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妻高嫁》 四年之痒 第一章 城主大婚【1】 春和日丽，草长莺飞，柳絮飘摇，枝条摇曳缀流苏。 三月三，黄道吉日，宜嫁娶。 樊城内锣鼓喧阗，十里长街，唢呐不停。家家户户的老百姓们莫不张头细望，欲窥得喜轿中掩着喜帕的娇俏美人。 可惜天公不作美，轿上帘子遮得密不透风，连喜帕一角也丝毫不见，众人只得悻悻望着迎亲长龙远去。 “老李哟，你可知这新娘子是打哪儿来的？” 被唤作老李的男人搓着手，瞄了眼屋外热闹的迎亲队伍，嗤了一声：“我哪知道？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女人成了我们的城主夫人。” 那人连忙捂住老李的嘴，惊恐的张望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稍稍放下心，“老李，不是我说你，别跟头犟驴似的。城主大人要娶谁咱们这些草民哪里管得着。这嚼舌根的事可别被有心人听了去。” 老李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不搭理那人，却也不再开口。 城主府上门庭若市，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大都携家带口抬着大轿领着千金含笑而来。明眼人都瞧得出这些官员掇着的一份心思。 名门嫡女千金个个身子窈窕，打扮婀娜，眉目潋滟如弱柳扶风温婉动人，想必都期盼着在宴会上能一眼被城主大人相中，城主夫人做不成，捞个妾室也已是众人中的凤凰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受多少年轻女子羡慕嫉妒。 且说这樊城城主，年少有为，励精图治，将樊城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大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之范。 年方二十有四，曾伴帝三年，私交甚笃。 一个男人，如果只拥有权与财，还不值得全城待字闺中的女子趋之若鹜、奉为夫婿的最佳人选，传闻他丰神俊朗、面如璞玉、眉若剑锋、英姿不凡。 四个形容词，可以想见樊城城主在众女子心中的高大帅气形象。 但为何只是传闻？因为这樊城城主终日戴着面具，未尝以真容示人，这世上真正见过的人寥寥无几。正是这充满诱惑的神秘牵动女子们蠢蠢欲动的芳心。 可惜的是，即日起，城主大人被贴上已婚的标签，名草有主，那城主夫人却是个名不经传的女子，不是樊城名门望族千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据说连大婚时都无长辈出面作娘家，也不知道是哪个穷乡僻壤里钻出来搬不上台面的女人，引得樊城无数芳华女子含泪绞帕诅咒那女人早日香消玉殒。 于是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女孩子们更加放肆，心里琢磨着这城主夫人连个撑腰的后盾都没有，自己家财万贯父亲又是一品官员还不能同她一较高下？ 那真是活见鬼了。 一时间，樊城内七大姑八大姨聊天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莫过于城主夫人的名号，风头无两。 而这话题的焦点人物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喜轿内，只听她清脆婉转的声音从里头低低地传出，仿若经年的传世乐章。 “小九，几时能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章 城主大婚【2】 随喜轿步行脚底生风的婢女听闻忙低头回禀：“小姐，再有几步就是了。” 喜娘也笑逐颜开地凑上轿帘，即便看不见轿里头新娘的容貌，但单单这清脆悦耳细细柔柔的声音便已经让喜娘心里软了几分。 “小姐可真性急，不过能嫁得城主这般风华的夫郎也是小姐的福气。” 小九被喜娘的脂粉气熏得柳眉直皱，上前挤开喜娘，清秀的脸庞掩不住的厌恶。 “这城主能娶到我们小姐才是他的福气，老婆婆，你挡到我的路了。” 喜娘往一边踉跄几步，差点摔出迎亲的队伍，一向有口皆碑的她几时受过这般无礼的待遇，脂粉眉堆成米团般高，又碍于城主夫人婢女的身份不敢怠慢，只得干笑几声走在后头，腹诽：不就是飞上枝头的麻雀，别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心中却把这笔账好好地记下。 轿中新娘听到喜娘和小九的对话，并无怒气，反而埋首，右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能嫁给他，确实是我的福气……”说到后来，已了无声息，也不知是在庆幸还是在悲哀。 小九离得近，听清了自家小姐的自言自语，不禁张口欲言，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了肚子。小姐决定的事，就连两大护法都没办法改变。 她倒不知道这樊城城主有什么过人之处，武功不盖世，文采不斐然，不过区区一个城池的诸侯，凭什么她家小姐就要千里迢迢拖着孱弱的身躯孤身而来，就带着她也不带护法长老，路上遭遇不测谁来担这个责任？ 想到此，小九对这未来姑爷的怨怼，不免又多了几分。 轿内外主仆两人心思各异。没走几步，就已见到了城主府的门匾。 城主府坐落在樊城中央，位属中枢，府宅气势恢宏。门前立着两个石像，石像上盘着一条石龙，昂首之势意欲飞天，僵硬的石眼也掩盖不了石龙的腾飞之气。 门匾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城主府”三个字，红底金边，落笔锋利，呈张牙舞爪之势的石龙立时便被这浑厚的气蕴压制，两者相得益彰。 小九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蔑地笑了笑。 城主府前宾客临门，鼓声震天，喜庆的曲子绕梁不散，柳枝也被压弯了腰，喜鹊成群立在枝头啁啾。门匾上的红绸一直连到府前的石龙上。 可谓门庭若市，还没进府的宾客见到迎亲队伍的到来纷纷让开中间的空路，三五成群站在一旁谈论今日樊城城主的大婚。 不少名门闺秀提着裙裾微微探头想要一睹传闻中的城主夫人真容，有些骄矜的女子傲慢地立在人群中，偶尔的抬眸蹙眉泄露内心的焦虑。 长街的尽头是城主府，沿街都是看热闹的富商百姓，然而，这条街的尽头，城主府前，新郎官并未露面。 所有的热闹喧嚣都显得冷落凄清。 人群中开始低语讨论。 “这都吉时了，城主怎么还不出现？” “依我看啊，是城主不待见这新娘子，想给她个下马威瞧瞧，不想出来迎亲罢。” “那城主为何要娶这女子？” “这……不好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大家都是邻里，放心，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准会守口如瓶的。” 那人四处张望，遂低头说：“我听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三章 城主大婚【3】 一些耳尖的女子也伸长脖子细听谈话的内容，却也只隐约听得“逼婚”、“无奈”、“娇蛮”几个词。 可光这几个词，就足够让众多三姑六婆经过大脑加工心思转了九九八十一个弯，将几个关键词串成一则惊天骇闻。内容如下： 城主大人被逼婚，无奈之下娶了娇蛮的新娘，如今大抵是瞧不上这母夜叉才不出来迎亲。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樊城上上下下方圆百里街坊邻居上至七八十岁老母下至三五岁垂髫悉闻城主娶回家的媳妇是个悍妇。此时已无人责怪城主的临阵脱逃，看向喜轿的目光神色各异。 本就抱着能搭上枝头的侥幸态度翩翩而来的豆蔻千金们此时心思雀跃，恨不得立马出现在城主跟前一展妖娆身段，让城主见了自己便冲冠为红颜欲罢不能。 三姑六婆们则感叹惋惜城主大人命途多舛，被逼婚，被逃婚，指不定还要被逼着生小孩。 哎，我们这堂堂城主大人，这日子过得也太心酸了。默默地为他掬一把辛酸泪。 喜轿在众人喃喃私语中徐徐落地，长街陡地鸦雀无声。唢呐声戛然而止，人们见到轿边的一个婢女打扮的姑娘冷着一张脸，喜娘战战兢兢地走在一边，心想这传闻果然不假，连城主夫人的丫鬟也这般难对付，想来城主夫人的道行只深不浅。 等了一会，轿中也无动静，众人面面相觑。 按照天朝礼法，应由新郎官踢轿门意喻“下马威”，再将新娘以红绸牵出步入内厅拜堂。流程都规划好了，可如今这新郎官却不知去向，也无人胆敢上前，这场面僵冷地像是天山寒潭。 小九扫了眼周围迥异的目光，靠近轿子走了几步，低低地禀报：“小姐，那个臭男人还没来！” 不肯称呼姑爷，也不肯礼貌地叫一声城主大人，而是直言不讳，喜娘在一旁听了直拍胸脯，脸上的脂粉扑簌簌地落在衣领上。 我滴个神类。 女子气息平稳，无半点起伏，倒是听见小九的话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威吓：“小九，不得胡说。” 小九想到那素未谋面但是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的樊城城主就提不起笑脸来，瘪瘪嘴，委屈地对轿里女子说：“小姐，你不是最疼小九的吗？怎么这会就偏帮上一个陌生男人了呢！” 喜娘听见小九那番话，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原地抽搐就差口吐白沫。 殷妺哪能不知道小九明里暗里都在控诉她胳膊肘往外拐，有了夫郎忘了她。也不安慰，想到外面的情形，微微叹了口气，“扶我出去罢。” 她已料到会有这一出，心中并无惊讶，只是胸中酸涩压抑，她与他的大婚，果真是与众不同、惊世骇俗。 离得近的路人甲乙丙丁听到女人婉转如黄莺的声音，俱是一呆，离得远地只听得隐约的人声，于是挤进人群想听得更真切。 却见那婢女低应一声，绕到轿前，略微俯身，将手撑在轿外，缓慢地掀开轿帘。看那模样，是要请出新娘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四章 城主大婚【4】 眼尖的人看见从轿内伸出一只葱白纤细的手，肤如凝脂，在明朗的阳光的下过于苍白染着些微病态，手腕极细戴着一个黑色的镯子，更衬得肤色白亮。然而在搭上婢女的手时又隐含着一种坚定踏实的力量。 众人纷纷想象拥有那柔若无骨般的手的主人该是何等样貌。 殷妺就着小九的手从轿里弯腰踏出，一身綝逦，黑红相间的嫁衣衬得殷妺婀娜多姿，细如楚腰，喜帕下垂的流苏随着妖娆的步伐摇晃不止，甚至可以听见步摇珠玉晃动的声音，那一声声的晃动仿佛轻飘飘地却又一下一下重重地叩在每个人的心上。 殷妺走路的姿势不同于当下千金们或含蓄或张扬的步法，她走得很慢，但每走一步就会让人感觉一种声势逼人的气势迎面而来，每一步都落到实处。 步步生莲，大抵也不过如此。 羞杀众千金！单那独一无二的气场就足以艳压群芳。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有意卖弄身姿的女子皆掩面藏匿。已婚男子看红了眼，若是自家妻妾也如这般不及盈盈一握，简直令人醉生梦死。 殷妺穿着嫁衣仪态大方，步伐稳健，沿着铺设的红毯径直走向内厅，因头上盖着喜帕，无人看见她此刻的表情，也许是悲愤，也许是哀伤，也许是毫不在意。 她走的每一步都极为笃定，即便前方没有新郎官，即便她得力排众议众目睽睽之下独自走完这一段路。 可那又怎样？只要最后她成了他的妻，她的目的也已达成。 她一点也不介意那个男人是否到场，是否将她置于心尖上，她是为他而来，却也不是为他而来，她不惜搁下脸面委身下嫁于他，谋利么？她不屑。为情？怕是要笑掉大牙。 宽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 这世上没那么多情情爱爱，只有那么多要还的人情债。 她是来还债的，人情债。 喜帕下的冰冷的面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看着鲜红的地面视线有些模糊。 殷妺忽然笑起来，安静的人群中突兀地出现一阵笑声，她的声音柔媚，仿佛柔到骨髓深处，张扬得犹如府前石龙，一种破空的穿透力震慑住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小九担忧地看她，捏了捏她的手心。 众人不知其意，心中暗忖这女人好生胆大，大庭广众不顾声誉这般放声大笑，对于那传闻又是信了几分，虽说先前有几分意动，但想到城主夫人的性子便不寒而栗。 娶妻娶贤，不外如是，没有人会中意自己娶个母夜叉回家。 “何事笑得如此狷狂？” 凌厉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殷妺倏地止住笑，身形转向声源处。还未待开口，手边已然换了一个人，那人牵住自己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渗进四肢血脉。 殷妺低头，隐约见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两人的袖袍交缠于一处，似在昭示日后息息相关的命数。 小九则纳闷地站在一边，这人居然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夺去小姐的手，想来是自己功力退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五章 城主大婚【5】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议论的声响，这新郎官一身喜服风尘仆仆从外边赶回来，之前那不想见城主夫人的谣言不攻而破，只是究竟是何等大事逼得他不得不将人生大事放在一边。 众人的焦点又转移方向，自此衍生出的版本无数。 陆长戚今日换了一副金色面具，面具上刻着古老繁琐的花纹，遮住饱满的额头、高耸的鼻梁，只能瞧见他上翘的唇角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颚，便是那双本该锋芒四射的眼睛也只能看见黑洞般的迷邃。 即便是大婚当天，陆长戚也没有摘下脸上的面具。 陆长戚身上的喜服以黑为主，袖袍边上镶着金丝红边，腰带也以红边为主，与殷妺的红黑相衬，乌黑的头发被细密地梳起在头顶盘成一个发髻，以白玉发冠相套，两边垂下大红冠带。 身姿挺拔，气质浑然，丰神俊朗传言不虚，瞧得众千金爱慕不已，纷纷投去电力十足的媚眼。 陆长戚牵着即将与自己成婚的女子的手，感受到柔软的触感，不是没有恍惚，远远地看着她从轿子里走出来，身姿婀娜，背影清瘦落寞。 他本无心情事，娶她也不过缓兵之计，实属应付爹娘的无奈之举。 陆长戚并非有意姗姗来迟，心中对这女子多少存了芥蒂，谁承想这女子的行为如此惊世骇俗，倒真出乎他的意料，以为也如同后院里那群女子般城府颇深。 “久等了。”好半响他才缓缓开口。 殷妺沉默片刻，这才慢慢回答：“陆郎让我好等，莫不是方寻花问柳归来？” 说罢低低地笑了。 陆长戚可以感觉到她的低笑通过颤动的手一点点挠在他的掌心。 她的笑声讽刺而清明。 陆长戚面色僵冷，朝府前候着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连忙招呼宾客，吆喝一声言明拜堂。 宾客纷纷落座，唢呐声继续吹奏。 陆长戚只觉得掌心冰冷，那女子的手凉得没有一丝温度，方才那番话着实让他胸闷。 殷妺不再出声，暗自思量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脂粉香从何而来。 若说陆长戚有意不归寻花问柳去也，任樊城中随便挑个人出来也是断然不信的。 全城百姓皆知城主府上一处苑中住着圣上所赐的十八名侍女，个个天姿国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时有琴瑟和鸣传出府外，听得人醉心更醉。 有如此美娇娘在府邸，偏去乱花巷中寻那些残花败柳，只能说，城主大人口味很独特。 更何况，连街尾卖猪肉的铁大娘都知道城主大人未踏入美人苑中一步。可以说，城主大人至今还是个不涉情事的单纯男人。 要知道，在这三妻四妾的男人统治社会，能有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几乎是凤毛菱角，这也是为何如此多的大家闺秀挤破门槛都想嫁给城主。 每个男人都对自己第一个女人拥有非同一般的感情。 可这几年下来，终究没有哪个女子过五关斩六将爬上城主大人的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六章 城主大婚【6】 厅内灯火通明，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华灯初上，厅内烛光人影晃动，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丫鬟小厮四处奔走，端着菜碟穿梭在喜桌间。 此时新郎新娘已经拜过堂，新郎两位高堂早在几天前任性地留书一封道明外出游山玩水度度蜜月，不逾半载不会回家，望吾儿与儿媳勿念。 一对新人就在众宾客的瞠目结舌中跪拜天地匆匆结束仪式，新娘也被喜娘丫鬟簇拥着到新房去。 这大抵是樊城婚礼头一遭出现两大高堂都缺席的情况，想来也会载入樊城风云榜。 新房内两盏长烛已被点亮，明灭的灯火中床帐飘摇，映出新娘的窈窕的身影。 喜娘在一旁上下打点，刚收了管家递过来的丰厚红包脸色别说有多喜庆，不愧是城主家的，出手也大方。同时喜娘偷偷打量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新娘。 为新娘梳妆原是她的本分，她怎么说也是这樊城上下福相最好的，接新娘的时候却被吩咐说只需在门口候着，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她活了大半辈子，也不见哪家姑娘如此不在乎礼法，居然没有长辈撑场，于是暗暗猜度这女子能嫁给城主一定手段非凡。 小九听着喜娘的絮絮叨叨，面色不善，听这喜娘一会说把桌上的盘子移一下，一会说床上的鸳鸯被铺的不够美观，打断她念经似地解说：“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一个人伺候小姐就够了。” 看那凶狠的样子是要赶人。屋里的其他两个丫鬟皆胆战心惊地跪伏在地上，她们都不是府里的丫鬟，而是跟着喜娘一起过来服侍，哪里料得到城主夫人身边的一个婢女也有这么大的脾气。 喜娘惊呆了，只顾着掐小九话里的错，“小姑奶奶，该改口称夫人了。” 小九瞪了喜娘一眼，只问：“你走不走？” 喜娘迫于小九的威压，心想着老天哟，奴大欺主哟，又瞧了床上毫无动静的新娘一眼，僵着脸领着两个丫鬟匆匆离去。 三人脚步凌乱，听得出来心慌意乱。 殷妺听着脚步声远去，才笑着开口：“我这正主还没发话，你个小奴婢胆大包天，莫不是要欺主？” 小九走上前几步连连告饶：“小姐这是哪门子说事，小九知错了还不行？”神色中却并无歉意，想来也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殷妺哪里听不出她那毫无悔意的语气，掀开喜帕伸手往小九脑袋上拍了一记，“你啊，在岛里放肆也就算了，到别人的地盘收敛些。” 只见小九笑得双眸发亮，一点也不惧怕。 得，她这个主子的威严都被这胆大妄为的丫鬟给吞了。 殷妺起身走向梳妆台，铜镜映出她婀娜的轮廓曲线，面容一片模糊。 “小九，你先到外头候着。”殷妺头也不回地对小九道，抬起右手执起一把木梳细细地梳起头发。 铜镜里的女子眉眼精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七章 城主大婚【7】 小九闻言有些为难：“小姐。” “交代你的事情都忘了吗？还不下去。”殷妺沉下脸，似是动了怒气。 小九这才不甘不愿地告退，临走前搭着房门低问：“小姐，若是那个……陆长戚……”她咬着下唇，想称呼陆长戚为臭男人一想到小姐方才的警告才转了口风，眼神担忧。 殷妺梳妆的动作一滞，望着铜镜中那张渐渐模糊陌生的脸庞，转而笑道：“你无须担心，我自会处理。” 小九这才缓缓合上门，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望天发呆。 夜幕渐沉，星象不断变化。 有词唱道：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殷妺细细描眉，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唇色嫣红。大红的嫁衣嵌缝着的金丝银线在跳跃的火光中熠熠生辉，仿若天边刚挂上的几颗明星。 前厅内富丽堂皇，宾客酣畅淋漓，陆长戚举杯敬酒，几桌下来脚步略显虚浮，似有几分醉意，谈吐依旧风度，迷倒大片芳心。 某富商借着酒力壮胆，起身对上陆长戚，面色潮红，“陆城主，鄙人久仰大名。今日携爱女赴宴，特此恭贺新婚。”未说完重重地打了一个酒嗝。 坐在富商身旁的一名绿衣女子微微低着头随父起身，眉眼弯弯，偷偷地抬起脸羞涩地看几眼面前风度英俊的男子，这个迷倒樊城万千少女的男人。 陆长戚微微蹙眉，但笑不语，一手捏着青铜酒杯，脸颊边染了几丝红意。 同桌的宾客纷纷朝那名富商投去异样的目光，他的下一句，可不是：“还望城主笑纳”？ 如此明目张胆地献女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司马昭之心，知趣的人见到陆长戚那深不可测的神情便止住了自己同样的心思。 大喜之日，还是不要犯城主的忌讳。 富商还未烂醉，酡红着脸，酒气熏天，只是问：“城主对鄙人这女儿可还满意？” 陆长戚很给面子地瞥了眼扭捏的小女人。 下巴尖成锥，脸色白成鬼，眼睛……陆长戚收回目光，不忍直视。 他面上笑道：“确实貌美。” 富商闻言喜上眉梢，正欲开口，却听陆长戚继续说了下去，“想来参加今年皇帝陛下的选妃大赛不成问题。” 一句话就将富商所有的话给打回了肚子。 富商的脸色当即发青，要是再听不出来陆长戚话中的婉拒之意，他可以改行换生计了。 那名小家碧玉羞愤地跑出宴席，哭的梨花带雨。 果然，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只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列座千金冷眼旁观，嗤笑那名女子不自量力，同时暗中计较战略变动，如何让自己脱颖而出，夺得城主惊艳的视线，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 陆长戚端着酒杯陪了一圈酒便推托不胜酒力，将前厅交给管家招呼，众多男宾客心照不宣地笑了，也不再拦他灌酒，各自落座大快朵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八章 公子留步 城主府夜幕深深，明月如钩。 陆长戚撩袍离开前厅踏入后院时神色骤冷，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黑红喜服在皎月的映照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肃杀，金色面具冷冽地发亮。 他走到僻静处，看着面前的树叶浮动，身后陡地出现一道黑影。 陆长戚抬头看着弯刀似的明月，不紧不慢地开口：“皇宫那边动静如何？” 高大的黑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在陆长戚身后站定，露出一张坚毅的脸庞，恭敬地垂首回禀：“太后不太安分，不过并不妨碍我们的计划。” 陆长戚双手负在背后，闻言没有转身，面具下的神色莫名，“青乌，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老话？” 青乌作揖，表情生冷，“青乌愚钝，还请主子明示。” 陆长戚轻轻一笑，“若你也算愚钝，那这天下，便没有聪明人可言。” 这句话可以说是对青乌极大的赞誉，但青乌显然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跟了主子这么多年，熟稔他的行事套路。 陆长戚渐渐冷了脸，身上冷冽的气息愈演愈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的心思，最不容小瞧。若不是她们的缘故我也不会落下如此话柄。继续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 陆长戚想了想，还是说：“你自己看着办。” 青乌弓着背，额上一道冷汗滑落，暗自猜测主子情绪多变的原因，想到坊间流传的谣言，见到主子这般不耐烦地模样想来是跟新娘子有关了，青乌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低沉喑哑地应了一声，遂悄悄地隐没于黑暗中。 陆长戚在庭院里又站了半盏茶的光景，酒醒了大半。刚朝书房的方向迈出一脚猛地想起今夜乃洞房花烛夜，于是换了个方向朝新房走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呵，他宁愿不做这个英雄。 朔月刚过，高空悬挂着弯如镰刀的窄月，静静地将光华流淌在寂静无声的庭院里。 青草池塘处处蛙。 前厅人声鼎沸，步入后院声音顿时弱下去，草木清幽，隔绝外界的纷扰。 陆长戚素来不热衷花草，这庭院的花草摆设全由家母大人亲自指办，许多花草品种奇特，连他也是不识的。 步至新房外，纸窗投映出女子的倩影，安静若淑。 陆长戚收回目光准备进屋，见到立在门口站如松的小九，面无表情地越过她。 小九在门外站了有一阵，早已犯困，正打着盹突然感受到面前的生人气息惊醒过来，见到穿着喜服的陆长戚，脸上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目不斜视，既不喊“姑爷”也不叫“城主”。 小九一个移步拦住他，“公子留步。” 陆长戚瞧了小九一眼，旋即在小九面前消失，而新房的门被霍地打开，一阵风吹过。 小九：…… 这人居然能在她眼皮底下不费吹灰之力离开，小九恨恨地咬牙，想要追进屋，大门在她面前“哐当”一声合上，发出木板的嘎吱声。 小九吃了一脸的木屑，五官扭在一起。 呸呸呸。说什么樊城城主，小肚鸡肠地要死。 说好的风度呢？ 风度呢？ 度呢？ 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八章 青乌其人 小九对着门龇牙咧嘴。 “什么人？”她猛地转身看向身后，如墨般地黑夜里，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 小九定定地看着那人，全神戒备，眼神锋利地仿佛等他一开口她就会冲上去撕咬他的脖颈。 青乌惊讶于面前这个婢女的洞察力和敏捷的反应力，想到屋内的城主夫人，想来这婢女有这般功力也在情理之中。 小九盯着面前这个男人不紧不慢地朝自己走过来，皱着眉头，脸色肃冷：“你是何人？” 能悄无声息进入城主府的不是功力深厚之人就是府里的人，小九按兵不动，没有正面交锋，心里仍旧提着警备。 青乌走到小九边上站定，一脸的漫不经心，靠在一边的柱子上，看了小九几眼，才慢吞吞地回答：“青乌。” 小九见到他这般慢条斯理的模样，警戒消除了一些，却是一头雾水，“青乌是什么东西？” 青乌黑了脸，冷硬地解释：“我不是东西。” 小九目瞪口呆：…… 两人僵持了片刻，青乌才缓过来自己话里的弊病，脸色冷峻。 “哈哈哈……”小九爆发出一阵哄笑，但顾忌到屋内的两人，她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见到青乌一身劲装以及他若有若无的守护之意，猜测是陆长戚的护卫，警惕心又卸了一些。 不过陆长戚这个臭男人，手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九看了眼站在自己旁边体格壮硕明显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高大男人，见他板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的模样让小九恨得牙痒痒，刚才的关门之仇还没报，就拿这小的开刀！ “喂，傻大个！”小九踢了他一脚。 方才还被主子夸赞聪明的青乌不乐意地抬起眼皮看向小九，眼神淡漠。 “青乌。”他又认真地念了一遍，声音低沉，像是极喜欢自己这个名字，带着莫名的虔诚。 小九被他这个行为闹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撇撇嘴，“知道你是青乌，不用重复那么多遍……” “砰——” 屋内陡地传来瓷碗破碎的声音。小九大惊，花容失色，正准备冲进去，就看见陆长戚从屋内疾步走出，月光下只看见他脸上戴着的面具寒地令人发瘆，嘴角冷硬的线条透露出主人情绪的糟糕。 青乌一见陆长戚出来就跟在他身后。两人很快就消失在小九的视线中。 小九还想质问陆长戚几句，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急急地冲进屋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碎片以及她家小姐呆滞的神情。 还有，那盘在小姐脸上狰狞恐怖的半面妆。 小九怔在原地，未等她开口，殷妺突然出声：“明明一切都在按我的计划进行，惹他生气，令他厌恶，每一步，我都走得很好。可是。” 她像是哽咽了一下。 “我终于见到他，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殷妺哭起来，哭得动静很小，眼泪自眼角渗出，眼睛却睁得极大，晶莹的泪水布满脸庞，哭花妆容，模样更是阴森。尤其是自眼角划到嘴边的暗斑，似是爬满了无数蠕动的黑虫。几缕青丝滑到唇边，似笑非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章 帐冷空宵 小九不记得上次见到小姐这般狼狈的模样是多久以前，或许印象中小姐也不曾出现这般失态的模样，她一直是克制、稳重、自持的。总是喜欢微微地笑着，对岛上每个人都是如此。 然而今天，小姐却泪流不止。 小九想不明白，小姐放弃岛中安稳的生活，执意到这边活受罪，甚至遭到众人的口舌议论，只为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再天大的人情也不用搭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 那样的女人不是傻，就是天真。 可小姐两者都不是，也不可能是。 小九的脚步凌乱，快步走到殷妺边上，掏出袖中帕子，小心擦拭她脸上错纵的泪痕。 “小姐，你别怪小九多嘴。自打进入这樊城，小九就没见过小姐开心地笑，这里是非太多，小九不想小姐难过。小姐，小九想。”小九顿了一顿，喉头哽咽。 “不如咱们回岛吧。” 那里有我们可爱的亲人，那里风景秀丽，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园。 殷妺不曾出声，只是僵直地坐在铺满桂圆红枣的床沿，大红的纱幔披挂在两边，嫁衣裙角一路蜿蜒至床前台阶。 猩红的色泽仿若张着血盆大口。 不知过了多久，小九隐约听见打更的吆喝，心中惴惴不安。久到小九自己也乏了，眼皮耷拉，似有千斤重，却强自撑着眼皮陪伴早已出神的小姐。 倏地听见小姐娇俏的笑声，小九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对上那双泛着水光的晶眸。 “为何要回去？” 夜晚女子的声音低柔轻缓。 殷妺望向窗外，透过那重叠的草树，随风摇摆的花丛，看向更远的庭院深处，她听见自己坚定的声音。 “我是为他而来，岂可离他而去？他需要我，日后他会明白的，小九你也会明白。” 小九从未见过小姐这般温柔的神情，眉眼处似是荡漾着水光，痴柔的目光仿佛陶醉于繁华市井，唇畔那欲绽未绽的笑意惊住她的视线。 卸妆后的殷妺五官甚是妩媚，美目流转之间顾盼生辉。 “小九不明白。”小九固执地回答。 殷妺微微地笑着，并没有因为小九的话而动怒，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小九比任何人都明白的！”小九竭力解释，小姐却不愿朝她这边分点丝毫视线。 小九在那天晚上是头重脚轻出了这间屋子，连一地的碎片也忘了收拾。 殷妺依旧保持眺望的姿势，下颌微微扬起，眼前的景物统统都变成方才站在自己面前冷傲贵气的男子，黑衣长发，金边面具衬得雄姿英发。 小乔初嫁所见的周郎大抵不过如此，羽扇纶巾，剑眉入鬓，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红烛摇曳，庭院深深，芙蓉帐暖度春宵。 殷妺缓缓收回目光，喜庆的大床早已被冷风侵染，她垂下头，三千如墨青丝瀑下，纤细的手指伸进发中，抱住头，喃喃道：“我亦需要他。” 她与他的洞房花烛夜，在一派凄冷的黑夜中度过。 不知是谁，在夜里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一章 半面妆容【1】 翌日。 城主未与新娘圆房夜宿书房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街小巷张三李四姑婆娘舅皆口耳相传，将城主夫人描述地神乎其神。 传闻她面目可憎，惊得城主大人失手打翻茶盏落荒而逃，又有一说法是洞房之时新娘虎虎生威执意在上城主哪里搁得下男人的尊严面子，争执不下，打翻茶盏，城主遂大怒，甩袖而去。 千奇百怪的说法传得天花乱坠。 可这最初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下面是城主府前那条街上摆菜摊的葛大娘热情解说。 “哦。寅时（现在的早晨四五点）小老儿我就到这摆摊了，那时街上人少得很，现在这天气又冷得紧，一只小黑猫饿得发昏倒在我菜摊前，我就顺手送了它一片菜叶，嘿，你瞧怎么着？它一咕噜爬起来就跑了，跟见鬼似的，你说好不好笑？” “……” “葛大娘你岔题了。”采访员无奈地呻吟。 “哎哟，瞧我这记性！”葛大娘大腿一拍，声音洪亮，“咱说到哪了？对，后来天大亮，街上人也多起来，城主府侧门跑出来一个小姑娘，长得也水灵，个子小小的，还没我家孙女高。往日府上有专人跑我这买菜，结果那小姑娘告诉我厨房师傅惹恼城主夫人一干人等都领罚去了，就由她来买。我当时就琢磨吧，这里面不对味。又瞧那个小姑娘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其中一定有事。” 说着葛大娘深呼吸一口气，采访员真担心她那口气没缓过来。葛大娘接着说： “我就多问了那小女孩即便，她才偷偷透露昨晚城主大人整宿在书房安寝，新房内杯盏碎了一地。这事还怎么得了你说是不是？指不定是这新娘太多剽悍，城主大人气她不过索性在新婚夜晾她一晚上。啧啧，咱们城主大人的行为就是与众不同哇。” “……” 所以说，经由葛大娘之口，谣言就是这么传出的。市井百姓哪个不是八卦的热衷者，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再不可能的事都会变成可能。 府外谣言满天飞，府内依旧按部就班。 书房。 陆长戚坐在书桌前的红木椅上，脸上的面具已被摘下随意扔在桌上一隅。桌上摆着多本翻了一半的书籍上面写着略显凌乱的字体。 他略阖着眼，一只眼睛暗淡无光，连转动也不曾，眼角藏着多年日夜里梦醒的记忆，另外一只眼睛充着血丝，似是一夜未睡。 因常年戴着面具的缘故，他脸上的皮肤白得瘆人，嘴角一直挑着，似笑非笑。 陆长戚就这么坐了一宿，仍处在震惊当中，脑海里不曾离去的是昨夜那女子诡异的半面妆，右半边脸被坑洼小洞占据，暗斑伏生，青紫的血脉透过薄嫩的皮肤被烛光点亮，张牙舞爪阴森恐怖。 他仅看一眼便有呕吐之欲。 偏偏那个女人笑得风华绝代，让他无法忽视她另一半妖媚动人的脸颊，两边脸颊混在一起，带给他强烈的视觉冲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二章 半面妆容【2】 殷妺悠悠起身，红裙霓衣，身段妖娆，涂抹着红意的唇开合起伏。 “陆郎，你可还喜欢妾身这副模样？此乃妾身精心雕琢，想必陆郎一定欢喜。” 陆长戚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面色青黑。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脸上画着半面妆的女人，他名义上的夫人。 不等他开口，殷妺又兀自接下去说：“陆郎失了左眼，妾身心疼不已，故而画了这半面妆配合陆郎。我这右脸，呵。”殷妺抬起右手抚上自己的右脸颊，手掌下起伏的触感都在提醒她一切。 “料想陆郎也是见识不得。” 说罢她往前走几步，走到陆长戚面前。 陆长戚竟也没动身，毫无动作地看着她。 殷妺轻而易举地伸手摘去他脸上的面具，笑得又丑又好看。 陆长戚却久久不曾反应，径直让她得了手。她是从何得知，自己瞎了一只眼？ 殷妺的手柔软无力，抚上他的眼眸，嘴边讽刺的笑容维持不散，像是一柄极锋利的刀刃戳进他的软肋，没有鲜血汩汩，唯有锥心般地疼痛。 陆长戚未说一句话，只是冷冷得看着面前笑得刺耳难听的女人。 她的身子摇摆不定，面色苍白，明明滴水未进还能牙尖嘴利到这个地步。陆长戚冷笑一声，抓住她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腕。 “够了。”他冷淡的两个字让殷妺一愣。 殷妺瞬间收拾好自己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眼带笑意，“陆郎这是怎么了？” 陆长戚抓着殷妺的手稍稍使了力气，见她那不曾变化的脸色，又稍稍放轻了手下的动作，皱起眉头，“你是什么人？” 殷妺像是极为惊讶，张大嘴，双眼瞪成圆。 “陆郎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陆长戚依旧拧着眉头，微微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全身上下充满诡异的女人，爹娘力排众议要求他成婚的女人定不会是什么细作，只是，无端地诡谲了些。 他放开殷妺的手腕，手上柔软的触感消失不见，他顿了顿，“你安分一些，在这府里我还是能保你无虞。” 现在也不想知道这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陆长戚转身准备离开。 殷妺在他身后缓缓开口，“陆郎，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陆长戚的脚步一颤，他僵着身子硬是没有回头。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茶盏摔地的破碎声，他回头，见那个女人神色未变地站在原地，大红嫁衣在她身后铺了一地，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 “这茶，凉了。”她悠悠开口，对上他错愕的目光。 陆长戚当时似乎说了一句，“早点休息”，随后戴上面具阴沉着脸离去。 那女人颓然坐在鲜红的床铺之上，神色凄惶。 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洞悉自己的一切，也不知道，那重身份……她知是不知。爹娘又为何非要自己娶了她，究竟何事能劳动他俩大驾担了这说客。 陆长戚捏了捏额角，脑海又浮现出昨晚殷妺诡异的妆容，头疼得厉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三章 美人依依【1】 “少爷。”总管恭敬地候在书房外，轻轻地唤了一声。 “何事？”陆长戚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总管顿了一下才回答：“少夫人传话来请少爷去用早膳。” 总管在城主府里待了也有些年头，自然听出了自家小主子语气中的烦躁，暗想这两个小祖宗新婚第一天就闹别扭，这府里以后的日子可得怎么过？ “不去。” 陆长戚想起殷妺，头更加疼，想了想，又说：“看好苑里那些女人，别惹是生非。” 总管连连应声步伐匆匆，离开了院子。 陆长戚皱着眉在书房坐了会，心绪因为殷妺无法平静，起身在桌底启动了机关，缓缓地，背后的书柜露出一道窄门。 陆长戚往紧闭的书房门冷淡地看了眼，毫不留念地收回目光，侧身进了窄门。 距樊城百里的一处别院。 曲径通幽，笙歌四起，茂林修竹，泉水叮咚。 一名妖媚的女子卧在太妃椅上，眉角上扬，唇红齿白，身披一袭鱼白轻纱，****半露，隐隐现出纵深的沟壑，双腿交叠，露出嫩白的肌肤，脚趾微蜷，透着粉意。 她的脚边伏着一名弱冠男子，微微垂首小心地抚摩着美人的玉足，神情专注虔诚。 美人阖着眼，不时发出细碎的呻吟，可见对男子的服务极为享受。 “常钦。”美人低唤了一声，依旧闭着美目，却见她优雅地抬起右手，勾起食指，朝男子晃了几下。 男子闻言探过身去，瞧见女子胸前的春光，眸光渐转暗沉。 女子双手搂上常钦的脖颈，迫地他低头贴近她散发浓郁香味的娇躯。 女子微微笑了，右手滑至常钦的背脊，轻轻按压，激地男子一阵战栗。 “我美吗常钦？”女子缓缓睁开双眼，眼眸泛着水蓝色的光芒，又有流光潋滟，只教人觉得勾心夺魄迷得失魂忘我。 那眼神，带着十足的媚态与娇蛮，常钦看得一时呆愣。 “常钦。”女子似笑非笑地再唤了他一生，红唇半张，媚态尽显。 常钦回过神来，忙别开眼，喉头一动，哑着嗓子道：“自然是美的。” “有……多美呢？”女子继续追问，压低了男子的脑袋，两人之间仅一线之隔，双唇贴的极近。 常钦喉中发紧，只觉身上灼热无比。 “比那新来的城主夫人美吗？”女人的声音逐渐转为凌厉，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 常钦眸光微暗，却还是照着自己的心回答：“自然。” 女人的脸色陡地阴沉，搂着男子的手指狠狠地握成一团，细长的眉眼此刻显得愈发阴狠毒辣。 “那他为何要娶她！” 常钦心知其中的“他”是何人，心中钝痛不已，一手撑在椅背上，一手扶住女子纤细的柳腰，将脸埋进女子浓密的长发中。 “大约……是钟情于她吧。” 就如我对你一样。 女子冷笑几声，笑声中带着不甘与嫉恨。 “你说，本宫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好过？”握成拳的手指缓缓松开，弯着食指隔着衣物在常钦背上画着圈圈，最后倏地停住动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四章 美人依依【2】 自称“本宫”的女子微仰起头，看向常钦眼中的光芒更盛。 “常钦。”她又喊了他的名字一遍，好似如何也不会喊腻。 “你会帮我的，是吗？” 常钦呆愣在女子温柔缠绵的话语里，当她自称“本宫”的时候，常钦就明白自己在这条路上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剩下的话尽数淹没在唇齿消磨中。 屋外，树影婆娑，日光倾城。 “常钦。” “恩。” “我美么？” “美。” …… 城主府。卯时。（大约是现在的六七点） 此时的城主府内人人提着胆子战战兢兢地守在正厅外头，等着少夫人的发号施令。 总管大人站在客厅瞧那新少夫人不紧不慢地用早膳，是挺赏心悦目的，可加个面纱一点点往嘴里送是闹哪样？ 总管大人深觉无奈，还能不能好好吃顿饭了？又恍惚想起多年以前少爷初戴面具之时的笨拙模样。总管大人微微地笑了笑。 殷妺倒不觉得有多麻烦，这顿早膳她已经摔了七个碗八个茶盏，想必也弄得那些不安分的人心里七上八下，想给她个下马威么？ 呵呵，她殷妺自当奉陪到底。 殷妺瞧了一旁笑得莫名其妙地总管大人一眼，接过小九递过来的手帕，掀开面纱一角擦拭嘴角的粥渍。 正厅里的仆役个个屏住呼吸，别开头，不敢把视线放在殷妺身上。 “这个庖丁手艺不错，老总管，劳烦您跑一趟，帮我赏点玩意。” 老总管允诺，摇着头下去了。 真是败家啊。 那名被钦点的庖丁如蒙大赦，在正厅外头领完赏赐欢天喜地奔回厨房忙活去了。恩，今日天晴，午膳可以摆上些陈酿。 待老总管回来后，桌上的饭菜已被家丁撤下去，少夫人坐在主位上，依旧带着面纱，食指轻叩桌面，眉头紧锁，那双璀璨明眸也染上了深沉的墨色。 饶是久经人事的老总管心里也不免发憷，暗忖这老爷夫人离开地真是时候，可苦了他一大把年纪还得在这里周旋应付。 什么时候也告个假带着家里的老婆子和大儿子出去看看大好河山？ 老总管在少夫人瞧过来的时候瞬间收回了自己的心思。 殷妺染着郁色的目光似刀割，看向老总管，道：“老总管，少爷他可是经常不用早膳？” 老总管低眉：“城中事务多，连着两日不进食也是常有的事。” 说到此老总管顿了顿，抬头看见殷妺的眸色果真沉了几分，老脸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笑容，继而道：“若是继续这般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少夫人，依老奴看，要不您给少爷送些吃的过去，或许少爷会听您的话些。” 殷妺冷笑。 若是此时的陆长戚能听进她的话才有鬼了，昨夜那件事情就让他够呛，此刻若能不计前嫌，殷妺估计都要担忧这夫君的脑袋问题。 殷妺垂眸思量，最后还是说：“可有什么忌讳？” 老总管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道：“少爷不喜甜食。”眉梢的喜意如何也掩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五章 别苑绛红【1】 殷妺沉吟半响，约莫半盏茶的光景，缓缓起身，吩咐道：“老总管，先让膳房里的人做些少爷爱吃的，等会我给他送去。至于喜好忌讳改日老总管一并记下来给我瞧瞧。” 老总管正要答应，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突兀的娇笑。 “妹妹有何不懂，问姐姐便是，何须劳烦总管大人。” 那女子的声音清脆婉转，不同于殷妺的软嚅，别有一番风味。 殷妺抬眼看向正厅门口，皱着眉头，随后便见到出声的那名女子提着裙摆，眉目含笑地走进来。步履轻快，不矫揉造作，更兼目秀眉清，发挽乌云，确有如花如月之容。 论年纪确实比殷妺虚长几岁，但这称呼总让殷妺莫名地不痛快。看这大半，想必是苑里的姑娘之一。 殷妺朝老总管使了个眼色，老总管立马会意，开口解释：“少夫人，这位是苑里的绛红姑娘。” 绛红笑意盈盈的脸色瞬间阴沉，“少夫人”与“姑娘”，地位自然不一样。 老总管心中却是暗道不妙，少爷先前吩咐过的这会苑里的姑娘就出来闹事，虽然不甚明目张胆，可若是被少爷知道了，他得如何交代？ 殷妺眉角上扬，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目光犀利，暗沉的眼神汇聚到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上。 “姑娘？别苑里的姑娘怎么光天化日就跑出来了，不应该养精蓄锐候着晚上……还穿得如此……单薄，啧啧啧。” 殷妺讥诮地笑了一声，笑意阴森地让在场的人后背扫过一阵阴风。 话里话外无不透着嘲讽。 绛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并未觉得不妥，宫里嬷嬷素来如此教导，道是易得宠，寻常也不曾觉得有何不同。此刻双颊却莫名地烧起来。 老总管干咳着别过脸去。圣上送来的姑娘个个“身怀绝技”，穿着自然也不同凡响。啧啧，瞧那细白的胳膊腿露的，他一把年纪都不好意思盯着人家姑娘看。 绛红瞧见老总管的神色，胸中怒意更甚，面上却笑若粲花，“妹妹说姐姐穿得单薄，姐姐亦是不愿，可陆郎喜欢，姐姐不敢不从。” 说罢微侧过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桃红的脸颊布满了羞态，还可以从中瞧出些少女情怀。 殷妺冷淡地看着绛红，眼中掠过讥讽，胸口却是有些闷。不知是为了那句“陆郎”还是“喜欢”。 于是殷妺又将目光转向老总管。 老总管面色讪讪，只道：“少爷的膳食向来由绛红姑娘负责打理，少爷不曾质疑。” 言下之意就是说陆长戚默许了这个女人的存在，少夫人你对她担待些。 绛红昂着头，多少有几分自恃，扬眉吐气般的俏脸愈显欢喜。 “妹妹可是要问陆郎的喜好？让姐姐为妹妹分忧便是，这等繁琐之事何须妹妹烦心，而且，”绛红掩嘴低笑几声，“陆郎也只吃得惯姐姐亲自做的饭菜。” 殷妺的眸光深了几分，晦涩难明，细长的柳眉微微拢起，随后缓缓舒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六章 别苑绛红【2】 殷妺踱下主位，走到绛红身侧，大红明艳的裙装衬得她身段玲珑妖娆，再加上身量比绛红高出一些，颇显居高临下之范。 “姐姐这是说哪的话？陆郎是我夫君，理当为他操劳，夫君便是我的天，岂有繁琐之理？姐姐这‘只’怕是用的不妥，夫君昨夜言明我送去的吃食他都爱吃。” 小九：“%#@&……” 老总管虎躯一震，小九抖得跟筛糠似的，掩笑不已，小姐这白日造谣的功夫日益见长。 绛红则在心里暗自计较，今早还听下人谈论昨夜夫妻不合，陆郎未曾与这女子洞房而是在书房睡了一宿。 莫不是这女子在诓我？况且，陆郎几时会说如此甜蜜的情话？ 绛红心思百转，眼中精光浮动，当下便有番思量。 “姐姐失言，还请妹妹恕罪。陆郎早膳滴水未进，姐姐得去去劝劝陆郎。今日，姐姐先行告退，若妹妹有何要事，派人来苑里寻我便是。” 说罢绛红福福身子，转身离去。 殷妺一言不发，望着女子窈窕的背影，负手而立，面纱微荡。 小九气愤不过，走上前，“小姐，这女子好生嚣张。” 殷妺闻言不动，神色淡淡，只道：“这女子不可小觑，如此嚣张定有其过人之处。” 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老总管。 老总管惊得冷汗涔涔，忙为自己开脱，“少夫人说得极是，绛红姑娘年纪轻轻，却颇为当朝太后器重，私下里认了做干女儿。别苑里那些姑娘亦唯她马首是瞻。” “哦？”殷妺柳眉一挑，尾音起伏得没有一丝感情。 老总管点头如捣蒜。 这会连小九也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 这皇宫里出的女子果然有几分心迹，只是这用的对象是否正确，还得教她长长记性。 殷妺从怀中摸出一罐小瓶，放到小九手中，眉眼弯弯，璀璨的眼眸迸出些火花。 “多点心眼，可别把你家小姐的命给交代了。” 话虽严肃惊悚，殷妺面上仍是一副笑意丛生的模样。 老总管早已冷汗直下，盯着小九手里的瓶子看了好一会，心说这少夫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想到书房里的少爷，老总管冷不丁又打了个激灵。 少爷，老奴可是什么都不知情。 小九跟随殷妺多年，早已深谙小姐的心思，料到小姐的下一步行动，当即退下去布置。眼中倒也不曾露出担忧，许是成竹在胸。 殷妺更是气定神闲，返身回到主位上，言笑晏晏。 老总管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二八年华少女，而是一只拥有千年道行的狐狸精。 “老总管。”殷妺端起茶盏低饮一口，幽幽唤道。 “老奴在。” “你在这府中待了有不少时日罢。” “老奴自小便跟着老爷，算来也有四十多载。” 殷妺继续笑，笑得深不可测。 “那老总管一定猜到殷妺要做些什么。” “……”老总管，“老奴不敢妄加揣测。” “直说便是。殷妺还会吃了你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七章 别苑绛红【3】 老总管心忖，少夫人不会吃了老奴，却是能将老奴千刀万剐，老奴可承受不起。 “老奴愚钝，少夫人所言老奴半分不知，还望少夫人宽待。” 殷妺眯起眼，一手抚着茶杯，徐徐图之。 “老总管，以往是何人掌管中馈？” 老总管弯腰，如实禀告，“一直都是夫人在打理，前不久交给了老奴内人，道是少夫人来了之后交由少夫人打理。老奴这就去唤老婆子。” 说罢便要离去。 殷妺叫住他，“此事不急。暂由二位打理。殷妺自然得先将这后院整治一番才有心费神，若后院起火，少爷也无法顾及，反坏了大事。” 老总管连连点头，心中对殷妺多了几分赞赏。 这殷姑娘因何加入陆家他也略知一二，对于之前她的作为多少有了番了悟，遂道：“少夫人尽管放心，老奴自会帮衬，这城主府说到底是陆家的天下。” 潜台词即：那些个不入流的莺莺燕燕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殷妺满意地笑了，缓步走下主位，婀娜多姿。 “老总管可要瞅紧了。好戏不等人。”殷妺掩唇笑得肆意从容，朝书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老总管闻言只得紧跟而上。 这家呀，就是得有个女主人才称得上家。 待殷妺一行悠悠步至书房前，远远地瞧见绛红端着茶点尴尬地站在门外，她面前的房门紧闭，两名家仆拦住了绛红的去路。 绛红娇俏的脸上神色愈发难看，腮帮动了几下，鼓作一团。 这会小九已经功成身退立于殷妺身侧，探头低语几句，只见殷妺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哟，大伙儿这是在做什么？”殷妺扫了眼四周，“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绛红姑娘呢？” 两名家仆见到殷妺纷纷垂首作揖，“少夫人。” 其中一人上前解释，“少夫人，少爷下令不准任何人入内。故而拦此名女子在外。” 话里话外透露着对绛红的不认识以及自己的公事公办。 殷妺挑眉，绕着他转了一圈，转身道：“连我也不得入内？” “这……”那名家仆哑口无言，与另一名家仆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解释。 少爷说不得任何人入内，却也没说少夫人不得入内。 殷妺正欲发话，却听房内传来声音。 “让少夫人进来。” 冷淡却不容置疑。 两名家仆忙让开道，神色恭谨。 绛红则面有戚戚。 殷妺原想闹番事再进去，不成想陆长戚如此卖她面子。心间涌出淡淡地喜意。转眼见到绛红面如土色正合她心意，脚步不由轻快继续。 抬手接过绛红手中端着的茶点，朝她抛了一个得意的媚眼，笑道：“绛红姑娘还是在这候着吧。” 言罢殷妺提裙转身，推门入房去。 在外一干人等皆听见绛红愤恨的咬牙声，轻笑她不自量力。 两名家仆见绛红欲追上少夫人的模样，面色严肃，伸手拦住她。 “姑娘请自重。” 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外人。绛红羞恼转身，正巧对上小九讥讽的笑容，目光转而阴沉妒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八章 所谓照拂 殷妺放轻脚步走近书桌。周遭环境似是一黯，唯窗边书桌一隅落着日光。 陆长戚端坐于红木椅上，手执狼毫笔审批书章，眉头紧锁。 东侧纸窗投进阳光，掩成一道明灭的背景，他脸上金色的面具泛着跳跃的光芒。 殷妺走到书桌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点，一言不发地站在书桌旁，看着这个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处理公务，不由失神。 陆长戚不曾抬头，却也暗中注意她的动作，沉沉开口：“夫人好兴致。” 一大早就来找我的茬。 殷妺瞧了瞧他身后黑黢黢的书柜，回道：“新婚燕尔，难不成相公意兴阑珊？” 陆长戚顿笔，抬眸看她。却见她一袭红衣立于桌前，低眉敛眸，面纱遮住昨夜之陋，连那嚣张跋扈的气色也减了几分。 殷妺趁势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狼毫笔，端上茶点，兀自道：“相公忙于公事也不可倦怠了身子，妾身亲自送上来服侍先攻用膳，这茶点可费了绛红姐姐不少心事呢。” 最后一句殷妺特意拔高了音量，好教外面的人听得真真切切。 陆长戚瞧了门外一眼，心中忽觉好笑，道：“可为夫实在烦了这膳食，日日口味单一，实难下咽。” 不仅屋外的绛红脸色刷白，就连殷妺也难得地愣了愣。 陆长戚抓住殷妺顿在半空的细白手腕，压低了声音对殷妺道：“我既然娶了你，在这城主府自会保你无虞，望你勿得寸进尺，否则我不介意将你与她们混为一谈。” 殷妺愣愣地透过面具看到陆长戚的双眸，眼底有着血丝，昭示着这个男人昨夜的难以入寐，听见他一字一顿清晰有力的话语殷妺的笑容收在嘴角，眼神恢复清明。 陆长戚放开她的手，取过她手中的笔搁在一旁，不再看她。 殷妺收回自己的手，手腕上一道红痕，可见他方才抓着的力度，即便在他眼中两人素不相识，但因着这夫妻束缚，他还愿意照拂自己。 呵。 殷妺垂眸，看着桌上飘着袅袅水汽的热茶，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格外刺眼。 陆长戚看了会书章，发现面前的女子毫无动静，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她看着面前的茶水出神，径自端起那盏茶，准备喝下去。 殷妺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见状连忙伸手止住他喝茶的动作。 “砰——” 茶盏碎地，热茶溅了一地，殷妺的裙裾也染了不少。 屋外人皆是心惊胆战。 陆长戚拧眉，看向面前脸色波澜不惊的女人，身子靠向椅背，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这是做什么？” 天天摔茶杯摔出习惯来了？ 陆长戚费思不解。 殷妺盯着地上的茶渍，“茶凉了。” 陆长戚瞧了眼还在冒热气的地面，“……” 自己这娶进门的夫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陆长戚不会看不出来殷妺行为的异常，他又看了眼地上，收回目光，眸色深沉，“夫人的好意长戚心领了，你出去吧。” 殷妺与他对视一眼，移开目光，窈窕转身，“相公辛劳，注意休息，妾身先行告退。” 说罢便要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十九章 毒茶鸩酒 “慢着。”陆长戚合上书章，对上殷妺转回头的困惑目光，下巴微抬，指了指桌上的点心。 “端走。” 殷妺倒也没有觉得不虞，一步步稳妥地走回来，面纱微动，一双眼眸平静无波。轻巧地将点心盘子端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当她的裙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陆长戚的目光又扫了眼地上那滩茶水，放下书章，起身，绕过那滩茶水走到书柜后的暗道里。 他背着手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窗外飘进了一片叶子，落在地上那滩茶水上，从中间露出一个小洞慢慢腐蚀至整片叶子，最后化为乌有。 殷妺端着点心出了书房，就将手里的盘子递给小九，拍了拍手，视线慵懒地对上还候在门口的绛红。 “绛红姐姐，你也听见了，以后这膳食的活还是交给别人，相公都吃腻了。” 殷妺对着阳光看了看自己平整的指甲，勾唇一笑，也不看绛红的脸色，越过她离开。 小九耳力非凡，已将里面的动静听得八九不离十，见自家小姐潇洒离开，也不多待，将手里的盘子飞快地丢到绛红怀里，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小姐，等等小九。” 绛红将盘子抱了个满怀，差点将点心打翻，心惊肉跳地缓好脸色，抬头便看到老总管一脸危险。 “总……总管大人。”绛红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老总管眼神犀利，“少爷有命，绛红姑娘还是安心在苑里跟其他姑娘们待着，若是冲撞了少夫人老奴没法跟少爷交代。” 绛红咬着下唇，看了书房一眼，知晓里面的人不会为了她而出面，愤恨离开。 殷妺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摘下了面纱，随手一丢就丢在了小九的脸上，小九好不容易扯下被风糊在脸上面纱，就看到自家小姐坐在椅子上，盯着她。 小九呐呐地停住自己的脚步，面纱捏在手心，渐渐沁出了汗。 “小……小姐，你饿不饿？小九给你去弄些吃食。”说着小九转身就要逃。 “小九——”殷妺拉长了声音，叫住她。 小九浑身僵硬地顿在原地，面目扭曲。 殷妺摸着自己的手环，眉头一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我交代？” 轻柔的声音尚且透露不出主人的情绪。 但小九分明感受到了房间里的一丝杀意，气息的波动她再敏感不过。 小九哆嗦着转回身，一脸泫然欲泣的神情。 “小姐，你听小九解释，呜呜呜。” 殷妺沿着手环的表面摩挲，闻言扯了扯嘴角，抬起眼看向身子哆嗦不停的小九，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在岛上跟我待了这么多年，谁教你在我面前使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的！” 她怎么可能没看出来端给陆长戚的茶水里混着剧毒，一口毙命。 小九跪在地上，收起泫然欲泣的表情，换上了一副决绝的神情，“小姐，陆长戚对小姐并无情分，昨夜甚至让小姐如此难过，小九当时不过是想……不过是想……” 不过是想毒死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章 罚跑十圈 “不过是想毒死他让你家小姐大婚第二天就当了寡妇。是不是？”殷妺接了她的话，气血翻涌忍不住咳了几声。 小九见状跪着往前几步，抓着殷妺的裙摆，一脸担忧：“小姐，都是小九的错，小九下次不敢了。您别生气。” 殷妺一手搭在桌上，一手垂在身侧，闻言冷着脸，“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动他。一根头发也不行。” “更何况，你也动不了他。”说到这殷妺笑了笑。 樊城城主若是如此眼色都没有的人那她殷妺倒是看走了眼，他刚才给她台阶下又无非不是在给他自己台阶下，他倒是好心计让她来做这个坏人。 小九听不懂殷妺说的话，只能拽着她的裙摆，乞求的目光，“小姐，我错了。” 殷妺方才确实起了杀心，又念及小九在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还是收了心思，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知道错了是好孩子。” 小九听着兴奋地就要起身。 殷妺摁住她的脑袋，“绕着城主府跑十圈，没跑完不准回来。” 小九：“……” 小九看到自家小姐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叹了口气，挽起自己的袖子，拍拍自己裙子上沾染的灰尘，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殷妺：“小姐，小九去跑了。”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小九还期盼着小姐能叫住自己，亲切温柔地告诉自己：小九你不用跑了过来给我捶捶腿。 他喵的她半个身子都出门了，她家小姐还一脸冷淡地看着自己。 小九视死如归地离开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小九一去兮还复返。 当天城主府内的家仆都能看见少夫人身边的丫鬟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头上的钗子摇摇欲坠，袖子挽在手臂上，露出细白的皮肤，男家仆纷纷捂住眼，透过手里的缝隙又悄悄地看几眼。 这姑娘真漂亮。 小九一向奉小姐的话为圣旨，说十圈就是十圈，即便平日里再闹腾，这种时候也不敢偷工减料漏掉几圈，跑了两圈小九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妈哟到底是谁设计的这个城主府，大得要命。 青乌立在假山上看小九在下面哼哧哼哧跑圈，眉眼稍显冷清，面无表情，只有随着小九转动的眼神昭示着他是个大活人。 小九自然发现了站在上面乘凉的青乌，刚开始还会打个招呼。 “青乌啊。” “……” “你还在啊~” “……” “你站在上面干什么？” “……” “卧槽你给老子下来！” 小九跑了八圈哼哧哼哧地靠在假山上，光洁的额头冒着汗，伸着脖子昂起头对上面高高的青乌大喊。 青乌低头看了她一眼，“我在看风景。” “屁，我看你是来看戏的。”小九抡起拳头砸了假山一下。 青乌只觉得脚下的假山微晃，甚至能听见碎石掉落的声响。 “……”这女人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小九奸笑着：“老子告诉你，表以为老子好欺负，老子能把这假山劈了信不信？” 青乌从假山上轻松一跳，落在小九边上，面露不解，“老子是谁？” 小九：“我……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一章 奴婢遵命 老总管跑了一趟别苑，跟苑里的姑娘说明来意后，一个个青葱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凑上来问情况。 “总管大人，陆郎这是不疼我们了吗？” “总管大人，是不是新来的那个少夫人使了绊子？” “总管大人，是不是……” 老总管哪里经得住这么多小姑娘七嘴八舌絮絮叨叨地问话，他绷着脸好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更加严肃不近人情。 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绛红，她低着头，神色不明。 老总管清清嗓子，“姑娘们，这阵子消停会，少爷吩咐不得出门，若是被老奴发现谁坏了规矩，别怪老奴手下不留情。” 撂下狠话老总管便不再应付，甩袖离开。 老总管回到少爷在的书房，叩门。 “少爷。” 半响没人应声，老总管就对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仆低声吩咐。 “好好守着，谁都不准进去打扰少爷。” “是。” 老总管离开前又看了书房一眼，毫无动静，叹了口气走出院子。 殷妺在屋子里待了一会，无所事事，正想叫小九领她逛逛院子，想起来小九被自己罚跑，就随手招了一个丫头。 “领我逛逛院子。” 那丫头也不过十二三岁，闻言诚惶诚恐，“奴……奴婢遵命。” 殷妺瞧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那丫头一路战战兢兢地走在前头，遇到府里熟悉的仆役也不敢打招呼，生怕被后面的少夫人怪罪，弓着腰，脸一个劲地埋在怀里，低着头看路。 这一不留神，就撞上了迎面而来一身寒气的男人。 铠甲戳得她头疼，“啊呀”一声后退几步，恍然惊觉少夫人还在自己身后，硬生生顿在原地，转身伏罪。 “少……少夫人，恕……恕奴婢无状。” 殷妺原好好赏着院里的风景，看着前面的小姑娘怕她得紧，便也没开口，这会吓着人家了，殷妺好笑道：“你且起来，我没什么事。” 小姑娘顿觉这少夫人好相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见少夫人视线并没放在她身上，想起方才撞到的人，起身瞧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小姑娘小心脏一天内受了好几次惊吓，哆嗦着：“吴、吴将军！” 被冲撞的吴将军扫了身子抖个不停的丫鬟，眼里掠过一抹不耐，见到殷妺脸色稍霁，他朝殷妺抱拳：“见过少夫人。” 殷妺抬着下巴，面前的吴将军身量比陆长戚还要高出一些，生的魁梧，肤色黝黑，手上多茧，想来常年与兵器打交道。 眉目端正，凛然正气，是个耿直的人才。 殷妺平淡地收回视线，微微点头表示问好。 吴将军也不在意，抱拳离开。 殷妺看他走去的方向，是陆长戚的书房。 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这吴将军是何人？” 小姑娘被提问，想起方才少夫人的温和，腆着脸，带着小心的笑，脸上又染上些许崇拜与敬畏，“吴将军呀是我们樊城的守城将军，跟少爷的关系可好了。” 提到陆长戚，小姑娘像是发觉自己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忙捂住嘴，心说呸呸呸两个人的关系岂能是她一个小奴婢可以妄自谈论？ 殷妺了然地“哦”了一声，走了一段路，又问：“那你说，是少夫人我和少爷的关系好些还是吴将军同少爷的关系更好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二章 吴家锦瑜 小九哼哧哼哧地跑完小姐布置的十圈，已经累瘫在地上，她喘着气看着蔚蓝的天空，心说城主府里的景色好像也不错。 陡地眼前出现了青乌的脸，小九一掌拍开他。 “你走开。别跟着我。” 小九转了方向，背对青乌。 青乌摸了摸被打的脸，有点疼，但他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将小九从地上拎起来。 小九被人拎着衣领，双脚离地，下意识地缩成一团，看清楚始作俑者后开始挣扎，“放开老子，死面瘫你放开我。” 青乌果真依言放下她。 小九：“……”你特么逗我？ 小九抿起嘴，沉着脸抬头看青乌一张面瘫脸，“你找我茬是吧？” 青乌摇头，看着小九，黑曜般的目光深邃无比。 小九转了转眼珠，上上下下打量青乌，最后退了一步，抱住自己的胸，“难不成……你对我有意思？” 小九终于在青乌脸上看到了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错愕，大笑，“哈哈哈，死面瘫你早说嘛，虽然我长得确实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羞死个人，你也不用这样拐着弯跟我表白。不过我先声明……呜呜！” 青乌听面前这女人越说越离谱，先是点了她的哑穴，再将她扛在肩上，顺带打了她的屁……股几下，身影迅捷地飞掠到柴房，随手一扔将她扔在柴堆里，重重地锁在柴房里，离开前还不放心地下了一道禁制。 欲哭无泪的小九：“！！” 小姐快来救我！ 正在赏花的殷妺像是有心灵感应般抬起头，问：“你方才可有听见什么叫喊？” 小丫头无辜地眨眨眼，“什么都没有呀，少夫人怎么了？” 殷妺摇摇头，“没什么，那就是我听错了。” 吴锦瑜大步迈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几名家仆严阵以待，瞧拿架势似要上刀山下火海。吴将军最喜欢这般忠诚的手下，点点头。 “城主大人可在里面？” 家仆见是吴将军，想到方才总管大人的话，一时又左右为难，选了个折中的回答，“少爷在里面，不过此刻不能打扰。” 吴锦瑜皱起眉，“我有急事要找城主相谈。” “锦瑜进来罢。”里头的正主发话了。 家仆岂敢不从，纷纷让路。 吴锦瑜松了口气，踏着光走进书房，听到身后门“嘎吱”一声被关上，才走到里屋，见到陆长戚负手站在窗前，面具依旧，侧脸刚毅。 他单膝跪地：“见过城主。” 陆长戚背对着他，听见他的动作，只道：“锦瑜，这里只有你我，不必行这些虚礼。” 吴锦瑜抬头，“属下省的，却也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陆长戚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扶起他，这吴家锦瑜哪里都好，就是太死板。 “这会你不该在巡城，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 吴锦瑜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陛下送来一封急报，说是宫内有变，请城主前去有要事相商。” 他递给陆长戚。 陆长戚神色未变，掀开纸张看里面的字迹，确是皇帝亲笔无疑。他转回书桌，坐下，看着手中的字句，沉吟半响。 吴锦瑜站在原地，微微垂头，看着陆长戚的方向，“城主可要立即动身？” 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召他入宫……陆长戚的右手食指不紧不慢地叩着桌面，面色冷峻。 终于做了决定。 “立即动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三章 柴房禁制 夜色渐沉。 殷妺回房间的时候，没见到小九，反倒见到了陆长戚。 一路尾随的小丫头一见到陆长戚就腿软，颤颤地问了声好就一股碌跑到门外。 殷妺一脸稀客的表情在陆长戚边上坐下，自斟了一杯茶。 “相公这会怎么想到来找妾身？妾身惶恐不安。” 陆长戚看着面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女人，盯着她手上新换上的茶盏，别开眼，“我要离城几日。” 殷妺抬起眼，看他，并没有得到什么讯息，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里的茶杯，见到里面的茶叶浮浮沉沉，“相公入宫诸事小心。城主府还有我守着，可保一干人等无虞。” 正想叮嘱这新夫人不要惹是生非的陆城主：“……” 陆长戚轻咳了几声，“你从何得知我要入宫？”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殷妺假装无视他如鹰犬般锋利的目光，耸肩，“方才在后院里撞见吴将军，我若说我猜的，你可信？” 自然是……不信的。 陆长戚收起自己半信半疑的目光，站起身，拂袖，“我不在府里，尚不能保你周全，你且小心。” “妾身晓得，劳相公挂心。” 相公……相公的，陆长戚不免又被闹了心，他皱起眉，甩了一句：“你知晓便好。”说完踏着大步离开。 陆长戚走得很急，也没来得及思考殷妺话中真假，只觉得自己娶得这妻子委实诡异了几分，当下不容多想，出了府门，大步跨上家仆领过来的良驹上，乘着月色，大“呵”一声离去。 夜色掩住所有匆匆而行的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城墙上隐约立着一个人影，看着陆长戚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 殷妺在房间里独自用了晚膳，月上中天，在院子里赏了会月色，才发觉自己身边少了什么。 那小姑娘已经被调到她院子里，在老总管那里走了后门，名字同她人一样可人，叫寻桃。 “寻桃，你可看见小九往哪里去了？”殷妺躺在费了老总管好大的功夫寻来的躺椅上，闭眼假寐，脸上微风拂过，扯了扯身上盖着的毯子。 寻桃被要求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给殷妺捶腿，闻言细眉拢得极紧，“申时还瞧见小九姐姐在院里跑，再后来奴婢便没有见过了。” 殷妺淡淡地“嗯”了一声，这小婊砸一定又跑哪里玩去了，等她回来继续罚。 用了各种法子的小九蹲在柴房，一把鼻涕一把泪，臭青乌下了道禁制，她的能力使不出来，在柴房里打滚也没有人出现鸟她一声，只有洞里的几只小家鼠叽叽喳喳跑出来看热闹。 小九便同它们大眼瞪小眼。 她无法出声，否则就同这几只小不点讨论方案了，现在她往它们走一步，那些小不点就拼命地跑，小九的能力被束缚自然不能和全盛时期同日而语，连几只小老鼠都抓不着，小九气愤地踢了踢柴堆，却把自己疼得跳脚。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黑，小九心急如焚，小姐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她透过纸窗看见窗外皎洁的明月，思前想后，只能铤而走险。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腿，额上渐渐沁出汗水，小九咬着牙，忍受着身上传来的剧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四章 以吾之名 “以吾之名，以血为祭……”被咬破的手指上的血液渐渐凝固，小九口中念念有词，她缩成一团，弓着背，面色苍白，身上蚀骨般的疼痛没能让她停下念咒。 鲜红的血液从她口中不断溢出，小九紧闭着眼。 躺在庭院里摇椅上的殷妺陡地睁开眼，一脸戾气，把打瞌睡的寻桃吓了一跳。 “少……少夫人？” 殷妺起身，往府里的一个方向看去，一手捂着胸口，面纱下的红唇紧抿。 寻桃还要再问，却见少夫人一个动作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 寻桃一时腿软跪在地上。 殷妺顺着感应一个瞬移到了柴房门外，柴房里传来的气息更加强烈，她听见小九的低喘。 “小九！”殷妺喝了一声。 小九呜呜呜没能说出话，只能撞了撞门，小姐！我在这里！ 殷妺皱起眉，往前踏了一步，感受到气流的波动，抬手念诀化了迎面而来的禁制，所幸下禁制的人下手匆忙，不然一时半会还解不了。 门外禁制一解，小九便松了一口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殷妺推门进柴房的时候，借着月色，见到平日叽叽喳喳的小九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几只老鼠躲在一旁，眼冒绿光。 殷妺弯腰检查了小九的伤势，好在小九也有度，只是唤醒她，不曾催动体内的契约，调养几日便能恢复。 只是……殷妺扫到小九嘴角的血液，她再三强调在城主府里不能轻易动用这道契约，想来这十圈还没有起到作用。 于是……小九被殷妺丢在柴房睡了一个晚上。 殷妺回到院子的时候，寻桃还处在震惊中，满脑子都是方才少夫人从自己面前“嗖”地一下消失的画面。 殷妺拎起她，丢向厨房的方向，“我饿了，让庖丁师傅做些简单的吃食。” 寻桃已经风中凌乱，莫不是少夫人果真是传闻中那般——力大如牛、凶神恶煞？！ 已经被吓尿的寻桃连爬带滚跑到厨房，不停地幻想少夫人面纱下恐怖的面容。 殷妺看着寻桃落荒而逃的背影轻笑，站在院子里茁壮的桃树下。 桃花满地，落在她及地的裙摆上。 殷妺伸出细白的手托住一片飘飘扬扬落下来的桃花，缓缓地握成拳，嗤笑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遗憾。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小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午时。 昨夜等到小姐过来救她出去她心神一宁加上白日十圈的惩罚便昏睡过去，以为自己会睡在小姐为自己准备的舒服大床上。 睁开眼见到周遭黑压压的环境，闻到那股朽木堆积的腐臭，小九的瞳孔登时放大。从冰冷的地上坐起来，身上还是疼，不过相比昨日倒是好了不少。 小九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没做梦吧？” 小九自言自语，捂着胸口，感觉到手边的动静，昨夜的几只小老鼠拖着一个黑乎乎看不清楚原貌的东西跑到她身边。 小九：“给我吃的？” 小老鼠：“唧唧唧唧。” 小九：“说真的我有洁癖。” 小老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五章 毋宁成魔 小九扶墙而出，在漆黑的柴房了待了一天，陡然见到日光有些睁不开眼，她磨着牙。 “青乌，我小九跟你、势不两立！” 惊起一群飞燕。 先去厨房蹭了点吃的填饱肚子，小九乖乖地跑到殷妺面前认错。 殷妺刚起身没多久，陆长戚不在，她也便卸了脸上的半面妆，唤寻桃进来服侍就看见她一脸震惊的表情。 “寻桃，以后待在我身边，你这胆子可得多向小九学学。” “对对对，多跟我学学！”小九站在门外，探头进屋，犹豫着要不要迈进去，视线对上瞧过来的冷淡目光，小九禁不住也哆嗦了一下。 “小……小姐。” 寻桃转身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小九，见她一身邋遢，头发凌乱，裙上沾染了不知出处的黑，原本白净的小脸上勾着灰，哪里还看得出昨日那意气风发颐指气使的模样。 殷妺扫了门外战战兢兢的小九一眼，目光移到面前的铜镜上，“寻桃，过来绾发。” 寻桃得令哪敢继续再盯着灰扑扑的小九瞧，麻利地走到殷妺身后拿起梳子开始绾发。 被被被被无视了！小九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屋子里新来的小姑娘，白白嫩嫩，水灵水灵皮肤吹弹可破纤纤玉指温婉可人！好家伙，她才不在一个晚上，就要被取而代之了！小九难得地感到了一丝即将被取代的危机。 小九一步两步一步两步悄无声息地踱过去，手背在身后，伸长了脖子往殷妺方向探去，瞧见小姐在铜镜中冷淡的面容。 小九蓦地一惊，跪在地上。 “嗵”地一声，骨头与地板碰撞的声响将寻桃吓了一跳，梳子一不留神摔在地上，寻桃赶忙去捡。 拾起来还待继续绾发，听见小姐毫无起伏的声音。 “寻桃你下去罢。” 寻桃福福身，摆好梳子弯着腰离开，临走前瞄了眼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神色的小九。这个时候，还是管住嘴保住小命要紧。 小九沉默地跪着。 殷妺仿佛看不到她的存在，端端地看铜镜里自己的脸，父亲常说，她小时候就像极了她的娘亲，长大了也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可惜…… 殷妺敛了神色，回忆戛然而止，看向跪在一旁的小九。 她沉着声音：“知错了？” 小九垂着头，背脊却挺得笔直端正，双手握成一个诡异的手势，放在腿上，“小九知错。” 没有不满亦没有怨恨。 殷妺看到她的手势，不禁莞尔，想到昨日的事情，还是肃了脸色。 “昨天怎么回事？” 小九咬牙，“青乌害我。卸了我的力，将我丢在柴房，还下了结界。我……”小九咬着唇，身上还能感受到昨夜蚀骨般地疼痛。 “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请小姐恕罪。” 殷妺皱起眉，“青乌是何人？” 樊城内竟也有会施法结界之人，结界力量于她而言稍显薄弱，却隐约有熟悉的共鸣。 小九：“陆长戚的侍卫，身手不低于我。” 陆长戚的侍卫。殷妺缓缓舒展眉心，有意思。这樊城她果然没来错。 “你起来罢，我不怪你。” 生死交迫，毋宁成魔。 你犯了禁忌，我不怪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六章 十八少女 入夜。 更夫照常走在小巷里，提醒：“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小巷幽深，更夫手里提着灯笼，敲着锣鼓，再绕几个弯就到了自家房子，想到白天在坊里亲热的美丽娇娘，更夫只觉身子火热，凛冽的夜风也没能浇灭他体内腾起的邪火。 更夫不由加快了脚步。 夜风呜咽。 在一个拐角处，更夫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适应黑暗，眼前陡地出现红色裙摆，他不防后退几步，把手里的灯笼提到眼前，才看清楚几米开外走着一个红衣姑娘，裙袍飞扬，瘦削单薄。 更夫禁不住伸出手，喊了一声：“姑娘？” 这么大晚上的……也不怕碰到坏人。 那女子似乎回头看他，更夫把灯笼往前提也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仿佛融在黑暗里，透着森森诡异。黑红交织成一团，更夫难免想到话本里出现的女鬼，这会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女子似乎动了动，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轻飘飘的，一点脚步声也听不见。 更夫吓坏了，拔腿便逃。也不知道穿了几条巷子，风声呼啸而过，周遭房子不停地倒退，更夫几乎是拼了命地跑回家，一屁股瘫软在门口的台阶上。 回头细想，更夫惊得面如土色，那姑娘，在灯笼映照下，竟是没有影子的！ …… 城主府。 掌灯时分，府里各处都点上了灯。 殷妺闲庭漫步，身后跟着老总管，小九和寻桃都被扔在屋里干细活。 老总管手里拿着账本，跟殷妺说起上月府里的开支，殷妺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歪着头侧听，偶尔“嗯”一声，面有倦色。 老总管见到殷妺打了个哈欠，便知道她对此不上心，有眼力地收起账本。 “少夫人这几日府里的膳食可还用得习惯？” 殷妺简单地应了一声。 转了连廊，走到开阔的庭院里，月色已无前两日的皎洁，稍显灰暗。 殷妺拨开眼前的桃枝，“樊城去主城需多少时日？” 老总管知道这是在问少爷的情况，“路上倘若不耽搁，来回两日足矣。少爷此去，五日便能回来。” 殷妺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老总管，“我没问他。” 老总管默默地把唇抿紧，当老奴什么都没说。 “不过，说起来……”殷妺折下一段桃枝，“我嫁入城主府已有两日，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老总管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少夫人这是在说府外那些官员家的夫人，需不需要走个过场。 “自然自然，老奴这就下去安排。” 老总管正要告退，被殷妺止住。 她问：“别苑里有多少姑娘？” “十八名。”老总管疑惑，少夫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茬。 “十八呀……”殷妺忽然咳了起来，掏出手帕掩住嘴，神色依旧冷清。 “少夫人，外面风寒，老奴还是送您回屋休息。” 殷妺点头，“也好。”她看了眼手帕上的血渍，漫不经心地收起手帕，放入袖中。转身回房。 身后桃花纷扬落地，树枝扶风。 殷妺回到屋里，小九正同寻桃琢磨着怎么绣花，想她在岛上待了十多年也未曾学过女儿家这细致的活，烛灯下挑着线，看得头晕眼花。 小九气得把绣花板往桌上一扔。 “不绣了不绣了，这活不适合我。” 殷妺走过去，拿过她丢在桌上的绣花板，“让我看看你绣了一晚上的成果。” 谁能告诉她这歪七扭八的虫子是什么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七章 楚皇箫厉 樊城距皇宫所在的主城约五百里，陆长戚快马加鞭，中途换了两匹良驹于第二日夜里抵达皇宫。 樊城无人看守，陆长戚并不放心，故而留吴锦瑜继续守城，自己带着青乌两人隐秘地进入皇宫。 想来皇帝这般急诏亦是不想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陆长戚风尘仆仆地进宫面圣。 皇帝跟前的红人倪公公翘着兰花指，掐着尖细的嗓音对陆长戚道：“哎哟，陆城主来得不巧啊，皇帝陛下这会正陪着皇后娘娘沐浴呢。” 陆长戚：“……” 陆长戚：“那我在偏厅候着，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楚箫厉何时对皇后如此上心了？ 倪公公上下瞧着这樊城城主，到了皇宫依旧不卸下脸上的面具，若不是陛下格外开恩，哪里还有他这般境遇。他冷哼，微抬着头，“陆城主在这候着吧，杂家过会进去通报。” 陆长戚拧眉。 青乌上前两步，欲发作，被陆长戚抬手拦住。 陆长戚冷着脸，“皇上召我等进宫是为要事，公公这般阻挠，坏了大事当心您的脑袋。” 倪公公本就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借着自己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想要挫挫这个年方二十便名动京华的陆城主的锐气，这会听见陆长戚的话不似作假，惊疑不定，往殿里觑了一眼。斟酌再三，终于咬牙。 “杂家这就进去通报。” 陆长戚抱拳：“多谢公公。” 倪公公弓着背小碎步进殿去了。 青乌沉默地站在陆长戚身后，他不是多话之人，自然看出来自家主子的威吓之意。集中神识，暗中观察周遭的环境。除却房梁上以及十米开外的十多名影卫，强大的洞悉能力让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青乌耳根蓦地红了。 陆长戚发觉青乌神色不对，转头看他，目光犀利，“你听到了什么？” 嗯嗯啊啊…… 青乌咳了两声，摇头，“不曾。” 陆长戚看得出来青乌有所隐瞒，即便他不说，看他那难得一见的脸红再联想到方才倪公公说的，陆长戚再傻也猜出来殿里在做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陆长戚黑了脸。 在殿外候了一会，倪公公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宫衣上沾满了水，冠帽歪扭，脸色难看。 倪公公见到陆长戚的时候，声泪俱下，“城主大人，快快进去吧。皇上急着见你。” 陆长戚：“……”真的假的？ 青乌看了看倪公公，又看向自家主子，低下头，“主子，青乌在外面候着。” 倪公公道：“对对对，城主大人快快进去。” 陆长戚一言不发地踏进殿，手背在身后，金边面具冷地发亮。 踏进去第一步，陆长戚就知道自己不该来皇宫。 他么的楚箫厉是不是在逗他？！跟皇后两个人缠缠绵绵鸳鸯浴叫他一个外人进去看直播么？ 他不需要谢谢。 陆长戚在珠帘外站定。珠帘内是水汽氤氲的温泉水池，举国地位最高的两位在水中玩乐，传出阵阵刺耳的笑声。陆长戚垂在袖里的手微微握 紧。 “陛下。”他轻声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八章 微臣不敢 楚箫厉有记忆起便有陆长戚做他的玩伴，陆长戚少时便待人冷淡，面具一戴就是十多年，就连他也不曾见过，每每想偷偷摘下看看他的模样，都被陆长戚发现他的动机，每次都不欢而散。 身为太子的楚箫厉从小立志，如果能逗笑陆长戚，他便娶这世上他最不喜欢的女人。某日醉酒他不慎漏嘴，将这个事情透露给陆长戚。 陆长戚只是说：“太子殿下，慎言。” 楚箫厉每次喊长戚，陆长戚总是冷淡地回应太子殿下，尊卑分明，楚箫厉心里不痛快，这不痛快持续到他登基，陆长戚说他不能留在皇宫了，正好樊城城主也就是陆长戚他爹递了折子上来说要退休，楚箫厉自然大手一挥。 好，你走。给朕滚。 这一走，就是几年，几年内陆长戚在樊城励精图治，城内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给他减了不少负担。 若不是这次急诏，指不定这陆长戚到死都不回进宫。 “陛下。”陆长戚轻声开口。 这一声打断了楚箫厉的回忆，他看着身下精致动人肤色白腻的女人，他的皇后，没由来一阵烦躁，粗鲁地退了出来，上岸披了一件黄袍在身上，也不管温泉池里娇柔嗔唤的女人，赤足滴着水走到外面。 楚箫厉拨开珠帘，对上陆长戚不曾起伏的深沉眼眸，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到他身后的躺椅上。 “终于舍得来见朕了？” 陆长戚微弯下腰，“城内事务繁忙，不得空，请陛下怪罪。” 只听过别的臣子求开恩，倒是他，上赶着要怪罪。楚箫厉挑眉笑。 楚箫厉随手拿过椅上一本书册，姑娘家家爱看的话本，顿时失了兴致，丢在一边，看向陆长戚。 “干站着做什么？找个位子坐下，还要朕给你搬椅子么？” “微臣不敢。”陆长戚依言坐下。 他乖乖地楚箫厉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搜肠刮肚终于找到话题，正要开口，却听皇后拨开珠帘窈窕地走了出来，她已经在宫女的服侍下穿戴完毕，画着淡妆，白衣长裙，长发绾成简单的髻，插着一根白玉簪。 陆长戚未曾看去一眼，只是朝那个方向点头，“见过皇后。” 皇后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樊城城主，传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名动京华，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见他果如传说中戴着金边面具，看不到脸，但那一身气质不言而喻。 陆长戚同楚箫厉是不同的风格，陆长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像是一只刺猬，浑身都是刺。而楚箫厉不同，他生得好看，长得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扬，无时无刻不带着笑，情绪多变，让人无法捉摸。 皇后收了心思，回了礼。 “想必这位就是陆城主？” 楚箫厉：“多嘴。过来。” 皇后：“……” 皇后乖巧地走到楚箫厉边上，伏在他脚边，安分守己，想来是楚箫厉平时调教有方，这会见他微怒大气也不敢出。 陆长戚皱眉：“陛下急诏臣所为何事？” 楚箫厉摸摸皇后稍显怀的小腹，“朕的龙子快出生了，请你来取个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年之痒 第二十九章 恕难从命 陆长戚扫了眼伏在地上的皇后，拒绝：“这不妥。” 他么的叫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换了两匹马告诉他只是来取个名！ 屁大点的事。 陆长戚面具下的脸色铁青，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看向一边。 楚箫厉哪容他拒绝：“朕已经决定了。” 皇后拉拉他的衣角，“皇上~” 陆长戚站起身，告退：“府里还有事，微臣先行告退。” 也不知道府里的那女人安不安生，陆长戚不由皱起眉。 楚箫厉自然看到了陆长戚不耐的眉头，坐直身子，低吼：“你站住。朕还没答应你离开。来人。” 楚箫厉一声应下，殿内瞬间从四面八方出现了十来名黑衣暗卫，虎视眈眈地看着陆长戚，就等着楚箫厉接下来的命令。 陆长戚看着那十来名暗卫，楚箫厉还是老样子，一生气就喜欢动刀动枪，若不是他提前知会青乌一声，指不定明日便会有樊城城主大闹皇宫的头条了。 陆长戚收好手中利刃，面不改色地坐回位子，“陛下这是做什么？” 楚箫厉所有的愤怒都像是打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瞬间就被卸了力，同以往一般，他摆摆手，“下去吧。” 皇后一惊一乍地吓晕过去。 她想到方才在温泉池里与皇帝陛下行欢也许都被这些人收入眼底，长久的姑娘家的矜持让她面临崩溃，好不容易熬出头被皇上宠幸一次，天哪。 于是晕厥。 “慢着。”楚箫厉叫停，嫌弃地看着自己腿边的皇后，“把她带下去。” 对待皇后暗卫们还算温柔，没有五花大绑，只是扛在肩上咻地一下就消失在殿内。 楚箫厉阴晴不定地看向陆长戚，右手摸着下巴，视线在陆长戚身上逡巡不定。好半响才开口：“听说你前两天娶了夫人？” 陆长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不得不从。” 半句不提那个女人。 楚箫厉见自己的话题没有达到效果，换了个话茬。 “用过膳没？” 陆长戚：“回陛下，臣方才已用过膳。” 楚箫厉觉得跟陆长戚聊天就是扯淡！ 他正了神色，“我召你进宫，不单是为了取个名。” 陆长戚见他态度放正，语气缓了些：“陛下可有为难之处？” 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后宫佳丽三千，是天下所有男人羡慕敬畏的对象，还有什么难处？ 楚箫厉看着他，眸深似海，“梨花宫你可有耳闻？” 陆长戚低眉沉思，“不曾。” 楚箫厉：“……” 陆长戚：“莫不是这臣闻所未闻的梨花宫威胁到了陛下？” 楚箫厉认真地点头：“是的，朕需要你帮朕除去这碍眼的小东西。” 陆长戚：“陛下，既是小东西，又何须微臣动手，陛下身边能人辈出，眼下樊城事务繁忙，臣脱不开身。” 说来说去不就一句话：“我不干。” 楚箫厉拍案而起，“朕说了算，那梨花宫离樊城最近，你去处理，一个月后朕要让它消失在这世上。” 陆长戚依旧拒绝：“恕微臣办不到。” 楚箫厉怒目圆睁：“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