心鉴的手下正华生便是其中的一员。他本以为老爷子会提拔他成为霜月关的最高指挥,不料却被半路杀出的正心鉴夺去,永无翻身之日。 明明那吊儿郎当的正心鉴干啥啥不行,明明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在被正家家主亲手逮捕之时,正华生咬碎了含在舌根下的药丸,当众转变成他也厌恶的药人,被自己的兄弟在骤雨中击杀。 对于这些迷途的羔羊,正家家主只能派人严加看管,待王回归后,再做最后的决断。而当下其他大关的人族也要严查各自的领地,以备不时之需。 霜月关外的北部村落,正心鉴和天无常在玄冥神的风力加持下匆匆赶到此地,将意欲暗中偷袭的吕文章逼退。正心鉴一边在身上制造明镜果,一边操纵藤蔓将二人平放在他的临时病床上。 渡鸦们则疯狂涌向村落,配合探子们调查内部的情况。看到眼前一切的正心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光是因为宁然和伯无霜体内的可怕异常,更是因为村庄中药人处于紧张时的大开杀戒。 “进去救人莫要追那蛇人怪物” 在霜月关正副将军的带领下,大军压境,将跳出来的药人悉数捕获。正心鉴将自身的藤蔓连在二人的几处关键穴位上,仔细感知他们的特殊情况。 “怎么样” 天无常站在伯无霜身旁,轻轻握住对方的左手,用眼神鼓励对方。他不是不愿站在疯狂扭动身体的宁然的一侧,而是对方的行为,会让他想起无法抹平的往事。 “我还好。”伯无霜勉强挤出笑容,侧脸望着陷入痛苦挣扎的宁然。静下来的他总算能够感受到力量流失而产生的无助感和酸痛感,想要说句话,都要耗费许多力气。“正心鉴,明镜。” “来了。” 略带疲惫的正心鉴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明镜果正在疯狂汲取他的生命力和能量,被他的狼爪摘了下来,递到伯无霜的头顶。随着晶莹剔透的果实被藤蔓尖端刺破,带着五彩光芒的汁液滴向伯无霜干涸的嘴唇。 伯无霜的散功愈发明显,他的根根血管在苍白的脸上清晰可辨,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瘦削。正心鉴不知该如何救助,也只能默默等待正家家主的到来,先去帮助宁然。 天无常看出了伯无霜的小动作,正要说话,后者却笑着眨眨眼,示意他安静。那些滴下的汁液并没有进入伯无霜的嘴巴,而是被他的风息凝聚成团,悬浮在胸口。 他知道再过不久,自己的力量便要消散一空,再也无法使用。若他注定要成为凡人中的王,那不如先救救他的好友,救救霜月关的火将军。 凝聚的水球慢慢化作两只略带些彩色的云兽,飞到了宁然头顶。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帮助宁然的正心鉴这才注意到头顶洒下的细雨,猛地回头望向伯无霜。 “你在做什么” “明知故问。” 伯无霜在做什么,他心中明白得很。当下的正心鉴尚未有能力搭救宁然,再加上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算接受了明镜果的力量,也依旧会变成一个废人。 那就让他这个废人发光发亮一次,也算是弥补自己的冲动和遗憾。他未能听从师父和大爷爷的话,将自己高估的同时,连带着害了友人。 “就让这次的教训,变成,最后的教训好了。” 伯无霜喘着气说道,他望着天边翻卷的乌云,慢慢闭上眼睛。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霜雪天覆盖在,宁然身上的霜雪,由我这个系铃人,来断。” 五彩云兽降下的雨水变得更大,在融合明镜果力量和伯无霜本源的力量之后,每一滴雨水中都饱含了特殊的韵味,在宁然身上打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雨水与宁然的火焰相 配合,将他的体温逐步恢复正常。雨水滴下之处,草木生长,渐渐将藤蔓病床上的宁然遮住。 而红发小子身上也凝出了植物形状的无形能量,让他体内的寒气导出。因痛苦而挣扎的宁然渐渐睡去,疯狂运转的火珠也停下了脚步,与其一同沉眠。 “谷雨断霜。” 两只云兽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在空中消散成两道雾气,随着北风离去。正心鉴含泪捶打地面,懊恼不已。 而这份深深懊恼,并不是他的第一次。 正家家主在处理完霜月关的事宜之后乘快马赶来,吩咐属下带走众人。将军们也撤离了救走平民的军队,带着新的囚犯返回霜月关的大牢。 “麒麟啊,回去和我喝喝茶。” 正家家主轻抚站在队伍后方抽泣的正心鉴,和他目送来了又去的人群。情绪较为正常的天无常则亲自护送宁伯二人回城,踏上马车随着军队离开。 见正心鉴不言语,正家家主叹了口气,转身面向远处的山村。在他的力量控制下,和正心鉴同血同根的竖瞳在正家家主的额头上打开,挣扎着飞出一头巨大的渡鸦。 正心鉴的心脏猛地颤动,不可思议地望向苍老的正家家主。这位不知年岁的古稀老人的确藏了不少秘密,唯独这一个秘密,让前者暂时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 正心鉴喃喃自语,不自觉地伸手摸向正家家主的纯黑鸦瞳。那头生有六眼的凶猛渡鸦猛地啄向正心鉴的手,狠辣无比。 “畜生” 正家家主怒喝一声,那渡鸦便立刻乖乖缩起脑袋,侧着头不断打量正心鉴,像是在欣赏某种猎物一般。 “怎么会这样。” “本就如此。麒麟啊,这大千的世界隐藏了许多的奥妙和秘密,和老夫的比起来,一个是天,一个是蝼蚁。但借助人世间不同的眼睛,我们或许能将视野投到更远的地方,甚至投到天之外的境界。” “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眼睛你们一直在骗我” 正心鉴用红肿的眼睛紧紧盯着正家家主,耳中却听不进任何的话语。他的三枚眼瞳分别闪烁着不同的光芒,眼看就要陷入灵魂和精神的双重错乱。 老人只能叹了叹气,将那巨大的渡鸦完全释放出去,如闪电般展翅飞向远方。 “麒麟小子,随我来吧。” 一道熟悉的渡鸦印记全部打在正心鉴的眼中,他的视角也被强行转变成了巨大渡鸦的视角,在低空飞速滑翔。 那渡鸦翻越了众多森林和连绵的山脉,追上向西北角逃跑的蛇人。那墨绿色的黑雾在不同的地域闪来闪去,惊疑不定。 吕文章一直觉得有人在窥视自己,而且是神主之外的存在,这让他难以平息由霜雪天带来的压迫和恐惧感,抱头鼠窜。 没等正心鉴开口说话,他的眼中景象变得模模糊糊,转为了毫不相干的环境。透过正家家主的引导,正心鉴的眼前再次出现了父母在灯火下哄他入眠的身影。 那是他早已遗忘的记忆,那是属于他的过去。如今的正心鉴只记得父母会在灯火下彻夜研读古籍古书,或是严厉对待他的修炼,从不会在意他的小小想法。 他渴望和墙外的小朋友们跑跑跳跳,而不是被看管在高墙之内,忍受肉体和精神的摧残。 “方才看到的是现在,而现在看到的,则是你的过去。你可知,为何正灵谷夫妇会如此对待你吗因为不逼迫你修炼c为你强行植入鸦瞳兽身,在我眼前的孩子便会更加痛苦地死去。” 正家家主的视线未曾从正心鉴的身上挪开,这个打小多灾多难的孩子在他的眼下能够茁壮成长,靠的也不光是父母的呵护。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日,正灵谷夫妇跪在他的门前磕了近千个头,以血染红那片石砖的模样。 都是自己的枝枝叶叶,谁说不心疼呢。 “老头,你是想说,那两个人很爱我吗” 正心鉴强行断开六目渡鸦的印记,捏着拳头问道。为什么不能坦率地告诉自己一切,为什么要费大力气封住他过去的记忆,为什么要让他孤身一人,扮演家族中从小到大被嘲笑不止的丑角。 正家家主收回了巨大渡鸦,用手指抹平额头上的隆起。他平静地望着眼前的失意少年,又用指头点了点眉心。 “麒麟啊,老夫听闻你能够看到未来,不妨,一试。” 第两百一十章 凡人与修士 他们的返程路途足足走了两天,而伯无霜为了调整心情,让冯胡将自己先行带到父亲的墓碑前思过。 正心鉴的心情因此变得雪上加霜,在回到霜月关蜃园c待宁然苏醒后,或是有心,或是无意,他将伯无霜奋不顾身救下宁然的事情从头讲了一遍。 在撵走御医的同时,把一口大锅彻底扣在了陷入迷茫的宁然的头上。 后者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他的意识被体内的火珠与寒气反复纠缠撕扯,除了肉身与灵魂所受的痛苦之外,一直处于不清不楚的阶段。 而他醒来后就被阴阳怪气了一顿,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儿去。暴躁如雷的宁然和破门未出的正心鉴劈头盖脸地吵了一顿,将老好人天无常夹在中间,不知该如何安抚两者。 打铁的家伙的确没有任何经验。 “若不是因为你这个莽撞的蠢东西,带伯无霜随便闯东闯西里,会出现如今这样不可逆转的问题吗” “呵,无霜拉着我一路向北,这也能怪到我宁然的头上还不是因为队伍里没有您这样高瞻远瞩的人才,我们才看不清东西,像个瞎子一样摸来摸去你不就是想说这个嘛” “人才我看你他妈的才像个人才伯无霜就不该救你这样的莽夫,就应该让你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像个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人家乐意救我,干你鸟事他欠我的可多了,就算他搭上半条命,也是值的” “” 直到宁然闭嘴,二人的吵闹声才戛然而止。他们都是能够感应到不同修士体内能量的存在,如今却连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伯无霜也察觉不到。 伯无霜,彻底成为了凡人。 “二位好友,都发泄完了吗发泄完的话” 没等伯无霜把话说完,神色从暴怒转为僵硬,又转为不知所措的宁然立刻撞开站在门口的正心鉴和伯无霜,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一道冲天的火光升起,体内寒气还未彻底清除的宁然迅速朝着西北方向飞去,朝着他的故乡浮岛飞去。 他的心脏则砰砰跳动,像是要立刻钻出他的嗓子眼,自立门户。方才争吵中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循环又循环,让宁然莫名产生了羞愧和紧张的感觉。 他究竟在吵些什么,就算对着铜镜问上十五六遍,他也不明白。泪水被火焰蒸发,和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伯无霜眺望远去的宁然,在叹息中拉着正心鉴和天无常坐下。而一直躲在暗中保护他的冯胡则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在冰之王的身旁站定。 往日里的冯胡或许可以在阴凉地处偷偷懒,但现在的他,必须履行好自己的护卫职责。 “冯胡,帮我看看茶水烧好了没有。” “是。” 伯无霜并不害怕自己被人刺杀,有正心鉴坐在这儿,除非是正家家主和吕文章那样的等级,才有资格在他的视野下侵入蜃园。他也有意支开冯胡,想和面前的两位好友聊聊天。 “关于宁然,咱们闭口不谈。等到其他的三个大关处理好邪教入侵的事情,我会亲自前往浮岛见见他,解开彼此的心结。” “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你可是丢了十几年的修炼啊难道你不会不甘心吗” 正心鉴握拳砸在桌上,他并非第一次见到修士散功。而以往见到的那些修士,没有几个能在他的心中留下好印象。 那是发自心底的痛苦和压抑,就像是堆了十几年或几十年的精致作品,在几个时辰内轰然倒塌,想方设法拦都拦不住。 更何况以伯无霜的水平和际遇来说,他的成就已经足够载入史册,成为人族的经典和传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但你的命运不该断绝在这里都怪那个放火的蠢蛋,我就不该放你和他一起去北方” “我很奇怪,明明断了修炼之路的是我,你为何如此激动呢坐下,等着喝茶吧,喝完这杯茶,我带你们出去走走散散心。” 伯无霜笑了笑,失去力量带来的乏力感,他比谁都清楚。但这桩遂了心愿的事情已经无可避免地发生,就算所有人都会为他惋惜,也不会影响他的看法。 甚至在霜雪天又一次联络伯无霜,承诺无条件帮他恢复力量的时候,他也无动于衷。此刻的伯无霜心无旁骛,在成为普通人之后,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我不走。” 正心鉴变成了倔驴,如果换做是他,绝不可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般的现实。 正如伯无霜所说,这个倒霉孩子的共情能力和表达能力相反, 无法用常人的思维理解。本来想在私下里讲的话,也被伯无霜咽回了肚子。 冯胡及时出现,为桌前的三人一一斟茶,站在一旁察言观色。 默默饮茶完毕,三人坐上蜃园门口停放的普通马车,朝着霜月关中最为繁华的地区方缓缓前行。月落鸟啼,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好一副盛世之景。 却无心欣赏。 “还记得我们几个流落到天锁关时的景象吗所有的平民百姓彻夜离去,只留下了一座由修士组建的壁垒大关。那时的我天真地认为,只要能守住环绕整座大关的高大墙壁,便能守住天锁关,便能让人族得以存续。” 伯无霜在车夫冯胡的搀扶下慢慢踏足地面,却还是险些软了脚,被眼疾手快的后者搀扶起来。他笑着轻轻推开冯胡那结实的臂弯,沿着小桥流水漫步。 夏夜潮湿而闷热,因此水边也聚集了许多嬉笑打闹的顽童,和乘凉的男女老少。他们说说笑笑,为枯燥无趣的夜晚添了几分活力。 “王,还提那件事作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向前看。” 伯无霜颇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笑道:“你看你,有的时候明事理,却总是参不透。我想放在开头说的是,无论是三族中的哪一族,要想有所发展,是永远无法脱离百姓的。国家如避寒的风裘,而眼下的千家万户,便是嵌于其中的狐毛。” “懂了。你想说的是,我们霜月国的王即将退位,变成其中的一根狐毛” 正心鉴似乎明白对方的话语,又显得不大明白。他下意识地挠挠后脑勺,却未曾想过,这个小动作究竟是和谁学来的。 “我想说的是,国家的繁华离不开基础,离不开所有的人。往日的我,只觉得提高百姓的福利,提供五花八门的职务,再加上减轻赋税,便能让这新生的国家再度崛起,走向辉煌。” “但咱们霜月关上下不是都很富足吗只是最近的商贾被限制出入,经济看起来有些萎靡罢了。” “你放眼看看附近那些闭门灭灯的人家,除去遭受药人灾难的,大都是未曾脱贫的可怜人。父王曾对我说过,要想国力强盛,必须先喂饱那些贵族和官员,才能让百姓享福。我始终记在心上,却从未踏足过那样的道路。” “所以王已经做得足够优秀了,就算理念也比先皇要高出许多。” “扪心自问,并没有。二哥曾叮嘱过我,让我成为他们的光,成为万千修士和平民的光,但我一直深居宫中高高在上,却从未亲自感受过c或是询问过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只会觉得自己的政策没有问题,却从未想过,是否能得到良好的反馈。” 正心鉴停在众人身后,不解地问道:“但这大关内生活的大都是昔日里无家可归的人啊,给了他们住所和生存空间,不就足够了” “我们出身不同,目光自然不同。修士们的追求就只有不断变强,但我们的追求,却是更好地活着,更精彩地活着。人人都想得到尊重,都想在拥有体面的同时,能够照料好自己和家人,这便是这个世界里的芸芸众生。” 伯无霜礼貌拦下了匆匆路过的妇女,和对方搭话:“这位婶婶,在霜月关中生活,可有什么不便之处若您方便,不妨和我们几个热心肠说说。” 挎着篮子的妇女上下打量着穿着普通的伯无霜,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咱家没啥本事,只能支起个小摊做些手工生意。虽说上头定了规矩允许咱们摆摊,但官府的人隔三差五没到时间撵咱们走,一会儿说咱乱放东西,一会儿说咱影响行人,再加上这些天不让出门说有啥妖怪,还能不能让人活呦” “那你们为何不去管辖此区的官府中,给他们提提意见呢只要出了问题,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谁敢呀咱家总共四口人,不得被他们的人乱棍打出来何况官府里还有神仙老爷,又会引水又会喷火,谁敢去招惹呀。” “难道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劳烦问下,您家这些天是怎么度过的” “哎呦别提了,咱这不趁夜割点野菜,回家下点粥填饱肚子。家里面还有些余粮,能支撑咱们做些手工活,若是明儿不让咱摆摊,那咱们就只能挎着篮子溜出来卖咧。” 伯无霜从口袋中摸出两枚价值不高的钱币,他难得会在身上装点小钱。将钱币递到妇人面前,他努了努嘴道。 “关内的野菜倒是难找,这样,我也喜欢这一口,这筐可否卖我” 妇人又惊又喜,但还是怀疑其中有诈,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不敢应答。冯胡飞速取来马车内放着的木盒子,微笑着伸到妇人面前。 这桩交易平淡结束,妇人则连连称谢,一路小跑奔向家的方向。伯无霜等人望着她远去的欢喜身影,松了口气。 “就算是贫苦人家,也会有像野菜野草般茁壮生长的存在。正心鉴,身为普通人的我悟出的不是洒脱,而是要成为光的决心。我想 帮助天下所有人的能够吃上饱饭,不再过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 这愿景大到无法想象,但正心鉴从他的眼中依旧看到了光。 “改变这个世道,或许要走的路还很长,要撞的墙还很多。但无需分心修炼的我,现在及未来的冰之王,能够将全部的心思放在这件事上,也算是一件美差。” 天无常也感受到了伯无霜发自内心的真诚,在这瞬间竟有些为之动容。灯火下负手而立的伯无霜即使身为凡人,坚定的意志却不输以往。 “你们,能帮助我实现初步的愿望吗” 第两百一十一章 刺杀 关于正心鉴当街杀人的案件,也在伯无霜的亲自指挥下顺利结案。 被捉住的镖师c内奸,当街的审问判罚,以及不同于寻常人族的药人们足以证明一切,为化身狼人的正心鉴洗冤沉雪。 戴着枷锁的正心鉴不情愿地出现在欢呼的百姓面前,让人给他层层解开。在他的事情结束之后,退居二线的霜月关正家一把手打算前往蜥行族的属地,在那里排忧解闷。 但印灵依旧住在蜃园的客房中,每日以戏耍天无常为乐。用她的话来说,邪神浮屠生带来的灾难绝不会轻易结束,一日不停歇,她便要一直住在此地。 美其名曰保护,若不是这看上去亦正亦邪的存在于前段时间帮助过霜月关内的人族,伯无霜定要将爱好吸烟的她赶出门户。 伯无霜可以借自己的身份隔三差五出门,而天无常只能把阿回和青丘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每日严格监督他们修炼。 只要印灵出现在距离他十丈以内,他就会感觉到莫名的心虚,仿佛自己才是被暗中盯上的绵羊。 煎熬。天无常向天界许愿,若有好生之德,请收了此物。 体验了寻常人家生活之后,伯无霜也向天下的百姓揭示了他成为凡人的事实,同时颁布了诸多法令,其中的第一条,便是严禁各处官府剥削百姓。 为了鼓励载舟之水提出意见,他特地在某区的官府外现身,将丰厚的赏金放在普通的木桌上,等胆大的人前来告状,或提出宝贵的建议。 在金钱诱惑下,倒是有一位勇士站了出来,提了个不痛不痒的想法。 “皇上,草民建议把我们区的河道改得再宽一些。别的,别的暂时还没有。” 伯无霜笑着望向对面的朴素男子,从钱堆里摸了几枚中等面额的小雪。那男子对钱币青眼相加,却结结巴巴没有再说下去。 伯无霜抬手示意他站起身来,又故意收回捏在指头上的钱币。 “现在的河道宽度应该足够两岸住户商户保持隐私,也足够往来的行船和养鱼者们赶鱼,为何要加宽呢” “我们家做点水路运输的小生意,每日吃穿住行大都是在水上。但咱们区内的流水不是自然河道,由运水司的老爷们相互驱策,反倒是两岸的流水速度稍快些,让我们家老头在靠岸时总有些不便。” 男子盯着伯无霜手中的钱币,慢慢放下了紧张与戒备的心。试问谁会和钱过不去,更何况面前的人族之王似乎与以往的统治者们有些不同,也是他放胆的原因之一。 “不错,这件事情确实值得推敲,不改河道宽度也能解决。六郎先记着,日后我亲自撑船试试水深,改了他们推动的轨迹。这位先生,你还有其他的谏言吗” 被称作六郎的文官点点头,提笔挥墨在白纸上写下工整的蝇头小楷,让冯胡不由得在心中赞叹。 他们这些武官修士们这半年来也被冰王要求读书认字,天赋倒是差得离谱。他一位大老粗倒也能赏些书画,但要他来写写画画,无奈学不来半分。 那男子立刻松了口气,立刻摆摆手道:“回皇上,草民的拙见不足挂齿,没了。” 有人欢欢喜喜拿了赏钱,自然会有新的百姓愿意试水。纵使当下的他们还不敢揭穿官府中的腐败勾结,或是大户大家的违法行当,但只要形成良好的风气,定能让检举的制度得以飞速成长。 伯无霜在众人面前端端正正坐了七个时辰,来来往往观看的百姓也络绎不绝,发表不同的评价。 虽不似以往能透过风声听到他们的言语,但伯无霜的心中十分清楚,说他演戏c假惺惺的人也不会占少数。身为凡人的他也有些乏力,便唤来今日的最后一位百姓,讲讲他的想法。 “请说。” 那人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只是重重朝冰之王叩首。任凭伯无霜如何好言相劝,那人也不搭理,直到磕下第九十九个头,他才从怀中递出一张平平无奇的书信,双手将其奉上。 鲜红的血滴在落日的照耀下变得更艳,而站在伯无霜身旁的冯胡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立刻挡在伯无霜面前,替冰王接下沾了血的书信。 但在他碰到此物的同时,墨绿色的浓雾瞬间包裹住这位忠诚的御前侍卫,将他的肉身和灵魂带到另一个世界。人首蛇身的吕文章嬉笑着钻出,让那墨绿浓雾疯狂向外扩张,将围攻过来的修士们层层困住。 “护驾” 众臣子慌了阵脚,更是将附近的平民百姓吓得四散而逃,根本不敢望向此处。被雾气沾染到的普通人更是跪倒在当场,直接转化成了半个药人。 冯胡并没有时间和吕文章耗在 一处,而后者也十分清楚这御前侍卫的含金量,不敢有丝毫怠慢。主持这次事件的血肉分身亲自出现在前者的面前,试图用高大的身躯阻挡他破开迷雾。 “别着急啊冯将军,你家主子有特殊的冰罩保护,一时半会还不会出事。” “滚。” 冯胡蓄力收拳,猛地向前递去,不留痕迹。迷雾间立刻破开一道裂口,又在吕文章的控制下迅速合拢,不给他出逃的机会。 “你这力量,倒是罕见。放心吧,伯无霜还站在旋涡中瑟瑟发抖,用不了多久,我会特别允许他加入我们的国度,成为光荣的天族之人。” 十几道拳风划过,将立刻钻入雾气中的吕文章打爆了半边身子,同时破开了大片的迷雾。正要冲出去的冯胡猛地向后跳去,被同时钻出墨绿浓雾的两位分身逼了回来。 他们直接开启了隐藏的力量,以半人半蛇的形象出现。二人合力攻向受困在昏暗世界中的冯胡,颇有排山倒海之势。 这次的暗杀计划由他们二人执行,为了避免某些突如其来的状况,除了解决冯胡的快攻手段,他们也准备了另一个手段。 方才递信的人,便是这个手段的执行者。吕文章的分身们见机行事,绑来这个区内有儿有女的一户人家,逼迫这家的男主人按他们的吩咐做事。 否则一家人都要为他陪葬。 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官府前坐着的是本国的最高统治者,正在面向天下百姓,征求不同的声音。而男主人要做的事情便是揣上一封特殊的书信,在面见伯无霜之前以血解封。 至于男人能否被官府选中,被伯无霜选中,则是他自己的事情。待到冰王离场时,未能完成任务的男人将会失去往日里的一切,沉溺在无休止的苦痛之中。 此时此刻,男人掏出了怀里亮闪闪的尖刀,一步步逼近了身在透明冰罩中的伯无霜。而后者见到他时却并不惊讶,而是显得有些释怀。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方才那令人不解的叩首。 “你不是有大冤屈,而是被人胁迫,对吧” “没错。” “你手里的刀,能破开我的冰罩,对吧” “也没错。” 男人从未近距离接触过霜月国的君主,只是偶尔会在对方巡游的时候瞥上一眼。他和家人本是山海关人氏,但因为曾经的大皇子不做人事,这才举家搬到了霜月关。 谈及什么大恩情,伯无霜占不到一分。 吕文章也是利用了男人这一点,才放心将他控制。若是换做曾经居住在玉亭关中的迁徙人族,说不定当场会以死明志,不愿受吕文章摆布。 刺杀的机会屈指可数,分身们需要尽力考虑到方方面面,才能在筛选的时候不留破绽。 “那不人不鬼的怪物囚禁了你的家人,以此为要挟。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就带着刀过来吧,完成属于你的使命,和家人团圆。” 伯无霜解开了冰罩的防护,在男人诧异的眼神下从怀中摸出一份平整的信纸,慢慢打开怀抱。 “这张纸里留有我对未来的展望和期待,霜月国也好,其他国也罢,只要能将我的信念传达下去,就足够了。你下手的时候可别把这宝贵的纸弄脏了,否则定要你好看。” 男人站在原地,迟迟不愿下手。方才磕的头足以证明他内心的痛苦煎熬,若是让他在家人和君主间抉择,他绝对会先选择家人。 但那怪物不一定会言而有信,相比不可预知的未来,男人更想将现在押在伯无霜的身上,让他带领人族前行。两只手中的鸡蛋,他必须保下一个。 虽然这孩子年纪轻轻c见识浅薄,但最起码有一颗埋头做实事的心。男人不禁自嘲起自己的荒唐想法,用他们一家人的性命去赌他看不到的未来,多少有些可笑。 吕文章的声音也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催促男人下手。他们二人被暴怒的冯胡死死缠住,甚至将其中一位分身打到近乎魂飞魄散,肉身崩裂,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该死你这蠢货为何还不下手非要听到自家小女的叫唤声,你才能狠下心来吗” “我听过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男人长舒一口气,他总算从对家人的执念中挣脱出来,为了心中的大义。“保重,霜月国的王,保重。” 一面是至亲相伴的家人,一面是面临灾祸的国都,反复的思考和纠缠显然让这个男人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再不对自己下手,迟则生变。 但他的刀并没有刺下去。 六只眼的渡鸦在墨绿浓雾的边缘处破开一道裂隙,将巨大的脑袋探了进来,把男人手中的宝刀狠狠叼走。正家家主坚定有力的嗓音从外界传了进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的家人,已经安全了。” 更多请收藏【b z】! 第两百一十二章 找上门的海神矶 被救下的男人不知所措,抬起的手也慢慢落下,望着雾气外站着的家人们,身体也在不断颤抖。乱心之事得以两全,双喜临门。 “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话音未落,一条细长又带着硬质尖刺的蛇尾迅速从另一侧的雾气中甩出,直直刺向那男人的胸膛。愤怒的吕文章分身誓要杀掉这个破坏大计的无知蠢货,以祭奠他另一位被杀死的血肉分身。 伯无霜虽然失去了强大的力量,但他积攒下来的反应力并不输于以往的自己。只见这霜月国的王猛地向前跃出,将男人用力扑倒的同时在地上接连翻滚。 蛇尾直接深深扎入地下,伯无霜忍痛捡起男人掉落的宝刀,趁吕文章的蛇尾收缩之际,挥刀砍下。 收回断尾的蛇人怪叫一声,同时化作上百条黑蛇纷纷钻入雾中,随着翻滚的墨绿浓雾飞向远方。冯胡拍击着脏污的双手抹除血渍,立刻冲到伯无霜面前,并指挥尚存的修士们清理现场。 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男人含泪扑向他的儿女和妻子,和她们紧紧拥抱在一处。这温馨的场面让人为之动容,也让伯无霜想起了当今世上仅存的属于自己的亲人。 那也是他下令尽量活捉药人的理由之一。在霜月关的城东外,守城修士们捉到了三位眼熟的药人,在层层分辨下,认出了曾经的四皇子伯无雪,和伯氏的二位公主。 他们被送往山海关的城西牢狱关押,仍在静静等待救赎的到来。 关于这位四弟,尤其是变成了药人和他们重逢的伯无雪,让伯无霜不胜唏嘘。他一直以来扮演的都是大皇子伯书贤身边的跟班角色,甚至在另一层面来说,他比能够自由自在出入山海城皇宫的伯无霜更惨。 他只能听命于大皇子,缺失自己的主见。生父也不敢相认,只觉得有伯书贤照料,便是幸运的事情。 关内关押的药人们渐渐变得虚弱,他们只会吸食人族的血液,对牲畜的血液视而不见。而长住在蜃园中的印灵,依旧在研制扭转药人形态的灵药。 偶尔伯无霜会在闲暇之余来探望她,督促药剂的进展,或是奔波在不同的大关之间,巡视人族领地的防御和发展。他唯独不爱回到一手建立的霜月教派中,探望那些开枝散叶的弟子。 他知道,自从他变为凡人之后,就没有足够的理由再踏入教派一步。纵使弟子中有许多亲手栽培,实力也飞速成长的存在,但他们依旧违抗着大师兄的团结命令,结成了意见统一的反对派。 他们不愿意让凡人伯无霜来领导教派,在弟子之中闹得沸沸扬扬。但他们也忘记了自己曾是普通人,忘了究竟是谁来引导他们踏入修炼的道路,忘了他们充沛的修炼资源由谁创造。 为此,近千人的冰修在其中的几个老牌修士的鼓动和带领下,抢夺了部分冰修资源叛逃出去,他们趁着夜色逃出霜月关,向北进发。 只要有人阻拦,那就以命相搏。 消息也火速传到了挑灯夜读的伯无霜耳边,后者只是叹了口气,便挥手让人传去他的口头命令,放那些弟子们逍遥自在。 “告诉他们,出了霜月关的大门,他们也依旧是人族的一份子。如果想借着霜月教派的名号胡作非为,无论逃到天涯海角,死罪难逃。” 也怪他自己着急培养属于冰霜的战力,却忽视了其他方面的修养。那些人不光背叛了他,也背叛了整个国家。 “去吧,别打扰王的清净。”冯胡伸出手臂,亲自将报信的信使带出门,目送对方离去。 坐在书房的伯无霜无奈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本说道:“冯胡啊,没必要把我看得这么死。那一日砍下吕先生的尾巴,连滚带翻中疼到现在,糟心得很。我打算明日去山海关散散心,顺带着锻炼锻炼身体,如何” 变成凡人之后,无法控水,无法飞行,就算站在酷热难耐的烈日下,他都得撑着勉强阴凉的伞。生活中处处充满不适,他却必须要学会适应。 “爷,您打算怎么练” “举些重物,再跑跑步。民间不是有练习拳法兵器的武术班子么,给我找上一两个不错的,强身健体也不会太亏。” “您说的是。” “嘿嘿,你说我强身健体之后,打一个跑两步都要喘口气的初级修士,孰胜孰负” 冯胡看着保持乐观的伯无霜出神。若是他能将自己的力量借给冰之王,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但伯无霜并不需要他人的施舍,在他的身子骨健硕之后,他甚至打算拜天无常的弟子阿回为师,学习拉弓射箭的技巧。 防不住锐利箭矢的修士,一样是扎得穿的白纸。 伯无霜在冯胡的护送下 回到自己的房屋,随意洗漱后缓缓躺下。他闻着床边桌子上传来的淡淡茶香和烛香,却还是在无人的时刻发出叹息。 凡人的精力和保护自己的手段终究太少,总是依靠他人为自己抵挡风波,横竖不是个事儿。伯无霜依旧渴望得到力量,得到他失去的那些力量。 在他的叹气声中,桌上的温热茶杯里荡出小小的涟漪,揉碎了倒映其中的烛火痕迹。 翌日,冯胡早早为伯无霜备好了带他出行的风属修士,一同上路。带头的则隶属于霜月关西北区空中军队的副将,名为莫语,也是伯道先为三子留下的棋子。 伯无霜体验了久违的高空飞行,只不过这一次并不需要自己费力,跟着他们愉快前行。他又想起了躲在蜥行族内部的正心鉴,眯着眼眺望北方。 “会飞还是好啊,自由自在。莫将对于风的操控还是有一手的,都快赶得上过去的我咯。” 听得伯无霜如此点评,紧绷着的莫语总算放松下来。寻常时间他见到的伯无霜都是冷若冰霜的模样,那强大的气场,就算是他这个活了四十余岁的成年修士,都会避其锋芒。 而如今的伯无霜看上去却平淡如水,收敛了往日溢出的层层威风,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陛下过奖了,您撰写的那本风成摘要对咱们这些老家伙来说,也是受益匪浅。我替众位将士一同表达谢意” “多的就别说了。按照你的脚程来看,咱们多久能到山海关的海边” 一阵强烈的嗡鸣声在伯无霜的脑海中瞬间反复回荡,甚至盖过了他的后半段问话。伯无霜只觉得自己在干张嘴,却完全听不到发出的声音,更听不到身旁护卫的回答。 他只能看到对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 伯无霜迅速调整呼吸,那股冲击大脑的震动也随慢慢消失,他终于听到了冯胡关切的声音。 “陛下,您听得见吗” “我能” 刚开口的伯无霜又听到了更为清晰的嗡鸣,有跌宕起伏的旋律夹杂其中,又变化为极速敲动的鼓点声,变化莫测。 一头长满藤壶的巨鲸幻象直接冲进了伯无霜的脑海,冲入了他的灵魂世界。后者的灵魂则在巨鲸身旁随波逐流,被它狠狠打入无形的漩涡,眼看那巨鲸游过。 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游鱼滑过伯无霜的灵魂躯体,向着巨鲸追去。 猛然间回到现实的伯无霜望向那巨鲸缓缓游去的方向,紧锁眉头:“快带我靠近海边,越快越好。” 关于海洋的呼唤,怎么想都会和那条远古时代的小白鱼搭上关系。距离海滩愈近,伯无霜愈能清晰地听到海中传来的浪涛声,和各色游鱼一同奏鸣出的曲目。 即便他们几人所处的地方位于山海关城西的正上方,距离海边尚远。 极速降落并前往山海关打点守城风修,以及递口信的冯胡快速回到了队伍。他瞧见伯无霜的面色在慢慢恢复正常,便压低了声音问道。 “王,您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了如果您的身体不适,我们可以落回山海关休憩。” “身体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听到的东西,大概是海神的呼唤吧。” 冯胡和几位风修相看无言,他们本就是山海城c绳缚关出身,对于山海国祭祀的那位海神更是敬畏有加。但他们不知道伯无霜与神灵暗中的友好关系,不由得为之担忧起来。 那可是护佑了人族长达百万年的海神。 “伯无霜,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海神矶的声音顺利传到了伯无霜的耳畔,让后者精神一振。 “好久不见,矶大人。” “为了和一个普通的人族搭上话,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刚才的那几个宝贝有点吵,希望人族的王不会太介意。” “护佑我国海域安康,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现实中的伯无霜面露微笑,即便他是在灵魂领域与海神矶沟通交流。对方特地用平静的海洋流动声抚慰自己的心灵,安全感不言而喻。 “怎样” “还好。” “不想重回巅峰” “我尚未踏足过巅峰,放下便是放下了。只不过霜月国的人族依旧需要您的照顾,维持四海之域的安定。” 海神矶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夹杂了无数游鱼的欢呼和敬意。 “那是自然。但我在你的心中看到了某种涟漪,看到了你体内想要喷薄而出的水流。” “可别乱说,我体内的力量已经彻底干涸,不复存在。” 伯无霜深吸一口气,但心底却发出了莫名的期待。似乎海神矶不断徘徊在海边等待他的理由,就是为了解答他的真正疑惑。 “倒也不是。在你的心里,还存有一滴珍贵的水。” 更多最新章 节,请收藏【bz】! 第二百一十三章 水滴石穿 “你会成为冰霜的王,也会成为河流的王。这是雪女为你带来的遥远预言,至于你是否能够成为我们期待的模样,无从得知。” “我,不是已经成为了冰之王” 伯无霜的思维被瞬间带到了无限循环的奇异空间,又在一刹那间遁入黑暗。但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看到了下方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水滴,迅速下落。 “那个是先前遗留下来的谷雨” “是什么并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银色的一尾鱼儿在密集而治愈的水泡声中游向远方,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废话。 反观现实中的伯无霜,由阴转晴的面容则重新恢复正常。他双目远眺那遥远海面中,以不同角度倾斜的巨大波涛,又慢慢归于平静。 “回去吧,回霜月关。”冰之王也以平静的方式下达平静的指令,既然海神指引自己寻找修炼的原点,试一试也无可厚非。 臣子们低头领命。 而回到霜月关之后的伯无霜,除了正常的巡视和朝会之余,暂时放下了每日看似枯燥的阅读书籍,动身前往霜月关内的水乡,寻找属于自己的禅机。 沿着大关内的中轴线从北数到南,分布着霜月国宫殿c霜月教派c蜃园等重要场所。而在小半个南区的新规划中,特地安排修建了水乡这一处重要的环境。 对于位于内陆的霜月关来说,这里不光是雨师们扎堆聚集的地方,也是人造云气蒸腾上升c引导河流缓急的宝地。原本在其他区域常见的车辆马匹也全部变成了各式小舟,沿着如同街道般的水路有序前行。 而这次的微服出访,他身边只陪伴了冯胡一人。 水乡在半年多的建设中变得愈发富足,在霜月关南城之外也开拓了人族最大的农田,以大大小小的河流溪水贯穿,尤其是洋湖梯田最负盛名。 而原先兽族连绵到避海关的森林也因两族间长城的建立,划出了小的部分交由人族开发。在这片山林里,霜月关和避海关合作共赢,让商贸的道路走得更远更长。 由于部分冰修从商,他们也能将新鲜的鱼类输送到陆地中的大关,更是开拓了一条贯穿山海关c绳缚关,甚至路过霜月关直达兽灵国边缘的快速道路。 各大关内的屯粮也因为田场的收获而变得更加充实,收成一次,便能满足半个大关的人族将近半年。在负责农业的木修们的合理规划布局下,百姓终于能在吃饱饭的同时,利用好新开拓的沃土,开拓其他的种植行业。 伯无霜站在某处不知名池塘的杨柳下出神。这片新生的池塘寿命虽然刚满半年,但池塘边上的石砖早早生满了青苔,颇有古老的韵味。 因为蜃园中种植了荷花,在木将军的精心栽培下有享誉天下的风荷之景,为此民间也有人想要纪念伯无霜等人救世的功绩,在处处水塘中植入相同品种的荷花。 此时正值盛夏,荷花盛开,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曳,倒也是美丽动人。想到其中的缘由,伯无霜不由得笑了出来,在蜃园里种荷赏荷的明明是他正心鉴,却成为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碧绿的菏叶上有翠蛙和伯无霜四目相对。不知为何,这只翠蛙和其他的蛙类看上去并不相同。它安静地伏在荷叶边缘,只是鼓动两腮边的气泡,和他小眼瞪大眼。 “找我有事吗” 伯无霜率先打破了寂静。他又想起了小时候在皇宫中逗弄青蛙的无聊事迹,那时的他无人陪伴,在雨天也是独自撑伞蹲在墙角,寻到小小的青蛙并关在由他创造的水泡中,看着对方游动解闷。 待他玩够了,便会放出一脸不爽的青蛙,捉来虫子请它用餐。 而站在伯无霜身旁的冯胡也模糊记得,幼小的三皇子会在墙边做出怎样童稚的趣事。每当山海之主处理政事的休息之余,他便会带着冯胡绕远路溜到三子附近,悄悄观察对方闲暇的生活。 只不过每次只能看上半刻钟不到,伯道先便要回去批阅奏折。 冯胡和伯无霜都沉浸在各自旧时的记忆中,然而那翠蛙却没空搭理他们,自顾自地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清澈如幻梦的水声将伯无霜再次拉入一片黑暗的世界,看到了那滴晶莹的水珠。 水珠也像蛙儿一般,从上往下跳落,砸在黑咕隆咚的地面上裂成无数瓣细微的水雾,又沿着荷花瓣模样的轨迹向上飞舞,直至凝结成原先的完整水珠。 翠蛙跃入池塘的涟漪依旧在荡漾,而旁观的伯无霜终于有了新的触动。就像他儿时第一次驾驭杯中的水流那般激动,他终于察觉到了海神矶话语中的含义。 “冯胡,我要在这水乡里住上半个月。政务就交由宰相协同池文阁的几 位文臣处理,此外,除了不知情的修士找我麻烦,或是其他性命攸关的大事,千万不要现身帮忙。” “这,臣恐怕不敢胡来。以您的身板,或许彪形大汉一只手便能将您拿下。” 伯无霜充耳不闻,脚底抹油向南方飞速溜去,只匆匆回首瞪了冯大护卫一眼作为警示。后者略微做些施礼的动作,带着笑意踏步飞上了房屋的垂脊,以足尖轻点瓦片,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响。 比动不动窜上他人房屋楼顶的正心鉴要强出百倍。 “要说您这一出动作,想必也是学那浮岛的小子吧。”冯胡紧紧跟了上去,潜伏在暗处相护。他倒是愿意看到伯无霜耍些小孩脾气,毕竟管理国家的重担太过沉重,就算早熟也不可能事无巨细。 但最需要陪伴的伯无霜也有意向和他的好友们分离,毕竟那些修士需要长久的进步,而不是每日站在自己的身边,耽误修炼的宝贵时间。 天无常被他赶到了兽灵国,带着阿回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进修。正心鉴依旧终日躺在蜥行族大族长霰的家院里,无所事事地晒着太阳,就连体内的玚琫也为他干着急。 未来的解铃人,自然还得是他伯无霜。 但伯无霜最担心的宁然,却无人能帮他探听到消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浮岛东区的巨大原始森林,但无人敢随意踏足一步。 这也成为了伯无霜的动力来源,若是他能重新掌控水流,哪怕是小小的一杯水,都足以成为他们四人间的崭新纽带,将他们重新凝聚在一起。 千言万语,胜不过自己的行动。 在这温柔的霜月水乡中,伯无霜为了唤醒体内的水流,尝试了诸多琐碎之事,阅览了许多清秀风景。 他坐在滴水的屋檐下静思,任凭顽童在他的身边嬉笑打闹。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会分心的他,足足在学堂外打坐两天,只为听清内心滴水的清脆声音。 他坐在河畔,赤着脚学遥遥对岸的丫头们戏水,看水中的游鱼自在游动。他在倾盆的雨天蹲在蓑笠老翁的身边钓鱼,却钓了个寂寞,足足蹲了三个时辰,才揉着酸麻的膝盖,和拒绝收钱的老翁告别。 他将脑袋伸到供奉海神矶的神庙水井中,抱着一堆石块挨个投入水中,看那溅起的水花为乐。结果便是被神庙中的大祭祀一顿臭骂,在你追我赶中被撵了出来。 乐此不疲。 他见识到了行走在人间的偷盗抢劫者,也见识到了隐藏在暗处的行善积德人。光与暗,水与火,忧伤与欣喜,恼怒与平和,每个人的形象钻入他的视线,钻入他的水滴。 他当街拦下了调戏妇女的恶徒,与其肉身相搏数十息,让围观的路人中也忍不住钻出几位好汉,将衣冠不整的恶徒扭送到官府定罪。 不顾形象c躺在街上大笑的伯无霜被人认了出来,又在那人即将跪下的时候仓皇逃跑。跨过石桥c躲在巷子里的伯无霜重新振作精神,继续他天地间的旅程。 第十四天阴云消散,在斜阳晚照的美景下,他接过船夫手中的细长船桨,撑着流水向前行进。船夫见这小伙子年轻又羞涩,便坐在船坞后面悄悄抽大烟袋休息,顺带着教他唱情歌。 “小伙子,平日里可别害臊呦。不主动一点,俊俏的阿妹可不喜欢” “老人家,你唱我来听,听一遍,我也能唱。” “嘿,你可听好。”老人酝酿了好一会,皱纹上咧开朵盛放的花来。“日头落到山外山呦,乌鹊飞得云外云。阿妹生的好俊俏呦,阿哥心底好欢喜。金花银花我不爱呦,只爱阿妹花一枝耶” 老人倒是唱得愈发放松,伯无霜在抚掌的同时笑着反问老人家中可有孙儿,却得到了对方唯独孤寡一人的回答。究其原因,老人在玉亭关内的家人没能坚持到伯无霜等人到来,他们顶不住血肉淋漓的恐惧,想尽办法自裁离世。 但在离开玉亭关时,就连尸身也寻不到一星半点。 “小伙子,你是我们国家的那位年轻王者吧” 老人冷不丁讲出这事儿,让毫无防备的伯无霜瞬间愣在原地。小船也停下了原先的方向,随着流水自由摆动,沉默片刻后,老人才继续开口说话。 “我们都很感激皇上和几位将军,真的打心底感激。若是有能用到小老儿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咱们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愿意报大恩。独木成舟,无法挺过湍流,但咱们能捆成一艘大宝船,定能扛过重重风浪。” 老人也有意避开伯无霜跌落为凡人的事情,他看得出眼前的孩子心事重重,却不愿挂在脸上。再这样下去,或许会因为某些小事而陷入崩溃,也是子民们的损失。 当晚回归旅店休息的伯无霜感慨万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收获颇深。当他闭上眼睛躺在垫了个被单的木板床上的时候,心中的水滴却再次按照滴落上千次的轨迹坠下,重重打在黑暗的地面。 但这一次,它并没有碎 裂成无数细小的水珠从头再来,而是彻底击穿了地面,破开一道透亮的裂口。那裂口如同层层塌陷的薄冰般轰隆摔下,让伯无霜看到了全新的世界。 “冯胡冯胡” 站在附近守护他的冯胡立刻破墙而入,他紧张地打探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危险:“爷,发生什么事了” 伯无霜指着茶杯中勉强跃出跃入的小小水团,满脸写着兴奋。但在高兴之余,他还是指了指破损倒塌的墙壁,又指了指门外骚乱的店家,无奈回答道。 “先去赔钱吧,我的御前大护卫。” 第二百一十四章 绳锯木断 散功的修士们往往会有一种错觉,在他们力竭之时,越是感到悲哀绝望,越是感到恐惧震慑,力量便会流失得越快。 虽然这种特殊的情形并不多见。在每个大关完整一年的时光内,明面上也只会有八百到九百人起的散功案例发生。它们产生的原因错综复杂,流失力量的速度也因人而异。 有些生性邪恶的修士也在私下里研究如何让其他人散功的秘术,加以害人。但从未有人能真正达到相关的效果,顶多封住他人的力量,仅此而已。 就算把修士的四肢废除,内脏损坏,对方也能提起一口气发动反击。 而修士的散功并不会在短时间内流逝到一干二净。那些彻底失去信念之人日渐堕落,才会沦为普通人的行列。 但保住干涸的泉眼使它有朝一日涌出属于自己的清泉,难。正心鉴曾见过数十位登门求医的散功修士,最后的最后,他们只能依靠药物维持数月的力量,如风中之残烛。 此时找回御水能力的伯无霜盯着茶杯不放松,只不过体内的力量时强时弱,他顶多能把茶杯里的半杯茶水挪移到另一处茶杯之中,显得有些无力。 就算是刚觉醒的药人,也能用一只手放倒此刻的凡人伯无霜。 “爷,赔偿款已经付给老板了。这家店从现在开始,算是是您的产业。”冯胡微笑着从正门返回,他已经联络好在附近工作的土修木修,帮他们修缮破损的房屋。“您就好好休息吧,别再乐极生悲了。” “冯叔倒是小看我。天无常亲自为我打造的木制弩机,也能轻松击穿你的脑袋。” 身披天无常式短罩袍的伯无霜将手向后摸索,从腰间取下一把制作精巧的弩机,在冯胡面前晃了晃。让他拉弓射箭,短时间内以他的臂力都无法驾驭,更不用说练习。 而年幼的阿回继承了鹿族战士的健硕肉身,能轻松拉开五个伯无霜也拉不开的铁胎弓。所以天无常特地使用他学习的机关技巧,为伯无霜造出这把穿透力极强的弩机。 只需要轻扣扳机,不输于碎剑飞射力量的弩箭便能飞射而出,将敌人死死钉在墙上。 “爷,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回关北了。” 冯胡观察过便携式弩机的力量,虽然装填和射击较为笨拙,但杀伤力的确很强。伯无霜熟练地扣回防止误触的机关,将那精巧的工具收回,和护卫结束了难得的假期。 “回到蜃园,我要你帮我递封信。” “请您吩咐。” “寄信的地址,浮岛圣殿。” 在那日仓皇逃出霜月关之后,宁然首先回到了位于浮岛南区的家中,蒙在被子里睡了足足两天。但出门后被族长堵在门口的宁然看起来憔悴无比,根本没有半点活力。 “喂,你小子出趟远门,怎么回来的时候都是这个德性”族长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险些将后者推倒。 宁然只是略微扬起脑袋看了族长一眼,便晃晃悠悠地向外走去,根本不想搭理他。 “怎么,在外面被教训了要不和我痛快打一场,如何” 族长伸手拦住红发小子的时候,才发现宁然似乎又长高了些。闷在家里两天的宁然的嘴唇上也生出了细小的淡红色绒毛,这也是他看上去憔悴的原因之一。 这小子,以前长过胡子吗 “有事就说。” 宁然把脑袋偏向一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若是放在以往,那都是宁然死皮赖脸求着族长陪他切磋,还得看族长的脸色才能遂愿。 族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用艾洛留下的法子,用美食来诱惑他。族长干咳了几声,慢慢放下阻拦道路的手臂。 “一梦阁出了几道新的名菜,他们的大老板听说过你的威名,再加上你小子把浮岛的菜肴传到外界,更是想找机会和你切磋切磋。怎样,择日不如撞日,我去帮你联系” 宁然吐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族长说道:“不用了,多谢。” “我和你说,你再这样下去的话,殿卫的工钱可就不给你结了啊。等等,你的老朋友听说你回来了,要和你叙叙旧哎” 眼看留不住这小子,族长绞尽脑汁想办法搭话。而那小子依旧大步流星地离开,充耳不闻。 “这小东西,不管了不管了。” 朱衍翻着白眼站在暗处,他交待的策略,族长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宁然孤身朝着一梦阁走去,路上形形色色的异乡人晃得他眼花缭乱,更是让他想起了为时一年多的疯狂大冒险。 从偶遇伯无霜,结交多位好友并解开部分心结,最后却彻底搞砸了情况 ,让他不由得烦躁起来。明明自己可以管住嘴巴,却总是口无遮拦。 他失去的不光是真实的朋友,还有那蹚过生死之间的珍贵友情。 “一梦阁,一梦阁。” 碎碎念叨的宁然跨进了一梦阁的大门,他并非为了厨艺比赛而来,而是为了喝酒。要了个靠窗的位置,他白日便喝了个酩酊大醉。 没有用来下酒的好菜,没有用来欣赏的烟火,醉酒的宁然打嗝都冒着浓郁的臭气,抱着坛子痛哭。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呦。” 直到夏夜之时,来来往往的喧嚣才叫醒了任谁也不敢动的宁然。他揉着眼睛叫来了一大坛的酒水,雇了辆马车随他前往东区森林的边缘。 被强迫的车夫得到了宁然身上剩余的全部财产,在千恩万谢中匆匆离去,只留下宁然和半个身子高的酒坛,站在这寂静之地。 森林中不时传来各式动物的嚎叫声,宁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当即打开酒坛狠狠吸上一大口。 “钟黎捷” 明亮的火光转瞬间飞到了他的面前,火首马身的半神静静悬浮在空中,俯视着奇怪的宁然。 “什么事” “帮我把这缸酒,搬到你的湖边。” 宁然抬起脑袋,笑嘻嘻地说道。使唤半神做这样的杂活,也就只有他能干得出来了。 “自己搬。” 宁然挖了挖耳朵,故意将头递过去,假装自己听不清:“什么帮我搬谢过火神了,我先进去” 钟黎捷虽然没有耳朵和眼睛,但他能听到和看到宁然的不正常。他虽然没有嘴巴,但他知晓那缸清水对于人族这样的生灵,究竟能产生怎样的效果。 人族在庆祝某件事情的时候会痛快饮下这碗清水,在纪念同族逝去的时候也会含泪吞咽。无聊的时候他们会就着小菜细细回味,忙碌的时候,也会趁着空闲的时机闷上一口。 悲欢离合,都印在这碗清水之中。 “你,少喝这种东西。我带你去清澈的小溪处喝到饱,那才是你真正需要的。” 火马轻轻踏足地面,火焰立刻将那口酒缸崩裂,将其中的酒水瞬间蒸发。但他得到的并不是宁然的感激涕零,而是后者愤怒的吼叫。 附近森林中的不知名鸟类被惊吓到四散飞起,引发了不小的连锁反应。钟黎捷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宁然,化作丝丝白色火焰钻回昏暗的树丛。 他实在搞不懂人族的想法。 宁然并不是无知,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欠他们一个道歉,但他无法开口,也羞愧开口。他只能四仰八叉地就地躺下,耳边听得吹拂草地的呼呼风声,眼睛望向天边遮住明月的淡淡浮云。 是他害得伯无霜无法操控风息,无法操控水流,即便他做出最真诚的致歉,又能怎样弥补昔日友人的伤痛呢 宁然很清楚伯无霜的想法,为了不让自己难过,那个家伙绝对会在众人面前佯装笑意,假装毫不在意。但伯无霜越是那样,他就会愈发害怕,就会愈发愧疚。 他在道歉和不道歉中反复徘徊,从月明思考到午后,从午后思考到黄昏。他变得越来越憔悴,直到他回忆起伯无霜在旅途中曾讲过的典故。 叫做绳锯木断。 飞奔回南区的他买来三捆细绳,又飞到东区森林之中找到了被强大野兽撞倒的木桩,开始他对自我的拷问和倒计时。 从这一刻起,森林中的动物们便一直受宁然的困扰,长达大半个月。宁然每日重复着单调而枯燥的工作,用绳子在三人合抱的树桩上反复拉扯。 困了累了倒头就睡,渴了就去附近的山泉和动物们抢水。饿了吃树上的果子,乏味了就用五音不全的腔调放声高歌。 他的双手也磨出了许多茧子,虽然火修的精力旺盛,但用在这桩事情上的,纵观浮岛古今也就只有宁然一人。 距离木断之日越来越近,宁然将木桩的凹槽磨到碗口大,望着天空上的又一轮明月出神。他也曾溜出去托人打听过隔壁霜月国之主的近况,却只得到对方远游的模糊消息。 那小子,在想尽办法抹平心中的创伤吧。 想到这里,宁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破破烂烂的麻绳和木心磨出闪烁的火花。 “宁然,你要去道歉。当着他们的面道歉,态度诚恳地道歉” 自言自语的他终于在半个时辰后锯断了木桩相连的最终部位,虚弱地瘫倒在地。在满足地昏睡过去之前,扔掉麻绳的宁然双手合十,默默向天空祈祷。 “原谅我,无霜。原谅我,种菜的蠢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写信/读信 在飞回浮岛南区收拾东西之前,宁然特地在东区森林内的河水中好好洗了个澡,又将嘴唇上的胡须全部烧干净,换了身更加干净的衣裳。 背负重担请罪,可不能邋邋遢遢地登场。 但刚踏出东区森林的宁然沐浴着新一日的日光前行,就立刻被远在数里之外的族长感知到,化作火光朝向他直直飞来。 那日与宁然分别后,族长被大祭司朱衍从头训到尾,只能派出众多的眼线分散在森林之外,监视宁然的行动。 一会儿买酒,一会儿买麻绳,一会儿买衣服。族长被宁然的无序行为搞得晕头转向,也不敢随意进出森林,打探宁然的消息。 长时间享受清净的钟黎捷神被他们反复惊扰,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在解决尸疫灾攻打浮岛的危机之后,这位上古的火神便站在圣殿上空传话,禁止除宁然以外的人族随意进出森林。 违抗命令的人,下场便会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毫不留情。 孤身出入森林的宁然完全成为了移动的活靶子。他的面前飞速降下一道冲天的火柱,从火焰的旋风中走出浮岛的族长,全身带着残余的烈火,并抱臂望向眼前这长高的麻烦鬼。 “放轻松,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这儿有一封书信要亲手交给你,把手伸出来。” 宁然的精气神明显要比族长拦在家门口的自闭修士要强出不少,只见他伸了个懒腰c打了个哈欠,双腿一较劲便飞了出去,瞬间拉近了二者间的距离。 火焰在他的右拳上迅速凝结,宁然猛地向前挥出,将火焰之气捶打在族长抬高招架的手臂上。 “二体冲拳” 这也是宁然自学的近身格斗技巧之一。它在和吕文章的战斗中发挥了不错的效果,更是在接触到敌方的一瞬间,便掌控了绝大的优势。 但反应过来的吕文章在躲闪中调整战术,用浮屠塔彻底镇压住宁然二人,才引出了霜雪天的大事来。 面对即将透出身体的火气,族长只是将另一只手掌迅速贴在手臂背面,架住了迅猛的冲击力。他体内的金黄色火焰沿着臂膀流淌,将宁然的火气猛地向外冲散,原路返还。 “反冲。” 预感到大事不妙,借着拳劲向后连着翻了三个跟斗,宁然才躲开了混杂了不同力量的爆炸火焰。数百道大小不一的火球在他体外快速成形,变成了众多攻向族长的火焰旋涡。 “评价一下我的力量吧,族长大人。” 族长依旧站在原地,以手虚握。宁然造出的火焰在说话的一瞬间,全部被夺走了控制权。它们从赤红色变为了金黄,朝着中心的宁然狠狠撞去。 “你的起手总是很迅猛,但一击不成,便会耍些奇奇怪怪的小手段来拖延时间。火修的至高境界并不需要太多的花架子,而是看实用的程度,以及速战速决。” 金黄的爆炸将这片草地染成了焦黑的颜色,从中飞出了吞食火焰的狐狸面具。安然无恙的宁然将其一把夺过,使劲扣在脸上。 “吹牛吧你,有本事你来展示冲拳” 族长笑着摇摇脑袋,他的身上转瞬间多出了许多明亮的火焰纹路,极大增幅了体内的火焰力量。他猛踏承受不住爆发冲击而碎裂的地面,在宁然惊愕的神情中飞到了对方的身后。 他抬起的手臂并不打算击打在宁然身上,而是作用于自己的手臂。 “二体冲拳。” 族长一拳砸在横于胸前的左臂上,炽热的火焰气息从中飞出,立刻包裹住催动火焰罩的宁然。后者虽然防得住火焰带来的热量,却还是抵抗不住那巨大的冲击力,倒飞出去后撞倒在地面。 修士的血肉之躯只比常人结实数倍,只有极少的修士会专注于肉身的训练的秘法,例如金钟罩c金刚不坏等等。宁然也会时不时以火焰淬炼身体,却还是架不住撞击后的剧烈疼痛,在地上龇牙咧嘴。 “起来吧,皮外伤而已。”族长看出这小子在装模作样,从怀里掏出了伯无霜寄来的信件,轻轻丢在倒地不起的宁然身旁。“我以为你会有所进步,结果却令人失望。” “那不是因为我要处理很多事情嘛。等我搞完最近的麻烦事,立刻马上闭关。”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宁然。为了不被你短时间追上,除了参悟火焰的符文和每日必要的公务之外,我也加强了各方面的修炼。若你每一次的巨大进步都需要在天界中完成,不如把名额让给我,不出半年,我必跻身于半神之列” 族长挥动手掌,将草地上燃烧的火焰全部捏碎,背着手慢慢飞向西方的圣殿。宁然的进步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多,的确让这位浮岛第一强者 感到惋惜。 他曾把飞速进步的宁然当做自己最终的对手。除了半神之外,站在浮岛最高处的他已经寂寞了许多年。 “冰之王的书信,可别忘了看。” 宁然做了个鬼脸,心中却暗暗定下决心。如果是以往的宁然,他绝对不会服输,至少在口头的争斗上,也得压族长一头。 他选择谦虚的闭嘴。 “看就看,不要你说我也会看。我来读一读那个忙来忙去的白毛小子究竟写了什么,吾友宁然” 撕开平整的信封取出信纸,宁然一屁股坐在烧焦的草地上,舒服地躺着阅读。只不过读了草草的两行字,他便闭上嘴巴坐起身来,逐字开始默读。 “吾友宁然,见字如面。分别多日,不知你的身体是否健康托人打听到了你的动向,收到信件的时候,想必你正在火神之处认真修炼,记得把握好机会劳逸结合,别累到炒不动菜c掂不动锅。” 宁然嗤笑一声,一手执信,另一手佯装炒菜的动态:“就这么小看我小爷锯半个月的木头,炒你的脑袋我也炒得动。” “近日来,霜月关中的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每日也会有官府的人抽取百姓检查,再过不久,便能彻底排除。人族的其他大关,目前也不能放松,我们抄送的药方虽然详细,重要的药材却还是供不应求,好在艾洛大叔和兽族妒枯帮了不少忙,也能撑上一段时间。希望不会再次发生大规模的染病现象,早日恢复正常的秩序。” 宁然舒了口气,他的确在锯木头的时候担心过霜月关内的特殊情况,只不过心烦意乱的他,未曾打听过相关的消息。 在印灵的前几批药剂中,病人也经常会出现疫病症状好转,却在几天后复发的状况,让他们不得不彻夜炼丹熬药,以及控制每日流动的人群数量。 他捻过第一页的书信放到最下方,继续默读。 “至于被转化后的药人,目前尚未炼制出反转的灵药。我希望能早日结束这一切,在恢复大陆的和平和安宁之后,我就立刻前往浮岛和你见面,在一梦阁里大快朵颐,或是游历四方。” “呵,我做的菜不好吃吗”宁然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浮现出他也察觉不到的微笑。 “现在的我正在霜月关的水乡中游历,寻找自己遗失的本源。虽然很难,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但我依旧在努力追寻自由自在飞行时的自己,回忆那些飞过的大街小巷。” “我知道,在失去力量之后,该责怪的人其实是我,而不该是你。明明和雨师们说好了见到邪教主的时候必须撤退,我却放任你不管,险些酿成大错。若是我们能再相见,我必顿首谢罪,请求你的谅解。” 宁然放下信纸深深吸气吐气,努力望着天空眨眼。还有最后一页信纸未曾阅读,他缓了足足半刻钟,才揉着额头上的穴位慢慢将其打开。 “胡说八道。” “最后想写下关于我的好消息,保证能让你大吃一惊。此刻写信的我正坐在烛火下提笔思考,究竟要不要提前告诉你这样的事实,但为了让你提起精神,我不得不将其炫耀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我成功找回了控水的力量,也就是说,我重新得到了修炼的机会。” “既然降落在这样的时代,我们就只能一步一步踏出属于自己的未来,迎着所有的风暴前行,所以总有一天,我会重新化为无名之风,在暴风之眼中徘徊,在汹涌浪潮上翻腾,将它们全部冻结成冰。” 宁然的泪水悄然划过脸颊,继而转变成了埋头哭泣。 森林中的风轻柔地吹在他的身旁,将草木的灰烬悉数带走。这些野草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或许在数日后,便能看到青翠的嫩芽重新钻出泥土探出脑袋,在阳光下茁壮生长。 小心翼翼地收好伯无霜的书信,宁然一扫即将面对友人时的焦虑和懊恼,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回到家的宁然将信封和其他人留下的珍贵书信摞在一起,锁在床下。 再次站在南区的家门口锁门,族长却不合时宜地又一次站在宁然身后,默默注视对方的一举一动。宁然打着哈欠关好大门,转身接下了族长轻轻递出的右拳。 “你们这些无聊的人,怎么每次都喜欢在我出门的时候堵人” 族长撇撇嘴,回应了邻居们的崇拜目光,缓缓收回拳头:“不就堵过你两三次难道除了我,还有很多人会妨碍你小子出门” “有啊,魁元啊穆歌啊,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多着呢。有话快说,我赶路。” 族长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书册,在宁然面前晃了晃:“拿着吧,这是艾洛留给你的东西。前几天那老小子鬼鬼祟祟跑回来,见不到你又难受得像个瓜蛋,所以给你留了这个玩意儿。” “这是啥” “他压箱底的宝贝秘术,可以教你如何进一步控制体内的火焰,而不是随意浪费在花里胡哨的术法上。”族长叉着腰 站在宁然面前东张西望,压低声音说道。“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本书是我当年修行的时候抄写的,现在还当宝贝呢。” 宁然笑着应了一声,随意翻了翻,将那看似古老的书册卷起收好。 “谢过族长大人,不过我在大书库里面看过完整的一本,貌似是它的原版著作。” “等等,你在哪儿看到的”族长又一次想要拦住宁然,却还是晚了一步,无奈中对方飞向天空。资料馆里确实有较为重要的原本,只不过他们在大清点的时候,却总是找不到。 宁然头也不回,给族长留下带着短暂颤音的回答,和赤红色的火焰尾巴。 “要找的话,就去三百六十五道家常菜那边找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找上门的吕文章 回到属于他的中央大区,伯无霜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当初参与规划设计霜月关的十三位木工师傅和五位筑城工匠没有挺过疫病的侵害,在炎热的午后相继病逝。 他们的离去难免会让人痛心,尤其是在多灾多难的节骨眼上。 其中也有规划了蜃园及周边大小区域的女性工匠巧大师,享年仅有八十三岁。而对后期水乡建设提出了不少方案的刘大师,也在他接近一百五十岁的夏日中悄然离去。 剩下的年轻逝者,平均下来也才过了七十年的诞辰。对于能够平安活到两百余岁的人族来说,寿命依旧太短太短。 建城的工匠们集体前来吊唁,却连昔日老友们的面也见不到。为了防止逝去后的感染,火修们必须快速安排处理好他们的遗体,只能让老友们站在火葬场之外远远悼念。 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人在去年的战乱后才相识,但那份真挚的情谊并不会弄虚作假。 而骑马踏出水乡的伯无霜一刻不停,匆匆赶到此处。下了马的他向来访的人们点头示意,沉默无言。 在霜月关的第一轮建造结束之后,伯无霜便为他们安排了人族工匠的最高待遇,让他们在招收徒弟的同时,继续为大关的建造发光发热。 那些参与建城的修士和平民们也得到了许多好处,沐浴在终身受益的政策之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也派出了各自的代表们齐聚在火葬场前,为死者留下素洁的花朵,或是松枝。 黑压压的人群听闻伯无霜赶来的消息,在让出一条道路的同时,纷纷叩拜慢步走来的霜月之王,无声胜有声。 这场压抑的集会在烟气上升中慢慢散去。众人将手中的花朵枝叶丢进燃烧的火坛,为他们的吊唁之行写下句号。 “安息吧,前辈们。” 而此刻的宁然已经飞过四星区的边缘,直奔霜月关而去。他一心放在蜃园,速度也比平日里快上不少。 正在讨论未来城镇规划布局的霰望着天空中的熟悉火光,望向坐在一帮蜥行族学者和大臣中的正心鉴说道:“宁然大人已经返程了,该不该原谅他,您的心底比谁都清楚。” 正心鉴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一提到那个管不住嘴的家伙,他就能生出一肚子的火。摇晃着食指,他不耐烦地说道。 “原谅他就算天塌下来,老子也懒得理他” 独臂的霰笑了笑,继续和同族中选出的领导者们商议未来的方向。他们已经各自在人族中学习了最优秀的知识文化,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效和建设。 至于这个怄气许久c免费在蜥行族中蹭吃蹭喝的恩公正心鉴,霰也在私下里开导过数次。只不过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家伙比未开化的蜥行族少年还要难缠,他也只能在适当的时候多嘴。 “你怎么不多说两句”正心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们的会议,如果这个滑溜溜的家伙能再多说两句,他也能借坡下驴,早点回到霜月关。 虽然有冯胡守护伯无霜,但他还是丝毫放不下心来。 “正大人想回霜月关,霰也不会加以阻拦。”笑眯眯的霰用他的假手扣了扣桌子,让手下将早已备好的礼物呈了上来。 “这是蜥行族祖地中开采的特殊矿石,对于木修来说,似乎有增益的效果。正大人慢走不送,失去您这样的农场主,我倍感惋惜。” 操控藤蔓飞速卷走散发着荧光的矿石,化身为狼人的正心鉴直接跃出了半球体建筑顶上的空洞,追着火光离去。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儿,谢了” 体内的玚琫总算舒了口气,重新回归沉眠的状态。 伯无霜骑着马,沿着他参与建设过的大道迈向蜃园。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而他向大关内倾注了无数的心血,这件美丽的作品却还是容易被外界破坏。 一个挑着扁担的老人佝偻着身体从他面前走过,冷不丁地将枯柴般的手掌搭在马的鼻子上,强行让受惊的它停下脚步。伯无霜也不恼怒,他在安抚马匹后小心地跳下来,牵着缰绳问道。 “老人家,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老人哼了一声摔下扁担,从黑暗的竹筐中摸索半天,也没有找出个东西来。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的伯无霜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向躲在暗处的冯胡打了个手势。 这老头并不像传闻中会阻拦车马,假装碰坏瓷器的人。 “年轻崽,老头我做的是糕点生意,要不要尝尝看很便宜的,不甜不要钱。” 那可疑的老人拍了拍结实竹筐的外层,示意伯无霜上前观看挑选。尽管那老人努力摆出慈眉善目的模样,却还是透着一股邪气,让他不得 不防。 “老人家,最近生意应该都不好做吧我这有两枚钱币,你方便的话拿去用,送你便是。”伯无霜递出两枚银晃晃的小钱,却将手反过来悄悄搭在弩机上,握住它的梨木把手。 “别拿老头我开玩笑了。做买卖的人,不需要别人的施舍。年轻崽要是尊重老头就上眼看,看看卖的是不是白面发糕” 老人打开蒙上的棉布墩子,里面果然是切好的大块糕点,上面还镶着红枣做点缀。伯无霜还是警惕地牵着马匹,与他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老人家,旁边那个筐子呢” “卖的都一样,要不要给你掀开来看看老头我可先说好,这里面装的是昨日没卖完的烂货,又干又硬,只能低价处理给穷人。” 老人憋着一口气,脸面上依旧要假装笑意。他将手搭在另一个大竹筐上,摆出一副立刻打开c给客人好好瞧瞧的模样。 “我这个年轻人就喜欢有嚼劲的,那一筐正正好好。” 面对伯无霜的挑衅,老人硬着头皮将其打开,想要为他展示其中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当他带着略微的颤抖打开盖子时,里面的确装有大块看起来有些发干的软糕,不时向下落些细碎的渣子。 就连老人也吓了一跳,但他在干咳几声后将这竹筐平放在地,脑袋里飞快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伯无霜打算再试探试探,他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思路摆出误会他人的神态,继续发问:“老人家,你身上的纹身看起来有些奇特,难道是邪教画下的图案” 老人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胸口,转瞬间才发觉自己已经上了那小子的当。他立刻将手放在嘴边吹响口哨,惊慌失措的马儿刚抬起前蹄,头部就立刻爆开,从中钻出绿色的蕨类植物。 被溅了一身血的伯无霜赶紧放手,掏出身后的弩机边瞄边撤,朝着冯胡的方向跑去。距离象征安全的防卫圈,他只差两步之遥。 但那老人在放下竹筐的同时,已在石砖内暗中种下了部分竹条。它们沿着伯无霜的方向生根发芽化作大量的竹鞭,早已将地下层层包裹。 就在他即将跨进安全线的前一刻,茂盛的竹林破开石砖疯狂生长,拦住了逃生的道路。 而那老者的两个竹筐内迅速爬出了模样更为恐怖渗入的变异药人,他们咧开尖牙利嘴,在日光下冒着黑雾向前冲刺。在他们最后才现身的,是在墨绿雾气中卷土重来的吕文章。 “伯无霜我又回来了” 此刻的伯无霜已被围成圈的竹林层层包围,手中的弩机也失去作用,就连一根粗壮的竹子也射不穿。他的耳边听得吕文章的沙哑嗓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阴魂不散。 “有本事就现身打一架和鬼一样飘来飘去,算什么本事” 伯无霜面前的竹林朝着两侧倾斜,如鬼魅状飞进来的吕文章带着玩味的神情,俯视他昔日的对手,扼腕叹息。 “现在的我,就算动一根手指也能杀了你,真是可笑。” 挑着扁担的老人却在他身后咬牙苦苦支撑,冯胡即将破开竹林的攻势和防御,闯入其中救人。他只能无奈地撇断肩上的扁担,倒出满满的黑色种子,将它们撒入地下。 “教主大人,我快坚持不住了快杀了” 吕文章强忍被打断话茬的怒意,狠狠瞥了老人一眼,便挥手划向对方的脖颈。那又细又长的指甲只是稍稍破开一道口子,将几滴毒血在眨眼间灌了进去,让老人的血管密密麻麻地浮现在表皮上,显得无比狰狞。 “不,不大人,您说过不会转化我的” 老人瞪大双眼,他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试图将毒血的侵蚀阻隔。他知道修士被转化的悲惨下场,不消半日,他将沦为一具真正的尸体。 “挡不住,说明你的力量太弱。不过成为短暂而高贵的天族人,倒是可以弥补这小小的损失。”吕文章将细长的手指慢慢搭在一起,眼神中充满了怜爱。“听从我的命令便是,天族人。” 但迎接吕文章的,却是几根如枪般从地下猛地穿刺出来c扎穿他血肉之躯的深色竹子。老人狂笑着做出他最后的反抗,从被通缉教派中逃出的他并不后悔加入所谓的邪教,而是后悔他们的教主是个十足的蠢货。 “鬼灯笼” 那些埋藏在地下的黑色种子们瞬间发芽生长,老人在半转化的状态下变得更强,催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植物们迅速开枝散叶,吸收着附近药人的力量疯狂生长,并长出如纸扎灯笼般的巨大果实。 绿色的薄膜中,透着微亮的红光。 吕文章不怒反笑,他毫不在意这些无能下属的死活,但不意味着除神主之外,可以有人随意忤逆他的意愿。 “你这狗东西,怎敢” 他一边用带着尖锐指甲的爪子狠狠掐住操控植物的老人,一边用黑雾困住破开竹林的冯胡,和站在他身 旁手足无措的伯无霜。 如那一日的状况相同,黑雾绕着二人逐渐凝聚成塔,眼看就要将他们牢牢关住。而吕文章手下的老者已经奄奄一息,后者用尽全力吼出他活在世界上的最后声响,倾泻心中的愤懑。 “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新仇旧恨 如那主动加入邪教的老人所愿,吕文章成功扛下了来自鬼灯笼果实全部的爆炸,在炫目的火光中彻头彻尾洗了个澡。 但他的凡尘之火哪儿能抵得上宁然的神圣烈焰,毫发无损的吕文章一口咬碎了对方的脖颈并洒下毒血织就的血雨,将遍地的竹林和鬼灯笼悉数腐蚀,化作粘稠的焦黑之物。 四周听闻动静的护城修士们急忙冲向此处,而其中带头的修士奋力高呼,让所有人赶紧列队进行防御。 “列阵前行挂在正中的贼人便是吕文章” 邪教教主吕文章的名号,说出来能吓哭三岁的孩童。 自伯无霜驱赶霜雪天之后,躺在马车上回城的虚弱帝王立刻下达指令,让全大关的人加以戒备。他唤来了擅长绘制图影的修士,让那人画下吕文章的大致肖像,又写了许多相关的文字说明,火速递到关内进行大批量的复制和张贴。 无论是他的分身或是本体,都不可轻视。而团队作战时,也必须兼顾到所有人的长处短处,合理进行搭配,共同驱除邪雾。 只有这样,修士们的存活率才能更高一些。 在众修士提防怪物并发动进攻时,有眼尖的人瞥到了爆炸后的破碎竹林,整个人大惊失色。 “不得了陛下被困在黑雾中了第一列阵,做好阵型出击” 冯胡则一拳冲破了受爆炸影响的浅薄雾气和圈住他们的碎竹墙,带着探头探脑的伯无霜大步走了出来。他颇为不快地抱着手臂站在众修士面前,为身后的伯无霜让出一条道路。 “别吵,你们几个护送王离开此地,我来堵住吕” 化作蛇人的吕文章口中喷出剧毒的浓雾,带着摄人心魄的恐怖气息奔腾而至。返身的伯无霜焦急地甩开护卫者的手臂,立刻吼道:“小心” 他的担心太过多余,抱臂的冯胡猛地提上一口气,以右脚重重踏击地面。霎时间四周的区域变得地动山摇,震得他们站不稳身体。 吕文章被晃得抬起头来,断开了喷发的毒雾,险些呛到喘不过气。 在数次对战中伯无霜能够明显发觉,冯胡除了使用土修基础的硬化身躯之术以外,也会在暗中使出他最熟悉不过的风修手段,以硬不可挡的拳风击破万物。 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神秘的御前护卫明显隐藏了某种特殊的力量,才让他得以所向披靡,连邪教主的雾气也能击破。 透着些紫气的毒雾被一拳震碎,冯胡晃了晃略微有些僵硬的手腕,大大方方地站在吕文章面前,和他对视。而后者失去了第一击偷袭的气势,在扭断贯穿身体的竹枪c破开身后的岩石壁障后,朝远处缩了缩尾巴。 虽然血肉分身缺了一位还可以再补,但他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本体的力量。 “伯无霜,他保护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在神主破开封印重归人间之前,我会躲藏在世间万物中,等待除掉你的良机。” 冯胡捏着拳头等待分身出手,但共享过记忆的吕文章回忆起对方与分身们以一敌二,也能将他反杀的惊人战绩。他当即不再恋战,在地上砸出许多团旋转的墨绿雾气,以备逃亡之用。 “你保护得了自己,那我就对你的子民们下手他们早晚会变成光荣的天族,而不是如牲畜般待宰的可怜货色” 伯无霜的目光与那阴暗的蛇瞳相对,却只留下了怜悯。吕文章和挑扁担的老人一样,甘愿成为邪神的走狗,也不愿接受霜月国的庇护,其中的缘由恐怕不得而知。 从拼凑那些被搭救村民们口中的故事来看,曾经的吕文章也只是最普通的人族,并无不同。而他的母亲与之相依为命,从遥远的大关相伴迁徙到此处,也是历经无数艰难险阻。 在他人眼中,每日笑眯眯的吕文章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也是个热心肠。 “你的母亲,她想看到你变成这幅模样吗” 伯无霜将手卷成筒状放在嘴边,高声疾呼。若他能唤醒对方内心仅存的一点良知,或许能为他争取到平等谈话的权利,争取到霜月关安宁的机会。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真实的吕文章并不是他人眼中的那般慈悲模样。出门在外,将自己包装成善人孝子c或是满腹经纶的天涯沦落人的他,在家中却会换成另一副恶毒的面孔。 毕竟母亲对他来说,只是用来发泄情绪的工具,只是想要用来证明自己能力的见证者之一。 在霜月关北方军队的联合围剿下,吕文章第一次被迫离开母亲,被迫离开他内心深处时时刻刻挂念的对象。只不过当他返回被踏平的残破村落后,才在天族尸骸中找到了母亲遗留在世的痕迹。 贯穿他人生 中最重要的母亲,已被发狂的天族人啃得面目全非。 吕文章不禁跪倒在母亲的遗骸面前,散发出更加恐怖的怨念。甚至与他相隔百里的分身们也都在瞬间接受到了痛苦不堪的信号,为之疯狂。 被伯无霜的言语刺激,原本向外逃离的吕文章的分身狂笑着扭转身躯,不顾一切地扑向伯无霜。即便冯胡立刻在他身上开了好几个血淋淋的洞,他也无所畏惧,将一根根肋骨向外翻开,化作皑皑白骨的倒刺手臂,将冯胡牢牢困住。 伯无霜迅速掏出反反复复捏在手上的弩机,给飞来的蛇人脑袋上来了一发。锋利的箭头立刻穿透了对方的半边脑袋,让那愈发畸形的怪物吼叫着僵硬片刻。 周边的修士们与他保持足够的距离,将全部的力量打在怪物的身上。迅速拆了怪物两根骨臂的冯胡则毫不在意黏糊糊的表面,将它们当做了趁手的双刀,从密集的火力中斩出一道道血口,轻松跃到伯无霜身边。 “冯叔,别再试探我了。我这力量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恢复的,放宽心。”伯无霜早就看出了冯胡无聊的用心,无论是劈开竹林,或是替他挡下蛇人的攻势,这家伙都在故意放水。 “王,只有危机到来的时候,才能激发出修士体内最大的潜能。” 冯胡不痛不痒的回答让伯无霜报以假笑,别无他法。他们在这轻松聊天,吕文章却气急败坏。 “你以为,你能成为什么贤德的王者吗可笑只要是人族,只要是人族,就绝对会有不公,就绝对会有污浊创造属于天族的天下有什么不好所有人都会乖乖听话,不会有家破人亡的战争,也不会有权贵们独断的未来” 蛇人使出全力招架近五百人如骤雨般的出手,却还是会被修士们找到空隙,将身体拆到七零八碎。他的下巴连着肉丝晃晃悠悠地挂在脑袋上,只能用喉咙喷出破旧风箱般拉扯的模糊声音。 “你敢说,在你的统治下,会有绝对的公平吗所有罪恶的人,都能拥有光明的未来,难道不是吗” 伯无霜不顾冯胡的阻拦向前踏出一步,抬手拦下了守城修士们的合力进攻。仅存小半截身躯的吕文章将脑袋耷拉着到在地上,而充血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他此生最恨的人。 “你害死了那么多的无辜的人族,到头来还要教我什么是正义,你配吗” “我会直接杀掉那些没用的蠢货,而生下来就背负了罪恶的人族,他们的手段比我的杀戮要残忍千倍万倍他们会蚕食你的生命,榨干你的灵魂,让你此生都难以抬起头来” “哦想谈论人族的本性,不如想想你生前的模样。心存恶念的人确实杀不尽,灭不完,但我可以教化出更多善良强大的人,和他们对抗最好的例子,便是我们放下执念,让兽族和蜥行族与我们友善共存,即便其中的大部分问题依旧找不到最佳的答案,我们还有无限的时间” 吕文章的眼睛里流出无止的血泪,伯无霜越是反驳,他就越会痛苦。 “够了你给我去死吧” 口中的几十枚毒牙缭乱地暴射出去,他的半截身体也紧随其后,恶狠狠地进行最后的反扑。只要让几滴毒血沾染到霜月国的凡人之王,他便能拿下今日的胜利。 “戒备” 冯胡马上收敛笑意,催动泥石迅速从地下抬起,挡下那些毒牙。说到毒这种东西,他已经为此失去了先皇这位老友,而作为那人遗留在世的唯一子嗣,绝不能在他冯某人手中出事 但吕文章早就知道他能拦下。那些毒牙纷纷撞击在石壁之中,爆出阵阵浓雾,以最快的速度向外扩散。迎着吕文章方向已经踏出一步的冯胡来不及防住全部的雾气,只能在怒吼声中被传送到另一片小空间。 “护驾” 吕文章破碎的血肉化作条条黑蛇,迅速和原有的躯体重新纠缠,勉勉强强组成人形跃了过来。张牙舞爪的他以常人无法触及的速度在人群中癫狂地跳跃,做出垂死的挣扎。 就在他突破重重障碍,顶住巨大压力追上被掩护撤离的伯无霜时,天边划过一道强劲的热浪,凝聚成耀眼的星光。有一杆笔挺的火枪从天而降,将飞扑上前的吕文章死死钉在地上。 升起的十丈高的火焰风暴将土石崩裂,也将困在其中的吕文章分身烧了个干干净净。宁然手搭凉棚望向远方,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多亏了玉亭关的磨炼,才练出我这门好手艺。”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重逢和渗透 只要释放术法的主人一死,那些被困住的人们便能重返现世。吕文章的又一具肉身连带着灵魂消失在阳光下,而他灵魂被焚烧后发出的凄厉声响,也久久不肯散去。 除了独自破开墨绿雾气c靠着一双手强行闯出来的冯胡之外,剩下的修士们都在惊愕的状态下摆出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经历了一场奇幻的恶战。 若不是吕文章忌惮伯无霜的贴身护卫,光凭这些巡城的普通修士,再多十倍也阻拦不住。 所幸修士们按照要求围剿邪教教主,才让这场趋近黄昏的战斗结束之时,并无人员伤亡。 再看向天空的支援者,宁然的火光在众人的头顶上空慢悠悠飞了两圈,迟迟不肯落地。他一次又一次地鼓励自己勇敢面对伯无霜,却还是下不了决心。 仿佛前段时间为了道歉而拼命锯断木头的人,不是他自封的天下第一好汉宁然。 伯无霜饶有兴致地望着宁然这般模样,一边指挥现场的修士们清理破损凌乱的地面。他们这些临危不乱的修士们,将会得到应得的奖励。 三个队伍的头领各自汇报了情况,在欢天喜地中返回队伍,带着巡城的修士们回归各自的岗位。 多飞了一圈的宁然最终还是咬着牙降落在地面,降落在他许久未见的好友面前。满脸通红的宁然的目光飘忽不定,时而看着离去的队伍末尾,时而看着自己的鞋面,他不断用手挠头,憋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屁来。 “你,没受伤吧” 有没有受伤,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来。伯无霜有心给他台阶下,他慢慢走到宁然面前,抬起拳头砸在对方的胸口,笑道。 “欢迎回来,火将军。” 四周的修士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地离开现场。除了清空满地的血迹和尸骸,他们也完成了填补深洞的命令,而这些骇人的焦黑空洞,都是由宁然一招造成的。 他们也用敬畏的眼神望向宁然,望向在人族历史中留下一笔的传奇火修宁然。 二人肩并肩朝着蜃园的方向走去,走走停停,时快时慢,却无人打开接下来的话茬,让场面陷入胶着。冯胡则识趣地潜入黑暗中默默跟随,为他们留下足够解开心结的空间。 宁然想开口,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伯无霜想接着方才的问候继续下去,提了口气,却还是张不开嘴。 那扁担老人困住伯无霜的时候,便有眼尖的百姓敲动铜锣,提示四面八方的街坊邻居躲藏好。霜月关的家家户户都建有藏身的地窖,只要听到风吹草动,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现在,二人也没见到任何的普通百姓,出现在通向夜市的街道上。 走了约摸百丈的距离,路过一座小小拱形石桥的伯无霜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将手臂搭在石头的栏杆上,平视远方天空下的斜阳。 “还记得我俩的第一次见面吗” 略带些紧张的宁然忽然顿在原地,却转向了另一处栏杆背对着伯无霜,让阴影笼罩自己无措的面庞。他第一次见到伯无霜的时候,那还是浮岛降世c他初次来到外界冒险时发生的故事。 反复平复心情,宁然才找到了自己本该有的状态。 “记得,你钻出水泡的样子,像极了跳出鱼篓的鱼。” 就只有宁然这样无聊的人,才能想到如此清新脱俗的比喻。伯无霜有意催动他弱小的水修力量,在水中努力凝聚成游鱼的模样。 只不过他弱到连鱼鳍也刻画不完整。那团游鱼像是宴席中,按照锦鲤模样捏出来的软弹糕点,更像是冰雕融化后c变得十分圆润的玩意儿。 但那鱼儿依旧欢快地摆动尾巴,从宁然投射在水中的阴影中游了出来。它调皮地甩了甩浪花,便承受不住远程的操控,和潺潺的水流融为一体。 “要是贫嘴也能成神,现在的你绝对成神了。”伯无霜叹了一口气,伸手接住被落日染成金黄色的细小落叶。“而初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是一个又无礼,又浅薄的人。” 霜月关内种植了许多名为苦夏的树木,它们会在盛夏之时让树叶凋谢,在秋季的中旬长出花苞,在冬季的时候绽放出大团大团的白色花朵。 “彼此彼此。那时的你还是一个十足的大少爷,让我宁某不敢高攀。” 宁然紧紧扣住石头栏杆,他明明不想在这种时候吊儿郎当,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原来你当初是这么看我的亏我那么大方,给你的可不是几枚小钱。” 宁然你这个懦夫,说出来啊他的心底回荡着一句又一句的恐吓或鼓励,眼睛太阳马上就要消失在远方,如果再不乘此机会开口,就得彻 底烂在肚子里了。 “无霜。” 他扭过脑袋,看着伯无霜的背影出神。 “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就快点说。但我可提前说好了,一会儿回到蜃园,得给我好好做一顿美餐。” 伯无霜扶着栏杆侧身望向身后的宁然,他投射在对方身上的阴影也随之挪动,让最后一丝阳光打在宁然身上。 “对不起,伯知。” 浮岛降世,为山海大陆带来了无数风险和灾难,打破空间壁障的宁然对此一清二楚。虽然表面上这事儿与他毫无关联,但他隐约有种错觉,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有神安排好了这一切,让他入世,让他一步一步找到人世间的喜悲。 那么摧毁山海国足足四个大关的灾难,自然也能算在他的头上。 宁然一直对伯无霜有种说不出的歉意,但他狡黠的心总是想要糊弄过去,让他每日与好友嬉笑玩闹,让他忘却这一切。 再加上如今害得伯无霜功力全是,让他的心底满是自责。 伯无霜倒是意外宁然口中的那个名字,见四下无人,他便一个箭步踏了出去,用手掐住后者的后颈。 “别吵吵了,赶紧回蜃园做饭” 两道漆黑瘦长的身影站在远方的防火塔楼上凝望此处,心中充斥的都是熊熊怒火。他们便是吕文章的分身之一,正从城北城东处赶往此地,从冥界之门前夺回苦苦挣扎的灵魂碎片。 “那个该死的冰之王,早晚有一天,我要用柳叶小刀仔细片开他的皮,让他求死不能” “没错。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收回完整的灵魂。” 其中一位明显更为理智,他已经看到事发之地的修士们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便提醒另一位分身动手。 他们变化成陌生的面孔,带着墨绿的雾气滚下塔楼。一团团墨雾沿着道路绽开,他们的身影在透亮的黑夜中交替穿梭,朝着目的地奔去。 “城东的人,如何” “那些昏庸的文官,倒是方便交易。只不过有些人冥顽不化,就只能草草放过。” 问话的分身嗤之以鼻,他不屑地钻出雾气,在附近修士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从巷口晃晃悠悠拐出,混入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群。 “为何要放过他们直接杀了,或是转变成天族便是。” “你的杀心太重了。西北方有人发现我们了,抓紧时间做掉他” 另一位分身吕文辛借着缩成团的墨绿雾气,躲藏在对方的衣袖之中。他们虽然是异体同心的血肉分身,却也被赐予了不同的名字。 吕文庚应了一声,立刻反向锁定了监视者的位置,朝那人扑了过去。一出猎人与猎物的好戏,也在他们的共同演绎下拉开帷幕。 正家家主有令,若是探子眼线们遇到吕文章有关的人或物,必须第一时间到达附近的哨站,对完密令后再汇报情况。在前段时间的侦查中,他们明显发现在偌大的霜月关里,似乎凭空多出了许多内奸。 尤其是在面见附近区域的头领,向他们汇报情况之后,探子们的消失率也随之上涨。 那修士小心翼翼地监视着周围的动向,在确定无人跟踪的情况下七拐八拐,溜到了秘密的哨站门口。这里似乎看起来只是一处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宅院,仅此而已。 他将手扣在门环上,打算按照规律敲动时,一丝墨绿色c如同章鱼触手般伸长的雾气悄悄从下方伸了上来,裂开指头与他的五指紧紧相扣。 不妙 但那修士连开口呼喊的机会也没有,便被带到了另一处诡异无比c让人毛骨悚然的空间。无数明亮的幽绿眼睛围绕着他旋转,有哀嚎声和怒吼声此起彼伏,让他紧张到说起威慑敌人的话语,也变得磕磕绊绊。 吕文章的分身们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和他对话。在雾气消散之后,这座宅院的门口便多出了一个口鼻不断涌出黑血的死尸,依旧以生前的姿态伫立在原处,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 处理完吕文丁的灵魂碎片,他们二人自然会回到此处,将碍事者的老窝整个端掉。而死去的前者依旧会在本体的操控下重生,为他们的伟大事业献出生命。 分身们不急不慢地朝着冥界之门的方向飞去,而在附近百姓的屋顶上,则跃出了零星的黑色渡鸦,它们正偏着脑袋望向离去的怪物,发出低沉的怪叫。 紧随在宁然身后c被疯狂甩开一大截路程的正心鉴,也在这一刻嗅着讨厌的气味赶到此处。他决心在处理完两个蛆虫后,再返回那阔别已久的蜃园。 “狗屎东西,都给爷去死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理智 追踪吕文章遗留下来的恶臭气息,这等麻烦活儿,还用不着他尊贵的正心鉴出手。他再次强制唤醒了灵魂深处的玚琫,为他解决眼前的难题。 只不过如今的正心鉴加强了针对狼魂的防御手段,避免再次出现如上一次当街杀人的失控情节。一道道泛着红光的乌黑锁链凭空出现在他的灵魂世界中,将正中的玚琫五花大绑,更有带刺的铁钩交互穿插在他的灵魂体内。 双魂一体,正心鉴自然也能感受到较弱的痛苦。闲得无聊的墟允则在玚琫的身旁飞来飞去,发出阵阵看戏的叫唤。 “老狼,他们又不见了。” 正心鉴一脚踏在路边的石墩上歇息,而天空中的渡鸦们也停下了飞行的轨迹,落在附近的枝头或屋檐上监视四方。邪教主的分身明显察觉到了正心鉴的接近,又联手使出了几个连环的小手段,将前者远远甩开。 “关我屁事,说了向右你又不信。” 玚琫的灵魂手臂紧紧缠住锁链,却无法将其挣断。无奈之下,他想要变化灵魂的状态脱身,却也无法顺利实现。 那无名的锁链力量将他彻底困在灵魂世界的底部,同时递出了高深莫测的气息。想必正心鉴又从如意中悟出了某种控制灵魂的术法,再这样放任他自由,那么玚琫的下场可想而知。 要么灵魂被生生磨灭,要么被痛苦炼化。 玚琫的狼眼瞪到最大,心生无力的他无奈地仰望黑洞洞的天空,将锁链死死攥在手中。 “向前十丈,再向左二十丈,便能追上他们即将到达的落脚点。而他们下一次的跳跃应该会偏向东南方向,目的是取回某种隐秘之物,就这么多。” 正心鉴将手中的明镜果抛起又落下,笑着应了一声。群鸦则沿着屋脊的高度在低空中飞翔,朝着指定的方向追去。 玚琫忽然有些后悔,或许最初与正心鉴相遇的时候,就应该彻底抹杀对方的存在,而不是为了那可有可无的未知未来,赌上他一生的梦想和希望。 连妒枯那种墙头草也能成为兽族的领导者。每每想起此事的时候,都会让玚琫抓狂。而到时候能够踏足半神的绝佳机会,光凭现在的他,也只能在垂涎中拱手让人。 所以他改变了当下的主意,邪神的信徒或许没有击杀正心鉴的实力,但对方拥有能够摧残灵魂的墨绿之雾,将会成为这狡猾狼族一转攻势的绝妙机会。 “你的力量,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不如放我出来,让我玚琫也一起参透参透,我们可以实现双赢” 玚琫特地压低了平日里嚣张的声响,一脚踢开身旁满地打滚的墟允残魂。 “怎么个参透法我承认你的修行手段要比我强,也必定能从中悟出许多东西。但那只会成为悬在我正心鉴头顶的利剑,而不是所谓的双赢局面。” 当初的他曾为了追求力量而感到彷徨,在玉亭关之战中虽然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某种可能,却被异族当做柔弱的猎物,差点沦为一具行走的c不受控制的灵魂躯壳。 正心鉴一度看不到任何光明,所幸的是,他在那场疾速扩张的黑暗风暴中挺了过来,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 “我可以立下血誓,正心鉴,正大人。就像前些日子里狂飙的我一样,那只是为了完成你布置的任务啊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一切,和妒枯一样成为你们人族的好帮手。” “怎么帮尽在说胡话。” “很简单,我会参透出灵魂分离的手段,将我的灵魂从你的躯壳中顺利脱出,找到合适的载体附身。当然,被附身的对象也会挑选已经死亡的兽族,绝不会给任何人族带来麻烦。” 玚琫的体态逐渐变得平和,他将双手慢慢搭在盘坐的腿上,任凭墟允撕咬。如果换位思考,他也绝不会被这三言两语所打动,只是现在的他需要更多的机会,不得已而为之。 “你说妒枯啊。说实话,刚开始让妒枯护送人族迁徙的时候,我还是蛮不乐意的。”正心鉴的狼足稳稳落在方才指定的位置,又用渡鸦朝着东南的方向追去,果然发现了吕文章分身的新踪迹。 “不过现在的他也不是什么随叫随到的帮手,而是值得我们信赖的朋友。我们也从未和他签过什么不平等的协议,更何况失去了伏陵的压迫,现在所有的种族都能重新得到自由,只要不出格。” 玚琫明显愣神了一刻。把虎族的妒枯当做朋友,开玩笑那家伙吃过的人族足以堆满小半个蜃园,在他看来,那头猛虎只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至于忍不住吃人,是迟早的事情。 “呵呵,你不再是我当初看上的那个复仇者了。”玚琫叹了口气,站在玉亭关北城墙上的正心鉴更像是行走的杀戮 机器,那也是他被当做猎物的原因之一。“那时的你,可是直接让鼠族全部灭亡的死神啊。” 正心鉴撇了撇嘴,这个家伙果然没安好心。他不耐烦地说道:“安静,有分身过来了,回聊。” 吕文辛则踏步出现在正心鉴的面前,眼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邪恶光芒。而在正心鉴的身边,早已出现了细若游丝的墨雾,正在交错缠绕,将后者团团围住。 但正心鉴丝毫不慌,他就是想要被拉入墨雾。他熟练地解下背负在身后的画轴,将它当做一根支撑身体的木杖,牢牢靠在肘下。 “吕文章,好久不见啊。也不能这么说,你的分身们东跑西跑,就算在蜥行族的地盘里,我也到见过两次。” 邪教主的分身抬手将四方的空间封死,冷冷笑道:“大难临头,你还能有这等闲情逸致与本教主聊天没有那个用剑的高手陪伴,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打不死的废物。” 铺满石砖路面的墨绿雾气已经将正心鉴拖入了任由宰割的空间,吕文辛立刻化作最强的形态扑了过来,招招直逼正心鉴的命门。 虽然打不死眼前的狼人,但在打残后封住断肢伤口,一样可以限制对方的行动。 “已知条件,你的雾气可以带我来到未知的空间,除了杀掉你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脱离的办法。”正心鉴灵活地扛着画轴闪避,余光却锁定在面容不断变换的吕文辛身上。 “我这画轴也是一件上等的空间宝物,其中开拓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不知把你收服进去,会发生怎样难得的趣事呢” 语毕,正心鉴侧身让过蛇人刺来的手爪,用迅速生长的血色藤蔓将其捆住,并将绘有桃花林的画轴猛地展开。感受到其力量的吕文辛在惊恐之余想要借助墨雾遁逃,奈何展开的画卷已经碰到了他的躯体,将毫不知情的他疯狂吸入其中。 好消息是,正心鉴不慌不忙地合起画轴,分身便无法借助墨雾飞回他所创造的空间。但坏消息是,围聚在正心鉴身外的雾气并没有因此而散去,它依旧带着损耗血肉与灵魂的力量飞速聚集c旋转。 那时的痛感至今还记忆犹新,正心鉴也不想再吃这样的苦头,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发呆。 自会有人来救他。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催动再生的力量冲过去啊” 玚琫的内心狂喜,机会就摆在面前,正心鉴不想珍惜,他必须珍惜。 “若是放跑了另一个分身,麻烦可就大了他们在找的应该是第三具分身的灵魂碎片,找到之后,那分身还是能够复活,从而危害人间” “哟从你的口中听到如此正气凛然的词句,还真是非同寻常呢。”正心鉴打了个哈欠,他追着宁然的火光一刻不休跑了不知多久,早就想睡个美美的觉了。 “放心吧,从你指路的时候,我就暗中通知了附近的正家修士。想必此时此刻,我们家喜欢藏着掖着的老头子,就已经到了。” 玚琫的面色一沉,但还是压制住怒意问道。 “对付这两个小喽啰,你一个人不就够了吗展开桃木天的画卷,随手就收走邪教教主的血肉分身,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别那么高看我,几斤几两,现在的我心知肚明。”正心鉴说躺就躺,在侧着身撑着脑袋的同时,还不忘活动活动脚踝,放松全身的肌肉。“冰王下过命令,不要独自接近吕文章,又不是没通知你。” “但你现在不就是” “拉倒吧,我的身边还有你,还有墟允。说不定其他的部位还藏着某种未知的东西,所以我并不是一个人。” 玚琫只觉得离谱。玩文字游戏,可不是适合现在的环境。 “开玩笑罢了。反正我死的慢,还有画轴护身。”正心鉴顿了顿。“只是,只是这画轴和宝玉,还都是那家伙特地从天界捎给我的。” 正心鉴苦笑着摇摇脑袋,左眼里的蓝色光芒也随之变得黯淡。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翻身坐起,郑重地说道。 “不如这样,玚琫。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成为我的朋友,或许我可以原谅你对我施加的暴行,想办法为你塑造全新的强大身体。” 荒唐,实在荒唐。 此时的玚琫若是有肉身,想必会被他的无知言论气到七窍生烟。被栓在对方的体内失去控制权,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想要让他玚琫屈服实在荒唐。 “别这么着急。或许在狼族之中,你从来没有过朋友和家人的观念。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人都是会变的,你也不例外。” 正心鉴像是发现了新的人生目标,哈哈笑着站起身来,朝着墨雾的边缘走去。那片雾气之外有人正在拨开迷障,将亮光投入昏暗的空间。 进来的人却出乎正心鉴的意料。 “这也是你和妒枯最大的差别,好好珍惜。” 第二百二十章 全新的未来 远方,又一个分身被掐灭在霜月关的版图之内,与身为本体的吕文章失去最后的联系。而他们要救回的灵魂碎片,也无法抵挡生死间的莫测造化,彻底遁入冥界。 吕文章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暴躁。他早就封住了大部分的七情六欲,毕竟,那是他与昔日肉体凡胎的藕断丝连。 在神主选择他成为天族未来的领袖时,前者就有考虑过强制剥夺人族情感后带来的负面影响,让吕文章自己做出选择。他必须在醒悟的情况下主动摆脱过去的人族身份,否则迟早会沦为狂暴的疯子。 那不是浮屠生想要的结果。 而屡战屡败的他,终于在这一刻轻轻闭合双眼,靠在属于他的破烂石板王座上。随着象征混沌的咒语被念诵出来,他破开了体内由神主种下的禁制。 躲藏在光芒无法穿透之穴中的吕文章,正在尝试剥离自己剩余的情感。将它们和无用的灵魂碎片糅合并抛弃,他要成为真正的c新生的墨莲教主。 凡尘之人想要成神,就必须抛弃所有的情感,抛弃原本拥有的一切。在实力达到巅峰之时,才能望见更遥远的山峰。 神,注定孤独。 青绿色的光芒充斥整个洞穴,伴随着吕文章的一呼一吸,从他的体内飞出了无数带着青绿光芒的光点。它们在吐气时向外扩散,又在吸气时向内收缩,如同夏夜的萤光点点。 被救出墨绿雾气的正心鉴收拾好画轴背在身上,他能察觉到画中世界传来的剧烈震动。想必吕文章的分身正在摇头晃脑,试图破坏其中的一切。 但那只不过是徒劳。 就算对方能够一拳震碎全部的树木山石,也会在眨眼间恢复原状。该落下的桃花依旧会落下,该流淌的小溪依旧会流淌,只留下一个痛苦挣扎的怪物。 而救出他的人,则是冰王的御前侍卫,冯胡。正心鉴吹散了面前飞舞的苦夏树叶,向对方招了招手。 “冯总管,不在蜃园中守护王的安全,可是失职的大罪。” 寂静的街道上又多出了一批修士,在正家家主的指挥下逐步包围吕文庚,试图将其活捉,以作研究。那巨大的六眼渡鸦在天空中横冲直撞,将跨越空间并疯狂逃窜的怪物连连撞倒在地。 强悍至极。 “木将军,别来无恙。”因为时常在暗中行动的缘故,冯胡的官阶要比挂名的正心鉴低上两级。面对长官的训话,他也只能实话实说。“王自有人保护,尤其是回归霜月关的另一位将军,正陪伴王的左右。” 正心鉴不动声色,即便他知道,冯胡已经知晓了自己追逐宁然返回霜月关的事情。 “哦难道是天无常天将军” “不错,您心知肚明。” 好一个心知肚明。 “好,我和我家老爷子说两句话就回去。冯叔,咱们回见。” 冯胡匆匆和他告别,即刻返回蜃园履行他的本职工作。在正心鉴穿越长城c冲进人族的范围时,他就得到了消息,按照伯无霜的吩咐为前者接风洗尘,说白了就是拖延时间。 伯无霜也有意让宁然和正心鉴相隔一段时间再见面,自己也好做做宁然的心理建设。毕竟宁然肯主动与自己和解,但是对于大吵一架的正心鉴来说,依旧是个未知之数。 但此刻的正心鉴想与他们相见,冯胡知会了正家家主后便加快了步伐,奔向蜃园中报信。 冯胡还是晚了一步。正心鉴并没有和家主寒暄的念头,他见冯胡先一步走向正家家主,立刻转身抄近道冲向蜃园,化身四足的迅狼狂奔。 对于霜月关内的地图路线,正心鉴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熟练地找到想要抵达的目的地。 当冯胡冲到蜃园正门外的时候,才看见正心鉴正带着一抹胜利的笑意站在门内,慢慢关闭大门。身边的守门小童敢怒不敢言,毕竟这滑头的木将军,也算是他们的主子之一。 “冯大人,告辞” 正心鉴欢快地跑向灯火通明的厨房,而玚琫早已为他指明了方向。只不过距离蜃园中最大的膳房越近,他的心脏就跳动得越快。 见到伯无霜和宁然的第一面,同样负气出走的他究竟该如何问候是直接道歉,还是嘘寒问暖 在大厨房之中,宁然早就感应到了站在门外道路上反复徘徊的正心鉴。他心虚地瞥了一眼身旁正在专心切脆瓜条的伯无霜,干咳几声。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我可变不出水给你喝。” 宁然看上去奇奇怪怪,和方才认真烤制鸭子的他判若两人。一年多的相处下来,这位痴迷厨艺的御膳师在做菜的时候究竟有多认真,伯 无霜都一清二楚。 伯无霜盯着再次忙碌起来的僵硬宁然,看了有三息的时间,心中顿时如明镜般透彻。想必蜃园中来了位新的客人,而那位客人,并不是当下的宁然想要见到的存在。 “冯胡啊冯胡,留人没留住,要出大事咯。” 伯无霜慢悠悠地打开膳房的雕花木门,抬眼便瞧见了在灯光照耀下愣神的正心鉴。他朝着后者努了努嘴,示意宁然的方向。 正心鉴只能硬着头皮随他踏入久违的膳房,望着宁然忙碌的背影出神。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伯无霜,若冰之王不说些什么打打圆场,恐怕他们二人要维持当下的动作,直到明炉中的鸭子被烤焦为止。 伯无霜似笑非笑,什么事都得让他来做和事佬,打死也不干。他重新回到案板前拾起尖刀,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而刚才还在和冯胡谈笑风生的正心鉴,现在就像犯了错事的孩童般不知所措。 “那个,好香啊。” 伯无霜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将脑袋偏向一侧不住地咳嗽。这姓正的蠢蛋和宁然如出一撤,二人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才会时常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中说出这样的话来。 宁然也愣了一刻,连明炉中受他控制的火焰也仿佛凝滞了瞬息。反应过来的他立刻拨弄炉子里的果木炭火继续烤制,回道。 “这是兽族培育出的大明鸭。肉质比较肥嫩,适合做烤鸭吃。” “难怪。” 伯无霜释然了,难怪他们二人需要自己的帮忙。他用尖刀的刀背重重敲打案板,吸引那两个蠢蛋的注意力。 “你,有什么想对宁然说的,现在就说出来宁然也是,半刻钟内,我们解决所有的问题,然后吃饭” 雷厉风行,但足以要了他们二人的半条小命。 宁然扭头和正心鉴对视,又立刻收回了目光,使劲盯着滋滋冒油的烤鸭。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宁然才主动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正心鉴,帮我把这两只烤鸭端上桌,用刀细细切片,我去准备蒸荷叶饼。” “好嘞。” 宛如天籁之音。收到消息的正心鉴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用藤蔓摘下了两只烤到枣红色的喷香烤鸭,奔着饭桌而去。 “伯无霜,去把筷子和蘸碟准备一下。酱料装在那边桌子的研钵里面,我这里半刻钟后马上蒸好。” 伯无霜看了看挥舞藤蔓c操刀片开烤鸭的正心鉴,又看了看抱着蒸笼上灶台的宁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能以这样的方式解决眼前的问题,也未尝不可。 “这大肥鸭的皮怎么这么薄而且烤得又脆又酥。论刀功,还得看天无常,我将就着切哈。”正心鉴不断吞咽口水,鸭子的香气直勾勾地钻进鼻子里,想将它甩掉都不行。 伯无霜把需要的东西全部摆放整齐,鄙视地看着正心鉴,道:“麻烦切薄一点,一会儿还要夹着荷叶饼子吃。冯叔过来吃饭了” 深夜里的烤鸭盛宴,就此展开。宁然在蒸荷叶饼的同时也快速熬了一锅杂七杂八的莲子甜粥,让大快朵颐的冯胡连连称赞。 “宁将军,你这厨艺果真名不虚传。果真是名厨里面最强的修士,修士里面最会做菜的御厨。” 宁然并没有搭理他,趁着喝粥的空档匆忙点头回应。从伯无霜也放弃儒雅的吃相上来看,现在只要多说一句废话,就得少吃一口鸭肉荷叶饼。 两只半个身子大的肥鸭,在两刻钟内,被吃得只剩下带些碎肉的鸭架。宁然意犹未尽,他环视众人问道:“还要再吃点吗我可以做个椒盐鸭架。” 正心鉴第一个附议,像极了摇着尾巴的狗。 丫鬟们带来了切好的时令瓜果,出门的时候却抬了只完整的烤鸭,和一屉荷叶饼,在冯胡的陪同下说说笑笑地走了出去,犒劳深夜值守在蜃园的修士和一众仆从。 伯无霜捧着温热的茶杯,听宁正二人在谈论烤鸭的制作工序,聊得热火朝天。相比他失去的力量,此刻留存在人世间的温暖舒适,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霜月潭水深百尺,不及蜃园挚友情。 与此同时,在伏陵山脉的某处洞穴内,吕文章正在催动最后一枚印记,将自己打造成神之下的最强战士。往昔的记忆被他从脑海中如抽丝剥茧般提取而出,在他手掌之间化作绿光流转。 即便关于母亲的片段让他隐约有些动摇,但吕文章依旧紧咬牙关,将其疯狂逼出。他胸膛上的神主之脸带着肆虐的笑意张开大口,将那成形的光团瞬间吞没。 熟悉的琵琶声和鼓点声变得愈发激烈,吕文章的身后浮现出浮屠生的巨大虚影。从中降下一粒黄豆大小的雨滴能量,缓缓滴落在邪教主的头顶。 洞穴中如萤火乱舞般的无数绿光,在这一瞬剧烈收缩,又猛地在空中爆开。那股力量直接炸穿了半座山头,惊动了十里内沉睡着的生灵, 在慌乱中四散奔逃。 从沾染了绿光的大片尘埃内飞出了人族形态的吕文章,他双手结印,摆出一道类似于莲花绽放的指法,望向西方天空下的诸天星辰。 他的面孔也在不断扭曲变化,不断蜕皮脱落,最终竟长出了和邪神浮屠生类似的模样。 “猩红之血,吾之所向。猩红之国,吾之所求”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冥界的来信 霜月关内的人们陆陆续续在日夜交替的时候,将亲人的骨灰捧到关内最大c最长的河边,将其含泪洒下。 而那些无人收殓的尸体,则全部交由当地的官府帮忙处理。 这是霜月关百姓融合了浮岛火葬文化下的新习俗,也象征了抛却昔日的苦痛,让思念汇聚在这条循环往复的河流中,永恒不变。 也有习惯土葬等旧习俗的人,依旧会寻到一处风水宝地,将逝者庄重埋葬。在霜月关城南外的一处荒林方向,就有一人正拉着板车,带着草席遮盖住的父亲匆匆离去。 “不是说这段时间最好禁止土葬吗咱们放他出城,会不会有大问题” 守城的修士们望着他离去的孤独背影,议论纷纷。 “陛下说的是,最好让所有百姓养成火葬的习惯。这疫病刚过去没多久,谁知道会再次爆发呢” “就是说啊。不过那小刘子也是可怜,我和他住在同一条街道,家里就这么一个老父亲” “别走太远你只有一个人” 夜幕降临的无人森林,没有几个普通人敢独自前往。 被叫做小刘子的人本名为刘长念,也是从玉亭关内被搭救,并迁徙到此处的人族。自从兽族囚禁玉亭关平民百姓,在高高的土墙内看遍了人性的丑恶之后,刘父的精神便一天不如一天,身体也日渐变得瘦削。 就算刘长念拼命工作,赚钱买来各种大补的东西,也挡不住老父亲那决堤般的衰弱。 刘父的年龄仅有五十二岁,但每夜都会在沉眠中猛然惊醒,蹬着腿高声尖叫呼喊。他曾亲眼见到鼠族的人形怪物当着他的面,啃食一个年轻后生的脑袋,而站在拥挤人群中的自己,险些被人推了出去。 只要能让鼠族怪物们填饱肚子,缩在后面的人们便能多活一日。 刘长念已经从那场灾难中逐渐清醒过来,但对于父亲的心病,他无可奈何。为了麻痹自己每日每夜的恐惧,刘父沾上了水酒,从此泡在酒坛中度日。 每每回到仅存唯一亲人的家中,刘长念便能隔着庭院闻到浓浓的酒臭味。打扫父亲留下的满桌狼藉,用温热的脸帕为喃喃自语的老父亲擦拭身体,是他早已习惯的事情。 刘父时常会在醉酒时念叨,让儿子争口气,找个好人家入赘,自己也能享清福。但刘长念只不过是平凡人中的平凡存在,一没有英俊的样貌,二没有洋溢的才华,更是有酗酒的老父需要他照顾,怎么可能做此等美梦 刘父的性情也变得愈发暴躁,动不动就对着刘长念拳打脚踢,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街坊邻居们都劝后者断了刘父的酒水,免得冒引出什么祸患。 但他谢过邻居们的好意,依旧执着地买来好酒好菜,孝敬老父亲。他已经失去了母亲和妹妹,而当下唯一能让父亲长点肉的法子,就只有在喝酒的时候配些肉菜了。 天不遂人愿,邪教教主大肆传播的疫病让刘父中了招,从此一病不起。虽说有官府配送分发的药物控制疾病带来的症状,但刘父的身体依旧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家中所剩无几的酒水,几乎让他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为期近一个月的疫病将刘父折磨得不成人形,于是在痛苦之下,他主动选择了悬梁自尽。 刘长念想要将父亲葬在大关之外,以便于思念他的时候前去祭拜。他拉着板车一步步走到了关外靠近长城方向的密林中,走了足足两个时辰。 子夜,幽暗的密林中断断续续传来野兽的吼叫声,像是正在捕猎厮杀,让刘长念为之心惊胆战。在山海大陆上存在着许多强大的珍禽异兽,它们只需要活动活动筋骨,便能置他于死地。 但那些恐怖的声音对于刘长念来说,并非是最大的威胁。在他费力点燃火把,想要用火光壮胆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指甲在木板上划过的吱吱声响。 “谁是谁在哪里” 刘长念惊恐地跌坐在地上,胡乱朝刚才的方向挥舞火把。他终于听到了声音的来源,从他拉来的板车上断断续续传出,无比渗人。 “父亲是你吗” 草席滑落在地。借着明亮的火光,刘长念只看见父亲垂下的手臂正在小幅度地抽搐。他又惊又喜,赶忙起身冲向板车的方向。 在另一个世界,冥界之主派来的使者好不容易锁定了霜月关的地理位置,他想要找到一具尸体附身,以跨过冥界之门来到人间。但荒郊野岭中能找到的,除了被野兽啃到七零八落的人族残骸之外,就只剩下干枯零乱的骨架。 而送上门的刘父,无疑是他最好最优的选择。 伴随着剧烈的抽搐,刘父猛地坐起身来,发出骇人的咳嗽声。污 浊的血液被他连连咳出,将半片板车都沾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他不协调地抹了抹嘴角的血沫,用手使劲撑住板车的边缘,滑倒在地。刘长念一个箭步踏了过来,单手扶起重生的父亲。 “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父亲的喉咙里似乎卡着某种东西,望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兴奋的刘长念也毫不在意,将沉重的父亲抬起。毕竟在这神奇的大陆上,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身为木将军的正家修士能够成为不死的存在,更不用提父亲的复活了。二人四目相对,父亲却哈哈大笑,终于讲出了人话。 “小子,浮岛的宁然,住在什么地方” 那声音不对没等刘长念反应过来,对方努力操控手臂狠狠勾住了他的脖子,牢牢将自己困在原地。 就算是父亲年轻力壮的时候,也不可能比得过擅长卸货的刘长念。后者喘着粗气较了半天劲,脸色涨得通红,就差用火把砸在父亲的脸上,以此脱身。 “别紧张,借你父亲的身体用一用。用完之后,我保证原封不动地还你,这是本官的承诺。” “你到底是谁妖魔鬼怪,速速离开” 刘父轻松将他摔在地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将天地间的灵气吸入腹中,稳定灵魂的状态。 “呵呵,我是谁我是冥界中管理亡魂的判官,我也是指引冥河流淌的司工,灵府君。” 森林中狂风大作,伴随着阴森的哀嚎声和痛苦声,附身在刘父身上的灵府君彻底掌控了这具尸体,成功降临人世。 虽说冥界之主的分身千千万万,但他不敢轻易在山海大陆上现身。身在浮岛的钟黎捷已经将他锁定成了最大的敌患,只要他贸然出现在这大陆任何的版图之内,必定会被火焰之神抓个正着。 谁叫他困住对方的一丝分魂,至今也没能将其炼化。但冥主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生怕对方睚眦必报,若是牵扯出真正的火之神灵,恐怕他一手打造的新冥界,将会被闹得天翻地覆。 所以他派来了手下的判官亲自拜访霜月关,提醒宁然踏上旅途。想要夺回火神的分魂,那小子就必须前往迷雾中的冥岛,依靠自身的力量实现。 而刘长念只想立刻逃离此处。他的身边充斥着各种不详的气息,令他汗毛倒竖,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官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回答我的了,浮岛的宁然,究竟身在何处” 刘父模样的灵府君不想耽搁太多时间,如果在天亮之前无法通知到宁然,他就得在这副形容枯槁的身体中多待上几日。在人间出差处理公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见刘长念哆哆嗦嗦的模样,灵府君也不愿搭理他,翻身坐上了沾满血污的板车。他的双手间凭空多出了散发着幽暗白光的缰绳,而在板车的两根细长把手之间,则慢慢浮现出由骨架组成的高大马匹,被漂浮的缰绳所束缚。 马匹同样散发着白光,周身有点点光斑忽明忽灭,如同林间的鬼火。灵府君用力甩动缰绳,那马匹立刻踱步调转方向,朝着东北方的霜月关踏去。 “小子,好人做到底。既然本官用了你父亲的身体,自然要好好报答一番。即刻送你回城,赶紧上车” 惊惶的刘长念丢掉火把,捂着嘴巴想要逃走,灵府君便朝着他勾勾手指,将跌在地上忽明忽暗的火把和他本人拉到了板车之上,口中疾呼道:“驾” 刘长念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他跟随过商队的长途马车,也知道两侧的景色变幻起来究竟有多快。此时此刻乘坐的马车虽然平稳无比,但他根本看不清两侧道路的树木,再加上被封住的嘴巴,内心不由得焦躁不安。 半个时辰后,他们便来到了霜月关的城南大门,依旧见到了来时的守门修士。他们远远瞧见了这匹诡异的骷髅白马,在惊恐中摆出全部的防御手段,却被灵府君口中吹出的阴风在一瞬间夺走了灵魂,彻底乱了阵脚。 守城修士们也是如此。 一招鲜吃遍天,凡人和修士在被拉扯出灵魂的时候,会短暂失去意识,灵府君也无意伤及无辜。他只是让那些拦路者的灵魂在头顶上旋转飞舞,片刻后便能回归肉身。 消息迅速从城南的水乡传到了中部的蜃园,光是听探子们的描述,宁然就能感受到对方溢出的强大实力。 伯无霜则变得忧心忡忡,在吕文章不断挑衅霜月关人族的节骨眼上,再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强大敌人,那么他所希望的盛世将会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在紧锣密鼓的讨论下,和好如初没多久的宁正二人决定联手应敌,试探一二。他们的灵魂术法也将会派上用场,为这场诡异的战斗吹响号角。 黑白的渡鸦遍布霜月关向南的大道,正心鉴望见了策马奔腾c拉着凡人驾车的灵府君。那匹骷髅状态的马儿从 眼窝中不时冒出幽蓝色的火焰,车夫的气势也在逐渐暴涨。 灵府君猛地扯住缰绳,骷髅马儿逐渐放慢速度,在即将停车之前烟消云散。他纵身跳下破破烂烂的板车,将身后的小子单手揪了下来。 “就到这吧,不送。”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打不相识 灵府君看到了远处分立在楼台正脊上的两位修士,从他们体内传来了隐约可辨的灵魂力量,让他不得不在此驻足。 在凡尘之中,能够掌握灵魂法门的修士或怪物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不光是传承相继断绝,其中也有冥界之主从远古时期埋下的大手段,在不断干预人间。 这位半路杀进冥界的神祇,有意让这片世界的灵魂造物们失去对灵魂本源的掌控,以充实自己的庞大帝国。他的目的从来不是掌控真实的世界,而是更高处的天空。 灵府君静静等待的同时,宁然的火乌已经先发制人,接连朝着他的头顶撞来。大片的火焰在他身边精准爆破,而站在附近的刘长念也只是感受到了一刻的炙热气息,于惊吓中扑倒在地。 修士老爷之间的战斗,不是他这样的凡人能掺和得起的。 灵府君虽然借的是凡人之躯,但在几个时辰的适应调整下,成功从冥界调动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只见他在爆炸火光中快速闪转腾挪,原地则留下了数道灰白色的残影。 待爆炸结束之时,刘父的身体竟连一根毛也没被燎到,他依旧站在空旷的街道中央,抬首仰望空中的两位拦路猛虎。 “咦那灵魂好生眼熟。” 他眼下顾不得那么多。除了挥动手指挪移呆愣如泥塑般的刘长念之外,他还要忙着躲开宁然二人布下的陷阱和攻击。一旦这具身体出了不可挽回的问题,他就得耗费更多的时间,寻找下一具心仪的完整尸体。 灵府君挥动骨瘦如柴的手臂朝着地面重击,又将脚下拉拉扯扯的藤蔓用力连根拔起。这力道摧毁了十丈内的石砖,也震碎了附近楼屋的青瓦。 “呵,有形易损的身体,果然是个累赘。” 灵府君在破碎的地面上熟练地翻滚一圈,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小人,让它们跌倒在地面上扭来扭去。它们和入城的骷髅马匹一样,全身泛着白色的光芒,在临近清晨时分的街道中甚是亮眼。 “喜怒哀乐,四鬼缠身” 那些小人迎着风越长越大,原本如同笔筒长的身体像是吸饱了水的河豚,逐渐变得膨胀且怪异。 其中一只的脑袋暴涨到连脖子也支撑不住,在空中摇摇晃晃,活脱脱一副大头鬼的模样。它的五官也在大脑袋上慢慢浮现,那圆润如婴孩的笑面,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 很难想象,长出何等的面孔,会让它看上去又年轻,又衰老。 它的方位距离宁然最近,纵使后者已是踏足过天界的修士,也从未见过这般离奇的事情。 “这,这究竟是啥玩意儿” 正心鉴也摸不着头脑,目前只能看出它们是些不正常的恶灵,带着一股渗人的邪气。人不人,鬼不鬼,就连他的藤蔓也无法对它们造成任何实质伤害,只能任由植物们狠狠拍打在一处,扑了个空。 除了大头鬼之外,其余鬼怪的高度也有十丈左右,各自站立于街头,发出不同的怪异声响。长舌鬼的舌头拖在地面上,愤怒地揉搓它未成形的面孔,用低吼声表达它的不满。 像是还没睡醒,就被打醒的存在。 断肢鬼则摆出一副哭丧的模样。披头散发c只有一足独立的它,用唯一的右手死死握住断掉的左臂,而左手之中,又用钉子和锁链将断掉的右腿紧密相连。 与其说二者是它的断肢,倒不如说是它的防身武器。 除了摘下大头抛来抛去的大头鬼,最后一只鬼在四鬼中的体型最大c最壮,压迫感十足。它的肚子上挂满了肥膘,双手黏在下坠的肚皮上,皮肉相连,似乎永不能分开。 它咧着嘴傻笑个不停,也不听灵府君的命令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让附近的土石呈波浪状涌动起伏,震醒了不少百姓。 这四位鬼王是冥界中自然孕育出的恶灵,身份地位虽说在鬼王内是中上等的存在,但还是被冥界之主授命的灵府君收入麾下,成为后者得力的帮手。 召唤出来的鬼怪和冥界中的本体相比较,实力会大打折扣。灵府君有意试探那两个掌握灵魂力量的家伙,故意放出这四头难缠的怪物加以阻拦,以便于他观摩。 “喜怒哀乐,抓住那两个拦路的活人事成以后,奖励你们大口吞吃灵魂的机会” 一听到有东西吃,为首的大头鬼的笑脸变得更加扭曲。它立刻将灵体化作的巨大脑袋抛向空中,一脚踢向宁然。 它张开歪斜的人族牙齿疯狂向前啃咬,重重撞在宁然站立的建筑上,将其啃出了一个大洞。而大部分石料瓦片的残渣并没有因撞击的力量洒落地面,它们在鬼怪的脑后凭空消失,就像是被大头鬼吞入腹中,消失在未知的空间。 “蠢货不是让你吃掉他们” 灵府君叹着气抓向虚空,有一面灵体构成的长条盾牌在他手中浮现,挡下了无法躲避的火焰爆炸。他又从口中喷出十几张画着奇怪符号的符纸,操纵这些符纸飞向四鬼。 长舌鬼疯狂甩动的舌头,断肢鬼挥舞着的断肢大棒,大头鬼当做球反复踢来踢去的脑袋,和肚皮鬼抱着的肚皮上都被贴了几张符纸,让它们在短暂的时间内,接受灵府君的任意操控。 躲过同为灵体的黑白渡鸦,灵府君向四鬼的方向勾了勾手指头,让它们各司其职,抓紧时间拦住棘手的宁正二人。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试探对方的灵魂术法,以此来判定他们的来路。 清晨的太阳即将升起,在那之前,他必须问到宁然的下落。 于是没有跑多远的刘长念再次变成了人质,灵府君拉过那辆破损的板车,强行用白色的灵体物质将其拼凑成原状,用骷髅马儿拉车。 “小子,好人做到底。帮我灵府君找到宁然,重重有赏” 宁然见大闹霜月关的嫌犯劫了人质逃跑,立刻虚晃一招,用灵魂的火焰炸开穷追猛堵的大头鬼。他的力量对付无实体的鬼怪们确实有效,一来二去间,四头鬼王也慢慢露了怯,给这怒发冲冠的人族小子让道。 “咱们这样放他走,灵府君要是怪罪下来,该如何处置” 哭丧着脸的断肢鬼将断肢当做了拐杖,撑在地上停住脚步。它们早就相互解开了冥界符咒的控制力量,但是为了在灵府君面前演演戏,不得不在偷懒耍滑的同时,佯装不敌。 再加上那个控制植物的人族太弱,对方甚至没有开发出自身的灵魂力量,不值一提。只不过他是依赖体内埋藏的多重灵魂,撑撑门面罢了。 生有獠牙的长舌鬼望着灵府君被宁然驱逐的场景,脸上的愤怒依旧,心底却笑开了花:“马上就要日出了,届时阳气之盛,也不是咱们现在的状态能够承受的。再多忍耐忍耐,熬过去便是。” 大头鬼将手上的脑袋掂了掂,将其指向站在屋檐上探头探脑的正心鉴,它已经发现了某种恐怖之物。远方似乎有更为强大的灵体正朝着它们快速飞来,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别吵,有东西来了” 东北方向有一团黑云飞速逼近。众鬼仔细瞧了瞧,才认清了气势汹汹的灵体究竟长着怎样的面孔。 那是一头巨大的c生有六对血红眼睛的黑色渡鸦,它发出刺耳的聒噪声,眼睛则远远锁定了站在街道中的四头恶鬼之王。 “坏了,这个鬼东西怎么会留存在阳间快撤” 大头鬼如蜗牛般凸出去的丑陋眼睛立刻缩了回去,将脑袋狠狠扣回脖子上的光滑切面。它熟练地就地翻滚,身形也越变越小,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其他的鬼王也有样学样,它们纷纷打开通向冥界的临时通道,撤出这个危险的地界。 灵府君一边跑路,一边咒骂身后缠着他不放的宁然。对方的灵魂火焰竟然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连当下临时附身的他也无法阻拦。 眼看天边微亮,灵府君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不肯言语的刘长念身上:“小子,帮本官这个忙,事成之后无论是何等要求,我都答应你” “真的” 刘长念在一夜之间见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事情,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他牢牢抓住刘父的胳膊,紧张地说道。 “我要你复活我的父亲,成也不成” “死者不能复生,这事情有违天地大道。这样,我把你父亲的灵魂拘回肉身,和你相处三日交代好后事,也算尽孝,如何” “我不答应。” 刘长念一赌气,恢复了方才的木头面孔。灵府君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先将此事草草应付过去。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你都要让死去的父亲复活如果是这样也好办,答应你便是。我们二人立下契约誓言,只要你反悔,随时都可以单方面撕毁契约。” “那我要如何才能撕毁” 灵府君冷笑一声,他以为这人会是感天动地的大孝子,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后路,但还是他这位判官多心了。 “无妨,心之所念,便是你我的契约。现在契约达成,你也该告诉我宁然身在何处了” 刘长念的心底浮现出泛着白光的文字契书,上面的异界文字依稀可辨,这也是灵府君的通灵手段之一。他当即跪倒在板车之上,对着父亲的肉身拜了又拜。 “神仙,您要找的宁然是我霜月关的火将军,无人不晓无人不晓,他近在眼前。” “眼前,哪个眼前” 灵府君顿时心焦气躁,太阳即将升起,他只能被困在这具凡人躯体之内,直到天黑才能回归冥界。他必须处理的麻烦事情也会从一件变成多件,不光要被身后的人族小鬼纠缠不休,还要在人潮如海的大关内寻找他的目标 。 “现在追着咱们放火的,就是宁然。”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忠诚 在山海之主阅览书籍,平静地品尝由大儿献来的精美糕点时,他就能明确察觉到体内毒素的最终累积,笑着迎来属于自己的命运。 伯道先确实算得上是一位明君。尤其是将他放在长达百年的政局动荡之中,政绩显得尤为亮眼。但在弥留之际令他遗憾的是,他不光亏欠了伯书贤,更是在走了前人老路之后,才追悔莫及。 所以他接受了被毒杀的命运,也早已知晓那位弑父之人的朦胧未来。在三子崛起并带来神降后,伯道先便在暗中动用了一切力量,让那冉冉升起的明星能够照耀大地。 虽说星相和神婆并没有预知到关于伯无霜太多的未来,但作为一国之君的山海之主心底十分清楚,他的孩子,或是未来的王需要最优秀的护卫,也需要最极致的守护。 他的至交好友,从小一起成长的冯胡,便是那个最佳的答案。只可惜在书房暴毙的案件发生之后,冯胡才得知了隐藏在伯道先内心中的一切,和挚友死亡的真实。 那个每日在谈笑间等待死亡到来的好友,那个为国为民不惜一切代价的帝王,就这样沉默地死在了他所守护的书房中。 就算背负全天下的骂名,冯胡也无所畏惧。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伯道先要对人生的挚友隐瞒,为何要对值得信赖的亲信隐瞒。 被关在牢狱中的他以泪洗面,追悔莫及,但多年相伴相随的主君已然无法复生。想要以死明志的他甚至在严刑拷打中产生了新的念头,那就是找到西方的邪神,祈求对方复活山海之主。 不论任何生与死的代价。 牢狱内传来的新消息从不间断。山海关被大皇子伯书贤的派系瓜分一空,而那无能无德c害死生父的伯书贤,却大大方方成为了新的帝王,自封为新一代的山海之主。 即使生父尸骨未寒。 冯胡气得咬牙切齿,他想要为主君复仇,而他修炼的力量被特殊手段死死封住,无法轻易脱身。无论是通红的马蹄烙铁,亦或是沾了盐水的虎皮鞭,都没能从他口中撬出一个服软的字。 狱卒不断用刑,几乎毁掉了他的双手双脚。 在听闻山海关外飞来密布的阴云后,冯胡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浑身的轻重伤势被某种特殊的力量所包裹,将身上的一道道枷锁悉数崩裂。 除了淡淡的疤痕,竟全部恢复了正常。 值守大牢的修士和差役们被那轰隆的动静吸引,又在见到冯胡的第一眼后,吓得拔腿就跑。只可惜无人是这御前侍卫的对手,在伯无霜的大军尚未赶到的时候,他便拧掉了牢内所有狱卒的脑袋。 为了确保足够的隐秘,他也在平静中处死了见到他另一副面孔的所有关押者。扯断全部的牢门,释放出剩余的生还者,他便立刻动身前往伯道先的书房,寻找挚友生前曾经提到过的遗嘱书信。 待到面见新王时,他才将书信双手呈上,庄重且恭敬地跪在伯无霜面前宣誓。无论如何,他绝对要守护好冰之王的安全,守护好挚友的血脉。 伯无霜的实力强大,放在山海大陆中虽说谈不上顶尖,但自保绝对没有问题。再加上蜃园内外也陆续安排了其他的高手,和守城的修士仔细巡逻,所以伯无霜并没有将有过数面之缘的冯叔安排在自己身边。 面对升官进入霜月将军府的诱惑,冯胡却选择长跪在蜃园门外,以自己的行动表达态度。伯无霜出门巡视了数日才得到消息,他急忙下旨传达口谕,任命冯胡成为他的御前侍卫。 朝堂之上,许多大臣相继情愿,以求废除冯胡的职位。那厮没能保护好前代帝王,除了渎职以外,也被视为了不详的征兆。 伯无霜力排众议,他能感受到冯胡发自心底的忠心,毕竟赤忱的眼神,从不会骗人。只不过那人的眼神中也饱含了另一种情感,那是一种失去珍贵的事物,想要耗费大心力去弥补的情感。 冯胡将冰之王当做了新的光芒。为此,他愿意重新遁入黑暗。 在伯无霜失去力量c灵府君大闹霜月关的夜晚,也有刺客悄悄钻入蜃园,在黑暗笼罩的假山花园中穿行。他们的组织扎根在人族之中已有近万年,如今不光服务于人族的权贵,也在暗中接触天锁关内封印着的邪神。 对于前朝遗留的某些权贵或是大势力来说,新王定下的律法无疑是在剥夺他们的生存空间。如今的人族百姓越来越富足,而做不成太多生意的他们,已经开始对未来犯愁。 无论是修士家族或是凡人家族,他们都迫切地需要解决当下的问题。想要顺应时代的潮流,干些正当的生意,对曾经的他们来说赚得又少,也不够体面。 他们想要体面,又想要解决问题,就只有独一份 儿的解决办法,那就是解决掉阻碍他们的绊脚石,那位年纪轻轻c口气不小的新王。 刺客在组织中排名第三,他轻易地躲过了霜月关内天上地下的严密排查,来到了蜃园中的四座正房附近潜伏。根据他掌握的情报来看,新王时常住在最西侧的屋子,此时恰巧向外透出柔和的光芒。 正心鉴和宁然不在,他只要闯过那位传闻中害死了前代帝王的御前侍卫,便能直取伯无霜的性命。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所以排名第一第二的两位兄弟,也都悄悄潜入蜃园,为他护法。 排名老大的仲简曾经在山海城的军队中担任过主将,对于各大关内的兵力,和巡城修士的模式都了如指掌。 在这次的战斗中,他除了担任指挥之外,主要作用就是寻找并牵制住冯胡,为老二老三留出足够的机会和时间。 老二过圣西负责解决其他可能会闻风而动的高手,而对于凡人伯无霜来说,老三冯思涯无疑是最为致命的存在。从小接受最专业的刺客修炼的冯思涯,永远追求一击必胜的力量。 冰之王,一指便能将其轰杀。 仲简终于嗅到了冯胡的气息,他匍匐在地面之上,如同捕食猎物的猛虎般缓慢挪动。周围的草木被他的气息压制到无法动弹,在确保不会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让冯胡暴露在自己的必杀领域之内。 此时的冯胡则躺在庭院外的树杈上,正悠闲自得地哼着曲儿。他每日只在伯无霜早起的时候睡上两个时辰,刨除其他的杂乱事项,一天中会有十个时辰的时间用来护卫伯无霜。 “夏夜竹林好乘凉,耗儿大爷出门忙。一只耗儿过街怕人打,捎上两只小耗儿来帮忙。灯火通明露凶光,慌忙要把身儿藏,身儿藏。” 冯胡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从树上滚落下来,而后四肢稳稳着地。周围的树丛中传来沙沙的声响,明明今夜只有微弱的风息,却将这片树林中茂密的枝叶吹到惹人心慌。 “御猫生平专捕鼠,抽筋拔骨它最拿手。” 冯胡的声音在树林中若隐若现,让仲简的心跳莫名加速。他曾经完成过十几手足以影响历史的刺杀,对方要么是权倾天下的重臣,要么是震慑一方的名修,虽说有过濒死的体验,但也从未影响过仲简心如止水的心境。 难道那家伙发现了自己,不应该啊 他甚至和当初的山海将军,和隐居不出的老怪物们硬碰硬,也能从容脱身。而此刻耳畔听得冯胡那奇腔怪调的歌声后,却让仲简的脑袋不由得嗡鸣一阵,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他并没有注意到,圆月投下的皎洁月光,正变得愈发黯淡。这片森林慢慢笼罩在原始的黑暗中,带来最原始的恐惧。 那是失去一切光芒的恐惧。盲人尚能在阳光下感受温暖明亮,而反应过来的仲简,却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黄金盔下白玉骨,大鼠小鼠” 仲简只觉得后颈冰凉,身旁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蹲在地上的冯胡。对方手臂外有一缕缕黑烟状的物质交错环绕,正在不断吸收他体内的力量。 他想要叫出声来,喉咙却不听使唤,连呼吸也变得困难无比。努力侧首的他看到了传闻中冯胡的普通模样,只是对方的双目全部转化成漆黑的深色,连微弱的光芒也无法折射。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十息内衰弱到极致的仲简直接被吓死,重重垂下了脑袋。 “皆入土。” 冯胡丢下死透的仲简,收拢林间的黑雾向前行进。其中的一只老鼠正在等待蜃园中的闹剧,以便出手相助,那么此刻冯胡需要面对的,就是那逐步靠近伯无霜书房,打算下毒手的冯思涯。 伸出手的冯思涯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那是老大仲简的方向。他急忙缩回手臂,通过法宝感应对方的存在。 “不用看了,小耗子。他并没有支撑多久。” 冯胡的眼神极其空洞c冰冷,他像是在观看早已死去的猎物般平静。黑雾慢慢爬过伯无霜所在的石墙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像是吞噬了一切。 冯思涯早就做好了遁走的准备,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逃跑,脑海里变得一片空洞。 刺客的任务大过性命,这是他多年来摸爬滚打出的经验。但他宁愿面对组织降下的怒火,终生躲躲藏藏,也不愿独自站在冯胡的面前,感受那未知的恐惧。 逃。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怨恨之虎 过圣西为了能够更快和老大取得联系,相互之间施展了心灵相通的术法,以此做出最快的警示。 但在过圣西堵在兵力较多的区域埋伏之时,那相互联系的术法却忽然断开,让他的心底顿时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通过地面感应四周的敌情,尚未有任何的异动,这让他十分不解。他们三人的行动越快越好,否则在这等紧张的节骨眼上,难免会发生掉脑袋的事情。 拿钱卖命,没有什么刺客会真心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他们并不是忠于职守的死士,而是拿下一个脑袋,便能花天酒地c挥金如土半个月的顶级刺客。 过圣西修炼的是风与土的力量,而他操控大地的能力,也只比山将军弱了两个档次而已。想要在数十息内将半个蜃园翻过来,对他来说也并非难事。 只不过骇人的土石动静刚一传出,便会惊动四方的高手,扰乱刺杀的计划。过圣西选择继续用他修行的风之秘术隐藏气息,即便是感知能量较强的宁然,也未必能发现他的踪影。 于环绕在他身边的气旋中,过圣西重新感应到了他与仲简之间的连接,变得若隐若现。想必老大正在和冯胡缠斗,只是他们从未见过后者真正的力量,不禁让他为仲简捏了把汗。 就在过圣西想要掏出法宝c稳固能量的时候,亮着微光的陀螺状法宝却在眨眼间灭了一半的光芒。过圣西的心跳从正常跳动到瞬间加速,从仲简最后传递来的情绪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似乎在他掏出法器查探的那一刻,仲简就已经在沉默中死去了。 过圣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压住了前去查探帮忙的想法,做出了最坏的打算。目前还没有修士能够察觉他的存在,而杀掉老大的那位御前侍卫,也绝对会躯身前往伯无霜的书房,为狗皇帝护驾。 那么老三冯思涯要面对的人,除了守在书房附近的一小批精锐护卫之外,也将会面临被瞬杀的情况。过圣西决定亲手完成任务,用他修炼的力量解决书房中的伯无霜,将那座建筑直接拉入地下,碾做一团粉末。 即便有成百上千的追兵,他也有信心突破重围,慢慢逃出霜月关。在这座新建的大关之中,他拥五个不同的身份和信赖的帮派,足够他利用好时间c躲过追杀。 带着老大已死和卖掉老三的念头,平复心情的过圣西立刻朝着目的地进发。他眺望到远处树林中正在急速收缩的未知黑雾,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隐藏气息,并非代表着守卫们看不到过圣西在光影下飞速挪移的模样。但那些看到他的巡逻守卫并无任何叫喊或追击的机会,从他身边飞出的尖锐飞石快到肉眼无法辨别,在那些修士们的脑袋上凿出了小小的致命血洞。 精准,而凌厉。每一块石子之中也包裹了隐秘的力量,支撑那些死去的沉默修士们战立在原地。 但让过圣西气愤的是,他看到了正在接近书房的冯思涯。那个自大的小子此时依旧使用他那控制手段侵入附近的守卫,让新生的傀儡们干扰那些守卫,创造完美的刺杀时间。 确实很稳,但不是时候。在过圣西即将绕到建筑的后门,想着以何等的方法钻入之时,隔着建筑的他感受到了冯胡传来的恐怖气息。 他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此时给外面的冯思涯通风报信已经太晚,过圣西小心翼翼地破开墙壁,如泥鳅般滑进洞中。他在黑暗的角落里彻底隐蔽气息和力量,边朝伯无霜的位置移动,边等待机会的到来。 一是害怕冯胡侦查气息的手段,被他手刃的仲简也算得上是伏击的好手,但他还是被冯胡在短时间内发觉并击杀,过圣西不敢冒这个危险。 二是害怕自己控制泥石震动的力量施加到一半,靠近屋子的冯胡便能在房屋被吞噬前暴力闯入,将目标救走。 距离危险越近,有利有也弊。 “不用看了,小耗子。他并没有支撑多久。” 冯胡的声音和脚步颤动顺着风和大地,全部传达到了过圣西的脑中。后者略微显得有些焦急,生怕冯思涯会变成一个愣头青,和御前侍卫正面过上两招。 快跑啊,蠢货。 过圣西的心愿似乎被冯思涯顺利接收,那个磨磨蹭蹭的新晋刺客放下一切包袱掉头就跑,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行为。前者的心中暗喜,若冯胡立刻追杀过去,他便能彻底结束这难熬的一切。 “到时候,我们赚的钱足够买下小半个山海关,应该不成问题。不,或许到时候,全都是老子赚到的钱。” 过圣西挂在脸上的微笑没有持续太久,他惊愕地发现,冯胡没有追向冯思涯,而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老三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在斩杀沿途的几十个修士后直奔蜃园外的围墙,想要离开此地。过圣西的脑袋不自然地嗡鸣一瞬,似乎当下的状况,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冯思涯已经彻底离开了他的探查范围,过圣西默念静心咒语,准备提前动手。按照现在的进度向前挪动三丈的距离,他射出的尖石便能突破嵌有铁壁的坚固石墙,在伯无霜的脑袋上打开一道完美的血洞。 一步,两步,三步。 黑暗中的过圣西忽然撞到了某种东西,让他反射性地猛然向后跃了一步。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他急忙操控附近的土石,在轰响的剧烈震动中,打算将房屋击垮,趁虚而入。 就在附近巡逻的土修们反应过来,与过圣西的力量相互抗衡的过程中,后者眼前却浮现出可以使用风息辨别的人形身影。 是冯胡那人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闯入此处,过圣西一头雾水。 他当机立断地撞开了身后墙壁和木门,向北方逃跑。守卫蜃园的修士们大量聚集过来,冯胡必然会死死咬住他不放,对他来说,这也将会是一个绝佳的暗杀时机。 无形的旋风正在吞噬地面的石砖,在伯无霜身处的房屋两侧待命。只等冯胡踏出废墟,过圣西就会催动它们撞碎此处,解决他们的心头大患。 过圣西甚至掏出了怀中藏着的小小葫芦,倒出致命的毒药混杂在风中。无论是那个御前侍卫,亦或是伯无霜,都将会置身在这永久剥夺五感的毒药之下。 但他还是棋差一着,方才堵住他的冯胡没有踏出半步。令过圣西感到恐惧的是,在他的清风领域中,竟站有十几个不同角度的纯黑冯胡,正抱臂凝望着他。 天上只有和冯胡拉开距离,他才会有胜算 过圣西让房屋两侧的旋风肆意暴涨,在它们按照计划破坏房屋的同时一飞冲天。他会飞到人族修士能够抵达的最高处,静静等待下一个可能的机会。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那两道遗留下的狂风被赶来的修士们联手击退,而搀扶伯无霜出门避难的人,竟还是御前侍卫冯胡 过圣西曾经见过两个一模一样的吕文章,也感叹过那种奇妙无穷的血肉分身之力。而眼下冯胡使用的技巧和力量,绝对和教主不同。 另一侧,即将脱离蜃园范围的冯思涯,却在墙外的街道上看到了冯胡的身影。汗毛倒立的他打算转身逃跑,身后却也站着几位模糊不清的冯胡,正抱着手臂将他围拢。 冯思涯面如死灰,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难怪老大没有拦住这头猛虎,难怪无人能够查明对方的来历,而这股力量,也绝不是人族修士能够掌握的。 “动手吧,乱杀无辜的冯大人。山海关越狱的你想要隐藏的秘密,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其中一个黑影回道:“王,还不想让你死。” “和入狱的冯大人一样,我不会透露任何的信息。多谢王的美意,小人自裁便是。” 说罢,冯思涯掏出了平日里喜欢把玩的短刀,慢慢将其横在脖子前。单手猛地发力,那把短刀却发出了耀眼夺目的闪光,将这昏暗的场景蒙上了无法辨认的明亮白色。 藏有雷光的法宝,也是冯思涯惯用的手段之一。 追他的追兵越多,这件宝贝的作用就越大。几乎所有的修士都会在中招的同时短暂失去视觉,更严重者,甚至会因此而失明。 黑影冯胡们的身上有一丝一缕的黑烟被冲散击溃,它们纷纷摆出防御的姿势维持身形,为闭上眼睛的冯思涯创造了逃离的时机。 只是后者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有猛虎低吼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而接下来,他就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了。 一道猛虎的黑影紧贴着地面飞向过圣西的方向,后者和追来的冯胡扭打在一处,不分胜负。 比起有血有肉的人,冯胡更像是没有感情c没有痛觉的杀手。二者的快速交手使得各自身上添了不少新伤,他却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冯胡就算是拦路的恶虎,也拦不住我过圣西” 过圣西变得有些癫狂,围绕在他身边的石头附着成了坚硬的石甲,更为猛烈的风暴正在二人的身边环绕聚集,甚至将冯胡伤口处的热量和血液也吸了出来。 冯胡没有回应他的挑衅,只是低头看了看下方传来的动静,便摇身一变,化作漆黑的猛虎。那猛虎以诡异的角度张开血盆大口,从中吐出了冯思涯的首级,卡在喉咙之中。 过圣西大惊失色,以更快的速度飞向高空。冯胡本身就拥有和他相似的力量,再加上这神秘莫测的恐怖术法,让过圣西再也无法坚持下去,让恐惧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全部。 “早就盯上你了,蠢货。你身上传来的贪婪气息,才是我最爱吃的东西。”猛虎扑了上去,黑影却逐渐化作人形,变 回了真正的冯胡。 “冯叔,能抓到活的就尽量抓活的。天上不是还有一个刺客吗抓过来给我好好审一审。”伯无霜长舒一口气,在得知前来刺杀他的三个刺客中已经死了两个,表情变得颇为不快。 站在他身边的冯胡笑了笑,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眼神中却充斥着怨恨之意。 “别跑了,小耗子想要对王图谋不轨的人,全都该死” 空中的冯胡带着浓烈的杀意,在对方释放出的狂暴风息下努力稳住身形,咆哮着冲了上去。黑色的阴影短暂侵入那模糊不清的风暴,于片刻后,在千丈的高空消散到一干二净。 冯胡半跪在地,匆匆朝着伯无霜行礼道。 “王,臣尽力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 伯无霜没有留下太多的话,便拂袖而去。 凭借冯胡的力量捉来刺客审问,对前者来说再简单不过。他也曾听闻这位猛士的功绩,每年在暗中护佑先皇之时,就杀掉了无数跃跃欲试的刺客,无论对方的出身或靠山。 除了需要保护的目标以外,冯胡似乎没有任何的软肋。 清晨的蜃园中敲敲打打声不断,破损的地面和建筑需要修复,宁正二人也未曾归来。想要避开冯胡的伯无霜只能在无奈下转移到属于冰王的行宫,接受更多精锐的看管。 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摆脱冯胡那无微不至的监视。 追逐板车的宁然只看见灵府君将一身术法收回,在修士们围堵的街头拜倒在地。 “下官灵府君,参见宁然大人。” 宁然一拳打了个空,险些收不回来。而尾随到附近的正心鉴噗嗤笑了出来,从冥界出来的恶鬼口称宁然为大人,倒也未必是件好差事。 “叫我啥咱们第一次见面,好像不熟啊” 左顾右盼,宁然还是决定以灵魂火焰压制住对方,带回去细细审问。右手刚探过来,跪在板车上的刘长念也顾不得冲撞达官贵人,慌忙跑了过来。 “大人,您可千万别伤了我的父亲啊。” 刘长念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不是还有些理智,早就抹在宁然的宽松裤腿上了。宁然无奈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给周围施礼的修士们递了个眼色。 最闹腾的刘长念被率先拖了出去,场面和生离死别没什么两样。 “先问你吧,为何管我叫大人正心鉴说你不是活人,是真是假” 灵府君拜了又拜,僵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冥界之主在他来时反复叮嘱过,切勿做出些无礼的事情,搞砸他老人家的大计划。 “这里有封书信,请您过目。”灵府君双手呈上,有一页泛着白光的信纸在掌间慢慢浮现。“冥主挂念宁然大人多日,肺腑之言尽在其中。” “哦。” 原来是那个抢走钟黎捷火焰分魂的夜游之鬼,宁然哼了一声,在仔细检查过潜藏的危险后将空白的信纸拾起。 正心鉴偏着脑袋伸过来观看,灵府君立刻变回了凶神恶煞的模样,轻轻一指点出。前者的灵魂被瞬间勾出体内,而肉身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天旋地转。 沉睡的玚琫被这股力量惊动,他立刻感知到了更高级别的灵魂力量,以为是邪神袭来,便立刻催动灵魂术法,借助墟允的部分力量与之对抗。 灵府君略感意外地看了正心鉴一眼,原来在这人族的灵魂之下,隐藏的竟是不同种族的灵魂。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虽说有法门能彻底将二者分开,但要付出的时间和力量,只多不少。 灵魂回归肉体只耗费了三息的时间,正心鉴刚要准备动手,灵府君便堵住了他的嘴。 “小子,想要解决灵魂上的麻烦,来冥岛走一遭便能得偿所愿。帮本官劝劝宁然大人,或许我能给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怎么帮空口白话可不行。” 将信将疑的正心鉴知道他是属于冥界的怪物。既然那位冥界之主在灵魂的造诣上手段超凡,想必敢来人间送信的,也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至少附身死尸行动,就比遗留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们强出万倍。 灵府君瞥了读信的宁然一眼,悄悄召出小小的四鬼木偶,搬来灵体化的笔墨纸砚书写契约。和凡人约定,口头便能生效,但对于修炼术法的生灵来说,还得按照规矩办事。 看着对方写下的一行行人族文字,忌惮对方来路不正的正心鉴依旧被深深吸引,背在身后的手指也在不自觉地上下搓动。若是对方真按这个要求作为交换,对他来说未尝不可。 玚琫的灵魂在体内不断干扰正心鉴的选择,绝不是怀疑那灵府君的实力,而是害怕自己真的会被当场净化,将狼族无数岁月积攒的努力化为乌有。 “蠢货,不要相信鬼差的鬼话” “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现在在我体内纠缠不清,你说是不是真的” “本大爷我只是想要帮你,自从我和你融为一体,有没有实现你变强的欲望” “别扯这些没用的,我这样的天才努力修炼,早晚也会成为强者。你当初想要杀了我的心是真的,屠杀我正家的修士,害我无法在手下面前树立威信也是真的。” 正心鉴咽了口唾沫,而对面的灵府君则微笑着点头示意,催促他签下自己的名字。 契约上的文字并不多,简单概括便是让正心鉴游说那固执的宁然,抓紧时间在入秋之 前陪同他前往冥岛,赎回火焰灵魂。 而事成之后,灵府君将会帮助他将混乱的灵魂一分为二,永不受玚琫的侵扰。 一是担心契约的时效性,二是担心对方会做什么手脚。正心鉴思来想去,反正此时该为他赎罪的应当是那玚琫,便用兽族的文字签下了后者的完整姓名。 “好了,拿去吧。” 灵府君点点头,召那几个小鬼回到他的身旁,将契约塞入怀中:“宁然大人,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行,再过一个月,我就动身。”宁然不假思索,将那化为实质的无字书信折叠起来,捏在手上。 “宁然大人,您要不再提前一些时日”刚才忙着签订契约的灵府君未能听清宁然的回答,猛然间才反应过来。“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啊。” 和那断肢鬼王一样,灵府君的面孔带着些哀怨和无奈,匆匆向宁然行礼。早知如此,他就该逼问身后的刘长念,在日出之前寻得宁然送信。 急了眼的人只有正心鉴一个,他指了指宁然,又指了指自己,却得到了灵府君摇摇脑袋的回答。灵魂世界的玚琫则乐开了花,感叹此生无憾。 “宁然啊宁然,你可把我害惨咯” 白日的灵府君没有办法脱离肉身回归冥界,他只能找到刘长念叮嘱对方几句,便尾随宁然二人返回蜃园。 一路上三人沉默无言,各自怀揣着心事。 宁然收到的书信上写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冥界之主虽然有意拉拢他,但还是提出了部分无礼的要求,以此来换得钟黎捷分魂的自由。 正心鉴则为失之交臂的机会懊恼不已,若是放在从前,他必定要和灵府君吵吵个不停。但如今的他与宁然刚刚恢复关系,一旦被对方得知自己出卖兄弟,恐怕又得闹个没完。 灵府君只想抓紧办完差事回归冥界,至于正心鉴的破事,他才懒得去管。如今契约正面的东西已经作废,而背面那些命令小鬼们悄悄写上去的条例,才是他真正想要逼迫正心鉴去做的事情。 “灵府君大人,难道我们的” 蹲在板车上的正心鉴还是耐不住性子,压低嗓音凑到车夫身后问道。他追求肯定的答案已经将近一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机会,让他轻易放弃,确实说不过去。 “死了这条心吧,小子。” 灵府君从怀中掏出方才的契约,用灵体凝聚的毛笔在正面画了个巨大的圈。他有意给正心鉴看看背面的东西,又想起眼前的事情还没定数,便决定日后再说。 “陪宁然大人一起来冥岛,我自会寻你。” 未来关乎冥岛的重大事件,宁然是决不能缺少的一环。冥界之主命令他无论付出何等的代价也要请来宁然,却没想到如此简单。 但冥主也曾说过,在关乎未来的模糊场景内,还存在着一个极大的变数。从外界踏入冥岛的生灵中将会有人打破冥界的计划,彻查变数的任务,也交给了值得信赖的灵府君。 所以鸡贼的灵府君在契约背后签订的是,让踏入冥岛范围的正心鉴为他所用。在宁然到来之际,后者将以不死之身奔波游走在真实世界,探查并抹杀一切可能的目标。 否则,他的灵魂将会接受永生永世的痛苦折磨。 灵府君见正心鉴慢慢缩回身体,便冷笑着甩动手中的缰绳,让骷髅白马加快了速度。不死之人的灵魂被永恒囚禁在他的力量之下,让他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蜃园。 只可惜在打探后三人才得知,伯无霜在深夜遇到了刺客突袭,已经挪动至行宫内,接受霜月卫的保护。 宁然叹了口气,一头扎入自己的房间,顾不上整理因地震导致的凌乱地面,快速入眠。 “灵府君大人,这边请。” 正心鉴目送宁然离开,此刻的庭院中就只剩下他和一具尸体,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他在暗中做好了防护的措施,带着环顾四周的灵府君来到花园。 “灵府君既然办好了事情,想必即刻便能回归冥界。但为何还要跟随我们,出现在蜃园之中呢” 皮笑肉不笑,他们四人内,也就只有正心鉴办得到。 “无聊,逛逛凡尘俗世,消遣罢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群鸦静静立在附近,扑棱着翅膀慢慢靠近二人。灵府君紧盯那些不速之客,打算向后挪动身体。 他没有机会挪动几步,地下冒出的血色藤蔓将双腿牢牢缚住,令他动弹不得。 正心鉴不光面不改色,心底还带了些兴奋。巨大的六眼渡鸦则从东边飞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气息,让灵府君大惊失色。 “灵府君大人,要委屈你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囚禁神灵 扇动狂风,能够和鬼王一样影响到真实世界的黑色渡鸦,来头自然不会低。灵府君只是奇怪,为何凡间依旧会存有这种狂躁灵体的残留。 “你们这些凡人蠢物,只会在悲恸至极的时候,才会注意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么疯狂。” 灵府君呵呵一笑,自他脖子以下都被层层叠叠的带刺藤蔓覆盖,任他有千斤的怪力,也无法顺利挣脱。 正心鉴和正家家主并没有搭他的话。二人远远站在灵府君的面前,正在使用同样的秘术,以便相互交流。 “正珏玉大人,那鬼差似乎话里有话,此事正好做个引子,把我竖瞳的来历和你那大家伙说一说吧。” 正心鉴负责控制附身的躯体,正珏玉则将手臂伸向身旁的巨大渡鸦,从怪叫着的漆黑身体里取出了一把羽毛状的双刃剑。 没等正家家主做出回应,正心鉴就预判了他的话术,道:“麒麟啊,时机未到。”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正珏玉思来想去,总算在连声叹气中松了松口:“百年前的正家,曾经遭受过大灾难。” 正珏玉提着那柄无形的羽剑,慢慢走向被束缚的灵府君。光是捆绑对方借来的身体还远远不够,若是这鬼差一怒之下自毁修行,等待他们的,也将是无休止的骚扰。 而这柄从渡鸦体内抽出的羽剑,可以释放出灵魂的力量,将灵府君的分魂牢牢禁锢于此。 “百年,究竟是多少年” “大概两百年。” “也就是说,家主已经超过了两百余岁的年纪” 操纵羽剑插在灵府君的身前,地面上有缥缈状的异界文字浮现,环绕着灵府君的脚下画出完美的圆弧。后者虽早有提防,但还是扛不住六眼渡鸦释放出的强大压力,被它的力量彻底侵入灵体之中。 “该死为何偏偏留下来的是这只死鸟最好放了本官,否则我的实体杀来这片大陆,你们都得死” 面对灵府君的叫唤,六眼渡鸦只是侧了侧脑袋,忽然间记起了灵府君的气息,如嘲弄般扇动翅膀,嘎嘎大叫。 它释放出的力量让灵府君的分魂难以承受,几欲濒临崩溃。 “孽畜你不得好死” 正心鉴看出鬼差认得此物,又想起夜晚时分戏耍自己的契约,便抢过话头说道:“灵府君大人,若你能告诉我这头怪物的来历,我便放你自由。” 正姓小子的脸上藏不住坏笑,灵府君一边忌惮地防备渡鸦,一边试探对方的诚意:“这好说,但本官详细说完,你不放我走,岂不是亏掉大牙” “你有牙吗这样,你我签下契约” 正珏玉双手握紧羽剑的剑柄,狠狠朝着地面刺下。法阵传来的力量让灵府君这样的灵魂生物也倍感疼痛,挣扎藤蔓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 “我的年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年前的山海城,曾发生过遗臭百年的动荡和割裂。城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就连伏陵山神也无法做出干预。” “洗耳恭听。” 蜃园中出现了大批隐居的正家修士,个个都是祖辈甚至更高的存在。他们恭敬地拜了拜正家家主,便接管了现场的羽剑和灵府君,将它们完整挪移到了蒙着黑布的马车上。 “那一年的秋天,日头刚刚飞过头顶,东边就传来了肉眼可见的异象。在浓密到无法看透的黑云中,降下了十几道带有恐怖气息的光芒,几乎都落在山海城之内。” “光芒里是渡鸦的尸体”正心鉴在脑海中努力构思当时的画面,啧啧称奇。 “并不完全是。落下的生灵遗骸全都是寻常可见的动物,比如这孽畜,就藏身在一只黑色乌鸦的体内,落在我们正家的领域。” 两百年前,那时的正家还是小门小户。正心鉴狐疑地盯着家主脸上的皱纹,问道。 “也就是说,我们正家自打那时起,才在乱世中站稳脚跟的” 正珏玉深吸一口气,将不情不愿的六眼渡鸦收回眼瞳。身旁有蒙着黑纱的不知名修士半跪在地,高举现场书写的信,递到前者手中快速阅览。 “是,只不过付出的代价,是独留一人存活于世。这信,你去送给王,请求谅解。” 那修士是正家家主的亲信之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正心鉴完全看不透那黑纱下的面孔,每当和那人对视之时,总是会有一股恶寒从下往上涌出,令人不快。 “难道家主就是那位仅存的传说”正心鉴转过视线,三步两步跑到了家主身后,跟着他返回霜月关内的情报署。“打个比方,你从渡鸦的眼中抠出了六只眼,分别安到了不同人” “莫 要妄语。” 正珏玉猛地顿住身体,转身和正心鉴对视。他体内的六眼渡鸦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正在猛击家主体内的禁制,想要扑出来啄杀正心鉴。 “以及,我并非是正家老祖。我们的血脉和老祖紧密相连,但只有极少数的人会被渡鸦选中,尤其是身受诅咒的你,麒麟。” “老祖老祖不是已经寂灭了吗” 背着手面对正心鉴的正家家主,稍稍用力握紧手掌,随后垂手而立。他抬头仰望着升起的太阳,最后还是把话头憋了回去。 “等你解决了体内的问题,我会告诉你更多的事情。但要切记,我们可以不尊重神灵,但和神灵随意定下契约,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正家家主做过很多无法登上台面的事情,也没有几人能够真正掌握关于他实力的情报。就算是掩护山海之主撤离山海城,就算是面对疯狂到屠杀家族晚辈的玚琫,正珏玉也从未出过力气。 对这个神秘莫测c藏着无数故事的老头来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不如自己的研究重要。这一点倒是和羊族的印灵相似,只可惜对方的立场和种族不同,也无缘得见。 “能有多严重” 正珏玉当着正心鉴的面,缓缓打开遮挡胸膛的厚实衣襟,那是他去了趟鬼门关的秘密之一。 紧皱眉头的正心鉴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了身体。家主胸膛正中的位置存在着一道茶杯大小的凹陷伤口,其中有肉眼可辨的枯萎心脏正在进行有规律的跳动,十分骇人。 即便家主没有解释太多,正心鉴也长了记性。昨日他和灵府君签下的契约总是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只是不知道草草写下玚琫的名字,是否会对自己造成影响。 待到二人并肩返回城东的情报署后,在深入地下的机关室内见到了火光下的灵府君。对方也不怕口干舌燥,将毕生所学的词汇全部骂了出来,一刻不休。 “快闭嘴吧,小嘴抹了蜜似的。” 和那头六眼的渡鸦相比,灵府君的存在则更像是喋喋不休的老鸹。被囚禁在凡族躯壳中的灵府君带着恨意望向二人,嘴巴依旧在开开合合。 “家主,你到底要拿他研究什么” 正心鉴有意避开灵府君的眼神,那股恨意化为了实质的怨气,如坊间传闻中长发女鬼的蛇发般向外延伸,想要冲破羽剑布下的大牢。 “想知道” “想。” 不假思索的他,却被正家家主挥出的大手一把扼住咽喉,窒息感和骨骼的轻微错位声一股脑地塞进了正心鉴的脑海。后者想要反抗,则在血色藤蔓生出的时候,被对方远远抛开。 “我们现在想要得到的,是真正的永生。你的血肉受损可以主动修复,但不意味着你会不死。” 正珏玉面对他的半张脸带着狰狞的面孔,仿佛换了个恶鬼一般,令人胆寒。他很快恢复原状,对看守地下的正家修士们做了个避让的手势。 揉着脖子的正心鉴并没有和他发生争执,平静如水的他慢慢踏上了离去的阶梯。方才正珏玉讲述的故事未必句句真实,但他总有一天,要亲手撬出其中的真相。 “继续盯着那个小鬼,直到他离开山海大陆为止。”正家家主坐在了属下备好的椅子上,端端正正面对那冥界出身的使者。“现在,轮到你了。” “想要探寻永生的秘密好说,来我们冥岛,自会知晓一切。冥主大人布下了贯穿天地和古今的大局,只等有缘人踏入其中,寻访奇遇。” “说辞倒是很有诱惑力,只可惜我们并不想了解。将你所学的所有灵魂术法传来,或许可以考虑放你自由。” 正家家主长舒一口气,靠在雕刻着龙蛇的椅背上,用手指轻轻敲击木质扶手。 “你们一老一少,说话都是放屁。” 灵府君向正珏玉狠狠吐出了松动的牙齿,被瞬间钻出土地的叶片拦下。他的这副躯壳已经走在了衰败的路上,而天地之间的有形实体,甚至是他这样的灵魂造物,都将会经历这一切。 “难道你们不怕冥主大人的报复吗难道你们不怕,未来在踏入冥界之门的时候,将会面对怎样的怒火吗” “怕,当然怕,怎么会不怕呢实在是怕得要死。” 站起身的正珏玉已经褪去了那副慈祥的伪装,眼神里也带了一抹浓重的阴冷。他缓步踏入羽剑雕刻出的法阵,站在灵府君的面前摆出居高临下的模样。 六眼渡鸦在他身后凭空浮现,巨大的翅膀掩盖了地下的空间。 “所以,在收到冥界的呼唤之前,我们必须掌握一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就是要对着干 正心鉴当然不会让着正家家主一步,在这一年多的飞速成长中,他也在逐步消化这十几年的修行和经验,试图修正沉溺于过去的自己。 尤其是为了给二叔正灵犀复仇,只身前往山海城废墟中钻研资料的那段日子里,他积累了许多有用无用的术法,却从未尝试过改变。 而现在的他,也不再是那个容易冲动的人了,至少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部分的情绪。若是让他穿越回和宁然吵架的那一日,或许他会隐忍到私下和那个御厨沟通,而不是吵到头昏脑涨。 情报署的地面上显得一片祥和。自打正珏玉搬来霜月关以后,地下的世界就变得逐渐混沌起来,笼罩在生与死的迷雾之下。 对外,正家家主并没有上奏伯无霜,他凭借自家为两代帝王鞠躬尽瘁后得来的地位,将城东近半数的地下工事草草掩埋,改造成了属于自己的安乐窝。 这些工事是为了防止地面上突如其来的天崩地裂c从建城之初就规划出的避难所。如今的冰之王失去了力量,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也无从得知。 对内,除了正珏玉信得过的人以外,地面上的正家修士也只能窥探其边缘处的秘密。至于正家家主等人反复出入的原因和行动,根本无人知晓。 毕竟大多数的正家修士,其实本质上和掘地的蚁类没有任何两样。 无论是入赘到正家的修士,亦或是带有正家血脉的普通人,每日每夜都会规规矩矩完成上面派发下来的任务,不敢有任何怨言。 一家之主,便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保护之伞,也是他们从踏入正家的第一步,就会被传输的至上理念。 能够自由出入正家的,也就只有那些被选中的天才修士,和天才的部分家人们。 正心鉴也有想过,看似为皇族出力并任劳任怨的正家,究竟是为了谁来运作。只是他身边违抗者的悲惨下场不断在他心中环绕,让他在潜移默化中学会和自己独自相处,而不是废话连篇,怜悯众生。 直到接触了宁然等人,随着他们游历大陆,他才知道了天地间的宽广,也沾染了些微的反抗精神。既然正珏玉不想让他掺和任何有关鬼差的事情,那么救出灵府君,才是当下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事情。 为了对付灵府君,他暗中叫来了正家家主。但为了反抗正家家主,他又不得不救出藏匿于地下的灵府君,这就是可笑而无聊的命运。 光是甩掉那些自以为是的监视者,正心鉴就得花费一番工夫。这次的行动光靠他一人潜行,难度无疑高出了几个不同的层次。 想要避开全部的耳目,制造出不在场的假象,顺道闯入那不为人知的魔窟,就必须拥有值得信赖的同伴。思来想去,正心鉴顶着午后的太阳,沿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溜到了老瞎子的拍卖行前。 宁然咋咋呼呼,和他一起潜行无疑是为守门者们通风报信,外加送死。谨慎的天无常此刻仍在兽灵国内帮助妒枯,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山海将军更不用提。唯一可靠的人选,就只能落在当年的黑市之主柳风波的身上。 自那人无偿协助伯无霜建立新国度的财政体系后,无欲无求的老瞎子就退居到了平民百姓中干起了老本行。他不愿踏足于未来纷争的宫廷潮水之中,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可谓是高瞻远瞩。 “客人,您可有我们老板的邀请函” 站在门口笑吟吟的女侍,伸手拦下了贸然闯入的正心鉴。后者只是听说过柳风波在城东处开了一家拍卖行,也未曾了解过详细的情况。 “美女姐姐,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老熟人了。” 正心鉴笑嘻嘻地回应对方,摆出无比诚恳的态度。而他的身后则站着十几个匆匆赶来的行商者,不耐烦地咳嗽起来。 “快一点哎小哥,马上封门咯。” 回头一看,他们都亮出了手中的精美书信。正心鉴笑着点点头,让他们先行一步。 守门的女侍实力不俗,拍卖行中的修士护卫更不用说。等待中的正心鉴不由得在心底鄙视藏身于其中的柳老板,骂他胆小如鼠的风格。 待那些人进入拍卖行,正心鉴再度悄悄凑近对方,即便女侍礼貌地向后倾斜,也毫不在意。 “美女姐姐,劳烦您通报一声,霜月关木将军求见。” 女侍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正心鉴,她确实听闻过霜月关三位少年将军的威名。在她的想象中,身为不死者c能够变化兽形的木将军应当是身材魁梧,目若朗星的英俊存在。 而如今站在她面前鬼鬼祟祟c不修边幅的少年,无论如何都与木将军搭不上边。 “小弟 弟,头发乱得像鸡窝,光着脚在街道上乱窜,差点袒胸露乳的人,是当不上将军的哟。你啊,姐姐看你有几分资质,还是回去好好修炼吧。” 女侍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冒名顶替绝世高手的少年修士,颇有一些童稚的趣味。见正心鉴磨磨蹭蹭不肯走,她只能无奈地掏出几枚小钱,放在手心递了过去。 “姐姐请你喝茶,给个面子。” 正心鉴大大方方地收了钱币,而那女侍的手心中却多出了一枚金灿灿的大钱。后者大吃一惊,她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细微的动作,以及催动的木系力量。 前者也有意将细小的藤蔓缩在袖口,让女侍仔细瞧个明白。 “劳烦姐姐通报一声,霜月关木将军求见。” 穿过巨大的等候室和漫长的走廊,不同房间内传来的声音和动静也都各不相同。正心鉴和部分离开拍卖间的商客修士们擦肩而过,将体内的气息收敛到他能做到的极致。 绕了一圈又一圈,见到了许多地位身份不一的人,脚程似乎有些漫长。最终女侍带着正心鉴站定于一处紧闭大门的建筑前,匆匆行礼并退下。 正心鉴的嘴角抽搐,从幽暗的洞穴搬到见光的地面,竟让柳风波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不耐烦地推开木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屋内看书的另一位不死之人。 “早啊,柳先生。” 柳风波放下手中精致的鼻烟壶,先是望了望屋外的天色,又看了看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正心鉴,狐疑地问道。 “不早了吧,木将军大人。什么风给您老人家吹进来啦快坐快坐。” 这位家大业大的柳老板,大白天就坐在桌前一动不动,认真阅读风流小说,这场景让正心鉴不禁笑出了声。他直接向对方告知了自己的来意,静等柳风波给出答复。 后者的脸色则变来变去,内心也在不断挣扎。无论是得罪正心鉴和正家家主,还是得罪浮屠生,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煎熬的事情。 “正大人,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也不是没有。那先告诉我,两百多年前山海城中未被记载的动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刚才的偷笑,正心鉴的表情一直很严肃。他难得将双手工整地放置在大腿上,态度也十分坚定。 “小人哪儿能知道那么多啊,顶多仗着这副躯壳苟延残喘,实在是上不来台面。” 苍老佝偻的柳风波努力蜷缩身体,让自己看起来尤为可怜。今天的事情他也不想掺和,毕竟上一次被强行拉去天锁关,就让他吃足了大苦头。 只可惜他装不了多久。在诅咒的加持下,他保持弯腰屈膝的姿势,变回了年轻的模样,让二人间的氛围变得更加尴尬。 “正大人,你听我说” “首先,你的实力绝对不会和表面上显露出来的一样差,那都是装出来的。”正心鉴的语气如斩钉截铁,他平视着对方道。“其次,我想知道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就算一句话概括也行。” “唉,知道那些历史又如何” “你亲眼见证了山海大陆的日月交替,你的不耐烦,是我的心中刺。” 柳风波伸了个懒腰,反复翻看他年轻紧实的手心手背。就和正心鉴口中所说的事实一样,他确实厌倦了永生的生活,也掌握了无数人都想要了解的过去。 “那是一场灾难,史册里也只是记录了寥寥的两三页,便将它永远封存在属于它的时间点。从冥岛方向飞来的恐怖力量侵占了这片大陆,除了几头被撕裂的怪物,其他的依旧下落不明。” “有它吗” 正心鉴缓缓抬起的手背上凭空出现了一只黑色的灵体渡鸦,又快速将其收回。他的心思被熟知历史的柳风波猜得一干二净,后者苦笑一声,摇着脑袋摸出了新的鼻烟壶。 “你家老头的探查手段,还不至于这么夸张,就算是我这小小的空间,他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渡鸦之间的力量并不会紧密相连,正大人放宽心便是。” “那我这枚竖瞳”正心鉴打开了额头上的竖瞳,以诡异的角度望向嗅闻鼻烟壶的年轻柳风波。“它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或者说,会对我有怎样的不良影响” “这个秘密,等你我去了冥岛,再好好和你说道说道。事关重大,即便现在告诉你,也没有任何的帮助。” 事到如今,柳风波也不愿再藏着掖着,假装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永生老人。他听说了正家家主关押入城怪物的事情,再加上正心鉴念对了对方的名号,让他不得不在这趟浑水中摸上两条鱼。 “现在,让我们聊聊你赎回神灵的新计划。” 在正心鉴的计划中,他将会操控渡鸦灵体在拍卖行内制造出他的幻影,留给那些监视在附近三里内的正家修士,混淆视听。 欺骗他们的同时,他也会带着同样不死的柳风波,避开 沿街布下的耳目后溜入正珏玉的地下城堡。破解羽剑的力量,救出灵府君,则是柳风波最后的任务。 直达地下的柳风波可以借助复生后无法选择复生地点的诅咒,成功脱离正家的范围。换句话说,就是让他不断重复自裁的环节,直到彻底安全为止。 足够疯狂。 柳风波用慈爱的眼神凝视着正心鉴,心底却有些跃跃欲试。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受过这种类型的刺激了,而眼下吸收了狼神力量的不死者能够想到他这个糟老头子,也算是件天才的想法。 “我柳风波,同意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万事俱备 见过许多代山海之主的柳风波,对于大陆的王朝制度了解得清清楚楚。在他和正心鉴动身前往正家情报署的时候,伯无霜就正在处理霜月关中最大的官员贪污诈骗案件,头疼不已。 他几乎失去了所有修炼的时间,迎来的却是如潮水般铺面的繁杂事项。尤其是正家的奏折一本接着一本,似乎正珏玉并不想让冰之王恢复任何的力量,慢慢成为正家的傀儡帝王。 坊间的传闻传了又传,添油加醋,如燎原的星火般永不停息。玩笑话多了,也不会被众人当真或计较,也自然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查个仔细,说个明白。 “家主,我们最近频繁进入皇宫拜见陛下,让那些聒噪的大臣们颇有怨言,恐怕对日后的行动会有所干扰啊。” “干扰都有哪几位猛士啊” “文官主要是刘c王c晁c杨一党,还有山c鲸二人。” 正珏玉冷笑一声,无论走到哪儿,坏事的总会有这俩患难兄弟。如今他们光芒万丈的孩子们也继承了家传的风格,永远和正家对着干。 “不足为惧。打压我们安插在两座大关内的势力,早晚有一天会算到这些人的头上。不过话说回来,正心鉴那小子去哪儿了” “正要和家主汇报。半个时辰前,正心鉴大人拐了个弯,跑去了城东柳风波建造的拍卖行,至今依旧混迹于其中,说是在寻找什么祛病强身的法宝。” “呵,他能有什么病可祛命人仔细盯着,一刻钟后增强地窖的守卫,提防那小子的突袭。” “正心鉴大人去地窖作甚他才刚刚被家主大人轰出去” 抬腿跨入大殿的阶梯上,正珏玉严肃地撇下了亲信,独自前行。他仰望着刻有霜月殿三个大字的牌匾,面无表情道。 “不得不防。以他的倔驴脾气,不把鬼差放出来,难解心头之恨。” 但正珏玉的话里藏了话。 若是放在从前,正心鉴绝不会顶撞自己到如此的地步。要怪,就得怪那是在岩斗的时候将正心鉴派了出去,寻找机会接近浮岛的宁然。 谁曾想,这一去竟让正心鉴彻底变成了对方的种菜头子,也沾染了不少陋习。 正珏玉想到此处,便恨恨地踏碎了一道石阶。在清嗓子缓解尴尬的时候,他见无人瞥到此事,便悄悄将其抹平。 而另一边的正心鉴已经带着柳风波来到了情报署之外的暗巷。想要实现这个惊天大计划,他还需要借助手上的几样法宝。 一个是在街头阻拦c关在画卷内的吕文章血肉分身,一个是藏在桃花林c散发着生命光芒的玉佩,一个是伯书贤伙同印灵从十余海国中骗来的时间宝珠。 正心鉴慢慢将画卷铺在路上,用眼神示意柳风波进去说服那沉眠在画中的吕文章,帮他们大闹一场。 柳风波立刻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不是没见过吕文章的血肉分身,和那些难缠的药人,只是弱小的自己见之即死,实在和不分青红皂白的怨魂们聊不来。 “快去,快去” 正心鉴的藤蔓从袖口飞出,将柳风波生生拽进了图画之中。后者知道此时不便高呼,急忙捂着嘴落了进去,向上面看戏的正心鉴投去哀怨的目光。 他哪儿会不明白狡猾正家人的想法,利用自己的复生力量苦熬委身画中的蛇形怪物,早晚会有说服对方的时刻。 所以为了避免更多的疼痛,能言善辩的柳风波必须快速解决吕文章。 当他落进画内世界的瞬间,怒火未曾熄灭的蛇人便立刻锁定了他的位置,在奇异的空间内施展自己的空间力量,于五息内闪到了柳风波的面前。 后者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撕碎,不留任何情面。和蛇人无法自由出入画卷一样,死后重生的裸体柳风波也没有传送到地面的任意位置,而是在画中的任意地点复生,被掌控画卷者看得清清楚楚。 “不愧是桃木天的宝贝。如果我正心鉴有朝一日能够得见大神,必将报答恩情。” 蛇人不断击杀坠入画中的柳风波,从起初的充耳不闻,到聆听柳风波的辩解和诉苦,仅仅过去了一刻钟不到。正心鉴特地打开画卷放出后者,急忙问道。 “怎么样了,老柳” “他说可以。但事成之后,你必须带他离开此处,必须是使用画卷。除此之外,他还需要罪恶之人的鲜血,也最好是活人送进画中,作为完美的活祭品。” 活儿还没干,屁事还挺多。正心鉴从话茬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理解,似乎关在画卷内的邪教主分身,有了真正独立的想法。 不同于以往那种对本体言听计从,无事才能随 意消遣的想法。 “靠谱吗” “相信我,非常靠谱。” 有活了数万年的柳风波拍着胸脯保证,正心鉴竖起大拇指,在空中接连摁了几下。他立刻背着画轴,带着老瞎子溜入正家的范围,将自己的力量维持在均衡的范围内,以屏蔽他们的行踪。 通往地下的通道被厚重的铁门牢牢卡住,就算他们之中有擅于掘土遁地的土修,也无法阻拦地下众多土修对剧烈震动的探知。 正心鉴曾听闻正家的地下工事堪称一绝,但从未了解过详细的构造和布置,于是好奇心猛地升了上来。在他第二次次闯入地下世界之后,定要找找传说中的土修预警手段。 “怎么开门确定这不是在为难人吗” 柳风波差点破口大骂,如此厚度的铁门,就算是天无常站在门口,也未必能在片刻内打开一人高的通道。正心鉴扮了个鬼脸,将不知何时捏着的一撮绒毛吹进了门缝。 贴在门缝侧面的它们不断吸收着铁门内的力量,将门缝足足撑到了容得下一个脑袋的宽度。正心鉴挥手示意柳风波跟上,从勉强挤出的缝隙中强行将身体塞了进去。 “真有你的,但是坏掉的门该怎么修” 柳风波心虚地望着徘徊在地下通道上方的守门修士,恨不得变成一只苍蝇钻入门缝,尽快结束这难熬的旅程。无法转头的正心鉴笑了笑,将手上拿着的画轴抖了抖。 “一会儿闹起事儿来,把这门毁了便是。” 玩笑归玩笑,正心鉴施展出倒行的法门,将那些膨胀绒毛吃下的金属原封不动地归还,让这三人宽的门板恢复原状。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尽量避免惊动地下的探查手段。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隔着墙壁的诸多土修,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每日站在地下进行守卫,他便派出了透明的渡鸦,前去查探一二。 渡鸦灵体轻松穿过了墙壁,正心鉴终于看到了期待的模糊场景。在窥探之前,第二次进入地下的他满脸兴奋,而在窥探之后,则变成了完全的恐慌。 被切去四肢的土修们贴着墙壁站立,而在他们的身后,正有源源不断的能量通过植物们交错连接在他们的脊椎之上,以此维持生命。 “这,这” “怎么了” 贴近厚实墙壁的正心鉴在慌乱中向后匆匆退了两步,却忘记维持脚下用来避免土修探知的法阵。墙内的土修们瞬间睁大了眼睛,从被封住的嘴巴里传出了齐声的哀嚎与怨鸣。 “有人擅闯禁地戒备” 地下的正家修士们急忙运作起来,催动不同的防御和探查手段,争取快速找到混入地下的奸细。刚缓过来的正心鉴大口喘着气,将画卷猛地抛向空中,释放出封印在异空间内的吕文章。 就算藏,他们也藏不了多久。 在参透如意宝玉的力量的过程中,正心鉴也将这来之不易的法宝耍得越来越完美。他收回画轴的同时,想要将不知所措的柳风波也一并收入画中,火速将其带往今日的目的地。 他必须尽快解决插入地下的羽剑,在夜色到来前,释放被囚禁的灵府君。 然而连声叹息的柳风波高举双手,将那劈头盖脸的画卷牢牢接住,丢给了一脸惊愕的正心鉴。如此这般磨蹭下去,他们二人就算插了翅膀,也难以逃脱这迷宫般的地下工事。 “渡鸦借我,跟我来。” 掌握渡鸦视角的柳风波猛地脱离了正心鉴的藏匿手段,迎着冲出石阶的正家修士们直奔洞穴而去。但那些经过他的修士们就算肩膀相撞,也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怀疑撞到自己的究竟是人是鬼。 “别猜了,我柳风波最大的本事,就是让人遗忘我的存在。无论是看到c听到,或是碰到,都无所谓。” 年轻的柳风波逐渐在奔跑中变回了衰老的模样,但他精妙的身法依旧不变。被两件事情同时冲击的正心鉴,默默望着涌出昏暗地下的正家修士们,再度怀疑起正家家主的真实身份。 “你见多识广,这样的事情,以前可曾发生过” 柳风波灵巧地跃到了灵府君的面前,将狼化的正心鉴远远甩开。出人意料,原先叫骂不断的灵府君似乎早已知晓二人的到来,竟一直变得沉默无言。 “你想问那等无人道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从古至今源源不断。恶人杀了一批又一批,就算死后去了冥界,也还是那副猪狗不如的模样,亘古不变。你说是也不是,灵府君大人” “是是是。既然来了,你们就赶紧放我出去。” 灵府君瞥了眼站在一旁老实巴交的正心鉴,仰着脑袋问道:“那小子,又在琢磨什么坏事抓我的也有你一份,放我的也有你一份,还不快把事情办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正心鉴的鼻翼微微翕动,他努力平复波澜四起的心情,掏出了桃木天的画卷。他的眼神里饱含怒火,又 带着无力和无奈。 就连左眼中生生不息的蓝色光芒,也变得黯淡。 “我的家,已经没了。至于你灵府君,还是先进来喝茶,咱们再从长计议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扮猪吃老虎 正心鉴体内的渡鸦灵体,似乎和这羽剑的真正主人同出一派。他随手就将羽剑拔出,而那些纠缠灵府君的字符便直接消散在空中,将囚犯放了出来。 毫无拖泥带水。 未等灵府君说话,眼前就多了幅点缀了粉色花朵的画卷,整个人被盖进了另一处空间。 “一会儿有个好朋友会和你一起游山玩水,可千万别在里面打起来。” 剑身震动,正心鉴望着手中能够轻易划伤灵魂c拘禁灵体的羽剑,心念一动,便将其收入了自己体内。 而在他的体内世界中悬浮着的羽剑旁,有成千上万的黑白渡鸦绕着它卷起了巨大的风暴,像是在恭迎羽剑的到来。正心鉴也感受到了这把剑带来的巨大压迫力,双足一沉,竟将地面踏出了裂隙。 与此同时,正在和伯无霜谈话的正家家主感应到了羽剑的消失,在脸色微微变化后,他依旧淡定地和冰王谈论国事,不想落下任何破绽。拔出羽剑的人敢说不是正心鉴,他必定当场自裁。 这件意料之中的事情有利也有弊。 利在弱小的正心鉴无法彻底掌控羽剑,早晚他都能将其收回,放任不管,只需要等待正心鉴被其反噬。弊在正心鉴若是能破解其中的奥秘,对正家未来的计划也会有重大影响。 在正珏玉犹豫之时,伯无霜立刻察觉到对方惊变的神情。让前者不爽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于是他立刻改了个新的话题和正爱卿商讨,以拖延时间。 最近半年来,正家的举动和走向越来越离谱,抛去民间流传编纂的虚假故事,伯无霜和冯胡嗅到了莫名的阴谋气息。正家独大但忠心不足,不算是什么好事。 往日在山海城内外,也会有其他的势力和正家相互制约,倒也过得顺风顺水。 只不过凭借如今伯无霜能够掌控的力量,还探查不到正家深埋的秘密。而唯一信得过的正心鉴,却也仅仅挂着高阶的官职,拿不到真正的实权。 这也是正心鉴首次身临地下的原因之一。正家家主知道这小子不受控制,也故意把他安排到了正家的高位,被绝大多数的人所排斥。 然而他越想方设法排斥正心鉴,后者的心就越往外飘。再三思索之下,正珏玉还是决定马上回到正家的领地,将逃离的正心鉴堵住,好好教训一番。 他已经习惯了自由出入皇宫,反正面前的一国之君,只不过是个年幼的孩子。他故作谦卑地行礼道:“陛下,恕卑职无礼打断您的兴致,卑职还有公务在身,不得不先行告退了。” “正爱卿有什么事情,能比陪本王聊天更重要呢寻常时间送上大捆大捆的奏折,似乎和本王有说不完的话语,不妨今日全部抖出来。” 伯无霜俯视着跪倒在地的正珏玉,他的直觉比寻常的修士更为敏锐。再加上对方是想来就来c想走就走,丝毫没有把皇宫和皇权放在眼里。 不提君臣之礼,就算是走亲访友,活了几百年的正珏玉也不可能做出这等无礼蠢事。 “邪教主吕文章仍在边关游走作乱,小规模的疫病也相继在其他的大关内传播,兽族的反叛军在长城脚下安营扎寨,天锁关方向也凭空多出了许多实力强大的怪物。每一件事都万分重要,臣不得不” “正爱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为何在你的奏折上,却从未写过这些事情呢” “陛下,您爱民如子c事无巨细,臣只惶恐陛下的身体过于劳累,因此生出些病根。还请陛下三思,为黎明苍生着想,免得坏了国家的气运。” “那些事情自会有人去处理,正爱卿可曾听闻过攘外必先安内的说法如今内忧外患,我霜月国首先要处理的,应当是国内的大事吧。” 伯无霜端正坐在王座之上,和抬头起身的正珏玉遥遥对视。冯胡见气氛颇有些微妙,便在暗处小声咳嗽,用以警示正家家主。 “说说看,霜月关内有何异常” 后者并不在意,他自会有方法脱离此处。只见他悄悄施展出灵魂术法,想要借此让伯无霜的神魂颠倒,诱导对方放他离去。 只要一刻钟的时间,他即可离开这小小的皇宫,亲自找到正心鉴。 肉眼不可见的灰白烟雾在空中凝聚出渡鸦的模样,朝着伯无霜飘去。只需沾染一点点,正珏玉就能以此操控他人的精神,达到自己的目的。 放眼整片山海大陆,能够抵抗他的意愿的人,屈指可数。而彻底操纵眼前的幼子,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然而那缥缈的烟雾刚一接触到伯无霜的身体,便瞬间冻结成了细碎的粉末,纷纷扬扬落下。正珏玉的心脏为之一震,他立刻收回了术法,不敢轻举妄动。 他看到了伯无霜体内绽放的冰蓝花朵,那是属于冰霜的灵魂力量。 难道被吕文章伤害后c沦为凡人的冰之王,一直以来都在装模作样正珏玉不禁冷汗直流,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一步错便会步步错,他决定借此机会掩盖地下的种种罪行。 俗称示弱。 国家之力终究会比他遍布眼线的正家要强,用鸡蛋碰石头,正珏玉的内心是一万个不愿意。 好在伯无霜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君臣二人一言一语,就这样继续聊了下去。正珏玉也乘势表达了忠心,恳请伯无霜能在空闲之余,来正家的领地巡狩。 正家的地下工事中,正心鉴已经在柳风波的带领下直奔地牢大门,看遍了其中的恐怖风景。蛇人那晃来晃去的阴影则投射在四周的墙壁上,所到之处尽是淋漓的鲜血。 他已经杀到了忘乎所以,杀到了昏天黑地。守卫地下的正家修士们碍于地形的限制,被吕文章灵活的血肉分身打到无法还手,溃散奔逃。 瞥见正心鉴二人的身影,那蛇人急忙调转蛇尾,捏碎手中的头颅吼道。 “快快把我塞回去他发现我了” “他”正心鉴身旁有无数的透明渡鸦环绕,冷漠地看着上方抓狂的蛇人,便匆匆掠过其身旁。“你还有最后一个任务,那就是撞碎上面的铁门。” 急不可耐的吕文章没有时间和他争辩,他只能拼命游了上去,甩动粗大的蛇尾一遍又一遍地拍打那厚实的大门。 震耳欲聋的动静引来了上层守卫的正家修士,他们急忙冲了下来,却又不敢打开濒临碎裂的门板,围聚在门前。 张开血盆大口的吕文章一口咬碎了三个修士的脑袋,又用尾巴甩开五六个之后,竟凭空消失不见。在柳风波力量的影响下,正心鉴急忙甩开画卷,按照约定收回了狂暴的蛇人。 “多少有些疯狂,但他为何非要躲在我的画里呢” 正心鉴暂时无法解决体内羽剑的问题,只能带着柳风波飞速回归拍卖行,留下身后塌陷了一半的地下工事。 “或许是为了避避风头吧。”柳风波带头冲锋,他只想回到自己的住宅,好好睡上一觉。“毕竟他的本体,已经觉醒了。” “老瞎子,劝你说话不要老是藏着掖着。不对,刚刚我们在地下的时候,是怎么救出灵府君的” 正心鉴忽然懵了片刻,他一边背着画轴奔跑,一边望着柳风波的身影。寻常人即便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刚才发生过的场景在眨眼间被遗忘,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想不起来,那就别想了。刚刚的正大人神勇无比,直接带着我柳某人落到灵府君面前,拔剑解开封印,是这样没错吧” “嘶,确实拔了剑。但在闯入地下的时候,我貌似惊动了那些可怜的土修,之后的事情好像是你” 柳风波无奈地吐了口气,逻辑没有对上,看来还得再整这小子一次。他微笑着看向身后的正心鉴,眼中有不易察觉的光芒闪烁,小声嘀咕着什么。 “虽然改不了记忆,但让你遗忘关于我的事情,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说啥” “我说,你的力量太强了。”转过头的柳风波打了个哈欠,提高了他的音量。“一路带着我从拍卖行直到闯入地下,都没有人能发现我们的踪迹,佩服佩服。” 正心鉴很自然地接下了他的话茬,再也没去计较他丢失的记忆:“嘿嘿,小意思。” 拍卖行和正家领地都在城东,两个人一路狂奔,很快便回到了柳风波的地盘。正心鉴悄悄替换掉自己的虚幻分身,将藤蔓编织的人偶缩小后收回衣袍。 至于压制住体内的紊乱,死马当活马医的正心鉴从画卷伸出的桃枝中取出了如意宝玉,将其带在身上,竟颇有成效。 直到这场拍卖会结束,负责监视他的正家修士们纷纷起身,执行家主安排的监视任务。正心鉴也不和他们计较,大大方方地与前来谢客的柳老板挥手告别,转身踏出了拍卖行的大门。 他必须赶紧回到蜃园,在夜晚降临的时候放出灵府君。若对方能感激自己c并无偿告知额外的消息,那是再好不过的。 只可惜他忘了存放在画卷里的另一头怪物。 其中一位想要撕碎刘父的尸身发泄情绪,误认为正心鉴满足了他们之间的约定。而另一位则用尽全力保护这副躯壳,毕竟和凡人刘长念签下了契约。 “那姓正的小子待本官出去,定要给你好脸色看” 灵府君明白了游山玩水的含义,恨恨地咬着牙奔跑躲藏。画中风云渐起,画外则风平浪静。 当正心鉴雇了辆马车,车夫刚要执鞭的时候,一只苍老的手掀开了帘帐,将马车车厢牢牢扣在原地。 正珏玉笑眯眯的老脸凑了进来,不客气地问道:“麒麟啊,听人说你一下午坐 在拍卖行,也不买东西,到底是怎么了” 车夫好不容易接了个大生意,当下就不乐意地摆出臭脸,扯着嗓子吼道:“你谁啊别影响我们公子出行,小心我报官啊再不走,我可叫人” 正珏玉额头的竖瞳裂开,侧首看了他一眼。对方的灵魂瞬间被探出脑袋的六眼渡鸦吞食,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呼吸也逐渐变得衰弱。 “当着我木将军的面杀人,有点不太好吧” 正心鉴飞速思考着他接下来的行动,然而六眼渡鸦将那人的灵魂吐出,又强行塞回了身体。正珏玉缓缓放下马车的帘帐,丢给他冰冷的眼神加以警示。 现在,他该回去处理正家地下的灾难了。 画卷中的灵府君在逃跑的过程中,意外找到了控制时间的法宝,这才让自己得到了短暂的宁静。望着明亮白皙的天空,他只能把玩手中的宝珠,耐心等待正心鉴的到来。 而回到城东正家的正珏玉,看到了远处高楼上站着的人影,锁紧眉头。那人正是抛却了全部情感之后的吕文章,他在修行的时候感知到唯一留下的分身现身于霜月城东,特地前来灭口。 “家主,您可算回来了邪教教主刚才闯了进来,将底下拆得七零八落,我们也不敢随便下去查看,只能等您亲自处理。” 有正家修士慌忙汇报正心鉴等人的动静,打断了正珏玉的远眺。只不过柳风波控制了他们关于蛇人以外的记忆,将这罪状完全推到了吕文章身上。 正珏玉立刻施展秘法,窥探那修士的部分记忆。暗灰色的能量在二人的双目间飞速跃动,而事实的确如他所言。 难道自己错怪了正心鉴正珏玉的内心摇摆不定。在马车上的正心鉴体内,他也没有感知到羽剑留下的痕迹,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远方的邪教教主消失在原地。正珏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压抑住心中的怒意,背着手说道。 “传我的话,让所有活着的人,来这里集合” 第二百三十章 秘密集会 经历并目睹了此次事件的正家修士们,按照家主的要求陆陆续续来到空地集中。除了伤势极为严重的人,和外出执行任务未归的修士以外,约有两千多人在此聚集。 无人敢大声喧哗。 正家家主的面色显得无比阴沉,他让同样带有渡鸦力量的亲信们前往地下,调查那些被破坏的痕迹,试图找出更多关于侵入者的线索。而他本人则留在了人群的正前方,随机抽取不同职位的正家人,进行搜魂的仪式。 “幻鸦瞳阅魂。” 从正家家主略带浑浊的双目中飞出了幻影般的暗灰色渡鸦,在他和被搜查者的脑中快速往返,以强行夺走他人近期的记忆,方便查阅。 尽管被搜取记忆的力量让那些被搜查者的面孔扭曲变形,但现场的正家人丝毫没有怨言,屏气凝神中等待下一个指名。他们早就习惯了正家的家训,也没有人可以违抗高高在上的正珏玉的意愿。 谁叫他们资质普通,又局限于正家之中呢。自从山海城被伏陵毁去以后,频繁现身的正家家主则变得越来越严肃,手段也变得更加暴力c果决。 若从前的正珏玉在正家人的眼中,是一位自带气场言一行充满威严和霸道的家主,那么现在的他,与独断专行的恃才暴君并无两样。 “你,出来。” 有入赘在正家刚满三个月的修士被他一指点中,头一遭碰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让那人不由自主地在哆嗦中走上前来。他瞥了方才那些被搜魂者强忍痛苦的模样,脸上表现出十万个不愿意。 他只是听闻过正家这棵参天大树,背靠着它,想必也能舒舒服服地度过后半生。尽管他花费了许多努力,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小有名气的修士,但在他入赘之后才发现,进入正家的待遇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在庞大的正家,他只需对上级言听计从c维持好铺设在大陆上的巨大情报网,便足够了。而在进入正家之后,他也一直扮演着按部就班做事c偶尔会小有抱怨的角色。 正家从上到下,每一个角色的性格和办事效率,正珏玉都会看在眼里c记在心上。 “家,家主大人。” 那人吸了吸鼻子,紧张地干咳一声。不知为何,站在他面前的正珏玉看上去并不接近人族,尤其是他侧身背对斜阳的神态,给人的感觉是无比压抑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说。” “我发誓,我绝对c绝对忠于正家。” 他确实带着些害怕,怕自己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会被家主发现。搜魂事小,而泄密事大。 正珏玉点点头,笑着展开了搜魂的术法。伴随着撕裂灵魂的阵痛,那人的短暂记忆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者的脑海中,被掌控渡鸦之力的他反复观看。 灰白色的能量慢慢在二人之间断裂,正珏玉终于结束了他的仪式。已经搜到了第五十个人,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正心鉴的线索,让他的心中生出些莫名的恼火。 但在那人的记忆里,他似乎看到了伯无霜躲在暗处,与其对话的身影。 “你,叫什么名字” “回家主大人,小人名叫正张丰。” “原名呢,原名叫什么”正珏玉特地催动了渡鸦的力量,用能够混乱人心的低沉嗓音问道。“说实话。” 张丰愣了一刻,急忙回道:“小人入赘前的原名就叫做张丰,祖籍在绳缚关绳北区,有族谱为证。” 正珏玉缓缓吸气,抬手拍了拍张丰的肩膀,顺便在他身上种下了一只芝麻大的绿色小虫。这年轻人演起戏来浑然天成,若不是自己有两把刷子,还真是看不出来。 该紧张的时候,该结巴的时候,张丰的情绪掌握得十分到位。但正珏玉的直觉告诉他,不会那么简单。 “好好干,回去吧。” 望着张丰放松肩头后返回队伍中的背影,正珏玉又点了一位中年的女修士,让她出来接受搜魂。 “下一位。” 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检测,一直检查到皎月升起,正家家主才放众人散开。他的确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也从处理好地下工事的修士们的口中,了解到了洞中的蛛丝马迹。 可疑的点有两处,一处在于关押灵府君的牢狱地砖,而另一个,则是那破碎的厚实铁门。正珏玉遥望蜃园的方向摇摇脑袋,额头上有青筋鼓胀。 “麒麟啊麒麟,大逆不道。再宽限你多折腾两天,可别被老夫轻易逮到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的上午,伯无霜按照先前的计划,打算带着几位权臣,前往兽灵国进行 新国间的外交访问。这也是霜月国自建国以来,第一次由君主亲自进行访问。 不光是为了制定新的外贸交易,也是为了顺道将天无常带回,并进行秘密的集会。从皇宫出发的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西方前行,完成这几十万年以来大陆上未曾有过的壮举。 兽灵国国王妒枯自然要整顿上下,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人族之王。令他头疼的兽族反叛军暂时放在一边,而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保护伯无霜的安危。 潜藏在暗处的刺客和杀手们已经蠢蠢欲动,光是在伯无霜出行之前,他就已经亲手抓住了十三位。其中包括人族四人,和兽族九人。 所以伯无霜的车队分成了三批,每一个队伍中都会有假扮伯无霜的人,跟随车队出发。宁然作为御厨兼冰之王的挚友,也毫不意外地担任了护卫一职。 只不过他保护的伯无霜是个赝品,即便宁然的内心对此一清二楚,却还是得装出认真的模样,全力保护华丽马车内的冰之王。 深夜回归蜃园的正心鉴,也毫不例外地被安排到另一支车队,陪同戏子行进。 自那一夜释放出灵府君c带他找到焦急等待父亲的刘长念后,他也得到了前者透露出的几则消息,留下了更多关于渡鸦的悬念。 灵府君一边施展术法,让无智的游魂附身于刘父身上,以造出复活死者的假象,一边安慰苦恼的正心鉴向前看。而后者只是还了他一个白眼,从画中掏出了对方夹带出的时间宝珠,让灵府君在尴尬之中逃离凡间。 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让正心鉴郁闷到无言以对。让出发前宁然递来的肉包子,也失去了鲜甜的滋味。 车队走了三天才抵达长城边界,在大开的城门下穿越到另一侧的兽族国度。未见过兽族雄伟建设的人族官员们惊叹连连,不敢相信这里是蛮荒兽族居住的城镇。 得益于大部分兽族人的高大体格,光是边界处有序排列的石头城镇,就显得简约而大气。兽族的外交官们早早准备好了迎接的礼仪,他们在三条不同的大路上携兽族女侍夹道欢迎,俯首称臣。 今日夜晚,三条车队都将会在途径了霜月关大道上的兽族城镇中歇脚。其中建有适合人族以及小型兽族居住的旅店,供来访的人族客人留宿。 至于三位冰之王,也都有重兵看守,寸步不离。他们在下榻之后传下命令,让那些杂役车夫们自行寻找喂马歇息的地方,在第二日清晨之前回归各自的岗位。 “好好好,本杂役先撤了。” 宁然轻哼一声,伸着懒腰拒绝了他人的盛情邀请,独自飞上了夜空。兽族的空域早就习惯了宁然的火光,再加上兽王妒枯颁布的命令,守城的兽族人也都放任其自由。 半刻钟不到,他便寻到了等待自己的天无常师徒。叮嘱鹿人阿回看家,行事低调的天无常立刻御剑飞行,带着宁然穿梭在大街小巷,直奔他们集合的地点。 和守护并监视房屋内外的兽族修士们点头示意,二人推开了迎客厅的大门。扮成马车车夫模样的伯无霜笑嘻嘻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而亮着几盏烛火的昏暗屋子中,坐满了五十几个人。 “火将军,铠将军。” 冯胡和众人不便起身,也是点点头朝他们简单行礼,便将目光全部聚集在上首的伯无霜身上。正心鉴则向二人虚弱地挥挥手,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忧郁世界中,无法自拔。 他们之中有很多的熟人,包括那些参与了逃离岩斗峡谷之战c或是被救出玉亭关的修士或凡人。 在时间的推动和暗中的帮助下,他们成为了八面玲珑的巨贾,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副将,成为了世间的众生百态。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的目标和职责,但他们都会了为同样的信念而战。 那就是伯无霜,和他管理的霜月之国。这是属于伯无霜的秘密组织,也是在黑市之下,太爷爷嘱托过的c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诸位已经到齐了。按照惯例,请替我向无法前来的朋友们问好。”伯无霜长舒一口气,从冯胡的手中接过竹简,准备向众人宣布此次集会的内容。 “在此之前,先抛开民间的传闻和阴谋思想,说一说关于我体内力量的事情。” 桌上的烛火依旧在静静燃烧,众人从冰王的口中得知事实之后,大都面露喜色,抚掌庆贺。而少部分掌握了关于霜月国内风吹草动的人,则完全高兴不起来。 一方面,国内外的忧患正在酝酿,早晚会卷成一股不可控的风暴。而另一方面,如今的冰王就算能够恢复修炼,也不可能在朝夕之间重返巅峰,取回自保的实力。 霜月之主和霜月国的未来,任重而道远。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绑架 和每两个月举行一次的会议相同,他们在两个时辰内便结束了兽灵国内的秘密聚会,按照不同的顺序分批次离去。 因为杂役等人要在天明前返回原地待命,伯无霜就把他们安排在了第二批次,随着几位茶商绕到后门出发。有妒枯派来的使者恭恭敬敬地朝着他们行礼,用人族的语言说道。 “人族之王,一路上暗中跟随的探子们,都被我们的手下清理掉了。这里有份秘密地图,沿途会有兽族的族人指引返程的道路,请您尽管放宽心。” 说罢他甩开衣袖,放飞了一只小小的喜鹊,在递上皮质的地图后朝着北方飞去。 兽族的通灵师能与天地中的生灵对话沟通,也能将自己的力量附着在它们身上,起到不同的作用。例如在星垂关内,监视伯无霜一行人的鸟兽。 而原先和山海城内的情报家族互扳手腕的,也是他们这些通灵师的前辈。就算三族的实力有高有低,但在情报和消息这一块儿,兽族占尽了先机。 “多谢先生。” 伯无霜朝着鼬族的通灵师抱拳行礼后,吩咐正心鉴替他施展易容术法,方便他混入人群。这年轻白净的冰之王摇身一变,依旧变成了佝偻的衰老车夫模样。 “为人族之王效劳,是臣莫大的荣幸。”那兽首人身的黄鼠狼半跪在地,低下了他的脑袋。“恭送霜月国之主,期待与您再次相见。” 正心鉴路过鼬人的时候则轻轻吹了口气,让后者的细长胡须颤了两颤。鼬人依旧垂着脑袋笑了笑,脸上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抗拒。 “正大人,路上多加小心。” 正心鉴背着手继续向前走,不知何时,指缝间竟凭空多出了一封书信。他的反应极快,猛地转身后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只能用怀疑的目光望向鼬族通灵师,转移看戏宁然的注意力。 “我与正家家主交情不浅,我们既是敌人,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朋友。而木将军的事情我们也略有耳闻,想要寻找线索的话,给您的信里或许会有蛛丝马迹。” “多谢。” 正心鉴胡乱摆了个姿势草草行礼,将那封书信随意塞进怀里,扬长而去。跟在身后的天无常倒是规规矩矩地帮他谢过鼬族通灵师,带着笑嘻嘻的宁然前往不同的车队,迎接属于他们的新任务。 无人注意的时候,正心鉴才掏出那封皱皱巴巴的信件,将其抹平后塞回了原处。 一夜之间,众人下榻的旅店被不同组织的刺客们突袭了不下于五次。在随行修士们有条不紊的应对下,倒是无人因此伤亡。 天微微亮,各队伍中的冰之王对外下达了新的命令,让那些跟随车队的杂役仆从们接受检查,核对各自的暗号。 这一招又炸出了不少用来替换并蛰伏的刺客和杀手,被众守卫当场活捉,沦为了阶下囚。身为车夫的伯无霜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住发出叹息。 即便他的夙愿是成为真正的仁爱王者,但想要满足天下所有的人,还是难于登天。究竟是以雷霆手段震慑天下,还是继续实施仁政收拢民心,不禁令他深思。 三支车队浩浩荡荡地朝着兽灵国的国都进发,于半日后在象征着兽王权力的宫殿外汇合在一处。兽族的精锐们早已准备好护送人族之王和兽族之王会面,他们威风凌凌地站在大路两侧,让那三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入。 午日下的妒枯挺直腰板,一身亮晃晃的银甲配上黑色的披风,显得格外精神抖擞。原本有些发福的他也在虎族受刑之后严加锻炼,恢复了往日那凶神恶煞的族长姿态。 他的双手按在象征王权的利剑上,远眺并肩驱策的三辆马车,用兽族的语言放声吼道。 “众将士听令行军礼,以参见霜月之王” 两侧兽族士兵的口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将各色的剑c弓c矛盾以激昂的姿势挥舞一周,稳稳握在手中。 动作整齐划一。 看到在场人族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此刻妒枯的内心深处颇有些骄傲。他向前踏出几步,在绣有虎族徽记的地毯上静静等待伯无霜的到来。 宁然三人领头带来的三辆马车之后,又有一辆拉着货物的普通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车夫脱掉了身上的朴素衣裳,身后有宫女侍卫迅速为他穿上华贵的新衣,披上绣有山水图案的白净衣袍。 那人易容的面部也逐渐恢复原样,露出伯无霜原本白净秀气的面庞。他笑着迎上了走下台阶的妒枯,仰望那头多日不见的高大白虎,低声说道。 “好久不见,兽王妒枯。” 而站在三辆马车旁的宁然c天无常和正心鉴,也从容地走向妒枯,在众目 睽睽之下站定于伯无霜后方。这一刻,他们五人的心神荡漾,不禁感慨万分。 他们也曾经是不共戴天的敌人,血海深仇,永无止境。而那时的妒枯竟能当机立断,想借助浮岛和山海国的大势力,让兽族得到自由。 为此,他不惜让自己成为永不反抗的奴隶。 降世的杀戮之神墟允根本就无法拯救兽族,也不可能赋予他们平等的权力。无数岁月来,兽族的兵力在伏陵的压迫下衰弱到了极致,存亡之际,正是因为那时的契机,才使得如今的兽族拥有了真正的生存空间。 宁然和伯无霜的愚蠢行为也得到了山海国上下的反复声讨,由此生出了浮岛旁的暂留地四星区。放眼如今的兽族,实力正在飞速暴涨,他们和人族也打破了千万年间的恩怨和桎梏,迈向新的未来。 妒枯踏着稳重的虎步,带领四人前往他的宫殿会面。手炉等兼任大臣的三位族长早已在宫殿门口恭候,陪同人族一方相对而坐。 象征两国友谊的盛典就此开启。直到夕阳西下,妒枯才慢慢送别了伯无霜一行人,他唤来兽族的年轻使者,送他们前往豪华的会馆入住。 而在妒枯接待人族之王的消息传开之后,反叛者们又有了新的动静。他们不惜以近万数的死伤,硬生生地从兽王护卫队的看护下,夺走了妒枯的孙儿。 这紧急的消息以射箭的形式送到了王城之中,加急传到了妒枯面前。 前脚刚踏出宫殿c谈笑风生的众人,立刻感受到了象征暴怒的狂风正在殿内疯狂卷起,将这坚固的宫殿吹得摇摇欲坠。 伯无霜则轻轻拍了拍猛虎垂下的壮实手臂,给宁然三人递了个眼色。 收敛笑意的宁然率先站了出来,主动请缨道:“兽王不必苦恼,那些兽族人劫了王孙,应当不会立刻下毒手” 天无常无奈地踢了他一脚,早知道这厮说出这般胡话,还不如让他提前闭嘴。 妒枯摆摆手,他们之间早就相互熟悉,只是碍于所谓的国家礼仪而已。他救人的心情焦急万分,但眼前的三人明显比他更加适合完成解救孙儿的任务。 “我和冯侍卫一同守护冰王,带上枭族族长,拜托诸位了。” 临危受命的狄冯舒展翅膀,跟上了已经飞向天空的三人,速度之快亦令人钦佩。他催动枭族间的心灵互通秘法联系上了同族的修士,为追来的三人提供情报。 而正心鉴派出的渡鸦已经降落在狼藉的现场,跟随血迹和脚印追去。兽族中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血流成河的场景,留下的兽族护卫们也正在疏散附近的族人,加速处理现场的恐怖景象。 毕竟,大部分的兽族人以食素居多。 “找到了。东南二十里,跟着它们。” 站在天无常身后的正心鉴面无表情,渡鸦们也不断在空中闪现身形,为他提供准确的情报和视野。狄冯心中惊叹不已,他急忙和低空飞行的族人们相互联系,确定了相同的情报。 “正大人,以您为主,下官就不浪费时间了” 东南二十里c十五里c十里,他们的速度也愈发迅捷,在飞行的过程中分享了正心鉴的鸦瞳视野。天无常侧身踏在由碎剑拼凑出的剑刃上,紧盯远方的目标问道。 “宁然,抱着孩子的那头狼,我来解决。至于保护他的野兽们,你” “小问题,保证那孩子不会受伤。” 兽族的追兵们从四面堵住了地下的通道,劫持绑架妒枯之孙的反叛军们则被撵到了伏击圈中。但无人敢强行搭救虎孙,生怕对方被逼急后使出阴招。 天无常的面前浮现出由碎剑剑刃组成的大弓,他体内的金之力也凝聚成极具韧性的弓弦,有细小的剑尖和力量组合成了完整的箭矢,搭在弓弦之上。 在教导阿回的过程中,天无常也修行了许多射箭的技巧。民间的普通人也会以射箭为竞技相互比赛,更是能从中学到许多知识。 “风劲角弓鸣。” 一支闪耀着寒光的利箭带着劲气飞了出去,距离虎孙只有一里路的射程,让低空飞翔的枭族狄冯为之捏了把汗。天无常则耗费了部分的精力放在瞄准和计算上,额头也是沁出了豆大的汗滴。 但天无常有着绝对的自信,能够将那劫持者一击必杀。而接下来解救虎孙的活儿,就放在宁正二人的身上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各施手段 宁然等人忙着追杀叛军,而在兽族宫殿之中,妒枯则带着大臣们陪伴伯无霜品茶,讨论近期兽灵国内出现的反叛军一事。 “成者为王,这是兽族中传承了无数时代的定律,可是到了我妒枯这儿,却变成了天大的笑话。他们都说我是人族的鹰犬,为此闹出的动静,也是越来越离谱。” 妒枯接过手炉递来的兽灵国新地图,上面用毛笔画着黑色斜线的地方,全都是反叛军们时常出没的场所。这几个月以来,他们祸害了许多兽族同胞,更是让一些刚刚发展起来的偏远城镇,变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 逼迫同族加入他们的阵营,洗脑无辜的兽族百姓,数不胜数。 “或许你施加的仁政,并不适用于当下的兽灵之国。兽王妒枯,你是如何看待你我两族之间的关系呢” 伯无霜面无表情地望向愣住的兽王,双手捧住由人族生产的精致茶杯,缓缓问道。面临同样的处境,在他的心底也对仁政和威政产生了新的疑问。 “兽灵国自然是霜月国的属臣,我们也绝对不会违背缔结的契约”妒枯的臣服发自内心,也是在玉亭关一战后,贯彻的道路。 “打断一下,我们只会是并肩作战c互通经济往来的盟友。不过在我们之间,也存在着一段难以磨灭的历史,和无法跨越的鸿沟。” 伯无霜顿了顿,他允许四星区和兽灵国存在的目的,和想法简单的宁然完全不相同。那并不代表着他会轻易原谅死去的兽族人所犯下的罪行,如果妒枯把控不住他的族人,必将面临兵戎相见的最恶局面。 山海大陆的有智生灵们需要团结一致,面对他们未来的真正敌人。伯无霜饮下略带苦涩香气的茶水,闭目养神。 “而忘记那段历史,就算是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契约,背叛了我们的信任。” “人王说的话字字珠玑,妒枯谨记。” 高大的妒枯催动微风,轻轻挪走身下的沉重石椅,半跪在地。自他立国以来,未曾动过食人的念头,对于那些越界的族人,则全部交由枭族审判。 只是对于那些反叛者们,妒枯依旧保留着教化的念头,试图给他们新的机会和未来。他也曾是乱世中的浮萍,也是站在路口迷茫无助的存在。 而伯无霜提到的历史,自然是屠杀整片玉亭关的惨案。即便绝大多数的人族都死在了兽神墟允的饥饿肚皮之下,但毫无疑问的是,兽族人也都被迫参与了这场血腥的狂欢。 千万年间积压的仇恨,肆意杀戮的快感,在一夜之间毁掉了一座人族大关。这也是霜月关百姓至今拒绝兽族人入关的原因,也是他们永恒背负的沉重罪名。 为此,妒枯力排众议,他在兽灵国的都城中央竖起了一座纪念用的石头高塔,每月则率领兽族兽众们共同祭拜,以消除他们的冤孽。 “宁然他们怎么样了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来” 伯无霜象征性地扶起了半跪的妒枯,毕竟他没有真正能够扶起对方的力量。而他的眼神也从平静转变成了忧虑,毕竟按照宁然三人的办事效率,应该不会拖延太长的时间。 “人王请坐,我们静静等候便是。” 伯无霜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妒枯也能透过风息真切地感受到。就像他当初在玉亭关时被宁然吸引一样,这个人的身上也会传来莫名的亲切感,能够鼓舞身边人的心。 他并非担心的是宁然三人在任务失败后,可能要面临的最坏后果,而是当下的虎孙是否安全。 远方的宁然三人正带着枭族的狄冯,朝着新的目标飞去。他们按照各自的力量追杀绑架的反叛者,却扑了个空。 天无常的一箭的确射穿了怀抱虎孙的狼族脑袋,用紧随其后的剑刃稳稳托住目标,朝着高空撤离。而宁然那精准爆炸的火鸦瞬间将周围的同行者们吞噬,一个也不留。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皱眉的正心鉴立刻高呼上当,指挥空中飞翔的黑白渡鸦们现出身形,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丢掉那只小老虎,是障眼术法” 正心鉴低喝道,脑海中拼命回忆沿途看到的一切。他必须从海量的信息中筛选出他最需要的那几条,找到真正的虎孙。 天无常选择无条件相信他的判断,将搓着手掌的虎孙轻轻放在地上。如后者所言,那虎孙就地一滚,立刻变成了貉族的小小模样,抛出洞穴钻入地下。 四周的兽族士兵一拥而上,将那貉族人架了出来,当场擒获。 平日里聒噪的宁然也主动闭紧了嘴巴,让正心鉴得以冷静思考。枭族的狄冯也立刻联系到了族人中的通灵师,帮忙寻找新的线索。 尽管绑架虎孙的反叛者们布下了紧密的谋策,但还是疏漏了途径的一处鸟窝,被树上的巧雀儿看了个明明白白。狄冯在收到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刻压低嗓音说道。 “正大人,西北高塔方向。” 得到提示的正心鉴猛地睁开竖瞳,不断往返于他脑海中的渡鸦们也提供了新的线索,立刻飞向新的目标所在地,进行一切可能的侦查。 在心中不断构思绑架者的心理,再加上玚琫的点头赞同,正心鉴立刻锁定了虎孙的藏身之处,制定新的计划。 “狄冯大人,请您立刻调集人手,在我定下的目标处围堵周边的兽族。那辆标记移动的马车,便是劫持者们互换身份的场所。” 狄冯迟疑了一瞬,立刻俯冲而下。 “虎孙所在之处,周边的兽族人数量密集,需保护好他们的安危并救下虎孙,才算得上是成功。你们二人,我选择天无常完成这艰巨的任务,可有异议” 宁然笑着摇摇脑袋,对天无常做了个请的姿势。 “很好,宁然负责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至于生杀大权,就全部交在你的手上了。祝我们成功,散会。” 正心鉴仰头摔下天无常的剑刃,耳畔尽是呼啸的风声。宁天二人则没有任何怠慢,他们立刻加速朝着标记的马车飞去,在低空隐匿身形。 伴随着渡鸦们的指引,共享渡鸦视野的他们立刻找到了繁华街市中的普通马车。正如玉亭关战役中起到的作用一般,下坠的正心鉴带着血色藤蔓稳稳落在了附近的房屋之顶,闭目操控黑白渡鸦飞行。 它们在极短时间内笼罩了大片的区域,惹得路人频频侧目观看。其中有些兽族认出了那一夜出现在玉亭关中的渡鸦能量,口中惊呼对正心鉴的别称。 花葬之鬼。 那些混迹于兽族人中逃跑的绑架者们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异象,不由得为此次的任务担忧起来。他们已经损耗了三成的兄弟姐妹,任务砸在他们的手中,也是难逃一死。 “别着急他想玩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游戏,我们按照正常速度前进便是只要我们不暴露,就有机会把那崽子送到十三队的手里” “所言极是,吩咐后面的蠢蛋降低速度,不要暴露” 车队中有徒步随行的兽族用秘术相互传话,但眼尖的兽族猛地发现天空中多出了许多明亮的光点,急忙向带队的反叛者头目通报。 领头的在仔细辨认下,终于认出了那些亮闪闪的白日明星,已经它们的主人。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他急忙带着包裹在布匹中的虎孙跳下马车,放声吼道。 “小的们,无论什么人,都给我杀” 他的半边话语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掩盖,向外扩散的气浪将街道上的兽族人们冲得七零八落,根本站不住脚。即便兽族人的体质远远高于人族,但在沉闷的响声消散后,不少听觉灵敏的兽族依旧抱着脑袋,抗拒那反复回荡的嗡鸣。 那头目被震得头昏眼花,根本来不及看那火雨和剑光的位置。从天而降的剑刃将布匹中的虎孙牢牢护住,又组成了精妙的小型剑阵,削断了头目的臂膀。 鲜血四溅,头目惨叫一声,又被天降的火焰击中脑袋,殒命当场。火雨一滴滴落下,它们在空中变化成许多条火焰之蛇,将那些渡鸦视野下蠢蠢欲动的兽族围成一团。 伴随着无法防御抵抗的升腾火焰,踏步走来的宁然猛地握紧手掌,大街小巷中爆出了许多的火焰莲花。 而那些疯狂扑向同胞同族的兽族反叛者们,他们也都被天无常的剑刃们阻挡,被切断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随着包裹成花苞模样的小型剑阵打开,天无常和狄冯的面前呈现出布匹包裹着的虎孙身影。他中了敌人的昏睡术法,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察觉。 狄冯长舒一口气,他慢慢走向剑阵中的虎孙,脸上带着笑意:“没事就好,多谢各位人族的高手出手相助,不然我兽灵之国,必定会陷入水深火热。” 他的双翅即将触碰到虎孙的时候,地下却冒出了无数的藤蔓,将他从前到后捆了个结结实实。狄冯用诧异的目光望向天无常,不解地问道。 “为何,为何要对我出手” 在天无常也一头雾水的同时,远处则传来了正心鉴爽朗的笑声。他催动大片藤蔓将狄冯高高举起,又用藤蔓勾住了昏睡的小虎,甩到了飞来的宁然怀中。 “请问,我姓甚名谁” 第二百三十三章 风平浪静 狄冯支支吾吾了两三息的时间,他根本就分不清眼前的人族究竟是谁。 正如人族记忆兽族时会产生的脸盲一样,那两位少年只是衣着和发色不同,他看了又看,反复在心底嘀咕。当他看清天无常藏在罩袍下的断臂时,才故作镇定地说道:“参见天无常大人。” “那他呢” 正心鉴一指点向抱着虎孙缓缓落地的宁然,狄冯再次陷入了迷茫。他只知道人族四杰中所有人的名字,以及各自的力量,排除剑刃和藤蔓,那么剩下的两位,就只有代表水和火的修士了。 结合方才街道上传来的惊人爆炸声,狄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参见宁然大人。” “回答正确。先别得意,你再看看这人是谁” 正心鉴强行将远处看戏的行商用藤蔓绑了过来,在对方的手中塞了一枚银闪闪的钱币,做他的封口费用。 答案呼之欲出,略显放松的狄冯带着得意的微笑脱口而出道:“回正大人,这位便是尊敬的人族之王,小人不敢直呼王的名讳,还请” “请你个头啊。” 戏耍对方的正心鉴挥动手臂,包裹住狄冯的藤蔓则死死向内收缩,甚至能听到微微的骨骼断裂声响。狄冯的面孔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扭曲逐渐变形,变回了雕族的原貌。 雕族的体型一般要比枭族大出许多,但其种族繁衍的能力较差,雕族中也会生出较为瘦弱的后代。而眼前假扮成狄冯的矮小雕族人正在疯狂扭动身躯,试图挣开藤蔓的囚牢后逃走。 但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红光慢慢逼近,那雕族人像是看到了此生最为恐惧的景象,在抽搐中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远处藏在兽族群中监视此处的探子们则悄悄遁去,宣告了此次行动的失败。而在人族之王即将翻越长城c返回霜月关的道路上,他们的组织必定会把握住这难得的良机,埋伏人王。 即便付出的代价可能会让兽灵国陷入长久的战争,他们也无所畏惧。反正在战争到来之际,远在西边大陆上的天锁关,便是反叛军们最好的归宿。 得不到这心仪的国家,将其毁灭便是。 正心鉴背着手走到虎孙面前,用蓝色的星瞳检查小虎崽的全身。他们三人顺利救下虎孙妒云的消息也传达到了兽王宫殿之内,令众人高悬着的心彻底放松,气氛也逐渐变得欢快。 双方的大臣们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觥筹交错,在短暂的时间内相互交流各自的经验。不多时,提前回归的兽族侍卫快步朝此处跑来,向妒枯低声汇报了街道上的一切。 “吾王,反叛军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今夜护送冰之王的任务,可否交由护城军来完成” 妒枯转头看了看和兽族大臣们闲聊的伯无霜,对于尽地主之谊的兽灵国来说,这的确是重中之重的问题,不容小视。 他甚至动了亲自护送的念头。 兽灵国内处处建有隶属于王城的坚固壁垒,但在敌对势力一直隐藏于暗处c并伺机游击的情况之下,无论撤去任何一支军队前去护送伯无霜,都有可能会酿成大灾变。 而他离开兽王宫殿的消息也根本瞒不住那些反叛者们,尤其是潜伏在王城内的奸细异党。一旦他们趁机攻打兽灵国的国都,那些调遣护送伯无霜的军队也根本来不及撤回,后果不堪设想。 兽灵国的力量还没有那么强大。妒枯郑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压低嗓音回道。 “事关重大,本王将会在暗中保护人王,记住,你千万不要泄露消息。” “属下明白。” 侍卫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妒枯转身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返回了自己的岗位。他看到了远方飞来的几抹人影,又使劲攥了攥手中的兵器。 救下虎孙的三人在半刻钟后飞向此处,将妒云完整交到了兽王妒枯的手中。宁然在返程的路上摸了又摸,对这毛茸茸的小虎崽儿爱不释手,恨不得能将其抱回蜃园抚养。 宁然小心地递出妒云,视线却依旧跟随虎孙移动,显得贪婪无比。正心鉴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嗤之以鼻道。 “在回来之前我就说了,这小子好像一直都很喜欢大猫小猫。在霜月关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追着墙头的狸花猫玩儿,玩的那叫不亦乐乎。” 天无常忍住笑意朝着妒枯单手拜了拜,不忘给宁然补刀:“家里那位便宜徒弟,宁然倒是一点儿也不上心。想必他是铁打的亲猫派,改也改不掉。” 望着那边的欢声笑语,举着茶杯的伯无霜却忽然觉得有些落寞。和几位友人一同冒险成长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但似乎在他失去力量之后,他们几人 之间的距离就开始慢慢变远了。 天无常察觉到前者立刻隐藏起来的无神,不紧不慢地来到他的身旁。瞥见伯无霜的茶杯中还有余留的半杯温热茶水,他便礼貌地朝兽族侍从要了一个茶杯,举到伯无霜的面前。 “无霜,匀点茶水给我。” 伯无霜不知这沉默老大哥究竟要做些什么,颇为无奈地催动了体内的微弱力量,分了一团茶水流进对方杯中。天无常难得流露出温柔的笑意,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虽然我不是水修,但观看天地万物,也能从中得出些大道理来。户枢不蠹,流水不腐,若人时常囤积杂念遗留心底,难免会有所郁结。” “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 见天无常想要开导自己,伯无霜所幸将心里的话吐了出来。他紧咬嘴唇,从天才明星坠为凡人,纵使他保持着乐观开朗的心态,一时半会儿依旧咽不下这口天大的委屈。 即便每日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修炼,吃了各种秘宝,他的力量却还是没有增长。在这段时间内,伯无霜唯一能在修炼之途上感受到的,就只有越来越深的痛苦和不甘。 天无常放下茶杯,用手拍了拍他空荡荡的衣袖,回道:“当我断去手臂,坠入山海城外的时候,或许和你的际遇有些相同。换做那时的我,每日里必会咬着牙站在炉前锻铁铸剑,以求未来的复仇时机,而坚持,就是我唯一的信仰。” “你” “你们早就知道,我不是山海大陆的人。”天无常扭头看着身后鬼鬼祟祟凑过来偷听对话的二人,叹了口气。 “水流擅于变通。放在茶杯之中,它便是茶杯的形状,放在河流之中,它便是河流的形状。无霜,你太过执着于茶杯了,不妨放手一搏,在湍急的河流中搅起风浪” 河流伯无霜的脑海中似乎有涛涛的水流声响起,凝聚出大河的模样。他只想着自己如何将茶杯中的水流控制自如,以夯实基础,却遗忘了本属于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么磅礴。 “既然陛下是传说中的冰之王,不如再试着挑战成为河流之王。” 正心鉴放弃陪宁然假装坐在附近聊天的憨傻姿态,站在二人身旁插话道。 “以后也不要偷偷躲在书房里修炼了,骗谁呢这么好面子的话,建议在泡澡的时候慢慢修炼。” 水修一开始修炼的都是控水之术,而不是御水造水之术。由于二叔的关系,正心鉴也略微知道些水修的技巧和基础。 伯无霜脸红着干咳两声,自他失去了风的力量,似乎再也遮挡不住自己的小小心思。忍不住寂寞的宁然此时也扑了过来,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臂弯紧紧勾住正心鉴和伯无霜,让四人团团围在一处。 “好兄弟们,等我们平安返回霜月关,不如来一场华丽的特训” “拉倒吧,你永远出的都是馊主意。”正心鉴不忘挤兑一声,却没有做出推开宁然的肢体动作。天无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倒是惹恼了这位容易被看穿的猴子。 后者立刻伸手朝着天无常探去:“看什么看你也给我过来吧” 大厅里的人族和兽族纷纷将视线投向此处。和部分人族拧成一团的表情不同,兽族的人们倒是觉得,人族之王和三位将军的关系既坦诚,又十分亲密,可谓是上下一心。 牛族兽众奔圭眼巴巴地望着兽王妒枯,扇了扇耳朵说道:“吾王,你看看人家,关系多让人羡慕。要不,我们兽灵国也体现一下信赖和新任,让我们也来一个” 妒枯欣赏那几个少年之间的珍贵友情,但对于傻大个奔圭的想法,完全不屑一顾。他龇着尖锐的牙齿做出警告,将牛头悄悄探出的手臂瞪了回去。 “害,不行就不行呗,我老牛还有好兄弟呢。胡虻,你过来和我勾肩搭背试试。” 马面胡虻用他细小的白色雷电做出了回答,让奔圭沮丧不已:“就这咱们表面上的兄弟情谊,算是到头咯。” 待四人察觉到不对,尴尬地散开之后,妒枯立刻命令侍从们撤去茶水点心,换上了新一轮的好酒好菜,进行与人族之王首次相会的临别晚宴。 而在宴席终结之时,他们也将会派出欢送人族的车马队伍,一路护送到长城脚下,直至送出边境。 妒枯举杯来到伯无霜的面前,热情感谢人王的到来。他特地用余光看了看大厅外守护的侍卫,白日里派出去报信的那位,正不自然地望向此处。 “冰之王,臣妒枯敬你一杯。我已命人备好了四方珍宝,请您笑纳。” “不必多礼,记住我所说的话,才是你我两国间最好的珍宝。”伯无霜立刻站起身,以茶代酒和对方碰杯。“兽王特地绕过来和我对话,想必其中还有要事相商吧” 热闹的大厅内,妒枯确定那兽族正瞥向此处,便以最正常的姿态和语气回答伯无霜的疑问。这位聪慧的人王必定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至于详 细的原因,恐怕只能在暗处以书信解答了。 “为了您的安全,臣将会亲自护送您离开兽灵国,万死不辞。” 第二百三十四章 埋伏和奸细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第二天的丑时过半c天色更深更浓的时候,伯无霜等人族来访者就全部坐上了马车,踏上返回霜月关的道路。 毕竟对于大部分兽族来说,白天晚上出行,并无太大的区别。 妒枯将他们送了又送,他化作虎形跟随在伯无霜的马车旁,和坐在车厢里的人王聊个没完。直到这位于车队中央的伯无霜挪出了王城,他才停下脚步变化身形,目送前方的先遣车辆离去。 他已经感受到了隐藏在暗中的一对对眼睛,正在看向此处。 “人族之王,臣就送您到这儿了。恕臣无礼,还请收下我兽灵国的赠礼。” 一路上收礼事情足足讲了八次,伯无霜挑开帘帐,对兽王颔首微笑。他招手唤来了身边的侍从,将妒枯双手奉上的礼单接下。 “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兽灵国正处于发展的道路之上,待你们国泰民安之后,再送不迟。” “那就祝陛下一路顺风,臣这就为您献上其他的贺礼吧。” 巨大的风之翼从妒枯的身后眨眼间展开,那威风凌凌的吊睛白虎猛地朝天空飞去,将天边笼罩皎月的残云席卷一空。 在管理国家的闲暇之余,妒枯也从未放弃过修炼。他的目标向来都是超越自己,尤其是收到了风神之徒送来的风修秘法之后,变得更加勤奋。 如今他使出的风修术法,便是脱胎于秘术c结合自身条件修炼出的精准杀招。 “降气颰虎。” 妒枯的身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风团,在洒下的月光中蒙上了一层闪亮的银色。随着他那精妙的操控,天空中降下了无数垂落的风柱,将方圆十里内所有被侦查到的反叛军牢牢罩住。 正心鉴早就看到了暗中传递情报的兽族探子们,正在附近飞快跑动。妒枯能够顺利找到敌人的位置,也和他勤劳的下属们分不开关系。 “这算什么,我一个人,便能顶得上兽王的半整个情报部队。” 宁然则慢悠悠地飞在马车另一侧,与车厢中的伯无霜相伴相随。昨日被这小子扣了个猫奴的名号,让他很是不爽,便一直在等待属于自己的机会。 宁然当下便笑嘻嘻地还击道:“不知道是哪位高手想要获取半个大关的情报,还要人家等上半天呢。大白虎的部队,可不是反复检索脑海中的影像就能比拟的。” “你说的那是去年的我,和现在的我能比吗” 正心鉴还了他一个白眼,额头上的竖瞳迅速睁开,朝天空垂直射出一道混杂了黑白色彩的光柱。从光柱中又飞出了上万只黑白渡鸦,算上羽剑在体内的极大增幅,正心鉴在操控更多的渡鸦时,则变得又快又稳。 与此同时,他那永恒闪耀着光芒的星瞳变得更加明亮。自他脚下扩散出一道道圆环形状的能量符文,足足笼罩了半里的地表,随他一起移动。 扩散了数十里的渡鸦为他提供了开阔的视野,而闪耀着点点星光的小范围法阵,则让他能够洞察秋毫。只要心有所想,连泥土中蝼蚁的触角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心鉴发现了许多藏于地下和建筑中的窥探者。每踏出一步,他脚下的藤蔓就会疯狂向下生长蔓延,将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埋伏者们碾成碎末。 房屋建筑他倒是不便破坏,便朝着宁天二人递了个眼神。 天无常催动明亮的剑刃从罩袍下飞出,让它们像海中的庞大鱼群那样,将马车环环围绕。由半神铸造的剑刃体积似乎变得比平时更大,它们的剑身侧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文字,组成了守护的防御剑阵。 宁然自由地飞向天空,口中喷出了赤红色的猛火。在火舌燎乱的尽头飞出了无数燃烧着的火团。它们呈现出一字型,有序排列在长龙般的车队两侧,向远处释放出明亮的光芒,和灼热的气息。 又像是荒野孤坟处肉眼可见的鬼火,只不过蕴含了极其浓郁的火之力量。 在山海大陆上,大多数的血肉生物都会向往明亮,但依旧会敬畏火焰。那抹温暖放在雪中是送碳,而放在血肉之身和山川大地上,却是极为恐怖的灾难。 反叛军的几位首领站在王城之外的山上,远眺城外点起的明亮火光,和渐渐消散的风柱。其中一位豹族的首领一拳击断了三人合抱的大树,低吼道。 “召集所有修行土系力量的崽子,直接让前方的道路塌陷,让他们改道所有会飞的,准备在空中拦截” 站在众兽族首领身后的十五尺高的老雕仍在闭目养神,他默默听完了年轻人的恼怒后,冷不丁地补了一句。 “剩下的兽族人,千万不要躲在附近的森林里。记住我们的战术,以避开大面积 的伤亡。” 豹族人缩了缩脑袋,满腔怒火已经让他忘记了身后的真正大佬,他立刻派出亲信火速传话下去,组织新一轮的进攻。 “诸位大人,听说妒枯那软骨头,要亲自护送人族的队伍。此话怎讲” 有獾族的头领插入话题,他们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情,但仍旧不知其真假。树梢上有一道细长的身影跃了下来,他将双手卷入宽松的袖中,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 月光将他的每一根毛发照耀到清清楚楚,明亮的眼睛里似乎也有点点幽火升起。 “我亲自试探过了,这件事情有八成的概率,但不得不防。我们目前的首要目标是人族之王,而不是分心攻占兽王的宫殿。那座宫殿被毁之后可以重建,被占之后可以驱逐,但击杀人族之王的机会,恐怕就只有这么一次。” 月下显露身形的,竟然是在山海大陆上销声匿迹的狐族 在兽神墟允肆意屠杀兽族的时候,就传出了狐族已经灭族的惊天传闻。而他的到来,则打破了虚假的消息,也注定会掀起兽灵国的风雨。 渴望成为兽王c拜倒在墟允脚下的狐族祭祀使已经成为了黄土,而他黄玉郎,便是狐族余党的新生领袖。而在他的心中,也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兽王之名。 “他只不过是个凡人罢了,老子吐口口水,他也得给老子昏过去” 豹族的首领平佘山啐了口痰,他摇身变作兽形,朝着前线奔去。出了兽族王城后的大道径直通向国都内的城镇,其中必会有重兵把守,也需要他们这样的强者为兵卒们开道。 “蠢货,只会看到当下的状况,而不是未来。带着气运的天才无论走到哪儿,都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黄玉郎看向远处兽族宫殿的点点亮光,一步踏出,便飞到了五丈之外。他的眼中就只剩下象征王权的宫殿,至于其他的杂活,对他来说根本无法入眼。 老鹰舒展双翼,轻轻一振便飞离地面,朝着西方飞去。在山头的繁茂树从中也飞出了许多鹰族c雕族和隼族的战士,追随首领的身姿而去。 妒枯的身影一直站在王城边界的低矮城墙上,凝望着缓缓离去的车队和行人。和人族动不动建造出的巨大城墙不同,兽族基本上不会使用高墙,围出某种特定上的安全感。 而他的本体早已在亲信的安排下悄悄遁入地道,沿着曲折的路线返回宫殿。在出发之前,他便安排了妒平率领重兵,将后代们全部带到了地下的宫殿,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今夜,他也要放手一搏。 在他的命令下,守护宫殿的侍卫们全都被安排在宫殿中守夜。除了发生性命攸关的事情之外,寸步不容离去。 那位行踪可疑的犬族士兵依旧站在原来的岗位,按照妒枯的命令严阵以待。躲在暗阁中的妒枯催动秘法隐匿了自己的气味,正虎视眈眈地观察着犬族人,等待对方出手。 按照时间推算,伯无霜一行人应该已经在接近东山的道路上被反叛军拦截。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肯定不会放过突袭宫殿的机会,一旦被他们的头领把握住机会占领此处,兽灵国必将遭受动荡。 而他为之付出的努力和委屈,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妒枯终于看到了预期的一幕。犬族士兵莫名其妙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后呈现出与原先不同的站姿,从不苟言笑,变成了左顾右盼。 他像是在打量着什么,和躲在草丛中探头探脑的野兽别无二致。兽王妒枯慢慢后撤到黑暗之中,眼中饱含着杀意。 殿内的烛火在此刻开始剧烈抖动,周围守护宫殿的兽族侍卫们立刻察觉到了异常,迅速进入了各自的战斗状态。在护殿十二卫队长的紧急指令下,他们开始对宫殿内外进行了封锁和审查。 全部的烛火熄灭,朦胧的黑暗中有一对明亮的虎目出现在犬族侍卫的身后。妒枯立刻催动风息困住对方,在嘈杂的幻境下低声问道。 “狐狸崽子,赶紧现身吧。你是狐族的哪一位,报上名来” 犬族侍卫呵呵一笑,他费力转过僵硬的脑袋,一字一顿回道:“妒枯,你的王座,不可能坐得稳。” “稳不稳,你说了不算。把你的控制术法和障眼法撤了,或许我能饶你不死。” 犬族侍卫并没有做出回应,和妒枯预期的内容正相反,只见对方重重垂下脑袋,仿佛有灵魂上的桎梏瞬间消散一般,得到了解脱。 妒枯带着疑问松开了控制犬族侍卫的风牢,将侍卫缓缓平放在地上,立即唤人掌灯上前查看。他只担心这位侍从是否会因此而受伤,便眯着眼睛凑到了近处。 但在下一刻,犬族侍卫以他无法防备的速度抬起了尖爪,狠狠抓向妒枯那震惊的面庞。 “去死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宿命之敌 四道长而细的血痕,从妒枯的左眉骨,一直划到了鼻梁根,不停地向外渗出鲜血。 “留他的命,我有话要问。” 翻身跃起c想要再度偷袭的犬族侍卫,立刻被周边的兽族们按在原地,连绵的低吼声终于让这个疯子冷静下来,逐步停止了挣扎。若不是妒枯加以阻拦,他必定会被生生撕扯成碎片。 对于自愈能力强,又能催动风之力逼出毒素的妒枯来说,本该在眨眼的功夫便能完全愈合。但如今让他心悸的是,藏在犬族侍卫指甲中的毒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似乎这剂猛毒会让伤口无法复原。妒枯将残余的毒血逼出,脸上却仍在隐隐作痛。他按住那染红了半边脸的血痕患处,深吸一口气问道。 “黄玉郎,是你吗” 本来安静下来的犬族侍卫立刻哈哈大笑,嗓音也从原先的低沉变为了尖细。按住他四肢躯体的兽族侍卫们只觉得前者的力气变得更大,急忙催动各自的力量,牢牢将其压制在原地。 “虎族的小东西,你能有什么通天的能耐,舔着脸登上兽王之位” 犬族侍卫的嗓音愈发变得奇怪,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正在止血的妒枯,脑袋又被其他的侍卫重重按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妒枯如果老子用的是死魂毒,今日你必死无疑” “只可惜,你赌得不够大。”妒枯展开了扩散到宫殿外的风之领域,配合探查的兽族探子们仔细搜寻黄玉郎的下落。远程控制他人的躯体,那厮绝对不会离开王宫的范围之外。“还有一点,我能不能成为兽族的王,你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让我猜猜,难道是那位让你卑躬屈膝的人族幼崽哈哈哈,可笑至极我兽族也是这片大陆上的主人翁,无论被人族压制了多少年,依旧改变不了我们的血性怎么到你妒枯这儿,就变成了十足的软骨头,每天对着人族下跪” “当着我的面讲这些话,可能会更有意义。” 妒枯早就听厌了类似的话语,他尊重人族之王的其中一条原因,便是对方也会在顶着被世人唾弃的压力下,依旧尊重自己。 “你找不到我的,蠢货。呵呵呵,真想让你听一听,你派出来寻我的犬族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此时此刻,我正在月光下撕开他的胸膛,剜出他鲜活的心脏” 妒枯怒了,但愤怒的面孔仅仅维持了一瞬。 “你们听好了,遇难的同胞,请将他们厚葬。至于死者的家人,将抚恤金和其他物资完整送到。” “虚伪用虚伪的仁慈拉拢人心不愧是你能想出来的东西” “虚伪的家伙,一直都是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告诉你,兽灵之国不可能再回到原始的状态,回到往日里同族相互吞噬c每日在生死之间不断徘徊的状态” “我们是生活在山川大地中的野性兽族你想让他们和肮脏的人族一样生活,过上所谓的好日子愚蠢” 犬族侍卫的脸上浮现出暴涨的血管,脸型和毛发也在不断变化。妒枯终于明白了黄玉郎隐藏的手段,对方确实解除掉施加在侍卫身上的精神控制,但同时也解开了施加在狐族士兵身上的变化禁制。 用自己人替换敌方阵营中的角色,再通过洗脑和精神控制的方式实现偷袭,让妒枯不得不暂时与侍卫们保持距离。 “那你为何要穿着与人族相同的服饰那你又为何要用人族的语言和我对话” 和宁然相处的时间里,连原本有些憨厚的妒枯也学会了回怼。他冷漠地站在狐族士兵身旁,俯视着远方的黄玉郎。 “胡搅蛮缠” 狐族人换回了兽族的语言。他控制族人在剧烈的挣扎中让骨骼崩裂,硬生生扯断了纤细的双臂,让场面一度变得无比血腥。狐狸则缩回了兽形的姿态,咧开獠牙猛地朝着妒枯扑去。 只不过妒枯早有防备。他用风息凝聚的虎爪扼住对方的咽喉,冷眼与其对视,道。 “原先的犬族侍卫呢” “问这些鬼问题,会显得你很慈悲吗可怜的小子” 就算吐出几口血沫c溅射在妒枯的身上,黄玉郎也心满意足。他特地用兽族语言与妒枯对话,而在后者的眼中,这野性的行为却充满了沉沦的可悲。 “如果他还活着,我愿意独自见你。” “哈哈哈,我用人族的话来回答你,那就是假仁假义你知道我会如何对待俘虏,尤其是我黄玉郎憎恨的对象哈哈哈哈哈” 妒枯直接捏碎了狐族替身的脑袋,给样貌扭曲的狐族人一个痛快。他唤来掌握了火之力的穿山族侍卫为他灼烧伤口,试图堵住流血。 所幸 狐族临时挥出的一爪并没有伤到他的眼睛,否则神医也难以治愈。 曾经去过浮岛c接受烈火修行的穿山族人催动精妙的火焰,一点点将妒枯的伤口缝合。纵使被邪毒入侵后的妒枯对于疼痛的感觉加倍,他也没有因此颤动过一次胡须。 泰然自若。 结束了短短的治疗,妒枯湛蓝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云雾,在外界流动的风域内,他成功锁定了黄玉郎的栖身之处。 “该死的老狐狸。” 遗留的劲风在大厅中轻轻回旋,妒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在数息后出现在宫殿的顶端。他轻轻蹲在造型华丽的圆形穹顶,双腿上的肌肉则膨胀到了极致。 目光锁定西北角的静谧树林,兽王猛地向下飞了出去。他以优雅的姿态舒展健壮的躯干四肢,扑向属于他的猎物。 黄玉郎警觉地望向天空,他知道那个年轻后生在盛怒的状态下,究竟会做出怎样暴力的事情。但周围的风已经开始搅动变化,他已无法逃走。 眨眼间,黄玉郎所在的树林和土石被连根拔起,在空中卷成纷纷扬扬的粉末。黄玉郎笑着站在众多凹陷的坑边看着扑向自己的月下猛虎,以本体的嗓音与妒枯对话。 “你终于来了篡权的虎之兽众,狐族黄玉郎,向你问好。” “黄玉郎” 妒枯终于露出了难得的愤怒神情,他的力量和速度也因此大幅提升,像是吸入了某种兴奋的药剂,又像是打开了嗜杀的开关。这一次,他为了辛苦付出的一切而动了真格。 “好狠的心啊就和你踏上虎族兽众的手段一样,卑劣不堪” 黄玉郎试图用话语扰乱妒枯的内心,但他忽然察觉到,昔日那个在修行道路上停滞不前c反复吃老本的虎族族长,实力竟大幅提升了一个档次。 无数的风爪从空中坠落,它们如暴雨般连绵而疾速,在黄玉郎的身边不断切割出大大小小的纵横沟壑,狂暴而霸道。后者终于放弃了凭借速度躲闪的念头,挥手催动水流遮盖住头顶。 那笼罩全身的水流盾,质地看上去十分柔软,它将胡乱飞行的风刃完整接了下来,又朝着相反的方向弹射出去。黄玉郎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雕刻了图案的玉笛,旁若无人地吹奏起来。 那是可以迷惑人心c让意识模糊的音律法器。妒枯见他掏出了惯用的手段,便迅速以悬浮的姿态升入高空,用风卷爆出的层层音浪,遮盖住足以乱心的笛声。 这只不过是起手前的小小动作。 “升气飓寅” 深夜的地面上涌动起肉眼可辨的巨大风柱,而接触到风柱的一切事物在毁灭的力量下全部分崩离析,随着兽王飞向那百丈的高空。 灰白的风息逐渐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昏暗。其中更是夹杂了丝丝血红色的力量,让这风柱的威能更甚。妒枯强行填补的血痕也被这霸道的力量崩开,重新溅出鲜血。 就只有水盾下的黄玉郎使出体内七成的力量,维持他身下摇摇欲坠的细长石柱,让它屹立不倒。踏出一步,向下便是漆黑的深渊,向上,则是撕裂万物的狂暴旋风。 “这,这就是王的力量我大兽灵国崛起,指日可待”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 在宫殿外展开防御结界的兽族侍卫们瞪大了眼睛,在他们之中,陪同兽王妒枯上过战场见识过他战斗的兽族,寥寥无几。 而各队的卫队长们则显得极为冷静。为兽王喝彩,不是当下的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总队长直接以秘法传话,下达新的命令。 “别分心蠢货们通知各队速速严查附近的一草一木,确保王城内外没有异动” “是” “妒枯你以为这样的小动作,就能困住我黄玉郎老子在人族领域横行的时候,你太爷爷的太爷爷还没有出生呢” 嘶吼着的黄玉郎没有料到妒枯会瞬间施展出这等强大的力量,更是全力以赴,不留任何破绽。他狠狠咬向自己的右臂,开启了埋藏在体内的血阵。 天空中的妒枯只觉得头痛欲裂,操控的风力也因此受到了影响。方才被狐族伤到的部位如同被重锤击打般痛苦,而地下的黄玉郎抓住了这一绝佳的时机,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玉郎恨恨地望向天空中坠落的妒枯,一拳击碎了身旁的塔尖。今夜被兽王摆了一道,日后,他必将找补回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出重围 受了毒伤的妒枯默默飞回兽王宫殿。 一头栽倒,只是他故意表演出来的假象,想看看那只狡猾的老狐狸,是否会再豪赌一把。 只可惜黄玉郎没有准备好万全之策,在诸多不确定因素的影响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卷土重来。他打算回到前线,刺杀人王伯无霜。 “我的子民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你们现在分出一半的卫队,沿着宫殿外仔细搜查,切记每支小队的兽族必须结伴同行,随时戒备。” 行礼的虎族总卫队长站了出来,恭敬回道:“遵命,我们的王。” 在踏出宫殿外c分配了新一轮的任务之后,牛族的卫队长目送众人离去,好奇地问他:“虎队,咱们已经提前完成了巡查,为何不邀功呢” “职责所在。” 留下的一批精锐正陪同妒枯,等待御医队的到来。妒枯挥手招来负责管理情报的兽族,了解伯无霜等人的动向和安全。 “回禀大王,反叛军已经在小伏山的附近动手,让附近的道路全部塌陷。他们似乎调动了全部的人手埋伏在东北和东南,正和人族的队伍交战。” “战况如何” “根据最新的情报来看,他们似乎想要分裂人族的车队,逐个击破。” “时刻汇报前线的消息。待本王治好伤口,立刻出发” 妒枯微微侧首,用眼角的余光望向疾步跑来的御医队伍。为首的御医也是枭族的一员,他曾在霜月国中向闻名天下的名医们取经,修行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也习得一身新本领。 进步速度之快,连浮岛的艾洛神医都为之称赞。 “王,臣来迟了,请您赎罪。” 身着朴素衣袍的枭族药师名为狄玄朗,年岁和辈分在兽族中极高,是不可多得的兽才。妒枯点点头示意他起身,在火光下展示了自己的伤口。 “这伤是狐族黄玉郎做的,此毒貌似受他掌控,割裂的患处更是无法愈合。” “王,臣不得不冒犯了。” 狄玄朗把脑袋凑近,仔细观察妒枯流血的伤患之处。 此刻妒枯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浸染,粘稠而乌红的毛发结在一块,显得狰狞可怖。换做是普通的兽族,早就会因为血液的大量流失,昏死过去。 “这毒,臣可以轻松解开。” 狄玄朗身后的几名御医却没有看出如何解兽王的毒,在惶恐中跪了下来。妒枯平静地望着跪倒的兽臣们,抬手点向其中的一位獾族药师,喝道。 “我兽灵之国的药师,绝不收留没有眼力的废物。至于解毒的工序,就交给那獾族的药师来做其他人,退下。” 狄玄朗当场面露难色,毕竟能解此毒的人就只有他自己。为难同僚c性情大变的兽王,他只能借薄面尝试劝说。 怎料狄玄朗还未跪下,妒枯则毫不犹豫地挥手刮起一阵旋风,将獾族外的七位兽族药师全部挪移到了他的左手边,并凝视着战战兢兢的獾族药师。 “还不赶紧过来,为本王治病” “大王,还是让老臣来” 狄玄朗趁风息停止的时候立刻跪倒在地,将额头紧紧叩在地面。 “肃静” 整片大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妒枯向外释放出的威压极其强势,丝毫没有受到流血不止的影响。狄玄朗只得埋头流泪,他知道妒枯在盛怒的情况下,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獾族药师的腿软到站不起身,他只能慢慢朝着坐在王座上的妒枯一点一点爬去。而将脑袋凑近他的兽王,则用鄙夷的神情与他对视,直到前者爬到近前。 妒枯右手虚握,由风息凝结的兽爪死死卡住了獾族药师的脑袋。他深吸一口气,放声怒吼道。 “你肆意杀我兽臣,毁我基业早晚有一天,我妒枯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在他带着风之力的怒吼声中,獾族人被吓到屎尿不受控制流出,模样也在扭曲变化,恢复了狐族人的样貌。妒枯狠狠将其甩到了远处的地板上,让守护他的侍卫们将其牢牢拷住,以便拷问。 “狐狸的臭味,本王今夜已经闻够了。” 众兽臣心惊胆战。终于明白因果的狄玄朗缓缓抬起脑袋,却看见兽王妒枯起身半跪在他的面前,向御医队的兽族人赔礼道歉。 “王,万万不可” 狄玄朗于慌乱中想要搀扶兽王,却被妒枯的风息温柔地托了起来。 “狐族之人狡猾,我不得不提防他的惊变。至于本王的伤口,还得劳烦玄朗大师了。” 兽王宫殿终于变得风平浪静, 但人族的车队却在兽族反叛军的洪流中冲散,四处充斥着血腥和杀戮。 “怎么说要不咱们把伯无霜背起来,直接飞回霜月关” 宁然催动天空中巨大的三足乌,将它分化成无数的赤红火乌,扑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飞行兽族。即便他火焰爆炸的杀伤力大,奈何敌军时常在天空与地下穿梭游走,避开人族的反击攻势。 伯无霜所在的马车更是陷入地下数次,被正心鉴编织的藤蔓巨网救下。 眼看远处被分开的几辆车马被地面慢慢吞噬,跟在伯无霜车旁的天无常立刻收回了保护防御的剑阵,朝着地面快速挥动剑刃。 剑气在地下激荡,搅灭了许多遁地的兽族。 “宁然你来背无霜升空,不要离开剑的范围” 火焰在马车顶部剧烈燃烧,应了一声的宁然从破开的洞口一跃而下,将伯无霜猛地扛在肩上。而在他起飞之前,后者一脸无奈地拍着他的背说道。 “大哥,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姿势背我” “好说。” 宁然背着伯无霜钻出马车,跟在天无常身后突围之时,地面上站着的正心鉴已经完全变成了高大的狼人玚琫。他带着疯狂的笑意,以赤红的右眼瞄着飞向天空中的三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路顺风。” 狼人的身影消失在地面,只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对于兽族同胞的游击作战,玚琫再熟悉不过。 血瞳和藤蔓的双重加持下,附近的反叛军们只能在黑暗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光点,在空中划出弯曲的轨迹。 “杀杀杀” 玚琫放声大笑,即便反叛军中也有他的族人,也有他熟悉的对象。他的利爪和藤蔓沾满了血迹,每每出手一次,即是必杀之招。 撞破厚实的土壁,撕碎潺潺的水流。他在风中穿行,他在火中共舞。 “正大人,你的心肠还不够狠所以你需要我的存在。”玚琫一口咬断了狐族士兵的喉咙,大口吞咽对方的血肉。“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只有我们合而为一,才有机会成为掌管杀戮的神” “别废话了,难得让你出来放风。右边有人族的车马队伍,立刻去搭救” 玚琫在树林间飞速跃动,浑身有着说不出的畅快。他用勾在手臂上的血色藤蔓勒住了沿途数个兽族人的脖颈,大笑着拖在身后,让他们被岩石树干反复撞得稀巴烂。 “正大人,你可真会为难我。” 玚琫从天而降,身上沾染着的干涸血液和破碎的衣袍,让他看上去恐怖至极。再加上异色的明亮双瞳,直接吓退了一众包围人族的反叛军。 歪着脖子c舒展四肢的玚琫挪开了右脚,留下头颅被碾碎的兽族尸骸。他环视着现场的所有生灵,咧开带着利齿的嘴巴说道。 “好久不见,兽族的小东西们。” “族,族长大人” 有狼族的人认出了面前的怪物,颤抖着向后退去。无数的藤蔓从地下疯狂钻出,将在场的每一个兽族牢牢捆住。 “玚琫大人,饶命,饶命。” “不好意思,我玚琫没有时间和你们叙旧。正大人叫我抓紧时间解决,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鲜血四溅,所有兽族的脑袋全部被拧了下来。举着火把的人族修士们在惊愕中目送玚琫离去,久久不能回神。 天空中的战场更为激烈。由巨鹰带领的飞行军全部上阵,不断消耗着天无常等人和风修们的力量。伯无霜看了看正在地面上屠戮兽族的冯胡,和在低空飞行的白色渡鸦,打趣道。 “若是那个叫做丸雷的小子也在,或许可以复刻天锁关内打出的经典一战。还有宁然,你的攻击敢不敢再准一点” 挥舞剑刃从容斩落数十头飞行军的剑修催动新的剑阵成形,看着远处飞来的黑点摇了摇脑袋。背着伯无霜的宁然则呵呵一笑,放出更多的萤火光点。 “反正他们不敢靠近我的火焰。只是按照咱们这样的速度赶路,过了长城,还是会见到这些狗皮膏药。” “别放水,认真一点。” “乱讲,刚刚只是为了让他们产生我打不中人的错觉,仅此而已。打铁的靠过来,别离我太远” 宁然吸气吐气,运转体内的火焰力量。他身边飞舞着的点点萤火不断凝聚成团,头部明亮的颜色也从橙红色,转变为了靛蓝色。 站在地面向上望去,它们就像是凝滞在空中c尚未爆开的绚烂烟火。而天无常和风修们在抵御飞行军打出的密集招数时,身边也出现了火焰织就的防护罩。 “躲在里面,绝对安全”宁然将双臂打开,操控全部的萤火向外急速扩散,见缝就钻。“萤火乱舞星爆” 在安全区域内自由飞行的兽族们,只见那团巨大的球状物在眨眼之间变化颜色,飞速朝着他们扑来。它 们均匀分散在许多兽族的间隙中,即便看到了那一瞬的膨胀,也根本来不及躲开。 被包围在光团内的兽族人们,他们疯狂催动各自的力量阻挡抵抗。闪耀的光芒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将他们的呼喊声掩埋。 地面上的所有生灵,都听到了爆炸产生的巨响。 这片大地也因此笼罩在耀眼的光芒之中,足足维持了三息之久。无法修行力量的兽族,或是不足以抵御爆炸冲击的兽族,都在火光中沦为焦黑的粉尘,缓缓向下飘落。 即便那些抵御住爆炸的兽族,也有不堪重负者朝着地面坠落。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直接损毁了近三成的空袭敌军,让剩下的幸存者们久久不能回神。 雕族头领目眦欲裂。他长啸一声,将身边想要逃跑的兽族士兵全部处死。 “给我上同样的招数,他不可能放出第二次” 看着包裹在火焰中的模糊人影,众头领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直在游击的他们立刻带头发动冲锋,想要以铺天盖地的力量压倒一切。 为了保护伯无霜,他们也逐渐落于下风,有招架不住的趋势。 “要不是有所顾忌,我一发最强招式便能解决一切。打铁的,伯无霜换你来背,小爷去去就来” 望向不断俯冲进攻的敌军,宁然打了个哈欠,将伯无霜稳稳送到了剑修的剑上。 先前这些乱哄哄的无头苍蝇们,只会一昧躲闪他的火焰攻势。此时此刻,他们却非要伸着头过来挨打,激起了宁然埋藏的杀意。 体内的火珠正在疯狂运转,手上的重黎戒也蒙上了一层炽热的红光。他已经供养重黎戒长达半年之久,也是时候使用它c看看这法宝的威能了。 “陨火c流星” 第二百三十七章 琴棋书画 吸收了重黎戒力量的宁然不负自己的期望,于双手结印后轻松打出的一击,比以往蓄力的招式来得更快c更猛。 破坏的威力提升了将近两倍,而需要付出的能量,却足足少了近一半 “轰隆隆” 巨大而明亮的火球在天空中爆开,向外扩散的速度已经无法以肉眼判断。天上地下能够活着看到眼前这一切的生灵,只感受到了比盛夏酷暑热了三倍有余的炽热,以及让人无法直视的明亮光芒。 爆炸声让他们的脑袋嗡鸣而麻木,它比滚滚炸雷的声音更响,直接惊醒了兽灵国疆土上近乎六成的子民。 他们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变化。 朝着东方极速飞来的妒枯,只看到了缓缓上升的光点,和暴涨到极致的火球。随之而来的则是汹涌的热浪,让他不由得在全力释放力量提前做出抵御的同时,加快飞行的速度。 天无常第一时间配合风修们极速降落,和地面上的冯胡等人会和。后者在宁然出手前就察觉到了恐怖的气息,他立刻催动土之力掰开了深入地下的通道,高呼众人撤退掩藏。 “所有人使出全力保护好” 冲击的巨力即将砸向地面,他不得不在暗中使出特殊的力量,配合土石将洞口遮盖。就算是在漆黑阴冷的地下,他们依旧能够感受到空气中迅速提升的温度。 那就是属于火焰的极致力量。 空中仅存的生灵,就只有在火焰中游弋摇摆的宁然。他戴着火狐的面具,全身则覆盖了赤红的光芒,正张开双臂贪婪地吸收属于自己的力量。 有重黎戒的加持和保护,他便能抗下自己也未必能安全接住的冲击。而他身后的九条火焰狐尾正在剧烈摆动,产生了新的异常 体内火珠在疯狂运转,宁然周身显现出匹练状的橙红火焰在不断环绕,迅速吸收扑面而来的火焰力量。如果有修士有幸能看到这一幕,绝对会震惊一辈子。 在这片大陆上,甚至是以纯火修为主的浮岛上,他们可从未听闻过修士能借助自己打出的力量,来进行修炼 就算是浮岛的族长,也只能借助已经释放出的火焰法门,或是吸收他人的力量,打出循环往复的金乌归日。 宁然身后的九条尾巴随着时间的流动逐渐变成八条,连他本人也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觉得体内有温暖的洪流在疯狂涌动,在冲击中归还了部分失去的力量。 天空中恐怖的热量在约摸一刻钟后,才逐渐消散一空。地面上的坑凹被气浪掀起的土石泥沙填平,距离最近的树木则被连根拔起,四散飞到了远处东倒西歪的森林之内。 而留在地表上c未能来得及躲藏的人族兽族,此时已经完全昏死过去,被松土与尘埃半遮半掩。大地在余留的微光下,变得满目疮痍。 “这,这就是重黎戒的力量” 宁然望着天空中零星逃向远方的巨鸟,满心欢喜的念头仅仅维持了一瞬。他立刻收敛住包裹身体的火焰向下俯冲,去救出那些昏迷的人族修士。 用火焰伤害无辜的人,从来不是他的本意。 正心鉴的渡鸦提供了地面的视野,从地下钻出来的人族修士迅速展开了搜救工作,在宁然释放出的点点萤光的照耀和指引下前行。无论是昏过去的人,或是再也无法醒来的尸体,全部被搬上了残余的破损车辆。 宁然霸道的力量惊走了剩下的两成反叛军,再也不敢露头。他们甚至抛弃了地面上仍然活着的同族同伴,脑海里就只有活下去的唯一念头。 “可以啊宁然。如果伏陵那家伙还活着,这一招啊,估计能轰碎他的半边身子。” 全身焦黑c赤裸身体的正心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体表焦黑干枯的硬壳如龟裂的河床般开裂,一片一片落了下来。 没人知晓刚才的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而现在,却只有正心鉴等人敢站在宁然的身边。那些打扫完战场c路过宁然的修士们,心中满是敬畏,以及更多浮现在脸上的恐惧。 他们不敢想象,如果有朝一日像宁然这样的怪物想要对霜月国出手,他们的王是否能控制住局面。 “别说了,我们抓紧时间回关吧。” 宁然叹息一声,他将上身的衣袍快速脱下,甩给正在抖落角质硬壳的正心鉴。后者匆匆道了声谢,随意裹住了变回人形的下半身。 “王来坐我的藤龙” 剩余的修士们陪着他们的王长途跋涉,却还是主动和身为御厨的宁然保持距离。后者看在眼里,抬头望向缓缓下落的皎洁明月时,脑海中却依旧停驻着爆炸带来的震撼 。 那的确是他渴望的力量,但也为此感到担忧。曾经在岩斗之时,他就不受控制地暴走过一次,倘若日后的他变得愈发强大,是否能随心将力量控制 细思极恐,祸患无穷。 “伯无霜,有什么可以用来修心养性的修炼方法吗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停止关于火焰的修行,而不是每次在战斗中冲昏头脑,屡教不改。” 在藤龙脑袋上打坐的伯无霜,饶有趣味地看着地面上行走的宁然。在他的眼里,后者像极了犯错后不敢抬头的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问你,刚刚的爆炸,夺走自己人的性命了吗” “没有。但还是有很多人受到了我的影响,甚至连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奇怪” 伯无霜回头望向送来凉爽风息的月下猛虎,正在遥遥向此处招手。他也举起手奋力摆动,以少年的方式给予回礼,顺便回答道。 “放宽心,你没有做错什么。有这份善良的心,才是你超脱于灵魂力量和实质力量之外的强大之处。想要修身养性,控制好自己的力量,也不算太难。” 四人目送妒枯的小小身影离去,伯无霜立刻邀请宁天二人一同坐在藤龙之上,旁若无人地聊天。自从背负了王的使命之后,伯无霜就很少在如此放松的情况下,和朋友们畅谈了。 “去年的我们,还时常在云端上赶路呢。就算各自背负了不同的苦痛,但我们依旧挺了过来,成为了自己想要变成的模样。无论见到的是光明还是黑暗,是正义还是邪恶,都没能改变你我的心。” 跟在藤龙身边的冯胡猛地抬头望向伯无霜,又若有所思地低下了脑袋。 “请告诉我正确的修心方法。” 盘坐在众人身后的宁然难得满脸严肃认真,三人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绷不住的天无常掐着大腿努力憋回笑意,从他的罩袍之下飞出四枚剑刃,道。 “静心静气,我倒是有个推荐。民间有四样东西最能引导和控制情绪,在风雅的同时,也能让你学会时刻保持冷静,和专注。” 正心鉴举手抢答道:“这个我知道,肯定是看书c鉴宝c算账和画画” 伯无霜叹了口气,用关怀傻子的眼神看着身旁分心操控藤龙的正心鉴:“四样东西就说对了一个,阅读文学作品和算术对于你来说,有这么难吗” 天无常将身前的四枚剑刃弹出不同的音调,继续说道。 “这四样东西,便是琴棋书画。我听闻国内有精通四艺的大师,不如我们每人认领一样技艺,约定在半个月后,于蜃园中接受小考,如何” 此次出行为了省点力气,没有背着画轴的正心鉴立刻嚷嚷起来:“那我正某人负责学画画宁然你什么时候回一趟天界到时候把我绘制的精美画卷赠送给桃木天大人,好表一表我的感激之情。” 宁然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半个月,你能画出什么好看的泼墨山水怕是千挑万选,也抽不出一卷满意的我看你啊,能画个小鸡啄米图,就足够咯。” “别低估小爷的能力,我的欣赏力,可不是你这样的大老粗能学的。无霜,我给宁然报一个学棋对弈的课,这小子不是想静心嘛,让他好好静” 正心鉴的脸上挂满了坏笑。他曾经在年幼时接触过围棋,只是脑子不大够用又觉得太难,于是半途而废。 想必拿来折磨宁然,再好不过。 “我看行,那就这么定了。”伯无霜瞪了一眼想要反驳的宁然,面向天无常问道。“无常兄,你想选择哪个” “我对音律颇有些研究,正好乘此机会接触下古琴吧。修行书法技艺对你来说也有好处,我们一起努力。” 伯无霜笑着点点头,与天无常一起欣赏另外二人的相互拌嘴。在太阳升到头顶之前,一路上都没有出现任何兽族反叛军的踪影。 就只有阴沉着脸的黄玉郎,站在被宁然摧毁的战场上发出愤怒的嚎叫。 一行人穿过了由重兵把守的兽族城镇,在对方守卫们的护送下穿越两国之间的长城,回到了属于人族的家园。 关外关内依旧秩序井然,岁月静好。 三日后,蜃园中请来了霜月国内,在各自领域中颇有建树的名家大师,为伯无霜等人的修心之旅开启新的篇章。而四位大师中,竟出现了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身影。 那不修边幅的模样,正是当年享誉山海大陆东南部c赫赫有名的烈日星君。宁然惊掉了下巴,瞪大眼睛喊道。 “艾大叔”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举棋不定 “别乱说话,艾洛先生除了在医术药理方面有所建树,也同样精通笔墨丹青的技法。浮岛和霜月关共同发行的草药纲十八卷,里面八成的绘画,可都是艾先生亲手雕版绘制的。” “冰王过奖,艾某只是对艺术略有研究,惭愧,惭愧。” 得到官方认证的艾洛得意地望向宁然,他这手驱使火焰雕刻版画的艺术,还是和浮岛中的大师学习的。 伯无霜立刻邀请琴棋书画的四位大师,随他和护卫们前往蜃园中的会客厅,再详谈四人学艺的事情。众人笑意满面,只有宁然颇为不快。 蹑手蹑脚的宁然尾随着艾洛大师,保持刚刚好的距离,狐疑地压低声音问道。 “艾大叔你啥时候成为画画大师了这名额,该不会是你暗箱操作拿来的吧” 艾洛风度翩翩地跟着众人的脚步前行,在伯无霜的介绍下,欣赏前往会客厅前道路上的风景。他借着赏景的动作,扭头朝着宁然轻哼一声,从怀中摸出本折页的册子丢给后者观看。 那是他在整理旧药新药时,对着实物精心绘制出的图案。 “呦,你还别说,艾大叔画得还挺好看。” 正心鉴刚才就听到自己的绘画老师是艾洛,便急忙凑过脑袋欣赏对方的作品。 “你看这叶子脉络清晰,你看这根茎粗中有细” 宁然猛地合起艾大叔勾勒的小幅写生画册,将其甩给了身旁的正心鉴,打趣道。 “你看这画出来的植物工笔,它们好似在迎风摇摆,栩栩如生。不知你这个种菜的是否有耐心去学,就算艾大叔能教你些山水画,也不见得能学出些真东西来。” 面对宁然的挑衅,正心鉴假笑着搂住他的肩膀,用左手点着宁然的心口回道。 “那咱们就来赌一赌,在启程前往冥岛之前,到底是谁会是学艺不精的人喏,前面那位长胡须的老翁便是名动天下的围棋棋圣,就连先皇,也曾在他老人家的手下学过棋。” 宁然白了他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为了迎接四位大师,霜月关内八方天晴。有雨师早早降下雨水洗涤尘埃,又驱散了天空中的云雾,以示隆重之意。 伯无霜又请出许多教派中的冰修弟子,让他们在蜃园中各自施法,以消暑降温。众人和大师们相对而坐,饮宁然亲手熬制的甜口凉茶,品各地别具风格的特色糕点。 谈笑风生。 至于拜师的流程,就在这间风格古朴的会客厅内,挨个举行。凡人的拜师,与修士之间的拜师不同,流程仅需行三次拜师礼,献茶一盏,并在双方无异议的情况下,便能缔结师徒关系。 碍于伯无霜的另一重尊贵身份,传他书法技艺的明言大师拒绝了一国之君的拜师礼仪,只是让他行最基础的见面之礼,就收伯无霜做了最小的徒弟。 三位大师命仆从们取来早已备好c为了赠与新弟子的礼物。就只有身为修士的艾洛亲自出门,扛来大箱小箱的东西,重重放在正心鉴的面前。 后者能感受到来自地面上明显的震动,而箱子里的东西,多半也不会轻到哪儿去。 “好徒儿,从现在开始,这些用来画画的好玩意,你就随身携带吧。” 正心鉴张了张嘴巴,一头雾水。 宁然收到的是可以折叠的精美棋盘,内置了填有磁石的玉质双色棋子。天无常收到的则是一床做工精良c雕刻了飞鸟图案的仿古制古琴。 就连书画同源c接受了明言大师教导的伯无霜,也只是收下几支名贵的珍兽毛毛笔,和上品的纸张砚台。 正心鉴哀怨地望着比他高出了一个脑袋的发福艾洛,小声抱怨道:“艾洛师父,这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这是画画用的东西吗” 若不是场合略显严肃,宁然铁定要捂着嘴巴笑个死去活来。伯无霜见众人礼毕,师徒关系已成,便命人准备好大师们来时的车马,让徒弟们亲自送出霜月关修行。 他们为期将近半个多月的修炼,就此展开。 传授琴艺的松鹤大师目前居住在山海关的西城之外。 他设了一处弦音坊,无偿传授他人音律技法。活了将近两百五十余年的松鹤大师精通天下乐器,门下至今仍有数以万计的弟子。 传授棋道的天泽大师年方一百余岁。他原本生活在山海城内,奈何版图的不断变动,四处搬迁移居。 他最终被请到了霜月国的国都中,继续完成他理想中的传道授业,为棋道的突破奉献生命。 传授书法的明言大师祖籍则在绳缚关以东的区域,然而关内贪腐的文官武将们对他的 作品趋之若鹜,才逼得只想专心写字的他,拜入了避海关城主巫荷的门下,以求得清净之地。 如今旧时的党派已被清除,他这才得以返回人烟稀少的故土。 宁然四人中,就只有伯无霜不便外出,于是留下了书法大师暂居在蜃园内,抽空教他的新弟子练习书法。其余二人则将老师们送上马车,直接踏上了通向其他大关的道路。 平平无奇的绘画大师带头朝着浮岛的方向慢速飞去,独留下一句平平无奇的话语。 “小子,随我来” 欲哭无泪的正心鉴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伯无霜,得到的却是背对着的偷笑。他无奈中以藤条束缚那些杂乱的箱子,将它们背在身上,以人狼的状态踏步追了上去。 “师父等我” 一刻钟后,宁然盘坐在略微有些颠簸的马车上,不知所措。 正在焚香祷告的天泽大师双手合十,面对精致的香炉念念有词,已经维持了许久。他百无聊赖地打开了师父赠予的c装有合页的棋盘,铺在车厢内朴素的地毯上。 “如何纵横交界的线,各有几条” 在宁然回忆起往日见到的棋盘广场时,天泽大师那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念想。猛地抬头望向满脸严肃的白胡子老头,宁然赶紧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道。 “回大师,横着的线有十九条。至于纵着的线,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天泽大师仔细瞧了瞧面前心浮气躁的小弟子,在蜃园会客厅内接触到他的第一时间,大师便心有预感,对这未来的弟子感到头疼。 如果以荒野中的生灵野兽来形容他的话,那必定是最为闹腾c不喜安静的白面须猿。 “身正如钟,莫要东张西望。” 宁然一个头两个大,为了完成和正心鉴的赌约,只要是师父传授的东西,他立刻照做便是。在这怪异而狭小的空间下,他不断微调自己的姿态,直到大师默认为止。 “棋盘分为九个部分,修行之人,应当了解过九之数的含义。九个星点将各自的区域划分整齐,而位于最中心的点,名为天元。” “天元” 宁然的一惊一乍并没有吓到天泽大师,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便是天界中元的六臂神灵模样,不禁为此扰乱了心神。 天泽大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继续说道。 “天地的天,元气的元,是为天元。宁然,凝神静气,不要被外物所影响。” “弟子谨记。” 宁然立刻低下脑袋,聆听师父的教诲。 “棋子有黑白二色,而执黑者先行。你是学棋的新人,除了执黑子外,他们也会让你十二子,以此反复磨炼你的棋力。” “弟子谨记。” 虽然天泽大师提及的内容并不是很多,但此时的宁然已然是头昏眼花,根本记不清师父那晦涩的语句。让他在学棋c修炼灵魂秘法和学厨这三者之间挑选,那绝对是最后一样来得最为轻松。 而学棋,多少有些让他打起了退堂鼓。 “取出一枚黑子,为师先来规正你的仪态。” 宁然硬着脑袋摸出一把黑子,将它们囫囵倒在左手掌心。他用右手惯用的三指捏起一枚冰凉的黑子,想要将其放在最中心的天元之上。 但他看到了天泽大师不悦的神情,干咳着问道。 “师父,怎样才能有模有样地落子” “食指在下,以中指和食指的指尖轻轻夹住棋子。你来试试。” 天泽大师的两指间似乎真的藏有棋子,稳稳地从上方落下,点在棋盘的交叉点之上。他用眼神示意宁然出手练习,慢慢收回了枯瘦c但有力的苍老之手。 宁然咽了口唾沫,他努力夹起一枚黑子,却还是在不适的颤抖中砸在天元边上。他不禁尴尬地和老师对视,后者依旧用眼神示意他重新来过。 就这样,宁然足足练习了半个多时辰,才得到了天泽大师的点头肯定。好在天泽大师定居在霜月关的北部区域,这才避免了更多的折磨。 马车停在了鹿林书院的门口,负责护送车马的守卫们一字排开,恭候被宁然搀扶下车的大师。宁然看着眼前的朴素书院,对他们摆了摆手,道。 “多谢诸位兄弟相送,都回去吧。” 天泽大师正身向众人拱手,在他们的目光下返回了属于自己的书院。这里是他藏有围棋古籍的地方,也是他传授弟子围棋棋艺的栖身之所。 门童开心地迎回了他们的老师,像麻雀般报出了大师归来的喜讯。书院中还在观棋的弟子们立刻跑了出来,将踏入房门的天泽大师团团围住。 “孩子们,来见见你们新的师弟。宁然,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吧。” 天泽大师的面庞笑得极为慈祥,这温馨的场面竟让宁然变得有一丁点不好 意思,挠着头害羞地走入人群之中,爽朗说道。 “各位师兄师姐们好小弟姓宁,安宁的宁,名然,自然的然。多多关照” 有些弟子的年龄甚至比宁然更小,他们说笑中打量着宁然,叽叽喳喳地议论那样貌不错的小麦色少年。 忽然有人略带疑惑地问道:“嘶,宁然该不会是大关里的那位少年将军吧” 面对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宁然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全场哗然。 第二百三十九章 慎勿轻速 浮岛出身的宁然,已然在凡人之间成为了神的代名词。他随手一击,便能碎裂苍穹,以烈阳般耀眼的力量,毁灭世间的万千黑暗。 自始至终,他大都是以一个正面的形象行走于世间,如流星般划过天际,为大陆人族带来希望。 面对这些并不畏惧自己c反倒变得更加热情的师兄师姐们,宁然笑着挺起胸膛,骄傲中准备跟上师父的脚步。可就在这时,站在远处的一位少年迎着微风,冷淡地说道。 “他害死了我认识的所有人,所有人像他这样的刽子手,不配踏进书院半步,更不配踏入老师的棋院” 那位少年的眼神看似平静如水,但宁然依旧感受到了对方发自灵魂的仇恨。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和微微凝滞的动作,宁然抬眼问道。 “请问这位师兄,我究竟害死了哪些人” “玉亭关内,难道你以为你真的救下了许多人吗若不是因为你,我们在场的同门弟子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孤儿天谴,你必遭天谴” “时名晔,快闭嘴宁然师弟,我这师兄脑子有点问题,还请多多包涵。” 人群中钻出了一位高大的黑脸师兄,在陪笑的同时迅速拉走时名晔,朝着书院内的棋院中快步走去。只有那里,才能封住师兄的嘴。 “走啊,你不要命啦人家伸出一个指头,就能戳死你快走,快走” 时名晔的双目变得通红,玉亭关的灾变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光,但他仍然忘不了那时的地狱之景。他扭着头死死盯着宁然,挣扎着吼道。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他们宁然,你不是什么点亮众生希望的启明星你是灾星灾星” 灾星 宁然的眼前一黑,浮现出过去在天界神庙中经历的悲惨景象,心境也正在不断扭曲变化,将无数的情绪凝结在脸上。那是他第一次击杀嘴快的无辜之人,却在盛怒和悲哀后,将此事彻底遗忘。 “我是,灾星” 玉亭关内,也的确是他耐不住性子,先一步跑了出来。 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接连拍打了三下。不知何时,感受到宁然气息变化的天泽大师折返回来,站在了新弟子的面前。 “净心,静气,方能抵达新的境界。莫要沉溺已逝的过去,莫要贪图虚妄的未来。” 回神的宁然停顿片刻,望着师父已经转身离去的背影,慌忙拱手称谢。他似乎看到了一股清气冲淡了他的桎梏,让他得以从中解脱。 “多谢大师指教,弟子谨记。” 天泽大师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内院有向外窥视的门童将两扇古朴的木门匆匆打开,又慢慢将其合拢。大师那身着素衣的身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待宁然揉眼后再次定睛观看时,却又消失不见。 “黑白孰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空门说得恒沙劫,应笑终年为一先。” 大师的话语,逐字逐句传入了宁然的耳朵眼里,难得被他牢记下来。众弟子和来时的速度一样,他们匆匆溜回了书院两侧的棋室继续练棋,独留宁然一人,站在院内静静思考。 方才的每一个字,他居然都能默写出来。 沿着道路散步的宁然取出了天泽大师赠与的棋盘,他寻到路旁的石凳石桌端正坐稳,再度练起了落子的动作。 “嗒,嗒。” 清脆,悦耳。 “时名晔,别盯着看了。他虽是咱们名义上的师弟,但提及修士的身份地位,便能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我看你啊,还是过来陪我过两手吧。” 刚才拉走时名晔的棋手,名叫赵柏然。他匆匆拽着师兄来到内院的楼阁之上静心下棋,后者却悄悄观察小师弟的一举一动,没完没了。 若是俩人憋不住肚子里的火气,赵柏然就只好在第一时间找到天泽大师,替他圆场。 “陛下颁布的法令中,就明令禁止了天下修士霸凌百姓的行为。他想找我寻仇无妨,咱们去衙门里走一遭,看看天下究竟有没有王法” 并肩和他站立的赵柏然,望着书院外的小小石桌,也对宁然的行为感到好奇。按理说,小师弟的落子手法已经达到了对弈的正常要求,为何不跟着天泽大师学习基本的技巧,早日和师兄师姐们切磋。 “话是这么说,但是胆敢状告修士老爷的人,成功的也就只有六成。遇到手眼通天的大能或是势力,还不是得碰上一鼻子灰” “反正,我不会怕他。” 时名晔手心攥着一颗白子,身为棋院中棋力排名前二十的八段高手,他与师弟们的对弈,从来都只会用白子。 并不是 他恃才傲物,如今年仅二十四岁的他本是玉亭关中的大户人家子弟,也曾被将军府誉为围棋神童。可那突如其来的尸山血海直接毁掉了自己的家人,和赖以生存的家园。 昔日的宁然以为,他可以用火焰的力量救出西区全部的人族,但这突如其来的进攻,让部分兽族士兵产生了极度的恐慌。他们大肆踏入高高的厚实土墙中,想要在逃跑前饱食一顿。 被困在高墙中的人族,便成为了刀俎上的鱼肉。 于是在时名晔的眼前,家族中的几十口人因此而丧命。为了让他能够活下去,父母也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向来对高高在上的修士们没有好感的他,更是在此次事件之后,彻底踏上了憎恨的道路。 “你不怕,师弟我怕得很呢。师父说了,你的恨意是阻拦前进道路的拦路虎,想要成功晋升段位,你还是趁早学会放下,才能抵达新的” “陈词滥调。” 时名晔回到了自己的专属座位上,继续复盘清晨时分和另一位师兄的对局。赵柏然摇摇脑袋叹息一声,他匆匆走下楼阁,直奔宁然而去。 既然蛮牛般固执的师兄暂时没有改变心意的想法,那就只能由他出手,在接触宁然的同时,解除后者到来之后的危机。 宁然的两指间捏着一枚黑子,正往天元处轻巧落下。远处走走停停的赵柏然并没有转移他太多的注意力,与之相反,他的目光只聚焦在棋子上,耐心等待着赵柏然的到来。 “宁,宁然师弟。” “师兄,请坐。师弟已经恭候多时,敢问师兄尊姓大名” 宁然的和蔼让赵柏然有些不大适应。受师兄时名晔的影响,他也对修士们有着略微的偏见。今日能坐在传说之人的对面,不禁让赵柏然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在闲暇之余,赵柏然也听说过许多不同版本的故事和传闻,其中大都是修士老爷们一怒之下c当街杀人的段子。而书院中不会出现高贵修士的身影,即便有修士想要拜入老师门下,也大都是请老师登门,然后闭门传道。 “好,好的。我叫赵柏然,宁然师兄,哦不宁然师弟,叫我赵师兄就好。”赵柏然的额头上明显有汗滴流下,他甚至不敢动手擦拭,只是呆呆地站在石凳旁。 “赵师兄,日后还请多多指教。随意坐吧,把我当做师弟即可。” 宁然行礼的姿态也十分端正,维持了两刻钟的正经模样也在礼毕后彻底崩塌。他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毫不犹豫地问道。 “赵师兄,你生得如此高大,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儒雅风范,为何要学习围棋呢” 赵柏然愣了一刻,他用长袖拂去石凳上的尘土,回答道。 “兴趣使然。我小的时候啊,总是喜欢和朋友四处乱跑,也是孩子里的山大王。母亲见我脾气暴躁,便想法子给我送到了一处小小的棋院,说是要磨炼我的性子。” “后来呢” “后来后来习惯了,也找到了其中的乐趣。下棋么,每个人在棋盘上有各自擅长的技巧和战术,就和将军们布局打仗一样,充满了无限的可能,那也是我热爱的理由之一。” 赵柏然主动端来师弟身旁放着的另一个扁平木盒,熟练将其打开并取出了一枚白子。见宁然脸上浮现出的讶异,赵师兄笑道。 “师父收的每一位徒弟,都会赠送一盒这样的棋盘,方便弟子们随时随地对弈,或是温习。只有通过了三段小考的弟子,才有机会拿到更好的棋盘。” 宁然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本以为老人家一眼看中了自己独有的气质,才送他棋盘c教他不断调整下棋的姿势。 赵柏然最喜欢看到新人误以为自己很受老师看重,却在得知实情后,陷入沮丧情绪的模样。 “宁然师弟也不要气馁,只要努力学习,必定能在对弈的道路上飞速成长。和你们修行道法飞天遁地一样,放轻松就好。” “受教了,还请赵师兄传授我入门的技巧。” “好说,好说。” 这边的赵柏然端正体态,向宁然一步步传授着关于气c提子c打吃等最基础的知识,让宁然慢慢感受到了下棋的魅力。只不过在简单的实战中,被吊着打的宁然更像是泄了气的河豚,变得有些萎靡。 “师弟,下棋和做事一样,切记要戒骄戒躁。我先出一道死活题,咱们从头来过” “不会吧,怎么这么难啊” 此时,在霜月关以北c远方的伏陵山脉中,人族联军的精锐队伍已经悄悄摸到了吕文章的老巢,准备将其一网打尽。他们为此已经布置了许久,终于迎来了最佳的机会。 而带队的人,便是如今山海城的城主c前代山将军山岚。 第二百四十章 棋差一着 夏日的耀眼光芒投射在大地之上,将霜月关内的处处绿意点亮。于树荫斑驳下,宁然在赵柏然的指导中彻底打开了新的世界。 “赵师兄,打吃” “好,师兄我的下一手,放在这里吧。” “别啊师兄,能再让我几步棋吗晚上我给你表演放烟花,如何” 宁然双手合十,眼睛却紧紧盯住棋盘,试图找到赵柏然的破绽。可棋力已达七段入门的赵柏然早就留下了不少的后招,让他无处下手。 “我前前后后,已经让了师弟那么多了,再这么让下去,你可就没有机会进步咯。” 赵柏然哈哈大笑,他已经放下了对宁然的戒备。在短短的相处中,宁然身上散发出的c属于阳光少年的亲和力,完全抵消了自己的偏见。 和师父曾经说过的话一样,修士和普通人,都永远跳不出属于人的框架。 本以为困在棋盘上的黑白色彩,展现出的是无比单调的规则。但在解题对弈的时候,宁然竟慢慢找到了赵柏然口中所说的乐趣,全身心投入其中。 不知不觉,石桌边也陆续站满了其他的同门弟子。 霜月关内的雨师们结束了放晴的仪式,放天边堆积的厚重云彩自在飞行。有了云团的遮蔽和阴凉,热到浑身冒汗的二人总算能因此清爽一些,更为专注地修行。 而这样的场面,已经许久未能得见了。 天泽大师来到了棋院中棋阁的第三层楼,站在对弈冥思的时名晔身边,看了他们的几步棋,心底便有了胜负的答案。笑而不语的他慢步来到走廊,扶着栏杆望向那石桌旁的弟子们,万千思绪,不由得涌上心头。 除了棋院内藏有各种关于对弈的古籍之外,这张看上去极为朴素的石桌,也是流传了上万年的存在。 年轻的天泽大师在学棋时,也曾在这张石桌上和同门师兄弟们相互切磋c较量。只不过往昔的老友们已剩寥寥无几,而如今的棋圣传人,依旧没有着落。 就只有象征传承的独特石桌,成为了天泽大师的精神支柱。只是他并不清楚,流派内为何要将这坚硬而沉重的东西当做至宝。 包括天泽大师在内的历代棋圣,他们都不是拘泥于条条框框的棋手,否则也不会在棋道上取得前所未有的成绩。 在每一任的棋圣交接时,他们都曾请来山海城中赫赫有名的修士强者,试图一点一点破开这浑然一体的石桌,打开埋藏于其中的秘密。 但这石桌坚硬无比,甚至那带着圆弧的桌边也没能被磕破丝毫。它就这样经历了风风雨雨,从被翻出河床的那一天起,留存到现在。 而初代棋圣在寻到石桌前所做的奇异之梦,也在代代传承中慢慢被人遗忘,竟无人得知其详细的典故。 一头钻进棋盘的宁赵二人丝毫注意不到外界时间的变化,亦或是四周的围观者,和往来的人群。天泽大师看在眼里,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 “假眼,假眼,该怎么处理呢” 屡屡受挫的宁然,心中只有认真对弈的念头。他抬手落下一枚黑子,在棋盘上发出了他能听到的清脆声响。 “轰” 吕文章藏身的大山之外,有土石崩裂的巨大响动,自下而上传来。全面进攻的信号已经发出,天空c地面c地下的部队各自出征,朝着他们分配好的目标冲去。 搬山,围点,禁卫,列盾,冲锋,远攻,各司其职。 吕文章创造出的药人们畏惧光芒,尤其是夏日白昼的明亮光线。阳光若是直接触碰到他们的皮肤,便会直接灼烧冒烟,在时间的推移下化作灰烬。 这也是强大力量换来的代价。 在感受到震动和噪声之后,他们在黑暗中惊恐地睁开散发绿光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坐在最高处王座上的吕文章。 维持人族样貌不变的邪教主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眼,他用墨绿色的雾气将天族人中的某位王级生灵挪移到了自己的身边,将手指轻轻点在对方的心口。 “最近转化的人族太多,我的力量的确有所损耗。想必,你因此懈怠了自己的崇高使命。” 那天族人稳住颤抖的手,不敢随意呼吸。他眼睁睁看着吕文章的手指如插入泥沙一样轻松,直到穿透他坚硬的皮肤,碰到了猛烈跳动的心脏。 “教主大人,属下知错了。” “知错在本教主修炼神功,即将大成的时候,招惹来这么多的精兵强将。你,可担当得起” 吕文章冷笑道,他缓缓抽出沾着对方血液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起身来到了破碎洞穴外投入的黯淡光幕之下。 再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里将会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他已经没有时间指挥那些拥有土之力的废柴挖洞离开,毕竟天上地下,都已被人族重重包围。 “重新制定天族人的阶级和实力,就是为了把你们这样的废物拔到最高处,为我效力。可你们呢你们之中有些人的野心,如黑夜中的火焰一般耀眼,甚至想将本教主灼伤。” 他慢慢走过那个天族人,对方正在痊愈的伤口竟猛地喷洒出无数的鲜血,在剧烈的抽搐中痛苦挣扎,又在站立的姿态下彻底死去。 吕文章的王座上溅满了血液,但血渍很快变得干涸,被石质王座吸收得干干净净。他抬手握住身旁干尸的脖子,向着蜿蜒石阶的下方重重投了出去。 “你们,终归是我创造出的孩子,而我,则永远是你们的父亲。有些孩子想要用这等低劣的手段戏弄本教主,想私下沟通神主降下惩罚,想以此来取缔我的地位,可笑至极。” 他的衣袍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它分成了一缕一缕的细丝,在空中揉出蛇的粗略形状,直到变成了真正的c吐着血色蛇信的黑蛇。 “这次,只不过是最低级的警告。我的孩子们,你们必须且只能听从父亲的教导,必须团结一心,才能让天族人变得更加强大。” 吕文章慢慢走下石阶,以俾睨天下的目光望向藏身于黑暗中的天族人们,话语中没有夹杂任何的情绪。他已经完成了九成的超脱,他即将踏入半神的门槛,再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愤怒。 “我放纵他,让他肆意妄为,也是为了将你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忠诚和背叛,你们究竟会选择哪一方,想必心底已经有了新的答案。” 哗啦啦的声响在巨大幽深的洞穴中回荡,在场的八千天族精兵纷纷跪倒在地,默默表达着他们的忠心。 自吕文章的药人部队在正家家主的干预下,被屠戮到仅存数十人后,他便借助更强的力量创造了新一代的天族战士。而那些幸存的同族,也被他亲手灭杀。 新一代的天族战士拥有常人的智慧,和强于普通修士的力量,也有了足够的成长空间。吕文章更是找到了不错的苗子,培养了十个王级将领。 但换来的代价是,将领中有人动了本不该动的杂念。眼下震天的响声,则是他最好的敲打时机。 “很好。不过你们还需要保持实力,这一仗,就由本教主来应敌” “教主大人,万万不可啊” “让我们戴罪立功吧教主大人我们愿燃烧生命,为教主和教派献身,为天族献身” 舞动着的黑蛇退到他的身后,凝聚出两对黑色的薄膜翅膀。吕文章借此扇动出大片的墨绿雾气,将洞穴上下的天族之人全部掩盖。他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尚未成长起来的蠢货身上,尤其是在他找到更加完美c更加高效的控制法门之前。 “安静点,我的孩子们。” 伴随着崩塌的山石和刺目的耀光,吕文章一飞冲天。 至于外界那些吵闹的牲畜们,理应得到最适合他们的完美结局。吕文章收回翅膀变回衣袍,于山巅之上闭目养神,直到空中的修士们联手向他袭来,蛇瞳才以诡异的状态完全打开。 “尽管来吧,我的养料们。这一刻,我已等待了许久。” 为了彻底解决掉吕文章这个大麻烦,山岚只能找到正家家主,暂时和行事风格愈发诡异的老东西结盟。后者为他提供了大量关于吕文章和药人的一手资料,却不愿借出半个兵马,帮助他们解决邪教主的威胁。 在伯无霜的干涉下,人族各大关派出了各自的精锐部队,组成了讨伐邪教的大军。迫于一国之君的威严,正家家主只能装模作样地带着几百修士加入其中,为联军提供情报。 他也想解决暗中与正家交手的邪教教主。不过留对方一条活路,或许更能凸显出正家的重要程度。他的大计划也一样不容有失,必须借吕文章之手,以便铲除当下和正家敌对的势力。 但就连心腹也不知道的是,正家家主通过其他的渠道为邪教主传达信息,为对方提供了全新的转化材料。 在正珏玉眼里,那些药人只不过是一群可以随意抹杀的存在。只要吕文章的本尊无法成为第二个新生兽神,那么对方无论创造多少药人,都是徒劳无功。 “东西南北四部,随时做好联络我和山大人一起行动,今日必定拿下贼首” 正珏玉垂手仰望着正在崩塌的山峰,努力扮演出正人君子的模样。这次行动囊括了人族的众多高手,山岚想要借此拿下教主,也将会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后者只希望正家给出的情报没有纰漏,更不要暗中拖他们的后腿。土石织就的马匹从地下轻松钻出,将这位执鞭的前代山将军稳稳托起。 “通知高处,保持距离驱赶到地面第二第三纵队,随我出击” 更多最新章节 ,请收藏【bz】!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旁观者清 行监视之虚,做传递之实。 正家的修士们也只不过是凑人数的存在,混在各支队伍中装聋作哑。他们的实力大都无法入眼,自然也不会有人特意去关注他们。 有人趁着移入山脉中的修士潮流,随他们一同混了进去。他们用特殊的瓷瓶吸入山体缝隙中隐藏的部分雾气,按照正家家主的计划行事。 正珏玉见山岚的模样依旧带着些趾高气扬,便当场拟定了新的计划。就算他没有羽剑在身,依旧相信自己能和吕文章打个五五开。 即便他从未和教主正面交过手,仅靠着六眼渡鸦的力量破开过对方的雾气。 而他释放出的渡鸦单从个头上来看,就比正心鉴的要大出许多。在山石崩裂前,这些大块头的黑鸦便顺利钻入了石缝岩洞,将内部的训诫仪式看了个遍。 吕文章早就感应到了那位时常在暗中帮助自己c贴心无比之人的到来,便挥翅以墨绿之雾笼罩上千人,保他们一时的周全。 逐渐变得明亮的洞穴中站着数十只渡鸦,正斜着眼睛望向站在远处的邪教主。它们呼啦啦飞走了一大片,撞碎在摇晃的石壁之上。 吕文章也不和他客气,立刻跟上了唯一飞在空中的渡鸦。他甩动蛇尾破开滚落砸下的山石,直直朝着巅峰飞去。 “这老东西,倒是挺爱帮忙。不过一会儿出馊主意,一会儿又反悔,着实让人看不明白。” 空中的那只渡鸦,带着轻蔑的眼神望着身下的吕文章,口吐人言道:“教主大人离开人族世界久矣,早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了。但在下即便帮的是一个小忙,若是不想言谢,还是多多闭嘴为上。” “那就多谢了。” 吕文章勉强挤出笑容,对着黑鸦胡乱拱拱手。而接下来,那个老东西铁定有求于他,必先以言语要挟。 “天上的修士共有一千两百之数,而其中的风修,更是接受了人王的教导,将困兽大阵练得强悍无比。你想要在保住手下的同时独自逃生,就算有空间转移的术法,也未必能逃出囚笼。” “一试便知。” 吕文章冲破崩塌的碎石,在围山土修们的包围圈中轻松逃脱。数十位土修被他硬生生地拉入了墨雾,和他的分身打在一处。 邪教教主踏步来到山巅,仰望天空中如天罗般罩住山峰的众多修士。无数的风柱风网从天而降,它们交错相连,共同编织在一处,释放出仿佛无穷尽般的恐怖威压。 吕文章身形一动,他立刻通过墨雾和飞翼的力量闪到了风暴网的近前。他的空间之术仅能挪移半里不到,只要停留在大阵之中,便会被随处可见的风卷回原处。 再仔细端详外界那一重又一重的细小风网,和点缀于其中的炽热火团,邪教主妥协地点了点头。 “的确有些棘手。想要完全逃脱,定要离去此地十二里有余” “而离去十二里的距离,教主好不容易培养出的新生势力,就会再次彻底灭亡。” 不知何时,黑鸦站在了吕文章的肩上,笑着接下话茬。而教主的翅膀内立刻钻出了数条黑蛇,将黑鸦的灵体大卸八块,一口吞下。 “聒噪。就算天族人全部陨落,依旧会有慈悲之人给本教主提供帮助,难道不是吗” 黑鸦出现在了吕文章的脚下,扇动翅膀向下飞去。天空中的风网困兽大阵正在不断变化收缩,朝着教主团团围去,明显是收到了山岚下达的指令。 “哼,谁知道呢想要维持雾气的力量逃脱此处,就速速随我来吧。” 旧时的寄居之地已经不复存在。围山的土修们已经合力将这高峰拆散,正配合地下的修士们挪移大地,将那团黑雾直接暴露在炎热的阳光下。 山岚骑着土石之马从天而降,马蹄猛踏在地面上的时候,大地上升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坚硬岩板,像盛放的花朵般向外扩散。而正中的墨绿雾气因震动而变形,更像是藏于其中的阴暗花蕊。 “山大人,八个方位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很好,继续逼那怪物缓速下落。记住,不要逼得太狠,免得鱼死网破。” “得令” 水流在大地的裂隙中涌动,地面地下的修士们各司其职,严阵以待。天罗地网已经准备完成,而剩下的,就只有拿下邪教主,为死去的无辜百姓和修士们讨个公道。 此为正义之师。 然而天空中的四翅怪物并没有下落的打算,他依旧在重重压下的风暴中飞舞,像是在等待着似有若无的机会。山岚扭头望向不远处垂手站立的正珏玉,后者也迎着他的目光与其对视,笑道。 “将军, 有何指教” 正家家主给的情报全都是最真实的,而现场也确实得到了最有效的控制。他们为此精心谋划了许久的大阵,如今却还是无法将吕文章活捉。 “如果今日无法抓住他吕文章,那你正珏玉就要因此遭罪了。” “将军可别吓唬我,老夫一把年纪了,实在经不住啊。”正珏玉笑着走向骑马的山岚城主,当着众将士的面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和我做个交易,活捉邪教主,不成大问题。”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很简单。若未来的某一时刻,陛下想要借某事降怒于我,界时还请将军出面,保我一命。” 山岚轻哼一声,道:“堂堂正家家主,还会担心这种杀头的事情不过答应你也无妨,先把吕文章拿下再说吧。” “好,待邪教主再降落约摸十丈距离的时候,您下令全体风修,合力将他困在风眼便是。而地面上的人死死盯住那团雾气,以防怪物施展秘法逃脱,剩下的事情” “正大人,那家伙已经降下来了。来人,通知天空上的所有修士,即刻困住吕文章” 天空中的黑鸦已经消失在原地,吕文章瞬间被众人合力施加的风阵牢牢锁住了四肢和躯体,动弹不得。四周传来的呼啸风声也渐渐凝聚出实体,在他的身边围成一座八角的立体监牢。 “呵呵,不知正珏玉大人要和我玩什么小花招,还请指教” 吕文章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有一只小小的渡鸦从中钻出,摇头晃脑。 “若邪教主肯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传授你和天族人的脱身之道。” “说。” “日后我正某人急需人手的时候,还请教主能搭把手。当然不会无偿,到时候正家会奉上五千适合转化的人族,略表诚意。” 邪教主只觉得这些话从正珏玉的口中说出,十分可笑。但他已经无法表达出内心的笑意,便点了点脑袋。 “那么请告诉我,该如何做到全身而退呢” 这场战斗维持了半日有余,邪教主和众人从空中激战到地面,又从地面打飞到空中。在月影婆娑之时,双方各自达成了最终的目标。 数千军士活捉了负伤倒地c无力控制浮屠塔的邪教主,而那些天族人都被后者慢慢传送到了安全的区域,趁着夜色逃向远方。 原地则留下了四千多的天族人尸骸,吕文章仔细筛选出他不想要的角色,自顾自地将他们抹杀在墨雾之下。而人族在搜查尸骸的过程里,也找到了失踪的几十位强者。 至于正家的修士,自然瞒住了全部的情报。 在他们返程的途中,正珏玉故意假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骗山将军打开他刺穿了吕文章的坚硬石球,方便查看其中的动静。 而变作大量黑蛇弹射出的邪教主,虽然能借此时机脱离苦海,但还是有部分躯体被牢不可破的法阵束缚,留在了闪耀光芒的石刺之间。 换句话说,山岚抓住了吕文章存活着的部分肉身,而后者也避免了强行脱困时,损伤大量元气的最坏后果。 局面堪称双赢,但最终的赢家,还得是他正珏玉。 霜月关城北的一处中等规模的书院内,宁然和赵柏然总算结束了半天的围棋修行。他们伸着懒腰站起身时,天色已晚,身边的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宁然师弟,你就知道贴c枷c断,能不能把目光放得更远些下棋要有大局观,若是只会盯着死死的两三步棋,日后的路可不好走哟。” “拜托赵师兄清醒一点,小弟今天上午刚刚入门c学会捏棋子哎。咱们就事论事,我的天赋如何” “天赋嘛,勉强能赶得上我赵柏然。多加练习,回头师兄我送你几本围棋的定式书,你好好研究其中的思路” 树边有人影晃动,已经在此等候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不屑地打断了赵柏然的话语,站在宁然身边淡淡说道。 “天赋自视甚高的修士老爷怎么可能会有天赋我看你啊,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赵柏然听到师兄那桀骜不驯的声音,立刻站起来打圆场。 “别别别,大晚上的都饿了吧今天我做东,请二位回自己的房间吃点小菜,咱们明天再聚首,如何” “如果你选择不放弃,也行。我时名晔和宁然师弟奉陪到底,到时候棋盘上见真章,我要在那里彻底击溃你的自信心,让你后悔踏入书院半步” 时名晔直接掀翻了宁然的折叠棋盘,将满盘的棋子洒落在地。 “你说小菜啊,有酒吗” 宁然拍了拍时名晔的肩膀,后者却立刻嫌弃地躲开。他本就不喜欢陌生人随意触碰自己的身体,更不用说在一天之内处处妨碍他的宁然。 “正巧小弟会炒几手好菜,如果二位师兄想要继续教训我的话,那不如吃饱了再来。” 落在地上的棋子外,则包裹了一层淡淡的火光,它们如萤火般慢慢向上升腾,直到回归原处。宁然朝着二位师兄正身行礼,笑着说道。 “请多指教。” 第二百四十二章 当局者迷 宁然周身有火光闪耀,在猛地踏地后便一飞冲天。他立刻朝着蜃园飞去,打算炒上几个清淡适口的菜品,巴结好师兄弟之间的关系。 毕竟只有搞好了关系,才能学到更多关于对弈的套路。 “二位师兄请稍作等候,小弟去去就来” 望着对方说飞就飞的身影,赵柏然有些羡慕地说道:“自在飞翔的感觉,该有多美妙” “拉倒吧。我听说很多修士为了练习飞行,经常会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令人惋惜的是,他们最终也还是无能为力。” 时名晔并不打算在这里等候宁然的大驾光临,与其喂蚊子,不如马上回到自己的住处喝喝茶c吃上两口最爱的绿豆糕,垫垫底。 “但他们的恢复能力比咱们要强出很多,也不容易得病。这一点,最让我这个病秧子羡慕得紧。” “他们也会死,也会被普通的刀枪夺去性命。” 时名晔甩着袖子愤然离去,说得越多,自己的心就越乱。赵柏然哭笑不得,他急忙追了上去,放声喊道。 “师兄你可不能动什么歪脑筋啊,小心你的脑袋” 不多时,宁然就穿越了夜间飘荡着的低空云层,一头扎入蜃园。拜艾大叔所赐,他总是这样大张旗鼓地飞行,而守卫巡游的护卫们也早已习惯他身上传来的波动,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此时的伯无霜正在挑灯练字,留守蜃园的他百无聊赖,要么在荷池边修炼水之力的基础术法,要么在书房中笔走龙蛇,批改奏折。 宁然直接冲进膳房,随意翻看剩余的食材。匆匆几眼,他便确定了可以烹饪的快手菜肴。 “这个配猪肉,做箱豆腐,再来个小葱炒豆腐。鸡肉火腿豆腐干,那就来做大煮干丝” 只是缺少了配菜的天无常,他就得花上更多的时间完成切丝c挖洞c剁馅儿的杂活。厨房中热火朝天,熟食的香气直接飘到了伯无霜的窗前,让饿着肚子以锻炼意志的伯无霜根本无法聚精会神。 两刻多钟的时间用来配菜,而炒菜煮菜的时间,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 大厨宁然开心地哼着小曲儿,用干布使劲搓了搓油腻的双手。他将码好的菜碟一样一样装入食盒,又收拾了几碟炒制好的干豆花生并入其中。 他转入小仓库,拎着一小坛美酒放在桌上,清点临时的菜单。 片刻后,伯无霜黑着脸推门而入。感应到他的宁然嘿嘿一笑,将桌上留着的菜碟向前推了推,示意伯无霜坐下品尝。 后者一手托着沉重的木制食盒,另一只手则拎着酒坛上系着的结实草绳,轻巧地跃过了杂乱的地面。 “喏,给你留了点吃食,还热乎着呢。笼屉里蒸了点刚解冻的饺子,醋瓶子还在老地方,记得多吃点啊” 来无影,去似一阵风,伯无霜看着极速飞入夜空的背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默默拾了双竹筷,以汤汁代替墨汁,在桌上写了个细瘦的蠢字。 他盯着香气扑鼻的美味菜肴出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肥水不流外人田。 “宁然啊宁然,害人不浅呦。” 再看宁然,他稳稳托着两件精心准备的宝贝,在北方修士们的注目下又一次飞回书院的方向。此时书院外的某处住宅内,于时名晔的怀中忽然飞出了一枚小小的萤火,在油灯的昏暗光芒下显得熠熠生辉。 时名晔大惊,想要合掌拍死虫子,却被它的火光吓退。 “这是何物” “师兄,这好像好像是宁然师弟的某种招数你还别说,火焰竟然能凝聚出如此生动的虫子模样,这等手艺若是能放在我身上,不得成为一位陶艺大师” “哦。” 时名晔举起桌边的茶水,猛地盖了上去。茶水将屋内的萤火浇得忽明忽暗,甚至有雾气向上蒸腾,但在数息之后,它依旧明亮如初。 “好神奇师兄你看,靠近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热气。这要是在冬天的时候养上一只,岂不是咱们下棋时的利器” 赵柏然兴奋地找到了重点,他当即暗下决心,定要用棋谱和对局为诱饵,从宁然那儿弄点可以实现的好处。 “喜欢的话,那你抓起来养着不就得了” “那我可不敢,我听说了,有些修士老爷在修炼的时候,会被外放的力量反噬自己的血肉如果这虫子也带着那种恐怖的力量,嘶,那我岂不是直接变成火人” 时名晔白了他一眼,对那闪烁着光芒的萤火更为忌惮。他在整洁的房屋中以目光四处搜寻,想要找到可以暂时捉住虫子的器物。 “你说,这萤火虫忽然变得一闪一 闪,代表了什么意思” 赵柏然只相信宁然留下的火焰不会伤人,便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屋外却忽然传来了街坊邻居的惊呼声,有更为明亮的火光穿透这屋子里的窗户纸,将屋内的阴影冲散。 “两位师兄,小弟回来了” 宁然兴冲冲地用肩膀顶开大门,对上了屋内二人的眼睛。赵柏然立刻放开困于掌心的温暖火虫,好奇地扑了过来。 “师弟刚刚去哪儿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好香啊。” “这些东西除了原材料,都是小弟亲手做的,请哥哥们品尝喝酒吗有没有喝酒的大碗杯子也行。” 打开层层叠叠的木盒子,宁然取出了其中的三道热菜,和几样下酒的好东西。身后的时名晔一直默不作声,他眼瞅着宁然在自己屋内来去自如的神气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咬着牙,低声说道。 “滚出去。” 宁然愣了一刻,继续将盘子里的菜整齐取出。方才的长途飞行,竟没有一滴汤汁洒落在外。 他安静地收了食盒,对着身后的两位师兄深深行礼。 “那就不打扰师兄们的兴致了,如无忌口,还请放心慢用。哦,盘子我明天来拿便是,无须师兄们动手。” 抱着食盒退出去的宁然慢慢将其放在地面,替屋内不知所措的赵柏然合拢大门。这也算是变相吃了个闭门羹,宁然并不是不识趣,当即决定拎着食盒返回蜃园。 一来二去。 伯无霜看着眼前有些颓唐之意的宁然,无奈地招呼对方坐下。他刚刚动了两下筷子,还没能偷偷称赞宁然的手艺,这厮便臭着脸回到了蜃园。 “怎么了宁大人让我猜猜,高高兴兴炒菜,是因为交到了新朋友,空手而归,又摆着一张臭脸,怕不是和对方结下了梁子” “你可真会猜,大都被猜对了。” 宁然以懒散的姿态搬来一小坛美酒,又提了两个浅碗用来喝酒。伯无霜将桌上的菜推到二人之间,给他递了双干净筷子,接过了递来的酒碗。 “我来为您斟酒。说吧,怎么回事” “师兄啊,你我都不是浪费粮食的人,就吃上一口呗。太香了,真的太,好吃了。” 赵柏然早就顶不住肚子里连连叫唤的馋虫,取出了凉透的大白馒头,就着热菜大口啃咬,别提有多痛快。时名晔的脸也巨臭无比,他干脆盘腿坐在床上,面壁不语。 “我告诉你啊,再不吃,隔壁那些闻到味道的家伙就得过来了”赵柏然努力咽下嗓子眼里塞着的食物,模模糊糊地劝说道。 “这怎么说,也是师弟亲手做的,他还是我霜月国聘请的御厨唔,你想想看,这辈子你可曾吃到过这等美味” “闭嘴,你吃你的东西。” 赵柏然将箱豆腐等菜肴足足席卷了一半,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这几道菜量又大,滋味又鲜美,不禁让他回味无穷。 “我我可吃撑了,十二成饱。你看这炸的豆腐皮,里面包着剁碎的肉馅,肉馅里还有脆生生的某种蔬菜,吃起来也太爽口了。不对,这不是豆腐皮,这是挖空的” “闭嘴。” 时名晔依旧紧闭双眼,心中则念起了静心的经文。他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光是饿着肚子闻着馋人的香味,就险些让他把持不住了。 恼人的师弟还要大声说出他的感受,实在可恶。 赵柏然并没有像平日里一样耍贫嘴,他认真想了想劝诫的话语,道。 “这三道菜,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下足了工夫。就算它们不是宁然师弟亲手做的,也代表了他愿意以真心换真心的赤诚想法。师兄你一直在厌恶他,但他其实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滚出去。” “他是修士,也是比你我年纪都要小上几岁的少年。他大可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混入玉亭关里救出幸存之人。没有他的帮忙,我们迟早会被杀红眼的兽族生吞活剥” “滚出去” 时名晔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赵柏然见他又一次和自己过不去,便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离去。 “不想吃的话就别吃,留给我早上啃馒头。你要是饿了,还是随便吃点吧,别浪费。” 木门发出了吱呀声响,时名晔将脑袋重重撞在墙上,抵着墙壁流下两行眼泪。他也想从那时的噩梦中彻底走出,也想发自心底原谅这片混乱的狗屎世界,但他就是做不到。 赵柏然和绝大多数人的那份乐观与遗忘,他可能永远都学不来。 “父亲c母亲,孩儿真的好想你们。” 蜃园的膳房内,草草讲了几句的宁然,已经闷声喝完了半坛子的酒。他侧着身子趴在桌上,摆出一副灌醉后的麻木模样。 “行了行了,我来刷盘子,你就别 在这装模作样了。对了,围棋下得如何该不会是因为坚持不下去,才在我面前演出这部戏吧” “哼。” “我说你啊,强扭的瓜,不甜。你以为天下的人品到你做的菜,就能立刻和你推心置腹了” “那可不。当初吃了我的烧烤c然后赖上我的人究竟是谁” 宁然撑起下巴换了个坐姿,望着动作逐渐变得僵硬的伯无霜,笑出声来。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在一处。 喜欢舔盘子的正心鉴不在,倒是留下了不少浓郁的汤汁。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伯知。请问,满意了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游山玩水 正心鉴厚着脸皮在街市上买了匹棕毛卸马,将艾大师赠他的几箱宝贝稳稳地放在了马背之上,想要顺着大道向西方驰骋。 他也棕毛,它也棕毛。 这卸马,是山海大陆上独有的异兽。其生有正常的马身马尾,却长着满口用来吃肉的利齿,和蟒蛇般能够扩张数倍的下颚。 它与昔日山海城中用来拉大车的温顺怪物不同,能被驯服者,极其稀少。 正心鉴买下的这匹卸马,是最近才从蜥行族祖地调运到霜月关的。那片地方早就成为了珍禽异兽的乐园,也吸引了这片大陆上所有蛰居着的凶兽,朝着此处不断迁徙。 三族的战乱纷扰,已经无力关注那些往日横行在大陆上的残暴掠食者,这也使得它们渡过了一段爆发式的繁衍期,将生态的平衡悉数破坏。 直到大陆回归和平,各方势力才重新将目光转移到它们造成的小型灾难上。 有着些许智力的怪物全部聚集到了蜥行族的祖地,在天锁关和蜥行族的废墟中争夺各自的新地盘。但只要有直立三族中的某族出现在它们的眼前,必定会一致对外,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眼神恍惚的正心鉴聆听那商贩眉开眼笑的介绍,为自己竖立良好的买卖形象。如今在霜月关内若是有人当街认出他正心鉴,八成会避得老远,生怕后者控制不住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变成四处厮杀的嗜血狼人。 他想要拿下一匹脚力出众的坐骑,安安稳稳出城。 “好了好了老板,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没空再听您讲述它的故事了。先行一步,告辞” 说罢,正心鉴翻身准备上马。牵着缰绳的马奴立刻和老板对视,无奈的他只能急忙拉住正心鉴,匆匆赔笑。 “且慢且慢,正大人,您刚刚不是说,要用卸马运货嘛” “对啊,我已经付了钱,还要怎样保养费马粮费” 正心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显得更为和蔼可亲。他恨不得这匹卸马能够生出双翼一飞冲天,带他早日离开霜月关,追上约定好地点碰头的艾洛师父。 “您有所不知。这马儿脾性暴烈,您想要直接骑,多半会驾驭不住,跌打损伤什么的多麻烦。方才小人可听您说了,您着急想运货,才给您推荐了这一匹好马。” 正心鉴看着死死攥住缰绳不愿松手的马奴,忽然明白了老板的意思。难怪市面上现存可供贩卖的卸马,价格只会高不会低,而他拿下这匹马儿,只花了两枚小小的平海币。 “老板的意思,难不成我是花两枚钱租它来运货” “正大人,您要是诚心想要这宝贝,我送您也行但最近关内的流通并不顺畅,疫病也没有彻底得到根除,像我们这样的苦命人,也得吃饭喏。” 老板憨笑着松开抓住对方臂膀的手,连连施礼。正心鉴吐了口气,随手摸出钱袋问道。 “行,你到底要多少钱,说吧。” 见老板再次比划出两根手指,晃荡钱袋的正心鉴翻出了两枚铜制的大雪钱,拍到了前者的掌心。老板顿时笑逐颜开,将钱币攥在手中,旋即又拉下了一张愁苦的老脸。 “不瞒您说啊正大人,这马儿,我还是卖不了。您想驾驭这不熟的卸马,恐怕没那么容易,我这马奴也是刚从浮岛带着马儿回来,光是训练”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买下马奴不成你可知买卖人口,从古至今都是死罪” 老板急忙摆手,用眼神示意马奴将绳子递交给客人。这卸马也是马奴花了大精力才训出来的宝贝,后者迟疑了一瞬,在老板凶狠的瞪眼注视下,慢慢递给了正心鉴。 “正大人,您要不先试试咱们这儿包退包换,您要是觉得不顺利,还是租用起来最合适。” 正心鉴接过缰绳之前,卸马就已经开始焦躁地踱步了。它俯视着陌生的正心鉴,将满口的凌乱獠牙慢慢展示出来,像极了企图威吓敌人c龇牙咧嘴的看门狗。 比谁更像狗,正心鉴绝不会输它。只不过街道上人来人往,观看日常的异兽买卖交易,也是他们的一大乐事。 正心鉴只能硬着头皮接下缰绳,继续维持自己的颜面和形象。 绳子在完全脱离马奴之手后,卸马便立刻暴怒起来,在嘶嚎中奋力拉扯缰绳。正心鉴只觉得脚下一空,竟被它的蛮力拉得踉跄几步,几欲摔倒。 “你倒是敢” 正心鉴猛地踏在地面,右臂的肌肉直接暴涨了一倍有余,使劲稳住了偏离的马头。他脚下的石板也因此而断裂,在较量中发出接连不断的咔嚓声响。 老板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马奴,示意他过去帮忙 。未等马奴出手,正心鉴便直接借势翻上了马鞍,在丢开缰绳后,死死抱住了卸马那粗壮的脖颈。 四周的人群慌忙逃窜,被这样的怪兽一脚踢飞,就算是炼体的修士也未必能扛得住。眼看试图甩开他的卸马施展全身的力气,进行无规律的跃动,正心鉴只能趴在卸马的耳边低吼道。 “蠢货,给我停下等我们出了城,我就会还你自由” 他只觉得箱子里的东西正在碎裂,再这样下去,一人一马只会变得两败俱伤。恼怒的正心鉴直接变化出人狼的模样,以野兽间的方式解决眼下的问题。 他释放出的杀气直接逼停了暴躁的卸马,让它感受到了出自本能的恐惧。然而他根本无法控制好杀气针对的对象,让附近站定的行人冷汗直流。 他们似乎看到了某种人形的怪物,正得意地凝视着自己的眼睛。正心鉴慢慢收回他这副骇人的人面兽身模样,轻抚卸马的鬃毛说道。 “向前跑,我会还你自由。” 服软的卸马的鼻翼翕动,乖乖向前跑去。他们留下身后吓到脸色苍白的众人,沿着正心鉴指引的方向跑去。 而正心鉴知道,自己的大众风评,怕是永远也好不起来了。 待到他与艾洛相会,已经临近傍晚。在霜月关通向浮岛的道路上,艾洛正坐在一棵树下勾勾画画,恬然自得。 正心鉴翻身下马,趁附近来往的行商队伍变少之时,以藤蔓拴住了卸马的全身。马儿的眼神由不解转为愤怒,它当即张嘴咬向正心鉴,却被纠缠的藤蔓绑了个结结实实。 “你的旅途还没有结束,等我带你回老家再说。” 他拍了拍卸马的脑袋,如果现在就放它自由,要么它会在日后伤人,要么会被人伤。正心鉴慢慢走向树下的艾洛,而树林中的枝干上飞出许多的黑白渡鸦,纷纷摇晃着脑袋,望向那定在空中的画卷。 画上画的并非是正心鉴想象中的森林或是山水,而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一种黄色小花时菊。这花在春夏两季盛放,生命力也比其他的花朵要来得更加顽强。 一簇一簇的嫩黄花朵在夕阳的染色下变得更加艳丽,而在艾洛大师的画上,却看不到他所擅长的工笔绘画。 取而代之的,则是以矿物颜料堆叠而成的点点色块,配合简洁的线条,勾勒出岩石树木的大致形象。 和大陆人族的绘画风格完全不同,在质朴中显露出美感。 “师父,我来迟了。” 艾洛以枯笔的笔触,结束了近处枝叶的勾勒。他将装有颜料的小罐仔细盖好,把剩下的物品一件一件收拾到了便携的木盒中。 不急不躁,粗中有细,是族长等人给予艾洛的评价。只可惜他的样貌平平无奇,再加上背负着行医救人的职责,无人会在意他的艺术天分。 “别客气,坐吧。宁然那小子以前也经常爱迟到,也等习惯了。” “好师父,你画的画真好看。” 艾洛操控火焰推来了一块枯朽的木桩,让他唯一的绘画传人坐下。他慈祥地看着和宁然一般大的正心鉴,又想起了宁然在尚未失忆前c央求着自己教他画画的温馨场景。 “多谢。正心鉴,我想问你,你究竟想要画出怎样的作品” 卷起微干的画纸,近距离观察的正心鉴才看出了艾洛师父让其悬空的手段。那精妙的火焰操控力量,让前者的心中大为赞叹。 “我觉得我要画的东西,首先要让色彩相互融和,然后是惟妙惟肖。” “好,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制定接下来的旅程。为师负责传授笔法技艺,其余的事情,就得靠你用心观察,去慢慢感受了。” “哈就这么简单” 呆滞的正心鉴随手掏了掏耳朵,眯着眼看向远眺斜阳的艾洛师父。后者微笑着点点头,朝着远处被束缚住的卸马指了指。 “天色即将黯淡,去把那个小家伙牵上吧。为师的第一课,便是教你如何在行走中感悟山水风光,将情感融入绘画。” 自浮岛降世之后,艾洛便成为了冲向外界的先驱,四处奔波。 师徒二人沿着粗糙的道路徒步前行。艾洛背着手走在最前,牵着马的正心鉴更像是他的仆从,和大路上赶马的车夫c护卫的修士们相互对视。 “师父,大晚上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游山玩水的话,不是应该在白天更为合适吗” “四时,白昼,每处风景都有它各自的韵味,和不一样的色彩。我问你,上一次行走在幽暗森林中的你,有没有观察过自然之美” “上一次” 正心鉴上一次孤身穿行在夜晚的静谧森林,还是他主动前往山海城废墟c直奔蜥行族叛军之时。他只会在森林中设下紧密而广阔的眼线,从不会刻意观察c静心沉思。 艾洛已然知晓了答案,他手上捏着的长笔杆,一端有 火光慢慢浮现,凝聚成了照亮夜路的灯笼。在灯笼的一明一灭呼一吸之间,森林中有点点亮光升起,毫无规律地飞出了弧形的轨迹。 那是真正的萤火之光。 “你小子的第一道试题,便是风之形。在今夜的所见所闻中,找到绘画风息的手法并加以实现,明白了吗” 画出风的形状正心鉴试图回忆起伯无霜曾经释放过的所有风之力,竟想不起那可以卷动楼屋的大风,是何等模样。 二人一马的身影渐渐没入了夜色笼罩下的森林,消失在过路行商的眼底。 “弟子明白。”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负丹青 高的是树,矮的是灌木。软的是草,硬的是石头。 在正心鉴那硬邦邦的脑袋里,实在欣赏不来这片世界的一草一木。即便他修行的木系法门中,需要操控的也是自然之物,也改变不了他务实的心。 正心鉴边走边看,甚至动用了星瞳的力量仔细观察身边的事物,却还是摸不清艾洛师父布置的题目,欣赏不了所谓的生机和寂灭。 时间如指缝间的沙土般悄悄流逝,在艾洛火光的照耀下,师徒二人结束了半个时辰的步行之旅。他们寻到一处相对安静且安全的场地,开始练习持笔用墨的技巧。 至于被正心鉴强行绑来的卸马,前者在它的脑袋上放了只拥有血瞳力量的渡鸦,让它独自觅食去了。 被火光照得微黄的纸张,被艾洛平铺在地,悬于距离地面二十寸左右的空中。正心鉴贴心地催动藤蔓,为二人造出了可以坐下的椅子。 艾洛贴心地为徒弟磨墨,端着砚台说道。 “画图时,笔要捏得足够端正,而控笔的手法主要靠的就是手腕。我听说你之前在什么情报司内主管大权,每日写的字,也应该不会少吧。” “确实,只不过弟子的字写得实在是丑,上不来台面。” 艾洛将笔墨递给对面之人,提起了自己惯用的画笔,为正心鉴演示几种不同的用笔。 “我还听说,宁然在霜月关里也担任了几个不同的官职。除了给无霜那小子做菜之外,还有啥” 专心观看技巧c模仿练习的正心鉴小手一抖,差点将悬在空中的松烟墨打翻在地。他用笔头指着刚刚画出的c如尺蠖般爬动的线条,幽怨地回答道。 “师父,您这是在教我画画,还是来打探小道消息的呢。” 艾洛干咳两声,正色提笔,他在平铺的画纸上又画出了一道新的笔触,示意正心鉴模仿着练习。无论是勾形还是点墨,这唯一的传人竟画得有模有样,不像平日无聊时传授来往的小孩一样,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半点耐心和灵气。 “画得也还算可以。要不,我们先休息会儿” 艾洛将细绳绑住的几卷画作慢慢打开,想要给正心鉴再讲讲他写意的画法。小徒弟却头也不抬,继续捏着笔,练习方才基础的笔法。 “只有练好勾线,我才能拿下赌约。不过师父您又要治病救人,又要忙着修炼道法,哪儿来这么多时间练习画画宁然说了,您在浮岛行医的时候就忙得回不了家,刨去犯错的时候,一个月也就能见上您五六回。” 艾洛挠了挠头,并非头皮痒痒,而是他打小养成的习惯。 “想要挤出时间,还得看自己的意愿。你若是对画画没什么兴趣,就算逼着你练习,也没法从浪费的时间里得到有效的锻炼。” 他将包括傍晚斜阳下画出的作品全部悬在空中,每一张都是不同的画法。 “打个比方,我在寻常时分出诊的时候,会观察沿途的风景人物,以指代笔画在腿上。我在熬药的时候,会提笔用医馆废纸练上几道笔触。就像宁然那小子喜欢做菜一样,兴趣有了,时间自然也会挤出来。” “我的时间,倒是富裕。”正心鉴放下画笔活动活动手腕,带着迷茫的心情继续说道。“可我还是没能找到绘画的灵感,或是相关的兴趣。” “如果是这样,我确实可以对你放松一些。只要能画出完整的画,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吧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你提起画笔,就得认真对待每一幅画作,将自己喜怒哀乐的心境,都融入其中。” “画画也得分喜怒哀乐我以为只需要画得像c颜色好看就行了。” 正心鉴仔细瞧着艾洛展出的几幅作品,无论是山水泼墨c工笔花鸟,或是写意的风景野花,似乎都有着各自的灵动韵味。 “以生命中点点滴滴的灵魂沉淀,表达出情感与理想,也是绘画的一部分。而观赏画作的人,他们也能从你的色彩中感悟到相同或不同的意境,收获美感和新的认知。” 艾洛顿了顿,终于从他的词库中找到了难得的文雅之词。 “无声之诗。” “受教了。” 师徒二人继续练习笔法,艾洛则犹豫了好一会儿,又提起了与之不相干的话题。 “要不,咱们聊聊宁然那小子的糗事我也教不了你什么火焰之道,也没有其他的话题用来解闷。” 正心鉴摇着脑袋,憋着笑意说道。 “得,我算是知道宁然那大大咧咧的直性情,到底是被谁熏陶出来的了。难怪您当初会不畏强权,直接冲上浮岛的圣殿呢。” 艾洛默然不语,心底却涌出一股 暖意。正心鉴看着师父的笑意变得有些飘飘然,便乘机添了把火。 “您可不知道,宁然和我们弟兄几个吹牛的时候,把您捧得可高了。什么浮岛第二高手啦,什么百年来第一药师啦,至于思念您的话” “打住打住,思念的话,那小子才不敢说出口。”艾洛笑得合不拢嘴,他也不是什么擅长表达感动和感谢的人,在这方面显得含蓄而内敛。“他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相伴相随,我就放一百个心了。” 正心鉴已经练完了一整张长纸,他的腕力本就比寻常修士要强。在被玚琫附身之前,他便能兽化自己的身体,以四足的状态肆意奔跑。 控制手腕和悬臂的状态,用眼观察艾洛的动作以练习模仿画法画技,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师父过奖了。对了,我们曾经听过他提起失忆的事情,那时究竟发生过什么如果需要帮他找回丢失的记忆,或许正家有人能帮上忙。” 艾洛看着画纸上的笔触愣神片刻,又缓缓叹了口气。他招手取下了挂在树枝上的十几盏火焰明灯,让它们化作树林之间的点点萤火,随着那些起舞的虫子们四散飘荡。 “哈哈,那小子在失忆之前,还喜欢过我们那条街道上的一个小丫头” “抱歉了师父,能详细说说,关于宁然失忆前的事情吗” 见正心鉴摆出十分认真的表情,艾洛脸上佯装的笑意逐渐收敛,由他控制支撑的画纸也因此摇动了三息。 心神不宁。 “是他,让你问的” “是,也不是。” 艾洛点点头,喃喃自语道:“失忆,也算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有些事情即便想不起来,或许才是最为正确的事情。” “关于宁然的父母吗,或是其他的身世我知道有很多人会因为悲剧忘掉某些重要的事情,难道他也” 艾洛摇摇头,眼皮也耷拉下来,像是回忆起某些不好的事情。他挥手卷起了练习用的长卷画纸,正色回道。 “就算被遗忘,也无法改变爱的真实。心鉴啊,待你和宁然同往冥岛时,告诉他在镜花水月中,便能寻得真相。” “是弟子多嘴了,我谨记在心。”正心鉴拱了拱手,立刻催动藤蔓破土而出,朝着卸马的方向奔去。“那匹马儿想要逃跑,弟子去去便回。” “记得思考第一道试题,感悟天地。” “是。” 离他们十里之外,那头吃肉的野兽正在假装捕猎,朝着更远的北方慢慢挪动。它已经生吞了两只长耳长尾的野兔,却还是感到饥肠辘辘。 呼啸的风声钻入了它的耳朵,更是感受到了地面上传来的不同动静。如蛇一般的藤蔓绕过繁茂的树林穿梭于其中,如当初撒向卸马的那张巨网一般可怖。 “唬” 卸马发出它威慑用的低吼声,随即放弃了与黑暗对峙的愚蠢想法。它迅速转身想要跑动的时候,停驻在它脑袋上的渡鸦则发出了难听的噪声。 渡鸦眼中有红光闪烁,将它的眼睛染上了同样的光芒。 陷入恐惧的卸马只能不停原地踏步,被根根追来的藤蔓包裹纠缠。正心鉴看到附近监视他们的几头黄彘,立刻派出鸦群将它们随意赶走。 见那几头愚笨的黄彘不识好歹,正心鉴直接以凶悍的狼嚎声吓退,消失在阴影之中。卸马的战斗力再强,面对懂得通力合作的黄彘群,还是会被对方消耗并击溃。 正心鉴想起了宁然和伯无霜经历过的事情,会心地笑了起来。那时的二人会被猪群击败,确实一点儿也不冤。 “别闹脾气了小家伙,我只是为了保护你。你可不知道,在这片大陆上比你强悍的怪物,那可多了去了。” 正心鉴的藤蔓直接替代了原本的缰绳,牢牢拴住这匹不听话的大马。毕竟后者的年岁仅有两年不到,又失去了一段时间的野外生存,变得有些莽撞也很正常。 “嗯” 他的鸦瞳纷纷将视线转移到了月下的一道缓慢飞行的黑影,它们像是看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立刻被对方吸引过去。 仔细辨认出落月下的带翼人影,正心鉴的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有意思,那好像是高傲的教主大人去吧,我的宝贝们,跟上他” 在他的操控下,渡鸦们扇动翅膀朝着吕文章的方向快速追去。正心鉴则骑着马儿回到了师父等待他的地方,汇报了自己发现的特殊情况。 艾洛清楚前段时间那山岚跑去浮岛借兵的事情,想必他们在围剿吕文章的时候,并不顺利。 既然那专门危害人族的怪物受了些轻伤,那么他这位所谓的浮岛第二强者,就不能坐视不管。 “追”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画龙点睛 对于吕文章来说,扯断被困在符阵中的身体,就和壁虎断尾逃生一样自然。 不会因身陷囹圄而感到苦恼,不会因逃出生天而感到兴奋。彻底改变后的吕文章就像是一块行走于天地间的血肉坚冰,只为了至高的目标而存在。 让伟大的神主脱困,让世界中的千万种族得到统一,让天下再无不公。 吕文章已经顺利救出了困在墨雾中的全部天族人,让他们沿着伏陵山脉向北而行,寻到新的落脚点。族人们还不够强大,还需要贴心的保护。 他无法得知那反复无常的正家家主,是否会对他实施跟踪的计划。于是教主便假装自己身负重伤,在低空中跌跌撞撞地飞行,扮演好属于他的角色。 他一直在等待追赶来的白痴,以便补充血肉之躯的损耗。 正心鉴的渡鸦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吕文章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日的小子,后者以独特的画卷法器困住了某一个分身,至今未能找到他的下落。 他故意装出了一副疲惫的神态,将早已遗忘的情绪以另一种方式寻回。 如今鲜活的鱼儿上钩,吕文章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死死纠缠住正家的幼崽,从他身上讨回真正的公道。 二人出发之前,艾洛将他们用来画画的家伙们全部藏进灌木,立刻沿着正心鉴指引出的道路飞去。从浮岛中借出的火修们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算灭不了传闻中的邪教主,让那条黑蛇脱下一层结实的皮,也不成问题。 如果被围攻后逃出的人换做是他艾洛,出于多方面的考量,也绝对不会在落月的照耀下大摇大摆地飞出来。 “心鉴小子,都说你目光如镜,确定那怪物是受伤的状态” “不确定。” 正心鉴只能利用星瞳配合鸦瞳,看到愁容满面的邪教主。后者的身上甚至有毒血的血滴不断落下,将沿途的草木腐蚀出缕缕青烟。 “小镜子,你可别把师父我拖下水” 艾洛将体内全部的力量完全隐藏,利用繁盛的树冠作为遮掩,直奔目标而去。偶尔会有树梢间半睡半醒的飞鸟被仓惶惊动,正心鉴也是在第一时间做出处理,以免打草惊蛇。 “咱们先跟上去再说。我已经派出了传音信使,应该能试探出相关的消息。” 所谓的信使,是他和正珏玉等人体内同出一脉的渡鸦灵体。好处是二人无论身处于大陆的任意位置,都能借此力量相互联络,十分便捷。 这也是正珏玉看着他成长了二十年来,第一次告知的秘密之一。 但坏处是,正心鉴一方面极度厌恶如今的正家家主,不光是后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暗面,还有许多关于他父母的隐秘。 另一方面,传音若是被对方无情拒绝,面子上也挂不过去。 他不确定在正珏玉猜忌自己的时候,联络对方究竟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就在他施展秘法,催动体内渡鸦力量取得共鸣时,被反馈到了令他浑身难受的答案。 那就是正家家主同意了正心鉴的请求,在两息后便给出了回应。在正心鉴的体内,渡鸦的力量在空中飞腾且纠缠,竟组成了和正珏玉无二的样貌。 “麒麟难得主动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家主大人,听说山城主带着您讨伐吕文章,可有此事” 那张老脸本打算摇头,但他看到了树林中穿梭飞行的艾洛。那小子必定得知了这件事情,自己也没必要再做隐瞒,惹来新的矛盾了。 “有。只不过那贼人狡猾得狠,耍了些不光彩的小手段,欺骗我这个不中用的老东西。哎,山城主还在这儿埋怨我呢,说是要在王的面前讨个公道。” 正心鉴努力维持他面部的表情,心底却恨不得将正珏玉绳之以法,将他做过的一切丑事全部公之于众。 他知道,地下埋藏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家主若是问心无愧,朝中也没有几个人敢拿您怎样。我和艾先生在霜月关西北处发现了吕文章的踪迹,正好问上一问。” 正珏玉看着前方骑在土石马匹的山岚背影,心底却掀起了一阵涟漪,不由得咒骂那可恶的邪教主。 他明白教主怀疑自己的心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也对那自由自在的怪物无可奈何。而当下想要杀个回马枪的教主,被一根筋的正心鉴师徒抓住尾巴,恐怕会彻底乱了他的计划。 “你们速速对邪教教主出手,免得节外生枝。” 倒不是担心二人能击杀吕文章,就算他们的力量添上十倍,也未必能留下教主的尸骸。正珏玉只担心他的后代会掏出那卷奇妙莫测的画轴,将推动大陆 战争的教主收入其中。 那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事件。 “好,家主吩咐的事情,我才懒得做。” 正心鉴冷笑着回道,立刻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连接。这老东西无比鸡贼,话语中更是能体现出怪物的受伤程度。 “师父,吕文章多半是装的。我们家老爷子怕是又做了反水高手,在这唱独角戏呢。” “装的打一顿不就好了。” 艾洛已经能够以肉眼辨认出吕文章的形状,他立刻钻出躲藏的森林,朝着目标加速飞去。 “星贯日五连星。” 五道散发着微弱气息的紫红色火球在他的每一根指头上浮现,在猛地握拳中激烈碰撞在一处,合而为一。 艾洛将唯一的火球朝着吕文章的方向掷出,虽然后者早有防备,但还是架不住火球那眨眼间消失的速度,和在近处爆炸后产生的灼烧和冲击。 火焰消散,吕文章的肉身已经化作带着燃烧烈焰的枯骨,向下坠去。然而艾洛没有追向枯骨补上一拳,而是穿过爆炸后遗留在空中的热浪,挥拳砸向烟雾后完好无损的吕文章。 “用分身接下我的招数,有一套” 地上的正心鉴只能干着急,他张嘴吐出了一枚小小的棍子,迎着风将其抛向空中。那根细棍越长越大,竟变成了桃木天的画轴 参悟玉佩和画卷,正心鉴学到了不少东西。只可惜他是四人中唯一一个不会飞的存在,便直接钻入画中,找到了那头正在等待猎物上门的吕文章分身。 “救急你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弱点吗” 吕文章的分身用关怀傻瓜的眼神看向突然闯入的正心鉴,恨不得用蛇尾将其绞杀。只不过在听到本体两个字后,他立刻变得萎靡不振,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可不是蠢蛋告诉你之后,你绝对会拿它来对付我” “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可直接放你出去,来一场感人肺腑的重逢。” 分身犹豫了半天,就差把利爪扣入脑袋当场自裁。他最终还是决定相信正心鉴的人品,小声道出了本体的真正弱点。 即便他与新生的本尊早已失去联系,但他隐约能感应到在本尊心底的最深处,悄悄隐藏的那一丝复杂情感。 “说到底,我吕文章并非抛弃了全部的人性和情感,而是将它们压缩到了极端的极致。” 正心鉴翻了个白眼,立刻飞出了受他操控的桃花林。这片白色空间的天穹上掀起了阵阵波动,将他的身体迅速吞没。 “在你拥有独立的意志之后,你和外面的吕文章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分身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 “师父我知道怎么击破那条蠢蛇了” 飞出画卷的正心鉴稳稳落在地面,顺手收回了卷起的画轴,重新塞入舌根之下。但他并没有看到师父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的,就只有手中握着一枚墨雾球体的吕文章。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我那不争气的最后一道分身,藏在你的法宝里。” 吕文章晃了晃手中的雾球,躲过了地下刺出的藤蔓,和渡鸦灵体的攻击。他迈着稳重的步伐慢慢走向正心鉴,不咸不淡地说道。 “用我的分身,换你的师父,只赚不赔。” 雾球中有淡淡的红光闪烁,正心鉴撇了撇嘴,不屑地回道。 “再过不久,我师父就能破开你的禁制,回到这个世界。你还是小心自己的脑袋吧,可千万别被一拳轰碎,晚节不保。” “哦是吗” 吕文章轻轻挥手,将雾球抱在双手之间,眼睛射出了渗人的阴暗绿光。有数以千计的雾气锁链从雾球中疯狂涌出,在球体之外相互缠绕勾结。 每一根小小的锁链上,都有蛇形的诡异能量体以极快的速度环绕,将他用来囚禁外物的雾球打造得更加牢固。 “就算你师父的力量无比强大,也会有被耗尽的时刻。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他只要能够自保,就足够了。”正心鉴嚣张地踏出一步,他已确认眼前的邪教主正是本尊,而不是用来糊弄人的无趣分身。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还真想再一次看到,你那气急败坏的丑陋嘴脸。” 周围的森林景象变得有些朦胧,吕文章警惕地后撤一步,但为时已晚。黑暗中的树木花草逐渐扭曲变形,化作了一条条浮空的镂空巨龙,眼中有红光闪烁。 那是兽神的血瞳力量,在玚琫灵体的加持下变得更加强大,为龙形点亮眼瞳。站在原地的正心鉴则变成了无数的渡鸦虚影,朝着四面八方飞散。 “弱点我无所畏惧,永生不灭。” “上一个喜欢吹牛的,已经被封印在天锁关里了”化作兽形的正心鉴不断闪现在吕文章的身边,被后者粗壮的蛇尾一一击碎 。 “仔细想想,他自己都会因为失败而大发雷霆如今却要你灭绝人性,究竟可不可笑” 变化身姿的吕文章捏紧了拳头,他早就失去了愤怒的感觉,但依旧保留了下意识的动作。在他的心中有一道似有若无的微小裂隙,正在悄然浮现。 而他衣袍遮盖的躯干下,有浮屠生的鬼面瞬间睁开双眼。 “侮辱神主,我定要会毁掉你珍爱的一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刍狗不仁 其实在正心鉴暗中发动血瞳降祸之前,吕文章就盘算着借敌人之手,破掉那牢牢嵌入体内的浮屠生之脸。 自他被选中成为教主的那一刻起,神的力量就深深烙印在他的体内,成为不可剥夺的一部分。神主本打算让他成为自己行走在人世间的容器,但人族的躯体无论怎么改造,都无法承载神明的灵魂。 浮屠生不愿将他的分魂注入吕文章体内,只担心后者愚笨,将他的灵魂白白送到人族手中。在这片世界上生存的所有人族都不值得被信赖,这是绝大部分神灵的共识。 吕文章的暗绿瞳孔中,烙印出了正心鉴所释放的血瞳力量,将他的眼睛染上朦胧的血色。 在神主浮屠生的操控和影响下,他本可全身而退,借助墨雾避开瞳术的负面影响。但他有心假装自己慢了一步,未能躲开对方的幻境术法,彻底沉沦。 刻在他身上的浮屠之脸摆出了愤恨的模样,恨不得直接夺走吕文章的身体控制权,将正心鉴的脑袋立刻拧下来。 “去,就算杀不了他,也得拆下三千根胳膊解恨” 浮屠生的怒吼声在吕文章的体内回荡,后者忽然想起了往日里躲在霜月关中的自己。他一次又一次地败在了伯无霜等人的手中,也曾发出过不计其数的狂怒。 “遵命,神主大人。” 吕文章漫步行走在现实与幻境的交界之处,躲过了一轮又一轮的偷袭。那些实实虚虚的攻势在他的眼中被轻易破解,没有情感,就不会被抓到弱点。 快,快一点找到它。吕文章死死盯着隐藏在血色世界中的正心鉴本体,甩动蛇尾击碎了一条又一条藤龙。 “正大人,别躲了。出来玩儿吧,和我好好练练手。” “不不不,我的任务可不是陪你玩儿。躲在你体内的胆小鬼,也配称得上是半神” 正心鉴的嘲讽让浮屠之脸变得更加扭曲,从腹部的口中喷出了大量的墨雾,试图活捉正心鉴,将这可憎的苍蝇关在雾气之中,接受永恒的折磨。 “蝼蚁今日,本尊必将诛杀你这蝼蚁” 墨雾并没有夺走正心鉴释放出的灵魂力量,反倒是站在圆心处的吕文章和浮屠之脸被血红的锁链绑了个结结实实,无法动弹。 那是正心鉴利用灵魂秘法配合了血瞳之力使出的手段,比锁住玚琫的更为精妙。吕文章想要破开此物,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他将会付出留下灵魂碎片的沉重代价。 “快来杀,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哦对了,小爷的名字叫正心鉴,让你记又不愿意记,光会扯着嗓子喊蝼蚁,你看谁理你” 吕文章能够感受到,神主的力量正变得极其不稳定。他低头看着早已看不出人形的手臂,若有所思。 即便神主对他的影响深入骨髓,但保留了理智和智慧的吕文章心里十分清楚,那位断绝并剥夺生灵的情感c五感的浮屠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他还依稀记得母亲望向自己的担忧模样,还记得往昔的点点滴滴,人情世故。只是为了复仇而走投无路的他,早已失去了回头的余地。 除了继续完成毁灭人族的光荣任务之外,他更想获得真正的自由,在这之后彻底摆脱神主的监控。就算自裁,他也不愿再被当成呼之即来c挥之即去的忠犬。 地面上出现了许多由草木编织出的刍狗,那是山海大陆的人族在大规模的疫病发生时,用来祈福禳灾的物品。 吕文章曾在星垂关内见过数次,在他身为凡人的时候,就对排山倒海之势的疫病再熟悉不过。他瞬间明白了正心鉴的意思,便收回了巨大的蛇尾,重新变回人形。 正心鉴在红眼的藤龙间时隐时现,他已经看到了吕文章心中震开的细小裂隙,会心一笑。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现在有了缝隙,就值得他好好敲打。 “好啊,原来你这种道貌岸然的酸腐小子也”他以戏谑的目光与对方对视,从暗处现出了本体的面庞。 “杀掉他” 神主发令,吕文章不敢不从。他的双翼猛地从背后张开,化作无数的黑蛇,如骤雨般砸向正心鉴的位置。 狼人化的正心鉴轻松躲开,但那些和吕文章紧密相连的黑蛇在空中急速转向,再度朝着他横扫过来。跃在空中的正心鉴来不及闪躲,被灵活的黑蛇缠绕捆绑,瞬间吞入了其中一条巨蟒的口中。 “我会代表神主撕碎你,蠢货。” 吕文章立刻打断了正心鉴的调侃,而吞下他的蛇腹处呈现出一道血红的豁口,钻出了满身银白色狼毛的狼人。 “哈哈哈,我对此深有感触。获得他人赐予的强大力量,就必须付 出某种痛苦的代价,教主大人,您看我说得如何啊” “闭上你的臭嘴。” 吕文章依旧站在原地,在神主的命令下破解正心鉴的灵魂术法。后者轻易看穿了对方使出的把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教会那蠢笨的了吕文章。 草编的刍狗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它们身上的装饰花纹竟在血气包裹着的幻境空间内变得更加闪亮,蕴含了另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力量。 浮屠之脸显得十分冷静,但还是控制不住脸上透出的的丝丝焦急。 他明白了正心鉴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即便成功的几率极低,也能对他的本体造成不小的伤害。被封印在天锁关内的浮屠生,他承受了每时每刻的煎熬与无奈,早就厌恶了这一切。 于是浮屠之脸自顾自地扯断了灵魂锁链的纠缠,让肉身无惧伤痛的吕文章,再次尝到了灵魂碎裂传来的巨大痛苦。 “他绝不可能同时使出两次这样的招数别管那个玩火的畜生,杀了他,快” 浮屠之脸嘶吼着催促吕文章动手,却在正心鉴掏出一样法宝后彻底闷了声。他认出了当初用来封印自己的恐怖法器,却从未想到,这宝贝竟贴身带在了蝼蚁的身上 “抢过来,快把那个东西抢过来那是解开封印的关键,是属于大门的真正钥匙” 即使正心鉴听不到浮屠之脸和吕文章的对话,但从对方剧烈抖动的躯体来看,想必躲藏在体内的邪神已经彻底陷入了窘迫的境地,再也无法沉着冷静。 时机还未到。 “怎么,邪教主对我这宝贝有兴趣不好意思,在下的灵魂已经和宝玉绑定在了一起,换句话说,只要我身死魂灭,这宝玉也会失去全部的力量。” 正心鉴将宝玉抛向天空,无数的黑蛇将吕文章的肉身淹没,朝着明亮的碧绿宝玉疯狂飞去。前者轻哼一声,连带着螺旋上升的宝玉,一同消失在了血色的幻境之内。 “告诉那个蝼蚁,他在说谎让他把宝玉交出来,换他的倒霉师父” “回禀神主,困在牢狱中的汉子十分强悍。只怕对方拖得时间越长,那人便能顺利脱身。” 浮屠之脸破口大骂,完全失去了半神的架子,扯着嗓子吼道。 “蠢货让本尊来操控你的破烂身体,滚开” 黑蛇重新回归,吕文章的肉身瞬间膨胀扭曲,眨眼间变成了浮屠生的模样。那邪神直接占据了教主的全部,立刻朝着正心鉴的方向扑来。 在他的力量未曾恢复以前,浮屠生就以灵魂之躯追赶过正心鉴的灵体。他们像是心有灵犀般重演了那一幕,只不过如今你追我赶的地方,变成了幻境笼罩下的现世。 “浮屠塔” 为了困住无头苍蝇的行动,浮屠生立刻催动吕文章一切的力量,凭空镇住了四足着地的正心鉴。 伸手不见五指,正心鉴呵呵一笑,催动了左眼的星瞳。蓝色的星河在浮屠塔内荡漾,在强行穿过领域的浮屠生身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 你追我赶的游戏,则变得更加欢快。 吕文章在催动力量,封印内心情感的时候,就借助了神主赐予的力量压制住一切。而当下水深火热的场面深深刺激到了神主的封印,裂隙也因此而逐步扩大。 “神主大人,追不到我的话,就别浪费力气了您附身在别人身上的手段,倒是有些诡异,让身为正家人的我变得有些蠢蠢欲动” 正心鉴轻松躲过追兵打出的一个又一个招数,或许浮屠生本尊前来镇压自己的时候,能够做到一招秒杀。但后者现在所借助的,仅仅是如他所言的残破之躯。 一人一神就这样绕着浮屠塔转圈,浮屠生根本使不出全力,将祭出的浮屠塔收缩到极致。他只能不断重复着追逐和进攻的过程,试图消耗正心鉴的全部力量,拿下属于他的胜利。 只可惜,在正心鉴的身上有许多力量相互加持,除了硬控之外,根本不怕打消耗战。 无论是属于灵体的渡鸦c羽剑c玚琫或墟允,还是属于现世的瞳术c不死之身c画卷和宝玉,都赋予了他接近人族巅峰的力量。 在星瞳和鸦瞳的配合下,正心鉴终于找到了短暂屏蔽浮屠生控制的方法。他奸笑着扭过脑袋,迎上了浮屠生那仿佛喷出了怒火的明亮双眸。 “无能之神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落月西斜 对灵魂领域的事物研究得越多,就越能发现其中隐藏着的无穷玄妙。正心鉴在玉佩中汲取了大量的知识,而后者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位老师c和一个拥有生命的物件。 面对浮屠生狂追不止的行径,正心鉴直接借助了宝玉的力量,将前者附身在吕文章身上的薄弱之处,看了个明明白白。 在他的无限撩拨和嘲讽之下,心神不宁的浮屠生变得又气又急,露出了足以被逼出吕文章体外的绝大破绽。但正心鉴并没有按照邪教主的想法解决问题,而且催动宝玉和自身的部分力量,准备先将邪神打回原形,再暂时封住那丑恶的浮屠之脸。 “呵,哪儿凉快就去哪儿吧” 正心鉴将宝玉的力量直接附着在手掌之上,有淡淡的碧玉光芒和符文笼罩,显得无比神圣。借着他回身的力道,正心鉴一掌拍在了浮屠生那躲闪不及c尚未结出墨雾抵挡的蛇鳞胸膛。 眨眼之间,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对调,无法逆转。 浮屠生的灵魂似乎被猛地推出了吕文章的躯体,包裹着奔腾的墨雾,以蛇人的姿态倒退而出。只不过那是他刻在吕文章体内的复杂力量,并非他本尊的一丝分魂。 “混账你这蝼蚁究竟做了什么” 墨雾挣扎着钻回了蛇人的肉身,夺回属于他的控制权。 “浮屠生大人,这可是我师尊桃木天的手笔,蜗居在天锁关内的你,可曾听过他老人家的大名” “桃木天桃木天”听到这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名字,浮屠生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惊疑不定。他挥向正心鉴的爪子忽然停在空中,难以置信地问道。 “难道,是那棵贯穿于天地之间的巨大桃树神不,不可能你是从何处得知的传闻” 或许浮屠生说的那位大能,并不是眼下画卷和宝玉的真正主人。但画卷上绘制的正是片片桃林的水墨丹青,并不妨碍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威吓四方。 “怎么,被我家师尊的名号吓到了识相的话,我劝你速速自裁,不要在大陆上惹是生非了。” “呵呵,这绝对不可能桃木天可是传说中的伟大存在,是这片世界在诞生之初,便存在的伟大神祇而通向上界的道路,早就全部消失在岁月长河中了” “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不过就连你这样的半神都要称之为传说,那他老人家究竟有多厉害” 正心鉴回忆着宁然闲扯时提到过的桃木天形象,加速了手上的动作。白发苍苍c有着长胡须的老头,真的会是那般古老的存在吗 “血瞳血月升” 猩红的血月取代了幻境中朦胧之月的位置,从落月之下的位置极速上升,照亮了浮屠塔内的阴暗。一股浓重的恐惧气息像是从脚底板处向上涌起,随着血月一直升到了浮屠生的头顶。 从裂隙处流淌出的丝丝情感,也被恐惧的火焰所勾动,朝着吕文章的本体不断涌去。就连浮屠生也终于感受到了源自灵魂的那一抹原始恐惧,不由得在正心鉴的面前抖了两抖。 效果显著。 毕竟兽神墟允的存在,要比他早上无数岁月。而对方沉淀出的灵魂力量,也绝非等闲。 浮屠生控制之下的吕文章,因恢复了一丝恐惧而感到更深的恐惧。像是多年不沾荤腥的人,在闻到肉食的气息之后,由外到内所带来的不适与痛苦。 他忍住了向外大吐苦水的动作,强装无事道:“废话真多,蝼蚁。你就这么喜欢拖延时间那就给你拖个够拖到天地变色,拖到沧海枯竭” 霎时间,浮屠塔内笼罩了一层阴云,二者之间的力量相互交错,叠加出更为混乱的空间。但在正心鉴的提醒下,浮屠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疯狂念头,又被他慢慢压了下来。 “还是换吕文章出来,再和我对话吧。你,暂时还没有资格。” 正心鉴打了个哈欠,以狼人的手臂接下了对方苟延残喘的重击。 “宝玉的力量,应该把你腐蚀得差不多了,至于你这条毒蛇,就别再嘴硬了” 配合不断冒出的恐惧情绪,带着绿意的符文疯狂涌入吕文章的心田,将困在其中c呈胎儿状的本体成功唤醒。无数的藤蔓将失去意识的吕文章硬生生拉出了那片虚妄的世界,重新塞回他的体内。 “蝼蚁,本尊” 蛇人颤抖着抓向正心鉴,眼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和痛苦。他的血肉正大块大块地掉落,再也无法凝聚出黑蛇之形。 “你还是和刚复活时的你一模一样呢,真是无趣。要是成为半神,都会变得像你一样白痴,我倒是宁愿做个行走于天地间的普通人。” 正心鉴 无心和他讨厌的角色多说几句,立刻催动羽剑和宝玉的力量,将浮屠生远程操控教主的意识彻底封印。只不过这临时构思出的监牢绝对无法困住邪恶的半神,只要对方愿意,不到半天,便能破开全部的禁制。 “欢迎回来,吕文章大人。不过你黑着一张脸,是几个意思” “正大人,你的手段太过废物,亏我这么相信你,冒着生命危险陪你演戏。” 满身血污的吕文章大口喘息,他想要的并不是将邪神封印在体内。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和他往昔所受的折磨,并没有什么两样。 “咱们各取所需,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并非知己,我也只能简单留上一手,以防万一。” 正心鉴大方走向教主,捏着鼻子说道。 “不过,我既然展示出了对你有利的手段,想必吕先生日后需要我的时候,也能献上一些绵薄之力。” “呵,讨价还价这一点,你和那个老东西,还真是像啊。” 不光是微弱的恐惧情感,鄙夷c憎恶等表情一并出现在了吕文章的脸上,像极了宁然做出来的凉拌杂烩。正心鉴不以为意,他呵呵一笑,将藏不住的问题直接抛了出来。 “哦吕先生这么说,想必在他们在围剿你天族势力的时候,我家老爷子暗中做了些不光彩的手脚吧如果你可以告诉我事情,延长封印那张臭脸的时间,绝对不成问题。” 吕文章被连着叫了两次先生,恼怒的模样直接飘到了脸上。他身而为人的时候,确实渴望被人尊称为先生,但眼前这轻浮小子如此称呼自己,只觉得恶心。 他挥手间撤掉了浮屠塔的内外两层,又将牢牢锁住艾洛的雾球掏了出来,随手丢在正心鉴的脚边。 “你的师父,才是我们值得交换的筹码。半个时辰过去了,他老人家依旧被关在里面,难道身为徒弟的你,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你以为你看到的月华为实,血光就一定为虚” 吕文章冷哼着斜视正心鉴,在前者的身上,正心鉴终于能看到在最开始相遇时,那个假装沉着冷静的白痴教主的身影。目中无人,高傲自大,无疑是对他最好的评价。 只可惜,吕文章将人族的国度搅得天翻地覆的角色,这个眼前本该成为最大祸患的角色,即将崩裂成无可挽回的碎片。 即便他在未来之时,想要再度借助浮屠生的力量压制住近乎全部的情感,也无济于事。 他内心的豁口已经彻底打开,再想去压制,只会比这次崩得更快c更彻底。 宝玉释放的某种力量已经与教主合而为一,单凭被封印在石柱中的浮屠生想要将其破开,远远没有资格。 “哼,以为自己玩弄幻术的手段高超,但在本教主的眼中,只不过是孩童的把戏罢了。” “怎样,你还不是破不开侧面说明了你的无能,听好了,无能和你的主子一样,无能之神配上无能的造物,只会变得更加无能狂怒。” 正心鉴浑身透出的悠然自得,终于让吕文章这座沉寂了许久的活火山爆发出来。他涌出了越来越多的情绪,彻底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吕文章咬着牙关,恶狠狠地说道。 “杀。” 只可惜,对方想要破开的幻境并非真正的幻境,而是正心鉴动用全身力量c配合外界环境营造出的虚假幻境。血月缓缓沉入了参差不齐的地平线,而先前打入吕文章眼中的幻境,则再次浮现。 吕文章愣在原处。正心鉴再一次消失,可他却无法和之前一样,轻松找到对方的方位。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身后却是温度极高c熊熊燃烧的烈焰。 不知何时,艾洛已然脱困。而那枚小小的墨绿雾球,直接化为乌有,不复存在。 远方西斜的明月再度蒙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昏暗的森林中有艾洛的身影站定,透露出极致的威压气息。吕文章擦了擦混杂血水的冷汗,此刻失去了浮屠生指挥的他,无疑是待宰的沉默羔羊。 森林的轮廓全部变回藤龙的模样,每一条龙的眼瞳都血红无比。依旧站在原地的正心鉴重新显现在吕文章面前,他拍着手放声笑道。 “欢迎回归凡尘,我的教主大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画虎画骨 月落日升,吕文章主动隐去身形,笑着和正心鉴定下了秘密的口头协议。但他并没有透露出正家家主和自己的半点交易,难得露出守口如瓶的良好形象。 对于如今在人间历练了许久的教主来说,这些帮助过自己的人,只不过是他行走的踮脚石,无需在意。 或许,教主的脑袋在层层打击下,真的开窍了。 正心鉴也在诧异中回应了对方的谢意,将他上半截身体外依附着的浮屠之脸进行了新一轮的封印,确保在一个月内,浮屠生和所谓的天族人们绝对无法循着气息找到失踪的吕文章。 艾洛和他的唯一传人则并肩目送这位叱咤风云的邪教主离开,直到对方低调的身影完全没入他们所处的密林中,才折身回到了藏有画具和卸马的地方。 “小镜子,你,要不要打个盹儿” 若是寻常的修士,在打了这么一场看似平静c实则消耗极大的战斗之后,绝对会在白昼亮起时疲倦到昏昏沉沉。但正心鉴依旧放松地活动活动筋骨,完全像是个没事人一般。 “师父,你这可就太小瞧我了。就算连着和教主打上三天,我也只会有一丁点的疲劳。” 正心鉴俏皮地用手指比划出他所谓的一丁点,跟上了师父飞行的速度。 “年轻,真好啊。”艾洛松了口气,在降落地面后抬手将新的画纸取出,飞到正心鉴的面前。 “吕文章被放走的事情,为师也不会多问,你心里有数,那就足矣。不过你小子既然这么有活力,还是趁热把布置的题目给画了吧” 正心鉴立刻耷拉着脸,看上去显得十分疲惫。他扶着额头,无奈地问道。 “师父,弟子刚刚打过一架,甚是疲惫,能不能” “不能。” 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正心鉴坐在清晨的森林中,足足画废了十几张练习用的画纸,才交上了他的答案。 在他的画中,树木花草歪歪扭扭,远处的山和云也辨认不出形状,看上去和稚子画出的涂鸦作品,并没有什么两样。 艾洛看着他的画,低头不语,明明在他们练习笔触的时候,还觉得正心鉴是可塑之才。只不过真要动起手来,这家伙却画啥啥不像,唯独笔触还保留了练习时的风格。 看上去显得十分别扭。 “风,风在哪儿” “咳咳。”正心鉴将画笔慢慢放好,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对师父解释道。“看天边,云卷云舒;看地面,风吹草动。喏,全部的风都在里面了。” 艾洛放声大笑,这小子说的倒是没啥问题,只是画技还得加强磨炼。 “先临摹吧,我画什么,你就照着画什么。第二道试题,我要你画出愤怒的感觉,好好思考,咱们一路走,一路学。” 画了鱼虫花鸟,画了山水日月,见到什么就画什么。师徒二人走走停停,在浮岛南区的边界处租了辆马车,带着委屈的卸马,朝着蜥行族的祖地赶去。 在这片险象丛生的地域之外,有山海大陆上隶属于四大国家的修士们,联合在此驻守。获得全新生长环境后的珍禽异兽们,已经依靠弱肉强食的争夺完成了新一轮的进化,如今就连兽族也无法与它们平等沟通。 而在每个月的月中时分,都会有一次数量庞大的兽潮从蜥行族的祖地中涌出,危害四方。 尤其是浮岛的北区,受灾的情况极为严重。浮岛外由钟黎捷布置的结界,只用来抵御尸疫灾和浮屠生的力量,根本拦不住钻入地下的兽潮,和天空中排兵布阵的飞禽队伍。 就算每月都会有火修的精锐队伍集体出动,对着它们依赖的家园狂轰滥炸,也无济于事。那些实力强大的野兽甚至会联合反击,以极其记仇的手段,让浮岛边界处的伤亡不断上升。 所以浮岛一方只能学习霜月国的方法,他们雇来大批的土修为浮岛建筑长城,以抵御每月一次的兽潮侵袭。 它们繁殖的能力,在浮屠生的影响下,已经完全得不到有效的控制。 此时正值月末,被摧毁而坍塌的长城正在土修们的帮助下重新修建。艾洛在带着正心鉴赶到此处后匆匆背着行李下车,给了那胆战心惊的车夫更多的赏钱。 “师父,你确定这匹马儿回到森林,不会被怪物们撕碎” 艾洛随意看了卸马一眼,后者原本强健的脚步则变得有些哆嗦,告知了它内心的真实想法。 “先进去吧,为师带你画一画猛虎的威风模样,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大师风范。” 师徒二人仰望这高耸的城墙,继续向北步行。 在这片长城的边上, 除了守护边界的修士之外,还有许多由赏金猎人组成的队伍,以小队的形式闯入森林中寻找蜥行族的秘宝,或是捕猎珍稀的怪物。 见这遮掩住面孔的中年人,带着少年郎出来见见世面的场景,赏金猎人们立刻发起了一阵哄笑。他们大都是早就住在这片森林的边缘处,在其中摸爬滚打了数个月以上的存在。 “喂,你们父子俩来这里做什么想要找死的话,今天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别听他嘴臭,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的队伍只要两枚大霜钱,保证拿下一头莽虎” 莽虎算得上是森林边缘处最强大的猎物,没有一整支队伍参与的话,基本无法活捉。但就算是在捕猎中杀死一头莽虎,也会折损队伍中的五六人。 “莽虎它很强吗” 离他们最近的猎人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其中不乏一些擅长捕猎的普通人,他们舞刀弄叉,用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两个无知的外来者。 “搞这么凶干嘛,又不是没听过莽虎的名号。” 正心鉴紧紧跟着艾洛的脚步,东张西望。他故意被其中的一个高大汉子绊倒,在摔了个狗啃泥后慌忙起身,嘴上连连表示歉意,却还是被对方揪着不放。 “小东西,你他娘的长没长眼啊长得倒是挺俊,是不是得让哥哥好好疼爱疼爱你,才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 看着正心鉴那无辜可怜的模样,同队中有人调侃打趣道:“老五,你可别把这小子的屎尿给吓出来,到时候,还得你来帮他洗开裆裤。你看人家光着脚站在这里,身上能有几个钱” “就是,饶了这小子吧。看看他老子身上有几个钱” 高大汉子将他狠狠推倒在地,他并没有理会鼓动他犯法的人,而是和众人闲聊起他们近期的所见所闻。 艾洛拉了拉遮盖住面孔的粗布长巾,径直踏出了长城的边界,望向远方的茂密森林。仅仅过了两月不到的时间,这片森林就长到了近八十丈的高度,恐怖至极。 “小镜子,过来坐。一会儿我去打探打探消息,看看有没有值得被画的小东西。” 他们二人抵达边界的时候,就已经临近了黑夜降临之时。按照规矩,他们不能闯入森林进行狩猎,免得被误杀。 圣殿火修殿卫们联手释放出的铺天盖地的猛火,可不是和他们闹着玩儿的。 艾洛慢慢放下行囊,活脱脱一个卖画的贩子形象,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半点大师的气质。他本打算按照规矩在白昼降临时带着正心鉴写生,后者却悄悄凑到了他的身旁,低声说道。 “师父,现在趁着人少,不如咱们先进去看看写生嘛,自然是画那些跑得快的怪物,才能大有进步。” 画动态的速写确实是不错的练习法子,再加上周围有些胆大的队伍正准备在降火之前狠狠捞上一笔,已经朝着森林迈出了脚步,便同意了正心鉴的要求。 “记住,想要画出猛虎的霸道,就必须先掌握好它每一块骨头的位置。多看c多想,在脑海中构思它所处的空间和形体,明白了吗” “得嘞。” 正心鉴二人的行动被方才绊倒他的汉子看得一清二楚,那人正在收拾捕猎的器具,忽然指着正心鉴大笑道。 “哈哈哈,兄弟们你们看那不怕死的小鬼,他要在这个时候进森林” “好家伙,一会儿咱们进去的时候,得跟在后面看看戏先说好,要是那小子死了,让老子先搜身。” 他们发出的哄笑声过大,引得其他的队伍望向那牵着马匹c徒步走向森林的二人。在长城上燃起的篝火的映照下,颇有些悲壮之意。 守长城的修士飞出了两道身影,他们并没有义务阻拦他人,只不过看正心鉴年纪轻轻,不忍他因此而送命。 “小兄弟,这位大哥,还是请回头吧。不知你们因何而来,但此地太过危险,就连我们也不敢轻易闯入。” 好言相劝,只换来转身不语的艾洛。其中的一位守卫认出了艾药师那瘦削不少的模样,眼睛瞪得老大。 “我来这里的事情,你可别太声张。”艾洛掏出了两枚大雪钱币,塞在追来的守卫身上。“族长他老人家恨不得赶紧抓我回去减轻压力,我可不想被关在圣殿里,每天做些不开心的事儿。” “艾大人”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绑我回去”艾洛吹胡子瞪眼,把他们吓得不敢说话。“别行礼给我缩回去” “得令。” 那些看戏的修士们,脸色由嬉笑和戏谑变成了不解。他们议论纷纷,却无人能认出中年男子和少年郎的身份。 艾洛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上一次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在大闹将军府的时候。他捏了捏鼻梁,转身追向那牵着马儿行走的正心鉴。 “二位,还请留步。” 第二百四十九章 知人知心 侍卫们得了些便宜,又被艾洛这样的大人物以口头警告,他们早就等着开溜,跑回去糊弄差事了。 既然艾大人开了金口,恭敬,不如从命。 正心鉴牵着马儿,马儿上载着艾洛和箱子,他们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朝着远处走去,不顾任何人的嬉笑怒骂。尽管在他人的眼中,这二位弱到和凡人平起平坐的角色,必死无疑。 但事实上,他们能够隐藏的力量越多,越能证明自身的强大。 “师父,那几个讨厌鬼跟着咱们,和狗皮膏药似的。要不一会儿我去收拾他们,再去寻找猛虎的踪迹” 艾洛摘下遮挡面部的粗布长巾,吐了口气道:“都说你小子和恶狼一样狡猾,刚才故意给人家绊倒,就是为了骗那几个家伙跟着你” “师父你可别开我的玩笑,我正某人哪儿能是那种邪人啊外界关于我的绯闻可多了去了,恶意满满。” 正心鉴嘿嘿一笑,没有否认关乎自己形象的传闻。毕竟他的名头放在昔日的山海城内,也是人人喊打的。 “我可听说过,你小时候干的全部坏事。比如什么” “师父,其中信息真真假假,也怪我那时年少轻狂,不懂事儿。咱们换个话题聊聊比如宁然小时候做过的蠢事” 艾洛摇摇脑袋,瞥向身后逐渐追上来的猎人队伍。绊倒正心鉴的汉子吹着口哨,骑着马故意和艾洛并驾齐驱,也不说话。 “这位爷,请问有何贵干啊” 正心鉴看这家伙主动送上门,心中升起了一阵欢喜。他年幼的时候的确喜欢恶作剧,但随着力量的日渐强大和玚琫的负面影响,心底的恶念也不时会浮出水面,主宰他的一切。 艾洛皱了皱眉头,他挥手打断了正心鉴对那男子的专注,朝着后者拱手道。 “夜色已晚,我们二人受您关照了。进入森林是我师徒的无奈之举,还请这位兄弟多多顾一下手头上的事情,莫要干扰彼此,多谢。” 那男子只是哼了一声,依旧保持着相同的速度,陪着他们前行。他甚至故意让马儿贴近卸马,用脚尖顶撞卸马的腹部。 卸马抖动全身,想要摆出吃人的架子。奈何身边站着正心鉴,将它的行动锁得死死的,只能憎恨地瞪着挑衅者,发出阵阵低吼。 “这位爷,您倒是说话啊这大晚上的,主动跟着我们,是想帮我们喂马还是端屎端尿啊” 见男子不说话,正心鉴放下了卸马的缰绳,轻柔地拍了拍它的面庞。 “乖宝贝,开饭咯。” 卸马扭头咬断了对方马匹的喉咙,后者顿时血流如注,一头栽倒在地。男子躲闪不及,也和坐骑一样撞在地面,沾了满身血污。 面对师父脸上写着的不快,正心鉴笑着拍了拍马屁股,示意卸马慢跑。马儿解了气,便撒着欢儿朝着北方小跑,得意地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叔叔,多谢你给我喂马,下次再来啊” 男子憋屈到极点的样子,被正心鉴暗中以细小的藤蔓相互编织,拧出了一个小小的相同姿态的人偶。他哈哈笑着跟上了卸马,和师父消失在了这片巨大森林的边界处。 “老五,这次你可踢到铁板咯” “别笑你五哥了,赶紧搭把手一会儿狗卢沙带的新队伍也要进来了,咱们得赶紧动手,抢占先机” 男子倔强地甩开了同伴的援手,捂着有些麻木的脑袋站了起来。虽然摔下去的速度不是很快,但块头很大的他被自身的重量撞了个头昏眼花,缓不过劲儿。 “他娘的,别让老子逮到那个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老子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狠” 众人嬉笑着从他身边路过,继续向前赶路。只有为首的汉子瞪着眼站在他的身旁,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废物被一个孩子戏耍,要不是没几个人瞧见,否则老子必要把你踢个半死” 耳边听得老大的声音,吃痛中的男子顿时失去了狂傲的神气,委屈地说道。 “大哥,没认出来那小子牵着卸马而已,至于嘛” “得亏你没认出来你可知那牵着马的小鬼,是何方神圣” “不知道。” 为首的老大又补了一脚,疼得后者龇牙咧嘴。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袋锅,眯眼望着弟兄们在欢喜中冲入森林的身影。 “霜月关的木将军,绝不会错” “大哥,您说的,可是那正家的滑头小子”黝黑的壮汉捂着痛处爬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族四杰怎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可能我要是锦衣玉食的将军,躺在美人的怀里” 老大直接被气到发笑,他恨不得给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弟弟再补上两脚,解心头之恨。但面对自己的亲弟,他还是努力忍住了火气,耐心地说道。 “他们几个周游大陆的事情,应该听说过吧那个狗皇帝曾经在战乱后被撵出山海城,在大脑袋的地盘上逗留过一段时间。或许,丢了什么皇室的宝贝,也说不准。” 说到宝贝,壮汉立刻来了劲儿。他的眼中冒着光,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问道。 “要不,咱们干票大的” 老大气得哭笑不得,他摇着脑袋踏步飞出,甩开了自家的蠢笨兄弟,追向队伍们集合的方向。今夜会有珍兽被诱饵一步步诱出深林,至于兽落谁家,还得看各自的本领。 “老子可警告你,千万不要想着对他出手,否则一百个我也罩不住赶紧收拾身上的腌臜,老地方见” 看着大哥越飞越远,男子呵了一声,心中想的却还是报复对方。忽然他灵光一闪,拍着脑门叫了起来。 “有了有了” 既然今夜是捕猎珍兽的最佳时期,那么将珍兽带到那个小鬼头的面前开溜,将会是场绝妙的戏剧。男子得意地催动起火与风的力量,猛地向前跃去。 两个时辰的时间,随着穿梭在森林中的风息悄然流逝。 而在森林中的枝头上,有密密麻麻的渡鸦不停地飞起落下,监视其中的动静。师徒二人想要找到他们的最终目标,却还是一无所获。 但就在正心鉴仔细寻找猛虎的时候,从枝头上跳下了一只小小的猴子,稳稳落在了他的肩上。小猴子好奇地勾着脑袋观察正心鉴的竖瞳,又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即便操纵着鸦瞳四处探查,正心鉴也绝不会疏忽身边的安危。然而在小猴子落下的三息之后,他才惊讶地抖动肩膀,连连后退数步。 艾洛用手护住了他的徒弟,他也没能察觉到猴子的存在,立刻在心底发出了最高的警戒。 “后退,小心。” 二人猴马相互间屏气凝神,僵持在原地。 眼尖的正心鉴忽然看到了对方身上透出的绿光,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慢慢摸向自己的怀中,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道绿光,便是桃木天赐予的如意宝玉。 “乖,把它给我。”正心鉴使出浑身的劲儿来,慈眉善目地哄骗小猴子交出宝玉。他的手慢慢朝着对方伸出,笑得极其虚伪。“给我之后,你想要啥果子,我都可以答应。” 就快接近小猴子的时候,对方却像是听懂了正心鉴的话语,立刻将宝玉从胸口的茂密绒毛中取出,藏到了身后。 甚至还摇了摇脑袋,摆出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求求你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卸马的嘴角抽搐,若不是它还需要正心鉴的保护,它早就大吼一声,吓走那干得漂亮的猴子。 正心鉴距离它越来越近,即将抱住小猴子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大地绽裂,树木倾倒,远处的火光中不时传来刺耳的咆哮,将小猴子吓得窜上了树。 “回来那可是桃木天给我的” 正心鉴终于尝到了又气又急的滋味,艾洛则一言不发,迅速飞上了天空,随着渡鸦的指引紧追不舍。 而地动山摇的声响也重重塞到了正心鉴的近前,他面前的高大树木被人强行以火焰击断,像是为那咆哮声的主人指引明路。 “哈哈哈哈,正心鉴大人,看看小弟为你带来了什么” 全身灌满了风与火的男子,狂笑着飞向此处,而在他破开的道路后方,有一头体型巨大的怪物将道路撞得更宽,以狮首c虎身c豹尾的姿态现身。 “为了你,就算被大哥打一顿也值老子知道你们打过兽神,但这位大家伙,可不是你” 男子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慢慢凝固,动作也变得僵硬。 “继续。” 正心鉴静静地垂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森林里灌满的风也被某种力量所影响,将他们所处的环境变得一片寂静。 那是杀气,汹涌的杀气。 “我,我们还是,跑吧。它来了,它” 口吃的男子感受着大地上传来的颤动,自身也逐渐变得无法动弹。就连修炼多年c如影随形的力量,也丝毫不听他的使唤。 抬起手臂的正心鉴无视了即将扑来的巨兽,在剧烈的震动中,用食指点向对方的脑袋。 “它,会见证你的灭亡” 第二百五十章 趁虚而入 前有入魔至疯癫的正心鉴,后有巨大的强悍珍兽师卒堵截。排行老五的高壮男子只想立刻生出土修的力量,深深将自己埋入地下。 可惜的是,他只能站在原地,面临两个气场强大者的包夹,无法动弹。 师卒自然会选择处理就近处的小小人类,便抬手一掌拍了下来。和深海海兽的绝对力量相似,只要正面挨上这一击,无论是炼体到何等境界的修士,都大概率会被碾成稀碎的肉泥。 男子能清楚听到牙齿打颤的敲击声响,和头顶上重重压下的呼啸风声。就在他放弃一切,打算以死来摆脱二者带来的恐惧时,地下则钻出了许多的粗壮藤蔓。 “你要接受的惩罚,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才能结束。” 藤蔓将他迅速卷向一旁,于破开地面之后,朝着地下的安全区域钻去。在珍兽的头顶范围则浮现出许多的渡鸦灵体,为正心鉴提供全方位的视野。 他正好借此契机,磨炼自己的修行,发泄心中的恼怒。 师卒对后者的不齿行径感到十分气愤,在这片森林的边缘处,它便是所有生灵的王。就算是天边时常划过的无数流星,也未能将它彻底击溃,更不同说眼前这指头般大小的区区人类。 “吼” 仰天长啸的师卒猛踏大地,又撞断了几棵钻天的巨树,朝着正心鉴的方向扑来。它知道,附近的区域内还有很多强大的虫子正在设法埋伏,而被骗出领地数十里的它,必须沿着来时的道路和小师卒们会和,才能免去一顿皮肉之苦。 只消几步,它就跃到了正心鉴的身边,张开巨口咬了下去。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险些让鼻子灵敏的正心鉴失去意识,后者急忙忍住了呕吐的想法,立刻捏住鼻子,躲开了巨兽的利齿。 由藤蔓组成的藤龙破土而出,头顶处露出了老五的脑袋,从师卒的眼前飞过。而师卒那骇人的瞳孔死死盯着无法动弹的老五,让后者的思维彻底变得凝固。 那是浮屠生赐予巨兽们的特殊力量,名为摄魂。此刻,老五的眼中有丝丝绿气正在向外蔓延,被师卒贪婪地吸入体内,如抽丝剥茧般轻松。 只不过藤龙立刻将老五重新带回地下,才避免了后者的暴毙。无数的藤蔓在师卒的脚下旋转c起舞,在五息之内,彻底卷住了巨兽的四足。 那庞然大物被硬生生绊倒,直接栽倒在正心鉴的面前。大地因此而再度震颤,惊起了更多的鸟兽,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离。 师卒咆哮着举起豹尾,尾尖处凝出了一枚巨大的火球,随着甩尾的动作,撞向正心鉴和老五的方向。火光彻底照亮了幽暗的森林,而正心鉴二人已无处可躲。 “轰” 感受到远处的响动和震动,老五队伍中的大哥一拳砸在身边的巨树上,竟将那七人合抱的树干砸出了一道深坑。他猛地吐出了口中嚼碎的生肉,对着那些望向他的修士们吼道。 “所有人出发” 有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扛着一人高的大鼓锤,重重砸向了早就安置好的巨大铜锣。这是今夜所有参与狩猎的猎人团队们共同商议出的进攻讯号,在他们各自完成小型的狩猎后,便能集合讨伐约定地点的师卒。 “他娘的驱兽队伍里的一帮蠢蛋,都他娘的在吃屎” 老大立刻飞上高空,朝着地动山摇的方向快速赶去。他们各个队伍里都推出了两个人,作为诱导作战的成员,将深山中居住的师卒引诱出山,直到距离他们队伍最近的地方,才能打出信号。 老五便被派到了引诱的队伍中,只不过没人知道,为何只有他一人平安回归。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浮岛的火修队伍将会从天边飞过,降下洗刷怪物栖息地的火雨。他们必须速战速决,无论能否拿下师卒,必须撤离。 否则那火焰的浪潮将会逼出部分强大的怪物,朝着森林边缘处狂奔。到那个时候,就算森林中捕猎的猎手们合力堵截,也未必能在狂乱的兽潮中,留下自己的一条小命。 师卒的火焰烧光了附近的植被,烧断了纠缠四肢的藤蔓,并掀翻了层层泥土。它的目光在火焰中游动,在起身的同时,四处寻找正心鉴的踪迹。 如它所料,火海中飞出了带着火的人影,而人影外附着的火焰形状也在不断变化。在正心鉴彻底甩开点点火焰之后,竟跳出了衣衫褴褛的高大狼人 他狠狠一口咬在师卒的面门,猛地扯下了对方的皮肉并跳开。师卒吃痛下挥掌拍向狼人,却被后者以更加敏捷的姿态躲过,趁着巨兽低头的时候,跳上了它的头顶。 纵使师卒的力量再强,也无法防范到全身。狼人从口中吐出了一枚菱形的种子, 以持匕首的方式,狠狠刺下。 师卒明显对此有着相当多的经验,它不慌不忙中就地一滚,用豹尾甩出了更强的爆炸,要以自己的肉身接下这一击。就算跳蚤能牢牢粘在身上,也得吃下那无死角的冲击。 而在其他区域,火焰的力量凝成了护甲,牢牢覆盖整个脑袋。 火光在师卒的背后爆开,它甚至在火海中打了个滚,重新站起身来。只不过抱在身上的火焰狼人依旧死死地黏住,用尖锐的种子一遍又一遍地刺下。 师卒看似柔软的外皮竟如此坚韧,让抓着鬃毛的正心鉴不禁为之咋舌。在对方翻身之前,他就尝试了利爪和啃噬的方法,也留不下任何的血痕。 仿佛对方是铜皮铁骨打造出的怪物,就只剩面门上的肉最为柔软。 “正大人放我出去我知道它的弱点在哪儿” 被用来充当诱饵的老五,在数次的撞击中总算回过了神,即便脑袋痛到像是可以马上升天的程度,他依旧抓住了他所认为的最后一根稻草,换回自己的生机。 但他的呼唤只换回了被丢出藤龙c飞到师卒嘴边的机会。怪物张嘴便要咬下的时候,藤蔓又从藤龙的身上迅速飞出,将惊魂不定的老五卷回体内。 “求求您,饶了我吧” 正心鉴借着师卒分心的时刻,从破碎的地面上猛踏一步,挥拳击向它的下巴,来了个强力的上勾拳。师卒的脑袋仅仅被撞开了细微的距离,便怒目俯视着下方落地的虫子,一掌将其拍进了地面。 红色的光芒将它每一根鬃毛的末端染红,眼睛里也反射出了金黄的颜色,似有无穷的力量从它的体内涌出,强化了每一个部位。 面对海草般摇曳的老五稻草人,它伏身蓄力中跃上森林顶端,在旋转一周后,用结实无比的鞭尾重重砸下。 “轰轰” 火焰在大地裂开的沟壑中剧烈燃烧,沿途的巨树也被火舌舔舐,从根部向上慢慢化作灰烬。用来保护老五的藤龙直接从中一分为二,被巨大的冲击掀翻后,滚落在地面。 师卒的伤口很快愈合,为了保护柔软的脸颊肉,它特地用温度极高的火焰将其包裹。 没等师卒转身冲向老五,正心鉴便脱离了肉身砸出的深坑,再度跃上了它的头顶。既然暂时无法用利爪破开除面部以外的部位,那他不妨换个法子,将它脑袋里的肉砸到稀巴烂。 狼人的重拳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击打在巨兽的头顶,速度并不慢多少c以火焰力量加强自身的后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就以极其诡异的方式上下抖动,下巴也逐渐接近地面。 反应过来的它愤怒地踏着步,使劲甩动它的头颅和豹尾,同时生出更多的火焰围向不知疲倦的正心鉴。沐浴在烈焰中的狼人根本就不管焚身之火,只是一昧地挥舞拳头,疯狂击打师卒。 他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所有干扰自己取回玉佩的人,活活打死。正心鉴有更加轻松快捷的方法干掉师卒,但他心中生出的无限怨气,拒绝了这一切。 看着不断倒地起身c以各种疯狂的动作试图甩开他的师卒之后,远处从藤龙脑袋里挣扎出来的老五,总算明白了大哥的叮嘱。 他光着擦伤的上半身趴在地上,痛苦呻吟。上衣在进入森林前被血污弄脏而被丢弃,如今他下半身的裤子,也沾上了更加恶心的东西。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就在老五庆幸自己能够逃离此处的时候,他才发现身边烧焦的草地上站着许多黑色的渡鸦灵体,正瞪着赤红的眼睛看着自己。 远处战斗的声响逐渐变得衰弱,直到消失。耳边只有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响,除此之外,安静到骇人。 他吓得坐在地上连连后退,麻木的双腿顿时恢复了力气,拼命地乱蹬。只不过他手脚并用蹬了没几下,就撞上了某样东西。 凭感觉来说,应该是属于人族的双腿。老五心中以为是大哥前来救他,扭头后却看到了一对明亮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一蓝,一红。蓝色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不断吸引他的注意,似乎要将他的灵魂夺走。红色则带着恐惧的力量,将他渐渐拉入沾染血色的领域。 远处有藤蔓将师卒的尸体慢慢拖了过来,老五在拼命转动眼珠的同时,看到了对方脑袋上破开的大洞,差点昏了过去。 正心鉴用藤蔓将对方的脑浆搅动成了烂泥,结合他无惧一切的战斗方式,简直丧心病狂。 星瞳的力量流转到极致,不可能让老五轻松昏死过去。后者的眼中则布满血丝,他已经承受不住当下的巨大压力,濒临崩溃。 在即将覆盖视线的朦胧幻境中,他仿佛看到了大哥飞来的身影。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宛如天神下凡。 “大哥救我。” 老五喃喃说道,大哥也算是边境中数得上名号的存在。拿下此刻虚弱的正心 鉴,易如反掌。 刚刚打完一场的正心鉴气喘吁吁,他已经耗费了绝大多数的体能,但依旧敏锐地感知到了身后降下术法的人。那上百支由风息凝结成的箭矢从天而降,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后背。 他的背上顿时贯穿了许多风之箭矢,看上去像极了野生的刺猬。老五的嘴角终于挤出了一抹劫后余生的笑意,任凭温热的鲜血滴落在自己的上身。 “杀杀了他。” 老五也虚弱无比,要不是瞬间放松下来的身体再也使不上劲儿,他定要亲手将正心鉴挫骨扬灰。他并没有听到大哥传来的焦急呼唤,眼皮也因今夜过度的疲惫而慢慢合拢。 事成之后,他定会去祭拜那些牺牲掉的队友。 只不过在老五感受到正心鉴的利爪,正慢慢扣到自己的脑袋上时,已经为时已晚。 和师卒无二,血之花,在他的头上盛放。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交臂失之 多年前,老大王天就在帮派的斗争中,失去了另一个弟弟。 为了让他唯一的亲人能长点脑子,不要随意给队伍闯祸,他废了不少的心力。无论是帮助五弟修炼,买来海量的资源和丹药;还是对他拳打脚踢,让他长点记性,不要随意招惹是非。 到头来,王天还是亲眼见到了弟弟的离世。 “啊” 风之箭矢在他的操控下被一一拔出,它们在正心鉴的背部绽出一个又一个血花,发出骇人的扑哧声响。 王天听说过正心鉴的特殊力量,理智最终还是险胜了复仇的心,让他主动与之保持距离,拉开大弓持续攻击。 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天而降,将地面穿透出无数的孔洞。而破坏力堪比由普通人组成的弓箭军队,令人咋舌。 在持续射出了十五轮的风之箭矢后,王天趁着箭雨飞出的间隙,使出全身的力气拉开陪伴他多年的弓箭法宝。巨大的箭矢带着狂暴的气息,在弓弦之间凝结,箭尖则直指正心鉴的脑袋,毫不留情。 他要直接射穿正心鉴的人头,以祭祀自己九泉下的兄弟。 “龙矢风鸣” 强悍的气息直奔后者而去,而背对着王天站立的狼人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闪身朝着右侧的空旷地带跃去。 那支风箭却像是长了只眼睛,它并没有轰击在地面,而是绕空旋转一周,追向了穿梭在林间的狼人。 “五弟,老五” 王天立刻降落在地面。刚刚为了牵制住拥有强大愈合力量的狼形怪物,他的风箭并没有躲过兄弟的残骸。得此空档,他立刻抱住黝黑的老五,跪倒在忽明忽灭的残余火焰中落泪。 “兄弟,等着。大哥绝对要亲手割下他的脑袋,为你送别” 他射出的最强一箭,依旧死死跟在正心鉴的身后,距离他的后脑勺仅剩三寸的距离。风箭的速度和力量都显得无比强悍,就算正心鉴催动了上百道藤龙奋力阻挡,都无济于事。 狼人的眼珠转了又转,因狂奔而耷拉出的舌头快速收回,露出了狡黠的笑意。随着远处传来的悠长狼嚎声,王天怀抱着的老五忽然产生了异变。 他那凹陷的头颅中有植物生出,在火光的照耀下生成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像倒立的铃铛般盛放。老五的喉咙中似有堵塞的淤血,发出了含水漱口时的模糊声响。 “呵呵呵呼,呵呵” 王天手疾眼快,他立刻躲开了老五刺向自己眼睛的手,将千疮百孔的兄弟重重扔在地上。而在北方的林间,有他的猎人团队即刻赶到,都被老五变作的怪物吓了一大跳。 “大哥,怎么回事五哥他不是去诱导师卒了吗,是谁下的狠手” “别吵那边的怪物,不就是师卒” 其中一个精瘦的猥琐汉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目光在这片场地中游移不定。他们在篝火旁等待了许久,却从未听到过师卒的动静。 “难道说,五哥先是单挑了勾到此处的师卒,然后被”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 最后开口的老七正提防着变成怪物的老五,话音未落,后者的黑影就从他的面前一闪而过,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 老五除了脑袋上的花朵之外,身上的伤口处则生出了许多的植物根须,在空中不断舞动。他瞄准了警戒心最低的老七,痛下杀手。 老七的脑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下一刻,便和他的躯体彻底分离,再无说话的可能。老五将血淋淋的脑袋猛地掷出,迈步奔向了他的下一个目标。 “该死” 王天将大弓朝着地面重重按下,一道由风之力组成的阵法立刻在众人脚下铺开,将擅自闯入其中的老五困在原地。强大的风息在他的身边旋转游动,牢牢禁锢了这个可怕的怪物。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怪物,是自己曾经熟悉的亲兄弟。 “其他的队伍正朝着此处赶过来,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为死去的弟兄们哀悼了你们几个,速速去剥取师卒的材料并离开此地,我会处理好他们,分头行动” “是。” 王天感受着森林中传来的风,判断正心鉴和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个奔逃的野兽已经解决了方才射出的强力一箭,但为之付出的代价并不轻松,赶向此地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就在他靠近老五和老七,调整呼吸准备动手的时候,一旁未被破坏的树梢上却冷不丁窜出了狼人的身影。正心鉴咧开满是尖牙的大口,狂笑着扑了过来。 “怎么” 反应过来的王天暴喝,猛地拔起了插在地面的大弓,在架住 正心鉴后借势将其摔向后方。而后者暗中催动的藤蔓也在王天的预判之中,被他打入地下的风阵搅成了碎泥。 二人就这样站在鼓动的浮土上贴身肉搏,拳拳到肉。远处正要下手剥取材料的兄弟们见势不妙,急忙拔腿赶来,为大哥助阵。 师卒静静地躺在地上,任凭全身凌乱的毛发被风吹动。而远处围来的上百赏金猎人们也在同一时刻抵达,直到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诱人金山。 无论是从药用价值c食用价值,或是延伸到数十条的其他价值上来看,即便剁下这巨兽的一只手臂,也能赚到盆满钵满。现场的猎人们无不对其眼馋,却又不敢先一步动手,免得遭人暗算。 “既然大伙儿都不敢乱动,那不妨让本帅提个建议。” 率先站出来打破僵局的,是另一组团队中的带头老大,人送外号黑大帅。实力评级虽然比不过王天等人,但还是因为过硬的人脉关系,在猎人的团队中,有着较高的声望。 “大帅,请讲。” 众人一边欣赏正心鉴和王天等人的战斗,一边打量着面前已然安息的师卒之王。他们并没有思考,究竟是谁杀了这头难缠的巨兽,而那个在不远处与人打斗的人形恶狼,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他们眼里,大抵是兽灵国中,被驱逐出的流浪者。 “按照我们之前的商议,各个队伍都会分配到合理的报酬。只不过当时定下的条件是,谁出力越多,得到的就越多,是也不是” “是” “大帅,就别说什么漂亮话了,赶紧分了吧” “是啊大帅,浮岛的队伍已经朝着这边赶过来了,兽潮早晚得流出来,咱们赶紧做决定吧” 众人叽叽喳喳,心中却都有着各自的小九九。眼下毫不费力就能吃到这么一大块肉,下半年的享福生活,自然不用多说。 但要是能分到更好的一块肉,养活整个队伍到明年的开春,也未必是个问题。 黑大帅摸着胡须,面露难色道。 “但这家伙究竟要怎么分,已经不能按照原先的计划去定了。这样,咱们按照各部分的价值和人头数来分,公平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你的队伍人那么多,怎么分” “就是,难道师卒的躯干,全要归你黑大帅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吧” 黑大帅假笑着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瞄了一眼正在激斗的五人,挥手弹开了王天乱放过来的风球,任由其在身边爆开一道气旋。 “兄弟们都是刀尖舔血过日子的,本帅怎么可能会糊弄各位呢王天的队伍第一个出现在这里,想必这师卒的头功,得记在他的账上” 顺着大帅的手指,他们再次把目光放在了王天身上。 众人面面相觑,现实确实如大帅所说,必须按照猎人们的口头约定记上头功。人群中有黑大帅的亲信看出了老大拼命使出的眼色,后者立刻会心,扯着嗓子吼道。 “放屁我看是那头狼一样的怪物干掉了师卒就凭他王天的三脚猫工夫,哪儿能配得上独占师卒一半的大功劳” 黑大帅满意地微笑,只不过他的亲信用力有些过猛,还在人群中顶撞了自己,让他多少有些不爽。 虽然明眼人能看出亲信在胡扯淡,但在这重要的关头,倒不如顺了大帅的意思,多分一杯羹。 一呼百应。 于是黑大帅在干咳几声后,想要故技重施,他要鼓动所有的队伍前去帮助身为诱饵的王天,好让自家的队伍趁乱割上几块好肉。 只不过他的老狐狸做派早就被众人熟识,大都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原处,等待新的分配方案。以至于王天等人传来的焦急呼唤,被他们选择性地无视。 “一帮蠢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老二,一会我来牵制住他的藤蔓,你赶紧挪移地面,挪到师卒那边去” “尽力” 疯长的藤蔓已经配合狼人的动作,将他们几人牢牢困在地面。王天本可以丢下兄弟们逃走,但他还是选择了共同面对狼人,和老五那防不胜防的攻势,为兄弟拼出一丝生机。 他们完全不敢懈怠,只想立刻逃出藤蔓纠缠出的恐怖世界,逃离传闻中的木将军。 “就现在” 王天的计策成功,他们的队伍直接被涌起的泥土掀飞,带着拔出地面的藤蔓们重重甩到了师卒的身旁。 一片狼藉。 “王天你他妈的想死” 脾气一向火爆的王天并没有和黑大帅等人争吵,而是在翻身后扛着卷来的老七遗骸,带着队伍中残余的几人迅速逃离,头也不回。 他面色惨白,断臂处,则变得猩红一片。 无尽的悔意在心中回荡,不光是因为没有控制住老五,在今夜酿成大祸,更是因为方才没有死死追向狼人,趁机割下对方的脑袋 。 如今,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和他惯用的右臂。王天猛地撞开了大片猎人,丢下了莫名其妙的话。 “你们可知道,我招惹的那个狼族,他到底是谁” 狼族兽灵国中就没几个像模像样的绝顶高手。即便能缠住王天等人,也只不过是在他们队伍打死师卒后,出来捡漏的存在。 黑大帅冷笑着挡下了正心鉴的道路,有一杆明晃晃的银枪瞬间钉在后者的胸口,扎了个透心凉。 “就这他一躲不开我的枪法,二没有师卒那般强悍无匹的肉身,拿什么” 就在大帅冷眼望向狼人的时候,以他视角能够看到的银枪,却消失不见。衣不蔽体的高大狼人缓缓抬起手臂,将滴着血c紧握银枪的断肢举了起来。 “折磨。”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细言轻语 “我,对于我的杀人行径,供认不讳。” 狼人左手捂住脑袋,右手则将他人的断臂重重砸下,仰天长啸。丢失了压制玚琫力量的宝玉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对他来说,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就连锁在灵魂世界中的玚琫和墟允的灵魂都面露担忧,害怕他们的暂居地因此而崩溃,逐渐消亡。 “正心鉴你他娘的振作点实在不行,就把老子放出去主导” 玚琫奋力扯动束缚自己的灵魂锁链,他已经完全影响不到心智扭曲的正心鉴,只能干瞪着眼望向天空,束手无策。 彼时的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也不例外。而眼下玚琫的灵体,已在崩裂的灵魂世界的影响之下,产生了许多细沙状的分散和缺失。 “我窥伺许久的宝贝身体,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玚琫望向一旁的墟允残魂,后者立刻会意,彼此打开了心扉。 而在现实世界中,狼人已将全部的藤蔓种在了众人的脚下。一百多位实力不错的修士被这意识混沌的正心鉴玩弄于股掌,就只有几个擅长飞行的家伙,勉强逃出了由藤蔓组成的囚牢。 “辗转难眠” 黑大帅已陷入了癫狂,他的亲信们冒死将他救下,正试图破开根根巨大的藤蔓之柱,摆脱今夜笼罩在他们头上的c挥之不去的阴影。 脑袋上长着花的老五已经完全被植物取代,成为了正心鉴的花魔傀儡。后者接连释放出的凌乱瞳术和术法,已经搅乱了所有人的心,让他们再无思考如何反抗的可能。 而那些撞了霉运的弱者,就只能被老五和狼人逐一击破,强制加入这场象征死亡的游戏。 “有东西,它在切割我的脑袋救救我,快救救我” 无论反抗者们如何攻击满身骇人伤痕的正心鉴,后者也只会在摇摇晃晃中再度站起,像是永远无法被击杀的鬼神。体内属于兽神的力量正在疯狂燃烧,为他的复生源源不断地提供滋养。 狼人顶住了某位修士近乎绝望的火焰攻击,将狼爪轻轻扣在了对方的脑袋之上。他眼中的红蓝光芒则变得更加明亮,把痛苦挣扎的男子缓缓拉到面前,轻声说道。 “他会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你们,也不会例外。” 狼人的长嘴面孔逐渐变回了正心鉴的模样,只是毛发和耳朵,依旧保持着狼族的状态。他痛苦地呻吟着,再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究竟要去向何方。 那人趁机一拳轰在人狼的面门,以全身蓄积出的火焰,作为最后的终章。 “别给他机会起来所有人,快合力围攻” 有保持着清醒的猎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他们不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击败正心鉴,就再也没有新的机会了。 “他可是霜月关的将军” “将军是你的狗命重要,还是他的狗命重要” 在清醒者的呼号奔走中,剩余的猎人们立刻朝着倒下的正心鉴团团围去,各自施展出本领。自他们知晓了狼人的真实身份后,无不为此胆战心惊,为他们的愚笨而感到憎恨。 原本分散成许多小团体c用以自保的队伍们齐聚一心,在囚牢缝隙外透过的火光下,为生存而战。就只有被拧下一只手臂c正面吃下恐惧力量的黑大帅,依旧躺在原地疯疯癫癫,口中念叨着模糊不清的喃喃碎语。 他在对方的赤色眼瞳中,瞥到了所有人惨死的未来。 和昔日在玉亭关中被围殴的兽神相同,正心鉴的全身看不出任何完整的部分。他如风中的残烛般躺在逐渐塌陷的地面,躺在了由他操控的粗壮藤蔓囚牢的底部,失去了任何的反应。 “坚持住绝对要把他轰成渣轰成碎片” 活下去,他们必须不择手段。众人默契地按照打猎的方式进行分工,将花魔老五迅速碾碎,又将正心鉴身上的碎肉搬运到了囚牢的边缘。 “我的,眼睛好痛。” 正心鉴的虚弱嗓音并不大,但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的力量变得更为恐怖,将前者躺着的土坑用力砸得更深。 仿佛就只有这样,才能封印住人族传闻中,那永生不死的恐怖存在。 众人已经杀红了眼,而稍微恢复了一丝意识的正心鉴再度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仿佛自己的灵魂已被分割成了无数的碎片,将痛苦放大了千倍万倍。 墟允的力量终于在他的身上得到扭曲,那份继承了远古时代之恶的怨恨,也在他身上挂着的碎肉中,得到升华。 纵使体内暂时与墟允合体的玚琫想要借此破开锁链,但在外界情绪和肉体变化的 影响下,墟允则被莫名的力量强制分离,直到融入了正心鉴的灵魂。 为他所用。 “敌人” 烟尘四起的坑中,猛地伸出了一根巨大的尖锐虫足,将其中一人从头到尾贯穿,眨眼间被拖入了土坑。这诡异而惊悚的场景吓得数十人人连连后退,手上的攻势也因此而停滞。 “敌人,就潜藏在,我的灵魂里。好痛苦,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在火光的照耀下,人首狼身c外加三对虫足的正心鉴猛地腾空飞起,他用三对带着透明薄膜的翅膀卷起乱风,掀翻了依旧驻足在坑边的十几位高手。 他们个顶个都是王天那般等级的存在,却还是扛不住由畸形怪物带来的巨大冲击,在地面翻滚。 “给我一丝喘息,就一丝” 额头上生有触角的正心鉴用一对异色的眼瞳扫视全场,口中有恶臭的涎液流出,将地面上的尸骸腐蚀成枯骨。他努力瞄准了人多的场地,用强而有力的虫腿在藤蔓墙壁上猛地一蹬,径直撞向了远处的黑大帅。 “大帅小心” 已经躺平的大帅眼巴巴地望着撞向自己的怪物,脸上却露出了笑意。他的断肢处过于疼痛,让身为修士的他无法昏迷,如果他们只能被困在这无解的藤蔓囚牢,死亡,或许才是更好的解脱。 只可惜,他的亲信们不会轻言放弃。 “怪物让他杀了我,求求,你们。” 幸存的四十人再度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而在疯狂生长的藤蔓囚牢外,浮岛精锐们降下的火雨则完全消失不见,带走了属于他们的c也是唯一的希望之光。 整片囚牢的外壁相互纠缠,粗壮的藤蔓也变得愈发坚固,将天上降下的点点星光彻底封死。黑暗c压抑c绝望,就只有那忽闪忽闪的红蓝光芒相伴左右。 可这独一份的光芒,却还是代表着死亡。 光芒飞速划过一次,便会有一人的脑袋消失。耗尽力量的猎人们无助地瘫倒在地,他们除了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别无选择。 以血为墨,正心鉴用他的狼爪作为画笔,在破烂不堪的地面上画出奇怪的符号。但下意识中,他却试图摆脱这荒诞可怖的血腥仪式,和某种东西相互抗争。 畸形的怪物将自己的脑袋重重撞在藤蔓墙壁上,不断从口中发出刺耳的哀鸣声,和高速振动膜翅的嗡鸣声。 连带他的所有人都头痛欲裂。他们七窍流血,甚至有抵御不住虫鸣者,只能狠狠一掌,击碎了逐渐衰弱的心脏。 “我,我不想再杀了可我忍不住,我,我究竟是谁” 灵魂世界中的玚琫愣了一刻,随后他紧紧攥住束缚的锁链,放声大笑。 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而作为上等猎物的正心鉴,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眼下的种种迹象正在表明,正心鉴体内潜藏许久的另一副面具,已悄然苏醒。 “印灵,你不相信我你和他一样,你和他一模一样” 杀戮结束,这座如茧般扭曲的牢狱里已经血流成河,仅存那扭曲的怪物不断撞击在藤蔓墙壁上,像是真正的无头苍蝇。 “正心鉴” 从天而降的灼热气息直接毁掉了数十丈高的茧形藤蔓的顶部,有一人抱着小猴子落入其中,迅速锁定了正心鉴的方向。 只不过此处的杀戮,和徒儿那怪异的模样,让艾洛的心不禁猛然颤动。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直到带着虫腿的绒毛怪物高速冲向自己,方才回过神来。 艾洛只能硬着头皮将宝玉举在身前,冲向彻底失去神智的正心鉴。他并不清楚这枚玉佩的作用,只知道它对徒儿有着深刻的意义和影响,万万丢失不得。 “清醒一点正心鉴” 玉佩的光芒瞬间爆发,它似乎感应到了下方熟悉的怪物,在艾洛的面前形成了一道碧绿的屏障。怪物狠狠撞击在屏障下方,他不停扇动翅膀,在嚎叫中又抓又咬。 艾洛不忍看到绿光照耀下的全部景象,和徒儿散发出的绝望气息。他立刻运转火修呼吸的法门努力平静,低声说道。 “我知道,他们本不该招惹你,但他们同样是无辜的生命。杀戮只会带走世间美好的一切,想想你要守护的亲人和朋友,还有国家” 正心鉴眨了眨眼,竟流出了一行眼泪。他用虫足死死抱住绿色屏障的边缘,重复着滑落和抓牢的动作。 “救救我。” “为师来救你了。但想要得到救助,你就必须放下杂念和戾气想想宁然,想想你的每一个朋友,想想你未曾画出的画作,想想你要走的赎罪之路” “朋友画” 怪物的脸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终于在绿光中认清了自己的模样。他恐惧地放开了已然无力的手脚,垂直向下摔落。 在朦胧的意识中,正心鉴看到了带着宝玉快速 坠下c将体型庞大的自己牢牢抱在怀里的艾洛师父。 “别怕,我带你回家。” 第二百五十三章 蜃园聚首 想要杀掉怪物,自己就必须先变成怪物。 而猎人团队中的每一个人,或许都有过方刚的血气,和许多猎杀时刻的生死对决。但他们不会遇到和正心鉴那样,被接连蛊惑去杀生的痛苦经历。 尤其是一个不分日夜c不惧疲劳的邪恶灵魂。无法躲避,只能聆听。 正心鉴吃饭的时候,玚琫用低沉的嗓音在念叨,解手的时候c散步的时候也在念叨,就连修行的时候,也不会因此而停下片刻。 如果换做是其他的修士,或许早就会成为一个失心的疯子,被狼魂彻底占据。玚琫的邪恶念头一直在暗中侵蚀,就算被灵魂锁链束缚,也不会停顿。 在抹除记忆作为诱导c失去宝玉作为病因的状态下,被困在森林中c渴望复仇泄愤的正心鉴,终于将积攒许久的压力和邪念全部爆发,化身成为了无需玚琫指导的血腥怪物。 艾洛将他紧急带往蜃园的路途中,沐浴在宝玉光辉下的他,才慢慢变回人形。 前来蜃园探望的柳风波,一眼便看出了前段时间擅闯正家情报署后c由他之手造成的不良产物。他本该删掉的一段记忆,却还是被正心鉴身上的某种力量打开,恢复得七七八八。 而那些记忆的碎片像是蛛网上的蜘蛛般反复爬动,倾尽全力修复本体丢失的记忆。 “印灵,她还在赶往这边的路上。有她的帮助和治疗,正心鉴应该会有所好转。” 伯无霜坐在正心鉴的床边,低头看着面色惨白的病患。而他身后则站着赶回蜃园的宁然等人,包括了外出清理琐碎门派的山海将军。 霜月关的名医组成了最优秀的团队,却还是对此病症束手无策。同为药师的艾洛只能点起安魂香,将其引入弟子的体内,舒缓他脸上扭曲出的痛苦表情。 “不知道种菜的能不能醒过来。听艾大叔说,他好像是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不久前的宁然刚刚接到消息,棋盘的规矩也顾不上太多,便立刻飞了回来。此刻的他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桃木天的面前,问清玉佩的真实用途。 “没错。但更可怕的是,操控整场杀戮的怪物,并不是所谓的玚琫。” 饶有兴趣的枯瘦老头柳风波伸出右手,小心地捏走了众人无法看见的东西,眯着眼仔细观察。他知道很多魂灵分裂的案例,但眼下的正心鉴,或许显得更为复杂。 宁然下意识地挠挠头,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嘀咕道。 “什么他的体内除了玚琫和墟允,到底还有多少未知啊” “不清楚。如今只能等印灵来了,再做讨论吧。” 众人和天无常一样,变得沉默不语,房间内回荡的情绪也逐渐变得有些无助c伤感。鲸臣见大伙儿提不起劲儿,踟蹰了一会儿才问道。 “话说回来,印灵在你们山海关究竟忙啥呢之前她还留在霜月关配药,怎么,进了你们将军府之后,就传不出新的动静了” 鲸臣搭话之人,便是山海关现任的山将军,山邰。 “别乱讲话,印灵大人忙着研究转变药人的方法,已经初具成效。对了陛下,这次除了顺道探望正大人之外,还要给您带个好消息。” “关于我的妹妹们,没错吧” 见伯无霜对伯无雪只字不提,山邰便在心中谢过了前者的好意。他恭敬地躬身行礼,以正常的语速说道。 “两位公主已经恢复了部分的意识,还在印灵大人的药池中维持那不断损耗的生命。其他被转变成成药人的修士,他们大都撑不过三天,但幸好两位公主有上苍护佑,定会平安无事。” 伯无霜点点头,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发出的轻声叹息。面前痛苦万分的正心鉴时常会呼吸困难,还需要他来按照规律引入风息,等待转机。 “很好,在时机成熟之后,就有劳山将军护送公主们回到霜月关了。” “陛下,臣还有件事情,恐怕得私下和您” 高壮的山邰努力察言观色,他立刻半跪在地。此行前,父亲山岚曾特地叮嘱自己,要在见到伯无霜后谨慎万分,提出他接下来要讲的事情。 伯无霜回首望了望众人,摆摆手道。 “诸位爱卿,艾洛先生,先回避一下吧。” 月落乌啼,时节已临近了夏季的末尾。屋外映照在窗户上的人影幢幢,全都是伯无霜特地调来把守此地的重兵。 按照艾洛所言,正心鉴已经沉睡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伯无霜用风护住桌边的烛火,看向众人有序离开房间的身影,深吸一口气。 “说。” “两位 公主虽然恢复了部分意识,但根据她们拼凑出的梦呓来看,昔日公主失踪一案,似乎和大皇子伯书贤有关。” 山邰带来的消息,让伯无霜的思绪回到了兄弟相争的时刻,也是那个令他悔恨一生的时刻。囚禁亲人,毒害生父,伯无霜的拳头紧握,却又缓缓松开。 “明白了。伯书贤只会把他的猎物藏到自己的寝宫,那么曾经拜托调查此案的正家,绝对会拥有第一手的消息,而从后续发生的事情看来,那个老东西,也绝对和大皇子之间有所瓜葛。” “陛下,正家家主近日的行为变得更加反常。我怀疑派到将军府中试图刺杀公主的人,也和正家有关。” 伯无霜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山邰,摇了摇脑袋。 “无妨。按照我们定下的计划去布局,慢慢收网便是。回头请转告山岚城主,让他继续小心提防药人的侵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遵命,臣还有一件事印灵当初带走了大皇子,要不我们在她抵达蜃园之时,合力将其拿下” “不妥,我们就算全部出动,也没有实力和她硬碰硬。印灵的力量高深莫测,如果她不是半神,也至少是触碰了半神领域长达千年的存在。至于伯氏家族的丑闻,我也不会放在心上,那都不重要。” 伯无霜走到窗前,意外地没有听到屋外宁然吵闹的声音。后者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影子也未曾动弹分毫。 看来下棋,也算是一场不错的修行。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宁然为了下棋已经不吃不喝c不眠不休了整整两天,此刻已困到站立打盹,自然不会在屋外说什么废话。 山邰见伯无霜的心境没有产生强烈的变动,便透露出了更多关于公主梦话中的秘密。伯无霜连连叹息,他只恨当初无争的自己,牵连了无辜的姐妹。 “总有一天,伯书贤会付出他本该拥有的代价。到此为止吧山邰,把他们都请进来说话。” 屋外同时有信使匆忙赶到,说印灵乘坐的马车还有两刻钟便能抵达。众人重新回到屋内,静静等待着大能的到来。 “干等也是等,有没有围棋高手,能和我宁然大师过过招随时恭候,不服来战。” 为了缓解当下的气氛,宁然故作轻松地问道。他以火焰在空中勾勒出棋盘,而棋盘外,则有火焰凝成的实心c空心棋子。 “你的棋力如何那日和你有矛盾的师兄呢,又是怎么处理的” 伯无霜见躺在床上抱着宝玉的病人脸色渐缓,也为之松了口气。耳边听得疲惫模样的宁然重现如此活力,便随口问道。 “别提了,那次给他做的菜,全被他一人打翻在地。也怪我,做事总是一厢情愿,后来吧,给他写了道歉信,又主动帮他打扫卫生,师兄却还是不愿与我多说一句话,着实郁闷得很。” “慢慢来,这次为期半月的修行,我看得暂时终止了。柳先生,您的书信中提到过冥岛的呼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一旁琢磨事情的柳风波,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立刻站了出来行礼。 “回冰王的话,前有灵府君夺舍进入凡间传信,后有冥界的无数阴魂托梦于我,说是冥主下达的死命令。这些天以来,山海大陆上逝去的魂体们全都塞入了臣的脑袋,它们排着长队,让我催促宁然赶路。” 宁然收回了火焰,他听到冥主两个字,便会头痛。 “不是吧,那老东西曾经对我说过,说有朝一日要用到我的时候,会请我帮忙来着。这么着急,是不是家里死人了” 他不耐烦地呛了两句,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这两日耗费了无数的脑力和体力,对他来说,已经演变成了不小的负担。 “钟黎捷的分魂还欠着呢,好家伙,在这玩命催c催c催我看正心鉴现在的状况,也肯定跟他脱不开干系,要不等种菜的清醒过来,我就马上带他上路” 柳风波不识好歹地插话道:“要是能吃上冥主大人的席,带上我一个” “不妨也捎带小女子,一同前往冥岛见识见识,如何” 他们几个人吵吵闹闹,屋外突然传来了印灵那妖娆的嗓音。屋内的大门瞬间打开,而在屋外巡逻监守的修士们,竟全都笔直地站在原地,双目无神。 而接待印灵c迎她下车的修士们,已经变成了她的傀儡。他们抬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华贵轿子,走到了屋前。 “印灵,放了他们。” 伯无霜的灵魂释放出极寒的气息,直直逼向了那个表面温柔c内心残忍的半神级怪物。印灵则对他的冒犯毫不在意,她抬起细长的烟杆在空中划出一道神秘的符号,轻松解决了前者带来的冰寒压力。 就像碾碎一只蚂蚁般,简单枯燥。 “好消息,你的妹妹们,已经变回了凡人。和字面意思一样,曾经拥有水之力的她们,永远失去了修行的能力。” 印灵挥手间,抬 着轿子的八个修士慢慢将其放在庭院,又主动过来搀扶。 伯无霜冷眼对上了印灵的媚眼,即便前者对疫病和药人的研究有所帮助,也无法抵消蛊惑伯书贤c诱骗海国等带来的沉重灾难。 “我,也曾失去过力量。” 印灵呵呵一笑,她猛地吸了一口带着刺鼻药草气味的烟,抬首吐向天空。面对所有防备自己的人族,她摆出了无所谓的轻蔑面孔,款款走向屋内躺着的正心鉴。 “那只不过是你轻信他人时,付出的代价。”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新仇旧恨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正面对过印灵的天无常。 这位羊族族长轻触自己头上卷曲的羊角,大大方方地绕过众人,坐在正心鉴的病床上。她无视全部的敌意,进行非同寻常的病理诊断和治疗。 “放心,小家伙的病症对我来说,简单得很。不过,要治好他的话,我还有个额外的要求。 “说。” “我要借走天无常一段时间,有问题吗” 印灵抛了个媚眼,而被点名的天无常顿时升起一股恶寒。他努力压制住由心悸产生的被动喘息,这也是他从前遗留下来的无法治愈的心病。 “如果你能保证我毫发无损,包括灵魂,我现在就答应你。” 天无常用他唯一的右手按住了罩袍下的剑鱼骨,稳定心神回答道。伯无霜则立刻拦在铁匠的面前,紧锁眉头。 “我们之间有过其他的交易,羊族的族长。如果你执意以此要挟,那就请你走出这个房门,我们自己想办法。” “否则,你的师父们会来找我的麻烦,难道不是么” 印灵捂着嘴笑了起来,她以优雅的姿势转动手上的紫玉烟杆,将另一只洁白的纤纤玉手放在了正心鉴的额头之上。以宁然为首的三个人大惊失色,立刻催动体内的力量,冲了上去。 就算他们打不过图谋不轨的印灵,也得硬着头皮拦下 只可惜印灵轻轻挥动烟杆,三人便被她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们释放出的能量c飞出去的武器,也在临近印灵时跌落在地,再也无法控制。 “如你们所想,我的确是一位流落人间的半神。只不过半神之间也会有强弱之分,你们来猜猜看,我和全盛时期的浮屠生,孰强孰弱” 被束缚的众人不语,而想要上前帮忙的艾洛四人,和躲藏在阴影中的冯胡也被她定在原地,竟无法控制身体挪动丝毫。 “我能让濒死的人复活,也能让失去的血肉再生。试想一下,你们赖以生存的肉体也无法在我的面前随意支配,是不是也能证明,我能随意夺走你们的血肉c夺走你们的生命呢” “我的师父们,绝对” “是,绝对不会放过我,耳朵里都要听出茧子了。”印灵缓缓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向屋外。“你那无血无肉的师父们,确实能威胁到我的生存空间。可是谁告诉过你,现在的我,是我真正的本体” 印灵优雅地迈向门槛,罩在华丽衣袍下的肉体恍惚间变成了腐败的枯叶,变成了鲜艳的落花,变成了分合的水团,变成了流动的细沙。 直到踏出门槛的那一步,回首微笑的印灵才变回了血肉之躯。宁然见艾洛催动内修的火之力,勉强才能动动手指,便立刻咬着牙运转了体内的火珠。 “星,贯,日” 只不过他们二人联手融合出的火球还没变得和番瓜一样大,就被转身的印灵隔空一捏,变成了明亮的碎片。 “无所畏惧,真不知对你这个天命之子来说,是福,还是祸呢。” 宁然的眼睛狠狠瞪着背光站立的印灵,这样的话在两年之内,他已听过了好几次。破碎的火焰在他的愤怒下竟重新聚到一处,形成了带着橙红光芒的愤怒之火。 “你给我说清楚,天命之子,究竟是什么” 借此契机,印灵初次看清了宁然体内的火珠。而在前者的眼前,竟出现了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巨大火球。 她不禁痴迷般地伸出了手,看着眼前那强势无匹的灼热力量,似曾相识。 “姐姐,这就是你追求的命运这就是你追求的光芒到底什么才是使命,到底什么才是原因” 灵魂世界中的印灵飘荡在火球之外,而现实中的印灵,则硬生生抗下了宁然那脱胎换骨的神圣火焰。她以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火焰灼烧带来的痛苦,眼中有明亮的光芒相互呼应。 “哈哈哈,打碎的灵魂,究竟怎样才能重铸伟大的木之神啊,您究竟留下了何等的难题” 和其他人的待遇完全不同,躺在床上的正心鉴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他立刻掀开了盖在胸部以下的被子,又气鼓鼓地盖了回去。 “拜托,每次我昏迷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留点薄面想要擦擦身子可以理解,但是不给我穿裤子,也太过分了吧” 显然,面对众人被定住c门口有妖娆女子被火焰焚烧的场景,苏醒后的正心鉴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伯无霜斜着眼睛瞪着他,后者才拍了拍脑门,故作镇定道。 “不好意思,睡了太久,好像有点失明了。” 他左眼的星瞳从不会主动熄灭淡蓝色的光芒,此刻却 慢慢点亮,和右眼c竖瞳一同闪耀。 “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还是把狗儿鸟儿的眼睛闭起来” 正在燃烧的印灵本想借机定住起身的正心鉴,好好感悟那道即将熄灭的火焰。但正心鉴的鸦瞳配合他体内的羽剑,居然当着印灵的面,斩断了她释放出的某种联结。 “能让您老人家稍微分点心,就够了。还好世界上没有什么无欲无求的半神,只要有所欲望,你们就不会无敌。” 正心鉴抱着被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原处,借助他三枚眼瞳的力量,顺利躲过了印灵的追踪和操控,成功脱离了蜃园的范围。而窗外屋内被印灵控制的所有修士,都在二人飞出去的瞬间,得到了解脱。 其中一位修士在印灵消失前失去了自己的长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变作狼人的正心鉴,将他的衣袍狠狠扒下,裹在裆部。 “父亲c母亲,请原谅我,直到现在孩儿还没有做足准备。但我恨不得立刻扑向那老鬼c将他的灵魂撕碎” 正心鉴那变成狼形的身体逐渐变回了人形,终于将兜裆的衣袍裹紧。只见人形的他三步两步跃向空中,赤裸的后背上则生出了四道属于昆虫的膜翅。 而他奔赴的方向,是山海关的正家府邸。 蜃园中的众人,被回身的印灵拦在里屋,无法外出一步。没有任何恼怒之意的印灵随手控制了闯入屋子的傀儡修士,将蜃园外c马车里的两位女子带到了她的面前。 印灵挥手取出由伯清清怀抱木匣中的书册,递到了人族之王的面前。 “浮屠生改造生灵的力量,已被我破解出了最完美的逆转法门,全部记载于本书之内。我知道,你们永远不会对我这样的异族袒露真心,但在共同对抗浮屠生的要事上,你们大可放心。” 接过书册的伯无霜迟疑片刻,他先是端详着许久未见的两个妹妹,沉默不语。此时她们的脸被罩在纱罩下,变得模糊不清。 前者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平视着印灵,问道。 “难道印灵大人想要给我的,就只有这本书” 印灵呵呵一笑,身后站着的姐妹俩则款款朝着众人行礼。其表现出的陌生感,使曾久居于山海城皇宫中的冷漠伯无霜,也感到不适。 即便遇到了冷淡面孔的伯无霜,也会嬉笑着打招呼的两位皇妹,已经不复存在。 “她们两个小丫头,还没有彻底痊愈。如果想要恢复如初,还需要一味良药才行。” “尽管开口,只要不会劳民伤财,或是要我们身上的某块肉c某片灵魂。” 伯无霜对这二位妹妹没有任何的特殊感情,但在这世上仅存的几位亲人,也就只有她们最亲了。 印灵将食指塞入朱唇,将残留其上的火焰吞进了腹中。她带着玩弄他人的眼神俯视着正在注视自己的伯无霜,一字一句说道。 “好啊,我只要你答应她们见一个人,一个你最痛恨c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仇人。” 伯无霜并没有如她所愿,流露出痛苦或不甘的神情。他的眼眸更像是冬日里凝固的清澈冰面,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印灵大人提到的人,想必是伯书贤吧。但你绝对要保证,保证我的妹妹们,不会和那禽兽呼吸到三丈之内同样的空气,否则” “否则什么又要搬出你的师父们” 他们互相打断。 “不,当我成为了半神之上的存在,我绝对会让你求死不得。” 印灵化作无数的绿叶向外飞去,卷走了站在原地c默默面对众人的姐妹俩。她本可以无视伯无霜的话语,但她离去的绿叶却因此颤动了一息,缓缓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伯无霜身上散发的寒意,竟无法被宁然二人的火焰温暖。毕竟,那是发自灵魂的c最为深沉的寒意,那是他埋藏和控制许久的仇恨,也是无法磨灭的印记。 另一方向的正心鉴,已经飞到了霜月关的边缘城墙处。他的身后则跟着许多守护大关的空中部队,然而无人能跟上前者的速度,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惊恐或叹息。 正心鉴不断变化的细长手指像极了虫足,带着锋利的钩刺,和许多锋利的凸起。这怪异的形态和能量放在所有监视者的眼中,毫不意外地被划分成了吕文章之流的怪物。 他们在预知前者动向后,便急速向沿途的各方传出这骇人的警报。 而他们眼中的怪物,却只想立刻闪到正珏玉的面前,质问对方过去的事实。那个由正心鉴体内代表了憎恨的面具,所告知的部分事实。 正珏玉等人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了羽剑的方位,一番商议之后,他决定亲自出马,带着六眼渡鸦和几位同样拥有渡鸦力量的人,火速赶往蜃园的方向。 他早就猜到了羽剑的下落,只是无凭无据,奈何不了他一直怀疑的目标正心鉴。 后者催动羽剑等法宝与印灵抗衡的时候,也故意将羽剑的力量外泄,让那个狡猾的正家老头得知它的存在。 他们相向而行,于半个时辰之后,位于霜月关和山海关之间的通路上,打了个照面。沉默半晌,正珏玉主动开口劝说道。 “麒麟啊,太过于纠结过去,对你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我是过来人,也算是正家的老祖宗,听我的,现在的你把持不住。” 正心鉴望向头顶那阴沉的天空,重重吐了口浊气。他的棕色头发被阵阵风息卷动,末端竟慢慢染上了蓝绿的明亮色泽。 无数的渡鸦浮现在天空于大地之上,只不过混杂在其中的,还有正珏玉等人释放出的灵体。六眼渡鸦承载着正家家主浮在空中,眼中充斥着不屑与傲慢。 正心鉴还以更加傲慢的眼神,手中紧握着能够斩断灵体的羽剑。 “告诉我,那贯穿过去,和现在的真相。” 第二百五十五章 情理之中 “你,都看到了什么” 正珏玉全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在人族近百年的岁月变迁中,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昔日山海城被攻破之时,山海关被海国侵蚀之时,正家家主也是能躲就躲,敷衍了事。 若先皇没有抓到过他的把柄,或许正家的存在,才是真正的百害而无一利。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你杀了我的父母亲手” “记忆这种东西,很容易在岁月的流逝中被私自篡改。就像我活了两百年有余,却还是记不住孩子们的名字,偶尔也会叫错人。” “是啊,这就是你把正家人全部当做工具的原因后面那几位老哥,别怪我正心鉴没有提醒你们,跟着这个老东西混日子,小心背后早晚被捅刀子” 正珏玉看着身后带着面具的几人,哈哈大笑。巨大的六眼渡鸦也受他情绪影响,张口怪叫了起来。 “从今往后,你和他们一样,只会变成一具会说话的人偶。你的鸦瞳,是我亲手装的,你的豹身,也是我亲自监督的。你修炼的功法,一切的一切,全都在我的注视之下” 群鸦化作遮住星月的昏暗风暴,朝着正心鉴席卷而来。而那些监视正心鉴c飞出霜月关的修士们,他们立刻感受到了渗人的压力,惊恐地向外逃离。 “试问你能否挣脱我的束缚” 那些逃跑速度不快的人,就只能被凶悍的渡鸦们啄食灵魂,在痛苦挣扎中留下干净的全尸。他们总算意识到了,大能的恐怖。 天空中乌云密布,而站在正珏玉身后的修士们催动各自体内的力量,降下倾盆的暴雨,和轰鸣的雷电。 正心鉴只能不断挥舞着羽剑,胡乱劈砍向他袭来的渡鸦灵体。暴雨糊住了他的双眼,雷电劈打他的全身,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摔落在树林之间。 满身泥泞。 钻出地表的藤蔓被正家家主轻松压制,他被带刺的坚硬树枝瞬间贯穿四肢和躯干。随着六眼渡鸦缓缓降落在地面,正珏玉抬手间打出了数十道禁制,封住前者几乎全部的力量。 就连对方紧握在手中的羽剑,也在眨眼间飞到了正珏玉的手中,发出白色的淡淡微光。 “麒麟啊,在你上路之前,老夫可以告诉你真相。” 正心鉴的肩头则站着一只不属于他的渡鸦,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它在地面上翻滚一圈,竟变化成了正灵犀的模样。 竖瞳被六眼渡鸦强制关闭c血瞳被坚硬树枝刺穿的正心鉴,只能在痛苦呻吟中以星瞳望向他熟悉的正家二叔,望向那个曾经对自己百般照顾的虚假人影。 “二叔。” “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我派去探查岩斗之地吗那全都是因为你他说你需要真正的自由,所以不惜将自己关入笼中。” “你” “他是那么的努力,和你一样,童年里也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然而付出了一切,直到最后还是无法得偿所愿你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吗” 正心鉴的星瞳忽明忽暗,他感受到了由树枝注入体内的毒素,正在慢慢夺走他的意识。而他的嘴角有黑色的毒血流出,面对正家家主那迅如雷霆的复杂手段,竟变得束手无策。 “因为我会咬掉你的脑袋,我会吞下,你的心脏。” “因为他违抗我的旨意。”正珏玉狠狠掐住了正心鉴的咽喉,将后者勒到喘不上气。“你愚蠢的父母也一样,看看他们,你是否已经遗忘了他们的模样” 正灵犀的幻影一分为二,变成了正心鉴父母生前的模糊面孔。 “对,因憎恶而颤抖,因无力而悔恨,这是才你该做的事情想要复仇吗求我我给你机会” 被各种力量摧残的正心鉴沐浴在雷电的光芒下,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他甚至能闻到身上传来的焦香气味,恨不得吞噬自己的血肉以充饥。 “亵渎神灵的诅咒,爱戴之人的赠予,永世仇恨的折磨。我正心鉴何德何能,会被你这该死的老头,还有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命运难道你相信命运你的命,只能掌握在我的手中就和你的父母” “放屁” 正心鉴瞬间撕裂了身体各处被刺穿的封印,整个人变得支离破碎。他已经做好了应对正珏玉等人围攻的准备,只是在又一次失去意识之前,他想知道更多的情报。 “告诉我,父亲和母亲,他们是不是被你给杀了” 正珏玉玩味地看着面前的可怜之人,又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右后方戴着面具的正家女修士。巨大的六眼渡鸦立刻张开巨喙啄下,它早就对正心鉴体内那复杂的灵魂垂涎三尺,变得饥不 择食。 只可惜,后者悄悄吐出了带血的宝玉,带着残留的胃液滚落在正珏玉身边。在一众修士无法防备的情况下,穿透正心鉴体内c疯狂刺出的虫足,瞬间扎穿了那些神秘的修士,拖倒在地。 正珏玉临时祭出的法宝,才勉强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人面人体c背生四翼,肋下生出了十几只细长而坚固虫足的正心鉴,逐个击破了体内体外的封禁,变成了只消看上一眼,便能吓得屁滚尿流的畸形怪物。 他全身被锋利的尖刺铠甲大范围覆盖,就只有慢慢点亮的三枚眼瞳,还能让人依稀辨认出原本的模样。 戴着面具的神秘修士们无法撼动他分毫,他们只能以双臂死死扣住对方的细长虫足,努力挣脱束缚。 神秘修士们似乎和吕文章一样无痛无感,只听从正家家主的摆布。正珏玉丢掉了手中碎裂的令牌,将力量不断暴涨的羽剑高高举起。 令正心鉴的灵魂,也为之颤抖。 “倾尽全力反抗吧,不然,就没有机会了。你不是想知道你的母亲身在何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正心鉴面部的坚硬甲片下意识地抖了抖,他像是刚刚学会人类词汇的婴孩,听懂了关于母亲的词汇。 被他虫足刺穿的人正在慢慢失去生命,而在天空中环绕飞行的渡鸦灵体,也被带着红蓝眼珠的渡鸦们扑杀啄食,渐渐消散。 “母亲” 在失去意识之前,正心鉴用体内分泌出的柔韧丝线,团团扣住了吐出的宝玉,无法被外物轻易破坏。只等他大杀特杀的时候将其秘密收回,也算是战斗的一种结束仪式。 但轻松看到的正珏玉,故意让六眼渡鸦站在原地,以鸟爪将宝玉扣得结结实实。他就是要让正心鉴失去最后的理性,再用现实,将其彻底击溃。 反正就算正心鉴不出手,有朝一日的他,也会亲手取走这些人的灵体和生命,为自己融合一统的计划开道。 “是啊,你不是一直想要见见她我说过,你的记忆里充满了潜意识的欺骗和篡改,而你的母亲,已经死在了你的手里。” “什么” 身为虫人的正心鉴停下了一切的动作,他亮起的三枚眼瞳则呆滞地望向正珏玉,仿佛在依靠他残存的理解能力,判断对方的话语。 正珏玉大步踏出,一剑刺入他的心脏后缓缓将剑拔出,没有留下任何的伤口。他看着天边不受控制而四散崩溃的阴云,又低头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叹息道。 “如果你的母亲愿意按照我的计划行事,或许能少吃点苦头。当初寻找鸦瞳的适配者,就花费了我足足半生的时间而你,才是我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他低头看着羽剑,收敛了它的锋芒。 “你以为,你的自由得益于天才的天赋狗屁你的天赋,就连正灵犀的指头都比不上,而我却只能眼巴巴地放弃他,努力保全你这样的白眼狼” 他伸出苍老的手,抚摸着眼神逐渐涣散的正心鉴。后者的灵魂正在崩塌,而巨大的六眼渡鸦正拼命钻入他的躯壳,进行计划中的完美夺舍。 无论需不需要吃掉正心鉴的灵魂,此刻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的母亲,就在那儿” 正珏玉挥动羽剑,指向其中的一具尸体。随着面具的碎裂,赫然显现出了女人的模糊面孔。 “哈哈,造化弄人啊。你的父亲居然在那场清洗中活了下去,只是他的力量不足以救出你傀儡般的母亲,也不知道他跑去了何处。” 他站定于女人的身旁,在仔细端详后才一拍脑门,笑道。 “原来刚刚展示给你看的幻影,是我这个老人家给弄混了。呵呵,失礼,失礼了。” 四周一片寂静,就连虫鸣的声音,也未曾听见。 但天地间余留的长风吹了好一会儿,正珏玉也没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他猛地回头望去,却不知从何时起,距离自己的后脑处,竟多了一根细长的虫爪。 亦不知从何时起,怪异的虫人雕像,竟收回了遗留在地面上的玉佩。 此时正当丑时三刻,天地间依旧一片昏暗。而坚硬的虫壳发出了咔嚓的细碎声响,在一爪扼住正珏玉喉咙的同时,将其狠狠扯到了雕像的面前。 虫壳顿时碎裂成齑粉,而粉尘中则伸出了属于人族的结实手臂,再度扼住了正珏玉的咽喉。力道之大,让反应极快的正珏玉,竟也无法脱身 “好歹你也会说上两句实话。早点这么讲,不就不用吃苦头了” 赤裸上半身的正心鉴以藤蔓织为裙,让自己看起来能更加得体一些。 而红蓝黑白绿的无色光芒,将他点缀成了近乎单挑无敌的存在。他蔑视着眼前饱经沧桑的老头,等待震耳欲聋的尖叫。 “怎么可能你把它” “你想说那只大鸟放心,我把它喂狗了。” 正心鉴一把推开被设下重重禁制的正珏玉,让这个手无寸铁的老人被涌出的藤蔓疯狂吞噬。后者竟催动不了体内的任何力量,俨然成为了行动不便的废人。 “开个玩笑罢了。这么个大宝贝,我怎么舍得去喂狗呢它当然是封在了我的鸦瞳里,方便我完成本属于你的梦想。老东西,我的肉体足以承受一切,我定会做到的。” 正珏玉借着微弱的星光,狠狠瞪向面前的正心鉴。此时的他痛苦到了极致,若不是多年的修为苦苦支撑,早就暴毙当场。 “你,你的母亲被我” “好好好,关于这件事情,咱们有机会再慢慢清算。我和父母没有太多的感情,相比苟活在你的手里,成为陪你演戏的傀儡,倒不如安息在我的面前,让我俩久别重逢。” “你根本就不知道” 被藤龙强行送走的老人凄厉地嚎叫着,仅仅在一瞬之间,他就被夺去了生命的全部。 “听着,我以牙还牙,我要夺走你的希望,也要给予你更深的绝望。劝你好好活下去,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正家的唯一家主” 正珏玉放声哀嚎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依旧无法理解今夜发生的事情。唯一作为希望的羽剑也在他的手中慢慢消失,无论他怎样用力抓取,都无法揽回分毫。 “好好活下去,才能享受折磨。”正心鉴用星瞳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而阴雨散尽的森林中,一边是跪倒在母亲面前无声抽泣,曾渴求与父母重逢的正心鉴。 而另一边,则是跪倒在藤龙头顶,在呜呼哀哉声中,被重重抛向泥泞地面的正珏玉。 对后者来说,这比当场杀了他,还要难受千倍c万倍。 两个时辰后,在双目无神的老人面前,静静蹲着的吕文章仔细掀开了粘在他脸上的落叶和枯枝,笑道。 “好久不见了,正大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启程仪式 其实在蜃园的病床上,假寐不醒的正心鉴就听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对话。出于精神错乱后的复杂影响,他在羞愧和痛苦中,选择了沉默。 但在柳风波带来了冥岛的消息后,正心鉴便立刻明白,基于他预知的能力下c属于他的未来已然开启。他必须加快手上的速度,在出发前解决掉所有可能存在隐患的问题。 第一,他必须解决与正珏玉之间的恩怨。 那也是他迫不得已和印灵正面交手的原因。虽说打个照面c几乎一边倒的战斗,并非他故意放水,但为了撬开得意之人的嘴巴,获得他所需要的信息,正心鉴只能将自己陷入更深层次的危机,让老鬼掉以轻心。 兵不厌诈。 为此,他第一次以绝对平等的姿态,求助了体内罪大恶极的玚琫灵魂。 羽剑的力量将他们的灵魂瞬间刺穿。但令人惊奇的是,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灵魂竟短暂分裂成了两半,像极了分叉的树干,也像是猩红的蛇舌。 利用墟允的血瞳保留下来的几种力量,正心鉴临时展开了行走在刀尖上的战斗。他唯一留有的后手,只不过是随时可以吐出的画轴,但那也只能保住他一时的性命。 幸好正家家主对于自己的手笔过于自信,他以为正心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可惜,在近年来的游历和磨炼下,后者的身上产生了许多变数。 第二,他要解决吕文章这个潜藏在暗处的巨大威胁。或许前者暂时忠于国家,但身为异族c能够背叛神明的角色,不是什么游离在关外的凶残野兽。 先前他利用宝玉如意,在对方身上设下的重重禁制,不单是为了阻断浮屠生对邪教主的单方面控制,也是为了削弱对方的力量。 他解放了吕文章的灵魂,也将后者变回了从前的可怜人。与此同时,他还在吕文章的体内设下了繁杂的阵法,它会不断吸收邪教主的力量,并将后者对于鲜血的渴望,压制到最低的程度。 半年之内,只身一人的吕文章只会不断躲避浮屠生派来的追兵,而大陆上唯一最有可能破解阵法的印灵,大概率不会出手相助。 毕竟印灵对于和尸疫灾融为一体的浮屠生的态度,显得无比厌恶。 正心鉴收拾好情绪,踏上了返回蜃园的道路。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带回了由藤蔓包裹着的c亲生母亲的遗骸。按照霜月关如今的丧葬习俗,满脸肃穆的正心鉴当即拜托了好友宁然进行火葬,他想在夜晚的河边,为母亲送行。 而他的朋友们也难得齐聚在大东运河的岸边,参加这场无声的吊唁。 宁然拍了拍正心鉴的肩头,而后者轻轻摘下了钻出皮肤的唁寄生,将这洁白的花朵,抛向那带着骨灰流逝奔腾的涛涛河水。花朵漂浮在河流之上,在点点火光的照耀下,随波前行。 “再宽限我半个月的时间,再和宁然c和柳先生,一同出海。” 至于第三点,他想要解放全部的正家族人,作为悼念母亲的祭品。 曾经,他回忆中的正家上下一片美好,宁静而安详。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在家主的带领下逐步走向辉煌。 只是关于父母失踪的事实,他也只能以玩世不恭的态度去面对,慢慢变成了被众人排挤的对象。 但无论如何,正家是属于他的避风港。 印象中的正家,却早已变成了支离破碎的铜镜,变成了藏污纳垢的唾壶。失去了统治正家人的主心骨,怕是日后要给霜月国惹出不少的乱子。 处理完母亲的事情,正心鉴便乔装打扮成了正珏玉的模样。他召集了正家全部的领导者,在山海关内进行了此身份的最后一次会议。 在他的构思中,完整的正家将会分散到全国各地,在大地上自由生根发芽。他们不再受一人的独断统领,无论从事怎样的职业,只要不会危害到平民百姓,都可以随心所欲。 正家家主的一番言论震惊了正家的所有人,包括他曾经的亲信们。他们在光天之下不住怒喝着c嚷嚷着,要让正珏玉证明自己的真身。 那位赐予他们无限权力的大能,不可能轻易放弃一切 只可惜,掏出羽剑的正珏玉,一剑就放倒了前排的七个抗议者。他用雷霆般的手段告知了所有人,他的态度究竟有多认真。 “散会自此之后,老夫绝对臣服于陛下,定当恪尽职守,保住晚节” 反应过来的正家人大都欢呼雀跃,激动不已。他们虽然不满正家的集权统治多年,却从来不敢违抗家主的意愿。 如今正珏玉主动放弃并表露心迹,他们岂会有反对之理 正家的老人们也热泪盈眶。 毕竟在百余年之前,在正珏玉尚未接管正家要务之时,他们各家都只需管理好自己的家业家务,而不是被强行派下任务,成为冰冷的执行者。 正珏玉借培养少年天才为借口,实则软禁各家人的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正家人大都散去,而那些紧密依附在正珏玉手下的人,虽然察觉到了不对,但在正心鉴这杀鸡儆猴的表演之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曾经如同参天巨树般c牢牢扎根于山海大陆上的正家,也在此刻轰然倒塌。 正心鉴站在家主的阁楼上远眺大关美景,心中却升起了无限思绪,随着风云起舞。 他不知道留下正珏玉的狗命,是否是件错误的事情。但对于整个霜月关,乃至整片大陆来说,正家的分散,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那些机密的档案,那些黑暗的地下世界,全都被宁然的火焰烧得干干净净。正心鉴带着宁然不停在人族的大关中奔波徘徊,用新生的虫翼自由飞翔在天空之下,完成他离别前的最终任务。 他的手上也因此沾满了新的鲜血。 而那些在审判中暴露出黑暗过往的极恶之人,全都被他悄悄抹除了生命,和被冥界之门想要夺走的灵魂。 正家唯一能留给他的,就只剩下过往的回忆,和脸颊上淡淡的泪痕。 宁然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安慰灵魂偶尔会产生剧烈波动的好友。他只能一边看着师兄赠与的围棋定式书,一边轻抚着正心鉴的后背。 原来,这大大咧咧的种菜小子,也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刻。 九日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由伯无霜秘密建立的集会,终于能够浮出水面,并顺利扩大了属于皇室的情报机构。修士c凡人各自组成的军队也都在逐步壮大,让整个国家有条不紊地踏上了通往盛世的道路。 朝堂之上,伯无霜召集了举国的重臣权臣,共同商议他们未来的规划和发展。大到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往来c军队的安顿,小到基础设施的建设扩张c民生的衣食住行,一应俱全。 他们足足谈论了三日的时间。 蜃园之内,忙着指挥御厨们上菜的总厨宁然,一把扯过了他在浮岛中为数不多的朋友,来到了伯无霜的面前。 那个曾经堵在他家门口c不让他好好出门的穆歌,其实也不是什么擅于交际的角色。他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不安地站在了传说中的冰王面前。 “我走了之后,这小子,就代替我的工作无论是烤火还是烤鱼,只要吩咐下去就行来,介绍一下自己” 宁然重重拍打了穆歌的后背,后者才顿悟般拱了拱手,学着山海大陆人族的礼仪,跪下说道。 “浮岛穆歌,拜见霜月国王。” 伯无霜急忙扶起了穆歌,要不是此处人多,他非得给宁然来上一脚。 闲聊几句,正在偷菜吃的艾洛笑呵呵地带走了手足无措的穆歌,并附耳叮嘱了几句。浮岛人不必强行按照霜月国的礼仪行事,这也是伯无霜为了证明两国间友谊c力排众议的决定。 “我说师父,徒儿这都快离开大陆了,您老人家,不得给我送点好东西无论是法宝法器,还是什么有用没用的药丸,都可以。” 刚好路过的正心鉴举起右手,平放在艾洛的面前,勾了勾手指,明示对方送点临别留念的好宝贝。他身上现有的法宝虽然强大,但并不妨碍他多个法宝c多条路。 “怎么说话呢小镜子,为师又不是宁然那样小气的人” 艾洛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本袖珍的书,上面写着工工整整的几个大字绘画参考大全。 “这可是为师连夜画出来的里面有鱼虫鸟兽c山水草木c建筑人物,要啥有啥。希望你在神秘莫测的新大陆上,画技能够有所进步。哦对,记得多带点当地的特产和草药,越珍贵的越好” 要不是族长再三叮嘱,艾洛真想偷偷跟着他们出海,探访全新的世界。只可惜,他的身后已经站着族长和大祭司两人,正在全力进行监督。 “到底是您送我,还是我送您啊” 正心鉴哭笑不得,他已经瞥到了附近藏在桌子下的大木箱,看到了更多颜色的矿石结晶。艾洛嘿嘿一笑,指着桌底说道。 “好了别说了,为师的心意,可全都放在这里了。” 众人的熟识之人全部到场,无论是异族还是人族,都参加了这场未知的启程仪式。对于所有人来说,天降的浮岛已经变得一览无余,而大海对面的其他岛屿大陆,才是值得他们兴奋的源头。 伯无霜于欢呼声中举杯走向宁然三人,将酒杯高高抬起。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舍,也带着浓浓的担忧。 该说的话,早已反复说了三四遍,而一心想寻死的柳风波,也被他加以了口头上的严重警告。 伯无霜舔了舔嘴唇,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倒是让他有些出神。 “诸位,还请多多保重。”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祥之地 临别之宴结束,三人乘上了由八匹马儿拉动的快车,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离开霜月关。 但在人群之中,宁然和正心鉴只看到了天无常挥手告别的身影。 “别看了,估计他正在多愁善感呢。话说回来,你们二位还有什么要带的大件物品吗赶紧清点一下,全都塞给我” 正心鉴吐出了藏在舌根下的画轴,宁然看了,只觉得有些恶心。于是他把头伸出了车窗,依旧不死心。 “你说,他会不会躲在屋子里,偷偷哭一会儿” “或许吧。” 此时的伯无霜确实有些伤感,但也不是完全的伤感。他故意绕到了无人的地方,而在那里,化为猛虎c匍匐在地的妒枯已经等候多时。 “冰王,准备好了吗” 刚啃了一头整牛的妒枯,精力无比旺盛。他的身侧飞出一对风翼,载着伯天二人立刻飞向天际,无影无踪。 伯无霜想要在海边单独送他们一次,尽管接送的海神矶已在海边徘徊等待了三天的时间。 宁然等人的马车畅通无阻,全国上下都知晓了他们几人将要出海远航的事情,也将商道空了出来。 在霜月关通向山海关与绳缚关之间的大道上,马车畅通无阻,仅仅花费了半日多的时间,便在翌日清晨,来到了靠近海边的城镇。 有负责接引的官兵将事先备好的快马牵来,让空着手的三人更换了座驾,继续朝着东边行进。在他们的祝福声中,即将抵达终点。 宁然忽然感应到了一股强大而又熟悉的气息,抬头一看,一道火光瞬移到了他们的头顶,在空中绕了整整一圈后,才飞回了浮岛的方向。 他不禁笑了笑,此次出征,必将带回属于火马的一丝分魂 “驾” 随着渡鸦的指引开路,三人终于赶到了海边。只是让他们无奈的是,伯无霜和天无常已然等候在这里,正在悠闲地打坐修炼。 人形的妒枯缓缓向宁然行礼,将他们迎到了临时修建出的小小码头。 “不是吧,我们都要走了,还要搞这一出” 伯无霜笑而不语,他操控水流和风息在身边环绕,轻飘飘地站了起来。虽说他的力量相较与宁然初次见面时,还要逊色半分,但能够在短时间内扎扎实实恢复如此多的力量,实属不易。 “必须的,谁叫我们是挚友呢。” 天无常的剑刃们托来了四小坛包装精致的美酒,他们分别拿起一坛,默契地撞在一处。 随后,仰头痛饮。 “一路顺风” 在慢慢浮出的海神矶的背上,三人遥望着熟悉的大陆出神,只能看着岸边的粒粒人影挥手告别。伯无霜则倾尽全力,催动他能够催动的风息,送他们一程。 他手搭凉棚,看着速度越来越快的海神矶,叹息道。 “我这风之力想要完全恢复,还差得远呢。妒枯,抽空我会再次拜访兽灵国,到时候,你可得倾囊相授啊。” 妒枯那黑白相间的毛发被海风吹动,脸上也吹出了温柔的笑意。 “一言为定。” 就算带他们到极北之地,或是极北的更北之处,海神矶也能在短短的几天内完成。只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太过险恶,就算是他这种被打入凡尘的古老半神,也不愿轻易靠近。 或是浪涛汹涌,或是风平浪静,宁然三人沿途欣赏到了无限的景色。巨大的海兽从他们的身边游过,发出连绵的吼叫,而数以千万计的海族生灵,也展现出了海洋中的丰富多样,令人目不暇接。 海神矶趁此机会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如钟黎捷所说,他只不过是一尾银色的游鱼。宁然和正心鉴已经见怪不怪,唯独柳风波在见到矶的本尊之后呆愣了片刻,才哈哈大笑。 他好歹也在山海大陆上,生活过数万年之久。 而在柳风波的想象里,海神矶或许会以海兽之王的形式出现,或许会是从其他世界降下的独特生灵,等等。面对他的发笑,海神矶不以为意道。 “笑什么笑,你被遗忘的半神,怎么不笑笑自己的落魄” 半神 此刻的宁然和正心鉴收敛表情,如五雷轰顶。他们本以为海神矶会小小惩罚一下,身边这胆敢冒犯神灵的家伙。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柳风波竟也是半神 青年模样的柳风波学着宁然挠头,他狐疑地看着海神矶,反问道。 “矶大人,我们曾经见过面” 银色的鱼儿不断跃出水面,让水流凝聚出的身外身加快了速度。他 瞥了一眼站在风中c双手抱臂的家伙,不屑地说道。 “你曾经漂洋过海,而无量的大海,也会永远保存着属于你的记忆。弱小的半神,不要试图抹除我与海洋的记忆,那只会让你难堪。” 宁然急忙让正心鉴取出画轴中可以随意折叠的木凳,这种机巧的小玩意儿,还是在蜃园无聊的时候,天无常指导他们拼凑出来的。 “有瓜吗取两个大的,我要边吃边看” “得嘞,宁然大人。” 柳风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坐着的两个熊孩子,无奈地吐了口气。缩小数倍的巴蛇从他的袖子里钻了出来,被直接吞入腹中。 维持足足数万年的凡人姿态,也在不断变化。柳风波头上的每一根发丝都变成了一条细细的无眼之蛇,面孔变化间,更有隐隐的霞光笼罩全身,显得神秘莫测。 “弱者,我不知道你带他们来冥岛,究竟有怎样的阴谋。但伯无霜那小子已经拜托了我这个师父,适当时,将会给予他们一些小小的帮助。” 海神矶钻入了他的身外身中,以体型庞大的海兽姿态游向前方。被阴云笼罩着的模糊岛屿已经近在咫尺,只要他愿意,便能在半个时辰内顺利抵达。 “谨遵海神大人的教诲,我只不过是被流放的可怜虫,只不过是一个被遗忘者罢了。” 柳风波并没有展现他完整的神灵姿态。随着光芒黯淡,他吐出了体内的巴蛇,恢复了人族的平凡模样。 正心鉴警觉中抱起了手中啃了一半的甜瓜,将其挡在面前。 “喂,你可别乱来啊上一次悄悄抹除我的记忆,害得我留下了不少的后遗症,可还没找你算账呢” 宁然倒是无所谓,他本身就是失忆之人。打了个哈欠,又吐出了瓜籽,才慢悠悠地接话道。 “我见过的半神,比你比你吃过我做的菜还要多。所以还是劝你省省劲儿吧,这年头,谁都可以做半神。” 他用胳膊碰了碰坐在旁边的c看似乖巧的正心鉴,继续说道。 “他们半神怎么都爱神神秘秘的,我要是有朝一日成了半神级的人物,还不得每天飞在天上炫耀,你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我要是成了半神。对了柳大人,您老人家吃饭的时候还有味觉吗要是成了半神却吃不到好吃的,那我可不愿意。” 柳风波听得青筋暴起,他恨不得给身后两人的脑袋上一人一拳,以作警示。奈何他如今的战力低下,就连放水的宁然也打不过。 “谁告诉过你们,成为半神会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三人谈天说地,终于看清了冥岛最边缘处的地带。 冥岛由许多大大小小的群岛组成,而在最中间的地域,则是向上隆起的巨大山脉,又像是某种奇怪的建筑。宁然和正心鉴匆匆收拾好东西,借助渡鸦的力量窥探着最近处的陆地,啧啧称奇。 这里的花草树木,似乎都和山海大陆c和浮岛上的有着很大的区别。在冥界之主力量的影响下,生命力也变得更加顽强。 “还真是,沧海桑田啊。” 柳风波并没有像宁然二人般兴奋。在谢过海神矶,踏上乱石嶙峋的海滩时,他的眼中则充满了忧伤。 时隔多年,他终于能回到接近故土的地方。但冥岛早已随着岁月的变迁而不断变化,扭曲成一片零散的菱形大陆。 “向导,我们该怎么走远处那个模模糊糊的山头,是不是冥主居住的地方” 宁然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柳风波的思绪,后者凝望着被大块乌云笼罩着的切罪恶的源头,淡淡回答道。 “看山跑死马,有听说过吗你们以为,海神矶能很快送我们到这里,是因为大陆和冥岛之间的距离足够近吗” 正心鉴适时插入,打断了当下尴尬的争吵氛围。他的渡鸦已经深入林中进行调查,看看四周是否会存在未知的危险。 “好了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算是一个团队了。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自杀也好,分魂也罢,一起努力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在这片险恶的地方活下去” 宁然的嘴角抽搐。 活下去面前这俩人一个血肉可以复生,另一个,死了能在别的地方重生,自己怎么和他们比 就在三人僵持在原地的时候,在他们后方的海水中,竟有一艘独木小舟划了过来。忙着侦查深林的他们,竟忽略了身后没有任何威胁的凡人,都被小舟上传来的喊话声吓了一跳。 “站着的几位,你们从何而来啊” 火焰升腾,藤蔓舞动,宁然等人的反应也反过来吓了他们一大跳。本来壮着胆子搭话的五人,现在却全部跪倒在小舟上,哆哆嗦嗦中不敢言语。 柳风波眉头紧皱,他在后者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奇怪的东西,那似乎是一种诅咒。正要抹除几人记忆的时候,宁然却一把拦下了他,对着能 够交流的几人高声喊道。 “快上岸吧小心海水把船给打翻了” 凡人们连连点头,惶恐地划上了岸。他们不顾海边石头上锋利的边缘便匆匆跪倒,即便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能够夺天地之造化c修炼力量的人,皆为神灵。 简单问了一刻钟的问题,宁然才和正心鉴对视一眼,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看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不详之地上,他们的冒险之旅,绝不会轻松简单。 正心鉴用藤蔓扶起了不肯起身的众人,尽量以温柔的语气说道。 “诸位,带路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夜阑诅咒 穿过茂密的十丈森林,宁然好奇地观赏着临近夜色前c由斜阳照耀的阔叶大树,和枝头上站的飞鸟小兽。 有许多的植物和山海大陆上的极其类似,但其中更多的植被,明显会在叶片和枝干上,有着较大的差异。 就连颜色,也会变得更加鲜艳夺目。 艾洛在临别之宴上曾对宁然反复强调过,在没有详细调查过它们的情况下,千万不能贸然触碰。无论有毒或是无毒,都必须让正心鉴来测验。 虽然他们早就是生死之交,但毫不放心的艾洛,还是让自己的徒弟和养子当场拜了把子,成为共患难的好兄弟。 正心鉴的年纪长了约摸两岁,便理所应当做了宁然的大哥。 “大哥,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身为小弟的宁然,只想赶紧飞到他们的第一站,方便打探这片群岛的消息,直捣冥主的黄龙。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只觉得头前带路的几个人有着说不出的阴森。 那五个本地的村民,实质的年龄并不大,他们平均维持在三十四岁左右。按照人族的寿元来算,也才刚进入青年之境不久。 但他们的皮肤看上去要差出很多,不光几条显老的皱纹深深刻在了黝黑的面部,脏乱的衣服下,还若隐若现出许多细长的椭圆白斑。 正心鉴注意到了这点,但他的渡鸦们也带来了新的消息。如果按照五人当下的引路来看,前方将会是一片蓄积了清澈泉水的小小池塘,和几头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凶猛野兽。 “几位老实人,你们该不会是鱼人变的人形,在这儿消遣我们呢” 藏不住心事的五人立刻惶恐地跪了下来,其中二人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我们绝对不敢,绝对不敢” “神仙老爷,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绕过后面的大山就到了小人愿以性命担保,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看着他们跪倒在地上c接连磕头的模样,宁然差点就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正心鉴一指头点在宁然的额头,强行将鸦瞳的视角导入后者的眼中。 事实,胜于誓言。 “那请你们说一说,距离自己的居住地这么远,为何还要冒着危险绕远路出海你们的小船上还有不知名的海蚌,为何不把它们也带下船” 正心鉴的两个问题让五人更加心慌,但嘴上依旧强撑着。直到根根藤蔓卷来了他们费尽心力捕捞的海蚌,才让五人深刻意识到了,面前这个棕色毛发小子的可怖之处。 他们不禁后悔,后悔年轻的自己不顾老人的劝告,擅自和外人接触。 为首的青年拦住了想要如实相告的同伴,他抬眼望了望天空,而太阳的光芒即将消散。只要再撑上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能保护村子,暂时不被外人侵扰。 “我来解答神仙老爷的疑问。您的第一个问题,可以再重复一遍吗请原谅小人不中用的耳朵,我们时常下海深潜,听力已经大不如前。” 正心鉴自然不会相信对方的鬼话,奈何提出疑问的人也是他,就只能耐着性子重复说道。 “请问,你们的村庄,为何要建造在远离海湾的深山之内你们捕捞的海货,看上去像是村落里的必需品,而在我看来,倒不如依海建设村庄,才是明智之选。” 青年稳住心神,他们的村庄的确建在海边,但只要无人引路,就算是神仙老爷,也无法轻易进入。他不慌不忙地叩首在地,恭敬说道。 “您说的海货对我们来说确实重要。但在深山里,我们才能得到更好的保护。在万年前,我们的村落就和山兽签订了契约,相互依存,和谐一体。” “理由多小有些牵强,但还是可以接受。我并不清楚你拖时间的缘由,实话告诉我,这些海蚌究竟有什么用处治病保健” 正心鉴的渡鸦们已经找到了另一个方向c靠近海岸的隐秘村庄,而它则建在了一片半包围的山谷之中。只不过外层似乎有特殊的屏障保护,要不是有村内的人在出入时产生波动,他也无法顺利找到。 此刻的阳光终于悄然消失于天际,身后的宁然干咳两声,低声问道。 “正大哥,柳风波他人呢” 就在正心鉴实施审问和探查的时候,柳风波就暗中抹除了五人对他的记忆,和落日同时消失在森林的边缘。顺利拖延时间的青年则立刻呼哨一声,扭头带着几人分散逃离。 他们还需要最后的一点时间,完成变化。 褴褛破旧的衣衫下,白色的斑点正在散发出柔和的亮光,仿佛与东升的皎月遥相呼应。无数的藤蔓迅速钻出地面,将五人的脚踝瞬间牢牢拴住,倒吊在半空。 “告诉我,这亮光究竟是什么这海蚌究竟是什么” 正心鉴根据五人方才的表现来判断,找到了其中心境最为柔弱的人,带着杀气朝他逼问道。和前者想象中的一样,那人慌慌张张地舞动手臂,嘟囔着说道。 “我说我说是夜阑病是月光”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倒吊在藤蔓上反复挣扎的青年,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光点也随之变得愈发明亮。他以无比诡异的姿态浮在空中,像极了飘荡在海中c柔弱无骨的发光水母。 青年的眼里也闪烁着如月般明亮的白光,他逐渐挣脱了藤蔓的束缚,在自己哼唱出的奇异歌声中,慢慢变成了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灵体。 “难怪,难怪刚刚那个人要故意拖延时间。宁然,小心你的灵魂,千万不要随便靠近他们。” 正心鉴的面前迅速飞出了许多的渡鸦灵体,它们不再需要通过鸦瞳的大门飞出,而是能够凭空显现。他的力量逐渐暴涨,展现出更为强大的实力。 正珏玉通过秘密手段拘禁的渡鸦力量,全部被那一日的虫人正心鉴吸收,在体内聚集于羽剑之外飞翔,形成黑白分明的奇异风暴。 而在现实世界里,那些摆脱了藤蔓束缚的游魂,竟慢慢将画满光斑的半透明躯体转了过来,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个活人。 他们透明表皮下的脏器开始显现,它们散发着微红的光芒,显得有些骇人。宁然虽进入过天界,见过许多奇形怪状的生物和神灵,但他却从未听闻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在他眼中,灵魂可以脱离肉体进入另一个世界厮杀,但肉体直接变成灵体,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这就是夜阑病” 正心鉴急忙带着呆立的宁然逃离此地,逃离那些可以轻松穿过树林,直奔他们而来的五个怪物。而在远处的村落中,渡鸦看不见的地方,也大同小异。 上百道相似的半透明灵体,从各自的房屋中自在飞出。那阻碍渡鸦视线的巨大半球屏障则仿佛是透明的鱼缸,将漂浮着的村民们困在其中。 宁然尝试着纵火驱赶也无济于事,万般无奈下,他催动了属于灵体的神圣火焰,成功逼走了扑向二人的游魂。 那些半透明的浅蓝色游魂或是惊恐,或是愤怒。他们体内的脏器因此而变得更加鲜艳,散发出带有警告意味的赤色光芒。 他们停止了吟唱的幽邃歌声,而是以虚弱的姿态,不断叫嚷念叨着:“月蚀月蚀。” “怎么办,我们该不会要躲上整整一个夜晚吧” 宁然将灵魂火焰围聚在二人身边,眼前幽魂的状态,倒是让他想起了天界内的火鬼。凭空浮现,没有智慧,仿佛只为了某件事而行动。 “别怕,跟上我。我们沿着空中的路线直接前往他们所在的村庄,一探究竟。” 正心鉴双手合十握紧,他猛地抖除了背后的两对膜翼,刺向天空。宁然立刻收了灵魂术法,紧随其后的同时笑着说道。 “看样子,你以后就不用再搭天无常的便车了。” 身后的五道幽魂并没有他们这样的速度,只是按照原本的速度游向二人的方向,仍旧哼唱起未知的歌谣。 就在宁然和正心,鉴顺利抵达渡鸦所包围的无形屏障外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阴暗的树林,抬眼望向天空。 年轻的柳风波揣着手,静静等待他们的到来。而在他们落地之后,他才笑嘻嘻地说道。 “怎么,被人摆了一道” 宁然瞥了那位半神一眼,默不作声。正心鉴倒是大大方方地回答,不想因此而得罪了这片大陆上曾经的地头蛇。 “是啊,他们这个病说变就变,比宁然翻脸还快十倍。柳先生,你可知晓此病的病根。” “多半,是一种诅咒。至于源头嘛,大抵是愤怒的半神,也可能是无聊的邪魔。” 柳风波仔细观察着屏障内的景象,不禁笑了笑。在他的眼中,里面漂浮着许多发光的淡蓝幽魂,似乎在寻找某样东西般,四处游动。 宁然也学着他看向空荡荡的山谷,除了朦胧的植被之外,一无所获。正心鉴慢慢收拢他的虫翼,瞥着远处在浮游中,吞噬渡鸦灵体的五个诡异怪物。 “柳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看,这个叫做夜阑的病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风波没有回答正心鉴的问题,他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点向那道神秘的屏障。有圈圈波纹从屏障上向外扩散,眨眼间引起了村庄内所有幽魂的注意。 点点红光浮现,半透明的幽魂们张牙舞爪,飞速赶向了破界之处。 “想知道的话,那就自己来看。” 第二百五十九章 深渊之歌 跟随柳风波进入屏障内的两个人,立刻被眼前壮观而又悲凉的景象所震惊。 寂灭的村庄内竟无半点明火,而在夜阑怪物的照拂下,才能依稀辨识出古老建筑的模糊轮廓。结界似乎挡住了近乎八成的明亮月光,让此处的夜晚变得无比诡异与昏暗。 上百道幽魂在空中不断游动c挣扎,显露出的架势和神态,像是恨不得吞噬掉所有的外来之人。幽魂们飞舞而来,他们并没有时间在这边界处多做停留。 柳风波的身边亮起灵魂的火光,愣住的他对着施法的宁然微微躬身,明亮的眼中也映照着灵魂火焰的光芒,笑着说道。 “如果换做是你俩的天无常天大哥,他绝对不会随便跟着我闯进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这不是有半神柳大人保护我们嘛区区夜阑病,一点也不慌。” 柳风波摇了摇头,他吐出了体内的巴蛇盘在手中,向前踏出几大步。他在顺利穿过凡人无法看见的火光后,便将上身的衣物一件一件脱下,于张开双臂的同时,迎上了那些扭曲的怪物。 “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唤做夜阑诅咒的可怕之处。” 水母般柔软的幽魂们尖叫着扑了过来,他们的半透明皮肤下伸出了许多触手,瞬间淹没了永生不死的柳风波。 他们的触手在后者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灼热苦痛的伤痕,印记却转瞬即逝,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连破烂衣衫也化为虚体的幽魂们慢慢散去,将笼罩在火光中的二人团团围住。而被蛰伤的柳风波,也在此刻产生了惊人的异变。 他的身躯上浮现出许多的白斑,肉身也逐渐变得透明,泛起了淡淡的蓝色光芒。柳风波有意望着宁然二人,他慢慢向空中漂浮,和那些怪物们彻底融为一体。 直到眼睛里充斥着白光。 细长的淡蓝色触手从柳风波的身上飞出,即便受影响后的体态和动作都与其他的怪物无异,但在他的半透明躯体中,竟只露出一颗剧烈跳动的浅绿色心脏。 宁然揉了揉眼睛,他仔细区分了普通夜阑怪物和柳风波的不同之处,疑惑地说道。 “也就是说,柳大人其实是没有胃的抛开肝脾肺脏不谈,那他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呢白吃” “你才是白吃。” 正心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古书中看到过关于没有脏腑之人的记载。 在这世界上,有一种奇特的人形生物,其样貌和衣着与常见的人族并没有太多区别。只是他们的喉咙直接连通了后窍,并且他们无需进食,便能借助天地灵气生长。 只是吃下的东西,也会 宁然依依不舍地盯着柳风波观望,要不是其他的夜阑怪物即将盖在他的身上,更是能仔细地看上一整天。 正心鉴的渡鸦们则在村庄内部快速掠过,仔细探查其中的诸多奥妙。他终于在十几户人家中,看到了躲在柜橱里c或是其他地方的孩童,竟没有变成怪物们的扭曲模样。 他当机立断,想要弄个明白。 “跟我来” “等等,柳风波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被拉扯的宁然一步三回头,即便刚才的他还在吐槽对方的奇怪之处。他一向认为多个朋友多条路,而眼下的冥岛之路,还需要对方不小的帮助。 “人家可是成年的半神,又主动接触夜阑病,给我们充分的警示,还是暂时先别管他了村庄里还有没被感染的人,赶紧跟上调查” 柳风波化身的幽魂并没有追向二人的方向,他慢慢悠悠地落地,透明的身躯和衣物也逐渐变回原状。 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夜阑怪物向他主动袭击,而是追逐宁然二人飞速离去。 “这么多年了,你的恨意竟还是这么浓烈。可惜我的法力已经失去大半,想要超度你的亡魂,居然还得靠这两个凡人小子。” 柳风波匆匆披上外衣,而方才变成诸多触手之一的巴蛇则盘踞在他的身上,像是陪同主人回忆往事一般,目送宁正远去的背影。 正心鉴的体表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光,那是源自于墟允的灵魂力量。一旦有夜阑怪物试图靠近自己,它便会伸出数道小小的墟允脑袋,将对方的灵体一口咬下。 若不是跑路的时间紧迫,正心鉴倒是想好好尝试一番,看那墟允的本事究竟有多强大。 巡着村庄中铺设的古旧道路飞行,二人途经了各式的建筑,终于来到了一处两层高的木屋。正心鉴的鸦瞳星瞳相互配合,在确定其内外皆无害之后,才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 “失礼了。” 或许夜阑怪物看到了虚掩的门后无人,便会放过这间房子。正心鉴带着宁然蹑手蹑脚地走近宽敞大厅中的柜橱,果然发现了埋藏其外的c淡淡的金色符文阵法,刻在一对木板门的中间。 那似乎是一种属于庇护的力量。 正心鉴将分散在屋子内外的渡鸦们收回,他半蹲在柜橱门外,盯着细微的间隙低声说道。 “出来,有话要问你们几个。” 本透过门缝,看到两个人影钻入房门的孩童们已经吓到不行,再听到威胁性的人语,只能捂着嘴努力掩盖哭泣声,向伟大的冥主祈求平安。 宁然实在是看不下去,他立刻把不会哄孩子的蠢蛋赶到一边,免得给孩子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他用火光照亮了自己的脸庞,微笑着说道。 “别害怕小朋友,我们是来这里帮忙的。你们并不需要离开这个柜子,大哥哥只想问几个问题,才能帮你们解决外面飘着的家人们的病症。” 或许宁然想不起自己十几岁以前的事情,但陪着稚子玩儿c包括哄孩子的天分,他打小就有。 柜橱中,那个胆子更大些的孩子感受到了灵魂火焰中的暖意,迟疑地抹干了挂在眼角的泪滴。他不是不想回答宁然的问题,而是他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是个哑巴。 和他躲在同一个地点的,还有家里的妹妹和弟弟。作为哥哥的哑巴轻轻抱住正在啜泣的妹妹,轻抚对方的后背,以作安慰。 就算对方如此示好,当下的他也无法发出声音,告知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也不敢轻易打开由娘千叮咛c万嘱咐的柜门,将弟妹们暴露在危险之外。 哑巴轻轻叩击柜橱的木门,准备以他的方式拒绝擅自闯入村庄的外人。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与他心有灵犀的妹妹一把拦下了哑巴哥哥的手,开口道。 “几位客人,恕我们兄妹三人无礼。可否等到天明之后,让我家的父亲告知您一切” 宁然和正心鉴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接过话题问道。 “也就是说,你的父亲在白天到来的时候,会变回人形或者换句话说,会恢复原状” “没错。” “你们的病症是一种诅咒是一种可以传播的诅咒” 哑巴哥哥连连摇头,他们可以提供信息,但若是招惹了传说中降下诅咒的存在,村子里的人,或许会面临更为痛苦的下场。 “几位客人,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请耐心等待天明。” 宁然和正心鉴只能无聊地坐在地上,聆听屋外街道中自由飞行的夜阑怪物的呼声。他们的呼号声逐渐变得平静,重新变回了更深层次的吟唱。 正心鉴更是听到了气泡破碎的幻灭之声,仿佛那些路过门口缝隙的浮游怪物们身处于深渊之下,传颂着某种由半神谱写出的哀伤曲目。 “那是深渊之歌,是赐予我们永生力量的源泉。” 柜橱中传出了妹妹的微弱声音,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用另一种晦涩的语言和弟弟窃窃私语。 宁然的手指随着歌声打着节拍,正借着微弱的火光观看围棋定式,并没有在意妹妹的话。正心鉴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便有意吓唬这小子,看他是否聚精会神。 但他的低吼将宁然吓得一蹦三尺高,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屋外巡游的怪物们立刻察觉到了二人的动静,全部朝着这件屋子涌来。 柜橱内的兄妹三人吓到失语,在颤抖中紧紧抱在一起。如果他们在这场浩劫中,重新被诅咒沾染,必将会毁掉全村人耗费了足足十二万年的心血。 “怎么办正心鉴我们闯了大祸了” 宁然略带恼怒地摇晃着正心鉴,明明他们安静坐到天亮,便能得知其中的一切玄机,眼下却被这坏心眼的小子彻底搅了局。 他还答应过孩子们,会帮他们解决这场未知的诅咒。 正心鉴不慌不忙,他早就借着桃木天的宝玉参透了柜橱上刻着的防御阵法。只见他吐出的画轴中飞出一道光,稳稳落入了手中,竟是一支带着银白狼毛的普通画笔。 “不是吧,这个时候你还要画画” 宁然立刻催动灵魂火光,在他们的脚下刻出一道完整的圈,暂时挡住了夜阑怪物们的疯狂冲击。然而这些怪物们的幽魂中似乎带有浓郁的水魂力量,居然成功借助人数的优势,抗下了宁然的火焰。 “别急,这可是我的毛哦不,是由玚琫的毛,制成的绝妙狼毫笔” 正心鉴将坚硬的毛笔狠狠刺入臂膀,以血为墨。而狼毛吸满了新鲜血液之后,竟变得柔软无比,随着他有力的手腕在空中舞动,画出了与之类似的阵法。 “宁然大人,你可瞧好咯” 第二百六十章 盛情款待 哑巴哥哥瞪大了双眼,刻在柜橱上的符文,曾经是村长耗费了无数岁月,方从古书中探索出的绝妙玩意儿。 虽说凡人也能利用天材地宝的力量,借助天地灵气刻下阵法,但在力量的强度上,也绝对比不上那些能够修炼的神仙老爷。 而他们的村子里,必须有人以正常的身份离开,以了结无数岁月中沉淀下的无力和痛苦。 为此,村长私下找到了一位不知名的强大术士,用他口中的痛苦代价,换来了真正能够保护孩子们的阵法。 万年间,他们不光陪伴着村庄的建筑永生,甚至连年龄c伤疤c病痛,也不会为之改变。 正心鉴不断挥动银白的狼毫毛笔,只要血液一干涸,他便会重新插入身体中随机的部位,汲取新的墨汁。 数百道乌红色的阵印牢牢刻在了房屋墙壁上,随着吸收完血液c重新变回银白色的毛笔飞入画轴之后,所有的阵法在他的操控下一同点亮。 他们的面前浮现出一道红色的光球,约摸两个拳头大小。而光芒沿着房屋内的间隙迅速向外膨胀扩散,将闯入屋内的怪物们悉数挤到了门外。 像是被风吹散一般,朝着另一个方向缓缓飘荡。 保护房屋的球状结界变得愈发黯淡,逐渐消失在夜阑怪物们的眼中。而他们稍作停顿后四散离去,仿佛刚才挤破头也想冲进去的地方,无事发生。 看到此景的宁然总算松了口气。在山海大陆上,就连浮岛之中,也会有不少精通阵法的修士。刚才正心鉴展现出的姿态如同名家大师,倒是颇具气势。 谁曾想,这是正心鉴第一次临摹阵法。 “做的不错,但愿没有吓到那几个孩子。”关闭大门的宁然转身慢慢凑近柜橱,重新蹲在地上问道。“没事吧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了。你们若是想出来换口气,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躲在柜橱中的几人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对此惊讶无比。哑巴哥哥轻扣三下,妹妹便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开口说道。 “几位客人,我们感激不尽。躲在柜子里,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可以解答的问题,阿茹必定如实相告。” “好说。我们找到这里,是因为在临近海岸的地方,遇到了你们村庄的几个年轻人。他们出海捕捞了某种不知名的海蚌,究竟是为了什么” 几个年轻人阿茹看了看哑巴哥哥,后者点点头,都明白了夜晚降临前发生的一切。 “每隔五百年的时光,村里的阿叔们就会集体出去赶海,寻找能够解除夜阑诅咒的良药。虽然海蚌的数量稀少,但它能够慢慢抑制病症的发作,说不定能彻底解除我们的诅咒,让我们重新回归美好的世界。” 回归世界正心鉴早就注意到了属于冥界之主的神龛,凌驾于半神之上的冥主拒绝来自信徒们的呼唤,又怎么可能希望他们重归世界 或许在冥主的眼中,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凡尘的信徒。更何况蝼蚁的请求繁如星海,换做是宁然,也未必能做到有求必应。 “你们无法死亡有尝试过夺取灵魂的法子吗” 正心鉴只关心自己想要得到的知识,即便对方是看似小孩子的无敌老祖宗。他的声音吓得柜橱中的三弟哇哇大哭,哄都哄不过来。 宁然一脚踢开了令人头疼的正心鉴,拽着后者的脚踝,将直挺挺倒在地上的蠢蛋拖了出去。 “白天的时候再来打扰,失陪了” 二人穿过围拢的无形屏障,身外也沾染了相同的力量。漂浮在他们身边的半透明怪物们无声无息地游动着,竟对大大方方走在石子路上的二人视而不见。 正好可以乘此机会,逛一逛这存在了十数万年的古老村落。只是他们来到某处道路的尽头时,硬生生撞在了某种看不见c摸不着的结界上,摔了个大跟头。 “怎么回事” 宁然龇着牙揉了揉痛处,而身下的顽石,已被他撞塌了一半。正心鉴用瞳术仔细瞧了瞧,眯着眼睛回道。 “咱们想进来的时候进不来,想出去的时候,却没办法出去。奇了怪了,怎么想都是柳先生的锅,该不会诅咒村民的事情,他也有一份功劳吧” “那怎么办咱们最后的下场是不是会很惨要是村子里的人不给吃不给喝,咱们,咱们” 正心鉴撇了撇嘴,他望着天边接近头顶的朦胧之月,打算原路返回。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干脆也被诅咒,不就一了百了或者换个法子,在村民们依旧是人的时候,找几个恶人,吃了他们的大腿。” “要是没有恶人呢” “那你 吃我的肉,我来吃其他的村民。” 正心鉴沿着边角圆润的石阶一步一步走了回去,他的玩笑里,半句是真,半句是假。当下的他们,确实需要考虑到充足的后手,才能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毕竟就算是他眼中偶尔呈现出的短暂未来,也能被改变得天翻地覆。宁然打了个哆嗦,他忽然正视起种菜小子的背影,心中则多了份警惕。 他对正心鉴可以做到无比的信任,但体内的狼魂除外。玚琫的邪恶思想,似乎已经完美地融入了后者的心,腐蚀了过往的全部。 “如果没有东西吃,我会请求村民们帮忙打猎的。或者村子里会有其他可以食用的动物,咱们还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知道了。” 正心鉴叹了口气,究竟是从何时起,宁然也变得如此啰嗦他早就探查了整个村庄的内部,仅存的食粮仅供村民们食用。 而野生或是家养的动物,就只有几条同样被夜阑诅咒了的老黑狗。 在那些不死族的眼中,或许每日的生火做饭,才能让他们回忆起身为人族时的温馨和愉悦。 月落日升,幽魂们慢慢飞回了各自的房屋,在屋内变回了人形。只不过在一户人家中,正在转变的夫妇惊恐地发现,家中居然有过陌生人留下的痕迹 “阿茹,阿茹孩子,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了” 父亲立刻奔到了家中的柜橱旁,拼命望向那道缝隙,并焦急地拍打着木质柜门。他那急促的拍门声终于吵醒了睡着的兄妹三人,从中传来了阿茹刚睡醒的模糊声音。 “阿父,天亮了吗” “傻孩子,可不是天亮了你看,现在已经足够安全了。” 父母的温柔呼唤,让哑巴哥哥主动打开了柜橱内部的机关,高兴地带着弟弟妹妹跳了出来。他们一家终于在日间重逢,于短暂的拥抱后,阿茹这才回答了父亲的疑问。 “晚上有两个陌生的人来过我们家,不过可以放心,他们不是坏人。” 阿茹指向墙壁上闪耀着淡淡光芒的阵印,抱着弟弟说道。 “他们按照村长爷爷的办法,画出了许多的符号,可厉害了。昨天晚上拦下了你们,然后” 父亲严肃地蹲了下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绝不能轻易将消息透露出去。村子里的人虽然被绑在了同一条船上,但人心不齐,他们也不敢惹出新的麻烦。 “他们在哪儿记住,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和其他的人说,就算是村长,就算是你们的玩伴,也绝对不行,明白了吗” 阿茹和弟弟第一个点头,哑巴哥哥却张了张嘴,又低下了脑袋,不愿表达他的想法。他满脑子里都是宁然保证过c和臆想出的话。 后者说过,他会帮助村子里的人,直到解除全部的诅咒为止。 就在哑巴觉得宁然不守信用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轻轻的扣门声。哑巴立刻明白了来者的身份,激动地冲了过去。 不顾父母的阻拦,打开门后的哑巴哥哥,果然看到了二人的身影。 阿茹家的晨食时间,变得格外诡异。宁然二人作为不速之客,并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在家中忙前忙后,升起了村庄里的第一缕轻烟。 “恩人,你们休息休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阿茹的父亲只能被动抢过他们手里的活儿,让三个孩子拽到一边,陪着玩耍。前者有意向他们透露出更多的信息,但不知是否能将真心托付。 直到正心鉴从画轴中取出了一样东西,他们需要的海蚌。 “它们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无比珍贵,不知恩人从何处得来” 在简单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庆幸的是,那五个兄弟跟着他们回到了村子,否则,那些变成幽魂的人必将会在野外遗失全部的记忆,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这海蚌极为难得,生吃上一小块儿,便能延缓夜间变化成诅咒之物的时间。它只对十五岁以下的孩童有效,而村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已经尝试了数百次之久。” 正心鉴将全部的海蚌摆放在木桌之上。直到现在,这些脱离了大海的海蚌依旧存活着,它们偶尔还会打开略带粉色的带刺贝壳,向外吐出转瞬即逝的泡泡。 而桌上占据了一半空间的热腾饭菜,已是这一家人最后的食粮。正心鉴并没有心思补充体力,他随手捡起一块海蚌闻了闻,道。 “也就是说,五百年一次的渔猎,已经维持了将近十万年的时间我且问你,出了这个讨巧主意的,该不会,也是你们的村长吧” 阿茹父亲举起筷子的手僵在原处,他眨了眨眼,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的确,如您所料。”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村之长 一切可疑的罪名,全部指向了曾经干过大事的村长。 要想了解更多的情报,恐怕就只能找到这座村庄中最大的头目,方能知晓。正心鉴不顾夫妇俩的阻拦,他执意要去寻找村长,以弄清诅咒的真正源头。 与其暗中调查,不如单刀直入。 只是他刚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外便站了好几个年岁外貌各不相同的人。屋内的夫妇二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们只能将阿茹三人藏在身后,慢慢垂下脑袋。 啃着馒头的哑巴哥哥紧张地大口咽下,差点呛到自己。而阿茹父亲的声音则略带些颤抖,低声说道。 “大村长大人,您早。” 村长大人正心鉴放眼望去,他立刻锁定了人群中的目标。花白的头发,慈祥的面容,生前必定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他朝着老人简单拜了拜,正要扮演有德之人的样貌时,却被老人身后的魁梧男子粗暴地打断。 “闭嘴,异乡人。我说昨晚夜深的时候,怎么会传来奇怪的动静,原来是我们这儿的穷乡僻壤,来了两个不怕死的毛孩子。” 他没有得到屋主人的邀请,就直接踏了进来,脸上也写满了不屑。走到一家人聚餐的桌前,他挥手打落了所有的木质碗碟,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说,你们二位该不会是想要解除我们这儿的封印,然后占尽便宜吧如果想要报酬的话,还是免谈咯。毕竟这十几万年来,总是会有些倒霉鬼送上门,无论是劫财劫色,还是奉献牺牲,那可多了去了。” 村长上下打量着他们,他对于外来者们从不好奇。除非是半神级别的存在才可能摧毁一切,除此之外,皆为过往云烟。 眼前的年轻后生也不过活了不到二十年的时光,论实力,也搅不动他们这里的死水。 直到村长看到了墙壁上画着的淡淡的阵法,眼皮不住颤动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他与正心鉴对视,凭借敏锐的直觉,他立刻盯上了这个彻头彻尾假装正道之人的毛头小子。 正心鉴斜视着村长和跟来的一众凡人,道。 “我若是带着杀心来到这里,岂不是你们的灾难别人都称我神仙老爷,就只有你,狂妄无礼。” “杀我就算在白天,你也杀不了我。除非我身上的诅咒彻底消除,彻底。” 村长哈哈笑着掏出了怀里的骨制尖刀,在空中漂亮地翻了个旋儿。阿茹的父亲下意识中立刻挡住了孩子们的眼睛,即便他们早已见识过一切。 “丰笃村长,不要在此处乱来” 只可惜在这个村落里,除了诅咒他们的神灵之外,无人能阻拦属于村长的自由意愿。 锋利的尖刀穿透了村长的毛皮外衣,在胸腔上狠狠地划开了一道裂隙。毫无防备的宁然面露恐慌,急忙缩在了正心鉴的背后,偷瞄当众自裁的村长。 但丰笃的伤口处没有流淌出任何的血液,正如夜晚降临时化作的夜阑怪物一样,他们仅存部分的脏器,除此之外,皆为能够感应痛苦的肉块。 越是疼得龇牙咧嘴,村长就显得越是开心。仿佛在这十几万年的沉寂之中,能够感受痛苦的躯体,才是他仅存的唯一解脱。 他狠狠剜开的创伤中有无数血红的丝线相互缠绕连接,迅速恢复原状。丰笃得意地望着面前的外来者,撇着嘴说道。 “怎么样就算你砍下我的脑袋,将我剁成无数的碎块,我依旧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原状这样的力量可遇而不可求,不如今夜加入我们的村庄,如何” 正心鉴轻轻吸气,默然地回答道。 “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可怜的家伙。你们的村庄只是一座囚牢,而你们,则是一群永远无法被释放的囚犯。” 他缓缓抬起右手,有血色的荆棘藤蔓从血管中扎根生长,迅速夺走了村长手中把玩的骨刃。正心鉴的左手轻巧接下旋转抛向自己的贴身武器,同样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新鲜的血液喷涌而出,全部溅射在丰笃的身上,唤醒了后者同样沉寂多年的惊诧。当骨刃拔出正心鉴的胸膛后,血色藤蔓像是灵活的手般为他整理拉开的上衣,钻回他的躯体。 “你还记得,血液在身躯中欢快流淌的感觉吗这才是生命的象征,也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正心鉴将脑袋凑近胡子拉碴,身穿兽皮衣袍的丰笃村长。本以为见多识广的后者立刻变得面色阴沉,恨不得将面前的讨嫌鬼按在地上,毒打一番。 伤口快速愈合,正心鉴将骨刃翻转,在捏住刀刃的同时,将其递给了它原本的主人。他能从村长的眼中看到无尽的渴望和贪婪,仿佛只要能够恢复常人的身躯,即便当场挥 洒热血而亡,也无所畏惧。 那是渴望死亡的眼神。 “两位客人,请原谅我的无礼。刚才只是为了试探你们的本意,还请多多包涵。” 村长缓过神后,瞬间变了副新的面孔,强行挤出僵硬的笑意。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究竟是几千年前,还是几万年前了。 “无妨,我的朋友已经答应了孩子的请求,帮助你们,也只是该做的事。” 正心鉴看了看身旁扮鬼脸哄孩子的宁然,又看了看虚伪至极的丰笃村长,心中莫名生出了不一样的怜悯。 宁然怜悯无端受苦的孩子,怜悯无辜被诅咒的村民。但他怜悯的,则是眼前这个藏有无数秘密的家伙。 渡鸦灵体在众人面前悄然浮现,朝着屋外飞去。正心鉴带头穿过人群,直奔他昨晚探查到的,村长等人的庇护之地。 “别耽误我们的时间,一会儿到了地方,麻烦告知全部的实情。” “一定一定” 村长使了个眼色,跟随他的人立刻动身,沿着渡鸦铺就的道路前行。一路上有不少村民听到了外来者的消息,都兴冲冲地站在大路两边,仔细观看着宁然二人的样貌。 而上一次偶然闯入村庄的人,他们早已忘记了模样。 “很少有外来者会被我们接纳,鄙人的意思呢,就是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神仙老爷,您姓甚名谁啊事成之后,我们村必定给您建个功德碑,世代相传” 村长背着手紧随正心鉴身后,而他的手像鱼儿的尾巴一样,不停地扇动着,想要驱逐那些围观的蠢货。 他的手下们则默契地分散开来,替他们的主子办事。不一会儿,正心鉴踏足的青石街道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如果是夜晚闯入这里的神仙老爷呢他们的下场如何” “您还别说,被诅咒传染的神仙老爷,他们多半也会变成我们这样的人。只不过他们体内的力量和诅咒相互排斥,不出三日,便会化作一滩恶臭的浓水。” 正心鉴猛地停在原地,回头盯着村长的眼睛问道。 “此话当真” “我敢拿性命担保,此话千真万确。”村长举起右手拍了拍胸脯,目光极为坚定。“不瞒您说,事后我都发了善心,把那些想要帮助我们的大善人,全都好好埋在后山呢。” 正心鉴的左眼中有蓝光闪烁,关于被诅咒修士的真假,丰笃竟意外地没有撒谎。只不过他们的诅咒究竟是突如其来的擅闯,还是不为人知的意外,就只有村长等人心知肚明了。 这座小小的世界就像是宁然曾经描述过的浮岛,被笼罩在另一片孤立的世界之中。 正心鉴回忆起昨夜柳风波打开屏障的瞬间,心中又有数道不同角度的疑惑生出,令他产生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就和最初踏上这座海岛时所感觉到的东西一样,荒诞而惊悚。 他一把拉过左后侧带着好奇感的宁然,推到了他的身前。并不是为了用后者来抵挡前方未知的伤害和恐惧,而是为了将宁然彻底放在最佳的视野之内,确保其全方位的安全。 宁然没有对此作出评价,他完全信任身后的朋友,也乐意走在前方,为之开辟安全的道路。 “两位神仙老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这条道路的尽头便是我家,不如进来做客,让我为神仙老爷们,沏上一壶上等的茶叶” 村长仔细观察了二人之间的动作神情,心中若有所思。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着真正的友谊,而眼前亲密无间的两位挚友,正好适合成为他新的试验者。 “村长大人,叫我桃木天即可。至于前面这个红毛小子,就叫他钟黎捷,如何” 总是一口一个神仙老爷,叫得正心鉴耳朵都要嗡嗡响。干脆他们假借半神的名号,完成这桩临时的任务,也算是功德一件。 回首的宁然投来了较为复杂的眼神,心底则暗赞正心鉴的大胆与不羁。 若是某天真的让他与桃木天相见,眼前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说不定会当场拜了素未谋面的师父,给自己惹出什么大麻烦。 “是是是,来人带淘母天大人和钟离集大人,入座” 丰笃村长乐得合不拢嘴,他像是在操办什么值得全村庆贺的喜事一般,手脚也变得更加麻利。 而他的手下在先前散去的时刻,就为客人们备好了全部的吃食,沿途相随。被强行命令交出食粮的普通村民们敢怒不敢言,他们只得关上大门,破口大骂。 在夜色降临之际,他们才会实现村长允诺过的,真正的平等和包容。 正心鉴的屁股还没捂热椅面,还没等村民们上菜的时候,他便轻扣起桌子,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坐在他对面的村长立刻变得严肃紧张起来,连慵懒的腰背也随之挺拔。 “说吧,关于那位诅咒之神的故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 雾霭之下 “诅咒之神不不不,这件事情,远远没有您老人家想的那么简单。” 村长匆忙摆摆手,身后那须发花白的老者立刻奉上一杯热茶,恭恭敬敬递到了他的手中。能够明显被正心鉴看出来的是,这老者必定和丰笃有着血缘关系。 还是最亲密的那种。 “哦那尊半神掌管的力量,难道不是诅咒” 正心鉴扫视着桌上的菜肴,无论是颜色和香味,都没有宁大厨火候的一小半。他推开了摆放在面前的一碗粗粮稀粥,进食的兴趣全无。 “淘母天大人,听您的话,您也认识不少半神先前来过这里的修士们,倒是没有此等福气,真是可惜了。” “是啊,半神赠与我的宝贝,村长大人要不要开开眼” 正心鉴的眼神则变得有些狡黠,而他看着宁然的时候,后者只觉得是玚琫的本尊正在操控身体,为村长等人下套。 “不了不了,有道是财不外露。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我们一饱眼福,也没啥实质性的用处。若是您的宝贝能够立刻解开诅咒,我丰笃定要第一个来看” 村长完全放松下来,他笑哈哈地拾起了桌上的金属酒壶,亲自为宁然和正心鉴斟酒。 “这是我们村子里酿造的美酒,还请二位大人品鉴品鉴。我们之间的衣着服饰不尽相同,想必二位定是来自远方的富饶之地,不妨为我们村的美酒,做个点评。” 正心鉴不动,宁然也收回了他跃跃欲试的手。 “还是回归正事吧。如今我们兄弟二人脱离不了村子的结界,也算是缘分一场。不解开你们身上的诅咒,那我们就只能一直赖在这里,生生世世。” 正心鉴的眼珠转动,轻飘飘的话从他的口中慢慢飞出,却包含了丝丝的杀意。除了村长等几个狠角色,其他在场的人都瞬间感受到了野性的杀戮力量,身躯为之一颤。 村长笑了笑,他继续持着最近制造的木筷子,为自己夹菜添菜,然后大口塞入腹中。 尽管被诅咒的他们已经无需进食,但在这鸟不拉屎的村庄里,他们必须维持每日的人族习惯,以抗争诅咒带来的不良影响。 忘记曾经的人族身份,他们就会彻底变成无可轮转的怪物,成为真正脱离村庄结界c永生永世也无法回归的怪物。 只有村长才能知晓,它们的最终归宿。 丰笃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桌上。他还以正心鉴白眼,在压抑的颤抖声中说道。 “赖在这里我们还可以再活上千年万年,甚至是数十万年,也不在话下而你们呢是想要变成埋藏于后山的石碑还是变成被历史遗忘的迷雾老实说,你们早晚会有求于我,要么恳请我赐予你们诅咒,要么,赐予你们死亡” 宴客厅的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正心鉴和丰笃四目相对,凝视良久。而后,他们在同一时刻放声大笑,前者也适时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不愧是活了十几万年的老戏骨,佩服,佩服。不过半神送我的宝贝,现在的你,可不得不欣赏了。” 正心鉴猛地吐出了口中的画轴,在体积暴涨后,高高悬挂在众人的眼前。桃木的山水画在这枯燥的荒野中显得十分动人,仿佛其中画着的流水草木活了过来,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桃花” 村长看得如痴如醉,曾在他被诅咒之前的冒险旅途中,他就在尚未分裂的冥岛上,见到过这种别样的花朵。 “桃花,桃木。你是,桃木天” 正心鉴笑而不语,他勾了勾手指,当着众人的面,放出了藏于画卷中的嗜血怪物。一团墨绿的黑雾顿时闪现在众人眼前,在石板地面上顺势滚成人形。 “该死,你怎么敢放老子出来” 吕文章大吼大叫,他瞬间瞪大的猩红蛇瞳吓坏了屋内的大部分人,全都惊叫着逃了出去。奇怪的是,邪教主的分身并没有劫持身边的凡人,而是用好奇的眼光,死死盯着正在独饮的村长。 “这里不是山海大陆,难怪你会丢那么多破铜烂铁进来这些凡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的体内没有一滴血液” 许久没用放过血的蛇人,只忌惮宁正二人的实力,不敢造次。他又对非人的村民们提不起兴趣,只能满脸写着无聊两个字,想要借墨雾遁逃。 正心鉴敲了敲桌子,给身旁放风的怪物,递了个莫名的眼色。 吕文章看了看悠闲喝酒,实则偷窥的村长,又看了看使唤他做牛做马的狼人,只能黑着脸为后者办事。他的墨绿雾气在村长的脚下凝聚出实体,在余留此处的心腹的眼皮底下,后者竟凭空消失,变得无形无实。 “村长” “混账,把我们村长还来” 眼看动怒的凡人们即将扑过来与他们拼命,正心鉴只得连连摆手,无奈地赔笑道。 “等等这事情和我无关出门的时候,我师父可没和我说过,这画里藏了个怪物当下的你们若是想要赢回村长,不如放我们出去寻找线索,如何” “就是,反正我们啊,也离不开这个鬼地方。” 全身冒火的宁然直接逼退了围住他的几个村民,跟随飞出房门的透明渡鸦,迈出了村长家的大门。他只想立刻前往阿茹的家中安慰那几个被吓坏的小家伙,耐心等待正心鉴的拷打审问。 说不定利用空闲时间的他,还可以教会哑巴哥哥下棋,也好有个对弈的玩伴。 “熊熊烈火,燃吾之灵。” 另一处,卷走村长的吕文章不断向着边界处狂奔。拜浮屠生所赐,他隐约能够望见不远处的未知结界,望见那片朦胧的希望。 “只要逃出这里,我就自由了我要在这片土地上称王称霸,成为新的主宰” 吕文章并没有嚣张太久,他已然忘记了关于正心鉴的传闻,关于他曾经凭借一己之力,将渡鸦灵体洒落在半边玉亭关之中的骇人传闻。 如今掌控了绝大多数渡鸦力量的他,更是能轻松包围整座山谷内的小小村落。 有红眼的渡鸦站在结界处的树枝枝头上俯视着蛇人,同时发出阵阵怪叫。陷入恐慌的蛇人接连不断地使出墨雾遁逃,却还是暴露在了正家小子的视野之下,辗转不休。 “带我进去,我来亲自审问那个麻烦的老家伙。” 正心鉴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了吕文章分身的面前,从后者第一次和渡鸦对视的时候,他便彻底操控了对方的恐惧感,将其压制在了某种若即若离的水平线上。 除了面见神主浮屠生之外,吕文章倒是第一次流出冷汗。他慌忙用衣角擦拭,在手中召出了熟悉的墨绿之球,丢在地上。 “好好。” 正心鉴的实力似乎又上了一层楼,让他捉摸不透。 在墨雾内昏暗的某一角,疯狂奔逃的丰笃正大口喘着粗气,慌慌张张地撞倒了一个人形怪物。回过神的他咬着牙恨恨踹了一脚,粗壮的小腿却被藤蔓迅速吞噬,以奇怪的姿势卡在原地,无法挣脱。 黑暗中,闪烁蓝光的独眼之人出现在了村长面前,正是大方进入雾气内的正心鉴。人身的丰笃不由得被缓慢旋转的蓝色星瞳吸引,精神也为之逐渐涣散。 “诅咒你们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村长拼命挣扎,除了不死的肉体之外,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凡人。见自己抽不出腿脚,他便立刻掏出那把锋利的骨刃,想要直接将其切断。 “真狠啊。就算是我,也不会随意伤害属于自己的肉体。你既然能够感受疼痛,那也一定能感受到恐惧,告诉我,你最为恐惧的事物,到底是什么” 正心鉴的蓝色眼瞳变得黯淡,右眼的红光则骤然亮起,映照出丰笃那张堆满横肉的脸。后者举着刀的手也被藤蔓牢牢束缚,在扭转的疼痛感下,陷入了血瞳的力量。 “我,我害怕他们知晓关于诅咒的秘密,我害怕,害怕我会永远,沦陷在这该死的诅咒中” 村长痛苦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疯狂扯动他那被束缚住的肢体,生怕不会将它们扯断。正心鉴又问了几句,对方的意志却在泄密后的懊恼情绪下变得更加坚定,无论陷入怎样的幻境,都守口如瓶。 真是个可怕的人形怪物,正心鉴摇了摇脑袋。只可惜测谎的术法不能在这里施展,他眯着眼解除术法,悄然退入身后的迷雾。 “正大人,您要出来的话,和小人说一声便是。” 吕文章心虚地瞥着正心鉴,能从墨雾中安然退出的霜月关高手,屈指可数。正心鉴点了点头,身后还用藤蔓强行拖出了肉体灵魂皆被腐蚀的丰笃,朝着后山的修士墓葬群走去。 想要了解更多的秘密,果然还得他亲自动手。 “跟上。想要称王称霸,等我死了以后再说。” 带着邪气的墨绿雾气沿着土石斜坡而上,老实本分的吕文章紧随正心鉴身后,朝着后山的山顶走去。远眺此处的墓葬风光,再结合村长所说的话,那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数以万计的无字石碑伫立在山头,究竟是做了好事后无奈死在村落中的好人,还是被骗到这里,受尽不死村长折磨的倒霉蛋,他们已经无从得知。 按照正心鉴的吩咐,墨雾从山脚一直爬升到了山顶。它们自由地穿过了每一块石碑,将淡淡日光照耀下的石块,衬托得更加明亮。 正心鉴用力掐着村长的脖子,将他抬过头顶,俯视山脚下的小小村庄出神。而在他们的脚下,上百根藤蔓交互缠绕,组成了一棵造型怪异的c螺旋指向天空的闪光灵 树。 藤叶交织,构成了灵树的树冠,垂下丝丝如春雨般的灵体罗幕。 “缚灵术青藤” 第二百六十三章 谎言之彼 灵树在风中摇曳,他们需要等待的,是黑夜的降临。 宁然晃悠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在了阿茹的家中。他主动帮助他们家人收拾屋子里外,以弥补擅自闯入后,所带来的风浪。 阿茹的父亲只能苦笑着和他抢着干活儿,不敢用言语相劝。 传授哑巴哥哥棋道,带着孩子们追逐玩耍,宁然获得了两年来难得的简单快乐,和全身心的平静。 正午结束,村庄中的猎队已经整装待发,沿着大路奔向村庄外的森林。他们每个月会外出一次,合力捕获森林中的大家伙。 囤积不同的牛肉猪肉,将它们制成可供长时间食用的腊肉,也是牢记人族身份的其中一部分。 三兄妹羡慕地望着队伍集体外出,如果他们能够长大,就也能为父母分担家里的部分劳力了。每个月初,他们全家都会去海边钓鱼,做一餐丰盛的美味佳肴。 除此以外,忙得都是院子里的菜园。 “奢巴阿茹,你想要一起打猎吗” 宁然盘腿坐在路边,欣赏他们以人力拉动的大车。钢刀弓箭,铁枪绳索,还有不知名的某种弯钩棍棒,一应俱全。 阿茹是三兄妹里最活泼的孩子,也是除去被哥哥保护的事件之外,最为大胆的存在。宁然很喜欢这个扎着小辫子的八岁孩童,也很清楚同为调皮鬼的小家伙,会有怎样的想法。 “宁哥哥,你拥有操纵火焰的力量,打猎的时候应该会很轻松吧” “打猎偶尔在属于我的大陆上奔波,会在树林里做点油滋滋的烤肉,补充体力。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到巨大的野猪时,就被对方狠狠揍了一顿。” 宁然的动作有些浮夸,但对孩子们来说,足够好笑。哑巴哥哥也好奇地望着宁然,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外界的信息和故事,陪伴他们的,就只有孤独的自然。 日升月落,星辰流转。风穿树林,雨打山石。 每日抱着等待希望的心睁开明亮的双眼,却又在变化为夜阑怪物的时候,陷入漆黑的绝望。 无法离开村庄太远的他们,只能向死而生。 “宁哥哥,可以带我们一起去吗围猎的森林就在这附近,偷偷带我们去看看,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想要抓住机会的阿茹摇晃着宁然的手臂,满脸期待地望向后者。就算度过了千年万年,村民们的心智依旧和当年无异,而多年来一直被父母约束在家的三个孩子,早就想要尝试一番,属于他们的冒险。 不死之身,便是当下全部的依仗。 “如果是两年前,我可能会答应你们。” 宁然拍了拍每个孩子的脑袋,就算这些孩子异于常人,但受伤后需要承担的苦痛,并非他们能够忍受的。“你们啊,还是老老实实等着钓鱼吧。你的阿父说了,后天的后天,就带着你们去海边钓鱼。” “后天的后天宁哥哥,到那个时候,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想到正心鉴的手段,宁然犹豫了一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正心鉴的手段,复杂到难以想象。也许在外人看来,他同时拥有许多种不同的力量,不光能够重生血肉,还能全方位地保护好自己的灵魂。 但他每日维持人族身体的样貌,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心力。正心鉴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完全放松血肉,将会变成怎样的缝合怪物。 而这份煎熬和苦痛,他也从来没有和朋友们倾诉过。 只有吊在灵树上的丰笃野植,才有机会欣赏前者的疲惫。渐渐苏醒的村长一眼看到了非人的怪物,竟比夜阑的鬼怪更为可怕c惊悚。 或是半边脸化作獠牙丛生的狼面,或是半边脸化作带着坚硬甲壳的虫面。解开宽松衣袍c赤脚散开绷带的银色毛发怪物在慢慢舒展腰肢,背后却突然钻出了两根膜翼,和三根细长的虫足。 看着狼人的利爪,和肋下金属色泽的坚硬皮肤,正心鉴接连摇头叹气。想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也只能倾尽全力,维持他光鲜亮丽的形象。 这也是他强大力量,付出的代价。 “和我表面看上去一样,在我复杂的体内,还隐藏了众多的灵魂。他们依附在我的身上,同生共死,并且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将会永远失去这副可怜的躯壳。” 正心鉴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摇晃着双腿,就像他小时候喜欢坐着的屋檐一样。这个意气风发的畸形怪物此时竟流露出淡淡的感伤,让吊在树上的丰笃村长不禁发笑。 “躯壳诅咒我们的疯子也曾对此高谈阔论,结果呢她不知所踪,还给我们留下了永恒的伤疤我看你啊,也是个不折不扣的 疯子快把老子放下来” 正心鉴的虫足猛地扎入村长体内,又狠狠向外拔出。借助鸦瞳的力量,他看到村中有人正向后山前行,已经注意到了山头的异常之处。 而此刻距离黑夜降临的时间,还有足足两个时辰。 “看你那张嘴脸,对自己下过的狠手,应该不少吧” “那可不,我曾用小刀一点一点切开我的” 正心鉴见他抬手指向下体的动作,直接恼怒地甩动藤蔓,将这个努力维持清醒的疯子狠狠撞在树干上。 他跳下灵树,穿过那一根根如柳枝般拂面的灵体藤蔓,用手戳了戳站岗放哨的吕文章。后者能够感受到正心鉴的奇特形状,但在回头观看时,却只看到了半裸着上身c站定在其身后的正心鉴。 “正大人,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吕文章的变化,令他自己也意想不到。明明他已经成为了统领教派的至高存在,如今却还是沦为了他人的奴隶。 正心鉴对他心不服的憨态极不顺眼,毫不客气地使唤道。 “叫我主人。此外,把山下闯入的所有人,全都拉入你的迷雾,正好可以用来做夜晚的试验。” 吕文章的脸上立刻有青筋暴起,继承本尊记忆的血肉分身清楚记得,他在身为凡人时的所有窝囊事儿。他超越极限成为至高的教主,可不是为了被当成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蛇人在暴怒中变化身形,却被正心鉴一拳揍进了四分五裂的土坑。速度之快,就算是强化了肉身的宁然在场,也未必能躲过这冷不丁的蓄力一拳。 而蛇人每反抗一次,就会被他揍入山顶的泥土一层,周而复始。终于在正心鉴不客气的铁拳下,无计可施的吕文章勉强吐出泥土,乖乖呻吟道。 “主主人,遵命。” 主人要求做的事情,就是他吕文章必须达成的任务。受尽委屈的分身哭丧着脸下山,撞见了同为不死之物的几个村长心腹。 他必须发泄满腔的怒气。 发泄的对象,自然就是这些舞枪弄棒c足够自信的蠢货。 山顶之上,正心鉴又将村长当做了巨大的沙包,一拳又一拳,捶击在后者的心窝。山顶不时传来骨骼断裂的骇人声响,和村长的哀嚎声共同回荡。 正心鉴的肌肉不断膨胀到原先的两倍,他并不打算给村长任何的说话时间。只要对方想发出哀嚎以外的声音,他便会一拳击碎下巴,继续手上的操练。 筋脉骨骼碎裂,正心鉴在疯狂击打了一刻钟后,终于停下了拳击。挥洒额头上流淌的汗水,他一把扯过丰笃的脚踝,展开背部生出的双翼,径直飞向了结界边缘处的某座瀑布。 “我知道,你对待自己的手段也比较残忍。但有一种好东西,对于嗜好血腥手段的你来说,可能还没有尝试过。” 他直接将尚未痊愈的丰笃摔入流淌的清泉,而水下有无数的碧绿水草从石缝涌出,将它们的新猎物团团围住。 丰笃的四肢被柔韧的水草纠缠打结,牢牢困在了瀑布下的流水,享受浮沉的冲击。虚弱的村长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被湍急的水流不断呛出水泡,然后在溺亡中,彻底陷入假死的状态。 淹死的瞬间,丰笃将会再度苏醒,接受恐惧的折磨。然而他再也无法吐出新的水泡,只能继续在水草间扭动挣扎。 正心鉴洗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清爽澡,才将自由受到全方位限制的村长放了出来。 “醒醒,别装死了。” 藤蔓拍打着丰笃的老脸,装睡的老疯子,才勉强睁开恢复原样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正心鉴。在大口吐出腹内的泉水后,他骂骂咧咧地嚷嚷道。 “不就是想要知道,那个畜生养的东西,的身份吗老子告诉你,咳咳,他娘的,那个鬼东西长着一对大” 丰笃喜欢连说带比划的习惯,早就让正心鉴提前做出了预判。眼看这老东西要往胸脯上摸,他立刻催动藤蔓捆住了村长的双手,怒喝道。 “给老子讲重点” “重点那个叫做响途姬的家伙,就是一切诅咒的根源她在路过了我们的平静村落之后,带来了深海的潮汐,还翻出了埋藏在村庄下的惊世宝物” “有多惊世那玩意儿可以吃吗” 丰笃望着不同于外界的黯淡天空,轻蔑地嘲讽道。 “吃你还真是个蠢物c饭桶我要是拥有你这般力量,早就成为霸国的统治者了藏在我们村里的宝贝,同时吸引了好几个伟大的存在,若不是响途姬实力强大,这里早就被他们推平,成为荒野了” “伟大的存在” “就是那些世俗中流传的,创造海洋和万物的神别以为,你们能被叫做什么神仙老爷,就能挂上什么好名头在伟大存在的面前,你们,连一根毛都不是” 和强大的半神相比,正心鉴当然有自知之 明。接连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他又强势逼问出了阿茹父亲所说,半神遗迹的地址。 望着慢慢落下的斜阳,正心鉴拖着村长的脚踝,踏上了返回山顶的道路。 “当局者,不迷。旁观者,也不清。” 第二百六十四章 真实之灵 从他人口中说出的话,正心鉴基本上都不会选择相信。就算是亲眼所见,也未必能得到最真切的真实。 除非他亲眼见到了被封印在墓体内的二叔英魂,除非他亲手夺走了傀儡母亲的生命。 待今夜的圆月升起,他便要透过宝玉的力量,窥探诅咒的神秘。 被他反复折磨的丰笃野植,此时正挂在灵树的某根树干上,被垂下的灵体柳条所覆盖。无数的灵体触须已经初步破解了后者体内的畸变灵魂,试图侵入其中。 “出来吧,把我们扔在这儿的罪魁祸首。” 正心鉴望向后山结界外的某处空地,柳风波则笑嘻嘻地从外走了进来,随意打个招呼。 “日安,正大人可千万不要动怒。来都来了,不如随遇而安,见见世面。你看夜色将近,在研究诅咒之前,能否让我讲一讲相关的故事” “你和她认识,这位叫做响途姬的诅咒半神。” 听到此话的柳风波垂下眼皮,倚靠在正心鉴造出的灵树树干旁,勉强拧出用来遮掩哀伤情绪的笑意。自从他跌落凡尘后,他才重新捡回了早已失去的绝大多数人性。 可怜在多年前,在大裂变的事件发生时,他竟无法为她落下一滴眼泪。 “没错,她的称号,我永远无法遗忘。即便我曾被众人称为遗忘之神,而在成为半神前的我们,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也是携手踏上修炼道路的凡人眷侣。” 柳风波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由响途姬哼唱出的,代表了哀伤与绝望的曲调。他终于绷不住内心起伏的复杂情绪,任凭眼泪自由落下。 苍老的模样再度变化,年轻版本的柳风波,再度出现于正心鉴的面前。唯有巴蛇缠绕在其身上,为他舔舐流淌下的泪滴。 “明明距离她很近,却始终无法与她相见。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面对精神同样产生异常的落魄半神,正心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到底,他们进入冥岛后的第一站,也是受这痴汉操控,才会被困在这不大不小的山村,被迫参与村民们的活动。 “够了够了,你想知道她的确切死因,然后再好好报复这些村民,没错吧在解脱响途姬之后,你将会找到杀死自己的方法,追随她离去,这也没错吧” “没错。” “你还真是丝毫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但凡有一点慈悲之心,也不会让黑市之主轻易自裁,也不会随意抹除我重要的记忆” “随你怎么想。就当是我们之间相互利用,我会在这件事情之后,付出你想要的一切。不过,帮我打开村庄下的地宫,才是今夜最为重要的事情。” 柳风波看着即将沉入山峦的斜阳,随手抹除了偷听到一切的丰笃村长的记忆。正心鉴啐了一口,直接亮出他今夜的底牌。 “我可以让你重新看到响途姬的灵魂,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和响途姬的力量,究竟是什么第二,你为何一定要带着宁然,才肯返回冥岛” 随着月亮缓缓升起,挂在树上的村长已经在哼哼唧唧的状态下发生了变化。他上半身的白斑闪耀着皎洁的月光,而身体连带着衣物则变得愈发透明,向外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 夜阑的诅咒,重新在夜色中上演。由于渔猎队伍未能献上五百年一次的奇妙海蚌,村长和其他孩子们也只能在今夜变回半个怪物,在低空中飘荡。 灵树的枝叶贯穿了化作夜阑怪物的村长,淡淡的青绿色光芒则与后者的灵体部分紧密相连,将其牢牢拴在了半空。 像是春日里放飞在高空的纸鸢。 正心鉴望向山下那困住村民们的吕文章,而从后者的黑雾中,隐约闪耀着相同的淡蓝光芒。有夜阑的怪物从中顺利飞出,直逼当场窜逃的蛇人。 邪教主分身继承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我掌管冥岛众生的记忆,而响途姬掌管的,则是真实与虚幻。我们共同组成了维系大陆秩序的半神联盟,而掌控我们的,就是如今的冥界之主。” 柳风波三步两步轻松跃到了枝头,近距离观看化身为夜阑鬼怪c却仍被束缚着的村长。 即便诅咒可以使他随意变化成相同的怪物,但他的衰弱灵魂,根本感应不到诅咒中,关于响途姬的存在。 除了此处承载了愤怒和恨意的村民,其他的普通修士若是被这诅咒感染,就只能在七日的痛苦中离世。 他们无法受到灵魂碎片的影响,在时间的长河中改变肉体的构造,成为不死的存在。 “灵魂生生不息,而夜阑诅咒的根源,便是响途姬植入被诅咒者体内的灵 魂碎片。她在肉身消散前,必定降下了永恒不灭c能够扭曲现实和虚幻的力量,她又同时将全部的灵魂打碎,化作道道诅咒埋入了那些村民的体内,带来永生的惩罚。” “但你其实并不知道,她因何而死” “不清楚,就连这个海边的村落,我也从未注意过。至于一定要带着宁然,也只是莫名觉得,他将会成为对抗冥主的护身符。” 柳风波眨了眨眼,补充道。 “冥主不死,被他诅咒的我,也不得好死。” 正心鉴取出了画卷中藏着的如意宝玉,将其悬于胸口,用手掌狠狠砸了进去。宝玉的力量瞬间被强行催动,它沿着八个方向,朝正心鉴的全身蔓延。 其中两道碧绿的光纹沿着脖颈不断向上攀升,直接将宝玉的光芒引入了正心鉴的眼瞳之内。原本发出红蓝光芒的眼睛强制变成了绿色,让他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更为神圣。 桃木天并不担心宝玉流落与凡尘,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前者明白宝玉自身的通灵力量,不会让其沦落在恶人之手,蒙尘千万年。 但让桃木天没有想到的是,让宁然将如意交付出去的正心鉴,竟能够在冥冥之中,主动触碰到宝玉里的第二层禁制。 “村长交待的那座遗迹,我暂时无法窥探。但我坚信响途姬的灵魂,能够破解封闭遗迹的禁制,让你我得知真相。” 如意的力量太过强大,就算是正心鉴的苏生血肉,也无法维持这样的状态太久。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全身的皮肤则有绿色的符文荡漾。 灵树也在同一时刻闪耀。 一道绿色的光柱冲天飞起,直直打在了笼罩整片山谷的壁障,卷起阵阵撼天动地的巨大波纹。 “按理来说,半神在死后,他们的肉体将会陨落消散,灵魂也会被冥界之门取走,送到冥主的面前。但你家的响途姬不大一样,她濒死前使用了某种秘法,将全部的灵魂拆散成碎片,组成了大量的诅咒之魂” 全村的夜阑怪物,全都朝着此处飞来,就连被重新困在吕文章的墨雾中的夜阑怪物们,也都超脱了空间的束缚,扑向远方绿色的光柱。 由于屏障的约束,就算村民们想要逃离村庄,他们也会在夜晚时分变回夜阑游魂,重新回归此处。这也是村落中的人们,即使度过了漫长岁月,依旧无人能逃离的原因之一。 正心鉴飞身跃入光柱,他已经招来了全部的夜阑怪物,而灵树上垂下的绿丝则变得更加繁茂,朝着空中的半透明怪物们卷去。 怪物们的歌声被惨叫声取代,绑在了灵树的周围,疯狂挣扎。 “你们想要逃离冥主,失忆的失忆,重生的重生。无论你们为了什么原因而战,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 正心鉴悬浮在冲天的绿光圆柱之内,双手手心各执有一枚发光的青绿色球体。柳风波感受着头顶上传来的神圣气息,竟产生了对方也是强大半神的错觉。 “听好了,我可以短暂提取出他们体内留存的诅咒之力,将它们转化成灵魂,重新拼在一处若是足够幸运,说不定能拼回你的响途姬,只是我的力量无法维持太久,你最好尽快和她交流” 柳风波第一次听闻这般大胆的话语,震惊之余,他猛地望向了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夜阑怪物,乘坐体型暴涨的巴蛇,爬上了灵树的顶端。 迎着前者强大力量所带来的风暴,柳风波大声吼道。 “明白了” 夜阑怪物们的体内,飞出了数千道如同萤火乱舞的淡蓝色光点,朝着正心鉴手中的两枚绿色光球撞去。后者凝神屏气,而在他胸口嵌着的碧绿宝玉的周围,不断有坏死的血肉向下脱落。 除了森森的白骨,和跃动的心脏,忍耐痛苦的正心鉴仿佛在胸口上破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洞。这就是借助宝玉第二层力量的凡人,需要付出的代价。 点点蓝光在光柱内相互聚合,逐渐凝结成一道人身鱼尾的巨大虚影。柳风波踏着缓缓上升的巴蛇来到光柱面前,颤抖着抬起了右手。 此刻的他,太想触碰到响途姬的虚幻身影。 “响铃,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那道虚影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在低下头的同时伸出了右手,似乎在回应着柳风波的期待。灵魂的波动下,二人都听到了女神传来的清灵之音。 “相柳,是你吗” 天空中的正心鉴死命地咬着牙关,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远处的群鸦正在遗迹的上空飞舞,而在它们的眼中,似有无穷的绿光闪烁。 “响途姬我请求你,打开那座遗迹” 旋转的群鸦风暴之间,亦有绿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与山顶灵树的遥遥相对。正心鉴催动宝玉的力量,他将响途姬那破碎的灵魂瞬间传送到了遗迹上方,放声吼道。 他原本想为柳风波争取一些重逢的时间,但眼下令人无奈的现 实,却无法满足后者的小小心愿。 就算是神灵,也不会万事如意。 响途姬苏醒的灵魂,迅速理解了面前发生一切。她在绿色的光柱中游动,将巨大的手按在了位于村落正中央的广场之上。 “唤醒我的凡人,那里封闭着的,是我已经腐败了无数岁月的肉体,和往昔逝去的秘密。请原谅相柳做出的一切,当他所爱的人在远方逐渐消亡,他早已无法保持镇定” 响途姬的灵魂在解开半边封禁的同时,于顷刻间,在光柱中慢慢分散。它们将会重新回到夜阑怪物的体内,化作诅咒的力量。 正心鉴还没有资格彻底还原她的灵魂,即便他能够完整拼凑出对方的灵魂之体,也无法找到能够承载已逝灵魂的容器。 与其让完整的灵魂受尽冥主折磨,不如破碎在天地之间,自由自在。 两道光柱同时消散,正心鉴和响途姬的灵魂也在同一时间坠落,一实一虚。远在山顶上目睹了一切的柳风波顿时泪流满面,他立刻派出巨大的巴蛇,接住失去意识后的正心鉴。 “感激,不尽。” 第二百六十五章 地宫之谜 抱着昏迷不醒的正心鉴,柳风波乘坐着他那能够吞噬万物的巴蛇,游到了村庄正中的小型广场。 除了漫天飘舞c跟随他们而来的夜阑怪物,此处看上去和之前并无两样。但对于曾经见惯了响途姬力量的柳风波来说,破除其中残余的幻象,显得轻而易举。 “开。” 伴随柳风波口头催动的神秘力量,他们面前的地砖先是沿着缝隙分裂,而后朝着两侧掀开,露出了一条通向地下的幽邃道路。 这座岩石地宫禁止凡人进入,就算村民们想要挖上千年万年,也依旧无法磨平它的棱角。而响途姬在外层设下的障碍,则拒绝那些夜阑的鬼怪入侵其中。 “建造地宫的大手笔,绝不是响铃留下的。” 岩石地宫坚固无比,就算是宁然的全力一击,也未必能在它的四方墙壁上留下沟壑痕迹。无数的神秘符号和图案包裹在石壁之外,将强大的气息和威胁力量全部封存。 这是由未知的土之神灵,留下的宫殿。 两下巨大的石门向下缓缓挪动,有深不见底的石阶从下方升了上来。黑暗中传来的腐朽气息,让踏上石阶的柳风波不禁为之颤抖。 悲怆的他再度与巴蛇合体,化身成了半个半神,相柳。 他曾是遗忘与记忆之神,但往昔的美好如同梦幻泡影,全都锁在这地宫之下,和山谷之内。他能感应到响途姬传来的死亡气息,即便那已是度过了无数岁月的腐烂尸骸。 黑暗,眼前的一切,皆为无边的黑暗。柳风波的蛇发向下扭曲,将他的双眼蒙蔽,而他庄严地抱着正心鉴向下走去,面对内心死活不愿承认的现实。 他要去收回响途姬的遗物,为她重新寻找合适的墓葬。 地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柳风波向下走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离开了石阶的范围,踏足于地宫的地板之上。 一团三足乌的火球在空中燃烧,释放出的热量和光芒直接逼退了地下的潮湿与黑暗。在他的身后,默默跟随的宁然左顾右盼,显得异常小心。 “我听说,封闭了许久的地下室,会让人难以呼吸,甚至是死亡。可这里的空气依旧清爽,应该有连接到地面的洞口才对。” 柳风波并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他已经找到了响途姬的骸骨。他将怀里的正心鉴移交给宁然,开口叮嘱道。 “在这里,等我。” 宁然正要反驳,前者便立刻使用了自己的独特力量,影响了他的短暂记忆。宁然尴尬地张着嘴,挠挠后脑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刚刚和柳风波的对话。 和他的目的。 当宁然想要抛出其他的问题时,他却忽然忘记了那个蛇发人形怪物的模样,以及他的姓名。 “没有人可以干扰我和响铃相会,没有人。” 抄着手走路的柳风波,平稳走过了一排排雕刻精细的石柱雕像。他站在了内室的门前,随着石门缓缓向后被打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瞬间涌出,让这片黑暗而阴湿的地方,变得更加渗人。 门后,竟是一片繁星点点的新世界。 刹那,黑暗中亮起了许多的淡蓝色眼睛,齐刷刷望向了十数万年间未曾有过动静的巨大石门。那些长有双眼的怪物们怪叫着扑了过来,像是饿了一辈子的饿死鬼。 柳风波周身有淡淡的霞光闪耀,蛇发也向上缠绕,打开了被遮蔽的双眼。在空旷外室传来的模糊火光,和黑暗中植物们的光点的照耀下,他看到了一副巨大的非人骸骨,和建立在骸骨之上的全新生态。 上百头人形的矮小的怪物嗷嗷乱叫,带头冲了出来。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上万大军。 它们的皮肤和黑夜一样浓重,同时覆盖着许多的细小鱼鳞,在光芒下反射出不同的微光。它们拥有雌性和雄性的体征,也会利用死去同伴的皮囊,制成蔽体的短裙。 这个类似于原始人族的庞大聚落,就这样突然展现在柳风波的面前,让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死后的半神化作何等的生灵,都无法让他惊奇。 就像伏陵的躯壳在断绝生机以后,便大步踏入海洋,化作了隆起的火山海岛。而封闭在地下宫殿内的响途姬,竟以骨架和腐肉为中心,造就了新的世界 “怎么,会这样” 那些冒着绿光和蓝光的点点繁星,竟是不同形态的蕨类植物的种子,充当了地下世界的指路明灯。 它们配合这里的原住民怪物们,共同开垦了石之神灵遗留下的厚重石砖,将这片贫瘠的世界,逐步改造成了能够繁衍后代的乐土。 柳风波看 到了覆盖植被c源自于响途姬的庞大骨架,正静静躺在地上。 他径直踏入其中,无惧任何扑面而来的怪物。 现在的他只想拥抱响途姬的尸骸,弥补自己当年未能赶到此处,帮助爱人分担痛苦的错误。 只是那些怪物们怪叫着疯狂加以阻拦,根本就不愿他靠近庞大的骨架一步。踏过奇异植被的柳风波在仔细辨识之后,才听懂了它们的呼唤。 它们呼号着的词汇只有两个字,母亲。 柳风波转变了赶尽杀绝的想法,他在挥手弹开了一大片的怪物后,匆忙脱掉了全身的衣物。他直接变化成了和响途姬同样巨大的半蛇人,朝着尸骸游去。 如果正心鉴在场,他绝对要追问柳风波,他和浮屠生之间的真正关系。 人身鱼尾的巨大骨架盘旋在松软的地面之上,就像是无助的响途姬曾蜷缩于此处,发出无声的哭泣。蛇发蛇身的柳风波将脑袋静静地放在了被植物包裹的骨架上,落下了映照古今的大颗泪滴。 他的赴死之心,愈发旺盛。 潮水声遮住了他的低语,也为怪物们带来了真正的生机。在地宫之内,有一条连接大海的暗渠,通往这间巨大的密室,在整个地宫中环绕。 不光为此处留下了丰富的水源,也留下了海洋里的小型生灵,成为怪物们的进食来源。 而响途姬的肉身在万年的瓦解的过程中,生出了适应黑暗的怪物和植物,也同样被偶尔涨潮的水流卷走腐肉,成为了冥岛临海处,五百年一遇的神秘海蚌。 柳风波清楚,响途姬不会希望他来到此处,看到不美好的过去。但他还是伸手取出了骨架中悬浮着的两枚宝珠和一枚宝石,仔细端详。 其中的两枚圆润宝珠,一枚是响途姬留下的记忆之珠,也是通过柳风波私下传授她的秘法,在临死前制造出的产物。 另一枚,则是她生前修炼出的海境之珠,封存了她残留无几的力量。 而橙黄色的多边宝石中,则蕴含着惊人的土石之力。似乎在它的内部存在着不同的空间,隐藏了更多的丰厚宝藏。 呆立原地的宁然总算恢复了部分记忆,他的火光也驱赶了那些没有灵魂的小怪物,将它们彻底逼回了黑暗。 他安置好沉眠的正心鉴,眼见后者骇人的胸口正在恢复原状,这才放下心来。 “柳风波你凭什么随便修改我的记忆” 恢复人形的柳风波从黑暗中一步一步踏出,他毫不在意松软泥土下埋着的大量法器法宝,或是其他的珍贵修炼素材。除了关于响途姬的两枚宝珠以外,他随手将橙黄色的宝石丢向宁然,带着疲惫的神情说道。 “拿去吧,就当是赔罪的礼物。斯人已逝,不必再作惊扰。” 背后的巨大石门缓缓合拢,那些小巧的怪物们则静静站在门后,重新归于黑暗。柳风波本想挪走响途姬的骨架,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忍心,摧毁属于她留下的一切。 包括这个全新的生态。 “我,花费了如此大的,力气,可不是为了,不明不白地离开这里。” 正心鉴按着阵痛的脑袋,缓缓坐起身来。谈及疲惫,他可比面前无神的柳风波要累出千倍c万倍。 光是扭转半神遗留的灵魂碎片,就已经穷尽了他所能及的知识。更不用说凝聚分散的魂魄,将它们重铸成较为完整的灵魂。 “你拿到的珠子,应该是响途姬的记忆吧。作为记忆的神灵,按理说,你已经了解过当年发生的全部。新账也好,旧账也罢,咱们早点结束你的圆梦之旅” “够了如果你很好奇,不如留下来探索地宫的秘密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我甚至都不清楚响铃前往此处的原因,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何那群畜生,要加害于善良的她” 其实柳风波看不到宝珠内的全部记忆,亦如他无法搜查他人的过去一般。半神的荣光已经不复存在,而属于他的力量,也逐步衰弱到无法逆转。 流落至异乡,又重新回到故土,柳风波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了极度愤怒的表情。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却怎么也做不到。 眼看着前者踏上石阶,重返地面的落寞身影,正心鉴也在心中后悔,为何管不住自己的臭嘴。他的渡鸦灵体遍布地下,试图帮助柳风波,找到隐藏在各处痕迹里的秘密。 作为他道歉的唯一方式。 “宁然,把火点亮了,好好跟着我。” 渡鸦四散在外室,仔细检查着地宫的每一个角落。慢慢变成强壮狼人的正心鉴则走到了内室的石门面前,将厚实的狼爪稳稳放在了石门表面。 青筋暴起,正心鉴大喝一声,有许多藤蔓从他的身上钻出,死死顶在地面,为他提供反方向的推力。石门在咯吱的牙酸声响中打开了一道缝隙,却耗费了正心鉴足足半成的力气。 “要不 ,咱们休息会儿” 企图用火球轰开石门的宁然,只在刻满符文的壁障上留下了焦黑的浅痕,便主动放弃了开门的任务。他将柳风波赠予的橙黄色宝石攥在手中,嘴上继续抱怨着。 “依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在天亮前回到地面,想办法解开村民身上的诅咒才是。留在这个鬼地方,门又打不开,纯属浪费时间。” “嗯。” 正心鉴的倔脾气直接顶到了脑门,他在短暂休息后重新变回狼人的姿态,狠狠撞向了巨大的石门。 门后的怪物们再度听到门前的动静,它们在无奈中跑到了门后,对着缝隙大吼大叫。由于被打开了缝隙的缘故,空荡的地下不时会传来恼人的回响,让本就烦躁的宁然忍无可忍。 陨火流星在他的右手间飞速旋转,让身边三足乌的光芒也逊色七分。他即将对着石门的上半部分重重抛出,口中大吼道。 “给我,开门” 橙黄色的宝石闪出一道光芒,无数的文字图案也在此刻与之共同闪耀,让整个地宫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数的石柱交错挪移,为新的未知空间开道。 大地颤动,曾属于某位土之半神的地宫,才正式开启。 第二百六十六章 地宫内的恐怖 仅仅十息之内,地宫就彻底发生了改变。 宁然二人身处的外室大厅中,被宝石内莫名的力量搅动到天翻地覆,轰鸣声四起。令人猝不及防的地刺硬生生将二人分开,将他们隔在了快速隆起的厚重石墙两侧。 对方吼出的最后一句话,也随之戛然而止。 宁然的火光瞬间熄灭。正心鉴本想硬闯利齿般闭合的石墙,但他又害怕自己速度跟不上石墙坠落的速度,被碾成肉末,导致他无法复生。 那可是血亏的买卖。他只催动渡鸦的部分灵体留在宁然身边,躲开了致命的岩崩。但在石墙停止震动后,渡鸦们却发出了聒噪的叫声。 “坏了,那枚控制地宫的宝石还在宁然那里。有他在,指不定会整出什么新麻烦。” 黑暗中,正心鉴的蓝色星瞳内,有点点星光浮现。一道属于星瞳的力量从中飞出,展开了能够洞悉真实世界的小范围领域。 在他的视野中,身边只是多出了许多高大的石墙,将地宫的地面和顶部紧密相连。渡鸦们无法穿透刻有符文的石墙,它们只能在小范围内进行活动,为主人寻找出路。 此刻的地宫,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地下的迷宫。 “该死,连接宁然的渡鸦怎么消失了” 正心鉴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虽说星瞳可以帮助他察觉到极其微小的动静,但在这来头不小的地下世界,小心才是上上之策。 毕竟雕刻在墙壁上的符文,和融入符文中的力量,无不透露出此处地宫的可怖。 与之不同,另一侧的宁然就显得十分心大。 他的火焰可以照亮每一处犄角旮旯,在他心中,只要勇敢前进,就必定能够找到离开地宫的道路。 他曾听过伯无霜讲述的鬼打墙的故事,只要在迷失道路后,选择一直向右拐弯的话,便能快速逃离险境。 萤火的火焰不断向右飞舞,只是在宁然前方的某个路口,竟瞬间被某种奇特的事物吞噬,让光芒彻底消散。 宁然仍能感应到萤火散发出的点点能量,迟疑后的三息内,它们便不复存在,彻底消失。 “谁是谁在那里不要躲躲藏藏,装神弄鬼,有种就出来” 他身边的火焰变得更加旺盛,试图将远处的黑暗照亮。但无论催动怎样的明亮火焰,都无法改变当下可见的事实。 那堵能够吸收一切光亮的墙壁,绝对不是死物。 黑暗的巷道中传来了未知的低吼声,宁然吓得瞬间汗毛倒竖,狠狠咽了口唾液。基于对未知的本能畏惧,他立刻朝着斜后方慢慢移动,并维持头顶三足乌的耀眼光芒。 对抗未知。 宁然曾对正心鉴说过,除了死亡,他没有任何畏惧的事物。但在今夜,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实恐惧,那就是孤身一人,面对无穷无尽的黑暗。 只是他挪动一步,那片黑暗便向前挪动一步,显得无比渗人。宁然在深吸一口气的同时,于心中默念倒计时,准备沿着来时的平安道路,迅速撤退。 说不定他需要寻找的安全出口,就在其身后。 “三” 宁然催动了体内火焰的法门,让全身的力量得到大幅的增长。他原本稍微宽松的衣袖被灼热的气息塞满,变得鼓鼓囊囊。 这是属于浮岛的特产,由火蚕吐出的金丝,制成的火修衣袍,能够抵御绝大部分的火焰侵蚀。而此时,宁然身上的赤红衣袍略微产生了烧灼的现象,冒起了淡淡的青烟。 “二” 他同时催动了金乌归日的法门,将头顶三足乌体内的火焰力量化作晶核,以萤火的火焰为引,种在了通道的两侧,将其中的火焰力量转化成了无匹的爆破。 在宁然后撤的同时,他要以此作为埋伏,将阴影中的怪物炸出个稀巴烂。 “一” 三足乌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气息也在疯狂暴涨。由它降下的火墙迅速填满了整片通道,顺带用火焰暴涨的力量推动宁然飞离此处,朝着来时的道路前行。 “陨火流星十原破” 宁然又朝着背后打出了蓄力的一击,借助重黎戒赋予的强大加成,威力直接堪比入门的半神。就在他迅速左转再左转的时候,黑暗也在顷刻间降临到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我” 宁然大惊失色。他明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却在释放出陨火流星的后一刻,变成了一阵连环的闷响。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便立刻吐出了新的三足乌与之相伴相随,紧张地回首望向后方。 那 道令人心悸的黑暗依旧漂浮在身后,和宁然保持的距离,则维持在刚刚好的程度,发出了无声的威胁。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欲哭无泪的宁然不自觉地向后退步,直到他的后背牢牢撞在墙上,才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黑暗中传来了似笑非笑的声响,让他倍感绝望。 “啊” 另一边的正心鉴也没有好到那儿去,他遇到的有形怪物虽然无法带来恐惧,但对于略微有些洁癖的他来说,足够恶心。 因为他遇到的首只怪物,是一滩可以移动的淤泥。 和伏陵手下的域不同,那滩可以自在活动c无视任何招式的怪物,散发着腐烂的臭气,和令人作呕的粘腻声响,直接逼退了一身好本领的正家新任家主。 他的力量或许对于生灵c对于修士来说足够致命,但对这种没有灵魂,只会遵照本能吞噬万物的怪物来说,连挠痒痒都不够资格。 “宁然,你小子倒是研究一下宝石啊” 岩石地板无法用来召唤植物,不敢用肉身近战的正心鉴,终于被逼到了一处死胡同。他快速抖动着身后的虫翼,打算跃过那坨湿哒哒的淤泥,朝着前方飞去。 就在他振翅的瞬间,淤泥的身上却弹射出许多道粘稠的丝线,将正心鉴唯一的去路牢牢堵死,不留任何情面。 “行,是你逼我的。”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正心鉴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完美的答案。 借助宝玉的力量逆天转命,或是躲藏在桃木天的画卷中,做个缩头乌龟。思来想去,他终于在淤泥向前行进的时刻,掩着鼻子决定,先给自己改改命。 “桃木天大人,请借给我更多的力量” 绿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闪耀,将正心鉴的星瞳彻底掩盖。等待片刻的正心鉴并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帮助,而是听到了一个男女混杂c自带回响的声音。 “这一次,本尊帮不了你。” 正心鉴先是愣在原地,随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等等,原来你这石头会说话” 如意宝玉立刻挣脱了正心鉴的双手,它在地上软软地弹来弹去,根本没有石头的坚硬模样。它绕着缓缓降落的前者转了一整圈,将全身的光芒收敛于一处。 “这算什么稀奇的,在你的面前,倒是有个已经失去灵魂的魔物,正等着被你收服呢。” 宝玉紧贴着岩石墙壁向上滚去,途径之处,有碧绿的痕迹将石墙间雕刻着的符文点亮。 原本配合淤泥怪物共同拦截正心鉴的厚实土墙,此刻却变成了半透明的未知壁障。在淤泥怪物组成的大网之后,更是凭空多出了一道绿色的能量围墙,将怪物牢牢困于其中。 “凡间有养蛊的故事,不知你可曾听过” 宝玉从地宫的顶部倒吊下来,像极了正在织网的蜘蛛。下方的正心鉴已经做好了吐出画轴,藏身于其中的准备,而他的舌头将缩小后的画轴顶来顶去,犹豫不决。 日后还要将桃木天的画藏在嘴中,若被这怪物给污了,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c祖宗,我求求你了,给我指条明路吧。您都开口说话了,不如好事做到底,帮帮忙如何” 正心鉴就差跪倒在地,破天荒去恳求一块顽石帮忙。挂在半空的宝玉沉吟片刻,笑道。 “也行,正好在这破地宫里,藏有改变虚幻和真实力量的弱小神灵。只可惜,她已经逝去多年,无法给你提供更多的东西。” “您是说,半神响途姬” 如意宝玉狠狠坠了下来,砸得正心鉴眼冒金星。坚如磐石的它在地面上弹来弹去,没好气地回道。 “路边随处可见的小东西,本尊可没空去记它们的名字。” 再退后约摸三丈的距离,是被绿光包裹着的墙壁。正心鉴吞了口口水,无奈而小心的问道。 “那您老人家肯和我说话,想必是在下的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某种闪光点既然欣赏我,就快点告诉我,该怎么打败这么个鬼东西” “你的身上,确实存在着影响未来的大变数,让本尊不得不管。那棵老树跟了本尊多年都没有太大的长进,倒是你,和本尊有缘,虽说是棵歪脖子的小树苗,但也够本尊栽培了。” 正心鉴将后背完全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应着石壁符文中传来的隐隐能量。在绿光和星瞳的照耀下,他终于看清了恶臭淤泥的真面目。 那是一大团长有许多眼睛的腐肉,包裹着成千上万根枯骨,在地面不成形状地蠕动。 如意宝玉发出叹息,它滚落在地面之上,变成了发光的绿色球体。它沿着宽阔的大道向前奔跑,所到之处,阻拦它的腐烂肉块立刻变得烟消云散,甚至连残留在地缝中的部分残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上,本尊带这就 带你进去修行一番,再回头解决这个怪物在你学有所成后,本尊将会继续沉眠,直到命运之日的到来。” 正心鉴匆匆飞过裂成两半的腐肉怪物,连瞄对方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就在他离开怪物的攻击范围后,属于未来的预言场景,却强行塞入了他的视线。正心鉴慌乱中失去平衡,从半空中重重栽倒在地。 在预言中,他居然看到了被黑暗吞噬一切的,带着恐惧神情的宁然。狗啃泥的正心鉴赶紧爬起身,想要立刻请求如意的帮助。 “大师请你帮,帮我。” 话音未落,他迷离的眼中泛起了相同的绿光,追随着宝玉的方向而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吞噬恐惧者 出于发自真心的畏惧,宁然站在原地,怪叫了好一会儿。他像极了初次进入深林中探险,被丁点风吹草动吓尿的稚童,哆哆嗦嗦。 好在黑暗的通道中,并没窜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将他仅存的一点理智冲散。 “听得到吗我绝对不会怕你,不怕” 宁然象征性地朝着黑暗打出了两道火焰,同时悄悄开启了体内的灵魂之火,试图与之抗衡。他朝着黑暗的边缘缓慢挪动,体内的火珠更是被他取了出来,飞在身前护法。 他想起了正心鉴曾经对自己说过的废话:消除一切恐惧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c将全身完全塞入恐惧。 过去的宁然,只觉得这句话是彻头彻尾的废话,甚至将对方调笑了一番,继续忙着做菜。而当下的宁然,他在想起这句话的同时,只觉得感慨万分。 切实面对这全封闭式的恐怖未知,他已无处可藏。 如意宝玉化作的光球在黑暗中闪耀,它撞开了一排又一排的符文石墙,径直冲向由响途姬创造出的新世界。而它破开的石洞也都低矮无比,像极了人间的狗洞。 正好让身后的狼人,附身钻入。 虽然埋藏了许多宝物的内室,也被石壁阻隔成了零零散散的状态,但响途姬骸骨所在的中心,竟意外保持着原状。 “如你预言中的场景,那位红毛的莽撞朋友,他已经钻进了无面的世界,连根毛都不剩。” 化作狼人c紧紧相随的正心鉴,就只被其保留了基于视觉和听觉上的思维。而他的行动能力已被宝玉完全束缚,飞速前往他们预定的修行地点。 “很想知道那个小家伙的生死,对不对如果他的运气足够好,或许能在无面的戏弄中存活下来。那是一种超脱于现实世界的顽皮怪物,若是想用实质或灵魂的伤害,加以驱逐,只会适得其反。” 如意贴心地解开了封禁正心鉴语言能力的桎梏,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即将抵达移动变形后c距离也变得愈发遥远的最终密室。 那也是整个地宫中唯一的密室,隐藏在沉降前的内室之下。 在无数年前,于响途姬顺利打开地宫大门,得到控制此处的橙黄色宝石之后,她就利用岩石的千变机关,将尾随者们全部封印在了更深一层的地下迷宫,以大幅收缩的内室和外室地板,将其牢牢压制。 那个全身腐烂的无识之怪物,便是某尊受困后无奈自裁的半神。它包裹着无穷无边的滔天怨恨,誓要吞噬面前的一切。 “帮我救他,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正心鉴气得咬牙切齿,他想起了借助霜雪天力量的伯无霜所承担的最坏后果,只恨自己犹豫不决,唤醒了一枚有毛病的宝玉。 方才不顾污浊,直接冲过腐肉怪物的包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相比被外物控制,正心鉴此刻的心中,充斥着c渴望着新的自由。 “得了吧,你并没有用上全部的真心。如果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只会在犹豫中匆匆改口,成为活下去的弱者。” “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不对我的朋友们出手” 如意发出了奇怪的笑声,让空气中填满了不同世界的嘲讽之意。它破开了最后一道石墙上的禁制,将那坚固无比的磐石轻轻撞碎,接着滚进了生存在黑暗中的,属于怪物们的世界。 “本尊知道,你究竟在畏惧什么。除了死亡以外,你畏惧的是失去全部的力量,像你的冰霜朋友那样,变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废物” 正心鉴并没有因如意的冷嘲热讽而感到动摇,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脱口而出。 “那就献祭我的全部力量,换回宁然的平安吧,如何” 如意悬浮在成千上万的c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们面前,凝滞在原地不语。 绿色的光球渐渐化作粉尘随风飘扬,在地面上生出了大片的不知名植物,其发出的光芒,要比响途姬转化出的蕨类植物,显得更加耀眼。 这块圆形的宝玉飞向空中,周身有浅绿色的波纹状能量在扩散激荡。那些纹路不断撞击在正心鉴的身上,直接将后者带入了最为真实的幻境。 那是后者无法复刻的真实力量。 正心鉴曾经倾尽全力,将伏陵手下的墓拖入了虚幻的幻境,体验生而为人后的百般苦痛,将对方的灵魂击溃。 “本尊见过的生灵不计其数,而你,也只不过是尘埃上的一粒微小尘埃。无数的神灵至死也无法守住本心,更何况是你们这种低等的凡间造物” 但在如意的眼中,那只不过是最为低级的力量。 “在木之神灵的面前,证明你自己。 本尊倒要好好看看,你是否可以从一而终” 仅仅在玉佩自言自语的时刻,正心鉴便经历了上百种不同的人生。宁然无一例外地成为了他人生中唯一的挚友,也成为了各种天灾人祸面前,需要正心鉴快速做出的选择。 后者的确会在二选一的道路上,陷入彻底的迷惑。但让如意不解的是,正心鉴总是能够在最紧要最紧迫的生死关头,做出心底的正确选择。 十世百世算不上什么,但在万世c十万世的环境里,正心鉴都做出了唯一且相同的决断。如意拦下了现实世界中所有扑向正心鉴的怪物,在解开幻境后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义无反顾地救他” 正心鉴不那么灵活地转动着自己的双手,随口回答道。 “当然是,为了报恩啊,他是值得我去牺牲的对象。就算在平日里的相处中,我们也会有大大小小的争吵,但在骨子里,他绝对是我正心鉴值得托付的挚友。” “报恩” “是啊,这也是上一次的争吵后,我才后知后觉的事情。” 正心鉴轻松地拍了拍屁股,在开启星瞳的同时站起身来。他脑海中关于幻境的记忆变得愈发模糊,但在这无数场试炼中留下的感觉和情绪,正变得愈发浓烈。 “我想要变强的原因之一,就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一开始的我,只想着与强者为伍,不惜一切去提升自己的力量,但在后来的旅途中,我慢慢改变了心意。想要变强,是我偏执于保护朋友家人,保护国家的决心,如今国泰民安,他们,也都无需太多的帮助” 正心鉴说着说着,惊讶于脸上莫名划过的眼泪。他匆忙抓起衣角将其拭去,强装笑意继续说道。 “我已经不再纠结于寻找父母的事情了,毕竟人各有命。但对于他们几位,若是遇上了真正需要牺牲的事情,我正心鉴愿意在第一时间出手,毫不反悔。” 他终于奋力感应到了埋藏在宁然眼瞳中的渡鸦印记,除去地宫陷落后,无故折返的渡鸦灵体,那便是他与宁然仅剩的c能够相互联系的方式。 只可惜,正心鉴的印记只能强行看到对方传来的模糊的视角,无法传音。 “有点意思。那本尊给他一个小小的提示,帮助他脱离险境便是。作为交换,我要你” “那就好,无论是力量还是生命,请如意前辈随意。在这之前,请帮我转告几句话,第一,你做的饭菜太好吃了,如果没有未来的话,我正某人下辈子还想尝一尝。第二,在冥岛上切记谨慎行事” 前者碎碎念叨,如意却眨眼之间消失不见。它已经被临别前夕的正心鉴搞得无话可说,只能将本体转移到深入黑暗中的宁然面前。 “小东西,有人托本尊来帮你。” 宝玉散发出柔和的绿意,对它来说,帮助宁然解决眼前的大问题,就像是帮助蚂蚁挪开挡住它的石子一样轻松。自天地开辟以来,如意就留存于世,它根本就不屑于影响他人的命运。 只是刚才大无畏的正心鉴,向它展示了趋近于无欲无求的本真,让它更加确认了天命之子的存在。 火珠在无面的黑暗中闪耀着光芒,将无形无相的怪物所制造出的独特空间照亮了一角。宁然的胆子也因为火珠的存在而变得更大,丝毫没有流露出它和无面所期待的惊恐和慌张。 “你是,正心鉴的那枚宝玉你是如意” 宁然一把抓住了躲闪不及的c变化形状的如意,让它感到十分意外。但在目睹了宁然释放出的火珠之后,如意被震惊到说不出任何一句调侃的话。 那枚火珠,竟是前代至高火神,遗留下的至宝 如意回想起了创世之初的神奇光景,如果它有和生灵c半神相似的肉身,必定会被惊骇到无法动弹。 只是火珠中的火焰力量显得无比虚弱,根本看不出它的真实面目。如意顿时明白了身旁火修少年的最终命运,不禁为他感到惋惜。 “没错,我是如意。而你面前释放黑暗的怪物,本名叫做无面,它来源于生灵们在无意识中创造出的第四世界。它们喜欢品尝恐惧,只不过使用的方式较为独特。你越是害怕它,死死纠缠的怪物就会变得越强,甚至会强大到连最顶尖的半神,也无法顺利解决。” “等等,你会说话” 回过神的宁然和正心鉴一样,对着如意大声质疑道。他仔细盯着散发出朦胧绿光的宝玉,不禁感叹桃木天所赠法宝的强大之处。 他并不知道如意的来历,甚至连它的前任保管者桃木天也不清楚,这枚宝玉的真实来头。桃木天只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尊称如意为师尊,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你们两个好朋友,智力和语气倒是一模一样。既然你已经脱离了危险,那我就不必陪伴了,往前走走,你应该能够找到召唤它的器具,将它塞回属于它的世界告辞” 宁然扑 了个空,他略微听懂了如意的意思,收回他自在飞出体外的火珠。 只要不害怕这个名为无面的怪物,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宁然随便找了个方向拜了拜,感谢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面前,又莫名其妙离开的如意宝玉。 “好,出发” 第二百六十八章 遗失记忆者 “你们人族不是常说,做事要有人情味吗你看看,本尊帮了红毛小子的忙,又没要你的小命,到底有没有人情味” 如意宝玉在正心鉴的身旁翩翩起舞,而玉璧上的纹路图案也在不断变化,时而华丽,时而淡雅。 像是宝玉传递出的情绪。 “多谢如意大人,只要他能平安无事,我便无牵无挂。等一下,我让您捎去的那两句话” 此刻的正心鉴后悔无比,早知道如意宝玉只是为了戏耍自己,他怎么说也不会托这个孤高自傲的疯子,给他传什么肉麻的煽情话。 就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的时候,从他们来时的路边,却飞出了一道细长的黑影。正心鉴的鸦瞳和星瞳也未能监视到黑影的存在,就只有如意看到了此人的模样。 那是一条长有人身蛇尾的怪物,也是如意不屑于搭理的跟踪者柳风波。后者在踏上离开地宫的石阶c消失在二人视野后,便原地转了个弯儿,大大方方跟踪了两位少年。 他更是催动了篡改记忆的力量,有两枚小小的飞虫灵体从他的口中飞出,牢牢叮在二人的脑后。 这样一来,宁然和正心鉴即便能够用肉眼看到他,也会在刹那间将他遗忘。和正心鉴利用鸦瞳实现隐身的方法不同,但论及手段,却更胜一筹。 如意知道,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是为了地宫中的尸骨而来。柳风波已经从那承载了响途姬记忆的宝珠中,得到了某种隐秘的消息,他打算利用当下的机遇,实现最终的目的。 解除地宫外的诅咒力量,让响途姬的灵魂得到最终的解脱,然后他会在地宫中找到彻底令其死亡且无法复生的力量,结束这悲哀而孤独的人生。 显然,当下柳风波想要达成的,是前一个小小的愿望。 最初的他不得已逃离了冥岛的范围,只身漂流到山海大陆。留在这里,只会被彼时的冥界之主囚禁,接受永恒的折磨。 在如意的暗箱操作下,正心鉴忽然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柳风波,好奇地询问道。 “柳大人,您老人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风波刚要迈开腿,攀登响途姬的尾骨山脉。在听到正心鉴那欠扁的嗓音后,便尴尬地顿在原地。 “这么巧的吗,正大人不过你出现在响铃的墓前,该不会是动了什么歪脑筋吧” 柳风波再次检查了藏在正心鉴脑后的灵体小虫,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他的这一招术法被称作螟虫清零,灵体的小虫则会用三对细小的勾足,死死抱住被施术者的后脑,同时它会扇动两对小巧的翅膀,按照柳风波的要求挥洒鳞粉,夺取对方的某种记忆。 只要他愿意,让需要呼吸的生灵忘记呼吸,让需要行动的自然之灵忘记行动,就能天下无敌。 此刻附着在正心鉴身上的螟虫灵体,竟被无形之物剪断了鳞翅,以其他的能量作为代替。 柳风波不动声色地走向黑暗中的宁然,他短暂封住了自己的视觉,只通过巴蛇的力量观察黑暗。 “怎么可能呢,埋在底下的宝贝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再好,也顶不了我这天界传下来的宝贝。话说回来,我还得给柳大人好好道个歉,先前说过的屁话,也都是我的无心之言,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如何” 无事献殷勤,柳风波在心中鄙夷。既然这小子能够解开自己的手段,还给了不得不下的台阶,就算他身为半神的,也无法在此多做停留。 他盘算着等到正心鉴离开时,再忙活手头上的要事。 毕竟这座地宫之下隐藏的怪物们看上去千奇百怪,数量也足足有近百个之多。 部分怪物能够看出生前的影子,但更多的怪物,则是地宫主人特意放置于其中,替他看守隐秘角落的存在。 “无妨。我给你一个提示,地下的迷宫并不是简单分成了两半,你从右转的通路绕出去,便能找到宁然。那小子已经在迷宫里丢失了灵魂,正等着你来搭救呢。” “失了魂什么情况” 如果是普通的伤患,就算是丢了一对手脚,也会有极大的几率生还。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尤其是在黑暗之中,一旦丢失了灵魂,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正心鉴立刻忍痛变成了虫人的模样,凌空飞起。他用虫足卡住了谎报军情的柳风波,穿过后者所指向的洞口飞去。 “你来指路,我负责冲锋要是能在一刻钟内见到宁然,我可以让你再一次见到响途姬的灵魂实体” 正心鉴已经想到了如何节约力量,让灵魂聚合后的响途姬在现世中驻足更长的时间。算上如意的帮助,他有九成的信 心能够实现。 听闻此言的柳风波却沉默不语,即便他也很想再度与响铃相见。 但如果不是完全复活,他就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和响途姬挥手告别,让这一切显得毫无意义。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变化身形说道。 “别去了,宁然的事,只不过是我想要支走你的借口。我问你,如果我俩角色互换,你将会是怎样的心情想见的人,思念的人,他们在你的面前来来去去,你却束手无策” 被柳风波以蛇尾拍击的正心鉴带了点愤怒,将他重重摔到了坚硬的石板地面,回道。 “如果换做是我,我会用珍惜每一刻的心情和响途姬重逢,直到解开她全部的诅咒,安心送她离去为止你当半神也当了有十几万年了,怎么连这点简单的事情也不明白” 本来打算发火的黑市之主,逐渐收敛了狰狞的面旁,躺在原地喃喃说道。 “我也曾是人族的一员,我也知道什么才是活得通透。但你小子没有经历过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更是没有沉浸在悲痛的情感中,长达十数万年之久,感受冥主对我的真正惩罚,那就是在绝望中麻木。” 正心鉴无奈地蹲坐在一旁,柳风波究竟有多麻木,他并不清楚,但现在有些绝望的,则是他自己。 原来成为半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他们也会陷入错综复杂的世俗纷扰,为自己的无力感到不甘。 如果说在登岛之前,正心鉴还会对眼前的颓废半神感到羡慕的话,那么如今的他,已经丧失了对于半神的全部渴望。 “算了,来一趟冥岛,要是能给玚琫找到一具合适的躯壳,顺道解决我体内的复杂问题,我就心满意足咯。来之前,我还想过这段神秘的冒险,究竟能不能让我拥有踏入半神门槛的奇遇,然而看到了你这样的无趣半神,幻梦如泡影。” 正心鉴摇头叹息,像是一位讲述惨痛历史的老人。而他所说的幻梦,竟让躺在地上仿佛咸鱼般的柳风波眼前一亮,立刻坐起身来。 “梦响途姬的灵魂,或许还有救正心鉴,你的体内藏有墟允的灵魂,这没错吧” 被忽然开朗起来的柳风波吓了一跳,正心鉴挠挠后脑勺,压低语气反问道。 “柳大人,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我很好。”柳风波变化人形,在砸出裂痕的地面上来回踱步。他的脑海中飞快地搜寻着过往的记忆,企图找到能够解救响途姬的另一种方法。 就算是半神,也会遗忘许多的事情。 “响铃的灵魂力量非同寻常,她更是能在无数岁月的冲刷后,被你小子重新逆转,化作灵魂实体。虽然不知道你使用了怎样的方法,但这意味着,她还有救” “怎么救我可得提醒一下,千万不要尝试走冥界之主的这条路,否则,我第一个宰了你” 柳风波哼了一声,眼睛里有五彩的光芒闪耀。他慢慢逼近了后退中的正心鉴,笑嘻嘻地说。 “宰了我我倒是乐意至极。既然脱离本体后的墟允能在你的体内存活,那我的响铃也绝对不会有问题这匹狼的历史虽然无比悠久,但是我的某位朋友” “等等你该不会是想” “放你娘的屁响铃的魂魄,就只能放在我的体内可是要找的朋友究竟是谁我孤身逃离冥岛太久,怎么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呢” 正心鉴从虫人的形态变回人身,用细小的藤蔓将外衣缝了又缝。这是他在时常撑破衣物后学会的缝补技巧,以免自己看上去像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跟着柳风波回到了那片黑暗中的世界,眼中则倒映着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令人赏心悦目。顺着遗忘之神的话头,他提议道。 “想不起来的话,不如先放我们两个出去。在离开这个地宫和村庄后,说不定会在旅途中见到你想要找的半神朋友,再回头想办法也不迟。” 可正心鉴无心的话,刺激到了头前带路的柳风波。 只见这位落魄的半神将尖锐的十根指爪牢牢扣进脑袋,流淌出许多散发着五彩斑斓光芒的鲜血和脑浆,不时发出骇人的呻吟。 他的半神朋友,早在冥主回归的那场大清洗中,被灭杀得七零八落。但身为记忆主宰者的他,竟想不起朋友们的模样和姓名,唯独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响途姬,才得以在记忆之海中反复沉浮。 正心鉴忽然不受控制,吐出了口中的小小画轴。如意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主动钻回了桃木天的空间画卷,打开其中一角。 在彻底遁入画中沉眠之前,如意宝玉学着人族的口气,叹息道。 “本来想教你点新东西,看样子,本尊已经没有时间了。关于这老顽固所遗失的记忆,本尊就只用一句话来提醒,寻觅眼前路,莫忘旧归途。” 正心鉴捏起变小后飞到面前的画轴,迟迟没有将其塞回口中。他望向前方跌跌撞撞, 仿佛遗忘了整个世界的可怜人,小跑着跟了上去。 受到了冥界之主诅咒的影响,灵魂已变得千疮百孔的柳风波,早已变成了癫狂的疯子。他在山海大陆的历史中留下过不少的记载,但无一例外,都是疯癫老人的形象。 正心鉴将手轻轻放在跪倒在地c低声啜泣的柳风波身上,凝视他将明亮的鲜血挥洒在地的懊恼模样,以怜悯之心一字一句复述道。 “寻觅眼前明路,莫忘,旧时归途。” 第二百六十九章 惊声呐喊者 正心鉴传来的声音如远去的浪涛,变得模糊不清。 而陷入痛苦中反复挣扎的柳风波,已经为所爱之人,选好了未来的道路。 他要先破开所有的屏障和诅咒,将全村人的灵魂全部收入囊中,再找到他口中的那位,能够拯救一切的隐世朋友。 正心鉴能做到的事情,那位朋友,也必定能够做到。 柳风波的耳边传来了刺耳的短暂尖叫,虽然听上去并不像是正心鉴这样的生灵,可以发出的,但前者对此毫不在意。 甚至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黑暗中的光芒逐渐收敛,柳风波再度站起身来,只当刚刚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开口说道。 “正大人,忘了关于我的一切吧。咱们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 下意识想要违抗力量的正心鉴,自然躲不开半神的迎头一击。无论是命中他的基础术式,还是推开地宫的石门,显然眼前这位瘦死的骆驼,也比正心鉴这匹黑马要大上不少。 朦胧的尖叫声又一次从头顶响起,只是较先前的那一声,要显得更加柔弱。 柳风波直接替换了正心鉴关于自己的记忆,在对方的脑海中刻下了走出迷宫c顺道能够见到宁然的路。 算是他们分别后的最终留念。 看着兽化狼人狂奔出去的背影,柳风波转身踏上了响途姬那山脉一般的尾骨,开启他全新的计划。 孤傲的他仰面而泣,他宁可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成全自己。纵使在尘世中独自漂泊,他也至少看惯了春去秋来,感受着炎夏寒冬。 那时的他,眼睛的确是瞎的。 但行走于天地光明之间,身心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与汝共存,与汝相依,各不相同的命运,交错前行。与汝抗争,与汝违背,互不相忘的痛苦,就此泯灭” 柳风波最大的愿望,不是解放被囚禁的灵魂,而是让白骨复生血肉,让爱人的灵魂得以重聚。然而就在他召唤力量,打算提炼响途姬骸骨中的遗留,以破解诅咒之时,奇迹忽然诞生了。 奇迹,交织在当下,让他的动作停顿。 地宫顶部有华丽的金色法阵显现,令这片黑暗的角落顿时亮如白昼。无数的金色粉尘带着旺盛的生命之力飘飘落下,将孕育在黑暗中的矮小怪物们化作齑粉。 在被植物覆盖着的巨大尸骨上,全部的粉末将响途姬层层包裹,有神圣的吟唱从法阵中响起,垂下了无数的柔软金丝,在空中飘荡。 “这,这难道就是奇迹” 柳风波在激动中解放了他的双眼,以全身心迎上了面前的温暖光芒。若不是亲眼见证了响途姬由白骨的姿态转生,他也不会虔诚跪下,向苍天祷告。 金丝在白骨上堆叠,和金粉一同发力,治愈死去多年的半神。 宁然从黑暗的通道飞出,在他的手中则握着一枚橙黄色的宝石,正配合地宫穹顶的光芒,随之共同闪耀。 柳风波喜极而泣,他扑过去一把拉住了宁然,急迫地问道。 “你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这枚宝石不是用来控制地宫的吗,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宁然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宝石,故作神秘地回答道。 “想知道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先让这家伙恢复原状,再由我来告知它真正的力量。” 在金灿灿的二人面前,响途姬的半截枯骨从地上慢慢浮起,而肉眼可见的部分,正有大量的血肉虚影笼罩在骨骼之外,凝结出响途姬的实体。 法阵持续旋转,深不可测的符文中降下了一道道灵体,俨然是夜阑怪物的模样。法阵将村庄内所有的村民灵魂一次性抽出,将它们全部灌注回,这慢慢恢复生机的躯壳。 “那是属于响铃的灵魂看啊它们,它们正在转变成一个奇迹” 柳风波对于宁然称呼响铃的词汇感到不快,但对方仗义出手相助,更是有救命之恩,自己怎么说也不能对恩人恶语相向。 他撇去了脸上的一瞬怒意,笑开了花儿。 宁然则微笑着望向黑市之主的喜悦面庞,只要让后者开心,他无论做出怎样的事情,都将问心无愧。 “是啊,她分散的灵魂,即将合而为一,成为真正完整的存在。恭喜你,能完成一个美好的心愿,和爱人重逢。” 宁然拍手称赞,手中的橙黄色宝石却不翼而飞。 金色的灵体在响途姬的肉身中凝聚成形,让这尊体型庞大的人身鱼尾半神再度施展神力,慢慢缩小了身型。她的华丽衣袍凭空出现,游到了柳风波的身旁。 时隔多年,柳风波终于看清了响途姬的动人面貌。 浅紫色的罗裙上,镶有无数亮闪闪的金丝软线,组成了许多优雅而华贵的纹样。每走一步,身上挂着的软玉宝石相互碰撞,如奢侈的风铃般清脆作响。 娇眼如波,纤手如玉,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 柳风波看得入迷,身体也不自觉地迎了上去。他的面貌变得更加年轻c更加俊美,和他生而为人时,迎娶响途姬的那一刻,一模一样。 “响铃” 他们同时伸出手,默契地拥抱在一起。这场时隔了漫长岁月的重逢,在逐渐黯淡的金黄色光芒下,显得无比珍贵,也无比感人。 只是站在一旁静静拍手的宁然,脸上依旧保持着方才的笑意,矜持到有些诡异。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在离开冥岛后的时光里,我的思念足以将整片伏陵山脉推倒,足以将蜥行族中的千柱峰磨平。我时常会回忆起,在灵风山的山头,为你绾青丝的场景,迎着微凉的晚风,我们心有灵犀。” 柳风波吸了吸鼻子,努力而僵硬地笑着,用手指划过响途姬的丝柔秀发。他想要闻一闻对方身上的气味,可无论怎样轻嗅,都回忆不起当年的那抹芬芳。 光芒逐渐消散,于烙印在穹顶上的法阵即将熄灭之前,柳风波紧紧抱住了多年未见的响铃,重新开始哭泣。 他愿为眼前的爱人变得疯狂,变得精神失常。就算他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鬼,就算关押在遗臭万年的囚牢,他也心甘情愿。 但绝非是现在。 柳风波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一点,曾经属于他的响途姬,已经再也无法回归了。 而他心里想象的一切美好,只不过是最后的c代表微弱希望的稻草,被他强行抓在手中,寄托了内心深处的不甘,和绝望。 “或许这一刻不是永别,响铃。” 柳风波毅然转身,朝着后方的甬道大步走去。响途姬挥手想要将其拦住的时候,身形却在前者的余光中,化作片片闪耀光芒的蓝蝶,盘旋着飞向黑暗。 “出来吧,狗东西。或许正心鉴说的对,每一次相遇都会有离别,而我,唯有尊重每一场离别。” 在他的耳边,刺耳的叫声变得愈发清晰。声调中变化的,则是藏在其中的喜悦,逐渐变成了恐惧,与惊叫。 化作人生蛇尾的柳风波,直接解开了体内的一道最高禁制。那是他为了躲过冥界之主的追杀,特地设下的结界。 用来封印大部分力量的结界。 蛇尾缓缓向前扭动,这位落魄多年的古怪半神,发出了彩色的霞光。身形和衣袍也在绽放的光芒中不断变化,变得更加神圣c耀眼。 “无论如何,我也算是冥岛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柳风波抬手捏住了某种类似于多手猿猴的独眼怪物,而在前者的深色皮肤上,有许多奇异的光斑,在表层加速流淌。 怪物疯狂挣扎并呐喊,凄厉的叫声引来了属于他的怪异同伴。一群约摸有三百头的怪物呼啸而至,顺着如意宝玉破开的狗洞齐刷刷涌入了内室,发出更为刺耳的尖叫。 柳风波轻哼一声,高声说道。 “你们这群废物,就只会引诱他人尝遍美梦的甜头看看你们如今的丑陋模样吧,实在是令人恶心” 他的眼中有绚丽的光芒四散射出,化作一条条五彩的蛇形能量,精准打在每一头怪物的额头。柳风波将手里攥着的怪物狠狠抛向天空,催动体内暴涨的灵魂力量,怒吼道。 “拥有灵魂的丑东西们,都给我,去死吧” 相柳的灵魂虚影自下而上飞出,在空中变化成一道巨大的蛇首能量,将怪物的灵魂尽数击溃。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没能产生,就在这眨眼的瞬间,永远告别了人间。 冥岛的中心,刚从冥界回到凡间的冥界之主,立刻感应到了清晰的c属于柳风波的能量波动。他摇着脑袋笑了笑,在众神的簇拥下,回归他在冥岛上的神王宫殿。 多年来,他对柳风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者都心知肚明。 “我会在这里,恭候你这条蛇的降临。” 在他赶走正心鉴,抹去对方的记忆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食梦怪物的存在。他们会将猎物毫无意识地拖入虚幻梦境,将猎物心底最为渴望的事情呈现于其中,完成共同的演绎。 一旦猎物沉溺于美好的梦境,即便心中有所怀疑,也无法从梦境中顺利脱身,回到现世。 而在现世,独眼怪物将会牢牢卡在猎物的脑壳上,静静等待时机,以品尝由他亲手酿造的美酒。 柳风波望着满地的怪物尸体,依旧发出了沉重的叹息。他是多么想让梦境变成现实,只可惜,他的理智基本会占据上风。 就像是微醺的醉鬼,他们永远无法沉 溺在上不了头的醉意中,无奈而可悲。 他来到了巨大的骨架旁,随便找了个蕨类植物稀少的地方,盘旋卧下。柳风波终于回想起了,那位可以帮助她重聚灵魂散沙的朋友。 只不过时隔多年,那位半神是否存活于世,也是个未知的谜团。 “等我,等我。” 第二百七十章 展望未来者 “等我。再过不久,我就会正大光明地娶你。” 年轻的柳风波潇洒地转了一个圈,脸上映有明亮的火光。他慢慢放下了身旁少女的白皙双手,彼此之间加速的心跳,也缓和许多。 他们正在参加教派中,一年一度的祭祀盛典,而只有这般重大的时刻,才不会有人刻意管束这暗中升起的情愫。 “咳咳,有人来了。” 幸亏点起的每一束篝火都无比旺盛,才遮掩住响途姬的绯红面颊。她低下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声言语。 而他们居住的地方,则位于以灵风山为首的群山之间。 出身普通的柳风波,来自其中的犀木聚落,从小和自己的弟弟相依为命。而小鸟依人的响途姬,则是属于水柔聚落的象征,也是他们未来的神女。 二者的身份天差地别,本无缘相遇。但在某次由犀木聚落举办的神之祭祀上,响途姬的目光被舞蹈中的柳风波牢牢吸引,竟再也无法分离。 看上去有些任性的响途姬,她破天荒地在仪式中瞒过侍女,偷偷溜走。待到行完祭祀礼仪的柳风波下台之后,她便暗中堵住了那位外表俊朗的青涩少年。 那是他们的初次相会。 地宫下的柳风波,并没有恢复人身的想法,他以巨大的蛇尾将怪物们碾碎成渣,毫不留情。敏锐的直觉配合他无匹的半神躯体,让他在众多怪物堆叠出的黑暗地狱中,找到了通向上升石阶的道路。 在他的手中,则紧握着能够解开村庄结界的力量。向着逃生通道行进,距离也愈来愈近的蛇神变得更加冷静,精神也达到了高度的集中。 挡在柳风波面前的怪物们,无论是肉体或灵魂,都在瞬间死亡。他带着伟岸的力量迎接光明的到来,刹那间出现在了围观村民们的视线之中。 刚刚苏醒不久的丰笃,正在品尝由海蚌制成的稀粥。他被对方的蛇瞳凝望到双手颤抖,僵硬地摔烂了手中的瓷碗。 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底飞出,关于当初背信弃义的往事,似乎已然被面前的寻仇之人知晓。 至于丰笃为何会知道面前的怪物前来索命,眼冒绿光的他,直接重重跪在碎裂的瓷片上,任由鲜血流淌。 “我来解除结界,而你们这些杂碎,一个也不许跑” 柳风波将攥在手中的虚幻力量大口吞下,仰头朝向天空,喷出了一道震慑心魄的气息,直逼笼罩在山谷之上的朦胧结界。 无数的紫光向外奔腾扩散,在清晨的日光下,为村民们解开了笼罩此处十几万年的诅咒阴霾。 家家户户的人全都冲出家门,欣喜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含着热泪相互庆祝。然而在下一刻,他们的双眼全都在同一时间失神,萦绕着黯淡的绿光,化作新的傀儡。 此刻并非是黑夜,但他们双脚逐渐离地,缓缓漂浮着前往村子中心处的广场集合。柳风波收敛了内心深处的杀意,他猛地挥动手臂,即将调遣所有的村民,朝着北方迁徙。 他俯视地宫,凝视了最后一眼,便毅然卷走了被诅咒的人们,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宁然保有他的记忆尚未删除,究竟是福是祸,且听天由命。 “响铃,不久之后,你我的灵魂或许能合二为一。到时候,我会带你逃往山海大陆,共享人世繁华” 月色渐渐离去,带着响途姬悄悄溜出祭祀典礼的柳风波正在东张西望,安心摘下了后者脸上蒙着的纱巾。 方才撞见了水柔聚落的凶猛看守,险些让那些无礼之人,坏了今晚的幽会。 响途姬故作生气状,明明她一个命令下去,那些人也不敢违抗,何必鬼鬼祟祟地在人前溜走。柳风波猜到了响途姬的不悦,便笑着说道。 “你是神女,就算能够封住他们的嘴,也没办法永远守住我们的秘密。我柳风波的地位如同尘埃,哪儿能和你这样的明星相伴相随呢能让我静静环绕你飞行,就足够了。” “你啊,伶牙俐齿。” 响途姬哼了一声,欢快地跑向前方。她想要在黎明到来之前,爬上附近的小山,欣赏日出的美景。 二人你追我赶,偶尔会在路途中舞蹈嬉戏,像极了正在求偶的五彩灵雀。 “快点快点,我们必须在日出后立刻回到祭祀台,否则的话” 奔跑的响途姬猛地看到了一条倒挂在树梢上的鲜艳毒蛇,吓得惊慌失措。 身为水神神女的她,竟在此刻忘记了保护自己。眼看着毒蛇即将咬向她抬起的白皙手臂,追来的柳风波奋力跃出,他将响途姬抱在怀里,重重扑倒在地。 “柳叶” 空中有如刀般的细小叶片凭空飞出,眨眼间便破开了毒蛇的腹部,将皮开肉绽的它,牢牢钉在了附近的树桩。 尴尬的是,少男少女间还未有过更加亲密的接触,结束危机的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双双僵在原处。 作为护垫的柳风波,闻到了一股轻柔的c沁人心脾的花香,他的心脏跳动要比昨夜更快,要比昨夜更强。喉结动了动,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柳风波,才开口说道。 “你,你没事吧” 响途姬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匆匆起身,在沉默中低头跑向山崖。 只是跑了几步的她,并没有感受到柳风波的气息。瞪着眼睛回头一看,仍旧在约会中略显青涩的少年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儿。 响途姬与他四目相对,转身朝着目的地跑去。柳风波叹了口气,重新追上了前者的脚步。 直到踏上小山的山顶,俯视着笼罩在薄雾中的森林与聚落中心时,他们才恢复了来时的兴奋,在闲聊中,等待着橙红色太阳的升起。 “相柳,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只需要你的陪伴。我想想,除了修炼,或者是其他的事情之外,你都要认真陪在我的身边,能做到吗” 二人坐在山崖旁摇晃着双腿,柳风波则温柔地看着初升阳光下的响途姬,郑重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一定能够做到” 被诅咒的村庄外,上百人的傀儡队伍慢慢朝着柳风波制定的道路前行。沿途那些强大的凶兽,或是不入流的强者,都感受到了源自于真正半神散发出的震慑气息,纷纷潜藏在深林溪涧,不敢轻易露头。 偶尔会有几个没长脑子的怪物,因为饥肠辘辘,想要趁机打劫,却都被柳风波的粗壮蛇尾硬生生碾成了肉酱,成为草木的优渥肥料,和虫蚁的美餐。 无数双冰冷的视线投射而来,他们望着柳风波驱赶着的人族,伺机而动。 半个时辰后,缓缓抬头的柳风波,感应到了几位刚刚踏入半神级别的存在。他们正朝着此处高速飞行,想必是冥界之主第一时间派出的急先锋,来试试他这柄腐朽多年的刀刃。 “三个地门级别的半神,可真会开玩笑。” 前行的百人立刻悬浮在地面,围绕着人身蛇尾的柳风波交错旋转,吟唱出由未知语言组成的晦涩歌谣。 而舒展全身c仿佛是在舞蹈的柳风波,正催动响途姬遗留下来的虚实力量,迎上了由远及近的几柱奇异光线。 “在找到梦神之前,所有阻拦我相柳的杂碎,都得死” 一呼一吸间,往昔的美好全部涌入了柳风波的脑海,波涛汹涌。他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要么和人鱼的复苏灵魂同生,要么和怎么也抓不住的破灭希望,共死。 他已经等待了无数年,而最终的机会,近在眼前。 地宫之内,正心鉴终于在与对抗不同怪物的疲惫下,找到了迷路的宁然。后者怀中牢牢抱着一个刻有繁杂纹样的泥壶,像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 “大哥你总算找到我了,我好想你” 宁然已经在这条路口迷失了足足十五次,他先前按照如意的提示,在黑暗中找到了封印无面怪物的泥壶,却不料因为自己的无能,只能被困在这片永无止境的区域,漫无目的地游走。 见到正心鉴,他像是见到了命中注定的大救星,感动到几乎落泪。 “等等,你就不担心,我是某种怪物变化出来的我可告诉你,这一路上遇到的鬼东西们千奇百怪,连我都防不胜防” 宁然的火焰在二人头顶流过,重新聚集成了三足乌的模样,高高悬在迷宫的高墙之间。他带着自信的笑容递出泥壶,说道。 “那当然,你就算变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开这样的玩笑,宁然的脑袋上多出了一个由正心鉴砸下的鼓包。后者将泥壶仔细封存在画轴中,又催动藤蔓卷走了对方口袋里的橙黄色宝石,研究起地宫的构造。 半刻钟后,宁然见他一副不急不忙的状态,便坐在他的身边询问道。 “你不是想要赶紧解决响途姬的事情,好让我们上路探险嘛怎么,现在忽然有了闲情逸致,忙着研究这座宝库” “响途姬响途姬,是哪位” 正心鉴脱口而出,他的灵魂也没有说谎的波动。宁然迅速转身,勾着脑袋望向前者的眼睛,怀疑地说道。 “我懂了,一定是柳风波那个臭老头干的你还记得吗那个什么遗忘之神,柳风波” “什么波” “柳风波。” “柳什么” “柳没什么。” 此刻的正心鉴像是暮年的老者,每当他想重复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流失相关的记忆。 主 治药师宁然眯着眼,摇了摇头,看样子,对方下手不轻。 也怪如意宝玉非要擅自破开螟虫的力量,让老奸巨猾的柳风波加大了修改记忆的力度。他不光清理了关于自己的记忆,就连响途姬和他的名字,也让正心鉴忘了个一干二净。 除非是他亲手归还记忆,就算宁然喊破了天,正心鉴也不会相信后者补充的一切。 “没什么,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话说回来,你要是能把这迷宫解除,让我直接站在进入地宫的入口,我就给你做豪华的三菜一汤” 宁然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反正他也没法补回种菜小子缺失的记忆,干脆装作无事发生。没准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他们还能再度相见。 到那个时候,他定要为身边的糊涂大哥,讨回公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超越凡尘者 同一时间段的山海大陆,在北方某处小小的海湾内,不同形态和身份的生灵们汇聚在一处,召开许久未见的集体会议。 其中,赫然出现了印灵的身影。 众人在温暖的光芒下,静静等待发起会议者的到来,而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远方的海域中有一道水流组成的背鳍破开风浪,从大陆边缘的东边迅速奔向西边,气势直接吓跑了附近浅海中的大片海族。而水下包裹着的那位半神,就是守护山海大陆的唯一海神矶。 “矶大人。” 众人俯首。 前来参加集会的,都是潜藏在山海大陆中的半神。自数百万年前起,海神矶就奉命守护了这片大陆,等待某物的降临。 而天界和凡界中也有许多半神,加入了这场低调而又漫长的守护之旅。 他们或是隐藏在凡尘俗世,或是荒野山林。他们或是天地孕育出的自然之灵,或是依靠修炼崛起的血肉生物,更是有三位地位不低的人族半神,位列于其中。 伏陵自以为借助大地力量组成的屏障,遮蔽了冥界之主的洞察。殊不知,正是这些分散在各地的半神联手,才阻挡了来自冥岛的侵入。 在那一次巨大的响动后,海神矶便顺势将大陆上的过度保护拆除,让山海大陆重归这片世界,显露在危机之下。 海神矶从水中探出脑袋,径直游向空中,慢悠悠地悬浮在众人面前。银白色的表皮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彩色光芒,显得神圣而美丽。 “诸位,命运的轨迹,正在改变。” 冥岛西南角的边陲之地,柳风波正面接下了来自三位半神的狂乱攻势。 周遭的森林草木被强大的雷电力量冲散,在阴暗的光芒下变成了无数粉末。而大地也因此变得分崩离析,接连晃动。 四起的烟尘中,唯独柳风波和他庇护的村民们安然无恙。他们脚下的圆形孤岛却也在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袭来的其中的一尊半神,像极了海洋生灵拼凑出的畸形产物。其脑袋代替为帆贝的椭圆状坚壳,有两道一上一下的红色圆眼,透过贝壳的缝隙散发出凶光,死死盯着远方傲然挺立的蛇人。 类似于章鱼的柔软触手,像是属于他的披风般向下垂落,分泌出许多恶心的粘液。 他半裸的身体虽为标准的人身,但体积却是正常人族的三倍大小。除了肤色为棕黑色之外,这样的肢体搭配,让他看上去极不协调。 “奇壳控制住他” 在赶来时,打出紫黑色光柱的人形半神再度向前指去,有同样颜色的光球在他的指尖浮动,猛地向外射出数道笔直的雷光。 这位发号施令的半神,名为不雷。 他的本体为一条无眼的紫黑色大蛇,修炼了足足百万年之久,才从本体中诞生了独特的灵魂。而在他拥有灵魂的瞬间,便直接踏入了地门半神的行列。 即便他本身的力量,早已接近半神。 此刻不雷化作人身的外貌形态,依旧没有生出眼睛,取而代之的,则是两道类似于眼睛的深红色纹路,覆盖在他的鼻梁两侧。 虽然看不见任何事物,但不雷可以通过自身对电流的感知,来寻找猎物。而散发出强大气息的柳风波,在他的脑中,无疑是天地间最明亮的活靶子。 奇壳双掌合十,原本类似于人类肌肤般光滑的身躯,立刻被层层的水流包裹,变化出坚硬带刺的外骨骼。 他是最爱近战搏斗的半神,也是防御力惊人的半神。 “水链一十二缚” 巨大的水流从塌陷之处疯狂向上涌出,在空中凝结成长达三十丈的锁链,朝着根根头发被狂风吹动的巨大蛇人重重锁去。 山海国的前代海将军,也曾对受伤的伏陵使出过水牢之术。但区区一个凡人的弱小力量怎能与半神相比,当即被伏陵瞬间蒸发。 而奇壳使出的水牢,不光在两息内锁住了青色皮肤的高大半蛇人,也锁住了他身下起舞的村民,将他们以急转的流水扼杀。 只是那些被拧成麻花的村民们在流水中慢慢恢复原状,他们体内的诅咒,并没有因为村庄外结界的消失,而削弱半分。 “很好,是时候与之告别了迫此生” 不雷的身后窜出了一位身披黑袍的人族,单从外表上看去,他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然而就在他默不作声,对着挣扎的柳风波和村民们施展术法的时候,竟令人大吃一惊 这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让时间的流速变得迟缓无比 柳风波甩 动的蛇尾猛地凝固在空中,以极慢的速度落下。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也随之变得迟钝,只能遥望远方愈发接近的三道身影,无力反击。 超远距离的攻击手段,让这三尊半神在新生代的半神中脱颖而出,更是被派遣到了西南的三十六海岛,进行大面积的督管和传教。 或许在老牌半神的眼中,在几十万年间崛起并成为半神的存在,或许还不够资格称之为半神。但眼前的三位,已然是地门级半神中的佼佼者,正朝着突破地门的道路上飞快前行。 而被称为迫此生的人族,更是拥有一手短期内操控时间流逝的能力,其未来成长的潜力,不可估量。 “该死。” 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 就拿人族和兽族的打仗来说,白日里叱诧风云c威震八方的将军,很可能会在夜间,被不知名的刺客小卒毒杀, 即便前者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即便能单手捏碎二十个小卒。 所以半神间的战斗显得更为残酷,若是一对一的战斗,双方的生还率便会大大提高。但在三对一,且战局朝着一边倾倒的状态下,那将成为弱势方的必死之局。 不雷直接化身成等大的无眼巨蟒,朝着地面狠狠砸了下去。同样身为不死之身的他,只能被烈焰烤干后碾成细碎的粉末,才会彻底迎来死亡。 他曾经的同族们就拥有此等力量,身为半神的不雷,自然会更加可怕。 紫黑色的大蛇率先砸向了被水链和时间同时禁锢住的柳风波,用蛇信从口中卷出一把能够破解柳风波诅咒的宝刀,将其甩给了身后的迫此生。 “按冥主大人说的去做用这把刀穿透心脏,就能破开他的不死之身” 黑袍男子戴上了纯黑且无孔洞的面具,轻轻应了一声。 宝刀带着旋转的轨迹眨眼间飞到了他的身后,只见快速飞行的迫此生挥挥手指,那柄宝刀便按着来时的轨迹向后翻转,稳稳落在了手中。 让他人无限被减速,对于施术的迫此生来说,就是让自身无限加速。 施展在柳风波身上的其他力量,也在时间的影响下变得极为缓慢。而在柳风波视线里的那位黑袍男人,他直接消失在释放力量的后一刻,出现在巨大蛇人的白色胸膛之前。 想要快速缩小体型,无奈受时间力量的限制,此刻的柳风波根本无法收回。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宝刀如小刺般扎透胸膛,感受到一抹刺骨的冰凉。 冥主当初诅咒柳风波,就是为了让他感受到活着的痛苦,作为玩忽职守的惩罚。而此刻的刺杀,也是为了让他无法满足最后的愿望,带着无比的怨恨,动身前往孤独的冥界。 “根据冥主大人传下来的话,说这家伙是灵门乙等的存在二位,你们信吗” 不雷警惕地盘旋在柳风波身旁,以自身的雷光在周遭塌陷的地面上刻下符文,以防遗忘在历史中的半神暴起。奇壳和迫此生则漂浮在不雷的左右,仔细观察着柳风波的脸色。 “解。” 迫此生收回施加在对方身上的时间束缚,就在解开的同一时刻,这尊巨大的青色蛇人重重倒下,撞倒在紫黑色大蛇所设的雷电结界中,变回人形。 结界毫无反应。 也就是说,这位传说中的灵门高手,被他们三个地门的半神,一不小心就联手击杀。 变回人形的不雷借着雷电的力量踏上高空,满脸疑惑地望向倒在血泊中的柳风波。但他透过释放出的雷场,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便立刻将身旁的两位同伴向后拉扯,闪身退到了数十丈之外。 “怎么” “呵呵,能够有所防范,说明你这地门甲等的小子,很有潜力。” 雷电的结界被某种力量暗中抹去,年老的柳风波静静站在自己的尸身旁,仰头望向守护此处地界的三位年轻半神。 “你这瞎了眼的蛇王,进步倒是不小。在你未曾修炼出灵魂的时候,我还帮过你的大忙,难道不记得了” 不雷摇了摇头,他修得灵智的时候,冥岛已从十几万年前的纷争中重归和平,变得更加秩序井然。 “你们这些放电的蛇,只有在自相残杀的时候,才最为清醒。初次见面,我叫做柳风波,至于掌管的力量” 没等迫此生动用控制时间的手段偷袭,柳风波便率先攻向了这个碍事的黑袍男人。方才的他借助了响途姬遗留的力量,才勉强触碰到天门丙级的实力,躲过他们惊人的连环杀招。 那柄刻有消除诅咒力量的刀,也被他收入囊中。尽管柳风波知道,这也许是冥主计划中的一环,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三个拦路石,破坏仅存的心愿。 黑袍男子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难得能见到此等控制时间的力量,柳风波调整呼吸,手下留足了情分。 见迫此生草草坠下,无需呼吸的不雷则立刻顶替了前者 的位置。他飞身闪到下坠者的上空,用伸长的蛇尾将对方牢牢勾住,扔到了远方的安全之处。 他要从侧面,杀向阻挡水流攻势的柳风波。 就在不雷连续吐出第二颗破坏力惊人的雷球,想要再度将其喷向敌人的时候,才听到了奇壳发出的呐喊声。 “老大别打了,是我” 正面吃下这一招,以奇壳的防御力来看,后者也只会短暂昏厥一段时间。但那滋味并不好受,奇壳柔软的肢体变得无比僵硬,只能站在原地被反复鞭打。 救下迫此生的不雷这才意识到,方才的他,已经中了敌人的术法,将扭打在一处的柳风波和奇壳相互认错。 不雷的嘴角气到抽搐,他终于意识到了柳风波的可怕之处,以及那个属于遗忘之神的辉煌时代。 在愤怒情绪的主导下,不雷本无眼瞳的位置上,有两道紫黑色的光芒透过苍白的皮肤闪烁。 “雷眼,开” 第二百七十二章 重头来过者 雷光在大地上肆虐激荡,暴怒状态下的不雷,开始无差别进攻下方的所有生灵,包括自己的队友。 “以吾之心,召唤风暴与雷霆” 众神的头顶上,有浓重的乌云呈螺旋状快速聚集。骇人的雷声疯狂穿梭于其中,带来了更加恐怖的紫黑色电光。 “狂雷之境” 奇壳正在分心挨打抗揍,此刻他只想快速逃离此处,免得遭受更多的皮肉之苦。他脑袋上的贝壳猛地向外张开,露出了其中像是花蕊般的血肉,和上百枚长在触须顶端的眼睛。 先前的力量,或许他还能凭借血肉和水之力加以抵挡,但在不雷这一式毁天灭地的手段之下,他必须抓紧时间逃跑。 “凝水之壳” 他的贝壳脑袋以诡异的姿态向下扭转,眨眼间暴涨成了高于原先数倍的大小。他将自己的全身收回坚甲,而柔软的身体则以抱膝的姿态,完全包裹于其中。 流水在他房屋大小的外壳下迅速聚集,旋转的奇壳遁入了被水流松动的泥沼,朝着远方的安全之地逃去。 迫此生在被不雷救下并大力甩开后,便选择了躲在一旁观战,不愿掺和到对自己不利的战斗之中。见不雷即将引导杀招降落,他立刻相互配合,将柳风波定在原处。 不雷降下的万千雷暴像是骤雨般在大地上肆虐,他仅仅用了十五息的时间,就把方圆三十里内的有形之物,冲击到粉碎。 无论是静静矗立了数万年的山石,还是修炼到半神之下的活物。 这股力量甚至逼近了宁然二人的所在,它将那些被解除了结界的村落和山头毁于一旦,响彻天地。 在刚爬出地宫c并将其彻底封禁的二人身后,天边忽然有大片的黑云毫无征兆地聚集,猛地洒下了刺眼的无数雷球,将他们附近的一切轰击成渣。 而轰击区域的边缘地带,仅仅距离地宫的入口有四十二丈远。 耳鸣带来的震颤感慢慢消散,正心鉴撤去了防护他和宁然的藤蔓囚笼,满脸凝重。他望向化作平坦通途的北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宁然,如果换做是你的最强一击,能做到这样吗” 怎么可能做到 宁然思考了三遍,才从发懵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反复揉着酸痛的眼睛,借助鸦瞳的力量俯视镶嵌在大地上的灰色圆形地带,无奈地回答道。 “我毫无保留的一击,就算能毁掉同样面积的地域,也不可能炸到如此粉碎。能整出这么大动静,又没什么慈悲心肠的,就只能是冥岛的半神了。” “那你说说看,是伏陵厉害,还是这个放电的家伙厉害” 正心鉴的渡鸦越飞越远,越飞越快。他看到了位于毁灭之地正中的,某条浑身破烂的大蛇,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而宁然主动断开了渡鸦的视线。艰难对抗雷蛇的柳风波的身影,方才他看得清清楚楚。 “厉害又能怎样,你不是说过吗,要对生命有敬畏之心。” 宁然带头朝着东方走去,下意识里,他不愿再见到那位遗忘之神柳风波。 霜月关的深夜依旧和平,伯无霜并没有因为正心鉴解决了两道难题,而放松警惕。根据可靠的线报来看,那两位刺头已经在霜月关外相遇,他们一路躲躲藏藏,不知去了何处。 无论如何,人族必须小心提防他们的反扑。 在宁然二人沿着冥岛海岸向东而去的夜间时分,霜月教派中的弟子们在惊诧的神情中,迎接了掌教师尊的到来。 只是当下师尊的战力,弱到连教派中新收的丙等三级弟子,也只能勉强打个五五开。 伯无霜朝着施礼的弟子们点点头,在冯胡的护卫下,前往霜月教派中供奉玄冥的神庙。他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小弟子玉清灵,笑而不语。 “师尊。” 深夜修炼的众弟子中,就只有玉清灵胆敢站出来,不顾众修士的低声议论,跪拜昔日的恩师。 霜月教派中的修士越多,越跳不开所谓的强者思维。若不是伯无霜还带着一层帝王的身份,试问,谁愿对着一位弱者恭恭敬敬。 好不容易修炼出的超越常人的力量,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有礼貌,变得低三下四。 伯无霜只能将其搀扶起来,带着长高许多的玉清灵前往神庙。一路上,曾经的师徒二人默契地没有交流,只是在踏入神庙范围的时刻,玉清灵才低声说道。 “师尊,欢迎回来。” 如今身为霜月教派的管事者c玄冥神的神使的大师兄急忙迎了出来,他早就得到了伯无霜即将拜访神庙 的信息,已经备好了后续的一切。 这位年岁稍大的冰修操劳着教派内的全部事项,两鬓也因此变得有些花白。他哽咽地面对着许久不见的师尊,直接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响头。 “弟子孟寒飞,叩见师尊。” “不是早就说了吗,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师尊了。” 伯无霜无奈地将大师兄扶起,他能明显察觉到对方体内精纯的寒气,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许久不见,又有了新的突破。按照玄冥神的划分,如今的你,已经抵达了哪个等级” 孟寒飞用衣角轻轻拭去眼泪,拱手回道。 “弟子已经抵达了明心境三层,但实力上,依旧不如关内的几位大将军,实在是问心有愧。如今师尊回归,我这临时授命的掌教,也可以专心去修炼了。” 大师兄恭敬取出了伯无霜授予他的一方玄冰印章,将其捧在掌心,又俯首说道。 “请师尊万万不可拒绝,我霜月教派的崛起,只和您息息相关。” 伯无霜笑着摇了摇头,他以左手将孟寒飞摊开的双手捧起,又强行以右手将对方的手指合拢。他从这位信得过的大弟子的身旁走过,径直朝着神庙中踏去。 “等我恢复往昔的力量,也不迟。” 伯无霜走过这熟悉的石板,欣赏眼前由他监督修造的一切。往日的点点滴滴在他的心头荡漾,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点起长明灯的神庙之中,望向正殿中心的那副寒冰壁画。 “玄冥,我回来了。” 墙壁上的玄冥壁画纹丝不动,并没有回应伯无霜的意思。 玉清灵为师尊搬来坐垫,又兴冲冲地跑向后殿的某处休息室内,为师尊煮茶。孟寒飞则默默陪在伯无霜身旁,他端正姿态,恭敬地念出由玄冥赐下的清心咒语。 “我并没有逃避属于我的宿命,只是想在恢复些许力量后,再来探望你。还记得永寒冰域中,我们的初次见面吗那便是你我相遇的命运,也是无法改变的命运。” 伯无霜深吸一口气,神庙中刺骨的寒风永不停息,那是来自北方的神灵所带来的威严,和傲气。 他缓缓闭上眼睛,吐出了能够凝结出小型风兽的气旋。 “失去对敌人的判断,受到霜雪天的蛊惑,也是我逃不掉的宿命。纵观过去的两年,我遇到和失去的事物太多太多,而如今,唯有放下。” “茶水来咯师尊,我来给你降温” 快速沏茶的玉清灵从后方转了出来,他手中抱着烧到发红的泥炉,上面还安置了装有上等茶叶的冰茶壶。他只听到了师尊关于放下的词汇,便将搬来的泥炉慢慢放在了伯无霜的面前。 “师尊,什么放下” “失去力量后,我曾经一度又羞又愧,不敢见人。” 伯无霜笑着挪了挪屁股,示意他的小弟子坐在身旁。 “我给自己,带来了无数的压力,碍于过去的辉煌和高高在上的脸面,变得无比自卑和脆弱。是我放弃了一切,也放弃了玄冥带来的帮助,一念之隔影响深刻,但在水乡的游历中,我体会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禅机。” 伯无霜体内干涸的冰霜之力,因他吸入了神庙内的空气而变得有些滋润。他朝着装有滚烫热茶的冰制茶壶伸出手,远远便感受到了火炉中传来的火热气息。 微弱的寒冰力量在他的手掌间凝结,即便使用起来像是初学的弟子,但他毫不犹豫,从旺盛的火苗中,端起了茶壶的柄。 玄冥因他的力量飞升为神,藏在石壁中的前者将正殿中的一切收入眼中,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大不了重头再来,玄冥你是否愿意再次伸出援手,度化我这冥顽不灵的冰修待我有朝一日重返巅峰,我们一同乘风飞跃九霄,纵览山川大河” 见玄冥迟迟不肯给出回复,伯无霜催动他即将枯竭的冰之力,手中有冰制的茶杯赫然呈现。他哈哈大笑,又御风托起茶壶,为自己斟满滚烫的茶水。 伯无霜端起茶杯,将其慢慢高举过头顶,对着冰寒壁画放声问道。 “如何” 神庙正殿的墙壁中有类似于鹤唳之声传出,清脆而嘹亮。风暴在殿内聚集,而振翅的玄冥从壁画中猛地飞出,沿着旋风的路径盘旋飞行于众人的头顶。 他的全身依旧由坚冰构成,而带着悲伤神情的人面,则凝视着下方仰望自己的伯无霜,久久不愿落下。 数十息后,玄冥才从口中吐出了一枚略微泛着紫光的冰魄珠,使其带着寒光缓缓落下。那是他早已精心备好的宝物,承载了对于伯无霜的浓厚期望。 如今的冰王,变得比以往更为坚定,而这,正是最佳的时刻。 “伯无霜,你的未来,就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长明灯灭,寒风四起。 而在 两位弟子的亲眼见证下,伯无霜吞下了这枚代表了双刃剑的冰魄珠,忍耐全新的冰寒诅咒。 他的双眼射出了与之相同的寒光,却又在下一刻,彻底消失不见。神庙内的明灯瞬间点亮,仿佛方才无事发生一般,陷入寂寥。 “多谢。” 第二百七十三章 置身阴暗者 有些人自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 随着时间的流逝,冯胡变得更加深信这一点。虽说他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每日也在无端的思考中徘徊,并羡慕那些藏身于传说中的伟大人物。 而伯道先在世之时,他便暗中观察着整个皇室,眼看它从逐步兴盛,到没落衰败。他观察着每一位皇子的成长与堕落,了解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轨迹。 最终,他将目光转移到了三皇子的身上。 对五十六岁c尚未抵达中年时期的冯胡来说,能够守护好这位创造奇迹的冰之王,或许就是上天赋予他的,也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提防那些被流放的皇亲贵胄,监视不同目的的组织和势力,是冯胡每日必做的功课。就拿冰王重返神庙的小事来说,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那些潜藏在教派中的罪恶叛党。 那些曾经被驱逐出去的冰修势力,他们全带着满满的恨意席卷而来,只为了向教派的创始者,向他们曾经的师尊寻仇。 站在神庙外的冯胡昂首挺立,精神抖擞。他吩咐手下仔细排查周遭的一切,按照最新制定的计划行事。 毕竟在庙中,有强到没边的玄冥神护佑着伯无霜。一旦踏出了神庙的大门,就只能靠他们了。 “王。” 冯胡躬身朝着前方行礼,满面微笑的伯无霜大步若流星,从刮着风的庙里走了出来。他自然地拍了拍冯胡的肩膀,笑着说道。 “冯叔,咱们微服出访,就别那么客气了。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走,我带你四处转转,感受一下霜月国未来的国教。” 冯胡并没有立刻抬起身体,对方拍打在他肩头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并不和谐的丝丝寒气。他不禁皱了皱眉,在弯腰的状态下,与伯无霜平视。 “王,您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提到代价,伯无霜便哭笑不得。他早就习惯了冰魄珠带来的负面影响,身边即使没有宁然来压制寒气,他也曾忍耐过许多漫长的夜晚。 “放心吧,玄冥和我异体同心,不会害我的。至于代价嘛,只不过是忍耐冰寒刺骨的力量,直到我完全吸收为止。在彻底复苏之后,我必须排出这股本不属于我的独特力量,置换成体内的本源之力。” 伯无霜清楚,冯胡想的到底是什么。这位默默无闻的守护者,一直把他当做掌心的至宝,无论他做出怎样的行动,都会显得无比担忧。 还好伯无霜早已度过了最为叛逆的时期,学会理解他人的苦衷。 “您需要烤火吗如您所需,我这就去安排。” 冯胡不会因为伯无霜的平易近人而感动,对于见惯了权力斗争的他来说,只有最为霸道的狠劲,才是帝王所需的一切。 伯无霜先前的确狠过一段时间,但在那之后,依旧恢复了善良的本性。 那是冯胡不愿看到的本性。 “我的血液已经变得冰冷,但在其中流淌的,是希望。民间流传过这样的故事,说住在高山上的雄鹰,会将子女无情地推下山巅,让它们被迫学会飞翔,冯叔可曾听过” “属下明白。对于此事,不会再多嘴了。” 伯无霜无奈地望向挤眉弄眼的玉清灵,轻轻叹了口气。 “冯叔,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不必划得那么死。玉清灵,带我们随便走走吧,正好故地重游,带我们感受教派中的变化。” “好嘞师尊,您可得仔细点走路。” 玉清灵故意学着冯胡的模样说话,在众人的头前带路。他们即将前往的第一站,便是附近弟子们修炼所用的冰室。 “师尊,自打大师兄接手后,我们教派又按照更加完善的修炼等级进行划分,拓宽了好几个冰室。那,教派里高手中的高高手,就在这边的区域内修炼。” 他所谓的高手,也仅仅是孟寒飞c玉清灵这十几位年轻长老。 他们曾经都是划分在甲等内的优秀弟子,天赋和努力程度只高不低,因此成为了教派中的砥柱。 在伯无霜的安排下,他们早已脱离了原先的甲等弟子身份,成为了能够指点他人修行的导师。 “请问你说的高高手,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伯无霜斜了一眼尾巴即将翘到天上的玉清灵,假装严肃地问道。他感受到了冰室中传来的浓郁冰之力,确实是极佳的修炼场所。 只是身居高位的弟子们每日为了教派忙碌奔波,前往此处修行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少。 “明心境二层罢了,虽然赶不上大师兄,但我只要稍稍努力,再加上师尊您 的指点,必定能有飞速的提升。话说回来,咱们教派里还没有超脱境的高手坐镇呢,师尊,您可得加油咯。” 所谓的超脱境,自然是在各个领域内,修行到顶端状态的高手。 若那时对抗吕文章的伯无霜及时止损,说不定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抵达超脱境的第二层,站在整个山海大陆的顶峰。 再向前踏出一步,便是如浮岛族长那般的临门境高手。千万人中,方能挑出一人,成为绝世存在。 那是临近入门级半神的象征,也是凡间生灵最后的桎梏。 “总是想着依靠他人,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自己何时能成为那样的存在。” 伯无霜表面上有说有笑,但体内悄然运转的淡紫色冰魄珠,已经散发出令他颤抖的寒气。只是前者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刻意在忍耐。 那将会是一场漫长的修炼,也是一场针对耐力的训练。伯无霜要做的,并不是将冰魄珠的力量暂时归为己用,而是利用它,逼迫出体内全部的潜能。 “我我可没那个悟性,师兄的天分比我高多了,您还是说说他吧。要不这样,我和大师兄好好斗上一场,您给我们指点指点” 玉清灵一溜烟跑到了寻常用来训练比斗的场所门口,扮了个鬼脸。见师尊点点头,又示意孟寒飞跟上,便立刻钻了进去。 只是这依旧毛毛躁躁的少年长老,径直撞上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后者正沉浸在连胜的喜悦中,却忽然被冒失之人猛地撞翻在地,便直接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撞了老子也不会道歉不赔个万儿八千的,老子今天要了你的” 比斗场的大门外,本想陪同伯无霜观赛的冯胡,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对着身前的伯无霜施礼,说道。 “王,有掌教的陪伴,您先进去观赏。属下腹内有些不适,先行告退,去去便回。” 目送二人踏入小型的比斗场,冯胡的呼气吐气中,捎带了一丝黑气。在这身处炎夏夜晚,却无比凉爽的教派中,他接受到了敌人的方向。 冯胡立刻迈步至身旁的巨大石柱,他的影子在地面上翻腾扭曲,沿着石柱环绕。 下一刻,他健硕的身躯竟直接消失在原地,完全撞进了阴影之中。 附近的弟子们小跑前行,他们都听闻到了两位长老于深夜比斗的消息地,兴奋跑来观赏。 或许高手间的对决点到为止,但对于渴求成长的他们来说,能从中学到的技巧,只多不少。 “快快快,别赶不上了” “那谁,赶紧收了地面上的薄冰小心被监管逮到了,关你两个晚上的紧闭” “叫个屁抢不到好位置,还不如回去睡大觉” 有半神罩着的教派,弟子们的修炼速度,不可能会慢。 大量的修炼书籍随意观看,无数的修炼资源凭等级分发,就算是最低等的弟子,所获得的资源,也比教派外的入门修士来得更多c更优质。 在慌张奔跑的人群中,有混入其中的五人脚下一空。他们被化为泥潭般的黑影迅速吞噬,凭空消失在原地。 至于身前正在奔跑却忽然消失的人,那些紧盯着比斗场屋顶的弟子们并不会在意。他们被大团的黑影吐到了人烟稀少的一带,慌乱中站定,又惊又疑。 为首的冰修手持寒冰利刃,即便腿脚和其他四人一样哆嗦,也不顾对方带来的压迫感,照样恶狠狠地问道。 “死了妈的,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爷不杀无名鼠辈” 冯胡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浮现,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负责通风报信的修士才迅速赶向此处。 前者并没有搭话的打算,他稍稍挥手,便将面前这几位心怀不轨的人,以黑色牢笼关了起来。 “确定了吗如果是他们几个没错,马上判刑。” 面对冯胡的严肃神情,探子们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到了冯胡的狠辣,但每每想到那骇人的场景,都会浑身洒满鸡皮疙瘩。 “回冯大人的话,已经核实了他们几人的身份。被撵出霜月关的教派弟子中,他们有名有姓。” “在离开霜月关后,这几人暗中投靠了正珏玉的境外势力,在边境处为非作歹,也是写在通缉令中的老熟人,不会有错。” 冯胡的脸色阴沉无比。 面前的五人,实力上层次不齐。而其中的最强者,也才刚入化成境第三层,比自己足足低了永生无法逾越的七层境界。 但在这美丽的夜晚,他们犯下了不该动一丝念头的死罪。 “我,御前侍卫冯胡,在此宣判诸位的死刑。” 冯胡挥了挥手,以五人无法抗衡的土石之力,将困于黑牢中的他们完全遮蔽。黑暗也吞噬了阵阵凄厉哀嚎,足足折磨了一刻钟之久。 毕竟,他还得返回冰之王的身旁,确保后者的绝对安全。 当遮掩黑暗的石板打开后,探子们立刻跃下房梁,抓紧时间处理那些变得面目全非的尸骸。 腥臭难闻的气体迅速被风修们吹散,而碎裂崩坏的石砖地板,也被土修们慢慢恢复原状。 冯胡踏步飞身奔向远方,唯有头顶的一轮明月,与之相伴相随。 “完毕。” 第二百七十四章 明确目标者 被玉清灵撞倒的冰修弟子,是如今依旧排在乙等二级的弟子,王晟。 见撞翻自己的人,是他曾经的目标,也是如今的长老。王晟立刻怂了七分,他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尴尬地问道。 “玉长老,您怎么来了” 玉清灵并没有察觉到伯无霜等人正停留在门口说话,他扭头一看,冲进大门的人,原来就只有自己。 他尴尬地笑了笑。 “嘘,里面的比斗台,还有空的吗一会儿我要和大师兄比上一场,你小子,帮我看看” 王晟如释重负,他平日里一直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见玉清灵不打算追究他的冒犯,便飞快跑回了方才的比斗台,小声传达了玉长老的心愿。 身为土修的裁判长一传十,十传百,立刻将这则讯息传遍了此处的区域。 而上百人在内部消化完这则信息后,又有人立刻从侧门跑了出去,向外界传递这则震撼的讯息。 如今霜月教派内的弟子,已经抵达了六千多人的数量,俨然成为了霜月国内最大的教派。在收到消息后,直到冯胡进行处决的这段时间里,比斗场内的人数就足足翻了三番。 只是赶来的弟子们这才了解了当下最新的消息,那就是曾经属于教派的最高管理者,已经站在了众人之间。 许多弟子不知该用何种心态面对伯无霜,纷纷敬而远之。 胆大的,或许会怯生生喊一句师尊,退到一旁。而那些猜忌c紧张,甚至不屑的弟子们,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伯无霜淡然接受众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施礼者还以点头微笑,而其余的人,都被他选择性地视而不见。 这也是他时常巡查人族大关时,练出来的看家本领。 好在大部分的弟子,只关心孟寒飞和玉清灵的比斗,而不是伯无霜的降临。他们将比斗台的四方围得水泄不通,热情也在逐步高涨。 甚至有迟到者将其他的比斗台挤满,远眺此处。 “掌教大人你是我的偶像” “玉长老冲啊” 环视四周的玉清灵眉头一皱,他担忧地瞥了眼人群中傲然挺立的伯无霜,害怕后者会因此而恼怒。孟寒飞则笑了笑,他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呐喊的人群,对着师弟说道。 “小师弟,可别因为师尊而分心啊。你我之间,难得有机会斗上一场,只有全力以赴,才不会辜负。” 伯无霜的心中似乎没有太多杂念,这让玉清灵彻底放下心来,也同时对前者感到敬佩。 “没问题。师尊不愧是师尊,让人心服口服。大师兄,你也想过,要成为那样的存在吧” “没错,师尊永远是我们的指路明灯。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霜月教派的未来。” “未来未来当然是由师尊,带领我们走向更遥远的辉煌无论是千年还是万年,伟大的冰之神,将会引领后人的道路” “那样的未来,未免太过遥远了。” 孟寒飞笑着摇摇头,他无视了赛台外的裁判长,缓缓做了个开始的手势。惊人的寒气从他的体内向外弥漫,展现了自身的强大修为。 或许入门级别的冰修弟子,也能释放出小范围内的寒气。但他们无法将其掌控到极致,寒气也会像是被风随意吹散的薄雾般,聚散无形。 “师兄,请赐教。” 除了自己的数百弟子之外,玉清灵对大师兄孟寒飞的力量再清楚不过。他轻轻吐气,同样展开了属于冰霜的小范围圆形结界,与之抗衡。 台下一片哗然,观赛者们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二人身上,对他们掌控寒气的技巧,啧啧称赞。 虽说这是冰修必须掌控的基础技巧,但在化成境三层以下,想要修行成功的修士们极其稀少。 即便抵达了更高的境界,也未必能根据自身情况,做到真正的完美。 “以师尊的才华和天赋,成为玄冥神这样的伟大存在,并非难事。而在那之后,师尊是去是留,我们说了不算。” 玉清灵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他的确没有考虑过那样的问题。 “师尊曾经说过,远在极北的雪女神,预言到了属于他的未来。踏足山巅并坠入低谷,而在新的攀登后,师尊也将会抵达更高的山峰。他的心愿之一,便是将我们的霜月教派发扬光大,传承并守护这个国度。” “我明白了,吃我一招凌寒之爪。” 谈天归谈天,玉清灵并没有轻视他们之间的战斗。不光是为了台下的伯无霜,也是为了方才提起的未来。 师尊 和玄冥神,注定无法成为教派的永恒,而在那个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成为教派的全新领导者。 他与大师兄,以及十几位长老的身上,都存在着无限的可能。 孟寒飞笑了笑,他们都拥有共同而纯粹的目标,暂时没有瓜葛和纠纷。但现在没有,不代表未来没有。 他的右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以颗粒状的冰寒力量,抵消了玉清灵埋藏在术法中的三步后手。台下有接近或抵达明心境的修士仔细目睹了一切,不由得为之振臂高呼。 “明白就好,那么接下来要谈的,就是未来的接班人。你觉得在你我之间,谁会更加适合身居高位” 玉清灵撇了撇嘴,明明同样强大的师兄师姐还有十几位,孟寒飞却偏偏要问他这样的刁钻问题。他一个漂亮的侧翻,避开了师兄刺出的冰剑,回道。 “我的答案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非你莫属。” “真的,发自本心” 大师兄踏步贴近玉清灵,他的眼中闪烁着寒光,有灵魂的力量在其中激荡。 和玄冥神相处的时间较长,他也因自身的实力,被赋予了修行灵魂秘法的机会。玉清灵迟疑了一瞬,下意识说出了潜藏于内心深处的答案。 羞于表达的答案。 “其实,我也想争一争。” 令人清心的灵魂力量。玉清灵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望向面前这位笑眯眯的大师兄。 “难道师兄你” 孟寒飞轻巧躲开了玉清灵催动的一拳,将凝结的寒气悉数避让。而在转身的时刻,他望了一眼台下的伯无霜,平静地说道。 “无论如何,引领教派的人,绝对不能是一个杂念和欲望,都显得过于沉重的人。我们或许观念不同,但我们只能拥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教派的未来。” 玉清灵的清澈双眸中,也被冰蓝色的力量覆盖。 他趁着踏出脚步的空档,将披在上身的短袍匆匆脱下,在旋转中,借势裹住了大师兄的冰剑。 二人默契地保持沉默,动起了真格。 另一侧,冯胡在比斗场内的阴影中悄然游走,虽说刚刚解决了五个碍事的刺客,但在新的情报没有传达到位之前,他并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他足够高调,在短时间内掌控整个比斗场,也不成问题。 除了巡视整片区域以外,冯胡还仔细感应着伯无霜体内的冰魄珠,不禁为后者捏了把汗。 他并不清楚伯无霜之前所经历过的磨难,但这样的珠子直接放在自己的体内,绝对承受不住。 “不愧是半神造出来的珍宝。王,您可得多加小心了。” 赛场上的二人变得越发激进,全然失去了开场时的那份从容。几乎所有的弟子都在屏气凝神,聆听着耳边呼呼作响的寒风,紧盯着台上动人心魄的招式。 酣畅淋漓。 伯无霜抬头望了望冯胡身处的建筑顶端,脸上却没有一丝担忧。即便他听不到台上二人之间的对话,也能看出这场华丽的戏剧背后,想要表达出的含义。 弟子们的成长,超乎他的想象。 伯无霜在教派内,曾定下了许多的规矩,避免他们过多接触凡尘俗世。他们只需静心修炼,成为有用之才即可。 但这样的措施,也会带来许多负面的影响。那些叛离教派的弟子们,便是经典的案例,也是让伯无霜和孟寒飞心疼不已的往事。 更是在出现了叛徒的情况下,有弟子会因为承受不住外界的诱惑,将自身用来修炼的资源售出,获得不义之财。 毕竟每一项决策,都会有它的多面性。他们必须利用好每一个前车之覆,以作后人之鉴。 战到酣处的玉清灵,忽然忘记了当下的情况。 他将全身心投入了面前的战斗,听到的,就只有属于自己的呼吸声,看到的,就只有对方使出的攻防招式。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致命的缺点。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玉清灵巧妙切断了大师兄递出的利剑,让那断掉的半截寒冰,旋转着飞出比斗台。 好巧不巧,剑尖飞离的方向,直指观赛中孤身一人站立于台下的伯无霜。 孟寒飞立刻意识到了危险,他猛地转身想要让剑刃破碎,也只是让旋转中的半截坚冰散去大半。 玉清灵手疾眼快,锋利的剑尖刺入了快速升起的冰墙,其终于被大师兄彻底掌控,凝滞在冰墙之间。 “师尊” 隔着较为厚实的冰墙,孟寒飞二人的心中,各有不同的滋味。 他们急忙跳下了比斗台,朝着墙后的师尊冲去。场内的弟子们鸦雀无声,他们小心翼翼地朝此处投来目光,忐忑等待着伯无霜的降怒。 就算后者不是教派中的掌教和长老,也带 着一国之君的尊贵身份。若是在这里有什么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只是冰墙后的伯无霜慢慢伸出右手,霜寒的蓝紫色力量在他的指尖涌现。 “解。” 玉清灵升起的冰墙,孟寒飞刺入的剑尖,都在他的力量下冰消瓦解,凭空化作了阻碍视线的白雾。 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有阴影流动。 伯无霜早早给了冯胡一些暗示,正好他可以借此时机,直接消失在弟子们的眼前。 惊魂不定的玉清灵正想要发出疑问,大师兄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望向右侧的比斗场偏门。 “别出声。” 在那里,伯无霜冲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后悄然离去。 白雾尚未散尽,二人眼中皆流露出无奈。玉清灵假装思考一番,又扮出了熟悉的无辜模样,问道。 “大师兄,这散场的活儿” 第二百七十五章 突发的状况 在柳风波与三位半神交手后的第三天,种菜的正心鉴带着一路打猎的宁然,寻到了一处静谧的清泉。 从逃出村庄范围后,直到今天,二人都没有吃过像样的菜肴。偶尔正心鉴会分辨出可以食用的野果和清水,将他们的饥肠粗暴填满。 “这个地方,看上去不错。宁大厨,咱们该动手了吧” 靠在石头上休息的正心鉴二话不说,从吐出的画轴内掏出了许多的厨具,以及他们沿途捕捉到的山珍美味。 宁然啃了两口不知名的红皮脆肉果子,便将果核甩给了正心鉴,交由眼前的果农收藏。 “调味罐呢带着的那些香料c蘸料啥的,都往外掏一掏,前两天吃的什么黄色带刺的酸果子,和那个无敌辣的辣椒也来点,待会放一起炒了便是。” 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正心鉴回忆起了它们的味道,口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几夜没合眼的他强打精神,随意抹了抹嘴边的涎液,按照宁然的吩咐做事。 只是忙着忙着,生火炒菜的宁然眼瞅着取净水的正心鉴直挺挺翻入泉中,他赶紧扔下了手中的沉重铁锅,朝不远处冲了过去。 水里咕噜噜冒着泡泡,宁然费了一番功夫,将落水狗打捞起来的时候,后者的眼神却依旧带着迷离。 宁然能够感应到对方灵魂中传来的波动,但要真的给人诊断病情,他只能束手无策。 清醒一些的正心鉴挠了挠头,恍惚中坐了起来,面对身边显得有些焦急的宁然,他先是吐出了腹中的泉水和游鱼,才摆着手笑道。 “没事,可能是饿太久的原因,吃饱,再睡一觉,就没事了。话说回来,菜烧得咋样了,宁大厨” 见他还有脑子调侃,宁然双手支撑在膝盖上,缓缓站了起来,斜视着前者回道。 “做好你的工作,可别再翻了跟斗。” 坐在泉水边的正心鉴欢快地应了一声,只是在宁然转身走向炊火的时刻,他的脸色却变得比先前更差。他按了按有些疼痛的脑袋,催动岸边生长出的细长藤蔓,打捞他失手坠入水底的瓦罐。 眼前的明亮场景正在扭曲旋转,他的耳边也传来了不同的响声。 有野兽的嘶吼和低鸣,有似人的哀嚎和咒骂,种种相互交错,杂乱地填满了懵懂状态的正心鉴。 “水呢还吃不吃饭了” 宁然传来的喊声,惊醒了正在过滤水质的正心鉴,后者双手间由发丝般细小的藤蔓组成的过滤网,已经断裂了一大半,在水面上来回漂浮c摇摆。 不知何时起,盛满清水的瓦罐,再度落入了清澈的水底。 “马上” 正心鉴强打精神,他立刻捞起了沉底的瓦罐,胡乱过滤出一壶清水,将其抗在肩上。而刚才产生的幻觉和幻听,他也只当是过度劳累,所产生的负面影响。 忙活了半个时辰,宁然煮了一锅白饭,做了一盆椒麻鸡,一大锅的锅烧野猪肘子,和一小锅干菜焖排骨,炊火上还留有一锅蛋花鱼羹在咕嘟咕嘟冒泡,等待着二人的品尝。 端好菜c拿好筷子的正心鉴兴奋到了极点,他与盛饭的宁然席地而坐,眼睛在几盘硬菜上不断游移,等待主厨宣布开饭。 “别等了,你先吃吧。” 盛饭的宁然没好气地嘟囔着,毕竟对方的口水已经从下巴,径直落到了湿漉漉的衣袍上,再让他这么等下去,非得脱水不可。 接收到指令的正心鉴郑重点头,他直接抓起了半边身子大小的野猪肘子,开启了优雅的一餐。 见他狼吞虎咽般的吃相,宁然无奈地放了一盆米饭在对方的面前,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由绳缚关出产的陈酿美酒。 二人从上午吃到了下午,肚子圆滚滚的正心鉴终于在宁然的反复劝说下,停下了他的干饭之旅。 “补,太补了。不知下次能吃到如此嗝儿,美味的东西,将会是什么时候。” 正心鉴接连打着饱嗝,毕竟抓捕这几头能够修炼力量的珍兽,也花费了不小的工夫。借着树荫乘凉的同时,慢慢消化掉腹中的食材,二人的神态显得惬意无比。 宁然明白这种菜小子话里的意思,只是他好久没用过菜刀,处理体积如此庞大的食材,倒是让他的手腕有些酸痛。他望着天边流转的大块白云,随意哼了一声。 “那刷锅的事情” “您放心,放着我来。” 正心鉴摸着肚子,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只见狼藉的地面上钻出了许多的藤蔓人偶,将锅碗瓢盆全部捎到了河边,开始了它们的清洗活动。 更有藤蔓人偶在地面种下了一棵 种子,将生长出来的类似于豆角的果实全部采集,并将其揉碎,用粘稠液体进行刷洗。 这一套操作看得宁然目瞪口呆,他望着不远处的泉水,又望了望得意洋洋的正心鉴,无法给出任何评价。 “宁然大人,咱们午休咯请。” 有藤蔓围成的厚实屏障,以及外层站岗放哨的人偶作为保护,二人痛痛快快睡了个午觉。在这接连几天的旅途中,他们已经发现了冥岛上的至高真理。 只有夜晚降临之际,身边才会处处充满危机。 时间流逝,正心鉴躺在藤蔓编织出的柔软吊床上翻来覆去,并不是他睡不着,而是在他的梦中,见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事情。 先是有一位与他长相相似的黑影,走在前面引路,在对方的阵阵阴笑声中,梦里的正心鉴踏上一段漫长的旅途,又跌入了仿佛无底的深渊。 在枯井般的深渊墙壁上,他看到了一幅幅过往的场景。 父母于昏黄灯光下的模糊脸庞,和翻动古籍时晃动的灯影。 同门师兄弟集体骗他外出,却将他独自一人锁在破旧古宅时,猛烈敲击的大门。 躺在床上被牢牢捆住手脚,却要在清醒的情况下被强行切开血口,死死盯着的古朴屋顶。 被所谓的狐朋狗友出卖,将全部的罪名硬生生推到自己头上,所看到的,那一双双带着讥笑的眼睛。 一幕幕如旋转的蟠螭灯一般,让坠入梦中的正心鉴反复挣扎,无法逃离。 他摔落在黑暗无光的井底,想趁机拼命呼唤自己的意识,想甩开这样的恐怖梦境。但在他伸出看不见的手的时候,却从手掌尖处,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瘙痒之感。 “醒过来,醒过来” 呐喊声被淹没,无数带着淡淡光芒的多足虫在眼前现身,将他的手臂瞬间包裹吞噬,迅速扑向了正心鉴的面门。慌乱中,正心鉴却一头撞倒在井壁上,倒在了蜘蛛c蝎子c蜈蚣遍布的地面。 钻心的痛苦,并不像是虚假的梦境所能够带来的,正心鉴不断在地面上蠕动翻滚,压碎了许许多多的小虫,发出骇人的咯吱声响。 他的三只眼睛分别射出了不同的光芒,墟允的记忆,正灵犀的记忆,和渡鸦灵体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如潮水般疯狂涌入了正心鉴的脑海。后者陷入了极度的痛苦,想要放肆吼出声时,却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 重归寂静。 待满身大汗的正心鉴醒来,除了自己可以召唤植物催动生长之外,其余的事情,竟忘得干干净净。 宁然早就被说梦话的正心鉴吵醒,睡了两个时辰的他已经没有一丝困意,便躺在后者的床边,研究起师兄交给他的定式书。 见正心鉴坐了起来,他将书签仔细夹好,敲了敲一旁的低矮吊床,问道。 “怎么了是梦到失去了我,吃不到好酒好菜” 呆滞的正心鉴下意识地从吊床上挣扎落地,带着极强的警备心问道。 “你,你是谁” “我是谁你又是谁” 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刚睡醒就在这胡闹,不是想挨上一顿打,就是想装傻充愣,再吃些好吃的点心。 听到对方的提示,正心鉴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庞,大声吼道。 “我是谁快告诉我,我是谁” 正在收定时书的宁然愣了一刻,面色也变得十分凝重。他抬眼望向缩在一角并四处观察的正心鉴,感受到了发自灵魂的痛苦波动。 他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宁然慢慢举手示意他冷静,并跪在地面,尽量在保持温和的状态下,朝着受惊小鹿般的正心鉴挪动。他立刻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而引发此等病症的,只能是那位一心寻死的遗忘之神。 柳风波。 “听好,你叫做正心鉴。一身正气,心明眼亮,洞鉴古今。而我这位红毛美男,是你最好的朋友,就在刚刚,我还给你做了好吃的菜,还记得吗” 正心鉴斜着眼睛望着宁然,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已经在地下暗中布置了用来掀翻此处的藤蔓,准备随时向外逃离。 “就在刚刚,咱们一起享用了那么大的猪肘子,那可是咱们一起打猎时得来的。我们并肩战斗,把这个可以操控你藤蔓的野猪捆成了粽子,你,还有印象吗” 宁然感应到了地下藤蔓的蔓延,但他不敢对此防备,生怕惊扰到对方。 捆 在听到这个词之后,正心鉴重新变得头痛欲裂。 他终于忍受不了当下的恐惧之心,破开了自己不久前造出的藤蔓小屋,在撞开守卫的人偶后,朝着远方狂奔。 “别过来别过来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宁然曾在艾洛的口中,听闻过正心鉴在浮岛外森林里发生的事情。 再加上柳风波的补充说明,不难看出篡改记忆,对于正心鉴的不可磨灭的危害。算上这一次被柳风波偷袭,他足足丢失了三段记忆,而嵌入体内的不同灵魂也在对宿主产生不同的影响,将如今的局势彻底搞砸。 顾不得收拾现场的一切,宁然猛地朝着天空飞去,俯视着脚下的山川和大地。他必须在正心鉴失踪之前,找到那个失忆之人,否则在不久的未来,后者将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更何况,解铃还须系铃人。 风中的宁然快速沉淀了内心的震荡,他遥望着远方大地上变得焦黑的地域,制定了全新的计划。 “柳风波,给老子等着” 第二百七十六章 被指引的道路 伴随着树林间洒落的斑驳阴影,狂奔的正心鉴很快就喘不上气,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似乎失去记忆对他的影响,不只是遗忘,就连那些附加在其身上的特殊力量,也被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个曾经火速支援山海关废墟,在夜间赶路的狂人,一去不复返。 好在因为跌跌撞撞而被擦伤c划伤的部位,在潜移默化的血肉力量中快速愈合,才让低空跟随的宁然彻底放下心来。如今的正心鉴脆弱不堪,即便是最普通的野兽,也能轻易用利爪伤害到他。 “你是谁我是,谁” 他虚弱地背靠着大树,偷偷望向身后甩不掉的火焰人,露出痛苦与厌恶的神情。宁然也害怕前者与自己正面交锋,一旦二人在这里打起来,谁都占不到便宜。 好在正心鉴的体力似乎被消耗殆尽,透过他的观察,宁然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他收敛火光降落在地,慢慢朝着前者的方向走去。 “别害怕,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会随便伤害你。我叫宁然,是给你做饭的厨子,想想看,你现在脑海里最想吃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正心鉴从树后探出脑袋,面对火人的诱惑,他犹豫了一刻,但还是发动了他潜藏在地下的陷阱。 上百根藤蔓从四面八方钻出了宁然脚下,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不知正心鉴从何处得来的记忆,待宁然烧光了遮蔽头顶的藤蔓后,那棵被用来藏身的阔叶大树,竟转瞬间变成了枯枝败叶的死物。 那是吸取生命的肃杀力量。 宁然的额头惊到冒出冷汗,他急忙拔腿追了上去,却在途径那棵枯树的时候,被冷不丁伸出的人腿直接绊倒。 在倾倒的过程中,反应灵敏的宁然先是从后脑处凝出几枚瞬间爆炸的火球,再以火焰的力量完全支撑住即将倒地的身体,朝着侧方向进行快速闪避。 火光四起,他只看到了背靠着树木的陌生人影,正朝着自己微笑。 “何人” 宁然全身的力量蓄积在一处,而他的周身则有赤红的火球包裹,在舔舐四周的火舌之上,还隐约能够看到流淌着的符文印记。 陌生人掸了掸白色外袍上的灰尘,又将松叶色的内衬理了理,无视宁然外放的高温烈焰。 他身后枯萎的树木重新焕发生机,连粗壮的枝干都在随风摇摆,仿佛在表达内心的愉悦。 “哦你对我胸口上的装饰,倒是很感兴趣呢。” 说罢,他随手摘下了胸口别着的金黄色绳结,朝着宁然抛了过去。 没有正心鉴在场鉴定,宁然破天荒地看着那宝物坠地,又将视线重新聚集在对方的身上。在这片土地上无视自己的怪物,不是半神,也得是临近半神的高手。 那人的上半部分面孔,一直笼罩在方才的阔叶之下,像是埋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笑着拍了拍手,宁然竟主动解除了身下的火焰,呆呆地站在原地。 此刻的他,和手无寸铁的凡人站在修士面前,没什么两样。 “怎么,刚才还让人家不要害怕你,而现在的你,已经怕到不行了呢。” “我们不一样我和他是挚友,但你是” “陌生人遗忘了你的他,也只是把你当做可疑的对象,慌不择路地逃走。年轻人,你就认命吧。” 宁然内心顿感焦急,他已经丢失了正心鉴的踪迹,再这样拖延下去,他就永远也别想找到那条失忆的流浪狗。 情急之下,他忽然发觉自己催动不了一丝火焰用以飞天,只能尴尬地在原地,进行小范围的跳跃。 “你的才艺,并不具备美感。” 面具男悠闲地绕着他转圈,用挑衅的语气对其评头论足。转了一整圈,宁然才无奈地说道。 “要杀就杀,我还等着救人呢磨磨唧唧,又不给个痛快,算什么好汉,算什么半神” “杀我可不敢随随便便杀了你。你的生命,就像是花园里最耀眼c最昂贵的花朵,我只要轻轻碰你一下,说不定就会被悉心照料你的工匠撕成粉碎。” 面具男在停顿后转身平视宁然的双眼,随即补充了一句。 “你猜,我会不会随便碰你” “不会。” 宁然的猜测直截了当,他看不出对方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就像是站在井底的蛙,看不到天空的宽广。但神秘兮兮的半神会选择在此刻现身,想必是有备而来。 “恭喜,答对了。我的目标确实不是你,而是被你赶跑的那个小家伙。我且问你,如果你一心想救的朋友,未来的他将会变成十 恶不赦的魔王,你该如何抉择是直接给个痛快,还是放任其发展” 面具男的笑意渐渐褪去,随着正心鉴的远去,他们二人终于站在了命运抉择的路口。他的目光似乎透过绿叶全部打在宁然身上,让后者变得极为紧张,难以做出第一时间的判断。 “我你说的人,是正心鉴” “不,我说的人,可能是你的每一位朋友,或许是他,或许是另一个人。无论如何,假设你知道未来的某人,将会变成穷凶极恶的存在,你会提前杀了他吗”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他们,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宁然奋力挣脱捆住脚踝的杂草,即便此刻的他无法催动体内的火焰力量,也义无反顾地朝着远方跑去。他绝不相信身后之人的胡言乱语,击破他对挚友的信任。 面具男子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抬手打出一道带着青色印记的金光,钻进了宁然的脑中。摔落在地面的复杂绳结轻轻扇动翅膀,重新落回了他的胸口。 “不相信的话,你自己看。” 在宁然的脑海中,多出了一幅属于未来的场景。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仔细观察着其中的每一道光影变化。 正心鉴模样的怪物静静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仿佛被人用丝线凭空吊起,看不出半点生机。而在他的脚下,无数的城池中有冲天的火光飞起,它们将整片大地照亮,如同白昼。 血色侵染了一切。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毫无生气的正心鉴却忽然抬起头来,他的眼中布满了令人恐惧的红光,让下方跪伏的生灵们浑身颤抖,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宁然不以为然,他终于感受到了体内流淌着的火之力,便腾空飞了起来。 “未来又如何改了它便是” 前一刻嚣张的宁然,却在四处搜寻正心鉴踪迹的时候,一头撞在了方才复苏的树前。熟悉的身影站在前者的身边,俯视着他说道。 “被我拘禁在此地的你,似乎并不担心现在和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好,我再问你一遍,如果你的朋友将来会踏上万劫不复的道路,你是否会在此之前,不计一切代价,加以阻拦” 宁然直接气得笑了出来,他恶狠狠地望着面具男子,道。 “会会会你们这些闲得蛋疼的半神,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正心鉴为什么会堕落成主宰生杀的恶鬼,你倒是把原因告诉我啊” 面具男人没有应答,世间万物的运动,瞬息万变。他只看到了基于当下的最坏结果,也是唯一一个无法改变的结果。 若果真如此,他绝不能对这件事情袖手旁观。 在无数岁月前,他曾无视了某位属于人族的弱小修士的行为,而现在,后者却开创了无尽的恐怖帝国。 “虽然听上去很蠢,但我不能透露其中的秘密。带着他,沿着前往东方的道路前行,慢慢找到自己的答案。” 面具男子抽出青绿色发髻顶端的发簪,朝着东方随手一挥,只见茂密的森林竟瞬间让出了一条蜿蜒的大道,为宁然指引未来的方向。 就在宁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肩膀随即一沉,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肩上的重物。偏过脑袋看去,对方竟然是先前跑到无影无踪的正心鉴 面具男子望着两位少年,向后退去。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旺盛生长的树丛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记住,坚守本心,和你的承诺。” 通往东方的道路上升起了重重迷雾,望着可疑男人指引的道路,宁然皱了皱眉头。他绝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谎言,尤其是在大哥正心鉴失忆之后。 “你要我走这边我偏不走一个两个的,全都在这装神弄鬼” 宁然气得龇牙咧嘴,对着深林怒骂。待他成为了半神之后,绝对要回头痛揍这些惹人烦的家伙,教他们学会说人话。 他决定避开森林让出的大道,朝着东北的方向飞去。 在面具男出现之前,宁然就在低空的飞行中,望到了人族聚落活动的踪迹。他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照料身边的病人,并独自一人打听好柳风波的动向。 他从未在战斗前后打探过情报消息,尤其在遇到正心鉴之后,他们三人已经默默养成了过度的依赖,别无他法。 “种菜的,求求你赶紧想起我吧没有你的帮助,小弟我该怎么在冥岛上闯荡啊” 此刻的正心鉴终于进入了梦乡,但在这次的梦境中,他孤身在黑暗的隧道中徘徊,就连接引他的人都没有出现。 他只感觉到黑暗中有粘稠的手捂住了眼睛,遮住了耳朵,堵住了嘴巴。 一切皆为虚妄。 唯一能够觉察到的,就只有双腿不停向前行走时的麻木感。正心鉴不知时间c空间,快要因此而疯狂,却又提不起任何的力气。 正心鉴,他反复咀 嚼着宁然曾对他说过的话,努力回忆本属于自己的名字。 毫无头绪。 宁然很快降临在飞起炊烟的村庄外,躲在林中观察。他已经避开了沿途设置的诸多陷阱,将沉睡的正心鉴慢慢靠在树边。 只不过他自以为的隐蔽行踪在村民们看来,还不如脱光衣服用树叶遮羞,并躲在树梢上来得实用。 一时间,从北方飞来了无数带着呼啸风声的剧毒羽箭,迎头落下。有成年男子的吼声随风传来,指向此地怒喝道。 “给我杀”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追我赶 村庄说大不大,抛开种植用的大片土地,也只有十座蜃园的大小。 但作为霸国边境处的珍贵地盘,其中隐藏的守护者也高达数千人,对这片大型的村庄严加看守。 那位下令放箭的光头猛汉,便是此处新上任的村长,担任明面上的指挥一职。 不过在暗地里,有霸国二号城派来的指挥使亲自操纵村长,执行所有的指挥和命令。 这里是二号城中最为重要的粮仓,也是靠近海岸线的海货中转站之一。除了村子里的常驻登记村民外,剩下的大部分劳工,全都是由二号城中派来的奴隶。 他们的后代自一出生起,就完全失去了自由。 他们甚至会被当做出售的商品,被当做随意支配的玩物,即便奴隶中有能够修炼的人觉醒,也只会被调教成为主人出生入死的死士。 然后壮烈死去。 在收到宁然缓慢接近村庄边缘的消息之时,负责镇守栅栏的护卫们立刻发现了他的存在。随着信息的不断上报,指挥使终于找到了新的乐子。 “去吧,把他给我拿上来” 坐镇中央的指挥使脸色苍白,且双目混浊,透出的精神状态不只是无力无神。他慵懒地躺在兽皮铺设的大床上,身旁有美艳的女侍为他递上切好的鲜果。 单论相貌来看,此人长得倒是有些阴柔,在绣着大团艳丽花朵图案的衣袍的衬托之下,他嘴唇边贴着的假胡子,看起来格格不入。 属下传来临时绘制的影图,他瞥了一眼宁然的长相,命人随手将图纸丢在地面之上。惶恐中跪倒的奴隶慢慢挪到画有宁然图画的纸边,于双手颤抖的状态下,将其慢慢捡起。 下一刻,他的脑袋骨碌碌滚到了不远处。他跪在原地的尸骸则变得十分僵硬,宛如一尊静止的雕像。 对于奴隶来说,不主动捡起主人丢在地上的废物,死路一条。 但在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即便是出现在对方的面前,也是死路一条。 指挥使傲慢地拍了拍手,屋外有大批亲卫队的成员立刻现身,将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他们按照习惯,带来了新的年轻奴隶作为补充,强行塞入了跪倒在地的奴隶队伍。 “宋大人,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那就是快滚别脏了本大人的眼” 指挥使抬手轰走了这群恼人的苍蝇,从他被二号城的城主下放到边界处,收拾这里的烂摊子后,每日能够让他提得起劲儿的新鲜事物,就变得越来越少。 而他心底自然而然所滋生的憎恨,与日俱增。 金钱,权力,女人,他失去了一切的新鲜感,如今只能通过观看拳拳到肉的修士厮杀,才能释放心中的无边压力。 被流放的痛苦,就算是醉酒的极度麻木,也无法削弱半分。 在这鸟不拉屎的乡下,出身高贵的宋司暇看上去是个风流倜傥的柔弱公子,可他流露出的欲望,和他展示出的能力,无不让手下们对其避而远之。 避着避着,他们也都变成了可怜的孤魂野鬼。 为了牵制住这位脾气暴躁的大少爷,二号城中的城主特地派来了直属于城主自己的卫队,起到监督和谋划的作用。 在赶走他们后,宋司暇已经迫不及待地张罗着今夜的拳斗会,准备大饱眼福。 村庄之外的树林间,宁然在其中闪转腾挪,背着沉睡的正心鉴上蹿下跳,朝相反的方向迂回。前者并不打算以暴制暴,过度张扬。 在没有得到确切情报时的轻举妄动,才是最致命的行为。 宁然不时扭头看向脑袋耷拉在一旁的正心鉴,回想起这家伙曾说过的至理名言,心中感触颇深。只是追兵的数量愈发增长,大有捉不住宁然,便誓不罢休的劲头。 “追追追,就你这个光头,最他妈的闪耀” 宁然瞥到了身后穷追不舍的光头村长,小声咒骂道。 那家伙隶属于宋司暇,对于上头吩咐下来的事情,就算倾尽他十二成的力量,也必须达成。所以村里的人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会在背地里管他叫做秃头舔狗。 小范围的爆炸冲散了追兵们的阵型,宁然这才惊讶地发现,追兵们的实力大都超出了他的想象。尤其是那位光头的猛男村长,竟硬抗了他的爆炸力量,从后撤的烟尘中迅速钻了出来。 “给老子站住偷偷摸摸的,算什么东西” 宁然撇了撇嘴,一会儿要杀一会儿要留,这家伙的脑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在身后留下了一道肉眼无法察觉的火焰粉尘,等待追兵们的到来。 但他的小 把戏很快被众人识破,他们各自施展出不同的力量,驱散了宁然的爆炸冲击。 另一方面,见自己要的人迟迟送不到手边,耐不住寂寞的宋司暇便偷偷溜了出来,顺着情报网指出的方向快速飞出,准备亲自截获那只乱窜的无头苍蝇。 他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年轻小鬼,能在光头等人的手中顺利逃脱。 好在对方根本没有什么反侦察的能力,只能沿着村庄的边界处游走,像是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的到来。 宁然不愿将他们二人置身于处处充满危机的荒郊野外,毕竟需要照顾的正心鉴,就算他清醒过来,也是遗忘了大部分事物c无法自保的呆瓜。 夜晚降临下的冥岛,不会比战乱时的山海大陆安全,他也不能拿挚友的生命冒险。 咬咬牙的宁然侧身朝着村庄加速飞去,想要突破边境处的防守重兵,躲藏在拥挤的村庄之中,但他无奈下偏移的轨迹,正是探子们汇报给宋大人的路径。 迎面而来的宋司暇心中大喜,他渐渐看清了画中人的长相,内心也从即将得手的欣喜,逐步转变得发狂。 不光是因为宁然符合他的口味,更是因为对方背上背着的家伙,也拥有不俗的力量。 一箭双雕。 宋司暇并非喜好男色,而是他相中并调教的拳斗对象,基本都是年轻的修士。他最爱看那些细皮嫩肉的年轻人被打得满身是伤,痛哭流涕的可怜模样。 “你,是我的了” 他猛地抓起自己披着的华丽长袍,像撒网的渔夫般将其狠狠向前掷出。这神秘的法宝迎着晚风暴涨,竟变成了一座铺设在地面上c盛开着鲜艳花朵的神秘花园。 宁然的速度只快不慢,他无视了拦路者的小动作,打算以蛮力进行突破。 “金乌归日” 他的手指朝着宋司暇的方向虚点,有一道小小的火环在他的指前显现,射出了许多赤红色的细碎晶体。只是晶体刚钻入花园中的无形壁障的时候,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宁然的眼睛猛地睁开,他还未从敌人的手中吸取力量,自己的手段就被轻松破解吞噬。他立刻贴着花园的边角飞过,试图避开未知的风险。 道高一丈。 宋司暇已经跨过了花园,来到了宁然的面前,狞笑着屈指弹去。只见匍匐在地面的十丈花园变得柔软无比,它瞬间向前疯长,将宁然笼罩在新的范围之内。 宁然从口中吐出了足以烧断凡尘万物的猛火,迅速将冲过来的宋司暇淹没。火焰的灼烧力量让后者不禁咋舌,却又感到兴奋无比。 “这火焰的滋味,真不错小东西,你骨龄几岁你该不会是个世家的少年天才,出来历练吧不对不对,我冥岛上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火修,你究竟从何而来” 宋司暇的声音打另一个方向飞来,顿时将凝神屏气的宁然惊醒。后者急忙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肩膀,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是背着的正心鉴已经不知所踪,二,是他喷火的方向,与阴森敌人站立的方向完全相反。 转身后的宁然看到了宋司暇倒立的双腿,和生长在头顶上的鲜艳花朵。 “别紧张,你的朋友看上去不太妙,不过我发誓,我绝对可以无条件帮你,如何” 随着地面上的花园剧烈向内收缩,它重新变回了宋司暇身上披着的花哨长袍,随风飘荡。 宁然冷着脸调整自身的方向,方才的他瞬间中了敌人的招数,将方向感全部颠倒,这才迷失了道路。若不是他以体内火焰的法门保护肉身,恐怕此刻的他,也将会成为对方的俘虏。 贸然出手,宋司暇也得掂量掂量。 “把他给我,否则我会炸烂这个鬼地方。” 光头村长已经带队围了过来,他尴尬地朝着宋司暇赔笑,又在人群中假装镇定地指挥,喝道。 “来人,把这可疑的细作拿下我要仔细审查一番,可不要让这小子轻易跑了” 围向此处的护卫们走上前,想要为宁然戴上镣铐,他们却被后者释放出的恐怖热量逼退,迟迟不敢强攻。 “一帮废物都退下,让我来” 光头村长的额头冒着冷汗,他干咳几声,壮着胆子迈步走去。 即便他搞砸了宋大人的事情,也不会因此而丢了小命。但在明年的村长选举中,他一旦落选,将会迎来比活着更加痛苦的炼狱。 宋司暇的右臂紧紧夹着柔若无骨的正心鉴,他望着即将到来的月色,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压低嗓音,说道。 “想活命,就跟上,快逃” 宋司暇立刻转身朝着村庄中飞去,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是村落边缘某处腥臭的中转站,也是他演戏的绝佳地点。 面对涌来的村民和修士,宁然只能顺从陌生人的邀 请,朝着东北方向加速飞去。 他望着前方在颠簸中摇晃着的正心鉴,暗中下定了决心。只要二人足够安全,他绝对要将遇到的所有障碍,毫不留情地毁灭。 无论是高耸的墙壁,还是难缠的追兵。 “别分心我和你说过,我绝对会帮你和你的朋友但作为交换,我需要借你的精纯火焰,炼制某种法宝” 面对村落中围来的守卫,宋司暇张开他急剧变化的恶鬼之手,将拦路者们的脑袋轻轻摘下,摔在一旁。 “不吭声那我们的交易,就已经达成了” 他残暴的杀意毫不保留地向外宣泄,竟逼退了那些想要配合演戏的守卫。他们全都认出了眼前任性妄为的小霸王,但假装拦截只会提前送死,不如战术性撤退,留下一条小命。 一时间,村落的西南部被他撞得七零八落,鸡犬不宁。 由二号城城主派来的监管们陆续收到了相关的讯息,只恨得牙口痒痒。他们紧急出动,定要在日落之前,恢复正常的戒备和秩序。 “所有人,出发” 第二百七十八章 虚假的苦肉计 面对半神时怂一怂,并不可怕,但在面对半神之下的普通生灵时,再摆出一副要杀要剐的态度,着实可怕。 宋司暇的鬼爪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不时用余光看向默默跟在身后的宁然,看到了后者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的戒备。 究竟是选择伤害他的朋友,逼他乖乖就范,还是继续保持善意的伪装,博得年轻天才的信任,让宋司暇兴奋了一点点。 虽然出身于名门,但天性邪恶的他,从来都不会使用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即便在这只遵从弱肉强食的冥岛之中,大多数的人族,仍旧保留着基础的道德和人性。 但不适用于这位宋司暇的身上。 他见证过太多的背叛,也深知其中的道理和玄机。在短暂的思考后,他选择了第二种方法,也是极度温和的方法。 他并不清楚沉睡少年和火焰少年之间的关系,如果二者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或者关系更为亲密,那么宁然绝对会被他调教成听话的人偶。 假设两者之间是仇敌,而宁然只是畏惧某方势力,无法在短期内亲手解决掉这个绑票,那么就算宋司暇能从容地毁尸灭迹,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宋司暇的梦想之一,便是安稳活到两百岁,在那之前,成为临门境的存在。 远方的高塔上,有数十人的队伍朝着此处飞来,他们必须拦住疯癫的宋司暇,并将他的罪状全部递交到城内。 宋司暇已经拆烂了十几丈内全部的破旧房屋,不管其中住着的究竟是村民,还是奴隶。 紧随其后的宁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按捺住出手阻拦的想法,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人,赫然出现在碎裂墙壁的后方,在惊恐中望向屋外的火光。 “看到那些人了吗他们会抓走你和你的朋友一定要跟紧我,把他接着” 宋司暇收回了他变得细长的畸形鬼手,将正心鉴稳稳捧在怀中,转身看向此刻心神不宁的少年。 他眯着眼睛计算了当下的全新分叉口,想要趁机暗算防备心降低,对着蝼蚁怜悯的宁然。只是在抛出正心鉴后,宋司暇便朝着村落北部的某座建筑跑去,向身后的宁然招了招手。 “小子,快把你的火光熄灭他们的侦查手段不一般,想要彻底甩掉他们,我带你走暗道” 宋司暇认为,当下的二人已经建立起了最初的羁绊。 从带路到破坏,再到完整归还对方所需之物,怎么说,火焰少年都应该下意识地感激涕零,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毕竟先找到足够安全的歇脚处再做打算,是人之常情。 “多谢你的恩情,我钟黎捷无以为报。如果将来我们还会路过此地,必定会献上一份大礼。” 粗略检查了正心鉴的全身,宁然松了一口气。 对方没有在正心鉴的身上做手脚,他也确实在心中感谢了引路人的帮助。只不过现在的他人生地不熟,在弄清楚这个大型村落的情报之前,他只能相信自己。 宋司暇还想装作自来熟的样子,再对不谙世事的少年好言相劝,攀谈一番。谁料扛着正心鉴的宁然望着天边飞来的强者,反身迎上了村子里围堵过来的数百守卫。 “不知恩公,姓甚名谁” 听闻宁然的糊涂话语,宋司暇简直气到了极点。在动起杀心帮助守卫们击杀此贼,还是继续演戏,假装其他势力的好人的这两个选择上,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就连一丝外泄的负面灵魂波动,也未产生。 无论是被他亲手击杀的修士,还是无辜死去的凡人,已经有八十余人的准确名单,牢牢扣在了他的头上。就算当场击杀了宁然,他也无法将功抵过。 破坏的工坊和街道,损失已经不计其数。 宁然将正心鉴单手抱住,右手间有凝实的火焰向上升腾,朝着他的手臂环绕。艾洛曾教过他一招从天而降的术法,虽然消耗的能量较多,但杀伤力和精准度,也会大幅增长。 他不想在赶路的时候,伤及更多的无辜了。 “入侵的小东西,他飞起来了所有人,拦住” 如潮水般涌来的守卫们催动起各自的力量,瞬间点亮了数条街道。他们合力之下赶走或杀死过许多来自深夜的威胁,面对孤身一人的宁然,自然是不在话下。 监管们尚未接近准备点火中的宁然,他们只能在各式的招数中远远望到,那一点明亮的红光。 宁然将体内释放出的许多身外焰,压缩到整条右臂之中。红色的纹路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悬浮的同时疯狂旋转,但在外人看来,除了光芒稍稍耀眼之外,别 无所长。 只有距离最近的宋司暇紧锁眉头,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谁能想到一位年仅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修士,竟能在短时间内,将力量提升到超脱境的第二层 他苦苦修炼了四十年,在身上堆砌了海量的法宝,才勉强摸到了超脱境的第一层。眼中冒着火光的宋司暇既羡慕又憎恨,甚至瞬间产生了想要在背后捅刀的念头。 因为眼下的宁然,绝对能够击碎村庄内的七成防御,安全离开 “带路的恩人,麻烦你躲远点” 飞升的宁然怒喝道,他知道自己擅闯了他人的领地,但无人愿意聆听自己想要借宿的声音,就只能强行突破这一切。 或许击退全部的修士,他们才能迎来暂时的安宁。 高高飞起的宁然又猛地坠落在地,他的右臂被包裹在巨大的火焰之爪中,重重拍向地面。 “轰” 宋司暇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站在宁然背后不远处的他,已经感受到了能量释放所带来的极致破坏,和烤干空气的炙热气息。 方才对宁然的评估,又在他的脑海中被彻底推翻。 如果不能在半个时辰内,调动守卫全村的修士们实施人海战术,以拖延消耗宁然的力量,恐怕那几位实力维持在超脱境二层左右的家伙,也无法将其阻拦。 宋司暇的脸上露出了渗人的笑意,他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巨大村落的覆灭,而是享受地观察着宁然的一举一动。 如果在必要的状态下,他愿意配合宁然杀掉二号城城主派来的走狗,在毁尸灭迹后,进行栽赃陷害。 “姓钟的,我倒要看看,你真实的力量” “火树三界贯通” 宁然先是一拳击碎了脚下的大地,有火光从碎裂的石坑中迸射闪耀。随后在他们所处的岔路口处,有冲天的赤焰火柱飞起,将地上地下,以及空中躲闪不及的修士们冲散。 而像这般迅猛的巨大火柱,足足有六道之多 夜色下的整片村庄,全都被生生不息的火柱照亮,宛如白昼。所有感受到闷热气息和剧烈震动的人,他们纷纷跑出家门,惊恐地望向那高耸如云的明亮光源。 宋司暇也看得如痴如醉,他努力在摇晃的地面上站稳脚跟,欣赏着宁然所带来的恐惧和哭喊。 霸国的骇人统治已经维持了几十万年,举国上下一片平和。而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景,还是幼时的宋司暇在父亲的带领下,欣赏到的半神决斗。 那场面,绝非是平凡人族能够造就的,也令他始终念念不忘。 “好期待啊如果把你和那几个接近半神的怪物们放在一起打架,该会有多好看” 宋司暇在轰响中,轻易抓住了一个想要逃跑的守卫,将对方笼罩在了自己的长袍之下。他的眼中散发出猩红的幽光,顺利掌控了这个可怜的倒霉鬼。 “去吧,配合我演戏我宋某人一定要摘下那颗耀眼的星辰,才是我真正的胜利” 宋司暇狂笑着掏出许多法宝,全部塞给了新制造的人偶。他的确拥有短暂控制人心的力量,但这位自认上流的家伙,一般不屑于使用。 只有经过时间和他双手修剪出的盆栽,才是最好看c最值得珍惜的盆栽。 傀儡听从他的指令,先是捏爆了一枚透明的宝珠,笼罩在火光下的身影竟凭空消失,连带着投射出的影子,也失去了踪迹。 大口吞吃了许多药丸的隐身怪物,体型正变得愈来愈大,力量也变得愈来愈强。他怒吼着扑向天空中与宁然缠斗的监管们,伸出了坚如磐石的巨手。 咯嘣,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顿时塞进了正在酣战的几人耳中,在隐身怪物怒吼的瞬间,他们就感受到了强大气息的爆发。 只是距离最近的监管被宋司暇暗中做了手脚,只能当场毙命。 宁然立刻操作火柱中的火焰,化作一圈圈的粗绳,朝着显形的怪物卷去。可惜人偶的身上抹了一层水修的秘制膏药,又服下了短时间能够辟火的药丸,径直朝着宁然抓去。 前者手中抱着正心鉴,完全舒展不开身体,他只能咬住牙关,在火焰编织的丛林中四处躲闪,提防怪物和追兵的疯狂攻势。 眼看着无惧生死的怪物即将抓住他的脚踝,宁然的侧面有熟悉的人影掠过,将身上披着的华贵长袍甩了过来。 “小子,快躲开” 长袍轻飘飘地避开了宁然,朝着后方的怪物飞去。只是下一刻,意识逐步恢复的人偶拒绝了宋司暇的命令,他的眼神坚定,一把抓住了宋司暇的贴身法宝。 自以为是的宋司暇,却仍旧抓着长袍的一角,将它当做束缚的绳索。 他本想用长袍困住飞来的怪物,再假装与之贴身肉搏,为宁然争取时间,换来足够的信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 那胆小怕死的守卫竟能挣脱他的精神控制,自主行动 那是求生的本能,也是绝望的本能。 “是你害了我” 怪物嘶吼着扯过未能展开的长袍,将宋司暇狠狠拉到了他的身旁。 方才被对方强行灌下去的药,确实能让人偶的实力大增,但付出的代价,就是燃烧服用药物者的生命,直至死亡。 宋司暇的心中骂出了一万句脏话,他只想以虚假的苦肉计博得宁然的信任。 但眼下的他,被重重砸倒在碎裂的土地,肝胆俱裂。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艰难抬头的他,与蓦然回首的宁然四目相对,仍旧不忘自己的大计划。他催动衣袍卷起疯狂挣扎的怪物,痛苦地扯着嗓子吼道。 “别管我,快走”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同的选择 宁然望向后方的眼珠动了动,他在心中权衡了其中的利弊,做出了不违背本心的选择。 而远处五道顶天立地c且伸出许多火焰枝杈的巨大火树,正在化作零星火光坠下,慢慢熄灭。 距离宁然最近的,也是唯一的一棵火树,有充斥着火焰能量的半透明壁障从中飞出,将大部分躲开火焰纠缠的守卫们,拦在了歪歪扭扭的结界之内。 他对结界一类的术法并不擅长,只能以此来拖延时间,带着他们逃跑。 “把手给我” 宋司暇顾不得他被畸形怪物扯住的长袍,伸手握住了宁然的右手。 上百道火球瞬间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将扑过来的怪物逼退。监管们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防御力惊人的怪物在火海中挣扎,其身形也逐渐变得消瘦。 直至化作灰烬。 监管们初次见识到如此强悍的火焰,他们只能暂时催动一切力量保住自身,而不是直接冲过去送死。 重黎戒在手,那可不是什么凡间法宝,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宋司暇强忍住上半身的剧痛,勉强支撑着身体飞了起来。他本身没有这样的能力,得益于十根手指上的不同戒指,才勉强能够御风飞行。 他紧跟宁然身后,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盯向后者手上的重黎戒,朝着村落以西的方向飞去。 “姓钟的,不钟兄,您看上去气宇非凡,为何会流落到我们这样的偏远村庄呢您要么是某位大能的亲传弟子,要么是能够称霸冥岛的氏族中人,小弟猜得没错吧” 宋司暇小心地跟在宁然身后,他发现面前的少年在释放出火柱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逃生的路线。 虽然朝着当下的方向前行,依旧逃不过沿途的探子,但宋司暇为了自己的大义,决定亲自出手相助。 这是绝佳的机会,是用来培养他们之间患难真情的良机。 扛着正心鉴的宁然瞥了后者一眼,若不是他们正在扮演着逃亡者的角色,他定要停下脚步,嘲笑宋司暇被烤焦的假胡子。 “猜错了,也没啥可猜的。既然你帮了我,我也一定会投桃报李,对了,还不知恩公的大名” 宋司暇想从宁然的口音中,判断对方究竟出身于霸国的哪一座城邦,或是冥岛的哪一座群岛。但他仔细对比了许久,也没能对比出什么花样。 听到宁然的回话,他立刻起了精神,说道。 “在下本是霸国白城人氏,姓宋名高义。家父希望我能拥有高尚的品德,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义士,这也是我仗义出手的根本。” 宁然尴尬地笑了笑,他带着二人躲藏在一处暗巷中,伺机而动。 至于对方帮助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宁然说不上来。但他也不会被这样的说辞所欺骗,从而放弃对外人的戒备。 宋司暇不以为意,他知道,要想降低猎物的警惕心,猎人必须有充足的耐力,和敏锐的洞察。 他以自己的身份暗中威胁了所有的追兵,配合他共同演出这场新的戏剧。 不时有人影掠过暗巷的上空,让宁然的心紧绷到了极点。好在天佑他和正心鉴二人,在一刻钟后,他们继续收敛自身的力量,悄悄溜到了下一个目标区域。 望着三人缓慢移动的光点,某位带着面罩的监管垂手而立,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不愧是败家的孝子我要是他的父亲,绝对会打断他的狗腿” 所有人都苦笑着跳下屋顶,而疤脸的男子接过前者的话头,打趣道。 “得亏咱们这里,没有胳膊肘子向外拐的告密者,如果宋大人知道你要对他的爱子出手,不如,先想想你的悲惨结局” “能怎么办宋大人最疼爱的小妾离世,就留了他这么一个宝贝要是被那放火的高手擦伤碰伤,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调回城的兄弟们全都在场,也未必能拦下那个可疑的小子他绝对收了手,要我说,那小子说不定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半神,想要摸一摸咱们这儿的底细” 方才的战斗,他看得一清二楚。 “半神可别羞辱自己了如果他是半神,还会好心留你小命说不定在看到火光的时候,你就变成灰咯。” 监管们哄笑起来,气氛也稍稍活跃了一些。 毕竟宋司暇给他们传下了死命令,就算他们本不属于宋家少爷,也无需听从对方指挥,但要是真被宝贝少爷威胁,他们也只能从命。 谁让他们,只是一帮指哪打哪的打手呢 “可别乱讲,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听说了吗虚山的大蛇直 接召唤灭世的雷电,轰碎了一大片区域,连石子都化成了灰,那才是半神的手笔” “听说了西边聚集出来的滚滚雷云,我甚至能看清它的边界” “消息不灵通了吧,据说是守卫咱们这儿的几尊半神,他们一起出手,好像是为了拿下擅闯冥岛的怪物你可不知道” 站在屋顶上的面罩男终于跳了下来,他看着街道上正在闲谈的悠闲队友,一拳击碎了身边的某堵石墙,喝道。 “宋少爷的事情,解决了在这儿聊什么半神,还不如想想上头马上要降下来的怒火如果宋少爷有了丁点的闪失,你们担当得起” 束手无策的监管们灰溜溜地散去,按照沙哑男子的编排,分成了三支队伍。 一支负责暗中跟随狡猾的宋司暇,免得出什么岔子,一支则立刻动身,前往霸国的二号城白城,向宋家的家主汇报情况。 而最后一支队伍,则要面见他们真正的领导者,也是他们的噩梦。 夜晚的烛火下,光头村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一改平日里显露出的憨态,死死盯着眼前打了败仗归来的手下,让屋内的空气变得无比压抑。 他直属于白城城主,是负责在暗中解决一切危机的暗部成员领袖。自城主修炼到明心境的第三层后,他就被直接派到了宋司暇的周围,进行秘密的监视。 在宋司暇被流放到偏远村落之前,他早早按照命令乔装打扮,变成了村落里的原住民,也通过各种手段巴结宋司暇,成为了名义上的村长。 原先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和平。 “一群蠢货宋少爷想要玩弄那个擅自闯入的火修高手,你们陪他便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帮人还抓不住一个毛头小子难道你们每天吃的,都是屎吗” 光头村长按不住内心的怒火,他越想越气,一脚踢烂了屋内的石桌。他扮演的村长角色从未有过半点失职,如今却败在了无能的下属手中,让他拼命思索着,如何向城主大人复命。 “江真大人,是小少爷他” “闭嘴” 光头俯视着台阶下方的几个蠢材,如果他们是自己带出的手下,早就会被他一拳处决。他缓步走到方才开口说话之人的面前,狠狠扯住对方的头发,平视道。 “难道,你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吗我问你我江真替宋家卖命卖了几十年,我这条烂命,到底值不值钱” “回江大人,值值钱。” 江真气到发笑,他狠狠甩开了对方的脑袋,走过那些低着头c快要低到裤裆的蠢材身边。 “值钱如果值钱,老子就不会被发配到边疆,和宋家的少爷玩什么小孩子的把戏我问你们,被偷袭死掉的王福,他的尸体何在” 低头的监管们相互对视,不敢言语。 “和你们成为同僚,他可算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我江真有点用处的时候,你们还能叫我一声大人,试问,如果我为了救你们而功力尽失,或是横死战场,你们这群人,会替我收尸吗” 现场无人敢吱声,他们生怕惹恼了这位曾经的杀神,命丧黄泉。 江真在监管们的面前来回踱步,已经被城主抛弃的他,绝不能将这则信息透露出去。他不断望向台下前来报信的几人,压低声音并略带紧张地问道。 “去二号城传消息的那几位,已经走了多久了” 被扯头发的监管哆哆嗦嗦,被压住怒意的光头一拳递出,隔空在胸口开了个血洞。他身旁站着的监管则恭敬行礼,以正常的语速回答道。 “回大人,大概在两刻钟左右。如果您需要我们代劳,一刻钟内,我们可以提着他们的脑袋给您献上,绝不会有半点拖沓。” 江真眯眼看向此人,不禁笑了出来。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瓶药丸,随意丢在众人的面前。 “不必,你们几人想要活命,吃了我的独门秘药便是。这件事情,必须对其他的人保密,如果被我发现有人泄露机密的话” 那人俯身拾起了地上的药瓶,以从容的姿态,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将其丢进口中。 他将药瓶传给了屋内的几人,让他们一同服下。 三息后,药物立刻见效,在他们的眉间浮现出一道黑色的虚影,好似一只爬虫。只要江真愿意,他可以随时利用这蛊杀秘药,轻易取走众人的性命。 “江真大人,我们要做的事情,请您吩咐吧。” “监视废物宋司暇,必要的时候,杀了他记住,每隔两个时辰,你们就需要吃下一粒解药,用来缓解病症,明白了” “遵命。” 众人齐声应答,不敢不从。 光头哈哈大笑,他撞破身后的墙壁,朝着奔赴二号城的几人急速追去。既然他们已经上了同一艘贼船,那让人容易分心的破事,就交给值得信赖的属下去做。 另一处的宁然,已经发现了跟踪他们的几位监管。碍于宋司暇提到的霸国威胁,他一直都不敢出手,生怕惹来更大的麻烦。 只是其中一位竟擅自动手,想要窃取沉睡中的正心鉴,作为谈判的筹码。 这无疑是触碰到了宁然的逆鳞。 释放火之力的少年,怒目望向那几人所在的方向,准备大开杀戒。在先前冲天的火光中,他只是尽力击退死缠烂打的蝇蚊,没有任何害人的打算。 而现在的生死之战,他已被迫准备完毕。 第二百八十章 通往白城的道路 大部分的霸国修士,很少有人能够修炼级别较高的风之力,所以飞行的手段,全都寄托在了由风修炼制的消耗型道具上。 比较修士间飞行的速度,还得是风修更胜一筹。 光头村长很快追上了匆匆赶路的几位监管,他们无处替换用来飞行浮空的法宝,只能各自催动力量,以腿脚赶路。 眼见光头江真皮笑肉不笑地降落在他们面前,众人心底咯噔,即刻清楚了村落中发生的一切。这个白眉的老光头看上去和蔼可亲,但论及阴招和谋略,他们几人就算加起来,也不是这条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大鱼,所能抗衡的。 “江真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们心知肚明。是臣服于我,还是臣服于冥界的无上真理二选一,不要耽误我们宝贵的时间” 月色下,江真的双拳上有两道灰暗的风息缭绕,将他侧边的上衣撕扯成了布匹的碎片。他能在宁然小型的爆炸里毫发无损地冲出来,自然有着不俗的战力。 森林中,有若隐若现的怪物结伴同行,想要伺机偷袭这一行深夜赶路的人。然而林间穿梭的风逐渐凝聚成群狼的模样,将那些潜藏在黑暗中里威胁,撕成了碎片和残渣。 如果宁然不使用火神戒指的增幅,江真足以和他斗上小半个时辰,不落下风。 “您别开玩笑了,我们都是在服侍城主大人,至于目标和利益,也都是” 话音未落,说话的疤脸男下意识想要格挡杀招的双臂,便齐刷刷断在了原地。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哀嚎,众人所在的区域外瞬间升腾起一环半圆的风墙,阻隔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江真狠狠扯掉挂在上半身残存的衣料,露出了结实的臂膀和胸膛,他皮肤表面充斥着的各式疤痕显得无比狰狞,无声诉说了蕴藏其中的苦难与折磨。 “利益年纪越大,唯一的利益和目标,就是好好活下去城主对外宣称的我只有六十岁,但老子的实际年龄,已经接近了一百岁” 众监管没空消化对方的年纪,见光头上司变得有些魔怔,他们纷纷催动体内的力量与之厮杀,试图破开一条活路。 只是想要乘机钻入土中的土修在得手之后,就被深埋在地下的风息夺走了赖以生存的空气,活活被擅长控制的泥土挤压致死。 “我老了,却只是因为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就被施以这等的刑罚我奉献于宋家的三代人,到头来却要在边疆苟活,给宋家的小少爷擦屁股” 无论是电光火光,或是其他的一切手段,都无法靠近光头的身体。他的实力本身就能碾压城主派来的新一代走狗,更不用说这些垫底的弱小存在。 对于寻常的修士来说,这些修士或许一人能顶上百人。但在江真的眼中,收拾掉他们,还不如他的热身。 “江大人你可曾听过鱼死网破的故事哥几个要是死在你的手上,化作复仇厉鬼,也要和你纠缠不休” “化作厉鬼就算城主那个狗东西,他也只能夹着尾巴回归冥界,成为地府的养料你们想用复仇之神的名号压住我你们也配” 江真冷哼一声,徒手拧断了其中一位火修的脑袋。 城主实在是自以为是,他以为将犯了滔天大罪的儿子藏在荒郊野外,就能利用流逝的时间,和暗杀的肮脏手段,压住城内近乎数十万人的誓死反抗。 殊不知,江真已经准备好,出卖宋家公子的下落。霸国之外,重金悬赏的仇家多如牛毛,给出的价格,也足够光头村长挥霍数十年 是利是弊,他心中早就做出了盘算。 只是让江真没有想到的是,变数竟来得如此之快。 “恨啊,恨啊” 宋司暇在这个偏远的村子里,住了不到四个月。但生性无法老实停留在某一处的他,早早将这片拥堵而脏乱的村庄,摸了个遍。 正当他想要从暗道偷偷溜走,取回属于自己的法宝长袍时,宁然与追兵之间的打斗却瞬间波及到了他的身旁。 一团火焰在他的脚边炸开,有说不出的故意。 “宋高义还不过来帮忙” 宁然的叫喊声传入众人耳畔,让这些被动挨打的修士们,感到十分窝火。碍于宋司暇的面子,他们不敢轻易出手,生怕伤到了宁然,吃不了兜着走。 恰恰相反,宁然与他们并无深仇大恨,也没有相违背的c必须要夺走对方性命的理由。 他无法学习天无常和正心鉴,拥有那样的杀伐果断。毕竟他出身于浮岛,在那种较为和谐的岛屿,无论是律法还是道义,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并约束了他的行为。 能假借他人之手,解决因小小虚伪而影响自己的烦恼之事,求之不得。 宋司暇直接看穿了宁然的想法,他笑得直拍脑门,又捂着肚子躬身说道。 “钟大人,您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杀过几个人这话要是说出去,除了敬佩您的我,谁会信呐哈哈哈” 宁然将左臂夹住的正心鉴抛向空中,避开了其中一位修士的偷袭,黑着脸回答道。 “杀过,但没你有经验” “真有你的,既然你要我帮忙,那就只能从命了”宋司暇抹了抹溢出眼角的泪水,宁然的言行举止对他来说,的确显得无比好笑。 “如果你觉得杀人会有负担,那就只杀一半,任由他们苟延残喘便是钟大人,前路漫漫,如果您想在冥岛云游试炼,不狠下心来,可是万万不能的” 宋司暇从口中喷出了黑烟状的不明物质,在空中化身成人形的四手怪物。它在主人的催动下,迅速夺走宁然重新抗在肩上的正心鉴,将其扔到了监管们的方向。 无人敢接。 直到宋司暇用狠辣的目光瞪向距离最近的监管,才让后者在颤颤巍巍中,稳稳接下了落地的正心鉴。 如同接住了能够审判生死的名状。 “钟大人,别怪小人推您一把如今想要夺回珍视的同伴,您就必须下死手回见” 鬼怪状的黑烟将宋司暇快速包裹,如附体的盔甲一般,将其牢牢罩在当中。黑烟外有无数光纹点亮,宋司暇脚尖点地,立刻朝着绣花长袍的方向奔去。 他使出的是一招灵魂化实的术法,也是用来防身的利器。 “你” 宁然顿时急了眼,他只能选择冲向抱住正心鉴的修士,怒吼着挥出火拳。 他曾在玉亭关一战中,击杀过许多的兽族,或许非同族间的厮杀,才能让他的内心不必接受煎熬。 火山族也是,蜥行族也是,海族也是,就连被转化成为药人的天族,也不例外。 宁然曾经审视过浮躁的内心,他知道自己足够虚伪。曾经的他想要保护好珍视的一切,只不过到头来,却还是会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破坏。 他甚至还没能和伯无霜,和正心鉴正式说上一声,抱歉。 火拳飞速撞向坦然迎接死亡的修士的胸膛,将快速松手的对方直接轰进了附近的高墙。火光则点缀在后者的身上,如同黑夜里绽放出的灼热鲜花。 火花消失在倒塌后的房屋之下,宁然再度看到了无辜者们传来的目光,和他们灵魂中升起的恐惧和怨恨。他努力回避着那些人的视线,慌忙抱起了呻吟中的正心鉴。 或许世人没有规章制度,要求修士必须以保卫天下和保卫国家为己任,但在这一刻,漫无目标的宁然却变得十分迷茫。 他一路上想要变得更强,但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浮岛无需他来守护,天下也不会因为多出他这个半神,而变得更加太平。众生皆苦,他的命和众生的命相比,究竟谁会更加高贵 就在宁然分神之际,暗中设下陷阱的修士立刻将正心鉴夺下,他将尖刀抵在后者的脖颈上,以此为要挟。 “放火的杂种你要是在意这个家伙,速速束手就擒否则,我会杀光你认识的每一个人,让你知道招惹爷的下场,到底会多痛苦” 此人放狠话已经放到脱口而出,他并不知道,宁然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某种郁结。 他曾在天界的破旧神庙内,烧死了缩在一旁说着风凉话c在他心口添上几刀的丑恶看客。在那之后,宁然偶尔会在梦中惊醒,为自己一时的愤怒,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想不明白,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只想慢慢降低自己的罪恶感,无愧于心。 正心鉴的体表浮现出密布的火焰纹路,那是宁然提前烙印在对方身上,以防在战斗中误伤他的防火罩。随着最后的火纹顺利展开,只用了不到两息的时间。 “小心” 旁观者清,他们下意识里纷纷避而远之,就连警报的语调,也变得更为急速c尖锐。 只见此刻头戴火狐面具的宁然,身后火焰的尾巴从八根,悄然变为了七根。他抬手指向逃往远处的木修,指尖处有一点火光随风摇曳,闪出了一道红光。 红光无声穿过对方的脑袋,留下一道冒着轻烟的c约摸两指宽的空洞。失去平衡的正心鉴重重摔落在那人身旁,已无人敢动他一下。 带着灼痕的空洞,和被点着的白纸没有什么两样,正朝着四处蔓延。灰烬在火光中起舞,而缓缓打开c想要吸入其灵魂的冥界之门,却在下一刻重新闭合,消失不见。 在属于灵魂的世界中,那人的亡魂也被焚烧一空,除了惨烈的嚎叫,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滚。” 屁滚尿流的众人,根本看不清撤掉面具后的那 张年轻面庞。他们在惊恐中四散奔逃,恨不得能立刻召唤神兵天降,保护他们周全。 “不错,有进步” 宋司暇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俯视着此处发生的一切。他对宁然的好奇心只增不减,也对自己的明智之举,而感到无比骄傲。 掌控这等令人惊骇的杀器,成为所谓的奴仆或死士,格局未免也小的可怜。宋司暇遥望着逃向东北方c迎面撞上另一支队伍的可怜人们,心中有了新的计划。 “父亲大人,白城里的愚民们,不是喜欢聚众闹事吗等孩儿驯服了野兽,到那个时候,必定让您也会对我刮目相看” 心情舒畅,就连被畸变怪物捶断的肋骨,也没有原先那么痛了。宋司暇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披着华贵的长袍,奋力跃向了宁然的所在。 而在宋少爷的眼中,后者需要更加暴躁c更加刺激的成长。 第二百八十一章 生前死后 宁然注意到了,飞向自己的宋司暇。 他本想划出一道火线以示警告,但挥出去的右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便垂落在大腿旁,收敛了外放的力量。 “我看到了,你在给刚才的那些人偷偷打手势。也不必为之解释,我们就此别过。” 宋司暇听罢却面不改色,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姿态,无奈地摊开手说道。 “好兄弟,你可不知道咱们这里的局势。刚才追过来的几个人,有我安插在其中的探子,方便我打探消息。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被那光头的村长所奴役,也得亏我祖传的家业能为我遮风挡雨,和他的势力相互抗衡。” 宋司暇的情绪转换,早已深深烙印在了心底,随着灵魂的波动而变化。 他本身就掌握了控制他人精神的邪道法门,再加上出色的演技和对他人精神的影响,让这天生的恶鬼时常以戏耍他人为乐。 共情,只会在精湛的演技中体现。 眼见宁然的表情略微有些松动,在月色和灯火的渲染下,宋司暇勉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铜制圆盘。 圆盘表面刻有许多复杂的沟壑,有鸟兽嬉戏的图案围绕着晦涩的文字排列旋转。而背面的平滑银镜则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若隐若现的c银白色光芒的符咒。 只消看上一眼,便能让人心平气和。 “这块月之镜,就当做高义赠与钟兄的临别赠礼。我看这位沉睡的少年,似乎是中了某种混沌的秘法,待他醒来后,可以借助这块镜子稳定心神,以免被秘法过度侵蚀。” 宁然的手掌间包裹着精纯的火焰,将铜镜稳稳接下。他不想在这片废墟中耽搁太长时间,招来更多的麻烦。 但宋高义所说的一切,和这块有效的铜鉴,却又是他无比在意的事情。正心鉴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只会炒菜做饭的他,只能对此一筹莫展。 “多谢。听宋先生这么一说,你对这种病症,有过详细的了解” 宋司暇立刻提起了精神,他就怕宁然头也不回地离开,永远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定睛观察着脑袋耷拉的正心鉴,假装看病的同时问道。 “钟大人,他有什么详细的外在表现吗根据您的描述,或许我会略微懂一些缓解病症的方法。” “失忆,彻底失忆。” 宁然的描述再简单不过,但对于大多数人族来说,失忆并没有什么可以恢复的良方。人不可能记住生命河流中的一点一滴,一旦将其遗忘并蒸腾,就很可能再也等不回属于它的落雨。 失去记忆,也是大部分老年修士所畏惧的事情。 宋司暇装作很懂的样子点点头,他不知该提出怎样的建议,但他必须将宁然引诱到霸国的二号城,再做未来的打算。 就算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也肯定有其他人知道。宋司暇沉吟片刻,面色凝重地回答道。 “或许在白城之中,有人能解答你的疑惑,帮助您的朋友恢复记忆。不过与之相应的,肯定要付出一笔不菲的代价。” “代价” “除了钱之外,可能还需要你的某样器官c某种希望,用来做风险的担保。钱的事情,钟大人不必担忧,小弟家境优渥,这个部分由我来垫付,只不过” “一言为定。只要把人治好,挖一只眼,砍一条腿,我都随意。” 宁然扶起平放在地面上的正心鉴,他虽然没有机会寻找惹出事端的柳风波,但他可以在寻找治疗方法的同时,慢慢打听。 宋高义给他带来了一次赌运的机会,他不得不用。 “这样,小弟即刻去安排马车,咱们直奔白城” 就在宋司暇兴奋地想要离去时,脚步却忽然被宁然打断。后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淡漠,低声说道。 “等等。” “钟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宋司暇的内心十分忐忑,他用简单的行礼来遮掩内心的疑惑和紧张,望向打断他的宁然。 “受你两次照顾,感激不尽。那锻造武器的事情” 原来,是为了一报还一报。 “好说好说,到时候就得辛苦您几天了。”宋司暇喜笑颜开,他飞身跃上附近的完好屋顶,准备动身前往白城的所有事项。“钟大人,劳烦您跟上,我去收拾点细软,马上就走” 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原地。前脚刚走,那一支被下了蛊术的队伍才姗姗来迟。 望着满地的狼藉,和不知所踪的宋司暇,他们犹如站在了冰冷的寒天,又被浇了一盆从头灌到脚的冷水。 “我 们,是不是死定了死得很惨的那种” 有人喃喃自语,与其被蛊术折磨,不如就地自裁。正当他要动手抹了脖子的时候,有位双目混浊的人抬手弹开了他的短剑,嗤笑道。 “修炼了三四十载,就这么没骨气他光头都能想着为自己的贱命争上一争,你呢只会想着临阵脱逃,像极了懦夫” “宝庆,论吹牛的本事,还真是没人能比过你看看这里乱成了啥样,你来告诉大家,该怎么处理” 夜晚的哄闹,从宋司暇破坏边界的时候,就已经不可避免地诞生了。尤其是宁然冲天的火光带来的震荡,让这群龙无首的村落,抵达了最为混乱的时刻。 村庄内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但绝大部分的人,都只能够坚守岗位,等待命令。无论是修士守卫,还是凡人奴隶,他们纷纷站在门口和街道,煎熬地等待着胜利消息的到来。 或许会有游荡在山林中的山匪,进行夜间的劫掠,或许会有徘徊不定的野兽怪物,试图破开村落的防护。但无论是上述的哪一种,都没能在这高手云集的村落中,讨到半点好处。 被宋司暇带入村落的宁然占尽先机,又在被追兵追逐的时候,受到了来自宋司暇的变相保护。 宁然不光击溃了他们的军心,也击溃了整个村庄里的防御。 名叫宝庆的小头目身着粗布衣袍,背着一个小小的紫金葫芦,像是某位云游四方的赤脚医生。他的年纪和修炼的力量一直以来都是个谜,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见识过之外,便无人知晓。 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宝庆挥动手指,让身后的宝贝葫芦直接飞了起来,落在了他的面前。他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须,道。 “对付这样的邪物,唯有献祭某样东西,才能解除。诸位同僚,可曾听过朴方献祭血亲,才能让心魔解脱的秘密” “那是心魔,又不是什么蛊虫你少在这装神弄鬼,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非也,心魔与蛊魔,都是因某种外力或契机,从而寄生在人身上的东西。它们的确是极度难缠的恶鬼,但在我的眼中,不值一提。” 原本沉默的修士们噗嗤笑了出来,他们数人间已经同事了十几余年,彼此的实力和性格特点,大都了如指掌。 而宝庆在此之前,都是一个老好人的模样。他从来不会说胡话,也算是带着几分威信,又有几分实力的男人。 只是今天的他,仿佛吃错了药。 “宝庆大人,您可得展开说说,咱们哥几个到底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 没等那人把话说完,宝庆便从葫芦里倒出了某种灰绿色气体,将其缠绕在手掌之上。他朝着眉心间扭动的黑气狠狠点去,眨眼间便将无实体的虚蛊夹了出来。 他望着质疑者,道。 “才能得偿所愿。” 宝庆双指一用力,生有三对细长虫足的虚蛊竟被他夹得灰飞烟灭,在扭动中消失不见。 众人看得真切,他们瞪大了眼睛,对方才发生的事情表示难以置信。 他们个顶个都是能够统领千军的强大存在,虽然打不过横冲直撞的少年宁然,但他们的眼界,自然会比常人更为宽广。 众人立刻跪倒在地,重重叩首。为了活下去,没有多少人会在意面子上的问题,这也是生活在冥岛上的铁律。 弱肉强食。今天被人打败,只要肯低头俯首,若将来有出人头地的时刻,翻身找补回去,也不算迟。 “宝庆大人还请救救我等” 群众的力量总归是强大的,卖一个人的面子,不如卖一群人的面子。请愿的家伙,此刻也顾不上调笑对方时的欢声笑语,他恨不得能把脑袋埋进地里,尽显卑微的姿态。 “救刚才我就说过了,想要解蛊,就得付出点代价昔日有朴方献出十八个儿子的性命,才摆脱了纠缠自己的心魔,那么今日” 宝庆故意扫视着众人,等待令他满意的答复。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互相交换眼神,彼此却都十分清楚,宝庆所需要的绝对不会是十八个儿子,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烂命。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宝庆干咳一声,以正常的语调提示道。 “诸位,光头已经朝着咱们的方向飞过来了,按照他老人家的速度,一刻钟应该足够。究竟是死是活,你们心里也该有点数,人啊,就活这一辈子,死了以后还得被冥主奴役,不必多说吧” 冥岛的生灵,绝大多数信仰的都是冥界之主。 倒不是为了发自内心去敬仰或崇拜,而是屈于对方展现出的无尽压力。 所有在死后回归冥界的灵魂,都将变成冥主的忠实奴仆,无关意愿。无数的鬼魂保有生前的思想,在地府之中为前者所用,受尽生生世世的折磨与掌控。 唯有最为忠诚的信徒,才能免受苦难。 他们大都是屈服于冥主之恐惧的凡人,自然知晓死后的唯一下场。谁都想在现世生活的时候拥有最奢华c最快活的日子,而不是永远被使唤,成为召之即来c随时可以丢弃的卑微棋子。 其中一人终于顶不住当下的压力,抬首说道。 “我,同意。” 第二百八十二章 路边的茶楼 多年前在白城共事的时候,他们就曾经见过托宝庆办事者的悲惨下场。 事情无关生命,看上去稍稍有些慈祥的宝庆,顶多会笑呵呵地卖个人情,再收上两个小钱,去馆子里喝酒谈天。 但所托之事关乎对方的性命,又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不消几天,便会在他的身后多出个听话的仆从傀儡。 少则半年,多则三四载,成为挡刀的草偶。 失去一时的自由,总比失去一时的性命,要好上不少。 宝庆笑着倾倒出一团紫黑色的魔气,直接化作浮空的游蛇,逼进了心甘情愿者的鼻孔,并在心中默念催动的咒语。 仅仅耗费了十息的时间,那道藏在眉心的蛊虫,像是被遍布全身的魔气向上灼烧一般,硬生生从天灵盖中被逼了出来,被宝庆收入他小小的紫金葫芦中,慢慢炼化。 他摇晃着半截胳膊长的歪扭葫芦,捋着胡须笑道。 “放心,我绝不会亏待陪伴多年的老熟人。至于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唯独有一点,不要离开距离我十里外的区域,你懂的。” 那人摸了摸额头的消失的负担,咬着牙点头称是,便闪身钻入了街角,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摆脱了蛊虫的他不可能拥有绝对的安全,而在这座偏远的村庄内,还得防范光头江真的暴风突袭。 “遵命,宝庆大人。” 虽然在十里内必须随叫随到,但相对来说,比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服药压制的蛊虫好上不少。被解蛊者暗忖自己和宝庆远日无冤,稍稍放下心来。 其他人看到了出头鸟在重获自由的欢欣后,也顾不得所谓的束缚,纷纷签下了不平等的条约,待脱身之后,伺机解开魔气的束缚。 众人谢过宝庆,假惺惺地拜别了救命的恩人,踏步离去。 只是奸诈的宝庆不可能放任他们联手寻找破解之法,他暗中改动了每个人的解蛊手段,为自己达到最大的收益。 “江真大人,你啊,还是和我的朋友们好好耍上一场吧” 宝庆反剪双手,遥望北方的夜空,陷入了绝对的沉默。他身边有头有脸的监管们全都撤离完毕,而接下来要上演的,便是猫捉耗子的快乐游戏。 宝庆知道江真的手段,也清楚自己的不足。若他甩下众人逃走,说不定有大几率会被光头迎面拦下,在胸口开出一道血淋淋的大洞。 不过现在掌控着数人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赶回住宅收拾东西的宋司暇,杀掉了阻拦他们的守卫和监管。他带着自己值钱又有用的全部家当,朝着东北的方向全力冲刺。 他和宁然二人将会一路疾驰,翻过三座较大的人族城镇,方能抵达二号城白城的边界。 一心想要拿下宋司暇的光头村长,自然被布置好虚假痕迹的宋司暇反将一军,悻悻然找到了埋藏在地下空间的几具活尸。 还被耽误了许多时间。 宋司暇在回程的路上策马奔腾,和宁然描述着白城的美好,和他们即将面见的绝世大能。他瞄到了身后天空中飞过的漆黑人影,得意的笑容逐渐浮现在脸上。 “钟大人,您侧目看下后方坠下去的光头,我让您放把火烧掉他的屋子,是不是明智之举” 宁然坐在三匹快马拉动的车厢中,为稍稍能够动弹的正心鉴,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一小盒安魂香。 香气袅袅,宁然看着月光映照下有流光溢彩飞出的铜镜,随口应了一声。 他们携带的零碎物品全都放置在了后者的画轴中,如今正心鉴丧失记忆,宁然就算撬开对方的舌头,也没办法使用这件认了主人的法宝。 宁然惆怅地自言自语,依旧没有放松他的警惕。 “桃木天,不知不觉,你身上的秘密也逐渐变多了。我该如何收集你的记忆,该如何让你回到原点” 车夫宋司暇乖乖闭上了他的嘴巴,竖起耳朵认真聆听宁然所说的逐字逐句。 为了以防万一,驱逐魂灵和恶鬼的灯笼被他高高挂起,而他抽打的马儿们则现出了奇怪的原形,从口中发出了能够吓退普通恶兽的恢恢嘶鸣声响。 生出额外两条腿,头上长有独角的马儿们于瞬间提速,眼睛里发出的幽光也比先前更甚。宋司暇的眼珠快速扫视着夜间森林内的重重威胁,提声说道。 “钟大人,请您稳稳坐好咯” 回到村落的江真,与外出的宋少爷的心态完全不同。他非但没有找到纵火者的下落,甚至连宋司暇和监管们的身影,也未曾见到一个。 感应不到任何的蛊之气,光头村长怀 着满腔的怒火,从口中吐出了一枚灰黑色的c旋转着的气状球体,猛地射向高空。 球体不断在村庄上空膨胀,将周边的部分森林包括在内,重重坠下。铺天盖地的风网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将这大型的村落彻底笼罩于其中。 位于村落边缘的宝庆,仰望着下落的狂风,有些惋惜地摇着脑袋。他作为白城城主安排在监管队伍中的眼线,只对这跳脱而乖张的光头进行监督。 “江真啊江真,你的野心,才是一直没能得到重用的最大阻碍今夜之后,你必定会死在城主的手下,咱们等着瞧” 他扭头甩动手上的葫芦,一击破开了江真布置下的遮天巨幕,潇洒地走了出去。 而在村落之中躲藏着的监管们立刻被魔气侵蚀,双眼中飞出了无法控制的淡淡紫光。他们在地面上痛苦挣扎,释放出的力量轻松破坏了身边的一切,也碾碎了不少陷入惊惶中的普通守卫。 本就被通天的火光震惊到说不出话,而现在被囚禁在风之监牢内的所有人,再次面对了足以掀翻大地的恐怖灾祸。 静静漂浮在半空的江真看到了大地上发生的一切,围绕他的风息化作了数千恶狼,它们在村内的街道上冲撞狂奔,努力搜寻着宝庆的下落。 江真早就怀疑过宝庆的真实身份,但他碍于城主交付到后者手上的骇人法宝,迟迟不敢轻举妄动。 他怀着恨意将锁定后的监管们拉到自己的身边,恶狠狠地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位同僚。 “希望在百年之后,我江某人,也不会在地府中与诸位相见” 江真残忍折磨了所有不配合他工作的蠢货,用狂暴的风息,将他们的尸体碾成了十几道血雾。 他俯视着脚下因狂风而变得黑暗的庞大村落,单手虚握,重重砸下。 “无明暗风破” 东方升起的旭日明亮而温暖,照亮了在黑夜中变得无比冰冷的粉碎性废墟。在毁掉这座偏远的村落后,江真便抹除了绝大多数的痕迹,消失地无影无踪。 宋司暇带着宁然来到了一处小型城镇的驿站,将自家的豪华车马停驻在马棚之内,大大方方来到了附近的小茶楼。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排金灿灿的大钱,流畅地抹在了店家的陈年木柜上,笑而不语。负责招待客人的小二立刻会意,喜笑颜开地招呼客人前往楼上的雅座。 “三位客官,咱里面儿请” 掌柜正盯着金币发呆,他总觉得进门的几人中,为首的花袍男子显得十分眼熟。他又拨动着对方留下来的大钱,嘴角猛地抽搐起来。 “不得了,不得了” 他急忙招来另一位店小二,抬起的手反复落在柜面上,犹豫不定。 “掌柜的,您这是怎么了附近混黑白两道的高手都得给您几分薄面,怎么,刚才那几位是城里来的达官贵人不成” 掌柜没有搭理对方的打算,他忖度着通报消息后的利与弊,只恨自己是个无能的普通修士。 把宋家公子的消息卖给白城内的仇家,能得上一笔钱财不假,但掌柜的后半生就注定在胆战心惊的漂泊中度过,不值当。 卖给官家,也不值当。 掌柜想起了白城中流传到他们这儿的一则小道消息,说把宋公子流放到无人得知的地界反省,不光是为了宋公子的安全,更是为了向白城的受害者们表明官家的态度。 自己一旦泄露了风声,被当场施以五马分尸的刑罚,也算是最轻的下场。 他只能收了这排金灿灿的大钱,以备跑路的不时之需。 “小三子,去后厨通知一声。什么东西贵重就上什么,千万不要节省” 难得掌柜会露出这样的凝重神情,小三子立刻掀开帘子跑向后厨,神神秘秘地通报了不对劲的情报。 能在风口浪尖上讨生活的,要么有钱,要么有势。无名的修士们总会抱团取暖,因此在这间小小的茶楼中,实力最低的小二,也得摸到第四境界化成境的边缘。 普通人稍不留神,便会沦为无法翻身的奴隶,为霸国的运转贡献出力量。 后厨中正在炒菜的大师傅皱了皱眉,他将切菜的大菜刀反手插在了案板上,凶神恶煞地瞪了小三子一眼,示意他悄悄展开隔绝声音的小型结界。 “如何能让门口那肥猪在意的,到底是不是宋公子” 三人踏入茶楼的时候,年轻的小三子还在热情招呼客人,自然没有瞧见他们的长相。他斜眼看到了掌柜寄存在此处的陈年佳酿,便顺手端了起来。 “王大人,您先烧菜,小人去去便回。”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两三声吆喝 宋司暇特地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闹出点动静,增进他和宁然之间的感情。 他知道,在白城外的地界上,有许多由父亲派来的直属部下,在各处执行潜伏的机密工作。向消息灵通的茶馆掌柜展示自己,自然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和背着正心鉴的宁然并肩走入上等的雅间,就像回到了属于他的家。 屋内金碧辉煌,氛香缭绕,更有绝色的女侍站立两旁,款款向贵客们行礼。 “上几碗浓香的茶水,几盏不粘口的点心。顺便,给我和这位公子选上几件上好的衣袍,准备好沐浴用的热水。” 宋司暇笑着招了招手,那些婀娜多姿的女子便立刻迎了上来。她们恨不得将身子缠在富家子弟的身上,多赚些夜间的赌钱,也能享受一番被人伺候的时光。 宁然左顾右盼,他看到了一张镂雕龙纹的架子床,当即撞开了围向他的几位青涩女子,将正心鉴仔细平放到床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上衣,宁然听到了令人安心的心跳。 毕竟正心鉴早就是半个不死之身,如今只要确保他仍旧活着,定能迎来梦中的转机,继续二人的未知旅途。 “公子,这俊俏小哥,就交给妹妹们来照顾吧。不如和我们坐下吃茶,再听上一曲,如何” 宁然无视了她们的殷勤,现在的他不敢碰一口茶水或点心,生怕有人加害于他。在霜月关中,他就曾经被女子卷入墨雾,最后荒荒唐唐跌落街市,又羞又愧。 甚至连室内的袅袅香气,他也不敢随意将其嗅入鼻中。 小心再小心。 只是正心鉴沉睡许久,宁然寻思着得喂他几口茶水,免得清醒后的前者会嘟嘟囔囔地抱怨。 听着女子们的莺歌燕语,他在心中踟蹰许久,才径直走到了桌前,屏气端起了桌上无人使用的茶杯。橙黄色的火苗在杯壁四周游动,宁然竟当着众人的面,检查杯中的茶水是否有毒。 “钟大公子,您尽管放心。在这片地界,要是闹出了人命,可不会像村子里处理地那般平和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人生苦短,何妨一乐” 就在宋司暇举起茶杯示意宁然的时候,磨磨蹭蹭的小三子才端着酒坛踏上楼梯,轻扣他们所在之处的贵重木门,小声说道。 “各位贵公子,按照掌柜的吩咐,给您诸位送上一坛好酒,供诸位诗酒唱酬。” 宋司暇本欲留住宁然落座,但因为屋外小二的低声言语,让默不作声的宁然寻到了机会,端着茶杯回到了卧榻旁。 他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道。 “进。” 没有挂上两道假胡子的阴柔宋司暇,被曾经远远见过他一面的小三子瞬间认了出来。后者毕恭毕敬地献上了美酒后,便躬身退出了奢华的房间。 很是识时务。 宋司暇没有喝酒的闲心,他只是吩咐女侍们将酒坛放好,接着品尝茶点,顺便揩一揩油。 不光是茶馆的掌柜,坐在大堂内喝茶的一位闲人,也不动声色地向外递出了消息。在他看来,此处的腥风血雨,必不可少。 掌柜和其他杂役们抱着的中立想法,他了如指掌。而频繁出没于后厨的白城之犬,他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店家结账” 他冷不丁出现在了掌柜的面前,脸上的皱纹里则刻满了岁月的风霜。见这皮笑肉不笑的老东西吓自己一条,掌柜立刻甩着一张臭脸,从牙缝中蹦出了两句话。 “一碗茶,两枚柔糕,二十枚小吊钱。饶你老人家两个子儿,恕不赊账。” 独自喝茶的老人,抬眼瞧着面前不自知的将死之人,带着豁口的暗黄牙齿,也因为咧嘴微笑而露了出来。他摸了半天,才凑出二十枚小铜钱,一枚一枚按在了前台的柜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多谢老板照顾,老叟定会再来喝上一碗甜滋滋的银花茶。对了,楼上的公子哥儿,看上去贵不可耐啊。” 掌柜抬手一抹,面前排列整齐的钱币便消失一空,抖落在他靛青色的袖口之中。 当他要回应老人的话,将眼皮子稍稍上移了一点的时候,他却惊讶地发现,老人已消失在面前,没有留下半点动静。 “这老东西,倒是有点东西。” 掌柜对老头的话不以为意,他望向茶楼上宋司暇三人所在的方向,畅想着荣华富贵的未来。只是在他回过味儿的尽头,掌柜才满头冒汗,心中暗道不妙。 好死不死,街道上传来了时常能够听到的贩卖吆喝声。 只是换了词儿的吆喝,只会象征着死 亡。 “冰儿镇的雪花酪呦蜂蜜果脯甜滋滋哟暑天痛饮一大碗呦,从头到脚透心凉哟” 远处晃晃悠悠挑着扁担走来的商贩,口中叼着一根路边可见的野花枝,他的衣服和人一样耷拉着,懒洋洋地吆喝他亲手制作出的冰镇甜点。 有阵阵寒气从他的身上溢出,为筐子里面放着的雪花酪降温,防止其融化。在夏季的尾声,能吃上一碗冰冰凉的雪花酪,则是许多孩子梦寐以求的美妙。 吆喝声不大,但对四周环境较为敏感的宁然,模模糊糊听到了商贩传来的声音。他感应到了某种力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冰修 宁然将滚烫的茶杯慢慢放在地上,将正心鉴再度背了起来。在屋内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他俯身拾起那碗茶水,推开雕花的精致窗户,流畅地跃了出去。 本就仰望着茶楼第三层的商贩也眯起了双眼,只见豪华的客房中摔落了两个人,迎着自己快步走来。 他远远招呼道。 “客官来碗冰凉爽口的雪花酪只要五枚小铜板,还您爽快的一下午” 他嚼了嚼口中的花枝,笑着迎了上去。 “不必,请您帮个忙,让这茶水降降温。我这朋友喝不得热水,您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宁然的回答让商贩一愣,他看了看沉睡中的正心鉴,和对方手中端着的茶碗,纵使他见过许多的荒唐事儿,也从未看到过这般滑稽的场面。 他忍住笑意,问道。 “朋友,要不这样,我免费给您碗雪花酪降降温,您来讲讲这其中的典故能从那样的奢侈地儿跳出来的公子哥,可真真是太有趣了。” 商贩早就在宁然推开窗户的时候,收起了浑身的寒气。他并不知道对方对于冰之力的熟悉程度,只凭对方的口音,当他是途径此地的异乡之客。 “有钱不赚,您的脑袋看上去并不好使。还是说,您的冰之力也不受控制,生怕伤了客人” 宁然将手中的茶杯向前递出,平静地看着难得出现在冥岛的冰修。此时的他倒是有些怀念伯无霜和天无常,险些在外人的面前叹出气来。 听到冰之力三个字,商贩当场便绷不住内心的波澜,甚至想要直接动手,灭了宁然的口。但他看到了宁然那处变不惊的高手风范,迟疑片刻后,才缓缓问道。 “小哥,您怎么一眼就能看出” “我有一位挚友,也是修行的冰之力。如果你还想问问谁更强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他更强。” 商贩乐个不停,他能得来这等的冰之力,并能将其修炼到明心境的第一层,吊打一众同等级的修士,对他来说已经着实不易。 他一边催动少量的寒气围绕杯壁,一边将筐子里的毒丸溶解在他的寒风中,飞向面前的沉稳少年。 “好说,天下的冰修,皆为一家。既然你是他的挚友,今日也算是我莫大的福气,和你也交个好朋友。” 流动着的火焰,把寒气中的毒素悉数灼烧,只保留了纯粹的寒意。宁然见茶杯中的茶水温度已经降下半成,便主动收回了手掌,称谢道。 “多谢这位大哥。对了,我朋友的弟子,也比你要强上两三个境界。” 宁然所说的,是如今做了长老的玉清灵,和他的大师兄。 “呵,可别乱吹” “我朋友的传承,来源于天界坠下的冰之半神。像你这样心术不正的半吊子,最好还是低调点,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宁然端着茶杯,反身准备回归茶馆。他轻蔑地瞄了一眼身后的商贩,压低嗓音说道。 商贩笑了笑,他拜别宁然后,继续绕着茶馆前的大路挪动。而他的口中再次吆喝着贩卖雪花酪的叫卖声,吸引着往来路人的注意。 “冰儿镇的雪花酪蜂蜜果脯甜滋滋暑天痛饮一大碗,从头到脚透心凉” 在他的眼中,高调的宁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笑话。当他处理完手上的要务后,他便会回到茶馆附近歇息,他要亲眼瞧着宁然永远失去说话的能力,变得焦急痛苦的模样。 商贩不紧不慢地向前漫步,他的风之锁已经牢牢捆住了苦苦挣扎的茶馆掌柜,又有寒冷的尖刺刺穿了后者的肩胛骨,吊在了无人来往的小巷之中。 就在和宁然聊天时,掌柜便趁机搜刮了前台存放的全部金银珠宝,打算寻到他的狐朋狗友,立刻逃之夭夭。 但他刚迈出后门,就被密布的风链裹缠捆绑,朝着远方拖动。在被沾着毒液的冰勾贯穿后,他暂时失去了开口说话的机会,变成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哑巴。 “茶馆的掌柜,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新鲜的雪花酪,要不要尝一口” 似笑非笑的商贩站在掌柜面前,放下了肩上背负的扁担。他掀开筐子上盖着的厚实棉布,取了一碗形状未曾改变的冰凉甜点,递到了掌柜的 嘴边。 “说吧,你们楼上的那位贵客,是否姓宋” 见掌柜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商贩立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哦我给忘了,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老人家平日里手眼通天,黑白两道上混得风生水起,可惜啊,我是做小本买卖的,不吃这一套。” 商贩将雪花酪强行扣到了掌柜的嘴边,胡乱按了按,微笑中催动了体内的冰雪力量。 甭管吃不吃,他最爱在送人上路前,喂上一碗甜滋滋的雪花酪。 然后他会将苦苦煎熬的受刑人,冻成一击即碎的冰块,再递出重重的一拳,结束这一切。 商贩轻松挑起扁担,他哼起了欢快的小曲儿,朝着茶馆的方向慢慢悠悠走去。在他身后,掌柜已变得四分五裂,堕入冥界。 “宋司暇啊宋司暇,你的好风光,也该到头咯” 第二百八十四章 醒木拍桌 使得一手冰修秘法,整天吊儿郎当的游子商贩,名为佘半山。 他平日里隐居在这小小的浮屏镇中,等待隐秘组织派下的暗杀任务。在十年前,被一直服务的白城城主背刺一刀后,他们的组织就不得不分散在霸国之中,暗中连线。 这茶楼的掌柜消息灵通,自然知道他私底下的身份。再加上曾悄悄撞见过对方处刑时的恐怖姿态,更是将那骇人听闻的景象,烙印在了心中。 前者被处决后,佘半山就绕到了茶楼附近,静静等待组织成员的到来。 先前那喝茶的老人,已经坐在了附近的鱼庄中钓鱼,见挑担子的佘半山踏入鱼庄大门,他便轻轻一抖手中的简陋鱼竿,将早已上钩的鱼儿甩了上来。 “那边卖冷食的年轻人,来老夫这里瞧瞧” 他左手随意捏住鱼钩上的游鱼,让这尾疯狂挣扎的小东西瞬间变得僵硬挺直。 老人熟练地将其摘下,而后扔进了身边的柳筐,在流动的池塘中搓搓手。待佘半山吐掉嚼烂到花萼的野花并站在他的身旁时,老人才甩了甩手,将水抹在自己的粗布外衣上。 “卖的是什么” “回您的话,小人卖的是雪花酪。” “怎么做的” “冬日里凿的冰块,窖藏于地下,酷暑时才会取出。将其捣碎成渣,撒上蜂蜜和干果脯搅拌匀,佐以酸梅汤,入口生津” 老人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他在池塘边席地而坐,招呼呆滞的商贩与他坐在一处。 “本职工作,倒是做的不错。我问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佘半山浑身难受,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陪笑道。 “金风玉树,银月白霜,您老人家的大名,可不是我这等人能胡乱说出来的。您也是我们组织里的挂名大头目,就别拿小人取笑了。” 老人收好了他的破树枝鱼竿,望着钓上来的十几条小鱼出神。他忽然感应到了远方传来的动静,便拾起地上的东西,带着佘半山走向距离茶楼更远的方向。 “城主的走狗,已经来了将近一小半。看来宋公子逃离边疆的事情,已经被有心之人完全散了出去,我且问你,方才与你暗中交手的火修,是哪家出来历练的天才人物” 火修 佘半山的表情逐渐变得迟疑,随后才回忆起那位跳下茶楼,言行举止都十分奇怪的少年。他不知道老人为何点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更不知道他们何时在暗中交过手。 “您说的,可是背着朋友,来我面前给水降降温的小子” “没错。” “恕我无能,并不清楚那小子的底细。我只知道他自大狂妄,满口尽是胡言。” 说话间,快步离开的二人已经绕到了小小鱼庄的侧面,在鱼庄老板的指引下,走向另一处隐蔽的低矮楼阁建筑。 “满口胡言他都说了些什么” 老人似乎对宁然十分感兴趣,像他这样修炼到接近临门境的孤独之人,只会对同类惺惺相惜。佘半山一边换肩挑担子,一边疑惑地说道。 “他只是点评了我的修炼实力,说他冰修朋友调教出的弟子的实力,也比我强了几个境界。您看看,当代的年轻人到底有多狂妄,所以我出手让他长点记性,以后少说废话。” “他还说了什么更加狂妄的话” “他说他的朋友好像在冰之半神的手底下修行,连吹牛也不打腹稿您说说看,是不是所有的少年人,都会这么狂气” 阁楼中有各行各业打扮的人陆陆续续赶来,他们都是组织中的一员,在白城外的各处城镇中游走。在接到老人的通信后,便匆匆赶往最近的集合地点,执行新的任务。 每个人都认出了沧桑老者的真实身份,平日里有多轻狂,现在就有多乖巧。 老则人一一点头回礼,他深吸一口气,无奈说道。 “你口中的小子,轻松破掉你藏在寒气里的毒。如果他当场选择出手,在茶杯摔落在地面的时候,你就会告别这个世界。” 佘半山又惊又疑,他全然忘了对老人的敬意,涨红着脸反驳道。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 “只是个孩子你啊,被牢牢拴在小地方,故步自封。放眼天下,在修炼一途上能被称为天才的少年少女,只多不少。而藏在井底的你,怎么可能看出相互之间的差距和老夫合称金风的白城第一风修,他躲藏在提王庄内的弟子,就已经和那小子有了切磋。” “弟子您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前段时间目睹了整个提王庄毁灭,同时叛离城主的光头风修吧” 佘半山心如死灰,一想到他站在宁然面前的嚣张气焰,和他等待对方失语的鄙夷和不屑,他就更能感受到什么才是尴尬。 “是啊,根据可靠的情报,那光头惹毛了放火的少年,更是和村子里面,由白城城主派来的护卫队们打了起来,几乎将所有人都杀了个干净。结果呢,宋少爷带他悄悄逃了出来,老夫得了消息,才会提前赶来此处的城镇蹲守。” 在老人风轻云淡的口吻中,宁然被塑造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绝世恶鬼。他不光毁灭了整个村落,也杀掉了所有无辜的村民和奴隶。 但从村子里活着离开的,就只有四个人。除了浪迹到这座城镇中的宋司暇和宁然之外,剩下的,也就只有宝庆与江真,安然无恙。 所有能把灭世名头挂在宁然脑袋上的,无疑是想要出卖宋司暇的光头江真。只是后者并不清楚二人逃跑的方向,索性把消息在道上传了个遍,又在其中添了不少油,加了不少醋。 仿佛做出屠村行为的,不是他这位曾经的提王村村长。 佘半山只觉得心底无地自容,复仇的欲望也变得更为高涨。他可以选择相信老人的话,但他绝不相信,宁然会有能被顶级高手认可的实力。 “别再纠结那位少年了,再过不久,我们必须针对宋司暇展开行动。根据目前的监察和情报来看,那相随的少年似乎不属于我们霸国,或者说,他并不属于这片冥土。再加上他对宋公子的淡漠,和对昏迷友人的照顾,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这次行动可以直接绕过他,直捣黄龙” 老人迈步走向人群之中,他准备召集全员,在混乱中开战。 告别了卖雪花酪的佘半山,宁然原路返回了他们所在的房间。此刻的宋司暇已经赶走了全部的女侍,正独自坐在桌前,饮那一坛好酒。 楼下的大厨亲自为他送菜,也为了他这个不省心的公子哥儿,送来了最新的战报。 在小镇西南方向三里处,已经有两拨人马打了起来,死伤了数千人。此刻能够安心进入内圈并等待时机的,也都是明心境二层以上的高手。 他们的目标人物相同。 宁然依旧安置好被他反复折腾的正心鉴,坐在架子床边活动舒展手脚。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他感应到了不少强者正在云集,似乎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即将诞生。 “钟大人,您究竟在害怕什么” “我不怎么害怕,需要害怕的,应该是你。宋高义,不是你的本名吧” 宁然打了个哈欠,从离开村落之前,他早就注意到所有人看向宋高义的眼神。 据他自己所说,他是依靠着祖上积累的财产,才得以和光头村长相抗衡。可他们马车驶出村落,听到身后大地上传来的颤动时,这位车夫就连脑袋也没转一下。 宋高义的法宝,看上去也不是他这样的等级能够驾驭的,若是他的身份低贱,也绝不可能将其炫耀般披在身外,等着绝世高手横刀夺爱。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尽在不言中。 “钟大人何出此言” 宁然摩挲着手指上的重黎戒指,没有给出任何答复。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战即将开始,他必须时刻保护好自己和正心鉴的安全,远离风暴中心。 不多时,茶楼下便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浩浩荡荡地从街西边走来。 为首的带队者,便是先前在茶楼中喝了一碗高价银花茶的沧桑老汉。一个时辰不到,他就原地换了个新身份,重新回到了这座茶楼。 掌柜的位置空空荡荡,老人会心一笑,摇了摇脑袋后踏入茶馆。他并不畏惧早已等候多时的茶馆大厨和杂役,随便寻了个座位,独自一人坐下。 “老头,又来了怎么,不叫你的杂碎们一起进来壮胆” 大厨手中把玩着锋利的菜刀,将刀尖插入了老人身前的桌子,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虽不愿在这尴尬的节点斗个天昏地暗,但大势如浪潮所至,他也无法轻易阻拦。 楼上又走下了几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将体内的禁制完全展开,透露出只高不低的修为。诸多潜藏在暗处并护佑宋司暇的修士也不再藏着掖着,他们纷纷转入明处,与老人和门外的敌人冷眼相对。 “掀翻这座旧楼,有老夫一人足矣,只是在动手之前,须问个明明白白。宋家那位害人的少爷,可在此间停留” 身披花袍的宋司暇不顾阻拦,一步一步走了下来。他斜视着最底中层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嗤笑道。 “老东西,你要找的人,可是小爷” 他的到来,无疑是点燃爆药的最后一点火星。就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即将出手战斗的时候,老人于眨眼间掏出了一块雕刻着符号花纹的惊堂木,将之重重拍在桌上。 惊堂木的底部雕有两枚符文字体,上书止语。随着一声惊动灵魂的巨响和飞速扩散 出去的玉色波纹,众人瞬间变得哑口无言,只得僵立在原处。 “久仰宋公子大名,别来无恙” 第二百八十五章 漂泊本无根 宁然希望在混乱中逃离此处,他对疑点重重的宋司暇,不抱有任何期待。 他最该找到的,就是带走了哑巴一家c并夺走了正心鉴记忆的罪魁祸首,柳风波。坐在床边的他,感应着脚下涌来的重重杀气,面色则变得无比凝重。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保持绝对中立,和宋司暇撇清一切关系,才能顺利从这乱局中脱身。 只不过,他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此时已经约摸过了未时,太阳也变得不再毒辣。在这茶馆之内,站了足足两刻钟左右的众人,依旧被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满脸皱纹的老人,终于率先从这神圣之物的能力中恢复了活动,他用手僵硬而艰难地撑住桌子,呵呵笑了起来。 “圣器,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从一开始,老人的目标就不是正面战斗,在激烈的冲锋中伺机夺走宋司暇的性命。依靠这件从统领那儿取来的宝贝,他就能获得极佳的刺杀时机。 自茶楼中央向外扩散的五里地域内,其中的所有人,都会置身于止语的力量之中,无法逃离。想要闯入结界,也只会和他们落得同样的下场。 对于这座无人问津的偏远浮屏小镇来说,无疑是使用法宝的最佳场所。 他苍老的面孔为之变得有些扭曲,毕竟刺杀的目标是宋司暇,让他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他缓步走向众人视线中的焦点,手中亮起了一道微光。 无人可挡 他就算徒手,也能将弱小的宋司暇活活掐死 但就在得手前,察觉到楼下安静到有些不对劲的宁然,一溜烟地跑下茶楼。那踩踏楼梯的清脆声响,让无法动弹的众人大惊失色。 他们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老人当机立断,伸出的手立刻汇聚出一道玉光,朝着宋司暇的面门打去。 “手下留情” 宁然挥手竖起一道燃烧的火墙,将老人奋力打出的一击彻底隔绝。在止语的影响下,进入范围内的人都将会被暂时封住力量和行动能力,即便提前做出了防范,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老人和站在门口处看到一切的组织成员们,心中顿时充斥着惶恐不安的情绪。 麻烦大了。 宁然出手帮助宋司暇,又是在这领域内唯一能够自在行动的角色。恐怕在收拾了老人之后,必定要清除他们这些大威胁。 “年轻人,你保护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人气喘吁吁地说道,他已经使不出多余的力气,在止语的封禁下,变得像是寻常的两百岁老汉。 “老人家,我只是路过而已。出手相助,也是为了还他一份人情。” “呵呵,人情你可知道,宋司暇害死了白城中的多少人” 老人努力解除他被封禁的部分力量,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宋司暇半分。或许他本身也不算什么好人,但最起码,他还存有身为人族的半点良知。 尤其是宋司暇害死的人中,有他的后人。 “宋司暇” 宁然转头看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的宋高义,用火焰罩将对方无死角地盖在原地。他径直走向老人坐过的木质茶桌,随手将止语拾了起来。 “定住你们的,原来是这个宝贝看上去像是一块木头,没想到有这种奇效。” “想要,可以送你。老夫还可以传授你,解开结界的秘法,放开我们,就能带走它。” 宁然无奈地笑了笑,随手将这厚实的惊堂木揣进怀里,和地宫内的宝石撞在一处。他低头看着胸口处鼓鼓囊囊的大块隆起,摇了摇脑袋。 “若我在这里解开了禁制,恐怕第一个挨打的,非我莫属。你们两派的恩恩怨怨,本人不想掺和,告辞。” 宁然直接从火罩中拽出了无法动弹的宋司暇,朝着楼上走去。他在楼梯口处顿了顿,斜眼看向愤怒的老者,说道。 “对了,宋司暇由我来带走。在这之后,我们会分道扬镳,你们爱怎么追怎么追,与我无关。” “你小子,绝对不是,冥岛的修士。” 老人的眼神足以将宁然千刀万剐,他怎么也没料到,竟有在止语力量发动之下,能够自由活动的超脱境高手。 好在对方没有传递出任何杀意,的确如少年所说,是个真正的路人。 “没错,我来自其他的大陆。闲话少说,我们还是在这茶楼中,互道永别吧。” 宁然上楼的脚步声,宋司暇被拽着花袍c撞在楼梯上的摩擦声渐渐远去,老者这才勉强走到了楼梯口 处,望着陡峭的道路犯愁。 “年轻人,你帮了他,不会有好下场。” 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量可以使用,而距离止语结界的衰弱和解除,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宁然将其带走,便咬着牙爬上了楼梯。 茶室内,宁然将正心鉴的嘴巴强行掰开,从中拔出了桃木天的空间画卷。 如何操纵这宝贝变大变小,他并不清楚,但他也曾使用过这副画卷,在将其强行打开后,把口袋里的玩意儿全部塞了进去。 没有吕文章的画卷,倒是显得十分清净。 宁然将画卷塞回正心鉴的嘴巴,才把随手放在屋外的宋司暇拎了起来,准备离开。他无视了即将爬到三楼的老人,带着不能动弹的二人撞破墙壁,飞了出去。 “可恨,可恨啊” 老人重拳砸下,将他好不容易蓄积出的气力耗尽,以发泄心中的郁结。茶楼下站着的佘半山,也瞄到了破墙而出的宁然,在心中不断咒骂。 朝着二号城的方向飞去,带着两个人飞行的宁然越飞越高,不敢回头。随着他距离地面的高度越高,醒木止语的力量也就越发衰弱,直到彻底消散。 茶楼内外的所有人立刻运转体内的力量,将它们悉数爆发出来。数十道轰响声传遍了整片区域,瞬间将此处夷为平地。 想要杀掉或保护宋司暇的两拨人战在一处,打得不可开交。 老人闪转腾挪,在短时间内击杀了三位围攻他的高手,空闲之余,他又召出一棵巨大的低矮枯树,将众人的战场分割开来。 他想要趁机遁入树中,乘人不备时逃离并追杀宋司暇,却被茶楼内的持刀大厨斩断了小半边的树枝,硬生生拦在原地。 “老贼今天你想走,没那个门” 拦路者将手中的菜刀狠狠抹在左臂上,以自己的鲜血喂养刀刃。血红光芒的映照着他的面庞,这柄切菜切肉的菜刀长度,竟暴涨到丈八左右 “尝尝我血屠霸刀的厉害吧” 若不是血刀现世,老人也猜不透面前男子的真实身份。面对他手中不断变化的狰狞宝刀,老人笑了笑,道。 “尝尝你这把刀也尝过不少人的鲜血,只是到了你这一代,宝刀之主竟屈从于宋家,屈从于所谓的权力如果能从冥界召唤你的恩师降临现世,想必他老人家,定会气得再死一次” 老人从喉咙中呕出了一条由柳枝缠绕出的软鞭,将本源法宝持在手中。他的术法传承也相当古老,究其源头,甚至和未成神前的柳风波也颇有渊源。 “提那个死去的老东西作甚就算他站在老子面前,老子也不怕” 老人快速挥动柳鞭,一击便将不远处的弱小敌人劈成了两半。他和拦路者在众人身边灵活游走,移动之快,甚至让普通人只能看到残影。 “你师父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他的杀招和威力也受心境影响,称得上极其霸道。甘愿沦为宋家走狗的你,这辈子也别想超越他一步” “老子能不能超越,对你这快要入土的老东西来说,可管不着有了宋家的庇护,我最起码不会像那老东西一样早早死去,成为冥主的奴隶” “可笑” 两个人的招式都蕴藏着恐怖的破坏力,即便他们也曾口口声声斥责宋司暇滥杀无辜,目无王法,但在他们的对战下,浮屏镇中的居民们迎来了灭顶之灾。 狂乱的赤红色刀气将他们脚下的道路斩得支离破碎,也将房屋楼阁悉数碾成大大小小的碎末。而被称为玉树的老人也不遑多让,他不断吞噬附近生者与死者的灵魂,用灵魂的力量对抗血屠宝刀的霸道。 拦路者灵活地翻转刀刃,接乱挡下了老人的连环杀招。在他的刀身上,则有无数凝固的墨红色血迹悄然浮现,释放出更强的威能,和更加鲜艳的光芒。 这是霸刀传承了几十万年之久,积攒了无数岁月的杀戮气息。数不尽的灵魂被它夺走性命,更是被死死封在其中,戴上永恒的锁链。 “血气无眠斩” 拦路者狂笑不止,挥刀的他越战越勇,双目也因充血而变得赤红。嗜血的欲望愈发高涨,再这么打下去,他便会进入人刀合一的状态,完全受霸刀的支配 那时的他,不会再落于下风 就在二人苦苦纠缠时,远行的宁然一手夹着正心鉴,一手拎着宋司暇的花袍,以极快的速度放起了风筝。 前者感受到了止语力量的消散,他瞄了一眼身边的陌生人便立刻松手,将假装僵硬的宋司暇扔了下去。 “钟大人,您好狠的心啊要不是小人有风修打造出的飞行道具,再过一会儿,咱们就得真的永别咯。” 宋司暇轻松飞了上来,讨好地跟在了宁然身后。方才要不是火修少年出手相助,恐怕自信满满的他,今天就得交待在那偏远的浮屏镇中,死无全 尸。 他并不会因此而感谢宁然的帮助,与之相反,宋司暇对于宁然的渴求欲望,竟变得更加强烈。 能得到这种等级的贴身保镖,无论是在白城,还是在霸国的其他大城,宋司暇都能因此横行霸道。 宁然讨厌满口谎言的人,他能理解出门在外,胡编乱造一个像样的名字,以防不测的行为。但现在看来,宋司暇在赶路时所说的一切悲惨身世,想必只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 以掩盖他的真实意图。 宁然释放出汹涌的火焰,逼退了紧紧跟随的宋司暇。面无表情的他单手夹着正心鉴,转身望向后者,带着威胁声说道。 “现在,你我两清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城中楼阁 宋司暇也是蛮有脾气的人,但为了不可多得的宁然,他愿意一改常态,变得低声下气。 他轻叹一口气,笑容中也带着一丝忧伤。 “无妨,散聚皆是你我的缘分。可惜的是,小弟还没能履行寻人的承诺,接下来的路,请钟大人多多保重。” 宋司暇的花袍在风中猎猎舞动,他正要踏步飞向下方的动作却又停滞,反手从花袍中取出了几样东西,夹在腋下。 很明显,这奇特的衣袍也是一件内藏空间的法宝。只是和桃木天绘制的c能够装下数万人自由活动的画卷相比,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宋司暇咬破了指尖,在其中的一张精致地图上圈圈画画。他指着其中的一道血痕,笑着说道。 “这个,是通往白城的地图。钟大人护友心切,小人对此颇为感动,如您不嫌弃,可以到地图上的这个地方,寻一位名叫鬼脚的老先生,也能帮您寻找诅咒的根源。而这里圈出来的,便是小人先前提到过可以一试的知名药师,如果您迫不得已的话,拿着这枚信物,找到白城中最大的药馆,便能找到他。” 宋司暇小心翼翼地靠近宁然,用微弱的风息将取出的东西全部托向宁然。他本想将身上最重要的花袍也送给对方,但那样的行动,未免太过刻意。 他决不能打草惊蛇。 看着宋司暇的一举一动,宁然不禁有些愧疚之意。他回想起最初遇到正心鉴时的不屑,再到如今的生死相依,终于松了口气。 或许面前的这位,的确是想用真心换真心的。 “我不能要,刚才就说过了,我们已经两清。” 宁然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宋司暇的期待彻底浇灭。后者尴尬地收回了飘在空中的几样物件,朝前者拜了一拜。 “既然如此,小人就不多打扰了。” “等下。” 宋司暇刚转身下落,宁然便匆匆降了下来。宁然实在不想辜负别人的好意,他只能在路上继续观察了解对方,再做新的打算。 毕竟当初在旅途中骗过他的,还有曾经的伯知,如今的伯无霜。 “你的东西,我真的不能白白收下,但是你本人的话,还是给我带路比较合适。白城看上去要比地图上画的还要大,我一个人胡乱打听,总归有些麻烦。” 宋司暇的眼中有光芒浮现,真正的笑意也死死勾住了嘴角。好在他是能够隐忍内心波动的高手,迅速从狂喜的状态中恢复了正常。 “那就多谢钟大人的好意了到了白城,我定要请您喝上一盅,再把您的事情办妥” 二人带着正心鉴并肩飞行,朝着他们的目的地,快速飞去。 按照他们当下的速度来看,只要再花上约摸两天的时间,足以穿越两座深山中的大城镇,远眺到霸国白城的无上风光。 与此同时的浮屏镇内,那场激烈的战斗已经落下了帷幕。整个镇子里的活人加起来也没有过千,而战斗中的两支队伍,都死伤惨重。 只有明心境三层以上的人,在战斗中努力活了下来。 负责暗杀的老人被砍去整整一条右臂,受霸刀煞气的影响,变得面无血色。他并没有正心鉴那般的骇人恢复力,只能勉强遁入残败的枯树内,带着剩余的同党逃离。 及时止损。 他努力压制着身上的诸多伤痕,不住咳血。 “玉树大人,放跑了宋司暇,又遗失了圣器止语,我们该如何向上头交待” 其中的一位手下大口喘着气,他的声带已在战斗中被深深刺穿,无法正常开口说话。得亏早些时候和老人学习了心通秘法,以灵魂的层面相互交流。 “先不急着回去,老夫已经在宋司暇的身上,种下了一道灵魂印记。跟着我,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老人回首望着身后残余之人,和先前的商贩佘半山相互对视。后者也是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他慢慢解除了沾满鲜血的冰甲,所幸没有在战斗中损伤到血肉之躯。 “你小子,附耳过来” 再看浮屏镇中的拦路者,他也没有在老前辈的手中,讨到几分便宜。 如老人所言,他已经做了宋城主的忠犬,想要开发出极致的金修狂气,恐怕难上加难。再加上霸刀无法达到至高的人刀合一境界,实力上也会大打折扣。 说白了,拦路者只占到了老人年纪大c行动慢半拍的便宜。 他的灵魂被老人洞穿了数十道暂时无法恢复的破洞,即便灵体本无形无相,可由其主人自在化身,但在老人的术法影响下,他竟无法主动将其复原。 不光是灵魂的缺损,拦路者的肉体中,也被种下了随时可以夺走对方精血的种子。 若不是仰仗着自身的力量尽全力抵抗,这些扎了根c联通血脉的种子定会在眨眼间长成数十株小树,让其爆体而亡。 这残忍的手段,倒是和正心鉴在玉亭关内对着兔族族长使用的,没什么不同。 “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果然有两把刷子我们的援军和探子呢他妈的怎么还没有消息” 拦路者挥刀扎入身边的破烂泥土,只在地面上留出一截刀柄。受霸刀控制所影响,他疼得龇牙咧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痛快的地方。 “回大人,这两条线马上就来消息,请保重您的身体。” “保他娘的腿儿下次让我逮到那老头,剩下的胳膊也得被老子砍下来再有下次,砍了左腿再砍右腿,老子定要活活折磨死他对了,裤裆里的玩意儿,也得给卸咯” 健全的下属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趁其破口大骂时悄悄遁走。 对于他这样的疯癫上司,还是不要随意搭理,来得更为安稳。 短短的三天之内,宋司暇身处于霸国西南角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国家。宋城主则满脸严肃地召集了全部的心腹和守城将士,下达新的寻人指令。 只是他们暂时不清楚的是,狡猾的宋司暇早就带着宁然低调行路,从较为偏僻的区域,转入了白城边缘。 宋少爷甚至发现了刻在体内的追踪印记。 趁取水时的间隙,宋司暇悄悄捉住了一只半个身体大的林枭,将印记全部挪移到了对方的身上。 望着远去的小鸟,他丢掉了打水用的阔叶,挥手与之告别。 “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永别了,我的自由之翼。” 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腹中饥饿时,宋司暇更是被宁然的厨艺所折服,吃相也变得极为难看。 很难想象一个品尝水果都要求切到一口大小方块的富家公子,是如何抱着不知名野兽的带油后腿,啃得满脸是油。 好感度大大增加。 宋司暇看向宁然的眼神中,竟带了些痴狂。他的目光不断在宁然的身上游移,若不是他反复声称自己只好女子的美色,早就被有些不耐烦的宁然抡拳砸倒在地。 直到他们看到了近在眼前的那座宏伟白城,更不是距离较近的大城镇所能相比的。在如今一代宋城主的严加看管之下,各处区域修建得比以往更为华丽,更为壮观。北方天际矗立的那座直插天际的倒扇形高山,也仿佛成为了它的背景和陪衬,无形中增加了它的非凡气势。 作为霸国四大城之一的白城,它就像是降落在大地上的无数白玉仙宫,更是在无数修士配合半神合力炼制出的悬楼重器中,将城内的诸多宏伟楼阁悬于半空,宛如人间的仙境。 如同初次站在山海城的南天门脚下那般,宁然变得目瞪口呆。他仰望着不远处的白城,真想在此刻唤醒练习绘画的正心鉴,让这蹩脚的画师就地练习。 “钟大人,我们的白城,看上去如何” 宋司暇张开双臂拥抱远方的白城,哈哈大笑。和他引以为傲的家族一样,这座瑰丽而富饶的巨大城市,也是他此生最为喜爱的存在。 “太美了。” 宁然欣赏着冥岛上难得一见的明珠,也注意到了一直沦为冥岛背景的巨大山脉。那座在海上前行时就能远远望见的乌黑山头,此刻也变得更为庞大,压迫感十足。 那可不是伏陵所隆起的数百丈山脉,能够相提并论的。 “永无止境的权力,堆积如山的财富,匹敌半神的力量,在那里,您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钟大人,如果我是您,绝对会在那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成为受百万人敬仰的存在” 宋司暇不知不觉间展开了自己的精神控制力量,他贪婪地望向宁然,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寻找到自己所需的答案。 然而宁然从来都没有对这些东西感到过兴趣,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只想救回正心鉴,早日结束这段旅途,返回山海大陆。 论权力,他也算是霜月国的火将军c绳缚关的大头目,也是经历了浮岛层层选拔,站在圣殿殿卫中的顶尖存在。 宁然是出了名的怕麻烦,想让他站在几十人面前正正经经说话,无异于白日做梦。 论财富,他并没有购买古董秘宝c法器丹丸等贵重物品的海量需求,修炼无需外力,而他平日里的花销,大都放在与饮食相关的事情上,更是由一国之君伯无霜亲自派人解决,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就连野外的旅途中,他也只是就地取材,有啥吃啥。 论力量,他前有钟黎捷等上古火焰半神的辅助,后有日积月累的重黎戒指和体内的火珠帮忙。与之相反,在这片属于冥界之主的大地上,没有任何火修能够传授他半点知 识,能有资格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宋司暇眼中的兴奋逐渐熄灭,而他悄悄作用在宁然身上的精神力量,也被对方灵魂中主动溢出的火焰,燎得无影无踪。 他的脸上还是堆满笑意,既然这傻小子不吃软的这套,那就别逼他这位宋家第一行刑人,玩手硬的 “钟大人,我们走”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四方来客 江真一路上兜兜转转,他在打听到浮屏镇有兵力集结时的消息后,便立刻朝着此处飞来。 宋司暇绝对不会在这场毁灭性的灾难中失去性命,而当下的他需要做的,便是寻找到一切蛛丝马迹,追踪那位老东家的少爷。 提着人头去卖大钱,也是他这段时间里的唯一念想。 江真停留在千丈天空之上,以独特的法门目睹了镇子里发生的一切,也看到了悄悄溜走的宁然和宋司暇。 天空中的风团缓缓挪动,紧随在二人的身后。 另一方面,沿着灵魂印记追杀宋家少爷的老人,及时联系到了组织的头目,汇报了事情的近况。 虽然他的印记被转移到了鸟儿的体内,但在森林中留下的淡淡炊火痕迹,和被扔在水塘中的烤肉骨头的指引下,依旧暴露了宋司暇等人的去向。 他们正朝着城中汇合,誓要联合全部的力量,解决真正的罪魁祸首。 宝庆独自返航,霸刀的拥有者也带着浮屏镇的残部,辗转回白城复命。不同的人马朝着同样的方向汇聚,朝着这座历史悠久c属于人族的宏伟大城前行。 宋司暇回家的第一站,便要带着宁然,寻到贩卖情报的鬼脚先生。 “钟大人,您看这里便是鬼脚老人所在之处,只要给的钱足够多,他便会帮您打探到世间的许多隐秘当然,仅限于咱们冥岛。” 他的姿态谦卑有礼,若不是头上戴着半边面具,恐怕见到他这幅姿态的人,都得吓一大跳。 为了防止外人认出自己,宋司暇更是收起了睡觉时也披着的花袍。他穿着茶楼中换下的丝织锦绣白衣装,和平日里见到的大家公子,没有什么两样。 宁然无视了路人疑惑的目光,他背着正心鉴径直闯入这坐落于地面的阁楼中,四下张望。 “高义兄,请问鬼脚先生,是哪一位” 进入阁楼的宁然仿佛有种错觉,明明身在楼外的他,觉得阁楼内的空间并没有艾大叔的医馆大。然而在真正进入之后,他却感觉其中别有洞天,端的是无比奇异。 楼内有悦耳的弹奏声阵阵传来,令人心神为之舒缓,阁楼内又有众多仙女般的人物往来穿梭,带着沁人的胭脂香气,宛如仙境。 “钟大人,想见鬼脚先生,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见的。” 宋司暇有意显摆自己的隐藏身份,他笑呵呵地拦住了其中的一位侍女,在对方面色有些不悦的时候,将半边面具悄悄挪开少许。 “美人儿,帮我向老先生传个话。” 宁然只见那美女姐姐忽然变了张脸,她在微笑中款款施礼,抱着几卷不知是何的白纸飘向远方。他好奇地走到重新戴好面具的宋司暇身边,小声问道。 “你这么没礼貌,为啥没被人家打一顿,再撵出去” 宋司暇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了宁然的嘴唇前。不消片刻,又有一位相貌清雅的蓝衣女子翩翩飞来,朝着宋司暇和宁然施礼。 “三位先生,请随我来。” 阁楼诸层的地板上,有淡淡清雾缭绕,宁然感受着脚边传来的丝丝凉意,浏览着坐在其中等待的不知名种族生灵,好奇地不得了。 此处有如同山海大陆兽族一般的兽面种族,只不过相比后者,他们的身躯则完全是人族的模样,而他们兽化的面庞,也不似兽族那般完全属于野兽和飞禽,充满野性。 甚至看上去,兽面的人则显得更加顺眼。 此外,还有一目的人c四臂的人,或是其他形形色色的生灵。就在宁然目不暇接,感受不同地域中的独特时,被其中的一位独眼之人恶狠狠地瞪了回来。 在一目族早期的文化中,双目之人与其平视,便是无礼的行为。那人见宁然的眼里没有半点尊敬,他便控制不住怒喝一声,冲了过来。 宁然感受到了对方的惊人爆发,正犹豫着催动火焰加以阻拦,身前引路的蓝衣女子便冷着脸飞到二者之间,打出了一道青光。 “混账,莫要在这里放肆” 一目之人立刻被圆柱状的半透明力量束缚,僵在原地。但他无法平息已经升起的熊熊怒火,立刻挣脱了女子的咒术,朝着宁然扑来。 狂暴的术法从远处飞来,宁然瞬间感受到了其中传来的生命威胁,伸手高呼道。 “等等” 只是在下一刻,一目者便化作了滴滴血雨爆开,又重新聚合在一处,消失不见。宁然猛地望向走来的施术者,于心底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那人便是此楼的掌控者,鬼脚老人。 “几位公子,无礼者已 经清除,不必担忧。” 老人看上去颇有些仙人姿态,他身着朴素的青色长袍,截了根松树的枯枝,用于束发。 他的肩上则站着一只雪白的鹦哥,尾羽甚至垂到了老人的腰间。它不断打量着宁然和正心鉴的样貌,忽然在惊恐怪叫中振翅飞逃。 老人瞄了一眼变得有些奇怪的鹦哥,又看了看陌生的宁然,笑道。 “那人不遵守这里的规矩,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客人不必在意。随老夫来吧,我们去另一处隐蔽的地方,好好聊聊。” 见老人杀伐果断,宁然为了少生事端,也只能忍住内心的小小震荡。他们一行人穿过了某处长长的走廊,在半刻钟后,来到了一间神秘而寂静的密室之外。 宋司暇并不像宁然那般东张西望,这里无论是窗户上雕刻着的神像,或是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松香,他都对此无比熟悉。 毕竟这位传说中万金才能单独见上一面的鬼脚老人,便是他的授业恩师之一。 “翕目,你在外面的传闻,为师可都听说了。怎么,难得带着外人来见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询问” 翕目是宋司暇在鬼脚老人手下修行时的法号,只见这性格古怪的宋少爷变得恭恭敬敬,叩首行礼道。 “徒儿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有您老人家出面保护,徒儿想死都难。只是这位途中救了我一命的好朋友,心中有解不开的绳结,需要您的智慧加以指点。” 鬼脚老人示意宁然坐下,他挥挥手指,便有一张蒲团从近处飞来,精准落在了宁然身下。那只乱叫的鹦哥也在同一时刻飞回房间,小心地落回老人肩上。 “这位小友的道行,令老夫刮目相看。而你要问的问题,应该是关于这位昏迷的木修吧” “正是。” “请问,小友需要问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是问题的本身” “二者都需要得到答案。” “知无不言,请讲。” 老人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他看穿了宁然的纯净灵魂,以及身后正心鉴体内的复杂世界。对方要问出的问题,绝对不会轻松。 宁然正色道。 “冥岛十几万年前,或是几十万年前,曾经有过一位记忆与遗忘之神,其名为柳风波。关于这尊半神力量的传承,或者是有关于记忆的秘术,不知在这白城之内,是否” 老人面色凝滞,立刻打断道。 “恕老夫直言,关于古代半神间战争的事项和隐秘,不是我等凡人能够自由谈论的。小友或许有些机缘,但在我们冥岛之上,切记不要肆意妄为。” 宁然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他将手指伸向身后正心鉴的鼻孔处,感应着对方的呼吸,淡淡说道。 “老人家,您误会了。半神的世界,和我们凡人的世界并无不同,而以我的经历来看,我至少和五位半神交过手,他们不过如此。” 宋司暇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在宁然那默然的视线中,瞬间紧绷住自己的表情。他并不清楚宁然经历过的一切,只当是对方在吹牛玩笑。 但那认真的眼神,竟没有一丝骗人的意味 “我来到冥岛上的唯一目的,是找到冥界之主,夺回火之半神的一丝分魂,那是我欠下的债,也是我和冥界之主的约定。而我这位相伴同行的朋友,他被流浪到他乡的遗忘之神夺走了记忆,让我不得不寻找那位名叫柳风波的半神,解决这个令人头大的问题。” 宁然坚定地与鬼脚老人对视,显然,对方震惊的情绪完全隐藏不住,全都挂在了苍老的面庞之上。 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因为眼前的少年强者,并没有散发出说谎的气味 “失礼,失礼。小友,之所以你找到老夫,是为了寻找一尊远古时代的半神还请原谅老夫的无能,涉及不到这样的伟大层面。” “别开玩笑,守护冥岛的半神,你们也应该会有所监视才对。在远离此处的西南方海角处,近些日子有过一次灭世的雷劫,你们可曾感应到” 老人皱了皱眉头,他望着缓过劲儿来c悄咪咪偷看自己的徒儿,对方却连忙点头,也想起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小友,不瞒你说,确实有这么一件事。貌似有三位守护西南角的半神,合力围攻擅闯冥岛的不知名魔神,不过根据情报来看,那位被围攻的巨大蛇人成功逃离,不知去向。” 蛇人逃离 宁然顿时来了精神,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急迫问道。 “老先生请问那条蛇究竟去了何方我该怎样才能抵达目的地如果您可以为我指点明路,我便无条件为您炼丹半年,如何” 宁然的内心带着兴奋和期待,他知道今日的拜访不一定能有所收获,但终归有零星的希望。 不管这少年是熟练吹牛,还是发自肺腑的真话,鬼脚老人都不 愿再和他扯上关系。后者立刻打了几个马虎眼,便让徒弟宋司暇将他们送出了房门,诚邀下次的光临。 不多时,二人重新站在楼阁门口的时候,而背着正心鉴的宁然,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不语。 宋司暇则假装叹气,兴奋地瞟着宁然的小麦色面庞。他打开先前以血渍圈圈画画的地图,慢慢凑到宁然身边,低声说道。 “钟大人,您别灰心,还有这儿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 阴谋浮现 宁然并非去刻意炫耀自己的见识,他从鬼脚老人的恐怖实力,和他对半神的态度上,便能窥探到几乎所有霸国人的想法。 他们畏惧神灵,也畏惧由冥界之主散播出的恐惧。 这也是冥主牢牢掌控冥岛大陆,以及其他大陆信仰的原因。 “你的老师没有提出什么治病救人的方法,想必你说的另一位先生,也只是无计可施。” 背着正心鉴,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宁然顿时感到无助和迷茫。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唤醒沉睡中的前者,而前者再这样睡下去是否会出现生命危险,他不得而知。 宁然心中唯一清楚的是,一旦他救不回原来的正心鉴,他便只能在悔恨的癫狂中苟活于世。 如果他当初上岛时没有带上柳风波,或者最初没有答应对方的要求,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钟大人,不要放弃希望和心中的信念。老师不知道的事情也多如牛毛,万一那神医碰巧知道解决病根的法子,您不就赚了据我所知,神医甚至能够将病症转移部分到其他人的身上,共同分担呢” 听前半段不温不冷的鼓励,有些沮丧的宁然自然是听不下去。但在听到可以分担病症的词句后,他瞬间看向了身旁紧跟着的宋司暇。 “继续说。” “这样的事情,小人可不是很清楚。您想了解更多的事情,还得随我去一趟整个白城最大的医馆,找神医杜衡问上一问。” 说罢,宋司暇抬手吹个口哨,唤来了入城时,以重金雇来的豪华马车。 穿着华贵的车夫用鞭子轻轻抽了一下骏马的屁股,又狠狠抽了几下与之随行的c负责杂活儿的人族奴隶,迎向他的主顾。 “两位爷,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宋司暇挥手赶走了想要撑开车帘的奴隶,亲手为宁然缓缓拉开。他笑着请宁然上车,扭头回答道。 “劳烦您带我们去城里最大的医馆,越快越好。” 白城中,无论是修士飞行的速度,亦或是车马坐骑的行驶速度,都有一定的限制。车夫听罢不敢怠慢,他精准卡在了马儿最快的速度,带着车厢内的三人疾驰。 而那位可怜的奴隶,只能凭借自己的脚力大步奔跑,不能发出任何一句怨言。 在跑了足足半刻钟后,宁然终于无法忍受。就算是没有催动体内火焰的他,也不可能在将近一个时辰的车程中跟着马车狂奔。 宁然扯着嗓子,对着驾车的车夫喊道。 “车夫劳烦您的马儿跑慢点,我们不着急” 唱着小曲儿的车夫轻哼一声,但声音里依旧不敢有半点怠慢。身为凡人的他并不心疼跟着马车的奴隶,在他看来,对方若是当场累死摔死,只要随便花点钱,便能买来新的年轻奴隶,供他驱使。 “得嘞按这位爷的吩咐,咱们慢慢儿来” 不光是车夫在心中嗤笑,宁然身旁的宋司暇也变得极为不自在。虽然宁然表面上没有为奴隶打掩护,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也被他狠狠打了脸。 奴隶就是奴隶,被用来祭祀,被用来做牛做马,那是他们的福分。千百年来,无数的奴隶曾经想要联合一切力量,推翻霸国的统治,但在真正的权力面前,无疑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马车在城中兜兜转转,他们绕过了无数的宏伟建筑,踏遍了许多动人的街景。 宁然却再也没有心思欣赏,即便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也无法拯救那些身心皆肩负着层层重物的可怜奴隶。 和他们相比,进入和平期的山海大陆,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虽说千万年来,众生都在魔神伏陵的统治之下,,有条不紊地发展。但他需要的只是固定的灵魂献祭,而不是无序混乱的战争或杀戮。 再加上海神矶也暗中联合了大量的半神,守护这座看似平凡的大陆,不受外物侵扰。 他们的生存空间,显然更为舒适。 宁然强行闭上眼睛,默默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他只要正心鉴恢复如初,然后二人行侠仗义,远走高飞。 约摸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马车终于稳稳停靠在了某处地界的驿站中。 车夫开心地拍了拍马儿,轻快绕到了车门处,等待贵客下车。远处气喘吁吁的奴隶则咬咬牙飞扑过来,立刻跪在了车门下方,充当垫脚的石头。 宋司暇不假思索地踩着瘦削的奴隶,先一步走了下来。他依旧抢下了车夫的活儿,带着讨好的口气说道。 “钟大人,您小心着点,我来帮您扶一下。” 宁然看着车门下方 蜷缩着的奴隶,心底不住为之叹息。能拥有接近化成境三层的实力,若是放在霜月国,怎么说也能做个巡街的小官儿。 他将正心鉴慢慢挪到车厢的木质地板上,小心跨过了奴隶的身位,踏足于地面之上。 “我没这么金贵。车夫,让你的仆从站起来吧,至于多少钱才能买他的自由身,您开个价。” 车夫和戴着面具的宋司暇对视着愣在原地,旋即笑出了声。 “钟大人刚来咱们白城,还不知道我们这儿关于奴隶的规矩,请您见谅。”宋司暇干咳两声,朝着宁然行礼赔罪。“白城的奴隶,脖子上都会烙下特殊的印记,供人辨认。他们只要是奴隶,就只能注定被交易买卖,就算钟大人慈悲善良放了这奴隶,无主的他,也会被别人抓去,再次被售卖。” 宁然只能作罢。 按照宋司暇的计划,他们即将前往医馆,和白城第一药师相见。 正忙着治病研究的杜衡,听到了手下紧急通报的消息,他立刻将躺在病床上针灸的某家家主晾在一旁,匆匆忙忙跑去迎接。 他和宋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奈何生在这座庞大的人族城市,他也必须随波逐流,只为级别更高者服务。 不修边幅的他身穿不是很干净的白袍,披着一件棕色大衣,有浓重的药香从他的身上飘出,活脱脱一副精神萎靡的中年男子模样。 就连想要看清宁然的面庞,也要眯着眼睛,瞧上半天。 “什么风,把惊动整座白城的大少爷给吹来了请进请进,还是按老规矩来” 宋司暇贴心地关上门,压低嗓音冷笑道。 “你觉得,我会缺钱吗这一次前来拜访,是为了我在路上认识的这位好朋友,还不见过钟大人” 杜衡连忙摆出知晓一切的表情,谄媚地回道。 “小人杜衡,见过钟大人那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办事,没错吧” 直到杜衡看到了宋司暇那冰冷的眼神,才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他在心底反复嘀咕着,看来这一次被宋少爷钓上来的大鱼,绝对后无来者。 在杜衡年轻的时候,就在白城的药师中名声鹊起。他不光在药理和手术上博学多识,而且在炼丹c建筑和音律等方面颇有建树,是不可多得的全面人才。 但在世人羡慕的天赋之外,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杜衡的疯狂爱好。 那就是对血肉生灵的残忍研究,那也是他能够成为神医的真正根源。如果论及变态的程度,这位神医绝对要比孤高的宋司暇,还要恐怖数倍。 “钟大人,您先带朋友躺下,我和杜药师简单聊上两句,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如何” 面对宋司暇的谦卑态度,宁然点了点头,推开了隔壁房间的木门。他经常出入艾洛的医馆,而在轻嗅屋内的药香时,他竟闻出了似曾相识的香气。 莫名充满了安全之感。 “宋少爷,您说。” “我要你把他们俩的感知紧紧相连,只要伤到其中一人,另一人也能感受到相同的痛苦。最好在那昏迷的小子身上做点手脚,让他绝对无法清醒,并且能感受到超出常人数倍的痛感。此外,麻沸散给那用火的小子来上一点,免得横生枝节,明白” 杜衡苦笑着瞄了一眼屋内的宁然,从那少年进门起,他便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力量。宁然正是通过释放进行无形的威慑,给他这位药师带来不小的压力。 “您的要求,未免也太过复杂” “闭嘴,像你这样的天才,不是早就做过相关的试验了吗钱不会少,你要是怕那小子发现端倪后报复你,有我宋司暇担着” 好一个担着。 和宋司暇打过多年交道的杜衡十分清楚,这个蛮横无理的宋少爷,究竟会如何抛弃曾经的队友。一旦宁然发起疯来,不光是他付出了许多心血的医馆,还有自己的性命,恐怕都会在烈火中化作飞灰。 “成,有您这句话,这事儿就成了不过担保的费用,您得按规矩” 宋司暇从随身背着的行囊中,掏出了令人倍感熟悉的花袍,又从花袍里拎出了一大袋沉甸甸的钱币,重重砸在杜衡的面前。 “够了” “够了够了” 杜衡喜上眉梢,他立刻按照宋司暇的需求准备相关的物品,一刻也不敢耽搁。 宁然见他只聊了很短的时间,就放走了主治的药师,便略带疑惑地问道。 “宋先生,分担病症的法子,他怎么说” 宋司暇俯视着坐在床边的宁然,心中的窃喜已经完全藏不住,直接挂在嘴边。后者只当对方是打听到了好消息后的喜悦,并没有放在心上。 “钟大人,杜药师说了,他首先会煎上几味昂贵的药材,用来慢慢唤醒您的挚友。其次,他会施术将您和朋友紧密相连,分担其 一半的病症,再做相对轻松的研究。不过术法释放的过程会让您陷入极度的痛苦,杜药师说了,决定权在您手里,您是否要服用缓解痛感的药呢” “有什么副作用吗” 看着宁然稍稍充满期待的眼神,宋司暇恭敬行礼,笑着提高了音量。 “相信神医的能力吧,绝对没有” 第二百八十九章 疯子与折磨 当宁然再次睁开眼睛时,手腕处已经传来了阵阵冰凉的触痛,他只觉得浑身使不上任何力气,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那小子醒了” “没错,如果之前的睁眼,只是因为身体受到刺激而无意识做出的反应,那么现在的他,的确是醒了。” “太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杜药师,把不死的小东西给我运过来” 就算宁然尽力睁开眼皮,他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眼前有两道扭曲的人影断断续续发出奇怪的声响,像是在进行某种对话一样。 他的手臂酸痛无比,随着身体的轻微晃动,似乎有铁链碰撞的声响从头顶传来。正当宁然试图摇晃脑袋,努力看清c听清的时候,肋骨处却猛地传来了剧烈的痛感 “啊啊” 宁然顿时精神了数倍,被这钻心的疼痛折磨到疯狂扭动。随着第一道痛觉被打开,环绕在周身的不适感全都化为了剧痛。 “你说,切下这小子的手臂,他是会在原有的手臂上生出断肢呢还是会在断肢上生出身体呢” 宋司暇对快速恢复的正心鉴同样感兴趣,原本他打算利用宁然的朋友来牵制宁然,好让后者变得老老实实,沦为他的忠犬。 如今被他和杜衡发现了更加有趣的奥妙,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杜衡直接掏出了一把锯骨刀,笑着回应道。 “如果被吊着的小子不会因此而痛死,那就试试看吧。” 按照先前的计划,杜衡先是叮嘱弟子们炼制出速效的昏睡迷药,准备以大剂量喂给沉睡中的正心鉴,以防万一。而他本人则火速飞到了属于私人c由重兵把守的上品药库,取出了他私藏许久的珍宝麻沸散。 无论是药方还是药材,这都是接近半神级别的稀世珍宝 只需要半方寸匙的药量,便能在短时间内封住修士体内的力量,让其沦为普通的凡人。 为了让宁然能够在半个月内被宋司暇乖乖调教,杜衡只能忍痛挖了整整一小勺,骗宁然服下。 因为剧烈的疼痛,浑身是汗的宁然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他大口喘着浊气,勉强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昏暗的地下洞穴,滴水的潮湿空间。 石壁上遍布着的,是干涸的血迹;地穴中四散着的,是斩碎的枯骨。 压抑c冰冷,死亡的腐朽气息遍布其中,耳边仿佛能听到逝去怨魂的哀嚎,与撕心裂肺的惨叫。 宁然吐出了口中的腥涩血水,他艰难地动了动身体,才感受到了深深刺入体内的十几道铁锥。那些铁锥中蕴藏着神秘的力量,也可以暂时封住他大部分的经脉。 而在锈迹斑斑的囚笼面前坐着的,正是微笑欣赏他的宋家少爷,宋司暇。 “钟大人,您可算是醒了。您到底睡了几天,心里还清楚吗” 宋司暇示意想要锯断正心鉴手臂的杜衡住手,他起身踱步到铁笼面前,眯着眼睛和虚弱的宁然对视。 “呵,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现在的你,还不配。放低你的姿态,以前想要瞬杀我和杜药师,对你来说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在这里,你就算讨口水喝,也得给老子低三下四来,叫我一声主人,我便会赏你一口水喝” 宋司暇脸色一变,他急忙向后跳开,躲过了宁然吐出的又一口腥臭血水。 “痛好。”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杜药师,动手” 杜衡抬起骨锯,熟练地操作起来。正心鉴的骨骼肌肉要比寻常修士来得更加结实,倒是废了他不少力气。 幸好在前一天,他也在正心鉴身上试了不少新玩意儿。 放大了数倍的痛感如铺天盖地的浪潮般涌来,宁然的眼睛瞬间瞪到最大,布满了血红的血丝。束缚他的根根铁锁链在疯狂颤动,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噪声。 随着杜衡停下手上的动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液之后,他高兴地举起了正心鉴的断手,欣赏对方肉身重聚的整个过程。 百看不厌 握在手中的断肢则迅速腐化c枯萎,在时间的影响下,断肢竟分解成了许多肉质的小虫,密密麻麻地翻转爬动。 它们并没有凝聚出真正的形体,在不断变化的状态中化作了飞灰,如流沙般从杜衡的手中缓缓落下。 “宋公子,您看他神奇不神奇我啊,每次都会为之心神荡漾。” 如果能够研究出正心鉴身上的秘密,杜衡想要在医术上更近一步,并不是什么难题。他围在渐渐消散的落灰旁跳动舞蹈,发出了兴奋的嚎叫。 宁然红 色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黏答答地粘成一团。他的惨叫声逐渐衰弱,又慢慢变回了无意识的呻吟,c即将因为痛苦而陷入昏迷。 宋司暇认真思考了一小会儿,他转身看向抚摸正心鉴手臂的杜衡,吼道。 “别玩儿了有没有能让人数天不睡觉的药无法昏过去的也能凑合,总之,不能让这小子尝不到苦头” “有,倒是有,不过您这次下的狠手,可忒重了。钟大人现在可不如年轻健壮的奴隶,您别把他给弄死了,到时候,还得怪我杜某。” 杜衡看着正心鉴新生的手臂,迟迟不肯离去。他知道,只有等宁然成为宋少爷的狗之后,他才能真正得到正心鉴,得到一具完美的试验品。 “去。” 宋司暇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在这白城中能驯服他的,就只有寥寥几个人。就算是临门境的绝世高手,他也绝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毕竟面对着掌控军力的宋氏家族,即便是刚入门的地门丁等半神,也能以庞大的数量取胜。 小小的蚂蚁,也能合力击杀大过身体数倍的凶猛猎物。 杜衡立刻夹着尾巴悄悄溜走,他在心中不住责骂自己,竟忘记了眼前的少爷究竟姓甚名谁。 若不是他反应快,此刻被按在地上反复蹂躏的,恐怕得再添上一人。 歇了口气的宁然呕出了几口带着血丝的苦水,疲惫和疼痛感自清醒后始终折磨着他,一刻不停。宋司暇冷眼看着被锁在石床上的正心鉴,沉默良久。 想要驯服宁然这样的烈犬,那就必须得来硬的 “姓钟的,你的全名是什么” 宋司暇从花袍中掏出了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尖刀,一刀刺入了正心鉴的大腿。 只听宁然闷哼一声,他愤怒地晃动着缠绕身体的厚重锁链,想要尝试催动体内被封禁的火之力。他能感应到体内的火珠正在缓缓转动,但他就是无法催动自己的本源力量,加以使用。 “双飞燕猴子脸,分头打吃,大龙大眼” “畜生,我在问你的话” 暴怒的宋司暇接连捅了正心鉴好几下,见宁然哼出几句答非所问的东西,竟将正心鉴的柔软腹部一刀剖开 吊在锁链上的宁然,终于忍耐不了这剧烈的疼痛感。他脖子一歪,直接昏死过去。 “宋公子,您也累了,要不剩下的脏活儿,就交给小人去做这个是让人无法昏睡的药,但不知用在此人身上,效果如何。” 躲在一旁偷看的杜衡,见癫狂的宋司暇渐渐恢复冷静,急忙三步两步跑到了他的面前,呈上了可以让人不眠不休三日左右的丹药。 是药三分毒,有奇效,自然也会有更强的副作用。 宋司暇在接过药瓶后冷哼一声,他拔出瓶塞,随手倒出了其中的几丸丹药,递到了神医的面前。 “你要代劳可以,得先把它吃了,折磨他两天再说记住,人要活的,不要死的我会派人密切监视你的动向,如果你做出了忤逆我宋司暇的事情,那下场”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杜衡急忙笑着吞下了几枚药丸,谄媚地送走了杀死四溢的宋司暇。眼看这位白衣公子的臭脸渐渐消失在马车车厢上,杜衡总算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他的憎恨,自然有他的发泄之处。 在杜衡的手中,死去的凡人或修士不计其数,而被称作下等生灵的奴隶,其惨烈程度不言而喻。而能在饥渴中死去,远比他施加的酷刑和试验,来得更为温柔。 杜衡阴沉着脸,在吩咐了药馆弟子们后,便返回了隐秘的地下洞穴。他望着被关在铁笼中的宁然,脸上的恼怒则逐渐被某样事物抚平。 他慢慢走下台阶,自言自语道。 “宋司暇啊宋司暇,你的狂妄自大,终究要付出血的代价” 杜衡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黑色的干燥药丸,将其丢入口中,强行咽了下去。没过多久,他便从腹内吐出了方才吃下去的c溶解到不成型的药丸,和一滩猩红色的粘稠液体。 那是他指甲缝中藏着的慢性毒药。 杜衡本就不愿被软禁在这白城之中,他只想独自一人身处于荒郊野外,潜心钻研医术之道。 每当宋家父子寻自己的麻烦时,他就会趁检查经脉的说辞,和他们进行身体上的接触。他会将微量的毒药渗透进对方的体表,积累爆发式的毒素 如今掐指算算,这该死的宋家大少爷,也快到发病的时期了。 杜衡慢慢走到正心鉴身旁,一把扯掉了对方的宽松上衣,搭在石床上。他的眼中有棕红色的光芒浮现,能让他看清对方的五脏六腑c骨骼灵脉。 “咱们得赶快动手了,我的宝贝待我炼出更强大的灵药,别说是白城,就算是霸国之主,也得臣服在我杜衡的脚下而你,我会将你打造成战无不胜的怪物 ,成为天下第一的忠实保镖” 杜衡的枯发无风吹动,却朝着四面八方飞舞飘扬。他的人面在狰狞扭曲中,逐渐化作了恶鬼的青面獠牙,显得无比骇人。 “宋司暇,你的死兆之星,也该点亮了” 第二百九十章 破坏与混乱 虽说杜衡及时吐出了腹内的毒药,但让人无法睡眠c精神亢奋的药剂,却还是在他的体内产生了影响。 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他,终于在满足中捏出了钻入正心鉴体内的百毒蜈蚣,一拳砸成了粘稠的浆糊。 “你小子的嘴,倒是挺硬。全身上下也没啥值钱的宝贝,就这么一本破书可笑” 杜衡从石床边上捡起了他在正心鉴口中发现的一卷小小画轴,随手塞入口袋。两位超脱境的高手,他们的可携带资产加在一起,竟只有一本围棋书幅袖珍画,未免也太过寒酸。 被反复折磨的宁然依旧低垂着脑袋,身形也变得更为瘦削。他只保留有一丝微弱的鼻息,而钉在他体内的众多铁锥,又被杜衡添上了足足十数道。 还是那句话,以防万一。 随着地下洞穴的石门缓缓闭合,杜衡的身影消失在了漫长的甬道中,留下一句带着回响的低语。 “吃吃喝喝去咯,明天见。” 昏暗的地穴中,虚弱的宁然终于敢睁开干涩的双眼。他顾不得浑身的疼痛,被束缚住的手臂则紧紧握住,让铁链吱嘎作响。 他必须活下去,就算暂时变成一条狗。 白城外依旧是一片晴朗,人们按照往日的习惯,即将迎来秋季的第一个节日奉道节。街道上车水马龙,无数的白城子民争先恐后地购买着庆祝节日时需要用到的香包和花环,热闹非凡。 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在今年春季时,由宋家公子宋司暇所带来的传播式恐惧。 而在热闹的人群中,混入城内的反叛军们,已经展开了各自的工作。 白城的区域规划,和山海大陆的霜月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前者因岁月积攒的底蕴,要远比新生不久的霜月关要强出万倍,气势也无比恢弘。 在这里也同样分为五个大区,而每个大区内都会有独立的巨型防御法阵,隔绝外界带来的侵扰。 尤其是徘徊在白城外的怪物c亡魂,甚至是某些不怀好意的半神。 城中区的地带,便是宋家的所在,那里也是白城中最为发达c最为气派之地。在此处悬空的,不光是浮夸的建筑楼阁,更有一座承载了诸多建筑和神庙的山峰,高高在上。 通向城中的街道上,被称作玉树的断臂老人乔装打扮,和组织中的大头目悄然赶路。他们一边探查着浮动山脉中的细微变化,一边谈论着由探子们传来的各种情报。 忽然有一路人像是没长眼睛般挡在了众人面前,反向行走。待头目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时,那人却依旧走个不停。 白城中的人习惯靠左行走,见面前的青年男子低头沉思,有一人不耐烦地走上前去,低声喝道。 “狗东西,还不赶紧给我们让开” 穿着松垮衣袍的青年这才抬起头来,带着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众人。他看了看为首的大头目,又看了看其身边的老人,莫名笑道。 “我说呢,我说为何响铃会指引我前往此处,真是多有得罪了。” 见这胆敢冲撞主人的青年满面春风,身着黑衣的男子立刻怒火攻心,抬手就要释放他的威压。为首的头目并不想在人多的地方惹人注目,他迅速按下了男子的粗壮手臂,平和地看向对方。 “无妨,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走。” 他们要走,青年模样的闲散之人却不依不饶。他朝着老人和人群中的佘半山一指点出,无视头目的表情说道。 “你们二位,劳烦和我走一趟吧。” 炫目的光芒掩盖了青年的模样,就在头目大吃一惊,想要拦下迅捷如风的青年时,他身旁的老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他急忙高呼身后众人动手营救,却在转身时,瞬间忘记了老人的模样。 接着,便是对方的年龄c姓名,和一切的一切。众人面对突然转身的头目,不解地问道。 “头儿,您,这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嘶” 头目四下张望,他恍惚间还记得自己正在寻人,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带着众人朝着目的地进发,不作停留。 青年则笑嘻嘻地站在人群中,宛如降落人间的天神。 “被亲朋好友遗忘的滋味,如何甚至连站在你们面前,也无法想起任何有关于你们的事情。” 老人和佘半山依旧惊疑不定,他们虽然无法从青年的身上感应到什么,但能在头目手中过上一招,或是单方面吊打头目的实力,怎么说也得是临门境的终极存在。 再大胆点,亦或是半神也不为过。 “放轻松,你们注定不会因我而死。在某座小镇上见过的红发少年,你们可知他的去向” 老人沉默不语,而犹豫中的佘半山,终于顶不住对方释放出的滔天压力,垂头回答道。 “他,他被宋家的宋司暇骗到了白城,不知去向。” 青年点点头,他的目光微微侧向老人,问道。 “你呢” “老朽对此不是很清楚。不过,若您需要找到那位少年,必须先找到宋家公子才行。” “如何寻找” 老人稳住心神,悄悄抬眼看向沐浴在光芒中的青年。他心生一计,咬牙说道。 “放我们回去,逐茗大人会告诉您具体的方法。您要是有意寻仇,不如” “呵,可别拿我当枪使。你们头目的记忆全都烙印在我的脑海中,就连那位宋公子,他更是见都没见过。” “有时候,记忆也是人本身编造出的谎言。”老人嘴上瞎扯淡,终于在对话中意识到了青年释放出的力量。他在惊恐中回过了劲儿,继续说道。“您,是否可以阅读和更改我们的记忆如果您有此等神力,我向您推荐白城中的一人,他与宋司暇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说。” “要说白城中消息最灵通的人,必须是他的师父c人称鬼脚老人的南居客。若宋司暇一路躲过搜查逃往白城,第一时间寻找的,也绝不是他的父亲。” 青年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点了点头。 “带路。” 不出半个时辰,柳风波便带着二人来到了鬼脚老人的雅致阁楼,大大方方踏了进去。他们穿过形形色色的种族,和幽长曲折的走廊,来到了一处密闭的庭院之中。 这里,便是鬼脚老人平日里的居所。 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正在和侍女亲热的赤裸老汉,猛然间瞥见了三双陌生的脚。于惊恐中,他急忙推开了柔弱的凡人女子,从口中喷出一道浓重的黑气。 “什么人” 滚滚黑气直接喷到了女子的肩上,立刻将其周围的血肉腐蚀成了令人作呕的腐烂模样。 青年皱了皱眉头,他立刻挥手降下一道柔和的光芒,竟让女子的血肉在眨眼中重生。女子则被吓得当场昏死过去,倒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青年就看到了鬼脚老人面见宁然的全部过程。他听见了宁然所说的令人不安的事实,和他被鬼脚南居客慌忙送走的场景。 “奇怪,为何正心鉴那小子,会产生如此荒唐的排斥” 青年摇了摇头,他望向慌慌张张穿戴衣物的南居客,问道。 “老人家,我们无意惊扰,只想让您好好猜猜,您的爱徒究竟会带钟大人前往何处还望您老人家指点迷津,行个方便。” 鬼脚老人认出了断臂的玉树,他阴沉着脸,不知对方在耍什么样的把戏。他整理好衣冠,恶狠狠地说道。 “想要找到我的徒弟,这件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只要随便挥手击碎几座楼阁,再把这坏事栽赃到他的身上,有的是人要找他麻烦到时候,您想怎么找,就怎么找” 南居客所说的都是要杀便杀的气话,在认出玉树之后,他就误会了青年的真实身份。 “明白了,那就由你做个见证。” 青年转身踏出房门,而站在原处的鬼脚老人竟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跟着三人大步离去 “等等你对老子做了什么” “如果你的办法不够奏效,我敢用我的神格来保证,我会用你记忆中使出的所有肮脏刑罚,折磨你千遍c万遍,也不会停歇。” 青年依旧保持着人身的大小,也逐渐现出了自己的法相。他的体内蕴藏着多种不同的力量,在三位凡人的面前,展现到了极致。 “由我和响铃共同创造的现实,不会给你们这些可怜的凡人半点慈悲。记住你说过的话,究竟有没有用,全看当下。” 蛇发之人在狂舞的暴风中傲然挺立,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风之力量,他却凭空卷起了一阵狂风,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自他们的头顶开始,无数的房屋建筑正瓦解成一粒粒砂石,被那风暴逐渐吹尽c直到消散。 见证了天地昏暗景象的生灵们,无不在哀嚎中四散奔逃,他们的脑海中全都倒映着某个人的身影,令人永生难忘。 那道站在风暴中狂笑不止的身影,便是白城中无恶不作的小霸王,宋司暇。 鬼脚老人险些昏了过去,他本以为贸然闯入的青年只是说了几句玩笑话,没成想,对方竟真的是一尊铁打的半神 “一日找不到他们,我便会借着你的好徒儿的好名声,四处作乱万千见证之人,皆为人证,万千被毁之物,皆为物证” 青年带着与宁然 有过一面之缘的三人悬在空中,冷眼俯视着脚下的一切。距离他第一次施术仅仅过去了不到半刻钟,白城南区的建筑,便毁去了足足九成之多。 连带着南区的大范围防御阵法,和悬浮在天上的小山楼阁,全部消失。 无论阶级,无论地位,众人都看到了宋司暇的那副嚣张模样。他们望着荒芜的大地,望着仿佛被连根拔起的昔日家园,怒火直指那罪魁祸首。 恨不得砸烂宋家,将那人碎尸万段。 青年拂袖而去,而每个人的耳畔,都传来了发自内心的低语。 “找到他,找到宋司暇” 第二百九十一章 苏醒与恐慌 这场突如其来的毁灭,迅速散播到了整个白城之中。 同一时间,宋司暇的老父亲就接收到数十条与之相关的情报。而情报中,更是有数十万的百姓看到了飞舞在天空中的花袍男子,将宋司暇齐齐判定为首要的罪犯。 “宋城主,我们该如何平息” 琢磨事情的宋明辉以指尖敲了敲桌子,皱起的眉头则慢慢舒展,他望着不断报信的探子们,问道。 “按照情报所说,城内最先出现溃散的地方,源自于鬼脚老人的住所。想要用毁掉白城的方式寻找暇儿,那只能说明施术的半神无能,也能证明我儿依旧安全,不急。” “宋大人,神庙中已经降下了数位半神,赶到事发地点了。现场的风波已经平息,但那帮愚民们已经杀红了眼,如果不加以阻拦的话,找到大少爷,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演了那么久的好人,实在太累了。传我的话,无论暴徒们曾经是谁,只要嚷嚷着寻找我儿的人,一律杀无赦” 宋明辉面露不快,而他的身旁有一人凭空出现,依附在耳边低语。 前者沉吟片刻,笑着说道。 “走,我们去会会杜神医,探望我的宝贝儿子” 被诸多半神围追堵截的青年,他不急不慢地挥挥衣袖,将身后的三人变成了几枚圆滑可爱的小小纸人,笼进了他的袖袍。 他望着头顶处即将砸下的数道半神之躯,摇了摇脑袋。真实与虚幻的力量在他的手中悄然浮现,竟瞬间将他转移到了白城外的某处山头,迎风而立。 “这帮年轻后辈,可比我那个年代,差得远咯。” 白城内的半神数量只会慢慢增加,此时的柳风波也不着急进去,和后生们打上一场无关紧要的架。他已经安排好了属于自己的眼线和探子,满城寻找他们共同的目标,宋司暇。 日落夜深,人静时,白城内已经到处铺满了前来灭口的官兵。但那些曾经被柳风波的力量笼罩后的人们,眼中竟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显得极其骇人。 “滚开,别拦着我们我们要杀了宋司暇,为失去的一切报仇” 官兵们二话不说,抬手就要攻向傲慢且哄闹的城民,按照城主宋明辉的要求斩草除根。可正当他们想要动手的时候,附近的人们全都望向了这些修士,将一束束奇异的光线照在了他们的身上。 随着聚集的光芒变得衰弱,想要看到期待中血流成河景象的修士们,也加入了寻找宋司暇的道路。 杜衡的医馆建设在了城南的范围之内,只不过他必须被城主等人监视,被迫搬到了距离城中最近的区域。 而柳风波的留手,恰好让他躲过了一劫。 面对白日里忽然拜访医馆的宋明辉,杜衡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他只能硬着头皮将众人引入会客厅,再做详谈。 就连他也不清楚,神出鬼没的宋公子,究竟去了何方。 宋明辉端坐在上首,他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用眼神将杜衡看杀。他知道这受人约束的白城第一药师不敢轻易撒谎,只能饮下一杯安神的白圭茶,淡淡说道。 “宽限你两天的时间,必须找到暇儿如果你做不到,就别怪我宋某撕破脸皮” 杜衡跪在地上两腿直打颤,上位者的威压,可不是他这样的角色能担待得起的。他颤颤巍巍,并哭丧着脸说道。 “小人领命,这就去办。” 送走了压迫感十足的客人,杜衡借此机会,在支开了身边的所有人后,便急匆匆地冲向了他的地下洞穴。 “药呢药呢药呢平时用不到的时候好找得很,怎么现在就是找不到” 杜衡急得满头是汗,他想要寻找唤醒沉睡者的药,争取在灾难来临前,强制转化沉睡中的正心鉴,将其变成属于自己的忠实奴仆。 他不顾各种药物的相生相克,胡乱塞了满怀的大小药瓶,直奔地下而去。 就在他打开地穴大门,只身闯入其中的时候,他竟窥到了正在抚摸宁然头顶c悠闲坐在石床边的宋司暇 “宋,宋少爷” 杜衡在惊慌中跌落了几瓶药丸,哗啦啦撒了一地。于微弱的火光下,他顺着石阶梯匆忙捡拾,额头也冒出了许多的冷汗。 强装镇定。 就在不久前,他还向城主宋明辉打了包票,说宋公子绝对没有藏在石洞之中。现如今仔细想想,若城主当时产生了半点怀疑,非要查他的洞穴,他的狗命,恐怕就再也不属于杜衡的了。 “哟,这不是吐了药,然后偷偷溜出去睡大觉的神医杜衡嘛,可把我吓了一跳。什么风,把您老 人家给吹来了” 火光映照下,宋司暇那苍白的面孔上堆满了坏笑,他用手一指石阶上停滞的杜衡,道。 “钟犬,把他的头发全都给爷燎咯” 杜衡只感觉到一阵火风袭来,带着恨意的宁然挥动灼热的火爪,瞬间将他的毛发燎尽。前者则吓得一动不动,他只能默念冥界之主的名号,祈求神的宽恕。 “呵,瞧你那怂样。在你前脚走后,我就拜访了你的宝地,训了训我的狗。你看,现在的他,可比你听话多了。” 宋司暇面对着乖乖蹲在脚边的红毛忠犬,抬起一脚,便重重地踏在了对方的肩上,差点让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的宁然支撑不住,险些栽倒在地。 “恭,恭喜宋公子。您怎么确定那小子绝对听您的话呢依我看,不如” “万分确定。把他们之间的连接,立刻给我断咯那不死的小东西,就当我宋司暇送给你的礼物,在永世的感激中收下吧。” 杜衡正为消失的枯发而感到苦恼,听闻此言,立刻两眼放光。他千恩万谢地解开了连接在宁正二人身上的锁链,给宋司暇重重磕了个响头。 他小心地走到正心鉴身边,将对方扛在肩上。犹豫了三息,这才提醒道。 “宋大人,外界已经乱成了一团,您还是随我返回城中,去面见宋大人吧我知道,不该提您的父亲,但白城中已经布满了众多半神,危险无比。” “你想太多了,除非那些半神想杀我,那才叫没辙儿至于你的不死玩物,你要如何处置” 宋司暇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一丝担忧,只要他足够小心谨慎,就没人能占到他的便宜。 接近半神的临门境,也不会例外。 “嘿嘿,我会想方法唤醒这小子,强行控制成我的保镖。宋公子,那我,先行告退了” 没走几步的杜衡痴痴笑着,他生怕自己完全转身的时候,背后再次传来呼啸的风声。肩上扛着的正心鉴,他放也不是,扛也不是。 宋司暇轻哼一身,他朝着踏上石阶,却不敢将后背暴露给自己的杜衡挥了挥手,重新坐了回去。 “过来,我的钟犬。” 面无表情的宁然在接收到指令之后,他立刻用四肢着地,笨拙地爬到了宋司暇的身边,乖乖蹲好。 后者也望向了一边攀爬陡峭石阶,一边疯狂给正心鉴喂药的杜衡,目送他们离开。而正心鉴垂下的手指微微颤抖的姿态,也被蹲着的他收入眼底。 针灸,药酒,丹丸,按摩,一切能够想到的方法,杜衡全都试了个遍。他不敢在自己的医馆耽搁太久,在弟子的协助下,他尽可能屏蔽了周遭的视线,悄悄塞进了雇佣的马车。 他和正心鉴躺在两口不同的棺材中,被摇晃着运往城东地区。每日从医馆中运出的死人只多不少,他也是趁这半夜的混乱时机,想要逃离白城这个恐怖之地。 只要他能辗转到白城的边缘地带,便能使用特殊的脱身之术。 就在杜衡钻入棺材,被运出医馆之后,负责监视他的眼线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用来做替身的弟子,他并没能扮演好痴狂钻研医术的神医,被瞬间捉了起来。 不出意外,弟子也没能管好自己的嘴巴。 摇摇晃晃,周围的空气则变得愈发沉闷。杜衡在心中担忧起扮演自己的弟子,是否能为他拖延一段时间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隔壁棺材发出的轻扣木板敲击声。 杜衡只以为自己耳聋。他立刻凝神屏气,想要确认自己是否幻听时,身旁却再度传来了同样的声响。 有奇怪的粗嗓音从棺材缝中飘来,令杜衡的汗毛瞬间竖起。 “我是谁我在哪儿” 指甲不断抓挠在木板上,再加上正心鉴的粗重喘息声,吓得驾车的车夫立刻甩掉了缰绳,朝着城内严密巡查的官兵们冲了过去。 “老爷们救命老爷们有尸体,诈尸了” 一听尸体诈尸,周遭上百位巡城的修士立刻催动体内的力量,朝着马车围了过来。其中几支分队的队长亲自上前勘察,将拉棺材专用的马车拆得七零八落。 四口黑色的棺材倾斜在地面上,里面却传来了很有精神的呼喊声。 “救命快救我出去在下神医杜衡,我这儿有证据,快放我出去” 杜衡急得又拍又打,虽说他的修为较低,但以双拳拍碎这口黑棺,并不是什么难事。可邪就邪在这易碎的黑棺盖子上,他又打又踢,竟动不了对方分毫。 “躲开” 随着几人的疾呼,四口黑棺上的缝隙慢慢消失不见。而在漆黑的木板表面,则生出了许多粗壮的树根,如触手般奔腾,朝着围来的众人涌去。 在场的数十修士反应不过来,他们被刀砍火烧不断c石击拳打不折的树根刺穿心脏,竟被牢牢拽了进去 黑色的树根 在地面扭动纠缠,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整体。这团海胆状的树根集合体缓缓拔出了深埋在地下的根须,漫无目的地开始挪动。 幽绿的光团从它的缝隙中向外打出,在深夜的笼罩下显得极为亮眼。有哀嚎声从中不断发出,配合着怪物令人战栗的低吼。 “我是谁我是谁”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忠犬与炫耀 黑色的海胆朝着东方滚动,自它身上散播出的死亡气息,甚至引起了城中区的几位半神投来注意。 其中一位半神样貌与人族无异,只是他面庞上的两只眼睛,有一只眼球如枯萎的花朵,干巴巴缩在了眼眶之内,看上去显得十分诡异。 而他的绯色衣袍上,则绣有诸多竖直的眼睛图案,迎着微风抖动。 “诸位大人,让下官去处理吧。” 名叫绯目双熙的半神迈步向前,一步便踏出了数十丈远的距离。他黑色的长发全都朝着后方梳去,顺着扑面而来的风息左右摆动,像是道道随波的海草。 他的巨大身形则带着恐怖的威压,让围绕在闹市区的众多修士们不禁跪倒在地,连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 “那究竟,是什么” “噤声小心神灵,降下神罚” 众人在惊惶中偷窥半神的真容,他们同时在心中祈祷,赞美冥界之主降下的伟大力量,救他们于水火。 绯目双熙将右手抬起,轻轻摘下了左眼框中的枯萎眼珠。霎时间,眼眶内布满黑暗,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由内向外释放,将地面上扎根的黑色树团朝着空洞拉扯,将其舞动的树根吸入其中。 作为核心的黑棺中,依旧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绯目双熙皱了皱眉头,他深吸一口气后,右手向前做了个拉拽的动作,将碎裂的大地和黑色的树团连根拔起,拉入幽邃的眼眶。 无论是大地还是树团,都在飞行的过程中越缩越小,被塞进了未知的空间。 只是黑色树团的根须太过茂密,无数的粗壮树根牢牢吸附在绯目双熙的眼眶之外,不愿被其强行吸进去,化为尘埃。 更有部分的树根扎入半神眼眶周围的皮肤内,贪婪地吸收着属于他的超然力量。 “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连绯目双熙也被吓了一跳,虽然对方吸收的力量只是千万分之一,也没有带来任何疼痛的感觉,但放任不管,只会在卑微的人族面前,跌了神灵的脸面。 他抬手想要将其拉开,黑色的树根却像是闻到血腥气味的鲛人,疯狂涌了上来。它们无视了绯目双熙的坚硬表皮,竟轻松钻了进去。 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随着力量的打开,半神衣袍上的所有眼睛全都在同一时刻点亮,于黑夜中透出了五颜六色的炫目光芒。 接近他的树根瞬间变成了维持原形的粉末,被左眼框中的黑暗彻底吸入。 只是树根再度疯狂生长,它们争先恐后地钻入了半神的躯体,向外抽取出更多的能量直到粉碎树根的速度,再也跟不上吸收能量c重新生长的速度。 跪倒在地的人们已经感受不到来自半神的威压,绯目双熙收回了他释放出的气场,专心且凝重地对付起这团莫名的怪物。而在这尊巨人的身下,所有人都傻楞在原地,不敢随意动弹。 被强行按倒在地面上的巨大树根球体,它将更多的根须密布于地下。只要有人胆敢乱动一步,便会瞬间被细小的黑色树根穿透身体,沦为养料。 会飞的修士,也毫不例外。 他们只能祈求降下的半神大显神威,早点结束这噩梦般的一切。他们的耳边不断传来正心鉴扩散出的凄凉之声,陷入同样的绝望。 在核心的四口黑棺中,杜衡正随着颠簸摇摇晃晃。他早已被吓得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而杜衡的地下洞穴中,兴致勃勃的宋司暇决定离开这破烂阴暗的地方,他要给他的钟犬好好打扮一番,然后再四处耀武扬威。 他拍了拍宁然的脑袋,指着头顶的洞穴石壁说道。 “去,给它开个大洞” 宁然的口中有火球攒聚,随着一道火柱向外打出,这座坚不可摧c且无法被大部分手段探查的洞穴顶端,被猛然轰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烟尘滚滚,不断朝下掉落着碎石与土渣。 而在他们的头顶,有许多人在巨响结束后探头探脑,望向漆黑的深洞。原来这座地下洞穴所在的位置,就是杜衡医馆的后院 黑暗中有宋司暇的声音透过烟尘传出,他缓缓飞出地穴,望着那些围观的聒噪麻雀,淡然说道。 “见到我的人,都给我杀了。” 那些无辜的围观者们瞬间开始自燃,化作了一个个满地打滚的火人。宁然的眼神呆滞,他在短暂的抽搐中猛击自己的心脏,让那些火人瞬间变成了焦黑的粉末。 “很好,我的爱犬。”宋司暇抚掌大笑,用赞许的眼神,看向最初连拦路的蠢货也不敢杀的宁然,满意 地点了点头。“现在,我要带你回家” 宋司暇的家,自然位于白城城中区的最奢华地段。他先是带着宁然强行破开了卖衣服的店铺,亲手给他换了身华丽的赤红色衣袍,又带着宁然闯入了卖肉的肉铺,给摇摇欲坠的后者补充些体力。 在宁然狂啃生肉的同时,还得给宋公子慢慢烤制熟肉。主仆二人将三十斤的上等肉吞进了肚子,才晃晃悠悠地朝着城中区飞去,十分惬意。 直到天明日出,白云万里。 待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到家时,黑着脸的宋明辉已经坐在了厅堂上首,静静等待好大儿的归来。从他们破开杜衡地下洞穴的那一刻起,便有探子火速传递消息,汇报给了焦急等待中的宋城主。 “回来了” 宋明辉俯视着大摇大摆踏进大门的宋司暇,努力装作严父的模样。他虽然是年近九十多岁的中年人,却因为太过于溺爱,才让宋司暇变得无所忌惮。 桀骜不驯的宋司暇一改常态,他端端正正跪倒在地,向高高在上的父亲行了父子间的标准礼仪。 “儿臣宋司暇,给父亲大人请安。” 他身后的红袍少年也学着主子的姿态跪下,不言不语。宋明辉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暖流,他压制住溢出的喜爱神态,正色道。 “回来就好。说说看,你这孽畜,都犯了哪几条律法” “回父亲,白城律法第九章十八条,第十三章二十八条,第十五章一百零三条。按照律法,我应当在被处以极刑后,当街五马分尸。” “你可知罪” “儿臣知罪,愿伏法受诛。但儿臣希望能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重新做人。” 宋明辉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点了点头,这可比以往无所谓的态度要好上千倍。他命仆人们准备好迎接的宴席,又邀请他的宝贝儿子坐在右手边,仔细观察后者的面庞。 “儿啊,这一路上躲躲藏藏,你都饿瘦了。” “没事儿,又好玩又刺激,等这段时间的风头过去,我还想周游整个霸国,好好出去溜达溜达呢。” “唉,待在咱们白城,不比其他几号大城要强听爹的,你就老老实实陪在我身边,别再让我担心了,成吗” 宋司暇忍住往日火爆的脾气,笑着打了个响指。站在他身后服侍的红袍少年则立刻俯身,倾听由主人派下的新任务。 只见后者随意挥了挥手,整个厅堂内点起的明亮蜡烛竟变得更加明亮,瞬间将蜡烛燃尽 火团依旧点缀在原先的位置,化作无数的飞鸟走兽,在空中游动跳跃。它们环绕在众人眼前,而色彩也从单一的明黄亮光开始变化,染上了诸多的奇异色彩。 虽然火焰温和无比,但宋明辉等高手还是觉察到了蕴藏在火焰中的恐怖力量。一旦产生爆炸,恐怕能够波及到的地方,就不止是他们所在的宅邸了。 精妙的控火能力,骇人的火焰能量,再加上宁然的年轻模样,让宋明辉不由得为之鼓掌,献出发自内心的感叹。 他知道,眼前的火修天才,已经成了爱子的囊中之物。 “好” 在场的众人也跟着发出一片喝彩,在宴会开始前,能够见识到如此精彩的表演,值 宋家的男女老少纷纷入座,能和宋明辉与宋司暇坐在同一桌的家眷亲信,就只有寥寥数人。 其中有宋明辉的正室夫人,掌管白城礼乐司的苏秀秀,也有名义上的大儿,掌管白城财政司的宋司奇。 接着除了两位担任左膀右臂的将军外,还有上一任白城的城主c如今成为了阶下囚的落魄老爹,宋珈佑。 宋明辉瞥见老父亲上了桌,客气地抱了抱拳,问道。 “老爹,您来啦” 老人拄着的拐杖随意靠在玉质的桌边,他看了一眼归来的宋司暇,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宁然,干咳了一声。 在许多年前,他本来打算立大儿作为下一任的白城城主,担任白尊王一职。但野心更甚的老二宋明辉自然不会答应他的愚蠢决定,发动了自下而上的终极兵变。 他利用了自己的职务之便,常年贿赂四方的大官,甚至连霸国的皇室都有所接触。在那场无声无息的清扫后,宋明辉杀光了大哥的一切势力,逼迫三位弟弟和两位妹妹臣服于他,最终登上了白城的王座。 有了霸国的关系,这场兵变并没有引起皇室的注意,而宋明辉也顺理成章地前往霸国进行加冕仪式,开始他长达五十余年的独断统治。 宋明辉懒得搭理他那无能的父亲,转头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眼中充满怜爱。 虽然他对宋司暇的爱无私而无限,但对于其他的子女,他也履行到了做父亲的责任。他给予子女们相同的资源,也允许他们自由竞争。 但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进入他的眼帘。 “暇儿,难道这就是你在浮屏镇上得来的宝贝此等接近临门境的高手,你又是如何驯服的” 宋司暇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他示意宁然表演更多的火焰杂技,在喧闹声中,将他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我这爱犬,可不是我们冥岛上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信号与复仇 宋家的欢迎宴会维持了整整六个时辰,共同庆贺宋司暇的归来。 身为一家之主和白城之首的宋明辉直接喝到烂醉,方才罢休。他在仆从的搀扶下摇晃着返回属于自己的临时卧榻,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床上。 不省人事。 “暇儿,我的心肝儿。” 像他这样的修炼高手,依旧吐得满地狼藉。 他的屋内酒气冲天,而在另一个方向,被宁然背回寝宫的宋司暇看上去也没有多清醒。他一路上都不停地打着酒嗝,差点将胃袋里的酒肉干呕出来。 默默忍受到宴会结束,终于能得到片刻清净的宁然,口中依旧带着先前啃食的生肉腥气,他已经许久没有漱过口c饮过水了。 这也是他无比思念伯无霜的原因之一。 “往前走到尽头,右转去给主人我打点热水,服侍洗澡” 宋司暇嘟嘟囔囔地喷出了好几句话,宁然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才从模糊的话语中弄清了前者那断断续续的要求。 “明白,主人。” “哼,这才是,乖狗” 宁然并没有嫌弃地避开对方喷出的酒肉臭气,即便他已经解开了宋司暇在他身上施加的c本就没有显著效果的精神控制。 恭敬,而顺从。 臣服于对方的压迫,成为狗都不如的奴隶,是精神一度濒临崩溃的宁然在地穴中琢磨透的事情。一方面,出于对白城和城内守护半神的不了解,而另一方面,他也对宋司暇的残忍手段有所忌惮。 他曾在痛苦与煎熬中落泪,哀嚎,愤怒,绝望,愈发清楚自己的唯一出路。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就看出了对方藏在假装醉酒姿态背后的用力试探。 “你,钟黎捷这辈子,都只能,只能做我的狗说,你是我的狗” 宋司暇用力胡乱拍打着宁然的面部和肩头,附在后者的耳边高声大叫。在显摆了属于自己的私人奴隶后,他总觉得宴会上的那些兄弟姐妹,已经盯上了宁然这个香饽饽。 在他厌恶之前,他绝不能失去宁然。 宁然应了一句,便按照主人的吩咐,在走廊的尽头处向右转弯。他的身姿笔挺,走路也不像是平日里的一样,走得没个正形。 “明白,主人。” 忙前忙后,宁然安顿好了宋司暇需要的一切,委婉拒绝了其寝宫来往侍女的搭话。他更是独自站在宋司暇的寝室门前,为主人的安全认真值守。 任凭这座华丽宫殿外的巡守修士们如何用语言和肢体羞辱,宁然的眼睛也没有为之眨动一下。 隐忍。 在城内骚乱的那一夜,杜衡施术解开了他与正心鉴的感官连接术法后,依旧留有部分残余的小型法阵留在体内,让宁然能够感应到对方的生命存在。 无论身在何处,清醒到极点的宁然会时不时地感应对方,了解种菜小子的安危。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精神慰藉,显得异常重要。 宁然这一站,又站了将近五个时辰。 他身边巡逻的修士队伍已经换掉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天明后,他才等来了打哈欠伸懒腰的宋司暇。 精神振奋的后者用假装出来的惊讶表情盯向自己的忠犬,疑惑地问道。 “怎么,你这条蠢狗还没睡” “必须确保您的安全,主人。” 宁然没有隐藏面部流露出的倦意,论演戏,他也绝对不会输给身旁的狡猾老狐狸。他将略显松垮的身姿重新挺立,摆出一副认真的架势。 宋司暇的心中则乐开了花,他看似给了宁然一个可以用来逃跑的机会,但在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并吩咐宁然该干嘛干嘛之后,他便暗中派了自己的亲信对宁然进行监视,探探这条狗的真心。 后者所做的一切动作,都被负责的亲信一一告知 “好狗好狗,那我赏你点水喝,去睡上半个时辰吧来人,把本公子昨晚的洗澡水舀上一勺,喂我的好狗” 宋司暇摸了摸宁然的凌乱毛发,利落地披上了他标志性的花袍,笑着离开。而在他的身后,累到不行的宁然已经趴在地上,将大木勺内的洗澡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他的嗓音已经趋近沙哑,喉咙也像是被塞了一把沙土,无比难受。 宁然面无表情地递回木勺,随地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蜷缩在石板地面上休息。躲在附近的宋司暇亲眼瞧见了全部,他得意地拍了拍亲信的肩头,又指着宁然说道。 “你小子可得好好学学我的爱犬,什么叫做忠心给本少爷盯仔细了,如果出现任何 异常,立刻汇报”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少爷。” 亲信点头哈腰,他送走了满意的宋司暇,有意无意地瞥向了负责监视自己的修士。 “呵。” 宁然半闭着眼,他背上被铁锥穿刺的疤痕依旧在隐隐作痛,让他无法安眠。自宋司暇强行将它们拔出后,也仅仅是敷了些止血的药粉,没有进行任何的防范处理。 这股痛彻心扉的感觉,他此生难忘。 好在宁然体内的火焰力量恢复得较快,也主动排出了体内残存的部分压制诅咒,才没落下什么不太妙的病根。 他瞄了瞄头顶的蓝天白云,想起了往日自在飞行的模样。 如果放在从前,他绝对会不顾一切地飞出白城,在罡风之下寻找一线生机。但现在沦为囚徒的他绝不能意气用事,再度落入宋司暇的魔爪之中。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反向骗取宋司暇的信任,再打探好全部的情报,将后者变成无法被解救的人质,成为手上唯一的底牌。 宁然终于在疼痛中昏睡过去,体内却依旧在默默输送着体内的火焰,将它们慢慢灌入手指上戴着的重黎戒。待他恢复全部的实力后,必须拥有能与半神一战的力量 时间在不断流逝,宁然所经历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显得无比煎熬。他彻底变成了宋司暇的刽子手和炫耀之物,不断在整个白城中奔波游走,为其卖命。 只是由宁然施加的火刑异常迅捷,瞬间便能结果他人的性命。无论被宋司暇如何折磨调教,他也绝不会让人感受长久的灼烧痛苦。 而混乱的白城,再度恢复往日的平和,那些灭掉的人群和消失的楼房,也都在日升日落间不断生长,重新壮大。 降下的半神们纷纷重归神庙和冥界,至于柳风波带来的灾难,也逐渐消失不见。 白城的子民,只能被迫选择遗忘。 眨眼间,匆匆一个半月的时光如流水般飞去。作为交换,宁然也能勉强用剩饭剩菜填饱肚子,喝饱足够的水,以及睡上足够安稳的觉。 直到他再也感应不到正心鉴的存在。 秋风萧瑟,白城中的绿叶树们逐渐发黄,预示着秋季的到来。而在宋司暇寝宫的门前,宁然却又一次变得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动手。 他畏惧那片冰冷的黑暗,畏惧自己被重新拴在铁链上,成为失去一切光芒的可怜存在。 “正麒麟,我该怎么办” 宁然仰望清爽的天空时,有一只青色的小鸟叽叽喳喳飞了下来。它在宁然头顶盘旋了数十息,才落在了后者的头上。 “你这头发,倒是乱得像个鸟窝。” 很明显,那是柳风波的声音。宁然愣在原地,呆滞的神情也慢慢变成了愤怒。 “别太激动,宁然。本来在制造混乱的当天,我就该找到你然后救下你,但追来的蠢货们实在太多,我没有办法脱身。”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宁然瞬间红了眼眶,因为正心鉴的失忆,他一路上承担的孤独和痛苦不计其数。而究其根源,柳风波便是这场祸患的最大恶徒 “抱歉了,宁然,我已经杀掉追来的四十五位半神,找到了足以帮到正心鉴的方法。而他的下落,我会尽全力搜寻到,请相信我最后一次。” 宁然的嘴唇在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淌,顺着长有胡茬的下巴滴落在地。缓了将近半刻钟,在无情击杀了附近窥探到一切的探子后,他哽咽着说道。 “我只问你,你的本体能否踏入白城,祝我一臂之力” 蓝色的小鸟扇动着翅膀飞了下来,在宁然的面前化作柳风波的青年模样。后者郑重地将宁然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 柳风波堕入凡尘无数岁月,他早已忘记了守护他人的决心,和那份真挚的情感。 然而在他现身的这一刻,响途姬的灵魂碎片似乎与他本身的灵魂共鸣,发出了齐声的呐喊。她想要与爱人共同守护这属于未来的火种,无论付出何等的代价。 “当然没问题就算去冥界赴死,我柳风波也绝不会食言” 柳风波的暗中保护,给情绪波动极大的宁然立下了反攻的旗帜。他冷着脸从无法阻拦的众人身边走过,一脚踢开了宋司暇所在之处的大门。 衣不蔽体的宋司暇正与女子欢好,却被擅自闯入的宁然干扰打断,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狗东西谁他妈允许你进来的把老子的” “主人,你的那个小玩意儿,可真是脏了我的眼。” 火焰的力量瞬间爆发,将宋司暇的整个寝宫陷入了完全的火海。而上千的侍女c奴仆和守卫全都乱作一团,无计可施。 “你个狗日的我要宰了你” 宋司暇痛不欲生,他捂着灼尽的下体在床上反 复翻滚弹跳,口中却还是在咒骂个不停。 宁然先是焚毁了对方佯装咒骂c想要趁机夺取的花袍,又降下了火焰由凝聚出的铁链和牢笼,将目眦欲裂的宋司暇牢牢吊了起来。 他的眼中有紫红色的光芒向外溢出,化作名为复仇的烈焰。 “现在,该轮到你来做狗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疯魔与谈判 宋司暇不顾火焰带来的强大压迫力,他的手臂瞬间化作了鬼怪状的巨大紫黑色利爪,疯狂扯动束缚在身上的烈焰锁链。 无惧一切灼烧的疼痛。 “区区一条狗,区区一条狗” 他的双目变得赤红,像极了陷入癫狂状态c无法自拔的狂躁饿狼。他试图催动多年来修行的一切力量以对抗宁然,将那抬起头颅的蠢狗,重新踩在脚下。 宁然丝毫不惧,比对方更为恐怖的狂兽,正心鉴也能算上一头。 “你宋司暇,如今只是我宁然逃离白城的筹码,还不够资格狂吠闭上你的嘴,然后乖乖享受你的牢狱之灾,等主人我回来” 他无视了后者飞来的一切手段,以火焰的壁垒悉数接下。他需要面对的是成群的半神,和人山人海的人族强者,而不是身后的弱小变态。 整片华丽的寝宫外,尽是滔天的球状火海。 就在众人齐心协力破除火焰壁障时,正门处的火墙却缓缓打开了一道裂隙。有熟悉的红袍少年大步走出,又随手关闭了无法破解的火焰结界。 也灼穿了试图通过隐身术法,想要骗过他钻入其中的修士。 在这结界上流淌的,是浮岛外围由钟黎捷释放出的神秘符文。在火珠和重黎戒的加持,以及柳风波的暗中帮助下,宁然成功展开了连地级半神也束手无策的防御,让白城的救兵们不得不对此产生忌惮。 “孽畜把我儿子放出来,饶你不死” 宋明辉的神态,和宫殿中的宋司暇如出一撤,若不是身边的亲信加以阻拦,他定要冲上前与宁然捉对厮杀,不死不休。 后者的冷脸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环视着虎视眈眈的众人和众神,笑着说道。 “诸位高抬贵手,不如帮我宁然一个小忙。在这之后,想要我做牛做马,想要我生不如死,随诸君的意愿。” “宁,然” 宋明辉的额头依旧布满青筋,他总算明白了暇儿为何会栽在对方的手中,心中不断埋怨着宫殿内的唯一囚徒,他的好大儿。 其他人的死无足轻重,唯有暇儿的命,甚至比他自己的还要值钱。 “宁先生,我没说错吧除了亵渎冥界神以外,其他的,你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想办法” 就算带着当下的大军和半神刺杀霸国之主,他宋明辉也没有那个胆子。 更强的援军迟迟未到,如今的局势也不太明朗。再加上白城中,为了攻破火壁的死亡人数已经过了十万,万万不能刺激到眼前的火焰掌控者。 “哈哈哈,很高兴你会说出这样的愚蠢话” 宁然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抬手间召出了一条火焰大蛇,将趁机溜到他附近的某位人形水神生吞进去,直接烧成了灰烬 目睹烈火焚身之景c耳闻半神凄厉哀嚎的众人,吓得急忙后撤数十丈的距离,对于这神圣之火的畏惧更甚。 他们并不清楚,就在宫殿着火的瞬间,便有感应到的半神前来搭救。他们却被火海无情吞噬,落得了相同的下场 宁然的灵魂火焰亦旺盛燃烧,在另一片世界中,逐渐凝聚成了他自己的模样。而被他击杀的弱小半神们,他们的灵魂则被悉数吸入火珠之中,就连冥界之门的面也见不到。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你们这些弱者都顶不住的火焰,凭什么叫人家强者来抗是凭你们千百万年的修行还是凭你们背后的冥主大人” 他对着正门的半神指指点点,而在宫殿四方设法闯入其中的人与神,都被柳风波以虚幻的力量迷惑,又被送入熊熊的烈火,化作支撑燃烧的薪柴。 “宁先生快告诉我们你的要求” 宋明辉的牙齿咬得咯嘣作响,牙龈间更有血丝渗出,满口染成了猩红之色。他怒目瞪着远处的宁然,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没有礼貌,没有教养。难道被你囚禁的老父亲,没有教会你这个逆子到底什么才是谈话的技巧吗” “你” “给老子说请” 宁然的模样也从嬉笑,瞬间变成了暴怒,让整座悬浮山峰的温度提高了数倍他已经失去了正心鉴的消息,每呼吸一刻,他的焦虑便会多上一分,化作压在心头的巨石重担。 宋明辉险些气到昏过去,在整个霸国中除了霸国之主以外,没人敢和他这样说话 “你个狗请,请告诉我们,您的要求。” 宁然再度笑了出来,他指着宋明辉那无奈到扭曲的面孔,摇了摇头。 “道歉。” “为何您,又是为何” 咬碎后槽牙的宋明辉真想大手一挥,号令白城内所有的兵力全力轰击宁然。他只能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吐出口中的血水碎牙,一字一顿地问道。 宁然笑而不语,而包围整座宫殿的火壁中飞出了数百道巨大的火蛇,将潜行在地下的修士们碾成了碎末。 他斜视了宋明辉一眼,转身踏入了不灭的火海。 宋明辉的心中立刻咯噔一下,他明白昔日沉默且隐忍的奴隶一旦发起疯来,究竟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立刻跪倒在地,朝着宁然的方向重重磕头。 于事无补。 宁然已经出现在了宋司暇的眼前,手掌中笼罩着的,尽是焚烧万物的烈焰。他无视了宋司暇的求饶c讨好,和所有的恐吓,径直走到了后者的身边。 “主人,你不要杀我。” 宋司暇的眼中有泪滴落下,在蒸腾的烈焰中消失不见。宁然则充耳不闻,随手握住了他的鬼怪手臂,将其硬生生灼断,胡乱扯了下来。 前者承受不住剧烈的疼痛,瞬间昏死过去。 他没能得到片刻的休憩。宁然从口中吐出了一团小巧的灵魂火焰,在空中化作了萤火的模样,振翅投入了对方的脑袋。 “啊啊” 灵魂所受的剧痛,远比肉体能感受到的要强上百倍千倍。平日里也会以灵魂手段入刑的宋司暇不可能不知道,他立刻疼到苏醒,在火焰的锁链中不断颤抖挣扎。 当宁然再度出现于众人的视野中时,他的手上多出了一根成年人的右臂。面无表情的他将手臂丢在破碎的土地上,带着土渣一脚踢了过去。 “道歉。” 宋明辉不顾众人阻拦,疯了似的爬到了断臂的旁边,抱着它痛哭。 “我错了,我猪狗不如,我罪该万死如果可以,请让我来代替暇儿受苦,满足您的要求求求您,求求您了。” 抱着手臂的宋明辉将头重重撞在地上,放声恸哭。他曾听过宋司暇讲述的训狗过程,也知道这位从其他大陆拜访的少年修士,有多么重情重义。 如果是宁然的话,内心一定会对此有所触动吧。 宁然的确被宋家父子的深厚感情触动,潸然泪下。他用了短暂的五息时间,回忆起天界中不顾一切也要保护自己的亲生父亲。 “好你来替他受苦” “王绝对不能过去啊” 众人心急如焚,他们已经忍耐了非同寻常的高温,长达半个时辰。身后的大军中,已经有许多将士承受不住烈火的炙烤,中暑般晕倒坠地。 在战力严重受损的情况下,他们绝对不能让宋明辉以身犯险 “来,来过来救你的宝贝儿子他除了下面的东西和右手,身上的其他地方,可都还活着呢” 宁然的嘴角咧到了最大的程度,从方才的悲情感触中彻底脱离出来。他看到了无数的黑点从空中落下,也感受到了无数的飞蛾在暗中扑火,快意十足。 就算自己油尽灯枯,也必须要让这些该死之人,付出不菲的代价 “我敢保证,我明白你内心所受的痛苦。不过,现在的我对此无比享受,可以再多来一点” 宁然低语中张开了火焰的手臂,将快步接近自己的宋明辉拽到了他的身边。他绝不会给宋父半点机会翻盘,四目相对之下,宋明辉在哀嚎中失去了眼眶内的全部。 即便宋父早有准备,想要以多重手段阴宁然一手。 “跟我来” 终于得到喘息的宋司暇,在虚弱的状态下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只是这一回,父亲并没有如往日般神兵天降,保他平安无事。 “父亲,救我” 宋明辉忍住了烈火灼烧后的剧痛,他张开满是血渍的嘴巴,颤抖地说道。 “暇儿别怕,父亲这就来替你出去平安之后,一定要满足宁先生的所有要求,明白了吗千万不要忤逆宁先生从今天起从今天起我就是宁先生的狗,终日陪伴他左右” 宁然变得又哭又笑,他不住地拍着巴掌,放火燃尽了想要闯入室内救人的伏击修士。 “你们难道不知道,优秀的火修能够感应到周遭的所有能量吗你们难道不知道,宫殿外被烧死的半神,更不止一个吗” 伴随着宁然的音调提升,宫殿内的修士们终于心如死灰,呆呆地站在原地。有忍耐不住死亡压迫的修士直接撞入火海,结束了未知的生命。 “宁先生,请履行承诺,放了暇儿吧。” 被打断的宁然变得满脸不悦,他转身看着被束缚的宋司暇,拍着他的左脸淡淡说道。 “别急,我可没有答应你什么。你说你要替孩子受苦,我的确满足了,可是放了他的这个要求哈哈哈,就算有,我也会反悔的” “什么你这个疯子” 宋明辉急火攻心,他立刻催动全身的力量和法宝,打算先下手为强。只是在他即将动手之前,宁然就已经做好了进攻与防范的措施。 宋父的四肢被凭空出现的烈焰之刀灼断,灵魂也被投入了火海,承受着永无止境的折磨。 宁然缓缓看向因恐惧而颤抖的宋司暇,将后者的下巴用力抬起,与他对视。他要欣赏仇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绝望,一如昨日被囚禁的自己。 复仇的烈焰在双眸中绽放,宁然轻吐一口浊气,道。 “呵,不疯魔,不能活” 第二百九十五章 火域与新生 焦急等待的亲信和将士们,终于等来了一个最坏的消息。 他们的王,此刻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徒,成为了另一个令人绝望的筹码。 宁然懒洋洋地坐在环绕着烈火宫殿的百万雄师面前,一呼一吸之间,有星星点点的火炎飞现。他比在场的诸多低级半神看上去更像半神,无比气定神闲。 “和你的主子们说清楚,不想让两位大人物饿坏肚子,就赶紧把我要的东西运过来对了,我要找的人,有动静吗” 面对宁然骤然降下的威压,前来听令的侍卫两股颤颤,汗如雨下。他滴下的汗滴坠在前者脚踏的炽热大地上,立刻消失不见。 他接连行礼三次,才略带口吃地回答道。 “老爷,东西已经,已经在途中了。咱们身处于悬峰之上,路途遥远,还有些艰难,还望老爷恕罪。” 宁然冷笑一声,那么多修士都能在半个时辰内飞来此处搭救人质,运送几车普通的食材对于他们来说,怎么可能是件难事。 他的身体前倾,并戳了戳侍卫的胸膛,小声问道。 “恕罪那条罪状可以饶恕,但你知情不报,还有怀里藏着的东西,该如何饶恕” 侍卫心中大惊,他刚要催动球状法宝自爆,其外泄的能量就被宁然单手压了回去,无事发生。后者轻轻捏出了那枚赤红色的火珠,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威力确实是有,但和我的相比,还是差了些火候。拿着,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两天内必须给出答复” 侍卫像是得到了至高的赦免,立刻拔腿跑回了他们的阵营。宁然则笑着踏入火焰的领域,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扔了出来。 那是宋明辉断掉的左臂。 “小崽子,胆敢玩真的” 能和宋明辉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并在此时统领现场大军的人,是冠以左膀之名的左将军陈文豪。而他的结拜兄弟早已率领大军遁入白城之中,阻拦那群企图闯入其中c并搅动天地的闲杂之流。 在宁然释放的无穷火域的影响下,陈文豪直接撤掉了明心境一层以下的将士,他整合了能够克制火焰的精锐,在火宫外严阵以待。 他们必须等来于柳风波事件结束后,匆匆回归冥界复命的半神强者,才能解决眼下的灾难。 毕竟冥界之大,就连普通的半神也无法想象。 陈文豪提笔写下一封书信,满脸严肃地递给了身边的副将,传下他的命令。他的目光如炬,端坐在营帐内,遥望着与之相对的宁然,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忽然间,他猛地睁大双眼。他体内的风与土之力快速涌动,将左侧的大地瞬间掀翻,挡下了不远处的剧烈爆炸 那是宁然雕刻在方才那枚火珠内的爆炸灼烧力量,他正是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周遭有所防备的半神,轻松驱散了爆炸产生的烈焰,而惊魂未定的将士们透过缓缓崩塌的高大土墙,看到了黯淡火原中站着的上千具焦黑尸骸。 和近千位身受火毒的半残修士。 “混账” 陈文豪试图压制住心底的怒火,他一拳砸烂了身前的书桌,发出一阵轰响。拳风则冲散了营帐中的侍卫和亲信,在营帐外的无人处,掀起了数十道高耸的气柱。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宋明辉硬要失去自己的理智和判断,将性命轻易交付给那积怨已久的恐怖魔头。 陈文豪按了按额头两侧的穴位,垂首问道。 “如果换做是你们,会傻到去火宫中,给仇人送命吗” 营帐中的众人不敢言语,毕竟白王能否活着回来,他们说了不算。与其两头都不讨好,倒不如乖乖闭嘴,聆听左将军的愤怒。 陈文豪抬手摘下了右侧侍卫的脑袋,以狂暴的风息碾碎。他带着憎恶的表情,环视众人吼道。 “说” 众人立刻跪倒在地,没有半点犹豫,齐声回答:“不会” “可我们的白王,凭什么敢只身闯入呵,好在那个狗东西,用来灼烧半神的火焰力量有限,否则再这么拖下去,我泱泱大国休矣” “主人不要动怒,还是身体最重要。附近城邦中调来的兵力正在路上,再过不到五个时辰,第一批次的精锐便能从三个方向进入白城,填补空缺。” “是啊主子,城内有右将军照应,就算是联合奴隶战斗的邪教,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主子,那小子要求的粮食货物,我们该怎么给他送过去是下毒,还是做点别的手脚” 跪在地上的亲信们把屁股撅得老高,生怕面前的左将军在一怒之下 ,将他们这些无辜之人全部拧下脑袋。 但他们的话再度点燃了陈文豪的怒火,他一脚将提出下毒的那位踢飞,怒吼道。 “一群废物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看着白王的手脚从殿内飞出来吗” “莫慌,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讲出这种狂妄言语的人,正是赶回此处的右将军叶倾巡。 来者抬手安抚了心乱如麻的众人,平静地看着想要动手的陈文豪。后者的额头则流下了一道冷汗,低声说道。 “兄弟,慎言。” “大可不必。想想看,为亲生儿子所累的白王,他浪费了白城的多少资源我们为了他拼死拼活,站在这足够吞噬半神之躯的烈焰之外,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迎来杳无音讯的强大半神还是为了我们三人有难同当的誓言可别告诉哥哥,在你的修炼道路上,从未背叛过任何人” 叶倾巡深吸一口气,明显做好了觉悟。而营帐中除了陈文豪以外,所有人的面庞逐渐变得发黑发紫,在剧毒中痛苦死去。 甚至连呻吟的声音,都没能发出一句。 “兄弟,霸国的贵族,只会在意眼前的利益,和霸国上下的和平难道你认为在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背后,没有暗藏什么玄机凭什么,那个不到临门境的小孩儿可以牵制住无数的人手和半神他的背后没有一尊天门级别的半神顶着,兄弟我现场吃屎” “在理。” “就算救出那对无脑的父子,霸国之主也不会给条活路宋家的万年霸权,对他老人家来说,只不过是一张纸就能解决的破事”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见陈文豪不加以阻拦,又悄悄松了口,叶倾巡笑了笑。他将无人敢随意靠近的营帐彻底封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白城地图,悬在空中。 “放心,哥哥我不会亏待你的。咱们就从白城附属的领地开始说起” 与此同时,在距离白城数百里的地方,有一群长相奇特的生灵,将一枚巨大的黑色虫茧围在山洞中,轮流派族人就近看守。 在许多天前,有一团黑色的c像是由树根组成的庞然大物,闯入了霸国黑城区域内的某座村庄。它贪婪地摧毁了可以接触到的一切,包括许多抵达了超脱境界的高手。 最后,村内的族长依依不舍地掏出了祖传的法杖,才将那扭曲的植物钉在原地,进行短暂的封印。 “怎么样那团东西里到底藏了什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说话的怪物,是一个长有人族体态,身材却只有正常人族一半不到的低矮侏儒。他们一族的皮肤大都趋近于灰黑色,口中生有杂乱的利齿,而讲起通用的语言,也显得怪腔怪调。 “我哪儿知道村长都没弄明白的事儿,你也不问问自己配不配打探” 同族的侏儒怪物西罗不禁翻了个白眼,他挖着鼻孔里的脏东西,大摇大摆地和问话者做了值守的交接。他们的村自子在树根围成的虫茧上花费了不少宝贝,可就是发掘不出其中的奥秘。 他踢了踢某个蹲在墙边的瘦小同伴,用他们独有的语言,不耐烦地吼道。 “没脑袋的东西,早就和你讲过一万遍了别吃同伴别吃同伴,你就是不听” 蹲在地上的同族委屈地回头,沾满绿汁的口中,仍旧咀嚼着某种耐嚼的生肉,含糊不清地指着地上的尸骸说道。 “可我达鲁就是喜欢吃你们呀,味道真的很不错” 西罗举起手上的粗制长枪,将达鲁一枪贯穿,挑在肩上匆匆离开。他用点头的动作表达了心底的无奈,迎接山洞外的明亮光芒,准备小憩一番。 而在他们的身后,躺在地上c眼睛变得灰白的同族,他立刻恢复了残躯的血肉,挣扎着坐了起来。 不多时,山洞中又一次迎来了村落中的村长。他的皮肤颜色要比寻常的族人更深,毛发也显得更为旺盛,代表了他无可撼动的实力和地位。 “村长大人。” 值守的族人们不敢怠慢,毕竟在这片山村中,村长就是能够发号施令的王除非黑城中有地位更高的大人降临,他们才难得见到村长吃瘪的模样。 “免礼,都滚下去吧。” 村长身穿野兽皮缝补出的衣装,手中的木杖,也换成了最普通的一根。在他对未来的推算和对虫茧的试药效果来看,明显会在近几日之内,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他已经卡在了超脱境第二层长达五十余年,再这样下去,他在村子里的地位也会变得岌岌可危,被那些勇猛的后辈们超越,取而代之。 这也是他强行派出那些强者,用他们的命来挡住怪物侵袭的原因之一。 “预言中的黑色之海即将到来,它将会灌溉我们的伟大村落,孕育出新生的鲜丽花朵数千年前,我们村就曾经出现过能够统治整个黑域的蛮王 ,而它,将会成为我乌涂的全新” 封闭山洞的村长乌涂狂笑不止,他以利齿将手腕咬破,把自己新鲜的绿色血液撒向了黑色的巨大虫茧,用枯瘦的手掌,涂抹出一道道看不懂的怪异符文。 在神秘的咒语,和缠在虫茧表层上的法器的共同影响下,错综复杂的表面竟顿时产生了一道裂痕,如雷鸣般震耳,在洞穴中回荡 众多文字如血液的颜色般闪耀着翠绿色的光芒,照亮了乌涂那类人的苍老面庞。 “天神助我一臂之力”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黑棺与迷失 乌涂等待和看到的,并非是他那极不精确的预言中,所感知到的存在。 从黑色的树根虫茧里,连带着脐带般根须飞出来的东西,竟是四口黑色的人族制式棺材为首的那口棺材上,则刻有一道狼形人身的图腾,其背后似乎生出了四道披风状的翅膀图案,略显怪异。 这是正心鉴在梦中无意识雕刻出的东西,直接影响到了现世中包裹他的棺材板儿。而在狼眼上钻有三道大小均匀的孔洞,其中有不同的光芒忽隐忽现,诡异无常。 “什么鬼东西” 乌涂豆大的乌黑眼睛仔细盯着那口黑棺,在迟疑中向后退了几步,准备好防范和应对的手段。 只是他根本没能察觉到脚下传来的异常,数十根黑色的树木根须交错着钻出泥土大地,将他的下肢牢牢束缚在原地。 随着黑棺吱呀一声打开,正心鉴眼中的光芒消失不见。他俯视着脚下的奇怪种族,皱着眉头并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鬼东西” 乌涂感应了眼前人族散发出的弱小力量,心中便有了数。就凭那样的树根,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强大的自己,他笑呵呵地挥动手中木杖,厉声吼道。 “吾乃迷津族梨涡村村长,乌涂是也你擅自闯入我族圣地,若不是老夫舍命救你” 乌涂话音未落,他才发现怎么也断不开的树根,又将他一把拎了起来,倒吊在空中。而正心鉴赤裸的上半身也有许多根须相互纠缠,织成了一件像样的附体衣袍。 “告诉我,我是谁” 乌涂听罢一愣,他在摇摇晃晃的状态下努力镇定心神,于腹中打起了草稿。 一个失忆漂泊的强者值得利用。 “您,都忘了您是我们迷津族的守护者,鬼影森林的黑潮侍卫呀因为您沉睡太久,所以我族把您藏在了古老洞穴中,试图将您唤醒,这不,您刚刚苏醒。” 正心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挥手打开了身后的第二口黑棺。白城第一神医杜衡被他硬生生从棺材中倒了出来,狠狠摔落在地。 “哎呦,你小子不是,您轻点啊,我好歹也是您最忠实的仆人咱们这是到哪儿了一路颠簸,晃的我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显然,杜衡在路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三人同时出现在这封闭的洞穴中,惊诧的杜衡不断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和鬼头鬼脑的乌涂,明白了他们的所在。 乌涂也大吃一惊,但很快从对方的话语中回过味儿来,决定先下手为强。 “守护我们的尊者大人,您快杀了他他是窃取您记忆的主谋之一,是铁打的坏人啊我有证据,刚才他对您十分不敬,没有半分仆人的样子” 倒吊着的乌涂,用最愤怒的表情看向坐在地上的杜衡,奋力挥动手中的木杖。前者也不是什么愚笨之徒,他也立刻明白了眼下的局势,冷笑着说道。 “主人,您可别信他的咱们都是人族,怎么可能给一个黑域外族做什么劳什子守护尊者我看这老东西十二成是想博得您的信任,偷偷做什么坏事” 杜衡的话也很在理。正心鉴沉思片刻,他回身抚摸着属于自己的黑棺,脑中却还是一片空白。 他用许多球状的根须卷起洞中的蜡烛,将它们一同抬升到了半空。 “你们献出诚意,方可证明一切。” 证明诚意在他们二者看来,就是献上宝物这也是冥岛之人投诚的途经之一,偶尔才有例外。见矮小乌涂抓耳挠腮的懊恼模样,杜衡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本书,一卷画。 “主人,这可是您赐予我的稀世宝物如您需要,我立刻为您献上” 乌涂当场变了脸,他在挣扎中大喊大叫,不愿被杜衡抢了机缘。 “您可别上当了他甚至都不愿给您跪下,献上奴仆的最高礼仪您放开我,我可以展示属于您的神像,证明我说的一切” 二人争论不休,身为人族的杜衡更是吵得面红耳赤,暴跳如雷。正心鉴微微闭着眼,他似乎见过杜衡展示出的两样东西,头脑中也仿佛有了某种灵感。 他催动根须卷来了书画,放在手中细细翻动。随意翻一翻书页,里面画着某种奇怪的黑白圆点,写了许多看不懂的文字术语。 令人头痛。 “这本书,嘶,看上去好生眼熟” 正心鉴的脑袋又陷入了一阵疼痛,他晃晃脑袋,将这本书塞进了树根编织出的挎包,慢慢打开了那幅袖珍画轴。 眼前的桃花山林依旧鲜艳,但正心鉴赏画赏了半晌,依旧回想不起关于此画的全部,更不用 说藏在画轴中的那枚宝玉如意。 而地面上的二人,已经从简单的争吵完全变成了肢体的冲突,现场打了起来 “吃老子一脚” “呵,看你爹毒死你,教你去冥主面前报道” “我们迷津族不怕任何毒伤,就你这样的憨货人族,怎么可能让老子中毒” 乌涂的话音未落,他那张灰黑色的脸就立刻变了颜色。好不容易挣脱黑色树根的他站在地面上摇摇晃晃,因体内来不及排出的毒素,打起了醉拳。 唯有坐在黑棺之上的正心鉴,对着桃花绘卷冥思苦想。 在白城的城中区,燃烧着的浮空山峰之上,宁然凝聚出的火马拉着满满一车的食材和清水,缓步来到了被囚禁的父子身边。 除了宫内想要暗杀他的修士以外,其余的无辜者都被柳风波送到了地面,遁入凡间。这也是宁然的请求之一,名义上则是为了约束自己,不会变成吕文章那样的残忍存在。 也不能像宋司暇,完全没有身为人的底线。 “二位贵客,饿了吗我已经派人送来了新鲜食材,为你们做上人生中的最后一餐。” 宁然已经取出了切好的肉块和蔬菜,将它们架在火上,烤到滋滋冒油,刷上酱料。 他边烤边饮水,那哗啦啦的水声在噼啪作响的火声中显得格外清透悦耳,让宋家父子不由得抬起头来,略带渴望。 在漫长的烈火烧灼之下,他们的鼻腔和喉管已经干燥如炎热季节下的沙漠,一呼一吸之间,都会被空气中的火气灼痛。 简直生不如死。 撸串的宁然捏住宋司暇的脸,用水瓢舀了浅浅一小勺水,灌入了后者的口中。毕竟对方也扯着嗓子叫了他一千声爷爷,自然不能亏待了白来的孙子。 “知道为什么我会说,这是他们送进来的断头饭吗那是因为你的两位好手下,已经在大声密谋除掉白城之主,成为白城的新主人了” 宁然将瓢中残余的一层水随意撒在地上,欣赏着宋司暇刚得到滋润c又陷入更深层次欲望的悲惨模样。 他的话语换来了宋明辉的注意,后者艰难地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睛看向宁然,沙哑地说道。 “那,绝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的实力也不俗,如果按照正常的对战来看,或许想要打败你,我也得费点功夫。但你却像个莽夫一样冲进来,嚷嚷着什么舍命救子,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请问,他们会默默等待一个断了腿脚的废物,重新踏上王座” 宋明辉的又一次自裁,被正在归来的柳风波暗中打断。宁然只想让他们父子尝尝自己所承受过的绝望,再做最后的了断。 至少,他必须在安全撤离前,查清正心鉴的动向。 随着火帘的展开,人身的柳风波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他摊开的左手中悬浮着两个小巧精致的纸人,正是宋明辉的左右将军 宋司暇苦笑一声,又把脑袋垂了下去,继续接受宁然的无边怒火,迎接火宫中新的囚徒。宁然暗中保证过他不会死,所以他也会依靠被折磨的怨恨活下去,迎来新一轮的复仇 只可惜,宁然已经为他铺设好了,属于未来的赎罪之道。 “这两位将军,陈文豪和叶倾巡,你要扮做哪个” 柳风波将手中的纸人抛向天空,见宁然的目光优先锁定了右将军,便挥手收回了纸人。他一口气吹得满殿火焰乱舞,在带着青光的风息中,宁然摇身变作了杀伐果断的叶倾巡。 宁然抬手抬脚,看了看自己的新模样,笑着说道。 “老柳,你这一手,可真是出神入化。” 变成陈文豪的柳风波则摇了摇头,他不清楚在敌军的阵营中,是否存在着能够看穿他障眼法的半神。 但眼下的宁然,已经无法再支撑太长的燃烧时间,只能出此下策。他们会在一轮演戏之后,于柳风波的保护下溜出白城,踏上路途。 “过奖,过奖。这位少爷要留活口,那宋家的父亲,你该如何处理” “杀。” 儿子已经是嗜杀成性c以虐待为乐的怪物,身为父亲的宋明辉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宁然静静站在宋父的面前,脸上没有半点犹豫。 从现在起,阻拦他道路的所有恶人,都将迎来他的怒火,燃尽心底的仁慈 宋明辉的血肉和灵魂同时在火焰中消融,他那空洞的眼眶和奋力张大的嘴巴,诉说着内心的苦痛与哀怨。 在如此深沉的怨恨之下,宁然成功断绝了对方成为厉鬼的一切可能,结束了复仇的其中一环。 “走吧。” 右将军叶倾巡躲在营帐中密谋的时候,就曾经被柳风波所控制,主导并参演了这场救人大戏。 而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众将士面前,在振臂高呼中带出了宋 司暇的时候,让守候在全场的将士们摇旗呐喊,陷入了无比沸腾狂热的高昂情绪。 如果宋公子能被解救出来,那么统领整座白城和白域的王,也绝对有生还的希望 有心的地门级半神,特地混入人群中查探了宋司暇的真假,得到了最切实最安心的答案。那就是这位昏死过去的少爷身份确实不假,宣告了援救行动的大成功 再过两个时辰,真正的强者将会降临白城,联手破开那恼人的火焰宫殿。 他们誓要将躲在其中的宁然挫骨扬灰,宣泄他们被羞辱的无上位阶 第二百九十七章 等级与迫害 闹事可以,但不要大张旗鼓地闹事。这是如今的宁然,和过去的正心鉴,二者都牢记的事情。 后一位需要观察敌情c按照经验布置陷阱,所以必须养成低调的好习惯。但在他失去记忆后,却顺着霸国的白域白城一直闹到了黑域地带,生怕没人会盯上他这头肥羊。 迷迷糊糊,他总觉得自己在找什么人。 幸亏白城中闹出的风风雨雨,让白域内的大部分兵力,全都调到了城中的五个大城区,进行镇守驱除的工作。而在城外的边缘地带,和其他的小型城池c乡镇,就只能放任它们自生自灭。 花费了一点点引导时间,能毁掉大半个城南的半神侵入者,和当众放火c包围了整座山头的人族绑架者,着实恐怖到了极点。 他们二人联手,一明一暗中足足拖住了百万大军和二十几位半神,长达数天之久。 包括半神在内的有智慧的生灵,大都是吃软怕硬的角色。在面对未知的惊骇之物时,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迎头观望,试图保住小命。 活了近千年的梨涡村村长乌涂,也不例外。 “尊者,咱们老是坐在这黢黑的山洞里,也不太好。您看外面的阳光多么迷人,不如我们出去散散步” 乌涂和杜衡都被倒吊在更结实的树根上,眼巴巴地看着正心鉴打坐c发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彼此都不清楚正心鉴的真实身份,而后者更是在前段时间无限制地伤害对方,唯恐那段往事被回想起来。 折磨。 “是啊是啊,我的主人。我们都是为了服侍您而存在,与其坐在山洞里,不如去外面走走,看看村里是否有属于您的华贵神像” 杜衡明显是想挑起事端,借正心鉴之手除掉眼前碍事的怪物。他十分清楚黑域边缘处的臭鱼烂虾,他们究竟是多么不守规则c没有底线的存在。 若是人族之间的争斗,未被杀死的失败者还能虚伪地寻找台阶假意投诚,试图东山再起。但在他们迷津族人中,败者则会立刻无条件投降,不会产生半点迟疑。 即便是杀掉其他的同伴,沦为猪狗不如的奴隶。 除非破坏了迷津族人体内的再生源泉,才能将他们置于死地。迷津族半永生的特点,让这些怪物很少会因为小规模的战争冲突,而损伤惨重。 命硬,脸皮厚,再加上阴招多,足以成为黑域中不可轻视的头号战争力量。 “一口一个主人,也没见你把尊者放在心上我问你,尊者他最爱吃什么” 杜衡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他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在旋转中不断瞄向不远处借着烛火赏画的正心鉴。 他也没有机会从昏睡少年的身上了解到这等令人不屑的隐秘,又怕说错了话,当场人头落地。 “呵,那你说说,尊者喜欢享用的祭品,究竟是什么可别和我说你不知道祭祀神灵,是你们每个月都要举办的头等大事” “你” 乌涂的灰黑色面庞被气得有些发紫,他已经解决了体内的大部分毒素,但在杜衡的撩拨下,他一口毒血喷了出来,绿中飘紫,又无比粘稠。 他转了转眼珠,压低嗓音道。 “尊者最爱吃的祭品,是鬼影森林里的五角蜥蜴,还有怨鬼兽” 杜衡听罢哈哈大笑,他指着乌涂那没有鼻梁的鼻孔,放声笑道。 “你自己爱吃的恶心东西,居然强行加在主人的身上说你是井底之蛙,倒是贴切得很” “那不然吃什么你们人族上供给神灵的贡品,那不都是和你们一样种族的人你问问看,尊者他吃不吃人看看尊者一顿吃百个,还是千个” 正心鉴本就嫌他们吵闹,再加上并不清楚外界的情况,只能在黑棺上静坐,等待新的鱼儿上钩。 他催动了黑色的树根破土而出,已在山洞之外布置了许多陷阱,等待有缘的迷津族人踏入此处。问的人多,自然能了解更多有用的情报。 山洞内相互制衡的二人不可能告诉实情,眼下无计可施的正心鉴,只能出此下策。 “我吃人,一次吃十个。” 正心鉴俯视着底下绑着的两头聒噪乌鸦,用手撑着下巴,道。 听得清楚的杜衡和乌涂双双愣在原地,他们难以置信地对视着,心中各有自己的小算盘。 杜衡暗道不妙,如果失忆后的正心鉴是为了开玩笑,那他的内心自然风平浪静。但对方所说为实,那么在这人迹罕至的黑域边缘处,生而为人的他,将会被饿着肚子的魔性少年活活吃掉 变成神仙难救的养料,和无人认领的遗骸。杜衡想到那 悲惨的场景,浑身打颤。 “是我疏忽了,尊者大人。我们这儿还有几头前些日子买来的活人,新鲜着呢您要不要尝尝看您要是饿得紧,不如看看这位” 乌涂再度把握机会,对着身边的杜衡一顿输出。可惜的是,当他们各怀鬼胎,望向黑棺上的正心鉴时,却不见了后者的踪影。 杜衡装模作样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像是在动情挽留着什么,喊道:“主人” 另一方向,正心鉴借着黑色树根向外扩张的工夫,已经逮住了十几个迷津族的过客。就算是无法修炼力量的迷津族人,他们也能爆发出不可小觑的战力,轻松碾压人族。 像极了山海大陆的蜥行族人。 他从堵住嘴的迷津人面前踱步,观察他们之中能够认清现实,且内心松动的存在。但无论正心鉴做出何等程度的口头威胁,他们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优哉游哉。 “懂了。” 正心鉴抬手间,一道黑色根须立刻变得无比坚硬。它立刻捅穿了最左侧的某位迷津族战士,瞬间夺走了他的复生源泉 眼见同族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瘫痪,再到化作一副无骨的皮囊,挂在黑色的树根之上。众人慌作一团,按照人族的方式强行倒头就拜。 用人族的话来说,这招是杀鸡儆猴。 “我问,你们回答。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人群中传来的语言既不标准,也不整齐。他们互相推搡,急不可耐地嚷嚷着,只有一人的表达让正心鉴产生了兴趣。 “这里是梨涡村,我们是迷津人” “对对对我也一样” “这里距离祖拉的家乡有数百里,是我们黑城黑域的边疆地带。我们是迷津村的村民,绝对的好人,绝对没有坏心眼儿” 正心鉴一指点出了那位语言流畅,能够正常沟通的迷津人,让他站了起来。 “没有哪位好人,会天天把自己是好人挂在嘴边。我问你,我是谁” “您是我们的祖拉,我们黑夜里的引路明星。若您有吩咐,我们上刀山c下火海,绝不会后退” 被生命威胁吓到,就立刻变怂的怪物,说出的承诺就像是令人发笑的笑话。正心鉴眯着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既矮小又卑微的怪物,叹着气问道。 “祖拉祖拉又是什么该不会是供奉在森林里的神,或者是奴仆的主人” “祖拉是我迷津族人中,除了伟大的王以外,第二等尊贵的存在。我黑域中有十八王,而每一位王,都代表了一支强大的种族,我将您比作祖拉,意为一人之下c万人之上的无上尊者” 好一个无上尊者,人族的词汇倒是学得不错。正心鉴用树根堵住了附近叽叽喳喳的怪物们的嘴,坐在他们的头顶舒展懒腰。 而那些想要偷偷溜走的迷津人,则被树根缠到四分五裂,命丧当场。 凡尘的修士之间,的确存在着强者和弱者的区分。但弱者凭借手段和阴谋,也能将强者玩弄于股掌,所以无论任何战斗,都不能掉以轻心。 失忆的正心鉴或许忘记了许多,但这条宝贵的经验,他永生难忘。 “继续说,你们的村长属于怎样的等级而村长的选拔,是否凭借的是实力,而不是种族与传承” “没错,我们的村长属于达拉,在我迷津族设置的官阶中,只能排名第十二,属于下等官阶。凭您的高贵和强大,怎么说也能在众人面前战胜村长,取而代之” 村长的实力,好歹也算是人族化成境的巅峰,比霜月关玉清灵的头号大弟子,还要强上一个等级。 只可惜正心鉴早已忘了个干干净净,无从对比。 “确定可以” “确确定。” 那位迷津人对上了正心鉴的眼眸,不知从何时开始,后者的右眼中闪耀着血红的光芒,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力量,就连本尊也没注意到任何异常。 “好,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召集村民,我要做你们的村长” 正心鉴身下的黑色树根拔地而起,在轰隆声响中将整座小型山峰撑得稀碎,沐浴着深夜的月光傲然站立。 杜衡c乌涂和所有被绑来的人,都惊恐地望向碎石塌陷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数千火把。村里的迷津人都将他们视作了叛徒和耻辱,而在明月之下,有令一尊熟悉的身影浮空站立。 那是和正心鉴在白城外分别,一路尾随到此处的绯目双熙。 他已经蛊惑了全村的恶鬼,替他消耗正心鉴的精力。到时来个鹬蚌相争,他这渔翁也好回头交差,挽回打不过凡人,狼狈逃窜的名声。 但不知是福是祸,曾经和他站在一处c蔑视着可怜凡族的半神朋友们,已经被宁然的神圣火焰吹成了灰烬。就连他们的灵魂也在空中消散,无处可觅。 “等等老子是你们的村长都给我醒醒” 乌涂在树根上疯狂扭动,就算是自由自在的他,也不可能扛得住所有人的进攻。光是一人啃上一口肉,自己就得死上一百遍 面色煞白的杜衡也乖乖闭上了嘴巴,沉默不语。在数千迷津恶鬼的冲击下,他自知留下一片残破的骨头,也绝不可能。 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杜衡才临时念起了虔诚的冥岛咒语。 “冥界之主在上,墨雾之光降临” 第二百九十八章 恐惧力量的觉醒 星星点点的火光,不光照亮了黑夜下的梨涡村,也照亮了正心鉴那迎风摆动的棕色头发。 他黑色的眼瞳接收了眼前的一切,而温暖明亮的火光,则让他的内心深处有涟漪荡漾。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曾感受过这样的光芒,极具安全感。 “我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正心鉴思绪万千,耳边有歌声萦绕。和迷津族人外表所展示出的丑陋不同,他们的族人竟有八成生有一副好嗓门,顺着头顶呼啸飞过的风声,用他们的语言传来吟唱。 歌声柔和中带着凄凉,正心鉴只觉得心中的莫名悲恸被无限放大,痛到他不由得跪倒在地,有眼泪止不住地哗哗流出。 杜衡也潸然泪下,不能自已。而被缚住的前任村长乌涂,却没有半点悲伤的情绪挂在脸上,只是显露出一副忧虑的模样。 前者回想起的,是他年幼时因生活条件艰苦,病倒的兄弟手足在他的面前纷纷离去的场景。而后者恼怒的,则是好不容易爬上村长宝座的自己即将告别凡尘,奔赴冥界的悲惨下场。 迷津族人从不会为某件事情感到悲伤,或者换句话说,正是因为他们失去了这样的情感,才拥有了掌控他人悲伤情绪的力量。 待到陷入负面情绪的猎物,彻底失去反抗的意识,便是他们的死期降临之时。 “奇怪,那头人族为什么还没有倒下我们不是已经抓住了时机,用歌声控制了他吗” 村内的迷津族按照不同的等级地位,分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派系。其中一位头领踏步走出,指着站在黑色树根上的正心鉴说道。 身旁有负责辅佐头领的小官停止了吟唱,回应道。 “要我说,那小子可能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不如先杀了那个倒吊着的人,让他好好感受感受” “唔,动手” 随着头领的发号施令,他所率领的上百族人一拥而上,疯狂扑向了鼻涕眼泪滴落一地的神医杜衡。 如果晚一些,恐怕连对方的骨头渣也品尝不到 “那小东西看上去细皮嫩肉,一定很好吃” “从老子头上滚开是老子站在前面的” 仅仅三息的时间,倒吊着的杜衡就被怪物的潮水吞没,消失在原地。一旁悬着的乌涂呵呵一笑,早知道杜衡会有这样的下场,他高低也得先咬下对方的一块肉,填饱肚子再上路。 他瞥向身后坐在弯曲树枝上c依旧低头沉思的正心鉴,点了点头。 “这人族小鬼,实力倒也算不错,如果能加以培养,未来绝不会是池中的蛤蟆只可惜,咱们几位,今天都要交代在这儿咯” 就在这时,层层叠叠包裹住杜衡的迷津人群缝隙中,有棕黑色的剧毒雾气和非人非兽的低吼声飘出。一只人手猛地破开了众多恶鬼的血肉身体,将他们一击冲散。 再见杜衡时,对方竟已变了一副模样。 雾气从他的口中缓缓飘出,面部也变成了带着獠牙的狰狞之相,让枯发随风飘动。在这样的战斗状态下,他再也不必藏着掖着,竟直接挣开了正心鉴的黑色树根,含泪在矮小的迷津族人中奋力厮杀 “是梭罗人他不是什么凡人” 举着火把的迷津头领们大惊失色,他们黑域中的十八种族在联手之下,好不容易把这数万年前的前代王者种族拉下神坛,赶尽杀绝。却没曾想过,他们竟能在此时此刻,见到活生生的鬼族 解除了人族皮囊的限制,杜衡带着破烂不堪的衣衫,钻入人群之中大杀四方,向死而生。 或许他以一敌百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朝他涌来的人数足有近千,又在歌声的压制下,于片刻被活生生压倒在地,无法大幅度挣扎。 迷津族人不怕绝大部分的剧毒,在感受着全身传来的血肉撕裂剧痛之后,杜衡咬牙掏出了足以灭掉在场三成迷津人的药丸,胡乱吞了下去。 透着指缝流出的药丸洒了一地,有迷津人误以为是强化力量的宝贝,连带着泥土一口刨进嘴里。可吞下药丸的尖利牙齿还未咀嚼两下,那些迷津人就死死掐着喉咙,肤色也变得更深c更暗。 他们并非永生不死,所以在面对死亡的时刻,依旧会感到绝望和恐慌。 人群的中心立刻向外涌动,将中毒的族人和遍体鳞伤的杜衡扔在原地,静静观望。他们只能等待族人自我痊愈,才能继续嘴上的工作。 否则,一起击杀。 “那梭罗人,再生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乌涂远远观望着人潮中的突发事件,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唤来了正心鉴的注意,后者也顺着火把围出 的厚实圆圈,看向踉跄起身的杜衡。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家伙窃取了我的某种力量,某种不可缺少的力量” 正心鉴的面庞由原先的忧郁,立刻转变成了愤怒。他催动着深埋在地下的黑色树根,轻松将迷津人潮冲散。 巨大的树根同时卷走了缺胳膊少腿,正在慢慢恢复的杜衡。身为树干的的正心鉴将自己和黑棺融入其中,化身成了无比强大的怪物 他的实力也在飞速暴涨,本就吸收了绯目双熙的部分力量,再加上自身的积累,竟让他的实力硬生生冲到了临门境之上 普通修士刚刚踏入的境界,是初入修炼c有数层突破口的原境。而原境之弱,就连手持器械的普通人,也能与之抗衡。 再往上便是初入境c寻道境c化成境,这都是世界诸多种族中的中坚力量,也是这大千世界里的绝对基础。 再跨越一道境界,或是家境好,或是有师资,或是有奇遇,或是有天赋,都能在明心境里闯出个名堂,成为万人敬仰的高手。 至于宁然等人踏入的超脱境,不光要有天纵之资,亦要有大量的资源堆砌,方能成型。 而接近半神边缘的临门境,更是无数修士高手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 绯目双熙将一切纳入眼中,他惊讶于正心鉴的可怕力量,竟能在短时间增幅如此之多若不是能够疯狂再生的不死躯体,他必定承受不住此等的力量,爆体而亡。 如果说在白城之内的阻拦,绯目双熙能感受到对方因狂暴带来的震撼,那么现在的他就算释放八成的力量,也未必敌得过这位一路被追踪的凡尘之徒。 他不禁怀疑起了自己修炼多年的力量,明明他才是那个蓄力一击可以破碎大地,能够在一瞬间毁掉整座小型城池的半神。 “有意思。” 绯目双熙并不清楚,正心鉴从来擅长的战术就是拖字决。他会将敌人的力量和心态消耗殆尽,然后慢慢吸取敌人的一切,直到怀疑人生。 拥有情感c刚踏入半神阶梯数万年的绯目双熙,自然会因为怀疑自己而导致力量变得衰弱。他的独眼望向正在肆虐大地的正心鉴,喃喃说道。 “黑树之海的预言,难道和这小子有关明明那是人族使用的普通黑棺,为何会出现此等的巧合” 正心鉴不光钻入了属于他的黑棺,也将体型变大的杜衡强行塞了回去。至于矮小的迷津族人乌涂,他则抖出了另外一尊黑棺中的枯骨,将其丢了进去。 迷津族的人无处可逃,他们藏起了体内的复生脏器,愈战愈勇。他们不断从血海中翻涌而出,带着残躯扑向最中心的那口黑棺。 因为只有杀掉正心鉴,他们才能迎来今夜的解脱。 在摇摆不决的犹豫中,绯目双熙击败了内心闪现出的懦弱,决定参战。他失去眼珠的眼眶中,有暗红色的能量呈螺旋状向外溢出,瞬间笼罩了整片战场 他可以将神的力量暂时借给这些善战的怪物,击破他们眼前共同的敌人。在这样的想法之下,他身上绣着的竖瞳纷纷点亮,散发出相同的光芒。 “乱祸瞳开,堕欲往复。众喣山动,枯木朽株” 霎时间,数千迷津族人的眼中闪烁出深红色的光芒,齐刷刷地望向了最上方的黑棺。而他们的矮小身体也因此而快速膨胀,变成了接近常人身高的强壮怪物 他们疯狂撕碎了正心鉴操控的无数根须,变得更加屹立不倒。遗忘了鸦瞳力量的正心鉴,本就无法分心处理所有迷津人的核心,面对如今被增强后的怪物大军,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的黑棺被迅速包裹,带来了压抑的噪声,和怪物们散发出的恶臭气息。正心鉴却在此刻呆呆地站在黑棺之中,若有所思。 他听到了绯目双熙所说的话语,也看到了众人眼中点亮的光芒。在头疼欲裂的异常状态下,他总算想起了关于自己的某种力量。 “血瞳降祸” 失去了火光的阴暗之地,于迷津人群的缝隙中有血红色的光芒浮现,照亮了整片大地。无数的血瞳飘荡在众人环绕着的半空,竟硬生生将所有人拖入了名为恐惧的幻境 包括那位大惊失色的半神,绯目双熙。 面对与他类似的某种力量,他主动缩小体型,在焦虑中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怎么可能区区凡人,怎么可能会拥有这等力量” 而他控制的迷津战士们无论男女,眼中的深红都被鲜亮的血红所替代,纷纷向外溃散奔逃。更有上百位内心不够强大的弱者,他们竟直接吓死在原地,灵魂陨灭。 “如果是你的话,该如何面对这般的恐惧” 远处传来了正心鉴的略显孤独的声调,他面前被啃烂的黑棺正在按照原状复原,逐渐有纹路在表面雕刻连结。 而黑棺上的孔洞中,正心鉴的右眼射出了一道 血红的光芒,凝视着身躯有些颤抖的绯目双熙。 后者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恐惧力量,它正在不断剥落内心的防御,试图摧毁神祇的道心。 正心鉴操控全部的树根生长扭曲,以排山倒海的姿态和怒火,朝着变大的绯目双熙撞了过来。 “我是主人,是村长,亦是尊者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第二百九十九章 四口黑棺,一块碧玉 跨入半神境界的生灵,终将会找到适合他们的道路。 就算是修炼同种力量的存在,也会和手掌上的掌纹一样,有所不同。但这道路漫长而艰难,即便是踏入了半神的门槛,也未必能向前走,走得越来越远。 只有站得更高时,才能发觉远山之险,发现自身的渺小。 体内被埋了许多药剂的正心鉴,竟主动将有用的部分吸收,变得更加狂暴c霸道。他和绯目双熙从昏黑的夜晚,打到了明亮的正午,从他创造的肆虐大地的百丈黑森,打到了黑域与白域的边缘地带。 信念被动摇的绯目双熙逐渐落于下风,而擅长辅助战斗的他,也从起初相见的轻视到如今的重视,为时已晚。 他无法一击灭掉躲藏在黑木中的灵活猎人,又被后者不断释放出的黑色根须纠缠消耗。终于对方抓住了机会,竟以肉身直接扑了上来,将他这尊小型的巨人撞倒在地。 无数的根须凝结成同等巨大的拳头,左右开弓。 绯目双熙被擦出的神血为金色,当它们洒落在地,在大地和拳头根须上开出了金红交错的六瓣花朵,随风摇曳。 正心鉴即将力竭,大口喘着粗气。就算他再怎么吸收对方的力量,也敌不过自身洪流般的损耗。 他看着树根拳头上长出的花朵,又看了看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山丘沟壑中的巨人,停止了进攻。 必须保留实力,以便随时逃跑。 巨人没有开口,但从他的体内,传来了绯目双熙独有的声音,淡然而深沉。 “你所承受的苦痛,我已经切实感受到了。既然你打不死我,我也打不死你,不如就这样结束吧,让我们好好谈谈。” 巨人的身躯逐步瓦解崩裂,有无数的金光从他的体表浮现,绕着躯体旋转飞跃。绯目双熙的本体则从胸膛的裂隙中钻出,他背负双手,仰视着挂在空中的正心鉴。 后者与其对视,耳边再次听到了远方迷津族人的合唱。而他身后交错繁杂的枯木也停止了生长,慢慢腐朽c直至死亡。 “我是谁” “你,就是你自己。话说回来,能和我痛快打上一场,得益于你随身携带的法宝,它的力量无穷无尽,我甘拜下风。” “法宝” 巨人已经消散不见,而在他躺下的地方,开出了漫山遍野的金红色花朵。每瓣绯色的花朵上都有金边镶嵌,而在其正中的位置,则生有一枚金色圆点,像极了绯目此刻的眼瞳。 而他红衣上绣着的眼睛,也变成了金色。 “最初,我只想快速杀掉你,结束城内的麻烦。但打着打着,我才发现你身上那独有的吸引力,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召唤我,想让我一探究竟。” 绯目双熙轻声叹气,他挥手间招来了正心鉴的最后一口黑棺,重重插在了松散的土壤之上。 “你是有大机缘c大气运的人,如果你愿意让我窥探属于你的未来,我就自愿加入你的队伍,一起冒险。” “抱歉,我只想知道过去。” 正心鉴遥望着明亮的大地,用新生的黑木栅栏隔绝了剩余追击的迷津人,掉头就走。绯目双熙的衣袍随风飘荡,不断拍击在黑棺表面,而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轻易放走正心鉴 六道金红色的眼瞳,瞬间围住了大步流星的人族少年。它们绕着后者不断旋转,散发出奇特的光芒。 “你要往哪儿去我可以帮你的忙” “不知道,我也用不到你,请回吧。” 绯目双熙那空洞的眼眶中涌起了另一种力量,被少年屡次拒绝的他,决定强扭眼前的瓜,不管他甜还是不甜 笼罩在正心鉴身侧的六道金边赤瞳,在翻转中瞬间变成了红边金瞳的转态。绯目双熙的本体也在不断变化,原本黑色的毛发也被耀光染成了金色,末端则渐变成了红色。 眼眶中的枯萎眼球悬浮在正中,它所散发出诡异的力量,将正心鉴牢牢定在原地,无法挪动半步。 “你是不是,有些小看了我” 冥岛的半神对战凡人,就算后者修炼到临门境的巅峰,也绝不会动用神之化身的状态,砸了自己的尊严。单看近几十万年内,能以凡尘身躯斗得过半神的生灵,屈指可数。 绯目双熙自知寻常的手段解决不了问题,他只能借着四下无人的机会,以大欺小。 在眼瞳的照耀下,他终于看到了妥协的正心鉴所展示的未来。而被困住的正心鉴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处境,扭头问道。 “所以,你都看到了什么” 绯目双熙的力量,可以让他看到 遥远的过去,和短暂的未来。奈何柳风波施加的力量规则远远超过了身处地门的弱小半神,无法窥探。 “我看到了一位红发少年,和一位人身蛇尾的男人。他们把你按在地上打了一顿,下手挺重,是你的仇家” 红发少年正心鉴摇了摇脑袋,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凭什么想得起来什么红发少年 “我不知道。” “无妨。或许有一位半神可以帮到你,她恰好就住在这片黑域。但寻求她的帮助,很可能会长眠百年千年,那样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绯目双熙见证过许多人的悲欢离合,作为抛却了部分情感的半神,他已经对人世间的一切感到麻木。 即便他能从信徒祈祷的心中,看到汹涌的波涛,听到怒吼的狂风。 “我不知道。” 正心鉴不愿回答,绯目双熙只能作罢,慢慢变回了原先的普通模样。他收敛了全部的光芒,凭空捏出了一根乌黑的羽毛,吹到了正心鉴的手上。 单手拔起身边的黑棺,将棺材缓缓打开,绯目双熙径直走了进去。 “如果你需要指引,就让这片羽毛为你带路。记住本尊的名字,绯目双熙。” 他的每一个字烙印在了正心鉴的脑海,而在后者的灵魂世界中,有一枚金边红瞳悄然浮现。这也是前者的术法之一,能够在对方接纳自己的同时,打入属于半神的灵魂印记。 绯目双熙陷入了沉睡,而在他所处的黑棺表层,有许多交织的眼瞳图案浮现,无比华丽。 “哦。” 带着四口黑棺的正心鉴,沿着东方一直向前行进。他不断击退身后追来的迷津人,以此抵消自己的百无聊赖。 饿了,就抓住眼前可以看到的猎物生吃,渴了,就随便寻找一处水塘痛饮。 在漫无目地走了两天之后,他在某条人工修建的荒废道路上,看到了两道由绯目双熙描述的身影。 正是和他失散的宁然,和斜眼瞧着自己的柳风波。 原来他们二人在白城中的演戏,成功骗过了在场的半神。基于他们身份的解释说明下,赶到白城的半神强者也没有在意人族的枝节,放白城城主的子嗣离去。 半神的任务是击退外来的半神,保护祭品提供之地的安全。而白王的两位将军一路护送白王的爱子,自然也没有任何人敢加以阻拦。 身处灵门c天门的五位半神各自施展力量,在数十息内破开了宁然和柳风波联手释放的火焰结界,成功击杀了绑架案的罪魁祸首宁然,也救出了断去一根手臂的宋明辉。 甚至收获了一枚堪称神器的至尊法宝 白城上下一片欢呼,他们带着宁然的首级游街示众,顺带着庆祝人族在秋季的盛大节日,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直到柳风波和宁然调动一切资源,并顺利带着宋司暇出城后,半神们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司暇,竟变成了另一个人而用来游街的尸首,也落得了相同的结果,而那枚神器,也只是一块破碎的石头,产自被摧毁的宫殿一角。 没人知道白王究竟是生是死,他们只知道,白城中失去了宋明辉和宋司暇,又失去了两位将军,终将会迎来一场新的血雨腥风。 而这一次,不再会有半神前来干涉凡尘俗世中的权力游戏。 宋司暇的下场,自然和他的两位好叔叔一样,变成了柳风波笼在袖子里的纸人,等待宁然的定夺。 当宁然按照响途姬灵魂的提示堵在路口,见到活着的邋遢正心鉴时,他便立刻奔了过去,热泪盈眶。 “种菜的你居然偷偷醒了” 正心鉴扣了扣身后的黑棺,将矮小的迷津人乌涂扔了出来,重重砸向朝他飞来的陌生人。乌涂看上去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他被宁然凌空一脚踢开,当即醒了过来。 只是他要大声嚷嚷的时候,却忽然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趴在原地发呆。柳风波摇了摇脑袋,他不希望有人打扰兄弟俩的重逢,免得坏了他的赎罪之旅。 面对正心鉴用于防备的c从地下飞出的黑色根须,宁然没有半点犹豫,在树根即将刺入体内前,紧紧抱住了前者。 “正心鉴你还记得我吗” 黑色的根须和正心鉴为之凝滞,他疑惑地闻了闻宁然身上的气味,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 “不记得,你刚才说,我是谁” 宁然猛地扣住了正心鉴的肩头,在和迷茫的他对视之后,不耐烦地吼道:“柳风波” “来了来了。” 赤脚的柳风波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指点中了想要反抗的正心鉴的眉心。随着霞光的波纹向外扩散,在一番检查之下,他这位遗忘之神的面色也变得极为凝重。 宁然见他这副装神弄鬼的模样就来气,准备开骂。 “别闹,出大问题了。他的每份记忆都与不同的灵魂绑定,但如今的他,体内的多重灵魂已经消失不见。” “玚琫呢玚琫不是和他融合了吗” 宁然并不清楚灵魂消失的定义和后果,他面带焦虑地和正心鉴对视,低声说道。 “不清楚,但他体内有一枚新的灵魂印记怎么,这小子在路上收服了一位半神” 柳风波侧身望向后方的四口黑棺,而其中站在最后方的,便是这枚印记的主人。他随手从正心鉴编织出的挎包里掏出了桃木天的画轴,将躲在其中的宝玉抖了出来。 正是如意宝玉为战斗时的正心鉴提供了力量,让绯目双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柳风波将碧绿的宝玉扔向半空,淡淡说道。 “想要找回记忆,问问路再说。” 第三百章 如梦似幻,如影随形 如意给出的意见,就是使用那根羽毛,探寻解决的方法。 在谢过如意后,柳风波还想给正心鉴做一次更深层次的检查,但被绯目双熙纠缠了许久的后者,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抗拒,死活不答应。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按照黑棺中的半神所言,用那根黑色的羽毛来寻找梦神的徒弟。 柳风波曾在许多年前,与那个时代的梦神有过接触。但他不清楚的是,如今这位梦神是否维持着原本的形态,与他相认。 梦境千变万化,而梦神的身份,也不会始终如一。 于是三个人带着四口黑棺,追随着黑色的羽毛凌空飞行,奔向下一个目标。而冥岛自然不会像山海大陆那样安全,无论是某处山头,或是某处云层,都会藏有各式各样的威胁。 有拦路打劫的恶徒,有嗜血如命的怪物。甚至到了夜晚降临之际,更是有许多恐怖的灵魂生物从冥界与凡间的薄弱交界处钻出,四处游荡。 好在有勉强摸到了灵门乙等的半神护佑二人,才随着飘扬旋转的黑色羽毛前行,在黑域中穿梭游离。 在这期间,沉不住气的正心鉴因脑袋里的轰鸣而发狂,二人用了许多法子也哄不住,只能将暴躁的他随意按在路边,狠狠打了一顿。 美名曰,物理催眠。 身为半神,绯目双熙自然不需要睡眠。他的本体在黑棺中慢慢吸收着天地灵气,并借此恢复力量,而烙印在正心鉴体内的灵魂印记,帮助他看清了外界发生的一切。 看到二人拳打脚踢的模样,他才自嘲式地自言自语道。 “原来,我这半吊子预言,还是那么的烂。” 众人走走停停,黑域中没什么值得欣赏的景色,就连夏秋交际时节的繁盛树木,看上去也有些光秃秃的,十分扎眼。 虽然颓废了许多岁月,但柳风波的洞察力依旧不减当年。他透过这些天的兜兜转转,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 他指向脚下的大地,一指弹开了扑向天空的虎形猛兽,对着宁然说道。 “依我看,这片名为黑域的大地,似乎曾被某位死去的半神以血液污染,早就成为了诅咒之地。” 后者十分讨厌关于诅咒的话题,他依旧死死盯着黑色的羽毛,在背着正心鉴的同时,漫不经心地问道。 “半神的血,真的有那么神奇” “不好说,部分半神的血并没有任何玄妙之处。但越是强大的半神,陨落后带来的危险就越大。” 宁然若有所思,他侧首看向听得津津有味的正心鉴,道。 “这个我了解,自从伏陵死后,大陆的东部海域就从来没有消停过。正心鉴,你记得起来吗那头化身移动火山,那头毁掉整个山海城的恐怖怪物” 正心鉴思索了好一会儿,哼哼唧唧半天,才挤出三个字:“不知道。” 随即,他又补充道。 “但我知道半神的血有什么用处,比如生长出美丽的花朵。喏,我后面躲着的绯目双熙,他就拥有那样的力量。” 听到正心鉴强行介绍自己的名字,略感尴尬的绯目双熙终于装不下去。随着吱呀的一声响动,他硬着头皮,慢慢打开了黑棺的木门。 “下官绯目双熙,见过大人。” 他与柳风波心照不宣,二人互不打扰。奈何正心鉴不知道陌生半神之间的忌惮和防备,将他本尊直接抖了出来。 “绯目你是绯目家的后代”柳风波上下打量着谦谦有礼的绯目双熙,点了点头。“真是令人怀念啊,绯目泽林,是你的什么人” 绯目双熙看上去有些迷茫,他身为凡人的时候,就从未听说过类似的名字。柳风波又简单拉扯了两句,心底便有了意料中的答案。 当年的大逃亡,这位老友终究没能躲过一劫,被冥主抹杀得干干净净。 聊了两句,绯目仍旧退回黑棺,众人仍旧沿途赶路。直到羽毛闯入了一片贫瘠的峡谷,径直撞入无形的结界,消失不见。 在他们的面前,有无数黑羽向外溢出并扩散,直至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柳风波将手慢慢伸了进去,在确认其中没有任何威胁后,飞了进去。 宁然紧随其后,当他们和黑棺消失在世界的另一头时,旋转的羽毛大门才逐步向内收缩,凝为一体。 “除了现实世界和灵魂世界外,还存在着许多复杂的位面。我们所处的,是属于梦境的小世界,一个能够同时承载灵魂与肉体的世界。” 和峡谷外所见到寂静的不同,宁然和正心鉴的眼前一亮。他们看见的并不是灰暗无边,仿佛失去生机的岩 石山岭,而是处处开满鲜花c生有绿草的奇幻之地。 “这些植物,长得倒是随心所欲。种菜的,我家艾大叔不是教过你画画嘛,来,现场画一个” 就在宁然带着病人回忆的过程中,他们无意绊倒了路边的某个小型石像。眼前的一切美景都在瞬间翻转变化,从原先的明亮美好,变成了怪石嶙峋的黑白世界。 天空中降下了无数黑色羽毛,那一块块石头则变化成了猫首c人身c猫尾的形象,躬身站了起来。 无数道碧绿色的瞳孔向他们投来深邃的目光,随着其中一位黑色雌性猫人的尖利叫声,所有的怪物们起身呐喊,光是他们集体发出的吼叫声,就足以称得上是震耳欲聋 “奉吾主之命,击杀擅闯者” 他们的力量似乎超出了世间的所有规则,每个人的手中都持有一张弯弓,射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箭雨。 柳风波饶有兴致地观望着,待到箭雨即将落下的前一刻,他直接变成了人身蛇尾的存在,以肉身接下那些足以穿透岩石坚铁的尖锐之物。 看似柔软的蛇皮,却弹开了黑色的箭雨,让它们在跌落的同时消失不见。为首的猫人伸手拦下了数百同伴的第五轮速攻,凝视着巨大的蛇人说道。 “身为强大的半神,我们无法阻拦。但你执意闯入,只会惊醒我家主人,带来杀生之祸被赐予黑羽的人才能平安进入,你们自己做出定夺” 猫人们化作数百只正常大小的黑猫,翘着尾巴钻入岩石缝隙,仅留下了他们一族的雌性首领,持弓站立在峡谷间的大道上,加以阻挡。 柳风波逐渐变回了正常的大小,他无视了守护山谷入口处的首领,摇晃着蛇尾游向矗立在山间的石头牌楼。 “小猫,给建议的事情,才活了两千年的你还不够资格。你们几个跟上我,去见见我的老熟人吧。” 他不可一世的态度直接惹恼了猫女,后者持弓蓄力,以毕生积攒的力量猛地将箭矢射出,眨眼间便飞到了柳风波的额前。 这支凭空变出的箭矢,看上去和方才的没啥两样,但在其旋转飞射的过程中,竟爆发出了强大的气场,如一座小山般重重撞来,令人咋舌 然而此等让宁然和正心鉴倍感心虚的力量,却被柳风波的双指轻轻捏住,化为齑粉。 “若是寻常的半神,恐怕得付出点小小的代价,才能接下这招。我和响铃都很欣赏你,你回去吧,咱们有缘再见。” 气鼓鼓的黑猫转身就走,她在昏暗的山谷间飞奔,纵身钻入了某处非同寻常的缝隙,前去告状。 “响铃,你看眼前的场景,是否似曾相识呢” 柳风波笑了笑,变回人形。 不多时,众人便跟随着他的步伐,穿越了数百道雕有各色花纹的牌楼,来到了环形山谷的正中央。 这里坐落着一处三层圆形塔楼,样式与凡间的完全不同,有着别样的曲线之美。宁然不敢轻举妄动,他要照看好身边的正心鉴,免得后者再次犯病,四处乱跑。 “老柳,我们下一步该不会是直接闯入吧刚才的猫儿那么凶,这片世界里的主人,想必也没那么好惹。” 柳风波抬眼瞧了瞧四周的荒芜风景,淡淡回道。 “你有所不知,梦境世界也分为许多种。像它这样的,也只不过是最小型c最基础的世界。” “那最大的呢我在天界中曾经听祝融说过,这片世界被一尊无穷大的巨兽背负,游弋在苍穹宇宙之中。” 柳风波投来了异样的眼光,就算是身为后天半神的他,也从未听过此等隐秘。 “哦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只知道在远古的传说里,那个最大的梦境,似乎代表着现实与灵魂世界的整体,由至高的木神创造而生。” 除了竖起耳朵听的正心鉴,同样按奈不住c看上去不像是半神的,还有跟在身后负责管理黑棺的绯目双熙。 他不禁揉了揉独睛,仔细望向前方的红发少年,心中不断泛起嘀咕。天界祝融巨兽梦境闻所未闻 宁然和他,究竟谁才是半神 “好家伙,反正我做了火焰半神,也不可能摸得到这种秘密。钟黎捷说了,除非我能超越半神,成为真神之上的存在,才配知晓一切。” 宁然悠闲的话语中,透出了对于凡尘世界的不屑。 “好了,我们该办正事了。那位梦神大人呢该不会要我宁某去礼貌地敲门吧” 绯目双熙的自信心再次受到打击,如果先前是因为正心鉴与他的普通状态打了个平手,那么现在,则是被宁然不经意间的炫耀击破了道心,略显沮丧。 柳风波叹了口气,他朝着面前的圆塔挥了挥手,道。 “出来吧,不必再躲躲藏藏。” 五息内,鸦雀无声。 “呵呵,我还以为你的落魄 眼神,是绝对找不到我的呢。” 一阵悦耳的女子笑声,飘荡在众人的头顶。那座黑白相间的圆塔竟在他们面前瓦解崩塌,有曼妙的身姿抱膝坐在原地,化身成了巨大的梦之神灵 她好奇地扫视着面前的两位凡人,一边缩小身形,一边笑着回应。 “初次见面,我是冥岛梦神的徒弟,鹊踏枝。” 第三百零一章 透过梦境追寻的灵魂 “鹊踏枝名字不错,你的本体应该是只喜鹊吧” 无论面对的是哪一尊半神,宁然都可以泰然自若地与之沟通c交流,完全没有寻常人的敬畏。 就算是临门境巅峰,又从符文中参透出许多奥秘的浮岛族长,也未必会对衰败时期的伏陵展现出嚣张的面目。 或许是在天界中接触的多,看到的多,或许是对战过几尊看似无敌的半神,或许是因为少年的豪气,亦或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 鹊踏枝依旧带着笑意,倒是十分欣赏这样大胆的少年英雄。她见惯了无数阿谀奉承之人,在其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 周遭的景象由衰败转变为了生机,无数鲜艳的颜色在众人的脚下生长,更是将躲在暗处的猫女暴露出来。 “你若这么说,我确实是由鸦鹊修炼的人形。只不过在人族的传闻里,乌鸦带来的是厄运,喜鹊带来的是喜讯,正所谓祸福相依,那也算是我力量中的一小部分。” “那你报喜,还是报忧” 宁然指了指身后的正心鉴,面对看上去就很厉害c似乎知晓许多事情的半神,他无需多言。 鹊踏枝的笑声由远及近,她抬起白皙的手在空中优雅地绕了几圈,正心鉴的身边就立刻浮现出许多黑白颜色组成的半透明泡泡,咕噜噜地将他围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黑色的根须立刻从棺木中涌出,不愿被他人掌控命运的正心鉴刚想反抗,就瞬间被粘连到一处c又组合为一体的巨大泡泡夺走了意识,再度陷入沉眠。 他怎么可能是鹊踏枝的对手。 “那个少年,他想得到的是失去的记忆。但他的潜意识里,不断排斥着异体的灵魂,配合体内无比混乱的力量,终究消除了一切。” “想要找回灵魂,睡在那里就一定能行” “不,得看看你朋友的造化,是生是死,我无法知晓终局。在我鹊踏枝的梦幻泡影中,所有的造化都会有可能发生,千种万种甚至是无限可能,预知的内容也会被未来改写,而发生过的事情,也只不过是未来的倒影。他的命运如今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掌握在千千万万的选择之下。” 宁然试图靠近泡泡中浮动的正心鉴,但那黑白渐变的泡泡像是拥有意识一般,瞬间变形并向后挪动,仍旧飘在空中。 正心鉴就像是母亲腹中的胎儿,以抱住膝盖c缩成一团的姿势,缓缓翻转。 “柳大人,看好这个孩子,别让他坏了朋友的大事。能够影响未来的要素太多太多,一时的冲动,只会让自己悔恨终生。” 柳风波看了看宁然,宁然也看了看他,相顾无言。 过了半晌,略带尴尬的柳风波摇了摇脑袋,无奈地回答道。 “论辈分,论未来,冥界之主或许都要给这孩子几分薄面。你啊,就别拿我这无名小辈开玩笑了。不如我们聊聊你的师父她老人家近况如何” 鹊踏枝没有在意柳风波的后半句话,震惊于前半段的消息,无法自拔。 冥主需要给那小人儿几分薄面这话就算放在整个冥岛,也没几个能在冥主面前有面子的半神 除了不久之前,冥主从外岛带回的某位残缺半神。 “他,有名字吗”鹊踏枝调整呼吸,小声说道。 柳风波叹了口气,时隔多年,这只小鹊儿的性格依旧和从前一样。他挥手带走了静置在地面上,肆意向外生长着黑色枝丫的黑棺,也带走了来不及反抗c被他瞬间变成纸人的绯目双熙。 “你的师父,该不会已经进入轮回了吧” 宁然则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他站在身着黑白相间羽裳的半神面前,挠了挠后脑勺,打断了柳风波的阻拦。 “宁然,宁静的宁,自然的然。我来自于浮岛,那是一处被火神囚禁了千万年的试验之地,在阴差阳错间回到了这片大陆。记住我的名字,接下来,让我们好好聊一聊有关正心鉴的事情。” 火焰的结界自二人的周围升起,带来了极为恐怖的灼热气息。鹊踏枝想要以梦境世界的规则将其碾压,但她在试探下,终究还是放弃了手上的动作。 “你,不准走。” 从宁然的火焰中,她感受到了一丝无视任何法则,足以对抗时间一切力量的神圣火焰。 “宁然我记住你了。能够在你这样的年纪,踏足这样的境界,我所了解的天才也只是屈指可数。你想进入正心鉴的梦境,想办法唤醒他,没错吧” 宁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把鹊踏枝当做了梦想之神,能够实现所有愿望的救命稻草。 可惜,后者的表情说明了事实。 “但你的出现,很可能会毁掉他的万千梦境。身为与众不同的火修,你有属于自己的使命,不必过多干涉他人的未来,明白吗” 宁然点点头,他明白柳风波和鹊踏枝心灵沟通的想法,但他也曾在虚幻中感受过朋友的呼唤,使他能够顺利脱离困境,那么眼下的正心鉴,也一定要他来拯救 毕竟沉眠在泡泡中的正心鉴已经不知去向,宁然虽知晓面前的两位半神不会加害于他,但失去了相随的可怜正心鉴,让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前段时间中的颠沛流离,和他们共同承受的无边痛苦。 脸上时常挂着微笑的宁然,逐渐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小动作不断。若是放在以前,挠后脑勺只是他模仿艾洛的习惯性动作,如今却变成了缓解压力的唯一方式,甚至将头皮挠出了一道血痕。 “把他带回来,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宁然的双目中有跃动的火光点亮,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思绪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而鹊踏枝看到的,则是对她轻轻摇头的遗忘之神,柳风波。 被包裹在泡泡内的正心鉴,只觉得无比舒适,放松到了极点。在前段时间的路途中,他虽然同样陷入沉睡,但他能听到外界的一切,感受到自身所处环境的细微变化。 包括杜衡在他身上实施的,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 他可以听到宁然的哀嚎和痛哭,他能够感受到血肉之躯传来的剧痛与麻木,嗅到来自于地下的潮湿和腐败的气息,却在转瞬之间,就把它们全部遗忘。 在这泡泡里,他听不见c看不见,只需随风飘荡,自由飞翔。在这片纯白到发光的世界里,他即是唯一,即是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正心鉴总算能够舒展拳脚,踏足于真实存在的地面。他活动活动酸胀的脚踝,勉强依靠双臂的支撑,在地上缓缓爬动。 “我” 他试图低头看清自己的身体,却只看到了胸膛中漆黑无边的星空,和星空中存在着的,那颗耀眼的明星。 明星不断旋转闪耀,带动群星流转,熠熠生辉。 “我是谁” 空白的地面上,随着他的询问而变得此起彼伏,组成了一株株矮小的灌木状物体。在询问之后,它们便柔和地灌入地下,消失不见。 正心鉴摸了摸自己的五官和身体,光滑得像是冰雕,没有任何纹路。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在迷惑中努力站了起来。 “我身在何方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该去往何处有人吗有人能告诉我吗” “聆听我的呼唤请回应我” 无论他怎么扯开嗓子大叫,在这片光亮的大地上,也只会有起起落落的有形之物在他的眼前汹涌,直至浪静风平。 踉跄着走了两步,他迷茫地站在世界正中,面对纯白的天空和大地,像是迷路的孩童。他的呼喊终于唤来了数十道纯白的巨人,跨着沉重的步伐,从他身边走过。 其中一尊巨人带着明显的女性特征,在路过正心鉴的时候缓缓俯身。她伸出了巨大的手掌捧起正心鉴,用模糊的面庞端详着矮小的生命。 “麒麟,我们只能照顾你很短的时间。剩下的道路,就得靠你自己去走了。” 陌生女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巨人翻掌之下,正心鉴的脚下顿时一空,再度落入了那口熟悉的深井。只不过和他遗忘时的不同,这口白净深井的井壁上,竟镶嵌着许多无面c无相c且无性别的傀儡般人偶 再次落地时,他落在了装有许多带着黑色关节人偶的深坑,勉强爬了起来。那些人偶齐刷刷地望向他,一同说道。 “你的未来,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向前奔跑,用利爪击破一切障碍,选择你需要的未来,选择你需要的全部” 人偶如潮水般涌来,为正心鉴带来了无数条不同的世界。他再一次面对了人生中的许多分岔口,在其中度过了无数漫长的岁月。 没有人知道,他在泡泡中究竟过了多久。只是梦境中的他再度醒来时,通体漆黑c呈狼人姿态的他,身边已经跟随了好几个不同的灵魂。 正心鉴选择了最贴近现实的那道分支,成功唤醒了体内的玚琫等灵体,准备重返自己的血肉躯体,回归现世。 他望着身后站立的万千自己,挥手与之告别。 “永别了,我。” 第三百零二章 三面战歌 站在经历了三方混战的宁然面前的,是外表未曾变化,但每一个动作c每一个神态都成熟了太多太多的正心鉴。 柳风波和鹊踏枝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地离开了现场,让这位陷入疯狂的火焰少年,能够有充足的时间修复自己的崩溃。 全身被火焰包裹c身后藏有七根火焰尾巴的宁然猛地回首,火狐面具中带着憎恨的明亮眼睛也逐渐熄灭,动作为之一滞。 慢慢落下的,是正心鉴。 “宁然,我回来了。” 暗中观察的柳风波,对好友重逢的场面没有任何心理波动。在他的心中,就只有带回响途姬的灵魂,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可惜的是,身为梦神徒弟的鹊踏枝,并不清楚师父的动向。 “那两个孩子,注定都有不凡的未来。而在我的梦境中,正心鉴经历了四十八万余次的选择,仅仅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选择到了最贴近现实的那一条道路。” 鹊踏枝像个小姑娘一样,用双手撑着下巴,抱着一个黑白的泡泡坐在空中。和其他抛却了大部分情感的半神不同,鹊踏枝的心思甚至比人族显的更为细腻,情绪也十分多变。 爱憎分明。 见证过她的愤怒的生灵,才能看到鹊踏枝纯洁心灵下的残酷一面。 “哦你说的最贴近现实,指的是哪个方面” 柳风波有着强烈的预感,正心鉴那小子绝对会找他删除记忆,删除自己所经历的四十八万余次的c寻回记忆的人生。 “他做出的最多选择,也是因为宁然。有了宁然和另一位叫做伯无霜的人,他才想要变得更强,想要加入到他们的队伍,获得新生。无论是羁绊,还是争吵,他在无数次选择中寻回了触动记忆的方法,倒是让我有些感动。” 柳风波垂手悬浮在鹊踏枝的身边,他看着眼前化身为人的异族半神,善意提醒道。 “别爱上不该爱的人,更何况你们的差距太大,无论是年龄,还是修为。” 鹊踏枝翻了个白眼,甩手打出了一个更加巨大的泡泡,将柳风波的脑袋扣入其中。后者只能憨憨笑着转移话题,用沉闷的嗓音问道。 “在他的记忆中,有没有一个独臂的金修少年” 可惜,被看穿心思的鹊踏枝已经被他惹恼,一声不吭。 正心鉴则成功平息了宁然的怒火,而火焰少年的数落声也让他明白,自己还需要做出新的选择,变回从前那个心智不够成熟的笨蛋。 他安抚宁然后,带着星瞳和鸦瞳飞到了两位半神的面前,恭敬行礼。 鹊踏枝戳破了柳风波的泡泡,一拳将他送出了位于峡谷中的梦境世界。她并不希望柳风波动手删除对方的记忆,让这少年落下全新的后遗症。 “正心鉴,我能听到你的心声。不要拒绝我的力量,才能实现你的愿望。” 鹊踏枝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黑白双色的鸦鹊。她缓缓扇动翅膀,峡谷内霎时间狂风四起,将正心鉴团团围住。 “准备好了吗” 见沉稳的少年颔首低眉的模样,鹊踏枝的内心略带惋惜。白色的空间自风息卷动之处向外扩散,将正心鉴带回了梦境中的那片世界。 当他和宁然再度醒来时,空荡荡的峡谷内,就剩下坐在一旁静静守护二人的柳风波,和目送他们的鹊踏枝。两位凡人在峡谷中经历的一切如梦如幻,越是清醒,遗忘的事物就会越多。 正心鉴狠狠打了个哈欠,他扫视了面前的所有人,回忆着变回人身的鹊踏枝,问道。 “我们这是在哪儿梦里的那位美女姐姐又是谁” 鹊踏枝笑而不语,她已经感应到了外界传来的危机,准备将自己安置在此处的梦境世界全部转移,避开寻梦者的仇家。 “柳先生,梦枝就和您告别了。若您在未来能找到我的师尊,还请告知一声,我很想念她。” 鹊踏枝轻轻摘下垂落的秀发,凭空塞在了柳风波的手中,变成了一根乌黑的羽毛。既然后者必须找到她的师父了却一桩心愿,那正好一报还一报。 柳风波将羽毛一口吞了下去,他遥望着四方涌来的黑线,淡定问道。 “你们是想借机修炼,还是直接面对冥主” 宁然的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他自知当下二人的力量,就连普通的半神也无法击败。火珠和重黎戒指同时亮起红光,他向前迈出一步,面色凝重地说道。 “等我变强,才有信心面对冥主那老贼正心鉴,你跟在我后面辅助,我们兄弟俩并肩作战” 正心鉴看向宁然的 背影,他已经忘记了二人在白域黑域中闹出的动静,但他的心性已经在无数的轮回中得到了历练,要比以往显得更为沉稳。 他顿了顿,换了个轻快的语调回答道。 “好嘞,宁大人。” 自宁然与柳风波逃出黑域后,城内的半神便集合了一切力量,搜索出城的可疑人选。消失的绯目双熙也被纳入其中,更是在东边的黑域范围内,收集到了与之相关的情报。 在黑域中兜兜转转c跟着羽毛寻找梦神好几天的众人,自然被半神们恩锁定,他们集结了两地的百万大军沿着三路围向峡谷,准备将犯人们一网打尽。 而带头冲锋的半神,白域中派出了三十三位,黑域中则派出了九位。 从一开始被冥主派出的不雷等半神,也赫然出现在其中。 他们在不雷和另两位强大半神的领导下,分成了实力不等的三支队伍。黑域和白域的强者各自带了一支,而前者只借了三十万不到的人族大军,带着手下从黑域南方切入北方,要堵住柳风波等人的逃生之路。 自上一次的多方混战后,他就厚着脸皮向同样隶属于冥主的半神借来许多宝贝,誓要一雪前耻 “不雷大人,找到那尊强者了吗” 说话的人,是曾经身为人族的迫此生,他回头看着跟随众神的大军,并不希望携带这些多余的累赘。 借助响途姬力量隐藏自己的柳风波,并非绝对的无敌。他无法像鹊踏枝那样单独开辟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将自己隐藏于其中。 只要身处于现实世界,就没有绝对的藏身之处。 不雷的额前有一弯紫色的电流环绕,不断搜索着脚下广袤的大地。他不禁皱了皱眉头,用取代眼睛的深红色纹路加以感应。 上一次探索到柳风波的气息,还是在对方被鹊踏枝赶出峡谷时,被不雷敏锐的电场捕捉。 “目前还没有,但这个方向,绝对没错藏在此处的梦境神没有资格c也没有能力带走一尊强大的半神,我们赶路便是。只怕那条人蛇会借机躲在我们带领的大军之中,趁乱溜走。” 奇壳脑袋中的缝隙里则伸出了许多触须状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老大,咱们不是严查了入队的每一个凡人吗他们都用链接的灵魂秘法相连,乱了一个少了一个,绝对会暴露无遗。” “你怎么知道,那家伙对灵魂秘法的精通程度比你更低人族有句话说的好,扮猪吃老虎,老虎也不敌小心谨慎,我们这次绝对不能失误,就算献祭了所有的凡人,也得将其拿下,献给冥主大人” 迫此生和奇壳相视不语,恐怕随心所欲的不雷,又将会使出那招毁天灭地的招式,以增大生擒的几率。 冥主的惩罚依旧历历在目,更是在不雷的身上留下了三千鞭的伤痕。若他这次还是我行我素,恐怕下一次惩罚的手段,就不会这么轻了。 “我知道你们二位在想什么,提醒你们,我不雷从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两道紫黑色的光芒穿透了他苍白的皮肤,从代表眼睛的纹路下射出。地面和低空前行的凡人修士们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有无数的紫黑色电蛇在头顶凭空出现,于瞬间聚集出的黑云中扭动。 “找到了” 不清楚对方的兵力和能力,柳风波只能眼巴巴地望向远方,在心中思索应对之策。除了位于南方的雷电大蛇之外,如今的他就只有两个选择,让两位少年做出综合的考虑。 “宁然,正心鉴,你们两个想要迎难而上,还是退而求其次我柳风波其实都行,只要保你们不死,就足够了。” 年轻柳风波那笑嘻嘻的表情十分欠揍,宁然心中嘟囔一句,果断选择了较为简单的一侧。他们兄弟四人合力击退受伤的兽神都得提心吊胆,费尽心机,更不用说由半神组成的联合军队 “需要我来打探消息吗” 正心鉴适时插话,他体内的渡鸦灵体正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的力量,还不够看。这样,我来打头阵,你们二位先躲藏在岩石中隐蔽,暗中给凡间的军队使些绊子。我再派个人来保护你们,如何” 柳风波抖抖他的衣袖,有绯目双熙的纸人从中掉出,在地面上骨碌碌滚动,变回了半神原先的模样。 黑着脸的绯目只能匆匆应下,就算他不答应,柳风波也会主动修改他的记忆,令他主动帮忙。 “遵命,柳大人。” 绯目双熙无奈中双手抱球,有无数金边的赤瞳自他的掌心飞出,朝着天空四散飞去。论战斗力,或许他敌不过同等级的半神,但他的辅助能力极强,更加适合瞬息万变的半神战场。 杜衡c乌涂这两个异族,也被柳风波从黑棺中放了出来,奉半神之命,对二人加以守护。 自此,四凡人带一神的队伍临时组成,共 同抵抗东北方奔来的黑域大军。柳风波深吸一口气,他带着众人瞬间挪移到了目标战场的前侧,形态也逐步发生了改变。 “为了活下去战斗吧” 第三百零三章 属于未来的陌生友人 望着柳风波远去的背影,宁然用胳膊肘捣了捣身旁的正心鉴,道。 “把咱们剩下的肉和菜都掏出来,咱们先就地举办一个庆祝之宴,再做商议。” 虽然不清楚宁然的大胆想法,正心鉴还是想要遵从柳风波的叮嘱,先躲藏在隐蔽之处,再伺机行事。 毕竟包围他们的除了各方修士组成的大军,更是有数十位等级不同的半神带队,不容小觑。 “宁然,我有个更好更安全的提议。” 他将挎包里的画轴取出,在众人面前抛向空中。它竟越长越大,逐渐变回了正常的大小 易容成人族模样的杜衡对此嗤之以鼻,他见过各式各样的法宝,唯独这般平平无奇的画卷,他是一点也看不上。 “提前说好,我可没有时间陪你们欣赏。” “就是,马上大祸临头,咱们也得被拉着一起死,我” 打着哈哈的乌涂,眼前瞬间有黑色的根须刺出,吓得他打了个激灵。正心鉴带头走向绘有桃花的画卷,径直钻了进去 这竟然是一件稀奇的空间法宝 在宁然的监督下,绯目双熙最后一个踏入其中,脸上挂满了不屑。若是提到什么空间法宝,就连自己的空荡荡的眼眶,也比这画轴要强出百倍。 宁然却一头撞在了绯目的后背上。和先前踏入其中的几位一样,绯目双熙直接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喃喃说道:“能开辟出如此空间的,绝非寻常的半神。” 乌涂等人也不例外,没什么文采的乌涂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惊叹之词。 “娘嘞,这儿也忒大了” 不光是空间大,画卷内部所蕴含的灵气和法则也一样引人注目。先前关押吕文章分身之时,正心鉴特地以卷轴的力量开辟出一小格世界,不让那邪教主在画中修炼。 浪费资源。 若是能在此处参悟修道,实力便能飞速提升,有着极大的妙处。蜥行族的诸位便是典型的案例,而拥有如意宝玉的正心鉴,更是事半功倍 “如何” 画卷的主人得意无比,他挥手取来了藏在山林中的新鲜肉块,和剩余的香料,放在了宁然的面前。 “这地方,还能让肉块保鲜” 迷津族人基本上以半腐之肉为食,而新鲜的血肉,则是他们极为讨厌的存在。乌涂吐了吐舌头,绿豆大的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条缝。 “恶心” 话音未落,迎接他的便是宁然飞来的一脚。 正心鉴负责撕裂肉块,并将其穿在坚硬的黑枝上,相比原先喜爱的藤蔓,如今的他倒是更加中意这黑树转变的材料。 肉香四溢,宁然娴熟地将它们架在火上翻转烘烤,有滋滋的油花在肉块表面迸射,无比诱人。 宁然的双手从未停歇,他斜视着不远处参透树木的绯目双熙,问道。 “那独眼的半神,你要不要尝尝我很好奇,在成为你这样的半神之后,还会不会拥有味觉” 绯目轻嗅空气中飘来的香气,只觉得宁然和正心鉴把这宝物当做了游乐之地,太过于暴殄天物。 “味觉,可以有,也可以没有。我依旧存在着血肉之躯,想吃东西的时候,自然会打开属于味觉的器官。” “呵,舌头就舌头呗,扯这么多有的没的。种菜的,你可听见了” 正心鉴的梦想就是在成为半神之后,依旧能品尝宁然烹调的美味,他用黑棺扣住了不配站在外面的两位异族,用瞳术将他们完全封禁。 “听见咯,开吃” 他们二人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而迎面对上九位半神的柳风波,已经和他们打在一处。 黑域内的半神大都是兽型,他们最低的战力也维持在地门甲等,着实有些骇人。而先前追踪柳风波的白域半神,他们多半是地门中下等的弱者,因此能被他逐个击破。 但这九位拥有不同力量的半神集结在一处,直接围成了一个铁桶。 再加上数十万黑域军队的镇压,也能抵得上三位地门丙等半神的战力,让柳风波不禁皱起了眉头。 “响铃,助我一臂之力” 伴随着柳风波的呐喊,一道巨大的人鱼虚影自他的身后展开,张开了她的怀抱。霎时间天地变得极其昏暗,有无数的黑云在天空中凝聚,将九位黑域的兽型大巫团团围住。 地面上也凭空生出了汪洋,将山峦沟壑瞬间覆盖,以滔天的巨浪朝着军队们扑去 “现实的力量,不会给任何人丁点慈悲 。虚幻的力量,足以给任何人无限梦想去吧,用现实击溃他们,用虚幻满足他们” 海浪中有无数的海族士兵涌出,嘶吼着冲向了黑域中的军队。后者的联军中存在着许多不同的种族,他们生性嗜杀,宛如地狱中脱出的恶鬼。 在黑云c海浪和大军的阻拦下,他们心中的战意更甚,朝着本不存在的敌人们冲了过去 “这股力量,似乎不属于那个人族半神。” “他并不能完全驾驭,只不过,他从哪儿得来的强大的力量” “看不明白。” “前段时间的白域白城,就有永不熄灭的火焰宫殿,困住了许多来自白域的半神,真是可笑。我来破他的虚幻之力,诸位助我” 最后开口的,是一尊抛却了肉身,将全身转化成了能量物质的雌性半神。她通常以长有三头的蛇的姿态呈现,然而面对强大的柳风波,她则选择变作完全的球体。 有数万枚符石在她的核心外环绕,分成了明暗的两个界限。外圈是代表着恐惧的赤红能量体,而在其内心,则是代表了永恒的白色能量体。 剩下的大巫纷纷应和,在另一位大巫的挪移之下,九尊半神立刻撕碎了虚幻领域的边缘,从不同的方位,牢牢困住了人身的柳风波。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数十道可怖的毁灭力量在空中激荡,如果这些半神想要大开杀戒,仅需一息之间,便可将脚下的大地轰成碎片。 烟消云散,众神依旧随着中心处的柳风波挪移,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必须给破除其力量的大巫争取足够的时间,一击必胜。 “诸位小心那家伙的体内似乎存在着另一种规则,不要正视他的眼睛” 有狼首人身的半神高声喝道,随后从手中打出了一枚暗黑色的能量球,化作了无数可以轻易破开半神表皮c进行吸血的怪异蝙蝠。 只要有一只蝙蝠吸到了血液,他就能无条件施加自己独特的诅咒,就算是冥主大人,也绝不例外 在半神们的遮掩下,有一只指甲盖大的蝙蝠成功依附在了柳风波的手腕之上,吸取了对方的血液。狼之半神阴笑着施展诅咒力量,有一道狼形的标记自手腕处浮现,瞬间锁定了柳风波的全身。 “嚯哈哈哈,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掉了” 印记闪烁之间,球状能量体的半神已经趁机破开了柳风波释放出的领域。响途姬的灵魂碎片无法为他提供太久的帮助,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神闪现在眼前,挥动利爪。 柳风波的嘴角勾起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吃饱喝足的宁然和正心鉴,带着绯目双熙走出画中世界准备巡视的时候,外面却有一位发须花白的老人垂手站立,像是早已等待他们多时。 “两位,吃饱了” 绯目双熙直接催动了半神的状态,试图从这未知的敌人面前保住那两个孩子。他清楚地知道,半神间的交战可能会打上许久,但对上的是普通凡人,电光火石间便可结束。 那老人,深不可测。 “躲开” 他分明在进入画卷之前,在外界布下了许多用以监视的眼瞳。然而老人的到来非但没有触动,反倒是抹除了他全部的力量,守株待兔 无事发生,包括想要变化身姿的绯目双熙,依旧维持着人族的外观。 老人慈祥地看着宁然和正心鉴,笑道。 “莫慌,我是你们的朋友,没有半点害人之心。此番前来,是因为我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正好赶上这趟危机,才施以援手。” 宁然的内心再度产生极其严重的焦虑,他将正心鉴护在身后,身上的火焰也因心境而颤动。 “朋友我认识的老头儿,多半是生活在市井中的凡人,你硬说是我们的朋友,可有证据” 老人轻轻吸了口气,用奇怪的深邃眼神盯着宁然的脸,像是想要将他的面庞刻进心底一样。从白净的衣袍中,他取出了一页仅剩几页内容的残缺之书。 那是赵柏然赠予宁然的,关于围棋定式的书。 正心鉴立刻取出了挎包内存放的书本,送到了宁然面前。后者的面色变得十分凝重,他仔细看了看对方展示出的内容,迅速翻到了与之相同的一页。 “怎么会这样” 捧着书的宁然抬头与老人对视,后者干咳两声,学着他挠了挠后脑勺。 “抱歉,打的架太多,我没能保护好这本书。但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们,保护你们的未来。” 说罢,老人眼含热泪。他不顾宁然的炙热火焰,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将宁正二人紧紧抱住。虽然他看上去无比陌生,但在后者的心中,都于此刻升起了一股暖意,好似他们已经相识多年。 老人将手上的残页收起,郑重和他们道别。 “我不远万里赶来,也算是见了你们最后一面,心满意足了。在成为半神的道路上,要好好努力,切记守望相助,方能成事。” 眼中饱含着留恋的老人转身离去,他望向了从西方围向峡谷的主力大军,包裹在龙形的青绿色能量中,腾地飞向天空 他在众人的面前留下了一道亮眼的弯曲痕迹,像是一座跨越天地的亘古桥梁。 “永别了永别” 第三百零四章 神与人的战场 老人的到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离去的时候也一样。 宁然始终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他反复琢磨着老人的一举一动,思考对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又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就在他琢磨的c仅仅不到半刻钟的时候,远方的天地间忽然发出了巨大的轰响。一道青绿色的爆炸能量迅速在众人眼前向外扩散,传来了恐怖而骇人的灭世气息 “轰轰” 那老人先是投入了白域诸神的战场,以秘术将他们的灵魂与肉身,全部束缚在现实的世界。随着老人的自爆,西部战场中无论是半神还是凡人,全都在爆炸中被毁灭。 就算是不雷的全力一击,也无法完美复刻。 烟尘环绕着外扩的青绿色球体,在远方缓缓消散,让绯目双熙头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放在过去,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修炼,就一定能达到半神的最高点。 而现在,他就连追上老人的步伐,也显得无比艰难。 十万年百万年他究竟需要多久,才能到达那样的境界就算坦然赴死,现在的他,也未必能够做到。 正心鉴的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前者说罢,又叹了口气。 “宁然,我们该走了” “好。” “如果我们和他还会再见面,那就好好活下去,守望相助。” “守望相助。” 在老人毁灭万物之前,被团团围住的柳风波也发动了最后的手段。虽然包围他的半神实力强大,又对他的力量有所克制和防范,但他依旧有着十二成的胜算。 球状的能量体半神,将柳风波释放出的领域逐步瓦解c崩裂,她直接唤醒了体内藏着的第十位黑域半神,化作一道黑色的狂风朝着对方席卷而来。 那是死寂之风,是拥有血肉之躯的半神也会为之感到畏惧的风 柳风波被其中的五位半神联手禁锢在原地,被这道狂风贯穿了整个胸膛。在众神的面前,面容扭曲且痛苦的前者挣开了全部的锁链,在腐烂之下,朝着大地直挺挺坠落。 此刻此刻在西边的战场上,老人已经牵制住了白域的诸神,准备自爆。 “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有黑域中的半神心神不宁,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瞥向远方。毕竟那样的力量,绝不可能被灵门以下的半神防住 “别分心,蠢货” 他们必须乘胜追击,确保柳风波的彻底死亡,直到将对方的灵魂带回冥界,才算任务的结束。 然而分心的人面蛛身的半神,被他的同伴以蛇尾瞬间勾住脑袋,当场殒命。袭击者迅速变回了柳风波的模样,他以三十二道术法确保了那位半神的终局,将其尸骸狠狠砸向大地。 蜘蛛半神的尸骸化作了亿万只形态诡异的毒蛛,却在四处逃窜爬动的时候,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蜘蛛形状的石头。 “小心” 众神恍然大悟,他们立刻抛弃了坠落下去的柳风波,直逼真身而去。 可惜为时已晚,柳风波早在战斗之前,就强行抹除了替身半神的记忆,以他来代替自己的位置,站在诸神的中央。 而在战斗的过程中,他一边维持着虚幻的力量与众神抗衡,一边假冒他人身处于敌对的阵营中,悄悄施加影响记忆的手段。 最终追上他的,就只有不知名的球体和狂风。柳风波斜眼看着他们,准备施展属于响途姬的秘术,结束这一轮战斗。 “就凭你们二位,胜算基本上为零不如乖乖听我的话,回去告诉冥主,告诉他属于你们的失败” 狂风中传来零碎的未知咒骂声,以能量构成的半神迅速将其拦下,悬浮在柳风波的面前。 “你,还不够资格提起冥主大人你” 随着响途姬的现实力量的发动,没有实体肉身的半神逐渐向内收缩,竟由一座小山大的体积,缩到了正常人族的大小 束缚她的符石们更是化作了一条岩石大蛇,重重砸向地面,将身下的蜘蛛碾碎。 “不不” 惊恐的情绪瞬间遍布了这位蛇首人身的大巫,在她凄厉的嚎叫声中,直接变回了苦苦修炼c想要摆脱的原形,使她陷入疯狂。 狂风想要安抚对方的情绪,但他敏锐察觉到了柳风波的破绽,当即抛下对方,冲了过去。 “终于,结束了。” 柳风波马不停蹄地飞向远方,他已经感应到了南部的不雷,正飞速接近宁然等人所处的方位。 而在他的手下,九位黑域大巫尽数陨 落。 本想看到宁然等人被两面包夹的大军撵到自己的面前,可现实啪啪打了不雷的两个耳光。 从这位暴躁的半神口中喷出了无限的雷电,他直接轰开了沿途的群山,在迫此生的加速下,全力冲向远处的几位凡人。 “蝼蚁都给我去死” 不雷带来的威慑,让绯目双熙的脑袋不禁嗡嗡作响,他当即催动体内的力量化身出十丈高的巨人,握住宁正二人狂奔。 唯有得到柳风波的庇护,他们才能足够安全 不雷看到了地面上的绯目,总觉得那尊半神有些眼熟。他立刻压低飞空的身姿,从口中喷出了数万条游动的雷蛇,从四面八方围向了对方。 “迫此生,再给老子加速” 不雷直接变化成了本体的模样,以一条紫黑色的无眼大蛇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周身包裹着的狂暴电气让附近逃窜的生灵直接化作焦炭,碎裂一地。 迫此生拉低自己的兜帽,加速了现实世界时间的流动。不到二十息的时间,不雷就已经追到了绯目的身后,张开了足以吞下一座小山的血盆巨口 一旦被其吞下,就算是绯目也未必能死里逃生。后者深吸一口气,无数的眼瞳顿时浮现在了他们之间,由金边赤瞳变化成了红边金瞳,在空中聚集成了许多的六瓣花朵。 接近了,接近了 雷电劈在绯目双熙化作的巨人身上,所过之处皆被击碎。巨人一瘸一拐地奔跑在大地上,尽力避开不雷那泄愤式的袭击手段,默默蓄积力量。 “万花缭乱” 不断逼迫绯目隔空跳跃并迎头追击的不雷,直接失去了猎物的目标。不雷虽没有眼睛和视觉,但在对方力量的无差别影响下,他释放出的电场也遭受了片刻的限制,让他一头撞在了大地之上。 绯目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终于从不雷的毒手中脱逃。他望着由远及近的柳风波,心中百感交集。 他是冥岛半神中最不愿意战斗的人,虽说身为凡人时,绯目家的人必须经历无数次的战斗,方能从层层选拔中脱胎换骨,飞升为神。 但绯目双熙化身为神后,就和昔日的亲人师友失去了联系,孤独地游荡在属于半神的世界。他也失去了为之战斗的目标,逐渐将重心转移到了修炼辅助他人的力量。 那些曾经夸下海口,说什么苟富贵勿相忘,或是想要守护一辈子的人,都已经变作了茫茫的尘埃,随着记忆消散。 那是属于后天半神的孤独,和痛苦。 柳风波看到了绯目在一瞬间升起的回忆,和远方昂首挪动的蛇形大山。他接过了眺望不雷c并啧啧称赞的宁然和正心鉴,笑着说道。 “没想到,你的尘心居然还在。如果想要抛却全部的烦恼,本尊愿为你效劳。” “不必,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才是正道。” 面无表情的绯目从巨人的体内踏出,冥岛西南第一半神的实力,他已亲眼见证。 柳风波从三人的脑海中提取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也对那老人的身份感到好奇。既然现在的战场上仅存南部的军队,他们就没必要去东躲西藏。 “好说,我来控制住三位老熟人,至于你们三位,击破他们后方的人族军队,应该不成问题吧” 宁然看着许久未曾活动筋骨的正心鉴,立刻举起了对方的左臂,道。 “我和正心鉴举双手同意,但是旁边的这位大叔会不会反水,我们拿捏不住。不如你给他改改记忆,免得出什么新的乱子。” 见柳风波扭头看向自己,绯目只能无奈地从胸口挖出他跳动着的金色心脏,推到了前者的面前。 自此,对战的局势变得十分明朗。柳风波在三人的身上施加了一层虚幻的薄膜,附着了能够维持短暂时间的遗忘力量,保证他们能够安全抵达目的地。 “那我们走了你确定路过紫色大蛇身边,他也发现不了我们的存在” 宁然挥动手脚,检查身上究竟有怎样的不同,根本无法安心。他的磨磨蹭蹭终于让变大的柳风波有些不耐烦,一口气将他掀飞了三百丈的距离。 再次面对昔日的敌手,柳风波丝毫不敢放松。如果在全盛时期对上不雷,或许他们能斗个七三开,但沉寂了漫长岁月的柳风波已经失去了强大的战力,被自身所桎梏。 他的每一根头发都变成了承载记忆的虚影之蛇,面容也变得更加神圣,宛如经历了千百万次雕琢打磨的美玉。他的胸膛上嵌有一枚巨大的纯白眼瞳,向外散发着彩色的霞光。 柳叶色蛇鳞,浅绿色蛇腹,人身蛇尾的柳风波越长越大,逐渐与不雷的体型相匹配。两头巨大的怪物猛地撞在一处,令天地为之变色。 “巴蛇” 随着柳风波的呼唤,巴蛇的虚影逐渐浮现在其身后,如同一条飘扬在天空中的丝带。 而不雷的呼吸中带着肆虐的雷电,他势必要报仇雪恨,拿下当日戏耍自己c匆匆逃离的愚蠢半神 他放声咆哮,以不死不灭的血肉身躯,和对方贴身肉搏。 “呵,杂碎你今日在劫难逃” 第三百零五章 不同层次的厮杀 宁然在被甩飞后,他轻巧地避开了空中激射下的电流,和大地山石被轰碎后的残渣。 在柳风波力量的影响下,不雷的确无法感应到他们三人的位置,匆匆和巨大化的柳风波撞在一处,惊天动地。 “还好我们山海大陆上,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半神,得亏有海神矶护佑啊。” 正心鉴的虫翼全部展开,他紧紧追随在宁然身后,不敢随意打开鸦瞳进行探查。一旦被那恐怖的雷蛇发现,穿梭在其身边赶路的他们,必定会当场殒命。 “那是,不过让我们家钟黎捷过来的话,这条蛇也只不过是陪衬的角色想当初,他一击就撞碎了伏陵,将他的本体直接按在地上摩擦” 宁然收回了探查的目光,专心为众人带路。跟在队伍末尾的绯目终于沉不住气,他带着疑惑的神情问道。 “小子,你们说的钟黎捷和海神矶是” “钟黎捷啊,远古时代就被创造出的先天火神,说是至高火神曾经的坐骑。他守护我们浮岛少说有百万年之久,就连他自己也模糊了时间的界限。” 寻常半神,大都会吹嘘自己活了多久,修炼多久。 宁然斜视着踏步于眼瞳图案上跳跃着的绯目双熙,心中的戒备丝毫不减。而正心鉴模模糊糊记得这位曾经与之对战过的半神,并不担心对方能掀起怎样的浪花。 “至于海神矶,他大概是整个海洋的主宰。钟黎捷曾经说过,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将全世界的水流全部掌控吸收只是在他坠落凡尘后,被水神设下了力量上的禁制,但轻松碾碎庞大的海兽,不成问题。老正,你还记得海神矶送我们过来的时候,他很抵触冥岛的模样吗该不会是冥主那个老东西对他搞过什么小手段,讨神嫌吧” 正心鉴摇了摇脑袋,沉默不语。 绯目双熙虽然说不上是百分百的敬畏冥主,但后者实力之强,就连仰视也看不到尽头。 或许他们每一位半神都能超脱于凡尘,成为无上的存在。但和冥主相比,他们这些地门的半神,和寻常的凡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试问,你打得过我吗” “单挑的话,当然打不过。” “你觉得,我打得过冥主吗” “大概不能。” 见宁然一副不清不楚的模样,绯目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他们即将跨越三位拦路半神最末尾的奇壳,抵达人族大军的战场。 “老实说,只要冥主抬起一根手指,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半神中也会存在着等级的界限,和凡人一样,越往上修炼,越不简单。我们分为四个等级,最低便是入门的级别地门,其中又分四级,而最低级的丁等,也和凡尘生灵的超脱境巅峰大差不差。” 宁然打了个手势,正心鉴立刻会意,释放出无数的渡鸦风暴,让绯目不禁为之侧目。先前的他未曾见过正心鉴的其他眼瞳,但在鸦瞳睁开的一瞬间,他立刻感受到了熟人的气息。 命运,就是如此奇特。 “接着说。” “地门之上又有天门c灵门,一个分为三等,一个分为两等,再往上算,便是冥主大人那样的无上神门,他即将超脱于半神之列,成为古老传说中的顶级存在。” 宁然的手掌合拢,有恐怖的火焰能量在其中凝结。如今的他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不会再去考虑太多因素,给敌人任何慈悲。 只要是敌人,就该死 “顶级存在冥主想要掌控整个世界像我们这样的世界数不胜数,就算他掌控了,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能够再度飞升,去天界取代木神的神职吧” 绯目对宁然的不敬感到莫名恼火,若不是自己的心脏托付在柳风波的身上,早就将宁然按在地上,狠狠教训一顿。 “这样的传闻的确存在,冥主大人想要踏入充满真神的领域,前往上界历练。不过像你这样的凡人,他就算用一根头发,也压得你动弹不得” 宁然回头白了一眼,这尊半神的心境,倒是小气。 “得了吧,你能看到头顶依稀可辨的星辰吗人们总觉得它们是在指引道路,指引命运,但你可知道,那些星星究竟是什么变的” “洗耳恭听。” “待会儿再说陨火流星破” 宁然的双掌间有一道热烈的火柱向下飞去,径直撞在了毫无防备的大军的正中间。旋转的爆炸火光瞬间飞起,将陆地与天空中的两成行军轰成了灰烬。 “敌袭迎战” 未被冲击波及到的修士们立刻锁定了空中的三人,怒吼着使出各式手段,想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宁然俯视着飞来的星星点点的能量,淡然说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那些星星都是狂妄自大的远古半神,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什么至高力量,最后却失控陨落的可悲模样天界中到处都是半神,可我宁然所见过的真神,就只有至高的火神光是看上我一眼,他的力量就足以让我灵肉俱焚你若是有机会见到冥主,不妨把我的话带到,让他知道什么是天高c什么是地厚” 带着兽化的正心鉴,宁然全然不惧数十万大军的压迫,在全身点绕火焰后,从正面发动了冲锋。 他说给绯目双熙的信息中也包含着临时杜撰的故事,想要在未来的某一时刻,成为压垮冥主的稻草。 “等等你说的,都是真的” 绯目直接变成了巨人,一脚踏碎了诸多士兵。他的脚下有金边赤瞳的法阵大幅度展开,将站在其中的凡人全部炼化,变成了流淌的血水。 又开出许多红色的小花。 宁然哈哈大笑,他将战争的火焰播撒到了各个角落,纵情吼道。 “千真万确” 战场之上,黑色的根须中盛开着白色的花朵,在临近傍晚的时分绽放。无数的火光卷起黑色的烟尘,将此处变成了刺鼻而骇人的炼狱。 就算宁然的火焰十分恐怖,他的能量也是有限的。更何况前些日子在火焰宫殿的等待中,他也损耗了不少精力。 一来二去,宁然的身上也挂了彩,险些掉了脑袋。他不得不退到绯目的安全范围内,接受正心鉴的治疗。 他大口喘着气,指着替代他们入场战斗的杜衡c乌涂,道。 “把他们两个人先扔在战场,我们得撤了” 撤退的原因,还是因为三神中防御力惊人的奇壳,已经破开了被水泡到松软的大地,直奔他们而来 长有贝壳脑袋,有许多触手般的眼睛从缝中弹出来的奇怪生物,让正心鉴感到十分不适。 他曾经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山海大陆的蜥行族,而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奇壳,简直比蜥行族c海族长得还要过分 混杂着泥沙的海水从大地的裂缝中涌出,与柳风波创造出的虚幻海水不同,这是属于水之半神的惊骇之力。无论是曾经在同一战线的绯目,还是后方用来支援的人族军队,都被阵阵涌来的海水冲刷c牵绊。 奇壳或许打不过柳风波,但对付这些小家伙,还是绰绰有余。无论宁然等人使出何等的进攻手段,他全都能硬生生抗住,甚至没有产生一点擦伤 “蝼蚁,叮得我好痒” 奇壳大手一挥,带着万钧之力重重砸下。在他掌击之处,有数十道浑浊的水柱冲天而起,顿时将绯目和宁正二人分隔开来。 他要先杀了两个凡人,再找吃里扒外的绯目算账 待十丈高的奇壳再度望向宁然时,后者已消失地无影无踪。在攻击造成的混乱中,他和正心鉴立刻钻入画轴,仅凭根须和鸦瞳附在画轴外挪动,试图穿过水幕。 在水中挣扎的杜衡看到了眼前的全部,他坏笑着掐住乌涂的脖颈,变回了原形。 “喂,想不想报复那两个人族小子” 正要生大气的乌涂立刻改了脸色,一边杀掉手中的人族,一边堆笑问道。 “怎么,你有什么好办法我可先通知你一声,别拿老子当鱼饵站在咱们面前的不是那个独眼龙,是真正强大的半神” “稍安勿躁,你看清楚眼前的局势了吗头上顶着贝壳的半神,他只想拿下那两个人族小子,要他们的狗命” 乌涂吐出了呛住喉咙的脏水,吧唧着嘴。他注意到了抛弃他们的画轴,和远方屹立不倒的恐怖怪物。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 此时,两口黑色的棺材像是潜入猎物身下的鲛鲨,瞬间将乌涂二人吞下。伴随着咕噜冒泡的水声,哐当落地的他们,再次听到了熟悉的交谈声。 “我说这两个东西无可救药吧你不必向我证明,说什么坏人都可以被感化我想要的是他们彻彻底底的死亡,才能确保我们的安全” 声音中带着些怒气的,是不知该如何逃走而变得有些焦虑的宁然。自他被宋司暇狠狠折磨之后,他的性格就已经产生了轻微的变化。 正心鉴只能将黑棺靠在桃花树旁,用瞳术封禁了两位想要害死他们的人形怪物。 “把绯目拉进来,尽量给柳风波拖延一段时间。好消息是,我们所面对的半神并没有一击必杀的恐怖力量,既然我们打不过他,那就尽全力让他找不到我们,如何” 正心鉴的目光让宁然稍稍冷静,后者用鸦瞳的力量观察外界,长叹一声。 “就这么办” 绯目双熙化作的巨人已经和奇壳进行角力,但无论从实力或力气上来说,奇壳都要高出他许多。 毕竟 绯目只是地门乙等的辅助半神,而奇壳已经抵达了天门甲等,自然可以将前者按在地上摔来摔去。 大地本就因海水的侵蚀而变得松动,更加承受不住两尊巨人的战斗,逐渐塌陷成了巨大的泥塘 二人你来我往,奇壳的每只眼睛都在死死盯着远处的画轴,根本没把绯目放在眼中。奇壳终于忍耐不了这场无聊的战斗,他将绯目的本体一掌拍出,高声喝道。 “结束了” 第三百零六章 梦神的邀请 自柳风波离开冥岛之后,冥岛的神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能够巡守冥岛西南三十六海岛,以及管理半个霸国的不雷等人,怎么可能是区区的地门半神在初次碰面之时,冥主就特意封禁了三神体内的力量,为了试探柳风波当下的实力。 无人知晓冥主大人的意图,他为何不多派出几个实力强大的灵门半神,将入侵者一举拿下。 可熟知冥主脾性的柳风波在与天门巅峰的不雷战斗时才发现,冥主似乎不是为了试探自己,而是为了一场说不清c道不明的特殊试炼。 也是为了利用他,将宁然二人带入这混蛋的冥岛。 “小子,我无心和你争斗。我且问你,冥主在派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叮嘱过什么特别的话” 柳风波抛开身后的巴蛇,让它加入缠斗奇壳的任务之中。他又挥出一拳,将不雷的脑袋重重砸倒在灌满海水的大地裂缝中,附身喝道。 他必须了解更多,关于这场阴谋般的旅途的信息。 不雷用狂暴的紫黑色雷电爆开了全部的水流,从白雾中疯狂扑了出来。先前由他召唤出的雷云足以遮天蔽日,无数雷蛇从天而降,重重砸向了地面上的柳风波。 后者胸口的眼瞳则射出霞光,将它们迅速冲散。 “你可真是难缠如果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死,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不雷在凡尘时的种族就显得十分残忍无情,而飞升成神之后,他的性格依旧暴虐。他从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建议,冥主除外。 正是因为奇壳可以防下他大部分的攻击手段,迫此生可以短暂拘束对方,他们才被冥主派来做了跟班。 柳风波的相柳化身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他只能强忍住不雷所释放出的电流,强制窃取他的记忆。 “那么,你就多忍耐一会儿吧” 另一侧的宁然和正心鉴已经接近了摔倒在地的绯目,他们不断在巨人的身边游动,想要提醒绯目双熙离开这具化身,回到他们所在的画轴世界。 “正心鉴,如果用画的正面将他吸入,他会不会直接变小,然后被收入画中” 宁然看到了水面上的众多浮尸和仍旧在水中挣扎的修士,紧张地皱了皱眉头。似乎奇壳的水流中包含了某种力量,能让会飞的修士也无法挣脱水域,永远在其中沉沦。 “我试试。” 正心鉴催动根须游向倒地挣扎的绯目,刚要展开画卷尝试的时候,有十丈宽的水柱从画轴之下喷起,迅速将他们抛向天空。 奇壳伸来红褐色的手,又用身后的章鱼般的触手牢牢按住了绯目双熙的化身。他清楚地知道绯目的本体藏在何处,如今他想拿下的两个小东西直接送到了眼前,不要白不要 “蠢货拿来吧你” 藏在水域中的绯目在心底叹息,他们两个少年总是莽莽撞撞,耽误他人的计划。他无奈地催动了布置许久的法阵,瞬间在奇壳的身边显现。 和那时控制正心鉴的法阵相同,众多金边赤瞳的纹路浮现在奇壳面前,未等对方将眼睛们收回白底红纹的贝壳之中,便短暂将其拘束。 绯目踏着眼瞳法阵跃出水面,又催动了身外化身想要夺回画轴,逃离此处。 画轴里的宁然看得真切,他用渡鸦看了看奇壳抓来的手,又看了看奋力实施救援的绯目,低声问道。 “老正,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的画轴可以随便收人,为何我们不把贝壳脑袋收进来,让我们安全出去呢” 正心鉴听罢,噗嗤笑了出来,他们一直以为躲在画中世界,就能得到足够的安全,却忘记了这逆向的思维 “可行” 于绯目冲来c奇壳伸手的同一时刻,宁正二人立刻飞出了画轴,将桃花图的正面按向了奇壳的巨大手指。 即便奇壳身为巨人,又被绯目所限制,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感应到了二人的脱出。未等他转变思路,那副没有他指尖大的画卷就已经贴到了指尖边缘,让他眼前一空。 正心鉴则是掏出了宝玉如意,借助它的力量开辟了内部的独立空间,竟将十丈高的奇壳瞬间收了进去 “结束了” 飞在空中的宁然和正心鉴愣在当场,虽说有过收服吕文章分身的经历,但收服这般强大的水之半神,却是头一遭。 绯目的动作也变得极其僵硬,他已经看不出被自己嘲笑的那件空间法宝,究竟是由哪尊大能炼制的了。 “哈哈哈哈。” 宁然拍着腿笑了起来,甚至飙出了眼泪。而正心鉴将画轴缩小到至极,放 在掌心观察异常,只见那画轴反复跳动了数次,最终还是停止了躁动,安静如初。 他将画轴丢入口中,压在了舌根之下。 “别高兴得太早,你看下方的水流已经溃散,而活着的修士们,他们也将会重新加入战局我们该动起来了” 如正心鉴所言,十万不到的军士已经从流水中逃出,纷纷锁定了空中的二人。他们在来时便接受了无条件服从半神命令的限制,就算身死道消,也得完成战争的使命 宁然望着黑云外的斜阳,点了点头。 “战个痛快。” 柳风波的战斗也迎来了尾声,他低头看向远处安静站在地面上的迫此生,解除了对其记忆的附加改动。黑袍下的面孔回复神智后与其对视,默然离去。 而嚣张无比的不雷已经被柳风波牢牢捏在手中,变回了一条乖巧的小蛇。 “回去告诉冥主,有关他所有的可悲梦想,都是无法实现的百万年也好,千万年也好,一切终将会腐朽” 不雷奋力挣脱,与柳风波在同一时刻重新变回普通的人形,他因畏惧而恢复了些许理智,便朝着迫此生的方向匆匆遁逃,丢下一句带有威胁性质的话语。 “柳风波,好名字终有一天,我会将你大卸八块,然后变成粪便” “呵,随时恭候但有一点,想要战胜冥主,可不是你这样的莽夫能够做到的” 柳风波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重重吐了口气。如今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若是不雷再多撑上一会儿,他就真的会被吞下,变成对方肚子里的养料 而他的记忆夺取似乎对一根筋的不雷没有太大的作用,仅仅在乱斗中提取到了几处信息,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 柳风波扫视着北方的虚幻战场和南方的残破战场,立刻飞身赶往宁然等人的所在。 受鸦瞳与血瞳的影响,许多修士在恐惧中恢复了属于自己的意志,不战自退。宁然打得气喘吁吁,他配合正心鉴的黑色根须焚烧了精神紊乱的发狂修士,靠在根须旁大口喘息。 “老正,快结束了吧我好久没有睡觉了,快弄个果子给我吃吃” 正心鉴活动酸痛的手腕,他看到了由远及近的柳风波,勉强笑着说道。 “我看不必,柳大人已经赶来,咱们再等等他吧。” 宁然三人迎来了同样疲惫的柳风波,四人沉默地坐在正心鉴的黑色根须上,直到乌云散尽,明月高挂。 在徐徐升起的篝火下,缓过来的众人各自讲述了不同视角下的故事。 听到正心鉴的舌头下压着一位天门半神的时候,调养身心的柳风波终于沉不住气,开口询问道。 “等等,你那张画的功效怎么这么恐怖曾经说过的桃木天大人,究竟是一尊怎样的存在” 宁然回想起须发皆白的普通老人桃木天,骄傲地说道。 “天界中也会有下天界和上天界,而下天界也和咱们的世界一样,到处都是凡人c修士和半神。桃木天的本体贯穿天地,更是连接了不同的天界光是他的树冠,感觉就有冥岛中央的那座山峰大小,而在他的每一根枝丫上,都建有诸多连接了空间法阵的神庙” 宁然趁着休憩的空档,将自己前往天界中的经历顺带讲了出来。尤其是在讲述他与祝融的对话的时候,他更是添油加醋,将星空之上的存在胡乱吹了一通。 只有曾经听过故事的正心鉴知道,宁然在撒谎。 但他没有拆穿好友的意图,毕竟人总是会发生改变,只要他们的友谊长存,无论宁然变成怎样的人,或许他都能欣然接受。 众人痛饮着画卷中残存的酒水,畅聊到了天明。黑夜中的怪物与游魂在他们的身边起舞,却没有任何鬼怪敢对众人下手。 它们从火焰的中心,感受到了神圣且古老的火焰,不断破坏,不断重塑。 直到天明时分,天空中有黑色的羽毛飘落,将半睡半醒的柳风波惊醒。他立刻站起身来,和绯目双熙望向那熟悉的能量。 “柳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来者,正是冥岛上绝对中立的小小梦神,鹊踏枝。 她以人形的曼妙身姿翩翩降临,俯视着沉睡的两位少年,和摆出臭脸的两位半神。鹊踏枝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说道。 “我可不是抛下你们不管,他们的势力太大,帮了你们,总会扰我清梦。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师尊突然联系到我,说要见你们一面,你们来,还是不来” 柳风波顿时来了精神,他的面色也随之变得凝重,朝着鹊踏枝拜了一拜。 “来,自然要来你师父她近况如何” 提到师尊,鹊踏枝倒是变得有些愁眉苦脸。师尊在联系她的时候无形无相,仿佛是一团随意聚散的浊气,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问那么废话,随我来。”& lt; 第三百零七章 河流汇聚成的焦点 黑色羽毛组成的风暴,将众人席卷到了另一处的梦境空间。 和鹊踏枝自己创造的小型世界不同,这里看上去无边无垠,宛如黑夜下的明亮星空,众人踏足之处,有阵阵涟漪泛起,将脚下的星辰搅动到支离破碎。 “鹊姐姐,这里好神奇啊。你那山谷看上去单调而荒凉,缺乏美感。” “闭嘴吧你。” 鹊踏枝气鼓鼓地走在众人之前,为他们带路。 宁然自讨没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和正心鉴窃窃私语。而在他们身后,绯目双熙也变得和两位少年一样,因初次来到这等玄奥之处,而感到兴奋。 也更加坚定了跟随在少年身边的想法。 有水团状的东西破开了脚下的星辰,悬浮在众人的眼前,鹊踏枝则开心地跑了过去,款款行礼。 “师尊,他们都被我带来了。” “嗯,看到了。” 从水团中传出的,是有如慈祥老太发出的声音,苍老,却不失庄严。柳风波倒头便拜,淡淡说道。 “弟子柳风波,拜见师尊。” 鹊踏枝的眼睛瞪得老大,梦神大人只收女子和无性别之人做徒弟,究竟什么时候,她多了个半路的师兄 “不必如此。” 其中点缀了无数星辰般光点的水团拔地而起,在柳风波的身边环绕一圈。变成纸人笼罩在他袖口中的c那些被动接受了夜阑诅咒的村民们也飞了出来,在梦境中纷纷变回原状。 他们惶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也认出了那条带走他们的蛇人的模样。 “怪物怪物啊” “快逃啊大家快逃” 随着他们的尖叫声,所有人都朝着差不多的方向一同逃窜。眼尖的宁然立刻从人群中认出了阿茹一家,只身飞了出去。 “阿茹别怕是我” 奢巴阿茹听到了宁然的呼喊,立刻拉着哑巴哥哥在人群中停下脚步。一家人又惊又喜,他们看到了危难来临之际的一丝火光,名为希望。 “宁哥哥” 阿茹直接扑到了宁然的怀中,悄然啜泣。在他们变成纸人的这段时间里,只能每日在虚无的混沌中反复挣扎,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别怕,我们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尽管放心你们那个该死的村长呢我要拉出来打十拳” 宁然的头顶有数百只黑白渡鸦飞过,强行将众多村民团团围住后的村长啄了出来。丰笃野植无奈地站在宁然等人的面前,低头不语。 而其他的村民也都认出了前段时间的几个外来者,纷纷停下了他们的逃跑脚步。 水团化作了包裹着明亮光点的雾气,将远方的所有村民瞬间挪移到了雾中。她发出了阵阵低沉的吟唱,而响途姬的灵魂碎片和诅咒之力慢慢从村民们的体内飞出,在柳风波的面前聚合成了一体。 柳风波踏步上前,内心充满了激动和欢欣,他屏住呼吸看向即将恢复的响途姬灵魂,无比期待。 村民们只觉得体内的某种限制随着灵魂碎片的飞出,而变得更加薄弱。仿佛多年来积压在体内的某种沉闷的浊气,在这一瞬间被猛地排出,恢复清明。 他们不敢相信地相互对视,再到欢呼拥抱,庆祝这无数岁月所经历的诅咒之痛。 而丰笃站在柳风波的面前,看到了那副正在拼凑的c熟悉而陌生的女性面孔。 “心怀愧疚吗我从未感受到你的愧疚。”柳风波的面色变得十分冰寒,他隐约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的气息,却无法将其描述。“她待你们不薄,你们却在最后的关头,做了可悲的背叛者” 丰笃嗤笑一声,斜眼看着身旁的柳风波。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沦为待宰的羊羔,认命。 “生死关头,我们只不过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可那女人呢不光和神灵战斗,毁了我们的村落,还施加了最恶毒的” 柳风波的全身顿时隆起青筋,他狠狠地掐住了丰笃的喉咙,掐到对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面容也红到发紫。 “为什么,为什么少了一块灵魂碎片” 柳风波的怒吼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梦神也终止了自己的吟唱,将其手中濒死的丰笃救下。 “柳,不要肆意妄为。想要杀生,出去再做决定。” “可是可是梦神大人,您也是响途姬的师尊啊,看到弟子的悲惨下场,难道您不会” 柳风波又急又气,毫无半点身为半神的尊严。他对响途姬的爱炽热而强烈,即便身为半神,也矢志不渝。 但对方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招 惹不了的梦神大人,也只能收敛暴躁的脾气。 “我理解你的心,柳。但在我的眼中,世间的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而这次帮你,也只是看在俗世中所谓的缘分,明白吗” “那最后一道灵魂碎片的下落” 柳风波心疼地看着响途姬眉心的那一块残缺,攥紧了拳头问道。 “那个孩子的口中有一件法宝,法宝里埋藏着与之相关的秘密。解放关押在其中的半神,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梦神的声音和雾气渐渐消散,留下了盯向正心鉴的众人。后者乖乖掏出了画卷,将锁在其中的奇壳放了出来。 人多势众,奇壳也只能变得憨态可掬,将柳风波问出的所有问题悉数解答。透过对方的话语,他们得到了几条有价值的信息。 冥主早在数万年前,就独自穿过屏蔽外界的虚幻结界,将响途姬的其中一片残魂收走,直接种在了不雷的体内。 这也是柳风波下意识停止夺取对方记忆的原因之一。 被诅咒的村落也被下令不得接近,为的就是迎接柳风波的归来,让他被迫加入到冥主的未知计划之内。 如果想要拿回响途姬的灵魂碎片,就只有彻底抹除不雷的血肉,方能使得破镜重圆。 “想要杀掉不雷,我知道某个法子。”柳风波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冷静,他用怨恨的眼神看向瑟瑟发抖的奇壳,道。“常规的方法,是绝对无法杀掉不雷那个不死种族的。唯有最极致的火焰,才能让他化作灰烬,无法重生” 宁然单手抱着阿茹来到柳风波的面前,拍着胸脯说道。 “老柳,不要想太多这个忙我宁然帮定了,不过事成之后,我还想请你帮我个忙。” “感激不尽,说吧。” “除了丰笃和他的狗腿子之外,我想让你删掉阿茹村里所有人的记忆,让他们拥有新的生活。我会在未来把他们带回山海大陆,让他们获得和平与安宁。” “不行我不想忘掉宁哥哥” 柳风波看着哄阿茹冷静的宁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哀伤之意,再三思索下,他缓缓点头道。 “如你所愿。但你我的实力不足以击败不雷,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在这梦境世界中带着你们修炼,争取在两个月内,让你们俩接触到临门境的边缘,方可应战。至于绯目家的小子,你也必须加入到战斗的行列,我柳风波愿倾囊相授,如何” 能有灵门的半神加以指导,绯目自然愿意。他默默行了个人族的师生礼,配合正心鉴将奇壳关入了桃花绘卷。 自此,讨伐不雷的队伍原地成立,开启了各自的修行。鹊踏枝与众人匆匆告别后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而村落中的众人也再度变回了纸人,放在了正心鉴的画中世界。 一个月的时光不长也不短,在日复一日的刻苦修炼以及对战下,宁然和正心鉴已经可以做到一打三,将被柳风波和绯目双熙强化后的乌涂c杜衡和宋司暇按在地上暴打。 “宋司暇,你可得好好活下去,咱俩还没完呢。” 宁然在轻松结束战斗之后,缓步走到了宋司暇的面前。后者被柳风波施加了某种心理防御,让其无法做出任何自裁的行为。 知道自己不会死的宋司暇狠狠地盯着宁然,在和对方经历过的数千次对战中,他也逐渐抛开了对宁然的畏惧,变回了口无遮拦的宋公子。 在他眼中,宁然只不过是一个被复仇冲昏头脑的蠢蛋,只要有了合适的机会,他将会奉上最狠毒的反扑,完成自己的复仇大业 “好啊,乐意奉陪” 正心鉴用三口黑棺锁住了乌涂等人,按照计划与众人分道扬镳。他与宁然将会在不同的地带进行独立的修行,以度过三十个日与夜,和野兽怪物c怨灵亡魂进行生死战斗。 在踏入自己的黑棺之前,正心鉴重重拍了拍宁然的肩膀,将鸦瞳的印记打入了后者的眼中,方便宁然时刻感应自己的存在。 “好好修炼,不要辜负冥岛上的旅程。” “没问题,但我还是” “我们将来可是要对阵冥主那般的存在,所以要相信自己等我们到达了半神的实力,再回山海大陆上给他们炫耀想象一下,那得多威风” 正心鉴的笑意如同春日的温暖阳光,照耀着宁然的身心。在他们的团队之中,本该担任此角色的宁然勉强挤出了笑意,他并不想和正心鉴分别,显得忧心忡忡。 “好,有绯目在暗中保护你,我也能放心了。就此告别吧,来日再见” 宁然目送着正心鉴和黑色根须浪潮的离去,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衰弱,直到消失不见。他闭上眼睛,试着用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态,却变得愈发焦虑。 再睁眼时,柳风波已经透过梦神暗中赠予的一次性法宝,将他带到了霸国的另一座庞大的城市,位于赤域的赤城。 “不必心急,火将军。你在变得更强的同时,也要学会克制自己的心魔,才是这次旅途的重中之重。”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呛鼻而浓烈的火焰气息。宁然眯眼看向如同废墟般的庞大赤城,压制住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这就是,赤城” 第三百零八章 赤城的边缘 放眼望去,赤城的边缘地带很难找到几处完整的建筑。在这片荒漠般的土地上,就连几株绿色的植物,也难以得见。 “带我来这儿,是想要小爷活活渴死吗” 宁然臭着脸说道,他经历过漫长的饥渴难耐的痛苦过程,所以对于食物和水的欲望,比刚学厨时强出了万倍。 “放心吧,我能感受到赤城内的每一分水气,能维持百万人生存的辽阔地带不可能缺水,除非。” 柳风波眯起了眼睛,他搞不清楚梦神大人的安排,为何要他带宁然来到此等衰败的土地,接受最后的试炼。 “除非什么你又不是水修,凭什么吹这个牛” 宁然带头飞向赤城,在没有负责后备资源和斥候工作的正心鉴后,他就只能独自肩负起一切。 “响途姬,她就是水修出身。” 柳风波摇着头笑了笑,踏步追了过去。 未等宁然接近赤城的边缘,从废墟的阴暗缝隙中就探出了数千对暗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围观。 “看,是外界的人族,是活着的人族” “等等,那个小崽子和我们一样,也是火修” 有眼尖的人形生灵从缝隙中探出脑袋,贪婪地望向了属于人族的宁然。在赤城中,能以人的状态存活的,要么是大能,要么是权贵 而他们,只配在诅咒中煎熬挣扎,以不人不鬼的姿态活下去。 “把他拉下来,他不配在天上自由飞翔” 虽说在朗朗晴空的状态下,赤城的所有子民都不能轻易战斗,但在无边的嫉妒与愤怒的影响下,发现宁然的恶鬼们全都发出了低吼,从暗处跃了出来。 他们的状态和侏儒般的迷津族人类似,但仍旧维持着大部分人族的体征,以简单的兽皮包裹身体。 那些用火的怪物们,皮肤颜色大都是不同的红色,而那些操控泥石沙砾的怪物则为不同的黄色,也代表了他们不同的地位和等级。 颜色越深,地位越高 “冥岛的怪物,可真够多的。” 宁然对扑向自己的怪物们嗤之以鼻,他迅速锁定了其中几位最强的赤鬼黄鬼,带着浮现于身旁的小型火焰飞去。 “陨火流星星群” 这是宁然针对陨火之术,以及他在山海关岩斗时琢磨出的落雨火的手段融合出的杀招,也是为了针对修炼时对阵的宋司暇。 在杀伤力上,此术比陨火弱出了数倍,但在对战千军万马时,有着不错的奇效。 “防住他的火焰” “奶奶的,看起来还挺强” 宁然的招数全部打在了黄鬼的身上,毕竟同为修行火焰之道的生灵,自然会火焰的招数有些抵抗。他飞身逼近了那些红色的鬼怪,找到了其中最为深红的那一个。 “跟我来,找你问几句话。” 深红赤鬼的毛发上都有火焰飘荡,大块头的身躯,加上满脸的横肉,看上去无比凶神恶煞。他二话不说,抬起能够轻松握住宁然头颅的大手,想要直接将其擒拿。 宁然的身边有一环半透明的火焰聚散,和那时在浮屠塔内对战吕文章本体时一样,火焰迅速向外爆破,带着狂暴的冲击力扩大了一环又一环,震飞了刺出地表的石柱,和围向他的众多红鬼 那头大赤鬼勉强抗住了宁然的一击,眼神也变得更加深邃。在身为人族时,他便是明心境三层的高手,与如今的玉清灵打上五百个回合,也未必能落下风。 然而完全他看不清宁然的底细,和他真正的实力 “白日做梦吃我罗刹猛火” 大赤鬼从口中喷出了汹涌的橙黄色猛火,将探手抓来的宁然全部包裹。在喷了将近二十息后,甚至不需要打开火焰罩的宁然吸入了对方的火焰,以蔑视的眼神俯视着略带些颤抖的大赤鬼,淡淡说道。 “我,问你几句话。” 随着赤城西部边缘的最强者被轻松捕获,在场的所有鬼怪们失去了斗志,重新钻回了各自领域的小窝。 暗中观察。 在火焰大蛇的躯赶下,大赤鬼踱步来到了柳风波的面前。宁然从火蛇的头顶一跃而下,指了指他,道。 “老柳,搜他的记忆,告诉我这里的规矩。” 大赤鬼瞥了瞥挺立的柳风波,身子也往后缩了一点点。他能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位看上去比较成熟的男子,绝对是更加恐怖的角色。 他摆了摆手,急促地说道。 “两位老爷饶命,饶命。我们是赤城中的良民,知道的也不多,小的肯 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你看他这副模样,为何不直接问他呢我知道你畏惧他人的谎言,但我柳风波读取的记忆未必是真实,就算是真实,我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也未必是真话。” 站在大赤鬼身后的宁然冷哼一声,一脚踢在了对方的屁股上。 “啰嗦,你说。” “大人,您究竟要我说什么呀劳烦给小的一点提示,一点点就好。” 哭笑不得的大赤鬼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憨憨地赔笑,没有起初的半点凶悍。伺候这样的爷,可比晚上进城打打杀杀要来得更累 “为何拦我” “因为,因为我们想要将老爷变成同类。我们也曾经是人族,但在赤城中生存的人,大多接受了我们这样的诅咒。” 宁然打量着大赤鬼的全身,又看了看诅咒了某个村落的,如今被柳风波封在眉心的响途姬灵魂。 “说说看,你们的诅咒有什么用处永生不死还是变得更强” 大赤鬼面露无奈之色,他早已忘却了落泪的哀伤,早已变成了彻夜狂欢的怪物。 “为了在这赤城中活下去,仅此而已。变成这幅模样的我们只配以食虫为生,昼伏夜出,永远无法睡眠。” “为什么不迁到其他的地方生活呢天道可没有约束你们,非要在这个破烂的地方度过余生。” 手搭凉棚眺望远方的宁然,带着大赤鬼和柳风波慢慢走向赤城,想要近距离观察城内的一切。他对大赤鬼的话半信半疑,更是为了消磨无聊的时光。 而那些埋藏在地下伺机而动的黄鬼,都被他施以高温的烈火,闷烤在了发干发硬的土块之中。 “两位老爷,你们都不是咱霸国的人吧” “对咯,你仔细听我这口音,也大不像啊。”宁然想起了宋司暇,咬着牙恨恨说道。 “那您是有所不知了,在咱们霸国,外城的人想要互通商贸,可以。办理好通关文牒,打点好上下的关系,那都是小事儿但你要是随随便便去往别的大关,那必定是没有好下场。” 宁然猛地停驻在距离破碎且低矮城墙的三十丈外,抱臂仰望。他打一开始就不相信赤城里的恶鬼,更不用说看上去风平浪静的废墟里,究竟有没有隐藏着针对他的杀机。 “如果去了白城呢” “那甭管你是怎样的身份,都会变成白城的奴隶。” “黑城呢” “黑域里的黑城名存实亡,不过以他们的手段来看,多半是剁吧剁吧生吃了,再把不要的腐肉和下水丢给其他的种族,共同享用。” “那躲在城墙边偷窥咱们的呢” “他们啊,他们” 大赤鬼终于回过味儿来,他急忙对着城墙边缘处打着手势,想要提醒埋伏的兄弟们小心仔细,不要贸然发动进攻。 但他们的位置正好处于城外的一处断裂的石柱旁,遮挡了同类们的视线。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这些被诅咒之后的种族,叫做什么” 大赤鬼愣在原地,悄悄挥舞的手也停滞在了空中。他的面前有一根火矛悬浮,而在火矛的尖端,孕育着恐怖骇人的火焰力量。 他的脑袋上流淌着细密的汗珠,时不时地滑下。 “您,不问问为何要将您转化不问问我们的等级制度” “不,回答。” “我们的新种族,叫做异人族。” 话音未落,背对着大赤鬼的宁然反手接住了悬浮在空中的火矛,一步踏了出去,无影无踪。在问话的同时,他就已经催动了体内焰的法门强化自身,甚至连同为火修的大赤鬼也没能察觉到。 宁然恶狠狠地望向那些企图对自己心怀不轨的怪物们,将手中的火矛狠狠掷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将其掷向远方。 “爆” 一阵轰响过后,又有数百头异人族命丧当场,随着碎石被轰散。幸存的异人族们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争先恐后地挖开了昔日战友的胸膛,将位于心脏处的宝石挖了出来,一口吞入腹中。 “撤撤撤” 有运气不错的怪物一次得到了五六颗,为了麻痹和阻止其他同伴变强,他们便立刻带头跑了出去,拨开战场上涌起的浓浓黑烟。 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面无表情c且杀机外露的宁然。他像狐狸一样站在碎裂的石块之上,从身后展开了七根火焰的尾巴,散发出强者的气息。 从尾根处的橙红,赤红,到尾尖处的紫红,宁然轻轻甩动身后的火狐尾,将试图冲向他的蛮族牢牢裹住,递到身前。 他们体内的火焰力量被迅速吸收殆尽,软趴趴地丢到了地上。宁然环视着那些拔腿就跑的怪物,又用鸦瞳的印记检查了正心鉴的安全状况。 火焰在他的体内疯狂运转 ,宁然的眼中被火光覆盖,明亮到了极点。他单手掐住了某只黄鬼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想对我宁某图谋不轨的家伙,一个也别想逃” 第三百零九章 赌局 以牙还牙的宁然这次留足了后手,在灭杀了数十个气焰嚣张的异人之后,他又主动向他们示好,让怪物们又惊又疑。 回头一看,柳风波如他所料,早已消失不见。 “诸位,诸位我与你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被人派了任务来此地修炼,还望多多包容,和谐共处。” 宁然拱了拱手,满面春风。万一惊动了小半个城的怪物,再加上柳风波的疏忽,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众异人仍旧不敢靠近宁然,他们小心翼翼地游走在十丈之外,低声交谈。有几位胆大的红鬼从中走出,他们只得高举双手,以示友好。 “大人,您只要放下屠刀,我们自然会把您当做贵客,以礼相待。我们看您不像是赤城中的人,如果想要了解什么情报,请尽管吩咐。” 宁然看着磨磨蹭蹭走过来的大赤鬼,微笑着问道。 “那就带我找到赤城中,人族最多的地方。” 听闻此言,在场的赤鬼黄鬼面色骤变,更是有九成的人撒腿就跑,见土就钻。他们的异常举动令宁然更加好奇,便迅速召出火蛇,将拔腿就跑的大赤鬼一把捉住。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大赤鬼吓得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无论对哪一方来说,都难逃一劫。按俗话来说,早死不如晚死,好死不如赖活。 “你应该知道,我到底想要问什么。说说看,为何不敢接触城里的人族” “老爷,不是刚和您说过” “再说一遍。” “咱们赤城里的人族,那都是人上人。”大赤鬼的表情既复杂又委屈,他只能偷偷瞄着全部逃离的异人们,在心中感叹自己的悲哀。“正常的人族大都生活在城中心,而自愿接受诅咒的我们,也并不会永远维持这副模样。我们必须自相残杀,以获取更多的资源。” “资源就是你们异人从同伴的身体里挖出来的那个” 宁然抬手卷来了一具焦尸,将其丢在了大赤鬼的身边,毕竟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是是,只有量变,才能产生质变。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我们修炼到极致的时候,便可脱胎换骨,重新变回人族” 大赤鬼说得唾沫星子乱飞,他忘却了当下的严峻和往日的烦恼,又在期待着属于他的光明未来。 “喂,大个子,你维持这个状态,有多久了” “一百五十年,大概。老爷,您问这个干嘛您今年高寿啊” “十八。” 宁然没好气地回答道,按照人族的正常寿元计算,这家伙甚至可以做他的太爷爷。而大赤鬼摆出一副吃惊的表情,瞪着眼睛端详着少年宁然,缓了许久才喃喃说道。 “老爷,还真是天纵奇才啊。我吴某平生只见过两个少年天才,一个是您,另一个,则是咱们赤城里的人族骄傲,也是火神的爱徒” 火神的爱徒宁然不禁为此皱起了眉头,让大赤鬼立刻闭嘴。就算这城内有数百个天才,也和他宁然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但挂上了火神的名头,那就不容他错过了 “讲讲你说的火神,是先天半神,还是后天修炼” 见宁然满脸严肃,大赤鬼只能硬着头皮,向他娓娓道来。 “先天半天,这个我可没听过。不过据说在冥界神主还未封神的时代,火神大人便是他的盟友之一,担任过重要的角色。” “那他掌管你们赤城的历史,粗略算来有多久” “大概几十万年左右,不过咱们赤城的历史早就泯灭在时间长河中了,您问这个,也对您没有多大帮助。” 宁然背负双手站起身来,远眺城内的废墟,而压在心中的石头也在此刻落了地。和冥主有关联的半神,那多半是后天的存在。 不会强到哪儿去。 “帮助我不需要什么帮助,告诉我离这里最近的人族集会,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大赤鬼哆嗦着后撤一步,他以为自己讲述的故事足够惊险刺激,能将宁然拴在此地,和他们一起度过最真实的夜晚。 亦或是帮助他们,拿下更多的地盘和资源 “大人,老爷,万万不能啊。您可不知道,人族聚集地有多么” 火矛顶在了大赤鬼的喉头,后者咽了口口水,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他指了指东南的方向,费力说道。 “老爷,咱们现在在赤城的西边,顺着这条破碎的大道向东去,大概十五里的路,便有一处小型的人族城镇。里面真真的是藏龙卧虎,老爷千万要小心仔细。” “ 很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提到的那位天才少年,姓甚名谁” 宁然挺胸抬头,火焰的力量在胸腹中涌动c翻腾,即将迎来新的爆发。大赤鬼只能犹豫地转了转眼睛,道。 “真名,小人无从得知,也没有资格得知。但我们都听说过关于他的传奇经历,知道他被称为邪火将军。” 宁然听罢哈哈大笑,他立刻明白了梦神的安排,明白了自己前往赤城的命运。 “原来,你们早就把路给我铺好了得,那咱们就见上一见,打上一打” 宁然化作一道赤红的火光,冲天飞去。他俯视着脚下的荒漠,径直朝着大赤鬼指向的地方前行。 映入眼帘的,是建筑风格完全不同c四面环水的清秀小镇,看上去竟和霜月关中的水乡有些类似。其中绿植遍布,生机勃勃,与外界的荒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荒漠明珠,放眼望去,这赤城中还有许多许多。 宁然俯身从半空飞落,而在他起飞之前,便有数千枚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动向也被赤鬼黄鬼争前恐后地汇报给了高高在上的人族,做好了相应的防范。 人族强者当即用最丰厚的悬赏诱惑众异人,为他们拦下宁然,格杀勿论。他们更是派出了许多探子传递消息,用宁然的生死开设赌局。 “那莽撞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看他的服饰,倒像是白城的富家子弟。只不过擅自闯入赤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你说,我们会给他们白城人几分薄面” “几分我看是零分哈哈哈” 他们的城镇虽小,但周遭被鼓动加入战局的异人族,有上万之多。就算他们不能成事,但只要各家族相互联手,必定能收拾得了眼前的残局。 入侵者,只不过是一位平凡普通的人族少年。 数以万计的异人冲向了宁然的方向,在混乱的呐喊声中不顾一切,冲向他们心中渴望的,能够恢复成人的未来。 “上了,上了” “呵,一开始冲上去的,都是怪物中的杂兵。真正有脑子的高手,可都躲在后面看着呢。” “高手他们异人里也配有高手” 有老人端着滚烫的茶壶,往口中直接灌入热茶,砸吧着嘴点评道。他用茶壶嘴指了指其中的一位侍卫,问道。 “那群不要命的疯子,有几个是到了超脱境两层的” “回家主大人,三位。” 老头捧着茶壶哈哈大笑,像是摇拨浪鼓一样摇着脑袋。 “就这也能叫高手我傅山老人活了两百年,可从没见过哪个异人能突破限制,以怪物的身份再度变回人形” 众人紧盯着半空中的激烈战斗,对老人的话不置可否。 “老人家,你确实活了两百年,但区区超脱境一层的战力,未免有些不够看啊。” 有中年模样的修士冷哼一声,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石圆球,对老者的疯疯癫癫多少有些不爽。 “呦,牛公子您还停在明心境第二层呢何时才能晋升呀”老人不气不恼,他斜视着说话之人,撇了撇嘴。“都说您少年时是个非凡的天才,怎么,到现在还卡在明心境,是想气死你爹,还是气死你爷爷啊” “你” 被称作牛公子的修士立刻站起身,又无奈地强忍住怒意,冷着脸坐了回去。 “至少我爷爷比你年轻,也比你强他老人家马上就能出关,顺利摸到临门境的边缘,相比之下,某人羡慕的嘴脸,可不要太难看了” “小子,说话要注意分寸。等这场赌局之后,我傅山老人不怕再多上一场生死赌局” 老人将茶壶拍在了身边的桌上,笑着仰望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怪物。当他赌赢了这局之后,必会让那牛家的多嘴少爷,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在茶庄老板出来打个圆场的工夫,天空中的战斗已经愈演愈烈,即将迎来高潮。宁然的一呼一吸间有火焰向外溢出,他只要举手投足,便能让数百个赤鬼黄鬼摔落。 只是他的攻击显得有些不痛不痒。那些被击落的怪物们能够立刻飞上天空,再度加入战场,也成为了巨大的阻碍。 “那小子感觉撑不住了啊。小小年纪不懂规矩,在咱们这儿,可没人给面子傅山老人,您要是和数万恶鬼缠斗,得花上多久的时间呢” 傅山老人哈哈大笑,伸出了一根指头,自信地说道。 “一刻钟,老夫便能解决全部” 但他和众人都没注意到,当老人举起手指的时候,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异人战场上,有一道赤红的火光撞碎了一切阻碍,俯冲而下。 撞碎了拦路害命的异人,也撞碎了守卫修士的联合手段,竟硬生生地撞在了老人的面前 尘埃落定,灰头土脸的众人急忙摆好迎战的架势,望向浓烟 滚滚的中心。而掐着老人脖颈的宁然干咳几声,挥手扇飞了面前的烟尘,道。 “诸位,小弟有礼了。” 第三百一十章 强者为尊,谈笑风生 宁然的霸道,让在场的诸多修士和护卫倍感压力。生活在这赤鬼黄鬼横行的赤城中,每个人自然会有自己的两把刷子,面对各种突发的状况。 但在擅自闯入的火修天才的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 宁然一一破解了悬在烟尘中的一众法器和招数,手腕再次较劲,将几乎快要昏厥的老头勒的更是喘不上气。 “难道你们冥岛的人,都没半点同情心吗” 宁然用老人的肉身挡住一把飞刀,恶狠狠地望着偷袭自己的年轻后生。老人的护卫们瞬间急了眼,他们立刻驱散了靠近宁然的修士,紧张地围在宁然划出的火圈之外。 “年轻人,想要什么条件,请直接开口。放了我家主子,让我来替他做人质” 先前站在傅山老人身边的护卫用轻柔的语气尝试和宁然交谈,但还是被后者识破了诡计。宁然随手一挥,原本洒落着火苗的火圈立刻升腾起炙热的火焰,将他们冲散。 而在茶庄之外,有众多护卫加入了阻拦赤鬼黄鬼侵入的战斗,无暇顾及此处。比起一个人的宁然,显然外界杀疯了的异人族们,才是当下最大的威胁。 “收起你这套傻了吧唧的手段,想用秘术控制我的精气神想得倒是美” 那护卫的脸色渐沉,见主子痛苦到扭曲的面庞,他立刻抬起自己的右臂,横在宁然的面前,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抱歉,是我救主心切了。在下愿自断一臂,恳请您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说罢,他立刻以蛮力和修为扯断右臂,鲜血淋漓。 守卫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他死死咬着牙,强装镇定。宁然点了点头,他扫视着混乱的茶庄,无情地问道。 “我只是来打听消息的,告诉我,那位名叫邪火将军的人,身在何处” 守卫紧握断臂,拦下了变得有些焦虑的部下,回答道。 “您要找的人,可是我们赤城中的天才修士,也是半神的徒弟。我劝您还是低调行事为上,莫要招惹到硬茬,才追悔莫及。” “很好,虽然你出言不逊,但我依旧很欣赏你,要不,你干脆来和我混保护这糟老头子,我看啊,没什么好前途” 宁然将傅山老人甩给了其他的守卫,向断臂者抛出了邀请。但后者忍住剧痛,朝着宁然鞠躬行礼,道。 “各为其主,请您赎罪。不过您要是想找到邪火将,需要去赤城最中心的地带,才能在各处斗场中打听到他的下落。他性格古怪且暴躁,时常会找人切磋,更是会将操练的对手活活打死,落下了不少恶名。” 宁然细细看向断臂者,眼睛微眯。 “若我杀了你的主子,你会不会跟我” “不会。” “那就多谢你的建议了,至于你的手臂,还是抓紧时间接上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慢慢踏入半空,俯视着因为失血过多的断臂者,朝着赤城的方向挪去。一枚小小的火珠出现在了傅山老人的腹腔之中,正在缓缓转动。 “回大人,徐蒙。” 宁然牢记在心,但就在他即将踏空离去之际,虚弱的傅山老人睁开了布满皱纹的双眼,用手指向转身中的宁然,断断续续说道。 “你,不是想要找邪火将吗咳咳,老夫可以不计前嫌,亲自给你请来咳” 望着宁然停滞在空中的模样,老人在颤抖中笑了出来。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银晃晃的匕首,一刀扎入猝不及防的徐蒙的心脏,又将它狠狠拔出。 血花四溅。 “想要我的狗我呸看家护院都看不好的狗,咳咳,就得被做成狗肉汤,再喂给狗吃” 看着缓缓倒地,双目无光的徐蒙,宁然也随之降落回地面之上。在牛公子的疏散下,他站在了人群中央。 “我在和异人族战斗的时候看得真切,你的心最黑最恶,看样子,我倒是不该留手。说说看,你会如何邀请那邪火将,替你报仇” “无名小辈,别太过嚣张” “我一招,可以打败你。” “你像你这样的狂妄少年,老夫见得多了就拿那边站着的牛公子为例,你和他那样的废物,没什么区别” “我一招,可以打败你。” “是是是,你一招可以打败我,但在邪火将的面前,那可真是不够看别说一招,就算动上两百招,你也敌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头” “我一招,可以打败你。” 傅山老人气到说不出话,他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一道黄色的符纸,在空中抖动。随着咒语念出,霎时间有一道幽 绿色的火苗浮现在符纸的顶端,缓缓向下燃烧。 宁然感应着那道火焰中传来的力量,却冷不丁冒出了些许鸡皮疙瘩。他确信,这玩意儿必定是邪火将力量的关键,让他在谨慎中也不禁带了些好奇心。 “他要多久才能到还有,你的手下,管杀不管埋” 傅山老人在其他惶恐中的护卫搀扶下,坐在了没有破损的椅子上,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他似乎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傲视着宁然说道。 “关你屁事不出两个时辰,邪火将大人便会抵达此处,找到我为他寻来的上等猎物。既然你也要寻他,那就不妨和你小子多透露点信息。” “请讲。” 宁然在众人的目光下,平静地朝后方伸手。冒着冷汗的牛公子立刻会意,命人挑了把带着软皮垫子的木质雕花椅,扛到了他的身后。 随着宁然面对面坐下,老人摸了摸略带痛意的喉咙,道。 “在咱们赤城中,就只有两位半神可以直接进行管理。其中的那尊火神,可是和冥界之神有着过硬的交情你小子要找的邪火将军,更是火神大人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的骄傲” 老人摆出了一副得意的神情,他隐约察觉到宁然早已知晓此事,但还是想要借此信息,狠狠打击对方的嚣张气焰。 “哦,那个亲传弟子又不是你,建议你老人家多讲讲重点。还有,传授我火焰法门的半神,大概有五位,不足为道,咱们继续聊吧。” 宁然的神情未曾改变丝毫,他在心中不断推敲对方的火焰力量和战斗手段,同时还要提防着身边的众多守卫。 “笑话,笑话。”老人投来了鄙夷的目光,继续说道。“邪火将今年刚满十九,他就已经修炼到了超脱境的第一层,傲立在咱们赤城的天才榜你小子看上去很猛,但论及实力,恐怕要低出一到两个层次耍阴招,乘人不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敢拿上台面不是我吹,咱们要是正面比划,指不定谁输谁赢” 宁然靠在座椅的椅背上,望着天空出神。 “哦我以为自己足够入乡随俗了,看来是我观察地不够仔细。老人家,先前多有得罪,都怪白城中的某位少爷,害我变成了肆意揣测他人的伪君子,实在抱歉。” 霸国的国土面积比霜月关要大出数倍,而在这赤域的赤城内飞行,对速度极快c擅长赶路的宁然来说,仅需要半天的时间,便能环绕赤城的边缘飞行一圈。 邪火将,应该也不会太慢。 他对邪火将的到来感到无比兴奋,更是有种酥麻感遍布体内,成为他战前紧张的象征。在和傅山老人闲聊几句后,宁然便赶走了眼前的众人,开始今日的静修。 无人敢轻易打扰。那是属于强者的自信,和威严。 再看城镇之外的战场,越来越多的怪物加入了这场暴乱,从一开始的悬赏作战,到如今误以为的反抗战斗,又有数十万的怪物们疯狂加入其中,从四面八方赶来。 难得在晴朗的白天,看到只有夜晚才能看到的盛况。 包围城镇绿洲的怪物们不知受了谁人的鼓舞,以悍不畏死的状态,竟压倒了城镇中的镇守者。镇子里的防御大阵缓缓开启,准备结束这维持了一个时辰之长的艰难战役。 “快通知所有战士回城放几千个不要命的漏网之鱼进来,也不成问题,关门要紧还有你们,通知附近的城镇支援了吗” 就在指挥者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北边那密密麻麻的怪物群中忽然掀起了幽绿色的气浪,将猝不及防的异人们掀翻在地。而在火焰的燃烧下,化作一具具干净的枯骨。 和人族骸骨的并无不同。 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后直接跃上了天空,俯视着冲散异人队伍c将全身包裹在幽绿色火焰中飞来的修士。 火焰中包裹着的,必定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邪火将 在另一处休憩的傅山老人大喜过望,他急忙冲出了茶馆和城镇的边界,亲自迎接。他望着启动防御法阵的守卫们,大声吼道。 “法阵先别合拢放邪火将军进来放他进来” 见城镇外的怪物大军被绿色的火焰冲散,他们也都仿佛抓住了希望,停下了法阵的上升。那绿光直接撞破了未成形的半透明壁障,以人形的状态,呼啸着飞到了傅山老人的面前。 “是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在呼唤本将” 随着幽绿色的火焰大面积散去,一尊头戴咬着匕首的青铜鬼面c身着全套铠甲的人站在原地,接受众人的瞩目。 他,便是赤城中所有人都知晓的存在。 “是小人” 未等老人将心中的恨意一股脑倾泻在宁然身上,他腹内的火珠便开始疯狂运转,将他整个人拖入了瞬间燃烧的火海 带着青铜面具的邪火将抬手挡下了小型的爆炸,望向了天空中的宁然。 老人则疯狂地满地打滚,身为修行土与风之力的修士的他,此刻竟想不到半点法子,去灭了宁然的火 宁然缓缓降落,朝着邪火将的方向一步步踏来。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枚枚带着火光的脚印,而每个脚印之中,都有一株赤红色的莲花盛放。 他平视着实际身高差不了多少的对手,道。 “初次见面,多多指教。山海大陆霜月关,圣火将” 第三百一十一章 铩羽而归 宁然的呼吸稳重而舒缓,他有着绝对的自信,战胜与他年龄相差不多的c半神以下的任何人。 邪火将军的青铜异兽面具晃了晃,而面具的表层和点缀的青铜环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响声。他的声音也没有宁然想象的那么成熟,也和宁然一样,带着些青涩的气息。 “山海大陆这么说来,你是异乡人” “没错,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宁然深吸一口气,他周身的气流因灼热而颤抖,在赤域中难得一见的草木,也因火焰的力量而蒸干水分,变得枯萎。 邪火将军并没有报上姓名,他就这么背负双手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宁然。 “你,还不够资格知道。” 本想后手攻击的宁然立刻踏出一步,挥拳冲向了青铜面具下的那位少年。想要获得对话的资格,那就只能简单地露一手,或者直接将其击败 宁然的冲拳被邪火将轻松避开,但在前者的身侧,忽然有一对火焰的羽翼猛地飞出,将邪火将拦腰击飞。他接连出拳击打对方的铠甲,而脚尖踏过的地方,仍旧铺满了火焰的小朵莲花。 “最近和我对练的废物,都被我的力量烧成了灰烬。如果你不想尝试的话,最好拿出十二成的功力,免得落下个惨死的样貌。” 邪火将抬起右手,猛地抽出了青铜面具那兽齿中叼着的青铜匕首。霎时间有幽绿的火光附着在匕首身上,竟化作了一柄三尺长剑,被他持在手中,迎风挥舞。 宁然的双手间飞出一柄火矛,以双手的力量,接下了对方的一击重剑。趁此机会,贴身数十息的二人瞬间将对方弹开,站定于地面。 “我能感受到你体内的火焰,似乎并不简单,但你并非是各方面的修炼全才,也会有相应的弱点。在接下来的几招内,我可以放放水,但在指导结束后,恐怕你就没有福气去消化了” 邪火将也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运动了体内的火焰法门,强化自身。和宁然一样,他也是修行体内体外火焰的天才,天赋上也不会落丁点下风。 “鬼火无暗幽明。” 邪火将铠甲中的每一处缝隙中,和面具的每一处孔窍中,都向外溢出了丝丝幽绿的火焰,让宁然释放出的火莲变得极不稳定,于地面上反复摇晃。 只见他用左手掌包裹住长剑的剑身,用右手执剑缓缓抽出,竟让那火焰凝成的c飘忽不定的剑身变得更加凝实,如同一柄真正的金属利剑 “鬼火幽鬼无道” 在体内火焰术法的加持之下,邪火将的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他挥剑迅速劈开了一道道剧烈膨胀的火莲花,硬生生逼到了宁然的身前。 饶是宁然曾和天无常在练习中对过手,在面对如此快的挥剑斩击下,他还是被逼得接连后退,陷入完全的被动防御。 “战场中,可不会有人对你手下留情自报家门的蠢货,也只不过是得意洋洋的自大狂罢了” 邪火将在一记劈砍之后,他从兽面面具的口中喷出一团幽绿色的猛火,它在空中化作了如面具一般的恶兽,一边咆哮,一边扑向了宁然的身侧。 邪火将擅长将火焰力量压缩至一处,结合兵器使用。他的攻击的范围也会相应缩小许多,但攻击的力道和破坏性,必定要远超于正常的术法 尤其是在贴身的近战中,十分有利。 宁然释放出的火焰基本上都在未成形的阶段,就被对方以剑破开,丝毫没有还手的空闲。他只能将释放火焰的范围不断缩小,直到用火焰来保护自身,显得无比憋屈。 对方对战火修的经验,远远超过了自己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留手,害得我以为你在虚张声势。” 宁然越想越气,从被动的防御转变为反攻,绝不是一两招就能结束的事情。在炸开了一处房屋之后,再从烟尘中飞出的宁然,已经戴好了火狐的面具。 “呦你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吗宁然” 邪火将右手不断挥剑,而左手中则操控着一枚幽绿的火球,随时迎接宁然的反抗。他和恶兽火焰始终与宁然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手脚,都将会映入他的眼帘。 从战斗的十息开始,邪火将就已经洞察了宁然的绝大部分的战斗模式,立刻在脑中有了应对之策。 而宁然也看出了青铜面具的不凡,只是一向会试探对手的他,在这场战斗中吃下了大亏,只能做出最后的反扑 “是啊,无名小子” 宁然的七根火狐尾巴迅速缠住了在他身后跳跃,且不断发出攻势的绿色火兽,将其碾成碎末。但丝丝幽绿的 火苗从他的尾巴处飘散,重聚在其每一根的尾巴尖上,化作小型的火兽,牢牢抱住了宁然的尾巴尖。 无论怎么甩,都无法甩掉更要命的是,宁然竟在这一时刻无法掌控自己的火尾,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狰狞的火兽,爬向自己的肉身 “无名之辈,那可多了去了。”邪火将试图用言语来让宁然二度分心,他仍旧不慌不忙地与宁然兜圈子,寻找对方的最终破绽。“比如你杀掉的那个老头,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姓什么,你说,可不可笑” “可笑,确实可笑” 宁然变得更加恼怒。在这场被动的战斗中,从理论上来讲,他已经输了。而自己配合对方说出的可笑,也只不过是用来嘲讽自己的话语。 他终究还是犯了轻敌的老毛病。 宁然背后的火焰羽翼中射出了许多火焰羽毛,将金乌归日的秘术打入了绿色火兽的躯体。邪火将见状冷哼一声,迅速脱离了对火兽的控制。 “你的小花招,倒是挺多” 他的左手翻掌朝下,将那枚早就准备好的火球按在了地下。霎时间,绿色的火焰铺满了近十丈的领域,将乱飞乱撞的宁然包裹于其中。 他要从攻防的转态直接转变为全力出击,不留后手 “鬼火幽都诸恶” 小小的领域内瞬间挤满了绿色的火鬼,在凄厉的嚎叫声中伸出鬼手,想要将宁然拖入未知的地狱。而后者也看出了数百火鬼们的端倪,不由得瞪大了面具下的双眼 那些火鬼,竟是人族死后的魂魄变化 “呵呵,没想到吧看在你实力不错的份上,我欢迎你加入它们的队伍,成为属于我的力量放弃吧,你打不过我的” 对方越是这样说,宁然越不想催动体内的火珠,以神圣的火焰驱散面前的邪恶。被绿光映照下的宁然只想凭借自己的力量脱出,才不算辜负了自己的修行。 他从口中喷出弯曲的火焰,在身外形成了一只巨大的三足乌。他将用来照明取暖的这一招融合了爆炸的灵魂力量,瞬间轰散了场域内的诸多恶鬼 唯独留下了以铠甲抗住爆炸气息,挥手驱散烟尘的邪火将。 后者在失去部分火鬼后也不恼怒,笑着提剑飞来。他从宁然的招数中嗅到了灵魂火焰的气息,更加中意起眼前的异域少年。 “别跑啊,带给我惊喜的小子” 在看宁然时,对方已经静静站在了原地,收敛了全身的火焰。邪火将也停下了挥剑的动作,终于意识到了周遭环境的变化。 先前被他破坏后遗留下的火苗几乎不存在,这是如何做到的 邪火将把剑刃上的火焰撤掉,又将恢复如初的青铜匕首重新塞回了兽型的面具口中,道。 “你小子,还不赖嘛。但你可知道,这样的爆炸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 “知道。” 宁然向后退了一步,而此时的邪火将,已经站在了火焰阵法的最中央。他布下的所有火焰莲花并不是为了御敌,而是借助火莲插入地下的弱小火种,整合出一道小型的c三丈宽的法阵。 “我还知道,这次是我宁然输了,输的很彻底。” 宁然静静地看着傲立于废墟和法阵中的邪火将,丝毫不在意围观的那些人,和头顶上密密麻麻飞过的异人族赤鬼。 “哦你不是把我困住了嘛来啊咱们再打上几个回合试试,万一把我打败了呢你说是不是,圣火将” 邪火将的声音似笑非笑,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直视了宁然,认可了这个难得c且有些难缠的对手。只可惜,他们还未交手到两刻钟,便要匆匆结束这场迂回的战斗。 “下次吧,希望在七天之后,你还会在此处停留。” 宁然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转身飞走。他以剩下的火羽为引,启动了爆炸的法阵。 而在他刚一回头的时刻,邪火将便飞速冲了出来,他打算马上拦下宁然,继续他们的切磋 然而惊天动地的轰响声在宁然身后传来,邪火将纵是有盔甲护身,也不得不分心进行抵抗。待后者不顾轻微的灼伤冲出之时,宁然已经沿着来时的路返程,消失不见。 “可恶可恶啊” 邪火将瞬间失去了理智,他随手扔出了数百道火球,砸向城镇中的那些完好建筑,将它们燃烧毁灭。 望着天空中盘旋飞舞的赤鬼,邪火将喘着粗气思索了片刻,决定亲自追击,并打个痛快。毕竟宁然离去的路上仍有数万异人,他也绝不可能轻松甩开他们,不留任何痕迹。 “告诉我,那小子的去向” 邪火将一把拉来躲在附近的修士,厉声喝道。 “回,回邪火大人,他往西边,大概是西边去了。饶命,饶命” 哆哆嗦嗦的守卫直接吓到瘫软,观看他人的战斗或许没什么害怕的地方, 但在真切地站在邪火将的面前时,他才发觉了自己的软弱,和对强者的畏惧。 邪火将并没有如传闻一般,将问路的守卫当场抹杀。他重重摔下后者,迅速朝着西边赶去。 “给我等着,宁然” 第三百一十二章 退一步 宁然的心情十分复杂,在和邪火将的战斗中,他能够看出对方的留手,和自己在战斗经验上的不足。 唯有不停的战斗,才能弥补实践的空缺 但当下的宁然,并无半点相关的心思。 他破开了异人族从天上到地下的层层阻拦,以不可阻挡的姿态,飞出了赤城的边缘。他在赤城西南边的荒漠上踽踽独行,努力思索着方才战斗中的点点滴滴。 邪火将的攻击方式,和浮岛圣殿的殿卫长有些相似。只是在浮岛中的修行,宁然从未和更多不同层次的修士对战。 翻来覆去做陪练的,要么是族长,要么是艾洛。 当宁然走到一片低矮而疏散的枯树林时,才靠着略粗的树干坐下休息。望着异乡的斜阳,他以鸦瞳印记检查了正心鉴的状态,这才放下了躁动的心。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附近。” 宁然感应到了柳风波的气息,即便对方使用了独特的技巧,早已静静站在了他的身边。 “呦,感知能力用得还不错嘛,看来,我还得更加努力修炼才行。” “你这尊活了许多年的王八大神,就别在这揶揄我了。我就不信,你在成神之前,就没遇到过几次挫折” 宁然随手拔了根枯草,丢在口中细细咀嚼。这也是正心鉴寻常时分爱做的事情,眼下这个种菜的小子不在身边,他就只能以此来纪念。 “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无敌。说说看,这次的战斗,给你带来了怎样的体验” 柳风波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笑着坐在宁然的身边。他对后者暗中布线和及时撤退的手法感到欣慰,毕竟放在从前,宁然都是打个不死不休,才能停手的存在。 “如果抛开外物,单纯依靠自身的力量,我也未必能赢过他。你想从我嘴里问出的东西,不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我问你,用上火珠和戒指的力量,你是否能和他打个对半开” “不能。” 宁然有些疲惫地瘫在树下,斗志也变得有些萎靡。自他踏上修炼一路以来,也有过不少败绩,然而这一次信心满满的他吃了当头一场败仗,自然如此。 “所以你需要一个合适的对手,一个能让你屡战屡败c但有希望追上其脚步的对手,可以雕琢你这块美玉。你是霜月关的火将军,人家也是赤城的邪火将军,这也算是宿命般的安排。我问你,他在最后喊了你一声宁然,你可曾听到” 宁然略微歪了歪脑袋,斜眼看着夕阳下柳风波的半边明亮面庞,道。 “没有。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可不记得在何时告诉过他。” “你我携手以火焰包围宫殿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消息,用空间传送的法阵传到了白城,围着火殿反复研究。而被你放走的无辜者们,那小子就是从他们的口中,打听到了关于你的消息。” 宁然立刻坐了起来,狐疑地看着柳风波。 “你偷看了他的记忆他叫什么名字,是怎么修炼火之力的” “无可奉告。建议你啊,去找点吃食垫垫肚子,我暂时不会在暗中保护你,咱们改日再见” 柳风波朝着后方远眺,身形则渐渐消失在了秋日的斜阳下,连影子也消失不见。 “白痴。” 宁然吐出了口中的草渣,无奈地踏上了寻找食物和想办法修行的道路。 正如异人族所说,他们的食物基本上都是虫子c虫子,和虫子。在偌大的荒漠中,宁然除了各式的虫子以外,就只见过几只奇形怪状的鸟儿,和满地打洞的蜥蜴。 月色下,他终于找到了类似于兔子的动物,正当他想要对其进行捕捉之际,忽然察觉到了来自于头顶上方的危机。 抬眼再看时,却无任何异状发生。 在头顶的天空中,飘荡着几团淡淡的云雾。宁然盯着它们仔细地看了又看,终于在某处云层中,看到了闪烁的绿色光点。 “晦气” 宁然立刻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也明白了在这场猎人和猎物的游戏中,自己正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迅速朝着远方的岩石洞穴飞去,极力掩盖自身的气息。 天边的邪火将俯视着荒漠中的小小人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小子,这整个赤域都是我的后花园,想躲起来不大可能” 邪火将带着幽绿的火焰附身冲刺,他顺势抽出了面具上叼着的匕首,附着了剧烈燃烧的火焰。随着他猛烈的劈砍动作,数百道如弯刀状的火焰能量朝着岩石洞穴的方向飞去,撞碎了整座微微隆起的洞穴。 倒塌之前,站在洞穴入口处的宁然咬着牙跳了出来,恨恨地望向从天而降的邪火将。 “老子已经认输了,你还追” 执剑的邪火将哈哈大笑,他将剑尖指向宁然的面庞,稳稳落在了地面。 “认输做我的对手,就只能认认真真把这场战斗打完换句话说,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倒下,才能算作结束” “你算老几啊你。” 宁然转身就跑,他早就在对方降落的时候布下陷阱,等他上钩。邪火将不禁嗤笑一声,他直接飞跃了爆炸的陷阱,追向宁然。 “就这小把戏,还想拦下我” “陨火流星” 未曾想,宁然躲进了陷阱爆炸时的气浪与烈焰之中,对着天上的邪火将打出了一道火柱。伴随着天空中的剧烈爆炸,宁然又朝着反方向飞去,不做任何停留 他必须飞到高空中,才有机会借助云层遁逃。 “轰隆隆” 邪火将感受到了比先前更为恐怖的爆炸力量,他只能催动自身的修为加以阻挡,忍受耳畔的爆炸轰鸣声,冲了出去。 他的脑袋仍旧嗡鸣,而燃烧的火团在宁然的操纵下,则变化成了诸多动物的形态,遮挡住追兵的视线。 “好很好” 邪火将全身上下包裹了一层火焰,他当即脱下了束缚自身的甲胄,仅仅戴着青铜的兽面具,追向了猎物逃跑的方向。 数百道火矛如降雨般阻拦他的道路,被他以手中的剑刃轻松破开。就在他撞入云端,想要伸手抓住短暂停顿的宁然的时候,云层竟瞬间变作了大块的火团,打得他措手不及 好在有附体的火焰加以阻挡,邪火将想要以速度的优势继续追击,但他在清醒的状态下,看到了对方布置的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他只能停下追击的脚步,任凭宁然悬在天边,朝着自己扮鬼脸。 论正面战斗,宁然绝对打不过自己 “很好,你可真是个迂回的专家枉我在白城中看到那遮天的烈焰,以为你会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实际呢你只是个喜欢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宁然听到了邪火将的叫骂,顺势点了点头。但在短暂的停留之后,他便继续转身前行,不愿与之正面交锋。 “你害怕我也会害怕别人想要成为半神,没有一点生与死的觉悟,做个狗屁的半神还是说,你这辈子都想站在临门境的边缘,做个可怜的胆小鬼” 宁然的逃避成功点燃了邪火将的愤怒,即便后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战斗观念是否会吓到实力相当的对手。他破开了一个又一个火焰陷阱,径直冲向了不断逃避的宁然。 他绝不能像宁然那样后退,毕竟每退一步,只会让自己越想越气。 “站住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和我打一架,保证不会要你的命” “滚” 宁然将自己包裹在火球中,又造出了另外的十枚,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行,企图混淆对方的视线。他往日的信心在邪火将的面前一落千丈,甚至没有时间用来缓解c弥补。 邪火将挥剑破开了袭来的另外两枚火球,对宁然的本尊始终不离不弃。对方的战术和力量有太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他可不能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宁然我叫施森明,森林的森,明亮的明我从没有随便乱杀过对手,那都是外界瞎他妈传的” “滚” “偶尔会有失手打残废的,不过数量也不算多你停下来聊聊天,咱们今天不打架” “滚” 每当邪火将拉近与宁然的距离时,便会被前者想尽方法拉开,往复循环。 就算在未知的地宫中,宁然也没有过这般的苦恼。他宁愿被异界的怪物追逐,也不想被身后的疯子当成目标。 他们就这样你追我赶,在将近半个时辰后,有些疲乏的施森明才无奈地喊道。 “再往前跑半个时辰,就是我霸国的国都了如果你不想被三百个半神抓走的话,建议你赶紧停下” “鬼才信” 宁然欲哭无泪,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无论如何也得抱住柳风波的大腿,退避三舍。施森明终于被磨尽了耐心,慢慢停了下来。 他擅长的速度,在仿佛有着无穷耐力的宁然面前,根本不够看。他知道任何擅闯霸国国都的人,会有怎样悲惨的代价,再这样逼迫下去,只会让难得的对手白白送命。 “小子,希望六天之后,我们能如约见面。” 施森明叹了口气,转身沿着原路返回。他看向那些被他和宁然冲散的厚实云层,看向逐渐朝着西方移动的明月,看向在追逐战中误伤的飞行怪物,感叹人生不易。 宁然谨慎地落在了一处森林的边缘,在反复确认没有追兵之后,他才重重舒了口气,坐在缓缓流淌的溪边,放松心情。 为了逃跑,他耗费了足足七成的力量。 “怎么会有这么执着的人真是离谱把他当成对手,老柳啊老柳,是想要我的命啊” 就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某种野兽发出的警戒般的呼噜声。一对明亮的眼睛照亮了宁然的后脑勺,随之而来的,是愤怒的吼叫。 片刻后,宁然终于如愿以偿,吃上了油滋滋的烤肉。冥岛森林中没有他认识的c可以用作香辛料的植物,他只能品尝烤肉的原滋原味,度过这难熬的夜晚。 宁然狠狠咬了一口厚实的大腿肉,把它当做了发泄的工具。 “想让我回头找你打架做梦吧你” 第三百一十三章 厨艺交流会 “邪火将大人,您就喝口茶吧。您等那小子已经等了有六天了,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牛公子带着另外几家的家主和二把手们,频繁探望打坐修炼的邪火将。一方面是为了套近乎,整点亲近的关系,另一方面是为了偷看邪火将的修炼法门,多少学点技巧。 但没有接触过半神级别力量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看得明白c看得真切 施森明缓缓睁开眼睛,终止了当下修炼功法的运转。在丢入一颗灵丹c吧唧吧唧吞下之后,他才慵懒地说道。 “不着急,距离我和他的约定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呢。如果他敢来赴约,我” “小的明白我们立刻安排好所有人,将那狂妄的小子一网打尽” 邪火将的青铜面具下有暴怒的青筋绷起,他飞身踢出一脚,让牛公子撞塌了屋内的墙壁,倒飞出去。 “滚” 如果宁然不肯赴约,也只能说明那小子的心性不够坚定,永远也无法踏足于更高的境界。师尊赤域火神曾经说过,不出三年,他将会踏入半神之列,力压诸多地门级别的半神 所以他需要一个磨刀石,需要一个够资格的对手 口吐鲜血的牛公子不气也不恼,在简单的治愈之后,他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门口,陪着屋内打坐的邪火将一同等待着宁然。 “邪火将大人,小人继续为您报时。”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在先前的战斗中毫无还手之力的宁然不会再出现的时候,远方隐约飞来了一道赤红色的光点。 牛公子朝着屋内鞠了一躬,略带遗憾地说道。 “邪火将大人,时辰已到,恐怕有人要失约了。” 邪火将点了点头,他的双眸穿透了堵在门口的牛公子,看到了由远及近的熟悉身影。 “把东边废墟里的异人族尸体全都清理了,我要在那儿,设个大一点的比斗台” 牛公子不知他的意图,却在唯唯诺诺转身时,撞在了宁然的身上。他惊恐地看着当初一击就拿捏住傅山老人的强者,差点瘫坐在地上。 “大人,大人他来了” “废话,老子又不是眼瞎” 邪火将带着挑衅的语气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宁然的面前,也不管夹在中间的c灰溜溜的牛公子该如何退场。 “你肯讲信义,那自然是最好的。来吧,我已派人收拾场地,咱们再战一场” 邪火将的语气既强硬,又带着无比的自信,让人根本察觉不到他多日未曾休息的疲惫。只是在这般紧张的气氛中,四足着地c爬着离开的牛公子又插了句话,引起了宁然的注意。 “大人,万万不可啊” 宁然抬手拦下了邪火将即将劈下的火焰手刀,平视对方问道。 “说说看,有何不可” “邪火将大人为了等您,自归来后的六个日夜,未曾有过睡眠和进食如果您现在战胜了疲惫的大人,也只是胜之不武啊” 宁然点了点头,他将背上背着的野猪重重扔在地上,活动活动略酸的肩膀。他又拍了拍被火焰覆盖全身的施森明的肩膀,面无表情地拦下了对方暗中对牛公子痛下的杀手。 见施森明不愿动身,宁然只能冷笑着使出了火焰冲拳,将其一击砸倒在地。 “别倔了给你六个时辰睡觉c饮食,我等你便是” 就算在浮岛之中,宁然也未曾见过这般难缠的修士。他的拳头显然奏了效,施森明的杀气逐渐变得衰弱,直到他盘坐在地,双手卡在了青铜面具的下颌,伴随着咒语声轻轻将其摘下。 幽绿的火焰瞬间填满了整间房屋,唯独他们二人以不变的姿态,置身于无火之地。 “呵,这次怎么不躲了反应得倒是挺快,有进步。” 施森明虽然比宁然年长,但他的样貌要远比宁然想象的还要清秀。他见宁然摆出一副见鬼了的模样,不禁嗤笑道。 “所以我讨厌别人看到我的脸,认为我像个娘们儿。你是不是觉得,我略微有些粗犷的声音,应该搭配一张硬汉的面孔” “不好意思,你的声音也没硬到哪儿去。” 宁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还是没有些微的放松,仔细提防对方的突袭。他明白施森明只在自己面前展示面貌的本意,只是他曾被宋司暇狠狠伤过,再也不敢随意相信属于冥岛的原住民。 “得,那我先找点东西炒炒菜,咱们六个时辰后见看你的表情,是找到了能够克制我的战术真让人期待。” 施森明戴回了青铜面具,也同时收回了覆盖整个 房间的火焰。他瞅准宁然丢在门口的野猪,毫不客气地俯身拎了起来,朝身后挥挥手。 “你的猪,借我尝尝。那边那个姓牛的,给本大爷找个做菜的膳房,好好露一手” “爷,您请。” 本想夺回口粮的宁然听得他们的对话,迅速改变了当下的计划。他默默跟着众人前往牛氏的庄园,一睹邪火将的厨艺。 一个时辰后,从分割猪肉的技巧,再到腌制和烹饪的手法,看得宁然窝了一肚子火气。他能看出邪火将时常会独自烧菜做饭,但从各方各面来讲,厨艺简直烂透 有身份的众人受施森明的盛情邀请,纷纷拾起筷子一同品尝。他们在牛公子的带领下交口称赞,有人说蔬菜的口味清爽,有人说猪肉的香气四溢,滔滔不绝。 唯独宁然黑着脸,将带着料汁儿的筷子重重拍在了桌上。 “怎么了,宁然没尝过这等美味” 施森明并没有亲自品尝,他只是按照寻常时擅长的制作方法,炒了这么一大盘菜,想要让众人夸夸他的精湛手艺。 “是啊,你在翻炒的过程中,有尝过这菜的味道吗是咸了,还是淡了,你可知道” “我是没有,但大伙儿都说不错,难道不是吗” 众人纷纷附和,邪火将的手艺放在正常的酒楼来说,的确没什么大问题。尤其是在地处于荒漠的赤域中,他们很少对食材的料理有着严苛的要求。 有食材的本味和鲜味,再加上一点调料,足矣。 宁然用不同的手指挨个蘸了蘸调味瓷罐中的调料粉末,尝了尝它们的味道,在众人不解的神情下,施森明哈哈大笑,道。 “烹饪食材,你也要和我分个高下好啊,我举双手欢迎请” 宁然提起冥岛上专门用来割肉的刀,将施森明不要的五花肉块修理形状,切成了大小均匀的肉块。割肉的宁然有着莫名的专注和认真,让施森明的心底倍感奇怪。 在焯水的同时,膳房中的每种香料,宁然都仔细闻了闻,尝了尝。于反复的筛选中,他挑出了几种奇特的植物根茎,替代了葱姜的作用。 “有酒吗越陈的越好。” “有上好的赤骨酒,您等着。”牛公子挠着头,亲自小跑出去。“您用凉水煮肉,这不是耽误时间嘛” 宁然闭口不言,待牛公子取酒的空隙,将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切好备好,流利地码在了白净的瓷盘中。 “酒来咯” “有糖吗” 牛公子哭笑不得,他立刻派人去做点心的铺子,为宁然寻找白糖。在仆人匆匆离去前,牛公子又猛地拉住了仆人,转向宁然问道。 “大人,您还需要点什么吗” 宁然摇了摇脑袋,开始给猪肉焯水的过程。随后便是经典的炒糖色,煸香料和煸肉块,他又撒上了盐巴和某种略带辛香气味的椒粉,添上热水进行炖煮。 “给我递个碗。” 宁然仔细盯着冒泡的铁锅,手不离锅柄,小心把控着燃烧的火焰。一旦有肉沫浮出咕嘟咕嘟的水面,他便立刻捞出,甩在空碗之内。 “用盐泡着的小萝卜,把它给我拿出来擦擦干净,别带水分。再找个干净的锅,我马上炸萝卜。” 施森明点了点头,自愿打了下手。 香料被逐个夹出,又倒入小萝卜翻拌,不多时,一盆色泽红润的萝卜红烧肉便端上了桌。宁然潇洒地收起了炒菜的火,将先前切好的翠绿小葱花往肉块上一盖,结束了菜品的制作。 猪肉的香气缭绕在整个膳房内外,惹得屋外的仆从们也忍不住勾着脑袋吸气,低声交谈。 色与香,一应俱全。 宁然用手帕擦了擦手,和施森明一样,他并没有品尝菜品的滋味,看上去无比自信。他做了个请的动作,淡淡说道。 “别客气,请慢用。品尝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个道理,百味盐为先。” 施森明干咳一声,众人立刻会意,蜂拥着离开了膳房。他以幽绿色的火焰罩住二人的周身,再度取下了青铜面具。 轻嗅红烧肉的香气,他咽了口口水,提起筷子夹取最近的肉块。 “我可先把狠话撂在这,你这菜看着挺好看,但好不好吃,还得由我亲自鉴定” “请。” 筷子夹住的肉极具弹性,被颤颤悠悠地放进了施森明的口中。他的脸色随着咀嚼而变得逐渐凝重,在咽下一大块肉之后,又缓缓夹起了一块。 宁然轻哼一声,他笑着摇了摇脑袋,从碗柜中取出了十几碟装盛小菜的铜盘,将瓷盆内的红烧肉分了些出来。 立刻让施森明急了眼。 “怎么,你一个人吃光了,外面的人该如何评判我的手艺是准备说我倒掉了全部的肉块,还是说你没有所谓的格局” 宁然用附着火焰的筷子,拨开了施森明用来阻挡的火网。他将每个盘子中放置了一块红烧肉和一枚爽脆清口的红萝卜,又用勺子浇了些肉汁,缓缓踏出了被绿色火焰覆盖的膳房。 “给我留五块肉,否则,你会死得很难堪。” 用火焰托着铜盘和筷子,众人不得不站在屋檐下,品尝了来自不同大陆的美味。他们为宁然的厨艺感到震惊,但又迫于邪火将的压力,甚至不敢开口夸赞。 但他们沉醉于美味的表情,和舔盘子的行为,让宁然会心一笑。他穿过火幕重返厨房,开心地伸了个懒腰,望向狼吞虎咽c抱着瓷盆狂舔的施森明。 “怎么样,是你赢了,还是我” 一个萝卜,也没给宁然留下。 第三百一十四章 激烈的碰撞 明明交待过,要给自己留上几块肉。 宁然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整个身体中的血液在飞速流淌。他小麦色的皮肤也隐约透出了愤怒的红色,青筋也随之暴起。 “嗬” 他的口中发出了哀怨般的低吼,像极了站在丛林中守护地盘c警告侵入者的野兽。他的眼睛里也飞出了两道赤红色的光芒,充满无限的杀机。 不守信义的冥岛人,必须要从他们的身上削下几块肉,以示警戒 施森明摸了摸油腻的嘴巴,将青铜面具迅速戴好,翻身躲过了宁然的扑杀。他有意使出引导火流的术法,将撞向他的宁然用左手轻松拨到了他左侧的墙壁,硬生生砸了出去。 随着墙壁的倒塌和火光的乍现,邪火将很快就调整了全身的力量,与宁然扭打在一处。 “小子,把这边的建筑全部打碎,可就没有地方给你做菜了随我来” 愤怒至极的宁然根本就听不清他的话语,耳边传来的,尽是自身火焰燃烧出的呼呼风声,和他急促的呼吸。他一看锁定的仇敌已然飞走,便立刻动身追了上去。 “对对对,上次是我追你,这次啊,换你来追我” 施森明哈哈大笑,但他不得不提防愤怒到失去理智的宁然,所释放出的恐怖气息。若他选择在地面上交战,此刻这镇子里为数不多的完整乐土,恐怕就和那些新的废墟一样,要被炸翻天了。 他决定带宁然前往赤城中的荒地,在那儿一决胜负。 由于前段时间附近的异人族们倾巢而出,他们途径的人族废墟式的荒凉建筑里,已经看不到几处探头探脑的异人身影。 面对午后阳光下飞来的恐怖人族,残留的他们也只能躲进暗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宁然张开了背后的火焰羽翼,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炙热而漫长的地毯式火焰残影。而在他的手中持有一杆浓缩了诸多能量的火矛,时刻瞄准着身前的施森明。 “死” 这样的怨念,也饱含了宁然在被宋司暇折磨时的痛苦。他朝着稳稳落地的邪火将猛地掷出火矛,将那灌注了与陨火同等破坏力的武器,投向了心中必杀的敌人。 霎时间,沿着火矛触地的范围向外扩散的,是汹涌而澎湃的烈焰,和足以震碎耳膜的轰响。 “灵火之术炼丹” 飞升的火焰如蒜瓣的造型,不断旋转重铸,直至化作了炼丹炉的造型。有无数奇异的火焰在其中滴落,于炼丹炉中变化成了一只只灵魂火焰小人,围着施森明舞蹈旋转。 俨然是他在天界中修行灵魂力量时,所学到的东西。 “炼化灵魂尚未成神,就拥有这等实力,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有幽绿色的火焰从施森明的体内析出,竟在地上凝集出了一尊同等大小的火焰小人,加入了舞蹈的行列 施森明抽出了面具上的青铜之剑,站立在跳动着祭祀之舞的小人之间,昂首挺立。虽然他还未曾接触过太多的灵魂秘术,但在他的体内,却有着一道天生擅长操控火焰的兽魂。 仅需默念咒语,他就将兽魂的禁锢打开,直接释放出来。兽魂和他面具上打造外貌的如出一辙,随着一声响彻灵魂世界的怒吼,它竟与施森明的灵魂合而为一,变化成为了兽首的灵魂战士 二者的灵魂与肉身在不同的维度交战,激烈地撞在了一处。 “和你的灵魂本体交流,总不至于大发脾气吧告诉我,你好像对我很有敌意,或者说,你对我们都有敌意,这是为何” 宁然的灵魂化作了七尾的火狐之相,以四足着地的状态,嘶嚎着扑向施森明。他全然不顾对方手中变出的灵魂之剑的威力,以硕大的狐尾相互纠缠,在空中甩出了无数赤红的火莲状火星。 带着些许半神的韵味。 “背叛者” 灵魂层次的交流不受任何限制,更是能立刻传递到身处于真实世界的本尊的脑海,所以大部分的半神或是修士,更加钟爱灵魂领域的沟通。 除了某些异常状况,按理来说,灵魂都会处于平和稳定的状态。但在当下,宁然的灵魂也被愤怒之火点燃,拥有了毫无理智的疯狂。 “喂,你该不会是因为没吃到肉,才变得这么愤怒吧” 施森明偶尔也会耍耍小孩子的脾气,但从未体会过这般的剧烈波动。他并不知道对方体内那枚火珠对本尊造成的叠加影响,更不知道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宁然会造成怎样恐怖的伤害。 “陨火无尽炼狱” 现实中,宁然的右臂被整条火焰吞噬。他将巨大的火爪狠狠砸向地面, 而在二人头顶之上,有数百道圆形的火焰结界立刻将他们包围,坠下一道道无爪的火龙 “轰” 灵魂世界里,灵魂化作的火狐抬起了七道火焰狐尾,狠狠地插入了灵魂世界的地下。和现实相反,有无数的火焰狐尾从地下猛地破出,不断逼向闪避的施森明,试图将他吞没 无论是哪一方的火焰,都带着半神之下无可匹敌的力量,展现在了施森明的面前。 “好好” 狂笑着的施森明不以为意,在这一刻,他才认同了宁然可以成为生死对手的实力,不禁笑开了花。在勉强抗住了接近两刻钟的轰炸后,施森明终于要放手一搏,开始反击 “鬼火幽鬼无道” 他的灵魂先是以双手举起利剑,指向灵魂世界的天空,随着看上去无比费力的搅动,天空中有一道幽绿色的火焰旋涡渐渐涌起,甚至将宁然的狐尾火焰吸收一空,遁入其中。 剑身有属于灵魂的符文点亮,无数的怨魂从旋涡之内缓缓降落,在灵魂世界中变化成了一尊尊身披铠甲的火焰巨人,踏足降世。 “呵呵,去吧,压制住那头怪物” 现实中的施森明将手中的青铜剑狠狠插入地下,将体内的力量全部导入了剑身。无数的幽绿符文自他脚下散播,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完美的防御护罩。 “鬼火金刚不动” 只要防住现实世界中宁然的狂暴火焰,同时困住对方的灵魂,这一场战斗便能十拿九稳。他那封印火修本源力量的鬼火,几乎媲美浮岛族长那从烈焰符文中悟出的力量。 浮岛族长压制的是体外火焰,而他所压制的,则是本源。不过在控制的时间上,他顶多能维持宝贵的五息时间,没有族长那样的领域强大。 各有千秋。 宁然的烈焰和火矛不断轰击在荒漠之上,将这片承载着废墟的荒漠轰到支离破碎。二人身处的位置从一开始的地面,竟直接降到了距离原地二十五丈之深处的地下 施森明全力维持的火焰护罩也在接连不断的轰击中,产生了细小的崩裂。最关键的是,宁然的攻势居然可以一刻不停,如疾风骤雨般全力倾泻 “妈的,必须抓紧时间了” 灵魂世界中的巨人们终于合力钳制住了宁然的灵魂本体,在现实中的宁然为此恍惚而停手的瞬间,施森明立刻拔出了脚下的青铜火剑,冲向了尘土与火焰中飘荡的宁然。 “鬼火无忧链缚” 数千只小小的幽绿色火兽在空中形成了四十九道锁链状的火焰能量,迅速将宁然的四肢c躯干c头颅和脖颈牢牢缚住,竟在锁住的同一时刻,让空中的诸多赤红火焰坠落深坑,消失一空 三息,他只有三息的时间 愤怒不减的宁然只觉得浑身无力,他的灵魂看到的是提剑飞来的兽面施森明,肉身亦然。 “怎么,什么时候” 被短暂剥夺了力量的宁然变得有些清醒,他已经忘记了方才发生的绝大部分事情,只能下意识地抬起双臂,交叉进行阻挡。 火珠则回应了他的期望,以覆盖全身的火焰力量作为盔甲,结结实实接下了施森明那没有杀意的一拳。 仰面飞去,宁然先是撞在了不规则深坑的边缘,随后便沿着斜波胡乱滚下,撞倒在地。 施森明重重吐气,收回了全部的力量,他摘下面具,抹了抹满脸的汗滴,内心感到无比舒畅。慢慢走到呈大字形c仰天躺下的宁然的面前,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一次,貌似又是我赢了。” “嗯。” 宁然停顿了十息之久,才懒洋洋地抬起右臂,被施森明猛地拽了起来。后者对宁然最后关头释放出的力量感到好奇,也因忌惮那股未知的火焰力量,迟迟不敢开口。 “没想到逗你玩儿,结果会变成这样。你还记得这个大土坑,是你花了多久才轰出来的” “不知道。” 宁然口干舌燥,他立刻催动体外火焰缓缓飞上地面,同时检查着鸦瞳的印记。 “好家伙,我只是把剩下的五块肉给你藏起来了,至于发这样大的火儿得,我亲自下厨,把你那什么肉给重新做一遍,就当是赔偿了,如何” “红烧肉,我不要吃你做的,盐都放不明白,还做个屁啊。还有,谁知道你会暗中下什么毒手,可别随便靠近我。” “别抗拒嘛,我大可以成为亦敌亦友的存在。这样,我拜你为师,和你学学厨艺,如何” 施森明完全失去了初次见到宁然的狠劲儿,现在的他一心想搞好宁然和他的关系,无限放低了自己的身段。 要知道在赤域中,除了师尊火神能够降服他这只古灵精怪的猴子,其他的各路大神,都得给他这尊未来的火神几分薄面。 简称万人之上。 “拜我为师” 有些疲惫的宁然努力回忆着方才发生的点滴,恨不得给对方来上一拳。按照以往的经历来说,一旦火珠发生异变,他就得受苦受难好几个月。 明明自己发了疯,可他在检查体内状况之时,却无任何异状发生。 “没错,宁大厨,请受徒儿一拜” 第三百一十五章 白捡的徒弟 在厚着脸应战之前,宁然就在赤域的边缘地带c靠近霸国的森林中反复琢磨,总结出一套可以快速接下施森明术法,且能从容应对的连招。 只可惜,在他无比愤怒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和对方打了一架。 更要命的是,刚见面就扬言要打打杀杀的邪火将,如今却跪倒在他的身后,诚诚恳恳地央求着收他为徒 “我可以整整七天不睡觉,在这等你答应我也没问题宁然师父,你今天若是不收我为徒,我就先跪上七天,一直等你消息” 宁然臭着一张脸,极不情愿地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反问道。 “如果七天后我还是不答应,甚至一走了之呢想用这种手段来绑架我的良知,没门儿” “那我就回去吃吃喝喝睡上一觉,然后继续在这里等你。” “可是,我已经有了弟子,门派传承从古至今都是一脉单传,我可不能坏了规矩。” 见宁然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打算脚底抹油,施森明一把拽住了他的脚踝,带着略微的哭腔嚷嚷道。 “您就行行好,收了我吧我可以在众人面前拜你为师,绝不会弄虚作假,虽然发誓也没啥实质性的作用,但我敢用我的尊严保证。” “起开起开。” “宁然,你是从别的大陆上漂洋过海而来的,你那儿的规矩,在我们冥岛上并不适用。所以从理论上来讲,我也可以做你门派中在冥岛范围内的唯一传人,如何” 施森明像是抓到了什么重点一样,死咬不放。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他就必须使出撒娇的手段了 毕竟在宁然真的离开后,鬼才会一动不动跪在原地,苦苦等他呢。 宁然思索片刻,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就先试试吧,给你一个挂名弟子的名额。必须通过我们流派的考核,和规章制度的观察,方能认可你的最终身份。”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一切的解释权,全都由我来决定我定下的规矩,绝对不能破坏” 施森明叩首应下,一举一动透出了难得的恭敬。在施礼结束后,他仰面躺下,疲惫地说道。 “宁然师父,我太困了,你可以给我护法吗” “凭什么” 天空中的云团慢悠悠地在蓝天中划过,赤域中也难得吹来了清爽的风。顺着便宜徒弟的目光望向天空,宁然勾起了在霜月关中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知道青丘他们,是否平安。 “师父,你好像满脸写着心事啊。在你出身的大陆上,应该也会有所谓的恶人吧趁着对手睡觉,一击取对方性命的事,我可不相信没有发生过。” “确实有,但你们冥岛的恶人实在太多,所以” “所以你不信任我,对不对我们可以慢慢建立信任的桥梁,比如我放心把后背交给师父,然后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建立信任的桥梁宁然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被正心鉴带走,免得让他恶心反胃c直接杀了那个十恶不赦的暴徒。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恨恨地回道。 “绝不可能” 依旧面带微笑的施森明只得作罢,他在匆匆行礼后拎着青铜兽面具离开,寻一处阴凉地进行简单的休憩。 “师父,劳烦您去那镇子里坐坐,我只需要睡两个时辰即可。” 望着弟子缓步离去的背影,宁然又有了一刻的心软。在反复的思想斗争后,他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静静坐在不远处,随时进行支援。 两个时辰对于人族来说,既短暂又漫长。宁然摸了摸怀里的小口袋,才发现自己的棋谱放在了正心鉴的身上,唉声叹气。 他盘坐于松散的荒漠土地上,用拾来的枯树枝当做雕刻用的刀具,在地上刻出了小小的围棋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 沉浸在围棋的世界中,时间过得自然是快。宁然可以随时预警周围的危险,更是以划在地上的火圈作为警戒,为他保驾护航。 四个时辰后,当他的左手下过右手的时候,天色已经深到了极点。他才反应过来,当下为粗制棋盘照明的,竟是月光 猛地抬头,这次换了施森明坐在火圈外的不远处,静静地守着他。 “呦,师父,结束了吗” 宁然立刻抹掉了地面上的印记,干咳两声,想着如何转移话题。 “没事,已经结束了。睡了这么久,你肚子饿了吗” “饿倒是不饿,不过能尝一尝师父做的夜宵 ,也很不错呢。”幽绿色的火焰在夜晚的荒漠中如鬼火般一点一点冒出,将他们紧密包围。“不过在吃饭前,是不是来上一场运动,会更加惬意呢” 火焰的风暴在荒地中迅速集结,宁然只得硬着头皮陪着弟子练上几招,度过这漫长的夜晚。 睡了一觉的施森明在战斗的动作上更加精细,无论是近身的格斗还是远距离火焰的操纵,都要比先前的那一场要更加精湛。 “师父,你好像撑不住了啊,要不咱们就练到这儿” 施森明似笑非笑的模样时常从他的绿色火焰中显露出来,青铜面具也随之飘动在周身,挡下了宁然的诸多攻势。 后者听闻此言,立刻以一记爆炸跳出了施森明那纠缠不放的施法范围,高声说道。 “好就练到这儿” 再这么练下去,非得瘫在地上不可。宁然与弟子四目相对,此刻照在他们身上的,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我就说个玩笑话,师父怎么还当真了那可得赔我一顿早点,我想想看,一会儿咱们吃什么。” “吃屎吧你。” 宁然臭着脸转身离去,这也是他不愿收徒的原因之一,因为自己完全树立不了威信。无论是小狐狸青丘,还是这倒霉弟子,他都没有一丝教育的心。 “哎师父,等等我” 是福是祸,听天由命。 此刻的正心鉴在绯目双熙的陪同下,已经抵达了黑域的东南角,来到一处奇奇怪怪的生灵居所。这里的地貌和黑域中的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黑色的山石,搭配浅灰色的江水。 正心鉴看着眼前行走的异族人,嘴角不由得为之抽搐。 “兽面人身c人面兽身也就算了,怎么还有这样的” 他所见到的异族,皆为上半身是标准的人形,而下半身则为四足动物的怪异生灵。有的似虎,有的似豹,有的似马,有的似鹿,千奇百怪。 “他们是黑域中的弥弥族人,世代依靠着弥弥江建立部落。语言方面嘛,他们说的东西就连我也听不懂。” “那带我来这儿,是为了学一门奇怪的语言” 正心鉴收回了鸦瞳中的渡鸦灵体,再度感受到了远方宁然的窥视。那家伙每隔三四个时辰,就算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来探望探望自己。 着实让人感动。 “有这想法,但没必要。咱们这儿有人可以充当翻译,把那个迷津族的小东西放出来,让他带路便是。我们必须在弥弥族中找到一件宝贝,可以用来稳固你的脆弱灵魂。” “是柳风波交待的” 正心鉴狐疑地检查着体内的复杂灵体,一切似乎都安然无恙,诸多灵魂和谐共存。像是看穿了他的心理一般,绯目双熙笑着说道。 “是梦神大人交待的,而且你不要把自己所面临的危机看得太过简单。承载灵魂的容器可以同时拥有两到三种不同的灵魂,但在你体内的某些东西既复杂,也十分古老。就拿融合在你本尊灵体上的狼魂来说,他拥有独立的思维,势必会对你的未来有所影响,更严重的话,他将会独占你的躯壳,获得新生。” 正心鉴看了看乖巧坐在体内c被锁链束缚住的狼灵,轻轻叹了口气。 确实在某些方面,他早已受到了玚琫的影响,甚至让他的部分行为习惯变得像狗一样,着实令人恼火。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帮你看一次关于你的未来。” 躲在灌木丛中的二人都拥有不同的幻术手段,让弥弥族的人丝毫察觉不到他们的到来。绯目双熙用诚恳的态度看着正心鉴,期待着对方的肯定答案。 “不必了,你我看到的未来,都是可以改变的。如果你想要打发生命中的无聊时间,随你怎么做都行。” 不大客气的拒绝。 “我会尊重你的想法,凡人。我们身临的是弥弥族的国都,在这里,你寻常见到的事物都会显得毫无道理,拥有各自独立的规则。” “比如,那飞向山顶的片片雪花或者是那向上流淌着的灰色江水” 依靠着江水建设的弥弥城,同时坐落在三座雪山之下。在阳光的映照中,雪山顶上的皑皑积雪闪耀着梦幻般的霞光,与湛蓝的天空相互辉映。 “没错,弥弥族是天生就拥有修炼力量的种族,无论是他们之中的哪一种。所以生活的地貌也由部族中的守护半神加以改造,逐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们之中的每一尊半神都是天门以上的存在,明白了吗” 有一头鹿蹄的弥弥族男性动了动他的耳朵,猛地看向了二人所在的位置。他似乎依靠着自身的力量摆脱了绯目和正心鉴的瞳术,面带怀疑地想要张口呼唤同伴。 绯目双熙立刻催动他的力量,将那弥弥族人瞬间绑架到了他们的身旁。 “把乌涂放出来,快” 第三百一十六章 贪婪、憎恨、傲慢 正心鉴应了一声,随手打了个响指。 他身后的三口黑棺立刻打开,将老老实实囚禁在其中的两位非人族类放了出来。唯独装有宋司暇的黑棺依旧在反复颤动,绝不想要感受被囚禁的命运。 “乌涂,出来做翻译。杜衡,你去放风。” 正心鉴看着轻松按住弥弥族强壮男子的绯目,不禁在心底赞叹对方的怪力。能拥有这等力量的半神,论与之贴身肉搏,自己根本占不了上风。 “嘿嘿,正大人,如果小人能如实为您翻译,能赐予小人一些奖励吗” 乌涂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他立刻锁定了黑域中诸多种族中最为神奇的弥弥族人,流下了粘稠的涎液。 他曾经在迷津族的小国都听闻过这样一则故事,那就是弥弥族的血液十分美味可口,只需品尝一口,便能提升十年的功力 “你想要什么我考虑考虑。” 乌涂立刻变得喜笑颜开,矮小的他得意地看着不情不愿站在一旁的杜衡,缓缓说道。 “在小人为您尽心翻译之后,想要得到那弥弥族的一杯鲜血,请您开恩。” “鲜血” 正心鉴看了绯目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摇了摇脑袋,凡尘之物的生死,他并不在意。 毕竟所有拥有血肉的生灵,终将会化作尘土,就算是半神也不会例外。 “你想杀就杀,想抢就抢,我不会给出任何建议。半神中会有残暴无情者,也会有慈悲和平者,一切都与自己的选择有关。何况他只想要上一杯鲜血,以你的手段” 正心鉴再三思索后,点了点头,他顺手从袖袍中飞出了一根许久不见的藤蔓,刺入了弥弥族的臀部。而星瞳的力量让弥弥族人陷入了短暂的沉眠,无视了刺入的疼痛。 不多时,一团珍贵的精血凝聚在了正心鉴的手中,随着藤蔓的收缩而定型。他随手从画轴中取出了用来盛酒的铁器,将其塞了进去。 乌涂虽然对正心鉴的言出必行感到兴奋,但还是面露怯色,小声问道。 “正大人,在您的大陆上,还有修行控血术法的传承” “控血什么控血老老实实翻译,否则你要的东西,我还会给人家原本塞回去,准备好了,就吱一声。” “得嘞。” 星瞳笼罩下的小范围法阵渐渐消散,没留下一丝伤口的弥弥族人看到了眼前的几位陌生异族,立刻催动体内的风之力掀起狂风,同时从地面上高高跃起。 弥弥族的跳跃力量十分惊人,只是地下钻出了许多的黑色树根,瞬间将跃起的弥弥族按倒在地。 “先和他说,不要害怕,我们只想友好地问上几句话。” 乌涂点头哈腰,用对方的特殊语言进行交谈。在黑域的这片土地上,除了全岛通用的文字和话语之外,特殊的语言足有上百种之多。 若不是弥弥族是黑域中的大种族,乌涂也不会刻意去学习他们怪异的语言。 “正大人,他说宁死不屈。” 乌涂可怜巴巴地看着正心鉴,似乎没人知道他对弥弥族说了些什么。可站在一旁的杜衡早已按捺不住,他鄙视地看着乌涂,决定出卖这个和他同样境遇的难兄难弟。 “正大人,他说谎方才和弥弥族聊的内容,都是在说您的坏话,还说您抽了他的血呢。” 乌涂的黑脸立刻绷不住,他紧紧咬着一口凌乱的尖牙,一蹦三尺高。 “你他娘的放屁你要是听得懂,老子今晚就吃生肉” 杜衡所说的内容和他讲出的内容大差不差,让乌涂不禁倍感危机。在些许的愤怒之后,乌涂立刻冷静下来,盯着杜衡补充道。 “这样,我和你用弥弥族的语言交流,如何” “求之不得。”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叽里咕噜讲了半天,谈论的都是些各让一步的事情。他们甚至用的都不是弥弥族的语言,而是迷津族的语言。 最终,他们开出了让各自都能接受的价码,才结束了激烈的争吵。 坐在地上的正心鉴打着哈欠,他摸了摸被星瞳再次催眠的弥弥族人的蹄子,又动了动绑着绷带的赤脚,看向正在演戏的两个人。 毫不留情。 “够了,你俩滚回去商量吧,我自己想办法。” “不是大人,小人已经测出来了,杜衡他也会那么一点点的弥弥族语言,但论及翻译的实力,还得看我乌涂。嘿嘿,您尽管问,我马上来翻译。” 一口黑棺瞬间吞没了矮小的乌涂,将其五花大绑,并堵住了嘴。正心鉴将视线转向 悠然自得的杜衡,指了指树丛下的某个角落。 “坐,从你们被关入黑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只能做我的仆从。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忘记了训狗,待我抽空和姓宋的家伙聊一聊,再看看如何驯服你们。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可以感受到你对这世间所有生灵的恨意,是因为你们一族从王族跌落成流放囚徒的原因” 杜衡的人面显得无比阴沉,他盘坐在地面之上,一拳击倒了身旁三人合抱之粗的针叶树木。 “乌涂竟敢把我族的模糊历史讲出来呵呵,等我找到合适的时机,必定要他粉身碎骨我族的衰弱,还不是因为人族的挑唆,再加上弥弥族和裂耳族的背叛,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你若是面对我这般的处境,经历过我这般的跌宕人生,除了憎恨之外,还能做什么” “无能为力所以你化身成人族,试图找到一切可以翻盘的机会,再度统治黑域中的全部” 正心鉴的目光幽邃而饱含深意,他对黑域中的诸多种族的相处和统一十分感兴趣,甚至想要去黑域的国都中学习相关的和平政治技巧,将其带回山海大陆。 杜衡沉默不语,他为自己的多嘴而感到懊恼。正心鉴并没有阻拦他主动返回黑棺,在其进入后,抬手将黑棺锁了起来。 “咱们还要不要问路了,绯目大人我就不信在这弥弥族的地盘中,就没几个会讲人话的。” 绯目看向最后一口黑棺,笑着说道。 “那边,不是还有一个人可以用万一他也会说呢” 正心鉴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最后一口黑棺,里面装着的是宁然千叮万嘱,不要随便与之接触的天地之间的头号大恶人。 宋司暇。 黑棺上刻有人字和诸多镇邪的兽符,是宁然照着山海大陆兽族的字体以火焰烙印出的复杂图案,寓意镇压住棺内的邪祟。 “行,我试试看。” 闭目养神的宋司暇早就听清了外界传来的声响,故意装死。正心鉴直接催动黑色的根须将他从黑棺中推出,丢在二人的眼前。 “干脆点,会说弥弥族的语言吗会就眨眨眼。” 宋司暇张口吐了一口口水,被正心鉴卷起的草叶拦下。就算是阶下囚,他也和常人不同,丝毫没有敬意和畏惧。 除了在火焰中进进出出的宁然,还没人能给他带来什么像样的折磨。 “我是发了慈悲,才愿意和你聊上几句。听说我和宁然所承担的一切苦痛,都是拜你这家伙赐予的如果换做是从前的我,用起刑来,可比宁然要狠辣多了。” 听到宁然两个字,独臂的宋司暇浑身打了个激灵,却迅速变得镇定起来。 宁然一度变成了他的心魔,每当闭紧双眼,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他的那张扭曲面孔,那张双眼喷火的恶鬼之脸。 但他宋司暇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也是从生死中反复脱出,接收过地狱般拷打的猛士。身为二号白城城主的宝贝儿子,就必须学会时刻接受背叛出卖c刺杀偷袭,和拷打折磨。 他大可以无视面前的一切,就算化作最恶毒的厉鬼诅咒敌人,他也不愿屈从 正心鉴暗中使出了血瞳进行试探,如宋司暇表面上展示出的一样,他对曾经的恐惧之源宁然已经毫无惧意,甚至能坦然面对。 “最后问你一句,弥弥族的语言,你会还是不会” “会,但你不配。” 正心鉴摆了摆手,将他重新塞入黑棺,面带不悦地看着绯目双熙。后者盯着三口棺材,却终于顿悟般地拍了拍大腿,笑道。 “我明白梦神大人的意思了正心鉴,你现在可以轻松打败他们三人,但这远远不够。想要解决你体内的灵魂问题,还得靠你自己的力量。他们各自对应了某种负面的情绪,那也是你体内的狼灵与你紧密相连的本源,只要解决了他们,再加上宝物的辅助,你便能得偿所愿。” 绯目抬手朝着正心鉴的额头快速点去,后者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瞬间从眼前消失。 “到底是解决他们,还是解决我自己宝物的信息一样都没有,让我怎么去找” “当你靠近它的时候,自然会感应到你对于它的渴望去吧少年,我会在暗中守护你” 绯目的气息彻底隐去,除了正面战斗之外,他修行的手段简直多如牛毛。正心鉴只得长舒一口气,将那侧身瘫倒在地的弥弥族人用根须拖了出去,丢在弥弥族领地的边缘。 身后的三口黑棺缓缓朝着他挪动,正心鉴又从地下召出了属于自己的雕有狼图腾的黑棺,迈步站了进去。 随着黑棺们的重聚,以它们为树干c从地下拔起的众多繁杂的黑色根须,重新组合成了侵入梨涡村的树状怪物。 他抽出了体内的渡鸦灵剑,双手将其紧紧握住。数千的黑白渡鸦围绕着巨大的怪物飞行,预示着战斗的开端。 正心鉴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结束这轮与众不同的试炼。 “全体将士,出战”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战争、梦魇、计划 山海大陆的霜月关,也迎来了一年中最为盛大的丰收祭。自全面和平以来,伯无霜给了所有人能够吃饱穿暖的机会,也大大减少了犯罪的概率。 至于那些摇摆不定的前朝老臣们,或是市井中招摇的流言蜚语,他都付之一笑,并没有展示出历代帝王的天子之怒,伏尸千里。 冯胡陪着伯无霜喝茶的时候,再次提到了这件事情。 “王,又有新的谣言说,是您毒害了先皇,嫁祸到了伯书贤的身上,这才做了霜月国的开拓者。如果不对他们施以铁拳,恐怕事情将会愈演愈烈啊。” 他对伯无霜日益增长的力量感到放心,但在处理这般糟心事的时候,还是希望伯无霜能有所动作,遏制住不好的苗头。 古语有云,三人成虎。 冯胡经历过这样的困境,也自然知晓妒忌和猜疑的野火,将会在传播者之间燃烧不尽。 “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处理呢” 伯无霜将茶碗的盖子轻轻盖好,再过半个时辰,他就得前往霜月教派的神庙,继续修炼c恢复。 如今的他,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踏回了超脱境第二层的境界,甚至可以和未进化前的吕文章掰一掰手腕。 “找到源头,根除。” 伯无霜笑了笑,他看向茶室内服侍的侍女,对方立刻会意,便优雅地收走了桌上的茶碗和碟子,以木盘托了出去。 “天下恨我咒我的人太多太多,就算我在街上买个包子,估计都会有人恨得牙痒痒。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只会让自己不顺心,你可知,什么是蜚” “属下不知,请王赐教。” 伯无霜抬手在空中画出一道水流凝聚的圈,在流动的过程中,绘制出了一头怪异生物的形貌。 形状如奔牛,一目而蛇尾。 “它是记录在史册中,曾经现身在山海大陆上的一种恶兽。所行之处,皆会掀起不详的灾难,如临近水源,水源便会枯竭,如临近草木,草木便会枯萎。你想想看,如今我们霜月国需要对付的蜚,是刺头们的恶言恶语,还是远在西边的浮屠生呢” “属下明白了。” “不是说不管,而是要等待时机。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整个大陆的和平,而是远在天边的冥岛,是那个喜欢闯祸的宁然。就算有正心鉴在他身边加以约束,也未必有用。” 许久没有见到两个最闹腾的将军,冯胡倒是觉得这蜃园之中,少了些许滋味。 “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宁然将军是天界下凡的神人,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最近托你调查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伯无霜熟练地收回了空中的蜚,面露忧色。他既想知道事情的答案,也不想获得一个最坏的答案。 那将关乎到不同国家之间的建交,和教派的稳定与繁荣。 “属下派出的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或许您的担忧,只是因为” 伯无霜摇了摇脑袋,站了起来。他望向秋日的晴朗天空,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或许是吧,希望他不会辜负我的信任。我们走。” 霜月教派也在秋季伊始之际,进行了大规模的翻修。不光是规模在逐步增大,而且变得十分宏伟c气派。 他们也继续保持着霜月国第一教派的名号,吸引更多的凡人前来测试。 那枚封印了霜雪天的小巧印章,也保管在了如今的教派掌门人c大师兄孟寒飞的身上。 而在伯无霜提前动身的时候,他正在教派中秘密修建的地宫内,召开了大会。 大会中坐满了属于霜月教派的冰修,也有几个戴着兜帽,不愿将真面目展示出来的神秘人物。孟寒飞端正坐在近千人面前,清了清嗓子。 “人,都来齐了” 无人吱声,他便挥挥手,在背后凝结出了一副巨大的寒冰地图。上面标记的不光有人族的各大关,还有如今的兽灵国领地,和蜥行族的领地。 而台下盘腿坐着的修士们,则都是来自于曾经的玉亭关的百姓,曾经遭受了战乱而颠沛流离的可怜之人。 “都齐了,那就开始修炼吧。认真看,认真学。” 在孟寒飞的言传身教中,有人迈着急促的步伐匆匆赶来,俯身耳语。他点了点头,平静地打开了通向各处的通道。 众人有序离去,不作任何的询问和停留。 孟寒飞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带着自己的亲信从另一处暗道前往地面,缓缓问道。 “玉清灵,通知了吗” “玉大人已经在比斗场等候了,预计还有一刻钟的时间,陛下便能抵达我们教派。” “陛下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你我无法超越的师尊,容不得口头上的放肆,注意点。嘱咐你们做的事情,都有在准备吗” 亲信紧随孟寒飞的身后,看着地宫通道上方投射下来的刺眼光芒,他立刻回道。 “准备了八成,预计在冬季到来之前,就能顺利完成。对了孟大人,为何不邀请玉大人加入我们呢他貌似也是” “不要多嘴,按我的计划走便是,不容有失。” 亲信急忙缩了缩脑袋,干咳一声。 “属下失职,孟大人海涵。” 二人在地宫门口分别,随着地板的缓慢合拢,孟寒飞整理了自己的白净衣装,正色踏出了大门。他看着不远处的某座比斗场,喃喃说道。 “玉清灵,他不适合,也不该卷入这风暴之中。” 不多时,孟寒飞c玉清灵和伯无霜在比斗场中会面,后者正在环顾四周,回忆上一次在比斗场内的精彩战斗。见姗姗来迟的孟寒飞露面,伯无霜挥了挥手,望向远处的大弟子。 “孟掌教,好久不见。” 孟寒飞则惊讶于伯无霜那实力的暴涨,他一眼便看得出来。面对昔日的恩师,和霜月的王,他迅速走到了伯无霜的面前,恭敬跪下。 “弟子,拜见师尊。” 孟寒飞无论是精气神,还是言行举止上,都一如既往地挑不出毛病,但他越是完美,伯无霜就越是担心。 “起来吧,我国国教的掌教,不必多礼。本王本打算前往神庙祭祀,为何要请我来到此处” 伯无霜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他想使用灵魂的力量试探孟寒飞,可当下人多眼杂,不太方便。 “恕弟子无礼,此番想要和师尊切磋一番,才特意邀请。” 听说能和师尊比斗,沉默了许久的玉清灵第一个跳了出来,像个哈巴狗一样讨好着伯无霜。 “师尊,早知道可以和你打,刚刚我就得提出来了。大师兄他最近忙来忙去的,也不陪我对练,可把我郁闷坏了。” “你啊,是成天找人对打,曾经的十几个师兄师姐,现在见了他都得绕着走。别理他,师尊,我们台上叙叙” 孟寒飞刻意接过了话茬,他要避开玉清灵,在台上试探试探师尊的口风。近期似乎有人在暗中调查自己,可无论怎么排除,线索都挂在了蜃园的身上。 伯无霜点了点头,他看向玉清灵,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等我和你大师兄练上一场,就轮到你。” 玉清灵立刻变得萎靡不振,他若是先看了伯无霜对战技巧,下一场可就不新鲜了。他抬头环视着空荡荡的比斗场,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你们结束了,记得叫我起床” “没问题。” 师徒二人互相谦让,执意要对方先踏上比斗台。执拗了好一会儿,伯无霜只得笑着踏上阶梯,找好了自己的位置。 “师尊,请赐教。” 孟寒飞长呼一口气,寒霜自他的脚下升起,于空中旋转c纠缠,他看向眼前熟悉却有些陌生的伯无霜,准备率先发动攻势 可伯无霜及时抛出的问题,让他不禁乱了阵脚。 “孟寒飞,在和平盛世下的每一个夜晚,你是否还能安然入眠” 飞起的雪花猛然间颤抖,又在下一刻恢复了运动的轨迹。孟寒飞卷起满地的风雪,飞身逼近了站在对面c没有任何动作的伯无霜。 “感谢师尊的关怀,弟子早已不做噩梦,只是在深夜时分,想着能多多修炼,成为对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材。” 伯无霜看穿了大弟子接下来的变招,他右手画圆,有数十根尖锐的冰锥拔地而起,牢牢卡住了孟寒飞的进攻方位。 狂风四起,瞬间将宽阔比斗台上的二人包裹,不向外透出任何的声响。 “那就好。不过栋梁之材,也需要在和平的基础上,才能发挥作用。想想看,我们曾经经历过的各种战乱,百姓们在颠沛流离中,连生命和温饱也不能保障。更何况山海大陆上的诸多种族,因千万年的纷争而陷入各式各样的灾难,实在让人惋惜。” 伯无霜的冰锥并没有尖利的寒刺,而是带着圆滑无害的顶端,撞碎了孟寒飞召出的寒冰飞鸟。他和冲来的大弟子撞在一处,二人皆身着冰甲,贴身肉搏。 冰块的撞击声,清脆悦耳。 “您的意思是,无论是怎样的生命,都要带给他们和平与幸福那我们人族曾经遭受的苦难,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吗” 孟寒飞看着伯无霜的眼睛,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大概有几十年之多,对于人世间的事物的看法,也不尽相同。 伯无霜猛地弹开了对方的臂甲,轻轻叹了口气。 “是,也不是。” 第三百一十八章 音律、共鸣、传承 自伯无霜离开蜃园,和徒弟们切磋了整整一下午后,就已经有三天的时间没有联系过同样留守在蜃园中的天无常了。 陪伴他的除了众多巡视的护卫之外,就只有他的兽族徒弟阿回,和小狐狸青丘。 前段时间,在夏季末尾和秋季之初时常卧病不起的小狐狸,也在他的手中得到了最细心的照顾。无论是给人看病的药师,还是专职医治百兽的兽医,都对他的病根束手无策。 让天无常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他的温柔得到了期望的回报,青丘在某天的下午自行痊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也被他按照宁然的叮嘱,重新送到了人族的私塾,继续那苦闷的文化学习。 “阿回大人,您又来接小狐狸啦” “陈叔晚上好,我家青丘还没有下学呢。是今天的课业复杂,还是他被单独留堂了” 鹿族的阿回站在私塾的大门口探着脑袋张望,在超过半数人族厌恶兽族的霜月关中,阿回是难得没有遭人唾弃和排挤的存在。 “您还是再等等吧,据说先生今天很生气,留了好几个学生呢。小二子,过来和阿回大人打个招呼。” 看着笑眯眯招手的阿回,被称作小二子的孩子立刻停下了踢石子的玩耍,怯生生地躲在了陈叔的身后,默不作声。 “这孩子,没礼貌。” “陈叔,您先回吧,我再等等。” “行,那我们先告辞咯。” 阿回看着点点头转身离开的陈叔,和他那一步三回头c看上去小心翼翼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 畏惧兽族,是他们族人在战争时分欠下的债。所幸阿回在霜月关内,没有受过太多冷眼和阻碍。 一方面得益于铠将军弟子的名号,和他背后不离身的那张黑铁弓。另一方面,天无常也经常会安排阿回参与霜月关内的大小任务,积攒自身的名望和人族的好感。 他在私塾门口耐心等了一刻钟左右,才看到最后的学生,被教书的先生送了出来。 “您辛苦了,宋先生。” 阿回看着扮鬼脸的青丘,一脸无奈。想必今日的小狐狸又在课堂上惹出了不小的麻烦,准备好聆听宋先生的批评。 “阿回大人,您可以带青丘回去了。” “宋先生,您没有别的话转告吗” 看着宋先生的平静模样,阿回倒是倍感意外。按照往日的惯例,宋先生定要大吐苦水,让天无常加以管教。 “哦,今天的青丘变得有些乖巧,令老夫也感到赞赏。无论是读书还是写字,青丘都能保持一份专注,非常用心。至于留堂一事,也是因为小青丘缠着老夫讲讲山海大陆的近代历史,所以耽误些时间,还请阿回大人谅解。” 回蜃园的路上,青丘再度变回了小狐狸的模样,在房檐和墙壁上来回跳跃,自由自在。 “慢点,别摔着” “阿回哥哥,你还真是小看我。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天无常大人” 青丘站在某处楼阁的滴水兽旁,学着狮子状的滴水兽蹲在原处。阿回和对他打招呼的路人缓缓回礼,又对恢复调皮的小狐狸招招手,示意他继续前行。 “松鹤大师给师父布置了新的任务,要让他练习能够抒发情感,能够让鸟兽共鸣的音律呢。对了,今晚松鹤大师会前往蜃园授课,你可千万不要调皮捣蛋” “知道了知道了,让鸟兽共鸣我才不相信。” “共鸣的意思是,由他人的情绪引发出你的类似情绪,比如哀伤的乐曲,会让你联想到伤心难过的事情,明白了吗” “我还以为是让我伴随着音乐唱歌呢,我可是出了名的五音不全。” 阿回笑了笑,迎着斜阳向前望去,不远处便是蜃园的小桥流水,和带着许多浮雕的围墙。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了蜃园的正门,沿着曲折的石子路,来到了四方风荷处的石亭。天无常单手弹奏的乐曲舒缓而优美,一举一动,像是传说中得道的仙人。 阿回站在师父面前的不远处,静静地欣赏,却始终没能从师父的音乐声中感受到他想表达的东西。 曲终,天无常才慢慢抬头,解开了断臂处由金属打造的假肢。 “怎么样,青丘今天的课堂,有没有需要批评的地方” “回师父,宋先生今日对青丘大加赞赏,说他非常用功,您可以放心了。” “那就放心了,继续保持。时间也正合适,膳房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晚饭,一起去吧。” 天无常的右 手向上一挥,雕刻了飞鸟图案的七弦古琴便立刻飞了起来,悬在了他的身边。 “开饭咯。” 松鹤大师的到来,比预期得要更晚一些。天无常在饭后仔细漱了口,沐浴净身,才站在蜃园的大门口,陪着门童一起等待对方的到来。 一队车马点着灯笼,由远及近,有熟悉的味道率先从远处袭来。 松木香,茶芫香和沉水香混杂在一起,交织成了某种让人心宁的特殊气味。车队自山海关而来,也在沿途的大道上留下了不少的香气,沁人心脾。 “松鹤大师,弟子恭迎您的到来。” 随着仆从缓缓掀开马车的帘帐,不苟言笑的松鹤大师从车上小心地走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小弟子,他才略微带了些笑意,道。 “许久不见了,忘忧。” 在天无常的带领下,松鹤大师随他漫步在蜃园的风景中,听弟子近日练习时的汇报和心得。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挂上灯笼的石亭之中。 “琴。” 松鹤大师从未在天无常的面前演奏过完整的一曲,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教导弟子的每一个手势和姿势,每一个音调的起伏。 一本琴谱,足以让弟子们练习许久。 然而天无常身为他的最小弟子,在古琴的天赋上要远远超出了练习同等乐器的师兄师姐。短短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完整弹奏出琴谱中的十八首曲目,自在从容。 小狐狸青丘和阿回躲在另一侧的灌木中,偷窥着天无常的师父。今夜的他们对于这个严肃的老者十分在意,想要听一听传闻中能让鸟兽共鸣的曲目,大开耳界。 松鹤大师缓缓落座,在他抬手之时,整个人的精气神和动作神态立刻进入了演奏的境界,让天无常不由得为之凝神静气。 身正,心静,认真的神情,而身体又略带放松。伴随着指尖轻轻拂过天无常的古琴,松鹤大师演奏起了练习琴谱上的第一首曲目。 水无曲 “阿回哥哥,你听这前奏,好像是很普通的曲子啊。” 小狐狸保持着兽形,用脚挠了挠后脑勺的瘙痒处,并没有感觉出太多的东西。和天无常平日里练习的相同,他早就听得耳朵里生出茧子。 “嘘,别说话。” 秋叶中的蜃园,因松鹤大师的弹奏而变得无比寂静。巡逻的守卫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聆听那流水般的音乐。 随着松鹤大师的投入,空气中的气流仿佛也随之旋转c舞动,引起了天无常的注意。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借此感受到了仿佛来自灵魂般的共鸣,听出了曲子中的哀转。若是蜃园中的其他三位主人在场,定能看出那是属于灵魂的力量。 一介凡人,能以钟爱的音律修炼出灵魂力量,简直是闻所未闻 音乐仿佛唤醒了曲子中的某样东西,不禁让人潸然泪下。甚至弹到升华之处,松鹤大师唱起了颇具古意的c不属于他们语言的歌谣。 琴身上的飞鸟们隐隐散发着微光,在他们都看不到的世界里,随着音调的起伏不断徘徊c翱翔。 坐在原地的小狐狸在悄悄哭泣,其他人亦然。 直到松鹤大师结束弹奏,面向众人施礼之时,他们依旧没能从方才的情绪中脱出,默默流泪。 “忘忧,为师能从你的弹奏中听出第二等的天赋,但你融入的情感,还远远不够。练琴并不是一板一眼的事情,在你所学的基础上,可以随着自己的阅历加以变奏,让你的琴声变成娓娓道来的故事。每当你的指尖滑过琴弦,如泣,如诉,每一份情感,都能在琴声中完整表达。” 天无常依旧沉浸在不同的世界的音律,对于松鹤大师的指点,也只是草草应付了几句。松鹤眯着眼睛,看出了小弟子在刹那间的灵感,恍然大悟。 在他追随师父学习古琴的时候,也曾有过这般的绝妙时刻 松鹤大师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再度落座。这一次,他要以松花曲加以指点,让天无常能够看得更远,看得更深。 “水中浮萍,妙笔勾勒桂花树。白云千载,亭桥高楼无影踪,不知不觉,人已入深秋。” 明亮的秋月,起伏的琴声,驻足的路人,飞扬的心绪。 在蜃园的一角,略带颓废之意的萎靡秋荷散发着枯香,与松鹤大师的演奏融为一体,给人以无限遐思。 天高云淡,半个时辰才悄然离去,慢慢唤醒了蜃园中的众人。阿回和青丘揉着眼睛不住叹息,却不知为何与琴声共鸣。 天无常深深吸了口气,倒头便拜。 “松鹤大师,弟子忘忧愚笨,但愿一试。”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体修、食修、暴怒 赤域中分为整整三大环,最中心的那一环,便是赤域本土的原住民,以及有较高智慧的异人族所居住的地方。 地上地下两个世界,各不相同。其发达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过白域的白城,包括独特而和谐有礼的人文环境,让宁然为之瞠目。 这简直不像是冥岛霸国的风格。 而最中心的大型神殿,是整个赤域生灵最为向往c最为崇拜的神圣之地。他们只可远观,无法接近。 所以身在赤城最中心的宁然,度过了一段较为平和c为期半个月左右的修炼时光。 除了每日起床会被徒弟施森明反复以战斗折腾,硬要向师父宁然传授他所学的体内火焰法门以外,宁然则会利用剩余的时间去研究赤域的料理做法,以及聆听赤域中的神秘传说c精彩纷呈的故事。 大开眼界。 赤域的料理,以人族的烘焙烧烤技法,和异人族的昆虫盛宴为主。他们的烤肉和面点简单朴素,宁然也是在他们制作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制作出更加美味的存在。 就连简单的烤饼子,他也能玩出花儿来。 只是在和商贩c路人们的不断接触中,修炼过灵魂秘术的宁然渐渐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那就是藏在赤域生灵的灵魂中的某种赤红色蠕虫。 出于礼貌和尊重,他也不便多问。 许多异人族的商贩争相向他传授昆虫的吃法,也让宁然展现出一半的好奇,和一半的反胃。他实在接受不了凉拌昆虫的做法,也仅仅参考了油炸的料理手段,制作出一些下酒的酥脆小菜。 和捏着鼻子c不敢看虫子的施森明狂吃了三天。 他也在好徒儿的带领下,谒见了掌管赤域c分封治理国家的三王。 包括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人族之王,和另外两个让他惊讶的c属于异人族的赤黄双王。相比与第三环中所谓的流放之地,和负责看守他们的人族小镇,宁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有柳风波在暗中守护他,也懒得将他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在包括了一环的赤域中心地带,甚至借助了和山海大陆类似的符文阵法,将外界包括半神的一切视线加以阻拦,只以无垠荒漠的形象对外呈现。 宁然觉得,赤城是霸国中最有人情味,最富饶的地带。 每当施森明以缠息之火与宁然对练之后,后者都会迫不及待地闯入赤城中心的最繁华集市,品尝他敢吃下的所有料理,研究不同大陆的香料和制作手艺。 和异人族最爱吃的c种类高达上千种的昆虫盛宴。 “师父,我们已经逛了三个时辰了,也该回去了吧” 眼看赤域所说的轮日从头顶的正上方降到了西边,施森明的肩上则扛了满满三袋子的各式烹饪材料,微微喘息。他虽然对厨艺也有着不小的兴趣,但绝对没有宁然师父这般狂热。 难以理解。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认出了青铜面具的身份,在路过他的时候,便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合掌进行参拜。 行走的青铜面具,也是近些年来在施森明出世后,部分人族的信仰之一。 “你们看,那个土娃竟然敢让邪火神做苦工” “嘶,什么来头我看他资质平平,就算邪火大人不解开自己的封印,那小子也未必能敌得过大人一根手指头。” “小点声,万一是霸国的什么贵客呢乱说话,咱们可担待不起。” “得了吧,就算是身为凡人的霸国之主,也未必能对邪火大人指指点点” 行人们都在热议着带路的人族少年,凭什么能指挥属于他们赤域的邪火将。而这样的议论,也从宁然的到来,持续到了现在。 宁然无视了他们的围观,毕竟自己打小就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反面角色,早已见怪不怪。 “乖徒弟,想不想吃顿好的” 施森明哀怨地偷瞄着路人,他这样的光辉形象,早晚会败在宁然手中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绝对要考虑解除二人之间脆弱的师徒关系,重回正轨。 再加上宁然和他的对战愈发变得轻松,也让被牵着鼻子走的他倍感危机。 “宁然师父,咱们每天都吃好的,就算换着大鱼大肉的花样,我也早晚会腻啊。” “没事,坚持几天,你就打不过为师了。今晚做点清淡的给你尝尝,成不成” 施森明将背着的包裹掂了掂,将重心重新上移。他确实有超过常人十数倍的力气,但一直背在身上,也多少会累得够呛。 “有多清淡我可事先说明白 ,炸虫子炖肉这类的大补东西,咱们可不能再吃了” 宁然打了个哈欠,他挠了挠后脑勺,慢悠悠地转头说道。 “放心吧,记得把前两天的冰修雇来,不然咱们买的东西,可放不了几天。说到冰修,我好像记得老柳那里封了一个嘶,我这脑瓜子。” 赤域的二环内拥有众多的牧场c农田和果园,那都是赤域中代代传承c不断改良后的肥沃土地。宁然飞入高空时所见到的大部分绿洲,也都是这类盛产食粮的地方。 所以市场集市中贩卖的蔬菜瓜果,也不比虫子和肉少。 “还不够,我还想吃些清凉的甜点,什么糕啊饼的,也绝不想沾一口” “没问题,看师父给你露两手。” 师徒二人雇了辆特殊的马车,由数十头矮小且不知名的蜥蜴状怪物拉动,载他们返回了施森明的独居。 一路顺风,只花费了不到一刻钟。 下了车,身为异人的红色车夫不光拒绝了施森明的车钱,还硬要帮他们扛货物,对着他点头哈腰。后者对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只是迫于宁然的视线压力,还是硬着头皮向他道了声谢。 “慢走,下次再来” 施森明埋怨地看着宁然送车夫出门的背影,将自己的青铜面具摘下。在近日的料理中,宁然为了做不同的尝试,硬是在饭菜中添加了许多对火修有益的药材或粉末,美其名曰:食补。 害得他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燥热的状态。 “宁然,要不咱们再打一场吧,我” “没大没小,叫我什么” 宁然缓缓关上大门,平视着站在庭院中的便宜徒弟,颇具师父的威严。后者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行礼道。 “宁然师父。” “今天的对局,已经在上午完美结束了,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不过,你貌似一直封印了自己的实力,以我的等级为基础对战,没错吧” 听闻此言,施森明的眼神立刻发生了变化,从一瞬的沮丧,变成了怀疑。 赤域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早已被火神封印了半成力量,丢在凡尘间修炼的事情。一旦他以现状修炼到临门境的巅峰,在突破瓶颈成为半神的那一刻,必定会地动山摇。 而在与宁然对战的过程中,他也的确会压低半个等级,避免与其拉开较大的差距,让战斗转瞬即逝。 这样的隐秘,赤域中的人是绝对不会告诉宁然这样的外人。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告密者的灵魂将会瞬间被投入诅咒的火焰中燃烧,落入无尽的痛苦炼狱。 就算自裁,也无济于事。 那是属于赤域火神的力量,也是无解c为了保护邪火将的禁咒。 “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宁然,恐怕你要和我走一趟才行,见见我的师尊” 施森明的双眼微眯,他的少年模样也在此刻发生改变。在没有得到师尊的允许之下,他竟能擅自解开身上的部分封印,不光人长高了一点,外貌的棱角也变得更加分明,更加俊朗。 “嚯,成熟了不少,差点就熟透了。我告诉你,现在可不是比斗的时间” 宁然的眼前瞬间多出了一道带着绿色火光的残存人影,狠狠撞了过来,那是施森明所擅长的近身战术。幸亏他们已经交手过近百次,前者在看到残影的第一时间,便向左侧侧身闪过,避开了那暴怒的一击。 落脚的地方升起了一团未开放的火莲,将宁然的全身包裹于其中。 “你着急了,徒弟。” “抱歉,宁然。从现在开始,你我就不再有任何联系,我会倾尽全力杀掉你,完成师尊的叮嘱。” “在说什么胡话我只是猜出了你在放水,怎么” 小院立刻被轰成了残渣,毫发无损的宁然不断在空中闪避,二人从地下一路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了地下。 “师尊说过,我所接受秘法传承的事情绝对不能外泄,否则在冥岛之上,将会多出无数的半神势力。我们决不能允许平衡的破坏,所以,你必须死” 燃烧着的绿色火团铺天盖地,赤城中的居民们惊恐地看着两道人影飞来飞去,不断发出震耳的爆炸。宁然徒手捏碎了袭来的火球,用火矛架住了对方的青铜之剑。 他只能在重重的爆炸声中高声呼喊,试图让戴回青铜面具的施森明停手。 “等等既然你的隐秘如此重要,那为何要让赤城中的百姓得知呢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吗,先冷静一下” 邪火将的双眼发出了幽绿的光芒,陷入狂暴的他,已经不可能冷静得下来了 附着在剑身上的火焰变得更旺,甚至让周遭的温度直线下降。 “师尊,绝不可能欺骗我给,我,死” 更多请收藏【 bz】! 第三百二十章 开局坐大牢 横冲直撞的树状怪物,伴随着群鸦的怪叫声激烈登场。 先前正心鉴在绯目的帮助下,能够短暂隔绝三里内的探查,但在绯目明确目标并离开后,弥弥族的边境守卫们立刻探查到了正心鉴等人的存在,火速出兵备战。 于长达一刻钟不到的激烈战斗之后,黑棺中的四人被弥弥族们成功抓捕,按倒在地。 弥弥族守卫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在接到消息的同时,隶属于弥弥王部下的刑罚大臣立刻向着西方狂奔,匆匆赶到了正心鉴的面前。 “真是难得,人族” “涡之辛大人,这边还有一个迷津族,和那三个普通人族混在一起。要不,我们先拷问这迷津族” “不必,带回去,我亲自审问。” 被踩着脑袋的乌涂吓到哆嗦,他曾经听闻过弥弥族的刑罚手段,那叫一个残忍。尤其是被众弥弥族展示出尊重的强者,锋利的虎爪中更是透露出无穷的血气。 “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被这些人族渣滓抓来的奴隶” 这个迷津族人,果然会讲弥弥族的语言。刑罚大臣涡之辛冷眼俯视着如蝼蚁般的弱者,从粗大的鼻腔中喷出两股热息,道。 “闭嘴。” 他从体内分出了四道淡蓝色的光团,打入了无法反抗的四人体内,挥了挥手。以各式武器抵住他们要害的守卫们有序将其收回,分立两侧。 涡之辛的虎爪上系有四枚不知材质的金属铁环,有锁链从中迅速飞出,牢牢束缚在正心鉴四人的身上。 虽然他在半神中的战斗实力较弱,但他所掌握的力量,足以镇压四方囚犯。 “回城” 出乎意料的是,涡之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压制住囚犯们的力量之后,用锁链将他们拖拽到血肉模糊,直到押进弥弥族的大牢。 正相反,他闲庭信步,带着四人一路朝着最近处的大牢前行,似乎对某种东西有所忌惮。 “乌涂,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正心鉴左顾右盼,他对这些高出正常人族一倍有余的生灵感到好气,也对他打入体内c让自己无法催动任何力量的力量感到轻微的畏惧。 因为在他的体内,所有的灵体都在正常运转,包括那些让涡之辛有所忌惮的渡鸦。 “正大人,都这个时候” 四人的嘴巴至下颌处立刻有相同的金属物质浮现,以各自的形态牢牢卡住。涡之辛则扭身恶狠狠地俯视着他们,用通用的语言警示道。 “囚犯们,不配在本尊面前开口说话” 经过漫长的一个时辰,众人才在弥弥族守卫的监视下,来到了西部大牢。这座大牢仅有一层的圆形建筑位于地面,而在这之下,则是深达十八层的地下牢狱。 和蜥行族当年为尸疫灾修建的反向通天塔,极为类似。 踏入大牢的第一刻,正心鉴等人就立刻打了个激灵。在山海大陆上,正心鉴也曾拜访过人族和兽族的牢狱,为蜥行族提供合适的法律制度。 但在那个时候所感受到的阴寒与战栗,绝非此处可以比拟。 杜衡笑了笑,他环顾着周遭的气氛,和他位于白城的地下洞穴,可有得一比。 “食肉者,听令。” 听到刑罚的至高者的命令,地面上打扮得像文官的弥弥族们纷纷站了出来,躬身行礼。他们大都是人身加兽身的存在,看不到半点食草者的痕迹。 “迷津族的矮子,关到第六层的监牢,先让他吃上两天的生肉,我会亲自审问。” “属下明白” 乌涂顿时急了眼,他不住地扭曲挣扎,被正心鉴等人看在眼里。他们也都凭直觉感受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待遇,做好了心理准备。 除了乌涂以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直面过自己淋漓的鲜血。 “那边的两个人族,断了左手的,看上去颇有些贵气,那就送到第三层,先简单拷问他的身份。另一个的眼中饱含憎恨,那就送到第五层,处以一日的铁钉之刑” “属下明白” “至于最后一个。” 解开锁链,让食肉者们送往各层监狱的涡之辛端详着泰然自若的正心鉴,绕着他端详并踱步道。 “先把他押进第十七层,和那几个牢底坐穿的老东西们关在一起,保证他的性命即可。记住,这人族小崽子的灵魂力量并不简单,一定要严加防范” 守卫们匆匆交换了眼神,立刻应了下来。他们熟练地给正心鉴戴上镣铐,跟随其余的守卫,直接押向地下。 穿过环绕的螺旋石阶,正心鉴在这点缀着零星火把的黑暗监牢中,听到了无数的低吼。石阶并没有扶手,而简单地向下望去,那仿佛无底的幽邃深洞像是能够摄人心魄一般,将灵魂立刻拉入冥府。 他听到了下方由乌涂传来的锁链碰撞和闷哼声,和其他人似有若无的沉重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略感疲惫的正心鉴终于不必走下寂静的石阶,而是站在一道厚重的石门面前,看着守卫们将其合力打开。 有同样是虎身的守卫将他一脚踢进其中,并摘下了一根火把,为他指路。道路两侧的监牢外,有二人合抱粗的金属栅栏紧密相连,而中间的缝隙,也只不过由巴掌大小。 正心鉴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无力挣扎。 这样的牢狱,就算是天无常被塞进去,也得花上接近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打开其中的五十根栏杆吧。 “到了。” 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响声,看守这一层的狱卒们缓缓打开了其中的一道大门,让虎身的同族将正心鉴丢了进去。 “涡之辛大人有令,切记小心这家伙的灵魂力量。除此之外,保住他的命。” 狱卒们纷纷低下脑袋,接受了刑罚大臣的最高口谕。于黑暗中,他们的眼睛里散发着不同的光芒,如黑暗森林中的点点幽光。 “嘿,有人会说人话吗” 正心鉴嘴上的金属片在进入牢狱之前,就已经被食肉者狠狠拔下,只是方才的气氛过于凝重,他才一直保持沉默,不敢轻易说话。 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同一牢狱中的五个人影先是一愣,伴随着锁链的哗哗响声,正心鉴立刻感觉到头皮发麻,匆匆扑倒在地。 在他说话的地方,有肉身狠狠撞击在铁柱般的栅栏上的闷响发出 “咚” 正心鉴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拽住自己脚上手上的镣铐,慢慢挪向另一处方向。而腥臭的黑暗中有其余低沉的人声传出,让他不禁开始庆幸自己的灵活应对。 “人肉,我要吃人肉” “来来来,先尝尝我的” “你的肉又老又臭,老子不稀罕” “别吵了那个小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稚嫩,一定鲜美无比咱们哥几个虽然看不见闻不着,但这儿又挤又窄,摸一摸,迟早会找到” 有的声音又尖又细,有的声音又粗又哑,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听起来都已经十分苍老,像是摇曳的残烛,和破败的风箱。 正心鉴努力调整呼吸,聆听老家伙们的动静。 他的力量被涡之辛封印剥夺,此时此刻不知血肉再生是否能够生效,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他在哪儿我摸不到我摸不到” “别吵狗东西,妨碍老子找吃的,一会儿给你两拳头” 他们发出的噪声倒是为正心鉴打好了掩护,凭借过人的听觉和嗅觉,他在绷紧锁链的同时,不断避开那些怪物的搜索。 直到两个时辰后,那些老怪物才累到呼哧带喘,静静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原地休息。 “这小东西,是不是那四个脚的畜生,派给我们的刑罚” “他都折磨咱们每个人不知道有几千次,早就玩腻了,我看着不像。” “老六呢,老六半天也不说话,也不想着一起吃肉” “得了吧,老六刚进来的时候,你也嚷嚷着要吃人家。不光没吃到,还他妈的崩了几颗牙,哈哈哈,笑死我了” 就在正心鉴挪到某处墙角,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之时,身边竟传来了蹩脚的陌生话语 “那小子,已经在我这,躲了一个时辰了。” 正心鉴不禁听得汗毛倒竖,他迅速催动体内的黑色渡鸦涌出,并翻身离开了墙角。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才能夺得生存的时机 但被称作老六的人影丝毫没有畏惧他的渡鸦,淡淡说道。 “按照牢里的规矩,这小子就是咱们的老七了。甭管你们曾经是半神也好,还是什么巅峰境界也罢,都得和睦相处。” 分散在牢狱中的众人沉默不语,如果他们认了老七的身份,自然是无法品尝对方的鲜血,或是狠狠咬上一口嫩肉。 他们也同时畏惧老六在这间牢狱中的地位,害怕受到来自后者的折磨。 “那好,我先认认咱们的七弟。” 静静站在墙边的人影慢慢走向牢狱的栅栏,轻轻扣了扣粗壮的铁柱,用弥弥族的语言说道。 “兄弟,借个火儿。” 他手指微微弯曲,在空中随意绕了绕,牢狱外的火把上便有一丝丝火焰游离在走廊中,穿过栅栏的间隙飞入他们的所在。 发觉到异常的狱卒急忙紧张起来,他们纷纷用温柔的颤抖语调,劝诫老六放下飘荡在牢狱中的火焰。 好自为之。 狱卒们也及时派人向上通报,务必将尚未走远的刑罚大臣给请回来。 老六对此付之一笑,在火光之下,正心鉴才逐渐看清了他的样貌。前者在正心鉴的面前稳稳站定,优雅地打了个响指,将火焰组合成对方能够看得懂的文字。 这让正心鉴想起了与他分头修炼的宁然,让身心略微感到了放松。 “七弟,请记住我的大名,不廷胡余。” 第三百二十一章 地牢七贤 “不廷胡余” 正心鉴眯着眼睛看向类似于人的六哥,只见他两个耳朵上分别挂着一条赤色的小蛇,和一条青色的小蛇,正用米粒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而六哥的长相倒也不能说是类人,而是和猿猴有些类似。 “你,听过我的传说” 正心鉴心虚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来给你引荐一下我们的领头大哥,这边请。” 不廷胡余在打量过正心鉴之后,对这小子充满了兴趣。他能看出对方体内的紊乱,也能看出对方本不属于这片群岛c或是大陆。 领头的大哥,正是先前一直嚷嚷着要吃鲜嫩人肉的老怪物。在火光的映照和不廷胡余的要挟下,他才放下了遮挡面部的破烂衣袖,摆着臭脸给正心鉴看。 “大哥名叫岐芒山,本是冥岛最北部的原生土地神。因多年前当众触犯了冥主的天威,才被打入此处,不人不鬼。” “他娘的,老子是山神山神” 不廷胡余瞥了眼狐首的山神,后者才嚼着稀薄的空气,乖乖闭嘴。 “二哥。” “我自己来介绍吧,二哥我本是冥岛西部的森林之神,叫我若木即可。” 满头蓬松赤发胡乱生长的老者,看上去像极了老年版的师父艾洛。他是六人中干起活来最没劲儿的,也是在抓捕正心鉴时,只在原地胡乱摸索,懒得参与其中的半神。 正心鉴点点头,朝二哥拜了拜。 “小子,咱是你三哥虎魄。不过在咱之前还有一个老三,因为忤逆了大哥,被活生生吃掉,才让咱这老四变成了老三多多指教” 好一个多多指教,不久前和大哥一起叫得最凶的,就是这头虎面人身的怪物。正心鉴胡乱作揖,刚要躲到六哥身边时,瘦高的虎魄却一把攥住了正心鉴的胳膊,令他动弹不得。 “小子,怎么不问问咱虎爷,是作甚么的” “三哥,您就别耍我了。” 正心鉴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想要和他较劲。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撼动虎魄的一只手,憋出了满头大汗。 看上去是个骨瘦如柴的老虎,却还有这般的力量 “问不问” “三哥,您老人家太痛了,能不能先放开”正心鉴揉着手臂的痛处,龇牙咧嘴地问道。“您老人家,是什么神” “嘿嘿,咱是冥岛北部的杀神,只要是眼前的活物,咱都想玩弄一番,然后杀掉记住,在这牢房里,咱就是天” 不廷胡余一脚踢飞了虎魄,将正心鉴领到了嗓音低哑的四哥面前。见满脸写着疲惫的四哥不想开口,他便主动介绍道。 “和虎魄一样,四哥黎星也是个嗜血逞凶,杀人如麻的主儿。他曾是冥岛霸国中的人族星官,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修炼到了半神的境界。” “可我在五万年前刚成为半神的时候,就灭掉了五百万人。我一路逃到黑域,最终被诸神联手破掉了修行,重新沦为凡人。” 四哥仰面盯着正心鉴,光是一眼,杀气就让正心鉴不得不跌倒在地,脑中也不断发出嗡鸣。似乎有尸山血海的场景扑入眼帘,惊悚异常。 衬托之下,原来虎面的三哥,倒是个大大咧咧的热心肠。 “见过,四哥。” 若非不廷胡余介绍,正心鉴打死也不相信,面前这个没有嘴唇的獠牙怪物,曾经身为人族。 直到挪向五哥时,黎星依旧死死盯着正心鉴,让后者手脚发软。 “我是你五哥,扶梦息。我是梦神唯一的男徒弟,估摸着再过百年,便能在牢里突破地门甲等的境界,和你们匆匆告别。不过七弟啊,我看你实力平庸,恐怕百年之后,你就不得善终咯。” 中年模样的扶梦息在火光下仔细看了看正心鉴,忽然愣在了原地。正心鉴知道他想问什么,便活动活动手上的镣铐,慢慢说道。 “冥岛的梦神大人不会收雄性弟子,不知六哥的师尊是” “说了你也不知道,一口一个梦神大人,叫得倒是亲切” 伏梦息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他的师尊,但正心鉴身上传来的某种气息,竟让他不由得为之恍惚。 “鹊踏枝。” “什么” 五哥伏梦息瞬间冲到了正心鉴的面前,将他的衣领牢牢揪住,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这个邋遢的中年大叔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问道。 “你小子,见过师尊” 于朦胧的火光下,正心鉴和他年轻时的模样, 倒是有几分相似。伏梦息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身体也为之微微颤抖。 “见过,我曾经被剥夺记忆,导致整个人变得奇奇怪怪,就是鹊踏枝大人出手帮助,让我脱离苦海。而我来到黑域中修炼,也是受了冥岛梦神大人和鹊踏枝大人的引导,稀里糊涂坐了这地底大牢。” 伏梦息根本没有在意正心鉴的后半段话,他激动地抓住了后者的双肩,哽咽着说道。 “太好了,师尊她还在等我她还在等我诸位大哥,这小子从今天起,由我伏梦息罩着”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不廷胡余便一拳击飞了叽叽喳喳的伏梦息,还所有人一片清净。 在正心鉴被丢入这摊浑水之前,他们每天都在黑暗的轮回中沉寂,昏睡。 “六哥,你还没说说看,你是什么神呢” 正心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看着大牢中间的那团篝火。听到七弟的渴求,大哥岐芒山立刻清了清嗓子,想要在新人面前表现一番。 “他啊,他到现在,还没有抵达半神的境界呢。不过这小子是个稀世的奇才,不光掌握着七种不同的力量,甚至在凡人的巅峰境界,就能够吊打地门巅峰级别的半神” 正心鉴看着不廷胡余的小蛇,这几句话听上去平平无奇,但远比四哥的杀气要来得更为震慑人心。 黎星嗤笑一声,闭目养神。 “嘿嘿,被吓到了吧要不是老夫被这镣铐控制得死死的,这间牢狱,可是我岐芒山说了算” 狐狸脑袋的大哥侧卧在潮湿的地面,狠狠打了个哈欠。 “确实有些让人羡慕,但根据小弟的观察,好像大哥也没那么害怕六哥,想必您的实力” “笑话我可是几乎快要摸到灵门甲等的半神,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打听打听修炼了大几十万年的半神,谁人不知道我岐芒山的存在” 老三虎魄立刻跳出来反驳,对着牢狱的天花板指手画脚。 “大哥,不是三弟喜欢拆台,咱就从来没听你炫耀过” 众人哈哈大笑,惹得牢狱外的狱卒们不知所措。他们派出去邀请涡之辛的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急得是满头大汗。 “怎么,你们不相信我等老子解开这对铁疙瘩,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正心鉴憋笑憋得脑袋疼,他不禁问道。 “大哥,六哥说你触犯了冥主的天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岐芒山听闻此言,苦笑着叹了口气。 “这世间啊,哪儿有什么超脱凡尘的半神冥主他老人家起家靠的就是背叛,那我这头小小的狐狸,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心眼,不算过分吧” 听到冥主的背叛之后,正心鉴体内的墟允立刻变得像是疯魔一般,在他的体内世界里横冲直撞,不受任何控制。 正心鉴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墟允残魂向他展示过的往事,也知道冥主和他之间的恩恩怨怨。 “没错,冥主的背叛,终将会迎来反噬。可您的小小心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嗐,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建了个足够结实的地宫,也搜刮了许多的珍宝,将它们好好地藏了进去。只不过其中的某一件是冥主他老人家十分想要的,我不给,他就派人来缉拿我,将我囚禁在了别的地方,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才转移到了这儿。但我岐芒山是什么角色能把地宫的钥匙随便给他找到我按照钥匙的形状和力量,造了许多一模一样的玩意儿,洒在了冥岛各地哈哈哈哈” 岐芒山笑得合不拢嘴,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正心鉴的心底倒是咯噔一声,他默默吐出了藏在舌根下的画轴,将其展开。 “大哥,你说的那个地宫,是不是在冥岛的西南角” 岐芒山慵懒地回答道,他挖了挖鼻孔,重新换了个姿势躺下。 “不知道,冥岛的版图在万年间变来变去,他冥主为了找我的地宫,也是蛮费力的。” “那小弟斗胆问一个人,不知您可曾听过。” “说。” “遗忘之神,柳风波。” 岐芒山瞬间变了脸色,他猛地盘腿坐起,眨眼间便挪到了正心鉴的面前,近到后者能够看清他身上的每一根枯毛。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嘶,你这宝贝,是怎么瞒过涡之辛那个小贼,带进来的” 正心鉴的身边围满了六位大哥,他只能硬着头皮从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覆手盖在了他们的眼前。 “我先说好,抢弟弟的东西,那可是十分害臊的事情。大哥,你看我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不是你说的钥匙” 正心鉴缓缓翻过那枚地宫的宝石,有橙黄色的光芒从他的指缝间透出。 “啊啊啊” 岐芒山先是震惊,然后变得无比惶恐c语无伦次。他指着那枚宝石疯狂摇头,拼命缩到了墙角。 不廷胡余知道大哥此时最想问的问题,便伸手拦住了躁动的众人,低声问道。 “你这地宫的钥匙,是从哪儿得到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越狱计划 一顿硬聊下来,大伙儿都发现了某个问题。 那就是七弟的到来不光是梦神的指示,也似乎象征了某种命运的指引。 岐芒山缓了半个时辰,才对正在闲聊的正心鉴招招手,借他手中的宝石鉴赏鉴赏。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从他嘴馋的鲜肉身上,掏出的这枚地宫钥匙。 “啧啧啧,是我亲手打造的,绝对没错我丢出去的钥匙有上千万把,唯独你能拿到可以操控地宫的这把命运,命运啊” 橙黄色的光芒透入了岐芒山的眼中,他在贪婪地欣赏了将近半刻钟后,才将其丢给了正心鉴。 “小子,拿回去吧。” “如果大哥想要,还给您也没问题。况且这钥匙原本的主人也不是我,追根溯源的话,上一任主人正是柳风波的妻子,响途姬。” 岐芒山和若木猛地对视着,眼神里都充满了不解和疑惑。他们也曾经历过大灾变的事件,自然清楚冥岛上扮演了不同角色的各方强大诸神,所经历的绝大多数遭遇。 只是响途姬在逃往南方后,便再也没了音讯。 “响途姬,她还住在地宫里” 正心鉴虽被柳风波清洗了许多记忆,但关于那座村庄中发生的事情,他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大哥,响途姬把自己锁入地宫的时候,就已经濒临死亡了。她在背叛者的村庄内施以全力诅咒,直接将那里改造成了与世隔绝的地方,除了原住民,不让任何生灵随意出入。追杀她的几位半神也被关在了地宫,变成了不同的怪物。” “哼,那你小子,凭什么可以自由出入响途姬可是梦神大人最钟爱的弟子,如果是她的力量覆盖,就算我和十个若木联手,也未必能闯进去” 正心鉴将宝石匆匆丢入画轴,在思索了一刻后才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 “柳风波是他带我们前往那座村庄,探寻其中的隐秘。地宫的大门其实一直对外打开,而响途姬为了保住自己的骸骨,避免诅咒被外人破解,所以必须由柳风波带路才行如果是这样,那倒也能解释得通。” 岐芒山听着对方的话语,起身踱步到监牢的栅栏处。他的内心除了波澜之外,还生出了新的小算盘。 “他们这对鸳鸯伴侣,谁会知道隐情呢所以你们进去之后拿到了地宫的钥匙,探索了我的宝库对了,有没有锁好我的地宫” 将脑袋伸出栅栏的岐芒山狠狠瞪向了走廊中看向自己的狱卒,用他残破的牙齿隔空咬向对方的身体。 “锁好了,大概。” “那就好。六弟啊,屏蔽声音,我们是时候来个小小的会议了。” 不知为何,涡之辛永远无法封印住不廷胡余的力量,只能任凭他在牢狱中胡作非为,等待冥主处死他的命令。 难得能够召开牢狱内的会议,不廷胡余便抬起左手,一道粘稠的风墙立刻蒙在了铁柱般的栅栏上,将巴掌大的缝隙牢牢堵住。 而外面的狱卒实力较弱,自然看不出其中的奥秘。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看不到。 “各位兄弟,大哥我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那就是借助这小子的力量,逃出这黑咕隆咚的地牢现在,赞成的举手,不赞成的举腿” 除了正心鉴举手之外,无人应和。 “不是吧靠这小子,我们能跑出去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越狱了,尽说些胡话。” “就是,我还以为要讨论如何捉弄外面的狱卒呢,没劲儿。” 岐芒山拍了拍自己变形的脑袋,他立刻将正心鉴从地面上拎了起来,指着他说道。 “凭我多年的鉴宝经验,你那藏东西的画纸,应该能容得下一个人吧” “一个人” “好,就算容不下一个人,我的脑袋可不可以装得下” 岐芒山没好气地低吼着,如果连他的脑袋也装不了,那他们就可以直接熄灭篝火,原地躺下了。 “大哥,进来吧你。” 正心鉴懒得解释,他迅速展开画轴,只见那画卷在火光下迅速变大,瞬间罩住了岐芒山的半个身子。饶是后者曾经身为强大的半神,也未能反应过来,被它生生吞了进去 于火光的照耀下,画面呈现出一片桃花林的景象。正心鉴得意地看着面前吃惊的五人,将画轴悬在了空中。 “诸位大哥,想进去参观的话,请随意。” 什么样的空间法宝,能让几位半神级别的存在踏入其中他们更是想都不敢想。 若木和不廷胡余感应着其中的力量,毫不迟疑地步入其中。正 心鉴则扶着画卷的边缘,俯视着了剩下的几位,脸上写满了挑衅。 “怎么,都不敢” 在他的激将法之下,所有人从地下十七层的牢狱内换了个场景,来到了一片明亮的奇异世界。众人对此赞叹不已,直呼神迹。 “七弟,你这宝贝,不像是凡间的货色啊” 岐芒山的鼻子在鸟语花香的画中世界里逐渐得到了恢复,他的脑袋终于不再那么沉闷,获得了新的解放。 “大哥,还是您见多识广。这是我兄弟从天界带下来的宝贝,是我师尊桃木天亲手绘制的空间法宝。” “桃木天没听过。” 就在众人东张西望c走走停停的时候,一向沉稳的若木却面带疑惑。他示意正心鉴随他前往某处僻静的地方,想要问上几句话。 “贤弟,你当真是桃木天大人的弟子” 正心鉴看他老人家一副迫切的模样,回头看了看身后嬉笑打闹的众人,低声说道。 “二哥,小弟也不想骗您,我其实只能算是小半个弟子,还没入门呢。但我继承的法宝,可是千真万确,不会有假的。这事儿啊,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如果以后有空,我再细细说给您听。” “原来如此。” 若木挠了挠赤红色的乱发,叹了口气。 “二哥,难不成您和桃木天,也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倒也不是。只不过我们树精一族中,传承着远古时期的传说,一旦桃木天大人的根须插入我们凡间,就能打通前往天界的道路,解放我们凡间的树精。” 正心鉴从听得津津有味,到面色变得有些尴尬,他只能耐着性子,摆摆手说道。 “二哥,前一半应该是真的,毕竟在天界之中,他老人家也充当了这样的角色。但您后面提到的事情,那倒是有些不好说。” 若木正要反驳,岐芒山便派了老三前来捉住他们二人,共同商讨大事。 只见他这个话事人此刻变得自信满满,傲视群雄。在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众人一致推举了身为凡人的正心鉴,作为越狱计划的诱饵。 “对了,一旦七弟逃出去之后,开锁的工作就完全包在大哥我的身上了。诸位兄弟,你们后面有什么想法自立为王还是咱们报团取暖” 欣喜的众人再度陷入沉默,多年的牢狱之灾已经让他们变得不够理智。冥岛虽大,但想找到越狱后的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或许在牢狱中能够得到屈辱活下去的机会,而一旦被抓到,他们迎来的就只能是毁灭。 “别不说话啊要我看,在我自由之后,必须带着七弟去一趟地宫,了却一桩心愿老二呢,就回去扮做一棵大树,老三呢,就” 正心鉴深吸一口气,替众人打断了大哥的美梦。 “我不答应。” “为为什么你也说过你讨厌冥主,如果他能进入地宫,找到那样东西,咱们就全玩完了” “或许他已经在别的大陆上,找到了合适的替代品。亦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那件东西,只是要你打造一个合适的地牢,用来关押响途姬。” “不,不,那绝对不可能” “大哥,你被关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想明白吗就算你们全部逃出去,也未必能够躲过无数半神的追杀势单力薄,听过这个词吗” 岐芒山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他无助地跌坐在地面上,带着些哭腔问道。 “那你说,你进来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解解闷,给哥哥们送来几个有趣的小故事” 正心鉴则抱膝坐在大哥的身边,他能感受到岐芒山的内心正在濒临崩溃,仿佛自己才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给我从天界带回宝物的兄弟,他因为冥主的缘故,被吸走了体内的火神分魂。这趟旅行,便是他受冥主的邀请,前来履行承诺。我呢,自愿做他的保镖,也为了完成自己的某些小小计划,解决灵魂上的问题,还有帮助这个小家伙复仇。” 正心鉴放出了体内的墟允灵魂,在如意和他前段时间修行时摄魂的共同滋养下,墟允变得愈发精神,灵体也更加凝实。 “墟墟允” 岐芒山惊叫起来,他直接缩到了若木的身后,瑟瑟发抖。 他们在远古的时代,便是猎人和猎物。 “你认识就好。总之我和我的兄弟,还有柳风波,都是为了复仇而来你们也想加入的话,我才能答应你们的越狱计划。” “你的意思是,梦神大人想要在黑域组建一支反抗冥主的军队我双手赞成加入” 老五扶梦息立刻跳了出来,他像是得到了梦神亲口传下的神谕一般,毫不犹豫地回答。 从心底上,正心鉴觉得五哥十分不靠谱,但他还是暗地里借助了如意的力量,指向束缚五哥力 量的镣铐。随着翠绿的光芒笼罩在镣铐的核心,它们则立刻断开,化作齑粉朝四方飘去。 扶梦息的全身溢出了浓郁的生命力量,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步恢复如初,欣喜若狂。 “师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正心鉴漫不经心地看向目瞪口呆的大哥们,并在心中感谢了如意的默默帮助。扶梦息不光恢复了他的巅峰力量,连全身上下的衣裳鞋子也都是焕然一新,变得气宇轩昂。 “好了,所有人收回你们的视线” 正心鉴是画中世界的主宰,他凭空变出了一支毛笔,在众人身下画出了带着靠背的椅子。随着一阵怪异的风将无法抵抗的他们牢牢按在椅子上,他看向了面前刚认识不久的兄弟们。 “想要加入这场反抗的,举手” 第三百二十三章 自下而上的作战 最终,七兄弟统一了新的战略方针。 那就是解放这座弥弥族最大规格牢狱内的所有囚犯,为他们所用。而在这之后,他们将会占领被两条大河分割开的黑域,作为反抗的落脚之处。 对他们不够放心的正心鉴,只能解除镣铐中半成的力量,并许诺在成功越狱之后,才能彻底完成力量的解放。 “贤弟,你敢对我们差别对待,还真是有胆量呢。” 四哥黎星活动活动手腕,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诸位兄弟们的原本面貌,感受到远超于他的强大存在。但他丝毫没有因此感到畏惧,而是变得更加兴奋,迫不及待地逃离囚禁他多年的地牢。 他渴望的,是滚热的鲜血,和最美味的战争。 “四哥不必夸我,这是小弟应该做的。如果你们直接舍弃小弟逃跑,那我岂不是成了冤大头哥哥们,还记得你们出去之后,各自需要做的事情么” 岐芒山的笑意显得无比阴沉,即便恢复了部分力量,他依旧看上去和先前的老狐狸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他的要求下,衣袍则变得崭新无比,让他十二分地满意。 “知道知道,我会将这地下的牢狱全部升空,方便你们加快征兵的速度。至于那些不答应你条件的可怜虫,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正心鉴皱了皱眉头,勉强微笑着说道。 “大哥,是让他们平安返回地下世界,我们不需要大规模的伤亡。二哥负责第十六层到十七层,三哥负责第十三层到十五层,剩下的以此类推。咱们会严格按照要求来,可以做到吗” “可以。” “你说了算。” 正心鉴看着几个刺头般的哥哥,无奈地打了个响指。被解开一半力量的众人立刻变得无比兴奋,想要迅速冲破困住他们的坚固牢笼。 他只能默默地询问玉佩,看能否在危机降临之时,收回解放他们的特殊力量。 “诸位哥哥,我和大哥会在这之后前往十八层,寻找那位传说中的存在,每一层的囚犯就拜托你们争取了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职责” “得嘞” 寂静的监牢顿时变得叽叽喳喳,吓坏了走廊内焦急等待的狱卒。他们的最高指挥正在从其他的监牢奔赴此地,为此还需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有胆大的狱卒立刻用武器敲击铁柱般的栅栏,扯着嗓子壮着胆吼道。 “你们,你们可不要太过放肆了涡之辛大人马上就到,胆敢放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监牢内顿时陷入一片骇人的寂静,而后有诡异的笑声从中传出,让他们不由得生出了大片的鸡皮疙瘩。 率先出来的,是力量全部解封的老五,扶梦息。他不断打着哈欠,周遭的世界仿佛也因此而变得扭曲c变形。 随着他轻轻抬手,二人合抱粗细的栅栏瞬间变得歪歪扭扭,露出了足以让他通过的椭圆形通道。 “你们弥弥族的生命倒是漫长。我记得你,在千年前,我见过你的父亲。” 他随手捏住其中一头弥弥族人的下巴,带着戏谑的表情说道。而他身后的栅栏却忽然恢复了原状,将迈出来的老三虎魄牢牢锁住了脑袋。 “不是,你他娘的想要干嘛快放了咱,不然出来没你好果子吃” “学了几个新词,就在这儿显摆三哥,你的力气可是最大的,可别在弟弟的面前丢人啊。” 身形依旧枯瘦的虎魄狠狠吐出一口怨气,两个膀子则轻轻抵在了栅栏的两边。有令人悚然的吱呀声响从扭曲处慢慢传出,铁柱竟随手被其撑开 就像掰断一根木筷子一样轻松c简单。 凡间之物,怎么可能轻易拦住他这位大力神。只是他早已被剥夺了全部的力量,才被困在此处多年。 除了岐芒山,剩下的人都穿过了虎魄留下的缺口,站在空气似乎更加清新的走廊中,活动筋骨。 “大哥你还没准备好吗” 正心鉴催动体内的渡鸦四散飞去,替他寻找困在不同牢狱中的三个打手。他回头看向仍旧漆黑无比的监牢,派入一只白色渡鸦,看看大哥究竟在整什么幺蛾子。 “呵呵,贤弟啊,请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什么,才是岐芒山” 地脉随着岐芒山的力量而颤动,仅仅在一呼一吸之间,整个螺旋状的十七层地牢瞬间拔地而起,全部飞向天空 按照当下的速度来看,这个约摸一百五十丈的巨大地下监牢,将会在半刻钟内完全脱离地面,飞到距离地表五十丈的空中 “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岐芒山自由了” 正心鉴顾不得搭理这个变得有些疯癫的大哥,迅速下达了新的指挥。 “诸位大哥,出发” 能否让黑域改天换地,从而蚕食掉白域c赤域和蓝域,最终攻下霸国都城,拿下冥岛南部的大半土地,就看这一场反抗能否奏效 在冥主的势力成形之后,正是因为许多半神的中立和畏惧,才让他一步一步吞并了大陆,建立了以冥岛为核心,扩散至海外岛屿大陆的终极霸权。 正心鉴看着渡鸦们返还他的视角,快速找到了囚禁在不同监牢中的乌涂等人。 “大哥,你仔细掌控,别闹出什么意外。小弟去去便回” “赶紧去,还有别的要紧事儿呢” “明白。” 正心鉴的身后飞出了两对虫翼,他双腿猛地一蹬,便飞向了浮空地牢的最上层。明亮的光芒从石牢各处的裂隙中向内穿透,带给他无穷的希望。 岐芒山则眯着眼睛看向七弟的翅膀,眼中充满了鄙夷。 “呸,最讨厌死虫子了。你要是和北部的虫子们有关系,老子第一个吃了你” 在飞了好一会儿之后,正心鉴才来到了位于第六层的监牢。他一脚踢开了正常的栅栏,出现在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乌涂面前。 “正大人正大人,救我” 乌涂的面前还摆着一块咬了一口的新鲜生肉,对他来说,还不如被千刀万剐来得更加痛快。正心鉴掩着鼻子将他救下,又叮嘱了许多事情,让他速速前往第五层和第三层,解救杜衡二人。 最顶上的三层普通囚犯,就交由他们三人处理,完成正心鉴的传话和招纳。 “你作为队长,和你叮嘱的事情,必须滴水不漏地完成,听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正心鉴嗤笑一声,在矮人乌涂的肩上落下了一只白色渡鸦,牢牢与他的灵魂绑定,完全不讲道理。 “这下,我就放心了。” 正心鉴急忙按照原路返程,俯冲而下。 在他的视线中,六哥不廷胡余动用了自己的部分力量,正有条不紊地胁迫全员参与,并准确告知了他所提出的一切要求。 “六哥,靠谱” 相比之下,扶梦息做事就没那么麻烦。他从口中吹出无数的粉尘,在穿透缝隙的光芒下闪闪发光,直接控制了第七层到第九层的囚犯。 注意到正心鉴投来的目光,扶梦息得意地挥挥手,示意他的完美作品。 “五哥,真不靠谱。” 但越往下,更不靠谱的事情发生了,在经过第十层的时候,黎星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他负责的囚犯们只要不是立刻发出同意的声音,就会被他当场手刃,毫不留情。 纵使他们曾经是也凡人中的巅峰。 而虎魄负责的区域,也不例外。借助如意力量的正心鉴深深叹息,对着他们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七弟,别这样咱又不是故意的” 虎魄的力量在那声响指后直线下降,他将脑袋从破碎的墙壁中探出,挥拳望向正在坠落的正心鉴。 “闭嘴” 当正心鉴降落到他停驻过的第十七层时,才发现他们所在的浮空牢狱,已被四棵巨大的红叶树木牢牢托住,定在了地面之上。 若木和岐芒山早已等候多时,准备陪他一同前往留下地下的第十八层,去聆听那尊魔神的答案。 “想要争取现实世界的地盘争夺,就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那就是即便驱逐了现实世界的冥主,他也依旧是死亡之地的主宰。” 提到冥主的称号,一向古怪的岐芒山的脸色则变得极为凝重,他猛地踏向地面,有一块承载着三人的浮石迅速下降,坠向大地深洞的最深处。 “小弟明白,现在的我倒是有些好奇,一旦解除大哥的全部封禁,你将会变成怎样的怪物” 正心鉴抬头看向巨大牢狱的底部碎石,心中赞叹不已。光是维持这般沉重的力量,就得花费不少的精力。 就算是霜月国的精兵强将,想要做到同等的地步,也得耗费将近数十万默契的土修 再看锁在画卷中的奇壳,恐怕在三两招之内,便能被大哥降服。 “想看想看也不给你看不过修行上的事情,或许你二哥若木,可以给你好好指点指点。” “好说。” 若木笑着看向正心鉴,身体也逐渐变成了同样带有红叶的灰白树木,依稀能看出其模糊的五官。 他们很快就穿过了地面上喧嚣闹腾的弥弥族人群,来到了深坑的地底。 赫然引入眼帘的,是一枚环绕着许多符文c被无数巨大锁链牢牢锁在地面之上的半透明石卵。石卵散发着微微的蓝色光芒,让 正心鉴不自觉地被吸引,仔细盯着它看。 正如他的星瞳一般绚烂璀璨,引入注目。 正心鉴带着贪婪的表情走下石阶,伸手指向这枚十丈高的骇人石卵。 “这,就是你们提到的古代魔神” 第三百二十四章 撼天动地的远古魔神 若木将树木编织成的手臂深深扎入地下,在石卵的四周布下了某种阵法,充斥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使用的,则是他的生命本源。 石卵仿佛感应到了外界的呼唤,半透明的坚壳内也有呼吸般的光芒闪出,忽明忽灭。 正心鉴浑浊的眼神这才变得慢慢清明,恢复了正常的神智。 “你小子,倒是有点本事。如果换做是普通的凡人,恐怕在见到石卵的一瞬间,就会永远陷入癫狂,再无医治之法。” 岐芒山摸了摸他苍老的下巴,用他的爪子重重拍在了正心鉴的身上。 后者只感觉到朦胧的黑暗中,有一头庞然巨兽从他身边飞出,接着便是一道巨大的狐影裹挟着尘土环绕在石卵之外,吟唱了未知的咒语。 在若木的力量配合之下,石卵外有无数的流光自下而上涌起,不断汇聚在其绑有锁链的顶端,凝成一朵萤蓝色的花苞。 “小子,建议你暂时解封我和若木的力量,否则这家伙,可不好解决” 岐芒山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此刻的他就像是缭绕在群山之上的云雾般,似有若无,他正在不断输入力量,试图与石卵中沉睡的魔物交流。 若木渐渐化作人形,用来节省力量。失去了大地的滋养,在黑域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上,他已支撑不了太久。 他朝着正心鉴微微点头,示意后者放心。 “好” 宁然千叮咛万嘱咐,让正心鉴绝对不可以轻信冥岛上的人与神,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选择相信,直接将束缚大哥二哥的镣铐彻底击溃。 留有余力的岐芒山先是一愣,随后向深洞中传出了震耳的回荡笑声。他笑得情不自禁,却又带着些苦意。 能被刚认识不久的凡人所信赖,他绝对不能轻易辜负这份羁绊 “好小子,比那冥主强了一百万倍若木准备动手” 百丈深的洞穴随着他的吼声而颤动,准确来说,在这黑域中以弥弥族领地为圆心的大地上,产生了久违的地震 浓郁的土之力伴随着岐芒山的释放而爆发,石卵所在的地表则疯狂向上涌起,将周遭的岩壁土石震得粉碎,纷纷向下陷落。 不多时,一座高达数十丈的泥石土山便呈现在了天地之间。山上新生的树木呈顺时针的防线旋转生长,直指山巅之上的石卵 而石卵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浮空地牢的正下方,被四棵巨大的红叶树木藏于其中。 “七弟,想要让他复苏,咱们得借上不少的力量。我现在传授你一套法阵,便能借助天地之力,唤醒石卵” 岐芒山幻化成光头老翁的人形,朝着若木努了努嘴。后者立刻将一道红光打入了正心鉴的脑海,让后者洞悉了关于法阵的全部。 “放心,不会死人的” 待到七兄弟各自站在不同的方位,并催动法阵运转时,正心鉴才明白了什么是天地之力,什么是不会死人。 在大哥二哥的力量加持下,除了众人头顶上的浮空牢狱外,黑域中的半数生灵全部被迫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而力量则源源不断地通过地脉和根须的连接,输送到这枚石卵之中。 迟来一步的涡之辛和其余的弥弥族诸神也不例外,他们纷纷痛苦地跪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体内的力量流失,无法挽回。 虽不致命,但想要恢复如初,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涡之辛大人,那道蓝色的光点,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鹿蹄的弥弥族半神勉强支撑起身体,倾尽全力想要阻止力量的溃散。但他越是催动力量,被夺走的就越多。 他抬头看着愈发昏暗的天空,和那明亮的光点。 “那是传说中的息壤,疯子们想要把它释放出来,便是铁打的造反角杖,联系到灵府君大人了吗” 正在使用通灵术法的角杖,迟迟得不到冥界的回应,急得满头大汗。她双眼翻白,眼看就要撑不住的时候,涡之辛只得伸手点去,切断了她的召唤仪式。 “涡之辛大人,请您再让角杖试试看。” 角杖咬牙催动了不同的秘术,她想要召唤出冥界的其他大鬼,替她通风报信。 涡之辛见她执意如此,只能用虎爪在地面上犁出数道沟壑,恨恨地自言自语道。 “息壤的本体被割裂成了数份,埋藏在我霸国内的不同地域。想要将其凑齐,就必须征服整个霸国,征服整个南方地域在这等节骨眼上,冥主大人的无视就等同于彻底的放纵,凭我多年的直觉,他老人家,是打算放弃我们霸国了” “涡之辛大 人何出此言或许是贼人的力量屏蔽了冥界的往来,亦或许” 随着角杖的一声惨叫,她的再度失败让人心惊胆战。涡之辛冷眼看着脚下的土地,打断了属下的解释。 “怎么凑巧让这七人聚首怎么凑巧在这大狱之下,偏偏埋藏着息壤怎么凑巧让那新来的小子拥有解封的力量,打破那数十万年的沉寂怎么凑巧,让这一切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冥主本就以背叛起家,抛弃我们这些渣滓,区区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谁知道他在下一盘怎样的大棋或许从白域的秩序被打破之后,我们冥岛的格局,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涡之辛越想越绝望,即便他的实力不强,但悠长的寿命和眼界,让他不得不朝着最坏的方向思考。 冥主,这是要让他们被迫成为叛军,与之一战 “大人,新来的小子是何方神圣竟能有此通天的本领,能主动解除您的力量” 角杖扶着地面不住喘息,她虽能感应到冥界,但冥界已然设法阻隔了黑域,让它们之间的界限变得无比深厚。 他们,已然是弃子。 涡之辛感应到了狱卒们的存在,他冷哼一声,将远处的狱卒们拉到了身前。 “拷问迷津族,和那两个凡人的狱卒们,举手” 他的目光所过之处,众弥弥族都愧疚地低下脑袋,不敢说话。而三位主要负责的狱卒则是将手稳稳按在了胸膛之上,随时准备掏出自己的心脏,作为惩戒。 “不必如此,我们都是冥主棋盘上的棋子罢了。指令是我涡之辛下的,闹出这天大的灾难,也怪不到你们的脑袋上我只想问问,那关在最底层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负责拷问宋司暇的狱卒,讲述了正心鉴曾在宋司暇师徒面前所说的一切。而负责给杜衡施以铁钉之刑的狱卒,则讲述了他们从白域闹到黑域的全部过程。 涡之辛发出了数千年间未曾有过的深深叹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对未来的走向感到无比迷茫。 似乎这一次的地震,也预示着新一轮的灾变即将到来 而上一次关于冥岛的大灾变,不仅仅是一次洗牌,更是一场针对于亲信势力的单方面谋杀 “那少年体内的渡鸦之灵,你们可曾见过” 角杖摇了摇脑袋,她对灵魂领域的造诣颇深,但那些活在传说故事中的远古灵魂,她从未亲眼见证过。 在涡之辛前往东部大牢与她提及之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上一见。 奈何发生了当下的灾难,让她寸步难行。 “这是一场针对冥主的全面复仇,而我们,只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配角罢了。” 涡之辛彻底放弃了抵抗的想法,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在百年前下定决心,斩杀第十七层仅存的六个囚犯,以绝后患。 兄弟七人联手的阵法奇妙无穷,虽然正心鉴献不出多少力气,但在他们的带领下,也感受到了增幅阵法所带来的恐怖效果。 没有生灵能够逃脱大地的吸引,全都匍匐在地面之上挣扎,在肃杀之气中被迫吸取自身的力量。二哥更是隔绝了冥界与凡间的那层薄膜,禁止黑域和冥界的势力沟通交流。 扶梦息也展现出了他的恐怖之处,那就是摧毁了绝大多数凡人和半神的薄弱意志,让他们彻底失去抵抗的想法。 “大哥,我已经快脱力了石卵什么时候才能孵化啊” 正心鉴想要借助如意的力量,但它说什么也不肯,只能独自默默承担法阵的一角。和这些半神比起来,正心鉴只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像极了站在六棵参天大树下的小小树苗。 “忍着点要不你把头顶的那些囚犯们也给释放了,咱们抽一抽他们的力量” 岐芒山眼看着石卵顶端的花苞即将盛放,便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五息之后,他便知会诸位兄弟及时收手,亲自迎接息壤的降临。 随着花瓣一片一片凋零,石卵的表面终于产生了裂缝随着沉闷的怪异声响传出,有一根巨大的手臂破开了蛋壳,重重砸在了山顶。 “终于结束了,这尊魔神怎么就只有一根手臂” 正心鉴本打算坐在地上好好休息,但在看到巨大手臂的后一刻,不禁傻了眼。 “说来话长,你大哥我当初正是因为降服了息壤,又给它设了不少难解的禁制,才修炼了闻名天下的灵门山神。息壤正好被我分成了五个部分,而这所谓的霸国嘛” 岐芒山伸手抓向释放出狂暴力量的蓝色手臂,后者竟在这过程中逐渐变小,被他牢牢攥在手中。 破碎的石卵并没有停止发光,正相反,它从包裹了息壤的蓝色变为了熟悉的橙黄色,以倾斜的角度朝着西北方向射出了一道橙光。 随后有四道相同的光芒从不同的方向汇聚在一处,尽收在众人眼底。若是对霸国的版图熟悉的人,他必定能 猜到,那些光芒所埋藏的地方。 寡言的若木抖了抖衣袖,他的树木表皮也因为法阵的反噬而承受了太多力量,变得枯裂不堪。 他接过岐芒山的话茬,道。 “所谓的霸国,却正好分为了五份。”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共同迈出的那一步 很快,正心鉴等人便掌控了整个弥弥族的部落。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处于虚弱状态中的大军举手投降,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其中也有弥弥王不顾阻拦的全力支持。 虽然他的实力不如最低等的半神,但在整个弥弥族的庞大部族中,他的地位绝对会凌驾于所有的半神之上。 加上涡之辛的简单分析,弥弥族的王也只能做出如此的判断,在这些重刑犯的手掌中保全族群的未来。 并试着进行隔天的谈判。 “尊敬的弥弥族之王,我郑重地向您做出保证,我们绝对不会随意进行掠夺c谋害,在统一黑域之前,我想得到来自您对行军的指点。” 弥弥族的王看上去既像食草者,又像食肉者。他的前肢为不知名的兽爪,而后肢则是标准的鹿蹄,人面的长相颇具儒雅之气,脑袋上则生出了两对巨大的弯曲牛角。 他仔细聆听了翻译出的逐字逐句,眉头则微微一皱,回道。 “那座监牢里面关押的,都是死刑犯中的死刑犯,是天生十恶不赦的恶人你作为反抗军的统领,怎么可能看得住他们想要借兵,我弥弥族可以借,但那些恶人,理当就地处斩” 正心鉴从弥弥王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屑和恼怒,就在他思考着如何才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时,宫殿外却传来了熟悉且带着安全感的声音。 “商议的事情,全都交给我吧。” 众人大惊失色,就连对地面震动极其敏感的岐芒山,也未能发现来者的丝毫波动。他反复看着年轻人族的模样,估摸着也就只有凡人的几十年寿命。 “柳” 正心鉴显得又惊又喜,但他忽然意识到,不该在众人面前喊出对方的名字,以免暴露太多。柳风波则笑着摆摆手,他背对着清晨的光芒,朝宫殿内分两侧站立的所有人作揖。 “在下相柳神,见过弥族之王。” “相柳” 站在台下的涡之辛立刻惊呼道,就算他自己成神的年岁不够长,冥主曾经的十二大将的名头,他也必须有所耳闻。 直到众人扭头看向他,有些恍然的涡之辛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礼,急忙用通用的语言赔礼道歉。 再看岐芒山和若木,二人也为此惊得变了脸色,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半神。 “二弟,他是那个真货吗” “传闻中说他早就死了,可谁知道呢作为新生代的半神,人家的实力可比你我要高出不少,还是少说点话吧。” 柳风波转身看了看正心鉴结拜的六个兄弟,摇了摇脑袋。即便他从未学习过弥弥族的语言,但如今的他开口就是对方标准的话语,让涡之辛感到十分疑惑。 在柳风波的那个年代,弥弥族还是苟活在群岛上的稀有部族,根本无人会去刻意学习他们的语言。 “弥族的王,在下算是他们队伍中的外交使者,请让我来与您沟通交流。您担心的问题其实并不大,因为在下的能力之一,便是抹除生灵的记忆,无论他们生前有多善恶,都会在我的手中变成听话的羔羊。在战争结束后,我也可以归还属于他们的记忆,重新交由您来定夺生死,您看如何” 表面恭恭敬敬,但话语中透出的锋芒,让弥弥族的王不禁有些胆寒。他的年纪仅有五千岁不到,对于古代的诸神之战,或是其他的神之信息,一概不知。 涡之辛咽了口口水,他微微侧首瞄向他们的王,用眼神告知了唯一且无法更改的答案。 他终于明白,前段时间在黑域中与雷电大蛇交战的顶级半神,究竟是何方神圣。 “没有问题,但我需要你的证明,证明你能做到你所说的一切。” 柳风波沉吟片刻,他指着涡之辛说道。 “王,您的这位大臣,想必是群臣中最为忠诚的吧如果我能让他认我为主,且称我为王的话,您是否可以相信我的实力呢” 王与涡之辛眯起眼睛,以灵魂的手段相互对话。五息后,涡之辛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无奈地躬身说道。 “相柳大人,您请吧。但在您对我使用力量之前,我斗胆想要与您交手一番。” “明白了,开始吧。” 柳风波早就瞧出了对方体内的封禁之力,或许对自己本体的其他力量有效,但响途姬的能力和有关于记忆的能力,对方无论如何,也没那个通天本事加以封禁。 响途姬的诅咒,就连冥主也束手无策。 涡之辛上一刻还在悄悄运转力量,打算先下手为强,但在下一刻,他便恭敬地低下了头颅,对着柳风波说道。 “属下涡之辛,见过至高的相柳大人。” 满堂哗然。 弥弥族之王也惊出了一身汗,他答应了柳风波提出的全部战略,表示会积极配合,早日协助他们拿下黑域。 一个时辰后,反抗军的头领们终于离开了弥弥族的宫殿,返回他们临时的驻地那座悬空的地牢。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弥弥之王压低了嗓音,询问想要拦下柳风波c与其一战的涡之辛。 “涡,那位相柳大人,是什么身份” “王,您无需阻拦我与之战斗,那是我的荣耀,也能试一试我的力量能否对他奏效。” 面对有些执拗的涡之辛,王只能无奈地解释道。 “涡,方才你们已经交过手,只是你的记忆被纂改了将近一个时辰,什么都不清楚罢了。群臣能够作证,天空中的轮日也能作证,信不信由你。” 听闻此言,涡之辛狠狠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懊恼不已。 “是我无能了。王,您是要问相柳如今的身份吗他如今的身份很简单,也是前来寻找冥主的复仇者罢了。” 无数弥弥族好奇地驻足观看,前来谈判的兄弟七人在柳风波的带领下,准备返回驻地,修改那些囚犯的记忆。 其中有二十三位半神级的囚犯,柳风波并不打算以同样的手段对待,而是直接将他们打到服软,成为复仇的战力之一。 “柳大人,您真的是冥主曾经的部下,那位遗忘之神吗” 岐芒山不顾若木的阻拦,在反复拉扯了几里路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打断正心鉴与柳风波的对话。 柳风波倒是显得格外平易近人,并没有传闻中的傲慢模样。他回头看着岐芒山的老狐狸面孔,道。 “没错,我的妻子是响途姬,也要见一见吗” “什么响途姬大人也在” 岐芒山心虚地看着身边的若木,不知该如何接话。想当年,响途姬可是冥主的左膀右臂之一,是冥岛半神也只能仰望的伟大存在。 “在,但并不完整。还有一枚灵魂碎片被狗日的冥主藏在了雷蛇的身上,我还得抽空和他再打一架,才能凑齐。你是岐芒山,那位封印了息壤的c值得尊敬的山神,我认得你。” “嗐,您可别这么说。” “只是在我任职之时,你就被冥主无限期关押在地下,今日才有幸得见。听说你经常更换地牢,想必也认识了不少的狱友,要不要把他们全部找到,加入我们的战斗” “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曾在牢狱中见过一个很强的风之半神,应该是您当年的部下之一,但在入狱之后,他就被剥夺了任何的声音,不知现在身在何方。” 柳风波年轻的面庞霎时间变幻了模样,他顿时有种说不清的预感,仿佛在未来的某一刻,他将会与故人见上一面。 正心鉴则痛苦地按住额头,脑海中闪过了断断续续的模糊影像,预示了未来的某件事情。在众人的身旁,一直屏蔽了他们视线的隐者绯目双熙也和正心鉴相同,莫名启动了预知的力量。 “见鬼,柳大人在和谁打架” 绯目并没有意识到力量的短暂解除,直到他身边的黎星用憎恨的眼神看向他,随后准备出拳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当年抓你的半神又不止我一个,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也该学会放下了” 金边赤瞳瞬间隔开了他与黎星的距离,并挡下对方的狂暴一拳。正心鉴看着追逐打闹的四哥和绯目双熙,无奈地扯住了柳风波的衣袖。 “柳大人,该你出手了。” 众人花费了足足三天的时间,终于在柳风波的帮助下,整合起能够出征的一切战力。看着浩浩荡荡的多族联军,正心鉴的渡鸦们纷纷从空旷的地带飞回,转身面向盘坐在枯木上的大哥。 岐芒山叠放的双手上悬浮着息壤的蓝色右臂,两者不同的土之力相互叠加,正在夺取黑域大地的掌控权。 黑域被冥岛内的大江划分为了三个部分,而白域黑域交界处的小块土地上,只生存着迷津族人和廻族人,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同样是耗费了三天的时间,高达百丈的厚重土墙在黑域的两大块土地上隆隆升起,阻断了一切可能入侵的援兵。包括宽阔的大江也被土墙牢牢阻隔,在外侧更是形成了洪灾,涌向了霸城的地带 他们将会在两日内拿下黑域的十几支大族,进攻如今变得群雄割据c战乱纷飞的白域。 至于柳风波,他匆匆与众人告别,准备飞回赤域的赤城,以确保宁然的安全。或许在宁然的搅动之下,赤域也将会变得满城风雨,无暇顾及黑域的兵变。 “柳大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 “我说的是宁然的安全,不是你。和雷电大蛇站在天地间打斗,多威风啊 ,还要我来关心” 正心鉴与柳风波相视一笑,后者则指着他的心脏,淡淡说道。 “你也要多加小心,不出两天,就会有一个老熟人来找你。我在赤域散步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鬼鬼祟祟。” “老熟人” 冥岛上能有几个老熟人正心鉴眯着眼睛思索的时候,柳风波已不见了踪影。 他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和一纸契约。 “好好想想,夜闯霜月关”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进攻白域的前夕 柳风波给他们留下的,还有白域中的几位向导。 有宋司暇的师父鬼脚老人,被称作玉树的断臂老者,和招惹宁然失败的佘半山。再加上来自白城的半神绯目双熙,白城的攻破指日可待。 即便霸国中心的霸城和赤域第一时间处理了息壤所创造的巨大土墙,但这土墙仿佛永远挖不完c炸不穿,不断损耗着他们的军事力量。 能够飞行的修士,也只能占到全军的一成左右,算上能够损耗的道具,也不过两成有余。不断有修士和半神进入全面封闭的黑域边界以打探消息,但每一处城墙的边界都有数位半神严加把守,想趁乱闯进来,必须以重兵合力进攻才行。 但赤域中爆发了内乱,很难派出太多的兵力,而白域中也在应付短暂的洪涝灾害和党派争斗,无暇顾及边界的异常。 霸国的国都只能火速向冥界求援,期望冥主能派出更多强大的半神,护佑霸国的繁盛之地。 “传我命令,继续向黑域腹地进发” 正心鉴站在黑色的树怪之上,手中挥动着一杆旗帜,上面绣有他这个正家家主的家徽麒麟首,以充当临时的军旗。 他在二哥若木的手中学会了简单的灵魂造物法门,更是造出了一整片人形的黑树怪物,参与了这场战斗。 先前于山海大陆上对阵厮杀之时,他便能一人操控上百条藤龙。如今学会了此术,他就能分心在其他的事情上,任由树怪们自由行动。 在七个时辰的行军前,他们已经得到了弥弥族东部和东北部的五个附属部族投诚的消息。后者本就听从弥弥族的命令,见弥弥族的王也随着反抗者们御驾亲征,自然不会加以抵抗。 “我听说,黑域中有十八位王族。除了息壤土墙外的两个小种族,剩下的十六位王族已经有六位归顺了我们的军队,没错吧” 正心鉴侧首看向弥弥族的王,他所讲的话语,正是弥弥族的特殊语言。柳风波不光留下了许多有用的东西,也直接将对方的晦涩语言打入了正心鉴的脑海。 约等于无师自通。 “统领正,您说得对。剩下的十个种族中,有七个种族抱团与我们弥弥族对抗,其他三个则属于不理世事,绝对保持中立。” “哦那七个种族中,应该也会有你们这样的龙头老大吧” “没错,为首的是胡名之族,只要解决了他们,便能解决黑域剩下的问题。” 弥弥之王的眼中有星光闪耀,不知不觉间,正心鉴用星瞳遮蔽了他的双眼,让他不会说出谎话。 正心鉴摇动着军旗,从渡鸦的反馈中来看,他们已经接近了弥弥之王所说的胡名族领地,即将展开一场恶斗。 他立刻调转军旗,打出了应敌的指挥,用两种语言朝着后方吼道。 “所有人准备迎战所有人,准备迎战” 为了减少伤亡,正心鉴在一日前便让弥弥王写信指挥他的附庸王族,在战前劝降。而这半日的匆匆赶路,他更是让近千头黑树怪物组成的部队打了头阵,作为先锋。 每一头黑树怪约有三丈高,身上都落着几只大大小小的黑白渡鸦,为它们指引方向。震耳的踏步声和群鸦的聒噪声早早惊动了胡名族的边境守卫,他们立刻吹响了号角,紧急向南方调动兵力。 “快快快斥候们赶紧滚出去,查探敌军有几尊神灵” 边境的总指挥疯狂敲击着手中类似铜锣的器具,将数百名精锐的斥候派了出去。他的面庞本就十分难看,在焦急之下,则变得更加丑陋。 “好一个胡名族。要我形容的话,就是会单脚跳跃的癞蛤蟆身体,配上乌龟一样的脑袋。”正心鉴无奈地揉了揉眼睛,在冥岛上,什么样的造物都不稀奇。“弥弥王,他们是不是很擅长用毒” “您说得没错,他们的瘴毒极为恐怖,一旦沾染上,就连半神也会畏惧两分。不过统领正您可以放心,用毒的胡名并不多,万人中只有一人才能通过修炼,对其加以掌握。” “那就好,我军必胜” 在前段时间柳风波等人于峡谷内被困时,黑域派出的十一位大巫中就有守护胡名族的两位大巫,已经身死道消。 至于剩下的几尊地门半神,交给身后的涡之辛来对付,绰绰有余。 两支不同的军队轰然撞在一处,打了个昏天黑地。就在正心鉴想要亲自下场督战的时候,胡名族的边界处却传来了颇有韵律的微妙鼓声,让所有战士们紧急撤退。 胡名族的单腿怪物们只能边打边撤,他们的死伤不少,但此刻已顾不得搬运死者的尸身,将他们抛弃在战场之上。 “怎么回 事连尊半神也没有出现,对方就收手了” 正心鉴用绯目传给他的c窥探天门以下半神的法门看了又看,脸上挂满了疑惑。他随后看向身旁高大的弥弥之王,后者也只是摇摇脑袋,一言不发。 “众将士听令原地列阵待命” 就在正心鉴闹嘀咕的时候,对方的阵营中有一道身影匆匆跑了出来,手中还捧着一封密信,像是胡名族的信使一般。 他胆战心惊地穿过了黑树林似的树怪,穿过了遍布尸骸的战场,在所有人的视线下耗费了一刻钟,才跳到了正心鉴的面前。 信使双手奉上书信,用口齿不清的声音说道。 “大,大人,这是吾王的,投降书信,请您过目。” 正心鉴眯着眼睛看向信使,从对方踏出简陋木门的时候,他就一直死死盯着对方,生怕他身上揣着什么自爆的法宝。 抬手间,正心鉴身下的矮小黑树怪物伸出了由枝叶组成的手,将那信封缓缓接了过来。 “说说看,你们为何要投降” 信使的膝盖微微弯曲,眼看在颤抖中即将倒下,正心鉴也只能朝他胡乱挥挥手,让树怪替他打开书信。 书信的内容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废话。 一是说明了投降的原因,大致是因为预言者口中不可招惹的黑树之海。二是表述了他们的忠诚,待正心鉴看完书信并同意和平解决问题后,他们一族将会无条件支持反抗的战斗,并拉拢附庸在胡名族周围的几大王族。 至于最后一点,那就是期望在未来的地位中,他们一族能与弥弥族齐平。 “这,打了个寂寞” 正心鉴亲手接过几页信纸,看着上面通用的文字出神。就在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信纸背后的字迹。 “正心鉴大人,劝降的工作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明夜无论你身在何处,下官都会亲身前来拜访,多有打扰。” 正心鉴看着末尾写着的灵府君,右眼皮不由得跳了一跳。他望着匆匆跳回边境的信使,将军旗插在了身下树桩怪物的正中央,让全军整顿休憩,并对四周加以严格的巡查。 和信使所说的一样,在半个时辰后,胡名族的王及时出现在了边境之地。在属下的私语中,他慌忙跳下了华丽的轿子,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正心鉴的眼前。 两里的路,这么做倒也有几分诚意。 弥弥王和胡名王恭敬地站在正心鉴的面前,与之畅聊了一整夜。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正心鉴才在临别之际,抛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 “胡名之王,书信中提到的预言者,是那灵府君还是你们的族人” “嘿嘿,灵府君叮嘱过,这个可不能告诉您。明天夜里,他老人家自然会告诉您相关的一切。” 正心鉴狠狠瞪了胡名之王一眼,看得这位已经踏入了地门半神境界的胡名王浑身一颤。后者只能连连叩首,以表忠心。 待弥弥族为首的大军按来时的路线迅速撤离,并抵达弥弥族的领地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正心鉴亲自飞上了高耸入云的悬空塔楼,用息壤的右手敲响了统一黑域的大钟。 不久之后,防守在黑域边界土墙上的半神们将会回归黑域,他们准备集合整顿联军,共同攻打西边的白域。 是夜,正心鉴端坐在弥弥族为他精心准备的豪宅中饮用咸味的茶,品尝着他们一族独特的肉干肉脯,等待着故人的拜访。 他望着窗外那阴晴不定的月亮,格外思念着家乡,思念着宁然烹饪的佳肴。不知还得过上多久,他才能回归山海大陆,与亲友们一同饮酒作乐,举办宴会。 随着屋内的温度渐渐下降,让人不禁生出了一堆鸡皮疙瘩。 “不要每次登场的时候,都把气氛弄得阴森森的。灵府君,我知道你已经到了,赶紧现身吧。” 正心鉴托着腮,口中嚼着腌到带着些辣味的肉干,看向离他最近的窗口。屋外则传来了男子的笑声,随着白色的花瓣飞舞,一身淡淡白光的灵府君身着白袍,由灵体的状态,长出了血肉之躯。 “灵府君,拜见正心鉴大人。时隔不到半载,你我又见面了。” “不必多礼,这可是你的地盘。怎么,不管管你冥河的流向,硬要来我这儿插手世俗的战争” 正心鉴将盘子中的肉干往前一推,示意故人坐下说话。灵府君不加推辞,便穿过墙壁来到他的身边,挪来一张椅子坐下。 “弥弥族给你准备了椅子,倒也算贴心。只可惜我生来没有味觉,不知你这人间烟火,有多绚烂美丽。” “如果你只是来讲废话惹恼我的话,不如趁早滚蛋。” 灵府君大大方方地捏起一枚肉干,丢入口中咀嚼。他也随着正心鉴的目光望向朦胧的月亮,嘟嘟囔囔地接着说道。 “别着急嘛。月 ,是故乡明,不知正大人身在异国他乡,心中有何念想” 第三百二十七章 自讨苦吃 “关你屁事” 正心鉴没好气地怼了回去,他悄悄联系上了怀里的如意,以灵府君也无法看到的状态闲聊。 在冥界,灵府君见识过比正心鉴要恶劣万倍的生灵,早就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他佯装舒展身体,却将左手靠近了正心鉴的额头。 “正公子,人生在世就这么多年,心态要放好。你要是能学会礼貌,我灵府君也自然会以礼相待。” 只是他的小算盘瞬间落空,摔了个稀巴烂。 有如意傍身保护,他想借助力量对正心鉴加以精神上的暗示,绝无可能 “怎么,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可知道,你能够在暗中纂改他人的灵魂,和那柳风波一个模样” 见手段未能得逞,再加上对方认出了自己的小计俩,灵府君只能摇头苦笑。 “我,是为了你好。” 正心鉴长舒一口气,他瞬间张开了血瞳,以恐惧的力量逼向对方。奈何灵府君是掌管冥河流淌的司工,怎么可能会被这小小的灵魂恐惧吓到 那冥河中泡着的,可比正心鉴要恐怖得多。 灵府君的右手微微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正心鉴的右眼皮便不由自主地闭上,将象征恐惧的血瞳封印。 正心鉴百折不挠,灵府君便封住了他全身的力量,独留星瞳的左眼与其对视。 “这孩子,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你以为和冥主大人对抗,是你们山海大陆过家家般的战争你想害死多少半神,让冥岛大地上流出多少血,才能罢休” “关我屁事。” “还有,我也算是涡之辛的半个师父,那弥弥族地牢里关着的半神,也都是我灵府君亲手封印,然后丢进去的。你一个小小的凡人,凭什么有能力可以私自打开” “关你屁事。” 灵府君终于带了些愠色,让煞白的鬼脸变得更加狰狞。 别看他身穿一身白衣,远看像是个翩翩公子,但在近处细瞧面无表情的灵府君时,会直接吓得小儿夜不能寐。 冥岛上的部分地方也有张贴灵府君画像的习俗,可以起到驱邪避祸的作用。 “行,嘴硬是吧” 不管在人间还是冥界,灵府君不知拔了多少人的舌头。他熟练地扣住正心鉴的下颌,将两根手指塞进了自动打开的嘴巴。 不给这小子一点苦吃,他根本就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就在灵府君即将捏住他的舌头的时候,正心鉴却转了转眼珠,拼命控制自己的舌头翻转,卷起了舌根下藏着的画轴。 小巧的画轴在他的牙齿间瞬间张开,牢牢吸住了灵府君的半根手指。 “什么你” 灵府君的反应极快,他立刻切断了凡间的肉身,将本尊的灵体形态调到了人间。他的手立刻从画轴中抽出,并迅速与正心鉴拉开距离,退到了人族风格建筑的庭院。 正心鉴猛地将嘴巴合拢,他已经靠如意解开了全身的禁制,将血瞳鸦瞳一同打开,贴身逼向了浮空的灵府君。 “原来我的宝贝只能收半神的肉身,收不了灵体啊多谢灵府君指点了” 数千条藤龙拔地而起,就在靠近灵府君的瞬间,它们竟直接开始蜕皮,也变成了相同的灵体 而灵府君稍稍分神之时,正心鉴已经从体内掏出了渡鸦之剑,一步踏出窗台,斩向对方。 只是在下一刻,灵府君就恢复了本来的面貌,瞬间定住了方圆五十里内的一切灵体,包括盘旋在弥弥族领地周围的怨灵和鬼怪。 他的鬼面倒是和杜衡有些类似,而在他白色的灵体上生出了蜘蛛般的六对手臂,加上变得细长的双脚,看上去确实和长脚蜘蛛算是亲戚。 肢体上带着的倒刺看上去无比锋利,仿佛随便碰一碰某个灵体或怨魂,便能将其撕扯成无数的碎片。 “以大欺小,还真是不要脸。” 正心鉴只得收回自己的杀意和渡鸦之剑,转身返回了临时的小屋,唉声叹气。 要是自己也是半神,就不会让灵府君那么威风了 “以大欺小你连我都打不过,凭什么对抗冥主大人这点东西都想不明白,以为做什么事情只要凭一腔热血,就绝对能够取得成功” “我还年轻,靠的不就是热血” 如意的力量瞬间覆盖在他的身上,恍惚间带给了灵府君一丝错觉。 仿佛坐在那张椅子上仰头看着他的人,已然成神。 “别说你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或是拥有什么来自天界的法宝。可笑或许你们凡人借助法宝的力量 ,能叠加到凡人中的巅峰。但无论如何,想一步跨入到半神的位置,简直是痴人说梦我问你,若你我在最终的战场上相遇,你拿什么赢我” 灵府君难得露出些焦急的模样,他想要背着冥主拦下这场无畏的浪潮,避免这新时代爆发出的大灾变。 冥岛好不容易在他们的手中休养生息,重新回归了繁盛,决不能再经历一场大灾变了 “拿什么拿这个” 被定在庭院中的藤龙灵体们也覆盖了一层翠绿,竟挣脱了来自冥界的束缚,凝成了巨大的麻花,狠狠撞向灵府君的白色灵体。 后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只能硬抗下这一招,被直接打入地下。 “如意,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想要避开那个小怪物,你得飞往高处,让他永远也找不到你的踪迹。借助大地的波动,任何生灵都逃不出冥界管理者的洞察,但只要你能飞,就一定能够摆脱。” 如意在他的怀中闪闪发光,它只告诉了正心鉴一半的事情,毕竟没有什么凡间的生物能够脱离大地生存,最终的最终,所有生命都将归于尘土。 就算是浮空的岛屿,也不例外。 正心鉴展开虫翼,迅速朝着天空飞去。只要能等来二哥的援助,灵府君也无法在弥弥族的领地闹腾。 可他的虫翼立刻被无数的手臂抓住,硬生生坠落在地。在他的下方,有成百上千的白色半透明手臂从地下飞出,织成了一张足以拦下半神的天罗地网 灵府君奋力撕扯着藤龙的灵体,从完好无损的地表缓缓踏出,死死盯着低空中扭动挣扎的正心鉴,放声吼道。 “我是为了你好正心鉴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件事情对你我的损害和影响呢无论你们怎么闹腾,最后能够渔翁得利的,都必定是冥主大人” “关我屁事” 正心鉴的身上射出数千道绿光,将天空中笼罩着的天罗地网生生崩碎,振翅飞了出去。他已经看到了正在赶往此处的若木,那片赤红色的c正在挪动的森林。 只要等到二哥的支援,他就能够摆脱灵府君的纠缠了 “怒把他给我抓下来” 属于冥界鬼王中的长舌鬼立刻感知到了主人的召唤,灵体未到,便有一根好似能够通天的长舌从地下钻出,瞬间缠住了正心鉴的脚踝。 “非要逼我不成” 事态紧急,正心鉴只能放出了体内沉睡着的c那头巨大的黑色渡鸦。它生有六对眼睛的脑袋从正心鉴胸口扭动挣扎着钻出,不情愿地啄向了长舌鬼的舌头。 灵府君紧随其后,他立刻将渡鸦的灵体定在原地,从脑袋里掏出了当初在霜月关内与正心鉴签订的契约。 “先别着急你我还有契约相互连接,我可以履行承诺,先帮你解决体内的问题” 正心鉴依旧充耳不闻,他迅速解开了灵体上的禁锢,召唤出更多的渡鸦,扑向下方的灵府君。只要再撑上十息的时间,足矣。 “签那份契约的人是玚琫,与我无关他暂时还不想离开我的身体,你还是请回吧” 见正心鉴冥顽不灵,灵府君只能将契约捧在其中的一对手中,强行催动了契约中的隐藏文字。早在霜月关送信的那次旅行中,他便暗地里修改了契约的条例,骗取正心鉴的信任。 为的就是这一刻。 “根据契约定下的内容,你必须听从我的一次命令。” 灵府君瞬间撕碎了周围的一切灵体,并将巨大的黑色渡鸦强制塞了回去。他的双眼从淡淡的白光转变成了赤色的红光,整个灵体也随之染上了相同的颜色。 “那上面写的是玚琫的名字与我无关” “可你的灵魂仍旧和玚琫紧密相连,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随着灵府君的其余两对手臂合十,正心鉴的眼中也射出了两道白光。他与玚琫相连的灵魂被迫服从灵府君的命令,跪地等候宣判。 “我命令你” 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灵府君的话语,人形的若木则踏着飞旋在空中的红叶,瞬间出现在了灵府君的面前。 “你命令不了他。你是想看我青叶红花的状态,还是红叶青花的状态” “若木,你” 灵府君看着眼前实力暴涨的若木,便放弃了当下的行动。和冥主的风格相同,他也仅仅是派来了自己的一道分身,根本敌不过眼前的旧友。 除非是本尊降临,他才能和若木打个八二开。 灵府君的灵体恨恨地变回了原状,重新凝聚了凡间的肉身,站回庭院之中。望着赶回来的c曾被他囚禁的半神们,和怯弱露头的弥弥族们,他冷笑着看向被若木抱在怀里的虚弱正心鉴。 “自讨苦吃的小子,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还有你们这些不惜命的囚犯,和我的愚蠢徒弟,我们在未来的冥界之中 相见吧” 他自由切换着灵体与血肉,随着指尖旋转画圈,在脚下生出了一道冥界之门,慢慢消失在众人面前。 沉默的人群中只有正心鉴挥舞着拳头,支撑着身体吐了口口水,无力地说道。 “关你屁事” 第三百二十八章 霸国的使者 一切都和七人原定的计划一样,他们率领着由黑域十三族共同组成的大军,朝着息壤打开的西方通道前进。 滚滚的伏龙大江再度变得通畅,让息壤拦截后的死水再度爆发出生机。如蛇舌般的分岔口上,也留下了许多行军的痕迹。 战事烽火连天,也劳民伤财。 而以人族为主的白域,无论是那辉煌的白城,还是周边的大小城邦c城镇,也都享受了和黑域相同的待遇。 它们被升起的息壤土墙拦住,生生纳入版图。 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大军采取了分五路进攻的模式,才彻底占据了白域的主城那座有着许多浮空建筑的巍峨之城。 远方的古老大山依旧目睹了脚下土地的变化,万年如一日。 正心鉴站在原城主宋明辉所在的中央楼阁上,眺望远方顶天立地的巨大山脉。不时有半神在空中飞舞,稳定白城内尚未稳定的秩序。 “再次提醒所有人,维持好严格的军纪。按照自己想法为所欲为的家伙,脑袋是怎么也保不住的。” 他的声音通过某样传音法宝回荡在整个白城之中,这也是宋明辉废了大力气才在白城中弄出的玩意儿。 除了被柳风波一招击碎c至今还没有修复完成的区域,依靠着人力传播信息。 黑域中仅留下了一批精锐,用于白城中的值守和巡逻,其他的队伍则按照来时的路有序撤退,陆续返回他们的故乡。 “白域内的半神们,都还算稳定吧” 正心鉴的身边只有大哥二哥护法,他们刚刚轻松拿到了息壤的另一只右手,回到这空中楼阁中进行休憩。 “嗐,能有几个半神不惜命除了一开始死了的十五位,剩下的也已经开始主动巡逻了,也甭担心他们会反水,若木给他们设下了防止背叛的禁制,插翅也难逃。” 岐芒山悠闲地躺在地上,将手中的两根手臂高高举起。在陪正心鉴吹牛聊天的同时,他也不忘和息壤进行单方面的交流,许诺它更多的权利和自由。 那两根蓝色的手臂自手腕而上还能看出对称,但在各自的手掌上,却只能看到一模一样的类人右手。 两根右臂,着实让目光从远山挪到手臂上的正心鉴郁闷不已。 “那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后面的高山是什么来头感觉无论在冥岛的哪一个高处抬头看,我都能看到它。” “哼,冥岛当初可没有这么高的山。若木,给这小子讲讲这座山的来历就算是我岐芒山来堆,也得堆上个几十万年” “不清楚,但在山峰的顶端,据说有通往冥界的道路。无论是肉身还是灵体,都能安然无恙地穿越到那片属于死者的灵魂世界。” 岐芒山顿时翻身坐了起来,随即望向那座巨大山峰插入聚集风暴的模糊山巅。 “我的乖乖,不就和梦神大人的力量相似嘛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也有这样的传闻,说是梦神大人和冥主有着共同的计划,才开辟了相似的通道。怎么,你现在就想冲上去,一雪前耻” 岐芒山的气势瞬间变得萎靡,以前的他就打不过冥主,更别提现在了。在近些日子的行军中,他在心底不断打起了退堂鼓,数次想要向众人提出分道扬镳的计划。 奈何自己已经踏上了贼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走一步看一步咯,我岐芒山已经潇洒地活了那么久,够本了。也不知我同族的亡魂,是否还在冥海中,苦苦等着我团聚。” 正心鉴索性靠着窗户所在的墙坐下,折了根从墙壁中生出的黑色树枝,将其叼在口中。 受岐芒山的启发,他也想起了逝去的亲人。 “大哥,我们山海大陆的亡魂,也会被冥主收入囊中吗还有你的同族,难道这世间没有他们的后代吗” “你们大陆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冥主掌控部分冥界之前,所有的亡魂都会游荡在地下,直到它们被永远地遗忘,才会在那个世界烟消云散。至于我的同族在我成神之前,他们就已经死得差不多咯” 岐芒山“咚”的一声砸倒在地,就像他一直待在牢狱中的那样,呈大字形躺下。他手里的息壤手臂则被他随意扔在两侧,咕噜噜地在地板上滚动着。 直到它慢慢停下。 “我已经遗忘了成神的目的,在无数的幻梦中,年幼的我想要保护曾经的村子,保护曾经的家人,才毅然踏上了修炼的道路。可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想要在冥岛上生存,那就必须学会背叛,学会不惜一切代价。正心鉴啊,大哥得问问你,你可曾背叛过自己的心” 正心鉴口中嚼烂表皮的黑色树枝停下了晃动,他愣在了墙边,在心中不断琢磨着岐芒山的话语。 玚琫的灵魂则悠闲地坐在灵魂世界中,扯了扯血红色的锁链。他仰望着天空,提醒着正心鉴关于自己的过去。 他们灵魂纠缠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彼此间的记忆也慢慢互通,融为了一体。 “确实。” “这就对咯,没人能够随心所欲地活着。那冥主不是手眼通天么还不是找不到我的地宫,拿不到我的钥匙若木,再告诉这小子关于冥主的一个秘密吓死他” 若木的红色头发随着窗口吹来的微风而晃动,他如枯木雕塑般盘坐在原地,有不知名的小雀洒在他的身上,偶尔才会在跳跃中叽叽喳喳。 “冥主想要超越半神的存在,这是所有神灵都知晓的事情,不管活了几万年,还是几千万年。无人知晓在那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或许是登上通往天界的阶梯,或许是成为大道中新的规则,或许是掌控天下的一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冥主能以怎样的手段去超越半神的极限,才是天地间最大的秘密。” “嗨呀,你直接说重点” 正心鉴却打断了他们的话,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之前和你们提过的浮岛守护神,他原本是至高火神的坐骑,怎么说也该活了有几百万万年吧他从未提到过半神之上c至高神之下的存在,连他本身也只是自称为半神而已。冥主要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那必定是掌握了至高神的某样物品,想要取而代之,成为天道” 岐芒山和若木对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 “你分析的没错。扶梦息那小子曾经对我们说过,冥主似乎掌握着木之神的断臂。绝了,一般的凡人哪儿能想到这个角度” 岐芒山本以为知晓至高神存在的正心鉴会一蹦三尺高,然后惊呼这绝不可能。但现实是,正心鉴随意将口中的木枝吐了出来,斜着插入了楼阁中的木地板。 在他的控制下,黑枝重新蔓延生长,变成了一株小巧的无叶灌木。 “冥主和我们一样,也不过是被欲望所囚禁的奴隶罢了。” 正心鉴说罢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推开了半遮半掩的窗扇,翻身跃了出去。在约束了百姓出行的东北部区域中,他的半神部下和渡鸦灵体,发现了一队有着异域风情的人马。 “各位半神大人辛苦了,这些人就交由我来处理,请继续执行你们的监管。”正心鉴虽是名义上的战争头领,但在每一尊半神的面前,他都会表现得彬彬有礼。 一刻钟后,正心鉴收敛起背后的标志性虫翼,来到了被拦下的车队面前。他对着街道上由人族c弥弥族和无回族组成的巡逻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围在车队的两侧,等待命令。 “你们队伍中的话事人,也该出来亮亮相了。根据鄙人的拙见,各位是来自霸国霸城的使者,没错吧” 为首的一辆豪华马车中,有冷哼的人声传出。身为霸国首都的官员,哪一个人会对他们眼中的低端种族们青眼相加 即便这头号车厢中坐着的,只是霸国之主身边的一个小小信使。 有白城的人族修士顺势主动迈步上前,想在正心鉴的面前做些讨好的事情。他伸手拨开了车队两侧的侍女,指着车厢中的人破口大骂道。 “狗日的,不知道站在前面的是哪位老爷” 车厢中的人也不多说废话,他缓缓掀开帘帐,一指点向了近处的拦路修士。 “砰” 修士的脑袋瞬间炸裂,出自车厢中的c身为普通人的信使之手。 正心鉴的黑色根须则僵硬地扎根在马车边,就算是他,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拦下信使的杀手,救下贸然行动的人族修士。 明明是没有任何力量波动的普通人。 “你,就是在我霸国的地盘上,肆意撒野的异乡叛徒” 信使的年纪看上去大概在中年左右,但下个马车却要众多侍女去搀扶,整些花里胡哨的排场。在一顿撒花瓣c洒香露之后,侍女们才搬了个裹着貂皮的椅子,伺候他坐下。 “这次来,是为了向你讨个公道,也为了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们的霸国之主胸怀天下,他不愿挑起诸神的战争,惹得民不聊生。所以” “所以你们想要招安,或者说,劝降” 那信使嗤笑一声,看上去要比他的声音傲慢的多。他抬手猛地挥出一巴掌,隔空将正心鉴扇倒在地。 “没家教的野人,让我来教教你,到底什么才是尊重” 正心鉴并没有直接接触到地面,在落地之前,他以黑色的根须将自己稳稳托住,若有所思。 在信使嚣张地扇巴掌时,他用星瞳看清了对方的手段。 正如不会飞的宋司暇借助含有风之力的戒指飞行一般,信使 也使用了某种随身携带的法宝。而他用到的法宝,正是上身穿着的衣袍。 “跪下我即象征着霸国之主的怒火,任何人都无法” 话音未落,信使的眼前便有一道模糊的身影闪过。论力量,他凭借身上的法宝或许能与化成境一层的修士打上一架,但论及战斗经验c敏捷度和抗打击能力,信使也只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凡人罢了。 霸国权威带来的无比自信,在内心更为傲慢的正心鉴这儿,绝不管用。后者抬手便是轻轻一巴掌,将信使扇到旋转着飞了出去。 和大哥二哥闲聊许久的正心鉴决定从这一刻起,走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闭嘴吧你。”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打狗无需看主人 信使在落地之前,就被地下生出的柔软黑须稳稳接住,再次举到了正心鉴的面前。 后面的队伍传来喧闹声,他便从口中吐出了小小的画轴,又从画轴中飞出了一块小小的木头。 木头上面雕刻着游龙飞凤的图样,每日都在不断变化,颇为奇妙。而在其底部,则刻着正心鉴也读不懂的止语二字。 那是玉树所在的白城反叛者内部的圣器,当它被使用者激发时,将会以自身为圆心向外扩散出独特的力量,它会停止一切生命的行动,霸道无匹。 “你,你我和你拼了” 信使卯足了劲儿将手臂从黑须中抽出,他刚想使用衣袍的力量击碎正心鉴的头颅,身后的触手们便疯狂扯下了衣袍,将其撕成了碎片。 其中外泄的能量,自然被吸了个干干净净。 正心鉴又是轻轻一巴掌,将目瞪口呆的信使抽倒在地。黑色的根须纷纷钻回地下,让对方摔了个结结实实,更是有骨头断裂的声响。 养尊处优的普通人,身体强度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 以宁然为例,就算他被伯无霜一脚踢飞,也只是笑嘻嘻地拍拍尘土,重新站起来与众人吹牛。 信使龇牙咧嘴地趴在地上,他艰难望向了身后的车队。为了让白城的蠢货们拜倒在霸国之主的王权之下,他们这次也是有备而来。 只要他身后马车中的大人物下了车,正心鉴必死无疑 “怎么,难不成后面有你的援兵我只感觉到他们全都是普通人,唯独有一件法宝,值得被我注意。” 正心鉴将醒木朝着自己的大腿上重重一拍,方圆五里内无论是人还是神,都被牢牢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他本就有如意护体,这小小的醒木自然无法加以阻拦。 于是在投来目光的木偶们的眼中,正心鉴叹着气向前挪动,来到了第二辆马车前站定。 以防万一。 “奇怪的是,你们霸国的队伍中似乎没有任何的修士,难道说,霸国都城以凡人为尊可为了保全性命,你们还是得用上修士们炼制的小玩意儿,倒是有些可笑。” 在现实的空间中,有诸多被定住的半神纷纷神魂出窍,对正心鉴手中的木头感到畏惧。能将天门以下半神的肉身定在原地的器具法宝,世间罕见 正心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朝着四方飞舞c前来窥探的神魂拜了拜。 “诸位,在下初次使用这玩意儿,还不是很熟练。请再等上片刻,稍安勿躁。” 他径直推开了马车的帘帐,将其中捧着一个白玉瓷瓶的人随手拖了出来。如意瞧着他手中的瓷瓶,乐个不停。 “虽说比桃木天的画卷差得远,但放在这凡间,也倒是一件不错的空间宝贝。你可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啥” “我要是知道,我就改名叫正如意了。别卖关子,赶紧的。” 正心鉴一把夺过了那个瓷瓶,丝毫不在意对方在霸国中的身份有多尊贵。他在阳光下反复观看着瓷瓶,光芒微微透过它的瓶身发出温暖的光芒,倒是通透无比。 “里面装着的,是二十个天门甲等的半神。” “嘶” 正心鉴差点失了手,将这瓷瓶打碎在地。 慌忙接住瓶子的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用左手轻轻敲了敲它的瓶身,像是在拍打西瓜听声一般,检查着瓶子的内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空间法器各自有各自的玄妙,不是你这小东西能看懂的。还有,想把它装进画卷,没有任何问题。” “好嘞” 正心鉴开心地搜刮了三辆马车上的所有法宝,和看起来值钱的玩意儿,又将信使和第二辆马车上的人重新塞了回去。 在他的命令中,反抗冥主的军队严格禁止随意抢夺他人的财物,但眼下这车队是敌人心怀不轨的车队,抢一抢也无妨。 沿着来时的路,正心鉴催动着黑须将车队的方向全部调转,并解除了止语的力量。 他站在信使的马车上清清嗓子,大声喊道。 “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所有人,打道回府咯” 信使虽然被止语定住,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焦急地将脑袋探出窗外,对着前面的车厢吼道。 “陈大人陈大人念咒啊” 未等他提醒,陈大人早已在解除封印时,念起了瓶子的咒语。他乃是守护霸国城东的威武大将军,只要念出咒语,不管那瓶子身在何方,都会放出其中存放的半神,为他而战 可他万万没想 到的是,瓶子被束缚在了更高级的空间法器中,哪儿能听得到自己的召唤一通操作下来,不光是脸涨得通红,连咒语也被停留在他肩上的渡鸦彻底学了去。 三辆马车都被黑须牢牢捆住,正心鉴纵身跳到了中间的车厢上,倒挂着看向满头大汗的陈大人。 “你,叫陈大人久仰久仰,回去的时候劳烦和你们的王说一声,半个月后,我们便会攻入城下,和你们再度重逢,明白了吗” “你小小年纪,胆敢与我们霸国对抗” “我已经两千三百岁了,何况我也不是人族。” “呃” “逗你玩儿呢,人家还没到二十岁,还是个不谙世事的纯情小少年。”正心鉴不怀好意地掏出了玉瓶,在陈大人的眼前晃来晃去。“想要这个吗叫我一声父亲大人,我便还你。” 陈大人眼睛都气直了,他喘着粗气停顿了三息,立刻说道。 “没问题,认干爹的话,我们得有一个隆重的仪式。干爹,请您稍等片刻” “准了。” 正心鉴猜到他要悄悄念咒,也感叹对方不要脸般的的能屈能伸,和灵活应变。只不过在咒语即将迎来尾声,玉瓶即将开始颤动的时候,正心鉴却不慌不忙地将它收了回去。 他放慢语速问道。 “陈大人,您今年贵庚啊” “干爹,我,我今年一百三十五岁整。” 陈大人变得皮笑肉不笑,他已经念完了咒语,可仍旧没有发生他想看到的事情。眼下为了缓住正心鉴,他不得不咽下唾沫,与之搭话。 “哦,那你倒是挺老的,不适合做我儿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正心鉴像山中的猿猴一样开怀大笑,从中间的车厢上跳到了队伍领头的车厢。他转身对着小跑也跟不上马车的侍女们摆摆手,放声喊道。 “美女姐姐们,你们就好好留在白城吧二百三十纵队,将她们安全护送到银月楼,再安排好住处” 驾车的车夫们则瞬间被黑色的根须纠缠控制,催促着马匹们加速。正心鉴正式接管了霸国使者的车辆后,便静坐在车厢顶部,一言不发。 这让后面车厢中的信使和陈大人不禁变得焦急万分,无论他们软硬兼施,正心鉴都毫不在意。 唯一能让他开口的,只有他自己。 “小子,太过放肆,必会招来反噬。” 终于在驾车出城后,车厢内的老人才慢悠悠地开口说话。正心鉴的渡鸦稳稳站在对方的肩头,用沙哑的声音替他回答道。 “招摇过市的,明明是你们这些没礼貌的使者。白城距离霸国都城确实很近,才让你们这些无头的苍蝇乱叮乱咬,算是我的重大失策。说说看,你们是怎么穿过息壤的还有,打伤白城边境巡守的事情,该如何赔偿” 车厢里的人叹了口气,苦笑道。 “年轻后生,你可知我霸城中,有多少尊神灵” “不知,请指教。” “霸城中一共有一百二十三尊神灵,那都是一等一的伟大存在你想发动战争,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反抗军中,满打满算也超不出七十尊,拿什么来攻打我们霸城左右护法的赤域和蓝域不必多说,更何况支持我们的是至高无上的冥界主神,他手下的神灵更是数不胜数看不清眼前的形势,才是你们最可悲c最愚蠢的地方” 正心鉴像猴子一样滑溜地钻了进来,端正坐在了老人的对面。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在盯着老人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继续分析,我听着呢。” “呵呵,我说的这些,都是藏在表面上的战力。我霸城在无数岁月中沉淀出的底蕴,必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那我确实想象不到,你底蕴深厚的霸国,会落魄到派出一支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车队,前来做刺杀的工作。陈大人的瓶子已经被我没收了,整整二十尊神灵啊,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评价的吗” 车队晃晃悠悠来到了白城的东北角出口,正心鉴猛地扯下了遮挡窗口的华丽帘帐,一脚踢碎了车厢的一侧。 为老人打开视野。 如今的城门口,依旧有来自于霸国的士兵,和守城的巡守们在紧张地对峙中。正是他们强行破开了大门,才能送车队缓缓入城。 正心鉴的渡鸦在低空中盘旋,他轻易锁定了在场的凡人士兵,随着他的手掌翻动,无数的黑色根须从地下破土而出,将近万的入侵者们扎了个透心凉。 他冷眼瞧着老人,一头棕色的毛发在车厢内翻滚的大风中飘荡。 “你们看上去对我们不屑一顾,还用这样的小手段进城做说客和刺客,想必你们的主子,已经慌到不行了吧有句俗话,叫做打狗还得看主人,不知你是否听说过今天,三条狗的脸我打了,明天,你那狗主人的脸,我也照样要狠狠地 打” 正心鉴的血瞳猛地睁大,将身为霸国丞相的老人拉入了恐惧的幻境,直接昏死过去。 如今解决了所谓的霸国使者和城外的驻军,还有息壤处为他们打开通道的半神,也必须严加处理 展开虫翼的他撞破了车厢的顶部,稳稳浮在空中,用那传音的法宝对着东北区域的军队吼道。 “三哥四哥,随我出征” 第三百三十章 燎原 自施森明和宁然就欺骗一事打起来之后,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前者破除了全部的封印,以半神之下最强者的姿态进行狂暴的碾压,而后者,自然也不会甘心落后。 或许是愈战愈勇的战意,竟让他在被动挨打的过程中剥落了火珠的薄薄一层外壳,催生出更强大的火之力量 即便还是势不均力不敌,他们从傍晚打到深夜,从深夜又打到了日出。赤城中更是派出了众多修士疏导平民百姓撤退,避免被伤及无辜。 方圆十几里廖无人烟,他们又从无人的天空中打回了地面。 幽绿色的火焰逐渐变为了靛青,不断冲刷着他们脚下的大地,将许多建筑砸成了碎末。赤红色的火焰也慢慢转化成紫红,与前者在空中交错飞舞,留下无数闪耀的火焰粉尘。 爆炸,燃烧,四起而燎原。 直到太阳升到了头顶,体内火焰耗尽的二人才慢慢停止了贴身近战,改为了远程切磋。 “报伟大的赤域之真王,烈火与大地的母神,邪火将和异乡人的战斗还未结束,我们是不是” “不是。” 此时的火神殿内,在最上方侧卧着的女性雕像,便是掌管整个黑域的至强半神。无人知晓她隐秘的过去,只在世上流传着她与冥主交情颇深的传闻。 她掌控着冥岛的大地与火焰,也掌控着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人。 异人族和人族的三王,也只不过是捏在她手中的傀儡而已。 “神王,请您做出指示。” 传信者的脸上有冷汗直流,但为了他的小心思和在神主面前的宠爱地位,他还是选择了顶嘴。 “指示依我拙见,是因为在那片区域中,有你的血亲和小情人吧可怜的人族,永远不会满足于更加光明的未来,这也是我一直讨厌的地方。了却凡心,难道不好吗” 她的灰色岩石皮肤一点点地开始碎裂,露出了轻纱下遮蔽着的炽热岩浆。这位赤域的王c存活了千万年的后天半神慢慢站了起来,用她那石雕般的少女面庞死死地看向面前的宠臣。 从她口中呼出的,是燃烧着的c类似于宁然萤火之焰的闪亮粉尘。 “神王,请您,大发慈悲吧。” 那人自知即将到来的悲惨下场,他不由得落下了两行清泪,口中的话语也随之变得模糊不清。 “是啊,天下的可怜人都让我来大发慈悲,可是,谁又能对我发发慈悲呢” 在粉尘的作用下,人族的俊俏男子在痉挛中瘫倒在地。他不断抽搐着c扭曲着,直到变成了标准的赤鬼,才停止他痛苦的挣扎。 “我的宝贝们,把这废物扔到第三区域,慢慢等死吧。” 赤域的真王小心翼翼地用手摸过她碎裂的岩石肌肤,将裂开的缝隙重新变得光滑细腻。这尊能够行动的雕像带着僵硬的笑意望向远方的战斗,静静感应着那场命运般的交战。 而在下方的石阶缝隙中,有许多流淌的熔岩从中渗出。他们化作人形,讥笑着架住了失忆且呢喃的赤鬼,将他带往那片流放之地。 “才来了三个月不到,真可怜啊。” “别说了,赶紧收拾收拾,给主人换个新的吧。” 一个半时辰后,围绕在内环和二环中间区域的战斗,才真正落下了帷幕。而在赤城的人族修士的战斗中,还从未有过这般持久的记录。 负责疏导现场的修士们,和走走停停的平民们共同目睹了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下的一切过程,更是有人把家里用来纳凉的小藤床搬了出来,躺着欣赏。 眼下从滚滚火海中若隐若现走出来的,是黑着脸的宁然,和看不出脸色c但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闷气的青铜面具。 “去吧,去问问你的好师尊但凡有点脑子长点心,也不会被那种奇怪的逻辑给骗了” “嘴硬吧你,有胆子,就和我一起去问” “谁怕谁就算是冥主来了,老子也不会腿软不过当面对峙,你师尊也未必能讲真话” 宁然拨开地面上的烈焰,在看到远处围观的百姓时,才想起了他们方才作战的主场地,原是他人生活过的居所。 难怪在赤城中,有些区域看上去很新,有些则带了点岁月的痕迹。 但他的心中没有为此升起一丝愧疚,只是冷淡地扫视着那些议论纷纷的围观者,跟在施森明的身后。 冥岛上的凡人无论喜怒哀乐,在他的眼中,已不是值得怜悯的对象。 青铜面具带着宁然踏遍大街小巷,一路走到了通向火神殿的宽阔路口。从这圆环的路口 起,四周的人烟便逐渐减少,越向深处走,火气和略微刺鼻的气味便越重。 除了植被稀少的特点以外,路面上也用了不同色彩的石块交错铺设,依稀能从中看出些物体的影子来。而地面上最多的图案,则是以橙黄色和灰色石头组成的类人生物。 宁然每路过一个站在路边持刀持枪的人族卫兵,都要用余光仔细打量。他有些后悔答应施森明前往这个诡异之地,害怕自己再次遇难,与正心鉴失联。 “老柳,你在吗” 宁然小声嘀咕道,他先是检查了正心鉴当下的状况,又慢慢转过身子,东张西望。 直到某个卫士的面庞悄然变化成了柳风波的老脸,这才让他放下心来,大步向前。 但他并不知道,眼前的柳风波仅仅是一尊分身,而真正的本体,早已奔向了黑域之中。 走过道路两旁的断壁残垣,穿过灼热而危险的半透明结界,他们才真正站在了镶嵌在小山中的火神殿的面前。 施森明从青铜面具内拍出了一枚青色的圆珠,丢给身后同样沉默着的宁然,淡淡说道。 “拿着,这是辟火珠。想要面见师尊,以凡人之躯,只会被胡乱烧成粉末。” “嗯。” “一会儿见到师尊,我怎么行礼,你就怎么行礼。出了差错,你必死无疑” 施森明踏上白色的石阶,和最下方守护神殿的首领低声耳语。片刻后,他朝着台阶下的宁然招了招手,带着他翻越即将到来的近千层石阶,和五段宽阔的平台。 卫士们吹响了号角,向上传递着邪火将到来的信息。 而漫长石阶的每一处平台上,都有不同的诡异怪物把守,每一头更是有着匹敌地门半神的实力。它们恶狠狠地盯着宁然,只对前面带路的施森明恭敬俯首。 “都退下吧,来者是客。” 施森明慢慢摘下了他的面具,将其抱在怀中。千层的阶梯对于炼体的修士来说简单寻常,但这火神殿的石阶上设下了某种限制,即便是他与宁然攀登,也是极为费力。 抬眼望去,宁然的眼前依旧是石阶。但穿过石阶c大殿和繁杂的建筑,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后殿中传来的恐怖气息。 那感觉,不是一般的半神能够散发出的气场,则更像是山海大陆巅峰时期的火山神伏陵。 再联想到赤域的盆地特征,宁然恍惚间有种错觉。 “你的师尊,该不会也叫伏陵吧” 二人终于在一刻钟后,踏上了没有石阶的地平面。耳边没有丝毫的人言人语,能听到的,也只是自己的呼吸声,和穿过大殿的热风。 “别乱说话,小心你的脑袋。” 殿内的墙壁上绘有许多彩色的壁画,风格无比粗犷且原始,仿佛记录着某种生命族群的诞生和壮大。宁然实在欣赏不来,他快步追上了头前带路的施森明,远眺着穿过一扇扇门后,藏着的火焰半神。 “停。” 一阵阵回音从远方传来,那些关闭的木门哗啦啦地全部打开。施森明见状,毫不犹豫地站在原地,单膝跪下行礼。 他将手中抱着的面具轻轻放下,将双手横向重叠后按在彩色的地面上,俯身说道。 “弟子施森明,拜见师尊。” 宁然不是很乐意叩拜其他地方的小小火神,毕竟在浮岛之上,他们有着自己的崇高信仰。当他准备单膝跪地时,体内的火珠竟自主转动起来,禁止了这样的行为 先前跪见山海之主或者其他人时,也从未出现过类似的异常。 “哦你带来的这位好朋友,似乎对我有什么意见呢。” 半神的分身踏步朝着他们走来,在石板上踏出了清脆的声响。百丈远的距离对她来说,只需花上几步,便能穿梭到二人的身前。 “请师尊谅解,此人无比粗俗,不懂什么是正确的礼仪,请让弟子与他教育一番。” “不必了,我又没什么架子,放轻松就好。” 半神的声音中混杂着男女的不同特点,有正常人族两倍高的她俯视着宁然,脸上却出现了难得的笑意。 她也看清楚了,宁然体内的那枚火珠。 “人族的小子,报上名来。” 有隆起的岩石在他们身后化作了两个石座,而火焰则成为了脚下的华丽地毯。半神示意他们坐下,分身则是优雅地钻入了地下,重新变回厚重的石板。 远方半神的右眼因兴奋的心情而碎裂,有怪异的岩浆眼瞳滴溜溜地在石雕面庞中穿梭游动,打量着宁然的骨骼与经脉。 宁然只觉得无比诡异。 试想一下,如果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反复观察,并且他的眼睛可以自由挪动到脸上的任意位置的时候,该如何用正常的眼光去评价。 非人的人形半神他也见过不少, 就算是天界中令他倍感奇怪的元,一举一动也让人看得相当舒坦,别有神之韵律。 相比之下,这尊女神更像是修炼不成功心模仿人族行为举止的魔神。比起懒得修饰自己c保持原汁原味的伏陵,还是后者更让人能够快速接受。 “我叫宁然,初次见面,请大人多多关照。” 有混杂的清脆笑声从后殿传来,半神学着人族的模样捂住石头嘴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宁然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不断调整着紧张的呼吸。 他感觉像是主动落入了某个奇怪的陷阱,亦如撞在蜘蛛网上的小小飞虫。 “欢迎来到冥岛,宁然。和冥主大人说的一样,你的确天赋过人,只可惜,在你幼稚的时候,并没有打好火修的基础。和我的亲传弟子切磋,感觉如何啊” 半神所说的,和艾洛时常教育他的,如出一辙。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倒是让他添了些思念浮岛的情感。 他瞥了眼身旁端坐着的施森明,不自然地在火焰铺满的宫殿地板上挪了挪脚,轻叹一口气道。 “您的弟子,可比我宁然强多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窝火 听到宁然诚恳的回答,石雕远远向他挥了挥手,道。 “有自知之明,还算不错。你可以走了,离我徒弟越远越好,莫要回头。” 不光是屁股刚坐稳的宁然愣住了,将青铜面具召回手中的施森明也眯着眼睛,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疑惑。 “师尊,您说的是” “送客。” 那尊有着女人完美曲线的石雕猛地弹指,宫殿的地板上便升起了汹涌的浪涛,朝着二人飞来。宁然连带着臀部底下的石椅被瞬间击飞,朝着宫殿的大门倒飞出去。 紧接着传来的,是半神下达的明确命令。 “阿花,把这东西给我扔到二环之外。只要他敢踏入城内一步,就给我老老实实打回去” 正当宁然琢磨着阿花是谁,并蹬着石椅起飞的时候,身后却压来了一片阴云。 那是守护在火神殿前第二层阶的,生有双翼的顶级恶兽。 宁然眼前一黑,便昏死在了鸟首兽身恶兽的爪中。他甚至没能发出声音或呻吟,被瞬间拿下。 施森明则静静地看着宁然越飞越远,当他回过头时,师尊的本体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你想给他求情” “师尊,弟子不敢违抗您的意愿。” 施森明重新戴上了手中的青铜面具。他的表情略显僵硬,放在喜好观察人族神情的师尊面前,显然不够妥帖。 “知道就好。我赐给你的辟火珠,为何要送给那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子” 半神用指尖推出了施森明交予宁然的那一枚珠子,在指缝中灵活地让它滚来滚去。她变形的右手则是轻轻搭在了亲传弟子的肩上,用凝固在口部的岩浆眼睛照亮了整张面具。 “是借用,弟子不敢轻易将宝贝送人。” “呵,那就饶你一次。说吧,带他这样的异教徒前来参拜,是有什么埋藏已久的心事想要开口是想退出师门加入他的行列,还是想要问一问,关于你过去的身世” 半神将辟火珠弹进了他的面具之中,又转身张开双臂,以仰望天空的姿态站定。 “弟子不敢。” “不敢你可知道你认下的做菜师傅,是何出身” 施森明犹豫片刻,才对着石像行礼说道。 “弟子只知道他来自于另一片大陆,也有着不俗的奇遇。但他最大的梦想是隐居成为酒楼的厨子,不必搭理外界的风云变幻。” “别人说的话,你就敢随意相信。而为师说的话,仅仅需要他们的一面之词,就能在心中播下怀疑的种子施森明,你可真让师父寒心啊。” 半神的岩石手臂如蟒蛇般弯曲,直接破开了她的胸膛,将岩浆凝就的跳动心脏掏了出来,转身递到了施森明的面前。 心脏的表层不断有黑色的石壳浮现,在颤抖中忽明忽灭。 后者的双眼一红,因为从他记事起就知道,每当师父掏出她的炽热心脏以惩罚自身时,便要承受无穷的痛苦。 “师尊不必如此,弟子知错了请师尊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只是弟子有一事不解,望师尊能够加以指点。” 他急忙跪倒在地,朝着地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说。” “宁然,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脚下的石板再度变幻,二人顺着塌陷出的隧道,飘到了位于神殿下方的密室。自诩为火神的半神从心脏中挤出一滴岩浆,将其滴入了黑暗空间中的一口深井。 这密室的石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道和泥坛,在她的操控下,每一个泥坛上都点起了明亮的烛火,照亮了洞中的一切黑暗。 “简单来说,他所侍奉的火神,地位上要远远超过为师,更是我们的敌人。而冥岛自夏季末尾以来,不断有风波四起,尤其是在这小小的霸国周围,最为明显你可知道,是谁,带来了这不稳定的灾难” “难道是,宁然” 看着弟子在面具下的错愕神情,半神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在无数的岁月中,她唯独在嘲笑这一块上,学到了血肉生灵的精髓。 “他连你都打不过,更别说对抗整个霸国了。或许宁然也能凭一己之力,在霸国中掀起一角风浪,但纵观全局,他完全不够资格。” 古老的深井中有明亮炽热的岩浆向外溢出,在二人的面前翻滚出一张立体的霸国地图。 “白域的闹剧,你已经亲眼看过了,为师便不再多言。而近期传出的黑域事件中,就布满了他们几位异乡人的身影。不光是某族监牢中起兵造反,梦神鹊 踏枝公然挑衅霸国权威等事情,还有雷蛇参与的四方会战,入侵黑域边界等诸多大事,简直是一锅美妙的大杂烩” “那站在他背后支撑的,是何方神灵” 青铜面具下的双眸紧盯着地图上的鼓动和变化,观察他们一路向北c横跨霸国三大地域的匆匆脚步。 宁然这看似平凡的游历,也代表了他背后强大势力的介入。 赤域,已种下了纷乱的火苗。 “冥主神神秘秘,还不肯告诉我呢,就连他手下那帮废物也是一样,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总之,应该是几尊强大的半神,我们赤域也不得不防。我已经命人在二环内布下独有的囚神陷阱,只要他们敢打,师尊我就敢接。” “师尊,慧眼如炬。” 石雕慢慢在施森明的眼前融化,以不规则的泥巴人偶模样,在他的身边不断蠕动。前者早已熟悉师尊的手段,当即拍着胸脯抢先说道。 “师尊,您派下的任务,就算弟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徒儿,那咱们就不必立下什么军令状了。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必须从那小人儿的口中撬出其背后的隐秘,好让我提前做好防备,明白了吗” 施森明想起了刚被撵走的宁然,不禁面露难色。 “师尊,能不能宽限两天您刚把人家赶走,绝对留不下什么好印象啊。” “别撒娇,定了三天就三天。过了这个时间段,恐怕黑域就要被他们这些复仇者们,给牢牢握在手中了黑域一倒,群龙无首c且冥主放任不管的白域,也只能落个沦陷的尴尬境地。虽说赤域中有我亲自掌控,不可能从外部被破坏,但为了以防万一” 施森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叩别师尊道。 “弟子明白,这就去完成任务” “好孩子。” 地下的通道为施森明缓缓铺开,待飞奔在黑暗中的绿光重见光明时,赤域的明朗天空中已有群星闪耀。 他按照师尊在赤域地图上画出的指示前行,于守护火神殿的众人眼前,化作了一道冲天的火光。 而他身后有序打开的石阶和隧道,也在此刻重新并拢,严丝合缝。 另一侧,宁然被称作阿花的丑陋怪物甩在了赤城的二环之外,在隔了将近两个时辰后,才在众多围观异人族的探查之下,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恢复。 因为被丢在此处的不光是宁然,还有众多从三环小镇内驱车前往二环运货的人族商队。 流浪的异人们并不介意临时改善一下伙食,毕竟虫子吃得再多,也满足不了偶尔大口吃肉的快感。眼看拼死抵抗的修士们跑的跑,亡的亡,凡人们也只能挥舞着火把,试图大声喝退眼前的丑陋怪物。 放在整个霸国来说,他们就是一群比白城奴隶的地位要高上一截的普通仆役。脱离了修士们的看护,持有刀剑c没有任何法宝护身的的他们,也无力进行抵抗。 尤其是站在多达数百头的赤鬼包围圈中,着实令人陷入深深的绝望。 有胆大的赤鬼一把扯住最近处者的大腿,将其硬生生拽到了赤鬼们的队伍中。 被咬断喉咙的凡人立刻被他们分而食之,让最后的沉寂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登时爆炸开来 由于宁然是被恶兽从半空中扔下来,围在他身边的怪物们也不敢轻易下口。他们只能等待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阿花消失,才能大快朵颐。 眼瞧不远处地位比他们高上几等的赤鬼们,即将展开一场饕餮盛宴,抓着宁然脚踝的赤鬼也是忍耐不住流淌的恶心涎液,准备一口咬下。 只可惜,他的脑袋在嘴巴闭合的瞬间,化作了灰烬。 本就被不知名的半神喂了个闭门羹,又懊悔自己没长脑子,硬要跟着人家弟子上门的宁然,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抬手捏住身旁赤鬼的下巴,问道。 “听得懂人话,就点点头”见那赤鬼的脑袋在慌张中颤抖,宁然哼了一声,吓退了身旁蠢蠢欲动的其他怪物。“这里,还在赤城的范围内吗还是说,这看上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是赤域中的某片荒漠” “大人,这里是,这里还是赤城。您要是想要个活地图,我最在行了求求您,千万别杀我,有用,有用。” “哦。” 宁然徒手捏碎了对方的下颚,用爆炸的烈焰给了个痛快。比起异人族,他宁愿找同样身为人族的弱者带路。 以防万一。 这边的赤鬼们四散而逃,那边的赤鬼们则是停下了正在进食的盛宴,纷纷将目光投射在了宁然的身上。 其中为首的赤鬼发育得相当不错,他生有健硕的体格和粗壮的犄角,无不展示出他的修炼成果。 “这肥厚口感的小子,就拿来给我换换胃口吧” 他将手中啃到了半截的青年猛地扔在一旁, 被几个瘦削的手下争来抢去,难得吃上一口老大的残羹剩饭。随着火焰的暴涨,首领的脑袋也和不久前的两位一样绽开了花儿,径直倒在了地上。 “嘭” 尘土四散。 身旁反应过来的赤鬼立刻挖出了老大体内的大块结晶,将其囫囵吞下。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争夺这样珍贵的宝物,再不走,定和原来的老大有着相同的下场 想要争夺地位,他们日后有的是时间 宁然晃悠悠走到了破碎的马车旁,抬手掀起了布帘。他看到了躲在其中哆哆嗦嗦的一位可怜丫鬟,和两个中年左右,手中持鞭防身的车夫。 送他们平安回家,或许自己在赤域之中,还能有个像样的栖身之所。 “我不是什么大善人,都出来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熄火 三人在头前带路,宁然在身后尾随。 一路上的妖邪之物,除了异人族以外,还有许多怨鬼幽魂前来叨扰。 这便是宁然想要找个好去处的原因之一,想要在赤域的荒漠中生存,对他来说,还是个未知的挑战。 除了被施森明撵到赤域边界的小小森林外,他对这块地理地貌无比讨厌。 “我说,咱们还要走多远,才能到你们说的地方” 宁然有意和他救下的人保持距离,毕竟冥岛上的人千奇百怪,还是防着点比较好。他抬头看着移动的美丽星空,而那轮圆月已然飞向西方。 再过几个时辰,天又要亮了。 “恩公,我们几个肉体凡胎,走路肯定没您的腿脚利索,还请您谅解。再往前走上六里地,咱们就到了” 持鞭的车夫回想起方才遇到的所有怪物们,暗暗加快了行进的脚步。唯有吓坏了的丫鬟早就哭成了泪人,稀稀拉拉地与前两人分隔了五丈的距离。 四人排成一线,在荒漠上陪着头顶的寂静星辰赶路,终于在某个斜坡上眺望到了远处跳跃的点点火光。 车夫兴奋地指着那里喊道。 “老爷老爷你看那边,那边就是我们居住的地方我们安全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边便有一道火光亮起,仿佛有某种无形之物正在燃烧。 “嘭” 宁然放下手指,静静欣赏弱小恶鬼在火海中的挣扎与呼喊。 四人就这么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接近了由众多巡守保护的荒漠绿洲。在一通解释后,巡守们则狐疑地看向站在镇子外等候的宁然,低声私语。 有一人站出,看样子,是他们的首领。 “那小子,我们不敢随意放你进来,待牛家的家主前来领你,才能当面做个担保” “劳烦各位大人了。” 宁然席地而坐,在面前点燃了小小的篝火,又掏出了怀中的定式书借着光翻看。 不多时,被吵醒的牛家家主带着一队人马,黑着脸来到了边界。按照他们这儿的规矩,想找个人替代家主出面,不可能被允许。 他披着外衣,怒气冲冲。 “几个没用的蠢货把他丢在外面不就行了谅他也不敢随意闯进来,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 “家主,这也不是小人的主意,是杏花硬要留下那个外人,怕不是看上人家的英俊模样了。” 车夫点头哈腰陪着笑,或许在外面,他还可以无视丫鬟的地位,把她千方百计地推出马车车厢,将其献祭给异人怪物。 但踏入这镇子一步,就得按照地位和规矩办事。 “那小后生,过来说话” 宁然却一动不动,继续看书。他虽然听到了老者的呼喊,但那是没有尊重的粗鄙声音,他懒得搭理。 “喝你不是想要讹钱嘛来老夫杀了这两个人,把脑袋还给你” 牛家家主抬起手时,有岩石的刀刃从手臂侧端展开,朝着车夫的脖子用力斩去。 后者吓得全身哆嗦,就在石刃即将碰到脖颈的时候,有火鸦从他的衣领中迅速钻出,用喙死死叼住了石刃的边缘。 牛家家主身旁的某个仆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立刻对着手下耳语一番,让人请来近日前往牛家做客的小公子。 “还请您饶了他吧,这一路好不容易保护下来,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 宁然慢悠悠地收回了定式书,打着哈欠站起身来。他一边琢磨着方才的围棋手法,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在下漂泊无依,只想于赤域中找个合适的地方歇歇脚。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收我住两天便是,鄙人擅长煮饭炒菜,也不会白白享受您给的好处。” “像你这样大言不惭的狂徒,老夫见得多了这样,我给你三十贯铜钱,你去找个其他的好去处吧” 老人勾了勾手指,身后的家奴便捧着布帛,恭敬献上了穿好的铜钱,一步一步走向宁然。 在赤城中的所有开销,那都是跟在后面的施森明来垫付,所以宁然认不得它们的价值,也很正常。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这几个钱能干嘛买两根菜,买三朵花儿” 在老者讥笑宁然,两人开始互相喷口水的过程中,远处则跑来了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是前去报信的仆人,而另一人,竟是宁然先前见过的角色。 是他初次来到赤城中,在人族地盘所见到的牛公子。 “爷爷莫要冲撞了贵人”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牛公子在睡梦中听到传来的消息后,更是连骑马的事情也给忘得干干净净。他外衣也不穿,随意穿着靴子就跑了出来。 比牛家家主还要随意。 “贵人”牛家家主嘀咕着,瞥了一眼火光下的模糊面庞,又派人去接住牛公子,朝他问道。“这年轻小子,你认识” “认识,认识我之前,住的地方,不是出了事儿嘛,就和这贵人有关” 牛公子一眼认出了不远处读书的宁然,他喘着粗气跨过巡守们的空隙,径直跑到了宁然的身旁。 宁然防备了半天对方也没出手,细细再一看,他的臭脸倒是变得有些无奈。 “你是牛公子难道我现在路过的地方,还是” “不是。” 牛公子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对宁然笑了笑。他擅长的是远攻术法,而不是体修,所以身体素质和常人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因为经常会得一些普通人才会得的疾病,还会被各路修士们嘲笑,起了个病篓子的诨号。 “恩公请进,爷爷他说话一向如此粗鄙,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徐蒙还不把贵人接进去” 徐蒙宁然顺着他喊话的方向,看到了躲在后方的熟悉人影。 “你救了他我记得他的心脏被插了一刀,怎么会” 牛公子嘿嘿一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比划着回答道。 “恩公,就连那傅山老鬼也不知道,徐蒙体内有两个心脏。我花费了不少财力才将他从冥界之门前拉了回来,现如今被我举荐到了爷爷这儿,正好路过。” “徐蒙见过公子,见过恩公。” 断臂的徐蒙站在宁然面前施礼,神情却比往日显得更为稳重。他虽在护主时自断一臂,但却因祸得福,实力大涨。 “不客气,我叫宁然。” 徐蒙和牛公子惊愕地对视,又急忙躬身朝着宁然行礼。二人在徐蒙的带领下重新返回这座规模更大的城镇,有说有笑。 已成定局,牛家家主只能向边境的巡守打个招呼,带着所有人一同回府。 “老夫先前多有得罪,恩公莫要见怪。” 骑着高大骏马的牛家家主思索半天,才转身对着后方骑马的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牛公子略微知晓宁然的脾气,他挥手示意家主老老实实回头骑马,接着对宁然说道。 “宁大人,这也算是我爷爷的亲口道歉了,他啊,就是抹不开面子。刚刚和您说呢,在咱们明西城这儿,有许多不一样的独特食材可以供您使用,您就好好安心住下来,想住多久,都成” “行吧,我可提前告诉你,自那一别之后,我就和邪火将去了赤城的一环,天天没事就去集市里面研究菜品。你这儿的材料要是满足不了我,那可就留不住人咯。” 牛公子大喜过望,他笑着拱了拱手,接着抛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题。 “您就放心吧,保证没问题只是小人斗胆向宁大人提出个不情之请,您看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直来直去才最好。” 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宽阔的牛家宅邸门口,宁然这才反应过来,一路上的墙壁为何与蜃园外的一般长。 这牛家,也是个大户。 “在咱们明西城里面,再过几天又要举办豪杰会。这里的各方势力都会参与其中,派出自家的强者斗上一斗,争夺这几年的话语权” 宁然立刻点点头。 “行,没啥大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比斗里面有最低等的半神参战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大门口一直聊到了宴客厅,才结束了这个话题。牛家家主在远处看着宁然的身影,悄声询问身边的牛家教头。 这教头,便是牛家最强的临门境强者。 “你看那年轻小子,有几分能耐” “看不出来,光凭公子动动嘴巴,我也确实拿捏不住。要不,我寻个时间挑衅他,试探试探” 牛家家主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和邪火将在荒漠中闹出的事情,暂时压住了心底的疑惑。 “不必,不必。将那小子安排在名单末尾吧,记住,别让小耘崧知道。” “明白。” 与此同时,邪火将在天空中已经兜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宁然的踪迹。正当他感到奇怪的时候,却在云层中瞥到了坐在云团上的阿花。 那是一头带着蝙蝠翅膀c狼首虎身蛇尾的怪兽,它本该在二环处不断徘徊,禁止宁然想方设法闯入其中。 让施森明感到疑惑。 “阿花,你怎么坐在这儿” 施森明慢慢摘下青铜面具,小心地靠近那头巨大的怪物,与之对视。 他曾亲眼见过一位临门境的 高手,在开玩笑地伸手逗它时,被一口咬掉半截身子的悲惨场景。 “我当然会坐在这儿了,因为要苦苦等你嘛。” 有戏谑般的人声从阿花的身上传出,让施森明吓得差点拿不稳面具。绿色的火海瞬间蔓延至方圆三里内的云端,将它们燎得无影无踪。 和阿花交战,就算撑上半个时辰,也没有问题 只是在他摆好架势的下一刻,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向下坠去。只见柳风波静静站在阿花的脑袋上俯瞰大地,指向下方的施森明说道。 “去吧,我的新宠物。” 空中的绿色火焰如垂下的帘帐,于空中留下了逐渐黯淡的痕迹。按照吩咐,阿花成功接住了下落者,带着期待的目光迎向了它的新主人。 柳风波摸了摸它的脑袋,看向后者掌中的沉睡少年,摇头感叹道。 “燧山氏,你害人不浅呐。” 第三百三十三章 沸腾 宁然在牛家安全住了三日,也没打听到关于邪火将的半截消息。 如他所言,每日或是埋头研究菜品,让牛家的人大饱口福,或是钻研棋艺,在黑白方寸间,寻找更多未知的可能。 豪杰会,也如期而至。 在这小城之中,像牛家这样的一方大势力,足足有近十家。再加上游离在小城附近的各方帮派宗门,让这次的盛会变得更加热闹非凡。 除了主动弃权的小家小户,和绝对中立的家族,共计有二十六组豪杰势力将会加入战斗,争夺后三年的霸主之位。 清晨的天空刚蒙蒙亮,睡眼惺忪的宁然就被兴奋的牛公子亲自叫了起来,准备洗漱。他们要赶往北方更偏远处的一座废弃古迹,在那里进行豪杰会的大典和正赛。 马铃声渐渐响起,宁然受邀在队伍中段中骑行,接受着小城街道两侧百姓的青眼。 “宁大人,您看他们有多崇拜您。” 骑着马的牛耘崧压低了嗓音,靠近宁然说道。他伸手拈住了百姓抛洒出的花瓣,轻轻吹到了宁然的面前。 “别拍马屁了,我的马儿都快要跑起来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能认得我,才怪呢。” 宁然打趣着说道,他看着路边形形色色的面孔,忽然有种回到了霜月关的错觉。 “您可别这么说,看到您骑的马脖子上的铃铛了吗那可是咱们牛家独有的,只有参加豪杰会的勇士才配得上有朝一日啊,我也得亲自参与这豪杰会” “有志向,挺不错的。只可惜我们的修行根本挨不着边,不然我得给你好好指点指点,不枉我住在牛家这么长时间。” “宁大人,您肯屈尊住下,我们牛家也是蓬荜生辉啊。” 在队伍行进了将近一个时辰后,他们才跟着沿途遇到的几支队伍的脚印,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 那座凹陷于地下的,庞大的古代岩石建筑。 他们又花费了不少时间,才陆陆续续在使者的带领下入座。宁然好奇地看着风格独特的竞技场,终于想起了与之类似的建筑。 那便是山海关遭受海族入侵后,在沿海附近建造的大型比斗场 牛公子是第二次参与豪杰会,他环视着围观的近三万人,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之情。他不时向宁然介绍着比赛的开场,和各支强力队伍中的角色,根本停不下来。 牛家家主则是摸了摸胡须,他望向牛家中坐在最后排的孙儿和宁然,不禁摇了摇脑袋。 这场豪杰会不光是实力上的比拼,更是一场精彩的术法表演。 “教头,我安排你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吧” “家主,您大可放心。” 主持豪杰会的,是明西城自五万年前,便一直统治此地的外室王族。他们多半和一环内的三大王族有所关联,才能在荒漠的三环中建立属于自己的小小政权,帮助赤城维持永恒的统治。 所以,无人敢轻易破坏这无数年来建设下的平衡。 他们欣赏了无聊的c维持了两刻钟的歌舞表演,才在主持者的致辞声中恢复了精神,将目光全部投向了战场。 “好了,话不多说,让我们开启今日的首场盛会根据辅臣大人们的抽签来看,第一场参赛的队伍是” 写有名称信息的红纸被他用力抛在空中,在火焰中化作了灰烬。 “城东的王氏家族,和城北的胡氏家族” 正当宁然嘀咕着会场过大c参赛者还得为此兜圈子进场时,只见不远处有人群欢呼,接着便有一位英姿飒爽的男子从人群中猛地跃出。 他以极其夸张的手段踏过层层石阶,径直飞进了赛场。 “城北胡家胡先齐,参战” 全场一片哗然,今年的对决竟如此之劲爆毕竟胡家第一位派上场的,便是号称胡家第二的六少爷 所有人兴奋地看向了城东王家的位置,期待着对手的登场。 “城东王家王胜德,应战” 名叫王胜德的男子生得一副黝黑面孔,唇边挂着两撇幽默的小胡子,脑袋和身材也长得一般浑圆。他在王家的喝彩声中踏步而下,三步两步便跳到了赛场之上。 随着主持者规定了他们的站位,以及宣布比赛开始后,整片古迹中的人都陷入了沸腾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他们,怎么判断输赢” “宁大人,要么分出生死,要么服软投降。我不是故意贬低您的身份啊,如果想要投降的话,您只需要高举一只手,便能立刻结束比赛。” 宁然点了点 头,他抱臂看着赛场中的激烈碰撞,若有所思道。 “如果我把敌人的双手都卸下来的话,他该如何投降” 牛公子哭笑不得,这样的事情虽然出现过,但他却从未亲眼见证。 “嘴上喊出认输两个字,应该也是没问题。如果说不出话,那应该还有别的方法,要不我去帮您问问” “不用了,还是看比赛吧。” 时间匆匆流逝,临近正午之时,十几组队伍也结束了第一轮的表演,为各自的家族势力赢得了不同的奖品。 胜者得十枚金球,而败者,就只能得到两枚。 这场禁止灵魂术法的比赛中,也偶尔会出现平局的状态,要么双方同归于尽,要么双双失去最终的意识,各自夺得五枚金球。 牛家派出的人选,勉强拿下了第一轮的胜利,以完整的肉身带回了十枚金球,受到了家主的褒奖。 “再过五轮,是不是就要根据金球的数量排名,再进行第二部分的赛制了” 宁然看着阴影中依旧闪闪发光的小球,又遥望着最下方赛场中隐约可见c并渗入地下的鲜血,问道。 “您说得对,后半部分会根据金球的数量进行排位,只有前十名的势力,才能继续参加战斗况且赛制是连续的,如果派出的强者实力足够,说不定也会出现从头打到尾的情况。” “一人包揽全部的胜局” “的确如此。” 宁然不禁为之咋舌。 在辅臣们每隔一轮都必须打乱的抽签中,后面几轮的战斗也很快步入尾声。然而在三胜一败一平的牛家,却在最后一轮的对局中选出了第三轮对局的家臣,忽视了宁然的存在。 牛公子神情错愕,他猛地站起身来想要为宁然发声,却被后者拉了下来,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宁大人,这可是” “无妨,我还乐得图个清静呢。咱们带来的肉干和美酒呢喝上一壶” 牛家家主并没有听到身后想象中的动静,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他略带心虚地瞥向后方时,孙儿已经开始了小小的酒宴,和宁然举杯痛饮。 甚好。 前十势力的排名中,铁定有不同的势力拿到了相同数量的金球,需要再进行第一部分的复赛,直到选出真正让人信服的前十势力,方可结束。 观赛的众人在太阳落山之前,总算见证了第一轮比赛的结束。 牛家,勉强靠着四胜和附加的比赛,排在了第九的位置,让牛家的观众们为之捏了一把汗。随着陆陆续续的散场,宁然也收拾好随身携带的包裹,与牛家的队伍一同打道回府。 而第二部分的比赛,将会在两天的休憩之后,按时举行。 前十的角逐,势必会是一场能够掀起血雨腥风的角逐,也是各方势力拼尽一切,争夺前三的顶级赛事 宁然平安回归牛家的后一天,于黑域和赤域的交界处,柳风波的分身在息壤中打通了一条安全的通道,将受他控制的阿花和施森明带入其中。 正心鉴等人出征白域,那么整个黑域的掌控权,自然落在了柳风波的手里。 偶尔会有恼人的半神穿过息壤闯入黑域,都会被柳风波安插在息壤墙头用来放风的小蛇盯梢,直接抹除了对方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记忆。 为他所用。 施森明则是戒备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他深知自己和对方的无限差距,但还是在暗中尝试着催动青铜面具,借机逃跑。 “别老是想着溜走,孩子。我是宁然的朋友,你也是宁然的朋友,四舍五入,你也算是我的朋友。” “放屁你就是占领了黑域的那群疯子之一你知不知道,我师尊和冥主至尊要是找到了你的栖身之所,必定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施森明的双手被青色的蛇交错缠绕,捆了个结结实实。在这寂静阴暗的小屋内,能明显听到他已经紊乱的呼吸声。 “知道,在你祖宗的祖宗的祖宗还没出生的年代,我就被他们二人顺利摆了一道。你的师尊燧山氏,当时还不大会说人话哩。” “你,你究竟是谁” 柳风波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主动避开了他的话题。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是半神怜悯众生c捡来培养的施森明呢,还是被骗了二十年,至今不知出身的可怜虫呢” “你胡说宁然和你,都是他妈合伙的骗子” 柳风波叹息一声,他挥手抹除了房屋内的一切,化为泡影。包括束缚施森明手腕的青蛇,也只不过是他幻化出的景象。 这间破旧的小屋,实则是阿花张开双翼c包裹住他们二人而已。 “你的体内和千千万万的赤域人一样,被种下了无法违逆的灵魂种子。燧山氏只是 怕你在成神之后看出些端倪,才辛辛苦苦把你从小骗到大,博取你的信任和同情。举个例子,她是不是喜欢掏出所谓的心脏,告诉你,这是属于她的自责和惩罚” “是。” “得了吧,他们岩浆鬼一族,从来就没有什么心脏他们的本体都是灼热的岩浆,是依靠灵魂凝合出的流动躯壳,哪来的五脏六腑” 施森明嗤笑一声,不愿再说话。 柳风波知道这小子的倔脾气,想要在短时间内颠覆他的认知,根本不可能。 他从袖中丢出了一枚火球,而火球则在地面上慢慢融化,变成了火神殿内岩浆鬼的模样。 “小鬼,替我们敞开心扉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摩擦 火神殿中传出了燧山巫的怒火,与吼叫。赤域的一环二环内,更是下达了新的禁严令,让百姓不得随意出门。 她下令要发动一切力量,找到她失踪的人族亲传弟子邪火将。 燧山巫无法在赤域中感知到弟子的存在,因此派出了二十八位半神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势必要将她的心血召回。 火神殿中众多有智慧的岩浆鬼们变得极其胆怯,他们不敢像平日一般,与主人嬉笑打闹。 他们能够感知到燧山巫的极端情绪。 毕竟他们体内的渺小灵魂,也是由成神的燧山巫亲自赋予,才让这些无意识的死物,在五十万年前更进一步。 “有消息了吗” 燧山巫依旧侧卧在内殿的石床上,于前殿参拜的半神们,则立刻感受到了无边的压力。他们纷纷痛苦地跪倒在地,不敢吱声。 “都是废物” 岩浆的眼瞳死死盯着他们,燧山巫最终还是忍住了吞噬废物们的想法。如果在两天内依旧寻不到徒弟的半分踪迹,那么她就只能违背冥主的约束,亲自出手了 毕竟最短用四千年不到的时间,她才能造就一尊合格的地门半神,为她所用。 此时也正值用人之际,他们必须共同抵抗即将到来的战事,避免失去赤域的地盘。 天高皇帝远,赤城三环内的秩序照旧,未曾有过改变。明西城内外依旧有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古道出发,通往那苍老无比的破损遗迹。 只是这次躯身前往的观赛者,明显比上次多了许多。 更多的势力派出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来观摩学习,相互打探情报。 而主持者早已习惯了大大小小的场面,他环视着本次观赛的四万人,依旧带着十足的精气神,开始了豪杰会中第二部分的比赛。 反观宁然,他这次更是带了大量的美酒,和装在精致木盒之中c管饱的凉菜小吃,与牛公子边吃边看。 “好” 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观众的氛围,随着他们一同为参战者们喝彩。 “宁大人,您做的这个凉拌汁儿,真是绝了这个油渣和卤味也很下酒,还有盐水煮的毛豆颜色依旧翠绿,您是怎么做到的” “用手做的呗。怎么,你想学我可告诉你,我收的唯一徒弟受不了我的臭脾气,早就跑了。” 牛公子是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就连简单煮上一碗面都做不到,一想到宁然钻研厨艺的劲儿,当即打起了退堂鼓。 宁然对此心知肚明,随即与牛公子碰杯对饮,共赏比赛。 他试图忘掉偶尔会对其心生担忧的弟子施森明,担忧对方会被那个石雕做成的女人所伤害。 三个时辰后,场上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原本被众人看好的前三势力中的高手,却轮番败给了赛场上的一匹黑马。 此人甚至不愿透露姓名,只知道他来自于明西城的境外势力聚合庄。在本次豪杰会开始之前,他仍旧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修士,就连第一部分的战斗也未曾参与。 而他对自身三种不同的力量掌握得十分精湛,令人惊叹不已。 牛家的两位参赛者,也是被他这位擂主连连击败,直至昏迷不醒。牛家家主和教头的眉头紧锁,那位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无名氏,必定会成为他们进入前三的拦路虎 第二部分的赛制中,可以同时出现多个擂主,以快速进入最终的决斗和排名。然而此时的赛场上,各家势力却都按兵不动,不愿再做打破僵局的出头鸟。 “承让了。” 无名氏站在擂台之上,朝着观众们拱手行礼。他的脚下则躺着城南家族的某位修士,不知生死。 参与比赛的人,最次也得是超脱境的第一层,所以无名氏的战绩才令人感到震撼。 见无人应战,无名氏便摆了摆手,慢悠悠地下了台。在第二阶段的赛制中,连打五场以上的擂主有权保留擂主之位,等待最终一轮的挑战。 观赛台中再度掀起了喧闹的浪潮,除了不信邪c硬要对无名氏展开车轮战而导致全败的城西家族外,剩下的八大势力,都在讨论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首先被主持者点到名的,便是仅剩三人参战的牛家。牛家家主和教头在短暂的商讨之后,只能试图将宁然拉出来垫背,期望他能替牛家撑上两个回合。 牛家家主当即吩咐仆从替他传话,却被坐在上方的宁然大声婉拒。 “怎么,求人办事儿,也抹不开自己的面子好歹那无名无姓的战神,也知道在比斗之后朝着对手行礼,怎么你活了这么久,就 不知道尊重别人呢” 牛家的人都惊呆了,他们看了看端坐在上方c俯视着牛家家主的宁然,又看了看憋了一肚子火气的牛家家主,心惊胆寒。 这宁然,是不知道牛老爷子的厉害 然而牛家家主并没有发火,他在观赛者们的视线中起身面向宁然,缓缓施礼。 “宁先生,方才确实是老夫的不对,请您见谅。这场比赛,就麻烦您登场了。” “好说。” 虽然看得出对方不情不愿,以及把他拉出来做垫背的行为,宁然还是点了点头,他一脚踏出了观赛的石阶,直奔最下方的擂台。 全场哗然。 即便牛家在上一轮中排了第九,但他们家族的底蕴颇深,甚至和一环内的大人物有所交集。牛老爷子也不是什么撑不起门面的低端角色,与他的瘦弱的外表正相反,他是几大家族中被禁止参与豪杰会的强大家主之一,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见他对一个年轻人摆出这副架势,自然要好好讨论一番。 “牛老爷子,是疯了吗” “那年轻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看样子咱们这场豪杰会,又要多出一个无名氏啊。” “谁知道呢,看上去实力一般啊。撑死靠近临门境,要我估计,两个回合不到,他就得死在这台上” “也对,不是所有人都像那无名氏那般仁慈,有好戏看咯。” 主持者则是笑着看向站定的宁然,将手中的红纸抛向空中。按照惯例,他会点燃这张抽签出的红纸,并用传音的法宝,告知即将登场的参赛势力。 然而红纸并没有燃烧,它却是晃晃悠悠地飞到了宁然手中。后者点了点头,与他对战的原来是城东王家,目前仅剩两人。 红纸在宁然的手中化作灰烬,他微笑着躬身行礼,对错愕的主持者说道。 “有劳您来宣布了。” 王家派上场的,是宁然熟悉的面孔王家王胜德。 在豪杰会最开始的时候,他便战胜了胡家的六少爷,这一路上也是胜多败少,小有名气。 黝黑的胖子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弱小少年,冷哼一声说道。 “小子,我让你三招,免得被人乱嚼舌根,说我以大欺小。” “多谢。” 宁然笑嘻嘻地看着王胜德,心中感叹对方是个不错的汉子。随着比赛开场,他先手催动了体内火焰的法门,猛地一拳挥了上去。 主持者也同样是实力不错的火修,他身在擂台之外,却在宁然暗中蓄力时,惊得连忙后退一步。 下一刻,胜负已分。 还好对方皮糙肉厚,扛得住他五成的力道。宁然看着飞出十几丈远的黝黑胖子,随即转了转手腕,朝着寂静的观赛台挥手示意。 牛家教头和众人一样愣在原地,就算是他亲自上场,也未必能在初次的交手间,瞬杀王胜德 “牛家获胜王家是否要在本轮弃权” 主持者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考,及时反应过来的牛公子第一个站了起来,为宁然高声呐喊。除了怀疑人生的牛家家主外,所有人都在下一刻变得无比躁动,议论纷纷。 “宁大人冲啊” 王家仅剩一人,果断放弃了与宁然的对阵。他们必须保留实力,应对最后一轮的角逐。 无名氏则翘着二郎腿看向宁然,他的眼中终于点燃了真正的斗志,惺惺相惜地说道。 “值得我期待,小家伙。” 而接下来的挑战,被点名的各家也都只派出实力最低的一位攻擂者,不出所料地被宁然击败。看着接连打了八场c每场都是瞬杀对手的宁然,牛公子不由得喜笑颜开。 他没有赌错人,也能狠狠打家族中所有不看好宁然之人的脸 也是在这一刻,牛家家主才相信了宁然与邪火将对战的事情,感叹后生可畏。他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起身坐在了孙儿的身边,重重叹了口气。 “耘崧啊,是爷爷看走眼咯。” 在一望无际的息壤高墙上,施森明于此刻漫不经心地拎着青铜面具,在风口上散心。柳风波不见踪影后,他已经绝望地躺了足足两天,滴水未进。 遗忘之神给他展示出的记忆和证据,是那么的真实,似乎和自己年幼时的模糊记忆,也能有所匹配。前者更是向他灌输了难以理解的人之道德,令他匪夷所思。 不知不觉,他又流出了两行难以言喻的泪水。 他不知道该笃信哪一方的说辞,就算看到了师尊在赤域中对自己家人犯下的种种罪行,也没能第一时间改变自己的心意。 或许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记不得自己的身世,只是牢记了燧山巫的养育之恩。 巨大的阿花飞过他的头顶,在柳风波的授意下,在息壤土墙的边界 处巡逻。看着前者自由飞翔的动作,施森明也匆匆追了上去,喊住了对方。 “阿花等等我” 他盘坐在阿花的脑袋上,看着黑域上空漂浮着的白云出神。他伸手摸了摸阿花头顶上柔软的长毛,给他如茂盛草地一般的触感。 他喃喃自语道:“阿花,你体内的东西被解除之后,真的很开心吗” 阿花本就听得懂人言,它欢快地长鸣一声加以应答,告知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亲眼见证了师尊无数次的滥杀无辜,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所谓卑鄙行为,但我早就习惯了这一切。难道,我们其实都错了阿花呀阿花,我现在真的很迷茫。” “唔” “他们这些反叛者们在占领白域之后,不光解放了其中所有种族的奴隶,还了他们所谓的自由。我们赤域中的人虽然没有被称作奴隶,但仔细一想,似乎被师尊限制了行动范围的我们,和那些奴隶们也没什么两样。” 阿花轻巧地俯冲而下,它找到了森林中的猎物,满足地将其一口吞下。在火神殿门口守卫的数万年来,十几年吃不到东西的惩罚对它来说,都是常事。 施森明又想起了在柳风波给出的记忆片段中,父母那慈爱的笑容。对他们没有太多的感情,也并不妨碍他在人间行走时,在普通人家的温馨中思考出的人生感悟。 他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疑惑,就连温柔的风息也无法将之抹除。 “阿花,你说说看,是不是连我也自由了” 师尊的确可以给他世间的一切,给他一颗感恩的心,甚至给他一次成神的机会。 但唯独给不了他的,是爱。 第三百三十五章 爆烈 蜃园四兄弟中,唯独宁然最不喜爱守成人世界的规矩。 在浮岛上如此,在冥岛上亦如此。 他在连着打败了八人之后,索性让主持者将下一轮的八人全部派来,和他在台上打群架。 “年轻人,如果按照您的要求,最多只能有七人可以与您参与下一场的战斗。而且根据我的评估,咱们场地的防御措施也要为此提升数十倍,可能需要您等待较长的一段时间,如何” 主持者并非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狂言狂语,他笑了笑,上前征求宁然的意见。 “没问题,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突破一下。” “好,如果您的挑战失败的话,牛家将会直接保留最后一人,进入决赛。您是否需要和牛老爷子商议一番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单独保留一段时间。” 主持者并没有使用传音法宝,他垂手而立,看向宁然的眼神中也带着些敬佩。 这小子看上去就只有超脱境一层的实力,却要求同时挑战七个临门境中期的高手,让他不禁感叹后浪之汹涌。 他们在擂台上小声商议,观众们却早就坐不住了。 牛家上下更是坐不住。牛家家主上一刻还在夸赞着宁然,下一刻便倒吸一口凉气,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耘崧啊,宁然他给你的感觉,会不会有些轻狂” “年少轻狂嘛,肯定有啊我老是讲他与邪火将的对战,还没和您说过呢,他最初闯入小镇的情景。好家伙,他那一日直接从天而降,单手便扣住了人群中最强者的脖子,把傅山老人吓了个半死” “完了。” 牛家家主没有听完孙子那眉飞色舞的解说,他已经知晓了在台上的宁然,会做出怎样的举动。而现在,他只能叹口气,静观其变。 往前推七十多年,在牛家家主年轻且参与豪杰会的时候,也曾见过这般狂妄的年轻修士。那人甚至刚刚踏入超脱境,便做出了以一敌九c接连两场的壮举。 而豪杰会中能够出现的超脱境修士,可谓少之又少。 主持者恭敬地站在王室身旁,看着硕大的会场外正在升起一道道防御的法阵。由王室所派出的数千精兵强将围绕在法阵之外,将他们的力量相互叠加。 主持者无需向观众们介绍接下来的战斗,他们自己便能理解即将发生的事件。 观赛台上的声音从寥寥无几,到比以往更加沸腾,耗费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豪杰会三年举办一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壮观场景了 毕竟上一次敢在豪杰会上打上一轮之后,又以少敌多的,还在几十年前呢 半个时辰后,在台上悠闲看书的宁然被匆匆打断,身前站了七位怒不可遏的挑战者。除了仅剩一人的王家以外,剩下的势力都咽不下这口气,在主持者的劝说下将实力排名第二的勇者们派了出来。 就是为了杀一杀宁然的锐气 “小子,你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吧很好,本大爷待会儿就好好收拾你” 宁然抬头瞥了一眼怒目圆睁的短发壮汉,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两位女子,将定式书仔细收好。 “天有多高,我不清楚,但是在罡风之下的天有多高,我倒是明白得很。兄弟,怎么称呼” “你不配知道” 宁然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朝着对他浅浅施礼的年轻公子作揖。 主持者则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对他们说道。 “规则相同,不过你们七人之间不得互相争斗,只有唯一的目标。如果违抗了规则,便会被逐出这场比赛,便宜这勇敢的少年,都明白了吗” 沉默的众人对宁然虎视眈眈,随着主持者落下的手势,爆发出了全部的修行力量 “你们知道,为何我敢同时挑战你们吗” 宁然的双拳上覆盖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目光不断在半空和地上游移,应对朝他打来的一切力量。 双拳出击,迅捷而有力,将他们试探自己的招式一一击破。 从他的脚下则是生出了火焰莲花,而每一瓣火焰则变成了体型硕大的火蛇,将七人的本体逼到足够安全的范围之外。 “那是因为你们冥岛上的临门境,都没打好修炼的基础” 在赤域中,像他们这样年纪不大,在五六十岁便能踏入超脱境巅峰c想要冲击临门境的寻常修士,数不胜数。 但他们缺乏真实的修炼,而是拼资源,依靠天材地宝c法器丹药的力量,一步步爬上如今的地位。 在宁然看来,他们都是 虚胖 他翻身躲过了细如丝c却能够割断肉身的水线,躲过了藏于烟雾之中c朝他打来的尖刺棱石和刀斩。 于落地前,他单手破开了扑面而来的紫色烈火,以爆炸的火球挡下了侧方三人的围攻。 众人不敢怠慢,利用临时的默契,想要逼迫宁然踏入陷阱。 大地正在变形,如波涛般上下起伏。从浪涛中更是飞出了无数巨大猛虎,它们盖过了宁然头顶,将他笼罩于身下。 铁刺,铁鞭,石柱,坠石,藤蔓,毒花,泥潭,雷暴,水网。它们瞬间填满了石之浪潮下的阴暗空间,成为道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朝着中心的宁然狠狠撞去。 七人凭借各自的力量压制住了宁然的火蛇,又在短时间内逼迫宁然退于赛场中央,以石之海的大浪压制住他的空中优势,进行最后的厮杀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观赛台上的看客们从喧闹转变为寂静,从戏谑转变为紧张。 他们死死盯着脚下大地上发生的重重变化,生怕漏掉每一处精彩的细节 “陨火” 赛场内的温度陡然提升,被众人力量包夹的宁然并没有表现得多慌张。如果众人轮番看准他的施法空隙进行车轮战,或许他会慢慢损耗掉大部分的精力,让判断出现误差。 但他们一拥而上,无疑是给自己创造了反攻的机会 七人的力量已经打出,他们甚至准备好了下一轮的合力进攻,确保赛场上已经看不到的宁然,不会安然无恙。 只是在分散在不同位置的他们,嗅到那令人窒息的灼热时,悬空在石虎浪潮之下c地面之上的宁然,手中的火莲已经慢慢朝着地面坠下。 在宁然的眼中,万事万物的速度在刹那间减慢,唯独压缩了全部力量的火莲花,正按照寻常的速度移动 “陨火繁华一刹” 令人无法直视的明亮光芒从最中心爆开,向外扩散的火焰一点点吞噬了周围的一切。众人的力量,原本存在着的平坦大地,甚至是最外层c由数千人集合力量展开的防御措施 都化为乌有。 从战斗伊始,宁然便想好了这一式的使用。在每次贴身战斗时,他都会在对方的身上种下一枚金乌归日的火种,以便后续的保护。 他没必要在豪杰会上杀人,因为无冤无仇。 火种们瞬间抽空了宿主体内的九成力量,在挑战者们的体外化作一道火莲般的防护罩。于滔天的火光慢慢消散后,忍耐着高温的观众们,才看清了比斗场内的残留。 大地出现了一道球状的深坑,而在坑内点缀着八道闪闪发光的莲花,有种说不出的美感。身在坑底的宁然率先脱身而出,以抱臂的姿势飞向那已经消失的地平面。 七道莲花缓缓褪去,里面包裹着的,正是在极热环境下昏迷过去c且完好无损的七人。 “繁华一刹,刹那芳华。” 陷入沉思的施森明,带着阿花找到了正在煮水的柳风波。他踟蹰片刻,才下定决心上前询问。 “先生,请问我体内的灵魂限制,已经完全解除了吗” “解除不不不,我只是将它短暂隐藏起来,避免你师尊通过它来寻到你的位置。阿花倒是解开了全部的手段,可喜可贺。” “为何阿花可以,我不可以” 施森明吸了吸鼻子,他能明显察觉到,体内灵魂世界的赤红色虫子,正在缓慢地扭动生长。 “因为阿花自打离开燧山巫之后,终于有足够的勇气升起反抗之心,得以破除那道封印。必须承认的是,你依旧是一个可悲的胆小鬼,包括生活在赤域中的所有傀儡。他们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份长久的诅咒,在面对所谓的火神时,变得唯唯诺诺,从未想过该如何破之。” “历史上有人想过,不过下场都很惨,我们也习惯了那样的和平生活。难道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就可以打败师尊,还我们自由” 柳风波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 “燧山氏的恐怖力量,足以在一天之内融化掉整个赤域,你们拿什么和她斗我说的反抗,不是直接找到她并讨伐她,而是在心中打破自己设下的思想束缚。” “绝不可能赤域中的人那么多,就算过了” “又找借口了究竟是他们不敢,还是你不敢如今我把你带到了安全之处,你仍旧畏惧着燧山氏,畏惧着她的权威,所以那只虫子还会反复再生,永无止境” 被柳风波吓到的施森明沮丧地坐在地上,将脑袋埋进了臂弯。反复思考下,他确实对师尊有着天然的畏惧,似乎无法打破。 “说实话,就算我带领大军驱逐了燧山氏,只要你们心中仍旧不愿解放畏惧神灵的思想,总有一天,她还会以其他的姿态降临,继续日夜的奴役和统治。如果你们像宁然一样从不畏惧神灵,敢于抵抗,至少能为自己和未来挣 得一线希望。” 被冥主掌握的整个冥岛,何尝不是这样 柳风波顿了顿,他将煮开的热水浇在半裸的身上,坦然清洗着身上的污垢,继续说道。 “反抗军对霸国的占领正在一步一步实现,赤域自然也不会例外。能不能解放赤域的子民,让他们重获自由,我得仔细观察心灵脆弱的你,是否能够挣脱来自于燧山氏的桎梏,再做判断。” 施森明用绿色火焰织就的绳索,将青铜面具挂在了胸口。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身旁高大的阿花,又低头看了眼师尊赐予他的面具。 被掳走的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眼神中一直都饱含着困惑与颓废。 而现在,则添了几分坚定。 “答应你,我一定能够做到”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上升 宁然那无可匹敌的凡人力量,让参与豪杰会的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他们目睹了在数人联手下,即将让宁然葬身大地的惊险,也目睹了石虎之海在瞬间碎裂,火光笼罩一切限制的霸道。 这,才是最纯粹的火修 “各方势力的豪杰,恐怕连渣都不会剩吧” 所有修士都将自己代入了方才的战斗场景,想象着无法借助法宝的自己,能否抗下那骇人的冲击。 “别说变成渣,千人合力维持的防御罩也被冲破了,那些身处外圈的精兵,到现在可都趴着呢” “等等,我好像能够感应到几个高手的存在他们没死” “说什么胡话呢你可别” 空气中的热浪渐渐平息,他们也重新看到了浮空且淡然自若的宁然。他不光击败了所有围攻的修士,更是在爆炸中保护了他的对手,着实令人有些敬佩。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宁然的姓和名。 “宁然大人宁然大人” 牛耘崧却在此刻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从现在开始,宁然便是他心中的神,是至高且能够接触到的偶像他欢呼着挥动双臂,完全无视了一旁有些震惊的牛家家主。 因为浮空张开双臂示意众人欢呼的宁然,依旧保存着半成多的余力 牛公子的呼喊声,让牛家上下的人也都反应过来,跟着他一同抚掌欢呼。一传十,十传百,在五十息后,整个会场中八成的人都在大声呼喊着宁然的名字,铺天盖地。 宁然遥望着远处值得成为对手的无名氏,朝他拜了拜。后者看得真切,他则是笑着摇了摇脑袋,将双手围在嘴边,随着众人喝彩。 “宁然宁然” 宁然躬身回礼,他以火焰化作七匹骏马的形状,将躺在坑内的众人背了起来,运送至地面。 各家势力都派了仆人匆匆将他们接走,没有一个谢字。在他们眼中,围攻战本就够丢人了,而在大庭广众的眼皮底下输了比赛,那更是让他们抬不起头 明西城的王满意地敲打着石雕扶手,示意主持者去宣布最终战的规则。虽说第二部分的赛事还未结束,但陈列在中央的巨大深坑,早已无法支撑新的战斗。 光是填坑,就得花上不少时间。 “诸位请保持安静” 主持者踏空飞起,漫步来到了宁然身旁。他的眼睛里也同样充满了对宁然的崇拜和敬意,恨不得能让对方收自己为徒。 “宁然大人,我应该没念错您的尊名吧真是非常精彩的对决,万年难得一遇在宣布新的规则之前,我想听听您对这场豪杰之战的感受。” 他将传音的环状法器递到了宁然面前,笑着示意后者发言。宁然则是略带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干咳两声说道。 “还好吧,我现在还能勉强再打上两轮。各家剩下的挑战者看上去也不多了,不如凑十个人,一起上” 狂太狂了 全场哗然,但他们不得不相信宁然的实力,绝对能够说到做到 “宁然大人,是这样的,您看咱们脚下的坑还需要花时间去修缮,已经无法再进行新一轮的战斗了。今日的比赛已经正式结束,我们得等到三天之后,才能迎来最终的决战当然,到时候各家都会派出实力最顶尖的强者,而且只能进行一对一的竞争与角逐,您清楚了吗” 宁然点点头,他静静悬在主持者的身旁,迎接众人洒向他的复杂目光。 在主持者洋洋洒洒地进行结尾致辞后,他低声拉住了想要开溜的宁然,将一封华丽的请柬恭敬呈上。 那是明西城王族的盛情邀请,希望宁然能够参与他们今夜举办的盛会。 “我,可以带两个人去吗” 宁然顿时起了疑心,但他又有些不情愿地接下了请柬,翻来覆去地查看。 他确实想要去开开眼界,却害怕其中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阴谋。眼下最好在牛家请上两个认路的高手,随时为他保驾护航。 “您想请谁呢” “牛家家主,和他的孙子牛耘崧。如果不可以的话,那我还是委婉地拒绝一下吧。” 主持者颔首微笑,他十分清楚宁然流露出的表情,和后者此时的内心活动。 “牛老爷子本就在这宴会的邀请之内,您可以一同赴约。其实前来参与豪杰会的家族势力,都会在今夜准时参与这场庆祝的盛会,打破因比斗产生的不必要的隔阂。” 宁然点点头,他琢磨了三息,才将请柬收入怀中。 “好,我也准时参加。” “对了,您想邀请几个人都可以,还请控制在十人以内。今夜,我们不见不散。” 主持者躬身行礼,目送着宁然离去。后者也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调侃,会心一笑。 牛家所有人在本轮豪杰会结束之后,便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牛家家主的心情十分喜悦,他也学会了与宁然的相处方式,那就是侧耳聆听对方与孙儿的谈天,不做任何无聊的干涉。 王族的宴会,他必定能挺直腰板前行。 时隔两日之后,悟道的施森明终于摆脱了真正的心魔,有如脱胎换骨一般,神清气爽。他当着柳风波的面,以兽面的灵体姿态将诅咒般的虫子狠狠捏碎,从燧山巫那无形的操控中解脱。 “不错,的确有很大的进步。” 柳风波躺在他亲手编织的竹床上,悠闲地晒着月光。他准备再推上施森明一把,让其成为反抗军中合格的半神战力。 想想未来宁然嫉妒到流泪的模样,柳风波不禁笑了出来。 “小子,你想踏出最后一步吗” 最后一步 施森明并不清楚柳风波的真实意图,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按照二者之间的约定,结束了师尊可悲的灵魂掌控。 他支支吾吾地问道。 “柳大人,我们不是说好了让我来亲手讨伐师尊,目前绝对做不到。” 柳风波则是坐起身来,略带严肃地解释道。 “我是说,你想不想突破最后的限制,成为真正的半神毕竟你师尊说的话半真半假,现在的你如同即将蓄满水的水池,想要放水流入大江大河,必须要捅破一个大洞才行” “如果我不想放水,依旧想要蓄积的话,会怎样” “你这装水的凡间容器,已经快要抵达临界点了。再这样憋下去,恐怕就是爆体而亡,身死道消吧别人都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冲击地门的边界,就只有你个蠢驴,想要憋到死为止自然而然,顺其自然” 施森明摇了摇头,他窥探着体内无法推开的大门,不禁在脑海中思索着什么。柳风波当即打断了他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装作不耐烦地问道。 “想不想成神不想,就当我没说” “想” 施森明不假思索,仓皇说道。 柳风波轻笑一声,他已经有十几万年,没有亲眼目睹过半神的诞生了。每一尊新神诞生时所散发出的自信光芒都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无与伦比。 连带着诞生出的全新记忆,都是他独爱欣赏的珍宝。 “但在成功登神之后,你一定要记住山外有山过去的一切都将会变得微不足道,而未来的道路,将会变得无限复杂而艰难” 施森明挠了挠后脑勺,学着宁然的模样显得有些憨傻。 “怎么我听您话里的意思,感觉我现在就可以成神似的” “呆子燧山巫在你身上下的心思足够多足够密,你的每一次修炼虽说是事倍功半,但为的就是不断叠加和积累你体内的力量,在冲击神位的时候能够一跃千里如果你准备好了,今夜我就可以直接看着你登神但我还要提醒你一点,你的心智还不够坚定,灵魂也不够稳固,必然会被冥岛上的游魂恶鬼所干扰,这般磨难,我可帮不到你” “没问题我吃了二十多年的苦,连师尊的命令都可以违抗,区区劫难,不足挂齿” 施森明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日夜期待着十年后的成神之旅,为的就是摆脱师尊的限制,能够在冥岛,甚至是整个世界中游历 只是燧山巫故意不让施森明修得凡间的圆满,在十年前从他体内偷走了一缕先天的火焰,等待时机到来之际,再将这具完美的弟子拼凑完整。 成为她的傀儡。 柳风波自拐走施森明时,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让燧山巫没有想到的是,预言中风云交际的二人,改写的命运并非是她自己的命运。想要成神所欠缺的那一缕火焰,已在弟子和宁然的战斗中悄然补齐,达到那所谓的小圆满 “很好,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不好的事情,方才我所说的一夜成神,只不过是小小的玩笑罢了,可别当真呐。” 柳风波哈哈大笑,他悠哉悠哉地躺了回去,用余光瞥着施森明的兴奋面庞。 施森明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变得跌宕起伏,因为他能够明确感知到体内的每一处变化。即便一夜无法洗礼成神,无法破开那道裂口,他也能在今后的每一夜中寻得人生的方向,努力朝着第一个终点迈步 “多谢柳先生指点要说成神,我施某必定要比宁然先” 柳风波眼前一亮,他看到了那扇大门仿佛吱呀一声,在悄然中打开了一道缝隙。 “妙哉,妙哉” 第三百三十七章 侵入 施森明人生中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黑域的南部尽头。 众所周知,在黑域十八族的领地之外,也生活着其他以游牧为主的小族。他们没有任何机会翻身壮大,也不可能融入黑域中,甘心沦为附庸种族。 十五岁的施森明曾在幽暗的森林中,远远看到过其中的一支小族。 出乎意料的是,那一族的族长并没有像往日一样躲远,反而主动靠近了前者,轻轻放下手中镶嵌着宝石的木杖。 施森明知道黑域中有擅于歌唱c催人泪下的迷津族,但他并不知道,这支小族也同样有着美妙的歌喉。 只不过迷津族人那强制让生灵感伤的力量,和这些瘦高且带着木雕面具的种族的悲怆歌声完全不同。 “炎火自眼前闪烁,徘徊于孤寂之处,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时刻。万物将燃烧殆尽,直至火焰四溢新生,与大地重逢。一切命已注定,命已注定。” 族长吟唱着施森明完全听不懂的歌词,而身后举着火把的族人们,都随着族长一同摘下面具,以鼻歌伴奏。 施森明的内心涌起了说不出的复杂情感,他也随之慢慢摘下了青铜兽面,无需任何附加的咒语。 哼唱声悠扬,而悲伤。 随着他们的族人整装遁入幽暗的森林,施森明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目送着他们离去。他踏上了回归赤域的道路,慢慢将其遗忘。 如今,就在柳风波看到一丝希望,并抬手点在那道封印上时,施森明的耳边竟再度响起了昔日黑域小族所吟唱的歌谣 这一次,他听懂了歌词所蕴含的意义。 “柳大人,我去了” 柳风波颔首微笑,冲他抱了抱拳。 施森明缓缓飘入空中,全身上下则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似有无穷的火焰自体内喷薄而出。一道天光自下而上打出,顿时引得四方生灵昂首注视。 他俯视着与寻常无二的夜景,奔腾的血液则被火焰填满。吸气吐气,皆为火焰。 碧绿之火熊熊燃烧,神门大开 他先是觉得四肢百骸的毛孔一同张开,吸入了海量的天地灵气,清爽且舒坦。而后每一寸躯体却如同被烈火焚烧般,痛苦且煎熬。 那是从凡胎转化为神的蜕变,似蛹化蝶。 正如柳风波所言,冥岛夜晚时分出现的诸多幽魂猛鬼们,嗅到了半神降临时的动静,纷纷寻了过来。无数的邪念和呓语倒灌进了施森明的脑海,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只能苦苦抵抗。 肉体的淬炼,精神的虚弱,让游荡的鬼怪们更是想要借此机会,占据施森明的躯壳,重返人间 柳风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那枚半透明的巨卵,看着幽绿色的火焰在其中胡乱冲撞,忽明忽灭。 “成事在人,忍住一时的诱惑和苦痛,才能登临半神之位。可成神之后要遇到的挫折与苦难只多不少啊。” 他回想起自己与响途姬成神之后的种种经历,忍不住叹息。 凡尘间的生灵都梦想着一步登天,可真正到了天上,却总会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归于地面。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施森明的双眸中射出两道绿光,瞬间击破了巨卵的外壳 “唬唬唬” 随着他的吼叫声,天地为之变色。 霎时间,整个大地山川剧烈摇晃,方圆数十里的森林中,有狂风卷起未曾掉落的树叶冲向天际。整片由树叶组成的海洋被明亮的火焰包裹,又在空中化作了灰烬与尘埃。 如细雪般飘洒。 “唔” 从肉身到灵魂全部发生改变的施森明,他呼出了一口气,让躁动的空气重新沉淀下来。漫天的魂灵鬼怪则随着他方才的吼叫声震碎,不复存在。 “如何” 柳风波舒坦地躺在竹床上,无奈地看着光秃秃的森林,和天空上与秋日明月相伴的新生半神。后者那旺盛如火焰燃烧般的生命力,在他眼中亦如明月一般耀眼。 天空中的施森明翻转着自己的双手,它虽然和以往看上去没什么两样,却有着质的差别。 身后带着兽面虚影的他,能够感受到火焰力量在体内的流动。而现在,他就是火焰的化身 “和您说的一样,往日的生活在我眼中是如此的平庸。不过总有一天,我将会超越师尊,成为更强的神灵” 施森明猛地握紧拳头,将全身附着的绿色火焰熄灭。 “年轻小子,下来说话吧。如今的你只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半神,可别太得意忘形了。” 柳风波的右 手猛地向下一抓,空中的施森明便瞬间挪移到了他的身旁。前者的手指在空中转了转,也给这位新神造了张竹床,让他好好躺下。 “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现在的你或许感觉体内蕴藏着一掌碎山河的冲动,要我说,不如老老实实睡上一会儿,醒来之后,就把自己当做普通的修士看待,继续修炼。” 施森明的手掌摸了摸冰冷的竹床,倒是让他激昂沸腾的热血稍稍冷静了下来。他缓缓合眼感悟大道时,耳边传来的,尽是那日的悲怆歌谣。 “弟子明白。” 望着头顶渐渐落下的明月,明西城的王族们依旧焦急地等待着宁然的到来。 “有消息吗” “启禀大王,没有。” 明西王一脚踢碎了面前的石桌,气得胡须颤抖。他望着底下跪着的废物大臣们,气上加气。 “传我命令,立刻带兵去牛家上下仔细搜查,不得有误” 在邀请宁然赴宴的那个夜晚,明西王族家世代供奉的神像终于有了新的动静。王室上下大喜过望,他们家族终于在等待了足足六万年后,迎来了曙光。 然而就在邀请宁然前往神像进行参拜的时候,意外却突然降临了。 一束强光笼罩了宁然的全身,配合轰鸣声冲散了前往小神庙中的所有人。当他们恢复视觉之后,神庙的顶部和神像早已消失一空,只留下不时坠下的残渣。 还有茫然无措c愤怒至极的王室成员。 他们现在依旧愤怒着,且没有任何用来发泄的手段。失去那尊神灵,也就意味着他们迟早会失去一切。 而在赤域南部的荒漠上方,宁然正奋力朝着黑域的方向飞行。他的内心带着颠簸的惶恐,只想逃离这片无人的危险地带。 “柳风波你在哪儿柳风波” 可惜这尊遗忘之神的分身也不知去处,他大声呼喊着柳的名字,也终于彻底理解了正心鉴一直以来忍受的折磨。 “别害怕,小东西。我会带给你无上的荣耀,带给你想要的一切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与我同享这一具身体,你的愿望唾手可得” “滚啊” “明西城的王族,世世代代生活在我所创造的福祉之下,无拘无束。难道你不想拥有至高的权力吗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将会成为整个赤域,哦不,整个霸国的王者” “滚啊” 宁然的灵魂世界中,因那尊雕像的碎裂而混入了奇怪的东西一个形似蜈蚣状的邪恶灵体。残破且漆黑的它,已经在明西城中暗中统治了十几万年之久,为的就是重归这个美好的世界。 在六万多年前,它成功让明西城中的原住民们集体暴毙,迎来了赤域中幻想着掌握权力的流浪家族。 无数岁月的蛊惑,世世代代的权力更替,让更多贪婪的明西城主不得不为它召开三年一度的豪杰盛会,挑选出令它心仪的躯壳。 自三万年前的某场变故后,它对豪杰会中选出的首席,和明西王族时常推出的所谓高手,渐渐不屑一顾。它所需要的,是年轻有天赋c有实力的可塑之才,是能够成为承载它灵魂的完美造物。 而宁然的到来,让它的内心掀起了最为真实的渴望。 它绝对不能错过这具绝佳的载体。 宁然也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灵魂被他人泯灭c逐渐失去自我的未来。他想尽办法,以不同的灵魂手段攻击那道残魂,却连它的一根节肢也碰不到。 正心鉴有时会与他们三人调侃,说自己如果完全变成了玚琫,他的遗产该如何如何分配。 宁然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这段对话,眼眶顿时变得有些湿润。 一旦失去了本体的灵魂,那和死亡腐烂又有什么区别若他能在黑域中再次见到正心鉴,他非得狠狠给上一个拥抱,然后给对方炒上十八碟大菜。 “奇怪,既然踏上了修炼的道路,那必然会有所图。你难道不想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难道不想成为撼动半分天下的半神难道不贪恋财富c女人c永生告诉我,你的欲望究竟是什么” “老子的欲望,就是做个酒楼的老板,老老实实在后厨炒菜老子的欲望,是再见一见亲生父母,尝一尝他们做的肉包子满意了吗我来告诉你,你的狗屁欲望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做梦吧你” 宁然愤怒地大口喘气,他努力试着平复内心的焦虑,但脑海中依旧回荡着残魂的无止境的废话,如同夏夜里连绵的蛙声。 宁然心底不禁发出了疑问,正心鉴,他到底是怎么忍受着玚琫的唠叨,一路挺过来的 “嘶,还真是普通的欲望啊。不过无所谓,我一样可以满足你” 蜈蚣状的残魂绕着宁然的灵魂游动,有灰黑色的光芒笼罩着后者那无法攻破的灵体,将他拉入了真实的幻境。 和正心鉴的手法相似,残魂让宁然体验 了一遍幸福美满的生活。而在那个世界里,宁然不光开了比肩一梦阁的豪华酒楼,也能和记忆中有些模糊的父母相逢,共同生活。 “儿啊,你这么早就回来啦包子已经蒸好了,快去后院洗个手。孩子他娘,收拾一下盘子,宁然回来咯” 宁然的灵魂静静站在有些熟悉的门口,看着里面发生的全部场景。他很清楚这是何等低劣的幻境,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两眼。 “小小的欲望而已,无论是死而复生,还是吃上两口包子。只要你可以满足我的想法,我就能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窥探宁然的残魂主动破开了它的幻境,用诱惑的语气说道。 宁然的本体依旧保持着最快的速度飞行,宛如天边划过的流星。他咬了咬嘴唇,才在残魂的期待中回答道。 “和刚才不一样的幻境,你必须给我再看上一小会儿,我才能考虑是否答应你的条件。否则,啥都免谈” 残魂无奈地答应了宁然的要求,只是后者意犹未尽地参与之后,完全忽视了前者略带焦急的呼唤。 “你小子不是说好了答应我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出尔反尔” 宁然满足地回味着,眼眶泛红的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而这个主意,将会让他有机会在每日的傍晚时分,好好怀念一遍自己失去的亲人。 他的灵魂总算摆脱了方才那惊慌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纠正一下,我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阳谋 在飞了将近半个时辰后,疲惫的宁然终于在靠近黑域边缘处的某个沙丘上,看到了正在朝他招手的两个小小人影。 “答应我的条件,保证你会荣华富贵小子,抓紧时间好好考虑吧” 蜈蚣状的残魂嗅到了从下方传来的恐怖气息,它不得已地藏进了宁然的灵体之下,试图骗过它所畏惧的神力。 “好,我一定会考虑。” 宁然见它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自己的灵魂融合,无需看到柳风波,也能暂时放下心来。他的灵魂火焰始终在旺盛地燃烧,对方根本无法靠近半分。 他仔细地观察着地面上的柳风波,却还是不敢确认对方的真实身份,在二人头顶徘徊。 “下面的那个高个子,我们是从什么地方赶往冥岛的” 柳风波看着身旁的兽面人身的火焰怪物,确实自己要更高一些,只能无奈地回答道。 “山海大陆你下一个问题想问的是,曾经给我起的绰号叫什么,对吧” 死瞎子,宁然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缓缓降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望着柳风波身旁的怪物,努了努嘴。 “这位是” 柳风波并没有介绍的打算,自施森明成神且稳固力量之后,他全身散发的气场变得和从前完全不同,就连他也无法轻易辨别。 那怪物倒是扒开了青色火焰幻化出的兽面,慢慢恢复成了人形。 “好久不见,是我。” 在看到施森明那略带成熟的面庞后,宁然立刻揉了揉眼睛,并没有像二人想象中的那样沮丧。 “才隔了几天,你就成神了我和老柳待在一块儿那么久,也没这个功效啊话说你那石头怪物一样的师父怎么不在这里,他到底是好是坏” 宁然下意识地环顾着四周,寂静的夜色,中哪儿会有燧山巫的身影。 “不管她做过什么事情,你说的怪物,都是我铁打的师尊。” 施森明的眼中有两道青色的火焰正在跃动,它们似乎维持着永恒燃烧的状态,点亮了眼球内的一切。 “所以骗你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哎哟” 宁然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前者的眼睛仔细观察,却忽然感觉到剧烈的阵痛,差点昏倒在地。 “那是他的刑罚之焰,和他之前所说的鬼火完全不是一个层级再看上两眼,怕是什么桃木天来了,也治不好你的脑袋燧山巫在精心培养施森明的时候,就意图将冥界之火倒灌进他的体内,将这小子培养成行走于凡间的冥火之怪。” 柳风波走着走着,他脚下的沙石中便凭空钻出了一条白色大蛇,牢牢地托起了沙丘上的三人,朝着赤域中央的赤城前行。 他一把拽起了倒地装死的宁然,终于感受到后者传来的些许嫉妒之心。 “就算带上你体内的那枚火珠,再来上五个分身,也照样打不过他。别想了,凡人。” “知道了,知道了。” 宁然躺在白蛇的头顶喃喃说道,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放心地仰天躺下。 “你体内的火焰虽说在天界中换过一次,但这并不代表你的火焰会有多强大相比之下,我倒是更觉得冥界之火略胜一筹。这波,这波是地火胜过天火” 柳风波故意用言辞刺激宁然,因为在梦神的最新预言中,宁然需要在愤怒的状态下独自驱逐体内的蜈蚣怪物,完成灵魂火焰的蜕变。 宁然呵呵一笑,他在豪杰会中损失的气力尚未恢复,又连夜逃出明西城,使出十八般术法对抗侵入体内的怪物,早就精疲力尽了。 他才不会硬撑着小孩子的脾气,和邪火的半神打上一架。 “我说,你这邪火之神已经踏入了神门,大概怎么个排位啊” 施森明一直静静盘坐在宁然的身旁,欣赏着穿梭前行时的赤域风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成神而变得狂妄,当听到宁然点到自己时,他眨了眨眼,努力让双瞳中的青色火焰变得黯淡。 这一点上,倒是和正心鉴刻意收敛星瞳的习惯有些类似。 “惭愧,我刚刚踏入地门乙等的范围,没有到达自己想要跨出的境地。不过在跨越神门时,我有几处失败的心得体会,你要不要听” 宁然嫉妒地翻了个身,不再与施森明对视。 “我啊我以后自己领会便是老柳,你看我成神的时候,能一步踏到第几层” “我可不敢给未来的火神打包票。坐稳了,我们得加快速度咯” 柳风波一指破开了前方道路上的重重阻隔,直指远方的赤城中心而去。百丈长的白蛇将脑袋 高高昂起,瞬间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耳边的风声震得耳膜生疼,宁然只得抱住脑袋,瞥着站在蛇头上的柳风波大声吼道。 “等下,我体内还有个鬼东西等着你来搭救呢老柳,能听到我说话吗给点反应啊” “闭嘴那种不入流的东西,自己想办法” 侵入宁然体内的残破灵魂,在见面的第一眼时,柳风波便认了出来。 它是十几万年前的某个公认的邪神,肉身被摧毁后留下的邪恶灵魂之一,在冥岛的万千游魂中,也堪称是顶级的存在。 只可惜它夺舍和投胎的手段差到了极点,时常会被后起之秀夺走辛苦积攒的一切,变成修行道路上的顶级踏板。 “可我碰不到它还是说,这也是梦神大人安排的”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听到天意,宁然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他急忙翻身坐起,拍了拍施森明的肩膀吼道。 “转头,看着我” 宁然的眼神坚定,施森明见柳风波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得默许了宁然这寻死的念头。 虽然成神后,在各方各面都需要独自探索,但施森明已经在柳风波的测试中,知晓了关于他眼瞳的力量。 心中有愧的凡人,不可直视他的眼睛。 “你要是因此变成瞎子” “正心鉴可以做我的眼” “要是变成一个废人” “那就回家老老实实做个厨子,天天在膳房下棋” “要是” 宁然直接用双手掰过施森明的脑袋,死死盯着啰嗦家伙的明亮火眼。方才头痛欲裂时,他就感受到了灵魂中的异常波动,正好拿来一试。 那两团火带着好看的蓝色,顿时烙印在了宁然的眼中。而随着后者的坚持和时间的推移,小小的火焰竟主动变幻了形状,变成了两头小巧的c戴着青铜装饰的四足兽。 宁然终于明白,为何他看不到邪火将时常戴着的那扇青铜面具。 两头野兽在他的灵魂世界中追逐玩耍,好奇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过来,小家伙。” 宁然的灵体呈现出火焰人形的状态,他主动漂浮到魂兽的身旁,展示出身下缩成一团的蜈蚣残魂。 但两头火焰野兽对于残魂并不感兴趣,它们被宁然的火焰所吸引,张口软软地咬来。 它们貌似很喜欢宁然的火焰,毕竟施森明能够登神,也有宁然部分的功劳 赤域赤城的三环中,躲在废墟内暂停战斗的异人族们激动地探出了脑袋,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白蛇,在荒漠和废墟中奔跑。 而少部分的异人们则认出了白蛇头顶跪着的宁然,他们立刻闭上了臭嘴,赶紧溜之大吉。 大蛇跑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们才穿越了二环的边境,来到了庞大赤城最中心的地带。白蛇的身躯重重砸过一环南部密集的建筑,从气势上就震慑住了无数被吵醒的百姓。 只是当蛇尾穿过房屋和熟睡的生灵之后,并没有出现任何的缺失和损伤。 如梦似幻。 火神殿内,燧山巫接连杀掉了手下的三位半神,以发泄她那无边的怒气。自施森明等人无视一切地闯入赤城二环时,她便感知到了全部的异域来客。 无人胆敢阻拦巨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爬上千层阶梯,撞入火神殿的大殿。柳风波从停稳的蛇头上轻轻跃下,任凭身后的宁然依旧保持着跪姿,捧着施森明的脸做些无用之功。 “别来无恙啊,燧山氏。” “这,就是你相柳神的可笑复仇” 石雕般的女神缓缓转身,让整个火神殿内的空气燃烧起来,令人窒息。她忍住了和柳风波对打的冲动,用岩浆的眼瞳死死盯向后者。 柳风波掸了掸身上的灰,抬手撞碎了火神殿的房梁。 “我这次来的目的有好几个,慢慢给您这尊伟大的半神捋一捋。” 柳风波自成神以后,他便一直看不上这些古老而迂腐的蠢货。他抬起一根手指,将摔落的木石随意碾成碎末,在屋顶上开了个大洞。 “其一,我会控制住你,然后拿下整个赤域。在这之后,我将你肚子里藏着的息壤挖出来,送给你的老朋友,岐芒山。” “呵,你拿什么来控制我” 燧山巫并没有真正的实体,众人眼前常见的石雕,也只不过是她行走于人间时的代言之人。 她真正的躯体,是隐藏在地脉之下,贯穿了整个霸国的灼热岩浆 而霸国的真正霸主,并不是霸城中那些自以为是c以为高贵地传承了无数岁月霸主地位的普通人族。 “其二,我要让你的弟子成为你计划中的摧毁者,让你无论付出多少心血,都会以失败告终 。响途姬的事情你也掺和过,我必定要加倍奉还” “哦可你已经帮我完成了这一环的计划,我燧山巫想要谢你,还来不及呢。” 石雕的表情竟变得有些戏谑,她心疼施森明的成神时间早了将近五年,日后必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即便那些无聊的时光,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弹指一瞬。 “你的脑子里确实装的都是石头,不过我已经懒得计较了。最后一点,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墟允将会亲自找到你,报当年的背叛之仇” 柳风波没有过多解释墟允残魂的存在,没有解释如今身在冥主身侧服侍的白狼,只不过是一具残破的肉身。 他的身影在石雕的面前瞬间分出了千万道有余,他们将其重重叠叠地包围起来,形成了一团耀眼的霞光。 “地脉的神灵,处理起来确实比较棘手。当年碍于冥主的面子,我和响铃懒得理你,至于现在嘛,你就算是半个冥主,也得乖乖听我们的话” 柳风波的口中吟诵着某种未知的语言,让千万道分身化作不同的光芒,顺着石雕的媒介向下侵入,找到了燧山巫潜藏在地下的真实灵魂。 炽热如焱,壮阔如山。 一旦废了她的强大灵魂,那么整个霸国将会被地脉中的岩浆怪物慢慢搅动成渣,化作乌黑一片的坚石。 柳风波不敢怠慢,他直接显露出神灵化身,以全力与地脉中的燧山巫灵体抗衡。 绵绵不绝的地震惊动了整个霸国,尤其是生活在赤城中地上和地下的生灵们,纷纷跪倒在地,祈求着燧山巫的庇护。 宁然终于在震动中放弃了对蜈蚣精的打击,他对着一旁的施森明摇摇脑袋,才发现他们身处于一个比较熟悉且陌生的地方。 断壁残垣,看起来很像他们前不久时,曾拜访过的火神殿。 宁然反复对比,终于确定了空旷而寂静的废墟究竟是何处。他指着孤身站在不远处的柳风波,和他身前的半截石头说道。 “你的师尊,好像裂开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动手 “赤城中的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 宁然和施森明在破碎的火神殿内等了足足一夜,前者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事儿干,便在地上燎出了一个简易的九路围棋格子,传授棋艺。 没人对弈切磋,在这冥岛上光看书,也是白搭。 耳边传来的,尽是巨大化的柳风波所传来的呼号之声。他在陪同宁然潜入赤域c,以及后者在施森明和牛耘崧处居住的时候,就踏遍了赤域内一切有人烟的地方。 为的就是标记所有人,以便于在黎明降临之际,宣告战争的到来。 “闭上你们的眼睛,闭上你们的嘴巴。现在,深深吸气” 柳风波的模样和对战不雷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巴蛇不再环绕于身后,而是变成了一根巨大的蛇首手杖。 前者将其高高举起,以霞光破除了笼罩在赤城上方的顶级防御。 那透明的防御结界不光能让赤城隐形,也能让未经同意的入侵者们烈火焚身。只是在响途姬的力量面前,这一些都似乎有些不够看。 光是夜阑病的小小诅咒,就够燧山巫学习一辈子了。 “吐气” 宁然的棋盘被一只岩浆凝成的手臂击碎,在他们的脚下,大批的岩浆鬼已经不受岩浆之母的约束,纷纷爬了出来。 火神殿地下那口连接了地底和地面的井,就是他们肆意涌出的源泉 “来活儿咯,小明,咱们今天的围棋小课堂就到这里。你和这些东西熟不熟要不,你亲自来劝劝” 宁然眯着眼睛,他眼前从裂缝中缓缓爬出的怪物们,像极了伏陵的造物。 “我说呢,难不成全天下的火山神,就只会造出这些烂泥似的玩意儿” 施森明的双眸中有青色的火光跳动,眨眼间,他曾经熟识的怪物们便失去了灵魂,变成一滩流动的岩浆,渐渐凝固c冒烟。 “师尊创造出的岩浆军团,可不全是这些小玩意儿。” 浮空的他眺望着远方的一环地域,能够明显察觉到地下空间传来的异常变化。 赤城一环中,有面积同等大的地下空间。 正如柳风波曾经身为黑市之主所建造的地下城市,其中四通八达,以各种照明用的法宝点缀,维持永昼的光亮。 只是在当下此起彼伏的地震中,一团巨大的岩浆撞破了地下空间的某一处地面,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囚禁他无数岁月的牢笼。 “吸气” 相柳神的每一根头发皆为虚影之蛇,它们的眼中散发出五彩的光芒,呈弧形的轨迹飞散至赤域的各方。 而他胸口处的巨大纯白眼瞳,也在此刻生出了彩色的瞳孔。 轻轻闭上双眼的柳风波挥舞着双手,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他已经对所有被燧山巫控制过的人下达了指令,确认无误。 “很好,现在所有人听我号令忘记掌控你们的火神,忘记掌控你们的恐惧” 随着他的发号施令,所有灵魂中带着赤色虫子的人或异人们双目不由得失神,根据指令行动。他必须快速清除掉那些虫子,才能避免岩浆鬼们找到攻击的目标,肆意屠戮。 柳风波难得会保护万千普通人。 这也是他与正心鉴分别前,被后者反复叮嘱过的事情。 “很好,从现在开始,赤域中的半神和修士们疏导百姓撤离,撤到三环外为止不想服从命令的半神,可以亲自来火神殿找我,自己决定是要向本尊索取自由还是掌控” 在他的言语震慑下,赤域中亲近燧山巫一派的半神们,也只能按照相柳的命令行事,加入了疏散的大军。 而众人众神体内的灵魂虫子,也在哀嚎中消散成渣。 至于那些想要立刻逃离赤域的半神们,他们早已栽倒在同伴面前,成为逃亡大军中疏散人群的热心傀儡。 一个时辰内,同时负责压制着地下岩浆怪物的柳风波终于变回了原形,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宁然二人的面前。 “我的力量有限,也只能靠些手段逼迫他们服从命令了。还有半个时辰他们才能结束撤离,要不你俩先去一趟地底世界,替我拦一拦那些脱出的大怪物” 宁然一脚踢爆了体表略微凝固的人形岩浆鬼,将对方的灵体烧得一干二净。 “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抓紧时间联系我” 他一脚踏碎了火神殿那支离破碎的山头,朝着井口处堵住的怪物冲了过去。体内的蜈蚣状残魂则变得心惊胆战,它本就畏惧火焰,更何况他们当下所靠近的,是燧山巫被万千锁链束缚的庞大 灵体。 兽面火臂的施森明望着宁然下坠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师尊,她会在这场清算中离去吗我是说,某种意义上的抹除。” “如果以人族的标准来看,燧山巫的确是恐怖的魔头,也需要被封印。为了赤域的长久发展,或许她会被某人以某种其他的方式抹除,与我无关。” “您不会对师尊下手” 施森明在挥动火焰手臂时,井边其他干扰宁然的高大怪物们被一阵蓝色的火焰旋涡侵入,瞬间迸裂。他们的灵体在这一刻为前者所用,竟转变成了由亡魂组成的小型部队。 幽鬼无道。 “燧山巫入世太久,她本该成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魔神,却陪着冥主沾染上太多关于智慧生灵的邪恶。不过你无需担心,她就算灵魂消散也不会彻底灭亡,只要冥岛仍然存在于这个世上,她便能重获新生。” “柳先生凭什么判定,师尊染上的就一定是人性的邪恶” 自柳风波拐走施森明以来,他就一直没有告诉对方关于燧山巫圈养他的真正原因。前者也时常用清者自清等话语堵住施森明的嘴,不愿再多提半句。 “善恶本就一念双生,我解释出来的,和燧山氏教你的东西,也只会各有各的道理。我柳风波无论身处何方,也从不以好人自居,因为我们半神只会优先照顾到关乎自身的利益,匀出来的部分,才会拿出来做做慈善。想想看,如果我像燧山氏一样二话不说就杀了问题如此之多的你,你会觉得我是什么好人吗” “柳先生说了半天,依旧是些无用的废话。既然您有修改记忆的本事,为何不让我直接忘掉师尊,好完成您的复仇大业您已经选择了拯救我,不妨也帮一帮燧山巫大人,用你的余力来普度众生。” 施森明能够独立思考,能够做出部分的选择,在他的眼中,便是神赐予的天大恩情。如今得知师尊的模糊未来,他也决心要帮师尊一把,以报答这份恩情。 凡人间的亲情温暖,他也从未享受过,所以无需在意他看似悲惨的过去。如今自己剩下的亲人,就只剩下反复思考中独一无二的师尊了。 柳风波看着施森明眼中跳动的火苗,他若是想通过纂改记忆的方式控制对方,从一开始就不会大费周章了。 “你这尊小神,还真是相当复杂啊。” 迁徙的路线沿着一环内通向二环的十六条大道,一路向外拓宽。其中也有想要半路趁机脱逃的半神或修士,却在柳风波早就设下的指令中变成无意识的傀儡,重新回归到队伍的行列。 而在密密麻麻的队伍身后,一环内已经火海连天。 不时有超过三十丈的巨大岩浆鬼怪从地下钻出,从地母在失联前的解放中苏醒。他们只需要在大地上挪动沉重的身体,就能毁掉大片的建筑与房屋,留下满地的狼藉。 他们让赤城的中心更像是煮开的一锅热水,不断往外咕嘟着岩浆。 不多时,宁然便从地下钻了出来,就算是他,也无法在这极高的温度中停留太久。新生的岩浆鬼们将地下彻底填满,宛如人间炼狱。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液,又把烧焦的上衣扯开,迅速裹在腰上。 “不是,我在底下忙来忙去,你俩怎么在这儿悠闲聊天呢能不能找点会控水的角色帮帮忙,把它们直接泡死水克火水克火,还要我来教你吗” 柳风波不知和施森明低语着什么,后者便俯冲直下,前去处理地面上拖动躯体的巨大岩浆鬼。 他朝着宁然勾勾手指,神情中透着一股得意。 “你想要水咱们还得等好一会儿呢。我和你说,我哄了半天,这头小犟驴终于肯妥协了。事件平息后,我会用响铃的力量把燧山氏的部分灵体和记忆拘在石雕之中,让她成为普通的魔怪,最后封进黑域的大牢。” “费这么大劲儿,可真有你的。那兽神该怎么办,你不是骗施森明,说它要复仇吗” “得了吧,他唯一要复仇的对象,从始至终就只有喜欢背叛的冥主。巧了,水就快来了。” 柳风波眺望着西方,他得意得看着奔向赤域的滔天水汽,嘴角上扬。 “正心鉴在黑域中坐牢的时候,被迫结拜了足足六个兄弟。其中有一位叫做不廷胡余的家伙,我敢断定他将会成为未来的冥岛海神,这场大水,便是我管他借的” 宁然借着清晨的阳光和岩浆照亮的红光,勉强看到了远方的一缕白线。 “正心鉴那小子,怎么还坐牢了呢管他结拜几个兄弟,反正啊,都没我亲” 赤域的西边就是是蓝域,那是一个处处拥有水泽c遍地是水与风之半神的风水宝地。 而在正心鉴带兵攻打霸国霸城的时候,不廷胡余便带着老五和两只规模较大的多族联军,从白域的北部攻向了蓝域。 燧山巫在暗中多年经营霸国,蓝域的诸多 半神早已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只因前者天生讨厌江河湖海,便派遣他们在地表维持适宜生灵居住的天气。 简单来说,就是由燧山巫供职的c如霜月关中雨师云师一般的存在。 大军压境的第一天,他们就带头举手投降,携手前来拜见蓝域的未来掌权者之一,不廷胡余。 也是在拐走了施森明进行调教后,柳风波就写了一封急信,找他们蓝域在适当的时机,为荒漠的赤域引来一条大河。 他先以庞大的水脉堵住那口井,将原先的赤城变为贯通四方的水泽后,再借助息壤的力量,以封住地脉下蠢蠢欲动的岩浆。 只见不廷胡余在奔涌的浪头前破开宽阔的水道,携带着水师半神们疾速赶往赤域。他们已经冲破了荒漠边缘,即将抵达赤城最西边的三环区域。 不廷胡余耳朵上的两条小蛇则兴奋地舞蹈,对这趟旅行感到异常的喜爱。 其中的赤色小蛇喜好食火,而青色的小蛇则喜好吞水。不廷胡余能够感受到它们期待的心情,便将二者轻轻摘下,随手丢入了脚下的洪流之中。 “去吧,我的孩子们。” 第三百四十章 南国有诸神 大水从西方滚滚而来,将贯穿于冥岛南部的大江之水,尽数灌入了赤域的废弃赤城中心。 不廷胡余又短暂逗留了两天,并配合柳风波等半神封住地脉之后,才与他们匆匆告别,带着所有出征的水师返回蓝域。 临别之际,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来自正心鉴的亲笔书信,递到了宁然的手中。 “七弟叮嘱过我,一定要让你在我走后再拆开阅读,还请宁老弟给哥哥一个面子。这信里写的东西嘛,老弟得用平常心去看。” 宁然和他耳朵上挂着的赤蛇玩得不错,他在小蛇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道。 “既然这样交待,那我就只能勉强答应了对了,正心鉴体内的狼魂,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他们一直都没什么问题,我看他们二者相处融洽,像是交情很深的样子,你就不必再替他担忧了。哦对了,关于你体内的残魂,要我给七弟捎个口信吗” “不用,不用。不廷胡余大哥,您就抓紧时间带着什么息壤大腿赶路吧,咱们山水有相逢” 宁然并不想让正心鉴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分心,听说他在霸国霸城中一切安好,足矣。 和一众水师匆匆告别,他就迅速钻回了自己搭建在赤城湖边的简陋小屋,胡乱撕开了信封的一角。 也是在仔细读了正心鉴的丑陋字体后,宁然才恍然大悟。 原来对方烙印在他眼中的渡鸦印记,并不能随时随地让他探查到关于正心鉴的任意状态,那纯粹是为了安慰宁然,所创造出的小型幻象。 宁然将信纸仔细叠好,将它们慢慢夹进了塞在裤腰的定式书内,轻声叹息。 “罢了,罢了,得忙起来咯” 自他遁入岩浆鬼群中厮杀后,至今仍未找到一件合适的上衣穿。他每日赤裸着上身,不断在赤城湖上穿行,倒是悠闲自在。 他飞速赶往西部的重建地区,凌空望向霸城所在的西南方,喃喃自语道。 “种菜的,下次咱们再见面,我可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霸国白域的护卫和统帅工作,交由岐芒山c若木和绯目双熙管理。 他们三人各有所长,旗下整合了众多人族军队和五十余数的半神,清扫着白域内遗留下的大量隐患。 忙得叫苦连天。 蓝域自然还是由不廷胡余和扶梦息等半神进行调动,只是在日常训练中,前者还需要对其中的四十五位半神进行战争方面的操练,确保他们在战斗中能够有所帮助,不至于拖了其他四域的后腿。 扶梦息更是请来了他魂牵梦萦的师尊,鹊踏枝。 黑域的治理权利,则交给了以虎魄c黎星为首的半神。他们收拾了十八王族中零星剩余的隐世大巫,和各方牢狱内被清除记忆的半神们整合于一处,震慑散乱的黑域。 而在正心鉴和柳风波的共同帮助下,黎星成功踏入了半神的领域,再度成为了一尊凶神 有他们两位无法无天的杀神坐镇,黑域中的牛鬼蛇神们也逐渐没了脾气,只得乖乖听从他们的指挥,不敢再掀起任何叛乱。 最中心的霸城,由柳风波c正心鉴,以及不大听话的息壤共同管理。 其中存活下来的半神仅有七十二位,而剩下的霸国王储们则因为率领众多半神负隅顽抗,被悉数击溃。他们或是当场横死,或是被生擒活捉,最终押入黑域大牢,难逃一死。 霸城中全员皆为普通人族的大军,也被正心鉴透过一番不精彩的演讲,彻底纳入了麾下。 息壤虽然正在恢复元气,但它的控制丝毫不受影响。根据柳风波的指示,它将赤域地下连通霸国全境的地脉牢牢封印,将燧山巫和她的造物们锁在地下,足够支撑到百年之后。 它与柳风波相互分工,一个负责控制现实世界里的灼热活体岩浆,一个负责控制控制灵魂世界中的庞大炽热神魂,避免愤怒的燧山巫使出某种手段,破坏他们的未来大计。 百姓流离失所的赤域,理所应当地砸在了宁然和施森明的头上。 虽说赤域中也留有四十八尊半神,以及全部的修士可供使用,但宁然还是哭丧着脸,极不情愿地参与了灾后的重建。 他在山海大陆时就曾经参与过霜月关的建设,没想到在冥岛孤身闯荡,他也得被迫费这份心,沦为勤劳的打工人。 重建的工作无比漫长,而宁然身边同时失去了柳风波和正心鉴后,他的精神也逐渐陷入了紊乱的状态,并没有出现众人想象中的恢复效果。 施森明看在眼里,他按照柳风波和自己的约定,立刻停下了重建的指挥工作,火速 向霸城传递消息。 作为辅助治疗心病的工具,一口黑色的棺材从霸城中寄到了赤城新湖的简陋木屋旁,指名是留给宁然的小小心意。 送走了鸟身人面的聒噪半神,宁然阴沉着脸撬开了黑棺,又猛地将打开的棺盖砸了回去。因为里面赫然呈现的沉睡之人,就是让他受尽磨难的罪魁祸首。 断臂的宋司暇。 醒来后的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正在忙碌中的宁然。后者正催动着体内火焰的术法强化力量,四处搬运着木料和石料。 “你醒啦” 脚上锁着镣铐的宋司暇,已经做好了被折磨的准备。在脑海中想象着宁然那恶狠狠的模样,却始终没有等来对方的残忍手段。 “还愣着干什么从盒子里出来,然后过来干活儿” 宁然当他的面,捏碎了用来封印宋司暇力量的法球,并不害怕后者会因此悄悄溜走。他穿着粗布织就的宽松麻衣,肩上则扛着一根用来支撑屋檐的三丈檐柱,在宋少爷的面前晃了晃。 宋司暇抬手支撑在黑棺的顶部,望着外界久违的阳光,撇嘴冷笑道。 “要杀要剐,随你便。听说你小子因为小爷的缘故得了心病,看样子,倒也不假听小爷一句劝,不如放下手中的烂活儿,让小爷爽爽” 宁然将支柱斜着从肩头滑下,重重砸在地面。他的右手中瞬间生出了一条火鞭,二话不说,便抽在了宋司暇身旁的松软泥土上。 “这才对嘛看看宁然大人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可笑,小爷当初就不该让你做狗,喝老子的洗脚水” 面无表情的宁然在狠狠抽了这一鞭后,心中却没有当初复仇般的快感。 就算扯下对方的千根手臂,宁然也未必能够逃离那段残酷的阴影,摆脱内心的囚牢。 “还等什么人家都这么放肆地撩拨你了,为何还要傻傻站在这里,装什么大头鹅以我拙见,不如让我教你几招折磨灵魂的术法,去认真发泄一下心中的苦痛” 脑海中,尽是蜈蚣状残魂的冷嘲热讽。 和正心鉴最初解决的办法相似,宁然慢慢接受了这个可憎的家伙,学会与之和平相处。 时间久了,自然能把混乱的杂音抛之脑后,任凭对方念叨个没完没了,也无所谓。 宁然闭上一只眼,抬手摸了摸眼皮,道。 “你说我的眼睛喷出火,我可没有半点感觉。倒是你的嘴皮子挺利索,多半是闲出屁了,你给我等着。” 他转身望向不远处约摸三人高的半神,高声喊道。 “寂鸦九把你造的那个什么听话铠甲拿过来,多谢” 高大的牛头半神听到了宁然的呼唤,在放下沉重的铸铁大钟后,他略带扭捏地走了过来。 寂鸦九是赤域中的原生半神,也是不善于和他人沟通交流的沉默铁匠。他的牛角上裹了一层坚固无匹的精金,鼻子上的鼻环c嵌在结实皮肤表面上的铜环则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看上去就十分霸道。 “宁大人给。” 牛头半神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解释的话给活活憋了回去。他从掌中金光处抖落的宝贝自然不会像宁然所说的那样,是一件听话铠甲。 那听起来毫无厉害之处。 但施术者将这可大可小的铠甲套在敌人身上时,便能催动法诀,让敌人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出任何动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的确是个让人强行服从命令的铠甲。 一旦被其牢牢套住,就算是拥有肉身的半神,也会被强行操控c成为傀儡。 轻者,按照施术之人的命令搬运或行走,重者,躯体四肢扭曲变形,或是四分五裂,也不在话下 宁然用手抓向那枚小小的金球,身子却猛地一沉,差点栽倒在地。 “宁大人,小心” “老牛啊,咱们下回早点沟通,就不会出这档子尴尬事儿了。” 宁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提溜着金球的缝隙,用双手将其高高举起。 寂鸦九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未成神的凡人修士能够将他的宝贝铠甲抬离地面。 他伸出粗大的指头,轻轻点向这枚让宁然汗流浃背的沉重金球。 “忘了告诉你,它能减重。” 二十息后,宁然终于给变得有些慌乱的宋司暇套上了金球变化出的贴身铠甲。上面细密如龙鳞的精致甲片,隐约间能够看到的精美花纹和符文,都让人不得不为之赞叹。 宁然坐在寂鸦九的肩头,他努力学习了一套自在变化的口诀,拍着手兴奋地跳了下来。 “多谢牛哥过两天帮忙淬火的事情,我宁然一定鼎力相助” 恍惚间,他似乎想起了曾经给某人承诺过的c与之类似的事情。 老实巴交的中立半神继续着他的运输工作,宁然也不和宋司暇多说废话,他只想让这曾经高高在上的歹毒小子体验生活的毒打,用余生来弥补他犯下的罪恶。 “事先声明,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你们白域先前兴什么来着奴隶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我让你往东,你就别想往西” 宁然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响指,铠甲瞬间从内部延伸出许多金色的丝线,紧密贴合在宋司暇的左臂和双腿之上。 前者绕着圈左看右看,咂了咂嘴说道。 “无意冒犯啊天大哥,断了个胳膊,确实看上去不好维持平衡啊” 宁然低声念出咒语,随着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金线便从宋司暇的断臂处生长出来,结成了一根对称的手臂。 他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拍了拍宋司暇那无法挪动半分的肩膀。 “小子,准备开工咯” 第三百四十一章 闪回的记忆 短短的一个半月,很快就从各地施工队的指缝间流过,原本是一片荒漠的赤域中,更是整合出了七大郡县。 原赤城的火神殿及其一环范围内的区域,已经成为了深不见底的巨大湖泊。而从湖泊之中引流出的大大小小河道,则连通到了赤域中各处缺水的地方。 赤城的二环,扩大了农田耕地与养殖场,继续完成它的供给使命。 临时召集起来的军队,将赤域荒野中无人管理的流浪异人族们全部集中在一起,以他们喜好的风格,共同修整出适宜居住的城镇。 剩下的事情,除了修路,就是种树。 施森明等半神也为赤域定下了新的规矩和律法,那些喜欢挑事或无视律法的家伙,都将会被流放到黑域的边缘,生死由命。 其中的大多数反抗者,甚至引发了第二次小规模的血腥战乱,被施森明亲自消灭。 忙碌结束的宁然归还了听话铠甲后,在牛头神的老窝帮忙打了三天的铁。随后他将疲惫不堪的宋司暇胡乱捆住,准备返回一趟明西城,以解决体内的蜈蚣状残魂。 只是从牛家的口中,他得知了最新的消息。 宁然那日的消失让明西王大为恼火,而王室接下来的无礼举动也让所有的势力不满,集合起来讨个说法。 安静了一段时间后的明西城王室,又在地震降临时举族潜逃,早已不知去向。 牛耘崧好奇地看着宁然身后被五花大绑c且用破布死死捆住嘴的人,将宁然拉倒一旁低声询问道。 “宁大人,这位是您的兴趣爱好” “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已,回头有空再给你讲讲,这狗东西是怎么折磨我的。小牛啊,正好路过你们家,借点水喝” 宁然大大方方地扯着宋司暇跨入牛家大门,和他熟识的仆人丫鬟们微笑着打招呼。如今他也算是赤域中有话语权的大佬,牛家家主恨不得请他上门做客,彰显家族的身份地位。 牛家家主正要招呼家人们前来拜见宁然,却被后者抬手拦下。 “没必要,我就坐坐,一会儿就得忙正事了。我问你,明西王的宫殿,现在交由谁家来打理” “宁先生,那座宫殿的归属,我们可没人敢随意认领。新任的郡长官为了整顿明西城住在城西,已经将那儿封了起来,说是以后会改建成一个新的大集市,听起来倒也不错。” “行,祝牛家生意兴隆,我先撤了。” “宁大人,宴席还没备好呢,您好不容易来一趟” “多谢牛家主的心意” 宁然快速喝了口温热的茶水,立刻抹抹嘴飞向他的目的地。牛家家主只能陪着牛耘崧目送着宁然离开,闲聊几句。 多亏了宁然,他们爷孙俩的感情,才比以往好上许多。 “渴了吗宋公子放心,我不会让你喝我的洗脚水。这段时间忙忙碌碌,敲敲打打,有你在我旁边帮忙,我也想明白了几件烦心事。” 宁然将宋司暇吊在空中,快速飞过明西城的某条大道。这差事若是换伯无霜来做,恐怕后者无法像宁然一样,面不红心不跳。 街上的百姓都认出了参与过豪杰会的宁然,他们不光听说了很多夸大的战斗事迹,更是听说了宁然如今在赤域中的真正地位。他们朝着宁然挥手呐喊,兴奋不已。 无比崇拜。 “多谢,多谢” 低空飞行的宁然朝着他们点头示意,很快就来到了贴上封条的明西王宫大门口。有把门的修士立刻将他拦了下来,用明晃晃的刀尖指向宁然。 “红衣年轻人,此地禁止其他人擅自闯入。如果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请向十里外的郡守部写信告状。” 别人公事公办,宁然也会加以尊重。他抱了抱拳,旋即问道。 “请问两位兄弟,郡长官如今身在何处” “不便泄密,抱歉。不过小兄弟,你身后为何绑着一人,是想要报官吗” 宁然口中嘟嘟囔囔,片刻后才想到了回答的方法。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由寂鸦九打造的小小金印,道。 “不必了,我就是官。” 以霸城为中心,在五大区域内设置了州c郡c县等新的制度。赤域即将改名为赤云州,而他宁然,则是未来州长官施森明手下的巡查官。 守门的二人比对了金印和宁然的气息,立刻行空首之礼。如今的赤域的掌权者们都有以自身精血为引,从而炼制出的身份信物,可信度极高。 二人纷纷起身,其中一人急忙说道。 “不知大人尊名,但我二人只服 从于西南郡郡长官的指令,请大人莫怪。请您稍等片刻,我去派人请郡长官前来议事。” 宁然点了点头,拉着宋司暇在一旁随意坐下。 “说回刚才的话题。你这小子虽然罪恶滔天,不向你寻仇那是天理不容,但我宁某因此变成像你这样的残暴之人,才会失去本心,变成忧虑多疑的怪物。为了守住本心,我” 看不清外界的宋司暇嘟嘟囔囔地哼叫着,不用仔细分辨,也能听出他所想要表达的污言秽语。 不多时,西南郡的郡长官王显明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到了明西旧王宫的门口,他一眼认出了站在州长官施森明身边的沉默副手,宁然。 “王显明,见过宁大人。” 短短的交谈中,他才得知了宁然的来意。王显明随即当众夸赞了手下的尽职尽责,亲自送宁然前往明西城旧王族所供奉的神庙。 穿过昏暗的王宫,神庙内依旧保持着宁然逃亡夜的残破模样。当时的他慌不择路,才选则破开神庙的顶部,按照星辰的指引,向南前行。 蜈蚣残魂附着的石像,早已在瞬间的火光中变得支离破碎,和它的残破灵体没什么两样。 “宁大人,要不您先忙下官就在殿外等候,需要帮忙,下官随叫随到。” 宁然点点头,他将宋司暇拴在附近的石柱上,独自蹲在碎石旁检查。 五天前终于停止唠叨的残魂,从缩成团的造型中恢复原状,它显然察觉到了宁然身处的位置,嬉笑着游到了雕像的面前。 生者的灵魂世界与现实世界相互重叠,就算宁然在此刻飞到十万八千里外,贴附在其灵体周围的残魂,依旧能够紧密跟随。 它对着不像自己的破碎石像感叹道。 “物是人非啊想当年的我,那叫一个英俊潇洒,威风凛凛” “哦那么请问一下,为何你现在仅存一个残破的灵体呢” 宁然的灵魂火焰自残魂侵入后,就从未熄灭过。放在和平安宁的山海大陆上,他每日的灵魂修行,也只不过是在安稳睡觉前,运转三轮灵魂火焰的修炼功法。 那是元大人特地交代的事情。而他的灵魂发出的反问,勾起了蜈蚣残魂的回忆。 “你不是和柳风波那小子有所联系嘛难道从他的口中,你没听过本大爷的厉害” 残魂在柳风波的面前连屁都不敢放,自然不会大大方方地钻出宁然体内,偷听他们的对话交谈。 “连你也认识柳风波” “嗐,大名鼎鼎的遗忘之神,记忆之地的守护者梦神与冥主的狗,他的名号可多了去了,谁人不知” “等等,梦神,和冥主的狗” 残魂得意地游荡在宁然灵体周围,它瞥向不远处的人族灵魂,忽然产生了吞食掉对方,取而代之的逃跑念头。 “当然,记忆连接在灵魂之上,灵魂出了问题,自然也会影响到本尊的记忆柳风波的术法源自于冥岛梦神,但也同时超越了梦神,使他成为了绝无仅有的半神,不过在我看来,还是他的妻子响什么更胜一筹。至于冥主嘛,他们夫妻俩曾在冥主手下做事,把冥岛管理得井井有条,让八方诸神都畏惧他们的名号,到头来,还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小子,我看你的灵魂貌似也有点奇怪,该不会是那位大人,对你悄悄做了什么手脚吧” 残魂的话音渐沉,故意将话茬引到柳风波身上,想要从宁然这里撬出更多的信息。 在此之前,宁然确实没有仔细观察过自身的灵体。他将目光放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洞视其中的不同。 人族的灵体大多保持着本身的人形模样,除非是修炼过灵魂术法的修士,能够借力改变其形状,附着一层保护。 基于常人的灵魂,宁然突然发觉在自己的灵体正中,有一枚悬浮着的c黄豆大小的球状物。 “这,是什么” 宁然的灵体能够敏锐地察觉出,这枚小球的不对劲之处。若是按照他现在了解到的事实来看,那么他失去记忆的十几年,或许就与这枚灵体小球有关 “我来帮你看看” 残魂嬉笑着冲了过来,却被一道灵魂火墙猛然间隔开。宁然的灵体凌空一指,在宋司暇的普通灵魂外,也附着了一层淡淡的火焰。 “你,没有资格。” 灵魂世界里吵吵闹闹,现实世界中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宁然皱着眉头起身,他随意踢散了破碎的雕像,慢步走到了宋司暇的面前。他的心事再度堆叠积压,让脚步变得十分沉重。 他若有所思地解开了绑在石柱上c并且可以随意收缩的绳索,朝着明西王宫的后门走去。 与此同时,在玚琫和墟允指导下修炼灵魂的正心鉴,也意外听到了某些疑似过去的话语。 “家主大人,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平安渡海,带回您想 要的东西” “多余的屁话就别说了,你的妻儿放在正家,就安一百个心吧对了,你出海需要准备的东西,老夫已经备好了。” 正心鉴的灵魂陷入了一阵恍惚,这好像是他儿时丢失的某段记忆,与父母有关。而模糊记忆中与正家家主正珏玉对话的,绝对是他那消失无踪的父亲 那时的正心鉴很可能因为被植入了鸦瞳,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c神志不清。 “出海想要的东西” 正心鉴回想起被正珏玉牢牢掌控的傀儡母亲,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引起了远处柳风波的注意。 后者此刻正捧着一册书卷,端着一碗冷茶,静静躺在霸国之主曾经的书桌之上。十几年前,他在伏陵山脉下的黑市中见过正心鉴的可怜父亲,看到对方憔悴的模样,摇了摇脑袋。 记忆与现实重叠。 “小子,你父亲渡海的目的地,正是我们冥岛啊。” 第三百四十二章 平衡之道 四处折腾的宁然碰了一鼻子灰,如果这件事情放在从前,他的身边必定会有人出手相助,来帮助他解决掉体内的蜈蚣残魂。 但在这赤云州内,他只能靠着自己慢慢领悟。 在每一轮日升月落中,宁然依旧按照规律的生活作息行事,将残魂的事情彻底晾在一旁。 清晨时分,他会提着清粥咸菜前往铁匠半神临时打造在洞穴旁的小小监牢,探望关在其中c在饭后会被释放出来忙碌的宋司暇。 后者起初不愿吃宁然做的任何东西,只是在每日的苦力劳作和饥肠辘辘的影响下,饶是高傲的他也不得不放下所谓的尊严,有什么就吃什么。 “又是咸菜疙瘩,真是为难你这样的废物厨子了。” 宋司暇五口吞完了一碗厚实的白粥,用手背抹了抹干燥的嘴唇,将半碟咸菜打翻在地。 宁然则是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翻看着棋谱,他并不在意铁栅栏背后的家伙,对自己做出何等的评价。 因为那根本就不重要。 “老牛,今天我们做什么” 帮忙锻造兵器,也成为了宁然这段时间修行的功课之一。 寂鸦九偶尔会邀请宁然帮忙,用一些小巧的法宝进行贿赂。久而久之,宁然也对锻造之道产生了一点兴趣,便在牛头神这里要了个小工的位置,进行每日将近五个时辰的修行。 被囚禁的宋司暇,自然在这样的环境中,成为了卖苦力的搬运工。 “宁大人,我们还是锻剑。” 寂鸦九接连锻造了将近一个月的神剑,依旧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从那团乌黑的铁疙瘩中透出的恐怖气息,就连宁然靠近的时候,也会变得有些胆战心惊。 那是柳风波带着岐芒山返回地宫,从中搬运出的上古玩意儿。据说这模样扁平的铁板已经被各路金系c火系半神锻造了几十万年之久,才慢慢有了形状上的改变。 若是能在寂鸦九的手中铸造成剑,他的修为和实力也必定会因此而暴涨。 “老牛啊,我在山海大陆的时候,隔壁有个遍地兽人的兽灵国。我和其中的牛族族长交情不浅,也和他一起打过铁,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不清楚。” “你是牛,他也是牛,我和你们都在一块儿打铁,缘分,明白” 宁然的左右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他每日的功课除了帮助寂鸦九鼓风引火之外,就是攀交情。 只可惜,寂鸦九像是一块啃不动的铁蛋,始终不会对宁然显露出热情的一面。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热情可言。 “好。” 宁然假装叹息,想当年在山海城中遇到的闷葫芦天无常,也没他这般冷淡。 “咱们多聊两句嘛,马上快入冬了,再过上一个月,咱哥俩儿可就见不着了到时候,你上哪儿去找代替我的人呐” “施森明大人。” 短短五个字,就把宁然直接噎在原地,心中略微带了些郁闷。他朝着不远处正在休憩c研究着如何逃离此地的宋司暇招招手,高声喊道。 “宋少爷,麻烦给我递碗水” 宁然的神火确实不同于一般火焰半神的烈焰,能够快速和神铁产生反应,大大缩短了肉眼可见的细微效率。 就连寂鸦九的锻造法器也扛不住持续烘烤之下的损耗,需要断断续续停工冷却,才能持续进行锻造的工艺。 零碎的休息时间里,宁然要么和寂鸦九其他洞穴中的学徒或大师们吹牛,要么在他搭建的简易炉灶边,炒上几个拿手的下酒好菜,然后坐在关回单间牢狱的宋司暇面前,美美地喝上一小壶。 这也是后者忍不住发脾气的原因之一。 “喂,中午吃什么” 宁然做作地砸着嘴,他瞥了一眼单手抓住栏杆的宋司暇,后者的眼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完全没有前半个月以来努力维持的傲气。 “中午啊,容我这个烂厨子想想。吃什么好呢,冷馒头,配咸菜配咸鱼赤城新湖中倒是引进了一批鱼苗,用来做咸鱼倒是不错。” “狗日的,你” 宋司暇终于憋不住心底的怒气,疯狂扯动束缚手脚的铁链。如今的他也尝到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眼中的希望也一点点被宁然消耗,直到消亡。 他宁愿被一个终日不用睡觉的半神看管,也不想再面对眼前的恶鬼宁然。 “我,我是被你绑在地下洞穴,每天惨遭非人虐待的狗。怎么,你现在的生活可比我之前要好上很多,就 连吃的东西,我也是和你有福同享。” 宁然慢慢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宋司暇,顿了顿说道。 “宋少爷,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只要认真回答,今天中午咱们就吃顿好的。” “说。” 宋司暇恨得咬牙切齿,他确实没有办法像宁然那样委曲求全,装疯卖傻。他从前可是锦衣玉食的白城城主之子,就连喂个葡萄,可都有专门的侍女来喂 如今的他,就连葡萄皮都舔不着。 “你父亲拼死保护你,你却在断去四肢的他面前,说出那般孝顺的话。我问你,你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问心有愧吗” “不会,那是他欠我的,也是欠我母亲的问完了吗中午我要吃肉” 宋司暇不敢去回忆火海中父亲的绝望模样,生怕自己下一刻意志崩溃,彻底成为废人。宁然眨了眨眼,叹息道。 “你宋高义啊,才是这世间最恶的大恶人。” 敲敲打打,时间已经过了晌午。宁然难得履行一次他和宋司暇的约定,现场卤了一大盆新鲜的冰糖肘子,配上热乎的白饭,给苦着脸搬运材料的后者端了过来。 宋司暇的眼睛迅速黏在了肘子上,他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咽了一大口口水。 “叫我主人。” “主人。” 宁然将木盘稳稳放在地上,与乖巧的宋司暇席地而坐。宋司暇颤颤巍巍地接过筷子,胡子拉碴的他眼中竟有热泪溢出。 接下来,便是一顿狼吞虎咽。 蘸着甜口的汁儿,宋司暇恨不得将自己的手也吞下去,满足他那干涸的口腹之欲。宁然也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将干净的空碗放在宋司暇舔干净的盆中。 “你这吃相,和我们家的正心鉴如出一辙,都是属狗的。呐,把碗筷端去洗干净吧,下午给你放个小假,休息一会儿。” 宁然看着连连称谢的宋司暇,狠狠伸了个懒腰。 这家伙,说他没人性,可他偏偏又沾了那么一点。宁然踏步返回了寂鸦九的空旷洞穴,继续他们二人的铸剑之旅。 “宁然啊宁然,你又心软咯。” “嗯” “没事,想问问牛兄,你的心为何坚硬如铁,小弟想学一学。” 寂鸦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高大的他就这样静静俯视着宁然,于五息后点了点头。 “你看着铁柸,我给你找个趁手的锻造锤” 不多时,铁夹c铁锤被轻轻放在了宁然身旁。 寂鸦九做了个手势,让他拿起来看看,究竟趁不趁手。 “宁大人,之前说要让您试一试打铁,我给忘了。现在我们补上还来得及,你看过我和徒弟们的配合,上手试一试吧。” 叮叮当当的声响从开了天窗的洞穴中传向四方,锻造造诣极高的牛头神甚至敲打出了音乐般的悦耳声响。一道道波纹从他的锤下如涟漪般向外延伸,让宁然也不知不觉沉浸于其中。 他要拿出十二分的认真了 “宁大人,跟随我锤子的落点,去寻找其中的平衡之道。正如肉身与灵魂的修行,也需要经历正确的千锤百炼,方可成就大道。” “老牛,你的话怎么忽然” “不要分心,注意每一锤的力道落起” 宁然的锤头一沉,刚刚还觉得有些轻松的他顿时感到了数倍的压力,急忙咬着牙跟上寂鸦九的欢快节奏。 他回想起了寂鸦九曾传授他的力量增幅术法,结合火焰内修的法门运转全身的气力,按照寂鸦九的指示,重重砸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还要分心处理炉子里的旺盛火焰,锤了片刻,便汗如雨下。 火花四溅。 结束了大半天的辛苦劳作,浑身酸胀的宁然告别了送他离开的寂鸦九和众多热心学徒,他拎着空荡荡的食盒,对重新关入囚牢中的宋司暇抖了抖眉毛。 “各位,明天见” 他要在夜幕降临之前,前往位于西三郡的州长官府中,进行简单的议会。 经过不到半个时辰的飞行,宁然终于晃晃悠悠降落在宽阔的庭院中,迎面砸上了从屋子里出来迎客的施森明。 经过许多前辈的悉心指导,如今的施森明从衣着谈吐到行事风格,都比以前要成熟许多。见宁然故意装作冒冒失失的模样撞向自己,他也只是笑笑,邀请后者进会客厅中叙事。 “说吧,又要给本巡查官,派什么挑刺的工作” 宁然等巡查官偶尔会在施森明等人的指示下,前往某个郡县中,暗中调查当地大小官员的作风和作为,统一进行汇报。 最重要的,是检查是否有人带头信仰冥界之主。 “不,再过一个月,你就得收拾行囊朝着西部出发了。今天让 你见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会告诉你关于未来的全部行动。” 施森明轻轻推开门,眼前坐在木椅上逗着肩上小雀儿的,正是地牢七贤中的二哥,冥岛西部原森林之神的若木。 若木一眼便看出了宁然体内的火焰非同寻常,以及对方灵魂世界中衍生出的大大小小问题。他起身离席,微微躬身说道。 “小神若木,直呼名称即可。想必你就是七弟时常提到的宁然幸会。” 宁然肃然抱拳,回礼道。 “能见到若木大人,也是晚辈的荣幸。听说您了解过桃木天的故事,有些问题想要让晚辈捎个口信没错吧” 三人落座,大门随之缓缓关闭。宁然亲自为对面的二神沏茶,礼貌到让施森明不禁有些怀疑,他面前这个宁然,究竟是不是旁人假扮。 若木将调皮的小雀儿拢了拢,正色说道。 “这件事情嘛,咱们踏上雪路的时候,再细细说明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 西行启程前 或许是因为自然神灵的缘故,若木给宁然的感觉十分温和,就像他初次见到桃木天所感觉的一样。 百兽和飞鸟愿意与前者亲近,猴子一样的宁然也不例外。 “这趟西行结束之后,我们就该和北部的虫族决一死战了。他们也是冥岛自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原住民,更是我最讨厌的生灵。” 若木尚未修炼出人形的时候,他的森林就曾被一群可憎的虫子侵害,双方纠缠争斗,长达将近三十万年之久。 最终在冥主的干预下,所有的虫子都被拘束在了东部的整块陆地上,不得踏出划定好的界限。 “虫子的种族那可真够呕,恶心的。” 宁然的脑海中都是赤云州中的异人们大口吃下蠕动虫子的场景,差点干呕出来。那玩意儿,就算是油炸,他也没有信心闭着眼吃下去。 他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漱了漱口。 “如果不加以控制,正心鉴早晚也会受到墟允的残留影响,变成半人半虫的模样。到那个时候,你会嫌弃他吗” 若木的三只金璘雀叽叽喳喳地从窗外飞来,在众人面前的木桌上蹦来蹦去。宁然伸出手指,一边摸着其中一只小雀儿的腹部,一边回答道。 “那倒不会。不过正心鉴变成虫子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挺威风的。” 他们有说有笑,从霸城的事情聊到寂鸦九的铸剑,若木才讲出了这趟赤云州之旅的真实目的。 带领几位半神,帮助宁然和寂鸦九进行神剑淬火的工作。 宁然一个头两个大,好在施森明也会加入后续锻造的行列,才让他的心底乐开了花儿。 日复一日,这坨神铁终于在众神和宁然的合力锻造下,逐渐成形,准备进入初次的淬火和回火。 而冥岛的昏暗天空上,也飘来了从极北之地吹来的积雪之云。 宁然光着膀子站在寂鸦九的洞穴顶端,眺望着西南方向。跨过遥远的群岛和海洋,视线的那一头,就是他许久未见的山海大陆,和他的美丽故乡。 鹅毛大的雪花从浑身冒着热气的宁然身旁滑过,变成了丝丝细雨,后者就这么凝望着,直到施森明捏着他的耳朵,将无奈的他生生拽了回去。 神剑已经逼出了无数的杂质,在炉火照亮下的洞穴中闪闪发光。在三位水神位金神和若木的共同配合下,神剑顺利进行了淬火,使得表面变得无比光洁c闪耀。 宁然和施森明的共同施力,让神剑剑身慢慢加热回温,将淬火后带来的细微损伤进行修补。 随着一道刺眼的光芒贯通天地,寂鸦九将这柄与万物有所感应的神剑高高举起,以胜者的姿态,向世界诉说他心中的成功喜悦。 圣光流转,同时也带来了响彻天地的神圣轰鸣,在洞穴之中久久回荡。 经过数十万年的锤炼与传承,冥岛的锻造神寂鸦九,他没有辜负这块神铁的存在 和阔剑一同闪耀的,还有这位憨厚的铁匠。于此同时,神剑降下的光芒也使得他的修为大幅精进,直接跨入了天门乙等半神的行列。 “哇,原来专心一件事情进行长久的修炼,也会有大成就。那我一辈子钻研厨艺,会不会飞升成为炒饭之神” 宁然由衷地为寂鸦九鼓掌喝彩,施森明笑了笑,他俯身对着宁然高呼道。 “期待你早日跨入半神之位界时,我也会亲自给你道贺” 前者点了点头,他从眼前的绚烂光芒中,感受到了心头的一股暖流。在厨艺之外,他一直在找寻着内心的某种花火,那可以点亮人生的花火。 现在的他,唾手可得 众神和学徒们在寂鸦九的山洞之外,以神剑为主题,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虽然前者一般不需要进食和睡眠,但在如此激动人心的喜事之下,便敞开了吃,放开了喝。 寂鸦九也忍不住兴奋激动的心情,话匣子在夜晚的篝火下暂时打开,给每一位帮助过他的神与人单独道谢。 当他来到宁然的面前时,一直期盼着后者主动找他闲聊的宁然,却忽然变得有些害羞,不大适应眼前的热情铁匠。 “呃,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之前总是想找机会单独恭喜你,关于铸剑和修行的事情,但是大伙儿都在忙着收拾,所以我” “该称谢的,应该是我老牛。万分感谢这段时间的陪伴,我的朋友。” 高大的寂鸦九从他手掌缝隙冒出的金光中,抖出了一枚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金色戒指,慢慢放到了宁然手中。 和半透明血玉般带有棱角的重黎戒不同,这枚圆环戒指的 表面平整光滑,而赏心悦目的红色宝石,则成为了镶嵌在圆环之中c与之融为一体的完整存在。 “你手上的另一枚戒指十分玄妙,所以我以它为灵感来源,为你造了一个拥有类似作用的宝贝。除此之外,它还可以保护你的灵魂并抵御三次致命的攻击,可惜我对火焰之道的研究不够透彻,所以” 宁然感动地抱住了老牛的粗壮大腿,随即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能送我礼物,就已经足够了。无论身处何方,我都会记住你寂鸦九的,朋友。” “干杯,朋友。” 寂鸦九笑着举起酒缸,和宁然轻轻碰杯。 宴会从深夜持续到了天明,众神将神剑仔细收好,终于踏上了返回霸城的道路。 临别之际,与他们挥手告别的寂鸦九又匆匆追了出来,他将先前的听话铠甲也赠予了宁然,含泪与其道别。 试问在这样的场景中,宁然怎么可能不哭 坐在车上的宁然将脑袋探出窗外,哽咽着与老牛c施森明告别。在宁然心中,或许自此一别,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若木感叹着相遇离别,操纵着由木马拉动的奇怪马车,行进了将近五天,才将沉重的神剑运到了霸城的边缘。 坐在神剑旁的宁然惊叹地欣赏着霸城的风光,猛地缩回了脑袋。 若木则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又见到什么仇家了” “不是,我怎么感觉刚才神剑好像动了一下” 宁然顿时觉得闹鬼,他将剑匣悄悄打开一道缝隙,一束强光便立刻钻了出来,刺得他流眼泪。 那是神剑的抗议。 “你没有看错,神剑的剑灵正在苏醒。这种级别的斩神之剑,没有剑灵,才会让人觉得奇怪呢。” 若木轻轻按住他亲手制作的华丽剑匣,用枯瘦的右手抚在了宁然的双眼之上。 后者只觉得一阵清爽,麻木的眼睛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多谢若木大人。” “不必客气,他们已经在前方等我们了。那位叫宋司暇的,要把他放下来吗” “可以。” 在五天的车程中,宋司暇被树根牢牢绑在了车厢的顶部,风餐露宿。 下车的宁然没空管宋司暇是否会趁机逃跑,因为在停驻于路边的马车前的人群中,他见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微笑着挥手的正心鉴。 此刻的宁然宛如一头下山的猛虎,他腾地一下子飞了出去,直接撞向了正心鉴的怀抱。 “大哥” 紧紧抱着正心鉴的宁然终于见到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眼泪也唰唰往下流淌。在这陌生而危险的冥岛,他已经和正心鉴分别了数月之久。 而放在过去的蜃园中,宁然每天的愿望就是正心鉴忙到几乎回不了家,还他一片清静。 “好家伙,你还记得这茬儿呢” 正心鉴感受到了宁然体内力量的壮大,看来这段时间的修行,这小子也没完全落下。 “呵呵,快把老子眼睛里的印记去了,一会儿咱们找个地方,咱哥俩得练练手。你骗了我这么久,也该付出代价了” 宁然抹了抹热泪,笑着说道。他在正心鉴的带领下,简单认识了在场的几位半神,又做了众人早就从正心鉴口中,了解过一切的自我介绍。 他们见证着柳风波将剑匣缓缓打开,看着后者取出其中闪耀着光芒的神剑。 “恐怖那就是神剑的力量” 对珍宝喜爱有加的岐芒山贪婪地望着柳风波手中的剑,流下了由泥土变化成的口水。他的身躯并非是表面看上去的血肉,而是由土石堆叠出的狐首人身形象。 若木抱着剑匣来到他的身旁,将他张大的狐狸嘴巴徒手给捏了回去。 “等待其中的剑灵苏醒,柳大人就可以进行认主仪式咯。首先拿来试剑的,就是徘徊在冥岛南部的雷电大蛇,你见过的那位。” 宁然轻哼一声回应若木,有此神剑,柳风波拿下不雷只会是时间上的问题。他能感受到颤抖中的神剑所散发出的气息,也有属于他的一份。 “每个法宝神器都有自己的名字,这把神剑,该叫它什么” 站在马车旁的柳风波沉吟片刻,将神剑挥舞地呼呼生风,把后方街道轻易劈成了两半。围观的诸神大惊失色,纷纷摸了摸自己的肉身。 这要是劈在自己的身上,谁能大胆接下 “有了,就叫它巨阙,如何” 柳风波望向这柄锋利而厚重的巨剑,心中充满了期望。而后者的剑灵也在片刻的沉寂后重新变得活跃起来,认同了这样的名称。 巨阙的剑身因此浮现出了两枚符文组成的字体,意为万城之城。 “好家伙,你 这起名的速度,可比我快多了。” 宁然在笑话打趣,他体内的蜈蚣残魂则变得战战兢兢,在诸神的面前缩头缩脑。见到一个柳风波已经够让它难受的了,何况包围在四周的,是霸城中的数十位半神 光是每人看它一眼,就快让它魂飞魄散了。 若木也有意无意地瞥它一眼,随即转移视线,指着宁然手上的新戒指问道。 “给锻造神送你的戒指起名,起了也快五天了,要不借这个机会,你把握一下” 宁然得意地展示着他与寂鸦九的羁绊,咂咂嘴说道。 “那我就叫它。寂,九,戒”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哥饶命 柳风波需要维持霸国的均衡,顺便抽空找到游荡在霸国边缘,以及冥岛南部大片空旷之地的雷电大蛇。 因此他不会跟随宁然等人出行,而是一路护送他们,直到离开白关州的边境。 他需要取回妻子的最后一片残魂,才有可能将其复活,并重返人间。 宁然,正心鉴,若木和虎魄的背影烙印在柳风波的眼中,而在他的身后,响途姬的灵魂悄然浮现在空中,一同目送他们的离去。 他望着漫天的飞雪遮掩了众人的脚印,久久不肯回首。 “响铃,我在山海大陆上苟活的时候,时常会在冬日爬到伏陵山峦的顶部,眺望冥岛的方向。这大雪啊,无论身处何地,都是一样的冰冷刺骨。” 响途姬的灵魂中传来空灵的回响,也被风声淹没。 宁然回头望了望风雪中朦胧的白关州边界,早已看不到远方雄伟的白城,和目送他们离去的柳风波。但他隐约能够察觉到柳风波持续递来的目光,会心一笑。 “你笑什么。” 正心鉴跟在两位哥哥的身后,转身问道。 “无论是在地下的黑市,还是在地下的地宫,我始终都对老柳没什么太好的印象。我总觉得他是一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心只想着赚钱和美女的可恶老头。” “现在呢” “我觉得他慢慢有了些人的味道,相较于以前,可强太多了。” 若木和虎魄听得明明白白,前者拍了拍虎魄的肩头,笑道。 “修行本就是这样,从凡人修到神,再从神修到凡人,反反复复永无止境。不同的境界自然会有不同的感悟,你说对吧” “哼,管他是人是神,咱虎爷只会以杀证道” 众人笑而不语,继续在风雪中奔跑赶路。 他们的目的地,是那座规模不亚于霸国的,分散在西部七十二地的千佛之国。 在冥主搬运四方岛屿拼凑冥岛之前的远古时代,他就计划好了未来的一切。统一各类生灵组成的部族,虽说只需要依靠纯粹的武力,但众生若是拥有不同的信仰,依旧会在后世掀起纷乱。 尤其是生来与众不同的人族。 所以在人族鼎盛的西部诸岛,冥主特地发掘了一位有着独特思想的智慧人族,配合他衍生出了一整个连通至冥界的教派,以维持冥岛西部的秩序。 而那位看上去慈眉善目c平和安宁的人,创立了无数年间传世且鼎盛的浮屠教。 和水脉贯穿全国的霸国不同,千佛之国则是洒落在无数纵横连绵的山脉之间,而其中的每座至高之巅的顶部,都有金光隐隐闪烁。 从更高的高空俯视大地,冥岛的西部有如密集的鱼鳞。 而宁然一行人越是接近冥岛西部的范围,越能在风雪中看到点点光芒的存在。 宁然猛地向前吹气,以火气掀翻了方圆数十丈内的漫天风雪。明明这趟旅途可以用更快的方式抵达终点,他们却要在若木的带领下,徒步跑到无边无际的目的地。 “若木大人,咱们已经跑了好几天了,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就算宁然接受了许多不同方式的修行,但一边跑步一边修行,他还是头一遭。若木的回答也和上一次一模一样,只是淡淡地说道。 “快了,坚持就是胜利。” “种菜的,你快告诉你二哥,咱们俗人间有句俗话,叫做什么山什么马” “看山跑死马。” 宁然维持着迈步的动作,依旧不敢有所放松。上一次他想悄悄偷懒的时候,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就被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他不得不借助戒指返还的力量提速,才不至于迷失他们的方向。 “光是看着远处的大山,我的心啊,就感到一阵绝望。正心鉴本来就比我擅长跑步,你问问他,累不累” “不是很累。不过为了你,我也可以说我很累。” 正心鉴笑着回头说道,他的脸上却也露出了些微的疲倦。综合评估下来,他再跑上一天半的时间,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不行怎么说也得再撑上半天你回头,我跑” 宁然的全身燃起了熊熊火焰,他咬着牙调整呼吸,追上了正心鉴的步伐。 “可别硬撑呦,累坏了身体,可就没人给我做饭了。” “闭嘴” 二神二人又跑了一天零三个时辰三刻的时间,宁然终于顶不住压力,直接栽倒在地。 好在风雪渐弱,正心鉴又提前为这趟旅途或战斗囤积了许多 明镜果,急忙从满满当当的画卷中掏了出来,跪在宁然身旁,将汁液暴力挤出。 宁然砸了咂嘴,总算在绵软的雪地上缓了过来。 “好爽。我想申请,睡一会儿。” 他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若木和虎魄,两位半神相视一笑,立刻点了点头。 “你小子,这次算是得了大机缘。等你有机会,再慢慢感悟吧。” 虎魄半蹲在地,用虎掌拍了拍宁然的脑门。后者的手指都累到抬不起来,只是狠狠瞥了他一眼。 “不信。” 在若木的解释下,宁然和正心鉴才明白了前者为何执意要让二人在出国之后,紧随他们的步伐如负重般前行。 若木在成神后习得一古怪的仙术,当时的他便可以利用自己修行几十万年的修为,在潜移默化中逐步改变凡尘生灵的肉体凡胎。 只是他这棵老木头既不会教人拳脚,也不会写出像样的功法秘籍,再者,便是受益之人不能知晓其中的秘密,只需埋头沉默苦修即可。 所以若木只能用这种笨拙至极的方法,帮助他想要帮助的生灵,重新运转修炼体内的先天精血。 “还有一点,我若是提前告知你们,也只会白白浪费我多年积攒的灵气。” 换句话说,坚持跑得越远,这人生独一份的受益便越多。 “这么说来,我现在很抗揍了” 宁然朝着盘坐在地上的正心鉴勾勾手指,用他极为欠揍的表情说道。 “小子,打我一拳,用力” 正心鉴一拳下去,宁然痛得直接鲤鱼打挺,翻身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疼得龇牙咧嘴,捂着发麻的胳膊断断续续说道。 “没让你,使这么大的劲儿啊你这拳头,一拳估计,能干翻一头嘶,大黄彘吧” “你都这么夸赞我了,还没感受到肉身血脉的精进吗” 正心鉴大口吞下一枚明镜果,将果核弹向了二哥若木。后者轻轻反手接下,于双掌中瞬间绽放出一棵拥有九十九枚明镜果的c带着迷人微光的果树。 宁然仰头望着眼前的景象,惊得久久合不拢嘴。 “不是,这就是我要说什么来着” 正心鉴猛地掷出画卷,将这棵高大的无叶果树收了进去。他右手一抓,便有一根嵌着四枚果子的枯枝飞出,递到了宁然的面前。 “吃两个,咱们还得赶路呢。剩下的路咱们应该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吧,二哥” 若木点了点头,他的全身瞬间化作了枝繁叶茂的红叶之树,遁地而去。虎魄则是调笑般地吹响口哨,化作一团虎形的模糊狂风向前钻去,将二人远远甩在这茫茫大雪中。 而他的吼叫声,也渐渐被呼啸的风雪淹没。 “咱和二哥,在西北方向一五十里地之外等候你们,再会” 宁然将两枚果核放在缝了毛皮的袖口处擦了擦,直接还给正心鉴,抖了抖眉毛说道。 “要不,咱俩比一比” “拉倒吧,我才飞不过你。在我们山海大陆上,谁人不知小流星宁然的美名” 宁然被逗得哈哈大笑,只是在他准备捧腹的同时,正心鉴立刻展开了身后的两对虫翼,振翅向前飞去。 “别傻笑了,比赛开始” “你” 二人你追我赶,在半个多时辰后,便来到了一百里外的某处山腰上,停驻棱角分明的岩石之间。 再向前行进五十里路的话,那么他们势必要翻越这座侧峰如刀片的山脉,方能继续前行。 就在他们喘口气,想要从画卷中找点水来解渴的时候,头顶上却传来了极为不和谐的沙哑声音。 “此山是我开,此雪是我埋。若要从此过” 从雪地里猛地钻出了几个身披白色兽毛大衣的野人,他们个个手持钢叉,迅速包围了宁然二人。 “从此过,你倒是说词儿啊不吭声,小爷可不给你表演费。” 宁然见为首的家伙和手下们相互对视,迟迟不肯接下一句,便鄙视地瞪了一眼。 “小子,可别在你爷爷面前嚣张啊大哥,给这小子露一手,让他先漏点尿汁儿出来方才知道我们的威风” 首领冷哼一声,他霸气地丢掉了护身的钢叉,双手互相拍击手臂各处,像是跳舞一般。他的口中则是念念有词,像是在念诵某种奇怪的咒文。 宁然摆了摆手,眼前的这几个修士,最强的也只不过刚刚踏入初入境五层,勉强比刚入门的修士要强上许多。 “一个初入境,带四个原境,就敢在边疆处肆意妄为我问你们,我和身边这位小哥是不是凭空出现在此地的” “那又怎样不就是缩地之术嘛,我们大哥会的妙术,可不是你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修得的” “ 就是,我大哥师承浮屠天山教派,曾在灵凡菩萨门下听讲。怕了吗怕就乖乖交出钱来” “两个凡人少年,也敢在我们大哥面前张狂我劝你们速速跪下,在” 小弟们吵吵闹闹,大哥的双腿却不受控制,逐渐抖动起来。他对手下撒过的谎大都是真的,他从未见过什么传说中的菩萨,也未曾修得一手所谓的妙术,震慑四方。 他似乎察觉到眼前的两位年轻人并非神灵级别的存在,但他们渐渐溢出的气场,足以证明他与少年之间无法逾越的天堑,究竟有多深。 就像是刚刚修炼到明心境一层的傲慢修士,见到了地门半神时一样简单。 “怎么不用你的什么大慈大悲千手石像明灭掌了小花招起的倒是颇有韵味,快快让我宁某倒下,开开眼界。” 蓄有长胡须的首领终于忍耐不住内心的煎熬,抱着脑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哥,饶命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宝刹一见 和五个普通人计较,宁然没那个闲工夫。 他和正心鉴用藤蔓绑住了五位无畏的劫路之人,循着小路爬上山顶。 “宁大人,我们不是要赶路嘛为什么不直接飞过去呢” “难得来一趟这种地方,爬爬山也挺有情调。再说了,你有多久没爬过石头山了霸国那边,可都是些小土坡” 宁然嘿嘿一笑,反正他们也跑了好几天,如今登高眺望风景,才是第一等要事,让若木二神多等他们一段时间,也情有可原。 “息壤造出的环状山脉,就不算是山了” “那玩意儿又不是自然的山,我蓄力一击的陨火,也未必能在上面留下一道口子,硬的要死。你再看这自然风景,比它美多了。” 他们沿着宁然留下的脚印一步步踏上石阶,在山峰中的狭窄缝隙处,望到了不远处的一座高塔,和看上去有些年代的错落古寺。 那边的山脚下,是一片城镇。 劫道的首领犹豫了半天,他站在原地扯着藤蔓,不肯再向前走上一步。 “怎么了,你想要方便给我憋到下山再说。” 宁然用余光盯着这位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的向导,接着问道。 “有屁快放到底怎么了” “二位神仙,你们是从其他地方飞过来的吧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每一座名山,都有供奉佛像的寺庙,那里面的神佛,可不好惹啊。” 正心鉴凝望着高塔的方向,他立刻释放出鸦瞳中的渡鸦,朝着宝刹四散飞去。黑白的渡鸦迅速遮盖了整片山谷,就连路边的茅厕也没放过。 宁然借助渡鸦的力量观察着雪地寺庙中的场景,里面尽是一些身着素衣的光头接待着香客,正在其中散步。 不时有香客往返于寺庙内外,祈愿祈福。 “既然有什么佛护佑此地,你们还敢在这山路上劫财东边山脚下的村子,应该是你们住的地方吧” “别,别送我们去那里,会被活活打死的。” “对对对,我们自己有住处。” 其中一位小弟哭丧着脸,嘴里胡乱说些什么害人的胡话。他们几家早就被赶出了村子,只能在这山道处等待有缘的香客,趁机劫上一笔横财,再勉强靠打猎糊口。 在这千佛之国中,拒绝信仰浮屠教,便是重罪 正心鉴看出了他内心的恐惧,也对山谷中的寺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将五根藤蔓收回,在手中捏出了五道由藤蔓构成的圆环,套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就当是我们的补偿吧,你们想要捕猎的时候,只需要将这圆环抛出,它就能自动寻到眼前的猎物并捆住。用一个冬天的时间不成问题,开春之后,还是尽量想办法自己开垦田地c种些粮食,才是保全之策。” “多谢神仙多谢神仙” 五个人摸着带有特殊力量的藤环,跪地称谢。只是在他们抬头的时候,宁然二人却忽然消失不见。 来去皆无踪。 “干嘛对他们这么好,明明是他们先犯了事儿。” 宁然嘟囔着抱怨,在他看来,不如每人鞭打十下,然后让他们老老实实滚回家作罢。 正心鉴没有时间给他解释,他和宁然落在其中古寺的正门外,从画卷中掏出了一双靴子穿上,淡淡说道。 “收敛气息,那座高高的古塔里面,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好。” 二人悠闲且大方地踏入寺庙,守门接待的光头和尚并没有对二人不同于此地的公子哥样貌感到奇怪。毕竟在更远的地方,也时常会有大户人家的子弟翻山前来礼拜,供奉香火。 “两位小施主,这边请。” 入了天门,便是天王殿。其中供奉着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四大天王雕像,分别是持国天c增长天c广目天和多闻天。 宁然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增长天,他兴奋地看着雕像,小声对正心鉴说道。 “那位是增长天,我见过” “天界之中,还有这尊神” “不是,我们浮岛上不是有殿卫嘛,大胡子的殿卫长就有化身为增长天的一招剑招切下来,就连艾大叔也挡不住呢。” 正心鉴白了他一眼,配合和尚们双掌合十,朝着四位天王的凶煞雕像拜了拜。 “两位小施主,你们远道而来,诸佛也为诚心感动。这边请,请向诸佛表明心意,适度,适度。” “善哉。” 某只渡鸦停留在另一处香客的肩上,正心鉴有样学样,朝着领头的笑脸和尚 微笑行礼。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碗大的荷包,往半身的大功德箱中倒出哗啦作响的钱币。 周围的和尚们看得眼睛发直。 空间法宝,海量的钱币,眼前这位公子的地位,自然不用多言。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宁然心虚地瞥着光头和尚们,凑到正心鉴身旁耳语。那些和尚的眼中充满了崇敬,似乎正心鉴倒的越多,他们就越佩服。 “连你也会被我骗到,那就放心了。” 正心鉴大方地填满了整个功德箱,随手拍了拍木箱的顶部,发出沉闷的声响。 领头的和尚这才反应过来,他高声喊道。 “两位公子随我移步大殿,德高望重的惠璇法师有请” 宁然二人走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在满面春风的和尚的带领下,穿过了投来好奇目光的闲散游客。 “两位施主,刚才介绍的,是具有五十万年历史价值的古代长廊,而现在展现在你们面前的,是我们寺内具有三百万年历史的大殿,也是我们佛岛上具有极高历史价值的三十万寺庙之一。” 扫雪的和尚们分立两旁,他们登上数百道生有杂草的石阶,终于在和尚的引导下,踏入了宏伟而古朴的大殿。 “冥岛的历史有几千万年之久,这房子,和新的没什么区别。”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正中的巨大人形佛像静坐在众人面前,面相庄严,且极具压迫感。 “宁然,那佛像九成的部分都是用木头雕的。能保留百万年的木雕,难道是用自然生长的木神,你觉得呢” “你二哥不是说他原来就住在西边嘛,哦,我懂了。” “你懂个屁。” 他们交头接耳,从大殿侧方的小门中,引路的光头和尚搀扶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和尚,慢慢走了出来。 “二位得道的施主,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大师,我们卢鸿寺的大住持。” “见过惠璇法师。”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他双手合十,朝二人念诵了一段赐福经文。大殿内香火袅袅,仿佛能让人的灵魂得到沉淀。 宁然本就喜欢闻烟味,更是微微仰着脑袋,当着两位和尚的面使劲嗅闻。 “这位身着红衣的小施主,看样子很喜欢我们寺中的香气,与我佛有缘呐。明德,去后面取一束宝香,赠予有缘人。” “是。” 老和尚挥手间有三个蒲团飞来,稳稳落在他们的身边。 “两位小施主请坐。这次前来拜访,是想聆听佛法,是想积攒功德,还是为了指点迷津” “我们想去后面的塔楼看看。” 正心鉴看出眼前的老僧,实力大概在明心镜的一层左右,连他们出发前的玉清灵都比不上。只是他刚要开口询问关于宝刹的信息之时,宁然就没礼貌地脱口而出,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无奈地瞄了宁然一眼,准备动用瞳术解决老僧的问题,带他们入塔。 住持摇了摇脑袋,他望着殿门外的零星飘雪,道。 “后面的塔内,有护佑此地的凌虚大神看守,没有他的授意,老僧也不敢轻易打扰。两位施主,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让弟子明德带领你们在寺庙之中游览,吃顿斋饭吧。” 明德正好取了一束暗红色的香,恭敬递到了宁然的面前。 “行,那我们先去吃顿饱饭再来拜访大师,打扰了。” “无妨,无妨。” 宁然和正心鉴被明德带到了隔壁的寺院中,在集体的斋堂内进餐。端上来的饭菜虽然看上去丰盛,但都是黄米饭c白米饭c蔬菜c豆腐c面筋c蘑菇和干果一类。 正心鉴和看他往箱子里灌钱的和尚一样,眼都几乎瞪到了僵硬。 “哦,这就是斋饭啊太素了吧要不我去他们后厨看看,有没有什么大肘子酱牛肉啥的” 宁然闻了闻饭菜的味道,素到让他差点干呕出来。 “这顿饭,就算我饿玚琫七七四十九天,他也未必能咽得下去。”正心鉴立刻催动了三种不同的瞳术笼罩全场,将藤蔓变化出的他们留在斋堂。“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品尝。” 他的画卷中塞了不少肉食,更是提前备好了许多肉干,以防在旅途之中,失去嘴巴的消遣之物。 “来来来,赶紧烤肉吧。” 二人一番狼吞虎咽,又在素菜中拌了些香料酱料,才将全部的饭菜席卷一空。他们满足地端着空盘子回到斋堂,重新落座。 作为替身的藤蔓被正心鉴全部收回,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饱嗝儿,招呼盛饭的和尚收拾干净的餐具。 为了不让对方闻到口中的肉味儿,二人只能连连点头称谢,合掌鞠躬。 趁明德和尚吃饭喝汤 尚未结束的空档,他们立刻溜出了斋堂,直奔后方的高大宝塔。 宝塔共有十八层高,每层塔身上都有许多窗洞和壁画。正心鉴的渡鸦已经堵满了那些窗台,窥探着其中的全部景象。 “第十七层,有一匹青灰色的巨狼卧在地上睡觉,想必他就是老光头说的那位凌虚大神了。” 宁然急忙调动视野观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临门境巅峰他旁边散落的一大片骸骨,看上去和人族的骨头可没什么两样啊。” “千佛之国人多兽少,不吃人,难道在塔里等着饿死要我说,那些不吃素的光头,只要关起来饿上几天,肉骨头照样啃得香。” 正心鉴无视了站在门口守卫的光头,他们的实力顶多在化成境左右,还不如寺里的那位老和尚。 他将众人看不见的雪痕足迹以藤蔓轻轻扫去,径直推开了宝刹的石质大门。 “宁先生,请随我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有狼凌虚 宝塔的前几层,都塞满了与寺庙中建筑风格相近的东西。 诸如供奉的佛像c铜钟c大鼓c念珠等等,落满尘埃的样子,足以证明信道者们的诚心。 虽说他们对于此等需要剃光头的信仰并不理解,但在宁然的提醒下,正心鉴还是停止了搬动大佛雕像的念头。 有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还要爬几层” “三层。” 宁然蹑手蹑脚地攀爬着楼梯,毕竟同样是临门境,修士们也会分出个高下之分。距离第十七层越近,他与正心鉴就越能够感受到那匹狼的强悍之处。 再修炼十余年的光阴,说不定那家伙就能直接登神,超脱于凡尘。 和半神打过许多交道的二人,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他们想要在安全的条件下了解光头宗教中的更多信息,自然要找看上去不属于此等教派中的狠角色。 光头吃素,狼吃肉,无需多言。 “万一咱俩打不过他” 宁然停顿在苍狼下方的楼梯道上,随着视野的逐步清晰,他对扑鼻而来的腥臭气味感到极度反胃。 “兽神都被我们狩猎过,怕什么楼上的只不过是比较强的猛兽,仅此而已。你要是哆嗦,让我来打头阵。” “行。” 狼对狼,约等于老乡见老乡。 正心鉴操纵藤蔓织就的人偶推开木门,轻轻踏入其中。苍狼的耳朵却忽然在此刻扇动一下,让跟在身后的二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好在对方颤动的耳朵毛下,飞出了一只小小的黑虫,才让他们逐步放下心来。 “咱俩都怕成这样了,为啥敢闯进来打探消息啊”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脑子抽抽了吧。我去施展瞳术,先试一试再说。” 二人低声交谈的时候,那头苍狼却打了个哈欠,他的前肢在骸骨堆中轻轻舒展,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善哉,二位施主,是前来此处化斋呢,还是来念佛呢” 苍狼一边说话,一边悠闲地化作人形,用一柄银亮的弯刀斩开了宁然二人的先手攻击。他须发皆白,身着青灰色的衣袍,生得一副中年男子的风霜模样。 不知到底是人变狼,还是狼变人。 “别紧张,死在这里的,都是和我聊不来的家伙。我看二位小施主的模样,应该不是我们佛国的人吧” 正心鉴收回了动用瞳术的念头,他抬手堵住宁然想要喷火的嘴巴,回答道。 “我们已经吃过斋了,现在确实要念念你说的佛。统领这片区域的,是哪一位神灵” “统领哈哈哈,你可真会说笑。在我们这里,那叫做度化。而度化的意思呢,就是给你讲天地之间的大道理,讲人族的优秀品德,讲究的是,以理服人。” 宁然看着苍狼的满口獠牙,冷哼一声。 “想要说服你这样吃人的怪物,恐怕所谓的佛,实力得在你之上吧” “这位小兄弟,倒是有几分眼光。不过你看我现在的人形,和你们人族又有什么不同呢你啊,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人生境界还是远远不够啊。” 苍狼一脚踢开地上的头骨,大大方方地坐在骨头堆上。他将弯刀插入缝隙,像是山头上的土匪头子一般,傲视着下方的二人。 “这就是所谓的度化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宁然也想找个地方坐下说话,但是左看右看,地上除了腌臜脏污和零碎骸骨,没有一处能让他安心坐下。“老正,这个借我坐坐。” 宁然将藤蔓人偶放倒在地,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别光看我,你也过来坐嘛,我们陪狼大哥聊聊天,解解闷。” “你这小子,骨龄尚未有二十年,却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心肠,着实叫人羡慕。我独自守在这片寺院中,的确寂寞得很,那咱们就随意聊聊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胆大到找我聊天可以,但想毁了这片寺院,我劝你们还是停手作罢。” “因为你的头上还有别的佛在监管,哦不,度化。而且那人很厉害,对吗” 苍狼长叹一声,摇着脑袋笑道。 “有趣,有趣。我在此地守候了将近千年,第一次遇到像你们这样的人族少年,实乃我狼生之大幸我叫凌虚子,凌空化虚是也。” 宁然和正心鉴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无论从灵魂还是面相上来看,苍狼所说的话,似乎都是真心话。 “我叫宁洛,幸会。凌虚兄能在千年之内修行到这样的境界,天赋异禀,着实让人敬佩。” “我叫正珏玉,想问问凌虚兄,那位度化你的佛,究竟有何等神通的能力” 凌虚子拾起身旁的指骨作为剔牙的工具,放入牙缝中反复刮来刮去。他接着用半截指骨隔空点了点二人,不屑地说道。 “我以诚待人,你们两个小滑头,却在我凌虚子的慧眼前扯谎。本来不想和你们介绍度化我的菩萨,免得你们自找麻烦,现在嘛,我偏要把他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听好了,那菩萨名为不空闻,在人间已经修行了十四万余三千载,如果按照外界半神的划分嘛,他的实力,大概在地门巅峰左右。要问不空闻菩萨擅长的修行是什么,那就是挥动一根写满经文的幢幡,催动漫天的火焰莲花砸向大地,将一切违背他的业障化为灰烬。” 宁然若有所思,他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对正心鉴解释道。 “也就是说,选择反抗他的人,都将会因此而陷入火海难怪路上见到的几个避难毛贼,大冷天的还要出来劫财。我一路上听闻光头们的口中念诵什么慈悲什么功德,原来驱火杀人,也算是一种慈悲。” 浮岛的唯一信仰,只有至高的火神。即便浮岛人族天生为火修,但他们也有自主选择信与不信的权利。 像宁然本身,会在他需要心灵寄托的时候选择信仰火神,至于其他的时刻,完全无所谓,爱谁谁。 “呦,你还挺懂嘛。” 凌虚子笑得合不拢嘴,他笑着笑着,却慢慢变成了苦笑。 “只可惜,浮屠教派的创世神佛,听不到你这样的狂言狂语。如果那尊神灵如和尚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中所说,是位悲天悯人的善神,非得被他弟子们的弟子们的弟子们给活活气死。在咱们这个国度之中,从人到物从生下来就会被强行染上一层佛性,连我们这些吃肉的怪物,他们也得横插一脚,说什么放下屠刀。若不是狼爷有点天赋本事,怕是打小就要被押进寺庙,要么被扒光牙齿活活饿死,要么栓在地牢之中,还是活活饿死” “不是说,佛要慈悲度人吗” “哪来的慈悲自数十万年前以来,他们这些人传颂佛法,就已经传到了魔怔的地步寻常人族的家中,必须生下五个以上的孩子,最好有三男两女,唯有一半人口遁入浮屠,方能减轻繁杂的征税。人族的官府嗐,那自然是神佛老爷们说了算” 宁然面露难色,看样子,这趟千佛之国中的旅途,不会和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心。 正心鉴则是默默走到无窗扇的窗边,眺望着外界雪停后的风景。 四面环山,有飞鸟不时从覆盖着白雪的森林中高高飞起。它们成群结队,沿着固定的轨迹翱翔,在略微有些反光的背景下展示着独特的美感。 “那些普通的鸟儿,也会被所谓的佛影响吗” 没等正心鉴问出答案,他们头顶的第十八层楼忽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动静。凌虚子长叹一声,他立刻变回了原先的巨狼状态,朝着宁然二人龇牙咧嘴。 “对不住了,忘了和你们说,今天恰巧是不空闻菩萨监视此地的日子。作为守塔的神兽,我得开始扮演吃人的角色了” 宁然猛地向墙壁跃去,躲过了凌虚子虚影般的沉重爪击。厚实坚固的地板也经不起他的一掌,轰然坍塌出一个大洞。 正心鉴的渡鸦们凝望着第十八层楼中央放置的石雕,只见其胸腔的空洞处慢慢悬起一枚虚无的眼球,即将睁开 他从体内取出来渡鸦之剑,冷笑道。 “既然菩萨这么喜欢监视人间,不如来我们正家,做探子中的先锋凌虚兄,咱们趁乱破开那道石像,一起逃出去,如何” 他们躲开了凌虚的疯狂攻势,后者看似每一招都用尽全力,但在宁然二人看来,完全是在战斗中放水。 放的更是滔滔江水。 “正有此意,不知两位小兄弟,有什么好” “陨火流星。” 宁然的双手间立刻飞出一道冲天的火柱,瞬间冲散了他们头顶上的一切。随着轰响声结束,正心鉴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笑着收回了他的灵体之剑。 看样子,无需他出手补刀。 冲天的火光吓得方圆十里的和尚与百姓们仰头观看,他们并不知道宝刹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大慈大悲的菩萨显露圣光,纷纷拜倒在地。 “那位菩萨,最快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正心鉴慢慢收回了兽化的四肢,方才光顾着躲避苍狼的利齿,又在无意间撑烂了一双好鞋子。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要我说,咱们要逃,就得逃到西边的霸国,据说那个地方海纳百川,像我们这些有天赋有潜力的修行者,都会得到重用不过在跑路之前,我还得想办法剔除体内的金印,否则被那秃驴追踪,恐怕会出大事情” 就在凌虚子思考着逃跑路线时,楼下却传来了踩踏楼梯的噔噔声。二人一狼立刻保持安静,竖起耳朵聆听着楼下的动静。 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头顶的空洞飞去。 只是互相穿插生长的树枝瞬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在枝头上生出了许多红叶。对这股力量熟到不能再熟的正心鉴这才放下心来,带头放弃了挣扎。 “二哥,你来的可真慢。” 第三百四十七章 慈悲? “人族为了自身的利益,无论怎样违背自然均衡的事情,他们都敢出手。”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确实是二哥若木。只是他那张向来温和的面孔,却在昏暗的塔内变得有些阴沉。 要知道,他在无数的地牢之间辗转的时候,在无边的黑暗中静坐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般痛苦的神情。 “二哥,到底怎么了” “冥岛西部的古代森林,全都被人族砍光了,全都。我能感知到的百里山脉上,竟没有一棵能活过百岁的树苗” 若木抬手卷走了地板上的骸骨,将它们悉数推搡到空间内的另一侧,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造孽啊,造孽啊。” 虎魄只能拉过正心鉴,低声说道。 “你去劝劝二哥,我劝不动啊。” 苍狼虽被关在此处千年,但他在不空闻菩萨的手中,也并非是孤独的守塔工具。至少每过两百年,千佛之国的大佛与菩萨们就会赶往灵山相聚,聆听真佛的教诲。 他凌虚子,便是菩萨的专属坐骑。 而在佛国最中心的一带,所有成精的树木都会被拘束在灵山四周,被迫为他们聚集天地间的灵气,加以修炼。 “两位神仙,可否让我凌虚插上一嘴” 高大的苍狼慢慢变作人形,他将身上的凌乱衣袍整理一番,双掌恭敬地合十行礼道。 “说吧。” “这位神仙拥有操控树木的力量,本体也能变化出根须,应该和灵山的古老森林颇有渊源。要说起我佛国的历史,据我所知,似乎是在百万年前,佛国便由灵山的创世真佛所开辟,他将森林大地中的半神树精们全部度化到了一起,共同栽在灵山附近,至今没有挪动过半分。” 若木慢慢抬起头,虎魄终于找到了安抚二哥的机会,连连点头。 “小子,虎爷问你,如有半句不实,咱一口就咬断你的狗脖子” “不敢,神仙请问。” “呃,你们佛国中的人死去之后,会去向何方啊” “享乐平和的极乐之国,或者是折磨千万年的十八层阿鼻地狱。” “掌管地狱的,是哪位佛七弟,把冥主的模样掏出来,给他认认。” 正心鉴应了一声,以渡鸦的灵体相互堆积,组成了他曾见过的冥界之主模样。 那时宁然带着妒枯,背着由天无常制造的铁棺,并锁住变化成玚琫的自己时,曾在兽族的血色森林中寻找过冥界之主,祈求对方帮助自己解除灵魂上的困扰。 没曾想,宁然也为此丢了一道钟黎捷的分魂,成为了踏上冥岛的契机之一。 “对对对,除了衣服不大对,其他的地方,倒是有几分韵味。你们不是第一次来佛国怎么识得地藏王菩萨” “什么地藏王,人家是整个冥界的统帅,也是冥岛的唯一主人我再问你,围绕灵山的半神之树,共有多少棵” 凌虚子面露难色,他只负责背着菩萨前往灵山,怎么可能知晓那么多旧日的事情。 “这事儿吧,得问问不空闻那个老秃驴,他兴许知道。等等,他来了” 西方的朦胧天空中,有火烧云的景象朝着此处蔓延。作为守护边境的地门半神,不空闻菩萨在感应到宝刹出事的瞬间,就立刻从西北处的另一处宝地赶来,查探情况。 地门巅峰,足以和三尊同等半神周旋,等待其他神佛的支援。 洪流般的火焰化作苍狼形状,从天边直奔山谷而来。那金色的火焰带着红边,看上去确实无比神圣,气势非凡。 刚看完宝刹顶端的冲天火柱,这片地带的所有人又看到了神佛降临时的滔天气势,心中更是大喜。他们立刻焚香祷告,赞颂佛国的伟业。 “是何方妖孽,胆敢毁我宝刹,扰乱一方清净” 不空闻菩萨的声音响彻天地,他从苍狼状的火流中一步踏出,严肃地俯视着脚下的大地。 他手中的幢幡挥舞,霎时间卷动着覆盖天际的火海,围住了整座宝塔。 “凌虚子,你不变化原形撞出宝刹,更待何时难道,你想背叛我佛” 凌虚子的脑袋探出被火焰映照到赤红的窗口,无奈地回答道。 “要我说,你个死秃驴是真的有病正常人看到我这模样,不是应该把我当做被绑架的人质,想办法救出来吗老子忍你一千年没有骂你,真是善哉善哉” 不空闻悬在第十七层的众人面前,一掌掀翻了宝刹的残破顶部,让他们全部显露出来。 “你的口业越来越重了,看样子,还 得跪在佛堂之下,好好念诵佛法。至于你们这些孽障,本尊” “那没礼貌的光头,你吃不吃肉” 宁然的身外有火焰罩保护,他把凌虚子拉到身后,大大方方地问道。 “一心向善,诸事莫恶。我佛曾布下五戒,第一条便是不杀生,请问小施主,本尊会沾荤腥吗” 不空闻习惯了解答问题的肢体记忆,他放下幢幡,双手合十回道。 “你不杀生,和有没有私下吃肉,分明是两个概念你不杀生,我们为非作歹,难道要用嘴巴请我们出去不成这漫天的大火,难道只是为了讲究个排场” “阿弥陀你们强词夺理,毁他人财物,本尊这就替天行道,除了你们几个业障凌虚子,速速归来” 宁然正要和他争辩,红发老人若木却踏出一步,按住了前者燃烧着的肩膀,并开口说道。 “好一个毁他人财物,那我请问这尊菩萨,为何在你们的佛堂上,有我同伴的尸骸” 尸骸 不空闻疑惑了一刻,终于恍然大悟。他的修为较弱,竟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出眼前的这位老人,他根本就不是人 “你究竟是何物难道你和那片森林” 不空闻菩萨又惊又疑,下意识想要逃走,空中却突然飞出了许多树藤将他死死缠住。用来增强力量的幢幡也被树藤轻易扭曲折断,在跌落的过程中化作灰烬。 “宁然,把火幕维持住。我们按照菩萨的意愿,不要让信徒们看到消除业障的过程。” “得嘞。” 有若木撑腰,宁然开开心心地卷动火焰,将宝塔四周逐渐熄灭的火幕重新燃起。 不空闻菩萨看着奸笑的虎魄和逐渐变回树人的若木,终于慌张到了极点。站在他面前的,是两尊天门半神级别的存在 “你们若是动了杀生的念头,必会在阿鼻地狱中沉沦我佛慈悲,还不快快住手” “阿鼻地狱” 若木轻轻摘下了头上的红叶,嗤笑道。 “你这菩萨,就连冥界之主的尊名都未曾知晓过,凭什么相信阿鼻地狱的存在只要是生存在冥岛上的可怜家伙,死后都会在冥界重聚,成为冥主的可怜奴仆什么极乐世界,都是那个所谓的地藏王菩萨,胡乱编出来的谎言” “放肆对地藏王菩萨大不敬,必会被打入饿鬼道,永世不得轮回本尊劝你们放下屠刀,听我佛法,积攒福报” 放完火的宁然飞了上来,他望着被红叶堵住嘴的不空闻菩萨问道。 “啥是轮回” “简单来说,就是死去的灵魂会被投胎转世,或是变成畜生,或是变成人族,变成凡间的种种。你想下辈子过得好,这辈子就得好好吃凡间的苦。” 随着若木的解释和塔下传来的轰隆声响,整座佛寺的精美木雕,全都被根须运到了宝刹的下方,堆积在一处。 若木泪眼婆娑,他将正殿的大佛雕像托到了十七层的众人面前,含泪抚摸着佛首。 “不杀生呵,我旧时好友的身体,就被你们这些佛斩成了数段,做成了眼前的雕像但凡有点慈悲之心,也该对他的残魂做法,帮其遁入冥界,免受人间之苦你们可曾见过这大佛流泪那都是我好友的残魂被困在此间无数岁月,无人搭救” 他一指点向雕像,果然从中飞出了一道魂魄的光芒。 若木急忙从体内挖出了一具小小的木偶,将那残魂引入其中,施法融为一体。 小巧树人状的木偶渐渐苏醒,若木这才含恨抬首看着不空闻,继续说道。 “我若能凑齐它的残魂,帮它解脱,那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你们口口声声喊着慈悲,做出来的事情,却没有几样能遵守自己定下来的规矩我承认,真佛的戒律的确能够度化世人c引人向善,但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究竟能按照戒律做到几条” “我佛慈悲” 不空闻奋力挣扎,用嗓子哼哼着说话。缠绕他的树藤紧紧收缩,若木将对方想要释放出的火焰全部吸收于其中,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苍狼凌虚子则是对着菩萨双手合十,唏嘘道。 “千年以来,我都没有叫过你一声师父。今天难得遇上感伤的分别,就当是积攒功德吧。不空闻师父,有佛国的诸佛为您加持佛力,想必您在死去之后,必会登顶极乐世界,享受美妙人生,我们下辈子再见。” 凌虚子深深一拜,余光却看到了一副绘有不知名树木的画卷从身后飞出,朝着不空闻卷去。 再起身时,于炽热的火焰背景下,仅存那副慢慢卷起的画卷。 “想什么呢,刚闯入佛国就大开杀戒,我们怎么以理服人” 正心鉴提起苍狼的银刀,将其扔给了原主人后,又张嘴收回了渐渐变小的桃花绘卷。他早就在画中设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供不空闻菩萨入狱 。 而那座牢房旁边的狱友,就是奇壳。 后者瞥了眼撞倒在地的光头半神,无数的眼睛从脑袋上的贝壳中钻了出来。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欢迎这位新朋友的到来。 “看你这倒霉模样,这帮家伙,难道来佛国了” 大火慢慢散去,宁然按照若木的请求,将整座宝塔连带着寺庙中全部的木质雕像,全部烧成了渣。凌虚子漫步在惊慌失措的和尚与香客之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我说,如今老狼失去了信仰,该皈依那位神仙好呢” 前前后后走在长廊内的众人,将目光投向了走在最前面的c赤色枯发的老人。后者放慢脚步,停顿在分岔的路口,淡淡说道。 “你该皈依的,应该是自由的本心。无论善恶,它们都会有各自的归宿。” 苍狼一脚踢飞了释放火焰的武僧,快步跟上了队伍末尾的宁然,回答道。 “那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归宿”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兆头 和这个世界上的诸多岛屿c大陆一样,整座山海大陆,也迎来了较为漫长的冬季。 放在两年前,伯无霜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难逢的机会,他会趁着冰天雪地,配合冰魄珠的力量进行冰之力的修行。 如今他的弟子们有了属于自己的教派,有了唾手可得的修炼素材,时常会让他感慨万分。 平静规律的修炼生活,的确来之不易。 伯无霜这日先是抽空祭奠了先皇的陵墓,在目送众臣离去,返回蜃园书房的门口时,才悄声叮嘱冯胡给自己烧壶好茶。 后者拐出房门直奔仓库,伯无霜身后的门却忽然慢慢合拢。他身边的椅子上,也多出了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身影。 她是藏匿在兽族中许多岁月,只热衷于研究血肉生灵的羊族半神,印灵。 山海大陆上的半神们,在海神矶的指挥下,各自有各自的任务。而羊族印灵需要的做的,就是时常去督促伯无霜与天无常的修行,绞尽脑汁。 她那许久未曾露面过的特殊弟子伯书贤,是如今霜雪国君主伯无霜的大心病。 而她自己,则是霜月国铠将军天无常的小心病。 “好久不见啊国君,怎么不见我的小郎君天无常他该不会早就预感到我要前来拜访,特地藏起来了吧” 由于印灵时常在蜃园中叨扰,天无常干脆在冬日降临前,就带着青丘和阿回搬到了兽灵国的住处,逃避一段时间。 “印灵大人,您又来啦” 伯无霜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想要抱怨,却始终开不了口。他无奈地走到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等待着冯胡的推门而入。 并非他不敢讲些冷嘲热讽的话,而是嘴唇被印灵施法封住,根本打不开来 “小子,这是我最后一次,亲自拜访你们的安乐窝了。再过不久,我就按照大人们的指示出趟远门,明年夏天才会回来。这段时间内,会有你的熟人,来替代我的监管职责。” “呵,伯书贤” 印灵的笑声清脆悦耳,她伏倒在干净的茶桌上,闷着脑袋笑个不停。 “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在意,直到最后,你还是忘不了他啊要不等柳风波回来,让他帮你洗去记忆,如何” “柳风波他应该不会回来咯。印灵大人,您要是没别的事儿,晚辈就先告辞了。” 被解封开口的伯无霜已经看到了门口的人影,他刚要站起身,就立刻不自觉地坐了下来。印灵慢慢抬起头,她对着门口轻叹一声,道。 “你的实力,才刚恢复到被吕文章关入塔前的等级。想想看,宁然和正心鉴那两个小子在这段消失的时间里,在冥岛上的修炼修行,得进步了多少啊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焦急的情绪难道你就不怕伯书贤早已强过你,再度谋朝纂位” “那不是更好等他们几个闹腾鬼回归我霜月国,说不定印灵大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呢。” 伯无霜平视着印灵,如今他的身边云集了国内的众多高手,再加上国防和军力的扩充保障,就算十余海国再度冲刷海岸,就算浮屠生再度降下疫灾,也不会有所畏惧 他们甚至可以调遣兵力和资源,帮助隔壁的兽灵国和蜥行国,以度过难关。 印灵的葱指轻轻点在桌上,有青翠的草叶瞬间在桌面上生长。它们高低错落,竟围成了旧时玉亭关的立体模样 “你以为玉亭关一战,靠你们四位小朋友过家家一样的战术,就能轻易击溃兽族大军虽说他们确实在千百年间,未曾得到过最有效的修炼,虽说入驻玉亭关的军士,只有十二族的四成,但凭你们几个小屁孩儿,怎么可能完成那样的壮举不是我印灵刻意嘲讽你们,太,天,真,了。” “印灵大人的意思是” “为了保护你们,我印灵也在背后默默付出了很多呢。按下羊牛马三族的兵力不动,通知豚族的族长卖你一个人情,又要暗中帮助正心鉴那小子,在短时间内提升力量,又要让鼠兔二族的实力减弱。天哪,这还不算完,兽神在肆意破坏兽族森林之后,也是我暗中引导他前往西边与尸疫灾冲撞,给你们四人省点力气,你说说看,我该不该在霜月国之中,任一个有地位的闲职” 伯无霜恍然大悟,他们四人头脑一热后作出的骇人举动,果然有人在暗中相助 “多谢印灵大人了,回头我就为您建一座神庙” “不必,免得妒枯他们责怪我这个弱女子,顺便剥夺我羊族族长的位置。你啊,帮我保密就好。” 印灵瞥了眼门外的冯胡,轻轻招手间,将紧闭的木门猛然间打开。封住冯胡听觉的力量也在同一时刻解除,印灵 要让这严肃的守护者好好听听,她这即将消失五个月的甜美嗓音。 “冯胡大人,好掌力要不是小女子今天吃饱了饭才赶过来,可就坚持不住了呢。霜月之主,小女子多有得罪,记得好好修炼呦。” 印灵一边笑着,一边徒手接住了冯胡那猛虎般的暗影之爪,从容而优雅。 下一刻,她的身躯竟借力分散成了片片绿叶,消失得一干二净。 “王,这个恼人的兽族怎么又来了” “恼人人家可是半神,小心回头她把你的嘴巴堵上,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伯无霜将冰霜凝结出的茶杯随手推给冯胡,抚摸着桌上的柔软绿草说道。 “明白。” 冯胡倒好热茶,打开了伯无霜专属书房的窗扇,回到长有青草的茶桌旁坐下,陪着伯无霜欣赏窗外的飘雪。 他的手中也捧着寒冰的茶杯,小口嘬着温热的茶水。 怡然自得。 缓缓飘落的白雪就像是吹散的蒲公英一般,笼罩了霜月关的每一寸土地。无论是落叶后的枯树,还是屋檐下的水缸,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积雪。 只有围绕着霜月关滚滚流淌的大河,依旧保持着不变的活力,在水师们的操纵下流动运转。 一壶茶水品到一半,伯无霜用风卷来了绳缚关寄来的冬日点心,递给了对面的冯胡。 “垫垫肚子,我们稍后去趟教派。自上次和孟寒飞打过一场后,我这个挂名的师尊,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是。” “年关将至,你说,我要不要把教派中的所有弟子聚集在一起,举办一场盛大的冬日庆典我们都是属于冰雪的修士,应该能通过宴会,唤起教派的凝聚力吧” 看着伯无霜的期待目光,冯胡只是笑了笑,点头回应道。 “您是想创造出温馨的场景,让他们有家的归属和感觉吧不如叫上您的小弟子玉清灵,那家伙古灵精怪,应该有不少浪漫的点子。” “说的也是。” 二人欣赏着午日的飘雪,在分完最后一枚柔软的点心后,便朝着教派的方向匆匆赶路。 伯无霜拒绝了众多的侍卫跟随,以他许久没有驾驭过的冰蛇,在扫净积雪的大道上飞驰。 由于冬日降雪的缘故,朝廷向霜月国中的每家每户早早分发了冬日的补助,让他们早些备好存粮和用品,尽量在雪天减少出门,欢度即将到来的年关。 此时的街道上人影稀少,但行人过客们都认出了冰龙上站着的英俊少年,纷纷停下脚步,恭敬行礼。 发自内心。 只是在伯无霜抵达霜月教派的时候,出门迎接的弟子们却少了近千的数量。前者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他急忙唤来磨磨蹭蹭的玉清灵和一众长老,却不见人群中孟寒飞的端庄身影。 “你们的大师兄,去哪儿了” 玉清灵和长老们眼对眼,满脸疑惑。 “师尊,大师兄说他接到了您的机密任务,已经带着几百弟子出关了,三个时辰前刚走。哦对了,您的那枚印章也被他带走了,说是和任务有关,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 “王,我立刻派人调查。” 没等玉清灵说完,伯无霜身后的冯胡立刻会意。他直接催动秘法在阴影中穿梭,向西潜行。 伯无霜的眉毛抖了抖,他也猜到了其中的某种可能,但为了稳定教派中年轻弟子的心,他将一众长老叫到了不远处,通知接下来的行动。 “你们几位,速速搜查孟寒飞的居所和地宫,找到什么异常,就立刻向我通报。你们几位,联系正家的情报署,找到众多失踪弟子的出关动向。你们几位,照顾好剩下的弟子,给他们准备一场热闹的宴会,可以提前告知,避免猜忌和骚乱。玉清灵,你和我去一趟神庙,我们稍后在那里集合。” “遵命” 众人迅速按照伯无霜的要求散去,玉清灵则是从师尊的脸上读出了忧愁,一边走向神庙,一边低声问道。 “师尊,大师兄带那么多人消失,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看他按部就班地处理教派中的事项,没什么岔子啊” “那你平心而论,现在的大师兄和以前的他相比,有没有明显的变化” 伯无霜不愿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但对方的谎言和行动,早已藏不住他在雪地中留下的足印,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放任对方,依靠时间来解决一切。 “我也想说没有,不过大师兄他变得越来越暴躁了。在您赐予我们力量之后,大师兄他给我们的感觉,是一个心灵温柔且意志坚定的人,对于我们这些擅长惹祸的孩子,也无比包容。但自从吕文章入侵大关,和大批弟子叛逃的事件之后,他就” “他 就彻底变了一个人。我甚至能从他的灵魂中,听到复仇的轻微回响。” 伯无霜紧紧闭上双眼,他懊恼那时失去力量后变得颓废的自己,没有尝试解决教派内的繁杂问题。而是将所有的困难,全都扣在了年长他几十岁的孟寒飞身上。 或许吕文章的分身在大闹霜月关时,曾暗中找到孟寒飞,挑起后者的负面情绪 亦或许,在接管印章之后,其中封印着的霜雪天曾侵入他的思想,甚至连玄冥都未曾发现过其中的异常。 伯无霜望向西方,不住叹息。 “孟寒飞,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复仇之战 霜月关和兽灵国边界处的界限,就只有一道具有象征意义的石头长城,加以阻隔。 平日里的商队来来往往,两国也会各自在长城的不同驻点处设立军队,核实往来商人游客的身份。 而长城之上,也有巡视的两族士兵,偶尔也会掺和在一起打雀牌。 “老大,最近咱们边境的人流量也少了,上头怎么还不给咱们放放闲假啊” 篝火旁,刚扫完雪回来的驻军吹散了面前飘雪的雪花,唉声叹气。 “你小子,刚放完三个月的假,还不满足就这么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众人哈哈大笑。 “不是,冬日的军饷都提前发了,要不咱们轮个班,找机会去附近森林里的酒馆喝上两盅兄弟们,你们觉得呢” “也不是不行,但要是被上头查到了,你明年也见不到小娇妻咯。老大,年关快到了,咱们的假期怎么说” “呵,等消息吧,陛下给你们翻了大几倍的军饷,其他的福利,肯定也不会低嘘。” 驻守在商道处的大批队伍,忽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呼啸声响。负责监管此地的副将王东升示意手下们停止喧哗,望向了惊起漫天飞鸟的茂盛松林。 一股极寒的能量,正推开森林,朝着长城处席卷而来 “通知六队七队坚守阵地,其他队伍的头领,抓紧时间跟上” 王东升立刻掏出挂在腰间的号角,率先迎向了北方。他本就是纯粹的风修,在鼓动腮帮子猛然吹气后,整片森林中都回荡着号角的悠长响声。 奇怪的是,值守在长城上的斥候和驻军们没有任何回应,让他深感不妙。 待到军队冲向北方时,王东升已经被冻在了大块的坚冰之中,和这段长城上被丢下的所有军士一样,动弹不得。 “将军” “赶紧去蜃园通报陛下。” 因为被卡在冰块中,王东升的气息已经变得逐渐有些虚弱,虽说孟寒飞等人留了手,但他们这些驻守边关的修士从未应付过冰修,根本拦不住暴雪中隐藏着的众多教派弟子。 “安静听将军说话” “为首的蒙面人,是孟寒飞,是霜月派的掌教。他们已经跨过长城,来不及组织了。” 飞行速度快的修士急忙带着消息,匆匆赶往霜月关的方向。只要找到能够联系到皇族的情报机构,便能完成将军的紧急命令。 只是在茂盛的森林中,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传递消息的驻军们,冒着阴森的蓝光。 这些人,就是叛逃出教派c私下接受了孟寒飞帮助的叛徒。他们要为以孟寒飞为首的复仇者们拖延一段时间,就算背上杀人的罪名,也无所畏惧。 同一时间,伯无霜接到了多方的消息,确认了孟寒飞假传圣旨c向西行进的事实。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看着归来的冯胡说道。 “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做吧。” “遵命。” 他们必须将消息立刻送往兽灵国的边境与王城,将所有的长城驻军调到复仇队伍的后方,配合兽灵国的军队进行镇压。 一旦赶不上他们杀戮的速度,在兽灵国边境至王城的路途中,势必会有大批的兽族人惨遭毒手 伯无霜迈步踏出玄冥神庙的大门,他已经穿好了风神赠予他的白袍,拜别了玄冥神。玉清灵则强打精神,他轻轻抓住了师尊的手臂,道。 “命数如此,您不必自责。” 伯无霜的眼眶泛红,他点了点头,立刻带着小弟子玉清灵飞向西方。 天边的积雪云层忽然变得扭曲,像是被龙卷风拂过一般翻腾卷动,亦如伯无霜此刻的心情。 有五条风息凝聚成的神龙从雪云中轰然落下,它们迅速聚合成了同一条风龙,将空中漂浮的二人一口吞下。 “吼” 风龙带着愤怒的咆哮飞上高空,俯视着大地上的冰雪痕迹,将雪云快速冲散。 伯无霜依稀能够望到,远方长城某处以西的方向,留下的银白色冰冻长条。他只能祈祷自己的速度能够再度提升,抓紧时间拦下那个被仇恨蛊惑了的愚蠢弟子。 风雪消散,长城下被解救的人族军士们大都受了冻伤,即便他们想要追击那些疯子,也忍不住身体上的疼痛,撞倒在地。 只有极少数有实力的修士抵御住了非致命的冰寒,能够跟随军队,跨过长城检查另一侧的兽族情况。 “天呐。”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被冰锥刺穿c尸骸破碎到惨不忍睹的兽族士兵。甚至有些生 命力顽强的兽族依旧活着,他们用带着血丝的痛苦眼神,无助地看着围观的人族。 直到生命力彻底消散。 “呕。” 有些年轻的修士看到这残忍的一幕,还是忍不住腹内的恶心,当场吐了出来。虽说兽族曾经侵略过人族,且和人族有着血海深仇,但被这般残酷的手段折磨,有人性和道德的人,根本接受不了 “检查还有气息的兽族有能救活的就去救,救不活的,给他个痛快再来几个能飞的,我们往不同方向送信” 王东升深深吸气,他用风修的手段传音下去,让能够活动的人手实施救援。他看着面前脑袋上仅剩一丝血皮与脖颈相连的兽族,用一击果断的风刃,结束了后者的绝望。 “安息吧。” 恰逢冯胡带领的队伍穿过森林,杀到了长城的另一侧,王东升只能将此地的情况简单加以描述,便匆忙带着剩余的部队,一同追向那些叛逃的冰修。 由孟寒飞率领的冰修大军,就像是海国入侵海岸线时的战役一般,以强大的冰修力量凝聚出了山海大陆上未曾有人见过的暴风雪,像是海啸般铺天盖地。 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冰雪恶鬼,沿途不知情的村庄c城镇都被淹没在狂风与冰雪之中,彻底失去了生机。 这还不算完,在暴风雪的后方,还有一支纵向排列的c由两百人组成的彻查小队,他们负责搜查积雪下残存的兽族,不留一丝活口。 在这临近正午的时间段内,他们只想为兽族带来死亡的恐惧,以祭奠玉亭关中逝去的亲人 “教主,刚刚的城镇里出现了我族的残留,如何处理” 有人飞速钻入风雪中传信,孟寒飞的眉头抖了抖,他望着远方观测到暴雪袭来,和蚂蚁一样慌忙逃窜的兽族人,淡淡说道。 “杀。” 兽族的规划受到了人族的影响,也是多个城镇紧密相连,分区治理。而在风雪即将降临的某座城镇东部,有三道身影站在高高的屋顶之上,凝望着从东方扑来的恐怖灾难。 “师父,真的要动手吗” 阿回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铁弓,不停调整着呼吸。在他的后方,是惊慌失措的同胞,而在他的前方,是师父所说的,他们不敢招惹的霜月冰修。 他想保护族人,又害怕人族会因此发动新的战争,降下更沉重的灾祸。 “他们已经摈弃了道德,无视了和平,该死。” 天无常为了让阿回镇定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眼下这头小小的幼鹿,已经比天无常高出了许多,令他不禁感慨时光流逝。 后者将剑指点出,催动诸多剑刃环绕。 “阿回,一会儿看哥怎么冲就完事了,有啥害怕的再说了,你是为了保护族人,有正当的防卫理由呢。” 变成人形的青丘依旧是个小孩的模样,只是他没怎么修炼,光是利用了宁然的羁绊,就让修为大增。如今他也站在了明心镜的顶端,竟超过了山海大陆上八成的修士。 “我来打头阵,拖住藏在雪地里的孟寒飞,你们俩互相照应,联合兽族的修士们打游击战,明白了吗” “明白。” 天无常踏出一步,碎剑也在空中为他铺就了一条笔直的道路。他的右手紧握着一柄由细小剑刃组成的短剑,仰头望着前方极具压迫感的暴雪。 他必须拖延住孟寒飞等人的行动,为兽族们的撤离和传递消息争取足够的时间 “天道三千疾风骤雨。” 阿回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他从未见识过师父除了拙剑以外的招式。 就在他张弓搭箭,将自身的力量汇聚在箭尖的时候,天无常已经快速刺出了近百道剑气,如骤雨般直奔暴风雪而去 无数的寒光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径直刺入漫天的飞雪。呈现蓝灰色的雪幕阴影中,更是有足足两百二十五道血点绽开,让暴雪的推力降下了不少。 孟寒飞死死盯着远处的人影,他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独臂,一人敌千军,非铠将军莫属。 “难怪蜃园里没有他的消息。好死不死,偏偏挡在我们的路上” “教主,我们该怎么办” “简单,派五十个死士拖住他,再派三十个死士拖住旁边那两个畜生要是在这儿被他拦下,兽族的孽障,必定会展开数轮反扑” 孟寒飞的眼中充满了杀意,被远处的天无常敏锐捕捉到。后者脚尖点着一枚剑刃悬在空中,而其他的剑刃则迅速升上高空,凝聚着剑修的力量。 他要展示出当年用来阻隔鲸臣与山邰联手释放出的泥石流的一招,以拦下大部分的海啸状雪流 “嗡嗡嗡” 无数的剑刃在天空中嗡鸣作响,带着金黄色的流光在不停旋转。伴随着天无常的操控和蓄力, 每一枚碎剑变化成细长的剑状能量体,在纵横交错的穿刺中,编织出一片由剑气组成的金色巨网,深深插入地下。 “天道三千截天” 就算雪流中的冰修们可以顺利钻过交错剑网的空洞,也躲不过深埋在地下的碎剑陷阱 孟寒飞看出了天无常的战术,他立刻吼道。 “所有人提防剑气和下方的突袭合力挡住那厮的刺杀给我冲” 藏在风雪中的众冰修齐声呼和,手中瞬间多出了寒冰凝结成的坚实护盾,身上也穿戴了严丝合缝的坚冰盔甲。 看着眼前照亮天地的金光剑阵,孟寒飞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怀里的细长印章。他自知自身不是天无常的对手,只得在叹息中,召唤远古半神霜雪天的降临。 就算他们安全穿过剑阵,想要在短时间内重新凝聚暴雪,也得耗费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想要毁灭更多的兽族,想要实现更完美的复仇,他必须为之付出牺牲 “哈” 带有回响的叹息声在暴雪中反复回荡,而众冰修的头顶c暴雪的深处,则有冰蓝色的光芒闪耀。 双眼射出冰蓝光柱的孟寒飞,强忍着霜雪天灵魂侵入体内的痛苦,咬牙念道。 “恭迎霜雪天大人” 第三百五十章 冰封之梦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单凭孟寒飞那脆弱至极的凡体之躯,还不足以承载他这位顶级半神的古老灵魂。 霜雪天的灵气从印章中疯狂向外溢出,最终却只有巴掌大的灵体,得以进入孟寒飞的体内。 眼看就要将这眼前唯一具适合通往下界的躯壳撑碎,霜雪天在天界的犄角旮旯中低声叹气,用冷冽的双眸望向了那些奋勇向前的人族冰修们。 “你们的力量取之于我,不如把它们连本带利,暂时还给我吧” 在他的控制下,孟寒飞的体表逐渐变得煞白,整个人的状态变得气若游丝,竟脑袋一歪,全身悬在了风雪之中。 后者的肌肤中刺出了许多锋利且沾染着微微血色的冰棱,整个人顿时变成了飘荡着的人形刺猬。他将寒冰凝结出的利爪狠狠探向下方,一掌便贯穿了一整条线上的所有冰修,将他们的生机尽数剥夺。 “教主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快住手我的腿,我的身子” 虽说天无常的剑刃削去了二百余人,但他们剩下的冰修各自维持着雪潮的阵势,从未有过一丝胆怯。如今有霜雪天外溢出的霸道气息加以阻挡,后者想不肝胆俱裂都难 孟寒飞的意识勉强操控着僵硬的身体,俯视着由他带出来的复仇死士们,挤出了一丝笑意。 “孩子们,为了,复仇。” 滔天雪潮狠狠地撞击在了天无常的截天剑阵上,如后者所想,巨大的力量不断在剑阵前挤压堆积,透过摇晃的剑阵空隙喷洒而出,像是水桶在遭受撞击下喷出的浪花。 这场景,依旧让人感到震撼。 同样感到震撼的,是感应到那股势不可挡的力量,竟被一人拦下的诸多兽族目击者。 他们纷纷在城镇后方驻足,回头看着远方发生的一切。更有大胆的飞行兽族飞向更高处,为地面上看不到细节的同胞们火速进行解说。 “天哪,那就是霜月的铠将军好强” “从此之后,我们兽灵国又多出了一个新的传说这等撼动天地的伟力,就算是吾王妒枯,也未必能独自抵抗吧” 有部分兽族面色凝重,毕竟就算天无常救了他们,也阻碍不了人族入侵的事实只是他们的微不足道的焦虑,被更多欣喜的兽族在激动中打断。 “天无常大人是神天无常大人是神” 众兽族欢呼雀跃,唯独天无常的眉头紧锁。他从堆积在破坏房屋中的雪地里感应到了一股奇怪的能量,而那些暗中锁定他的数百杀手们,也忽然变得杳无音信。 “阿回,青丘,通知所有留在后方的兽族人,全部退到十五里开外,等待军队的支援。” 天无常没有宁然那样感知能量的特殊手段,也没有正心鉴那样可以直接获取情报的瞳术。 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建立在生与死之间的直觉。 “师父,那你” “无妨,速速去吧” 天无常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他的银白眼眸也在微弱的阳光下闪耀,像是璀璨的清澈宝石。他将右手猛地向上提起,引导埋藏在地下的数百道碎剑朝着天空的方向,轰然刺出 霎时间,松软的积雪上有无数的锋芒齐齐飞射,它们准确地穿过了众多冰修的身体,将积雪表面染上了点点玫红的颜色。 “还是不对。” 天无常脚尖轻点在不断朝他飞来的剑刃之上,谨慎地接近了埋藏在雪中的某个强大灵魂。自他跟随传授琴艺的松鹤大师修行了一段时间以后,他也逐渐开启了对灵魂的特殊感知,能够在战斗中加以利用。 对方的灵魂越强,所散发出的波动也就越强。 奇怪的是,天无常并没有从那团膨胀的灵魂中感受到杂乱的波动,他感受到的,却是极富韵律c让他差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波动,差一点深深陷入其中。 “咯,咯,咯。” 霜雪天满足地吞噬了最后一枚灵魂,又将最后一人的躯体,完全融入了他崭新的庞大躯壳。 自上一次占据伯无霜的小圆满身体之后,他就重新陷入了漫长的黑暗,继续过着孤独而抑郁的平淡生活。 而现在,截然不同。下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鲜艳。 如伯无霜解开封印一般,雪地中的怪物逐渐抖落了身上的积雪,缓缓爬起。他张开怀抱,用勉强能够看出形状的嘴巴,哼唱着晦涩难懂的歌谣。 “往昔间,魂明灭,吾声黯淡无。有一言,破壳出,留与君知乎。” 天无常眯起双眼,在临近正午的 昏暗阳光下,他终于看到了怪物的骇人全貌。 那是一个强行冻住近千人c将自己塑造成一头人形冰雪怪物的巨大冰块昏暗的光芒只能穿透它冰之躯壳的浅浅表层,照射出其中的混杂血丝和肮脏泥土,以及大量支离破碎的人族肉体。 而在怪物的扁圆脑袋上,则镶嵌着属于孟寒飞的上半身躯 朝着天空飞跃的天无常猛地提起一口气,立刻将所有的剑刃召回。他正准备以十二成的功力应战时,东方的厚实云层瞬间被撞破了一道巨大的裂口,有一条肉眼可见的细小游龙在明亮的天空道路上穿梭,即将砸向此处。 “霜雪天” 怒吼着的伯无霜几乎失去了理智,无论距离冰霜怪物有多远,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到霜雪天干涉现世的降祸之力,和徒弟此刻的畸变。 那股令人无助且绝望的阴寒,他伯无霜永生难忘 “唉,我才刚休息了一会儿,真麻烦。” 霜雪天忌惮的,是隐藏在伯无霜背后的极北神玄冥。虽然不知那头奇怪的冰神究竟从何而来,但后者体内隐藏的磅礴力量,竟有无限接近于灵门半神的趋势 踏入灵门,往后的大道将会变成通途,直到跨入半神的神门境界前为止。让霜雪天感到无比惊讶的,是玄冥这个刚出世不到两年的存在,竟能有如此潜能。 他自知附身孟寒飞之后的力量,连本体一成的一半都做不到,面对气势汹汹前来问罪的伯无霜,他只能暂时缩头缩脑,将牢牢控制住灵魂的孟寒飞拉出来挡枪。 要是在这个时间点惹毛了伯无霜那个小子,指定没有他好果子吃 恐怕到时候随身携带印章的,将会是那只藏身在浮雕中的人面鸟。 “哦,呃,我感谢您的恩典,霜雪天大人。” 一身寒刺的孟寒飞从冰霜怪物的头顶醒来,他艰难地望向远方天空中降下的涌动风息,咬牙操控怪物站了起来。 “你有复仇大业,尚未实现。” 霜雪天的灵魂在孟寒飞的脑海中发出了清澈的回响,像是待在正心鉴体内的玚琫一般,诉说着诱惑的话语。 “我有复仇大业,尚未实现。” “而那些挡在面前的障碍,势必用风雪清除” 孟寒飞耷拉着的脑袋缓缓扭动,他死死盯着天空中的巨大风龙,和龙首内的两位似曾相识的故人,重复着霜雪天的话语。 “你要以世间万物的鲜血。” 巨大的冰霜怪物挥舞着拳头,重重砸向地面。因寒冰侵袭而朝着两侧分裂的大地之中,有数十道高约三十丈的冰柱冲天而起,试图顶住风龙的猛烈撞击。 “祭奠你逝去的亲人,和血海般的深仇” 孟寒飞的上衣已经被他身上的冰刺洞穿,若即若离地披在充斥着尖刺的身上。 他将伯无霜赠予他的蔽体衣物毫不留情地随手扯下,将其用力砸在了空中。 “孟寒飞,在我所有的弟子里面,你是最努力c也是最肯吃苦的一位。为师特地准许你,今日可以当众许下一个为师可以完成的愿望,必定会帮你实现” 伯无霜带着数千弟子,在某次小考的结束之后,将再度登顶第一的孟寒飞叫上了比斗台。 在全场师弟师妹们羡慕的目光下,一向被称为孟叔的孟寒飞,却在这时羞红了脸。 “哎呀,咱们又不是第一天搞这个师徒关系,尽管说吧,包在师父身上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说话算话。” 台下的玉清灵带着师姐们师妹们不知道说了些啥,引得众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伯无霜则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跪倒在面前的孟寒飞,等候对方的诚恳回答。 “弟子近日学有所成,只是随着功力逐步增强,体质上也会有些偏寒。弟子孟寒飞,斗胆请师尊赐予一件保暖的上衣,至于其他的珍贵物件,弟子并没有任何奢求。” 孟寒飞的眼神坚定,而他的简单要求,也让全场的弟子们哑口无言。 伯无霜笑了笑,他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确定了可不要在无人的深夜,蒙着被子后悔啊” “能得师尊教诲,孟寒飞一生无悔” 这件保暖的衣物,他穿过了寒冷的冬季,也穿过了炎热的夏季。孟寒飞想要留存的,也只是他生而为人的点点温暖,和希望。 随着伯无霜的风龙撞碎层层冰柱,前者也看到了那件破碎寒衣,在冷风中飞舞飘扬的场景。 在这一刻,孟寒飞曾对他说过的励志之言,做过的暖心之事,亦或是他那有血有肉的光辉形象,都碎在了冰寒刺骨的冷风与飘雪之下 伯无霜的泪水在风中凝成了滚滚冰珠,他发出了与先前怒斥霜雪天时不同的c足以让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呐喊。 “孟寒飞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切身之痛 雪路之上,伯无霜默默无言。 他将匆忙赶往兽灵国边境的人族军队调去后方,解救被埋在雪中的零星幸存者,只带着冯胡和同样愁眉苦脸的玉清灵,押送他们从冰霜怪物中挖出来的孟寒飞。 作为呼唤霜雪天的代价,他只丢失了一双腿,一双眼珠。 天无常望向不远处的冰柱囚车,载着阿回和小狐狸快速飞去。 “无霜,兽王还有不到半刻钟,就会赶到此处了。” “好。” 伯无霜的精神萎靡,自他击破冰霜怪物的重重手段c将孟寒飞胸口嵌着的印章夺走之后,他已经骂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 无论如何,孟寒飞都不肯松口。 后者的皮肤上仍旧留有冰刺,在听到天无常的声音后,他虚弱的呼吸竟变得有些急促。 双眼空洞的孟寒飞用力抓住囚车的栏杆,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天无常大人,我没有,受到霜雪天大人的蛊惑,没有。” “大师兄,你要是不这么说,兴许还能活下去啊有师尊帮你打点,至少能在兽族的牢狱中赎罪,至少我们还能相见。” 玉清灵说着说着,不由得哽咽到无法开口。这辆关押大师兄的囚车,就是他按照伯无霜的意思亲手打造的坚冰囚车,决不能让孟寒飞轻易脱逃。 “够了,够了。没能杀掉更多的兽族,替我死去的家人复仇,我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啊。” 孟寒飞疲软地倒了下去,他的脸颊感受到了与环境不符的狂风,嗅到了兽族的气味。 兽灵国的兽王妒枯,降临。 陪在妒枯身边的,是枭族的大法官狄怀英,和他英勇的虎子妒平。 “妒枯,见过人王。” 伯无霜有愧于心,简单回了个礼后,将囚车中的主犯拉了过来。冰制的车轮沉重地转动着,停在了妒枯的面前。 “后面的几大城镇,我已派出大批人手前去搭救,目前传来的消息,已经救出了一千二百三十人,好在天无常顺道加以拦截,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主犯孟寒飞的随从们,已经在召唤半神的仪式中尽数死去,他们的尸骸全部包裹在那团冰球之中,兽王明察。” 妒枯平静地聆听着伯无霜的话语,他望着远方被摧残破坏的兽族城镇,轻声叹息。 若是放在以前,在那个兽族聚集的狂野森林中,他或许对兽族同胞的大量灭亡不会有任何的想法,但自从他们开始学习人族的文化和道德之后,对于国与家的概念,也变得更加深刻。 如今兽国上下,可以说有八成左右的兽族人团结一心,对国家的未来充满希望。 但遭受了这样的灾难之后,恐怕兽族的内部,将会再度掀起波澜。 “尊敬的人王,那死去的兽族,数量有几何我明白您的想法,想要尽力保全主犯孟寒飞,但请您好好看一看他的模样,您让我和大法官该如何定夺” “我霜月国会赔偿相应的损失,而且这件事情的因果,也和我本人有关,我自愿成为兽族的阶下囚,用苦工来赎罪。” 伯无霜看着高大的妒枯,白发的末端也逐渐变蓝。他的灵魂波动十分复杂,就连简单修习过灵魂术法的孟寒飞也能感受到。 后者疯狂地撞在囚车上,伸手想要抓住妒枯,将他冻成粉末。只可惜伯无霜亲手封住了孟寒飞体内的寒气,让他无法催动力量。 “妒枯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有什么就冲我来,是我孟寒飞想要复仇” 他的面容扭曲,诡异的外表下,已经看不出什么人样了。 “人王,面对现实吧。” 伯无霜终于转过身来,他看着疯狂叫唤的孟寒飞,不知后者究竟是可怜,还是可恨。 “赔偿,罪己诏,我一样不会少。但本王还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当众处决孟寒飞的刽子手,由我伯无霜来做。” 狄怀英用震惊的眼神望向兽王妒枯,后者微微颔首,命妒平用风之锁链锁住囚车,带回兽国的国都。 一行人住在了兽王的白玉宫殿中,以最高规格的标准进行接待。兽族边界被侵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兽族,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妒枯所言,反对派c好战派们纷纷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无视了天无常的出手,无视了人族的及时补救,将妒枯和伯无霜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群情激奋。 妒枯不得不派出精锐的军队,镇压那些试图闯入王城的蠢货。 兽族的审判大典,如期而至。 就像是他们初次审判族内的 败类一样,兽族的五十八族都派出了相应的代表,前来听候审判。 虎族的代表,便是兽王妒枯。 “肃静” 枭族的大法官站在铜制的镂空树台之上,一举一动充满了威严。自兽族的新律法实施以来,他就担任了绝对公平的象征,不受任何势力的影响。 场外的所有兽族立刻停止了喧闹,齐刷刷地望向了狄怀英。 “现在,本法官开始最后的宣判,任何人不得加以干涉。枭族听令,带主犯” 在众兽族满怀恨意的眼神中,断腿的孟寒飞被架了上来。经过几天的修养,他身上的冰刺全都消失一空,重新变回了人样。 只是他不肯吃一点东西,也不肯喝一滴水,形容枯槁。 “兽元一年十二月,经审理查明,霜月国霜月关霜月教派掌教人孟寒飞,因心怀对兽族的仇恨,不惜一切代价,带领九百二十八位人族冰修擅闯兽灵国边境,沿途杀害我兽族共计三十万余九万三千四百二十五人。从犯已在战斗中被全部献祭,不予判刑,在此,宣判主犯孟寒飞剥夺一切进入兽灵国的权利,处以铁刺交错之刑” 狄怀英念完了双翅间捧着的宣判书,他眯眼望着头顶被清理出的清空,继续说道。 “时辰已到,请行刑人速速上台” 带着面具的行刑人,怎么看都是人族。台下的兽族们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肃静” 可惜,他们根本无法肃静。伯无霜轻轻摘掉了他的面具,按照兽族行刑官的礼仪,朝着众人行礼。 “那个小小人族,不是人王吗” “你确定” “这是要做什么我们怎么可以让外族人篡夺行刑的权利” “兽王呢不得给个说法” 兽王妒枯慢慢站了起来,他们头顶天空中的积雪乌云,就是他一拳击碎的。他环视着围观的兽人群,用他的眼神和威压,镇住了喧闹中的众兽族。 没办法,兽族中能够有九成兽族人接受的人族,其中之一是狼族的族长正心鉴,另一位,就是被称作大英雄的天无常。 “想要说法,就给本王滚到牢里去问大法官,如果再有人胆敢触犯律法,杀无赦” 狄怀英点点头,他扭转脖子望向后方的伯无霜,用兽族语言高声喊道。 “行刑人,动手” 兽族的铁刺交错之刑,就是用一根根细长的铁刺慢慢洞穿犯人的身躯,让他饱受痛苦的折磨后,再一刀斩断犯人的头颅。 因兽族人生命力顽强的关系,这个刑罚也算是其中比较残忍的刑罚之一,用来震慑那些不服管教的c想要违背律法的兽族。 伯无霜的手中,有寒冰凝结成冰刺,插入了孟寒飞的身体。 后者闷哼一声,放声大笑。 “我孟寒飞,就算化作厉鬼,也要杀光整个兽族你们这些吃人的畜生不光吃了我的家人,还灭了我的故乡该死啊全都该死” 枭族的大法官翻译了他的话语,观察着台下兽族们的表情。 而在场的兽族中,仅有三成不光习得了人族的语言,也能够深刻理解对方的咆哮。他们的愤怒和憎恨也随着孟寒飞的痛苦叫骂,渐渐消散。 大法官狄怀英监视着伯无霜的一举一动,他用余光瞥着台下的兽族们,用兽族语言补充道。 “他可以在三日前屠戮兽族,我们兽族自然也可以加倍奉还。但在这之后呢仇恨的尽头,依旧是仇恨永无止境我狄怀英现在代表审判法庭宣布,兽族的律法中将会增设几条新的法度,严格维护两国边界的和平,和正常的贸易往来至于台下的你们,未来请将各项律法熟记于心,不要让相同的悲剧再度上演” 伯无霜含泪穿刺了四十九道冰矛,孟寒飞叫骂的声音也随之逐渐变弱,直到快要失去声息。 “师尊,我连累了你,但我,没有错。” 一国之君,外加此次审判的行刑人伯无霜,竟当着众多兽族的视线,掩面而泣。在他空出来的右手中,正有一把锋利的冰刀凝结成形,准备执行最后的斩首工作。 “永别了,徒弟。” 寒风萧瑟,兽灵国上空的晴朗天空,也被吹来的北风和雪云渐渐遮盖。昏暗的行刑台上,流泪的伯无霜抱着无头的孟寒飞,无声哀悼。 在妒枯和狄怀英的轮流演讲声中,这场只针对一人的审判大典,就此结束。 玉清灵背起装有孟寒飞全尸的冰棺,陪着伯无霜告别了兽王妒枯,默默踏上了返程的路。天无常也带上了青丘与阿回,接下来的日子,他得回归蜃园,帮助伯无霜重打精神。 妒枯站在狄怀英的身后,目送着他们的离去。后者则摇头叹息,提醒兽王妒枯,关于朝会的诸多事项。 在黑矛刺穿的妒枯头部雕像下,妒枯这才回 过神来,大步迈入他的高大宫殿。 “召集所有大臣,一个也不能少”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力降十会 “加快脚步,别耽误我烤肉吃。” 宁然长吁短叹,他骑在苍狼凌虚子的背上,眼巴巴地望着远方的天空和山脉。 自从他们一行人的踪迹在佛国的边境处暴露之后,就有数百尊得道的神佛疯狂展开了搜查,无论天上还是地下。 为了保障路途的安全,他们一行人只能在若木的术法中封住了修为,更是变化了原本的模样。 一路爬山涉水,倒也还算安全。 若木变成了卢红寺中的胖和尚,肥头大耳,笑口常开。虎魄则变成了与之搭配的瘦高和尚,却依旧目露凶光,龇牙咧嘴。 连他自己照照溪水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 两个少年变化成了顽皮小和尚的模样,而宁然骑着的苍狼,则变成了一头结结实实的青牛,他的护身法器银月刀,也变成了牛鼻子上晃悠的鼻环。 “看到山腰上的那座寺庙了吗咱们到那里化缘,顺便休息休息,去打探新的情报。” 若木作为地牢七贤的老二,能够镇住虎魄的半神,自然有他的奇妙本事。 “人家费力搜查咱们呢,现在可倒好,直接送上门了要我说啊,咱们抓紧时间想想遗言怎么写,省的到时候来不及知会大家。” 小和尚宁然嘴上抱怨着,整个身子直接趴在了青牛的背上。他看着下方牵着牛赶路的正心鉴,假装虚弱地招了招手。 “老正,把宋司暇那个狗东西掏出来,我现在啊,要提前杀了他。” 正心鉴笑着摇摇脑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唉,是谁之前对我说要放下仇恨,砥砺前行还说我在预言中,会成为毁灭城市的大魔头,还要纵火拦下我我看你啊,魔怔咯。” “嘿你还不信,凌虚子,你看我宁然,像是喜欢撒谎的人吗” 青牛哞哞叫唤两声,无聊地啃起了埋在雪里的野草。 当宁然拍了拍他的牛屁股之后,他才无奈地抖了抖脑袋,回答道。 “宁兄弟,我凌虚子初次见到你的俊朗模样,就知道你必定是个一表人才的诚实少年。红头发,红衣裳,红靴子,这样的搭配,让人顿时感到热情似火,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说得好,虽然我以前喜欢穿的,是绣了火焰纹的白袍白衣。” “你满意就好,既然要处死那个什么宋瞎子,不如赏给我嚼两口,如何” 凌虚子馋地直流口水,险些将吃草的牛嘴,变回原先的狼嘴。 从两年前,到他跟随若木等人逃出寺庙的这段时间里,他就没有沾到过一点荤腥 “想得美。” 抬眼望向前方陡峭的山崖,只要顺着高低错落的岩壁爬上去,便能从后方潜入那座嵌在山体中的庞大寺庙,完成各自的任务。 只是一行人正要踏过飘雪的狭窄山涧时,前方的一尊粗糙石像却忽然颤动,从中飞出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阿弥陀,机会来了” 就连若木也没能反应过来,他们所有人被瞬间拉入了一片昏暗的空间,在其中浮浮沉沉,找不到方向。 那道人影,正是执掌此地的天门大佛,小须弥佛。 而他使用的空间法器,正是当年真佛修行时,用来随身携带经书的小巧布袋。 小须弥佛将变得沉甸甸的袋子举高,笑得合不拢嘴。在通缉令下达之后,他就第一时间盯上了跑路的几人,即便他们改头换貌,在不同的山谷间兜兜转转,也没能逃过他的慧眼。 为了避免其他同门抢走功劳,小须弥佛愣是没有走漏一丁点风声。 他一直在暗中等待机会,却没曾想到他们这群胆大包天的贼子,竟敢逛到自己的家门口 揣着足以换到另一件灵宝的口袋,小须弥佛并没有急着赶往小灵山邀功。他先是按着众人计划的路线,从山中佛寺的后廊中绕了回去,折回了属于他的诵经室。 墙壁和地板上金碧辉煌,除了精美的浮屠雕刻和经文以外,还镀有一层华丽的黄金,在香烛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渐渐沉下心来的小须弥佛盘坐在莲花石雕宝座上,宝相庄严,百里传音。 “珈辰,摩柯,速来后室见我。” 他呼唤的珈辰与摩柯二人,都是跟随小须弥佛修行了近百万年的弟子。二人虽然有些愚笨,但对小须弥佛那叫一个忠心耿耿,自然也得到了后者飞升时的垂青。 他们愣是从修炼不到超脱境的普通和尚,一路修行到了地门甲等半神的行列 片刻后,穿过厚重石门进入密室的,是此时闲来无事c正 在念经的摩柯。 “须弥佛,弟子摩柯有礼。” 摩柯先是双手合掌,随即慢慢跪下,伏倒在地。 在即将扣首前,他将按在地上的手掌握拳翻转,掌心朝上,恭敬行了大礼。 “摩柯,为师出游的这几日,可有人干扰我的宝地” “回须弥佛,近日来并无任何乱象。唯有山之西南的城池中,有国王进献了一批新的宝物,等待您的核验。” 小须弥佛满意地点点头,他轻声笑道。 “徒儿,你可知我这趟出游,所为何事” “贼人。” “不错,你将会有大智慧。” 小须弥佛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拥有独立空间的布袋,在摩柯的面前晃了晃,接着说道。 “我们千佛之国一向和平安宁,很少会有外人敢擅自闯入,要我看,这些小小的老鼠,来历绝对是非同寻常。若是把他们献给真佛,你猜我这个小须弥佛,会得到怎样的点化” “堆积成山的法器,玄妙的佛道术法。” 小须弥摇头叹息,和常人体型相仿的他,却在此时回首望向了自己的巨大雕像,有些痴迷地看着那尊佛像的笑脸,说道。 “须弥佛的位子,已经空缺了无数岁月了。我不求取得天大的功劳,但只要有一丝机会,我就必须去争取” “弟子愚笨,请禅师明示。” 就算活了九十万年,身为半神的摩柯也依旧没有多少开悟的迹象。而小须弥佛看重的,也正是对方能够献出的全部忠心。 他的手下不需要有多大的能耐,只要够听话,足矣 “抓来的贼人,和为师的行踪,不要告诉任何前来拜访的大佛。如果问我在哪里,就说去某座山巅上的寺庙中静修,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 摩柯颔首听令,看着满身金光的小须弥佛摇身钻入口袋,消失不见。 若木一行人躺在口袋的空间中闲聊,只见天边洞开了一道裂隙,忽然有刺眼的金光传来,照得他们浑身燥热无力。 “毛贼们,还不现出真身” 小须弥佛全身的金光打在众人身上,渐渐解开了若木设下的禁制和变形法术。他们在大眼瞪小眼中,这才相互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这尊佛看上去略显苍老,两道细长的白眉低垂,和他过肩的耳垂一样,引人注目。他身上披着一件五光十色的大红袈裟,其表面绣有田地般的方正纹路,嵌着许多黄豆大小的剔透宝石。 看上去,倒像是一方富贾。 “你们这些孽障,擅自闯入佛国,对他人信仰大肆破坏,究竟为何” 众人没有回答,他们默契地后退一步,将宁然独自留在了前方。 后者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天门半神的强大威压胡诌道。 “因为看不得你们不吃肉,想来贵寺传播我食肉教派的信仰,倡导众生营养均衡。” “胡言乱语” “那不然为什么因为那个放火的什么菩萨不遵守浮屠教的信仰,擅自杀生,还给自己的宠物喂人肉吃你来看证据” 宁然将身后变化成人直捂着脸的凌虚子硬生生拽了过来,将他的双臂用力挪开。 可惜他的力气完全敌不过对方,拉了半天,也才漏出了一道小小的裂隙。 小须弥佛立刻认出了凌虚子的身份,冷笑道。 “我说呢,这头畜生和不空闻一同消失,原来是背叛了佛门佛门乃是清净自在之地,今日,我小须弥佛定要扫除逆贼,先拿你这厮度化吧” 他的身后顿时浮现出巨大的金身佛像,随着本体的一举一动,将巨大的手掌朝着凌虚子重重按下。 后者顿时感觉到身边的其他人正逐渐离他远去,而自己在大佛的掌风下,沉入了混沌的地狱一般。凌虚子拼命挣扎,然而他越用力,坠落的速度就越发加快 “要死了要死了” 凌虚子吓到双眼翻白,口中胡乱叫唤的时候,却忽然瞥到了身旁投来鄙视目光的宁然和正心鉴。 “唉不是,我刚才明明被小须弥按下去” 暗中偷袭的小须弥佛,脸上的表情也正在发生精彩的变化。他明明是天门乙等实力的大佛,就算放在千佛国内,也算是中等偏上的战力。 而宁然等人的队伍中,撑死就只有两位地门等级的半神,和三只真正的蝼蚁 “佛法千劫重罪” “佛法顶礼转轮” “佛法无上菩提心” “” 无论小须弥佛怎么下狠手,他始终都沾不到宁然等人的一根汗毛。 打了将近半个时辰的空气,掏出围棋定式书阅读的宁然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砸吧着嘴巴问道。 “光头,有完没完要不我来教你下棋,咱们用棋盘定胜负” 小须弥佛手上的动作不停,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击都有准确命中目标,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攻击到他们的实体 他难得流下了几滴紧张的汗水,只得朝着只有自己才能打开的洞口处慢慢挪动。 自己打不过的敌人,交给真佛便是 “你们,绝对是真佛需要的天下第一大罪人等着吧,等我出去再找你们算” 小须弥佛转身朝着闪耀光芒的缝隙飞去,迎面而来的,却是若木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重重一拳 饶是得道的半神,也在此刻被揍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重重摔落下去。 “孽畜。” 小须弥佛咬着牙飞了起来,一头撞在了无形的壁障之上。 再睁开眼时,他的面前却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东边消失了的菩萨,不空闻 第三百五十三章 鸠巢鹊居 小须弥佛又气又恼,他朝着画中为他开辟出的小小空间,足足打出了八十一道翻天手印,也没能撼动其分毫。 只有另一侧空间牢笼中的奇壳,于睡眼惺忪的状态中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公鸡打鸣那光头菩萨呢,快唱首佛歌哄老子睡觉,老子做噩梦了。” 奇壳的身体和数百条眼睛从巨大的蚌壳中柔软探出,慢慢恢复了原先的人身蚌壳脑袋的模样。章鱼的触手也从他背后缓缓扭动伸展,如同飞鸟张开饱满的双翼。 小须弥佛的面色阴沉,他忽然认出了另一座空间牢笼中的奇形怪状半神。 后者和他对视着,却抢了先机。 “呦,又来了一个老光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二十万年前在西海海域里憋着气摸珍珠的光头,是不是你” 奇壳抓住他们看不见的牢笼栏杆,在仔细辨别之后,自顾自地笑了出来。这老和尚的眉眼虽然有些岁月上的变化,但和他那时在深海中看到的,极其类似。 在奇壳成神之前,正是在冥岛西部的海域中游动c修炼。 小须弥佛冷哼一声,他选择盘坐在地,思索着逃脱空间禁锢的方法。 然而他念着经文思来想去,也只能等到若木一行人重新进入画中,才能寻到破局之法。 他喃喃说道。 “这片空间,比真佛的书袋,还要奇特万倍啊。” “这片空间要我品鉴的话,连桃木天大人画中的留白还不如。不过用来装装敌人,也算是件不错的法宝。” 正心鉴重新变化成小和尚的模样,他坐在若木变化的小须弥佛身边,和宁然一起研究口袋的变化。 只是二人从未修行过浮屠教的口诀咒语,连这宝贝的封口,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启。 “空有宝贝不能用,就好比给你一双摸不着的筷子,死活夹不住菜。” 宁然看着不远处将摩柯生生按倒在地的虎魄,心中感叹着抱大腿的美妙。 正心鉴则白了他一眼,将书袋随意丢进画中。来日方长,他还有的是机会,从小须弥佛的口中撬出宝贝的使用法门。 在若木的引导下,虎魄则乖乖变成了摩柯的模样,将后者丢进了画卷。他带着两个小和尚合力推开了密室的巨大石门,沿着铺设精美地毯与氛香花瓣的道路前行,一路绕到了这座寺庙的正殿。 而晕过去的摩柯本人,倒在了第四座监牢中,惹得小须弥佛摇头叹息。 初雪过后的晴天,前来礼佛的香客们数量如水涨船高,纷纷涌入了附近连绵山脉中的最大佛寺,小须弥寺。 这座寺庙的伟岸名声,不光是因为地理环境和建筑风格,更是因为寺中供奉的佛像本尊时常会现身于此,亲自为众生参悟佛法。 傍晚必会有霞光笼罩百里的天空,变幻莫测。 因此,拜访小须弥寺中的得道高僧,再携手爬到小须弥寺正上方的山巅,欣赏远山与晚霞的美景,成为了当地百姓求之若渴的奇遇。 若木扮做的小须弥佛无视了往来的香客和寺庙中的和尚,带着弟子摩柯和两个小和尚走向正殿的大门,脚下生有金色的莲花。 众人大惊失色,无论是香客还是和尚,全都哗啦啦地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宁然则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的后脑勺,逗了逗肩膀上变成小松鼠的凌虚子,笑道。 “把假的东西当做真的,把空幻的道理当做唯一的精神追求,你们这些人想要参悟什么佛家的大道理,还早着呢。要我说啊,不如早点回家,把饭吃饱,把人做好” 众人愣在原地,反复在心中咀嚼着小和尚宁然的话。 有修行佛法数百年的老和尚猛地一拍脑门,当场对着宁然磕了几个响头。 “惭愧,惭愧,老衲活了一辈子,竟不如小师父看得通透多谢小师父指点,多谢我佛大慈大悲。” “师父,我也悟了” “惭愧吾辈当每日自省,抛却一切梦幻泡影,寻求真实之境” 宁然回头望着那些变得魔怔的光头和香客们,轻轻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身旁小和尚正心鉴的肩膀,好奇地问道。 “我刚才发自真心的屁话,难道听起来很有道理” “确实有道理,有个屁的道理。” 经过宁然的点醒,众人跟随他们的脚步踏出正殿,密密麻麻地走了出来。若木走在队伍最前方,身后有佛光普照,有数百信徒口中不断念佛,可谓声势浩荡。 由须弥佛点化的小和尚都能习得深奥的佛法,他们对若木的身份也 深信不疑。 若木站定在下一层的小广场前,挥手间从地下召出盘根错节的粗大树根,组成了一尊巨大的小须弥佛像,立在了广场中央。 镂空的雕像摆出面相狰狞的盘坐造型,双手合十,在四方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若木将附着了好友的小小木偶从袖口取出,当即解除了宁然等人的外貌变化,淡淡说道。 “这下,我们有时间会会小须弥佛了。” 在信徒们的眼中,这拔地而起的佛像身外有金光盛放,美妙无边。他们从喧闹到寂静,从激动到沉思,仅仅过了三息左右,便纷纷围在佛像四周,安静悟道。 宁然最后一个踏入桃花绘卷,他瞥了眼聚集到佛像周围的面色平静之人,忽然想起了远在山海大陆上的邪教神主浮屠生。 浮屠教,浮屠生,在他们之间,或许也会有藕断丝连的关系。 正心鉴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一道道波纹荡漾在画中世界,打开了一角独立的空间。 他们刚看到关在其中的四位半神,翘首以待的小须弥佛就忍无可忍地打出了狂乱的拳风,试图击倒正心鉴,找到空间中的破绽。 可惜画中世界的空间要远远超出小布袋的法则,高傲了百万年的小须弥佛,终究是无法理解。 “别浪费时间了,上界天神的宝贝,就算是你的真佛降世,也没办法从里面逃出一根手指头。在审问你之前,我有个要紧的事儿,想请教请教你这尊大佛。” 若木的掌中站着一枚小小的树人木偶,它晃晃悠悠地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像是刚出生的鸡崽儿。 “呵,怪我道行太浅,没在第一时间看出你这厮的真身像你这样的丑陋树精,就该被移到灵山脚下,成为真佛手中万千盆栽中的一棵” 若木摸摸夹杂着缕缕灰丝的红色干枯胡须,对身后的正心鉴说道。 “七弟,放他出来吧。” 在众人眼前,一道道奇幻莫测的能量在画中流动,将小须弥佛放回了原本的画中世界。而仅仅在眨眼的瞬间,包括若木在内的所有人身上,瞬间被打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空洞 打的像是无法使用的筛子。 小须弥佛并没有因此而停手,他飞身划过若木与虎魄之间的空隙,将一双大手按在了两尊半神的头上,重重砸向了地面。 “轰” 由墨汁晕染出的地面和现实中的并无不同,若木和虎魄的脑袋直接被这股强大的冲劲撞到碎裂,鲜血四溢,沾满了神佛的双手。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孽畜,也不过如此” 小须弥佛又是一指洞穿了凌虚子的额头,轻轻对着宁然和正心鉴抬手,将他们二人吸到了掌心,狠狠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全灭。 独臂的宋司暇依旧躺在地上,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到小须弥佛狂妄的笑声,站着的仇人们就全部躺倒在地,失去了生机。 小须弥佛得意地拍了拍手,随即在下意识中做出了惋惜的伤感模样,愁眉苦脸地说道。 “罪过,罪过,出家人不能胡乱杀生,不能随意嗔怒,弟子如今犯了杀戒,理当闭关修炼,阿弥陀。” 他并没有理会身后不空闻菩萨的着急喊叫,正在琢磨该怎样脱困时,身后传来了拍巴掌的声响。 躺在地上的几个人一边鼓掌一边站起身来,为小须弥佛的实力喝彩。如果不是若木保护他们,恐怕以神佛的力量,他们可以反复去世十八次 “五息之内,出招的速度快到让人无法反应,真是绝了要不是你这秃驴心地善良,我宁某绝对要死缠烂打,让你收我为徒。” 宁然走到背对着众人的小须弥佛的面前,他拽着宋司暇的脚踝,慢慢悠悠地拖到了另一棵桃花树下,将其倒吊在树上。 小须弥佛的视线尚未收回,他的身上就多出了十八道莫名其妙的血洞。 从若木身上飞速生长出的树枝将其洞穿,并让他悬在空中,疯狂吸收他体内的精血。 一道细小的树枝缠在了小须弥佛的头顶,先前那具小小的木偶在树枝上缓缓爬动,逐步靠近了嘴角抽搐的前者。 “我问,你答。冥岛西部的万里森林,躲藏在其中的各路树精,是不是都被挪到了灵山脚下” “哪来的什么冥岛这里是佛国佛国” 十根带着尖刺的树枝狠狠抽打着小须弥佛的脸,于五息反复抽打了千次之多,将对方的面孔抽到血肉淋漓。 “回答,是,或不是。” “我佛慈悲” 小须弥佛的伤口很快愈合,倒不是因为他修炼的佛法金身,而是若木的手笔。 第二遍c第三遍的痛苦远比第一遍要来得更为猛烈,小须弥佛饶是修炼到天门的半神,也差点没能顶住这狂暴的攻势。 他断断续续念诵着佛门的经文,祈求真佛的庇佑。 纵使肉身饱受苦痛,精神上却永不磨灭,堪称无敌 “坏事做尽,但一心向佛,企图获得庇护口中念叨着慈悲,却从未停止过贪婪和残酷,你们这些没毛的人族啊,可真够绝的。” 若木长叹一声,外界的芸芸众生,他们对遥远灵山的印象仅限于图画和雕刻,甚至连关键的方位,也无人能够替他指出。 他曾在出发前,在柳风波那里习得了一手简单的读魂术法,读不懂凡人,他就只能勉强试一试半神了。 “小须弥佛,万里森林第十二段守护者若木,来也” 第三百五十四章 麻烦上门 拷打的时间,长达将近五个时辰。 在小须弥佛遮遮掩掩的零碎记忆中,若木总算找到了灵山与小灵山的方位,也得知了所谓的小灵山,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儿。 按照常人的阶层划分,浮屠教中的至高领袖,就是远古时代的人族悟道之人真佛。 他深居于千佛之国的隐秘灵山之上,静心苦修。 真佛之下,有过去c现在和未来三尊大神佛,每尊大神佛分别居住在小灵山的山巅,管理手下的百千诸佛。 随着时间的流逝更替,佛国的人口数量也在成倍增长,让浮屠教随着生育繁衍不断发扬光大,逐步形成了今日的盛况。 他们分散着的国土面积,更是因此占据了冥岛的整个西部世界,比霸国大了两倍有余。 “家家户户供奉泥塑佛像,治国与律法,也依靠所谓的佛法来维持。教导四方生灵向善,却从来不管内部佛陀留下的脏污,真佛啊真佛,你可真是个普度众生的人才。” 若木慢慢收回笼罩在小须弥佛头顶的根根树枝,他已经不想从对方的肮脏脑海中,见到其他日行诸恶的神佛了。 当下他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借助这小须弥佛的身份,潜入未来佛所在的小灵山。 每过百年,诸天神佛便会前往各自的小灵山中,聆听大神佛的大乘佛法,以便他们悟道修行,稳固佛心。 小须弥佛,属于未来佛的门下。 那三座小灵山环绕在神秘莫测的大灵山外围,以连绵的山脉和磅礴的佛法封住了树精半神们的去路,各自承担着不同的职能。 除了被迫储存天地灵气,加速整个环状的古老森林生长以外,树精们还需要负责构建出连环相扣的庞大法阵,避免修行佛法以外的生灵随意进入。 毕竟佛门的东西,也不是信仰之外的人能够触碰的。 “众生平等,我若木愚钝,理解不了佛法背后的重重深奥。但从为所欲为的贪婪人族口中讲出这般大道理,就算野草化形为人,也不敢相信其真伪。” 若木重新恢复人身,感叹柳风波从梦神处领悟出的力量之强大,又感叹后者掌控自身欲望的实力之强大。 换成他所看到的每一尊神佛,拿到和柳相同的力量,恐怕这多灾多难的冥岛上,将会变得天昏地暗c永无宁日。 被架在树枝上的小须弥佛,已经被他折磨到不成人形,后者用来护体的袈裟c宝石c降魔杵等物件也被一一摧毁,永远失去了佛法的加持。 换做是霸国原白城中的天门半神,恐怕早就识时务,先保全一时的性命再说。 可鼻青脸肿的小须弥佛依旧在心中默念经文,支撑着生命力不断流逝的破碎金身。他还没能修成正果,登上须弥佛的宝座,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艰难地睁开被佛血糊住的右眼,咬着牙低声说道。 “邪魔外道,本就没有资格参悟佛法。若不是真佛曾经说过众生平等,要我们时时刻刻以慈悲心肠加以度化,你们这些无识的蠢物早会就被深重的业障吞噬,成为万劫不复的恶鬼,行走于人间” 若木稳稳接住从小须弥佛头顶跃下的小木偶,后者吸收了更多的本体残魂,行动也较之变得更加流畅。 此时的画中世界,仅剩他一尊有行动力的半神,其他的人则被派往深夜下的明亮小须弥寺,配合寺内的和尚送走不愿离去的香客,前往山下住宿。 “慈悲那是只有人族才会定下的复杂规矩。在我们原生的森林中,就只有吃和被吃的关系,就只有猎人和猎物的关系。吃饱了的家伙,就会老老实实睡觉,饥饿难耐的家伙,就会想尽办法生存,就是这么简单而纯粹不像你这光头,只会一口一个慈悲,为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不断找理由开脱” 小须弥佛笑而不语,他的独眼忽然变得明亮而坚毅,如他应对百万年的修炼过程中所遭受的一切苦楚一样。 “邪魔外道,没有资格,理解我佛的道理。” 随着有规律的一呼一吸,他的破碎躯壳有如蝉蜕般松动c碎裂。在当下劫难的重重挤压中,小须弥佛直接将无边的压力转化成他悟道的动力,试图打破这看似无解的困境 “佛说,一念无常。我杀人如麻,只为度化那些无知且不可改变的石头脑袋,只要能向心中的佛忏悔,只要能悟出杀人的恶因,我就能够在万亿次沉沦中重新成佛,功德圆满” 一道道金色的涟漪在小须弥佛的身边荡漾,将欺身上前的若木不断撞倒在地。涟漪中,有金色的细密闪电悄然坠下,将画中世界搅得动荡不安。 完整的小须弥佛终于击破了某种桎梏,将他偶 尔才能触发的金身法相,彻底显露出来 只见他的后背处生出了百根手臂,每一个金色的佛手中都握着一枚幻化出的金色法器,让这片奇特的空间中染上一片刺眼的金光。 苏醒的弟子摩柯和不空闻菩萨则激动地看着小须弥佛的金身法相,合掌为之庆贺。 “善哉,须弥大师能有所成就,多亏了那些恶人的帮助。摩柯,你可从佛光中悟出了什么” “不空闻法师,弟子愚笨,还请您指点。” “佛说,一切皆有因果。恶人们将我们收入画中是因,让大师悟道,才是最终结出的果。是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我不空闻被苦苦困于地门之境许久,或许找到属于我的那个因,才能有所感悟,达到此间须弥大师的境界。” “寻到属于自己的因” 摩柯双手合十,深深吸气。 不空闻笑了笑,他盘坐在空间囚牢内,淡然自若地接着说道。 “须弥大师,即将化身为无敌的存在只要这画中的世界无人翻动,就算是十棵老树精,也动不了他一根寒毛” 远处的小须弥佛越变越大,他的身体在无形的狂风中暴涨,迅速超过了画中的高大桃花古树。他冷笑着翻掌拍下,依旧是先前用来对付凌虚子的那一招。 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霹雳惊雷 若木被硬生生砸到了墨汁晕染出的泥土深坑中,动弹不得,表皮更是绽裂,露出了木心。 然而就在小须弥佛想要再一次实施强大的度化手段的时候,坑内的若木却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费力抬起折断的右手。 在他的右手中,有从小须弥佛身上夺来的一件佛门法器。 一件鎏金缀彩的c来自远古海洋的法螺。 “就凭你就凭你这参悟不了佛法的万年树精,也想使用我佛传下来的法器,护佑自身不空闻,可笑不可笑” 巨大的小须弥佛一指点向不空闻菩萨和弟子摩柯的空间牢狱,在流转的金色电光中,那牢狱竟被轻松破除,不复存在 身旁的奇壳立刻沉不住气,他急忙高声呼喊我佛慈悲,又双手合十,可最终还是没能得到小须弥佛的半分侧目。 “是啊,我只是个可怜的树精,是个在世人眼中看上去不会行动的粗壮木头。我的终生价值,就是被人砍来当柴烧,或是雕成动不了的佛像。” 人形的若木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原本打算施展自己的最强形态,以对抗突然变化的光头和尚,但他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轻松的手段。 他将法螺轻轻抛向空中,后者竟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朝他降下一道温柔的金光。 “我这条烂命和你们高贵的佛比起来,不值一提。” “怎么,怎么可能” 不光是近处的巨人,被释放的摩柯和不空闻也愣在了原地,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孱弱倒地的老人,抚摸法螺的身影。 “怎么,很惊讶我也和你们一样会开口说话,会主动思考。不是佛亲口说过的吗众生平等我们都在世间往返沉沦,受情所困,受物所困,本质上没什么两样。那么凭什么你可以用这枚海螺,而我就不能用” “你” “浮屠教,本质就是一个定下条条框框,又想要跳离凡尘俗世,却始终求而不得的虚幻东西。你们之中没有人能得到真正的大智慧,没人能得到真正的大慈悲,我啊,算是看明白喽。” “咚” 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若木一巴掌将巨大的小须弥佛扇倒在桃花林间。 粉色的桃花花瓣漫天飞舞,高傲的小须弥佛再度变回了常人的大小,眼中带着不可言喻的惊恐。 他刚刚悟出的东西和信仰,第一次产生细微的裂痕。 瞬息万变,但他倒下的桃花林依旧不变。 它们重新站立生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小须弥佛和脱困的二佛重新被关入牢狱,躺在底部一动不动。 直到若木带着法螺飘飘然回到现实世界,他们依旧在苦苦思索问题的因果答案。 为何一个邪魔外道,能够催动属于佛门的法器 小须弥寺外,虎魄已经现出了本尊的模样,他化作了一头斑斓猛虎,朝着前来寺庙中拜访的几尊神佛疯狂扑去。 他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杀气和掩盖不住的血腥气味在山谷间弥漫,令那些撞破了几人秘密的神佛们也胆战心惊。 虎魄一人拦住三位天门半神和地门半神,唯独那尊独具慧眼的年轻神佛却闪身卷走了宁然三人,来到了山外的另一片区域中战斗。 他们几人放在凡人中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敌得过一位地门甲等的巅峰半神 苦战之下,正心鉴只能在全身碎裂之前把桃花绘卷从口中猛然吐出,将宁然和凌虚子收到那片绝对安全的地方。 “你们先走” 提着灵鸦之剑的正心鉴刚一打开画卷,其中就有来自若木的枯枝疯狂向外涌出,将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哥” 正心鉴艰难地恢复着骨骼与血肉,奋力拉起地上躺在血泊中的宁然。要不是他们在冥岛南部好好修炼过一段时间,恐怕只需要一个照面,他们三人必会身死道消 若木叹了口气,他将掌中的法螺用力抛向天空,高声喝道。 “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奋发图强 虽然在战斗的伊始,宁然就做好了被单方面暴打的思想准备。 但他在这批半神中最弱之人的手中,甚至没能撑过半刻钟的时间,就已经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大脑嗡嗡响,两眼冒金星。 幸亏有火珠护住体表的伤口,内修的火焰之道也在加强肉身的强度,宁然才不至于当场丢掉半条命。 他和神之间的差距,大到不得了。 不过有了若木的强势插手,几乎一边倒的战局很快就被扭转。围绕虎魄轮番攻击的六位神佛被尽数击倒,在惊慌中被分批塞进了画中世界。 “还好有二哥撑场子,不然你三弟啊,今天可就麻烦了。” 虎魄浑身伤痕累累,有森森白骨透过翻开的血肉裸露在外,骇人无比。但他愣是连牙都没有龇一下,身体越是感到疼痛,他的战意就越发暴涨。 若木将空中散发着护体金光的法螺收回,随后朝着虚弱的几人打出了几朵青色的花状光芒,缓缓飘去。 他的本体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形态,一种是正常的红叶青花,被万里森林中的生灵们称作是黄昏神树。而另一种则是恐怖的青叶红花,被称作是薄暮鬼树。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若木绝对不会动用同一体的第二形态。 “别装了,赶紧起来吧。” 若木看到正心鉴半天扶不起宁然,便走上前用力踢了后者一脚。本打算就地假寐的宁然无奈地摸了摸消失的致命伤口,懒散爬了起来。 “二哥,多谢了。” 正心鉴勾勾手指,让跌落在地的桃花图重新卷了起来。进入画中的新人们自然有了合理的分配,关在了小须弥佛等神佛的身边。 一人一间,合理分配。 “这次有我保护,不见得在下一次的突袭中,你们二人就能独自守住性命。简单来说,现在的你们,还是太弱了。” “再让我打一次” 若木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宁然,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嘴硬时间。 他不是一棵有耐心c喜欢聆听的大树。 “再打一次,悲惨的结局依旧不会发生改变。这样吧,为了能够更好地面对接下来的关卡,你们必须在半个月内提升到凡人修炼者的巅峰,我们的队伍才能继续前行。你们如果有相应的觉悟,不想成为拖后腿的累赘,那么这座小须弥寺,就暂时作为我们修养的据点好了。” “巅峰你二哥说的,该不会是临门境的巅峰吧我的天,我要是能在半个月冲上去,想成神也不难啊。” 宁然凑到了正心鉴的耳朵边低语,时不时地瞄着赤发赤须的严肃老者。 “我要是成了,你们三个一起上,也未必能打得过我。一掌拍在地,整个蜃园都得变成我的后花园。” 虎魄噗嗤笑了出来,他在刚才的战斗中咬断了其中一位地门半神的大腿,崩碎的骨头渣子还塞在他尖牙的缝隙中。 用灵活的舌头舔了半天,也没能将它舔下来。 虎魄反手夺过了凌虚子的银月刀,放在嘴里仔细剔牙,不顾后者的强烈反对。 “还没睡醒虎爷可得提前知会你们一声,卡在临门境的边缘不上不下,那才是最尴尬的事情你们两个人族的小毛头,要是连成神前的四弟和六弟都比不过,那就没救咯” “虎魄,你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六弟的实力非凡,未成神就可以敌过天门半神,他们这两个所谓的山海大陆天才,永远也抵达不了那样的境界。” 宁然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正心鉴,后者却点点头,确定了六哥的强大。 不廷胡余若是没有这个实力,单凭他和扶梦息两个人,难以在蓝域中服众,也难以压下整片水底潜伏着的恐怖存在。 “那是因为我们对战半神的经验太少,要是能多来几次,你看我们猛不猛就完事儿了” 宁然不服气地从口鼻中喷出火焰,腾地拽着正心鉴站了起来。 若木冰冷的双眼终于变得缓和,他抬手将苍狼和猛虎变成了光头和尚,将木偶变成了不爱在凡人面前说话的小须弥佛,带着微笑返回那小须弥寺。 “如你所愿。” 寺庙中的骚乱需要处理,山脚下的香客们需要安抚,一狼一虎化身小须弥佛派来的监管,带领寺庙中的和尚们分头行动。 若木将两位看上去有点不大情愿的少年用力丢进了画卷,揣着手走回了金碧辉煌的密室。 有他的秘术保护,陪宁然二人对练的半神们就不可能伤害到他们的本体。再加上若木那恢复元气和治愈伤病的术法相伴,少年们 就只管埋头对练,不必畏畏缩缩了。 也是在若木挑出一个最弱的地门和尚之后,宁然二人才得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事实。 他们将会在接下来的十五天内不吃不喝不休息,直到能够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在最弱的天门半神的手中活过半个时辰。 “赶往佛国的旅途中,你们两位受益良多,可以因此大幅提升体内的精血和力量以巩固肉身,可不能浪费了这个宝贵的机会。凡人和凡人对练虽然也有帮助,但无法让你们打开更高的眼界,纯粹是浪费时间。” “可是我在学棋的时候,师兄曾和我说过,菜鸟要是直接挑战强者的话,只会打击自己的自信心啊。” “所以我让你们先打的是最弱的地门半神,两个打一个,还不赶紧过去” 桃花绘卷中后关进来的其余六个半神,仍旧摆出一副不服输的架势,铆足了劲想要逃离此处。 不空闻菩萨看了看颓废侧卧着c已经放弃希望的小须弥佛,又看了看那些不甘心的同门,苦笑道。 “再拼上两天,你们也该学会放下咯。”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宁然和正心鉴仰躺在地,直到浑身酸痛c喘不动气。他们终于在第三天的正午,能够在以二敌一的状态下,撑过半个时辰的合格时间。 “各方面都有进步,无论是应对正面的冲锋还是暗地的偷袭,恭喜你们了。不过你这个小和尚倒是有所退步,是因为信仰被缓慢磨损,还是被两个凡人打击,显得有些自卑” 被当做陪练沙袋的神佛抹去了被宁然灼伤的患处,恨恨说道。 “阿弥陀,待真佛降怒的时候,你们就等着后悔吧我佛慈悲,我等修为不足” “奇怪了,你们光头和尚不是说,修心之人不能随意嗔怒贪c嗔c痴,那可谓是三毒啊。” 若木抬手击飞了这位最弱的地门半神,示意正心鉴将他关入牢笼。 “你这满口胡言的树精,迟早会被佛祖挪到灵山脚下永世不得超生” 相比之下,尚且年轻的半神被迅速关入了残废半神的牢笼中,依旧隔着无法逃离的隐形栅栏大喊大叫。 若木摇摇脑袋,他隔空封住了弱者的嘴巴,不屑地回答道。 “闭嘴吧,两个凡人你都打不倒,不是废物是什么” 就在若木为宁然二人挑选对手的时候,宁然和正心鉴眼巴巴地抱着他们提前备在画中世界的风干腊肉,用无辜的表情望向若木说道。 “二哥,我们可以吃口肉再打吗” “这么想吃肉的话,不如在战斗的时候想办法狠狠咬对手一口,也能填补口腹之欲。半神的肉不一定好吃,但是绝对大补。” 若木忽然想到了正在忙碌的三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家伙在巅峰时期曾偷吃过一百五十二位活生生的半神,吃得越多,实力就变得越强。 “这么说,二哥吃过很多半神咯” 他们一边提问一边偷吃,只当若木看不见。后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给这两个小滑头放放水,迎接下一位难缠的对手。 “呵,世间的所有森林,每一天都会迎来不同的死亡与新生。曾经埋在我脚下的强者或半神自然不计其数,对我们这样只配被做成雕像的死物来说,好吃又大补。” 若木相中了两尊地门的神佛,作为他们下一阶段的陪练。 “二哥,你不是什么死物。有道是万物有灵,只要心怀梦想,白菜也能修炼成神” 正心鉴直接变成了狼人的模样,大口吞下了宁然手上的大半腊肉,将其生生咽下。在消耗了如此多的力量之后,他才明白了墟允的过分饥渴。 “多谢。白菜成精,我活了几百万年都没见过,不过花草成精,瓜果成精,倒是出奇的多。我在搜查小须弥佛的记忆时也看到过不少,他们应该都被迁到了灵山脚下,成为森林中的守卫。” 他转身停驻在漂浮着的牢笼之下,向正心鉴指了指其中的两尊光头半神。后者立刻从狼首人身的状态尴尬恢复原状,将愤怒的神佛们放了出来。 “二哥,我和宁然一人一个,对吧” 没等他把话说完,这两尊地门巅峰的强者就径直扑了过来,想要立刻置二人于死地。勉强塞个半饱的宁然立刻警觉到全身冒火,带着正心鉴躲过了敌人第一轮的狂暴攻击。 若木笑了笑,他能看清两位少年的惊人天赋,和不压榨不成长的无穷潜力。 天才的不廷胡余在未成神前,就能够战胜强大的半神,那是因为他的特殊体质,以及修炼的时间与积累所致。 但这两个仿佛是刚出生的年轻修士则全然不同,他们所拥有的,是足以改变未来的天命。 “这一轮,先撑过一刻钟再说” 更多请收 藏【bz】!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临门之境 十五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对于若木来说,外界日月的明暗变化就像是凡人的一呼一吸,平和而短暂。 但放在宁然与正心鉴这对难兄难弟的身上,放在他们的漫长人生中相比,这无比短暂的半个月,像是过了足足十五年。 两个字,煎熬。 “记住,能够超凡入神的修行者,不管本性是奸诈还是慈爱,他们的力量大都会凌驾于凡人之上。你们应对的时候,一定要以保护自身为主,千万不要想着如何找到弱点,将他们击败。” 若木看着眼皮不断打架却还在坚持点头的二人,暂时放弃了趁热打铁c恢复他们体力的想法。 宁然先行一步昏了过去,随后鼾声震天响。 “前路漫长曲折,不知道柳大人坚持要我带上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身着白袍的若木背负着双手,漫步在画中的桃花林间,感悟由远古半神桃木天大人留下的宝贵财富。身处于画中世界,年龄几百万年的他,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位学徒。 只是在桃花林中,若木时常会感应到某种强大力量的存在,却始终无缘得见。 “那边的老树精老先生,借一步说话。” 在桃花林的边缘处,空间像是窗帘般向两侧打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露出了关在其中一角的囚犯们。 在陷入各式各样的大起大落后,聒噪的光头们终于放弃了吵闹,还奇壳一个能够安稳睡觉的静谧牢狱。 叫住若木的,则是侧卧了十几天,依旧没有动过一次的小须弥佛。 “哦小须弥要是能有点礼貌,我们兴许会聊得来。” “无拘无束,才是我原本的天性。我在这座大牢内思考了很久,有些事情,想要单独请教一下你这位远古森林里的长者。” “请教” 若木抬头看了看四周神情恍惚且神态各异的和尚,用茂盛生长的树枝遮住了小须弥佛所在的牢笼。 “就在这说,画中的空间,可不归我管。” 小须弥佛应了一声,左臂撑在虚无的地板上,缓缓坐起身来。他的目光穿过无法丈量的苍白天空与大地,将视线锁定在远处的粉色桃林。 “我小须弥佛,有一个双赢的想法。” 大雪接连下了将近一个多月,佛国东南部的连绵山脉中,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晴天。国内的贫苦百姓们急忙趁着难得的冬日好天气,连夜赶往各处山壁悬崖上,采摘由寒气催生出的特殊植物。 迎风雪莲。 它是某种灵丹的药材之一,或是与其他矿物搭配,成为夏日清凉的粉末,有着诸多妙用。至于它本身的价格,也没有贵到哪儿去。 在这构造奇特的小须弥寺山顶上,采药人们也不会放过。 扮做和尚的凌虚子拄着扫帚,眯着眼睛望向小须弥寺上方的悬崖。从半夜开始,就有凡人从山的另一面爬上山顶,悬下粗重的麻绳将自己吊在半空,小心翼翼地进行采摘工作。 雪莲异常娇嫩,需要用特制的竹夹子截断根须,方能跌落在随身携带的小竹筐内。 这也是会飞的修士们不愿做的细活儿。 “虎爷,他们摘的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 另一边的阶梯,虎魄变成的和尚坐在扫过雪的石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们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回道。 “不知道,咱只知道这些烧香拜佛的人,大部分都和虎爷一个模样儿。” 凌虚子对虎爷的敏锐洞察深感佩服,他挪回望向山崖采药人的视线,盯着虎爷的后脊背,假装不理解地问道。 “您说和您一个样,难不成,都是老虎变的” “呸咱说的是,按人族的说法儿,他们里面就没几个像样的好东西。杀过人的,偷过钱的,偷汉子又偷女人的,喏,你看眼前的这个狗男人,说你呢,前几天是不是霸占了别人家的小媳妇还杀了人家的追上门的父母和狗” 路过虎魄的富贵中年人吓得一哆嗦,他狐疑地瞥了虎魄一眼,立刻丢下同行的友人,甩着袖子往山下跑去。 虎魄笑嘻嘻地收回手指,念了句阿弥陀。 “呵,虎爷好眼力啊” “那是,咱虎魄只喜欢吃内心阴暗的东西,就算是神也不例外小狼头,咱们也做了好几天的苦工了,要不” 虎魄死死盯着慌忙下山的中年男子,吞了口口水。 “虎爷,若木大人要是怪罪下来,咱们玩忽职守” 凌虚子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不断压低喉咙里翻滚的嗓音。自他从卢红寺中脱逃出 来,至今只啃过路边的枯草,以填补腹中的空缺 而那一日被众神佛撞破了本尊之后,他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虎魄,吞下一整根佛陀的大腿。 “嗐,咱们哥儿七个都是冥主钦定的大罪犯,又不需要假装自己是好人。就这么定了,虎爷今晚和你顺藤摸瓜,吃点小食如何” 凌虚子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跌跌撞撞的男子,欣然接受了邀请。 一狼一虎消失在了小须弥寺的山路正中,若木这才跨出了桃花绘卷,双手各拎着一个昏睡的少年。 他的身后有小小木偶从中钻出,却被画轴绊个跟头,在全身脱离了画中世界之后,小家伙气愤地挥舞着树枝构成的小手,试图殴打画卷泄愤。 若木无奈地将封有老友残魂的木偶拾起,望向虎魄和凌虚子溜走的方向。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俩可别惹出新的乱子,麻烦。” 金色的密室地板上,宁然二人睡了整整一天半,才分别从梦乡中苏醒。 他们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就算是在天界中,培养宁然的半神们也不敢放肆胡来,免得让脆弱的凡人在须臾之间凋零。 正心鉴眼看着宁然从睁眼到仰头,再到起身后重重倒下,笑得合不拢嘴。 “你是不是感觉浑身酸痛,又像是被小蚂蚁啃食一样” “啊” 宁然绝望地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模糊佛雕,如今就算动一动嘴巴,都是一种别样的刑罚。 “缓一会儿,我得扶着你走一走,出去看看风景。二哥说了,要是咱们一直都不想活动,就再也起不来咯。” “哦。” 在正心鉴不断的骚扰和鼓励中,宁然终于顶住浑身的痛楚,独自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外挪动。 前者则是朝着挂在小须弥佛佛像上的画卷动了动手指,将其卷起后变小,重新压在了舌根之下。 没有任何的伪装,二人就这么走到了寺内的正殿,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信徒和香客。 迎着吵吵闹闹的声响,他们竟越走越精神,越走越轻松。 “嘶,我感觉好像变强了。可是临门境的门槛,我似乎还是没有跨过去。” 宁然检查着自身的气血和灵魂,并没有发现所谓的改变。 就在他产生疑惑的时候,眼前通往寺外的道路却忽然变得十分明亮,所有的人c所有的物都开始产生重叠的幻影,从宁然的身边缓缓飘过。 宁然想要说话,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混乱的尾音,猛烈地淹没了他的表达。 在他的面前,人群的哄闹声音如潮水般涌来,配合摇晃的黑影堵住了前方的光明道路。宁然艰难地抬起右手遮挡刺眼的光芒,却在和自己方向相反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背着光c奋力挤到他面前的红衣少年。 少年没有面孔,他也抬起了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宁然的脸。 “浮云遮望眼,拨云见日,方能得见青天。”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宁然眼前的香客们依旧来来去去,整个正殿中回荡的,仍旧是高僧们念诵经文c转动经轮的声响。 就只有他一人傻傻地站在偏殿的门口,偶尔有香客用奇怪的眼神瞄他一眼,不予理睬。 而他身旁的正心鉴,早已不见踪迹。 宁然沿着长廊向外漫步,按照扇动着翅膀在地面上跳跃的渡鸦的指示,沿途经过了小须弥山巨大山洞内的诸多殿阁。 头顶上的长串灯笼,忽明忽灭。 出了寺庙的山门,他终于看到了兴奋挥手的正心鉴,和正在扫地迎客的老和尚。 “你怎么在这儿我刚刚出门前一阵恍惚,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这位老光头是” “是我。” 他口中的老光头转过身,俨然是人形若木的苍老模样。 后者笑着摸摸胡子,继续说道。 “恭喜,你小子也踏入了凡间所谓的临门境,距离成神的大门,又进了一步。每个人跨境的感悟和见闻都有所不同,不必大惊小怪。” “这么说,我已经算是变强了” 若木用扫帚扫开香客们带来的枯叶泥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只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到达了临门境,只说明你人生的修炼,已经勉强抵达了最终的目标,能够拥有突破成神的资格而已。” “死” 若木朝着游客们双手合十,口中念经,俨然一副得道老僧的模样。他疑惑地看着面带不解的宁然,问道。 “听说你曾见过许多天界的半神,难道他们从未告诉过你,成神就是抛却凡尘的一切,杀死从前的那个自己吗” 宁然大惊失色。 “死而复生后,我,还会是我吗” 如果成神后将会抛却现有的一切,他宁可卡在临门境一辈子,也不要踏上什么狗屁天命之道。 “成神的过程,就是把你的血脉和肉身里的杂质一一去除,以此跨越凡尘的生老病死,重获新生。但同时斩断的,还有你身为人时的七情六欲,以及曾经经历过的全部,但不代表你会因此失忆。” 宁然体内的力量正在不受控制地c在安全的程度下暴涨,跨越到新的境界,他能承受的力量也将会翻上好几倍。 而储存在重黎戒和寂九戒中的火焰能量则倒灌进他的身体,竟在无声无息中,融化了半片山道上的积雪 若木用手重重拍在宁然肩头,稳住了后者如麻的心境。 “在我看来,你还需要强大的c足以支撑你们跨过凡人境界的信念。既然你们已经变强了,又这么悠闲自在,不如好好想想心中能够匹敌那些神佛信仰的终极信念,究竟是什么。对了,你要是畏惧失去一切,不妨找柳大人好好聊聊。” 宁然和正心鉴坐在干燥的石阶上,扭头望着远方山崖上正在奋力采花的人们。 那些人为了在佛国生存,为了补贴家用和缴纳高额的赋税,必须无视死亡的代价,在冻手冻脚的情况下用命去拼搏。 改变不了黑暗的环境,那么为自己c为家人活下去,就是凡人们的坚定信仰。 那些神佛也因为对真佛的信仰和追求,无论善恶,终究跨越了临神之门,寻到了自己坚信的道。 宁然看得入神,他又回想起自己在跨越凡人修士的最终境界时,所见所闻之场景。 他喃喃自语道。 “信仰见青天” 第三百五十七章 恶人之恶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慢点慢点,不是说去拜佛嘛,慌慌张张的。” 门口的管家正在提着鸟笼逗鸟,他立刻派人接住远处慌忙奔跑的少爷,将两腿发软的后者架到了躺椅上。 “去,给少爷弄点安神的茶水来。” 管家服侍了王家上下三十余年,而他面前这个被众星捧月的最小少爷,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慢慢成长起来的。 为了满足少爷的大部分心愿,现任家主和他可没少操心。 “有人,有人知道了那件事情。是和尚,是,和尚干的” 体型微胖的少爷瘫倒在躺椅上,双目无神地望向头顶的湛蓝天空,心中依旧对虎魄变化的和尚有所畏惧。他身上的蓝白衣袍已经在跌跌撞撞的过程中破损,沾染了不少泥污。 不知他自己哪儿来的体力,竟足足在大道上跑了两个时辰,从小须弥寺的半山腰,一路跑回了家。 “您慢点说,这儿足够安全,别太着急。刘三儿,递茶” 奴仆们又是扇风又是喂茶,让这少爷大口吞下了温热的安神茶水,缓了好一会儿,才略微放下剧烈跳动的心。 “王管家,救我。” 管家呵呵一笑,他们家族的势力放在整个南菩提国中,也是排名能够掰着手指头数出来的存在,在这小小的平心县城中,哪家哪户敢随意招惹 要不是家主和老爷子硬是要在雪天前往此处拜佛,显示自己的诚心,他们也不会暂时搬来这个破破烂烂的去处。 “少爷,您这就说笑了。有武师教您拳脚功夫,有修士教您秘术仙法,在寺里还有你叔叔护佑,怎么会有人敢轻易害您呢” 王管家随意摆摆手,众奴仆朝着公子拜了拜,纷纷退到了不远处,听候吩咐。 前者俯身耳语,道。 “你小子,大胆地和我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管家本身的实力就很不错,放在众多种族定下的条条框框中,也算是超脱境一层c接近临门境的高手。 他本是罪大恶极的罪犯头目,但这王家的老家主看上了他的实力和野心,便暗中出手相助,留他在家中做事。 而每次家族中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王管家都能把它们处理得仔仔细细,让家主刮目相看。 所以老家主将二儿子的大闺女嫁给了他,让这心狠手辣之人入了赘。他却拒绝了明面上的入赘女婿身份,继续做着管家的工作。 至于他的本名早已无人知晓。 白白胖胖的少爷讲了好一会儿,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让绘图的王管家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不知少爷您还记不记得,和你搭话的秃驴更详细的模样” “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他冲我一笑,咧开的嘴巴里可都是獠牙看着他的眼睛,我的脑子里就会自动浮现出干过的坏事情,太恐怖了。” 叫做王悯人的小少爷又是一阵后怕,他艰难地坐起身来,鼻翼也因为再度袭来的恐惧而不由自主地扇动。 他哭丧着脸,声音略带颤抖。 “好大哥,我该怎么办” 王管家沉吟片刻,他朝着北方吹了声悠长的口哨,唤来了他的得力干将。 一个个身着黑色束身衣装的面具人,在五息之内站在了四周的屋顶上,等待主人命令的下达。他们都是王管家这些年来精心培养的探子兼杀手,且只为他一人效命。 “去查一查今早的小须弥寺中,是哪位不长眼的和尚,在半山腰处拦下了王少爷的路。这是根据少爷口述绘出的人像,把符合条件的秃驴,全都给老子带回来” 王总管将他亲手绘制的图像抛出,冷着脸低吼道。 毕竟为王家排忧解难,是他份内的职责。黑衣人们接过图纸后低头领命,朝着远山处的寺庙中遁去,去寻找与之匹配的和尚。 “少爷,我们也该去见见夫人了。” 王管家将这个二十五岁的小胖子轻松扶了起来,朝着后方的第四院落慢慢走去。 王家的大多数人都信佛,从墙上的彩绘壁画c门窗上的精致木雕中都能看得出来。而王悯人的大伯,老家主的长子,则是在小须弥寺中担任要职,所以他们才会在山脚下的这片区域内置办一处房产,以便相互走动。 家主和夫人也没管那些陪同王悯人前往寺庙的少爷与丫鬟们的下落,立刻为腹中饥饿的王悯人上酒上菜,其乐融融。 吃吃喝喝,欣赏着侍女们的舞蹈和音乐,吃着点心的小胖子直到夜幕降临,兄弟们慢吞吞地回归的时候,才满足地拍了拍肚 子,和母亲添油加醋地讲述了自己近日来所见到的趣闻。 他使劲打了三个哈欠,才不舍地辞别了父亲和母亲,准备起身回到他的厢房。 可就在王悯人起身的时候,却忽然间感觉到脊背发凉。他猛地回头望向屋顶,只发现一只瞪着明亮眼睛的条纹小猫,正坐在瓦片上舔手。 “打死它,快打死它” 没等皱眉的家主开口,站在夫人身后直悄悄触碰夫人上臂的王总管,立刻一个箭步跃上房梁,徒手掐住了小猫的脖子。 那黑色条纹的猫在他手中不断挣扎怪叫,下一刻,便被用力折断了脖子,一命呜呼。 “少爷,已经没事了。” 王总管在展示过后,用力将死猫扔了出去。 他的力气之大,竟将其扔到了五十丈外的后花园,啪的一声,砸进了盖着冰冷积雪的灌木丛中。 死猫就这么静静地挂在上面,直到王悯人一溜烟钻回了自己的房间,它才猛地睁开了明亮的双眼。 “喵。” 王悯人低声喝退了替他守门的狗腿子,慢慢合拢了厢房的大门。 他蹑手蹑脚地钻入最里面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掀开了床边带着香气的绣花帘帐。 “小美人儿,哥哥又来啦。” 在烛光的跳跃下,王悯人平日里午休的床上绑着的,正是前些日子他派人从街头掳来的农家女子 他怜爱地抚摸着女子的白皙脸蛋,看着她哭肿的双眼,轻声道。 “你啊,要是有双纤纤玉手就更好了。要是早点遇到哥哥我,也不会沦落到采茶的辛苦人家,就能享一辈子的福气了。” 女子将脑袋恨恨歪向一边,无比倔强。 “装什么清高,又不是第一次了。” 王悯人冷笑一声,将罪恶的手伸向了他所渴望的某个地方,想要再次发泄内心的复杂欲望。 只是屋内的烛火忽然间熄灭,让另一只手快速解开腰带的王悯人不由得叫骂了一声。 他讨厌在做这档子事儿的时候,没有光 “妹妹,你再忍耐一会儿,哥哥马上就来。” 他的脚笨拙地在床下挪来挪去,刚碰到靴子的时候,熄灭的烛火却忽然亮了起来。 “他娘的,玩老子” 一脚将靴子甩向放有蜡烛的桌子,王悯人迅速转过身来,借力翻到了床上。他摸着牢牢捆住女子手脚的绳索,用威胁的表情说道。 “只要你肯听话,我就给你放开。这样,你不是想知道父母的下落吗好好服侍我,我就立刻告诉你” 胖少爷的脸一半在烛光下,一半在阴影中,狞笑的样子吓得女子瑟瑟发抖,不敢直视。但她渐渐停止了小幅度的挣扎,朝着王悯人微微点了点头。 后者喜上眉梢,急忙解开了封在女子嘴巴里的束缚。 “好哥哥,奴家想要知道的,其实,就只有你的心。” 既妩媚,又动人,王悯人的身体立刻打了个激灵。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看着前后变化如此之大的农家女子出神。 “好哥哥,还不趁着春宵一刻,来快活啊” 女子的眼睛忽然变成了猫眼,在颤抖的烛火下闪闪发光。王悯人立刻意识到了异常,就在慌忙滚下床的时候,被奋力挣开绳索束缚的女子狠狠抓住了小腿。 “妹妹我啊,可忍不住啦” 虎魄的身形瞬间撑裂了女子的外壳,声音也变得十分粗糙,一口咬在了王悯人的腰上。 后者吃痛到翻白眼,正想要叫唤的时候,却被虎魄用尖利的指爪深深扣入喉咙,堵住了他想喷出的话。 连带着破碎的衣料和骨头,虎魄满足地嚼着王悯人的小半边身体,重到压碎了床铺,发出倒塌的声响。 屋外偷听的仆从们则捂着嘴巴偷笑,为主子的勇猛感到开心。 “少爷今天吃了什么怎么感觉这么猛” “嘘,小点声儿,听听下文。” 他们准备溜到另外一处墙根,以便于听得更加仔细时,却在墙边撞到了一个蹲在地上的高大人影。 “什么人” 胆大的仆从立刻发出了警告,但在下一刻,那人转过满脸是血的面孔,露出了怀里抱着的几个模糊人头。 而它们的主人,正是下午被王管家派出去的精锐 凌虚子向后递来一个脑袋,自顾自的说道。 “难道,你们也好这一口如果不想吃的话,你们就会变成我的食物我啊,还没吃饱呢。” 他的脑袋徒然变成了苍狼的模样,一口咬断了三个人的脖颈。 鲜血肆意喷洒。 屋内的虎魄舔了舔爪子上的鲜血,转头看着一旁缩在墙角的女子,颇为无奈。 与其被王家的胖子凌辱,她倒是更想被怪物直接吃掉。 虎魄能够感应到生灵内的情绪,和他们一生所犯下的罪恶。今夜,他已经在王家吃了不少恶人和他们的灵魂,对于这等普通的人族,他根本提不起兴趣。 “不是姑娘,咱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不稀罕吃你。你要是想寻死呢,要么出去杀几个人,好歹也沾点血气,要么虎爷给你找一根白条儿,自己挂在房梁上,舒舒服服离开人间便是。” “是你说的,我爹我娘已经被畜生一家杀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念想” 女子抱膝坐在墙角处,她不顾冰凉的石砖地面,埋头痛哭。 凌虚子一边打嗝,一边推门而入,他和虎魄一人分了一半,将王家上下几乎吃了个遍。按照后者的说法,王家可算是藏污纳垢的集大成者,从男到女c从大到小,都没几个正常人儿。 “虎爷,这姑娘难道就是您在山上说的嗝儿,那个被拐走的女子是好是坏,能让给我吃吗” 虎魄伸手拦住了凌虚子,摇了摇头。 他很少在用餐后去管人间的闲事,但这一次,他的心中却莫名燃起了一团火苗。 兴许是因为脑子一热,想要试试浮屠教的慈悲为怀。 “这小姑娘,咱们必须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第三百五十八章 鬼僧拙见 “两位施主的行为举止,或许有些过分了呢。” 夜深人静,虎魄正与苍狼凌虚子讨论着女子将要送往何方的时候,在他们面前的墙壁上,冷不丁飘出了一个光头和尚的幻影。 前者觉得有些面熟,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又用虎鼻子嗅了嗅,最终带着三分难得的敬意,憨憨笑道。 “原来是你怎么,现在游荡到了千佛之国,也得扮做和尚了” 画中的人物朝着二人缓缓施礼,在墙面上掀起了冒着白光的涟漪。 僧人一步踏出,大大方方地从墙上钻了出来,展现出实体。他用余光扫了凌虚子一眼,同样认出了这个不空闻菩萨的坐骑。 看来最近在佛国东南部发生的神佛失踪案,必定和他们有所牵连了。 幻影的手中凭空多出了一柄长刀,那绝不是浮屠教的人物会使用的法宝样式。刀尖上闪过一点黑芒,透出阵阵汹涌的c仿佛来自地府的杀意。 “说吧,你这调皮的小猫,把他们都藏在哪儿了” 时间回到半日多前,雪后初晴不久,在人影幢幢的大街上,慌忙逃窜c跑得气喘吁吁的王悯人,猛地将一个赶路的瘦弱和尚撞倒在地。 愣是撞出了三丈远。 他根本就没看清对方的脸,也从来不会对自己的过失道歉,王悯人索性追了上去,直接用力踢了那僧人一脚,想要在骂骂咧咧中继续赶路。 和尚背着的五本厚重经书全都洒落在地,充当了保护他身体的缓冲垫,只能被混合了雪水的泥泞街道所浸湿c污染。 王悯人向来不会为这种糟心事儿犯愁,只可惜在逃跑的过程中,当下的他孤立无援。 为了堵住对自己议论纷纷之人的嘴,王悯人警觉地扫视着围过来的看客们,他迅速解开一个钱袋匆匆丢下,想要借他自认为的善意金蝉脱壳。 但这个胡子拉碴的贫寒僧人,却瞅准时机一把勾住了王悯人的粗大脚踝,当街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哎呦你这胖子把我的经书弄坏了,这可不是用钱就能赔得起的你要怎么赔我” 王悯人被绊了一跤,跌了一脸的泥水。他抬起头时,身前已经围来了许多双脚,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无数逼人的视线。 像对方这样的苦行僧人,在整个千佛之国中,数目也不少。 许多聚集起来的普通和尚可以借助修建佛寺的名头,前往富裕之地云游化缘,甚至能让一座山头建满金碧辉煌的佛寺,以便日后囤积香火钱,大捞一笔横财。 但与之相反,佛国中也会有真正想要念佛c遵循佛法教义的和尚,他们会住居住在废旧的破庙中独自修行佛法,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他们或是背负沉重的经书,跋山涉水,寻找心中的真经。 或是广结善缘,执着于普度携有心病之人。 王悯人了解过这类人的存在,他们不贪图财色,一心只用于佛法,是种不折不扣的顽固蠢蛋。 至于对付他们的方法,那就只有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或者暗中谋害。 “你这臭和尚,不就是想要钱吗老子全给你全给你别吵了” 半跪在地的王悯人故意将嗓门拔高,好盖过和尚的话语声,夺得先机。他边说边解下腰间挂着的所有钱袋,狠狠地砸向僧人的脑袋。 “都给你都给你” 钱袋里装有一些修士专属的小法宝,还装着几锭大块的银子和一些钱币。那瘦和尚的脸朝下,紧紧抓着王悯人的左脚踝,在猝不及防中被砸的鲜血直流。 险些昏了过去。 王悯人见他冥顽不化,心中对虎魄的恐惧终于转变成了恼火。他用力挥动右拳,将瘦弱和尚的脑袋不断砸在地上,想要当场送他归西 奄奄一息的和尚终于放开手,放王悯人离去。 “看什么看不知道我是城北王家的少爷” 艰难爬起身的胖子推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加速逃离了此地,直奔自家大院而去。围观的群众们见事儿主已经离开,便一哄而散,根本不管瘦弱和尚的死活。 官府接到街头闹事的消息后,磨磨蹭蹭中派来的两队僧兵这才慢悠悠地赶到。 他们围着还有一丝鼻息的和尚商量了半天,才将他的右臂吊在马鞍上,打算拖到荒野之外,草草掩埋了事。 有迟迟不肯散去的旁观者抖了抖眉毛,朝着僧兵怪声怪气地喊道。 “官老爷,这人还没死呢。你看你看,他手指头还在动呢” 为首的僧兵立刻拔出腰间明晃晃的戒刀,带着威胁的 语气大喝。 “滚少他妈管闲事” 几个流氓混混打扮的看客急忙笑着一哄而散,不再和官府的人多做语言上的纠缠。在佛国,僧兵就算没有钱没有权,身份地位也绝对不会低 一众僧兵朝着深山的方向走去,有说有笑,根本无人管那和尚死活。走着走着,血流满面的瘦和尚竟自己站了起来,扯断了手上系着的粗糙绳索 “见了鬼” 被称为马三爷的僧兵头目惊叫出声,但在下一刻,他就被无形的风刃削去了半边脑袋。咕噜咕噜滚落在地。 其他的僧兵见状,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根本不敢在原地停留。 瘦和尚的脸在逐步融化,他的一对纯黑眼珠望向了王悯人逃跑的方向,摇头叹息。 “小东西,我有心救你一命,是你自己不想珍惜。落在那头猛虎的手里,你怕是连骨头渣子,也不会剩呦。” 说话间,他变做了白白净净的俊俏和尚,丹凤眼,柳叶眉,红润的嘴唇仿佛吹弹可破,就算把他塞在如海的人群之中,也会让见到他的人过目不忘。 只是眼角处各有一抹朱砂色的印记向脑后蜿蜒,像是两条灵动的蛇,将他衬托得有些诡异。 和尚张开双臂,仰着头深深吸了口气,旋即朝着地面的方向重重倒下。 砸在地面上的他却瞬间消失在人间,如同砸进了平静的池塘一般,在其周身掀起了许多涟漪,进入了某个混沌的空间。 那些逃跑的僧兵脑中忽然有嗡鸣声响起,眼前也变得一片黑暗。慢慢的,他们连类似于缓慢敲锣的声响都无法听见,身体也逐渐变得麻木c僵硬。 在无法动弹的苦苦挣扎中,他们口中分别念诵着不同版本的c根本就记不全的佛经,一同坠入了未知而阴森的暗绿色世界,惊慌到大喊大叫。 “我们,我们这是在哪儿” “二狗子你们三个不是往东跑了吗” “佛祖保佑菩萨救我” 众人又惊又疑,他们并不清楚,为何分散逃跑的众人,会在这种令人发憷的鬼地方重聚。 位于众人上方的鬼魅和尚笑着游到了正在下坠的僧兵身边,将只剩半个脑袋的马三爷从远方拉了过来,冲着他们摆摆手。 “哦你们好歹也读过经文,居然认不这等福地那我拙见隆重地欢迎诸位,在这痛苦的死亡地狱中徜徉” 众亡魂眼前的黑暗彻底消失,它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而在它们身下慢慢铺开的巨大世界,正是由冥界之主亲手打造的冥界 现实世界中,众人的尸骸纷纷倒在原地化作枯骨,再也无法起身。 “祝你们在冥界玩的开心,永别了。” 这游戏人间的鬼神,名叫拙见。他在冥岛被拖动之前,甚至在冥界之主成神之前,就已经在冥界中降生,是属于其中的原住民。 但在冥主打通了阳间和冥界的通道之后,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在人间游荡,去做更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为此,他成为了冥主势力在冥界中的一员猛将。 拙见喜欢随意定夺他人的生死,笑看亡魂的哀愁与绝望。 他也喜欢变化成任意族类的模样,在生者世界品尝各路的美食美酒,鉴赏各族的倾国倾城。 自佛国建立以来,他便长时间居住在冥岛的西边,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英俊妖僧的形象,为祸人间。 现如今,无聊到追踪虎魄印记而来的他,恰巧出现在了虎魄与凌虚子的面前。 “鬼神拙见,也会屈尊为秃驴们办事儿” “心血来潮罢了。现在人人称我为鬼僧,自然要为浮屠教献出一份力。” 虎魄揉着肚子干呕,呕出了几团由人族衣物和碎骨揉成的球。 他用爪子上的毛擦了擦嘴巴,又打了个剧烈的喷嚏,按照二哥传授的变形术法变回了凶和尚的模样。 “行吧,咱可打不过你。看在以前的交情上,要不,放我们走” “放了你们,可以,但那些消失的神佛,你们也得给个交代,让我好回去交差。” 鬼僧看向误以为要动手c已经掏出银月刀的凌虚子,手指轻轻一弹,就让后者呈大字型撞开墙壁,倒飞出足足二十几丈的距离。 “这个小家伙,该不会是你虎魄的接班人吧” 凌虚子龇牙咧嘴地从废墟中爬出,还好他皮糙肉厚,抗住了拙见的一击。他以狼首人身的形态站了起来,故作镇定地说道。 “虎爷,下次咱们先定个暗号吧。” 利用宅邸中现有的石雕与木材,虎魄乖巧地拆东拆西,和凌虚子拼出来一个像样的大桌子,又从王家的粮仓和地下室中搜出了许多能吃的东西,摆了一桌酒席,请鬼僧吃饭。 “拙见大人,不是咱不肯说。自从咱 被冥主活捉之后,从冥岛的北部挪到了西部,又从西部挪到了南部,在一处叫做黑域的地方囚禁。咱在牢里认了七兄弟,你猜猜看,带咱来佛国的二哥是谁” “不猜。” “嘿嘿,说出来吓死你,是老树精若木咱在北部森林里撒尿修行的时候,人家的大名可就已经响彻全岛了你再猜猜,咱大哥是谁” 拙见正嘬着清莲酒,品尝其中苦涩的滋味,耳边却不断传来虎魄磨磨蹭蹭的苍蝇哼哼声,立刻不耐烦地捏碎了酒杯,狠狠瞪了后者一眼。 “好好,我说,绝对不瞒你我的大哥,就是收服了息壤的老狐狸” 鬼僧立刻将口中含着的酒喷了出来,心中的火气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一把揪住了虎魄的耳朵,让这个嗜血的猛虎痛到龇牙咧嘴。 “哎呦,你轻点儿” 许久不见,再见面的时候,这大猫竟一次性带来了这么多的消息。 鬼僧的脸变得十分惨白,他忽然有些琢磨不清楚,冥主大人布局的真实想法。 “那些佛,我要知道下落。若木,我会亲自登门拜访。至于你的好大哥,他还偷了我的一件宝贝,到现在还没还他在哪儿” 拙见变得愈发愤怒,将方圆五十里内的游魂野鬼吓得直接魂飞魄散。他险些控制不住外貌,变回他在冥界时的恐怖模样。 他将虎魄的脑袋拽到了嘴边,一字一句说道。 “我,要全部的答案。” 第三百五十九章 相见恨晚 半夜时分,当地城镇东北方和小须弥山脉交界处的地头上,一队守夜的僧兵正在三三两两地闲聊,却忽然看到了从后方街道上缓缓走来的怪异人影。 佛国中,不是最为繁华的地域,都会有宵禁的条例。 况且那人影的手中各提着一个脑袋拖在地上的人形生物,在夜色的遮盖下,显得十分可疑。 “喂,停下” 两道依稀可以辨别的血痕,从灯笼照耀出的明处游来,从空气中渗出的血腥气味,更是重到令人不适。 或者说,令人作呕。 其中一位火修僧兵立刻掏出了怀中的响箭,随时准备向其他的方向传递消息。 “那汉子,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就要动杀戒了” 人影终于在十几丈外摇晃着停了下来,他看着前方拦路的修士们,将手中的两团黑影用力扔了出去,重重摔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个高大的虎头人身怪,和一个较为矮小的狼头人身怪。他们都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唯有胸膛依旧在顽强地起起伏伏,诉说着自己的惨状。 “动手” 街道两侧的灯笼中立刻有火焰飞出,接着便是水流c雷电共同掀开了地面的石砖,朝着幻影般的瘦弱人影飞去。 就在众多招式一齐飞到影子的面前时,那人却一动不动,硬是用肉身扛下了全部的攻击 “打打中了” 众僧兵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烟雾,探查其中的生机。 “小心,我暂时还没发现活物。” 负责感应生命气息的僧兵停在了原地,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 “我们刚刚打的靶子,好像是老四” 听闻此言,僧兵们不约而同地退了出来,他们互相扫了一眼,竟发现人群中确实少了老四的身影 烟雾逐渐化作了老四的脸,它用空洞的眼睛俯视着头皮发麻的僧兵们,开口说道。 “偿命,偿命” 鬼脸烟雾张开巨口,迅速吞没了转身逃跑的僧兵,将他们的灵魂用舌头一一勾出。而在它的身后,光头人影俯身拽起了虎魄和凌虚子的衣领,继续带着无法行动的他们赶路。 阴郁的气息配合沿途的亡魂,化作了茫然大雾,从小须弥寺下方的山道入口处不断向上侵蚀。 拙见抬头望向山腰中嵌着的灯火通明的佛寺,冷笑一声,大步踏上了石阶。 此时若木坐在正殿的真佛佛像之下,正在翻看寺庙中流传版本最广的佛经,他早已感应到山下鬼物袭来的气息,顺手叫醒了背靠着背c低头沉睡的宁然与正心鉴。 “怎么了到饭点了我申请喝粥,解解腻。” 正心鉴揉着眼睛,连着打了三个哈欠。自先前的疯狂修炼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没睡饱,时常会低头犯困。 “你三哥在山下,被打得半死不活。不过这家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跑来拜访我,真是令我感动啊。” 宁然也能感应到山下传来的不详气息,立刻清醒了一半。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当年被复苏后的浮屠生关在雾中痛揍,还不能还手时的煎熬。 “老正,快把你关着的秃驴们放出来挡一挡” 若木给这两个凡人少年一人一拳,独自起身打开大门。带着虎狼穿越冥界和现世的鬼僧拙见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将手中提着的两份见面礼随意丢在地上。 “老树,好久不见。” 若木的身影和他一同消失,正心鉴急忙用藤蔓拉回三哥和凌虚子,掏出了若木传给他的救命家伙,替满身是伤的他们疗伤。 即便后者都有各自的痊愈手段,但在拙见的毒手之下,根本捞不着几分好处。 小须弥寺的山外,有轰隆的地震不断从北山处传来。 正心鉴释放的鸦瞳根本看不清结界内的惊天战斗,他只能感受到明显的死亡气息,和浓郁的生命力在相互纠缠。 一绿一白。 打了将近半个时辰,两尊强大的神灵将方圆数十里的百姓从睡梦中震醒,惊慌失措地望向震源处的通天光柱。 无数探子被各方势力派去一探究竟,但只要靠近深山边缘的结界半分,他们便会被强大的力量震碎,当场撞为尘埃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结界终于消失,让黯淡的天地也逐步恢复了平静。 而小须弥寺深处,正殿的门口一前一后踏入了两道人影,若木和拙见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悠然自得地结束了 谈判。 若木看着摆好架势提防拙见的宁正二人,叹了口气道。 “宁然,你不是会炒菜吗去弄几道好菜,给拙见大人尝尝。七弟,把画卷打开,让他进去看看那些神佛。” 宁然和正心鉴对视一眼,立刻将躺在地上的虎狼卷入画中,拔腿就跑。 “我信你个鬼” 拙见只是稍一抬手,钻出佛寺的二人就被吊在空中,运到了他的面前。 “两位小兄弟,我劝你们还是照着做吧。违背我意愿的人,一般吃不到什么好果子呢。” 二人无奈对视,只能在绝对实力面前垂手认命。 “二哥,你训练我们的逃跑思路,看样子不行啊。” 画中世界里,宁然不情不愿地炒着菜,恨不得把鼻涕甩进炒锅。被别人逼着做菜,就算是自己喜爱的烹饪,他也一点儿都不乐意。 就在他切肉的时候,逛完了画中世界c参观了被关起来的神佛的拙见一路有说有笑,回到了宁然炒菜的临时灶台。 这灶台,还是正心鉴临时用笔画出来的。 拙见的鼻翼轻轻扇动,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又点了点头。 “宁然,没说错吧把你压箱底的实力全部拿出来,这种东西,绝对不是你最好的状态。” 宁然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儿,头也不抬。 拙见这么一说,他的心中倒是犯起了嘀咕,究竟该不该向眼前的敌人,露一手绝活儿。 “不要侮辱了自己的手艺,小子。” 思索片刻,宁然冷哼一声,对着乖乖跟在若木身后的正心鉴勾勾手指,自信地说道。 “种菜的,过来帮我打下手” 前些日子的休息时间,他们二人在附近的山头上以打猎度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拿下了许多不同品质的猎物。 正心鉴按照他的要求取来藏在画中的飞禽走兽,又返回了小须弥佛的密室,在地砖上种起了蔬菜和香料。 在拙见的注目下,宁然将方才切好炒好的菜全部推进了废水桶,重新开始制作。 “第一道菜,酥炸佛指河鱼一指长,产自小须弥山往东方向的清澈山泉,将其腌制入味后,塞入较短的条状嫩豆腐中,裹上特制的面衣进行炸制品尝时,请蘸用特殊的料汁。” 正心鉴咽着口水,为鬼僧拙见上菜。他特地在画中添了几笔,画出了一张精致的石桌,和几张石凳。 入席的拙见提起筷子,在正心鉴热切的眼神中,将酥脆的c用豆腐包裹着鱼的炸物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不错,香脆入味,端上来的时机也恰到好处。豆腐外皮酥脆,内里软嫩,再配上正中被炸透的鱼干,口感分了好几个层次,真是用心了。火候到位,且让我试试这酱料,有怎样的不同之处。” 拙见将剩下的食物轻轻放在盛有酱料的小碟子中,均匀地裹了一层酱料,重新放入口中。 而在不远处围观他吃菜的几个人则显得百无聊赖,靠着桃花树大口喘气的虎魄气得龇牙咧嘴,不屑地说道。 “这有啥吃的人族总是喜欢费大劲儿,把能吃的东西搞的一团糟说什么精致,那都是用来骗自己的要咱说,直接抓条大鱼一口吞了,那才叫爽” 虎魄和凌虚子只爱吃生肉,而若木身为树精,基本上不用吃东西。 因此他们无法理解,那一盘盘菜究竟有何妙处。 “第二道菜,酸辣脆皮野猪蹄” “第三道菜,清汤河贝” “” 专心的宁然能够清晰地听到来自拙见的评价,对方的赞美之词也随之愈来愈多,大大提升了他的自信心,和做菜的手感。 一连上了十八道菜,跑东跑西的正心鉴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趁宁然即将结束最后的工序,趁机偷吃刚才剩下的几锅荤菜。毕竟端给鬼僧拙见的,那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宁然亲自端上了最后一道组合茶点,一盘从绳缚关内学到的酸甜山楂饼,以及一盏由霜月关外以南方向的茶园中所种出的改良名茶,雪峰茶。 拙见看着正心鉴在灶台旁狼吞虎咽,冲着站在一旁的宁然笑着招了招手,眼中尽是钦佩之意。 “以你的实力,说你是冥岛的小厨神,也不为过。我在人间行走了许多万年,还是头一次吃的这么开心,这么舒坦。” 宁然微微躬身,他不是畏惧对方的实力和身份,而是对于识货客人的尊敬。 尤其是一个能够吃出他的巧妙构思的c经验丰富的老饕。 “说实话,自我学习厨艺以来,许多人都曾夸过我的手艺,但他们只会说一句好吃,或者是用舔盘子来表达美味的程度,已经腻了。” 宁然向后退了一步,坐在灶台边上的正心鉴开 始有了兽化的痕迹,正抱着酸辣猪手的铜锅,舔着其中的美味酱汁。 “彼此彼此,不过在刀功上,你还需要细细琢磨。” “受教了,今日能够见到真正欣赏我的厨艺的食客,宁某的心中无比感动。恕我无礼,请问先生大名” 鬼僧咽下口中清茶,朝着宁然双手合十,道。 “不必多礼,叫我拙见即可。如果不嫌弃的话,你我结拜为知己兄弟,在冥岛这块地盘上,由我这大哥来罩着你如何” 若木等围观听众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这也行 宁然微笑着点点头,但他还是顾虑对方的未知身份,犹豫着说道。 “我可有言在先,我宁然是冥界之主的眼中钉,未来必定会找他麻烦。做我的大哥,得做好冒险的心理准备” 拙见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面前这个擅长烹饪的人族火修,竟是冥主大人曾经提到过的,来自山海大陆的天界存在。 鬼僧拙见爽朗地笑出声,他从来不会在意冥主的情绪。做敌对势力的大哥,又有何妨 他当场答应下来,邀请宁然陪他一起吃点心c喝茶。 “从今天起,你我就是结拜的好兄弟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小,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人,大哥可以随意介绍” 宁然叼着半块山楂饼,僵硬地笑了笑,嘟嘟囔囔说道。 “大哥,别麻烦了,我真没多少兴趣。” 鬼僧拙见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既然新收的小弟不喜欢,那他也没有必要去勉强。 他扭头看了看围观的众人,在凑近宁然后,小声问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第三百六十章 神鬼难测 若木没有绝对的自信打败这位冥界中的强大鬼神,他揣摩了一会儿,只得答应了对方提出的无理要求。 既然拙见想要在人世间闹腾,就随他去吧。 “别得意太早,别想着对孩子们出手。” 若木轻飘飘地路过鬼僧的身边,低声威胁道。 就这样,在冥界中的地位不输给灵府君的拙见,成为了众人西行路上的同伴。灵府君掌管的是冥河,而他掌管的,则是冥雾。 一行人聊了好一会,才重新来到了囚牢的附近。 “闹了半天,原来你们是想去灵山见见真佛啊。别以为拿下了霸国和南岛,你们就可以在佛国中完美复刻,鼓动他老人家反抗冥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拙见知道西部原始森林与人族佛门的恩怨,为了兴建寺庙传播信仰,真佛不但默许了弟子们的胡作非为,将大片的远古森林砍伐一空,更是挑起了两大族类的旷世大战。 在冥主的帮助下,那片生命力浓郁的连绵森林被隆起的条条山脉割裂,而他们的领导者若木等古老树精也被设计活捉,再也无法挽回一边倒的败局。 若木低眉,他看着自己刻满皱纹的双手,淡淡说道。 “你误会了,我这趟寻找真佛的旅程,一是为了救出老朋友,二,是为了杀了他,完成我们的复仇。” “复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想着复仇”拙见抬手抽干了囚笼中一位神佛的灵魂,将散发着金光的灵体全部吞进腹中,无视了所有人的惊诧神情。“如果是我的话,该吃吃,该喝喝,自己惬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空间囚笼内,双目空洞的神佛将双手艰难合掌,原地坐化。 灵魂死亡后,肉身的消逝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他的眼中噼里啪啦掉出了一堆闪闪发光的舍利,却在短暂的明亮后,变得漆黑无比。 “阿弥陀,寂地利佛已经前往净土,去享受极乐之地的福音了。众生皆苦,我佛慈悲” 小须弥佛的弟子摩柯闭目叹息,他的怜悯行为提醒了不少的浮屠信众,让他们默念起往生咒中的不同段落。 空中布满了悠然上升的经文,奇幻莫测。 唯独小须弥佛仍旧侧卧,以看淡的眼神望着缓缓飘荡的文字,连连摇头。 他终于认出了佛经中描写的关于鬼僧的真实身份,也终于理解了若木口中如同弥天大谎般的远古故事。 “地狱,原来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啊。摩柯,别念了,没用。” 往日的摩柯对小须弥佛那叫一个毕恭毕敬,此刻的他却连恩师的脸也不愿看上一眼。他依旧念诵着轮回咒,在大篇章的停顿处顿了顿,冲着小须弥佛回答了两个字。 “叛徒。” 在被囚禁的众神之中,唯独奇壳一直不在状态。他仔细算了算约定好的日期,才慌忙隔着颇有韵律的念经声大呼小叫。 “正心鉴大人若木大人时间好像到了,我是不是可以从这鬼地方出去了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奇壳绝对服从安排,叫我往东,绝不往西我,我用秃驴们的话来说,皈依正道了” 画中世界一片混乱c嘈杂,正心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按照二哥若木的吩咐,将可以出画的人和神全部请了出去。 上一次画卷内的安宁被完全打破,还是他主动救下蜥行族的那趟旅途。 不多时,小须弥佛的宽阔密室内,聚集了众多神情严肃的半神和凡人。 鬼僧拙见,树神若木,杀神虎魄,海神奇壳,小须弥佛,和一位双目失明的慈王佛。 两位神佛将会协助众神,先带领他们向北绕道而行,前往过去佛所在的小灵山,再穿越那里的远古森林,进入灵山的范围。 进入灵山的路径,就只有三条。 凡人一方就只有固定的三位,两个人,和一匹狼。 “诸位大人,我先说两句。” 围坐在众神身边的宁然和正心鉴看上去浑身不自在,他们偷偷瞄着和自己有过节的小须弥佛c奇壳等神,生怕对方趁着若木分心时对自己悄悄动手。 小须弥佛无视了他们敌视的眼神,继续说道。 “此次向北行进,我们沿途必定会经过五千余座大型佛寺,其中加以阻挠的修行者和半神,恐怕只多不少。老僧虽然在佛门的地位不高,但其他的同门多多少少会给我一点面子,在动武之前,请让老僧先去言语交涉,尽量减少伤亡。” 拙见坐得端正,毕竟他目前维持的人族样貌,最起码也算是个俊美的出家人。 他 深吸一口气,咂着嘴问道。 “小须弥佛,凡人时靠杀人起家,有幸在闯入某座佛寺后,被云游四方的未来佛所点化,这才踏入了佛门的修炼之道。佛门戒律中有一条不杀生,但我可没少见你杀人啊怎么,杀凡人可以,杀同门的神佛,你下不去手” 小须弥佛恭敬行礼,他看得出来,就连强大的若木也会对这不知名的白净妖僧退避三舍。 “这位大人,佛门中人讲究因果,胡乱杀人,那么最终就只能堕入” “再说屁话,老子就直接杀了你” 拙见的右手中登时笼罩了一层薄雾,透过这层薄雾,众人隐约能够望见其中阴暗的城市与高楼。 那是冥界的模糊一角。 “阿鼻地狱极乐世界要不是冥主天天拦着我,说什么不要戳破和尚们的幻想,我早就把你们全部拉进冥界,看个爽了憋憋屈屈地不敢杀人,还不如像我一样,无拘无束最好” 怒气上头的拙见一把拉过刚认的弟弟,看着哑口无言的众人,问道。 “宁然,告诉他们,你敢不敢随心所欲,想杀谁就杀谁” “我,我只杀最坏的坏人。” “坏人善人和坏人,你分得清吗” “对我好的,那基本上是好人,对我不利的,那基本上是坏人。” 宁然不假思索,这也的确是人族用来分辨是非的基本准则。 “那我在外一人灭一国,或是毁了你的故乡,却只在无边的灾难面前拼尽全力保护你,对你一个人好,我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宁然被众神之眼盯着,他恨不得学会土修的术法,原地钻个洞逃离此处。 他无助地看向正心鉴,后者却耸了耸肩。犹豫片刻后,他认真回答了大哥的问题。 “对我来说,你是好人,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降世魔头。一人灭一国的罪恶,就算是护佑我一人周全,也是抵不过的。所以,你应当是坏人。” 拙见对他的回答非常不满意,若是结拜前的脾气,他便会当场一巴掌拍烂宁然的脑袋,嗤笑不已。 好在他与宁然结拜了兄弟,忍了下来。 他又朝着正心鉴抖了抖眉毛,问道。 “带着乱鸦灵魂的小子,你的答案呢说来听听” “乱鸦”正心鉴先是愣神,而后略带疑惑地回答道。“如果是我察言观色,拙见大人就是绝世的大好人。” “当真” “怕死,才会说出的假话罢了。” 拙见与正心鉴就这么僵硬地对视着,前者看到了后者体内的紊乱灵魂,不由得哈哈大笑。 “通透小须弥佛,这孩子可比你活的通透多了佛说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杀,被刀子架在脖子上也得念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劝人向善,真佛说了个屁不敢遵从本能和内心行事,就连撒谎,也撒的不像样” 宁然听到这儿,也忍不住打断了拙见的狂言乱语。 “大哥,如果人族没有律法和道德去约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话,世道就彻底乱了。就拿佛国为例,劝人向善倒也算是他们的法” “连你也反驳我” 拙见所生活的远古冥域,只有嗜杀的强者,才能活到最后。 他们的世界中从来不会有什么道德c律法,就连刚生下来的鬼婴,也极有可能会直接反噬鬼母,以此夺得更多的生机。 才能有机会变得更加强大。 伦理道德律法通通不存在 拙见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寒,充满了来自于幽暗冥域中的杀意。 如今的冥界,冥主虽然禁止了绝大部分的鬼族互相残杀,但他们传承下来的骨髓和血脉中,依旧流淌着邪恶与狂暴的能量。 除了像灵府君这样的文官,在后天的改造后产生了部分的人性以外,其余七成的鬼族们依旧在各自鬼王的带领下大闹四方,占山为王。 “不然呢” 宁然挪了挪臀部,再这么盘腿坐下去,他的腿非麻不可。 他可是胆敢触怒钟黎捷的人,区区一个鬼神拙见,还不足以给他带来超越死亡的威胁。 本以为会大发雷霆的拙见,却渐渐收敛了乖张的模样,方才的恐吓和言语,也都是为了试探他一番。 鬼僧用奇怪的表情看着宁然,慢慢恢复了正常。 “冥主大人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一个复杂而奇特的小小人族。他说在你的身上,我可以寻到属于自己的道。” 拙见抬手指着小须弥佛,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宁然。 “佛陀,我答应你的条件。等到临近佛国最北部的小灵山时,我将会亲手杀掉过去佛,作为我忍耐了一路c不主动杀生的奖励。若木,你和他们聊吧,往后我全听宁然的话。” 鬼僧朝众人拜了拜,朝着正殿外大步走去。 无人能够看穿他的思想,就算是擅长操控他人的冥界之主,也拿他毫无办法。 “回头再见。” 第三百六十一章 四分五裂的队伍 在即将撞到地面之前,回过神的正心鉴急忙展开了背后的虫翼,在混乱的气流中努力稳定身形,却还是撞在了一处背风的山坡。 北行的前几天,一切都很顺利,他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小须弥佛所言,他们这支半神的队伍闯过了足足两百间大寺庙,从无数的僧修和神佛手中逃脱。贵僧拙见也履行了难得的诺言,从不随意出手杀人。 除非对方恨不得爬到他的脑袋上,找死。 只是在第五天的正午时,他们一行人撞上了由现在佛派来的两百多位天门神佛。 后者纷纷祭出了不同的法宝,合力使出了某种金色洪流法阵,仅仅一个照面,就把他们的队伍毫不留情地冲散,朝着不同的方向传送。 正心鉴就这么孤身一人被送往了西南方向,扔到了由过去佛所掌管的未知地域。 “不是吧” 正心鉴捂着摔痛的腰部,看着山坡上散乱堆积的人头骨,眼皮不由得抖了抖。 而他身后投来的阴影,则是一群兽首人身的种族。 “小人儿,我们老祖宗说了,要你滚去矿场做苦力” 说罢,一只巨大的兽爪从天而降,将正心鉴连带着身下的泥石一同挖了起来,丢向了山下那如蝼蚁般挪动前行的挖矿队伍。 换班的时间即将来临,倒霉蛋正心鉴,倒是来得刚刚好。 他在兽爪的囚笼能量中乱撞,就在那张大手挪开之后,他便立刻催动藤龙从地下钻出,要和那虚幻爪子的主人碰上一碰。 只可惜,对方并是不什么好惹的半神,同时也接触不到对方的实体,将其收入画中。 正心鉴像是被接连拍打在地的苍蝇,终于在半个时辰后高举双手投降,向无法改变的现实妥协。 有人身狮面的怪物手持身份证长鞭,将不知道往哪儿走的正心鉴赶上了正确的道路。 “朋友,打听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附近的监守们见他不老实,他们立刻挥动起鞭子,将这个新入坑的挖矿工人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 “人族,在这里的规矩就是埋头苦干,别说废话跟着他们走,一路到达地底之后,在矿场中挖出彩色的石头,然后老老实实上交。” “记住,但凡私藏一丁点燃灯宝石,都会被我们好好款待三天那滋味儿,保证会让你难忘” 青脸的狮子头们嘿嘿一笑,他立刻挥舞着鞭子,在空中抽出噼啪的爆响。 “后面的老废物,不想被吃的话,赶紧跟上” 他们沿着固定的道路螺旋向下,在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后,正心鉴才用渡鸦的视角看清了半片矿场的样貌。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有将近四成黑域大小的c深入地下的巨大深坑,不知挖了有多少年月。从道路的边缘往下望去,更是可以清楚地看见,来自地心的炽热岩浆与火焰。 “这玩意儿,和浮屠生的复苏地宫倒是挺像。” 正心鉴收回了大批的渡鸦,他已经记住了附近区域中各处监守所在的位置。 现在唯一让他忌惮的,是天空上那尊若隐若现的青狮幻影。 “老哥,打听个事儿。”正心鉴轻轻敲了敲前面衣衫褴褛之人的佝偻后背,小声问道。“咱们还要走多远这挖的石头,又是干嘛用的” 佝偻者抖了抖上半身,嫌弃地吐了口口水。 “闭嘴。” 正心鉴讨了个没趣,他只能派出一只渡鸦灵体化实后,让其衔着一枚种子,飞向深处的某处矿坑打探。 此时正值换岗的时间,下方结束劳作的矿工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向上而行,将辛苦挖出的宝矿悉数交给监守的怪物们。 在离开地下的过程中,他们还要接受各种各样的辱骂殴打和盘查,才能慢慢朝着地面挪动,回到临时的混乱住所吃喝拉撒。 粗略一数,在这巨大矿场中的人数,竟能达到十几万人之多 正心鉴为之咋舌,他已经透过高空中的渡鸦视角,俯视着钻入大地的骇人深洞的全貌。 要是鬼头鬼脑的息壤和大哥在这里,那才好玩儿。 “新来的面孔喂,那边那个光着脚的小屁孩儿,拿着铲子到这边来” 狮面人身的监守朝着东张西望的正心鉴努努嘴,不屑地说道。他能感受到后者的修行者身份,但他完全不慌,只当他是个普通人对待。 毕竟矿场的顶头老大,是拥有能够斩断烦恼的智慧之剑的青毛雄师师南云。 而这位老祖宗的头上,可是名震佛国的 文殊菩萨 佛国除了一大真佛,三世诸佛外,还有着地位次之的四大菩萨。 其中的地藏菩萨,已经被宁然一行人得知,那就是冥界之主的一个分身,掌管所谓的阿鼻地狱。 除了他以外,剩下的三尊大菩萨分别居住在三座小灵山的脚下,守护着三世诸佛。 文殊菩萨就住在过去佛的佛域之中,奉后者的命令,为他的莲花宝灯持续添加燃料,以不灭之光明指引天下人参悟佛法,一心向佛。 身为文殊菩萨的坐骑,师南云自然接下了这个倒霉任务。他在这一职位上待了有几十万年,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矿场场主。 只有前往灵山听经的时候,他才能稍微喘口气,载着文殊菩萨前行。 “孙儿们,把那个大风刮来的小子看紧了我总是觉得这其中有古怪,盯紧他,深处我可看不到” 青色鬃毛的师南云的声音十分苍老,他庞大身躯下的狮面人身怪们立刻叽叽喳喳地冲出洞府,去执行老祖宗的指令。 一代一代繁衍下去,师南云往下的十二代后辈中,就只有零星十五六位能够修炼成半神,被其他的神佛收为坐骑培养。 只要不死,师南云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意见。 毕竟被神佛收去,最起码能够保住一条烂命,若是身为主人的神佛能够修成正果,位列更高的等级,那他们也会因此而沾光,走上一条灿烂的通天大道。 待到露天洞穴中没有任何狮子后辈时,师南云才发出了沉重的叹息,继续监视着远方的矿场。 他已经有将近十几万年没有合过眼了,即便大部分的半神根本不需要睡眠。但看守这份工作,早已让这头老狮子身心俱疲。 正心鉴的渡鸦已经偷偷摸摸朝着青狮的方向飞去,在这段无聊的时间里,他扛起了轻巧的铁铲和铁镐,加入了挖矿的行列。 他的力气本来就大,在蜃园中就没几个人能够掰动他的手腕,更是在近期的修行中狠狠地练了一把。 别的健壮男子凿上半个时辰的洞,他愣是在五息之内便撬了出来 要知道,冥岛上的土修极少,在这十几万人的浩荡大军中,也只有不到两千的数量。只可惜强大的土修若是被强制绑来,他们便会想方设法钻洞逃脱,防不胜防。 这也是监守们将土修强制派往最上层的位置,方便青狮老祖观测的原因。 “这小子,蛮力倒是有一手。要我说,他可比那些土修有用多了。” “别吹,有些土修连个泥菩萨也捏不出来,别提有多烂。哥几个好好盯着,祖宗传话了,说要仔细盯着点,别让他惹事,听到了没” 围观正心鉴的兽人们,从三个慢慢变成了三十七个,其中还包含了一尊地门丙级的半神 挖矿工正心鉴顿时一阵无语他,回头死死看着高矮胖瘦的各式兽人,臭着一张脸。 走了如此之久,况且自己明明有在认真劳作,凭什么派这么多人来监视他,让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小东西,我建议你好好卖力工作否则的话,我们会仔细品尝你的大腿肉,懂了吗” “你说什么” “嘿,我说,我们会慢慢啃掉你大腿上的肉真是蠢货” 正心鉴假装恍然大悟,他拄着磨损的铁镐走到了威胁者的面前,嘴角勾起了说不清c道不明的笑意。 “明白了,狗头人。你要是不对本大爷指指点点,我也会积极配合的。” 狼首人身的怪物先是一愣,随后气得双目充血,他愤怒地张开嵌满獠牙的大口,咬了过来。 若不是他的身后有一位身材健硕的虎头人身者将其拦腰勾住,恐怕正心鉴的脑袋就会立刻崩掉一半。 至少在他们的眼中,人族全都是脆弱的c迟钝的生命。 正心鉴的脑袋则立刻变成了白狼的模样,他在身前怪物们几乎无法察觉到的状态下,一口咬掉了威胁者的半块大腿肉,叼在口中。 只有猛地后撤一步的地门半神c师南云的玄孙师宥青,才看清了正心鉴的全部动作 他出自本能地感受到了对方体内的恐怖力量,当即使出了祖宗传下来的本事,隔空抬爪一抓,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拉到了三丈远的距离之外。 出言威胁的狼首怪物这才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他低头看向发麻的左腿,吓得直接尿了出来。 “你,不是寻常的人族。处心积虑潜入矿场深处,究竟有何目的” 师宥青冷静地盯着雕塑般站立的正心鉴,同时想要催动怀中的铃铛,让祖宗亲自来一趟地底深处。 可惜他的动作早就被磨炼过一段时间的正心鉴看穿,后者同时催动了全部的瞳术,将在场的众多兽人全部拖入了幻境 面前的半神已然动了杀心,他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三色瞳百花” 第三百六十二章 根深蒂固的信仰 虽说包围正心鉴的众兽人都中了幻术,但根据各自不同的实力和修炼手段,少数强悍的家伙已经从走马灯式的简单幻境中逃离出来,继续他们的攻势。 为首的,便是师宥青。 得益于老祖宗的恩泽,他在文殊菩萨那里获得了一盏小小的莲花瓣明灯,作为他的护身法器,与自己的火修属性相互配合,也能在地门的实力中站稳脚跟。 他的兽爪飞快取出了藏在心口的明灯,在握住灯盏的柄之后,竟让窜动的火苗化作了飘落火焰莲花瓣的长锏 整个过程,从正心鉴睁开三只不同的眼睛到他持锏逼近,只用了不到两息的时间 “阿弥陀” 师宥青一击便击碎了正心鉴的脑袋,让后者的上半身顿时包裹在佛光闪烁的火焰,焦香四溢。 就在他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发现手中的明灯长锏已经被不明的东西吞没了一半,有强大的吸力想要将自己吸入其中 “什么” 师宥青立刻脱手,将心爱的法器拱手让人。他就地一滚,变作了鬃毛上洒满了火焰的青色狮子,咆哮着冲向了正心鉴的真正位置。 在前段时间的苦修中,正心鉴被若木和如意宝玉同时教导,结合自身的强项,修行了好几种妙术。 其中的一种黑树分身之法,正好可以拿来骗骗眼前的地门半神 “释放瞳术,只是我稍稍阻拦你的障眼法。在半神面前,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正心鉴的本尊虽然能够在现实世界中逃遁,但在生者的灵魂世界里,他早已被师宥青的巨狮灵魂纠缠,拖家带口地逃来逃去。 但只要他能够设计捕获师宥青,便可以结束两界不同的战斗。 “找死” 师宥青发出了怒吼,他这才发现,自己胸口挂着的用来通知老祖宗的铜铃,早已消失不见 毕竟整个佛国已经和平了许久,他们这些新世代的半神,从修炼之初起,就失去了生死搏杀的修炼途径。 无论是战斗的意识还是堆叠的手段,佛国的后天半神们几乎都不比不上霸国的半神。 这也是佛国紧锁大门,不让外人随意进入的原因。 一个照面,师宥青就莫名其妙地丢了两件宝物。虽说面前的凡人尚未登神,但他以小小年纪就拥有这般恐怖的修行实力,绝对不能在佛国留下此等祸患 “小子,要么跟随我佛修炼佛心,要么,死” 师宥青的火焰自脚下泛起了涟漪,他将围观正心鉴的其他兽面人全部推了出去,用他的火焰来困住狡猾的正心鉴。 一圈圈火焰迅速笼盖了这片区域,而火焰中有恶鬼状的焰人从中挣扎而出,扑向了正心鉴的方向。 “佛光业火无生” 这等火焰,倒是和施森明的冥界鬼火有些相像。正心鉴不敢怠慢,他急忙打出连环的简易幻术遮掩自己的真身,又将四周零散的分身全部调动起来,阻拦那些凶猛的焰人。 “你这青毛狮子,也是个狠角色。这些可怜的怨魂,都是死在你手下的大不敬之人吧” 地面因为炽热的火焰烘烤,已经无法落脚,也无法让正心鉴催动植物生长。他只舒展虫翼,让自己悬在半空,暂时避开火劫。 “再问你最后一遍,是皈依我佛,还是咎由自取” 师宥青的四爪猛地拍打在融化的地面上,将尚未靠近他的分身们全部烧成灰烬。对方的任何招式在业火地狱中都像是笼中困兽的无谓挣扎,他早已看穿了正心鉴的小把戏。 在层层叠叠的火焰屏障内,有四尊巨大的火焰狮子头正缓缓冒出。 “最后三个数。三,二” 正心鉴的本尊静静地飘在干燥而滚烫的空中,就算对方不想一击必杀,他也早晚会被烤成人干。 “我答应让我先把你的东西取出来还给你,如何” 他将藏在身后的桃花绘卷慢慢挪出,苦笑着和半神狮子头对视。此刻他要做的就是稳住这个浑身长满火焰的青毛狮子,再想办法收入画中。 “不必,皈依我佛,你自然会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归还他人。我警告你,一根手指都不许动” 师宥青眯着眼看向画卷,他看得出来,那是一件顶级的空间法宝 他必须对正心鉴提高警惕,方能圆满结束这场闹剧。 “我不动,那你怎么让我皈依佛门” 正心鉴屏住了呼吸,他的鼻腔已经干燥到发痛,只要呼吸一次,他便能感受到一团火焰钻入喉头,灼烧五脏六腑。 那是超越 宁然的火焰,是真正半神的火焰 “好说,我有一件金箍,可以助你成佛。” 师宥青渐渐变回了人形,他从腰带上取下了一枚纯金的金环,上面刻有佛门的密宗经文。 “把它戴在头上,我们就可以种下佛因,助你修成正果。” “好,你把它给我戴上。” 正心鉴慢慢低下脑袋,只有维持浮空的虫翼仍在扇动。师宥青将金箍捧在手心,双手合十中念出了咒文。 “去” 金箍滴溜溜飞了出去,在即将扣住正心鉴的脑袋的时候,却被自动卷来的画卷吸了进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二人释放出了各自的手段。 “桃花源落英” “佛光业火狮子明” 四尊巨大的狮子疯狂袭来,瞬间将正心鉴淹没。但在这片火海之中,有无数的粉色桃花花瓣从空中落下,将空间切割成了数份,开辟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师宥青后续打出的十几种手段,竟全都落了空 “小狮子,进来吧你” 正心鉴从飘落到师宥青身边的一片桃花瓣中钻了出来,他抬手抓出了桃花绘卷,盖在了对方根本无处收缩的手肘上。 简单的白光一闪,师宥青便着了道,被收进了画中的集体牢狱。 四周的火焰渐渐崩塌,在下坠的点点火光中,围在火海之外的众监守们惊恐地发现,眼前的少年竟打败了身为半神的师宥青,安然无恙。 “跑,跑跑,快跑” 监管们的恐慌立刻在兽面人群中四散传播,他们能飞的飞,不能飞的连滚带爬,冲向了螺旋状的石阶,赶往上一层避难。 那个被啃掉一半大腿肉的狼脑袋被重重丢在地上,他看着慢慢靠近的正心鉴,眼泪和尿液一同流了出来。 他带着浓郁的哭腔,支支吾吾地说道。 “大人,饶饶命,命。” 正心鉴光着脚蹲在他的面前,嫌弃地看着对方湿掉的裤子。 “我说,下次威胁别人的时候,最好礼貌点。看在我吃你腿肉的份上,你别动,我来给你治治。” 他从口中吐出了一枚奇特的绿色种子,弹到了对方露出骨头的c带着玚琫牙印的伤口处。 一枚明镜果自动从他的脸颊处长出,正心鉴轻轻一摘,递给了对方。 “再把这个吃了,就能保你这条狗命。一会儿跟紧我,我有很多问题等着你,不准说谎。” 痊愈的狼脑袋又惊又喜,他急忙跪倒在地,摸着恢复如初的大腿连连磕头。 “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我跟定您了您有什么问题,我狼七知无不言” “行,那你守在这里,替我把把风。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进来找我。” 正心鉴走过方才仍旧发烫的地面,将画卷在空中展开,优雅地踏了进去。直到进入画中的世界,他才痛得龇牙咧嘴,捂着脚底板蹦蹦跳跳。 “要不是有墟允的力量,老子的脚早就熟了” 狼七盘腿坐下,他摸了摸温热的c没有被火灼烧过的大地,啧啧称奇。 见四下无人,他便大大方方地脱了裤子,扔到上面烘干尿渍。 画中世界,师宥青见到了他们一路上活捉的数十位神佛,简单了解了几位侵入者所做的一切恶行。 他气得獠牙倒竖,恨不得撕烂正心鉴的嘴,为逝去的同门报仇。 “小狮子,我来了。” 正心鉴远远看到了空间囚牢中的火焰,他抬手将其拉出了远方的留白一角,和师宥青来了个几乎零距离的对视。 “别费力气了,你逃不出去。” “你这该死的人族,如果有机会,我会一点一点烤碎你的骨头,让你提前体会堕入阿鼻地狱的痛苦。” “是人族都该死,还是该死的人只有我说好了要度我成佛,怎么,一点小小的耐心也没有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执着地劝说对方,阿弥陀。” 正心鉴将他的三个宝贝全部抱在怀中,像是哄孩子般左右摇晃。 “你,不配念佛。” “你配据我所知,像你这样一心向佛的人,眼中应该揉不得沙子吧外面的世界中有和尚用佛法骗钱敛财,你不去管他们,非要逼我信佛,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师宥青双手合十,只念得一句老话:“罪过,罪过。” “罪过你要是觉得这种人有罪,必会有恶报,那就去吃了他的肉,再烤碎他的骨头像我说的那种假和尚多如牛毛,他们不光能安享晚年,还能让子子孙孙因此而享福,这难道就是佛说的因果报应别和老子扯什么极乐世界和转世投胎,善哉还是罪过,虚伪” “你,没有资格剥夺我的信仰。” 师宥青 闭目垂首,不愿再和正心鉴说上一句话。后者将三件法宝塞入他所处的小空间,头也不回地离开。 宗教,只是他们为了躲避罪恶之行的慰藉。 “你的信仰,过度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独一无二的命运 返回了矿场的正心鉴,一眼就看到了光着下体的狼七正坐在地上,拨弄地面上的火蚂蚁。 越靠近地底,温度就越高。从矿场接近平坦大地的入口处进入时,还是一副严冬的景象,但在这里,一切都各不相同。 不光是温度,还有岩石的质地,和颜色。 “小狼崽子,把裤子穿上再说话。” 正心鉴不屑地看着狼七的裆部,露出了鄙视的模样。后者急忙摸了摸尿渍未干的c破了一个大洞的裤子,快速穿好,并扎上了束带。 “嘿嘿,大爷,您说了算不过您的这张画,可真够神奇的,该不会鼎鼎有名的师宥青,就被您关在里面吧” “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跟我来。” 正心鉴望向深坑上方的天空,那里的青狮虚影即将消失,想必监视此处的半神强者已经察觉到了矿场上方的混乱,正火速赶来救场。 而他们所处的地方,愣是没有第二个监守在附近执行监视工作,都被吓得够呛。 一人一狼沿着前人挖出的矿道,向矿山的内部快步走去。岩壁上到处都是凿刻的痕迹,隐约有萤火般闪烁的光芒从中透出,想必朝着闪耀的地方挖去,也会有不少其他种类的奇石。 要不是还得提防身后的狼,在这里散步的话,倒是浪漫。 “看管这巨大矿场的家伙,姓甚名谁” “哎呦这位爷,您小点声说话。那可是师宥青大人祖宗的老祖宗,与天同寿” 狼七慌慌张张地望向身后的明亮处,心惊胆战。 他知道师南云只手遮天的力量,在矿场这一块儿,就只有文殊菩萨和过去佛才管得住那高傲的老狮子。 “进来吧。” 正心鉴终于挑到了一处好地方,他按照如意的指示,提笔在尽头的岩壁上画下了特殊的阵法。 他将画卷挂在阵法中央,随着淡淡的绿光亮起,一点一点地吞噬了整张画卷。 直到其完全消失为止。 狼七犹豫了好一会儿,被画卷中飞出的藤蔓迅速勾了进去,淹没在石头的岩壁之上。 “好大” 他捂着眼睛的手慢慢打开一道缝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千万年来未曾变过的桃花林景象。 正心鉴站在桃林的边缘处,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跟上。” 森林中四处洒落着不同的宝贝,狼七虽然没有太多的机会修炼,实力也只有第三等级的寻道境那么高,但他能够察觉出,那些宝贝的厉害之处。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锅碗瓢盆,看到了黑色棺材,也看到了吊在树上的人。遵循着做客时要学会闭嘴的原则,狼七只能把感叹词憋在肚子里,默默跟上画卷主人的脚步。 他们走了半刻钟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桃林中的石亭。 “第一个问题,矿场为什么要奴役大量的人族进行挖掘工作” 正心鉴指着对面的座位,让略显拘束的狼七坐下。 “因为这些人,不信佛。” “你信吗” “一半信,一半不信。” 正心鉴吐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他张了张嘴,最后才笑着问道。 “怎么个说法” “一半信,是因为不信佛,绝对不行。大爷您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自然不清楚我佛国的规矩。打成年的年纪之前,你可以不信佛,但在成年之后,所有的人族c能说话的飞禽走兽都必须去学习文字和佛经,打这儿起,界限就分的明明白白了。” 正心鉴吐了口气,他打了个响指,将宁然早就做好的肉干呈现在石桌上,用凭空出现的尖刀将其割开。 他往口中塞了一片,抬头的时候,却看到狼七正在轻嗅,哈喇子也差点流了出来。 “回答问题让我满意的话,有奖励。第二个问题,你们在挖什么”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上头说过,挖什么东西不要过问,但绝对不能漏掉一丁点矿石。上一次有人私藏矿石被查到后,吊在了路口示众三日,被活活晒成了肉干。” 狼七的舌头悄悄舔了下嘴唇和鼻子,他在矿场深处做监守的工作,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摆出一副很嚣张的模样” 正心鉴大口嚼着肉干,眼中带了寒冷的杀意。 “不不不,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 体内的灵魂世界中,被锁链束缚住双脚的玚琫嗤笑一声,淡淡说道。 “小 子,他在撒谎。” 正心鉴的灵体抱着小小的墟允,降落在他的身边。 “何以见得” “放我出去一趟,想要问出点东西,就得施加足够的恐惧才行。这个小狼也好,那头狮子也罢,都一样。” 在狼七的面前,正心鉴的脑袋先是不规则地抽搐,随后他将宽松的上衣解开,带给他莫名的巨大压力。 “大爷,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正心鉴的人族面孔开始扭曲变形,直到他变成了一头拥有雪白皮毛的狼人,身形也大了数倍。 他的狼嚎声带着明显的声浪,在这桃林中四散传播,将空中飘舞的花瓣震飞,狼七这才明白,为何正心鉴会光着脚,穿着怪异的宽松衣袍。 狼人的眼睛血红,他有力的双爪撑住石桌,缓缓靠近了颤抖中的狼七。 “告诉我,关于这里的全部。” 断断续续折磨了半个时辰,蜷缩在角落里的狼七终于说完了他所知道的一切。玚琫并没有急着回去,因为正心鉴想要知道,狼七口中的那片神秘之地,究竟在什么地方。 玚琫抬手间,将师宥青的牢笼拉倒了自己的面前,注视着对方半睁的双眼。 “狮子头,别装死了。” 静坐的师宥青暴起,他催动着不同的法器,疯狂攻击面前的玚琫。 只可惜空间的囚牢挡住了前者的所有攻势,在一片慢慢消逝的火海中,师宥青走到了囚牢的另一处角落坐下,闭目养神。 “呵,要是没点防备,就算是一百个我站在你的面前,也不够你杀的。我说,知道我是谁吗” 玚琫微微摆手,空间囚牢便原地旋转一圈,将背对着他的师宥青重新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挑衅地将手插入囚牢,却被青狮子一口咬断,血流如注。 “呵,你倒是下的去口。乖乖叫我一声爷爷,免你一死。” 玚琫看着断掉的手臂重新生长,他无奈地将牢笼收缩,让师宥青的肉身被慢慢挤成一团。 不用点残酷的手段,这高傲的半神就只会嘴硬。 师宥青的表皮绽裂,鲜血如坠落的瀑布般流淌,化作熊熊火焰。他斜眼看着下方的玚琫,凝视着后者体内的人族灵魂,淡淡说道。 “我,只和那个少年说话。” 玚琫垂手而立,就在他想尝试着杀掉半神的时候,正心鉴主动接管了身体,将其狠狠拽了回去。 狼人的模样逐渐消退,站在师宥青面前的,是裸露着上半身的正心鉴。 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师宥青真的会被挤压致死,成为冥岛有史以来死相最惨的半神。 “不好意思,小狮子。我只是误入你家的矿场,被莫名其妙拉过来做了苦力,想要找机会逃出去罢了。只要你主动配合,我也不会为难你。” “你沦落至此,究竟是来寻人,还是找物”师宥青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波澜不惊。“我猜,你是为了寻人。” “哦” “几十年前,我曾见过和你的人族血肉一样气味的人,说不定,他就是你要寻找的对象。要我说,你不单单不属于佛国,你更不属于整座冥岛,对吧” 正心鉴的脸色微变,他的眼前忽然呈现出了未来的景象,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个男子的模糊影像。 和他消失多年c本以为被正珏玉杀害了的父亲如出一辙。 “看样子,是我猜对了。机缘巧合,那个男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本来要在矿场中做苦力,但我看他有几分天赋,就送到了某个地方参悟佛法。自那之后,我就当他已经成了和尚,再也没见过。” “与我何干” 师宥青双手合十,继续说道。 “我曾在过去佛的座下听经,而他,就是被我引荐到了小灵山下的斜阳古寺修行。过去佛也曾对我说过,关于此男子的过去和未来,正好闲来无事,你不想听听看吗” “不想。” 正心鉴将师宥青的囚牢放了回去,打算带着狼七离开矿场,按照后者所说的隐秘小径逃离此地。 就在他拽着狼尾巴,打算离开画中世界时,站在出口处的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又将师宥青拉到了面前。 “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细细一看,你的眉眼倒是和他有些相像,令我无比怀念。” 师宥青的语气中带着讥讽,他本以为正心鉴会哭着求他,告诉那个男人的故事。 可面前的正心鉴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打断了他的话。 “斜阳古寺,对吧” “如果我们能够平等地沟通,或许我会耐心与你详谈。” 师宥青盘腿而坐,带着微笑朝正心鉴行礼。只可惜,后者对抛下家人c渡海而去的父亲, 并没有什么珍贵的感情。 他只是想在百忙之中找到父亲,问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再告知母亲的死讯。 正心鉴随意挥了挥手,继续拽着狼尾巴,踏出了虚幻的大门。 “知道了,告辞” 第三百六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逃亡 只要踏出眼前的这道空间之门,正心鉴将会正正好好撞在师南云的面前,被后者轻轻抬起的手指,一指戳死。 留在洞穴中的渡鸦灵体们依旧监视着通道中的一切,从对方的巨大身影悬浮在矿场深处,到踏上螺旋的地面,变化成常人的大小和模样,仅用了二十息的时间。 此刻,发色墨绿的健硕老人挺直了腰板站在桃花绘卷前,他透过隐藏形体的符文阵法,仔细观察其中若隐若现的能量波动。 师南云知道,那个古怪的少年就藏在岩壁之上的另一处空间苟活。 他也知道,后代师宥青仍然活着,因为对方的心火仍未熄灭灭。 “你,不是要离开这幅画吗还是说,外面有你也会畏惧的东西阻拦你三十年也好,三百年也罢,不如我们聊聊,给彼此一点时间。” 虽然正心鉴对师宥青的提议根本不感兴趣,但前者的一举一动,都将预示着不同的c转瞬即逝的机会,帮助他逃离此地。 “再说废话,我就宰了你。” “假装自己很凶悍,实则掩盖不住内心的恐惧。想必站在门口的,是把你抓来矿场的那尊青狮吧或者,你看到的,是他的人族之躯” 正心鉴长叹一口气,颓废地坐在了狮宥青面前,撑着脑袋说道。 “算你说对了,那头老狮子,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玄孙。你想听听他的故事,还是我的” 说着说着,师宥青的眼中忽然生出了落寞的情感,想必就算自己死在了正心鉴的手中,老祖宗也应该不会多看他一眼。 即便自己成了神,也拥有了开枝散叶的后代时,他也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的吧,你已经是尊贵的阶下囚,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一时出不去,我也可以在画中修炼个几千年,再出去打败他” 把囚禁的神佛们的力量全部夺走,再吸取桃花绘卷内的各式能量加以修炼,没准这个奇怪的人族少年,真的可以做到。 只是人族撑死两百余岁的寿命,转瞬即逝。 师宥青自嘲地笑了笑,打断了心中胡思乱想的念头。 “阿弥陀,那接下来,我就开始讲了。” 冥岛原本没有西部的这片大陆,也没有最中心的那座巨大的山。 在冥岛创立之初的诸多版本故事里,冥主从不同的地方集结了近千数目的金c土c木之神,带着他们从相隔较远的西北之海,计划挪来一整片陆地。 那便是万里森林的最初所在。 在持续了几万年的连绵不休的战争后,大获全胜的冥主命令诸神拔出八百万个深入地下的巨大石碑,着手帮助森林恢复元气。 偶尔在冥岛的土地上,修行者们也会看到这些如同擎天巨柱一样的残破石碑,静静躺在大地之上。 古老的森林忙于迎战,更是无法挪动大陆,也无法反抗实力愈发强盛的冥主。他们只能接受了所谓的和平协议,长久住在了新生的冥岛。 在安定之后,不少原本属于古代森林的半神们,因为利益逐步分裂到了冥主的势力中,削弱了森林的力量。 也有一些看不到未来的种族和树精们建造了一艘大船,背井离乡。 青毛狮子一族,便是从森林中归顺于冥主的叛徒部族之一。 又过了几十万年,师南云终于从家族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一步跨入天门半神的顶尖存在。他在冥主的带领下重返古老的森林,只是这一次,冥主主动撕毁了他和森林之间的和平协议,将好不容易从千疮百孔中走出来的森林重新加以破坏。 千佛之国,就建立在大片的森林遗址之上。 像若木这样的古老存在们因为大量的叛徒,被冥主的得力干将逐个击破,死的死,捉的捉,再也无法挽回一边倒的衰败局面。 “你知道吗那样的辉煌年代,上千将近百丈高的岩石巨人行走在西部的大地上,他们掀起一座座横亘的山脉,将大片的森林分割开来,掀起了波澜壮阔的一战” 师宥青回忆着父辈讲述的古代故事,那种惊心动魄的战役,都在落日的余晖下渐渐消散。 但只要能借着故事里的每一个字和每一句话去想象,让他回味无穷。 当然,在他的口中,祖先并没有错。 “懂了,也就是说,你不光是罪大恶极的叛徒的后代,还假装吃斋念佛皈依浮屠教,只是用来洗刷祖辈的污名” 正心鉴已经借助了藤蔓的分身,悄悄和外界的师南云交手了将近半个时辰,竟未发现任何破绽。 只要他能找 到对方的一丁点破绽,便能将其也拉入画中,任自己摆布。 一直支招的如意宝玉终于看不下去,在他体内的灵魂世界中说道。 “别试了,就算你试个百万年,我也敢保证你不可能看得到。在我眼里,他浑身都是破绽,但以你的小小力量还是算了吧。”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现实世界中的正心鉴一把扣住空间囚牢的边缘,他看着师宥青的狮子脸,打断了对方的回忆。 “或许你不知道,我结拜的二哥,就是你老祖宗背叛的树精。按理来说,咱俩必定会成为死对头这样吧,在我成为半神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绝对公平的机会,你我之间,来一场生死决斗。” “不如我自封神力,以凡人之躯和你” 正心鉴被如意催得紧,直接挥手送走了狮子头。 “短暂永别,小狮子。” 外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对于寿命近乎无限的半神来说,这只不过是眨眨眼。狮南云依旧静立在空无一人的矿道中,闭目养神。 正心鉴从画卷内一步踏出,他的三只眼睛里不再闪烁各式光芒,取而代之的,则是纯粹而浓郁的碧绿生机。 如意宝玉占据了他的身体和灵魂,成为了提线木偶的掌控者。 “师南云,我看到了你的背叛,还有忏悔。” 如意抬手架住了对方拍来的手掌,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让师南云为之小小震惊了一下。 “不敢说话” 就算如意能够掌控现在的正心鉴,但后者也依旧是凡人之躯,根本无法和青狮子正面战斗。此时它要做的,就是唬住对方,趁机逃跑 没人告诉它关于巨大青狮的一切,包括对方的大名。可它如意毕竟是桃木天也尊敬的前辈,什么杂七杂八的能力放在它面前,那都是小儿科。 尤其是柳风波引以为傲的记忆与遗忘之力。 “哦我那不争气的孩子,他坦白了” “那倒没有,他和你一样高傲。只不过他对于佛门的诚心,要远比你强上万倍。” 正心鉴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这倒不是如意的错。身为一块宝玉,它根本不知道如何控制人族的面部肌肉,以做出符合行为的表现。 “哦你是想代替佛祖,惩罚我这不诚心的老狮子” “非也,我只是想在一招之内,取下你的狮子头” 光芒从正心鉴的体内向外疯狂蔓延,几乎在人族模样的老狮子稍稍抬起手指的瞬间,便笼罩了整个矿洞 刺眼。 一道带着细碎宝石般闪耀的绿光,从正心鉴额头上的眼瞳中猛地射出。饶是师南云在速度这一块做到了尚且不够完美的最强,也没能躲开这一击。 奇怪的是,后者并没有发觉神之身躯有任何异常。只是眼前的人和画卷却在绿光黯淡后消失在原地,没有留下一丝气味。 “上当了。” 师南云略带愠怒地说道,表情却慢慢转变成了兴奋,眼睛也更加有神。 他,终于可以来一场久违的狩猎。 在过去佛守护的这片大地上,无数强者碍于自己的面子,碍于文殊菩萨和过去佛的面子,从来都是对他细声细语,生怕触怒了文殊的旧时坐骑,捞不着好处。 就算他提议来一场普通的较量,也无人敢应答。 可他想要的,是在森林中肆意冲撞,将敌人的鲜血涂抹在身上,让自己的怒吼声震慑天地 为此,他就算背叛远古森林,就算引起新的战争,也无所畏惧。 而不是每日卧在远方的山谷中,抬头数着星空度日。 更不是坐在菩萨和神佛的面前,聆听那些枯燥c无味且令人恼火的经文。 如意的身影在山川森林中不断穿梭c游移,它知道狮青云会使出怎样的手段追击,只能借助正心鉴的身体,掺杂自己的部分力量加以逃离。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即便被对方逮到一次,答案也只有死亡。 “我操控你的身体,不会持续太久。在这之前,希望你能抓紧学会我教你的新玩意儿否则的话,别说桃木天了,就连那个红头发的小东西,你也休想见到” 如意将自身连接到排排坐的玚琫c墟允和正心鉴的灵体上,不敢耽误一点时间。一个人钻研并掌握不同的术法,自然敌不过多人的学习。 而在宝玉的教导下,玚琫受益良多。 在这趟特殊的旅程中,玚琫也逐渐有了人情味,会为正心鉴的混沌命运而感到担忧。 后者隔三差五出现的身体问题,通过记忆连接激活的身世场景,诸多事情,正在慢慢改变这个昔日的嗜血狂狼。 它悄悄睁开灵魂的眼睛,犹豫了许久才问道 。 “宝玉大人,您可有什么术法,能让我和他彻底分离” 正心鉴的灵魂立刻用锁链牢牢锁住了玚琫的脖子,恶狠狠地盯着对方说道。 “现在是修行的时间如果我们搞不定那头狮子,肉身就会死,我们就会一起进入冥界受难你不是最怕我的肉体出事吗还不多出点力” 如意变作一条碧绿的小龙,游荡在一人一狼的身边,继续灌输他们能够接受的知识。 它看着打闹后迅速回到修炼状态的二者,摇了摇脑袋,低声说道。 “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不,时机未到。” 第三百六十五章 斜阳晚照的古寺 “呼,呼,玚琫该你上了” 呼哧带喘的正心鉴收回了对植物的操控,让肉身的主导者变成了玚琫,容貌上也发生了改变。 满嘴的尖牙,变化出的尖狼耳,和覆盖将近身体一半的皮毛,只为了节省更多的力量。 他们必须在森林中合力留下无数障眼的印记,以拖延出足够的逃跑时间。 “别吵,狼大爷来了墟允,继续干你的活儿” 由玚琫控制的肉身开始分裂,让它们光着身子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去。藤蔓在分身们的身上如蛇般缠绕,将私密的部位结结实实裹了起来。 一模一样。 和藤蔓的分身不同,以本尊血肉培养出的临时分身有着相同的气味,和相同的能量。在追击者师南云的眼中,几乎分辨不出。 但正心鉴的危机不会因为这样的复杂小把戏而解除,血肉的分身无法像修行成功的吕文章那样,能够有完全的意识和近乎独立的生命。 它们会在降生之后的半刻钟内迅速消亡,直到化作尘埃。 这也为速度奇快的师南云争取了大量的时间。 他每向前猛扑一次,便有一道血肉分身惨死在血盆大口之中,被嚼得稀巴烂。 这就意味着,正心鉴必须一刻不停地分裂出新的分身,再让分身变化出分身,直到耗尽它们的生命为止。 假如本尊不慎被闪动的疾影幸运地挑选到,那么他们就只能使出第二套方案,以拖住半神的扑杀。 上千个正心鉴不断在森林和山川中死亡c新生,覆盖的区域也越来越广,让师南云慢慢失去了追猎的念头,停坐在一座山巅之上。 “这个小家伙,果真奇妙。” 他直接从青毛狮子的状态变化成人形,站在呼啸的风口上叹气。其实不是他不想追,而是文殊菩萨正要从百里之外望向此地,让他不得不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在无波的池塘中掀起浪花,他才能浑水摸鱼。 “小子,我暂时把赌注押在你的身上,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师南云深吸一口气,随着蓄满的空气从他口中喷出,狮子吼声迅速穿过了森林山川中的每一处空隙,有如惊天霹雳 “吼” 正心鉴的千百个分身立刻被摧毁,在如同舞蹈的动作中扭动着死去。唯独他的本体扛下了这样的手段,在即将钻入画卷时,于身后浮现出了一道青狮虚影。 “人族小子,这下你可欠我一份恩情啊。” 正心鉴慌张地看着那一道覆盖在自己体表的微弱光芒,逃回了画中世界。 在那卷起的画轴下方,有植物的根须生长而出,带着画轴朝向远方快速挪动。 “好险,好险如意,他在我身上放了些什么如意” 瘫倒在地的正心鉴,此时心脏已然跳动到了极致,差点从嗓子眼里钻出来。原来如意只是为了给自己一点信心,让他放手一搏,才临时教了些不顶用的花哨东西。 只要老狮子认真起来,就算有若木傍身,他也未必能活下来 只可惜宝玉已经陷入了短暂的沉睡,任凭正心鉴怎么敲敲打打,也不吱声。 “真稀奇,老祖宗竟会主动保护你有了这道印记,你在过去佛的地盘上随意走动,也不会有半神敢主动招惹你了。” 远方传来了师宥青的缥缈嗓音,而传音的后者,竟有些羡慕起了正心鉴。 文殊菩萨的灵瞳快速扫过了整片区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断变化形态的师南云则在森林中跳来跳去,熟练地避开了菩萨的按时巡查。 他必须抓紧时间回到矿场,催促矿工们挖凿新的燃灯宝石。 画中,正心鉴扔掉了如意宝玉。他解开缠绕在身下的藤蔓,继续躺在地上喘息。 方才的惊险,他心有余悸。 为了值得守护的人,他可以牺牲。但要他不明不白地死去,绝对不可能 “别着急,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再把那个小狮子头拉过来,让我好好审问他一番。” 玚琫的灵体坐在灵魂世界中,此时的他已经不需要什么锁链加以束缚了。他和正心鉴的默契与日俱增,尤其是在这种生死逃亡中,更能提升他们的羁绊。 “不行,给你审,你只会,要了他的命。等肉身吃点东西,缓一缓,我们必须连夜赶路,找个地方,藏起来。” 正心鉴的胸口起起伏伏,间断着回应道。 “老狮子又不想杀你,怕什么要我说,不如杀他个回马枪,看看他是何居心。” 正心鉴艰难地撑起身子,将囚牢内的师宥青又一次挪到了眼前。由于耗费了许多精血用来制造血肉分身,此刻的他,已经变得头昏脑涨,痛苦万分。 他看向师宥青的眼神中竟带了些贪婪,却始终顶不住眼皮子上下打架,以疲惫的口音问道。 “你祖宗,附着在我身上的,是什么” 有了先前的教训,师宥青也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年,多半吃软不吃硬。 他放缓语速,说道。 “这是一种身份赐予,就像是凡间的王者,会赐予部下不同的官职c官服,而它,就象征着青狮神的庇佑。有了它,在我们这里行走,四方的半神绝不敢动你一根汗毛。除非,那人是文殊菩萨,或者是过去佛。” 师宥青摸了摸狮子塌鼻,他在正心鉴的面前完全变成了人族的状态,口中继续念起了经文。 在他后方的牢狱中,也有许多本身是怪物的神佛,保持着人形。 “明白了。这份人情,就用你的自由来还吧。” 说话间,师宥青身边的景象慢慢变化,竟让他挪到了不知名的荒野森林之中。而在他的脚下,一副能够随意跑动的画轴绕过他的人族赤脚,继续向前赶路。 师宥青抬手一抓,便将画轴轻松抓到了手中。 “你放了我,但我可不会放过你,和我去见” 正心鉴再次出现在了师宥青的面前,只是这一次,后者依旧被困在空间牢笼中,保持着方才抓握画轴的姿态。 “见你的老祖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如果想对我下手,那么无论你身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将会被我转移到画中的世界,囚禁到死为止。” 没等师宥青应答,他又被遣回了森林,眼睁睁地看着画轴奔向远方。 只要画轴继续往东北方前进,画中的小小人族,将会抵达斜阳古寺。 他的二哥是黄昏古树,和教派有不同戴天的血海深仇。他的父亲,也身在以斜阳命名的浮屠寺庙,与教派有所纠葛。 小狮子头远眺着画轴的一点黑影,选择了放手。 他变作原本的狮子模样,慢吞吞地跟了上去。一旦正心鉴敢与浮屠教为敌,他就会第一时间出手,铲除邪祟异党,绝不留情。 群鸦包裹着快速移动的画轴为其探路。身在画中世界的正心鉴也不敢耽搁,他将以往藏起来的所有丹药都搜了出来,无论有何功效,全部大口吞下。 随着身体的衰弱,被如意附身的副作用c损耗精血的反噬全都涌了上来,让他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直到他跌跌撞撞地来到边缘处的空间囚牢,看见了关在其中的诸多神佛。 “我说玚琫,我吃块肉补一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饿了就该吃饭。但他们全都是半神,我倒要看看,你该怎么吃扒开笼子钻进去,你就等着被活活打死” “有办法,有办法” 此时的正心鉴就像是刚从古墓中苏醒的兽神墟允,对新鲜的血肉愈发感到饥渴。 而方才的对话,也并非是在灵魂世界中呈现。正心鉴的面孔一半稍显正常,一半则完全化作了兽面,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他自己一个人站在空间的帘帐之外分饰两角,你一言我一语,被在场的众神听了个明明白白 三只眼,四只c五只c百只,正心鉴的身上有许多血色的重瞳不断浮现。 原属于墟允的血瞳变得比正心鉴本身更为饥渴,不断催促着他们,享用眼前难得的美餐。 形态诡异的正心鉴果断催动了画中的空间力量,将附近的半神大卸八块,当着他们的面,开始了血腥的撕咬和吞咽。 这一幕,许多半神都曾亲身经历过。 然而,并非所有的半神都拥有不死之身,或是快速愈合的力量。他们只能在无法反抗的条件下任人宰割,在惊恐中一点一点死去。 就连他们的灵魂也无法从画中世界遁入冥界,被墟允和玚琫的饿狼灵魂所围攻c吞噬。 第三日的傍晚,画轴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它停在了一处位于深山内的c看上去有些老旧的寺庙附近,根须枯萎。 寺庙不大,门口挂着一副手书的古老牌匾,端端正正写着斜阳寺三个大字。 “师父师父不好啦外面,外面有个满身血污的小孩子,躺在地上不动弹呢” 慌忙闯入禅院,打断了住持等人讲经的,是古寺门口正在打盹的扫地小和尚。晚饭吃了个饱,他正靠在门框上打盹休息的时候,忽然被正心鉴跌跌撞撞发出的杂乱声响所惊醒。 “悟灵,你先坐下来休息。明觉,明心,你们二人去门口看看,务必小心。” 明觉明心二人都是一副中年男子的模样,已有岁月的风霜开始侵蚀他们的脸,染白 了他们的鬓角。 身为斜阳寺里战斗力最强的两尊护法之一,明心只是淡淡地合掌施礼,便率先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悟灵也不愿休息,他急忙跑到前面带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待到二人来到寺庙门口时,那年轻人已经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寺庙的大门处钻来。 “你,你你你赶紧停下来不然,我就让我师叔来收拾你” 悟灵胆怯地躲在了明心的身后,挥着拳头嚷嚷着。而师叔每向前走一步,他就贴得更紧,生怕自己被误伤。 夕阳透过稀疏的雪云,在消失前给大地与天空一丝金灿灿的光明,也照在了他们二人的身上。 寒风拂过,明心的眼角却在剧烈抽搐 眼前的少年,虽然五官被血污所掩盖,但额头上的那枚竖瞳c零星环绕在他身边的黑白渡鸦,明心绝对不会认错 “难道你麒麟” 第三百六十六章 父子相见的冷淡 听到中年男人念出自己的小名,大脑如针扎般疼痛的正心鉴,艰难地睁开了血污糊住的眼睛,望向对方。 朴素的僧袍,同样的赤脚,开口说话的明心和尚眼睛微微眯着,上下扫视着自己。 再加上对方满下巴的胡茬,微微佝偻的背,像极了深夜喝醉酒后,勉强站定身体的邋遢酒鬼。 “明心师兄,怎么了难道,你认识这可怜的孩子” 明觉微微抬手,以风之拳远远抵住了正心鉴的胸口,不让他再向前一步。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认识。” 悟灵从明心的身后一溜烟跑到了明觉的身后,他看着明心师叔的背影,又看了看少年的模糊面孔,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在小悟灵入寺出家之后,明心师叔曾在砍柴的过程中,被他追问过家世背景。 问的多了,明心也只是淡淡地提及,他曾经有一个家庭,有一个儿子,也不属于这片大陆。 悟灵只当对方在说些玩笑话,没想到在这斜阳之下,竟会发生这样的奇怪事情。他扯了扯明觉师叔的袖子,在耳语一阵后,钻回了禅院。 “小和尚说,他是你的儿子这么一来,你就犯了妄语之戒,准备受罚吧。” 直言直语的明觉冷冷看向了自己多年来的竞争对手,自他剃度以来,就严格遵守佛法,从不失言。 一旦有人犯了戒,在他的心中就不会好到哪儿去。 明心并没有理会,他抬手拨开了前者的风之拳,慢慢走向了少年。 “你,今年多大” “二十吧,我不过生日,早就忘了。” 待明心走到他的面前时,正心鉴才有些讶异地发现,印象中高大魁梧的父亲不光没有他高,也变得比以往有些瘦弱。 “你的诞生日,是山海历的九月十八。” “好,那我记住了。不过现在的山海大陆,已经不再是山海之主的天下。至于山海历也可以不用提了。” 明心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 他望向了西南方,平淡地说道。 “哦究竟兽族和蜥行族入侵还是山神伏陵再度出手,毁了山海城” “能聊的太多了,不如,让我进去说话” “你一身血迹,再加上满脸的怨气,不可踏入佛门清净之地。施主,自便吧。” 正心鉴冷笑一声,他吐出了混杂着血水的画轴,在明心的面前猛地打开。随手一掏,便掏出了一截半神的断肢,仅剩残肉包裹着骨头的断肢。 “你的秃驴同门,已经被我吃了五个半了。不让我进去,今天我就要踏平这斜阳寺,把你认识的所有秃驴,都给活活吃了” “大胆” 正心鉴刚说完,斜阳寺中就涌出了能够席卷大地的狂风。从枯叶中踏出了一个和尚的身影,看样子,那人便是守护斜阳寺的神佛。 “孽畜,你无法无天” 正心鉴只是瞄了对方一眼,便弹指射出了一枚桃花花瓣,将这尊杀气腾腾的神佛收入画中。 他对于画卷的掌控,竟比以往强了几十倍 听到动静纷纷出来围观的和尚们,惊恐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一时间庭院中鸦雀无声。 唯有明心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慰,他转身推开拦路的明觉,回到寺庙之中。 “方丈,让这小施主进来吧。” 斜阳寺的老僧点了点头,他从接纳明心的第一天起,就知晓了这个男人的痛苦过去。确实能从少年的眉眼中看出后者年轻时的几分影子,方丈笑了笑,说道。 “你们几个,还不快去烧桶热水” 正心鉴沉默地跟在明心身后,此刻已是最冷的寒冬,就算夕阳照在身上,也感受不到半分温暖。 寺庙中的和尚们倒是为他跑东跑西,忙前忙后。有人负责劈柴做饭,有人负责提桶烧水,各有分工。 脏兮兮的正心鉴在寺庙内留下了一串混合了雪水的浅浅血脚印,他在佛堂门前踟蹰片刻,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敢进门你不是说,要吃了寺庙里的人” 明心干脆坐在佛堂的门框上,在多年未见的儿子面前端正坐好。 “不能把脏东西带进门,是正家新立的规矩。如今邪门歪道的正珏玉已经算是半个死人,我,就是正家的未来。” “胡言乱语。” 正心鉴的肩头落下了一只渡鸦,在某位小和尚端茶过来的时候,猛然变成了六只眼睛的凶恶模样,让后者不禁吓得摔碎了茶杯, 跌坐在地放声哭嚎。 “正珏玉操控了母亲的意志,长达十几年之久,你知道他该死。但他老人家命大,等我再回到山海大陆的时候,自会有手段来对付他。” 他从灵魂世界中取出了一枚发光的小球,轻轻捧在手中。 “不过,幸亏有高人相助,我才能保住母亲的灵魂,带她来见你一面。只可惜,我没能救下正灵犀的残魂,只继承了他的星眠花瞳。如何,你见,还是不见” 明心双掌合十,也不管身旁抹着眼泪的小和尚,叹息一声。 “我已摈弃世俗之思想,入了佛门。往日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正心鉴狠狠抹了一把脸,呵呵笑了好一会儿。他无奈地收回了如意救下的母亲灵魂,哀叹不已。 “我听母亲说过,她爱你,但你从来都不爱她。你和她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是正珏玉为了联姻的利益,才撮合在了一起。而随意改造我的身体做实验,从不关心我的感受,在外人面前,你也只是装作疼爱孩子的模样。你啊,可真是我的好父亲” 路过的和尚们都闭住了呼吸,仔细听着正心鉴的一言一语。 他们互相对视着,心中则掀起了层层惊涛骇浪 小和尚悟灵倒吸了一口凉气,摇了摇老方丈的手,不敢出声。 “阿弥陀,那都是过去的陈年旧账。我已不是你的父亲,只是一个吃斋念经的出家人罢了。施主,执迷不悟,不会有什么未来。” 正心鉴的右手中顿时生出血色的荆棘之藤,一击便抽得明心和尚倒飞了出去,血流成河。 后者咬着牙摸了摸胸口的血痕,推开了和尚们的搀扶,重新回到原地坐好。 “施主的怨气,和背负的罪孽一样深重,我劝你放下” “我确实放得下,但始终没有忘掉你的母亲,她可放不下。我对你们没有丁点感情,只是可怜这个女人瞎了眼睛,才会看上你这样的废物” “阿弥陀,千难万阻,都没能挡住你寻找生父的道路。为何还要在逝者的身上执着逝者已逝,你要放眼前方,莫要耽误了自己的未来。” “大义凛然的骗子你骗自己也就算了,还这么喜欢骗别人你骗我母亲说自己出海寻求良方,就是为了抛开烦恼,来这里做光头和尚” 眼看正心鉴就要开始发飙,老方丈只得亲自出场。他不顾旁人的阻拦,凭他的凡人之躯走近正心鉴的身旁,认真行了个佛礼。 “小施主,老衲先带你去沐浴吧,洗个干净的澡,吃点热乎的饭菜,我再让明心好好陪你说话。明心与我佛有缘,能够了结你们之间的冤孽,也算是大功德一件。” 正心鉴将身后漂浮着的画卷收起,把上面附着的神血用力甩在斜阳古寺的石板地面上,重新塞入口中。 神血滴落的地方,竟轰隆隆地升起了一棵低矮的桃花树。 “我要那个心地还算纯洁的孩子带路,那边的小个子。” 正心鉴右手指向前方,在悟灵的身后,有一个更小的c看上去就只有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被如此恐怖的少年指到,他却没有因此露出一丝怯意。 打他进入寺庙的第一天起,众人就发现了这个孩子的不寻常之处。 那就是他对任何事物,都不会流露出畏惧的情感。 “施主,请随我来。” 大眼睛的小和尚拜了拜正心鉴,在前方为他引路。周围的和尚想拦却不敢拦,窃窃私语,各有各的小心思,他们只是死死盯着正心鉴,生怕后者暴起伤人。 “呵,假慈悲。”正心鉴的视线落在了路过的每个人身上,最后才跟上了稳稳踏入走廊的小和尚,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施主,您是问我的法号师父赐名,叫我悟空,您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叫我空空。” 小和尚推开了有些年头的木门,带着正心鉴来到了侧院中的一处空地,有几个和尚还在生火烧水。看见满身污血的正心鉴后,他们掩住口鼻,干呕着逃离现场。 “请施主不要介意,还没有请教施主的大名” “待会再说。那个叫做明心的和尚,俗家的姓,是什么” “明心师叔我不是很清楚。” 悟空拾来柴火,将其仔细丢进了炉灶,又踮着脚试了试大桶中的水温,转身继续说道。 “施主可以沐浴了,清清爽爽,才能悟出大道。” 正心鉴不再追问。 他试了试水温,的确正合适。全裸的他甩开脏衣服,舒坦地躺了进去,揉搓身上的污渍。 悟空就这么静立在木桶旁,等待着正心鉴的吩咐。 “小空空,我姓正,名心鉴。心和你明心师叔的心,应该没有什么两样,鉴嘛,就是铜鉴的那个鉴。” “施主叫做正心鉴” “啊。”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悟空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 “名字取得,还真不错,能有人为施主取名字,也算是种幸福吧。我从降生后,就从未见过亲生的父母,是隔壁邻居家的奶妈看我可怜,才将我收了去,抚养长大。” “养不起你,才把你扔到了寺庙” 悟空的表情变得有些忧伤,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不是,奶妈在几年前的大雪中病死,我力气小,没办法照料她的后事,这才投身寺庙,请各位大师们帮忙。如果没有这场意外,想必” “想必你还拥有幸福的生活,对吧我有一个好朋友,他的身世,似乎和你也有点像呢。” 悟空眨了眨眼,他欢快地搬来了木板凳,坐在了露天的炉灶旁,感兴趣地追问道。 “后来呢他有什么奇遇” 正心鉴正在洗脸,他看着木桶旁的小和尚,抹去了口鼻上遮着的水渍。他忽然笑了出来,慢慢靠在了木桶的边缘,舒服地躺下。 “后来啊,他先是少年失忆,而后在修行的时候爱上了烹饪,用大白话讲,就是研究厨艺” 第三百六十七章 藏于心底的旅途 距离他清洗身体的夜晚,已经过去了约摸两天。 和众多伙伴分离的正心鉴,并没有表现出急躁的情绪,想要只身闯过远方云雾缥缈的小灵山。正相反,他打算在这寺庙里住上一段时间,好给明心和尚找点麻烦。 天空中再度飘落起雪花,染得大地一片白茫茫。 佛国的人们不像山海关的皇室,喜欢人为控制风雨雷电,以彰显国家的伟力。他们从不会管什么日月星光,任凭自然。 吃饱了斋饭,悟空便按照方丈的意思,带着正心鉴登高望远,沿途为后者讲解佛法。 小和尚动了些心思,他想带着正心鉴前往后山的破庙,提前实现人生愿望的第一条。 “还有多久” “再走上半个时辰,就能爬到山腰,休息一下。” “你要是坚持不住,让我来背着你好了。” 正心鉴转身看向陡峭斜坡上的小和尚,对方正艰难地扣住一块凸起的石头,奋力向上攀爬。 斜阳寺后方的这座石头山,一直都没有人工修建的山路,所以鲜有人会前往此地,爬到山顶的废弃寺庙中求佛。 “我可以,你先走。” 话音未落,憋红脸的悟空忽然升到了空中。正心鉴催动一根藤蔓从体内生长,轻松勾住了他的腰。 后者双脚一用力,便跳到了悟空需要爬很久的地方。 “等你上山顶,估计就是后天的事情了。你要是饿死累死在这荒山野岭,我也不好交代。” “正心鉴,你啊,还是善良的。” 悟空认真地说道,却被正心鉴的藤蔓吊在空中慢悠悠地甩来甩去,最终吊在了正心鉴的面前。 “还善良吗” “善良。” 悟空的表情有些兴奋,他指着山顶的方向,小手冻得通红。 “师父曾经和我说过,在那座更加古老的寺庙里,有可以让人平静如水的法宝。无论对方是凶恶的劫匪,还是奸诈的骗子,都可以用那个法宝来度化。” “真的有那么神奇那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去取下来,度化世人” 悟空被他慢慢放在了平坦的地方,小家伙没有停歇的打算,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更是没有一丝犹豫。 “师父说了,只有真善美的人,才能使用那件法宝。但方丈也说过,他自己的修行也完全达不到要求,意志也不够坚定。” 正心鉴收回了藤蔓,赤着脚,跳跃着跟了上去。 “何为真” 悟空顶住了山坡中段吹来的寒风,吸了吸鼻子。他将合身的纳衣整了整,遥望着依稀可辨的破旧古庙,说道。 “真,就是真实。随着人的年龄增长,人就会慢慢失去自我,会用不同的伪装来遮掩内心的猜疑和恐惧。佛法就是要人破除心中的业障,在迷雾中寻求真我。” 正心鉴噗嗤笑了出来,他将不方便攀爬的地方用藤蔓牵出爬绳,又暗中给悟空添了把力气。 “这都是谁告诉你的小小年纪装成熟,不如和我学学,说点俏皮话。” 悟空抓着藤蔓的手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硬,正心鉴只能打开虫翼,用胳膊肘顶住了小和尚的屁股,将他慢慢托上了天然的岩石台阶。 “这都是师父曾经教我的,他说我心如明镜,还有什么烛火嘿嘿,我已经忘了。” “那你师父呢我在斜阳寺里,可没见你喊过谁师父。” 正心鉴回头望向山下密林中的斜阳寺,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扫地的明心,气得扭过头去。 小和尚却站在冷风中一同望向山下的不同方向,语气里带了些落寞。 “我师父,也走了。” 鬼使神差一般,一向讨厌佛教放狗屁的正心鉴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心软,他憋了好一会儿,才蹲在了悟空的身边,柔和地说道。 “你的师父,应该是去了极乐世界,有福气呢。” 听闻此言,悟空才用手背揉了揉湿润的眼睛,笑着说道。 “食神者正心鉴,就算我还不够成熟,但我觉得,其实你的心里有善良的影子,我能感受得到。 正心鉴想要揉揉他的小光头,但想到自己的手上沾了不少鲜血,还是犹豫着缩了回去。 他继续为悟空铺路,以完成后者人生中的第一个大计划。 悟空是凡人的孩子,这辈子与修炼搭不上太多关系。而这趟爬山之旅,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那简直是登半座天的 难度。 夜幕降临,二人坐在山石的裂隙洞穴中,生火取暖。正心鉴放下了小和尚的包裹,看着里面包着的干巴巴的干粮,皱了皱眉头。 匆匆出门,要是接下来的路途全靠这样的东西充饥,悟空他就只能无功而返。 “没别的东西吃吃这些东西,你只会饿得更快。不如吃点呃,算了。” 悟空接过正心鉴递来的一块干饼,将其用力掰成了两半,分给了对方。 “没事,我的个子小,吃不了多少。” 正心鉴只能接过悟空的饼,看着它发呆。 片刻后,他叼着半边干饼化作狼形,将方丈赠与他的干净僧衣撑得结结实实,跳出了山洞。 “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留下了一个藤蔓分身和一只白色渡鸦,用来看护小和尚。本体则蹦下了悬崖,冲向山下寺庙中的朦胧小菜园。 凭借敏锐的嗅觉,正心鉴很快就在库房中找到了几袋开春前备好的种子。他用昔日撕裂敌人的狼爪刨出松软的泥土,将种子们小心翼翼地种下。 随着绿色的气息从他的口中喷出,冰冷的泥土仿佛被旭日照耀般温暖,催促着种子们快速发芽c生长。 舞动的各式植物很快便开花结果,正心鉴熟练地收割一空,迅速冲向寺庙后方的山脉。 他大可以种下山海大陆的农作物,但一想到佛门中的条条框框和清规戒律,他还是决定费些工夫,免得出什么岔子。 “我回来了。” 随着桃花绘卷的缓缓打开,小和尚悟空的身旁摔下了许多盆碗,吓了他一大跳。 悟空还是第一次看见修行者催动的法宝。 “正心鉴,你要做什么” “给你煮菜吃,清淡。” 狼人很快变回了原状,他已经绕到了附近的山泉,洗了手,又打来了干净的清流。 悟空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心鉴烹饪,托着微胖的脸蛋,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好啊,我可是品尝美食的行家呦。” 二人吃饱喝足,在这温暖的小小洞穴中,就地躺下睡觉。为了让小悟空不会被碎石硌到,他先是用狼尾巴扫清了地面的渣土,又在短暂的思索中变成了毛茸茸的大白狼,让他靠着自己睡觉。 值得庆贺的是,悟空他并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 直到天明,他们才再次踏上险阻的山道,前往若隐若现的荒废古寺。 “正心鉴,你做的菜汤,还是挺好喝的嘛。” 又过了三天,正心鉴终于抵达了他一刻钟就能跳上来的山顶。只是他们在破烂的佛堂里寻觅了许久,也没能找到什么传说中的神奇法宝。 唯独佛堂的腐朽木桌上,静静躺着一枚巴掌大的铜鉴。 “喏,这就是度化世人的镜子” 正心鉴将铜鉴上的灰尘抹在身上,又用宽松的袖子掸了掸,递给了身后的小和尚。 悟空翻转铜鉴,只可惜年代久远,它的背面早已生锈,根本用不了。 “也许吧,等我回到寺庙,可以尝试着打磨它。万一还能用,我们这趟也不算白来。” 他笑着从包袱中取出干净的布条,将铜鉴仔细包裹好,放在了最上边。 正心鉴摆出了无所谓的架势,待小和尚准备好了之后,便背着他,准备冲向山下。 “有没有在空中飞过” “没有。等等,你要飞” 蹲在悬崖边上的正心鉴哈哈大笑,他瞥了一眼山缝里藏着的明觉,猛地踏出一步。 “那就试试包爽” 正心鉴展开了虫翼,朝着山下的小小斜阳寺俯冲而去。明觉吓得从石缝里蹦了出来,乘着云雾追了过来。 悟空却对师叔跟踪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知道。 “好玩吗” “风,太大了我有点,听不见” 正心鉴鼓着腮帮子吹了口气,咬断了手臂上临时生长出的某种植物的根茎。粘稠的汁液在风中飘洒,变成了许多气泡。 他随手拦下了匆匆离去的气泡,扣在了背后的悟空头上。 “怎么样” “风小了很多,雪也不会打在我的脸上了这里面,竟然也能呼吸” 悟空好奇地戳了戳气泡,后者似乎在剧烈的风中,更能维持稳定的形态。 不多时,他们便稳稳降落在斜阳寺的大院中,有说有笑地停止了他们的奇幻旅行。 “悟空,来我这边。” 没等他们聊完,明心师叔便站在了二人眼前。他狠狠瞪了正心鉴一眼,强行牵起了悟空的手。 “以后,不许你再接触这个吃人的妖物,明白了吗等他哪天暴起的时候,你的小命就没了” 正心鉴攥紧了拳头,他看着时不时扭头望向自己的悟空,脸上的表情也从愤怒变为了微笑。 他朝着小和尚摆了摆手,瞬间消失在原地。 佛寺的正殿屋顶,正心鉴重重叹了口气,他吹出的小旋风,则击溃了一大片飘散的雪花。 “你我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斩断过去的对决 独自休息了几日,正心鉴每天都会在菜园中徘徊,给自己种菜。 他逐渐适应了全素的斋饭,自己煮菜蒸饭,然后拎到食堂中,孤身一人享用。 除了方丈,没有几个僧人敢接近他半步。 正午,悟空在饭前念了一段经文后,才慢吞吞举起了筷子。他偷偷将目光挪到远处的正心鉴身上,却又被察觉到的明心师叔牢牢遮住。 “悟空,来,吃点这个。” 明心借着夹菜的机会移动了身体,挡在悟空的面前。小和尚心领神会,他只能低头吃饭,不敢多说一句。 无人知晓,他在饭前默念的经文,是他特地用来祝福正心鉴的。 吃饱了饭,正心鉴趁着人少的时间段,溜去了方丈的小小禅堂。他轻轻推开木门,老和尚已经等候多时。 “正心鉴,你来啦” 方丈笑眯眯地迎进了这个不速之客,后者进门后看向半身高的过去佛雕像,看着它胸前的一盏明灯出神。 “是想找老衲聊聊,关于母亲灵魂的事情吧” “嗯。” 正心鉴还记得那一天,二叔的灵魂在他面前悠然消散的样子。如今他只想让母亲的灵魂得到真正的解脱,而不是在冥岛的地域,被收入大敌冥主的手中。 “施主只要诚心礼佛,老衲自然能够帮到你。超度亡魂,往生极乐,是我们天生的使命。” “我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极乐世界。” 正心鉴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那是浮屠教的信仰,他这个外人说破了天,也无济于事。 “好,那你意下如何” “来吧。” 就算是如意宝玉,也无法阻止凡人死者的灵魂日益腐朽。正心鉴通过秘法将母亲从体内的某个安全角落放出,置于二人身前。 母亲的声音逐渐衰弱,几乎快要听不清楚。 “麒麟啊,娘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冥界的力量正不断诱惑着正心鉴母亲的亡魂,她将会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沉浮,直到灵体彻底瓦解消散。 留在人间的亡魂,要么成为穷凶极恶的怨灵,要么能够附身于其他的生灵,诸如此类。但想要完整保留原来的状态,只能说,比成神还难。 “母亲,再坚持一段时间,要不,我把负心汉的灵魂带给你,好歹让你们在冥界团聚” 正心鉴的渡鸦早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明心,故意这么说道。 明心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推开禅堂的房门,满脸严肃地出现在了正心鉴和方丈的身后。 “滚,斜阳寺,不欢迎你。” 佛像胸口的明灯忽然开始颤动,寒风带着明心若有若无的杀意钻了进来,让母亲的灵体也变得极不稳定,在空中散了形状。 正心鉴立刻护住母亲,转身看向来者,杀意更甚。 “正灵净,你是不是找死” 眼看两个人就要在禅堂中打起来,方丈只能站到二人之间,再一次充当和事佬。 而他并没有多说半句话,只是沉默地站着,仿佛一道分割线。 正心鉴收回了母亲的灵魂,盘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背对着他人生中最厌恶的男人。他背上飞出的藤蔓则护住了明灯的跃动火焰,停顿片刻,才咬牙说道。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打出身起,就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但他曾有幸回到过去,见证了父母对他的爱,而我呢我和父母的重逢,凭什么是这种狗屎结局凭什么要击破我可怜的幻想你们不想对我负责,凭什么把我生下来要我来承担你们之间的痛苦” 方丈连着推搡了半天,才把倔驴一样的明心请了出去。前者缓缓关上禅堂的门,堵住了外界呼啸的冷风。 “孩子啊,人各有命” “那我的命,和悟空的命,为何都一样惨” 正心鉴愤恨地低下头,大颗的眼泪从脸颊划过,滴在了自己的手上c衣服上。 沉思良久,他取出了宝玉如意和母亲的灵魂,毅然决定了未来的方向。 “反正终有一天,我将会动身前往冥界。在这之前,我就只能放任母亲,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体内的灵魂世界中,玚琫接受了正心鉴的建议,狠狠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们的灵魂紧密相连,两个人则一同发出痛苦的低吼,直到狼脑袋的玚琫硬是咬下了他们灵魂的一角,化作一道能够施加保护的分魂。 正心鉴将分魂嵌入了母亲的亡魂中,亲手捧着这团带着绿色光点的魂体,慢慢放入了打开的冥界之 门。 “母亲,尽量在冥界中活下去。未来的某个时刻,我将会去冥界寻你,多多保重。” 随着冥界之门的缓缓闭合c消失,正心鉴把目光重新投放在现实世界,投在了禅堂门口那如雕像般站立的明心和尚的身上。 他的三枚眼瞳瞬间睁开,朝着门外的生父发动了猛烈的冲击 血气冲天的重瞳。 湛蓝如海的星瞳。 黑白分割的鸦瞳。 “三色瞳湍流” 杂糅着各色能量的一击迅速冲破了木门,将门外的明心和尚直接斜着撞飞了数十丈远,跌落在斜阳寺东边的空地上。 正心鉴紧随其后,他的身躯已然变成了恶狼之身。他挥舞着锋利的爪子,探向了不知死活的明心。 而后者前段时间被他鞭笞出的深深血痕,已消失不见。 “逆子” 正灵净能在正心鉴年少之时,于后者的身上做出许多关于兽化的实验,想必在自己的身上,也不会少。 他当即变成了白尾豹的兽人形态,轻松躲开了正心鉴的轮番攻击。 那是山海大陆上特有的一种奇兽,速度无可匹敌。 正心鉴施加的部分幻术,则被他体内寄生的亡魂所破解,转瞬间恢复了七七八八。 “阴阳幻鸦的力量,对我这个原本的宿主来说,等同于无效。更何况,我在冥岛上寻得了新的替代品。” 明心嘲笑着恢复了人身,他的脑袋此刻依旧有些眩晕,最主要的来源,却是正灵犀的星瞳。 “至于那枚血瞳嘛,巧了,我也有一枚。” 他从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其中的一枚佛珠,则在他的掌控下变成了兽神的重瞳眼睛。 正心鉴依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闭口不言。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离开” 明心将手串挂在右手的虎口,张开了他的怀抱。此刻的他因为内心的躁动,已经抛弃了多年的佛法修行,只想和多年未见的亲生儿子,来上一场生死的较量。 “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乱我心神破我修行我承认,我是斗不过正珏玉那个老东西,我也并不想管所谓妻儿的存亡,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但是,如今的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也放下了往日的恩怨情仇,可究竟是为什么” 明心的面孔变得无比狰狞,他昨日刚刚刮过的胡子,在愤怒的情绪中竟再度长了出来。 算是血瞳带来的副作用之一。 他不敢像玚琫一样大胆,将眼球直接塞入自己的眼眶。作为代价,每当他使用血瞳时,便会损耗生命。 “为什么”正心鉴扯下了上半身的僧衣,指着它吼道。“你好歹也是熟读经书的秃驴,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切因都会结出果的道理吗你种下的恶因,就是老子,就是正心鉴” 正心鉴变作的狼人恶狠狠地扑了上去,在明心的身上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方丈急得直敲铃铛,可闻风而来的武僧们,也对这场战斗无可奈何。 毕竟他们二人之间的打斗,快到只能看见两道残影,不断在地面砸出一道道深坑。 就算单纯使用肉搏,正灵净也不可能是正心鉴的对手。随着时间的增长,光头和尚逐渐控制不住兽化的身躯和濒临枯竭的能量,被锤得鼻青脸肿。 倒地不起。 正心鉴用藤蔓拴住了明心的脖子,将其牢牢吊在了空中。 “你迟到的报应,就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 就在他想要挥拳送走这个可恨之人进入冥界时,许久没有和他说话的小和尚悟空却突然跑了出来,拦在了正心鉴的面前。 “够了,正心鉴。只有积德行善,才能种下无边的福业,化解冤冤相报的恶果。” 正心鉴兽化的白狼脑袋俯视着脚下的孩子,依旧重重击出一拳,将挂在半空的正灵净捶得摇摇晃晃。 “我杀了他,这段冤孽将会一了百了,哪来的那么多因果” 悟空眨着眼睛,认真说道。 “就算你在此地了结了明心师叔,心中也会因这复仇的杀戒,产生无穷的回念。师父说过,要学会放下,放下心中的仇恨,忘却昔日的烦恼,方能成就未来。” “忘了他那简单我去找遗忘之神,改了往日的记忆便是。小和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看这些和尚,每日里吃饱了念念经,能有几个人经历过血海深仇再说了,心中无一物,才能有资格放下,我问你,如果我今天灭了这斜阳寺里的所有和尚,你是选择放下,还是憎恨” 悟空被他的凶恶模样吓到不知所措,干脆哭了出来。 “我我会宽恕。” 正心鉴无奈地踢飞了明心,让 后者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苟延残喘。他慢慢蹲下,恢复了人身的模样,不再释放杀气。 他抬起手悬在悟空的后脑勺边,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别哭了。你啊,要是有头发给我揉揉,那就舒服多了。这样,我废掉你明心师叔的全部力量,将他打成凡人,如何但为了公平起见,我会让寺里的每个人替他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 悟空抽泣着问道。 “我要看看,你们究竟是会选择原谅他,接纳这个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恶的愚蠢父亲,还是相反。” 人群中,老方丈和正心鉴对视,双掌合十。 “阿弥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