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得意》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一章白鱼镇上的少年 大周王朝神鼎三年秋末,白鱼镇下了一场秋雨。 一场秋雨,原本算不上什么,白鱼镇一向雨水稀少,到了秋季,便更是难得见上一场雨,可这一场雨,一下就是三天。 甚至还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秋雨之中,白鱼镇东边的一座小院子前的小巷,有个少年,此刻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而行,在这条偏僻的小巷里,行人罕见,若是有人此刻正好和他迎面而过,定然能够看清楚这少年伞下紧皱着眉头的一张脸。 “这鬼天气,还真他娘的……罕见。” 少年咬牙切齿。 白鱼镇地处大周西南,是大周的边陲之地,名副其实的偏僻之极,小镇规模极小,整座小镇里的住户加起来不过才两百余户人家,就这点住户,又经过这么些年,镇子上要说谁和谁没点关系,还真是实在是有些勉强。 不过偏偏这个少年,和镇子上的住户,实在是扯不上半点关系,他无亲无故,亦不是这白鱼镇的本地住户,小镇上的居民只是知道,在那个冬天,这个少年差不多七八岁的年纪时候,被人送到此地,那来人留下一袋银子,替当时还说不上是个少年的少年置办了一栋宅子,留下些银两,然后便独自离去,这让小镇本地百姓都有些奇怪,想着那孩子想来怎么都是熬不过那个冬天,可最后哪里知道,这个孩子不仅仅熬过了那个冬天,并且在那些散碎银子用完之前,还硬生生找到一份营生。 传闻现如今这位大周皇帝在当年初平年间,曾在少梁城对一位疆土远远比大周大出数倍王朝使者笑言:若给朕百年时间,朕必将大周疆域扩大十倍。 这句豪言壮语,使者一笑置之。 可能是不愿意拂了大周皇帝的面子,也可能是根本并未放在心上。 蜉蝣撼树,有人敬其胆气,有人笑其自不量力。 至于这个发生在千里之外少梁城的故事是如何传到这大周王朝偏远至极的白鱼镇的呢? 当然离不开那些说书先生。 现如今整座山河的王朝百姓都喜欢听说书,因为那些传言能撼山搬海的山河修士几乎都不会在他们面前显露神通,也不易得见,因此也就只能在说书先生的嘴巴里,才能得知那些修士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况且这些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可不仅仅是山河修士而已。 白鱼镇有酒楼十几家,每一栋酒楼便有一位说书先生,这些说书先生大抵会在每日午后光景在酒楼说上几场,每一家酒楼的说书先生不同,性子脾性也不相同,所以有的一日能说场,有的说两三场,更有甚者,一日不过说上一场便罢了,可其实内容大致都是什么山精野鬼,和什么山河修士惩恶扬善的故事,就算有些变化,但都脱离不了这大致路数。 大周王朝地处山河西南,地处偏僻,疆域说不上广阔,白鱼镇更是小的可怜,因此这些说书先生自然没有机会去见识过外面的光景,当脑子里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说完之后,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那些陈词滥调,和翻来覆去那几个故事总归有一日会让市井百姓们感到厌烦。 因此,当年纪尚小的少年将那些脑子里的故事当作货物贩卖给那些说书先生的时候,便真活下来了。 白鱼镇上的百姓都知道这个孩子不是白鱼镇本地人,是个外乡人,可也不知道这不过七八岁的孩子为何脑子里能记得住这么些东西,他这个故事一讲,可就是整整五年。 五年之间,那些说书先生惊骇的发现,这个少年说出的故事,不仅仅是他们没有听过,也从来没有一个相同的,因此凭借这些故事,那孩子在小镇里便这样活了下来。 甚至于等到年龄更大一些,少年便成为了一位说书先生。 这一下,白鱼镇里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李扶摇了。 作为小镇里最年轻的说书先生,李扶摇的年龄甚至不到十六岁。 大周王朝的男子二十及冠,在李扶摇这个年纪,还要整整差去四年。 李是姓,名字里的扶摇二字却是取自道家典籍《逍遥游》里面的一句,“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的李扶摇,知道这些传说,并未理会。 此时此刻,这位少年说书先生只是撑着油纸伞走过街道来到那座酒楼门前,驻足片刻,并不曾急着踏入酒楼之中。 酒楼门前,早就有个小厮捧着一袭青色长衫等了许久。 看着李扶摇站在酒楼外许久,不曾像是有进楼的打算,小厮有些不知所以,只不过倒也知道掌柜的催的紧,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李先生,楼上现在可就都等着你了,怎么,还有些什么事没办妥?” 李扶摇站在屋檐下,收了油纸伞,递给身旁的小厮,随口问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 “……” 小厮有些委屈,这场雨要下多久,他哪里知道啊? 他看了李扶摇一样,没有搭话。 不过好在李扶摇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接过那袭宽大的青衫,走进了一旁专门供他换衣的小房间。 …… …… 酒楼二楼,布置简单,除去大堂最中央有着这么一条长木凳,和一张榆木桌外,其余布置和一楼并未不同,只是现如今虽说榆木桌上,有那么一小坛酒,有着一块醒木,但那位要张口说书的先生,尚未到场。 酒楼里的酒客老少男女皆有,小镇只有这么大,他们也都自然知道那少年说书先生的脾性,因此也都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想着今日实在晚了,为何那少年还不曾现身? 相比较起来那些原本便是打算着来听一场说书的酒客们,掺杂在人群之中那几个原本就不是来听说书的那么几个年轻少女便显得有些不同,虽说还是着急,但也只是双手在木桌下搓着衣角,脸上死死压抑着那股急迫神色。 旁人是来听说书,可她们却是来看那位说书先生的。 时间缓缓流过,李扶摇总算是在人们的期许之中“姗姗来迟”他穿着一身略微宽大的青衫,来到大堂中央,坐在那条长凳上。 少年先是平静的转头看过在坐的酒客们,之后才平静道:“诸位久等。” 啪! 然后就是醒木在榆木桌上狠狠撞击的声音。 两者相撞,顿时让在场的酒客们心神一惊,注意力完完全全都放在了这边。 这也就是醒木的作用。 李扶摇清了清嗓子,略微提高了些声音,“上回说到,那些狐妖总喜欢在夜里勾引一些借宿野外的穷书生,那诸位可曾知道,为何狐妖勾引的总是些穷书生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二楼很快便显得很嘈杂,有的说是那读书人都是假正经,禁不起诱惑,有的人又说是那些狐妖独爱书生,总之七嘴八舌,谁都有自己的看法。 坐在当中的少年等着人们的声音渐渐小去了之后,才缓缓笑道:“为何勾搭那些穷书生,不过是在于这穷之一字而已,若有钱,谁还借宿野外?既然不在野外,自然也就没有这么些故事流传世间了。” 李扶摇这么一番话,倒是让众酒客都轰然大笑,听过了这么多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哪里有听过这种说法的。 那不多的几个少女,听到这种说法,也是脸上有些红霞,不过望向李扶摇的目光里,仍旧满是倾慕。 李扶摇笑了笑,端起酒碗喝上了一口,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他在这酒楼说书的时日也不短了,早已经熟悉这里面的门道,加上他的脑子里,总要比其余的说书先生的故事多出那么不少,所以在白鱼镇,人人都喜欢听这个少年说书先生说上一场。 …… …… 李扶摇在二楼将那些脑子里的故事改动一番,娓娓道来,自然而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不过那在一楼的酒楼掌柜倒没有去听,反倒是靠在酒楼的大门旁,看着这场秋雨,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之后要付给李扶摇多少银两,那少年虽然每次说书都能给他带来不少银钱,可相应的,分去的,也不在少数啊。 沉默了很久,酒楼掌柜忽然吐了口吐沫,也不知道是为何。只不过等他抬起头之后,正好在雨幕之中看到一大一小两把油纸伞朝着酒楼而来。 一身青衫的中年男人牵着一个小姑娘走进屋檐下。 看着守在门旁的酒楼掌柜,中年男人平静问道:“还有空座?” 平日里看到客人登门便显得很是热络的酒楼掌柜看着这两人极为生分的面容,反而显得有些木楞,过了许久才点头道:“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章山河有妖,以及陈年 青衫男人和小姑娘登楼,正好便遇上李扶摇刚说完一场,现如今正是喝酒润喉的时候,因此等在靠窗的桌旁看到那面生的青衫男人和小姑娘时,李扶摇有些意外。 白鱼镇这么一个小地方,本来不大,因此这小镇上的住户李扶摇早在好多年前都已经几乎全部认识遍了,而且在酒楼说书以来这几年以来,来来往往的酒客也就那么几个,就算是偶有多出的几个,但也都是镇上百姓,可现如今,这眼前的那两人,的确是怎么都没有见过。 青衫男人坐在窗旁,看着大堂中央,正好与李扶摇的视线相遇,两人对视,青衫男人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李扶摇微微点头回礼,不再纠结,转而继续开口说起下一个故事。 李扶摇在酒楼说书的时间也有了好几年了,说过的故事也不知有多少,一般其他说书先生,便免不了要开始说些已经说过的老故事了,可在李扶摇这里,每日故事都不同,自然也就都喜欢听他说。 喝过了酒,李扶摇重新开始说下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讲的是那些个山河修士的故事,只不过也并非是一味打打杀杀的,反倒是有许多痴情的桥段,一个故事说完,酒楼里的酒客们有些伤感,那些少女都眼眶红红的,就连才登楼的那位小姑娘,都有些其他情绪。 一连说过了好几个故事的李扶摇不再开口,只是站起身来,示意今日便到这里,然后便脱下那身略微宽大的青衫递给一直在身旁候着的小厮,之后便转身,想着要去找酒楼掌柜拿今日自己的银钱,不过尚未踏过几步,便被那青衫男人张口喊住。 “小先生留步。” 李扶摇有些诧异,只不过仍旧是神情平淡,也没有急着离去,来到桌前坐下之后,那青衫男人才笑着说道:“小先生刚才这几场书说的倒是极有意思,不同于一般市井之间的说书先生那般老生常谈,一点也不显得枯燥。这里面倒是还有不少故事,就连在下都不曾听过。” 李扶摇神情平淡,平静道:“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里面故事也当不得真。” 或许是有些惊异于这少年的平静,青衫男人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不曾开口,倒是李扶摇很快便问道:“看先生不像是本地人,来白鱼镇是为何?” 青衫男人平静反问道:“小先生是县衙里的人?” 一句话尚未说透,但双方都已经知道话里的意思,青衫男人这是在告诉李扶摇,既然你不是县衙里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发问他来此地做什么。 李扶摇沉默了很久,只是低头看着木桌上的那些常年累月留下来,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污垢。他在这小镇里待了十几年,没有碰到过这般有意思的人。 小姑娘没有去看李扶摇,只是在打量着窗外风景。 青衫男人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很快便问道:“小先生是本地人,自然便该知道,现如今的白鱼镇是否有什么异常?” 李扶摇忽然笑了,他抬起头看着这青衫男人。 眼中有些淡淡的嘲讽。 青衫男人很快便知道这是为什么,刚才自己反问过一句,现如今那少年很明显就是在提醒他,他也没有资格来问他白鱼镇里的事情。 青衫男人忽然有些感叹,他许久没有看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少年了。 能够和他争锋相对的少年,在学宫之中都算是罕见,在这个穷乡僻壤之中碰见一位,便更是更加能勾起他的兴趣。 青衫男人沉默片刻,笑着问道:“小先生既然是位说书先生,自然整日里都是说的山精野怪,说的山河修士,可当真见过?” 提起这个,少年眉头微蹙,但很快便又平复,他笑着说道:“先生若是读过圣贤书,知晓过圣贤书上的道理倒也不难,可当真见过书写圣贤书那些圣贤?” 直到现在,少年仍旧是毫不相让。 青衫男人皱了眉头,“小先生的脾气实在是有些不太好,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尚可,可若是走出这个地方,脾气倒是需要改改。” 李扶摇平静摇头,“不劳先生操心。” 青衫男人一笑置之,很快便回到正题上,“在下前来此地,自然是有要事在身,若不能解决,恐怕便会牵累到这座小镇的百姓,因此还请小先生如实相告,小镇是否有何异常。” 李扶摇疑惑道:“这件事大到能牵累到这座小镇百姓?” 青衫男人不开口,只是微微拂袖,木桌上原本摆放的一碗茶水便诡异的悬空,离木桌不远,大约也就是半指距离,因此除去李扶摇这般近距离观察之外,其余的人等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可对此,李扶摇没有露出什么惊骇的神色,反倒是眼里有些光,“山河修士?” 对面的青衫男人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缓缓点头。 他很快又问道:“儒教还是道教?” 李扶摇没有露出诧异神情,倒是青衫男人有些意外的望着李扶摇。 李扶摇平静开口说道:“说实在的,很久之前便想着要去看看这片山河,我知道大周很小,但山河很大,所以早就生出了游历山河的心愿,知道你们这些山河修士不可能驾临这大周,便想着走出大周去看看你们,只不过这些年没急着动身的原因倒也简单,也只是在……攒钱。” 说起游历山河四个字的时候倒是嘴巴一张便行,可到底走出去,还得需要不少银子。 青衫男人没急着张口,倒是一旁一直都没有张口的小姑娘轻笑道:“就算是你攒够了银子,也走不了多远。” 小姑娘没有详细说是为什么,李扶摇也没有问。 青衫男人开门见山,并不藏着掖着,将此行目的都说上了一遍。 李扶摇皱了眉头,轻声问道:“先生是说,白鱼镇来了一条蛇妖?” 青衫男人缓缓而笑,“一条青丝境的蛇妖,境界说不上有多高,但怎么来看,杀尽这么一座小镇里的百姓,不是什么难事。” 李扶摇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沉默了许久,这才低声说道:“有一场秋雨已经下了许久了,按着以往这些日子来看,不该有这么一场雨的,要是除此之外,还觉得有些什么别的异常,我倒是实在想不出来了。” 青衫男人平静点头,便不再开口发问,毕竟这件事,与这么样一个有意思的少年多说也无益,只不过看着这个少年,他很想和他聊些别的。 “对于山河,你知道些什么?” 李扶摇盯着这个青衫男人,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比如这座山河有三教,三教修士便是这座山河实际上的主宰,也知道大周疆域全都在延陵境内,也知道延陵有座学宫,是儒教门下,而先生……似乎便是来自那个地方。” 青衫男人平静笑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李扶摇自嘲一笑,“之前先生说我是本地人,其实说的不对,实际上我算不上什么本地人。” “先生出身于延陵学宫,自然知道,每年延陵都会有不少可以进入学宫的名额,只不过这所谓的不少,对洛阳城的那些贵胄来说,还是太少了,因此当他们知道会有个稚童铁定会占去那么一个名额之后,便想着如何抢回那个名额来,尤其是当他们知道那稚童的背景实在是不值一提之后,于是便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李扶摇缓缓笑道:“先生试想一下,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青衫男人摇摇头,关于洛阳城那些贵胄每年的所作所为,其实学宫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除去洛阳城实在是错综复杂之外,还有便是那些每年送入学宫的稚童实际上天资都相差不大,所以最后到底是谁进入学宫,学宫里面其实不太关心。只不过在这里遇上一个,也不算是多意外的事情。 “所以你便被送往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为得便是你身上那个名额。” 青衫男人平静看着李扶摇。 “他们到底还是没有赶尽杀绝,但也怕我再度出现在了洛阳城,这件事虽然事情不大,但终究涉及脸面,所以便把我送往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希冀一个几岁的稚童自生自灭。” 李扶摇抬头看向青衫男人,笑着说道:“可惜我还活着。” 青衫男人看着这个小小年纪,便异于常人稳重的少年,声音微冷的说道:“所以今日你见了我,是想着求我将你带入学宫,领你进入修行大路,之后便希冀报仇。” 李扶摇摊开手,“见先生是偶然,可既然见了,先生不打算看看?” 他说的看看,自然是想让青衫男人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样一份修行资质。 因此他摊开手。 青衫男人皱着眉,他承认之前这少年所说的那个简短故事勾起了他对他的兴趣。 他沉默片刻,总算是把手搭在了李扶摇的手臂上,片刻之后,他的经脉里便真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游走一般,特别是在手臂上,有个很明显的突起之处,在经脉游走。 …… …… 沉默良久。 青衫男人轻声道:“我叫言余。” 然后便随即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扶摇。” “你可愿同我去学宫?” “不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章旧事已去,抬头是妖 木桌上的茶水凉透,那位少年说书先生已经离去多时,可言余仍旧还没有起身,他就这样坐在木桌旁,想着那少年离去时说过的最后一番话。 “今日见到先生,既然是缘分,那便实在是想说些什么,可说完之后,既不是希冀于能够让先生生出同情之意,也不是让先生觉着我是个修行苗子,带着我踏上那条修行大道。只是独居此地许久,偶然能遇上一位外面的人,自然便想起了那些旧事,当年未能走进学宫有些遗憾,不过现如今,却是不太愿意再试一次了。” 李扶摇临走的一番话,显得很是平淡,但言余隐隐感觉到那个少年这番看似平淡的言语里,其实满是骄傲的意味。 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秋雨,有些失神,这么个少年,倒是真有趣。 可原本这个少年现如今已经有了机会拿回之前自己该有的东西,为何能够抵御那莫大的诱惑,拒绝了这个可以重新进入学宫的机会? 言余有些想不透,他喃喃道:“李扶摇,你真要拒绝这么一个好机会?” 可这少年的天资,真是让他有些心动。 虽说他早已经有了一位可称读书种子的关门弟子在身旁。 可门下资质的弟子多些,总不是什么坏事。 小姑娘扯了扯嘴角,对于自家先生的发呆,早已经习以为常。 言余回过神来,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没有说话。 …… …… 撑伞缓行的少年走在路上,神情平静,但没有撑伞的那只手,拳头握的很紧,嘴角略微有些自嘲的意味,他有些后悔今日和言余的一番交谈了,可有些话憋了许久,总想找个人说上一说,更何况那人便真能听得懂。 李扶摇叹了口气。 雨滴打在伞面上,随即摔碎,发出一阵啪的一声,更是让李扶摇的显得有些烦躁。 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晦暗天色,李扶摇摇摇头,转过一处陋巷,走过数十步,正要走出巷弄的时候,忽然感觉后背一凉,然后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在了自己后背上,李扶摇汗毛竖起,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他甚至不太敢转头看。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拒绝了那位言先生,那位言先生便想着要杀人了? 若真是这样,那延陵学宫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只不过他不转头,不代表便无事,很快,便有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来,“背着我。” 听声音,是个女子。 同这道冰冷声音一起的,便是那具冰冷的身体彻底倒向了自己的后背,李扶摇几乎是片刻,便下意识的双手负在身后,背起这个女子。 只不过那柄油纸伞也很快随着他松手,快要跌落在小巷青石上,只不过很快在李扶摇的视线里,从他肩上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握住伞柄。 油纸伞重新笼罩住两人。 站在小巷巷口,李扶摇依旧不敢向前,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感觉背后那女子好似一条毒蛇,正盯着自己。 如刺芒在背。 那种感觉,在他那段尘封了许久的记忆里曾经有过,因此片刻之后,他便已经断定这身后的女子,肯定是个修士。 面对出身于延陵学宫的言余,李扶摇尚且不能显得真的淡定从容,此刻再遇到这样一位身份不知的女子,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沉默许久,那女子重新开口说话,“去你的住处。” 李扶摇没有丝毫迟疑,抬腿便走,他见识过那些山河修士,虽然记忆里早已经有些模糊,可也知道那些看起来无害的修士,对世俗百姓的时候,还真不是多在意,视如草芥这种说法大抵不会有什么错。 在雨中而行,背上还背的有一人,自然便走不到多快,可李扶摇依然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推开了自己的那座小院子的院门,走进屋檐下的时候,背后的女子自然而然的收伞,然后等到推门进屋,李扶摇等着女子的下一步指令。 “放下我。” 李扶摇将女子放下,缓缓转身的时候,顺便将握成拳头的一只手放在了身后,那段独自求生的日子告诉他,自己的性命重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只不过等第一次看到过这女子的长相的时候,李扶摇还是有片刻的失神,她生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薄唇显得整个人有些薄情,要不是脸上的青涩之感尚未褪去,应当是显得极有风情,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也都显得很是漂亮,她一身青衣湿透,将自己的身材完完本本的显露在李扶摇身前,只不过一双眼睛盯着李扶摇,倒是让李扶摇没有敢多看。 青衣少女平静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日之内,李扶摇第二次被问及名字,他沉默了片刻,吐出了三个字。 “李扶摇。” 李扶摇没有求饶,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在他的记忆里,能够成为修士的,无一不是心智极其坚韧之辈,因此要是那青衣少女铁了心要杀人,他说再多也没用。 只不过转念一想,那少女脸色苍白,很明显便受了极重的伤,能伤修士的,自然也就只有修士,李扶摇想起那位延陵学宫的言先生,又想起之前他曾与他说过的话。 李扶摇的脸色开始发白。 他仿佛想起了些什么。 那青衣少女嘲讽的看着他,冷漠说道:“我知道你见过延陵学宫的那个读书人,可现在看来,那家伙似乎守不住什么秘密,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李扶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试探性问道:“姑娘便是那条蛇妖?” 任谁被说是一条蛇妖,可能都不太开心,即便她真的是蛇妖。 因此青衣少女仅仅冷笑一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看到青衣少女这个样子,李扶摇便真是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很小的时候便被动的离开了洛阳城,可即便是在洛阳城短短的几年时光里,他便对这座山河有着比大多数人更深的了解,比如他知道这座山河有三教,三教之中的修士便是这座山河的主宰,他甚至知道在北方有一片妖土,那片妖土之中更是有无数的妖,里面的大妖,甚至可以比肩山河之中的圣人,虽说这座山河之中也有不少山精野怪,可不管是天赋,还是血脉,亦或者是什么其他道统,都及不上那片妖土里的妖,而从李扶摇现在所得的信息来看,这个少女不仅仅是一条妖土的蛇妖,还是一位青丝境的修士。 修士九境,前三境有不同,但三境之后的青丝境开始,妖土所有妖修都是如此,不曾有什么变化。 青丝境的妖修,要想着杀他,就算是已经重伤,但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件难事。 李扶摇没有和妖打过交道,但依着自己的见闻,怎么都知道,这些妖不好打交道。 青衣少女盯了他许久,才轻声道:“做个交易?” 李扶摇沉默了许久,很久才开口,“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总是两个互不相识的男女惯用的开场白。 “青槐。” 青槐倒是很洒脱,开门见山。 李扶摇拖了一根木凳坐在青衣少女身前,盯着她,问道:“什么交易?” 青槐平静道:“你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只要你不生出什么非要加害我的心思,想来我怎么都不该害你,因此你只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让我好好在这里养好伤便可。”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现在你还能活着不算是好处?” “按道理来说,不算。” 青槐冷着眼看了李扶摇一眼,没有急着说话。 李扶摇平静道:“我的天资应该不错。” 李扶摇拒绝再进学宫,自然有他的理由,可这个理由并不包括他不想踏上那条修行大路。 青槐摇摇头,很快便知道了李扶摇的想法,“妖修与你们山河这边的修炼不同,你要是练妖族的功法,很可能会爆体而亡。” “……” 李扶摇有些无语,爆体而亡? “我虽然不能领你走上修行大路,但你若是真的老老实实的不生出任何加害我的心思,离去之前,我送你一颗妖丹,可以让你踏上修行大路之后,前面一段路会走的快些。”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很快便点头,“成交。” 从离开洛阳城到今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走上那条修行大路,可这条大路虽说之前已经被言余重新摆在眼前,他也只能摇头拒绝。 学宫他不能去。 可他总是想把自己失去的,给拿回来。 两人对视过很久之后,李扶摇忽然问道:“你来延陵做什么?” 她看向远处,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笑意,“明年春末,便该是梁溪十年一次的道会了,到时候难不成那位道种还不现身?” “到时候我会在道会上挑战她。” 嗯? 李扶摇转头看向青槐,想问问那个道种是谁,他虽然知道的不少,可关于这些山河修士,也没有更为清楚的认识,可转头之时却看到青槐脸上洋溢着极为自信的神情。 想来便是挑战道种这件事,让青槐才能这般高兴。 于是李扶摇牢牢记住了道种这两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章山河诸事 与青槐相处的时间长了些,李扶摇很快便发现这个长得不错的姑娘除去有着一身不错的修为之外,其实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心思深沉,几日相处下来,反倒是让李扶摇觉得青槐和其他这个年龄的姑娘没什么两样,这倒是让李扶摇松了口气,这青槐要真是那种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妖物,他这条小命倒是有些悬了。 这几日他照常往返与酒楼和小院之中,那场秋雨依旧未停,那位言先生也是每日都在酒楼等他,只是李扶摇不再与他交谈,只是见着之后互相点头示意而已,李扶摇私底下问过,说是言先生早已经在酒楼住下,显然并不着急离开,李扶摇对此并不过多询问,只是每日说完书之后,便去买些药材返回小院,他之前还有些担忧青槐这种修士的伤势用普通药材并无作用,可青槐没有拦着,他也就还是老老实实每日回到小院便熬着那些药材。 有些独特香味的药味在小院里飘荡,李扶摇蹲在煎药的砂锅前,手里的蒲扇缓缓摇动,而青槐则是躺在一旁的竹椅上,闭目养神。 “你这个笨蛋,那姓言的读书人既然是已经开口了,你为何不去,难不成真是舍不下那些可怜的脸面?如果真是这般,我倒是觉得大可不必,要知道,这个世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舍去自己的脸面,求得东西不见得有多好,可你要是为了这么一件事,舍去脸面,怎么都划得来。” 李扶摇没有抬头去看这个其实按着年龄来说,其实比自己还要小去那么一两岁的青槐,他平静道:“去学宫并无裨益,况且这座山河,天底下的修行之处并非是延陵学宫一处而已,我既然有这份天资,难不成找不到其他地方?” 青槐扯了扯嘴角,没有睁眼,讥笑道:“你能不能走出延陵境内都未可知,如何去得梁溪?” 李扶摇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去梁溪参加什么道会?” 山河之地,延陵王朝以儒教为尊,修士大多便都是儒教修士,可与延陵隔着一座大余的梁溪王朝却是道教修士聚集之地,要是光论地位,甚至还要压儒教一筹。 青槐睁开眼睛,一脸认真的看着李扶摇,似乎是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好笑,“李扶摇,我是去见那位道种,不是来这座山河观光,如何能带上你这个……拖油瓶?” 李扶摇自嘲笑笑,就此作罢,只是问起了那位道种。 青槐思索了很久,才郑重吐出三个字。 “叶笙歌。” 看着李扶摇疑惑的目光,青槐坐直了身子,平静说道:“梁溪道观百年难遇的修行天才,更是这座山河有数的年轻天才之一,在妖土那边的说法,这位道种,三岁踏入那条修行大路,十五岁便入青丝,现如今不过才十八岁,便已经只差一步就要踏进太清境的门槛,甚至也有可能踏进去了,只不过我尚不知晓而已。” 关于山河修士的九境之分,李扶摇也有些耳闻,自然知道这太清境便已经是第五境,实际上这座山河之中修士不知凡几,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修士大多也会在之前境界里蹉跎几十年光景,二十岁之前便已经踏足第五境的修士,李扶摇没有听说过,很显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青槐叹了口气,“叶笙歌这个疯女人仿佛天生便是修行的料子,这一路走来甚至没有遇上过什么难处,甚至于父亲都说过,若不是她不想走的太快,现如今也许可以摸到朝暮境的门槛了,你们这座山河之中,以三教为尊,道教无论影响力还是实力都是三教第一,叶笙歌作为梁溪道观的在册弟子,不曾有人传出她的师父是谁,只是她在梁溪道观的地位太过尊崇,反倒是有消息传出,说她是那位观主的子嗣,只不过这种无稽之谈,我不太相信。因此趁着梁溪道会,我悄悄的溜出来,想去试试她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甚至于让妖土无数年轻人都望而生叹。” 仿佛想起什么,青槐看似好意的提醒道:“既然延陵学宫要你,梁溪道观肯定不会不要你,只不过相较于去延陵,梁溪那边有叶笙歌在,你真不怕在这条路上走到绝望。” 李扶摇苦笑道:“这条路上总有个人在你前面,无论怎么都赶不上,是挺绝望的。” 青槐忽然眼里闪过一道光,提议道:“要不你去佛土做和尚吧?” “……” 李扶摇沉默了片刻,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 青槐笑着说道:“佛教虽说很少插手山河之事,也有几个出彩的年轻和尚,但这帮光头和尚,脾气实在是不错,你去当和尚,肯定没有人欺负你的。” 同青槐预料的一般,她这个提议很快便被李扶摇直接拒绝,理由倒是简单,没人想当和尚,尤其是在连寺庙都少见的延陵。 两人沉默对视,似乎有些尴尬。 最后李扶摇站起身来,将药汤倒出来,递给青槐,这才说道:“我记得这世间除去三教之外,理应还有一种修士。” 青槐端着药汤,手微微一顿。 李扶摇开门见山问道:“那座剑山在哪里?” 青槐脸色微寒,生硬的问道:“你要学剑?” 李扶摇注意到青槐的神色变幻,很快便不确定的问道:“你们妖土和练剑的有仇?” 青槐沉默了许久。 才轻声说道:“六千年之前,妖土和山河有过一场大战,最后虽然两族和解,两族仇恨渐消,可唯独有个例外。” 青槐看了李扶摇一眼,平静道:“敢深入妖土斩杀妖族修士的,除去剑士之外,再无其他修士。” 李扶摇知道的不多,因此并不多说什么。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这在山河之中已经凋零的剑士还敢如此行事,说起来,那些骄傲且愚蠢的剑士,倒是和你差不多。” …… …… 便是在李扶摇常常说书的那座酒楼房间里,言余正看向窗外的秋雨,顾缘却始终是个闲不下来的小姑娘,她十指在胸前抹了抹,忽然问道:“先生,咱们儒教修士为什么自省境过了便是青丝境啊,学宫里的夫子们都说青丝境便是第四境,那前面的一二三境去哪儿了?” 言余怔了怔,感叹道:“三教修士,前面三境其实便是说的三教的三种境界,咱们儒教是自省境,道教便是参同境,至于远在极西之地的佛教修士,是菩提。三教三境,合起来就是一二三境了。” 顾缘点点头,很有些困惑的问道:“那三教之外的修士们,岂不是菩提参同自省都要修行一遍?” “这山河之中,哪里还有三教之外的修士?” 言余微微一笑,看着自己这个学生。 “这些东西学宫里的夫子们都说过,你为何不知晓?” 顾缘下意识低头,但很快又抬起头疑惑道:“不是有说还有剑士嘛,学宫里的夫子们总没说他们是咱们三教修士啊。” 言余默然不语,对于那些几乎已经凋零得不能在凋零的剑士,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道统都快丢了,这座山河哪里还有什么容身之地。 似乎是知道自己先生在想什么,顾缘一个人托着下巴,轻轻笑道:“夫子们说,山河之中还有一位剑仙的。” 剑仙? 言余想起了那位的名字。 怎么说,应当那一位便是这山河之中还有剑士的最后证明了吧? 若不是他,只怕这剑士凋零的局面便真要变成绝迹两字? 言余摇了摇头,很快便不去想这些,只是笑了笑。 顾缘倒是开口问道:“先生,那座剑山在哪里?” 小姑娘不知道同在此时,在那座小院子里,也有个少年如此问道。 言余自然也不知晓。 可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将那一旁的茶杯拿过来,在桌上简单摆放一番。 三只茶杯。 言余指着前面两只茶杯中间,轻声道:“那座剑山便在延陵和大余的交界之处。” 顾缘看着那两只茶杯,一脸向往的说道:“先生,什么时候我可以去看看?” 言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着说道:“要是有一日你的境界能够赶上叶笙歌了,那自然便可以离开学宫独自游历了。” 顾缘扯了扯衣袖,一脸委屈的说道:“夫子们说,叶姐姐早就是太清境的修士了,我怎么赶得上她?” “努力修行,总有一日行的,她是道种,可你也不差,只不过比她晚生了这么几年而已,如何赶不上,要知道大道漫长,今日比她快上一步,明日再一步,早晚都要赶上。” 顾缘低头哦了一声,但中气不足,显然并不太相信自家先生的这番说法。 言余没有多说,只是习惯性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想着那位道种以及关于那道种的诸多传闻,平静一笑。 终究是百年难遇的道种啊。 片刻之后,他转头看向窗外,想到了一件事情。 脸色忽然有些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章在河边骂剑取剑的中年男人 言余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一件事情,原来他一直以为那条蛇妖来此,才让这座小镇下起了连绵秋雨,可就在刚才,他才想起来,那条蛇妖不过是青丝境而已,就算是青蛇成妖,也远远没有达到与天地共鸣的境界,因此这场秋雨,很明显便不是那条青蛇所引发的异象。 可他查过县志,也知道此地每到秋天,也是不会下上这么一场雨的,秋雨是异常,却是和蛇妖无关,大抵来说,便应该是另有其事。 至于是什么,言余想不透。 可他知道一点,这能够引发异象的修士,自己肯定远远不是对手。 因此这才显得脸色有些难看。 可这穷乡僻壤,哪里会有修士来此? …… …… 白鱼镇有一条小河,名字就叫白鱼河,河里特产一类白鱼,数量不多,偶有小镇百姓能够钓起一些,但就算是钓起来白鱼之后,也没有人将这些鱼儿带回家去,连白鱼镇名字都来源这一河白鱼,小镇百姓自然对这些白鱼喜爱的紧。 这几日秋雨不停,镇子已经少有行人,镇子本来就不大,居民不多,这未见什么行人之后,一条条小巷的街道便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冷清,可此时此刻却是有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在那条白鱼河旁缓缓而行,脚底到处是泥泞,只是一路走着一路念叨,声音不大,说的又快,自然没有什么人听得清。 偶有路过行人,看到这个中年男人,也都是瞥过一眼,便不再有兴趣再把视线放在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身上,其实若是他们仔细想想,便该知道,这现如今的秋雨不停,人人出门都撑着一柄油纸伞,为什么这个中年男人不仅没有撑伞,身上也都看不到一丝湿意。 只是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棉衣的男人在河边缓行,看着那条河里偶尔得见的白鱼,扯了扯嘴角,“这小镇里有只小妖便算了,为何你这柄剑还成了精,和我躲了三天的躲猫猫,等我找到你这家伙,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兴许是中年男人的这些话让那河里的某柄剑听了去,就这一瞬间,那条白鱼河便忽然有些异样,平时不多久的白鱼,现如今正是聚集在一堆,偶有露出水面的,好似在打量着这男人。 看到这副光景,中年男人拍了拍腰间,哑然失笑,“你还在犹豫,这座山河之中,你能碰上我,怎么都算是福气,要不是我之前非要去斩杀那只妖,怎么又会把那柄剑弄断了?我保证,你要是愿意跟着我,我肯定好好待你,再说了,你都生出这么些灵智了,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中年男人在河边苦口婆心的和某剑谈着条件,若是被旁人看着,肯定也就以为这个人不是疯子便是傻子。 “你这家伙,你要知道,我陈嵊,乃是这座山河难见的剑道天才,跟着我,准没错!” “……” 只不过好像任由陈嵊说了这么多,那河里某剑仍旧是无动于衷。 见此,陈嵊有些恼怒的说道:“你明明是柄剑,难不成不跟着我这个剑士去,还想着做三教修士的法器?要真是如此,你作为剑的风骨在哪里去了,当年将你铸造出来的那位,肯定也要以你为耻!” 白鱼河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你这家伙不要得寸进尺,你上外面去打听打听,才百年不到,我陈嵊已经踏进了朝暮境,这份修行速度,难不成当不上剑道天才之名?在朝暮境便敢深入妖土斩杀一位春秋境的恶妖,这份胆气,这份剑道修为,在这座山河,能有几个人能够比拟?” 陈嵊尽量将这件事说的云淡风轻,但明显又是想摆出一副自傲的神态,可又被自己死死的压制着,这便显得实在有些不那么如他想象之中的气态,不过这自傲倒也应当。 毕竟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像他一般,敢在这个境界就去杀一只境界在春秋境的妖,尚且能全身而退? 可即便是他如此说,那条白鱼河仍旧未见什么反应。 …… …… 秋雨之中,有个中年男人蹲在河边破口大骂,而骂的对象,居然还是柄剑,这要是被旁人看着,还不得惊掉下巴? 似乎是骂的有些累了,陈嵊随便找了一颗大柳树靠着,最后有气无力恶狠狠的问道,“跟不跟我走?” 得不到回应,陈嵊点了点头,知道是这个结果,他这次不多说什么,随手在一旁的大柳树上扯下几片叶子,冷哼道:“你这是非要我动粗。” 说完这句话,陈嵊随手将柳叶扔出,那几片叶子脱手之后,便好似变得有些锋芒毕露,一片一片射入河中,很快便惊起无数水花。 河里不少白鱼都在慌张四处游曳。 之后仅仅片刻,白鱼河中某处轰然炸开,有一条身长三尺的白鱼破水而出,在天空划过一条弧线,好似嘲讽的看过陈嵊一眼,便落入河中。 陈嵊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成了精就这么不得了?” 他转过头在大柳树上扯下不少柳叶,再扔出时便排成了一条直线,他抓住一头,另外一头便直接深入河中,好似渔翁钓鱼一般。 只不过旁人是钓鱼用鱼饵即可,可陈嵊今日是钓剑,那所谓的“鱼饵”也不是其他物事,正是剑气。 一缕缕凌厉的剑气,附在柳叶之上。 源源不断的进入河中。 河中,那条身长可达三尺的白鱼正在惊慌逃窜,可最后鱼尾被那柳叶卷住,越是挣扎,便越是激起无数的水花。 河岸上,陈嵊哈哈大笑,将柳叶向后一扯,直接将那条白鱼扯离河中,就好似渔人钓鱼一般。 白鱼再度离河,可才破水而出,便直接化成了一柄带鞘长剑。 长剑尚未出鞘,却是剑气外溢,只是片刻,长剑便将那条柳叶所做的绳索挣断,带起无尽剑意直刺陈嵊。 陈嵊眼里眼里尽是欢喜。 他脚尖在岸边轻点,大袖微卷,斥去那些剑气。 看着河面上悬空的带鞘古剑,陈嵊拍了拍腰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陈嵊的佩剑了。” 说完这句话,陈嵊身形掠过,很快便来到那柄古剑前。 白鱼所化的古剑,正要再度返回河中,便被陈嵊一手握住剑柄,陈嵊另一只手轻轻抹过剑鞘,这柄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出过鞘的古剑瞬间出鞘。 一抹剑光照亮雾蒙蒙的天空。 此刻剑气,更是胜过之前。 一手持剑的陈嵊再不像是之前那个有些疯癫的邋遢男人,而是瞬间便爆发出了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好似一剑在手,天下何处都可去,不平事都可平一般。 陈嵊低头看向这剑身上的游鱼图案,轻声承诺道:“铸造你的那位前辈,肯定是位了不得的剑匠,要不然为何你自行待在河中便生出了些灵智,但你应当要相信我陈嵊不会埋没你的,说起来你我也算是有缘,若不是我佩剑折断,稀里糊涂从此河下游寻着一丝剑气来到此地,也见不到你,既是有些灵智,你便该知道,我辈剑士,不铸法器,不修道术,唯独只有一剑而已,你既然是我的那一剑,我自然也会好好待你。” 不知道是被陈嵊这番话打动,还是被这位来历不明的剑士的剑道修士给压制,这柄古剑被收鞘悬于腰间之后,便不曾有过动作。 陈嵊笑了笑,蓦然转头。 在白鱼河岸远处街道上,有个手里提着药材,一只手撑着油纸伞的少年脸色发白。 陈嵊目光所及,少年转身便跑。 这让好不容易做足了一次气势的陈嵊立即便骂道:“兔崽子,老子有这么可怕?” 少年隐入小巷,很快不见踪影。 陈嵊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忽然抽了抽鼻子。 复而看向那少年消失的地方,自顾自念叨,“差点忘了还有只小妖。” 陈嵊转身向镇里走去,而这个时候,这场秋雨,才终于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章愚蠢且害怕的少年 提着药又撑着伞的李扶摇一路小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秋雨已经停了,推开小院木门,再度关上之后,李扶摇这才松了口气,他靠在木门上大口喘着粗气,片刻之后,正准备抬头,便看到青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前,正看着李扶摇,不等她先说话。 李扶摇便抢先问道:“你们当妖的是不是最怕剑士?” 青槐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很快点头。 李扶摇很快又问道:“要是有条鱼先是鱼,然后又变成了一柄剑,在那条河里掀起了无数水花,之后却是被人以柳叶做绳索给捆上了岸,最后便将那柄剑悬在了腰间,有这种神通的剑士,你怕不怕?” 青槐的脸色开始有些变得难看。 然后李扶摇才直起腰来,一脸理所应当的问道:“所以你现在为什么还不跑?” 李扶摇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 青槐忽然笑了,“要是真有这么一位修为通天的剑士驾临,往哪里逃?” 李扶摇沉默不语,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既没有踏上那条修行大路,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奇遇,因此他面对着那位性情不知好坏的剑士,他唯一能够选择的便是逃,至于之后等那位剑士找到此处的时候,会不会因为他和青槐在一起便顺便会把他一剑也斩去了,这不是他能够左右的,现在的局面不同于之前得见言余的时候,读书人总会讲道理的,可这位讲不讲道理,他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现在做出选择。 走或者留。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几日朝夕相处的姑娘。 李扶摇叹了口气。 青槐很快便想清楚他再担心什么,讥讽道:“怎么,李扶摇,你怕我牵累到你?” 李扶摇没有张口,他知道这个姑娘心肠不会太坏,长得也好看,唯独就是嘴巴损了点,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这看着好似马上就要身首异处了,似乎也有些惨。 李扶摇动了动嘴唇,“我不是太怕死,我保护不了你,也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青槐勾了勾嘴角,脸上有些笑意。 这两位少年少女没有在纠结这个问题,反倒是冷静下来的李扶摇很快便注意到,这场雨竟然是停了。 他抬起头,想着今晚会不会便能看到星星了? 也有可能看不到。 李扶摇低声笑了笑,想起了那位蹲在河岸骂剑的中年男人,觉得他似乎也不太像个坏人。 甚至于,对于他展露出来的东西,李扶摇有极大的兴趣,要不是知道这家里还有条蛇妖,当时他说不定就不会跑了。 李扶摇没有转头再去看青槐,他很怕她在眼里看到些什么东西,真的假的都不愿意。 于是互相有些心思的两人便在这座小院里坐了一下午,李扶摇是在等那个剑士,想着等到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显得有些挣扎,而青槐则是要淡然许多,若是真有人能够在她竭力压制住妖气的情况下还能找到她,那倒是不必多说,她自然是会死的。 只不过在等的这段时间里,青槐生出了不少想法,当然,这些想法,只是在她脑子里而已,并没有付诸于口。 等到黄昏,李扶摇得见了这几日都未曾得见的夕阳,那颗多日不见的太阳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的时候,正好照在李扶摇的脸上,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在黄昏之中,李扶摇轻声道:“其实我还是很怕,就算是我在脑子里给自己找了不少理由,可我害怕这件事,真的就这样存在着。” 青槐想了想,似乎听得懂李扶摇的这一番话,她笑道:“我知道。” 说完这三个字,青槐站起身,走出了小院。 什么都没带,自然什么都没丢。 天色渐暗,李扶摇自嘲一笑。 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着有些乏,想着去睡一觉,可脑子里的想法似乎驱使不动他的腿,半响之后,他仍旧还没有能起身。 看向远处,李扶摇低声道:“我保护不了你,可我没有说要赶你走。” 声音不大,传不太远,没什么人能够听到。 良久之后,李扶摇站起身,拿了根木棍,走出了小院子。 …… …… 暮色之中,白鱼镇外忽然生出一道妖气。 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这是为什么的的言余只向顾缘嘱咐了一句,便追寻着天地之间那一缕妖气而去,这位学宫之中青丝境可称第一的言先生走的极快,在暮色之中,很快便来到了一处说不上有多茂密的林子之中。 不多也不少的树木正好挡去大部分光线,让这座林子显得有些阴暗。 言余站立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远处,那里有一颗相对而言比较粗壮的大树,正好能挡下一个人。 当然,一条蛇妖也行。 闻着那条蛇妖特有的腥味,言余平静道:“若你放弃抵抗,跟我回学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颗大树后始终无人现身,但有一道声音传出来。 “呵呵,你们这些山河修士说的话,没一句能信的。” 声音轻柔,要是依着李扶摇来听,肯定会判断对面未露面的那位肯定是个极为温婉的姑娘。 只不过对于言余这等踏上修行路已经超过半甲子的修士来言,声音就算是再好听,也掩盖不了她的真实身份。 是一条恶妖便是一条恶妖,很难让言余生出些别的想法。 只不过那条蛇妖不曾现身,便不代表言余会不出手,他的一只手泛起些青光,微微一招,那些青光便好似一根根青丝分散出去,仔细数来,多不胜数,其实任谁也数不清楚,修士九境,这青丝境处于第四境,便是说山河修士修到此处,可得体内灵府气机如青丝千千结,气机多而密,对下三境的修士有碾压之威。甚至还有人曾言,若没有踏入青丝境,也便算不上真正踏入修行之路了。 而踏入青丝境,便才算是真正脱离凡躯,寿命可至三百岁。 言余作为延陵学宫的青丝境的先生,早在十年前便已经踏足此境,十年打磨,已经深知青丝境真髓,若不是如此,如何称得上青丝境第一人这个说法? 这次面对着那条同是青丝境的蛇妖,言余不曾有一点掉以轻心,甚至这一出手,便丝毫没有留力。 两位修士对敌,尚可互相观望一番,可面对从北边那妖土而来的恶妖,言余不太敢留力。 面对着同是青丝境的蛇妖,言余便不用多说什么,早就是郑重相待。 同是青丝,他就算是要比她早些时日踏进青丝境,可一样不敢说稳胜,更何况是那蛇妖经过这么些天的修养,极有可能已经恢复到了鼎盛时候。 他如何敢说稳胜? 除非他言余惊艳绝艳,又或是他有些真正不错的儒教法器。 也除非他用剑。 早在六千年前,那些不用其他法器,腰间唯独只有一剑的剑士早便让这些山河修士吃够了苦头。 实际上在六千年前那场两族大战之中,动辄便是成千上万出现在战场上的剑士,那种御剑千万柄的壮丽景象,言余虽然没有亲自看过,但光是翻看那些记载得有当年那场大战的典籍,只言片语之中,便实在能够想象出到底有多让人心神摇曳。 若不是有这么一份战力,那位硕果仅存的剑仙又如何能硬生生将现如今这种剑士凋零的局面维持住? 若是没有他,只怕凋零两字,对剑士来说,都是奢望。 言余来不及感叹,只是那些青丝散出之后,他便一直盯着那颗大树,专心致志的等着那条蛇妖的应对之法。 甚至他早已布好后手。 可事实上是,那些青丝越过那颗大树之后,无功而返。 言余猛然转身。 果然,有个青衣少女冷着脸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青衣少女生的极为好看,一双柳叶眉,两片鲜红薄唇,无不是在像世人展示着她的美貌,若不是脸色太过苍白,肯定还会好看一些。 言余有刹那失神,他之前夜里看过她的行迹,当时她还是个女子,现在自然也是,但年龄看起来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小,只不过很快言余便想清楚缘由。 依着这条蛇的寿命来看,要是化成人,也便该是如此。 言余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可惜了。” 那少女忽然笑了,“你知道我要是死在这山河之中,后果有多严重么?” 言余平静道:“杀一条祸害过山河人间的青丝境蛇妖,能有多大后果,就算是你在那片妖土里有些地位,或者是某位大妖的子女,那又如何?这山河之中,到底是容不得你们这等妖物猖狂。” 少女面若寒霜,实际上她也明白,这座山河之中,到底没太多人会在意他妖土的身份,甚至她就算是死在这里,大抵也不会有妖愿意为她和人族大动干戈,毕竟在这座山河之中,儒道佛三教加起来便有多达十二位圣人。 十二位站在山河顶端的人物,哪一位又是易与之辈? 可她出声的原因,不是因为其他什么,而是拖延时间。 她是青丝境不假,可这也并不代表着她出门并无其余厉害的法器傍身,之前不曾拿出来是因为面对那几个老家伙,这法器并无多大作用,可现如今面对青丝境的言余,她这个法器很有用。 尤其在她确认了言余这趟出门并未带着其他法器的情况下。 因此当她解下手腕上那一条绿色丝线,将一道精纯至极的气机灌入之后,异变突生。 那条绿色丝线竟然化为了一条青色巨蟒。 …… …… 巨蟒身躯巨大,远远要胜过当初这少女化作的那条小青蛇。 言余在这条巨蟒前,就显得很渺小了。 可这位一身青衫的学宫先生,并无半点慌乱,反倒是伸手捏了一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 山河之中,除去那一个镇压了无数恶妖的破碗,又有其余什么法门能够比儒教的圣人真言更能镇得住妖邪? 山河之中有浩然正气,儒教修士将其以养自身,而圣人则是将其反哺山河。 故有圣人一言能镇压世间诸妖邪邪魅。 当年那场两族大战,若说是剑士们铺天盖地的剑气让这座山河皆惊。 那这儒教的浩然正气便足以让人心安。 幸得有此。 无数青丝朝着那巨蟒而去,临近之时便又变得无比坚硬,想着要钉入那条巨蟒的各处窍穴,可那巨蟒蛇皮却异常坚硬,无数青丝只能缠于表面,万万进不到里面。 少女负手冷笑,这法器当中的那条巨蟒本是她的一位叔祖,只不过修行有碍,最后竟然是走火入魔而亡,家族用秘法在叔祖修为尽散之前,将其残余精气神炼入丝线当中,只需要用气机催动,便能将叔祖生前原形彻底显现,虽无了那份修为,可光是原本那份修为锤炼出来的体魄,便不是青丝境修士能够应对的。 言余的万千青丝不得而入,那些圣人真言也因为他自身的修为局限,施展不出来太大的威力,他皱了皱眉头。 忽然有些懊恼。 原来真是在学宫里安逸惯了,让他有些忘记了这山河的本来面目了。 可是下一刻 远处密林之中便有声音响起。 “你看看,一条小青蛇便让你应对不下来,真是这几十年修行都修得有些莫名其妙啊。” 言余蓦然转头。 在那青衣少女和言余视线中,密林之中有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下一刻不仅是言余,就连青槐都吃了一惊,因为那中年男人腰间明明悬有一剑。 剑士?! 中年男人自言自语,“不过是来取一柄剑,可总是能碰到你们这些我不想碰到的,难不成这运气真的有这么差?”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看那条吐着蛇信子的巨蟒,叹了口气,“不过我辈剑士到底还是有妖邪处便斩妖邪。” 对这样一句话,言余哑然失笑,而那青衣少女则是警觉忽生。 下一刻,那中年男人一掠而起,手中长剑出鞘。 剑光生出,剑意盎然。 没有轰然作响,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现象发生,只是那条巨蟒的头颅随着剑光被斩落。 中年男人落地之后只是掏了掏耳朵,“不禁打啊。” 言余看着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此刻心里只有两个字。 剑士?! 而实际上,在那条巨蟒生出的时候开始,便有个少年来到了这个地方,只不过在场的三位都不是普通人,对于突兀而来的少年,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提着一根木棍的少年但却是确确实实到了这里。 一日里得见两次剑士出剑的李扶摇,有些心神摇曳,但更多的是有些害怕。 害怕这种情绪,果然是自己控制不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七章要不要学剑? 林中三位修士,已经收剑入鞘的陈嵊看向这个白日里在河边见过的少年,有些兴趣,特别是看着李扶摇手里甚至还提着一根木棍的时候,嘴角还更是有些笑意。 少女蛇妖青槐看着李扶摇,神情不变,并未表露出什么情绪来,而那位延陵学宫的言先生,则是很快便想通了些东西,只不过看了看这个少年,也不曾开口。 提着一根木棍的李扶摇手臂微微颤抖,脸色有些发白,可他仍旧看着那位现在已经收剑的陈嵊。 深吸一口气,李扶摇往前走了一步。 陈嵊起了些其他兴致,看着这少年手里提着的那根木棍,笑着问道:“少年,你是那条蛇妖的朋友?可想好了为她丢了性命?” 李扶摇没有去看青槐,也没有去看言余,唯独只是盯着陈嵊,沉默了片刻,深吸了口气,“我听说剑士最是喜欢杀妖,可不知道先生是见妖便杀,还是要看过善恶再说出剑的事情?” 陈嵊笑了笑,“讲道理这件事,我向来不太擅长,不过想来,要在你这么个少年面前拔剑,总归要拿出个解释才行。”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嵊转头看向言余,后者意会,很快便抱拳道:“这位前辈,此妖先后打伤我学宫两位夫子,之后被我学宫重伤,才逃窜至此,学宫命言余将其缉拿,哪知道此妖还有如此法器,幸得前辈出手,才没让此妖再度逞凶。” 陈嵊讥笑道:“你学宫两位夫子都打不过这样一个才入青丝境的小蛇妖,六千年了,到底是儒教都开始走下坡路了?” 言余苦笑不语,对于这么一个能一剑便斩落那条巨蟒的剑士,别说是他,延陵学宫也要郑重对待,哪里是他能够冒犯的。 李扶摇往青槐那边靠了靠,然后才出声道:“言先生,据我所知,应当是学宫先出手,然后青槐才出手自保的,如此一样,罪责其实不在青槐。” 李扶摇和青槐相处时日不短,自然是知道这段事情,只不过现如今对着陈嵊和言余说出这么句话,他最怕的是言余为了要将青槐置于死地,而反驳这件事,毕竟那位剑士最后是信他还是信言余,显然一目了然。 只不过很快李扶摇便发现自己这番担心是多余的,言余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也并未反驳,只是说道:“学宫中的两位夫子的确有些唐突了……” 陈嵊摆摆手,懒得听这些,也没有了再逗弄那个少年的心思,“算了,要是被山河之中的其他修士知道我陈嵊欺负一个才入青丝境的小妖,还不得笑掉了大牙,这条小妖我懒得管,不过你这小子倒是有点胆量,明明还未走上那条修行大路,又见过我出剑,居然还敢跟着来为那条小妖发声,这份胆气,虽说比不上我,但到底也是极为难得了。” 陈嵊这一番极为臭屁的说法,李扶摇充耳不闻,言余则是记下了陈嵊两个字,想着等回到学宫定要好好请教下学宫之中的夫子,毕竟这座山河的剑士不多,有这般修为的便更是凤毛麟角,出了这任何一位,都足以让三教中人记下。 李扶摇松了口气,转而去看言余,陈嵊既然没了出手的意思,那这场间便只有言余一人有危险了。 言余叹了口气,“刚才若不是前辈,言余早已命丧与此,既然如此,言余怎好再出手,那青槐姑娘与学宫之中的恩怨,一笔勾销便是,言余回到学宫,定然劝解学宫夫子放下此事。” 两人都说不打了,李扶摇心中大石便真的落地了,他走到青槐身旁,看着她好不容易才有些血色的脸庞再度变得煞白,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青槐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笨蛋。” 陈嵊没兴趣再去看这两个人腻歪,转身便要走,可才转身,便看到那少年其实一直盯着他腰间那柄剑。 陈嵊原本已经没有了兴致,可现如今不知道为何便想再和这少年聊几句。 “怎么,想看看?” 李扶摇摇摇头,他可不太想横生枝节。 陈嵊皱了皱眉,既然这少年拒绝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还要想走的时候,青槐却是一把将李扶摇推出,正好让李扶摇踉跄着身子来到了陈嵊身前。 “这家伙天资不错,险些被收进学宫,前辈不看看他是不是有练剑的资质?” 陈嵊不以为然,这座山河,适合成为三教修士的不知道有多少,可这又有多少人能够成为剑士的? 剑士凋零,除去实在是高手陨落太多,无数精妙剑术失传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成为剑士远远要比成为其他修士难得多,可只要出现一个,被剑士发现,自然便是要将其领进剑道一途的。 李扶摇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陈嵊一把握住手腕。 片刻之后,李扶摇便发现这个邋遢至极的中年男人脸上居然有了些笑意。 言余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中年男人原本打算粗浅看上两眼便行,可才把手搭在李扶摇手腕片刻,便神色有些凝重,足足一炷香之后才把手收回去,然后这个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的中年男人舔了舔嘴唇,好似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东西一样。 他看向李扶摇,问道:“你是不是想踏上那条修行大路,却不愿意去那座学宫?” 李扶摇极为认真的看向这个中年男人,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个嗯字。 那中年男人笑了,像花儿一般灿烂。 可是这种笑容,让李扶摇看着只觉得瘆得慌。 他笑着说道:“在延陵境内,你不愿意去那座学宫,便算是断了你的修行大路,那又想踏上那条大路,是不是得重新另辟蹊径,对不对?所以啊,是不是得好好想想其他的路。” “……我是说,你要不要跟我学剑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的神色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敢在妖土杀一位境界在春秋境的恶妖的剑士,反倒是和郡城里街道旁那些神棍如出一辙。 听到这句话,言余已经忍不住要爆粗口,这李扶摇是他先见到的,他在这些时日也是每日在想着要怎么才能将李扶摇带去那座学宫,可这尚未有什么动作,居然便被一位剑士盯上了,更为让人难以接受的,那少年还真能学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八章上路 很多年之后,当少年李扶摇已经不是少年的时候,可当他站在某座孤峰上,想着那个领他走上剑道一途的那个男人的时候,依然会忍不住哑然失笑。 可现如今,李扶摇却得好好想想自己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到底有几分本事,以决定自己到底跟不跟他学剑。 昨日黄昏他在林中看见过陈嵊一剑便斩落那条巨蟒的头颅,更早些他在白鱼河河岸上见过陈嵊用柳叶所做的绳索,这两件事情都足以说明陈嵊不弱。 甚至是很强。 在清晨的晨光里,李扶摇坐在自己的小院屋檐下,在他身前,陈嵊看着这个少年,满脸都是笑意。 陈嵊看着李扶摇久久没有说话,便有些气急揉了揉李扶摇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你还要想什么,我是剑山这百年来出过最天才的两个剑士之一,不到百岁就能跻身朝暮境,这份天资,山河里有多少人比的上?你以为谁都能在我这个境界击杀一只春秋境的恶妖?” 李扶摇虽然知道一些山河修士的传闻,也知道不少,可对这剑士,其实知道的不多,三教主宰的山河之中,实际上这剑士真的便是相当于是要另辟蹊径了。 “小扶摇,你要知道,这山河之中,剑士本来就凋零,可为何不曾断了传承?除了有那座剑山之外,便是因为有那位剑仙支撑着现如今的局面,要不然,现如今剑士是否已经末路,不好说。” “先前我说我是剑山近百年来最出色的两个天才剑士之一,那位剑仙便是这六千年来这山河之中最为惊才绝艳的剑士,不是一两百年,而是整整六千年!” “修士九境,三教修士走到最后一境沧海境便能称为圣人,而我剑士,走到最后一境便能称为剑仙!何为剑仙?便是一剑出时,圣人也要避其锋芒!” “六千年前,这座山河之中剑士不少的时候,可是整整出了六位剑仙,要知道,现如今山河中最鼎盛的道教不过也才六位圣人,六位剑仙是何等意气风发,每位一剑都足以斩落万千星辰,当时我剑士一脉,便是这山河第一道统,三教修士都要对我剑士一脉礼让三分。” “小扶摇,你资质还算是不错,不是说你修行资质不错,反倒是你修行资质很一般,但是要练剑的话,要走的远一些,天资这个东西,三教修士喜欢讲,咱们剑士喜欢讲,但相比较起来,我剑士一脉,天资普通的最后成为剑仙的也有之,但绝对不多,最后说上这么一句闲话,我剑士一脉为何能在同境之中一枝独秀?那便是剑道一途,比不上那修行大路坦荡,反倒是崎岖不已,步步难行。” “对了,我提及的那位剑仙,你要记住他的名字,要不然便真是白练这剑了。” “他叫朝青秋,是这六千年来山河之中的唯一一位剑仙。” 陈嵊一个人说了不少,可最后李扶摇除了将朝青秋三个字记下之后,好似并没有什么反应。 陈嵊站起身来,有些不可理喻的看着李扶摇,恼怒道:“小扶摇,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要不要跟我学剑,一句话的事情,想这么多干嘛?” 李扶摇有些疑惑的问道:“那我跟你学了剑之后,还用去那座剑山么?” “当然要去,没登上过那座剑山,且又没有走下过那座剑山的剑士能算是什么剑士?就算是那位剑仙,也是从剑山里走出来的”陈嵊顿了顿,继续说道:“等你学了剑之后,再去那座剑山,到时候你把我的名字一说出来,哪里用得着担心什么其他的问题?” 陈嵊就好像一个街道旁那些算命的神棍一样,一步步要将李扶摇银袋子里的银子骗到手上,因此看起来就越发的不太正经。 好在那个孑然一身的少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而在他身后,青槐脸色变得好看了许多,她看向李扶摇的眼神里,多了些其他的意味。 …… …… 李扶摇开始学剑。 可学剑总归得要有剑才行,只不过面对着李扶摇的这个问题。 陈嵊仅仅是摇了摇头。 “剑山上多的是剑,登山之后选一柄便行。” 依着这位的说法,这山河之中,其他地方的剑哪里有剑山的好?而陈嵊自己,则是将自己才寻到的那柄白鱼剑,悬在了腰间。 对此,李扶摇脾气再好也翻了个白眼。 不去理会李扶摇的脸色,陈嵊平静道:“天底下的修士共分九境,最高的第九境称为沧海,也不知道是不是取自沧海桑田之意,总之修士走到此境,便已经是尽头,要是再想着往上爬,就算不上修士了,而是仙人。” “只不过当年那场大战,把这座山河都打的破碎不堪,所以这六千年来,山河之中无人可成仙,自然也就不见仙人。” 陈嵊抬头感慨道:“山河六千年无仙啊。” 他在说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在他身后,青槐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沧海境之下是登楼,这境界取自‘登得楼高处,方可观沧海’之意,你要是踏进这境界,山河之中除了圣人,只怕没几个人能要你小命。” “春秋、朝暮、太清、青丝这四个境界依次递减,越到后面自然越差。” “至于前三境,儒教是自省、道教参同、佛教菩提。各不相同,这三教修士只要将各自这第一境参悟,自然便可踏足青丝,倒是省去了一境一境攀升之苦。” “咱们剑士一脉,后六境和修士相同,前三境却当真是三个境界,正意、宁神、剑气三境,都得去走,小扶摇,你可得注意了,前三境是剑士的最基础的东西,若没有走踏实了,日后便会越走越慢。” 李扶摇牢牢记住这些自己当年在洛阳城里不曾知道的东西,最后重重点头。 陈嵊呵呵一笑,大手一招,随手拿起一根木棍,看着李扶摇笑道:“所以小扶摇,现在咱们开始练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九章那些星辰和风景 看过了书上描绘的风景和亲自去走上一遭到底是两个概念,所以当李扶摇真正从听说过到亲自去走过之后,便越发发现这条路的艰险之处,虽然是早有些心理上的准备,他也有些有些觉得意外。 陈嵊领他走上修行大路,准确来说,属于那条大路上的一条歧路,剑道一途在陈嵊自己看来都算是一条崎岖不堪的小路,因此在领李扶摇走上去的时候,并无如何吹嘘,只是告诉李扶摇,之后的岁月里,他在这条路上,会走得很困难。 到底有多困难,其实都在于自己的感受,所以这个问题,李扶摇很明智的没有开口相问。 因此在李扶摇答应走上那条路开始,陈嵊便一直在难为他。这个平日里看着很是随性的中年男人在教人练剑这件事上,显得很认真。 他让那个从不知道什么是练剑的少年,第一日在院子里挥剑刺一千次,李扶摇那条细小的胳膊哪里能够一日挥剑一千次之多,再加上那根木棍实在是不轻,因此从清晨到黄昏,也才堪堪刺出六百剑,陈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屋檐下看那个少年到底能不能刺完那一千剑。 很明显,没有。 一直到子时,都在咬牙坚持的少年也没有刺完那一千剑,反而是直挺挺的倒在了小院里,虽然最后还是爬起来继续挥着手中剑,但怎么看,都没有能刺完那一千剑。陈嵊没有说话,他只是让李扶摇刺上一千剑,没有说刺不完会如何,李扶摇也没有问,只是在尽力去挥动手中的剑。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这一对师徒,显得很是怪异。 至于第二日,陈嵊让李扶摇去走万里路,这很显然是个完不成的任务,可李扶摇到底还是将那跟木棍悬挂腰间,独自而行,走到子时,也不过百里。然后那个少年看了看天色,再转头回到小院,一来一还,两百里,他用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的不停行走,让李扶摇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可等到了第三日,他还是出现在了小院里。 陈嵊平时看着不正经,可到了真要教李扶摇练剑的时候,便显得异常沉默,他只是每日公布李扶摇需要做的,至于他做不做得到,他不管,也不说。 就这样,一日一日过去,到了第十五天,李扶摇终于栽倒在了小院里,爬不起身来,陈嵊才终于将李扶摇抱起,将他丢在床榻上,喂他吃了一颗黑色丹药。 在床边,陈嵊摸了摸李扶摇因为过度动作而变得僵硬的四肢,他总算是点了点头,山河之间的剑士,入门第一件事,不是去教他们如何用剑,反倒是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第一日刺不完一千剑,第二日也走不完一万里,乃至这十五日之内,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一日做完,这并不丢人,反倒是本该有的常态,有些事情,本来就不能完成,那做不完,又有什么关系? 陈嵊点头的原因不是李扶摇终于倒下了,而是李扶摇丝毫没有因为做不到而不做,反倒是去极力完成这些不可能完成的东西,最后倒下了,便是因此抽干了最后一丝精力。 正意两字,李扶摇貌似摸到了门槛。 尽力做可为之事,就算是不可为,那也要去试试。 这便是剑士的正意。 李扶摇没有听到陈嵊给他讲这个道理,但等他睁开眼之后,重新拿着剑站在那小院子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明白了很多。 有些事本就不用言明。 开始练剑的李扶摇所受的苦难远远不止如此,若是之前那十五日是陈嵊想着要他明白一个道理,后面的一月时光,便真是剑士的艰险前路,一点点在李扶摇前铺开。 好似一副锦绣画卷,缓缓展开。 但这过程之中绝对没有任何的舒适之感。 至于这些折磨,很快便让李扶摇忘了些其他东西,只不过在此期间,那位延陵学宫的言先生曾领着那小姑娘前来道别,只是李扶摇没有精力去理会,倒是陈嵊看着那小姑娘,若有所思,那位叫顾缘的小姑娘对于陈嵊的剑士身份也有些好奇,不过到底最后还是被言余领着离开此地,返回学宫。 李扶摇开始被陈嵊用剑气打磨身子。 那些锋利无比的剑气一丝一缕的侵入李扶摇的各处窍穴之中,如同一根根牛毛细针,一针一针的扎在他的身上,这个过程,让李扶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苦。 除此之外,再被这些剑气侵蚀的情况下,李扶摇还得带上那柄“剑”去院子里挥剑刺出去,刺骨的疼痛让他的脑子时刻保持着清醒,但也让他每刺一剑都极为困难。 以至于不过刺出那么几剑,便已经大汗淋漓。 这要是一般修士,万万不会在一踏足修行大路开始便如此艰苦,可李扶摇选择练剑,便只能默默承受下去。 他被折磨得甚至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自己要去做那种山河之中,唯有一剑的蠢剑士。 直到第二个月,到了冬末时节,再也没有李扶摇觉得有些春意的时候,李扶摇才微微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楚要轻了许多。 再低头看过自己的双手双腿,发现确实是要比之前要壮实不少,虽然看起来仍旧是清瘦,但李扶摇总觉得自己有些变化。 陈嵊这些日子话不多,这个男人不喜欢喝酒,但话实在是不少,只不过都不与李扶摇讲,只和青槐说上不少,李扶摇老老实实的练剑,偶尔在夜晚,他会和青槐两人坐在屋檐下看星辰,不知道陈嵊喜不喜欢,但李扶摇肯定是很喜欢的。 偶尔也会看看朝霞和晚霞,只不过这般时节,远远没有夏季的朝霞和晚霞好看。 练剑的前三个月过去之后,陈嵊的话才多了些,他时常与李扶摇讲讲北方那片妖土之中的事情,也常常给他讲那些三教圣人的事情,但讲的最多的,还是那位剑仙。 李扶摇可以听得出,那位剑仙,就是他要追逐的对象。 只不过才踏足正意的李扶摇这些时日除去听他闲聊,大多时候其实都是在打坐,他在内视自己灵府里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气机,将那些气机耐心引导到自己的经脉之中去,希冀能有一天将这气机驱使在体外,那个时候,气机尽数化为剑气,他便是这剑气境的剑士了。 陈嵊说,踏足剑气境,才算是真正走上了剑道一途。 至于李扶摇开口问他用了多少时日踏入剑气境的时候,陈嵊骄傲的笑道:“只用了一年。” 依着陈嵊自己来说,他便是这剑山百年难遇的天才,因此走得这般快也算是正常,可李扶摇不知道自己在剑道上的天资到底几何,因此也就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少时日。 只不过依着他现在连剑都不曾有过来看,肯定有些遥远。 …… …… 又是一日黄昏后,结束一日课业的李扶摇一屁股坐在自家屋檐下的台阶上,盯着那些晚霞有些出神,陈嵊不知去向,青槐来到李扶摇身旁坐下,看着这个家伙,李扶摇咧嘴一笑,率先问道:“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们妖族其实和剑士说不上友好,为什么还要我学剑?” 青槐冷淡道:“我以为你该想得通的。” 李扶摇有些诧异,“难不成真如我想的那般?” 青槐点点头,感叹道:“不是那般那还能是哪般?” 李扶摇有些无语,心里想着,原来你也是这般有烟火气的姑娘。 青槐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掏出一颗绿油油的珠子扔给李扶摇,“之前说好的。” 李扶摇接过那颗妖丹,问道:“这怎么用?” 青槐平淡道:“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吃了它,不过以你现在的境界,估计会爆体而亡。” “……” 李扶摇没有说什么,心想着就算是不会爆体而亡他也不会服下这颗妖丹,境界这件事,陈嵊说的很直白,需要自己一步一步去走,假借外物终究不是个好路子,只不过既然是青槐送出的东西,李扶摇还是想留下来。 两人在台阶上坐的时间不短,很快便是满天星辰的时辰。 李扶摇抬头看了看那些星辰,心里想着这是你和我几个月之中第一次正经聊天,难不成不多聊聊? 可想是这样想,李扶摇还是不曾多说。 只不过青槐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春末梁溪那边有一场道会,我在这几日便要离开这个地方,前往梁溪,去挑战那位道种。” 对于这件事,李扶摇是知道的,因此他只是点头哦了一声,“你要小心些。” 很快李扶摇又试探问道:“你没有其他的什么要说了?” 青槐讥讽道:“你想听什么。” 李扶摇尴尬的摆摆手,“其实说起来,我就你这样一个朋友,自然是有些担忧你的。” 青槐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在远处,陈嵊正斜躺在一颗大柳树上,以他的境界,对于这小院里的情形当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对于这对少年少女,他觉得有些头疼,他摇摇头,喃喃道:“这傻徒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章离别 “李扶摇,我要去梁溪,只不过能与你同行至延陵边境,你收拾收拾,等几日便启程。” 第二日清晨,一觉睡醒的李扶摇才踏出房间,便看到青槐,后者平淡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让李扶摇实在是有些吃惊。 只不过青槐没有说太多,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倒是陈嵊正坐在台阶上,看着李扶摇。 李扶摇想了想,倒是很快便来到他身旁坐下。 陈嵊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费一大堆唾沫去讲透一个道理的老夫子,反而这位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别的,偏偏是拿起剑杀妖或者杀人。 要不然为何有他一人一剑去斩杀那只春秋境大妖的事情? 所以当他李扶摇坐过来之后,陈嵊也没有藏着掖着,直白道:“你小子境界太低,一路上只怕你吃亏,正好那小姑娘也要去梁溪,正好顺路,让她带着你走一程便是,你在路途之中要好好练剑,最好在走到剑山之前便给我踏进剑气境去,要不然我倒是有些后悔收了你这么一个笨徒弟。” 李扶摇没有给出承诺,只是平静道:“尽量而为。” 陈嵊叹了口气,“明明是个少年,为何不像其他的少年那般骄傲且愚蠢,虽然这样的确很是愚蠢,但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这些蠢劲会让我觉得你这小子会在剑道上走得更远些。” 李扶摇对此只是沉默,对于练剑之初心,他的确没有那么纯粹,可却一点都不抵触。 陈嵊摆摆手,“罢了,这山河之中到处都是蠢剑士有什么好的,改变不了这局面,终究枉然。” 李扶摇不再说话,只是去拿起那根木棍子,继续开始练剑。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一日练剑结束。 才看过晚霞,便又坐在台阶上看星辰的李扶摇抱着那根木棍坐在台阶上,主动发问道:“真有剑士能一剑斩落星辰?” 陈嵊平静答道:“那是自然,六千年前有整整六位剑仙,每一个都能有这份修为,只不过现在,山河之中,只有一位了。” 李扶摇看着满天星辰不眨眼,笑着说道:“那位朝剑仙,既然是这六千年来最强的一位,怎么不曾流传过斩落星辰的事迹?” 陈嵊微嘲道:“斩落星辰不过只能让凡夫俗子们仰望,真要做大事,自然是去妖土斩杀大妖,你知道这位朝剑仙,可当真是去过妖土,斩杀过一尊大妖。为此,妖土将山河剑士列为必杀之人,可大抵也不敢太过分了,不敢遣派妖物来到山河之中,不然只怕那位剑仙便又要去妖土再杀一番。” 陈嵊说一半,留下一半话没有说透,那便是那位朝剑仙,当年曾放出过话来,若是这山河之中剑士断绝道统,那他就真要去儒教道教佛教门前分别走一遭,这句话当年掀起了无边风波,不少三教修士各自请求自家圣人出面好好教训一下那位剑仙,可三教圣人共计十二位,不曾有一位出声,更无一人出手,于是这座山河之中才清楚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三教圣人都不愿意招惹那位剑仙。 再加上那位剑仙在放出这句话之后,短短一年之间便进入妖土斩杀了一位大妖,更是让山河皆惊,要知道妖族大妖,境界修为便是和山河圣人一般,都是第九境的沧海修士。 有如此战力的朝青秋似乎在用行动告诉众人,他说的话,不是开玩笑。 陈嵊忽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认真说道:“小扶摇,其实这座山河里的剑士总有些不受人待见,原因大抵便是山河修士都归于三教之中,偏偏咱们这一小撮人非要坚持己见,去练什么剑。可我练了这近百年来的剑了,也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你虽然是才踏足这条路,可也别觉得咱们就低人一等,现在山河之中剑士凋零,说不定之后千年,这座山河便再度是风流剑士居多了,说不准的。” 李扶摇咧嘴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陈嵊站起身,这位腰间悬有一剑的中年男人轻声笑道:“这座山河里的剑士就算是再凋零又如何,咱们这些剑士的腰始终未弯,小扶摇,我倒是很是期待能看到你名扬山河的一天,要是有机会,站在那位朝剑仙身侧,那便是给我陈嵊大大涨了一回面子。” 李扶摇也是站起身,走出过几步,郑重其事对着陈嵊鞠了一躬。 “先生慢走。” 今日陈嵊说这么多,李扶摇自然而然是猜到他要离去,只不过要去何处,既然陈嵊没有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问,毕竟没有什么意义。 陈嵊平静道:“其实说起来,在朝暮境里,我还是挺年轻的,所以自然不会满足于如今这个境界,也许你我下次再相见,你这小子会是这山河之中不错的剑士,至于我,便是鼎鼎有名的剑仙了。” 李扶摇勾起嘴角,竖起大拇指,对于这位便宜师父,没什么好说的。 后者看到李扶摇这个样子,很受用。 陈嵊转过头,看向远处的青槐,“小姑娘,我这个便宜徒弟就交付给你了,你们分开之前,可要把他的小命给我看好了,我可不想,我陈嵊这辈子收第一个徒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小命丢掉了。” 青槐轻哼了一声,表示知晓。 陈嵊不再多说,悬剑而缓行。 走出小院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高声道:“山河之大,万物皆可容,唯独我辈剑士,不乞天怜,唯有一剑便足矣。” 这句话话音落下,李扶摇肉眼可见,陈嵊将腰间白鱼剑解下,随意扔向天空,然后他身形落在剑身上,御剑而去。 李扶摇看着陈嵊渐渐离去的身影,先是低声跟着念叨了一遍他之前说的那句话,最后笑了笑。 他抬头看了一眼在远处的青槐,后者冷哼道:“你要是真成了那种剑仙,我第一个先把你杀了,免得你之后为祸妖土。” 李扶摇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怎么清楚这位姑娘为何脾气这么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一章官道路遇一书生 陈嵊离去的第三日,李扶摇收拾好东西,关上了自家小院子的门。 站在院门前,背着一大包东西的李扶摇低声笑道:“可能之后都回不来了,以往总觉得这白鱼镇实在是有些小,走不了多久便能将镇子逛遍,现如今来看,还是有些舍不得。” 青槐空着手,没有理会他,只是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打量着这座小院子。 两人走出小半个时辰,便要堪堪走出镇口,李扶摇最后在晨光之中,转头好好看了看这座小镇,才转身而行。 白鱼镇外有条官道,是通向外面唯一的一条道路,因此这次出现,也选择的是这一条路,剑山在延陵和大余的边境交界处,而这个地方正好在大周北边,因此这一趟出行,李扶摇定好的路线便是一直往北走到大周边境,然后进入延陵境内,之后转而一直往东,直往那座剑山,而到了大余和延陵的边境,青槐还要穿过大余,才能走到梁溪。 之前对于那位道种,李扶摇只不过在青槐的只言片语得以知晓一些微末,后来陈嵊专门提起过那位道种,说的多了些,李扶摇牢牢记住了不少,青槐终究是山河之外的妖,比不上陈嵊对于这座山河的了解程度。 可对于那位道种了解的越多,李扶摇便越觉得那女人真是个妖孽,自然而然对于青槐所说的要前去挑战她便显得有些担心,只不过倒也知道青槐不想听这些,李扶摇很明智的没有去提及。 离白鱼镇远了些,便见到了些不一样的风景,不仅仅是这相隔数里便能在官道旁见到一次的茶酒铺子,还有别的许多未曾见过的新面孔。 期间他们两人甚至见到了一小队骑卒在官道上纵马疾驰,李扶摇对此见怪不怪,反倒是青槐有些好奇。 背着包裹走在青槐身旁的李扶摇轻声说道:“咱们那位大周皇帝,尽管是坐拥大周这么一个弹丸之地,但野心一点都不小,这些年已经发动了不少战事,听说周边的鲁国,疆土已经被大周占去了一大半,说不定就是今年,鲁国便要彻底亡国。真不知道,这位大周皇帝要是做了延陵的皇帝,是不是会发动战争征伐大余和梁溪。” 青槐摇摇头,平静道:“小国相争,无非便是用人命前来堆出胜负,延陵和梁溪背后自有儒道两教,这真要争,便是争两教修士的胜负,要是一方彻底展现出劣势,难保那两教之中的圣人不会出手,到时候圣人相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李扶摇没有说话,只是想起了之前陈嵊说过的那番话,说是这山河六千年无人成仙大抵就跟这座山河被打破碎了有关,这要是圣人再出手,难不成便直接将这座山河打沉? 青槐不再去说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不是周人,为何说咱们那位大周皇帝?” 李扶摇摊了摊手,表示不知。 青槐不再说话,只是继续赶路。 两人沿着官道而行,期间走过一座小镇,也只是让李扶摇去买了些干粮,并不曾入镇,依着青槐来说,这座小镇有些不干净。 离那座小镇远了些,李扶摇才小心翼翼问道:“真有山精野怪?” 青槐一如既往的把手上抱在胸前,平静道:“山精野怪倒也没有,只是你该知道,这座山河除去山精野怪之外,还有孤魂野鬼。” 李扶摇在白鱼镇这些年生,靠的便是说书为生,对于那些女鬼勾搭书生的故事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自然是十分熟稔,只不过之前他只是知晓,这山河之中有妖,可不曾觉得真有鬼。 青槐耐着性子解释道:“妖修怎么说也是修士,在那条大路上也能走到尽头,可这些孤魂野鬼倒也说不上是修士了,不过是因为人死后因为某些原因执念不散,没有及时消散在山河之中而已,这种形态下的孤魂野鬼不仅怕极了阳光,就连害人都难,也只不过能吓吓人罢了,当然,偶有机缘的,倒是能继续走下去,不过最后还不是要借尸还魂,不然走不到那条大路尽头。”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要不要咱们去看看?” 青槐面无表情的说道:“可以,反正最多只能和你同行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我便要全速前往梁溪,你要是不担心能不能走到剑山,便去看看也无事。” 听到青槐这么个说法,李扶摇很快便坚定的说道:“继续赶路要紧。” 对此,青槐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 …… 继续赶路,但其实也不过才走了小半日,李扶摇便在一处相对而言有些偏僻的官道旁碰见一个打扮寒酸的年轻书生,这不过这书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抱着有本书便算了,身后竟然还背着一把柴刀。 见着李扶摇和青槐的时候,这个长相清秀,身材修长的年轻书生正在一块大青石上休息,看到李扶摇过来,这书生蹭的一下子便站起身来,拦在了李扶摇身前。 这一下子,还让李扶摇有些意外,觉着难不成这位也是专门打劫的绿林好汉? 只不过很快,那书生便郑重的对李扶摇行过一礼,问道:“这位公子,可曾知道茱萸镇离此地还有多远?” 听得茱萸镇这三个字,李扶摇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不因为别的,那茱萸镇便是之前青槐说过的那个不干净的小镇子。 李扶摇沉默了片刻,问道:“公子要去茱萸镇作甚?” 那年轻书生听过李扶摇这个问法,很快脸上便露出笑意,“这么说,公子定然是知道茱萸镇在何处了,那公子可否领着我一同前去?” 李扶摇不说话,只是在看着他。 那书生想起之前李扶摇的问话,于是很快便直起腰,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这趟前往茱萸镇不为别的,乃是去抢亲的!”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看了看那年轻书生身后背着的那把柴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公子要去抢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二章女子 那年轻书生要去的是那座不干净的茱萸镇,这让李扶摇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在最后是青槐生出了些兴趣,这才折返路途前往那座茱萸镇,一路上,那年轻书生明显兴致不低,絮絮叨叨说了一路,正好也让李扶摇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年轻书生有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本来两人是互相爱慕,早已经约定等到书生赴京赶考回来便成亲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等书生离乡之后,那女子便远嫁到了这茱萸镇,书生考试归来,得知这件事,这便提了柴刀,准备来茱萸镇抢亲。 说到这里,李扶摇实在是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书生,只不过因为他让青槐停下脚步转而去向茱萸镇这件事,李扶摇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高兴。 路途不长,一行三人很快便要临近那座茱萸镇,因为青槐想看看那抢亲到底是如何抢法,李扶摇也不能让这书生一人便进镇去,打量了下这茱萸镇的风貌,李扶摇看着那个书生疑惑问道:“黄公子,你这就带一柄柴刀,真能抢下新娘子?” 原名叫做黄近的年轻书生握紧手里的书,悻悻然开口,“到底还是要是能够讲道理是最好不过,要是对方不听道理,那动手便是。” 李扶摇看着这家伙就连说狠话都只是握紧手中书本的样子,没来由的叹了口气,倒是青槐轻声笑道:“要是到时候真是你有道理些,我替你做一回主就是。” 听到这句话,黄近连忙摆手,“这本就就是黄近的自身事,如何胆敢拖累姑娘。” 对此,李扶摇摇摇头,青槐不为所动。 一行三人进得茱萸镇,穿过街道,一路缓行,黄近一路问起那座宅子的方位,总算是在小半时辰之后,三人来到一座坐落在小镇西北的小巷里的宅子前,小巷清幽,走到尽头便是那座黄近要找的宅子,三人走到宅子前,依稀可见那宅子门口仍旧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很明显,这座宅子才办完喜事并无多久,黄近站在宅子大门前,脸上神色有些犹豫。 到底是一辈子都在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哪里做过抢亲这样的粗鲁举动,哪怕那女子是他心心念念十数年的女子,这到了临门一脚,也实在是有些犹豫。 李扶摇看得有些无聊,倒是青槐兴致极高,因此并不催促,一直在看那黄近在门前转悠,可半盏茶功夫过去了,黄近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最后竟然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李扶摇站了半天也有些累了,也走了过去坐在黄近身侧,坐在他身侧,李扶摇试探着问道:“你在怕什么?” 黄近脸色微微有些潮红,他担忧道:“若是她其实并不反对这门亲事,甚至还有几分乐意,我这么贸贸然来寻她,她之后在夫家的日子,说不定要受人指指点点,说尽闲话,到时候反倒是我害了她。” 李扶摇努努嘴,劝解道:“那你回去吧,反正她也过得挺好的。” 黄近惊异道:“公子如何知道她过得好?” 李扶摇反问道:“那你又如何知道她乐意这门亲事?” 黄近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依着李扶摇这些年在酒楼说书的经历,讲道理,还真没几个人能讲得过他的。 可明显是陷入纠结之中的黄近始终不曾起身,李扶摇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青槐。 青槐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在妖……我们家乡那边,男子和女子相爱,那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若是有一日其中一人不得不被迫嫁了别人,或许是娶了其他人。另外一人自然可以不闻不问,只不过我们那边的人性子有些暴烈,遇到这种事,多半都是要出手的。” 黄近抬起头,看向青槐,李扶摇也站起身来,讥讽道:“行了,读过这么多书,满脑子都是圣贤道理,哪里还有什么胆气。” 黄近涨红了脸,很快便站起身,要去敲那座宅子的门。 李扶摇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来到青槐身侧,好奇问道:“你们那边真有这么个事?” 青槐摇摇头。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得嘞,我就知道你这是瞎说的。 “不过,当年的确发生过这么一件事,要不然我也不会想来看看你们这边是怎么抢亲的。” 青槐一脸平静。 李扶摇一脸无奈,这个出身不凡的少女,说些话都尽是云里雾里的。 那边,鼓起勇气去敲那座宅子的门的黄近才敲第一下,门内便有女子推门而出,见到黄近,那个明显是才为新妇的女子皱了皱眉头,“黄近,你怎么来了?” 原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黄近看到女子这么一副神态,便一下子没了精神,他低着头苦涩解释道:“我进京赶考归来,听说你嫁人了,便想着来看看。” 女子瞥了一眼他背后背着的柴刀,再转头看过他这一身寒酸的衣物,眼里尽是嫌弃的神色,她靠在大门一侧,冷淡道:“既然看也看过了,还呆着作甚?” 黄近哦了一声,失魂落魄的转身,那女子看似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便自顾自关了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大,让这个年轻书生直接便一屁股跌坐在了台阶上。 黄近一脸的失魂落魄。 李扶摇不得不又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背着的柴刀,不说话。 黄近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便抽了抽鼻子,“年少时候还未离乡,与她相识她便说过要和我一辈子不离不弃的,这走过数年,也没觉得情意淡了几分,可为何她便这般对我?” 李扶摇轻声道:“不好说。” 黄近转头看向李扶摇,看得时间长了,李扶摇才平静说道:“与你相识的时候,你自然也是清贫,她也不曾见过除去清贫之外的日子,所以就像一个人没有见过金子,自然便觉得银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可见过金子之后,再回来让她抱着银子,你觉得可能么,再说了,其实你连银子都算不上,可能就是一枚铜板而已,你应当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赴京赶考。” 黄近叹了口气,“读过这许多年书,其实连文章作的也是极差,这番入京赶考十有八九也是落榜,她另嫁他人也可,至少不用跟着我吃苦了。” 李扶摇吐了口浊气,轻声道:“要是我遭遇你这般境地,大抵做不到你这么洒脱,就算是找不回她的心,至少也要把那男子拉出来打上这么一顿的。” 黄近无奈道:“可我肯定打不过的。” 李扶摇摇摇头,这就爱莫能助了。 坐在台阶上,他和黄近一番言谈,尽数都传入青槐耳中,她就站在远处,不曾多言,等到两人都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才踏上台阶,来到那座宅子门前,看着大门,伸手一推,整座大门轰然而碎。 李扶摇蓦然转头,不知所以。 而那黄近则是目瞪口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三章红衣女鬼 任谁来看,这动辄便破人府邸大门都算不上是什么小事,一座府门便是一家人的脸面,让人脸面被辱,怎么来看,那家人都不会对此有什么好脸色。 可现如今的发生的事情却是青槐不仅破了这座宅子的府门,还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去了,而那座看起来规模不算小的宅子竟然并无一人出来阻止。 李扶摇顿了顿,看着青槐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赶忙起身,小跑两步跟上她,青槐说过这座茱萸镇不太干净,他可不太敢离她太远。 只不过转头看了一眼呆坐在台阶上的黄近,李扶摇很快将他一把拉起,跟着青槐走进那座宅子。 疾行几步,穿过一条不算是太长的小路,李扶摇总算在一处凉亭前看到青槐的背影,李扶摇松了口气,停下脚步,黄近喘了两口气,小声问道:“李公子,这位青槐姑娘还是江湖武夫?”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没有反驳,只是不确定说道:“应该算是吧。” 黄近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对于大周的这些江湖武夫,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就连每年大周在少梁城之中的科举考试,除去文试之外,尚有武试这一项,大周的武试虽然多考兵法,但最后还是要在比一比武功的,再加上大周尚武,那位皇帝陛下除去连年征战之外,就连带着大周民俗都有些开放,在少梁城中,一言不合便当街决斗的事情不在少数,自己在少梁城待的时日不长,但总归是也看过几起,可这总归若是要出手,也该有个什么由头,可青槐姑娘想来是和这座宅子里的人家应当是没有恩仇的,怎么动辄便破人大门? 李扶摇似乎是知道黄近在想些什么,很快便解释道:“她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黄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反倒是抬头望青槐望去,李扶摇走过几步,来到青槐身边,有些不解的说道:“按理说你又不是这山河之中的人,哪里能跟这座宅子里的人们结上仇怨,就算是觉得那女子有些做的不妥当,你想替黄近出头,可也不用这么暴躁,你一出手便毁了人家大门,这不就和当着众人的面扇人耳光那般么,这么行事可不太好。” 李扶摇看似苦口婆心的一番话,可青槐似乎不为所动,她就这般站在凉亭下,既不转头看李扶摇,也不张口。 李扶摇离她近了不少,此刻才觉得有些寒意,他把手臂微微往青槐身边靠了靠,才发现青槐竟然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子寒气。 “你……不是人!” 青槐自然不是人,可这一位明显既不是青槐,也不是人。 在这茱萸镇里,不是人,那自然是鬼了。 李扶摇往后退了一大步,此刻那“青槐”才转过身来,李扶摇定睛一看,这哪里是青槐,明明是之前在府门口的那个女子。 只不过比起来之前,现如今这女子脸色惨白,哪里还像是个人。 李扶摇咽了口口水,转头看了一眼黄近,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要赶你走了。” 黄近不明所以,还想着要走上前去,若不是被李扶摇死死拉住,他甚至还想去抱抱那女子。 那女子缓缓开口,“黄近,你还喜欢我么?” 黄近一时间哑口无言。 倒是李扶摇眼疾手快,把这家伙身后的柴刀抓在手上,感受着灵府里那些不多的气机,微微安心,想着之前青槐说过的这些孤魂野鬼并无多厉害,不由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来看,肯定是有故事的,可要是故事讲完了,能不能放我们走?” 那女子不说话,只是看着黄近。 黄近忽然露出个灿烂笑脸,“喜欢,怎么不喜欢,你不管变成了什么我都喜欢啊。” 女子有刹那失神,好似有些神情恍惚,她站在凉亭下,一身衣衫变作了红色嫁衣,看着黄近,流着泪说道:“爹在赌坊输了钱,于是便把我卖到了这里,我知道你去京城赶考了,你会回来的,可我等不到了,被卖过来之后,很快就要成亲,就要入洞房,可是我不愿意嫁给他,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你,可我没有办法……所以我就在那当晚自尽了。” 李扶摇转头看了看这鬼气森森的宅子,疑惑问道:“所以他们也死了?” 女子仍旧在哭,她低声哭泣道:“我能怎么办?”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倒是黄近看着一身嫁衣的女子,脸上尽是不忍之色,他轻声道:“荷华,苦了你了。” 女子越是泪如雨下,黄近便越是有些不忍,他抬脚向她走去,很快便来到她身前,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黄近安慰道:“别怕,现在我来了,别怕了。” 女子泣不成声,但还是把头靠在了黄近的肩膀上,这幅场景到底任谁来看,都是极为让人感叹,可李扶摇却没有半点松懈,反倒是觉得有些不对。 因此到现在,青槐都还不见踪影。 李扶摇向四周望去,仍旧还未看到青槐的影踪。 他握紧了手里的柴刀,转头时,却正好看到那女子靠在黄近耳畔耳语,离得太远,他没有听到是什么,可黄近却是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那女子其实是在温柔的问黄近,“我都死了,你不来陪我么?” 黄近几乎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李扶摇便能看到那一身嫁衣的女子脸色忽然变得极为狰狞,然后她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一句话。 这一下,李扶摇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是在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话音未落,李扶摇握着柴刀便一刀劈向那红衣女鬼,顺带着一把将黄近扯回来,要不然这家伙,说不定就要命丧当场。 黄近跌坐在地上,李扶摇看着一刀没有劈中的红衣女鬼。 微微皱着眉头。 红衣女鬼凄厉大笑,“我早说了,天下男子都是负心汉,你为何不信?” 她这句话显然不是对李扶摇和黄近来说,只不过是对谁来说的,李扶摇却并不关心,他现在只关心青槐到哪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四章山河第一关 其实很显然,黄近绝对不是个负心汉,甚至上说不上是个坏男人,他读过这么些年书,为得是出人头地,但为何要出人头地,究其根本还是为了面前这位红衣女鬼,想让她嫁过门来之后过得更好一些。 因此,黄近能够提起平日里都未拿起过的柴刀前来茱萸镇抢亲,读书人提刀这件事不常见,但黄近为了这女子自然是可以不顾这件事的,只不过在面临生死这件事上,虽说黄近很有可能愿意赴死,可当有人突兀发问的时候,怎么看来都会有些害怕,所以当时他摇头这件事,其实怪不得他。 只不过女子尚且不喜欢讲道理,这女鬼想来也是更不喜欢。 李扶摇握住手里的柴刀,看着那个现如今脸色已经变得极为狰狞的女鬼,小心翼翼踢了踢黄近的后背,后者回神之后,却没有起身,只是盯着那红衣女鬼,一脸的不可置信,“荷华,你为何会想到要杀我?” 李扶摇被黄近的这个白痴问题一惊,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这女鬼要杀人,还要讲什么道理? 那一身鲜红嫁衣的女鬼盯着黄近,冷笑不止,“天底下的负心汉都该死,你如此,他也如此。” 平白无故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李扶摇冷着脸,只是平静道:“死不死的,哪里是你说了算的。” 黄近盯着那红衣女鬼看了许久,笃定的说道:“你不是荷华。” 李扶摇没有去问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类白痴问题,只是挑眉问道:“那你还挡在我身前作甚?” 黄近有些委屈的看着李扶摇,“这总要问清楚荷华的下落才行啊。” 李扶摇不言不语,只是将黄近从自己身前扒开,看向那个眼里除了漠然再找不出什么其他情感的红衣女鬼,认真的说道:“你既然不是她,那就没什么其他好说的,这一架躲不过去了,打完之后我还有些其他事情。” 李扶摇口中的其他事情,自然便是去找青槐,这位妖土的天才少女自从入了这座宅子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李扶摇虽说隐隐觉着青槐不会被这座宅子里的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给难为住,可不见她,仍旧是觉得有些不安心。 只不过现如今很明显,要是不把那位红衣女鬼给解决点,他不但去找不了青槐,甚至性命都会丢在这里。 李扶摇握着柴刀的手掌有些发白,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他虽然跟着那位境界高深的陈嵊学过这好几个月的剑,也踏入了剑士的第一境正意,可显然,他在白鱼镇里,没有条件也没有可能会进行过生死相搏,至于陈嵊,这么一个朝暮境的剑士,随意一剑便能将江河断流,哪里会做李扶摇的陪练。 所以这场架,算是李扶摇踏上修行大路的第一场架,对他来说尤为重要,这个重要二字,不是说对他修为境界上的裨益,而是要真是输了,恐怕这便要丢下小命了。 为活着而战,自然便显得尤为重要。 因此当握紧那把柴刀之后,李扶摇一条腿微微弯曲,另外一条向前踏了一小步,仅仅片刻,那弯曲的一条腿蓦然发力,在地面上使劲一蹬,整个人腾空一丈,手中柴刀狠狠的向下劈下,那红衣女鬼收起嘴角的那抹冷笑,一身鲜红嫁衣在这一刻忽然好似有风拂过那般,微微后退,想着便要躲过那一刀,李扶摇的这一刀挥下之后,不等去势尽消,便手腕一抖,转劈为刺,直捣女鬼心口,女鬼寒声道:“小娃子年纪不大,可心肠却是这般歹毒。” 李扶摇没空和她废话,一刀刺出之后,灵府里的气机便沿着手臂上的经脉而出,好似大江入海一般汇入刀身上,他境界低微,万万达不到剑气外放的境界,可这些气机蔓延在刀身上时,便变成了刺目白光,李扶摇一刀再挥出的时候,白芒大涨,身后的黄近已经几乎睁不开眼睛。 红衣女鬼用衣袖遮住半张脸,讥讽道:“在这种偏远之地能遇到个踏上修行大路的修士,也算难得,可你真当我是一般孤魂野鬼?” 李扶摇咬牙前行,一刀递出,就要破开那身嫁衣,可那红衣女鬼只是微微后撤半步,一只雪白的手掌搭在刀身上,顿时李扶摇便觉得手上这把柴刀重若千斤。 微微一怔,手中柴刀竟要脱手。 李扶摇死死握住手里柴刀,虎口迸血也不顾。 他艰难抽刀后侧,将这把柴刀抽离那女子手中。 红衣女鬼惨白的脸上的全然是讥讽,“才第一趟出门吧,可惜了,就要是你最后一趟游历山河了。” 李扶摇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但还是平静开口说道:“还是之前那句话,死不死的,哪里是你说了算的。”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蓦然前冲,大步踏过凉亭,似而决绝的舍命一搏,可就在整个人快要来到红衣女鬼身前的时候,他忽然止住脚步,一刀向上挑去,刀身尚且离红衣女鬼还有半寸,倒是不知道这是为何。 这么一个微妙举动,倒是让那红衣女鬼微微失神,她惊道:“你不是三教修士?!” 李扶摇没有理会,刀尖摇摇指向红衣女鬼鼻尖。 然后一咬牙,灵府之中的残留气机全部呼啸而出,惹得一道白光在刀尖炸开,分外夺目! 红衣女鬼皱眉后退,背靠那座假山,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这个提了把柴刀的少年。 李扶摇这道白光炸开之后既然没有能伤得到那红衣女鬼,便说明他再没有其他的手段,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的李扶摇第一次发现这座山山河远远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险恶许多。 在他身后的黄近对于两人之间的打斗早已经看的目瞪口呆,现在李扶摇停下,他倒也知道这是李扶摇落了下风,只不过他这一介弱书生,实在是也帮不了什么忙,因此光是着急,其实也没有什么作用。 李扶摇忽然抬头,咧了咧嘴。 因为隐约之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句。 那人是在说笨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五章遍插茱萸少一人 这处小巷深处的宅子某处屋顶上,一入这座宅子之中便消失不见踪影的青槐正坐在屋顶上,看着远处那处凉亭,微微一笑。 在她身旁,有个穿着布裙,脸色泛白,但神情恬静的女子,大白天依然撑着一把油纸伞,将自己玩玩全全遮挡进了伞下,此刻她正坐在青槐身旁,陪着这位青衣少女在屋顶枯坐。 刚才青槐出声喊出一句笨蛋之后,这个原名叫做荷华的女子就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此刻见青槐喊过笨蛋之后仍旧没有离去的打算,便有些疑惑的问道:“青槐姑娘,怎么还不去帮他?” 青槐神情平淡,“总要让他见识过这座山河的险恶之处才行,要不然这么一个小地方走出来的人,去了外面,还不得被人吃干抹净了?” 荷华捂嘴轻笑,心想着青槐姑娘你看着也不大,怎么说话总是老气横秋的。 青槐转过头看了看荷华,不解的问道:“刚才打赌的时候,你为何这么笃定?” “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可能发生的结果了,我和黄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时嫁过来的时候我便知晓他会来找我,既然都来了,怎么都不会因为我现在变成鬼了就嫌弃我的,倒是我,之后肯定怎么都不该耽误他了。”说起黄近,荷华眼神温柔。 “其实荔枝姐姐也不算是坏人,要不是她被人伤得太深,怨念太重,本来都可以去投胎了,现在走不出这座宅子,也投不了胎,其实很可怜的。” 青槐问道:“她把你都害了,你还不怨她?” 荷华摇摇头,神情平静。 青槐默然无语,对于这男女之间的情爱,其实她不太懂,在妖土那边,她也不曾见过父亲有过多在意娘亲,娘亲偶尔提起父亲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般温柔,父亲是妖土那边声名赫赫的人物,娘亲虽然并不像父亲那般,有这么大的名头,但其实也不是一般人,这次离家之时,父亲知道此事,倒也没有拦着,只是嘱咐了两句,倒是娘亲,虽说眉目之中有些担忧,可也不曾多说,思来想去,可能也只有这种普通人才对情爱两字始终放不下吧? 青槐忽然开口说道:“我只是答应了那家伙的师父,要把他带到延陵和大余边境,再加上他救过我一命,要不然,哪里会正眼看他。” 荷华不知道延陵是什么地方,至于大余便更是不知道了,像她这种一方小国百姓,这辈子连京城都不曾去过,哪里还知道这山河之中还有更广阔的地方,因此对于青槐这句话,她不曾应和,只是心里想着青槐姑娘肯定是心口不一。 这屋顶上的一妖一鬼各自心里都有些想法,可又都没有说话。 布裙女子忽然站起身,轻声说道:“青槐姑娘,等会我就走了,你不要告诉他。” 青槐点点头之后还是问道:“不再看看他?” 布裙女子摇头,笑容干净。 青槐不再多说,只是站起身来,一步跨下屋顶,来到那座凉亭外的假山上,看着喘着粗气的李扶摇和那站在原地张望的红衣女鬼。 当一身青衣的青槐来到场间,李扶摇这才松了口气,他此时的心情大抵又不是说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是觉得能见到青槐的安心。 青槐站在假山上,看着李扶摇问道:“怎么样,这次我救过你之后,是不是就要扯平了。” 李扶摇苦笑不语。 青槐却知道,有些东西哪里是说扯平便真的扯平的。 那红衣女鬼现如今看着这个显然不普通的少女,眼里有些忌惮,可也没有急着出手,她仰起头,看着青槐,神情漠然。 青槐平静道:“我不太喜欢有人这么看我。” 话音落下,青槐微微伸手,一缕气机从衣袖飘出,很快便变成一条绿色丝线,仅仅眨眼间,便如同一条绳索一般将红衣女鬼束缚住。 青槐走下假山,没有去看她,只是一边走一边说道:“孤魂野鬼。” 红衣女鬼面目狰狞,不断挣扎,可不管怎么挣扎,始终是挣脱不开那条看似细长的绿丝线。 青槐来到李扶摇身旁,瞥了他崩开的虎口,轻声说道:“想让你看看这山河险恶,顺便替陈嵊教你点东西,怨不怨我?” 李扶摇咧了咧嘴,干笑道:“哪里会怨你。” 青槐点头,“很好,要是你说怨我,我今天肯定要把你揍成猪头。” 李扶摇愕然。 青槐看向黄近,“你知道她不是她,所以我杀她,你有没有意见?” 黄近微微出神,可片刻之后便回神问道:“荷华在哪里?” 青槐平静道:“早已经投胎去了,这女鬼被这座宅子里的人家误以为与外人有染,便将其投入井中,生生溺死在其中,可她怨念不散,故而魂魄不散,成一野鬼,报复此人家,整座宅子里的人尽数死去,她虽说与此事无关,但也被牵连,也死了。也不是人人死后都可成鬼的,因此她早已去投胎了,你见不到她了。” 这个读过半辈子书的读书人哦了一声,显得很沮丧,他小声问道:“能不能再让我看看她?” 青槐不说话,表示默许。 黄近抹了把脸,想要再去看看那红衣女鬼,却发现那女鬼面容早已变成了另外一张脸,虽说都是女子,可却是天壤之别。 黄近低着头,笑了笑,“可以了。” 青槐转过头,看向那面目狰狞的红衣女鬼,平静道:“你被束缚在这座宅子里,走不得,也成不了其他气候,我不是什么好人,最后还是让你再选一次,是结束还是继续一个人呆在此地?” 红衣女鬼脸上的狰狞之色不再,复归平淡。 她凄凉一笑,“仙师真能了结我的痛苦?” 青槐轻轻点头。 红衣女鬼沉默了片刻,最后轻声道:“仙师动手吧。” 青槐微微屈指。 那红衣女鬼身上的绿丝线开始游走,红衣女鬼脸色反倒是显得极为淡然,黄近踉跄两步,来到红衣女鬼身前,不甘心的问道:“荷华她真的走了?” 红衣女鬼疑惑问道:“你真还想着她?” 黄近狠狠点头。 红衣女鬼的身躯已经开始渐渐消散,可她却是低头喃喃道:“这世上真的还有好男子?” 说完这句话,红衣女鬼便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黄近伸出手,复而又很快收回来,他喃喃道:“你不是她啊。” 青槐平静转身,只说了一个字,“走。” 李扶摇收起来那把柴刀,丢给黄近,揉了揉胸口,跟着青槐向府外走去。 留下黄近一人呆呆站在原地。 这位胆大到敢提刀来抢亲的读书人忽然泪如雨下,一发不可收拾。 在青槐面前他没哭,在李扶摇面前他也没有哭,可等无人时,黄近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他任由眼泪滑过脸庞,不去擦拭,就这样呆站在原地。 这座宅子里很快便只有一个读书人的轻声呜咽声。 在远处,黄近注定看不见的地方,李扶摇和青槐站在远处看着黄近,李扶摇问道:“那叫荷华的女子应当还在吧?” 青槐转头,看了李扶摇一眼。 李扶摇摆摆手,“只不过那女子身死肯定是真的。” 青槐讥笑道:“想不到你一点都不笨。” “若不是你见过了那女子,要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李扶摇说了这么一句话,算是当作解释。 青槐忽然问道:“李扶摇,你说,这男女之间痴缠一事,到底是好是坏?” “怎么说?”李扶摇一挑眉。 “自然是修行之事。”青槐一脸理所当然。 李扶摇不确定的说道:“陈嵊没有说这情爱之事影响修行啊。” 青槐讥讽道:“你那便宜师父倒是不在乎。” 李扶摇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远处,有个撑伞的女子正在远处看着黄近。 李扶摇努嘴,“这就是那位女子了。” 青槐没有搭话,只是看向那女子。 撑伞的女子在远处看着黄近,无声泪流。 良久之后,女子从伞下伸出手,可惜那只手才伸出伞下,便好似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般,开始泛起白烟。 女子好似不觉,反倒是将伞直接扔开,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可仍旧没有往前走过哪怕一步。 肉眼可见,那女子身躯开始渐渐化为白烟。 黄近仍旧是呆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等到女子身躯已经完全消散之时,黄近福至心灵,蓦然转头,可身后空空荡荡,除去一把伞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黄近走过去,捡起那把伞。 收好抱在怀中。 这把伞分明便是他送出去的东西。 他开始四周张望。 仍旧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最后黄近才低声道:“你怕我伤心,所以最后一面都不肯来见我?” 没人回答他,可他却点了点头。 他站在伞旁,张开手,好似是想把某人拥入怀中。 而那个位置正好是之前那女子站的地方。 李扶摇没来由的想起了半句前贤诗句,“遍插茱萸少一人。” 明明是知道那诗句是那位前贤的思乡诗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觉得很应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六章人世乱如麻,浮沉之间 离开茱萸镇继续北上,这几日黄近很明显情绪很低落,出了那座宅子之后,黄近没有再背着那把柴刀,换成了那把伞,而柴刀便到了李扶摇身后。 作为一个剑士,虽说在陈嵊看来,李扶摇这种剑士显得很不入流,可怎么也算是个剑士,此刻背着一把柴刀,怎么都显得有些滑稽,不过李扶摇对于这把陪他一起打过人生中的第一场架的柴刀还是有些特别的情绪,因此也就没有说什么。 一行两人变为一行三人行走在官道上,黄近走在最后,脚步不慢,可是仍旧不曾抬头,这位读书人今年在少梁城那次科举考试才考过一门便因为得知那女子出嫁的消息便舍弃了后面几门考试而急匆匆返乡,按照大周的律例,这往后至少十年,黄近都无法在参加科举考试,若不是当时的考官知道这位读书人要去做什么,说不定现如今便不仅仅是取消科举考试资格那么简单了,这趟返乡之后,黄近要想靠参加科举出人头地这条路已经断绝,以后要想有些什么作为,都要另寻他路了。 走过一日光景,来到一条岔路前,黄近才停下脚步,朝着李扶摇喊了一句,后者转过头,看向黄近。 黄近小跑两步,来到李扶摇身前,看着这个比他还要小出几岁的少年,由衷说道:“李公子,便在此地作别了,在茱萸镇时,李公子救过黄近的性命,日后若是有麻烦,恰好黄近又能解决的,知会黄近一声,黄近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黄近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忽然便觉得有些窘迫。 李扶摇拍了拍那把柴刀刀柄,笑着说道:“这把柴刀我用着很顺手,就不还你了,两清了。” 黄近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扶摇随口问道:“这趟返乡之后要做什么,还是读书?” 黄近摇摇头,平静道:“儒家先贤的那位夫子曾有过周游列国的举动,在下虽然一介白衣,但仍旧觉得心神向往之,这番回乡之后,安顿好家中长辈,便想效仿那位夫子到处走走看看。” 李扶摇倒也知道黄近口中的儒家先贤虽说也是儒教门下,但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群读书人而已,并无修士,只不过当年那位架牛车便能周游列国的儒家读书人,可当真并非是孑然一身,若不是有儒教修士暗中相助,一贫弱读书人,哪里能走这么远,现如今黄近想要效仿,倒是不容易。 只不过李扶摇思索了片刻,只是点点头,“路途遥远,黄兄自己珍重。” 黄近一笑置之。 他朝李扶摇一拱手之后,转头看向青槐,对着青槐道:“姑娘当真是当得起女侠两字。” 青槐不为所动。 这位读书人自始至终都还以为青槐只是那种江湖女侠,而对于之前遇见的那红衣女鬼也不见得有多怕,大抵也是因为那红衣女鬼大部分时间所展露容颜是那女子的缘故。 说完这些,这名来时背刀,去时背伞的读书人走下官道,踏上那条岔路,渐渐远去。 李扶摇看着黄近的背影问道:“他要是真铁了心去到处走,会不会被山河里的山精野怪一口吃掉?” 青槐轻声道:“说不准。”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继续沿着官道前行,走过了很长一截路之后才笑着问道:“青槐姑娘,你说黄近会不会运气好到真遇到一位厉害得紧修士,非要收他为徒的那种?” 青槐讥讽道:“就连你这个笨蛋都能遇到陈嵊,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李扶摇皱了皱眉,“我练剑的资质不错啊。” 青槐不说话,只是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浓,她本身就是妖土那边最出色的一批年轻人,修行资质谁人不羡?就算是放到这边山河,她的这份资质,怎么也都算是年轻一辈之中最顶尖的,若是光论女子,甚至可以说除了那位道种,她青槐不会弱于其他任何人。所以你李扶摇再如何出彩,难不成能及得上我? 李扶摇不知道青槐在想些什么,只是有些颓然的想着到时候走到剑山还不知道要碰到多少天才。 青槐好似是知道李扶摇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居然破天荒安慰道:“别太担心,陈嵊的眼光没那么差。” 青槐是见过大场面的云中鸟,陈嵊虽然境界不低,但好像她也不是多在意,而李扶摇则是一只的的确确的笼中雀,对于陈嵊虽说嘴里没有说出些许多钦佩言语,但其实还是有那么钦佩的。 只不过才好受不少的李扶摇很快便又听到青槐笑着说道:“但也没有那么好。” 对此,李扶摇一笑置之,不是太在意,毕竟这些日子,他被嘲讽的次数不在少数。 看着前路,李扶摇忽然咧了咧嘴,在他看来,前路甚是可期啊。 对于李扶摇的这个性子,青槐显然知道,因此也不担心这家伙最后是不是会意志消沉。 你看看,现在不就好了? 踏上那条岔路的年轻读书人黄近沿着小路缓行,一步一步走的极缓,走到这里,已然离村子不远,走不到几步偶尔便能碰见那么几位相熟的父老乡亲,他出村子风风火火去抢亲的时候,其实受了不少儿时玩伴的讥笑,但大抵年长的长辈们都是看着他长起来的,对于抢亲一事,都是劝黄近要三思,后来见劝不动他也都只是要让黄近小心些,现如今见到背着雨伞回来的黄近,有个在田埂上抽着旱烟的老头儿瞅着黄近,开口问道:“阿近,怎么了,是荷华那丫头不愿意回来,还是那边不放人?” 黄近摇摇头,咧嘴说道:“没呢,荷华在哪儿过得挺好的,也就没有打扰她,我就是远远看过一眼就走了。” 老头儿抖了抖烟灰,不高兴的说道:“咋,叔是看着你小子长大的,对叔都不实诚?” 黄近一脸苦笑,没有搭话。 老头儿试探问道:“你小子不会以为荷华那丫头变心了吧,叔可告诉你,你们两个都是叔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叔清楚,你可别想偏了。” 黄近平静道:“老根叔,不是这么回事。” “那到底是个咋事?”老头儿不依不饶。 黄近沉默了片刻,然后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老头儿脸色黯然,猛地吸了一口旱烟,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黄近抹了一把脸,小声说道:“老根叔,先走了,家里还有事。” 黄近沿着乡间小路继续前行,只不过这一次要比之前快很多,走过很远,已经看得见村口,只不过再走了几步,黄近忽然停下。 村头,此刻正站着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穿着一身青衫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姑娘正好站在村头。 黄近走过几步,来到两个人身前,看着青衫男人恭敬喊了一句言先生。 这个青衫男人便是之前出现在白鱼镇的延陵学宫修士言余,只不过离开白鱼镇之后并未立即离开大周,反倒是在这个村子逗留时间不短,黄近出门抢亲之前便曾来问过他的意见,只不过当时的言余只是微微一笑,说了些什么,并未鼓励或者是阻止黄近。 出身于延陵学宫的言余看着这个出门时背了一把柴刀,回时只有一把伞的读书人,平淡问道:“如何,如我所料?” 黄近摇摇头,不置一言。 言余笑了笑,“不管如何,结局倒是一样的,如何,现如今你愿意同我去学宫求学了?” 黄近还是摇头。 言余耐着性子问道:“为何?” 黄近郑重说道:“学生想学那位夫子,周游列国。” 言余盯着黄近,平静说道:“周游列国,你走出大周便会送了小命,何不听我一言,先去学宫求学,之后自然便能周游列国。” 黄近爽朗一笑,“学生周游归来定然去学宫求学,若是回不来那又有什么关系?” 言余脸色如常,他这趟出门,总共对两个人说过要带他去学宫,可这两人都不曾答应,任谁来看,心情都不会太好。 只不过在他身旁的那个小姑娘顾缘,正捂着嘴偷笑。 言余没有去训斥自己这个学生,只是淡然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黄近,我实在不太明白,这明摆着是份机缘,为何你也不要?” 黄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以前荷华在的时候,只是想着能和她在一起便可,求得少,烦恼自然也少,荷华现如今不在了,连最后求得都没了,以后想来会活的更洒脱一些,说起洒脱,其实这趟出门碰见的那个姑娘才是真的洒脱,言先生肯定是个极为出彩的读书人,可是依着我黄近来看,没那么洒脱。” 言余的身影渐行渐远,虽说听到了这番话,但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倒是小姑娘顾缘笑道:“先生,他可是在说你得累咯。” 言余轻笑道:“本来就活得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七章吃饭和吃菜 与黄近作别之后,青槐和李扶摇赶路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才过了一日便离了官道来到了一座规模极大的州城之中,李扶摇之前在路途上买过一份所谓的大周疆域图,知道这座州城其实也不算是一般州城,当年大周太祖立国之时便是发迹于此地,当大周建立之后,这座原本叫做崖门的州城便改名叫做了偃师这么一个拗口名字,现如今,这座偃师城同大周都城少梁,是大周最重要的两座州城,甚至于当地老百姓还将这座偃师城私底下称为第二座京城,由此便可见这座偃师城在大周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入城之后,依着李扶摇的想法,自然是买些干粮之类的便继续赶路便是,可青槐反倒是觉得不急,非要歇息一晚再说,李扶摇看着青槐,一脸的无可奈何,他打架绝对是打不过青槐的,可除去打架,要是讲道理,这少女不愿意听的时候自己就算是嘴巴说干了也没什么用,遇上这么一个既不讲道理,动手又没有丝毫胜算的姑娘,李扶摇彻底败下阵来。 在州城城内某处的一处小客栈要了两个房间便打算在此地歇息一晚,至于为何选择这座小客栈,也是因为青槐见到这家客栈小院里有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的原因。 小客栈地处偏僻地段,客人自然不多,除去掌柜和自家夫人之外,客栈里便只剩下两个年轻男人。 住进客栈没要多久,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李扶摇一看到这场春雨便想起了之前在白鱼镇的那场秋雨,他扯了扯嘴角,转头一眼,却发现青槐早已经提了根木凳走出客栈,坐在了屋檐下静静看着这场春雨。 李扶摇来到她身旁,坐在那根木凳上,对此,青槐只是瞟了他一眼,并不曾怎么说话。李扶摇伸出手,接了些雨水,感受着手掌传来的冰凉,笑着说道:“青槐姑娘,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只不过一直没找着机会,现在我问上一问,要是说的不对,你不要生气。” 青槐瞥了他一眼,“要是真不对,就打你一顿便是,生气不至于。” 李扶摇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很快便开口问道:“我之前在白鱼镇当说书先生的时候,常常说这么一个故事,说起这蛇修炼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便能化为蛟龙,青槐姑娘,你也是蛇,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青槐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李扶摇,冷笑道:“蛇便是蛇,为何要去做龙。” 李扶摇追问道:“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愿?” 青槐平静道:“不能也不愿,凡夫俗子编撰故事的时候总是喜欢拿自己的喜欢去编撰,龙蛇本就不同,蛇如何能够化龙,再说了,这座山河,包括妖土,都未见过一条龙,谁知道这所谓的龙是不是编撰出来的。” 李扶摇对于山河之中诸事,还有许多传闻本就不太清楚,现如今青槐说起这龙蛇之属他也不太清楚,自然也就不敢多说什么,生怕那少女又拿他粗陋的见识嘲笑他。 只是看着那颗正经受着风吹雨打的梧桐树,李扶摇忽然有些不自在。 他忽然感叹道:“这大周真是有些小了,我原本以为你们说的这偏僻两个字肯定是有水分的,可现在看来,一点都没有掺水啊。” 青槐不曾理会李扶摇。 李扶摇正要再叹了一口气,这便看着从客栈门口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他提着一根木凳,端着一只大海碗,坐在离李扶摇不远处的屋檐下,尚未坐下,年轻男人极有礼貌的问道:“在下也想看看雨,想来影响不了两位,只不过要真是影响了,便有些抱歉了。” 那年轻男人容貌生得算不上好看,但让人看着极为顺眼,加上这般行事,便很能博得旁人的好感,李扶摇冲着他点头,轻声回道:“公子请便。” 那年轻男人再看向青槐,青槐面无表情,也不曾说话,他便就没有开口,只是坐下之后,便坐在木凳上开始吃饭。 说是吃饭,便真是吃饭。 李扶摇遥遥看去,那年轻男人的大海碗里还真就是些白米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可偏偏就是这么简陋的一碗白米饭,这年轻男人吃得极为认真,甚至期间一次头都没有抬,李扶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这年轻男人用手中木筷扒饭的时候总是在前一口饭刚刚咽下喉咙的时候,两者衔接的很紧密,但看起来也很自然,好似练过了许久了一般,一点都不觉得生涩。 大约过了半刻钟,那年轻男人将最后一口饭咽下,才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将大海碗伸出屋檐下,接了半碗雨水,仰头一口喝下,这才放下碗筷,朝着李扶摇笑了笑。 李扶摇忽然觉得这人极有意思。 只不过还没等到他感叹,客栈门口便又走出一个年轻男人,这个男人同之前走出来的这个男人如出一辙,端着一只大海碗和提一根木凳。 李扶摇仰头看去,那位长相和之前这位有八分相像的男人,碗里却尽是绿油油的青菜,没有一粒米饭。 然后在李扶摇诧异的眼神之中,那年轻男人便开始吃饭,只不过吃饭两个字好像真有些不太应景。 应当是说吃菜。 但不管怎么说,那年轻男人吃饭时却一点都不像之前那男人一般认真,反倒是极为随意,期间对于甚至还挑出几张卖相不好的青菜扔掉。 又过了半刻钟,这位也吃完了海碗里的东西。 他把碗筷放下,和之前这男人一起坐在屋檐下看着雨。 李扶摇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只听到后面踏出客栈的那男人恼怒的说道:“大兄,我不懂。” 之前那个显得极有礼貌的年轻男人平静答道:“我也不懂。” 两人对话在李扶摇听来有些莫名其妙,可想来那两个男人很清楚其中的意思,因此李扶摇也没有生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倒是青槐冷冷说道:“装神弄鬼。” 青槐的脾气一向都不太好,更何况是在这注定没人惹得起她的大周,她便更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只不过这句话显然在那两兄弟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也都没有生气,只是之前那个开口喊大兄的年轻男人对李扶摇笑着说道:“这位公子,你家这位,脾气可不太好。” 李扶摇无奈一笑,心想着我可镇不住这位,要是等会这位要出手了,我可帮不了你们两兄弟。 只不过李扶摇心里想着的惨剧还是没能发生,因为很快他便听着这座小客栈外响起一阵马蹄声。 很快,有一队甲士便来到院前。 在李扶摇的视线里,小院木门被人一把推开,有个一身甲胄,腰间悬刀的年轻将军踏入院中。在他身后的一众甲士虽说都是手按住刀柄,但都不曾踏入院子里,这些早已经跟着自家将军多年的士卒知道自家将军虽说看起来极好说话,但心底总是骄傲的,要是不小心打破了他这份骄傲,后果也是挺严重的。 在春雨之中,那年轻将军没有撑伞,发髻虽然微乱,但也并未散落。 看着屋檐下坐在木凳上的两个年轻男人,年轻将军问道:“跟不跟本将走?” 那位极为儒雅的年轻男人站起身,平静道:“既然好不容易从那处天牢里走出来了,哪里是说回去便回去的。” 年轻将军摆摆手,“好了,既然要打就打,废话什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位年轻将军便朗声道:“偃师军府办案,闲人速速离去!” 客栈掌柜夫妇早在院门外出现这么一队甲士的时候便已经关上门躲得远远的了,那么这院子里便只剩下李扶摇和青槐这么两个闲人了。 那么这番话便是说的是他们两位了。 李扶摇正要站起身,忽然便想起了这两位吃饭时的场景,身子不由一顿。 也就是这一顿,小院子里便早已经生出了一道闪亮的刀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八章观雨景 一刀劈在春雨里,一刀劈在台阶上,甚至是一刀劈在大海碗上,短时间之内那位年轻将军便出了好几刀。每一刀的气势都不小,可没有任何一刀能够劈在那两个年轻男人身上。 之前那位喊大兄的年轻男人掠出屋檐下,在春雨之中与那年轻将军对敌,而年长的那位年轻男人没有去理会那年轻将军,反倒是来到李扶摇身侧,看着李扶摇笑道:“你一点也不怕?” 李扶摇笑了笑,“其实我很期待等会儿到你出手的时候。” 年轻男人有些诧异,脸上露出个古怪神色,“为什么?” 李扶摇平静道:“他们是江湖武夫,但你却是个修士。” 一针见血。 年轻男人正色问道:“你何以得知?” 李扶摇笑道:“因为我也是个修士。” 其实说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李扶摇很没有底气,他不过是在剑士第一境正意摸爬滚打的小剑士,属于这山河之中最底端的修士,因此开口的时候便真的显得底气很不足。 那年轻男人很快便自报家门,“在下衡阳书院杨未,出手的是我的胞弟杨来,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 李扶摇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说道:“李扶摇,是个剑士。” 听闻剑士两个字,杨未有明显的瞬间一愣,可当他视线移到李扶摇腰间,发现这个少年并未佩剑之后,便有些疑惑。 李扶摇知道他在想什么,很快开口说道:“暂时无剑,等到了那座剑山,才能提剑。” 剑山两字在山河之中到底还是威名鼎鼎,杨未自然也知道,他笑着点头之后,看了两眼青槐,“那这位姑娘?” 李扶摇摇摇头,示意不要再问。 杨未脾气极好,李扶摇既然做出这个动作,他便不再发问,只是看着院子里两人打斗,自顾自说道:“有儒家夫子曾在这偃师天牢里刻下过一篇文章,在下在书院里翻看典籍时正好知晓,这便想着要去看看,找了个由头入牢之后,看过那篇文章之后自然也就不能再呆在天牢,出来之后想着明日离开偃师城,却不曾想今日这谢应便追来了,倒是有些连累李公子了。” 李扶摇没有搭话,只是转头看着小院里的两人之战。 一身甲胄的谢应武力不俗,既然能年纪轻轻便能独领一支兵马,怎么都不是好欺负的,实际上这位偃师军府里年轻将军出身于大周的武林世家谢家,从小便习武,在整个大周军伍之中,能够胜过这位的,也只有一只手之数,是当之无愧的大周年轻俊彦,甚至曾经从少梁城传来过消息,若不是那位大周皇帝若不是忙于征战,谢应早该成为天子女婿,大周驸马。 可即便如此,这位谢应现如今也深受大周皇帝赏识,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四品奋威将军,麾下足足有五千骑卒。 原本谢应已经得到京城兵部调令,让他领着本部兵马从偃师城启程赶往边塞,只不过尚未移交印信的谢应供职于偃师军府,正好便有看管偃师城天牢的职责,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天牢之中跑出两个犯人,让谢应极为恼火,这方才延缓了去边塞的军令,要在这几日将杨未和杨来两个人抓捕归案,因此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可在这场春雨里,两人交手百余招,依然尚未分出胜负。 谢应手臂微微一抖,震落刀身上的雨珠,平静道:“杨来,你这份武艺倒是不错,不如随本将从军,日后封侯拜相都大有可为,免得白白糟蹋了这份武艺。” 杨来站在雨中,不顾雨水打湿了衣衫,咧嘴笑道:“打赢我就行,打不赢一切免谈。” 谢应听着杨来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认真问道:“当真如此?” 杨来一脸洒脱,“君子一言,八匹马都追不上。” 谢应哈哈大笑,收刀入鞘,将那柄家传宝刀栖客随意扔出小院墙外,那里自然有人接住这柄在大周都排的上号的宝刀。 谢应丢刀之后,揉了揉脸,笑着说道:“那再来打过。” 杨来嘿嘿一笑,一掠而过,一拳朝着谢应的天灵盖而去,拳风呼啸,气势极为壮阔。 谢应沉下心来,身子微微后退,双脚在地上划过几个怪圈,看似艰难的避过这一拳,实际上这位被誉为谢家宝树的年轻人从小学武,不仅练刀,就算是其余兵刃都有研究,拳脚功夫更说不上差,避过这一拳之后,谢应大步跨过半座小院,来到杨来身前,沉肩一撞,让杨来踉跄几步之后,一拳轰出,正中杨来的小腹,让后者避无可避。 站在屋檐下,李扶摇看着这幅场景平静说道:“看来先生的胞弟要输了。” 杨未笑道:“谢应从小习武,天资也不差,有如今这份武力实在正常,阿来年纪和他相当,不仅他倒也正常,不过阿来一直以来便想着要从军,我之所以不走,便是为了给他个机会而已,谢应熟读兵法,也有大志向,跟着他,阿来前途倒是说不上晦暗。” 李扶摇问道:“既然先生早已经走上了修行大路,为何不将胞弟一起带上这条大路?” 杨未摊手,无奈道:“阿来不适合修行。” 李扶摇没说什么,这座山河之中修士不少,可不能成为修士的普通凡人更多,这其中有不少人是因为没有机会能接触到那条修士大路,而绝大部分人则是看着那条修行大路就在前方,却始终踏不上去,而杨来便属于后者,不然有一位是衡阳书院的弟子的兄长,杨来如何都不至于走不上那条修行大路。 李扶摇的视线从院子里两人身上收回来,转而看向杨未,想着他之前吃饭时的样子,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杨未了然一笑,“李公子是因为因为在对敌时灵府气机不能连贯涌出才有此问?” 李扶摇点点头,将自己的疑惑尽数说出,“对敌之时,灵府气机虽说不多,但也不至于一招之后,再出手时便有停滞感,可明明尚有余力的情况下,仍旧是如此,到底是为何?” 杨未指了指这屋檐滴下的雨水,轻声说道:“雨水也是如此,一滴之后方有下一滴,一滴一滴而来,只不过李公子若是看过暴雨便可知晓,那一场雨之中,可见不到丝毫间隙。” 杨未对这个问题并未说透,反倒是说的有些玄妙,李扶摇皱了皱眉,没有深问,这个问题本来便不打算问出口,这些日都是自己一个人思索,若不是之前见过杨未吃饭时的样子,大抵也不会有此问,现如今杨未浅言一番,李扶摇也不好刨根问底。 只不过他站在原地,还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这么久一直不曾开口的青槐忽然骂了一句笨蛋。 李扶摇尴尬一笑,为了缓解尴尬便转过头看向院子里。 这个时候正好是谢应一拳将杨来打退数丈远的时候,他站在院中,看向杨来,笑眯眯问道:“怎么样?” 杨来扯了扯嘴角,“打不过你,便只能跟你走了,只不过我大兄进天牢只不过是为了看一篇文章,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不要想着留下他了。” 谢应转过头看向屋檐下的三人。 杨未抱拳笑着说道:“谢将军,之后阿来便交托于你了,若是之后阿来惹下什么祸端,还请将军修书一封到衡阳书院知会在下一声。” 谢应神情微变,看着杨未,叹了口气,“原来是方外仙师,谢应失礼了。” 杨未并未多说,只是看过杨来一眼,轻声嘱咐道:“阿来,你从军之后要万分小心,若是死在战场上了,大兄可没时间来给你收尸。” 开口一句便是丧气话的杨未显然并未觉得有些什么,只是看着自己这个胞弟,笑了笑。 杨来点了点头,不以为意。 谢应知道杨未的身份之后便不在去看他,转而看向少年李扶摇,李扶摇与他对视一眼,眼里波澜不惊,他看着这位年轻武夫,忽然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 这武夫可否以力轰杀修士? 想到这里,李扶摇很快被自己脑子的想法吓了一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十九章谢家宝树 最后的结局是皆大欢喜,杨来得以从军,谢应也不用忧愁这天牢走脱犯人一事,至于杨未,看过了那篇圣人文章便应当返回那座名望在大周足以说得上是当之无愧第一的衡阳书院,那座书院其实也不曾在大周境内,只是威名太盛才得以在大周都有如此声望而已,只不过在这之前,三人加上李扶摇和青槐一共五人在客栈里一起吃过了一顿饭。 青槐对于李扶摇之外的闲杂人等一直都是寡言少语,因此只是提了一壶酒在门槛独坐,仰头看星空时便喝上一口,也不见醉意。 客栈掌柜夫妇早就听说过谢家宝树的名头,只不过才是第一次得见这位偃师城里的第一等的年轻俊彦,不由多看了几眼,只不过又顾忌到院子里的那些士卒,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谢应除去一身甲胄之后,越发显得光彩夺目,在席间,杨未和李扶摇话不多,这两位,一位是正经的儒教修士,是有机会成为那等传说中的人,而另一位,虽说还在剑士第一境摸爬滚打,但依着这少年的性子,自然也不会甘心于此。 被誉为谢家宝树的谢应作为这大周一等一的年轻俊彦察言观色的本事其实一点都不差于手上的武功和领兵才能,看到年纪轻轻的李扶摇便如此沉稳,心里便也将其高看了几眼,只是并未表露出来其他的什么心思。 一餐过后,谢应提着酒找到在屋檐下看雨的李扶摇,两人坐在一条木凳上,皆是不言不语,沉默片刻之后,还是谢应率先开口,“李公子也是修士吧” 李扶摇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谢应感叹道:“杨先生对李公子这般的少年都如此上心,哪里是一般人该得到的待遇。” 李扶摇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仰头笑道:“比起杨先生这种正统修士,其实不过是走的野路子而已,只怕走过几十个春秋也不见有什么大的成就。” 谢应摇摇头,“叔父常说习武一事本来便是有万种学法,说不上正统不正统,修士可能和武夫有异,但其实我觉得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扶摇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自顾自说道:“之前我曾经想过一件事,那便是武夫走到极致能不能轰杀修士,只不过仔细一推敲便觉得有些可笑,这武夫走到极致也不过是千人敌,可这修士一旦境界高深了许多,只怕挥手便能移山填海,哪里是武夫能够比拟的。” 谢应点头赞同,“这便好似在大周,无论你有多滔天的权势,只要皇帝陛下一道旨意,你这些权势顷刻之间便会烟消云散。” 李扶摇笑着点头,“谢将军这个比喻说得倒是一点都不错。” 谢应转头问道:“那李公子呢,应当不是咱们大周百姓吧?” 李扶摇笑了笑,没有答话。 谢应平静道:“其实我也知晓,咱们这座大周哪能出这么些仙才,不过李公子要真是咱们大周人氏,不管是走得什么路子,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啊,肯定会十分高兴的,毕竟就我这样的武夫都差点被陛下召为驸马,李公子这等仙师便更不用说。” 李扶摇看着屋外,天色渐暗,又是春雨时节,看不到星辰,他有些遗憾的说道:“大周地处延陵西南,疆域太小,就算那位大周皇帝再如何开疆辟土,能够和延陵一较高低?就算是最后有这个可能,延陵难不成会眼睁睁看着不做反应,大周没有修士,可延陵修士一抓一大把,到时候打起来,谢将军的刀只怕砍不在那些修士身上。” 谢应拍了拍手里的这壶酒,洒然说道:“渴时有美酒,便什么都不求了,我辈大周武人,自然是要跟随皇帝陛下建立功勋才好,就算是最后仍旧失败了,也不留什么遗憾了,若是一辈子畏畏缩缩,因为头顶有延陵自己便活得像条狗一样,如何值得,其实为何延陵在境内会允许有这么些小国存在,其实便是因为这疆域太广,有些地方连延陵都不好管,那便放任境内有小国建立,每年只要按例送上供钱,时不时提供民夫供延陵驱使便可” 说到这里,谢应戛然而止。 李扶摇疑惑的看向他。 谢应自豪的拍了拍胸膛,“唯我大周,这么些年不曾让一位大周百姓前往延陵受苦。” 李扶摇没有走出白鱼镇的时候便知道这大周人都有些莫名的自豪感,要不然那位大周皇帝在面对延陵使者的时候,也不敢放出狂言说是要花百年时间将大周疆域十倍。 可这种自豪感在李扶摇看来,甚至有些愚蠢,可现如今听到谢应说出这句话,李扶摇便实在觉得不那么愚蠢了。 他拿过谢应的酒壶喝了一口之后笑问道:“结交那位杨先生明显比结交我这个野修要强许多,可谢将军却选择来与我闲谈,倒是让我有些困惑。” 谢应笑着说道:“比起杨先生,我反倒是觉得你更有些市井气息,可就是这些市井气息,让我对杨先生亲近不起来,刀口上添血的,终究交朋友还是得看感觉。” 谢应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李扶摇笑着说道:“在下谢应,不知可否能和公子交个朋友?” 李扶摇蓦然问道:“哪一种?” 谢应试探性问道:“能够共赴黄泉的那一种?” 李扶摇皱着眉,“你明明知道我肯定能比你活得长些,所以便来占我的便宜?” 谢应哈哈大笑,不发一言。 李扶摇低着头笑道:“我这辈子以前只有一个朋友,今后就两个了,不过感情深浅,现在来看,还是不深。” 李扶摇正色道:“在下李扶摇,就是你想的那个扶摇。” 少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谢应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无数星辰。 这边两个年轻人好像聊过一番话之后便成了朋友,离他们不远处的门槛上,青槐看着李扶摇的背影,嘴唇微张,无声吐出两个字。 毫无疑问,自然便是笨蛋两字。 在屋内,杨未推开窗,不去看小院里光景,只是笑着说道:“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这句话,在偃师城那座天牢里某间牢房墙壁上,刻在了开头。只不过现在,已经全无踪影。 而此时此刻,在春雨之中走进那座天牢的谢陈郡却莫名皱了皱眉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章蝼蚁举剑 天牢里灯火通明,夜如白昼。 一身绯色官袍的谢陈郡站在天牢大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在他身后有个中年男人收了伞,却不曾开口,只是双手微微藏入衣袖之中,神情平淡。 在天牢门口相迎的牢头弯着腰,这个在偃师城天牢足足待了十几年的中年男人不敢抬头去看那位坐在偃师城官场上实打实得第一把交椅上的老人,实际上作为谢家这一代的实际上掌权者,谢陈都不仅仅是谢家的当代家主,大周官场上的常青树,这位老人的行书被称为大周第一,乐理方面也是大家,至于在文章方面的造诣,便更是出类拔萃,除此之外,这位老人当年在大周先帝出兵南征之时,也是谢陈郡出任的统军大都督,只不过随着谢陈都年事已高,这些年逐渐淡出朝野的视野,安心在这偃师城当着“养老刺史”可谢陈都在大周的声望却是丝毫不减,一如既往受大周皇帝的信任,最直接了当的表现便是这个老人至今都还遥领着国子监祭酒的职位,而作为谢陈都侄子的谢应则更是差点被大周皇帝招入皇宫之中成为大周驸马,种种迹象都表明,只要谢陈都一日不死,谢家便一日不会倒,这偃师城便一日都不会改换门庭。 此时此刻,这个老人站在天牢门口虽未说话,但在场众人都感觉到一股不可言说的压抑,这种气势并非谢陈都刻意散发出来的,反倒是久居高位自然而然养成的气势。 谢陈都随口问道:“那两人是关押在哪一间牢房的?” 牢头低声道:“地字柒号,那两人本来就不曾犯什么大罪,因此牢里也不曾多上心,看起来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哪里知道会发生有越狱这件事” 谢陈都摆摆手,“不必多说了,此事过错不在你,这两人跑了也就跑了,不必在意,只是那间牢房以往都关押过些什么人,你需得查清楚。” 牢头诧异道:“地字柒号自从上次在此地死过一个穷酸读书人之后,便大约二十余年没有关押过其他犯人了,至于再往前面去看,更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谢陈都皱眉,“读书人?” 牢头点头说道:“根据天牢卷宗记载的确是有个读书人死在了这里,那个读书人为何被关进天牢,卷宗上语焉不详,只是知晓他好像在墙上曾写下一篇文章之后,便自绝在此。” 谢陈都问道:“没有派人抄录?” 牢头脸色有些难看,“没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两个逃出去之后,墙上的文章也尽都消失了。” 这个垂暮之年的老人第一次看向牢头的眼睛,眼神之中虽说仍旧看不出什么情感,但牢头却瞬间感觉如坠冰窟。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求饶道:“祭酒大人,这的确是小人疏忽,求大人网开一面啊!” 大周朝朝堂之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有朝臣同时身兼数职,必定是要以官职最高的头衔来称呼,大周朝的刺史官员位列四品,而国子监祭酒一职却是二品大员,虽说这国子监祭酒是个虚职,但总归是比刺史高出不少的。 因此称呼谢陈都为祭酒大人,一点都没错。 只不过谢陈都在听到这个称呼之后,却是平和说道:“也对,祭酒大人的确也治不了你的罪,如此便算了吧。”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在偃师城,谢陈都这么些身份之中,唯独也只有刺史大人这个身份才能治罪他了。 老人不再有丝毫想继续走进天牢的想法,只是转身,在他身后那个中年男人一直不曾多言,看着谢陈都转身之后,便撑开了那把油纸伞。 两人踏入雨幕。 那架谢府马车离天牢还有一段距离,在这段路之间,老人忽然开口说道:“无奕,应儿今晚便要启程离去了?” 谢无奕撑伞走在雨中,实际上伞面全部倾斜到了谢陈都那边,他被雨水淋了个结结实实,只不过这个本来就话少的中年男人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意味,听着长兄问话,谢无奕平静答道:“少梁城那边的旨意早已经下来了,若不是追查那两名逃犯,应儿早该领着他那五千铁骑赶赴边塞了。” 谢陈都看着这个比他小了近三十岁的胞弟,呵呵笑道:“五千是不是少了点?” 谢无奕生硬道:“应儿不过及冠之年,便能独领五千已经是不敢想的事情,大兄觉得还不够?” 谢陈都平静笑道:“你担心什么,为兄自然知晓,可咱们这位陛下,同之前历代君主都不同,你若是觉得应儿年少成名不是好事,那担心便真有些多余了。” 抬头望向远处,谢陈都感慨笑道:“谢家在大周朝堂扎根了几十年,在江湖更是传承了近百年,这份影响力虽说有可能会成为皇家的眼中钉,可只要咱们谢家不反,皇家哪有不倚重咱们的道理?” 谢无奕沉默片刻,低声道:“那便听大兄的。” 在这位谢家家主登上车厢之前,他朝着谢无奕嘱咐道:“应儿在城中结交了一个朋友,是个少年,不必拉拢,年轻人的事情,由着他们去便是,只不过若是那少年被其他人刁难,你适当在私底下解决了便是,也不必摆出什么姿态,免得生出误会。” 谢无奕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走进车厢,马夫自然而然的驾车而去,而谢无奕则是站在原地,并未跟着谢陈都一起,这位在谢家地位仅次于谢新都,更是大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谢大宗师的谢无奕站在雨中,缓缓而笑。 从腰间拿出一壶美酒在雨中自酌。 这位嗜酒如命的江湖大宗师,只有在自家长兄面前,从不饮酒。 —— 夜色深沉,也不见星辰,送走谢应和杨氏兄弟之后,这座客栈便真的只是剩下青槐和李扶摇两个人,李扶摇尚无睡意,推开窗在夜色之中发呆。 过了刻钟有余,李扶摇转头看向隔壁,发现青槐房间灯光摇曳,正有些出神,那扇木窗被人推开,青槐趴在窗旁,看着瞪着一双大眼的李扶摇,莫名觉得这家伙有些好笑。 李扶摇干笑道:“青槐姑娘还没睡么。” 青槐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会这个白痴问题。 李扶摇也不觉得尴尬,毕竟这种事情自己见得多了。 李扶摇想起之前和谢应的对话,忽然叹气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延陵人氏还是大周百姓。” 青槐插话道:“李扶摇,你知不知道这世上真有武夫能够以力轰杀修士。” 李扶摇木然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自己之前的想法并没有错? “三教之外的修士不多,但也不少,除去剑士完全是走的一条羊肠小路之外,其他野修大抵都是脱胎于三教之中,可你想没想过,为何破天荒会有剑士横空出世?” 青槐靠在窗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扶摇蹙眉说道:“横空出世” 一句话尚未说完,很快李扶摇便想到了一件事,他惊道:“难不成剑士便是武夫?” 青槐平静道:“只说对了一半,当年的剑士自然便是武夫,只不过后来便成为了修士,不过武夫轰杀修士之事,也的确发生在剑士身上。” “当年那位领着剑士走上修行大道的剑仙,的的确确在成为修士之前,以武夫之力一剑斩杀过一位三教圣人!”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当即便让李扶摇震惊不已,武夫斩杀修士便算了,这还是击杀了一名三教圣人? 这当是何等彪悍的人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一章两者之间 有些事情太过久远,自然也就无法考证,可在青槐嘴里说出来,李扶摇倒是愿意相信,只不过再如何深究,青槐也不知道其中到底如何了,因此在李扶摇的追问下,恼羞成怒的少女只是重重的关上了窗户。 这让李扶摇一时间有些悻悻然。 等到天色渐渐清明,李扶摇才站在屋檐下等着青槐,春雨下过了一日一夜,到现在已经尽数停下,要是赶路的话,这个天气虽然说不上太好,但也绝对不差。 青槐走出客栈,在屋檐下站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李扶摇,你之前想过的那个问题,有没有答案了?” 李扶摇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知道青槐问的是之前他问过杨未的那个问题,李扶摇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只不过等他全部都说完之后,青槐只是丢下一句话,让他自己继续想就是了。 踏出小院,李扶摇和青槐决意离开偃师城继续北上,这次的终点是那座大周都城少梁城,走过少梁城之后,便该是走出大周疆域,来到延陵地界,等到走到最北端与大余的交界处,李扶摇便得去那座剑山,而青槐则是要往梁溪去参加那场道会,到时候这位妖土的天才少女到底能不能在道会上战胜那位道种不好说,但总归怎么看,这位的名头都会比之前的要大得多。 走在街头,青槐兴致好似不错,难得和这家伙多说了几句闲话,“真不知道当你李扶摇真有一日看见那种可移山填海的修士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被吓破胆,到时候连剑都拿不稳?!” 李扶摇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说道:“那就把剑一直悬在腰间好了,反正也吓不掉。” 青槐讥讽道:“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李扶摇嘿嘿一笑,对于这少女,这么多日相处下来,早已经摸清楚了她的性情,因此再被她“不留余力”的讥讽,李扶摇大抵不会有最开始那般恼怒了。 客栈据城门口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李扶摇走出几步之后问道:“这衡阳书院是什么来头。” 青槐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延陵洛阳城人氏吗,怎么这个都不知道?” 青槐没有注意到,他说出洛阳城三个字的时候李扶摇眼里有些不可言说的意味。 只不过这个最不喜欢考虑李扶摇感受的少女很快便自顾自说道:“三教修士,延陵这边是儒教一家独大,有这么些书院奇怪么?我这么跟你说,儒道佛三教,延陵学宫是儒教正统的第一学宫,自然便可称为学宫,那其余的书院之流,便不是儒教门下了?只是底蕴不足,只能称为书院罢了,等着有朝一日书院里出了不少天才修士,有实力去和延陵学宫扳手腕子了,而又恰好扳赢了,那之后这衡阳书院便该是衡阳学宫了。至于梁溪那边大抵也是如此,要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不过就是佛土那边好些,那群和尚的功利心倒是一点都不高。” 李扶摇得到了答案,心情便好了些,他在低着头走过几步,想着去腰间摸出自己购买的大周疆域图,可惜走过几步便看着自己眼下有一双靴子。 李扶摇抬头一看,有个中年男人,腰间别了一壶酒,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李扶摇仅仅是看过一眼心里便有些了然,因此他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有些奇怪,只不过本身就不是多话的性子,他只是看着这少年,张了张手,李扶摇对于这座大周江湖不太了解,也不太清楚这座江湖里到底有几尾鱼几条龙,因此在他看到这中年男人的长相之后,只是估计这家伙和谢应肯定有些关系,但从未知晓这中年男人有些什么本事,等到那中年男人一只手伸出要抓住李扶摇衣领的时候,李扶摇才摇了摇头。 世间武夫如何能与修士抗衡,就算是李扶摇是剑士第一境的小修士,也绝对不是好惹的,再说了,这中年男人也不是那位在武夫时便能斩杀修士的剑士开派之祖。 李扶摇摇头之后复而一指点在这中年男人腰间,然后片刻之后,那男人便脸色潮红,一口老血险些吐出,不过还是被他生生咽下,没有吐得出来。 “想试试我有多少斤两?” 中年男人平静开口,“谢家子弟交友,自然要慎之又慎,就算是踏上那条修行大路的修士又如何,若是居心叵测,一样成不了我谢氏之友。” 李扶摇沉声道:“要是我当真居心叵测,你是不是便得死了?” “用一条性命换一个结果,值得。”中年男人解下腰间的美酒喝了一口,平静而谈。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谢应是你侄子还是儿子?” “儿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无奕一脸的自豪。 李扶摇一把抓过谢无奕腰间的酒壶,自顾自嘟囔道:“这好不容易结交了个朋友,哪成想这家人都疯疯癫癫的。” 李扶摇一边走一边说着,不再理会谢无奕,倒是那位在大周江湖名列前茅的武道大宗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有一架马车停在某条小巷里,有个老人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小巷偏僻,倒也没什么行人,只是很快便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便有声音响起。 “二爷还活着。” 简短的五个字,让老人睁开了眼睛,他呵呵一笑,没有表达其他的什么情绪,只是张口说了两个字,“回府。” 临出城之前,青槐看着李扶摇,问道:“你第一次抖漏威风,感觉如何?” 李扶摇停下脚步,转而问道:“你觉得该如何?” 青槐讥笑道:“你自然该开心的很。” 背着柴刀的李扶摇认真的开口说道:“其实还真有些开心,只不过越发的不太相信真有武夫能够斩杀圣人这种事情了。” 李扶摇说这种话,便是不相信青槐,青槐恼怒道:“你不信,等到了剑山,自然便知晓,那些臭屁的剑士巴不得把这些光辉事迹全部都记下来,不想知道比想知道难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二章讲道理 出了偃师城,李扶摇的眼里便只剩下少梁城这样一处地方,就连青槐都不得不佩服李扶摇,这个少年其实做事极有章法,这趟旅途的终点是延陵和大余边境,可一路走来,李扶摇总是计算着该多少日子走到什么地方,若不是青槐耽误了李扶摇几日光景,按照李扶摇的想法,现如今这便是该到了京畿的功夫了。 对于大周的那座少梁城,李扶摇没有见过,可他待在大周疆土里不知道好多年,见惯了不少周人的性情,便越发希冀去看看那座大周帝都到底是什么样子,见见那位一直被大周百姓敬仰的那位大周皇帝,这次前往剑山,途径少梁城本就在路途之中,因此顺道去见见也不碍事,李扶摇唯一担忧的是青槐不愿意,毕竟这位来自妖土的少女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在大周疆土之内没有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并不代表之后便没有,毕竟他和青槐还要共同走过一段延陵才行。 现如今的李扶摇不过是走出那座好似枯井一般的小镇,走向了大周这个小泥塘,要想看过更多的风景,成就其他境界,哪里是一个大周便足够的。 两人重归官道,往少梁城进发,这一次路遇的行人要比之前多得多,官道上时不时会有不少骑卒呼啸而过,这些大周的沙场武人或是往南,或是往北。都是前往大周边疆,要为大周开拓出新的疆土,古书上说古来征战苦,可李扶摇从未在这些骑卒眼里看到过半点苦意,反而尽是炙热,那种神情,李扶摇只在当年洛阳城的那些贵胄眼里见到过,而那些贵胄露出这种神情也是因为自家的后辈得以有幸选入了延陵学宫的缘故,所以见到那些仙师所以才会露出这般的神情,可这些骑卒明明便是去搏命的,怎么会有这么一副神情? 李扶摇想不通的东西实在太多,因此在这一件想不通之后便不再去想,只不过在这一路走来,这些大周百姓似乎很喜欢谈论关于大周的事情,而现如今大周的头等大事,除去那位大周皇帝兴兵南征北战之外,还有一件便是发生在少梁城的大事,大周皇帝为那位安阳公主征婚。 作为大周皇帝最疼爱的女儿,本来这位安阳公主是要下嫁给那位谢家宝树谢应的,可其实大周上下都知道,谢应作为大周谢家的最出类拔萃的后人,也是明明白白有可能成为之后谢家掌舵人的年轻俊彦,断然不可能入宫做驸马的,虽说大周驸马这个头衔极为光鲜亮丽,可毕竟一旦成为了驸马,不说别的,依着大周祖训便不能出仕,这明摆着谢应被谢家这般器重,自然是不能入宫的,因此那位大周皇帝笑言过后,便当真着手为那位公主殿下去安排婚事。 年方十八的安阳公主,是大周皇帝的皇后所生,因为当年那位皇后生下安阳公主之后便因为难产去世,因此这些年来,大周皇帝对于那位长相极像的皇后的安阳公主自然便是极为爱护,这么些年来,不仅不曾任何打骂,就连半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少梁城人尽皆知,现如今不管是谁成为这大周驸马,之后的虽说不得出仕,可身后家族自然之后便是皇恩浩荡,因此这件事传出来之后,立刻让整个大周,至少是少梁城京畿周围都有些静不下来。 大周皇帝征婚有三件事须知,第一件便是应征者相貌应当不能太丑,第二件则是武力须得不得太弱,至于这第三点,便是家世清白了,祖上三代不得做过有违反大周律法之事。 可三件事之后,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那便是须得公主心仪。 对此,李扶摇只是扯了扯嘴角,这么一来,这前面三件事其实也可有可无啊,这公主心仪就行啊。 只不过道听途说虽说能够知道不少事情的始末,可远远没有亲眼看到皇榜来得真实,于是在李扶摇往少梁城的路途中,当真是见过了那征婚皇榜。 站在皇榜前,李扶摇看着那上面的文字,发现很他这些天道听途说的没有任何出入,一时间便有些头大,那位大周皇帝还当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这几日便要在少梁城进行筛选,在月末便要确定最后名单,供安阳公主选择。 李扶摇想起来那个现如今正在边境的谢应,想起那家伙之前在客栈时与他闲聊时说的那些话,一个人嘟囔道:“你喜欢安阳公主就算了,又放不下面子,现在好了,这位公主可是要下嫁了,看你怎么办。” 青槐就走在他身后,对于这番话听得自然是清清楚楚,她转过头来看向李扶摇,讥笑道:“怎么了,李扶摇,你也想去做这个大周驸马,哦对了,反正做这个大周驸马便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还练剑作甚,去吧,免得受这份罪。” 李扶摇已经习惯了青槐的挖苦和嘲笑,甚至有些时候李扶摇听不见这些话还有些不自在。 偃师城离少梁城本来就不远,再加上李扶摇和青槐走得也不慢,因此在第三日日落前,两人便看见了那座雄城轮廓。 只不过在城外尚未入城,李扶摇便和一行两人起了争执。 本来事情没多大,不过是在城外的小茶铺子里喝茶的时候,青槐和李扶摇占了最后一张桌子,而另外的一对主仆则也是看中了这张桌子,只不过青槐先坐下便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依着李扶摇的性子,若是自己一人肯定也就好言邀请这两位来坐下,实在不行自己让出这张桌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青槐不这么想,她坐下之后压根不打算理会其余人,就连李扶摇也是如此。 因此那位没有找到空座的公子哥便有些恼火的盯着青槐了,那位公子哥的随从更是讥讽道:“哪个小地方出来的,这般没有见识?” 青槐对此权当没有听到,只是自顾自喝着茶杯里的茶水,而李扶摇则是干脆不再理会,就坐在了青槐对面。 这两人看似蛮不讲理,但其实真的很有道理。 那公子哥将手中折扇往手心一拍,笑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可得好好给你们讲讲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三章大周少梁城 说是讲道理,可是在一般其他的话本小说之中,这种桥段出现的不少,那些读书人似乎很喜欢写这么些东西出来,只不过成百上千年过去的,这些桥段其实反复看着也觉得极为老套,这所谓的讲道理便不过是恃强凌弱而已,李扶摇练剑之前先是一个说书先生,因此当他听到讲道理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也是如此觉得,可真当那个穿戴华丽的年轻公子哥开口之后,李扶摇才发现这所谓的讲道理真是讲道理。 那年轻公子哥自顾自坐下之后便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兴许是觉得自己极有道理,他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李扶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青槐一如既往的不去理会这位好似苍蝇一般的公子哥,喝完茶之后便一个人看向远方,全然不理会这位公子哥。 这让那位公子哥的扈从暗地里其实还伸出了大拇指,这少梁城之中,还没有哪家的膏粱子弟真能对自家公子做到不管不顾。 李扶摇听过大约半盏茶的时光,听着这公子哥从这茶摊的历史说到少梁城的风土人情,最后实在是觉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才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公子,道理讲得差不多了便行了,不喝口茶润润嗓子?” 那公子哥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丹凤眼,他有些好奇的盯着李扶摇,夸赞道:“你是这少梁城之中第一个能够让我说这么多话不打断我的,一看就要比城内那些膏粱子弟强出不少,看你背着把柴刀,难不成是有些奇葩爱好的江湖武夫?” 李扶摇不作理会。 可那公子哥好似自来熟一般很快便自报家门,“我叫姬白夜,就住在少梁城中,你叫什么名字?” 李扶摇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李扶摇,白鱼镇人氏。” 姬白夜听到白鱼镇三个字只是哦了一声,毕竟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于偏僻,身在大周帝都少梁城的富贵子弟自然不会知道,他看向李扶摇问道:“最近少梁城之中来了不少外地人,那你也是来少梁城争驸马的?” 李扶摇摇摇头,笑着说道:“作为周人,来看看少梁城也不算是奇怪吧,在城中待不了几日我便要继续北上,哪里有时间去当那个驸马。” 姬白夜狐疑道:“我看你不像是周人。” 李扶摇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姬公子何出此言?” 姬白夜倒是很直接了当,“看着你不像是周人,没有那股子味道。”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姬白夜转头看了一眼青槐,啧啧说道:“她倒是很像。” 青槐没有说话,这位妖土的天才少女本来话就不多,遇上陌生人便更是不轻易开口,其实要是依着这少女以往的性子,要是有人惹了她,她不介意出手,只不过她既然答应了陈嵊这个无良的剑士要把李扶摇送到延陵和大余边境,那便不得不收敛些性子,免得尚未走到那座延陵王朝的边境便将这个少年给害死了。 姬白夜看着李扶摇不再说话,青槐更是至始至终都不曾理会他,便显得很是无趣,他站起身来,无奈道:“又是个闷葫芦性子,怎么和家里那些人一样,真是无趣。” 跟着这位公子哥出城的扈从露出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想起了自家公子在家中的时候那般无精打采的样子,只不过碍于身份,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扶摇看了青槐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起身便走,李扶摇站起身身来,向姬白夜拱手作别,然后便跟着青槐往城内走去,竟然是再不理会这两人。 姬白夜看着这少年的背影,低声道:“这家伙有点意思,怪不得能够让谢应刮目相看。” 那位年轻扈从附和道:“谢将军年少英才,能够看重的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姬白夜看向远方叹了口气,“可这家伙却只想着要去边境搏命,竟然都不愿意来少梁城见我一见,现在好了,父皇真要替我招亲了。” 年轻扈从笑了笑,没有多说,对于这位和那位谢家宝树的故事,虽说大周到处都在传,可其实谁又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故事,或许也就只有这当事双方才说得清了。 是啊,贵为大周朝的安阳公主,居然迫不及待想要下嫁某人,而那某人竟然还不愿意。 走在城门洞口中,青槐开口说道:“那个姑娘便是那位安阳公主。” 李扶摇沉默了一会儿,极力平静的回答道:“我知道。” “所以你才和你聊这么些东西?” 李扶摇有些苦恼,“他和谢应的故事我不太想知道,可是她竟然先一步在城外找到了我们,那么这件事便好似和我有了关系,依着谢家和大周皇帝的关系,我不信他们没有将我的行踪传到少梁城来,再说了,那位大周皇帝很明显极其欣赏踏上修行大路的那些人,入城之后他肯定会来见我的。若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可这位大周皇帝,我的确也想见上一见,毕竟周人的性子,我一直都很好奇。” 青槐平静开口说道:“周国真是穷疯了,连一个正意境界的小剑士都想着招揽。” 李扶摇对此却是很能理解,“你身上所有的钱财加起来也只能请一个人吃一顿饭的时候,碰巧又遇见了那人,为何不请,只有你有了足够多的钱,能请极多的人吃饭的时候,这时候少来了几人你才会显得那般无所谓。” “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打算,这一点都不奇怪,况且那位大周皇帝还极有野心。” 青槐转过头,忽然笑了,“可你留不下来,所以这桩买卖其实已经无疾而终。” 看着青槐笑了,于是李扶摇也笑了,“没关系,我总要待上几日。” 青槐不再说话,李扶摇则是一个人嘟囔道:“要是有柄像样的剑,怎么看起来都要比现在这身打扮好得多,至少很能糊弄那位大周皇帝,可现在,只怕我都不信我是剑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四章长春宫 多雨时节。 少梁城今日又下了一场春雨,只不过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很快,从昨夜子时开始下,到了辰时便已经停下,停下之后便多了许多雾气,让这座大周帝都好似穿上了一层轻纱一般,显得十分朦胧。 长春宫早在卯时便灯火通明,这座大周皇城的中枢宫城,豢养着不少的太监宫女,而这些太监宫女存在的意义便是保证这座宫殿每日平稳运转,不让长春宫发生什么纰漏,毕竟那位大周皇帝除去每夜不定在某位嫔妃宫中过夜之外,其余一日光景都要在这座长春宫度过,因此这座在这座宫城之中做事的太监宫女便需要越发的小心翼翼,卯时之前,几乎所有太监宫女都要离开被窝,来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卯时准时点燃长春宫里的灯火,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位一向以雄才大略和勤政两点著称的大周皇帝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来到这座长春宫开始他一日的工作。 今日负责点燃御书房灯火的是内廷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作为内廷十二监之首的苏谨实际上便是在号称拥有万余太监的皇城宦官之首,在大周才开国那些年,甚至还有“批红”之权,只不过在这近百年来,大周制度越发改动才将这相当重要的“批红”之权收回到自己手里,可即便如此,整个皇宫内廷,除去大周皇帝和一众和皇家沾亲带故的人等之外,其余的太监宫女都要受苏谨管辖,这位内廷掌印太监管理着整座皇城的所有大小琐碎之事,又深受大周皇帝宠幸,便显得越发的权柄煊赫,只不过再怎么煊赫,苏谨每日必做的事情还是去长春宫的御书房点燃灯火,静待大周皇帝驾临。 苏谨在卯时出门之时,皇城之中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位身材矮小的掌印太监既不打灯笼,也不撑伞,任凭春雨打湿双鬓,只是双手拢袖的走在宫墙之中,路途之中遇到不少打着灯笼的太监也都不以为意,只有偶尔几个借助灯笼昏暗的灯光看清这位掌印太监的太监宫女们才会噤如寒蝉,站在宫墙一侧,低着头,老老实实等着这位大宦官走过才敢起脚。 无人敢于这位掌印太监主动攀谈。 实在是这位在大周皇宫之中二十年,积威深重,人人都知道他的性情如何,哪里敢有些其他举动,传言大周朝刑部前些年新增的一项刑法是将人埋入土中,只露出一颗人头,然后将犯人头皮划开,以水银从人的头盖骨浇灌下去,犯人便会浑身瘙痒难耐,往上爬时便肉皮分离,从而一身人皮脱落,便是出自这位大宦官的手笔。 虽说只是传言,但宫内却无一人想去印证此事是否当真。 只不过要是真有人认真看着这位掌印太监的面相的话,其实便会觉着他实在生的极为和善,哪里有半点穷凶极恶之感。 作为当今大周天子最宠幸的宫中之人,点燃御书房灯火这件事自然而然便落到了他身上,实际上这大周皇宫历任掌印太监对于此事都是亲力亲为,因此宫中才有若要成天子近臣,须得跨进御书房的说法。 苏谨走进御书房之前,在御书房外的玉石阶站立片刻,之后才缓缓推开那道门,走进御书房。 将袖中的火折子拿出将御书房的灯点燃之后,苏谨缓步走出御书房,这期间,他没有多看一眼御书房内的布置,关上门之后,苏谨便在御书房外静候那位大周皇帝。 半刻钟之中,视线中便果然出现了一袭玄黑色袍子,随意梳了个发髻的中年男人来到御书房门口,看了一眼弯腰等候的苏谨,也不急着走进御书房,只是看着远处一片昏暗的天色,这位大周皇帝笑着开口道:“苏掌印,今日宫中可有什么新鲜事?” 现如今不过是卯时,这天色都尚未清明,哪里会有什么新鲜事,这番话若是其他人问起来,自然注定得不到这位掌印太监的回答,可现如今,这位在掌印太监只是轻声说道:“怀宁宫那边,丽妃要了一个才入宫不久的小太监过去,据老奴得到的消息,那个小太监在净身房那边塞了银子,其实并未净身。” 一句话不用说完,但透露出来的东西便已经足够。 历朝历代,皇城之中的大事小事都不会少,那些腌攒事更是常见得很。 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皱了皱眉头,“丽妃打入掖幽庭,至于那个小太监,你看看有没有点本事,若是尚能一用,便发往边塞,至于净身房,是哪一个奴才做的便斩哪一个就是,不要牵连他人。” 三言两语便已经将这一件皇家丑事处理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丽妃是哪一家的女儿来着?” 苏谨低声说道:“少梁城杨家,丽妃的弟弟正好便是吏部侍郎杨长运。” 中年男人蹙眉说道:“杨长运倒是个极有才干的年轻人,摊上了这么个姐姐倒是有些可怜,苏谨,天亮之后你出宫一趟,去杨家,将朕今日对于此事的处置告诉他们,其他的不必多说,若是之后杨家有人进宫求情,便将丽妃逐出宫去,若是没有,便不必来告诉朕了。” 苏谨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只不过这位掌印太监就要离去的时候,穿了一身玄黑色袍子的大周天子又开口发问道:“昨日安阳公主出宫去了,去见谁了?” 苏谨那张满是沟壑的老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苦笑,有些无奈的说道:“公主殿下从小便是这个性子,古灵精怪的,出宫之后便把大内侍卫甩掉了,老奴实在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昨日去了何处。” 大周天子打趣道:“若不是你将那丫头从小惯坏了,她能如此肆意妄为?” 苏谨低着头,轻声道:“老奴可不敢如此。” 大周天子推开御书房房门之前嘱咐道:“对了,等会若是安阳那丫头来了,你可得替朕拦住她。” 苏谨苦笑说道:“老奴等会儿可是要出宫去杨家的,如何能为陛下挡下公主殿下?” 大周天子摇摇头,好似有些气愤,只不过他随后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弓着身子看着这位大周朝的皇帝陛下走进御书房,复而关上御书房的木门,这位在宫中待过了至少五十年,成为掌印太监也有了二十年的苏谨倒是一直看着这位大周天子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成为了这座大周朝的君主的,因此对于他的性子知晓的极为清楚,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站在御书房外,苏谨隐约能够看着大周天子的低头伏案的身影,苏谨面无表情,大周朝恐怕没有人能比这位更累,也无人能比他肩上的担子更重。 苏谨在御书房外站立约莫两刻钟,等来了两个中年太监之后,才点点头,离去之前不忘嘱咐道:“陛下审批折子之时,除去公主殿下,其余人等不可放进去。” 两位面容普通的中年太监点头应是,“苏掌印放心,奴婢知晓的。” 苏谨不再说什么话,径直转身离去,要去内廷处理出宫一事,大周朝对于太监出宫一事管控的极严,即便是他苏谨现如今已经是十二监之首,宫中宦官第一人,又有皇帝陛下的口谕,可若是要出宫一样要向内廷报备,若是私自出宫,下场一样惨重。 御书房内。 那位大周天子看着自己面前堆积如小山的奏折,揉了揉脑袋,虽说一向以勤政两字被朝野熟知,可看着这些奏折,他也一样有些头疼。 只不过这位大周天子只是叹口气之后便从最上面开始拿起奏折翻阅,只不过要不了多时,这位大周天子的嘴里便开始吐出一些诸如“混账”“白痴”的字眼,声音之大,传出御书房外不知道多远。 很明显守在御书房外的两个太监对此场景都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因此都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很快,御书房里的皇帝陛下开始念叨有些人的名字,两人便默默开始去记到底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名字能够被陛下念叨次数最多,数到最后,两位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得,今日又是那位辛太康老大人的名字被皇帝陛下提起的次数最多。 对于那位现如今的户部尚书,掌管着国库银钱的老大人,每逢皇帝陛下要动用银钱时便总是出来唱反调,说是积财不易,又说国库钱粮不多,反正便不让皇帝陛下那么轻易便把国库里的钱粮拿出,就算是要拿,也是极力将花销降到最小,因此百官其实私下里都说这位老大人是一毛不拔,可老大人对此丝毫不以为意,甚至以此为乐。 而这位大周天子,虽说是时常恼怒这位老大人,可也知晓有这样一位户部尚书才是国之大幸,因此从未起过半点罢黜那位老大人的心思,甚至老大人的多次请辞,都被大周天子驳回,因此这朝堂上才有家户部和家偃师的说法。 前者便是说的这位辛太康老大人,而后者自然便是某些朝中大臣对于谢家开得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而此时,御书房内,那位大周天子正翻开一本边疆奏折,上面字数不多,边军的大老粗肚子里的墨水不多,自然不像朝堂上的文臣一般,写篇奏折都能文采翩翩。 寥寥几语说尽一切该说的。 那位谢应赶赴边疆之后,第一战便力斩南魏国万余铁骑,己方才战损区区一千余人而已。 大周天子合上奏折之后,开怀大笑,“好一个谢家宝树,果然是不负朕对你的期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五章迂腐 天色清明之后,便是少梁城每日一次的早朝光景,那位大周天子尚未从御书房出来,便已经有御膳房的御厨准备好了早膳,按照宫中规矩,大周天子在上朝之前会在御膳房吃过简易早膳,只不过说是简易,实际上也有多达十五道菜肴,吃过早膳之后,大周天子须换好衣冠,然后才能去那座崇德殿见文武百官。 依着大周祖制,在大周天子用早膳的时间里,文武百官得在崇德殿外站立等候,直到大周天子换好衣冠,议事钟声响过三次之后方得入殿,而在此期间,若是有哪一位大臣得以和皇帝陛下共进早膳,便该是实在难得的事情,足以能彰显这位大臣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 因此每日早朝前,等在崇德殿外的文武诸位大臣最喜欢做的便是看今日到底是谁有机会能够和皇帝陛下共进早膳,从以往的光景来看,宰执大人李济绝对是次数最多的一位,这位百官之首一直深受大周天子器重,虽说只是寒门出身,可入主政事堂之后,也早已经让百官信服,虽说称不上是什么千古名相,但贤臣能臣四字还是当得上的。 百官聚于崇德殿外,三两人站至一起,低声细语互相攀谈,唯独站在百官之前的李济一人而立,身旁并无他人。 这位宰执大人神情平淡,既不去看那座崇德殿,也不看百官,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那一双靴子。 只不过片刻,人群之后便有个身材清瘦的小太监小跑至此,来到李济身前,轻声道:“宰执大人,陛下有旨” 百官没有听清楚这小太监究竟是说得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宣旨不过也就是共进早膳一事,此事落在李济头上,没有什么人对此有异议,因此百官很快便看着这位宰执大人跟着那位小太监前往御膳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今年才堪堪花甲的李济走在熟悉无比的宫墙之中,随口问道:“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小太监轻声应道:“回宰执大人的话,陛下今日同往日一样,在御书房时,念叨得最多的还是户部尚书大人的名字。” 李济了然一笑,平静说道:“辛老大人为国殚精竭虑,倒是值得陛下多念叨几句。” 朝野上下都知道这宰执大人和户部尚书辛老大人是多年老友,这户部尚书被李宰执如此念叨倒也平常,因此小太监仅仅是咧了咧嘴,没有说什么。 来到御膳房,小太监便自顾自离去,只留下李济一个人走进御膳房。 御膳房内,那位大周天子坐在桌旁,看着这位国之柱石走进御膳房,便起身相迎,李济拱了拱手,示意不敢,大周天子不以为意,等李济在对面坐下之后,便开口问道:“李宰执,可知朕为何让你今日陪朕用膳?” 李济看着大周天子一脸遮掩不住的喜色,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想必是边疆告捷,是哪位将军?” 大周天子笑道:“李宰执不妨猜上一猜。” 李济告饶道:“老臣可猜不到,这等兵戈之事,真要说,就是难为老臣了。” 大周天子摆摆手,不愿意卖关子,“那便是谢应那小子了,朕才给了他五千骑卒,这家伙便能击溃南魏国一万铁骑,谢家宝树四个字以往旁人说是夸大其词,可现如今看来应当还是理所应当。你说说,要是朕之后再给谢应这小子几万人马,朝中还会有人多嘴么?” 李济打趣道:“辛老头儿?” 大周天子大笑道:“这可不要那老家伙拿银钱出来,这家伙找不到由头的。” 李济没有应声,只是自顾自端起一碗银耳羹喝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陛下今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便召老臣来吧?” 大周天子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轻声道:“偃师城谢家曾给朕传回来一封密信,说是在咱们大周,发现了两位仙师,一位是那座衡阳书院的读书人,朕对此不做多想,可另外一位则是一个市井少年,看起来不像个读书人,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事情便是这位少年极有可能是咱们大周人氏,而他现在就在少梁城之中。” 御膳房之内一下子沉默下来,李济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银耳羹,看向大周天子,他一直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一直想大周拥有一位修士的庇护,那种想法似乎比开疆扩土还要强烈。 李济试探着说道:“既然是位少年,想必修为不至于太高吧?” 大周天子大笑着说道:“既然是有资格踏上那条修士大路的少年,现如今修为不高那又如何,他若是肯留下,朕自然极力助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当然,这件事的前提在于他愿意庇护大周,而又恰好是周人,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李济读了一辈子书,对于治国理政倒是一点都不陌生,可要他去关注这么一件事倒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看着面前这位皇帝陛下,李济问道:“那陛下准备如何做?” 大周天子笑着说道:“朕自然是要亲自去见他,以示大周之礼。” 听到这番话,李济很快便皱了眉头,他摇头道:“陛下万金之躯,怎可如此,要是那少年生出歹意,大周危矣!” 李济作为百官之首,有很多时候他的态度实际上便是百官的态度,虽说也有许多时候百官会有其他声音发出,可很明显的是,现如今这个时候,对于大周的皇帝陛下出宫去见一个修士的这件事上,百官的态度肯定会和李济一样,至少也是相差不大。 于是大周天子的脑袋便实在是有些疼了。 他在朝堂上怕那个死死捏住钱袋子不放的户部尚书辛太康,他在宫中怕那位整日里无法无天的安阳公主,但其实最怕的还是这位百官之首,大周的宰执大人。 可对于这件事上,大周天子还是想争取见到那个少年,他轻声道:“偃师城传出来的消息,谢应那小子和他接触过,发现那少年其实性子不差,依着谢应那个脾气都觉得好,那便是真的好了。因此李宰执何必也不必太过于担忧了,再说了,朕与他无冤无仇,他没必要取朕的性命。” 李济对此沉默以对。 一君一臣沉默相对。 片刻之后,大周天子似乎有些怒意,他一拍桌子,气愤道:“朕为大周找一个能让大周长治久安的人有何不可?” 李济平静开口,“依老臣拙见,大周的太平,需要的是外有三军将士用命,内有治世之臣为国而谋,至于其他,其实并不太重要。” 大周天子反驳道:“若是有其余修士谋我大周,我大周便只能眼睁睁看着!” 李济摇头道:“此乃天命,陛下何须担忧?”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周天子怒不可遏,他的脖子上青筋暴涨。 他站起身来,破口大骂道:“迂腐!” 大周天子指着这位大周宰执的鼻子骂道:“朕从来不信什么天命,朕只信朕的臣子,朕的士卒,还有朕的大周百姓!” 可即便如此,李济依旧是平静看着这位大周天子,没有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六章相逢于临街 “传闻咱们那位大周太祖,当年崛起于阡陌之中,只是凭借一腔热血便建立了大周,现如今风风雨雨已经走过二百五十多个年头了。” “我大周历代皇帝陛下,哪一个不是人杰,就拿当年的武皇帝来说,在如此危难之际都不曾答应过南魏国的和亲要求,不曾将公主送出国境,虽说之后那场战事实在是惨烈,可怎么都是值得的。” “现如今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其实更为了不起,虽说这些年战事不断,可眼瞅着咱们大周的疆域便扩大了不少,现如今要在少梁城为公主征婚,我若早生二十年,怎么都得去试试,说不定公主便是心仪的我这等英才也未曾可知。” 虽说是早知道周人有一股天生的自豪感,也接触了好些年,可白鱼镇那个地方实在是过于偏僻,没见过大世面的小镇百姓能有几个说得出这些话,可到了少梁城,一座大周的帝都之后,李扶摇便蓦然发现,原来这天下的周人还是少梁城的看起来更自豪一些。出了住宿的客栈,随意找了一处早点摊子,点了一份少梁城特有的灌汤包,包子还没有到嘴里,便听到这周围食客的言语,倒是让李扶摇颇感无奈,他把筷子放回在碗沿上,微微自嘲道:“在白鱼镇待过了这么些年,原本以为已经适应了周人那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自豪感,可到了少梁城才发现,原来根本还没有适应,这座城里的周人才是全天下最无聊的一群人,我隐约记得,就连在洛阳城中,都没有延陵人会这么无趣,这些周人居然在吃早饭的时候还不忘吹捧一番这历代皇帝。” 坐在李扶摇对面的青槐仍旧是一身青色衣衫,只不过今日却破天荒穿了一身青色罗裙,这位来自妖土的少女看了李扶摇几眼,夹了一个灌汤包放进嘴里,咬了两口之后才平静说道:“李扶摇,要是今日你再见不到那位大周皇帝,明日就启程北上,少梁城离剑山还有很远,要是你不快一些,我发誓你不会在我把你丢下之前见到那座你做梦都想见的剑山。” 见青槐用那座剑山来做威胁,李扶摇很快便识趣的闭嘴,见大周皇帝事下,去那座剑山事大,两者之间,李扶摇自有取舍。 青槐忽然转头看了看李扶摇,神情古怪,但就是不开口,这让李扶摇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寒颤,他看着青槐,试探性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出来就是,我尽量让你满意” 话还没说完,青槐便平静开口说道:“再来一笼包子。” 早点铺子的老板耳朵尖,很快便答应下来,等到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来之后,青槐才理所当然的说道:“等会儿你付钱。” 这让李扶摇不禁扯了扯嘴角,心想着你就为这事儿? 吃过早点,青槐独自返回客栈,她不愿意多和外人接触,也不担心在少梁城中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李扶摇这家伙给宰了,因此就放任李扶摇一个人在少梁城闲逛,好歹也是剑士第一重境界正意的李扶摇要说在少梁城中被这些江湖武夫,贩夫走卒给谋害了,那不说青槐,恐怕就连陈嵊都要笑掉大牙。 没有把那把柴刀背在身后的李扶摇在街上晃悠,随便找了个行人问了两句皇宫的方位,等到优哉游哉来到那座皇城之前后,李扶摇又不禁摇了摇头,这座皇城规模看起来不小,可李扶摇好说也在洛阳城待过那么几年,那身份贵重的洛阳城贵胄其实自家府邸便比这座皇城小不了多少,至于那山河之中三大王朝之一的延陵王朝的皇城,看一眼便该知道除去此城之外,天下再无第二城能与之比肩,哪里是这大周皇城比得起的。 在皇城远处买了一串糖葫芦,李扶摇缓缓沿着皇城走过一圈之后,想着自己要是就这么冲进去,是不是得被大内侍卫乱刀砍死在宫禁之中?到时候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被江湖武夫砍死的剑士? 李扶摇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摇摇头,将这些想法尽数甩出脑海之中,转而想着就要返回客栈,可走过两步,偏偏再见一家店铺是贩卖银耳羹的。 李扶摇抽了抽鼻子,倒是闻到不少香气,才吃过一笼包子的李扶摇想了想,没想着往店内走去,可路过时,便听到那个店铺的老板使劲吆喝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咱可这是百年老店,卖得就是这大周最好吃的银耳羹!” 兴许是这老板吆喝的内容太过于夸张,这偶尔有路过的行人都只是瞟过一眼,并不曾理会,倒是一直在想周人为何这般自豪的李扶摇停下了脚步。 这之前才听过少梁城的闲人吹嘘这历代皇帝,这便出现了一家声称是大周最好吃的银耳羹的店铺,难不成这周人不仅自豪,而且自大? 踏进这家卖银耳羹的店铺,由那位店铺老板亲自端上一碗银耳羹,李扶摇才开始认真打量起来这家店面,这在皇城周围,其实敢做生意的人家不多,毕竟这每日经过的都是些达官贵人,要是一不小心惹恼了一位,这生意哪里做得下去,只不过敢在这里做生意的,背后也就自然有些门道,李扶摇也不想去深究,银耳羹摆在眼前,李扶摇没有急着去端起来,只是看着那个一身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笑着问道:“老板,这当真是大周最好吃的银耳羹?” 那个中年男人笑了笑,“兴许不一定,但去大周随便问问,旁人应当都会点头的。” 李扶摇打趣笑道:“这是不是最好吃的,还是要吃了才知道。” 中年男人一本正经的点头,“是这个道理!” 李扶摇低头用木勺舀了一勺,还未放入嘴里,便啧啧赞道:“这银耳羹实在是不错,只不过就算有这么不错,也不至于这么多人盯着我吃吧?” 中年男人索性坐下,也不卖关子,轻声道:“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开这家店铺的时候的先辈们想着的是有个赚钱的营生就行了,可一代一代发展下来,谁生不出些其他想法,就好像现在,我就很想告诉他们,我这家店的银耳羹不是大周最好吃的,而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李扶摇沉声道:“做一碗大周最好吃的银耳羹不难,可要做这天底下最好的银耳羹很难啊,这天底下有这么多老字号,有几家可比你这家开的时间长许多啊,想着后来居上,不太容易。” 中年男人笑道:“也不是全无办法,招几个好的伙计,将这银耳羹再做的好吃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李扶摇放下木勺,感慨说道:“我在家乡那边听过这么一句话,说是有位很了不起的男人说过要给他百年时间,他就能将麾下的产业提升十倍,我倒是一直很想见见那个男人。” 中年男人叹气道:“可惜的是,他活不够百年,只能寄望于下一代了,况且他也很怕自己死之后,产业会分崩离析,所以他很想找一个朋友,最好是比他活得长得多的那种,来替他看好这份产业。” 李扶摇抬起头,“所以你们就都来看我喝银耳羹了?” 中年男人眼中有些歉意,“也是迫不得已。” 李扶摇眯着眼说道:“还未请教?” 中年男人平静说道:“我叫姬白夜。” 李扶摇笑着摇头道:“之前我倒是碰见过一位公子哥,那位可也说自己叫这么个名字,难不成这个名字在少梁城这般普遍?” 中年男人苦笑道:“家里的顽劣孩子,惯坏了,实在是有些疯。” 李扶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知道我叫李扶摇,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叫李扶摇,我还知道谁告诉你的我叫李扶摇,可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你除了会治理国家之外,还会算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七章周人 这场几乎注定会被写进大周史册的谈话开始的很自然,那位野心不小的大周皇帝面对着还是一个正意境小剑士的李扶摇给足了面子,谈到后来,大周天子甚至开心将那些不依不饶非要跟出来的大内侍卫全部屏退,因此这家临街才临时清理出来的银耳羹店里,便只是剩下李扶摇和大周天子。 大周天子沿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大周不大,因此朕才能将大周境内诸事都了然于胸,但这种感觉,朕其实一点都不高兴,朕想要看到的大周,并非如此。” 李扶摇终于吃了一口银耳羹,平静问道:“那陛下可曾查出我的身世?” 大周天子摇摇头,“大周之所以还是个小国,自然便是说明有许多方面还很落后,比如朕不管如何去查阅白鱼镇的资料,明察暗访,都查不到你是从何地来到的白鱼镇,只不过依着朕来看,你或许真的不是周人。” 李扶摇不说话,静待着这位大周天子的下文。 大周天子平静笑道:“可又不曾有什么证据说明你不是周人。” 看样子不太认真的李扶摇只是微笑道:“陛下与其去担忧我是不是周人,怎么不去想想我到底会不会留下来,大周地处偏僻,这几百年境内都没有出现过修士,就算这期间出过,可也没有一人留下来为这座王朝出过力,那么陛下怎么敢笃定在下便一定会留下来,为陛下守住这份基业,甚至是开疆扩土?” 这位大周天子坐拥大周,平日里哪里会有人和他这般说话,按理说应该会有些不适应,可现如今他看着面前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如此轻描淡写说着这些东西,而且看样子一点都不在意他作为大周皇帝的身份,却偏偏没有半点不适感,这位雄才大略的大周天子只是在听到李扶摇说他应当在意他会不会留下来这件事之后,眉头微微皱起,反驳道:“在朕看来,你是不是周人远远要比你会不会留下来要重要的多。” 李扶摇有些愕然的问道:“为何?” 这句话才问出口,李扶摇便看着这位大周天子的神态有了些变化,那种变化便好似一头熟睡的老虎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正色道:“大周自然是只能周人来守护,其余人任凭他能力再强,修为再高,只要不是周人,便自然没有资格,朕不会将大周的安危寄托在外人之手,也绝不会求外人来庇护大周!” 一番话,掷地有声。 其实坊间早有传言,早说了这大周上下的自豪感便是源自于大周皇室一代复一代不留余地的宣扬,方才有了现如今大周这般上下百姓身上都充斥着这种自豪感。 而自豪感最盛的,自然还是那位大周天子。 李扶摇在白鱼镇说书的时候,在说起这大周历代君王的时候便实在是有些意外,这个历史仅仅只有两百多年的偏远之国,这两百年来,不仅不曾给延陵纳贡,不曾和周围邻国和过亲,打过败仗,但不曾割让一寸国土,周围小国每年征发民夫去延陵劳作,唯独大周不曾让任何一位大周百姓受此之苦。 或许也就是这样,这些周人才有这么些自豪感? 那位大周天子感叹道:“大周连年征战,除去朕真的想打出一个大大的疆土之外,更多的其实还是因为延陵那边早有意向要灭我大周,可大周竟然不在他们眼里,竟然想驱使附近几国便想灭我大周,朕如何怕得?” 李扶摇毫不犹豫的泼冷水,“就算陛下将这周围的邻国全部征服,延陵只要发兵,大周便是死局。” 大周天子还没有张口,李扶摇便抢先说道:“有我也不够,除非我能走到第七境去,可就算是走到第七境,延陵铁了心的不计代价要灭大周的话,他们也请得动儒教的第八境修士。” 在这座圣人不轻易出手的山河里,修士第八境登楼境便算是山河之中的第一等战力了! 看着大周天子有些黯然的神色,李扶摇没来由的有些愧疚,他轻声安慰道:“延陵灭大周代价要花这么大的话,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年李扶摇不知道,他这样一句话远远比之前的那句话更伤人。 那位大周天子或许之前也是想过这些事情,今日来见李扶摇其实留下他的想法不多,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位到底是不是周人,是不是大周的修士! 大周天子想着自己国境之内能出一位修士,想了整整二十多年了。 这一次见到李扶摇,自然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一番话下来,大周天子有些明白为什么一向眼高于顶的谢家宝树谢应会想和这个少年交朋友了。 李扶摇想了想,平静说道:“我算不上周人,至少不能说完全是吧。” 大周天子有些失落,随即问道:“怎么说?” 李扶摇笑了笑,不说话,只是低头吃完那碗银耳羹。 吃完之后,李扶摇笑道:“问句题外话,那位安阳公主真的要下嫁他人?” 大周天子苦笑道:“谢应那小子,朕真不太想将他困于皇宫内。” 李扶摇摇头评判道:“你真的有些迂腐。” 这本来是之前大周天子骂那位大周宰执的话,现如今从李扶摇嘴里说出来,倒是显得不是那么突兀,大周天子反而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我算谢应的半个朋友,也算是半个周人,可事实上是我现在不能留下来,就算是留下来了也无济于事,没事用不着我,出事了我也无能为力,可我总是很喜欢这个地方,很喜欢这座城,等我练剑有成,回来之后替你看住你这份家业如何?” 起身之后,李扶摇说了这么一番话。 大周天子还是不理解的说道:“朕还是想知道你所谓的半个周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扶摇仔细想了想,轻声说道:“或许我就是周人,只不过现在不愿意承认而已。” 大周天子无奈的摆摆手。 李扶摇微笑着说道:“只不过在这之前,安阳公主还是得给某人留着,不然你不怕他起兵造反?至于大周祖制,改一改又如何?” 大周天子诧异道:“朕现如今反倒是觉得你不太像个修士,反倒是像极了一个市井无赖。” 李扶摇下意识转头望去,没有看到自己背上背着的那把柴刀,不在意的说道:“我们这种野路子,又不是正统的三教修士,当然便没了那种气质。只不过我那个师父就很风流,陛下要是见到了,肯定会觉得完全符合心中对修士的定义。” 大周天子哑然失笑,他看着李扶摇,忽然郑重说道:“改便改。” 谁也不知道,这从大周开国以来便存在的驸马不得出仕的祖制,废除的原因竟然是李扶摇的随口一说。可李扶摇其实心里明白,至始至终都是这位大周天子想要改动,而从不在他人。 李扶摇走出这家店铺的时候,天色已经近黄昏,落日余晖映照在街道上,便好似笼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李扶摇抬头去看远处的云层,想着之前陈嵊御剑而去的场景,感叹道:“路途甚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八章为此事算作小事 长春宫内今日极为安静,这座大周天子日常所居住的大周皇宫现如今人人都知道了边境所发生的大事,便更加不敢多作非议,谁都知道那位大周天子看似极为温和,可实际上胸腔里隐藏着一颗极为暴躁的内心,同大周历代皇帝一般,这位大周天子极为自信,现如今遭遇了这等大事,心情自然不会太好,在崇德殿外当值的皇宫侍卫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皇帝陛下的骂声从崇德殿外传出来了,今日这场早朝开的时间极为长久,原因不是因为这边疆战事,而是有几位大周老臣在得知那封战报之后的第一时间不是去想如何应当难关,反倒是当时便要让大周天子拟降旨,这让大周天子怒不可遏,不知道砸了多少手头的珍贵之物,有一个存世超过两百年的花瓶更是直接朝着那位张口的老臣额头上去的。 要不是那位老臣往后缩了一点,只怕现如今已经是停尸在崇德殿了。 站在百官之前,那位大周天子负手在身后,怒道:“朕还没想着当亡国之君,你们就要当亡国之臣了?你们平日里总说什么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现如今呢,大难临头便只想着自保了?你们倒是一个个平日里待在各自的府邸之中,待在少梁城这等繁华之地,好不安逸。可曾想过,要是我大周降了,那一个个大周百姓便得前往延陵每日暗无天日的劳作,我大周百姓辛辛苦苦得出的东西便都要拱手送于他人!大周先辈们在褴褛之中得以建立起大周,如何能让朕将这风骨尽数丢去,不然等到朕以后去面对列祖列宗的时候,如何说得上问心无愧四个字?” 大周宰执,那位一直深受大周天子信任的百官之首李济本来一直都是闭目不言,等到皇帝陛下骂过了群臣,稍微消气之后,才转身对群臣说道:“诸位同僚,大周立国两百七十五年,不曾有一日有现如今这般危难,诸位恐慌,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仅仅便是因为恐慌,这便要我大周下降书,便实在有些过了,我大周走过这两百多年的风雨,自有一份底蕴,如何降得?” 李济在百官之中本来威信极高,以往要是这位宰执大人开口了,大抵这朝中也就不会有人出来唱反调了,可现如今李济开口之后,很快也有人出言反驳道:“这以往是什么局势,现在又是什么局势,哪里是能同日而语的,李宰执可要给咱们解释下这战报上的异人两字么?” 李济转头看向那个发生的老大人,发现正是之前差点被大周天子一花瓶砸死的老家伙,李济笑了笑,平静说道:“异人便是修士,这又如何不敢付诸于口?” 那位供职于礼部多年的老大人轻蔑笑道:“书上可是说这等修士,非是人力可以抗衡的,李宰执认为大周能够相抗。” 李济沉默良久,平静回道:“不能。” “那李宰执为何不降?” 李济不再说话,只是转身看向大周天子。 大周天子平静而语,“因为大周百姓无人愿降。” —— 大周北境告急,陈国出兵二十万南下,已然踏过大周北燕郡,正往少梁城而来。 李扶摇尚未走出少梁城,从大周边境便传来一个了这么一个消息,消息做不得假,因为几乎在半座城的百姓眼里,都能看到那道由大周工部所制木鸟从北境向少梁城而来所划过的一条鲜艳痕迹,就好像一条红丝的丝带,也像天边的晚霞,就这么挂在了天际。 三个时辰之后,大周这座帝都各处便开始张贴这封来自边境战报的内容,大周自豪感下,大周朝堂从不愿意在这种大事上一味的封锁消息,举国大事,理应上下一起担当。 大周这些年强势无比,不仅一如既往的不理会延陵的要求,甚至颇有野心的将自己的疆土扩大了不少,这种情况下,终于还是让那座延陵王朝坐不住了,因此早在上个月初,陈国等几个与大周相邻的小国使臣来到洛阳城之后,虽说没有见到那位坐拥山河三大王朝之一延陵的延陵帝王,可始终是让那位延陵皇帝总算是答应了讨伐大周一事。 大周军伍早在过往百年便在这座王朝西南杀出赫赫威名,周围数国也只能是和大周军伍打个平手,哪里有本事越过边疆来到大周国土上,可这次延陵既然点头,便不单单是同之前一般驱使这几国出力,便真的是派出了多达十余位修士随着陈国那二十万大军一同南下,这十余位大多都曾在延陵学宫修行过的修士从延陵来到大周边境之后,并未做什么移山搬海的大事,只是出手将大周北境边军里的将军校尉尽数格杀,让那支大周战力不俗的北境边军一时间神龙无首,因此在短短的数日之间,陈国二十万大军便越过了北燕郡,来到了离少梁城不足千里的北方,看样子很快便能南下,覆灭这座大周,让其成为历史。 现如今整座少梁城都是张贴告示全城百姓的大周甲士,而这个时候的李扶摇正在客栈房间的窗边收拾行李,他把那把柴刀背在背上之后,才抬眼去看了一眼窗外的光景,看到好似挂在天边的晚霞,神情不变,紧了紧身上的布条,低着头重新清点了之前清点过的家当,提了一壶酒推门而入的青槐看了他一眼,这个现如今喜欢上了美酒的妖土少女靠在窗边,瞥了一眼远处的风景,问道:“李扶摇,周国遭难了,你还要走?”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喜欢周国这个称呼,抬起头看了一眼青槐,李扶摇平静说道:“是延陵那边有动作了,告示上写的异人,便是修士。看样子,不会太少。” 青槐仰头喝了口酒,笑道:“那又如何,估计也就是一群小鱼小虾。” 李扶摇指着自己鼻子,说道:“最小的那条小鱼在这里。” 青槐讥笑道:“前几日不是你不是还和那位周国皇帝互相引为知己,相谈甚欢么,现如今周国遭逢大难,你就要想拍拍屁股走人,你所说的半个周人,难不成真是太平时节才是周人,等到了危难时你便变成了延陵人?” 李扶摇低着头想要不去理会,而青槐则是嘴里不停的继续说道:“杀十几个修士不算多大会事,他们不把周国当做一回事,自然便不会派遣什么境界高深的高手过来,充其量不过是一群自省境都没有圆满的小修士,这样的修士来多少我杀多少。” 李扶摇一屁股坐下,有些恼怒的说道:“杀完这一批,自然还有下一批,真杀得完,杀到最后,要是延陵将那座儒教之中的圣人都请出一个来,怎么办,你也杀?” 青槐刚想着下意识开口说出我爹两个字,却在片刻之间想起来这件事说不得,因而很快的憋了回去,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再度讥笑道:“李扶摇,你知道圣人是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再说了,这种灭国的事情,在圣人眼里,只怕是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这些老家伙整日想的便该是如何再往前踏一步,离开这人间。” 李扶摇对此无言以对,他似乎觉得这人间还挺好,干嘛要离开。 青槐见这家伙不说话,便开始拿话激他,“你们剑士这一脉,从六千年前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个世上胆子最大的修士,怎么,现如今都无修士再敢前往妖土了,还只有你们剑士仍旧来往妖土,动不动便斩杀几位境界相当不俗的前辈,怎么,落在你这个连剑都没有的小剑士身上,就连几个同样是小修士的儒教修士都不敢对付?” 李扶摇坚决摇头道:“不行,我要去剑山。” 青槐不以为意的说道:“反正都要北上,在路上碰上那边斩杀了便是,这等小修士,花不了多少时间,有我在,你哪里用得着出手,在一旁替我摇旗呐喊就是了。” 李扶摇仰头去看少女得以的脸,认真问道:“你既然要出手,为什么非要拉着我一起?” 青槐露出微笑,“你是周人,周国遭难,你出手就是有道理,可我不是啊,我和延陵学宫的恩怨都解开了,再说了,这些能为世俗王朝驱使的修士不过就是一些天资愚钝之辈,在延陵学宫那边肯定是止步不前了,才会不情愿的离开学宫,回到延陵做个供奉,说和延陵学宫有什么关系,也说不上,他们也不是来欺负我的,我有什么道理出手?唯独只有你出手了,被人欺负了,介于我对你师父的承诺,我才能出手,这样一来,就很有道理啊。” 一个平日里不喜欢讲道理的小姑娘,现如今竟然开始讲道理,居然还说的真有道理的时候,任谁都会觉得有些奇怪。 李扶摇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之后,才起身说道:“我不想死,尤其是不想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去死。” 青槐拍了拍本来就不壮阔的胸脯,说道:“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为了大周去冒险,也不值得。” 青槐这一次很奇怪的看了李扶摇一眼。 李扶摇看向窗外,神情平静的说道:“与大周皇帝的那场谈话,其实意义不大,只有我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说的上去庇护谁,现如今,我还要依靠你庇护,哪里有资格多说什么。” 青槐没有继续开口,这个其实极为聪明的妖土少女知道要是自己不能找到一个让李扶摇觉得合理的道理,这个家伙是怎么都不会出手的。 从认识到现在,实际上这个家伙唯一一次不顾一切的站出来,还是那天晚上。 当日那个少年提了一根木棍,站出来的原因是为了她。 青槐忽然叹了一口气,“要是这番灭周不成,那位延陵皇帝会不会有些不高兴?” 李扶摇蹙眉说道:“这件事放在谁身上想来都不会太高兴,尤其是当他以为这件事是信手拈来,却不曾成功的情况下。” “周人的自豪来自于自己,可洛阳人一样自豪,可他们的自豪却是来自于延陵国势,那些贵胄待在这么一座巨城之中,哪里会看得起外面的世界” 说到这里,李扶摇蓦然而止。 青槐笑着说道:“你想让那些洛阳城贵胄不高兴,甚至是难受。也不在意到底有几个和你有仇,反正一块难受就是。” 李扶摇很意外青槐能够看清楚他最想做的事情,他蹙眉说道:“但是风险太大了。” 青槐摇摇头,“你们剑士的正意两字,你应该知道的。” 李扶摇默然不语。 最后他平静说道:“至少得找柄剑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二十九章为某些人难受而出手 不知道其他周人如何想,但现如今少梁城有两个人至少不愿意投降了,大周天子作为一国之君不愿意是情理之中,而李扶摇作为一个在洛阳城出生,在大周长大的孩子,其实不愿意投降的原因倒是不全为了大周。 让洛阳城的贵胄不舒服,这是他很久之前便立下的愿望,甚至于要是等到他有朝一日去到洛阳城,要是知道那洛阳城的贵胄其实所做得更过分的话,他不介意把不舒服三个字变成四个字。 不能活着。 只不过现如今,这个剑士第一境的小剑士看着窗外那场无端下起来的春雨,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说有十几个修士,那便是真有十几个修士,我现如今其实很有些担心那位皇帝陛下会扛不住,先服软,之前看着他那个样子倒是极为大气,但其实也是没有见过这般危急的局势,再加上朝堂上的压力,想来肯定会有些举棋不定,所以我们要不要知会他一声,虽然得不到什么好处,但让他坚定些也是好的。” 青槐对此并未多言,只是看着窗外的那场雨,平静说道:“下着一场雨,行军速度会有所减缓,再加上那些修士养尊处优惯了,势必会走得很慢,甚至是停下,周国皇帝要是还没有放弃,势必会调用南方的边军北上,要想周国不亡,除去要将那些修士全部斩杀之外,咱们还得尽快。” 李扶摇皱眉道:“要多快。” “最好今日咱们就出发,在他们还没渡过罗桑河前将那些个修士全部都宰了,只不过同你之前说的一样,延陵那边肯定不会太高兴,下次再派遣修士来,便真的是要动真格的了。” 青槐盯着李扶摇,现如今这个少女无比认真,没有半点在开玩笑的样子。 李扶摇点点头表示知晓,随即问道:“十几个修士之中,能不能留一两个给我,多了我肯定应付不来,我就要一两个?” 青槐摊开手,“为什么?” 李扶摇笑道:“恶心人这件事,虽然看着别人做也觉得有些滋味,但总归没有自己做着来得痛快,用镇上那些老少爷们的说法,那就是不得劲。” 青槐很快便点头,“那些修士都是这座山河之中境界最低的一撮,其实并不厉害,只不过踏入那条修行大路之后和普通人便有了天差之别,你们剑士一脉最擅长同境之战,三教修士的前三境模糊不清,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这之中或许有几个是相当于剑士第三境剑气境的修士,但大多应该还是一二境的,到时候你对付一两个,问题不大。” 得到了青槐的保证,李扶摇不在担忧,把背后的柴刀取下来仔细擦拭了一番,他不在说话,然后很快便去取了笔墨想着写上一封信,他的字很好看,在白鱼镇那些年,除去每日说书之外,实际上他还偶尔替人代写家书,写家书字不能丑,因此他便练得很好看,练字最开始是为了活下来,看着虽说中规中矩,但不免有些生硬,之后生活相对闲适,李扶摇写出的字便要写意一些,至少在李扶摇自己看来,很讨喜。 只不过才提笔,李扶摇就愣住了,自己该写点啥? 沉默了片刻,李扶摇将手上的毛笔放下,问道:“要不你来写?” 青槐冷哼一声,权当没听到。 写字这种东西,她在妖土就从来没做过,何况她的字实在是丑得她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两眼,哪里会拿出丢人现眼。 无奈坐回位置上的李扶摇再度提笔,这次简单,只写了几个字便收起笔墨。 将这样一封简短的信笺送到之前那间卖银耳羹的铺子之后,李扶摇回到客栈,与青槐一起出城,撑伞出行虽说是有些麻烦,但好过被淋成落汤鸡,出城之时便能得见不少大周甲士,按理说在这座现如今应该是人心惶惶的少梁城,理应见到不少其他景象,可实际上除了城西那边的兵部衙门排上一条长龙之外,其余并无变化。 “说实话,我倒是有点喜欢这个地方了。”走在街道上,李扶摇随口说道。 “灌汤包不错。”青槐难得应和了一声。 这两个修士,一人区别山河,一个区别于三教,倒是真的有些特立独行。 走在街道上,李扶摇想起之前自己看过的那份大周疆域图,很平静的说道:“罗桑河离少梁城应当还有十余日的路程,但是咱们应该竭力走快些,不然我总有些担忧。” 青槐转过头,“担忧什么?” “担忧赶不及啊。” 青槐好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李扶摇一眼,“你要是现在就想到罗桑河,最多半日你就能到。” 李扶摇皱眉,心想着难不成你还有些什么压箱底的东西没拿出来。 好像是看透李扶摇在想些什么,这个少女开口解释道:“到了朝暮境,一日万里都不是难事,只不过我现如今的境界还是青丝,一日最多走几千里,带个人就更烦了,但是你知道这世上的修士不是人人都同你们这些蠢剑士一样,只有一剑身无长物的。就比如说我带着的这些小玩意,捏碎一个便可走一千里,这里距离罗桑河不过八千里,意思就是说我只需要捏碎十几个就行了。” 李扶摇倒是听得心神摇曳,只不过很快又担忧道:“这种法器,应当不常见吧?” 青槐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是不常见,所以我也没有几个。” 李扶摇小心翼翼问道:“到底是几个?” 青槐轻声叹道:“也就差不多一万个而已。” 李扶摇险些一头栽倒在街道上,这一万个还不多,现在他是有些理解为什么青槐一点都不担忧在春末之前赶不到梁溪了,原来原因便在于这里,这有了这个东西,哪里花费得了什么功夫。 出城之后,雨势渐大,李扶摇撑着油纸伞扯嘴问道:“要不咱们直接去剑山吧?” 只不过这一句话说出来,很快便被青槐否决,“好不容易有架打,去什么剑山?” 对此,李扶摇只感觉一阵头大,你说你不讲道理就算了,怎么还喜欢打架? 崇德殿的早朝已经散了许久,大周天子重回长春宫御书房批复奏折,现如今大周尚未亡,他还是大周的皇帝,自然便不能荒废政事。 再加上现如今的大周上下都尚有无数的琐事等着他处理,他如何能不闻不问。 风雨飘摇之际,反倒显得这位大周皇帝的重要性。 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从大周皇帝起夜时候便一直侯在御书房外,等到了那场早朝结束之后又一直侯在此处,足足已经有了半日功夫,这位皇宫万余宦官之首,虽说年纪已经不小,可侯在御书房外半日,竟然不显得有半点疲态。 站在御书房外听不见御书房内某人的骂娘声其实才是这些年间宫中最难见的风景,那位雄才大略的君王从来不惮把自己对某位臣子的喜恶表现出来,可现如今却真是一句话都不曾传出来过,那些平日里频频被他提及的名字,现如今也是一个都听不到。 苏谨叹了口气,看着这场春雨,想着大周朝走过的两百七十多年时光,不知道为何便红了眼眶,苏谨是太监,可也是周人。 片刻之后,在御书房外围跑过一位小太监,来到御书房前,小太监对着这位掌印太监做足礼数,然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给苏谨,等到苏谨点头之后,才小跑着离去。 作为知道那日皇帝陛下出宫详细内情的几人之一,苏谨自然知道那位少年对皇帝陛下意味着什么,现如今从宫外传入的两个消息,难不成就要成为压倒皇帝陛下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谨不敢去想太多,很快便轻轻敲了敲御书房的门。 大周天子很快做出反应。 苏谨恭敬的说道:“陛下,之前所见的那位少年现如今已经离开了少梁城,只不过离开之前有一封信传入宫中,要陛下亲启。” 御书房内的大周天子沉默很久,才平静道:“拿进来。” 苏谨推门而入,得以见到坐在窗边的大周天子,那位大周天子神色如常,只不过嘴角泛白,显得有些沧桑。 接过信笺,大周天子没有急着拆开,只是问道:“那少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少梁城?” 苏谨低头回道:“正好是陛下散了早朝的的时候。” 大周天子点点头,然后示意苏谨出去,等到苏谨出去之后,他才看着那封信笺。 看着信笺,大周天子脸色苦涩,心想着你到底是觉得自己不是周人,便弃朕而去了? 只不过很快大周天子便自顾自说道:“既然不是周人,那何来为大周搏命之理?” 大周天子去撕开信笺,看着泛黄的信纸,眼睛忽然明亮了起来。 仿佛枯木再生。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忽然便开始笑,笑得酣畅淋漓。 在桌上,那张信纸上只有一句话,“罗桑河杀修士。” 大周天子看了两眼那信纸上的字迹,由衷赞叹道:“这他娘的字,还真他娘的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章罗桑河 大周北境的北燕郡,地势险峻,一向易守难攻,这些年的大周为何对于北境边防一向不用投入重兵,除去因为北方的陈国一向不愿意轻启战端之外,更多的便是有这份天险了。 只不过这份天险,在数日之前便正式宣布告破,陈国的二十万大军,已经踏过北燕郡,往南下而去,最终的目的地自然便是那座少梁城。 而这场战事,甚至让北燕郡的六万边军觉得打得极为憋屈,两方既没有在城头关隘上厮杀一场,也没有点齐兵马在城外大战,就是那陈国军伍之中的十几位修士轻描淡写的出手,斩杀了这边北边军的将领校尉,导致整个北边军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而那陈国大军便如此跨过了北燕郡,轻而易举的跃马南下。 只不过在陈国大军跨过北燕郡之后,大周北边军仅存的三万余名将士却仍旧不依不饶的跟在陈国大军身后,一路不停的与陈国大军厮杀,陈国军伍之中的那十几位修士对于这三万北边军没有放在眼里,因此并不做理会,陈国将领却是对这股不断骚扰大军后方,却很难将其一鼓作气歼灭的大周北边军只剩下深深的佩服,但至始至终都还是在想办法要将这么三万残军彻底歼灭在大周北境,这些天春雨连绵,因此在军中那些仙师的要求下,陈军在罗桑河河岸修整几日,并未急着南下,陈军统帅虽说很有些怨言,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都不敢在这些是人命如草芥的仙师面前表露出来,只是在大军停下之后,默默算计该如何将那些北边军彻底消灭。 罗桑河岸后是连绵青山,树林茂密,山路更是难行,只不过谁能想得到现如今那些青山之中便藏着大周仅存的三万边军,这些时日,驻扎在河岸边的陈国大军也已经至少被袭营了至少三次。 每次都是在半夜,周人从青山而出,在天未亮之前便又消失在青山之中,陈国统帅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十几位修士能够至始至终都听从他的号令,现如今那三万周人至少也已经剩不下什么人了,可惜他这样的一个小国统帅,注定使唤不动那些延陵供奉起来的仙师,因此想了想之后,他也便不再抱任何希望。 黄昏时刻,站在帅帐前听着远处那十几顶军帐里传出来欢声笑语,这位不过才是不惑之年的陈国统帅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这场春雨开始下起来的时候,这些修士便不愿意继续前行,最开始他想动用统帅之职希冀找到一个不错的扎营点,可很那些修士并无半点要顺从他的意思,直接要求将扎营地方放在罗桑河河岸,这种兵家大忌的驻扎地方,自然是被他严厉反对,可那些修士并不曾理会,最后他才不情不愿的真的将驻扎地方放在了此处。 虽说军中还有这么十几个修士,可其实他依然十分担忧现如今的处境,那些不依不饶的周人的这些天的三次袭营便是一直悬在他心上的剑。 那些周人的不屈不挠告诉了他一个事实,这周国并不好灭。 在罗桑河后的连绵青山之中,此时此刻有一队身穿大周甲胄的甲士正藏在茂密的丛林之中,仔细观察罗桑河的陈国营地。 这一队大周北边军,人数在千人上下,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将军,实际上这个年轻将军前几天都还只是一名都尉,按道理是万万没有资格独领千人的,可现如今北边军的将领大部分都被藏在陈国大军之中的修士屠戮,这个都尉便已经是北边军所剩不多的将领,自然便只有担负起来统领职责。而这位满脸血污的年轻将军现如今其实早已经和麾下的这千人士卒有了不浅的默契,几日的厮杀下来,原本不太认同由他来统领的老卒们现如今也只是剩下深深的佩服。 年轻将军一屁股坐在满是露水的野草上,喘了口气,看了看周围的几位副将,低声说道:“昨夜老吴那边派人过来了,说是今晚咱们再搞他们一次,咱们这一队不干别的,就把粮草烧了就行,等到天黑之后就行动。” 几位副将纷纷点头,倒是有个副将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将军,这要是那陈国军营里的修士出手怎么办?” 年轻将军吸了口气,低声笑道:“能怎么办?想想能不能再多弄死一个?” 这句话一说出来,几位副将脸上都浮现出了些笑意。 这些天北燕郡告破之后,六万北边军二去其一,剩余的三万北边军虽说并未放弃,可是面对着那二十万陈国大军和军中的十几位修士,其实军中上下每个人都觉得有些无力。 因此这些天军中的气氛一直很压抑,好像每个人头顶都有一层乌云,死死压着他们一样。 年轻将军平静笑道:“其实也不用担心什么,咱们尽可能拖着这陈国大军的南下步伐,相信少梁城那边已经做出反应,南边军那边至少会在陈国大军到达少梁城前,抢先一步到达,咱们那些个军中前辈不会让大周便这么亡了的。” 虽是如此说,但几位副将想起陈国军中尚有十几位修士,便很难提起精神来。 天色渐暗,这茂密的林子里便显得越发昏暗,那年轻将军沉默了许久,总算是按住腰间的刀柄,站起身来,只说了一个走字。 身后的一千大周甲士纷纷沉默起身,井然有序的下山。 山下罗桑河旁的陈军营地灯火通明,显然周人的前三次袭营早让那位陈国统帅担忧不已,早有准备。 在丛林之中穿梭,虽然走的缓慢,但总归会发出些声响。 只不过现如今正是陈国士兵吃饭的时候,精神极度放松,负责警戒的士兵也时不时看向营地,根本没人理会这连绵青山之中的动静。 在半山腰的一处密林,另一支人数不在少数的大周士卒正猫着腰往山下走,为首的一位中年男人神色平淡,身上的甲胄早已经破败不堪,行走间便能看到这个男人精壮的肌肉,甚至这个男人脸上还有一个从额头到嘴角的刀疤,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吓人。 现如今看着山下军营升起的炊烟,男人平静开口说道:“之前都是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袭营,现如今对方已经警觉,今天在他们饭后,也算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了。” 在他身旁,有个身材不高,但十分壮实的汉子疑惑道:“老吴,这是临时决定的?要不要知会知会其余的几支队伍?” 被称作老吴的中年汉子,平静笑道:“已经知会过了,就连薛重那臭小子我都说过了,只不过时间我给他们推迟了半刻钟,这一次他们负责袭击粮草大营,咱们一定要先为他们扫清障碍才行,要不然这小子,真是有些凶多吉少。” 矮壮汉子哼哼道:“你老吴平日里不见得这么在意那臭小子,现在咋这么上心,难不成真认他当你女婿了?” 此言一出,周围响起些轻重不一的笑声,显然对于这件军中趣事还是知晓的,实际上虽然老吴和薛重是同乡,老吴又比薛重早参军好些年看,但从薛重进入北边军开始,老吴从来没有帮衬过薛重,直到后来才被其他同乡捅出来消息,说是那薛重一直对老吴的闺女有想法,而老吴对这件事却一直反对,只不过之前大家一直觉得这是老吴看不上薛重,现如今北边军遭逢大难,不知道老吴为什么便转变了想法。 老吴看着天色,估摸着还有半刻钟左右那帮陈国士兵就能吃完,便不再说话,招了招手,让身后的兄弟们跟上,临近山脚的时候,老吴才对身旁的矮壮汉子轻声说道:“八成是活不了,不过没啥关系,咱们做的这些事情,会有人记得的。” 矮壮汉子重重点头,直到这个时候才缓缓抽刀。 老吴走出两步,抽出身后的黄杨大弓,弯弓搭箭,将陈军大营警戒的几个士卒射倒,之后才抽刀大跨步前冲。 随着陈军大营的一声敌袭,这场战事彻底拉开帷幕。 此时此刻,在远处青山中,薛重看着陈军大营之中人影绰绰,厮杀声四起,才皱了眉头。 他一拳打在身旁的松树上,恼怒道:“老子需要你照顾?!” 周围的副将不明其意,但薛重很快就下令下山,下山之时,他平静发令,“入营之后,不要纠缠,直奔粮草大营。” 当他们这最后一支人马来到陈军大营前的时候,里面早已经一片狼藉,各处厮杀声不绝于耳,薛重不多说话,仅仅喊了一个走字,便朝着之前打探清楚的粮草大营而去。 薛重面目狰狞。 一群周人神情凝重。 此时此刻,那十几顶被陈军和周人都刻意避开的大帐内,有个白色衣衫的中年男人走出账内,看着这厮杀声震天的场景,动了动嘴唇,嘲讽道:“蝼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一章杀人 陈国大军的营地之中爆发了这些天来的第四次周人袭营,虽说这并不是那些陈国士兵第一次得见那些周人了,可仍旧还是下意识有些惊骇,这么一小支周人士卒,之前三次袭营便已经丢下了不少人命,现如今说是残兵败将一点都不为过,怎么还敢如此胆大进行第四次袭营? 只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的陈国士卒便和那支不足三万人的周人士卒交上了手,并且很快便掌握了场上的局势。 薛重在陈国大军营地绕了一个大圈,最后直冲粮草大营,四次袭营之后,这支北边军便已经是强弩之末,要想之后再做出什么来,显然都不太可能了,因此早有合计,便是这第四次便将那陈国军队的粮草尽数烧毁,为少梁城争取时间,至于烧毁这粮草之后,之后还能活着多少人,大伙儿其实都刻意没有去提。 薛重一刀在一名陈国士卒脖子上抹去,滚烫的鲜血便溅了他一脸,薛重不以为意,收刀之后,再一刀刺入另外一名陈国士卒胸膛,顺势抽出之后下一刻便抹上另一个士卒的脖子,看着现如今这焦灼的场面,薛重怒吼道:“不要纠缠,往粮草大营走!” 薛重很清楚,要是今日不能烧掉粮草大营,不管杀了多少士卒都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二十万大军就算是是二十万头猪,也不是在短暂时间里能够杀完的。 越发临近那粮草大营,便都能看见眼前的陈国士卒越来越多,薛重抹了一把脸,满脸血污,站在大营前大约还有百步之遥,薛重握紧手中军刀,默然前行。 这座大营里到处都是厮杀声,估计也就只有这个地方显得要安静许多。 在临近粮草大营旁的一处军帐外,有不少陈国士卒严阵以待,那位统率二十万陈国大军的统帅其实便在这顶军帐里,只不过现如今那位大军统帅看着大帐里的两个不速之客,实在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在他面前,一男一女,少年一身灰白衣衫,背后背了一把柴刀,而那少女则是一身青衫,什么都不曾带。 少年清秀,少女美艳。 可这两人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顶大帐中,陈国统帅不会认为这两个人是一般人。 他皱着眉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低声问道:“两位有何指教?” 显然,在军中和陈国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陈国统帅很在意自己的这条性命,很怕一步踏错便命丧于此,因此就连说话都不敢高声,只怕那少年少女突然出手,而实际上这位陈国统帅现如今正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他只要攻下大周,回到陈国之后便能够成为当之无愧的陈国军伍第一人,到时候封王拜相,受尽陈国百姓敬仰,等到百年之后的谥号甚至有机会排进陈国这历代的武将前三甲,这前途如此锦绣,他现如今自然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那青衫少女看了他一眼,讥笑道:“怕死?” 陈国统帅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没有开口。 倒是那个背着柴刀的少年好似“仗义执言”的说道:“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哪里用得着讥讽?” 青衫少女没有理会,只是平静的看着少年。 少年揉了揉脑袋,决定不去挑少女的刺,而他自己则是跨出一步,来到陈国统帅的面前,看着这位现如今这二十万大军的实际掌控者。 “我来罗桑河是来杀人的,杀谁不好说,你要是不帮我,我便杀你,你要是帮我,那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杀其他便是。” 少年微笑的看着这位陈国统帅。 陈国统帅深吸一口气,看了两眼这少年,然后又看了一眼少女,最后才低声问道:“帮什么忙?” 少年笑了笑,“那边的十几顶军帐里肯定有不少修士,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杀那么些人,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可能不太相信,但是我身旁这个姑娘可当真是个女魔头,一言不和要吃人的,我们也不要你做些什么,你只要把那大帐周围的士卒调走,给我们创立出来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就行,当然,你帮了我的忙,那就不要担心什么了,我保证给你把后顾之忧都解决了,到时候人都死完了,没人知晓这之中的猫腻的。” 说完之后,少年摊着手看着这位陈国统帅,耐心的等着他的回答。 陈国统帅蹙眉道:“那我要是不帮这个忙呢?” 那少年没说话,只是很快便抽出身后的柴刀,电光火石之间便把这位陈国统帅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鲜血喷了一地。 收刀之前,少年才看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笑着说道:“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青衫少女面无表情,“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他活?” 少年理所当然的说道:“北边军上下的将领都被屠戮,我杀一个陈国统帅不过分,再说了,这家伙不吵不闹的,我有些担心。” 青衫少女平静说道:“很好,李扶摇,你这性子我很喜欢。” 李扶摇假装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无所谓问道:“下一步怎么搞,要不你一起都杀了,一个都用不着留给我。” 青槐不以为意的说道:“最东边那顶军帐里的那位,我看了,境界和你相当,你杀起来不难,我会用法器将大帐和外面的联系隔绝起来,你放心动手就是,不用担心什么。” 李扶摇忽然转头问道:“隔绝联系?岂不是你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青槐翻了个白眼,看了李扶摇一眼,没有多说之后,只是转身便出了大帐,李扶摇叹了口气,跟着走出去之后,看了一眼厮杀声渐小的这营地,才往最东边的那处大帐而去。 与此同时,已经临近那处粮草大营的薛重身后已经剩不下多少士卒了,他看着那些大帐,咧嘴一笑,扔出火把之后,薛重咧了咧嘴,“杀出去!” 在营地的某个角落,老吴半跪在地上,他的肚子被人划破,肠肚都流了一地,只不过这位仍旧还有半口气的大周老卒一直望着那粮草大营方向,等到看着那边火光冲天之后才艰难的咧嘴一笑。 老吴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但神情很是平静。 在他闭眼之前,正好有个少年经过此处,那个背负柴刀的少年来到这位老卒面前,半蹲着在他面前。 李扶摇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一缕气机传入老吴经脉之中,李扶摇开口说道:“这场仗咱们打得赢的。” 被李扶摇的那股气机给消除了大半疼痛的老吴艰难开口说道:“那是自然,咱们大周哪里是说亡便亡的?” 到了这个境地,老吴没有去问那少年到底是不是周人,但实在是不会相信大周会亡。 李扶摇点点头,站起身,撤去那股气机,缓缓走向远处的大帐。 老吴缓缓闭眼。 在夜色之中,李扶摇踏入那顶大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二章杀修士 杀人之前应当会有些其他的情绪,或许是激动或许是高兴,也或许是期待,但那都要建立在你要杀的那个人与你说不清的关系的基础上,可现如今李扶摇要去杀的那个人,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唯一知晓的便是那大帐里的修士是一个并没有跨过前三境的儒教修士而已,甚至知道这一位有可能出自延陵学宫,其余的并不知晓。 因此现如今李扶摇的心里很平静,没有激动,他唯一在想的东西是自己等会儿该如何将那位修士的头颅砍下来,而自己遭受的代价最小。 大帐里,有个读书人此刻正伏案读书,靠在昏黄的油灯旁,这位看着身材极为清瘦的读书人捧着一本先贤文集,若有所思。 穿了一身雪白衣衫的读书人翻看了两页之后,有些叹惋的摇摇头,然后有些无奈念叨了些什么,只不过声音太小,没人听得清。 片刻之后,灯火摇曳,读书人抬起头,把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向油灯照出的那道黑影。 转过头之后,这个穿了一身雪白衣衫的读书人看到了站在大帐入口出不远的少年。 少年背着柴刀,一言不发。 这读书人看着这个少年,很快便见礼道:“在下左思凡,不知道道友来此为何?” 背了一把柴刀的李扶摇平静开口说道:“我是周人。” 意简言骇。 左思凡很快便了然的点点头,然后他很快便由衷的称赞道:“想不到周国如此偏僻,竟然还能出这么一位少年天才,还未及冠吧?现如今就有青丝境了?” 李扶摇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想明白原来是这个看起来很平和的读书人应该是因为没有感知到他的到来,而将他当作了青丝境的修士了。 李扶摇没有说话,但是摇了摇头。 左思凡叹了口气感叹道:“即便是没有跨过那个门槛,想来也相差不远了,这座山河之中现如今年轻的天下涌现,梁溪那边的那位道种更是有一枝独秀的趋势,咱们延陵要差上一筹啊。” 他看向李扶摇,微微致歉道:“这番受延陵趋势前来大周不是本意,只不过踏上了那条修行大路之后,又走不了多远,受的制约不少,倒是不来也不行,都说走上这条路之后,世俗便再也不能制衡自己了,但其实也只有真正走得更远的那些前辈才真正的有大超脱,咱们啊,不过大一些的蝼蚁而已。” 李扶摇平静答道:“大的欺负小的,强的欺负弱的,好像也没什么错,只看谁的拳头大些了。” 左思凡笑了笑,好言相劝道:“道理不是这么讲的,只不过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只不过道友既然没有踏足青丝境,如何能够应对这多达十几位道友。” 李扶摇想了想,也笑了,“我虽然没有踏足青丝,但同行的却真有个女魔头已经踏足青丝了。” 左思凡蓦然一惊,“周国竟然出了两位修士?!” 李扶摇这次没有解释,只是把柴刀从背后解下来。 一身雪白衣衫的左思凡平静笑道:“左某也不想坐以待毙,便得罪了。” 走出最后一顶大帐的青槐面无表情的看着账外的无数陈国士卒,并不曾有片刻停留,只是一跃便在一处高台上坐下,看着下面这黑压压一片士卒,指着最东边的那顶大帐,轻声道:“那顶大帐就不要进去了,不然你们都得死。” 现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家主帅加上同行的好些个仙师都已经暴毙的陈国士卒听着少女这番话,一时间面面相觑,都从袍泽眼中看到了恐惧。 当日在北燕郡,他们当中可是大部分都亲眼看着那些仙师就这样穿行在大周军中,将那些将领一个个扭断了脖子。可现如今,这个看起来极为美艳的青衫少女看起来更要吓人许多,竟然就一个人把那十几位修士外加一位大军统帅无声无息的给要了性命,现如今这位少女不曾离去,谁又敢轻举妄动? 因此在大军副帅的一声令下,这么些多达十数万的士卒便只是这么静静看着那位坐在高台上的少女。 这要是落在画师眼里,定然又是一副极美的画。 大帐中,微弱的灯光中,提着柴刀的少年已经出了不知道多少剑,虽然大部分都已经落空,但偶尔几剑还是落在了那位读书人的身上。 腰间一剑,肩上一剑,甚至腿上一剑。 明明那少年是提刀,但左思凡却是觉着自己身上这一身伤都是剑伤。 抬头看向那个脸色微微泛白的少年,左思凡恍然大悟道:“原本以为你就算差那青丝境只差临门一脚,我也有些机会走出这顶大帐,可谁想得清楚,你居然是个剑士!” “周国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居然还出了个剑士!” 左思凡有些不可置信。 李扶摇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提着刀一步跨出,再度一刀劈下。 这一次却不是重复之前的场景,左思凡并未往后退,李扶摇的柴刀也没有往下再进一分,反而是响起一声清脆响声。 然后那把柴刀刀锋便被崩开了一个口子。 李扶摇收刀后退,看向左思凡手上的物事。 那是一只泛着青光的毛笔。 看着李扶摇,左思凡叹气道:“都说你们这群剑士身无长物,除了一剑之外别无他物,之前我还想着可能是谣言,可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假,也怪不得你们六千年之后,道统都快没了。” 李扶摇微微低着头,连那支青色毛笔都不曾去看,只是猛然一刀挥出。 大帐之内生出一股罡风。 惊得那盏油灯的灯火摇曳,可那支青色毛笔并无半点损伤。 左思凡缅怀说道:“当年还在学宫之中求学那段时日,还真是左某这些年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只不过也都成了过往云烟,就剩下这么一支笔了。” 李扶摇忽然向后倒去,与此同时,那支青色的毛笔如同一道青光射向了李扶摇,李扶摇感受着那支青色毛笔在自己发髻旁掠过的刺骨寒意,微微沉肩,正好躲过了那支毛笔的最后一击,李扶摇柴刀杵地,身子站直,看着那支重新回到左思凡手中的青色毛笔。 对于法器的品阶,山河之中的剑士一向不太在意,他们对于手中的剑只要一个心意相通便可,其余的东西,还真是不曾要求过。可除去剑士一脉的三教修士们,却是对法器有着不浅的研究,每样法器的功效也不曾相同。 左思凡拿着那支青色毛笔,平静说道:“你们那位剑仙大抵真可以一剑破去万般法器,但你一个连剑都没有的剑士,只怕没有这个能耐。” 李扶摇很想告诉他那位剑仙至始至终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可活还在喉咙处,那支青色毛笔便青光大涨,径直掠向李扶摇。 左思凡感慨说道:“左某也是数年不曾出手杀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三章这是某人的一番好意 在过去成为剑士之后的许多时间里,李扶摇总是在想一个问题,那便是这座山河之中的剑士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难不成尽数都如同陈嵊一般?所以就算是李扶摇已经开始练剑,他依然不太清楚这剑士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只不过后来,他便不再苦恼,因为他要去剑山,要去那座剑士的圣地,那里会有不少剑士,自然也能让他找到答案。 李扶摇知道这座山河里有不少修士,之前遇见的红衣女鬼不算,可之后的杨未便的的确确算是一个,只不过对于那位衡阳书院的读书人,青槐曾经满不在乎的开口说过,这样的修士,在李扶摇剑下能称的过几剑都难说。 这算是李扶摇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和修士一战,这名叫做左思凡的读书人曾经在延陵学宫求学,甚至还身怀法器,怎么看都不是之前那几位能够比拟的。 那支青色毛笔回到左思凡手中之后,那位读书人并不急着出手,反倒是返回桌前,将桌上的那本之前翻开过的书籍再度翻了翻。 李扶摇认真的看着这幅画面,桌上油灯是唯一能够照亮这顶大帐的东西,那个读书人也是唯一能够要自己性命的修士,沉默了许久,李扶摇在左思凡的手还未收回来的时候,动了。 左思凡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出这样一个动作,但在李扶摇来看,既然是做出了这么一个看似是露出破绽的举动,那便够了。紧了紧手上的柴刀,李扶摇动用全身的力气向前扑去,那把柴刀好似一条线,从李扶摇手上落笔,到左思凡头上方是尽头。 左思凡转过头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竟然有些微微失神,尤其是当他看着李扶摇的眼神的时候,更是有些莫名的感叹,对面那个少年的眼睛里,有着当年他也曾有的神情,坚毅与自信,一点不差,这么些年过后,左思凡从一个带着无数人赞誉的天才读书人走进延陵学宫,然后又在学宫之中亲眼得见那些真正的天才是怎么碾压他这么个井底之蛙的,在学宫求学二十年,可至今连自省都没有跨过,蹉跎岁月倒不是左思凡最不能接受的,他最不能接受的也不是眼睁睁看着当年那位才气惊人的学宫前辈被学宫排挤,最后毅然离去,游历山河,最不能接受的反倒是自己当年竟然没有为那前辈说过一句话,一句都不敢。 这些年来左思凡境界停滞不前,谁又知道不是受了那件事的影响? 微微叹气,但左思凡还是握住了那支青色毛笔。 在李扶摇的刀来之前,他在身前写了一个礼字。 儒教圣人修为通天,作一篇锦绣文章甚至能够震退山河诸邪,墨宝更是妖邪不得近身,而他左思凡虽说修为低微,但是也没有儒教圣人的大气魄,可当年入学宫求学之时,听闻了儒教第三位圣人当年便是一个普通读书人,可文章写得极好,连当年的延陵皇帝都称那位圣人的文章是“兴酣落笔摇五岳,文成笑傲凌山河”之后那位圣人走上那条修行大路,竟然并未遇到半点挫折,一步一步虽说走得不快,但几百年之后还是成为了儒教的第三位圣人,现如今这位圣人的木像还在学宫礼祭大殿之中位列第三,甚至在延陵其他地方,许多书院学堂更是纷纷树立起这位的圣人的木像。 儒教四位圣人,木像的排列顺序从来都不是以修为高低来排的,而是以成圣时间的长短,至于那些已经成圣的儒教先贤,在身消道陨之后,木像也会撤出延陵学宫的礼祭大殿,现如今的礼祭大殿也就四位圣人木像而已。 左思凡对这位圣人推崇至极,因此在选择法器之时见那位圣人手持一支笔,自己便也选了一支青色毛笔。 礼字写成之后,很快便化作一道青虹射向李扶摇,李扶摇横刀砍在这道青虹上,两者相交,竟然爆发出金石相撞的声音。 李扶摇感觉手腕一阵剧痛,可身子不曾后退半步,李扶摇拧着腰,猛然再一刀劈砍在那道游走在自己身侧的青虹上。 灵府之中的气机尽数涌出,柴刀上白芒大涨,甚至很有些凌厉的意味。 这一次,那道青虹被他狠狠劈开,很快消散。 左思凡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怪不得山河之中都不怎么待见你们这群剑士。” 话音未落,这一次左思凡在身侧写下两字,分别是君子两字。 这一次,这两个字成了之后没有立即化为一道青虹,反倒是久久不散,左思凡微微失神,有些失魂落魄。 片刻之后他自嘲道:“失了本心,何谈君子。” 随即,这位读书人一招手,将这两个字挥散,然后重新写下两个字。 这一次,这两个字是弘毅。 这两个字也是出自那位儒教圣人文章之中的一句话,“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只不过再这两个字化作青虹之前,李扶摇先行一步,来到左思凡身前方丈之内,李扶摇全然不去管这两个字之后会产生的变化,用刀刺了出去。 没有任何修士会想着离剑士如此之近,因此在下一瞬间,左思凡便想着往后退去,可那把柴刀已经到了胸前,实在是有些避无可避。 看着以刀作剑的这一刺,左思凡神情凝重,君子两字便让他心境有些动乱,现如今看着这一剑,便更是觉得有些厌烦。 左思凡是修士,可读书的时日多些,就算是偶有和学宫之中的好友切磋,也是点到即止,从未与人有过生死搏杀之时,更不用说这位还是位剑士。 山河六千年,剑士一脉虽然风雨飘摇,但始终屹立不倒,便很能说明问题。 下一刻,那把柴刀就要刺穿某人的胸膛,甚至左思凡都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了。 可偏偏,李扶摇收剑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两字已经完全化作了青虹。 正向着李扶摇的后背而来,以命换命在某些场合说得上值得,可很明显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一点都不值当。 于是才有了收剑一事。 收剑之后,李扶摇并未转身,而是将手中柴刀往后一撩,正好挡住了那一道青虹掠过的行迹,李扶摇踉跄后退,手中柴刀已经满是缺口。 谁能想到这个青槐替他挑的修士竟然离那自省境圆满已然不远,甚至假以时日踏足青丝也不是难事。 可的确有人知道。 此时此刻坐在大帐外面高台上的青衣少女看着天边的圆月,忽然笑了笑。她是青丝境的修士,自然知晓这些境界不如她的修士们到底是什么修为,甚至左思凡胸中气机到底有多少,她都清楚,可她还是替李扶摇挑了这么个修士,为得便是把李扶摇逼上绝路。 山河之中剑士少,有大成就的剑士更少,青槐希望李扶摇成为那其中一个。 所以她之前在茱萸镇才故意不现身,在罗桑河故意给他挑了这么一个修士。 她想让李扶摇走到那座剑山前便能踏足剑士第三境剑气境。 只不过她过于决绝,那顶大帐被她斩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就连她现如今都不知道那顶大帐里到底是什么光景。 反正最后也只有一个人能走出来。 要是李扶摇最好,要不是他,她就替他把那人杀了报仇就是。 坐在高台上,青槐难得自言自语了一番,“李扶摇,你要是辜负了我的好意,死了也是活该,也不要怨我,更不要给你师父告状啊。” “对了,要是你死了,没这个机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四章那位走出大帐走进山河的少年 坐在帐外高台上的少女一个人独自碎碎念,模样倒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可爱,只不过这一切,那位在大帐里做生死搏杀的少年并不知晓。 李扶摇手中的柴刀现如今已经满是缺口,身上的衣衫更是破碎不堪,发髻甚至都有些散乱,看起来此刻的光景并不太好,而那位一身雪白衣衫的读书人,现如今拿青色毛笔的那只右手也出现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沿着毛笔笔杆,在笔尖处滴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是现如今这顶大帐里除去两人呼吸和心跳之外的唯一声音,显得有些诡异。至于那条伤口,那是之前李扶摇的一刀之功,在那弘毅两字所化的青虹消散之前,李扶摇的一刀当时便准确无误的砍在了那只右手上,若不是最后忌惮那青虹之威,那只右手现如今是该被斩断的。 之前在大帐里的短暂交手,其实没有用剑而提着刀的剑士李扶摇并没有吃多少亏,只是想着要在短时间之内战胜左思凡,很明显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现如今这个样子,左思凡并没有处在下风。 看着面前那个喘着粗气的少年,也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比不是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凄惨,想着他至少还能出上刀,这每一刀都可能出现在他的要害处,左思凡就实在有些厌烦。 其实不管是谁,只要处于现如今他这个局面,都会很烦,甚至可能还会生出其他些情绪。 作为儒教门下正统学宫延陵走出来的读书人,左思凡虽说境界不高,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读书人,现如今却被一个偏僻小国的修士盯上,甚至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让他如何能够不恼? 更何况这少年还是一个山河三教都不待见的剑士。 左思凡将手里的青色毛笔换到左手,正在思索之后写下什么来应对,便忽然感觉到一阵风起,吹得大帐都左右摇摆,那个提着柴刀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来到了他身前,平静的看着右手基本上已经写不出任何东西的左思凡,沉默片刻,李扶摇一刀拍出。 这一刀的确是拍。 刀来的很慢,左思凡想来也不会坐以待毙,相信很快便能躲开,可就在他提气的一瞬间,对面少年却开口嘲讽道:“左先生,可知君子二字何解?” 君子两字,让左思凡的身形一顿,也就是一顿,让他在灵府里才提起的那股气机一下子便轰然消散,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胸膛便没有躲过那一拍。 于是那一拍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他的胸膛上,因此他直接便倒飞出去,更是在空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李扶摇没有乘胜追击,只是看着左思凡倒地之后,缓缓去那边桌上拿起那本书,然后笑着问道:“左先生,圣贤书上没有君子两字的解释?” 杀人诛心! 倒地之后并没有立即起身站起的左思凡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坐直身子之后,左思凡瞥了一眼手中的那支青色毛笔,忍着灵府处剧烈的疼痛,想起了之前走进学宫时,那位学宫夫子上的第一堂课便是讲的君子之义,而自己这么些年,也是立志要做一位真正的君子,甚至连自己的法器,那支青色毛笔都被他以君子二字命名,可仔细想来,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哪里又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在延陵接受供奉时便自诩有别于其他修士,平日里独来独往,不屑与其余人相交,可实际上自从离开学宫之后,来到延陵之时便已经不算是个君子了,更妄论现如今的自己还随同这陈国大军来到罗桑河,居然是要帮助延陵灭这座周国。 恃强凌弱,这般行事,哪里是一个君子该有的? 抬头看向李扶摇,左思凡颓然说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眼光便已经这般毒辣,与你相比,左某这些年的修行,倒是都不值一提。” 左思凡话不尽言,但李扶摇已经知晓,这其中的意思倒也简单,便是说他看清他心里有魔障,用君子二字来扰乱他的心神。 李扶摇收刀而立,平静解释道:“左先生是延陵学宫的大才,又先于我踏上那条路多达十数年,若不用些手段,很难战胜先生。” 左思凡自嘲笑道:“走的慢些,被你们这些后辈子弟赶超也是正常,不过你如此心智,当不是一个偏僻小国的少年该有的,若是生在洛阳城,说不定现如今你我也可以互称一声师兄弟了。” “洛阳城每年被延陵收入门下的稚童实在是不少,但怎么都挑不出什么精才艳绝之辈,倒是学宫夫子们偶尔游历山河时所碰到的好苗子才算是可造之材,梁溪那边出了一位天生道种,天赋实在是强大,已经隐隐成为了山河之中的年轻一辈第一人,倒是延陵,虽说也有几位天赋不错的,但哪里比得上那位道种,你如此年纪,练剑可惜了,不如转投延陵,未来在那条大路上也能走的更远些。” 李扶摇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读书人到现在居然担忧的不是自己的性命,反倒是还想着劝他去那座延陵学宫。 李扶摇没有说话,摇了摇头,算是拒绝。 此刻这位提刀少年举起那把柴刀,轻声问道:“先生最后那个字写完了?” 李扶摇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左思凡藏在身后的左手,那支青色毛笔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停笔之时,正好便是李扶摇开口之时。 李扶摇不是托大,非要让左思凡写完那个字,反倒是自己的确需要些时间来调理灵府之中的气机,好让之后那股气机能够运行到经脉之中。 于是便有了左思凡写就的最后一个字。 理。 左思凡之前写过一个礼字,现如今又写下一个理字。两个字虽说读法一样,可内容大不相同。 礼是礼节。 理却是道理。 理字在地面上成形之后,很快便同之前那几个字一样化作青虹,径直掠向李扶摇,对于儒教修士的手段,李扶摇虽说不是第一次见,但仍旧觉得有些奇异,之前言余能够驱使无数青丝,这位一支笔写下的文字更是能化作青虹,虽说看起来言余的威势更大,可眼前这个理字显然也不是李扶摇能够轻易应对的。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灵府之中的气机如同大河滔滔,尽数涌出,整个人似乎生出了无穷的气力,一刀劈砍在那道青虹上,左思凡不想死,李扶摇自然也不想。 两个不想死的人自然都想让对方死。 青虹与柴刀相交,随着一声闷哼声,柴刀再度崩开一道口子,李扶摇不退反进,将灵府的气机尽数涌出,柴刀硬生生往前推进了寸余,也就是这寸余,让那道青虹的裂缝如蜘网般延展开来。 很快便被柴刀分开。 被斩断的两道青虹撞向李扶摇的胸膛,让后者身躯晃了晃,随即那个提着柴刀的少年吐出两口血水。 青虹随即消散。 坐在地上的左思凡面色煞白,有乌黑的血水开始从他的耳朵鼻子眼睛里流出来,显得很是凄惨。 他想着张开口说些什么,可刚一张口,嘴巴里便吐出不少黑血,让他说不出话来,李扶摇咽下喉咙里的鲜血,轻声说道:“想来最后那个字你本来写不出来的,所以写出来之后不仅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反倒是让自己成了这般光景。” 左思凡抬头看着李扶摇,眼里再没有之前那般淡然与平静,反倒尽是恐惧。 李扶摇将那把满是缺口的柴刀放在左思凡的脖子上,仔细思考了很久想着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将柴刀抹过左思凡的脖子。 后者惊恐的捂着自己的脖子,但还是阻止不了鲜血从脖子里流出来,很快便倒下去,没了气息,彻底断绝了生机。 李扶摇瞥了一眼那支青色毛笔,将柴刀重新背负在身后,顺便吹熄了那盏油灯,然后走出大帐。 天边那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洒落人间,大帐外的空地上,有一群才经历过周人袭营的陈国士卒,可现如今他们都只是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坐在高台上的那个少女,以至于对李扶摇的到来,几乎没人发觉。 李扶摇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是有些荒诞,青槐是修士不假,可一个青丝境的修士当真能够杀完这十数万大军? 答案暂时不得而知,因为并没有发生这件事。 看着样子极为凄惨的李扶摇来到空地上,对着坐在高台上的少女喊了一句,“他死了。” 青槐瞥了他一眼,从高台上跳下来,打趣道:“李扶摇,你还真出来了,我都做好你死在里面的打算了,还想着下次遇见你那师父,我就跑得远远的。” 李扶摇没有理会这句话,只是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青槐转身笑道:“要不杀了?” 这句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说出来周围的士卒脸色便有些煞白,对于这个动辄便杀了十几位延陵王朝派遣而来的修士的少女,他们实在是生不起半点抵抗的心思。 李扶摇笑了笑,转身而行。 到这个时候,青槐才发现这家伙有鲜血从袖管流到手掌,然后再滴落在地上。 青槐别过头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难受。 那种感觉用言语实在是无法言说,但她很快便归结于是自己太过急迫而导致李扶摇现如今这样子的愧疚。 感觉着胸口那道伤口,也感觉到那些鲜血正在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去,李扶摇艰难的往前走,不理会其他任何东西。 这位背着柴刀的少年,这一刻倒是像极了那些年在山河之中风光正盛的剑士。 他还的确是个剑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五章女侠和女魔头 让陈国二十万士卒外加十几位修士组成的大军停步于罗桑河畔,怎么来看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不过不管如何来看,现如今的陈国大军都无法再继续前行,在精神层面上,那位少女轻而易举的抹杀十几位延陵王朝派遣而来的修士,便已经在他们心中种下了恐惧的种子。而在现实层面上,之前那些袭营的周人将他们的粮草大营尽数烧毁,现如今就算是还能提起勇气继续前行,也没有足够的补给让他们能一路走到少梁城。 于是现如今摆在陈国人眼里的路好像便实在不多了,在罗桑河畔停下,或者是直接返回陈国。 在那顶主帅大帐里,原本该是那位陈国统帅的大帐,现如今却换了一个人站在此处,原本的陈国统帅已经被某个少年用柴刀将脑袋直接割了下来,现如今尸首已经入殓,这位在陈国军伍之中尚有不少威望的统帅就这样死得简单而直接,而大帐之中某处地面上还残留着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人看了便不禁想起之前那两位少年少女。 这支大军的副帅,也是戎马生涯超过十年的军伍老人,站在大帐之中,看着那盏灯火摇晃的油灯,这个双鬓已经有些斑白的中年男人神情复杂,在他身后便是数位在军中职位不低的将军,现如今也无一人出声。 灯火昏黄,一身甲胄的副帅转过身来,看向那些袍泽,平静问道:“南下还是北还?”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大帐里是死一般的沉默,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任何一人出声的陈国副帅恼怒说道:“之后何去何从大家总要拿个主意,回到京城之后陛下的雷霆之怒免不了,甚至延陵那边的压力更大,这一切难不成就归结于那两个少年少女便可,到时候问责起来,势必干系重大,就连为何在这罗桑河旁安营说不定都要成为延陵那边发难的理由!” 说完之后,陈国副帅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有极大的怒意在心间。 与他对望的数位陈国将军,大多都不敢去与这位副帅对视,反倒是有个身材高大,面若冠玉的年轻将领一步走出,愤懑道:“扎营地点是延陵那些修士选的,就连在雨天不愿前行也都是他们的要求,现如今他们死在其他的修士手上,与我们何干,难不成延陵皇帝真是蠢货,会相信我陈国还有谋害这些修士的心思,再说了,要交代,我陈国统帅的性命也搭上去了,要什么交代?” 陈国副帅看着这个被陈国上下誉为可与周国的谢应相提并论的年轻人,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冷笑道:“延陵皇帝是不是蠢货我不知道,可你却真的是个蠢货。” 听着这位副帅的这么一句话,在帐内的其余几人都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之前朝野上下都拿他和周国谢应比较,但其实大多还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的陈国文臣罢了,实际上在沙场上的武人没几个当真,可偏偏这位已经当真了,平日里更是自诩为现如今陈国军伍之中年轻第一人,现如今更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们都相信这趟要是回京,估计副帅也要提及他了,这个年轻人之后在陈国朝堂上还有没有立足之地,谁也说不清楚。 陈国副帅不去看那个气的脖子上青筋毕露的年轻将领,转而对着这剩下的数位将领说道:“既然诸位不愿意拿主意,那由谭某来拿如何?” 不愿意说话的原因自然是怕承担罪责,现如今有人做决定,他们自然求之不得,此刻便尽数抱拳齐声道:“我等皆听将军将令!” 陈国副帅眼神深邃,平静道:“不管那两个少年少女还会不会出现在咱们南下途中,现如今咱们这般灰溜溜的返回京城,人人都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因此这趟南下应当继续,打不得进少梁城先别说,咱们总要摆出样子来,让皇帝陛下和延陵方面看见咱们的决心,另外,立刻将今晚之事上报京城,关于那少女,该如何描述,诸位心中有底,我便不多说了,至于粮草,渡过罗桑河之后便可在周国境内征粮,这场仗尚未结束,谭某希望诸位打起精神来,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之后,陈国副帅便随意的摆了摆手,数位将领都尽数离去,那位年轻将领走在最后,转身时,却偏偏听到副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好自为之。” 这么一句话,意味深长,让他当场便打了个冷颤,可最后也是没敢转头去看那位现如今军中的实际掌控者。 山林里有周人。 之前仅剩的不足三万人的北边军用性命去换来了陈国大军粮草大营的一场大火,大火之后,能够突围出去的北边军士卒也仅仅只有数百人了,这数百士卒在潜入山林之中并未急着离去,反而是蹲守在山林之中观察着陈军营地的动静,可当他们发现那支人数仍旧还有十数万的陈国大军居然在军帐外站了大半夜的时候,便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距离相隔太远,他们虽说知道那处高台上有人,却也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可真当熬到后半夜,不见那陈国大军有任何动静之后,薛重便有些困乏了,正想着让剩下的袍泽往山林深处再走些,便借着月光看着山脚下走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走近了些之后更是发现这两人不过是两个少年少女。 看见这两人,薛重下意识握住手中军刀,陈国大军之中有修士,据说有十几位,之前在北燕郡他也亲自见识过几位修士出手,可也不敢保证那十几位修士之中没有这么一对男女。 两人登山,自顾自来到山腰处停下,背着柴刀的李扶摇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平静问道:“北边军?” 而他身后的青槐则是仍旧不言不语,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薛重走出人群,来到李扶摇身前不远处,也是平静回答道:“正是大周北边军。” 李扶摇露出微笑,说道:“只说一件事,就是我身边这位女侠可是把那些修士都给斩杀了,连带着还有那位陈国统帅,加上你们烧了他们的粮草,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离开罗桑河北还,你们剩下的人不多了,别去白白送死,之后延陵会不会再启衅我不知道,但现如今的危难便应该是解了,我们两人还有事情,不能在此停留。” 说到此处,李扶摇便戛然而止,显然有些未尽之言,只不过他马上便摇头说道:“有些事情人力无法抗拒,只能竭力而为,想来这个道理,咱们大周的皇帝陛下应该知晓的。” 咱们大周。 光是这四个字便足以让薛重对于李扶摇生出了不少好感,他点头说道:“尽力而为。” 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两人年龄实在不大的原因,还是看起来这两人的确不像是个修士,因此薛重并没有称呼他们两人为仙师。 李扶摇不再说话,转身而行,而他身后的青槐也是跟着缓缓离去,很快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谈话,没有任何人去证实什么东西,比如到底那十几位修士是不是真死了,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北边军,反正李扶摇觉得这些人应当是周人,而薛重也觉得李扶摇应该是周人也就行了。 走在寂静的山道上,难得是一个没有雨的春夜,李扶摇想来不该如此沉默,只是胸间的伤口随着走动也在撕扯,带来的疼痛让李扶摇不愿意多说什么。 青槐跟在身后,忽然开口说道:“李扶摇,你快要破境了。” 李扶摇哦了一声,他自己其实也感受到了之前和那位左先生打过了一架之后自己的状况,只是并未深思,现如今内视灵府的时候,便也感觉到那些气机正郁结于某处平日间完全不曾去到的经脉,原来这便是破境的征兆,后知后觉的李扶摇嘴角勾勒出一个微妙弧度,想着自己到那座剑山之前几乎就要能踏足剑士第三境,心情不免有些舒畅。 只不过青槐的声音很快便响起来,“只不过你踏足延陵境内后,日子不会很好过的,杀了延陵修士,自然便该想着如何在那座王朝的追杀下保护下自己的这条小命。” 李扶摇蓦然转头,青槐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她轻启朱唇,“本来你只要出手,便该想到这种后果的。” 看着这少女,李扶摇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说她是女侠这件事,大错特错。 可青槐不在意他的想法,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很快便捂住嘴笑了起来,李扶摇看着她笑的像是月牙儿般的眼睛,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六章山上尽是读书人 杀完了修士,便相当于替周国解决了大部分的难题,这让李扶摇的心情实在是有些不错,但实际上只是抱着想让延陵洛阳城的那些贵胄难受的想法才出手的李扶摇现在的心态其实已经发生改变,颇有些自豪感,虽然那十几位修士其实绝大部分都是青槐所杀,他只不过是只出手了一次,杀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读书人而已。 离开了罗桑河,李扶摇知道罗桑河畔的故事会很快传到少梁城,传到洛阳城,也会传到陈国京城,少梁城的达官贵人或许会赞扬大周北边军的坚韧与勇气,而洛阳城的贵胄便只会生气和难受,甚至会觉得耻辱,至于陈国京城,除去惶恐之外,理应找不到其他的情绪。故事很可能会被写成数万大周北边军用性命阻拦了陈国大军前进的脚步,为少梁城争取了时间,顺便弥补了当日在北燕郡的失城之责,但那两位少年少女和那十几位修士的故事想必不会有太多人会去宣扬,因此当李扶摇和青槐走出大周边境,来到延陵境内的时候,这里的人们也都还不知道这次延陵派出的修士和陈国大军在罗桑河畔驻足的真正原因。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里发生的事端,洛阳城的贵胄们知道,那座位于延陵境内的延陵学宫也知道。 那座儒教门下的第一学宫位于延陵版图之上,每年虽说都要派人至洛阳城去为延陵挑选学生,但其实这座学宫离洛阳城不算近,延陵学宫离洛阳城还有千里。 这座学宫坐落在京口山上。 作为延陵内的一座普通高山,实际上最开始京口山并不显得有多么特别,等到延陵学宫选址于此处之后,这座山便变得高不可攀了,外人看此山,也仅仅只能看到山腰以下,山腰以上终日云雾缭绕,无人看得真切。 就连是那些境界高深的修士,越看便只会越发赞叹。 京口山脚起始处有一条山道,终日人迹罕至,除去山上之人下山之外,便只有登山求学的读书人,只不过登山之读书人虽然不少,但是走到山顶的,其实却是一点都不多。这山道用青石板铺就,每一道石阶都有一句儒教典籍之中的句子,开始第一道是以君子学不可以已作为开头,至于山顶的学宫之前的最后一道是何句子,这座山河之中大部分人并不知晓。 现如今正是清晨时分,却有人开始登山。 来人是个穿了一身灰布衣衫背负书箱腰间带伞的读书人,面容年轻,只不过看样子并不像是山上那座学宫的学生。 踏上山道,年轻读书人没有低头去看脚下的句子,只是一步一步往上而去,偶有闲情的时候才会打量几眼周围景色,山道两旁的树木自然不少,甚至还有许多树龄在百年以上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行过数步,来到一块大青石前,读书人停下脚步,不为什么,只因为这青石上刻有停步两字。 站在大青石前休息片刻,读书人略显笨拙的行过一礼,然后才继续前行。 越过那块青石之后,山道显得难行,倒不是说如何陡峭,反倒是依旧平坦,只是不知道为何,年轻读书人迈步时便显得有些困难,似乎身上有什么重物一般。 再往前行十数步,迈步之时便已经有了钻心疼痛,整个脚掌放在青石上时,便好似针扎一般,年轻读书人苦笑着再往前走过几步,很快便听到山顶处传来声响。 “学宫清修之地,闲人速速离去!” 声如洪钟,震得这个年轻读书人身形摇晃。 年轻读书人低着头,平静道:“学生求见学宫言余言先生。” 山顶再传声响,“所求为何?” 年轻读书人仍旧是平静开口说道:“学生想入学宫求学。” 山顶暂时未传出声响,似乎在求证什么,等到半刻钟之后,再度开口发问,“你可是黄近?” 黄近轻声道:“正是学生。” “若是学宫中的夫子先生带回之人,自然不用受这登山之苦,可若是外人要入我学宫,便得一步步走上山顶才行,你若是走不到山顶,便只能说你与学宫无缘,不必多说什么,你若来得到学宫门前,若有夫子看中,你自然能入我学宫求学。”山顶那边传回这最后一句话之后便不再有传出任何声响。 黄近点点头,再度开始登山,只不过这一次他才走出一步,便感觉得到脚下的疼痛比之前更甚十倍,很快黄近便满头大汗。 一只脚伸出踏上一道石阶,另一只脚却是怎么都踏不上去,黄近的双腿皆在打颤,可怎么也无法再往前迈过一步。 这个当日敢提着柴刀就去抢亲的读书人蹙眉,很快一只手便按住腰间的那把油纸伞,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咬着牙另外一只脚便踏了上去。 两只脚站在同一道石阶上,便感觉得到痛苦顿时消散,大汗淋漓的黄近松了一口气,再一只脚踏上另外一道石阶,只不过这一次便不像之前那般简单,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黄近眼前一黑,就要往后倒去,好在这时有个面容平静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托住了黄近。 黄近缓过神来,收回那只脚,转头对着那位中年男人行礼道:“言先生。” 来人正是言余。 言余看着这个之前相邀的年轻读书人,摆摆手问道:“之前让你来学宫你执意要去游历山河,为何现如今又改主意了?” 黄近笑了笑,“山河好看,风景也是极美,但都不如故乡门前的那座大山好看,现如今听说那座大山要改名了,学生很担忧,仔细思索,发现求人不如求己,于是想起言先生之前相邀,虽说现如今显得有些市侩,但也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因此贸然登山,只想着能有机会进入学宫,之后为那座大山但尽绵薄之力。” 陈国对周国发兵的消息延陵学宫知道,延陵王朝派往周国的十几个修士,学宫也知道,不过这种小事对于学宫来讲,并不重要,学宫没必要去知道前因后果,现如今黄近前来求学原因是为了这件事,言余也一点不在意,他只是有些善意的提醒道:“踏上修行大路,有的人走的极快,便如同那位梁溪的道种一般,十五年便能已经只离太清境只有了一线之隔。有的人走得极慢,蹉跎几十年在前三境,你走得快还是慢无人知晓,但有一点需得知道,延陵灭周国,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而到时甚至都还没有出学宫的资格,就算有,你也需要明白,学宫永远是站在延陵身后的,你一个人本就无济于事。” 想起之前那个少年,黄近忽然笑道:“或许不是一个人。” 被黄近这么一说,言余也想起之前那个少年,也想起了前几日从罗桑河传回的消息,摇了摇头,只是再看了黄近几眼,“学宫一向有教无类,你若是当真想要求学,便登山吧。” 黄近点点头,在言余转身之前问道:“言先生,这些年来,有多少人曾登上过这座京口山?” 言余笑着说道:“很多,最近一个便是我。” 黄近哑然失笑。 言余身影消失不见。 黄近笑了笑,继续忍受痛苦登山。 —— 京口山顶,学宫的祭礼大殿前,读书种子顾缘和回到山顶的言余并肩而立,言余转过头看了一眼正看着山下出神的顾缘,心里百感交集,言余本身在学宫之中修为就不算高,机缘巧合在山下领回了读书种子顾缘,这才在学宫之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作为天赋和那位梁溪道种相差无几的顾缘,若不是年纪尚小,踏上修行大路的时间尚短,修为定然不会还是在自省境。 此刻看着通过大殿前的法器宝镜,看着山道上努力登山的黄近,顾缘忽然笑道:“先生,你说他能登上山顶吗?” 言余平静答道:“看样子应该不差,登山靠的是心智,这年轻人的心智之前先生我便觉得不错,现如今登山也觉得他有九分把握。” 顾缘若有所思的笑道:“最后一分便是那把伞?” 言余笑而不语,对于自己这个学生的悟性自然相当满意。 顾缘嘀咕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想到那个家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了那座剑山,成了一位剑士。” 言余做了个手势,示意打住,轻声提醒道:“在学宫之中便不要提剑士两字了。” 顾缘乖巧的点了头,但实际上心里在想什么,言余也不知道。 顾缘哦了一声之后,笑嘻嘻说道:“我知道那把伞是那家伙的意中人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对他的作用有那么大。” 言余平静而语,“有些事情你怎么想得透。” 顾缘吐了吐舌头,看着那宝镜内已经走过大半山路的黄近,忽然盘坐下来,闭上眼睛之后很快便有些雾气从头顶冒出。 言余一惊,正要有所行动,大殿前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老儒生,老儒生一张手,便是一副画卷落在了顾缘头顶三尺处。 言余有些惊骇的问道:“周师叔,这是静心图?” 才出现的老儒生正是负责镇守学宫藏书阁的周宣策,这位老儒生辈分极高,但到底高到什么地步,学宫里无人说得清,学宫中曾有传言这位老儒生可能是上代学宫掌教的师叔辈,当时传的沸沸扬扬,那位掌教也不曾出面澄清,这便让老儒生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因此现如今的学宫,上下无论是谁,见着周宣策都要尊称一声师叔,至于这位的修为境界,因为无人见过其出手,也不得而知,只不过光是有资格掌管藏书阁百余年,谁都不敢小觑他。 毕竟藏书阁里除去不少圣人典籍,还有许多修士法器,这些东西都算得上是珍宝,一般人还真镇不住。 须发尽白的周宣策随手将静心图扔出之后,并不回答言余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道:“你这学生是咱们学宫难得的读书种子,以后有大作为,破境的时候相对受到的干扰也不小,本来这也是自己该承担的东西,只不过顾缘这孩子年纪实在太小,这幅静心图便暂时赐予她,等她及冠之后再还到藏书阁来。” 言余惊疑道:“此等重宝离阁,师叔不禀报掌教?” 周宣策不耐烦的摆摆手,“老夫拿张破画需要禀告谁?” 言余苦笑着点头,这位师叔果然是如传言里一般,辈分高的吓人,连拿出藏书阁可排进前三十的静心图竟然也是如此随意。 言余躬身,“那言余便带顾缘谢过师叔了。” 周宣策转而看了顾缘几眼,“这小丫头,老夫还想看着她追上那边梁溪的那个女娃,好东西自然不能藏着掖着。” 看过了顾缘,周宣策看了一眼宝镜中正在登山的黄近,蹙眉问道:“这小子是上山求学的?” 言余点点头,“学生之前在周国游历时见过他,观他根骨不错,品性尚可,便有意领他入学宫来,可这年轻人当时便将学生拒绝了,现如今再想入学宫,为得便是踏入修行大路,有朝一日好庇护周国,只是生出了这般心思,学生实在不知道他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因此便只敢让他登山去。” 周宣策老脸微舒,“这样,要是这小子当真爬上了山,你告诉他老夫藏书阁还差一个整理杂物的,要是愿意便过来,也不用透露老夫身份,如此便可。” 言余顿了顿,很快便答道:“能得师叔青眼,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老儒生笑了笑,很快便不见踪影。 言余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学生身旁为其护法,期间有不少路过此地的学宫学生以及先生夫子,见到顾缘头上的那张画卷,无不驻足,很快这不足一日,顾缘得到静心图的消息便已经传遍学宫,有些资质自认为不比顾缘差的学生纷纷向自家师长告状,得到的结果都是被训斥一通,这些年轻学生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可他们都是在学宫里待过了几十载的老人了,如何不知道那位掌管藏书阁的周师叔是何等地位,连掌教大人见其都要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师叔,又岂是其他人能够招惹得起的。 日暮时分,顾缘正式踏足青丝境,睁开眼时,掌教的声音传遍学宫,要召见顾缘。 这又好似把一块巨石投向湖泊中,惊起千重浪。 而在学宫大门口,言余一直等着那个登山的读书人。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之时,方才见他。 黄近汗流浃背来到学宫门前,神情平静。 实际上若非山道上的考验尽是虚妄,黄近便应该是浑身鲜血了。 言余感叹道:“你若是没有那份执念,上山会轻松许多。” 黄近艰难发笑,“舍不下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近低头去看了看那学宫前的青石阶上的最后一句话: 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 黄近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化为一笑。 言余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只是提到之前周宣策的一番话,黄近想了想,认真说道:“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七章云泥之别 (人间开通了投月票功能,长亭还是想求几张的。) 李扶摇和青槐没有经过那座京口山,甚至在离这座坐落着延陵学宫的高山还有一两日路程的时候便已经绕道。 因此他们并未知道黄近已经登上了那座山。 估计要是李扶摇知道黄近登上京口山走进延陵学宫的本意是什么的话,他会对这个读书人有发至肺腑的敬意,只不过现如今不知道,也就什么都不用说。 一路北上是李扶摇和青槐定下的路程规划,随着走出大周疆域之后便更没有什么需要逗留的理由,再加上现如今离那场春末道会的时间越来越近,因此在延陵境内,李扶摇和青槐没有过多的停留,每日除去赶路休息,除此之外,并无节外生枝。 只不过在李扶摇规划的那条路线之中,洛阳城其实应当是他此次在延陵境内的最后一次停留的地方,不过之前在罗桑河李扶摇曾经杀过一个修士,现如今延陵说不定已经开始派遣修士来要他的小命,因此在洛阳城停留这件事便很快从他的计划中被抹去,他甚至想着要是有可能,直接便从洛阳城周围的肴山中穿过去,只不过想着这般做要多花费的时间,李扶摇只好作罢,同行的青槐并不像他这般担忧,每日仍旧不急不缓,甚至这些时日李扶摇眼看着青槐在修行大路上越走越远,反观自己却是在剑士第一境之中待了这么久,便不免显得有些沮丧,这些情绪虽说只是乍现,但也一点不漏的落在青槐眼里。 妖土的天才少女总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嘲讽一个才开始练剑的小修士,因此这些天来,她并未说些什么也并未做些什么。 等到要临近洛阳城的某个黄昏,在一处开阔的山坡上,青槐才主动开口问道:“你想去洛阳城,可又不想以这个姿态去?” 背着一把破烂柴刀的李扶摇神色有些黯然,还有些迷糊,显然他并不知道青槐会问这个问题,李扶摇看向远处本就看不到的雄城,自嘲笑道:“还真的不想以一条落水狗的姿态走进这座雄城。” 世人都喜欢衣锦还乡四个字。 “你想让洛阳城那些个涉及当年让你失去进入延陵学宫名额的贵胄付出代价,不难。甚至是要让那么几个不那么重要的人物去死,也不难。只要你修为境界到了那个地步,这一切都可以解决,但你要是想着让延陵倾覆,就比登天还难了。” 青槐一脸平静,看了眼李扶摇之后又转过头去。 青槐轻笑道:“这天底下的王朝,没有哪一座能和三教门下的宗门扳手腕子,甚至可以说,若是身后没有儒教支持,延陵王朝连一座衡阳书院都抵不过,可惜了,儒教需要一座王朝在俗世中,自然便选择这三大王朝之一延陵,而你想着要让那些贵胄低头,便至少想着要让那些学宫修士们觉得惹你不是件好事,不然如何能行?修士并非薄情寡义,一个身份和在修行大路上走得更远,两者之间的选择大多人都在选择后者,再说了,这座山河六千年无人成仙了,你不觉得争这个第一人挺有意思么?” 青槐虽然不是山河之中的人,但实际上她了解的山河实在是要比李扶摇知道的更多。 摇了摇头,知道这件事和青槐说的不会有两样,便干脆换了个话题,“延陵是儒教掌控,梁溪是道教,那佛教在西方佛土,为何大余不是归属于三教之中的其中一教?” “你忘了剑山了。”青槐像看白痴一般看了几眼李扶摇,讥讽道:“我早就说过,那座剑山位于大余和延陵的交界处,但实际上便是位于大余境内,剑士一脉虽然没落,但那位剑仙露面的次数却远远要比其余三教的圣人次数多得多,这么一个几乎能够力斩圣人的剑仙还在世上,并且除去那座剑山外无牵无挂,如何敢不给剑士立下些立足之地。再说了,儒道两教不和,自然需要些缓冲区,大余便正好相宜。” “原来那座大余王朝不过是道教和儒教相互妥协的产物。” 对于这么一个结果,李扶摇并不意外。 谈论的时间太过于漫长,导致不知不觉便天色渐晚,好在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在野外过夜,因此并无任何生涩之感,李扶摇便生起一堆柴火,借着火光,李扶摇不知道去哪里抓的野兔子,在剥皮除去内脏后便放在火上烘烤,青槐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红扑扑的,特别具有少女该有的一切,李扶摇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上的两只野兔子身上。 将兔子肉烤至金黄色,散发出的香气足以吸引人,但绝对吸引不了青槐,这个妖土少女对吃食的兴趣一向不高,她现如今在意的是如何能在之后的那场道会上击败那位道种,就算不能,也要让那位道种知道并非天底下最出彩的年轻人都在山河之中。 借着火光,李扶摇撕扯着兔肉,吃得满嘴油腻,他扬起手中的另一只兔子,含糊不清的道:“你不来一个?” 青槐不做理会。 只是在李扶摇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轻声开口提醒道:“吃完这只兔子,咱们就得走了,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那便是现如今已经有修士再往这边赶来了,境界不高,都是青丝境,不过有三人,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李扶摇迟疑道:“你能感受到他们,他们难不成感受不到你?” 青槐干脆道:“不能。” 李扶摇没有去问到底是为什么,因为这就很没有意义,只不过现如今青槐显然兴致不低,很快便说道:“那是因为我有法器,他们没有而已。” 听闻这句话,李扶摇想起之前的之前这位生猛的姑娘说起自己还有那种一捏碎便能走一千里的小玩意,至于数量更是有一万个便不由微微摇头。 他算是有些明白当一个人比你天赋更好,家世更高,甚至是修行时间更长的痛苦了。 等到李扶摇吃完一只野兔之后,青槐便扔出一个好似戒指一般的东西,随口说道:“捏碎它。” 话音未落,青槐便已经不见踪影,这是青槐第一次在他面前使用这个小玩意,让李扶摇其实很有些意外,正想着观察下这枚戒指,可很快就想起这之后还有三个青丝境修士赶来此处,李扶摇收起观察这枚戒指的心思,用力捏碎之后消失在了原地。 戒指断成两截落在火堆旁。 随着一阵风起,有三个看不清容貌的修士来到火堆旁,其中有一位蹲下捡起那枚戒指,仔细观摩一番之后说道:“那两个少年少女来头不小,连千里戒这等法器都有。” 另外一位修士随即笑道:“刑部那边早已经知会过延陵境内的书院学堂和学宫,这些地方放出话来,说是都已经声称不是自己门下的弟子,那便来头再大也没用。” 是啊,在这延陵境内,不是儒教门下的修士,那便是道教的大人物也不好使,特别是那两个少年少女看着也不太像是梁溪那边的少年天才。 三人之间唯一没有开口说话的那位刑部供奉沉声道:“对方若是手里不止一两枚千里戒,咱们追不上他们的。” 最先开口说话那位修士站在两人身后,笑着说道:“两位兄长不必担忧,千里戒这等法器珍贵异常,哪里是随手便有的,就连学宫之中的前辈们也不可能随手携带太多,毕竟这东西虽说不是什么太过厉害的法器,可锻造此物其中的一种材料却是只有北方妖土才有,每年山河这边能够采购的数量极少,谅这两个小辈也不可能有太多。” 听到这个说法,那位刑部供奉皱了皱眉头,然后才低声感叹道:“但愿如此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八章若不是有他 这个世间总是在发生些别人意想不到,但仔细想来又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就如同黄近登上京口山,走进延陵学宫,青槐拥有不计其数的千里戒一样,这些日子以来,每当那三位延陵花了大代价留下来的修士每每要追上那对少年少女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发现一些断成两半的千里戒,或许是在火堆旁,或许是在河边,也或是在某颗树下。 仔细一数,现如今他们捡到的千里戒竟然也已经超过两只手的数目,至少便有了十数枚,这般数量的千里戒,延陵国库都不会比这多出太多,他们甚至猜测学宫每年的额度也不会超过百枚,可为什么这对少年少女会有这么多,而且看样子,手中还有余货。之前张口一口笃定那两人不会有太多千里戒的那名刑部供奉这些天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每发现一枚之后脸色便难看一分,好似已经笃定他们三人追不上自己之后,那对少年少女甚至还故意等他们见到他们的身影之后才捏碎千里戒,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看起来他们才像是被逗弄的老鼠,而那两只老猫则是要多悠闲便有多悠闲。 只不过对此,三位贵为延陵王朝刑部供奉的高手也毫无办法,修士的修为境界有高低之分,机缘也有大小之别,特别是家世这一项便更是一别便相差千万里,三教门下的正统修士只要不走出那座学宫或者是道观,所得到的东西远远要比已经走出去的修士多得多,享受着山河亿万百姓香火的三教,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那些个学宫道观里的人物么。 在一座世俗王朝里追着两个很有可能来头极大的少年少女到处跑,而且的的确确还都追不上,想来实在都有些郁闷,因此在再度捡到数枚断成两半的千里戒之后,三位刑部供奉无奈的便放弃了再追逐的想法,看着这三人返回洛阳城的背影,在一颗参天大树上,坐在一根极为粗壮的树枝上的李扶摇和青槐对视一眼之中,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 李扶摇扯着嘴角感叹说道:“我实在是想不清楚,依着你以往表露出来的性子来看,怎么会躲这三个家伙。” 青槐听到这家伙说的这番话,青槐掏出一把千里戒,讥笑道:“要是没有你这个拖油瓶,我也用不着这些小玩意。” 说话间,李扶摇转过头看着她手里的那一把千里戒,震惊道:“我知道你有不少这东西,可难不成真有一万枚这么多?” 青槐没有去理会这么个傻子,只是收好这一把千里戒之后,拿出之前李扶摇所买的延陵疆域土,看着图上那个被人刻意抹去了名字的地方,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青槐皱眉说道:“李扶摇,你知不知道,你们那位剑仙前些天又出手了。” 提起剑仙两个字,六千年前所指实在不少,所以无人可以判别到底是哪一位,可现如今除去那位之外,又有谁能够称之为剑仙? 李扶摇低声念叨了两遍那位剑仙的名字,然后才有些好奇的问道:“咱们那位剑仙做什么了,是又入妖土杀了你们几位大妖,还是掀翻了几座道观?” 青槐冷哼道:“你以为这大妖这么好杀,就算是那位剑仙,也不可能兴致来了便斩杀几位,至于掀翻道观,那位剑仙也不至于如此冲动,旁人拿他没有办法,可剑士这一脉本来就是惨淡光景,若是这么做了,便更是举步维艰,剑仙的剑也不是那么好出鞘的。” 李扶摇摊着手,“那是什么?” 青槐耐着性子说道:“梁溪那边春末道会,是道教极为重要的活动之一,自然除了梁溪那边那些老道士之外,还会吸引一些虽是三教中人,可不在各大道观之中的人物前去,之前有位登楼境的道教大佬路过剑山的时候出言不逊,耻笑剑山无人,然后便被一道剑光取了性命,破灭了生机,山河之中能以一道剑光便取一位登楼境修士性命的剑士,除去那位剑仙再无其他人,只不过依着那位剑仙本来便是飘忽不定的行踪,不知道为何现如今会出现在剑山,我甚至想着多捏碎几个千里戒,让你马上赶往剑山,说不定就能碰见那位剑仙,教你一招半式,还不得比你那个便宜师父强?” “只不过现如今那位剑仙居然显身剑山,梁溪的那场道会开的不免少了些底气,道教圣人不出,无人制得住他的。” “你说这三位无功而返,洛阳城那边的贵胄会不会气的肺都炸了?” 李扶摇微微皱眉,忽然张口,只是所说的内容,却和这位剑仙没有任何关系。 青槐转过头仔仔细细看着李扶摇,一脸认真的说道:“李扶摇,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个人?” 面对自己同伴的质疑,李扶摇老脸一红,镇定说道:“没什么不好的,人要有些追求才行。” 青槐看似平静说道:“在妖土那边,有一种妖,就算是已经化作人形,甚至修为境界都算是不错了,可骨子里还是那般阴狠,我觉着你要是和他们一起,估计会有不少共同话题可以讲。” 李扶摇跳下树干,在大树底下仰起头看着青槐,大声笑道:“青槐姑娘,你要是没那么多毒辣的言语,想来会很招人喜欢的。” 话音未落,一道青丝结结实实的便打中了树下李扶摇的脑袋,李扶摇转头还想说话便看着身后飞来无数青丝,不由得喟然一叹,抱头鼠窜。 而那个少女坐在树枝上,看着这树下到处乱窜的家伙,脸上笑意醉人。 而此时此刻,在大周北境,那一路疲惫奔波来到距离少梁城外不过数百里的陈国大军正被一个年轻将军领着数万大周铁骑到处轰赶,那支大周军伍之中,军旗之上,用朱笔写就的谢字迎风招展,那位一马当先的年轻将军,神情坚毅。那十数万的陈国大军副帅叫苦不迭,这好不容才来到此地,便碰上了周国的南边军,这倒虽说有些意外,但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可当那位年轻将军领着的数万铁骑杀入军阵之中的时候,陈国副帅整个人便都没了精神,看着不过数万的周人,杀入军阵之后便一个个都变作了豺狼虎豹,跟着那个早已经声名在外的年轻人如入无人之地,尽情的虐杀这些陈国士卒,至于那位被陈国庙堂称之能够和谢应一较高下的陈国年轻将领,则是在混乱中被谢应亲自砍掉了脑袋。 高下立判。 那位谢家宝树杀气十足,把这些天来所积攒的怒气全部发泄在了这些陈国士卒上,以至于这场兵力悬殊的战事竟然仅仅半日便分出了胜负,一胜一负,胜的是那方人数不足十万的周国士卒,大败的却是仍旧还有十数万的陈国士卒。 陈国大军被杀的溃不成军。 等到鸣金收兵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陈国士卒的哀嚎声。 而那位鲜血染红了甲胄的谢应只是面无表情,听着副官统计的敌我战况伤亡以及战果,微微点头,最后转身转身返回少梁城的时候,谢应忽然笑着说道:“还真得谢谢你,不然此事何解?” 然后在副官的诧异眼神中,拍马缓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三十九章将军和公主 (为人间的第一个舵主加更) 大周的这场战事赢的并不容易,事实上极为艰难,不仅战死了数万士卒,就连少梁城的城头差点也能望见了敌寇身影,而且大周一直自豪的北地天险,北燕郡。经过这一战便足以证明,再如何完美的关隘,在修士们眼里,也不过就是普通的一道田坎而已,想迈便直接迈了过去。 若不是有李扶摇和青槐两个人将逗留在罗桑河的全部修士尽数斩杀,现如今大周的境地不会好过,最好的境地也是修士们占据着大周皇宫,让那位大周皇帝写就请降表送往延陵,若是大周皇帝风骨果然如传言之中那般的话,现如今他便该已经再无生机,大周也会在数日之内尽数纳入陈国疆域。 至于到底实际上是谁说了算,相信无论是陈国还是大周都知晓。 只不过现如今虽说是解决了险情,将陈国大军都已经打出大周疆域,可北边的延陵仍旧如同悬在周人们头上的一把利剑,不知道何时便会落下来,可即便如何,少梁城也不像是人心惶惶的样子,在谢应班师而回的时候,城中仍旧是喜气洋洋,到处都张灯结彩。 谢应端坐一匹白马上,腰间的家传宝刀栖客左右摇晃,不时发出些咚咚的声响,谢应目视前方,神情平静,听着道路两旁时不时传来的诸如他就是谢应这类的声音,并无半点神情波动,在远处,混在人群之中的大周公主姬南泷在一个绝佳的视角盯着马背上的谢应,前些日子的征婚一事自然而然的在周国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给搅黄了,再加上大周天子似乎也已经决定要将公主姬南泷许配给谢应,招谢应为驸马,也不惜违背祖制,要让谢应继续在军中效力,实际上在这场战事中,谢应表现出来的统帅能力足以证明这位年轻的谢家宝树已经有了统领一国军伍的能力,不过是资历尚浅而已,假以时日,这大周军伍第一人,自然便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眼看着谢应就要拍马路过这条街道,那位才失神不久的大周公主姬南泷看到这幅场景,头一热便直接挤出了人群,挡在了谢应的白马之前。一时间,整条街道两侧的百姓都注意到这边光景,齐刷刷的把视线放在了这边。 谢应轻轻的拍了拍马背,那匹随他出生入死,驰骋沙场的战马自然心有灵犀的停下不前,只是看着姬南泷打了个响鼻,谢应没有下马的打算,坐在马背上,看着姬南泷轻声问道:“公主当街拦我,有何事?” 大周军律写的清楚明白,士卒身着甲胄便可连大周皇帝都不用下跪,更妄论只是公主,谢应从小耳濡目染之下都是说他是极有可能成为大周驸马的,并且他见过姬南泷,观感不差,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这便让这个从小骄傲到大的年轻人更不愿意跪拜这位有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 姬南泷就被大周天子宠坏了,但也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人,此刻被一群百姓盯着看,也只是有些紧张,并无其他什么念头,她抬起头看着谢应,嘴唇动了动,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道路两旁的百姓先是看着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从人群中冲出来,挡在了那位谢将军的面前,便觉得该是哪家的小娘子是爱慕那位谢将军已久的,才敢冲出人群当街拦马,可拦马之后估计又是脸皮子薄了些,话都不曾说出一句来,路旁的百姓们狐疑的想着难不成这位小娘子真当谢将军会先开口? 只不过到底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着这幅场景毫无进展,很快这在人群之中便响起了言语,大抵便是起哄让那小娘子开口的。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而谢应只是淡淡一笑,等着这位大周公主开口。 一时间对于姬南泷来说,实在是有些难熬,她瞥了谢应一眼,张了张嘴,脸上更是一阵绯红。 谢应由着她继续僵持局面,只不过也不好意思在居高临下,反倒是翻身下马,一只手自然的放在了马脖子上。 谢应看着这个有好些年不曾见过面的姬南泷,始终安静不语。 姬南泷就这般在马前张嘴又闭嘴数次之后,才开口问道:“谢应,你是不是等去给兵部交接了手续便要离京南下了。” 谢应点点头,平静笑道:“的确如此,南疆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姬南泷低声问道:“能不能不走?” 说这句话的时候,姬南泷很没有底气,声音便显得有些小。 于是谢应低着头侧着身子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姬南泷抬头想着再开口的时候,便正好看着谢应满是血污的头发,于是这位大周公主的第二遍话语便变成了另外一句,“要不,我给你洗个头吧?” 谢应很明显的抬起头之后便楞了楞,看着姬南泷,很快点头,“好啊。” 然后很快,这两人便已经离开了街道,来到了一处街道旁的小院子里。 院子里正好有一口古井。 小院原本的住户热情得端着木盆出来,递给姬南泷的时候还笑着让她再加把劲,心里想着这位小娘子不仅是生得极为好看,就连胆子也不算小,而谢应则是笑而不语。 天气不冷,谢应又是武人体魄,用凉水本来就没什么,因此从古井里打出水来之后,很快便装满了一木盆的井水。 谢应弯腰低头,姬南泷替他接下绑头发的发髻,将他的一头黑发尽数放在木盆水中,还不曾任何动作,便已经染红了一盆水。 姬南泷忽然感觉鼻子有点酸,她带着哭腔问道:“上阵杀敌这些事情,你能不能别那么积极?” 谢应感受着她的情绪,心平气和的说道:“交给别人,我不太放心,况且我死总是好过你死。” 姬南拢拨弄着他的头发,有些气呼呼的说道:“你也就是嘴上会说,却不曾见过你真的做过些什么。” 谢应有些惭愧的说道:“实在是不敢娶你,并非是觉得你不好,要是娶了你,之后便只能呆在宫闱之中,我待不下去。” 姬南泷笨拙的替他洗去那些血污又替他擦干,动作很是轻柔,有些话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而那个在大周军伍之中已经算是人尽皆知的年轻俊杰,低着头,觉得有些难受。 在谢应入城那会儿,长春宫便琢磨着要摆驾出宫,可这番提议却是被大周天子摆手拒绝,反倒是只带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出府之后便又去请了那位宰执李济,一行三人在城楼不远处的一处高楼上观望谢应入城,入城之时,这位大周天子甚至出声赞许谢应乃是真正的统兵之才,若不是年纪尚浅,便让他统领大周上下军伍那又如何。 对此,苏谨没敢搭话,而那位一向不过问沙场之事宰执大人李济则是破天荒附和说着理应如此,之后的时间里,那位大周天子便不再说话,等着安阳公主姬南泷领着谢应走入一方小院子之后,那位大周天子才开口笑道:“看来朕马上得回去让内廷拟旨将谢应这小兔崽子留在少梁城些时日,至少也得成婚了才行。” 李济温和笑道:“谢将军是年轻有为,又是我大周栋梁,成为驸马理所当然,只不过陛下当真舍得让咱们这位谢将军一辈子都呆在宫闱里?” 大周天子反问道:“那依着李宰执来看,朕就得把安阳公主许给他人?” 李济笑而不言。 这只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不是几十年的老狐狸早就知道这位大周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毕竟之前少梁城便已经有风传,说是大周天子是想废除驸马不得出仕的祖制,只不过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罢了,现如今他问这么句话,无非是想着试探他这位文臣第一人的口风而已。 可这只滑不溜秋的老鱼却不咬钩。 大周天子转头望向苏谨。 这位内廷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服侍大周天子许多年,此时此刻,自然知道这位的想法,他低声说道:“陛下,谢将军既然是国之栋梁,又和安阳公主两情相悦,自然不该拆散,只不过祖制在前,也是有些难办,只不过李宰执或许有些办法” 这么一来,又把这个问题抛向了李济。 后者眼看着躲不过去了,眯着眼看了看这位平日里一向不拿正眼相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顺水推舟的说道:“陛下既然有这个意思,祖制改动也可以接受,不过朝中或许还有大臣并不赞同,但大周能挺过这次危难,实际上也在于谢将军,若是能有一封万言书,民心所向,想来那些大臣也不会说什么。” 大周天子眼前一亮,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苏谨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头。 三人不再这件事上继续说下去,只是大周天子看向北方,平静说道:“大周扛过这一难,不知道之后还有多少波涛汹涌。” 李济也是感叹道:“陛下当年要是学陈国君主,自然活得便不会有这般累。” 大周天子呵呵一笑,“有些人学不来,也没必要去学。我大周的是一匹狼,便注定学不会摇尾乞怜。” 他看向远方,笑道:“就算是我大周国灭,也能剩下至少一个周人,有一个周人也就行了,朕不嫌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章宫闱未知处 大周的南边军在谢应的率领下将陈国大军打得抱头鼠窜,解决了大周危机,得胜而还之后,自然而然便该庆祝一番,因此今日长春宫的天还没亮,一众太监宫女便开始布置今日早朝过后要举行的庆祝宴席。为了不出纰漏,今日那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竟然是亲自出面,要确保一切无碍,大周天子赶在早朝开始前便进了御书房,要批阅些堆积的奏折,世人都说皇帝坐拥四海,权柄一国最盛,可谁又见过这些被案牍劳形的君王是如何一日日消瘦的。 御书房早已经准备妥当,放在最上面的那封折子,是兵部对于这场战事的汇总,包括战死的士卒数量以及损坏的兵器战马数目,而紧接着第二封折子便是户部请求调拨银子的,一场战事打完之后,抚恤金也好,还是购置增添兵器战马也好,都离不开白花花的银子。大周天子看了看具体数目,用朱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准字之后便打开下一封折子,只是还没来得及看,御书房的大门便被人推开。 大周天子头也不抬,在这大周皇宫,除去安阳公主之外,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敢如此直接便推门而入,更何况是他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 大周天子再写下一个准字之后,方才平淡说道:“堂堂大周公主,当街拦下朕的大将军,成何体统?就算你不是公主,总该是个女儿身,有这般不知羞,也不知道宫中的人是怎么教导你的,看来朕真当赏她们一人一百大板。” 推门而入的姬南泷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可等听着大周天子说了这么些话之后,便扯了扯嘴角,不敢开口,站在一旁,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搁在平日里,对于自己父皇这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姬南泷肯定是不以为意,只不过现如今他有事求他,自然不敢过多做出大周天子不喜之举。 放下奏折,大周天子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这个舍不得打骂的女儿,轻声笑道:“想要父皇给你什么,开口就是了,只不过事先说好,其他东西父皇都可以给你,唯独谢应,父皇不给。” 姬南泷本来兴高采烈,可听到大周天子的最后半句话,整个人便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焉下去了。 大周天子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揉了揉姬南泷的脑袋,笑道:“朕何尝不想这家伙来做驸马,可是相较起来,朕更宁愿他做一个对大周有用的将军,要是就因为你的喜欢,朕就让他丢了前途,那朕倒是实在有些过分了。你作为大周的公主,自然也要替大周考虑。” 姬南泷双眼朦胧,带着哭腔说道:“那我还不如不做这个大周公主!” 大周天子没有多说什么,虽说他在竭力促成这桩婚事,但实际上这件事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他现在便将一切说出来,最后要是不成,想必这有了希望然后又绝望的安阳公主会更伤心。 眼见天色不早,大周天子便离开御书房前往崇德殿召开早朝,只留下姬南泷一个人。 在崇德殿前,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除去往常应当在此时进入崇德殿参加早朝的官员以外,还有一位早已经不在少梁城的文官现如今也来到了崇德殿前。 国子监祭酒谢陈都,这位谢家的家主,谢应的叔父,天下一等一的书法大家,已经淡出朝野多年的祭酒大人今日便出现在了崇德殿外。 对于这位谢家的实际掌权者,朝中文武一向都钦佩有加,毕竟这老大人在先帝在位时便担任过统军大都督,皇帝陛下即位之后的数年内也是权柄极盛,要不是年事已高,说不定这位老大人现如今还是大周的宰执大人,如此人物,容不得人掉以轻心。 今日在崇德殿前相侯,这位老大人身边除去大周宰执李济,实在是再无第二人敢上前相扰了。 老大人看了一眼多年未见的崇德殿,忽然笑道:“李济,你说少梁城当官不易,为何老夫当年全无感受?” 李济现如今虽说是大周文官之首,可在这位老大人面前其实资历也不够,他轻声笑道:“老大人在官场多年,一身阅历哪里是这些大臣能比的,没有此感,也是理所当然。” 谢陈都笑着摇头,“做官这件事,只能算是微末之道,老夫年轻时候曾放豪言,说我谢陈都书法第一,乐理第二,文章第三,这做官便只能排到最后了。” 李济平静道:“老大人涉猎太广,且无一不精,就连这最末的做官都能做到国子监祭酒的位置,如此说来,李济不得羞愧死?” 对于李济的一番话,谢陈都一笑置之。 沉默片刻之后,谢陈都笑道:“李济,老夫这次入京,只为我那侄儿求一件事,不求你帮忙,可万望你不要捣乱。” 李济没有立即开口,这位朝野威望的老大人今日入京本来就不算是小事,可入京之后没有半点歇息,便参加早朝,便更是有些奇怪,之前诸多朝臣都还在猜测这老大人入宫的原因,现如今谢陈都几乎挑明,李济哪里还有猜不到的理由。 这老大人入京所为的,除去那位谢家宝树和安阳公主的婚事还有什么? 正失神间,李济便又听到一句话。 “李济,你觉得老夫此事能不能成?” 李济抬头之后苦笑道:“老大人所求之事,李济自然不敢怠慢。” 听到这番话的谢陈都点点头,只不过却是笑容玩味。 —— 早朝开始在即,按着以往,长春宫便应当是闲下来了,可现如今因为要准备之后的宴会,倒也算不得闲,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行走在宫墙之内,眼神晦暗不明,转过拐角的时候,被一个小太监撞了一下,小太监抬头看着自己撞到的正是那位掌管万余宦官的掌印太监,吓得惶恐跪下,一个劲磕头,实在是苏谨在内廷的积威实在太深,由不得人不害怕。 苏谨看着这个跪着的小太监,原本并不准备说些什么,可等看过小太监几眼之后,忽然厉声道:“哪来的山精野怪,敢在长春宫内撒野!” 小太监脸色发白,先是有些茫然,但很快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而就在他倒下之后,后背便一阵蠕动,很快便发出些声响,从他的后背里,便爬出了只长着青色皮毛,如寻常一般大小的猫来,那只猫爬出来之后,舔了舔爪子里沾染的鲜血,桀桀笑道:“想不到这种穷乡僻壤,还有个修士坐镇,怪不得一直流传这天底下的皇宫无论大小都不好进。” 苏谨不和他多说什么,只是伸出左手,一把便抓住了这只猫妖,由不得它动弹,掐住脖子之后,苏谨呵呵笑道:“我的机缘,你一只猫妖,争什么争?” 说完之后,苏谨一口便咬下了这只猫的脑袋,在嘴里咀嚼,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吃着猫头,苏谨含糊不清的念道:“还差多少?十个还是五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一章神鼎四年春 在大周的宫闱之中死了人,虽说身份并不重要,但怎么也算不上是一件小事,因此有人发现这具小太监的尸首之后,很快便上报了上去,宫里的侍卫很快便将其处理,只不过这件事却是在内廷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毕竟这马上长春宫便要举行宴会,犒劳将士,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周天子的脸面自然有些挂不住。 司礼监秉笔太监谭宝领着宫中侍卫在长春宫缓行,身后的侍卫统领是当年的北边军退下来的功勋武人,战功卓著,对于这个在宫中仅次于宦官第一人掌印太监苏谨的秉笔太监,实际上并不太过敬畏,不过这一番探查案子,却是不得不和内廷直接联系,顺带着也应当和内廷的权势宦官打上交道。 两人来到案发现场的那处宫墙拐角,尸体早已经抬离此处,就连血迹都被清扫干净,甚至为了不让旁人知晓,这里也并未保护起来,来到拐角处,侍卫统领随意问道:“听内廷所言,这孩子打小从进宫便不喜欢多说话,做事也是小心翼翼,在宫里这些年生一件事都没有办砸过,也并无招惹其他人,那这么看来,为何被人谋害致死?凶手更是将他的心肺砍了个稀巴烂。” 谭宝作为内廷中仅次于掌印太监苏谨的宦官,平日里也只有对着大周天子的时候才轻声细语,现如今面对着一个侍卫统领,也不曾如何翻脸,只是平静说道:“宫中的事情,远比外人想得更复杂,许统领虽是宫中人,但内廷里的门道实在也不太清楚,这孩子虽说入宫之后并未招惹其他人,但因为长得清秀,宫中不少人都在打他的主意,可若是说谁和他有这样的仇恨,非要置他于死地,我倒是实在想不出来。” 宫中糜烂,自古有之,并非仅仅是皇室而已,这些自小便进宫来的太监也是如此,只不过在内廷中的关系盘根错节,过于复杂,倒也没人想着去管。 许统领蹲下身子,背朝着苏谨,感叹道:“宫中仵作勘验尸首,发现这孩子死的蹊跷,虽说整个后背都被利刃划开,更是将体内的内脏都给砍烂了,可看起来,那些伤口竟然都是由内到外,这也就是说,那伤口应该是从穿透前胸划破的后背,可仵作无论如何看,前胸也没有半点伤口,于是仵作便怀疑这是从嘴里伸入的尖锐之物,正好肠道也已经毁坏,这种可能倒是很有可能,只不过这等异物伸入嘴里,势必会引起那孩子的不适,我们却没有见到半点污秽之物,实在是有些蹊跷。” 许统领由于是背对着谭宝,因此并不知道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位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等到他转头起身之后,谭宝明显神情便有些萎靡。 看着这位侍卫统领,谭宝尖声说道:“许统领与我说这么多,我可不懂。依着我来看,将平时与那小子有恶的几个太监找出来,一番用刑便可。” 许统领点点头,沉声道:“若是没有别的线索,也只有如此了。” 谭宝捂住心口,轻声道:“还有两件事,是之前宫里太监们说的,不知道许统领有没有兴趣听上一听,当然,这两件事,前一件事倒不是什么大事,传出去便已经传出去了,至于这后一件事,还希望许统领听过之后三思,切勿轻易付诸于口。” 许统领疑惑应下:“许某知晓轻重。” 谭宝点点头,开口说道:“宫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猫,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只猫长得奇怪,一身毛皮都是青色的,因此有小太监动了心思,想着抓住它献给宫中的某位娘娘,可后来在宫中寻觅,却是不见那只猫了,生出心思的小太监以为这只猫已经出宫去了,便不再放在心上,数日之后,那小太监又看到了,这一次,那只猫竟然是在宫墙上口吐人言。” 许统领一惊,“口吐人言?” 谭宝点点头,“此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因此宫中便无人相信,大家便当作了笑话,可这第二件事,便与这只猫有关。” 许统领不说话,等着谭宝开口。 谭宝正色道:“就在这孩子的尸体被发现之前,也就是早朝时,有人曾在这个方向听到过一声猫叫,有人见到苏掌印从此地而过,依着仵作估计的案发时间来看,前后差不到多少。” 许统领惊怒道:“你是说苏掌印和此事有牵连?!” 谭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许统领不要再说,他轻斥道:“依着苏掌印在宫中的地位,没有必要做出此事,要让一个小太监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哪里需要这么麻烦,我说出这些东西,不过是想着让许统领心里有底而已,哪里敢牵连上苏掌印。” 许统领抱拳,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那今日之事,要不要禀报陛下?” 谭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许统领不是第一天在宫里当差了,自然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只是这件事若是没有个说法,想来在陛下身前也交不了差啊。” 许统领神色复杂,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东西来。 两人不再此地停留,转身离去,皇帝陛下现如今正在长春宫召开宴会,此事现如今也不好上报,许统领正好可以回去捋一捋。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 不多时之后,此地方才来了另外一人。 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 苏谨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的两人,神情平静,他伸出左手,手上鲜血淋漓,那半截猫尸依旧柔软,苏谨将其扔到地上,片刻之后,猫尸竟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无头猫尸转过身来对着苏谨,“想不到这地方竟然真有你这等已经迈过青丝的前辈,是我愚蠢,自以为这种地方实在是不该有修士在此,死得其所啊。” 虽然无头,可声音却丝毫不差的传入苏谨耳中。 苏谨冷声道:“我不想杀你,你这修为境界被我吃去一半便算是对你的惩戒,你现在便可离去,只是再让我发现你出现在宫闱之中,便无论如何都要取了你的性命,让你数十年修为都付诸东流,届时你便知道今日我对你到底是有多仁慈。” 那无头猫尸作揖,以示感激,当并未立即离去,反倒是问道:“前辈既然已经有这番修为,无论是前往妖土,还是隐入山林之间都大有可为,为何偏偏待在此地这座小皇宫中?” 苏谨摆摆手,对此并不作答。 猫尸也不纠缠,很快便跳上宫墙,消失在苏谨的视线里。 苏谨看向远处,方向正是北方。 走过几步,苏谨身躯急速变小,竟然便化作了一只毛皮黝黑的猫,它走在宫墙上,神色落寞。 这座皇宫里的众人都以为这位苏掌印从小入宫,服饰了前后两代大周皇帝,可谁知道,他入宫之前,曾在那座京口山上的学宫听课,还是某位夫子的得意门生,学宫里的有教无类,在那些年到底是并不是口头之说而已。 只不过虽说是在学宫里听课时间不短,但实际上性子还是极为暴戾,当时便犯下过错,只不过实在是它的那位先生实在不忍心让它被逐出学宫,便想替他压下来,可即便是如此,也是被一个学宫学子发现了此事,那人当年便已经修为极高,对付他本来便不在话下,因此很快它便被那人给伤了,若不是有自家先生拦下,说不定早就成为了那人所杀的第一位妖修。 可经此一事,它在学宫也呆不下去,被先生逐出学宫之后,竟然又遇上了那人,那人一路追杀他,直到大周境内,他被大周先帝所救,而那人则是被学宫的老夫子给带回山上,根据苏瑾得到的消息,也知道那人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是极惨。 看向北方,苏瑾口吐人言,“不后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二章有人居于此楼上 (五千字章节) 依着大周的年号来看,现如今应当是神鼎四年春。 可其实依着延陵的年号来看,现如今正该是正和十六年的春天,这个春天和以往的春天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这个春天,延陵第一次想着要惩戒某座小国,还因此派出了十几位修士,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大败,那十几位修士也被人尽数斩杀在了那条罗桑河旁,因此洛阳城的朝堂之上罕见的发生了一次剧烈争吵,最后的结果便是刑部派出三位供奉前去捉拿那两个导致这十几位修士死去的罪魁祸首,只不过那三位供奉在十几日之前被派出洛阳城之后,在今日便又回到了洛阳城,三人同去时一般,回来之时也无带回任何东西。 这件事被刑部压下,并未当着文武百官在早朝上当众说出,只是在早朝散后,向那位延陵皇帝递上了一封折子。 而作为这座山河中三大王朝之一君主的男人,在看过这封折子之后,只是用朱笔写下了几个字,便搁下笔,独自前往那座延陵耗费无数人力财力建造的摘星楼,此楼高逾百丈,登上其最高处,便好似身处云端之中,若是胆量不足,便大抵会吓得走不动道,当年修建此楼的时候,延陵朝野上下都有些不解,延陵历代皇帝陛下都以宽厚仁和的形象示人,从未做过什么劳民伤财的事情,就算是偶有要建造些什么,都是从境内其他小国招募民夫,从未让延陵百姓受劳役之苦,可为了建造这座摘星楼,先帝更是发动多达八十万民夫,历时三年才修建而成,至于累死多少人,都不存于史册之中,只是工部官员才有些大概了解而已。只不过世人不知道此楼作用,延陵皇帝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楼的作用并非是像是外界传言般是用于祭天之用,摘星楼其实是一座囚笼。 穿了一身玄黑色真龙服的延陵皇帝一步一步登楼而上,走到高台之上时便站立在远处,视线放在远方云层,神情平淡。 这位延陵皇帝身材算不上高大,身上并无帝王之气,反倒是更像是一个中年儒生,实际上当年延陵学宫在洛阳城招募学子的时候,这位当时尚是皇子的延陵皇帝便以天资过人四字让延陵学宫那些夫子现在都有些意外,若不是那位先帝极力阻止,现如今延陵应当还有皇帝,便不该是他了,因此这些年洛阳城一直有传言,说是这位皇帝陛下就算是不当皇帝,进入学宫之后,也应当是山河之中不可多得的修士,在那条修行大路上必定能够走得更远。 其实不管如何而观,这位延陵皇帝除去在修为上的天赋之外,其余方面也一样有过人之才,不然那位先帝如何敢在面临着学宫震怒的危险非要留下皇子,要知道这先帝膝下可是整整有多达六位皇子。 即位之后的延陵皇帝,年号正和,这十六年来不曾出过洛阳城,延陵境内风调雨顺,不仅百姓爱戴,就连学宫那边对这位皇帝对于延陵的治理都是极为赞赏,而这十六年来也不曾有任何一位朝堂大臣因为这位君主喜怒而遭罪。 延陵君主的贤能早已经传遍山河。 若不是周国太过于急迫的想着开疆扩土,这位皇帝想来也不会在意。 半柱香之后,刑部的三位供奉便已经来到摘星楼高台上,三人看着负手而立的延陵皇帝,躬身行礼之后,其中一人便开口禀报道:“陛下,一切详情都已经呈交刑部,想必陛下已经看过,这次缉拿失败,实在是非人力可以抗衡的,千里戒这等法器,那两人似乎全不在意,一路行来至少便已经捏碎了二十枚。” 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位供奉脸上尽是苦涩之意。 这动辄便能捏碎二十枚的人物,如何是一般修士? 那位延陵皇帝没有转头,只是平静笑道:“折子上说是个喜欢穿青衫的姑娘和一个背着柴刀的少年,一对少年少女便在罗桑河将朕的十几位修士都给尽数斩杀,那至少也得有青丝境了吧,如此年轻的青丝境,朕派人去缉拿他们,实际上最开始便是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现如今没抓到,倒是让朕也不觉得意外,失败了便失败了,朕不在意。只是朕前些天才又得到一封战报,你们猜是什么?” 三位供奉皆是缄默不语,皇帝陛下虽说是在笑,但谁都知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延陵皇帝转过身来,看向这三位刑部供奉笑道:“罗桑河之后,陈国士卒仍旧南下,可这十数万士卒,到了离少梁城还有数百里的地方竟然被一个年轻人带着不足十万的铁骑像撵猪猡一样漫山遍野的跑,仅仅不足一日便已经溃败,就算是十几万头猪让那些周人抓,想必也要抓上不止一日吧。” “朕久居洛阳城,可也不是聋子瞎子,那位周国国君在数年之前发出的豪言虽说朕极为欣赏,但也不可坐视其继续壮大,现如今延陵已然折损一次,洛阳城里的那些贵胄们正是想着看朕出丑第二次的时候,朕便不出手了,罗离,你即刻前往陈国,传达朕的旨意,便说之后灭周一事,由陈国自己承担,延陵提供兵器粮草,但不派一兵一卒,我延陵大好儿郎,不该死在那些地方。告诉陈国国君,朕给他一年时间。一年之后,若是周国还在,朕便灭了陈国和周国。” 三位供奉之中的其中一人领命而去,楼上只余下其余两人。 等到那人彻底消失在摘星楼之后,延陵皇帝盯着这剩下两人,温和说道:“罗离和学宫早有勾搭,朕不想再见他,你们两人替朕将他除去,在陈国境内最好,若不是在陈国境内,那便在延陵境内也无所谓,朕知道延陵身后是学宫,可延陵是延陵,学宫是学宫,虽有联系,朕却不想觉着自己是个牵线木偶,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你们也无需担忧学宫震怒,就算是事情败露,学宫也不会出手的,因为这是朕的态度,学宫里的先生夫子们会理解的。” 延陵皇帝说的云淡风轻,可事实上也并非那般,延陵学宫作为山河之中儒教门下的第一学宫,且不说门下修士多少,光是身后儒教这座大山,便足以让人敬畏,三教之中,虽说道教在圣人数量上占优,可儒教怎么说也有四位圣人,每一位都是能够移山搬海,动辄便能覆灭了一座世俗王朝,抱着惹恼其门下学宫的风险去杀人,实际上谁心里都没底。 只不过站在楼上的皇帝陛下自然要比在楼下的他们考虑事情更为长远,这位皇帝陛下即位十六年来,并未作出过一件影响延陵国祚之事,和学宫那边的关系也是极好,因此这两位刑部供奉实在是不敢多怀疑什么。 两人虽说将信将疑,但身在洛阳城,身为刑部供奉,便应当奉旨行事,因此也并未说些什么,点头领命之后,便自顾自下楼而去。 两人离去之后,站在摘星楼上,延陵皇帝自嘲笑道:“朕何尝不知,就算如此也是个牵线木偶而已?” 楼上之人除去他之外已经全部下楼,按理说应该无人听得见他说的这番话,可很快便响起一道平淡的声音。 “你被困于洛阳城,我被困于此楼,虽说大小不一,但其实本质相同,只不过我比你好些,不用去做那木偶而已。” 顺着声音转头,延陵皇帝便看见了一位不穿着一身灰布衣衫,不知道是从何处走出来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消瘦,神情平淡,腰间一边别了一柄普通铁剑,另一边则是一卷泛黄书籍。 男人给人的感觉十分别扭,偶尔有些读书人的儒雅,又偶有剑士的锋芒。 看着男人眼见的那卷泛黄书籍,延陵皇帝打趣道:“昌谷先生,这卷书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还别在腰间是做何道理?” 那中年男人平静而答:“出不得此楼,自然看不得新书,无趣之时便只能翻阅几遍,便是这道理而已。” 延陵皇帝轻声感叹道:“昌谷先生,朕在洛阳城不得而出是为了延陵百姓,可先生如此大才,哪里有理由被困在此楼之中,先生当年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令人费解,要知道,依着先生之才,现如今便该山河尽知其名,被困于此处,实在是太过于埋没先生了。” 中年男人望着远处云端,平静道:“李昌谷不过是画地为牢而已。” 如此四字,也并无无奈之意,只是有些缅怀的味道。 延陵皇帝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叫做李昌谷的中年男人,神色复杂,想起了在皇室之间流传下来的那些辛秘,洛阳城年年有稚童被选入学宫求学,当年李昌谷便是其中一位,可也是最特别的一位。其余稚童被学宫的先生夫子选中之后便会被携带回京口山的延陵学宫,可李昌谷却偏偏没有选择这样做,反倒是一人独自走出洛阳城,走过数千里,来到京口山,然后忍受着痛苦一步一步登上京口山而走入的学宫大门,虽说这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足以让人觉得钦佩的则是那个时候李昌谷才不过八岁,一个稚童,远行数千里,然后顶着学宫考验,登上那座京口山,实在是一点都不容易,可他就那般走进了学宫,当时学宫便有不少人对他亲眼相加,若不是早已经被人选中,只怕也要让学宫生出些波澜,李昌谷登山之后,从踏上那条修行大路开始便走得远比同龄人要快,十年不到便走过了自省境,之后数年更是连过青丝太清两境,而立之年便已经只差一步便可跨过太清境踏入朝暮,要知道那位现如今举世瞩目的道种现如今差不多要到及冠之年,也才是太清境,李昌谷就算是比她差些,但也差不到许多,李昌谷天资加毅力让学宫不少夫子对他都亲眼有加,后来有一位夫子更是想着要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李昌谷,这本是一件妙事,可却被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断然拒绝,给出的原因是说因为早在之前他便在洛阳城中有了心仪女子。那位夫子被他拂了面子,虽说极为恼怒,但也不好发作,再之后过了十年,便不知道为何,李昌谷便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转而练剑,说是要学那些剑士一般一剑斩尽天下不平事,这举动自然惹怒了学宫的不少人,可当时李昌谷的修为已经是到了朝暮境,又学了剑,导致修为暴涨,学宫夫子大多不是对手,于是李昌谷潇洒仗剑下山,返回洛阳城,竟然是无一人拦得下,最后还是学宫中的某位闭关已久的老夫子亲自将这个年轻人给抓回了学宫,学宫不设牢狱,也无人愿意面对这位近些年来学宫中第一天才,因此一番商议之后才决定由延陵建造一座摘星楼用于囚禁这等叛逆子弟,李昌谷便是被关进此地的第一人。 也是唯一一人。 而至始至终,学宫中除去那位写下过一首绝佳诗篇的狷狂读书人为他说过几句话之外,再无一人为李昌谷发声。 而那位读书人在这之后,也是被半逐出了学宫,这些年游历山河,不见踪影。 想来距李昌谷入楼到现在,延陵君王换了两代,时间也足足有了七十余年,而这座摘星楼被学宫下了禁制,修为都无法调用,更不谈破境提升,因此这位朝暮境的剑士在此楼里七十余年并无半点提升,仍旧在原地打转。 若不是如此,估计这个天才至极的李昌谷现如今几乎已经可以和学宫掌教叫板。 延陵皇帝在还是皇子之时便登上过这座高过百丈的摘星楼,见过这个终日盘坐在最顶端高台俯瞰整座洛阳城的昌谷先生,当时昌谷先生的性子还不如现如今这般清冷,还是愿意和他闲聊些东西,他这些年也偶有登楼,偶尔询问治国之策,但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这个不知道是读书人还是剑士的昌谷先生。 但延陵皇帝仍旧是对他由衷的钦佩。 看着李昌谷,延陵皇帝忽然开口说道:“昌谷先生,你之前托朕照料的女子已经在七年前春末去世了。” 李昌谷脸色如常,“我知道,我还知道她嫁了一个好人家,那人对她很好,之后更是生了一儿一女,一家人其乐融融,甚至在七年前的春末,我便在她床前,只不过她看不见我,她的眼里也没有我罢了。” 李昌谷自嘲笑道:“此地禁制太多,下楼唯有出窍神游,每次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代价也实在是太大,我七次出窍,耗费修为心血太多,现如今境界已经跌下朝暮,只不过结局对我而言实在不太好,反倒是她,还不错。” 延陵皇帝苦笑道:“这些事情本就不可预料,昌谷先生想必也早有准备,只是先生被困此楼,多少也和她有些关系。” 李昌谷摇摇头笑道:“我被困于此地,倒也和她无关。” 李昌谷话并不说完,只是按住腰间的剑柄,忽然笑道:“总有一日,我会一剑破开此地。当年在学宫下山时,便曾碰见过一位境界颇为高深的剑士前辈,见他气态,哪里是学宫里的一群迂腐读书人可比的。拿起剑之前不知道山河之中那些剑士到底是为什么而出剑,拿起剑之后却忽然明了,剑道一途虽说崎岖,但最能直抒胸臆,我李昌谷不读书之后去练剑,倒是痛快的很。” 延陵皇帝真心实意的说道:“那朕便等着昌谷先生一剑斩断此楼的那一天。” 李昌谷神情复归平静,“她死了之后,我便不再出窍神游,境界倒也不再下跌,只是此地禁制诸多,要想破去,倒也不容易。” 延陵皇帝笑而不语,不多说些什么。 李昌谷忽然想起一事,看向延陵皇帝,平静说道:“之前我骑着出学宫的那头驴子想必已经是不在世了,写过的那些诗稿,理应还在洛阳城中,你若是方便便送上楼来,这人年纪大了,便想看看之前的东西。” 延陵皇帝看着李昌谷中年男人一般的样貌,想着您虽然也已经百岁高龄,可哪里说得上老,就算您从这朝暮境掉下来,至少也还有五百多个春秋要过。 只不过狐疑归狐疑,他倒是很快便应承下来,“昌谷先生的诗稿,朕下楼之后便让人去找,尽快将其送上摘星楼来便是。” 李昌谷点点头,“如此甚好。” 延陵皇帝看了看李昌谷,开口问道:“朕之前也看过先生不少诗稿,倒是不知道先生对哪一篇最为满意?” 李昌谷沉默许久,才笑道:“都满意,诗稿成文之后,便都觉着是各有千秋,不敢多作取舍。” 延陵皇帝一笑置之。 闲聊甚久,就算是延陵皇帝都不得离开此处,于是起身作别,李昌谷点头示意,目送他离去。 下楼之时,想起之前少时在洛阳城听闻过的一个小故事,讲得是原本山河里有一位侠士,见世间有恶龙作恶,便仗剑斩黄龙。黄龙被斩之后,便自此四海升平,丰衣足食。可那侠士一日在睡觉时,却梦见神君,神君问他,“你把黄龙斩了,谁替天帝修白玉楼呢?”那侠士大笑:“便再去九天,踏碎白玉楼。”神官大怒:“好一个不识天高地厚!” 面对神官的怒火,侠士不以为意,于是倏然夜空碧驴至,飞光起时,英雄便仗剑入九天! 可这个故事里的侠士入九天便入了九天,至此再无音讯,可这么多年过去,白玉楼应该碎了吧,你也应该回来了吧? 延陵皇帝下楼之后站在楼下,仰头望天,低声喃喃道:“昌谷先生,白玉楼不知何处去,可朕真的很想看着有一日你一剑破开此楼,潇洒而下,不仅是为你,也为朕如何?” 而在摘星楼的高台上,李昌谷盘膝而坐,他取下腰间铁剑横放于膝上,脊梁挺得很直,目光看得是前面的那片云海,神情平淡。 至于那卷泛黄书籍,其实哪里是什么旧书,不过是之前他众多诗稿里的其中一些而已,现如今他将其翻开放于身侧,那一页上写就的诗句只有寥寥几句,可极为狷狂。 那诗稿写得是,“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三章有人出剑斩黄龙 (又是五千字章节) “延陵不乏名山大川,这座坐拥山河将近三分之一陆地的王朝,早已经在世间矗立千百年,别的不说,光是延陵史官的史册便能将其推演至六千年前,延陵兵甲百万,军中优秀的领兵之才更是数不胜数,其实只要那位延陵皇帝愿意,延陵境内便不会有其他国家再存在,可就是这样一座王朝,依然还要受制于那座学宫,由此可见那些世俗王朝不管再如何强,再如何厉害,遇见修士也一样要俯首听命,就算是周国有些骨气,但下场却肯定不好,现如今一次灭不了周国,之后的第二次c第三次,未必撑得过去。” 一路往北走,为解旅途乏闷,李扶摇和青槐偶尔会谈论其这座山河的现状,可今日说起延陵和学宫的关系之后,李扶摇便显得有些反常,青槐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想着大致是他出生于洛阳城又在白鱼镇待过许多年的原因。 沉默了许久的李扶摇平静说道:“修士是方外人,世俗王朝管不了,可总归各行其事,但总有些修士又会为祸人间,比如罗桑河畔的那几位,对此,世俗王朝都应付不了,更妄论大周这个偏僻小国了。” 青槐轻声道:“对此,你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剑道一途走得更远些,倘若有一日能走到那位剑仙那般的高度,便自然而然能够护住周国,相信我,不管是山河还是妖土,不管是那些学宫道观掌教还是那些不出世的圣人,没有任何一位愿意去招惹一位剑仙,尤其是为了一个小国,这种代价,无论是圣人还是大妖,都不愿意尝试,剑山存世,便是如此。若是三教执意要灭此剑士一脉最后的传承,朝青秋早就一人一剑去和那十二位圣人将道理了,倒也不是圣人们拿这位剑仙没有办法,只是圣人们在乎的是如何成仙,如何愿意为一位剑仙便丢去了成仙契机?当然,若是有朝一日那位剑仙先十二位圣人成仙,那便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到时候不说别的,你们这座山河的剑士便应当是无人胆敢招惹了,毕竟一位已经超脱沧海境的剑仙,哪里是圣人可以力敌的。” 李扶摇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这把破柴刀,心里一动,并没有就此放出什么豪言壮语,现如今他还没走到那座剑山,也不曾真正如陈嵊所说的那般上山之后又下山,也就称不上是一位真正的剑士,更为直接的说法便是他现如今连一柄剑都不曾有,哪里当得上剑士两字。只不过这些时日总是听到那位剑仙的名字,又知道他现如今很可能便在那座剑山上,李扶摇便实在是有些想去见见这位以一己之力便能让剑士一脉不断道统的天纵之才,要知道,这六千年来,山河之中的三教断断续续有人踏入沧海境,成为圣人,因此现如今的山河才有了十二位圣人的光景,可剑士一脉,自从六千年之前那场大战结束,便就只有一位朝青秋,剑道一途崎岖难行不假,可越是如此,便越是可以说明那位剑仙到底有多惊才绝艳。 自己修行大路上的远处便站着这样一位前辈,到底是谁都会发自内心的自豪的。 虽说是打定主意不入洛阳城,可当等远远绕过那座雄城的时候,还是能看到些雄城轮廓,这便勾起李扶摇许多思绪,他出生于这座三大王朝之一的延陵帝都,家世算不上多好,但殷实绝对是说得上的,若无当年学宫寻访,要带他去学宫求学,说不定他便就在这座巨城中老老实实长大,之后或许会干些其他活计,但大抵还是继承家里的小酒楼,做过酒楼少东家,然后娶个媳妇儿,生个孩子,传宗接代。 “李扶摇,那座高楼是什么?” 就在他失神间,青槐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远处的那座雄城说道。 李扶摇修为境界低微,看不到那远处的东西,但听着高楼两字,便知道青槐说得是洛阳城城之中的那座摘星楼。因为洛阳城之中其他建筑皆是不高于城墙,唯独这一座摘星楼才高出城墙不少,直入云端,依着青槐的境界,能够看到也不足为奇。 李扶摇出言解答,“摘星楼,洛阳城里的第一高楼,也可能是山河之中的第一高楼,当年建造此楼时,延陵皇帝曾经征发民夫八十万,修建三年才建造而成,取名摘星楼的原因,便大抵是延陵皇帝觉得站在楼顶的高台上,伸手便可摘星辰。只不过具体作用,依着洛阳城的闲人们说起应当是祭天之用,但我总觉着没那么简单,小时候我曾去过一次,只不过并未登楼,朝廷不允许其他闲杂人等登楼的。” 李扶摇话音未落,青槐便直接反驳道:“祭天一说实在是荒谬,延陵身后是延陵学宫,学宫身后便是那座儒教,就算是这座摘星楼是要用来祭祀的,那高台上也一定放得是儒教几位圣人的木像。” 李扶摇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什么辛秘,只是笑着说起另外一件事,“在学宫挑选我入学宫那年,倒是没有特别出彩的孩子,有一位姓李的孩子资质好一些,但始终并不算太好,于是当时洛阳城便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便是这洛阳城未见第二个李摘星。只不过的确不知道这位李摘星到底是何人,但是想来应当是从洛阳城走出去的前辈吧,说不定这摘星楼便是依着这位前辈的名字要命名的。” 说完之后,李扶摇还不忘补充一句,“那位资质好一些的孩子可不是我。” 青槐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没有说话。 李扶摇没有去看她,继续说道:“故事中总有些厉害的人物,你总不会希望自己都和那些人物有些关联啊。” 这一次青槐反问道:“那你为何不能成为那一类厉害的人物,李扶摇可不比任何人差上半分!” 听着这话李扶摇脸上尽是笑意,和之前青槐如出一辙。 —— 那位延陵皇帝下楼之后,径直返回皇宫,身为一座王朝的决策者,他身上的担子不轻,属于自己的时间也不算多,这座王朝每日都有些东西需要他拿主意,就比如现如今摆在他之前的两桩事,兵发周国一事在摘星楼上已经做了决定由着陈国和周国两败俱伤,之后无论谁胜谁负,他都将让延陵军伍之中的虎将领军去将这两国疆域重新插上延陵的军旗,然后便是将那些偏僻地方的小国一一全部从山河中抹去,这些本来就是延陵的国土,只不过以往不管不顾,现如今想要收回来都算是理所当然。至于要不要继续派人缉拿那两人,延陵皇帝其实并没有真正决定,十几位不到青丝境的修士,外人看来也是一份不小的财富,但依着延陵皇帝来说,其实不多,坐拥如此广袤山河的他,手下岂止只能驱使这么几人而已。只不过王朝脸面实际上才是他需要考虑的而已。 根据线报,这两人一路北行,明显便是要踏出延陵疆域去到那座大余王朝,并无其他想着要危害延陵根基的举动。 思虑良久,他在御书房的桌前写下自己的旨意,很快便由专人送往涉及此事的衙门。 又在桌前批示几封折子之后,便丢了朱笔,来到御书房外的御花园当中,微微仰头,有些无奈。 可等他抬头望向东边的时候,这位延陵皇帝神情微变,竟然开始在脸上出现些不可置信的神色。 片刻之后,他竟然好似失魂一般叫喊道:“昌谷先生,你果然乃是当世大才!” —— 洛阳城东边的那座高逾百丈的摘星楼上,此刻风起云涌。 那座高楼顶端正对着那片云海,原本静谧祥和,不知道为何,现如今竟然一反常态,整座云海波动,变幻莫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盘坐在高台上的李昌谷横剑于膝上,神情平静,身侧那卷诗稿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头顶开始电闪雷鸣。 惊雷声仿佛便是在李昌谷耳边炸响的一般,若是换做一般人,只怕早就被吓的神魂颠倒了。 七十余年以来都不曾发生过这般景象的摘星楼现如今便确确实实是发生了,那些学宫布下的禁制被惊,便成就了现如今这局面。 电闪雷鸣的云海之中,好似有一条金黄色蛟龙在云海翻腾,在阳光下,更是光彩夺目。 翻腾之间,那条身长超过十丈的蛟龙甚至便在李昌谷身侧盘桓。 而那位始作俑者,只是坐在高台上,平静不语。 如此景象,实在骇人。 之前延陵皇帝尚未下楼时,李昌谷便说要有一日,一剑破开此地。实际上自从七年前他不曾出窍神游下楼之后,境界便已经渐渐稳固,甚至在这禁制中,已经艰难的走到了之前的太清境顶峰,只差半步便可再度跨过那道门槛,重新回到朝暮境。 于是在延陵皇帝下楼之后,他便尝试着重归朝暮,只是并未想到会让摘星楼的禁制齐齐发动,竟然是成就了一条蛟龙困他。 看着这条金黄色蛟龙,李昌谷笑道:“世间从不曾见过真龙,李昌谷甚至都不太相信世上真有这种东西。” 果不其然,在李昌谷说出这番话来开始,便好似当真惹怒了那条金黄色蛟龙,它虽然不做出什么举动来,但围着李昌谷的距离便又近了几分。 李昌谷摇摇头,怀中铁剑蓦然出鞘。 随着一声清越的响声,这柄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铁剑直入云端,带着无边剑气,对峙着这条蛟龙。 那条蛟龙龙须浮动,似乎是在相问李昌谷如此境界如何胆敢出剑? 李昌谷则是爽朗大笑,“有何不敢?” 实际上在摘星楼上,用儒教修士的手段效果要比剑士手段高出不少,但李昌谷自从走出学宫之后便立志不再用半分学宫术法,此刻只有举剑而已。 看着这条黄龙,李昌谷平静道:“今日我只入朝暮,下不得楼去。但也须你看看这一剑到底如何。” 话音未落。 铁剑朝着黄龙硕大的龙头而去。 带着一股平和剑意。 铁剑与龙身才相遇,便迸发出一道耀眼金光,那柄原本已经是锈迹斑斑的铁剑,在这道金光当中,竟然是开始褪去那些铁锈,剑身变得雪亮。 这柄原本只是李昌谷在某座山崖下捡起并且取名苦昼短的弃剑,现如今一点都不畏惧那条黄龙。 李昌谷默然在心中数了三个数。 三个数数完之后,他便站起身来。 就是这一刻,这位被困于此楼七十余年的剑士重归朝暮境! 整座摘星楼剑气大作。 李昌谷握住苦昼短,一剑挥出,剑光闪现。 铁剑深入龙颈,没有鳞片横飞,没有鲜血迸射而出,只有那条黄龙化作金光,缓缓重归云海。 李昌谷持剑而立,神态像极了七十多年前,一人一剑走下学宫时的样子。 那一日,他站在京口山下,对自己说,“既然读书到了最后是道貌岸然,那我提剑求一个问心无愧好了。” 是的,这位半路练剑的读书人并未遇到过什么教他用剑的前辈,只是觉着用剑能直抒胸臆那便练剑去了。 别的并不求什么,实际上学宫将这位困在此楼,并没有选择将其斩杀,原因之一,还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迷途知返。 站在此楼高台上,李昌谷忽然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写就的那首诗,不由得轻轻念叨出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念完之后,又自顾自笑道:“哪里有什么天上人?” —— 京口山上的学宫今日无课,实际上这样的日子实在不少,学子进入学宫之后,大抵都是跟着自家先生学习,集体一起上课的时间便实在是不多,今日无课也不算是什么怪事。 前些时日学宫的读书种子顾缘在祭礼大殿前突破自省踏足青丝一事,过去了这么些天,都还被学宫众人津津乐道,除此之外,那位之前登山的周国读书人,登山之后便成了藏书阁的杂役也是引起了不少波动,要知道,这说是杂役,可藏书阁的杂役可不比其他地方的杂役,那位掌管藏书阁的师叔周宣策辈分大的吓人,又握有藏书阁这么些重宝,山上有不少学子都希冀能够得到这位的亲眼,到时候不说是杂役,就连每日替那位师叔端茶倒水都可,可惜那位师叔性情本来就古怪,这些年来一直都不愿意让外人踏足这个地方,现如今才终于破例,竟然是个才登山的周国读书人,自然便有些令人觉得意外。 今日午后时分,黄近从藏书阁走出,来到前面的一处空地,翻出自己在藏书阁翻出的一本诗稿,之前在藏书阁打扫时便看过这本诗稿,翻阅时便看到一句: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便觉得实在不错,因此忙完了之后,便将这本诗稿带出来看了看,只不过才翻了几页,远处本来在一颗树下闭目养神的周宣策便悠然开口说道:“这本诗稿的原主人不受学宫待见,你要看也只能自己藏着悄悄翻阅,要是被其他学子看到了倒是无妨,他们不知旧事,可要是被其他的先生夫子们看见了,你小子说不定也要吃些苦。” 听着这么一说,黄近的心思便完全不在这本诗稿上了,他转过身子看着这位据说辈分大的吓人的周师叔,笑着问道:“周师叔,那写这本诗稿的那位前辈,真做了错事?” 周宣策没有睁眼,笑道:“是不是错事,也说不清楚,只不过那家伙就算是做了一万件对的事情,最后所做那一件,就大错特错。” 黄近说道:“学生洗耳恭听。” 周宣策耐着性子说道:“那家伙同你一般也是登山上来的,只不过登山之前,还走了数千里路,从洛阳城到这座京口山,好像算不得什么,只不过他登山时才八岁,所以就连他登山之后老夫都想着要收他当学生,毕竟不是谁都是言余那个运气极好的小子,随便下山游历都能遇上一位读书种子,老夫要收学生,倒是谁都不敢和老夫抢,只不过却被那小子拒绝了,你敢想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敢拒绝老夫?好,被人拒绝了也不是一件坏事,于是老夫便看着这小子究竟能走到什么境地,竟然敢大着胆子拒绝老夫,可越到后来便越觉得这小子实在是有些门道,想起来他下山之前,便已经是朝暮境了。如此天资,倒是也有些自傲的资本。只不过这小子性子太过于执拗,在学宫里见了些自己觉得不对的事情,便偏执的觉着读书无用,转而去练剑了。那剑道一途最是崎岖,前路遥遥,老夫不知道这小子去练这个作甚,此事自然是大大的错事。至于到了最后,这小子也没有悔过之心,便被囚禁起来了,仔细想来,也有七十多年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在那座楼上有没有悔过。” 黄近诧异道:“依着周师叔说的,练剑便是做了错事?” 周宣策恼怒道:“不算是错事,只是老夫有些恼怒这小子自己去选了一条羊肠小路而已。” 黄近呵呵一笑,对于这位师叔的脾气到底还是喜欢的很。 周宣策喟然叹道:“他本是有机会在这条修行大路上越走越远的人物,就算是以后成为我儒教的第五位圣人,老夫也一点不奇怪,到底还是可惜了。” 黄近突然插嘴道:“要是那位前辈不觉得可惜呢。” 周宣策蓦然一怔,是啊,依着那小子的性子,出学宫便出学宫,不读书便不读书了,怎么会觉得可惜呢。 半响之后,周宣策转过头来看着黄近,威胁道:“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你这小子要是也有一日鬼迷心窍,非要去练什么剑,别怪老夫出手把你送去与他作伴。” 黄近对此不以为意,“倒是没有那位前辈那般的大气魄,只不过能遇见那位前辈,说到底也是极好的。” —— 摘星楼上的异像被学宫所下禁制笼罩,倒是外人看不真切,就连洛阳城里的众人也只是以为摘星楼那边风雨大作而已,根本不见那条黄龙,在城外数十里的李扶摇和青槐便更是看不真切,只是之前李昌谷出剑之时,李扶摇忽然心有所感,望向那边摘星楼,喃喃道:“怎么觉得那位剑仙便就在附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四章陋巷小院读书人 在那座摘星楼风起云涌之际,御书房的那份由延陵皇帝亲手所写的折子很快便送到了刑部衙门,这些时日一直焦头烂额的刑部尚书王之章接过之后,打开一观之后,很快便变了脸色,然后便在刑部衙门上下官员诧异的眼神之中走出了大堂,让衙役备了马车,离开了刑部衙门。 马夫将这位六部尚书之一的朝中大佬请上马车之后,不忘问了问去哪里,然后尚书大人只是念了一个地名便不再说话,马夫不敢怠慢,很快便扬鞭驾车离去。沿着刑部衙门前的那条街道,一路缓行。 车厢里,手里依旧捧着那份皇帝陛下亲手用朱笔写就的折子的王之章神情复杂,脸上后悔释然皆有之,作为王朝中和修士仙师们打交道最多的衙门,不仅境内偶有发生什么修士出没的事情都需要刑部出面,就连王朝内不多的修士供奉,除去皇宫里那几位,其余的皆是挂在刑部名下,他王之章虽然使唤不动,但明面上自己仍旧是这些人的顶头上司,可实际上这位权柄极重的刑部尚书打骨子里对于这些成天不拿王朝律法当回事的修士们实在是厌恶的很,就连每年学宫前来挑选学子入学宫这件事,他都一直报以反对态度,这位先帝在位时便已经出仕为官的刑部大佬,最开始便是学得法术势一道,入朝为官之后,便一直推崇以律法治国,不过在延陵注定难以实现,前些年便一直被朝中的大学士以及不少儒学宗师打压,仕途极为不顺,不过就在文武百官都觉着这年轻人肯定在洛阳城待不了几年之后便会被贬谪出去的时候,皇帝陛下一道圣旨便将这年轻人丢入了刑部,进入刑部之后,王之章兢兢业业,竟然数年之间仕途便有所回暖,在上一任老尚书辞官回乡之后,便当真入主刑部,虽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刻板,但对于那些修士仙师,有皇帝陛下的圣谕在身,倒是并不苛求他们,只是也并不满意他们的所作所为。 现如今他手里拿着的那封皇帝陛下的亲笔所写的折子,莫名觉得有些无奈,之前随陈国大军一起南下的那十几位修士是刑部供奉,身死之后自然也得由刑部担当,再之后皇帝陛下从刑部抽调三位青丝境的修士前去缉拿那造成十几位修士死在罗桑河的始作俑者,可据现如今这道折子上的内容来看,那显然又是失败了,要不然皇帝陛下也不会让他这么一位刑部尚书,朝中跺跺脚便让朝堂都要颤动一番的重臣亲自带着这封折子去请一位连他都有些钦佩的刑部供奉。 刑部诸多供奉之中,大部分这位延陵皇帝都能用一道圣旨调遣,只有极少数,才会用到这个请字。 刑部供奉之中能用请的供奉不多,但也绝对不是一两只手便数得清的,至于为何专门去请这一位,其中自然是大有讲究。 思绪之间,马车在一处偏僻的狭窄小巷子前停下,马夫在车厢外轻声喊道:“尚书大人,到了。” 王之章恍惚回神,将手中的那封折子放入怀中,掀开帘子走出车厢,转而吩咐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便回。” 马夫点头应是,别得话不敢多说。 王之章转身踏入那条狭窄巷子,巷子实在是太窄,有的地方甚至只容一人通过,走过半道时,王之章的一身官袍更是沾染了许多尘土。 这位刑部尚书没有表露出丝毫不耐烦的情绪,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之后,便继续前行。 来到一座小院子前,王之章停步不前,低头看着门前摆放着的两盆兰花。 王之章先敲门,只不过无人应声,他便耐心等着。 半响之后,院子里才总算是传出一道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王之章整理了衣冠,抹掉了官袍上的尘土,推门而入。 院子里有一颗不合时宜的腊梅树,现如今不是寒冬,却仍旧是开得极为鲜艳,树旁的石桌旁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石桌上摆放得是一盘围棋,还有半杯清茶。 男人不曾转头,只是邀请说道:“尚书大人,来手谈一局可好?” 王之章沉默片刻,笑着走到这人身前坐下,叹道:“比不得偃青先生这般悠闲,皇命在身,在下只有四处奔波的劳苦命,咱们虽说是同姓,可一点都不同命。” 王偃青笑了笑,“王大人,这般说起来,可就是在套近乎了。” 王之章止住笑意,神色变得极为认真的开口说道:“今日的确有一事需得求偃青先生出手。” 王偃青拿起石桌上那半杯清茶喝了一口,放下之后方才说道:“又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一个瞎子出手的?” 听到瞎子两个字,王之章下意识的看向王偃青的眼睛,这位偃青先生的眼睛虽然是睁开的,可眼里空洞,毫无生气。 的确是个瞎子无疑。 看到这样一双眼睛,便不免想起些旧事的王之章喟然一叹,同其他修士是境界久无提升才不得不离开学宫“游历山河”不同,这位偃青先生是延陵境内某座书院的学子,离开那座书院的原因倒也简单,只是看了几卷书院名言不得而观的禁书,便被学宫将眼睛戳瞎逐出了书院,只不过依着这位的性子,说不定对那些禁书并非有太多想法,他只是喜欢看书而已,当书院之中的藏书基本上被他翻遍之后,这位读书人自然会生出些其他想法,实际上这位偃青先生眼睛被戳瞎之后,来到洛阳城时,面见皇帝陛下的时候,延陵皇帝相问:先生如何才能留下? 王偃青只是笑道:“有书即可。” 延陵皇帝大笑,然后第二日开始,便为这位偃青先生寻了一位口齿伶俐的宫女,每日从皇宫从翰林院带着书来念给他听,实际上这位读书人看得书也已经不少,皇宫藏书,他所求的也只有那几卷而已。 现如今这几日正好所听的便是一些诗稿了,听着那宫女所言,延陵皇帝似乎对于那些诗稿喜欢的很,读完之后便要收往宫中封存了。 王偃青之所以选择留在洛阳城,除去实在是已经眼瞎,不宜去做那种读万卷书便要行万里路的读书人以外,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有些欣赏那位延陵皇帝。 两人几乎都微微出神,回神之后又都朝着对方歉意一笑。 王之章不藏着掖着,拿出皇帝陛下的折子,知道王偃青看不见,替他念了一遍之后,轻声道:“左先生是先生故交,想必偃青先生也不会推脱的。” 王偃青摇摇头,“左思凡看似与我相交,不过是想在我嘴里探出些修行境界的心得罢了,他在自省境这么些年,早有心思想着突破,只是寻寻觅觅找不到门道。我若不是见他棋力还尚可,如何得理他?” 王之章一时间哑然无语。 王偃青摆摆手,“虽说此人不足以让我出手,只不过既然是陛下相邀,出这趟远门的差事我便应下了,刑部只需派遣一位马夫便可,另外需尚书大人转告陛下,回洛阳时,我想和陛下手谈一局。” 王之章苦笑不语,洛阳城里人尽皆知,延陵境内棋力最高的棋手便是翰林院棋待诏顾师言,可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这位顾师言在王偃青面前也需是行弟子礼,就皇帝陛下那臭棋篓子,陪这等国手下棋,岂不是一触即溃? 王之章到底最后也没有说什么,起身告辞之后,不忘嘱咐道:“明日清晨,刑部马车在巷外相侯先生。” 王偃青点头,不发一言,只是拿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 棋盘上黑子满盘皆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五章洛阳居不易 走出小院,王之章来到小巷里子的时候,正好便看见那位皇帝陛下亲自挑选的读书女子站在小巷巷口,她穿了一身蓝色罗裙,静静站在巷口。这条狭窄小巷只容一人通过,于是那位女子便只是在巷口等着,并未急着往巷子里走。 等到王之章来到巷口,捧着两本书的读书女子才对这位朝堂重臣行过一礼,缓缓入巷,不曾多言。 生活在洛阳城里的平民百姓们平日无事之时便总喜欢找些乐子,其中一项便是笑言那位大臣府中的管事便好比其余什么朝中几品官。可实际上这些大臣当中,官位越高便越是约束自家的下人,不然其摆出什么姿态来,不然这些东西传入了那位延陵皇帝耳中,只怕会产生些不好的影响。 只不过想来这读书女子,自从被皇帝陛下钦点为王偃青读书之后,这洛阳城不管哪家的大臣管事只怕都比不上她喏。 名叫春水的读书女子推开小院大门,来到王偃青所坐的石桌旁,行过一礼之后,春水坐在之前王之章的位置,笑着开口说道:“奴婢在巷口碰见了刑部的王尚书,应当就是来找先生的,先生可是有事,那可就听不到春水读书了。” 早已经将石桌上的围棋收好的王偃青平静笑道:“但读无妨,就算是有事,也不耽误这会儿听书功夫。” 春水点点头,拿起一本书,翻开一页,笑道:“今天读得还是那位李昌谷先生的诗稿,只不过这些天读了这么些,可就剩下这两本了。” 王偃青笑而不语。 于是春水张开口,轻声念到:“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玉宫桂树花未落,仙妾采香垂佩缨。秦妃卷帘北窗晓,窗前植桐青凤小。王子吹笙鹅管长,呼龙耕烟种瑶草粉霞红绶藕丝裙,青洲步拾兰苕春。东指羲和能走马,海尘新生石山下。” 春水原本在替王偃青读书之前,不过就只是宫中的普通宫女,连字都人不识多少,后来在苦学数月才堪堪把这些常见的字给认全,这些年读书下来,自然又认得了不少字,但实际上要她去讲这首诗中的优劣,便实在是强人所难,因此在她开口念完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等着王偃青点评。 只不过出人意料,王偃青只是点点头之后便不再言语,示意春水可以念下一首诗了。 春水微惊,好奇问道:“先生不点评一二?” 王偃青摇头道:“之前只是觉着这位昌谷先生写诗随心而已,后来再反复回味,发现不少其中滋味,以我学识,倒是尚无资格点评,之后再听都不点评这位先生的诗作了。” 春水哦了一声,倒是不太清楚王偃青这番话的意思,只是翻开写一页念起下一首诗。 再之后,她每念完一首诗,王偃青便点点头,等到把两本书都念完之后,天光西移,天色渐暗,王偃青替春水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依着这位先生的诗稿来看,应当还有一本我尚未看过,难不成是那本诗稿实在写得太好,陛下不忍你将其带出宫来?” 春水蓦然一惊,惶恐说道:“春水每日出宫之前,陛下可都是嘱咐春水要好好读书的,说是皇宫和翰林院的书籍,只要是先生想要的,都尽数取出,绝不可能有这种藏书之事啊。” 王偃青虽然是看不到这春水的神色,但想来这姑娘也是极为紧张,摆摆手安慰道:“随口一说罢了,不必如此。” 王偃青话音未落,便听到几声极其轻微的抽泣声,虽然对方极力忍住,但还是被他听去了,他目盲多年,听力早已经变得极为敏锐,再加上原本便是境界不低的修士,哪里有听不见的道理。 王偃青独身一人,一辈子都放在了修行和读书上,从未想过男女之情,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哄姑娘,只是轻声开口说道:“你今日回宫时便可收拾行囊,再到宫里选些书来,明日一早便到这里来。” 春水惊异道:“先生是要出远门?” 王偃青点点头,笑着说道:“去北方,旅途烦闷,没有书看,倒是很无趣的一件事。” 春水睁大眼睛,显得实在是有些开心,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她开始的愿望是想着走出皇宫看看洛阳城,后来能够每天都出入皇宫之后,她回去的时候也会故意挑些没去过的街道去,后来她便想看看这座雄城外的光景,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得以梦想成真,如何不欢呼雀跃。 王偃青不作理会,只是嘱咐道:“记得挑些好书,若是拿不定主意,便叫陛下去挑就好了,顺便告诉他我回来的时候要和他手谈一局,看他是什么表情,明日好来告诉我。” 春水点点头,示意都记下了,可很快便想到先生目盲不视物,便柔声道:“知道了。” 王偃青起身之后径直转身返回屋子里,走的极为自然,这便是他宣告今日读书结束了。 春水一个人在院子待了一会儿,替王偃青给腊梅树和门前的兰花浇了水,清扫了院子里的落叶,说了一声先生我走了,然后这才轻手轻脚的替王偃青关上门。 走出狭窄小巷之后,春水心情极好,她一路走着一路想着之后该带些什么东西出门去,等到走过了好几条街道之后,便又开始想着院子里那位温和的先生。 她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先生是个好人呀。” —— 王之章的马车尚未来到那座刑部衙门,路过一条街道之时,便被一人拦下,那人腰间悬刀,神情坚毅,身材壮实高大,虽说只有一身布衣在身,但气势十足,理应不是一般人。 王之章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看见此人面容,沉默片刻,便直接让马夫调转马头另寻他路,并不想和那悬刀男子交涉。 在街口眼见着这位刑部尚书见他便转身的悬刀男子并不相拦,只是豪迈笑道:“王之章,总有一日你会想来见我的。” 在车厢里的刑部尚书听着这番言语,恼怒道:“许武庭,你从边军被贬谪回京一事,与我何干?!” 许武庭,原本的北地边军大将,整个延陵十三位大将军之一,只差一步便可封侯的沙场武夫,年初时候,不知为何便被失去了兵权,被贬谪回京,现如今一直闲赋在洛阳城。 这位大将军一直不相信自己会被无缘无故贬谪,在上书无果之后,便开始找这些朝中大佬的麻烦,这些平日里与他有些不对付的文臣便是他这些时日常常相扰的对象。 —— 春水回宫之后,先是去禀报了皇帝陛下今日先生的要求,然后在说出先生要和陛下手谈一局之后便一直在竭力观察陛下的神色,然后便被延陵皇帝给撵了出去,延陵皇帝听完之后便径直去了藏书阁,要替那位先生挑选几本看得入眼的书来。 等到走出藏书阁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皇帝陛下将手中的书递给小太监,吩咐他把书交给春水,然后便一人打着灯笼走在皇宫中。 借着灯笼,皇帝陛下饶有兴致的在皇宫里四处走了一会儿,然后才在一处玉石阶上席地而坐,把灯笼放在身旁,皇帝低声道:“偃青先生这趟出远门,正好替朕看看这延陵境内到底还有多少人对朕心口不一,这座城里既然有这么些肮脏污秽,朕就拿血来洗洗便是。” 说到最后,这位一向以儒雅形象来示人的延陵皇帝竟然是面有厉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六章掺水的好酒 哪怕李扶摇再怎么觉着青槐的性子实在是清冷了些,但同她一起走过了这么些路途,实在是难以否认这个每件衣服都是绿色的少女实在是个好人。若是觉得这种说法不妥,说她是一条好妖也行。 对别人不知道,但对李扶摇,毫无疑问。 这些天李扶摇总算是将自己的境界修为提升到了正意境的最顶端,只差一步便可以迈过,然后进入第二个境界宁神,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实在是也不算轻,青槐整日无趣时用青丝打他,他生火做饭时,用青丝打他,就连晚上歇息之前,也要用青丝打他。 而李扶摇从读书人黄近那里拐来的那把柴刀,就当真在某个黄昏断成了两半,这也就表示李扶摇在到达那座剑山之前,便只能带着半截柴刀前行,一位没有剑的剑士原本打算以刀作剑,后来那把刀断了,这传出去势必会让人觉得古怪且又好笑。到了某一天若是这个剑士在这座山河扬名了,运气好些要是还有一批追随者,这些过往发生过的事情,指不定会让那些追随者是不是目瞪口呆。 李扶摇闲下来的时光里总是在想一些事情,比如那位剑仙朝青秋,现如今已经是这座山河之中唯一的剑仙了,这已经算是扬名天下了,可从未有过什么他之前尚未成名的故事传出来,好笑的还是不好笑的,都没有。 这位剑仙世人就只知道他登上剑山学剑,学剑有成之后下山来,然后游历山河,某一天便跨入了沧海境,成为了这山河之中唯一的一名剑仙。 至于当中那些故事,都没有。 只不过这种事情倒不是他一个人在想的,实际上天底下想这件事的人数不胜数,因此就算想不出来,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因此当想不清楚这件事的,李扶摇便转而去想其他的事情,比如为何那座剑山上是所有剑士必经之路,为何非得走上那座剑山然后再下来才算是真正的剑士,这些事情身边的青槐给不出他答案,于是这位现如今只有半截刀的少年自己安慰自己,等到了那座山便知道了。 人人都要有个近期的目标才行,比如那位来自妖土的天才少女近期的目标便是去梁溪参加道会,然后在道会上挑战道种叶笙歌,而再近一些,就是把李扶摇带出延陵境内,要是时间宽裕,便顺便可以带着他往剑山去,当然,要是没时间,让他一个人沿着延陵边境往那座剑山去也行。而李扶摇的近期目标也就是去往那座剑山,登山练剑,找一柄属于自己的剑。 至于之后的事情,回洛阳城也好,还是去少梁城也好,李扶摇总觉着自己走得不够快,但确确实实现如今也走不快。 不过现如今立志要学剑成为一名极为厉害的剑士这件事,已经在李扶摇心里扎根了。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槐便觉着这个少年突然勤奋起来了,以往练剑只在固定的时间里练几个时辰的李扶摇现如今只要不在赶路,除去睡觉吃饭这两件事之外,便只是练剑,这股勤奋劲,虽然依着青槐来看,也比不上她在妖土见过的那些天才,但相比较之下,青槐便也是觉着这家伙现在看着要顺眼许多。 虽然那家伙拿着一把断成半截的柴刀,实在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日清晨,两人来到一座临近边境的小酒肆,延陵虽说是这座山河的三大王朝之一,可在西南偏僻之地尚有这么些小国划地为国,在北境偏僻之地显得有些荒凉也算不上多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只不过毕竟此地快要临近那座大余王朝,延陵没有理由任由像西南方一般,任由小国泛滥,而是确确实实在边境驻扎着有如同虎狼之师的延陵边军,随时应对大余的骤然突袭,甚至在边境上还有人数不少随军修士,为得便是保护延陵北境不受大余马蹄之祸,只不过除此之外是不是存了些其他心思,实际上不好说。 李扶摇踏进这座坐落在离边境尚有好些距离小镇上的小酒肆之前,发现这座小酒肆不太考究,其他酒肆对于酒肆门口的酒旗子总是异常上心,不说要多上乘的布料来做那面旗子,光是在旗子上写就的那个酒字,虽然不一定要出自名家手笔,但怎么都不该逃出一个工整两字吧,再不济,这旗子也得光鲜亮丽不是? 可现如今在李扶摇面前的这一家,不说酒旗子东倒西歪,就连上面的字也是东倒西歪,更让人觉得恶心的则是那面酒旗子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清洗了,上面一层黑色的污垢附在旗子表面上,差点连那个酒字都看不真切,在天光下,竟然还因为油腻而微微反光。 这样一家酒肆要是有客人便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实际上就连李扶摇和青槐两人,站在门前半刻之后,便也有转身便走的想法。 只不过尚未转身,云层之上便响起一阵惊雷声,然后很快便有一场大雨落到人间。 李扶摇和青槐对视一眼,默然走入这家看起来油腻肮脏的酒肆。 酒肆不大,里面陈设便是更少,三张木桌,六条板凳。按理来说满打满算也只能坐下十二个人。 现如今这家位于北境的小酒肆里并未酒客,酒肆里只有一个卖酒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百无聊赖看着外面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的年迈老人,老人看起来已经是垂暮光景,因此见到多日不见酒客的小酒肆里走进两位客人也没有气力站起身来去相迎,只是小心翼翼的喝着自己面前的那小半碗酒。 在柜台前算账的中年妇人见此光景火冒三丈,怒道:“老家伙,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读书人了?你欠我十几坛子酒不说,现在留你在酒肆里跑堂,是可怜你无家可归。怎么,你就这么跑堂的?” 鼻子通红的老儒生恍惚笑道:“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这两位能跑到哪里去,进了酒肆你还怕他们不点两坛子酒,掌柜的,卖酒这件事,实在是你在行些。” 实际上在柜台前也没有什么账目可以算的中年妇人扯了扯嘴角,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要把这样一个神经兮兮的老家伙留下来。 调整好情绪,中年妇人转过头对着李扶摇笑道:“这位公子,要喝点什么,在延陵北境这边,别的不说,光是酒,就咱家的种类最多!” 老儒生醉醺醺的补充道:“也贵,当初我就喝了十几坛酒,就要收我三百两。要不然我能放着书不读,来给这娘们做伙计?” 被人当面拆台,而且还是自己家的伙计,中年妇人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恶狠狠的瞪了那老儒生一眼,然后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见李扶摇开口笑道:“就要一坛当初这老先生喝得酒,有没有下酒菜,最好来两个,进来主要是避雨,要是酒喝完之后雨都还没有停,掌柜的可别怨我们两人赖着不走。” 中年妇人笑着去抱了一坛子酒,不动声色的将酒坛子上积的灰尘给擦去,放在两人所坐木桌上之后,歉意笑道:“本店店小,没有下酒菜,就这么喝两口也有些滋味的。” 李扶摇笑着示意没事,中年妇人再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青槐,真心实意的说道:“这姑娘生的真水灵。” 在另外一张桌上的老儒生抽了抽鼻子,笑呵呵说道:“世道好了 ,姑娘生得自然就水灵,要是搁在世道不好的光景,这些姑娘哪能长成这样。” 中年妇人随手扔过去一张抹布,笑骂道:“哪里有什么不好的光景,这延陵多少年没打过仗了。” 老儒生笑了笑,没有应声,只是一口把自己的小半碗酒尽数咽下,咂摸了嘴,满意点头,然后很快便倒在了木桌上,鼾声随即便起。 中年妇人怒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老娘好像是欠你的一样,这是在店里供了一尊活菩萨?” 李扶摇不去理会这些事情,替青槐倒了一碗酒,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碗之后,才端起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闻到了酒香之后,才感慨说道:“多少时日没喝过这个了?” 青槐则是一如既往的不言不语。 李扶摇喝下一口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酒,啧啧赞道:“掌柜的,好酒!” 中年妇人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李扶摇便叹了口气说道:“就是水掺得有些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七章爱喝酒的少年 当着酒肆掌柜说她家的酒掺水不少,若是换做一般人,早就被酒肆里轰赶出去了,只不过这中年妇人不怎么生气,反倒是掩嘴笑道:“这些年来,可就只有公子一个人这么说过。” 李扶摇目不斜视,没有去看那中年妇人故意挺起来的沉甸甸胸部,自顾自喝完一碗之后,才轻声说道:“想必这是因为掌柜的这家酒肆这些年来就只有我们几位酒客罢了。” 中年妇人先是一惊,随即笑道:“公子这个玩笑可没那么好笑。” 李扶摇不再说话,开始老老实实喝酒。 而那中年妇人只是诧异的看过几眼之后便不再理会这桌的这个奇怪客人,转身返回柜台后,之前的惊疑全部都变成了再度在酒肆里见到酒客的兴奋。 青槐在木桌前坐了半刻钟,见那场大雨实在不像是一时半会儿便要停下来的样子,便一口把身前的那碗酒喝尽肚子里去,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这位妖土的天才少女便将那坛子酒拖过来,一碗接着一碗的下肚,好似这掺水的酒真是水一样。 李扶摇咂咂嘴,看着青槐这般喝酒,不由得叹惋道:“要是酿酒的老祖宗还活着,见着这幅场景,肯定要怒骂你暴殄天物。” 喝得脸红扑扑的青槐话多了不少,“除了我爹,没人敢骂我。” 李扶摇好奇问道:“那你娘呢?” 青槐呵呵笑道:“我娘不骂我。” 李扶摇觉着自己的头一阵大。 看着青槐把酒坛子里最后一碗酒都喝干净之后,李扶摇方才有些无奈的看向那酒肆掌柜的。 中年妇人从柜台上又拿出一坛子酒,问道:“公子还要?” 李扶摇转头看向已经摇摇欲坠的少女,叹了口气说道:“不喝了。” 中年妇人把酒放回去,在柜台那边托着腮帮看着李扶摇,笑吟吟问道:“公子背了半把刀,想来该是那种江湖上顶厉害的刀客,那些话本小说里总是喜欢把大侠都写成拿着断刀断剑,想来公子也是其中一位?” 李扶摇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我是一名剑客。” 剑客剑士,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前者还只能归结成江湖武夫,而后者则彻彻底底是能够称为修士了。 中年妇人打趣笑道:“我还没见过背着刀的剑客呢。” 李扶摇指了指自己鼻子,“这不就是。” “公子可真会聊天。”中年妇人笑着看向李扶摇。 没酒喝了之后的李扶摇看着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的青槐,再望向外面的瓢泼大雨,想着这酒里那点蒙汗药想来怎么都迷不到她,为啥她还是醉倒了,难不成真是被酒醉的? 大雨不停,李扶摇百无聊赖,便在脑海里推演那些气机在自己经脉里的走势,想着若是之后这些气机全部变成了剑气,在经脉中游走时,要是刺破了经脉了又当如何,毕竟这剑士不同于其他修士,当从宁神走入剑气境之后,一身气机从灵府开始,便都要转化成剑气,这些剑气既是剑士的安身之本,也是为何剑士能够在同境之中近身搏杀近乎无敌的重要保障。 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讲,那便是剑气相较于其余修士的气机,要更胜一筹。 酒肆里只有那老儒生一人的鼾声,酒肆外却是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一阵一阵,极其密集。 在这延陵北境,能够调派如此规模的骑军,除去那座北军府之外,想来再无其他人,只是久无战事的北境,有这么一队骑军离开边境来到境内游曳本来就不太寻常,再加上在这个天气里还离营的骑卒,定然不是普通的巡视边陲。 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李扶摇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这些骑卒是往这座酒肆而来了。 他转头看向脸色陡然煞白的中年妇人,神情平静。 中年妇人强自镇定,歉意笑道:“先前想着用蒙汗药蒙翻公子,好不让公子看到这接下来的一副场景,可谁想到公子武学功底深厚,竟然喝了这么些都还如此清醒,那等会儿便对不住了,必须将公子打晕,不然等公子见到之后的场景,想来会很有些麻烦。” 李扶摇笑这摇头,指着趴着那老儒生,笑道:“那掌柜的怎么不管他,这老先生想来应该醒了才是。” 中年妇人转头看向趴着打鼾的老家伙,诧异道:“公子这也是开玩笑。” 李扶摇不置可否,只是缓缓解下背后的断刀,笑着说道:“若是掌柜的私事,那就别管我了,我马上就要越过延陵边境前往大余,这境内招惹的官府中人,想来离了延陵境内也不会再理会我了,至于要是等一会儿你们两方之一要对我们出手的话,我肯定就帮另一方了。” 中年妇人神情狐疑,但没有开口。 酒肆门外,瓢泼大雨之中,一队骑卒勒马而立,为首的是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身着甲胄,此时此刻他正看向身边毫无动作便让雨水自动从头顶分开的清瘦男人,低声问道:“梁先生,便是此处?” 那位被称作梁先生的清瘦男人鼻子抽了抽,笑道:“便是此处妖气最浓,不是此处是何处?” 那位看起来极为凶悍的中年男人得到准确的答案便不再相问,拍马而出,走过数步之后,朗声道:“延陵北境北军府办案,若有闲杂人等,速速离去,不然等会儿我北军府儿郎杀进来之时,刀剑无眼,伤了我延陵百姓,便不该怨些什么了。” 一番话说出,那家酒肆倒是无一人从中走出,中年男人自嘲笑道:“也是,这般酒肆,哪里会有什么人。就算是有,只怕也早入了那妖物的口了。” 说完之后,他微微招手,数十骑卒一字排开,手中弓弩对准酒肆。 之后便是数十只弩箭齐射。 穿过门窗,带着劲风射入酒肆。 一轮弩箭射完,便是下一轮,等到足足射了五轮过后。那位梁先生方才起身,在瓢泼大雨之中行走。 走到门口时,他低声笑道:“如此宝物,交由梁某岂不美哉?” 而就在这个时候,某个空手的少年因为心疼那些被射坏了的酒,正挡在那些酒坛子前抓着那些弩箭,等到弩箭停下之后,这位抓了一把弩箭的少年才气愤的把弩箭尽数丢下,提了一坛子酒对着那恍惚失神的酒肆掌柜的说道:“这坛酒算是报酬。” 因此当梁先生走入那家酒肆的时候,便能看到一位少年周围已经被射满了弩箭的情况下依然坐在木桌旁悠闲的喝着酒,在他身边的木桌上还趴着两个醉倒了的酒客。 这幅场景,依着他来看,实在是荒诞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八章药引子 已经走入酒肆的梁先生打量了几眼站在柜台旁的中年妇人,然后才看向了坐在桌前仍旧一个人饮酒的李扶摇。 这位原名为梁树的儒教修士,没有急着出手或是出声,只是站在了出门的必经道路上,想起了一些事情。 作为北军府的十几位随军修士之一,梁树平日里的日子其实过得极为悠闲,每日除去修行之外,并未有其他事情扰心,虽说是镇守北境,但延陵与大余双方都不启战事,哪里会有他出手的时候。只不过这样一个全身心都放在那条修行大路的修士当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再前行,甚至是走得极慢的时候,想来也应当会是很难受。因此当他走出那座洛水书院之后,来到北军府为延陵镇守北境门户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发现自己这许久不曾松动的境界竟然又隐隐要有了突破的征兆的时候,这位洛水书院走出来的儒教修士就差痛哭零涕,参拜儒教那几位圣人了。但好事多磨,在五年前那临门一脚不曾跨过之后,这五年来,梁树的修为便又停滞不前,始终是在自省境巅峰徘徊,不曾走出此境,踏入他梦寐以求的青丝境。 要知道这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步之遥的事情,但跨过与为跨过,始终是天壤之别,跨过自省,来到青丝,那便是真正走上了这条修行大路,不仅如此,就连寿命,都可达三百岁,这便是说,到那个时候,他便还有两百多年的光阴去追逐下一个境界,一步一步,甚至可以得长生,虽说这种机会微乎其微,但对于梁树来说,他抵挡不了那种诱惑,虽然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得不了长生的。 但至少有一线机会。 因此这五年来,梁树辗转反侧,想得念得便是跨过这道门槛,走进一片全新的天地。在这五年间,梁树尝试过不少方法,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在几近癫狂的时候,居然在洛水书院的藏书阁里,翻到一本古籍,上面讲述了以已经幻化成人形的妖物妖丹做引子,便可炼制出一种丹药,食之便能有机会跨过那道门槛,梁树已经收集齐了这炼制出这种丹药的所有药 材,只差最后一味药引子。 妖丹。 北方妖土那边这种已经化形的妖物多得不可胜数,可这山河之中难见已经化为人形的妖物,就算是有,也只会藏在深山老林之间,他一个自省境的修士出没于那种地方,无疑便是找死。 因此当他知道就在这北境某一个地方,有一条蛇妖化形之后,这位儒教修士的心思便直接打到了她身上。 杀蛇妖,取妖丹,然后便是踏足青丝境。 短暂的失神回神之后。 “你是什么人?” 梁树看着那少年问道。 那个在桌子旁喝酒的少年放下酒碗,做沉思状,沉默片刻之后才正经说道:“酒客。” 这个回答显然还是不能让梁树满意,他望向这少年身侧的半截刀,皱眉说道:“江湖武夫?” 李扶摇笑着点头,“学了点家传武学,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想来,接几支弩箭还是绰绰有余的。” 梁树怒斥道:“无知,你可知道此妖妇到底是何种妖物?” 李扶摇诧异道:“掌柜的不过就是胸前有些波澜壮阔,哪里说得上是妖妇,这位先生就算是官府中人,也无需这般血口喷人吧?” 梁树怒极,冷声道:“你若是还有些自知之明,现如今离去便是,梁某不想伤及无辜延陵百姓。” 李扶摇站起身来,提起他那把断刀,笑着说道:“正好,我还真不是延陵百姓。” 梁树皱眉怒道:“就算你是大余人,在此妖物面前,也断然没有袒护的道理,过往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在这妖物口中,你一介武夫,若不是梁某今日有谋划,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此地?梁某不愿意平白无故造些杀孽,与修行无益,你且让开。” 李扶摇摇头说道:“可这位掌柜的之前请我喝过一次酒。” 李扶摇不知道一个尚未踏足青丝境的修士如何敢去打一个已经化形的蛇妖的主意,但既然那位理应境界要比这梁树高上一截的酒肆掌柜的直到现在都不曾开口说话,李扶摇再怎么笨都该知道她身子肯定是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连这样一个自省境的修士都要如此小心应对。 再说了,在之前罗桑河过后,李扶摇对这类延陵修士都没有什么好感。 李扶摇转过头来,看着这位酒肆掌柜的,一本正经的问道:“掌柜的之前有吃过人?” 中年妇人神色晦暗不明,平静的说道:“那东西可不好吃。” 李扶摇摊开手,笑着说道:“那就是了,既然没吃过人,像什么穷凶极恶之类的话都该说不出口了,这位先生要是还要坚持出手,那先和我打,只不过我可先言明,你就算是打赢了我,之后我肯定还要喊帮手的。” 梁树看向两个趴在木桌上至今还没醒过来的酒客,眼神复杂,这个少年他是没有在他身上发现半道气机,可既然这少年不是来自延陵,而是很有可能来至鱼龙混杂的大余,那个地方三教修士皆有,也不乏便有这个年纪便能高出他一个境界的,再说了,这座山河也有不少修士喜欢将自己的样貌维持在某一个年龄阶段,一般人谁知道到底他有多大。 眼前这个少年也有可能便是那种性子古怪的修士,这让梁树不敢轻易下定论。 眼见梁树没有反应,李扶摇笑着问道:“打不打,不打我可就继续喝酒了?” 梁树神色越发复杂,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撞上了一尊自己招惹不起的大神,若是如此,不说破境,就连这小命只怕也要丢在此处。 梁树举棋不定,中年妇人则是说道:“先生此举便是为了一颗妖丹,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先生担保之后我在北境的安全,这颗妖丹便给了先生又如何?” 梁树终究也只是求这颗妖丹,蛇妖其实杀不杀都不重要,毕竟这不是六千年前,两族一相见便水火不容。 他沉默片刻,点头应下,“你既然知道梁某的来意,也如此爽利,梁某当不会胡搅蛮缠,你交出妖丹,我保你在北境始终安然无事,想来也没多少春秋。” 中年妇人淡然一笑,想着李扶摇行过一礼,说道:“这位公子好意心领了,只不过我实在不想在这家酒肆大动干戈,如此也好,之后便可少去许多麻烦。” 李扶摇默然不语,只是想着要是青槐现如今不是醉酒未醒,只怕那梁树早已经被撕成两半了,要当着青槐的面欺负妖修就算了,还是一条蛇妖,那还得了。 就在此刻,中年妇人还没有有所动作的时候,那位趴在木桌上一直鼾睡的老儒生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来的这位不速之客,淡然说道:“进店既然不为了喝酒,那便不是客人,既然不是客人,在这里呆着干什么,还不出去?” 李扶摇蓦然一惊。 老儒生揉了揉脑袋,看向那中年妇人,笑道:“你始终是掌柜的,哪能任人欺负?” 梁树已经感觉有些不对,还未张口,便看着那老儒生屈指扣在木桌上,随手一招,梁树便被一股巨力给打中。 整个人撞碎了酒肆大门,倒飞出去,落在瓢泼大雨之中,沾了一身泥浆。 老儒生来到门口,平静开口说道:“既然忘了怎么做一个读书人,那老夫便用修士的方法和你讲讲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四十九章天凉杀个假读书人 瓢泼大雨中,那位之前进入酒肆的梁先生被人丢出酒肆,重重的跌倒在了泥泞里,沾了一身泥浆。 而且没能立刻爬起来,反倒是挣扎许久,都只能躺在泥泞里看着那位出现在酒肆门口的老儒生。 这幅场景让随着这位梁先生而来数十位骑卒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领头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面色凝重,这趟出门,的的确确是没有北军府的军令,就连梁树也没有拿到北军府的批文,完全是属于私自行动,梁树死在此处实际上问题不大,到时候要是北军府追查起来,大概就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梁树身上,而事实上这趟出门也差不多就是因为梁树想着要取妖丹,又不好私自出门,这才出了些银钱,让他这个北军府校尉挑了些兄弟随他一起,到时候自己只要把银钱这件事抹去,就算是北军府怪罪下来,他大抵也能用都是梁树逼迫的理由来应对。 可要是身后这些骑卒被那个站在酒肆门口的老儒生给打杀了,之后北军府追查起来,可就是实在麻烦,说不定之后要是传到洛阳城中,那位皇帝陛下也会大发雷霆,要知道之前无缘无故把北军府的边军大将许武庭给免职回京之后,整个北军府内的大将军们都小心翼翼,只怕成为皇帝陛下第二个动刀的对象,现如今再出这么一档子事,如何能够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北军府敷衍过去? 要知道那位皇帝陛下就算是再怎么也温和的形象示人,但本质上还是一位能够明辨是非的君王,杀不杀人也只在一念之间。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却拨马后退了数步,身后的骑卒尽数都是会意,缓缓后退数步,尽量远离那处是非之地。 在这一刻,中年男人的取舍异常冷漠,但也很现实。 老儒生站在酒肆门口,看着躺在地上的梁树,平静问道:“你是哪家书院的学生?” 实际上光是在延陵境内这书院学堂便有数十家,并不是每个儒教修士都是从那座学宫之中走出来的,更何况这个地方距离大余也不远,据老儒生所知,这大余境内也有至少数家书院,这个梁树到底是哪一家的学生,他实在也不知道。 梁树五脏六腑皆是一阵剧痛,但他仍旧是咬着牙说道:“梁某来到北军府之前,便在洛水书院求学!” 不得不说梁树实在是心智过人,明知道这老儒生是个儒教修士,便不牵扯北军府,只说在洛水书院求学,若是恰好那老儒生和那座书院有旧,说不定便会求得一线生机。 果不其然,老儒生听到洛水书院四个字之后,脸上的神情便实在是有了些变化,似乎有些缅怀,又好像是回忆。 梁树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先生是否与我洛水书院有旧,今日学生唐突,做出此等有损读书人风骨的事情,实在是不该,但请先生留下一条性命,好让梁树诚心悔改。” 那老儒生闻言冷笑道:“既然是做了错事,哪里有不罚的道理,老夫可不似那等酸儒腐儒,只知道一味告诫劝告。再说你洛水书院,与老夫的确有旧,只不过这个旧字可谈不上多好,老夫当年求学于洛水书院,书院便将老夫拒之门外,说什么老夫面相不似读书人,真是他娘的怪事,这想不想读书人,用面相便能判别?实在可笑,老夫不入洛水书院,游历延陵几十年,不一样踏上了那条修行大路,只不过你与老夫无仇,老夫也不愿意用什么旧事来膈应你,只说一句,你要取酒肆掌柜的妖丹,老夫便不答应,欺负一位身有隐疾的妇人,你也开得了口,老夫都替你臊得慌!” 梁树面有苦色,问道:“老先生当真不饶过学生这一次?” 老儒生不作言语,只是单手做屈指状。 梁树此时此刻已经再无半点侥幸,索性也不再装作不能起身,站起身之后,这位儒教修士从怀中取出一方古砚。 盯着老儒生,梁树面无表情,“先生虽说境界不低,已经跨过青丝,可学生怎么都不想坐以待毙。” 老儒生负手从大门口走入大雨中,任由那些雨珠淋湿身子,来到距离梁树十步开外,老儒生方才开口,“来让老夫看看你这方古砚到底有何威力?” 梁树冷笑不语,也不再藏着掖着,手中捏了一个法诀,那方古砚直接悬停于半空,片刻之后,气机大作,这方古砚竟然开始将周围雨水尽数都吸到了古砚之中,一时间异像渐生。 古砚翻转,从古砚之中竟然穿出一条墨色长河,铺天盖地,朝着老儒生而去。 除此之外,随着黑色长河从古砚中穿出,周围的雨水渐渐都变成了黑色。 可谓是下了一场墨雨。 在墨雨之中,老儒生看着那条墨色长河,笑问道:“儒教先贤,凭借一篇锦绣文章便足以让世间大多数妖邪灰飞烟灭,你这条墨色长河倒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实在是差的太远,况且你真当老夫是那种妖邪?” 话音未落,老儒生走入那条墨色长河,却不见半点墨沾染衣衫。 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梁树,神色显得极为平淡,好似这条墨色长河一点都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他并没有使出半点青丝境的神通,好似不屑,也好似不必。 老儒生这一刻断然不是之前那个酒肆里喝酒的糟老头子。 当得上意气风发四个字。 他一手上扬,一手负于身后。 整条墨色长河蓦然转头。 梁树虽说还与那方古砚有所联系,但再也操控不了那条墨色长河。 老儒生笑道:“想来你也不过是被书院所弃的假读书人而已,如何知道儒教术法到底该如何作用。” “天底下的儒教修士,无论境界是不是高深,可大多都是走的一条坦荡大路,又有谁似你这般,非要往一条羊肠小路上去?” 说完这番话,老儒生的举起的那只手蓦然一挥,“你若是不受这条墨色长河的侵染,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若是受不了,便只能说你自作自受了。” 那条墨色长河倒转方向袭向梁树,后者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而老儒生则是头也不回的转过身子,在酒肆门口停下,将鞋子脱下,洗去了鞋底的那些泥浆,方才重新穿上,走进酒肆大门。 刚刚才一进门,老儒生便自顾自从柜台上拿了一坛子酒,将那些弩箭情理干净之后,坐在了李扶摇的对面,倒了一碗之后,老儒生笑道:“少年人,还能喝?” 李扶摇沉默片刻,平静道:“几坛酒不是问题。” 老儒生拍掌笑道:“如此,咱们便喝一场。” 然后这位老儒生转头看向那位自始至终都还在失神状态下的中年妇人,笑道:“掌柜的,这坛子酒记在我账上,等什么时候有钱了,一并还你。”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中年妇人摸了摸额头,神情古怪的看向这个老儒生,之前他在酒肆里这些时日,她可是一点猫腻都没看出来,只当是个穷困潦倒的老儒生,可现如今为何一转眼,这老家伙变成了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看样子就算是自己全盛时候,也不一定能够应付,都说市井之中卧虎藏龙,原来自己身边便有一尊大神,回过神来,中年妇人爽快笑道:“这坛子酒老娘请了。” 老儒生轰然大笑,“那之前那些账目,你这位‘老娘’可否一起抹去。”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休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章行过万里路的老儒生 酒肆外大雨磅礴,那位身着甲胄的中年男人让麾下骑卒将梁树的尸体给搬到马背上,带着返回北军府,这位北军府中的实权校尉,甚至没敢去问一句那位老儒生的来历,相比较起来,去和北军府做交代,总比冒着被那老儒生打杀的风险来得好。 数十位骑卒在大雨中缄默的离去,没带走任何东西,只丢了一条梁先生的性命和无数的弩箭。 酒肆里,李扶摇和那老儒生对坐喝酒,互相聊了些家长里短,老儒生是个读书人,最开始偶尔提及那些读书人知道的浅显读物都浅尝即止,怕李扶摇这种不是出身儒教的修士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聊到后来发现这个少年居然知道的还不少之后,便彻底放开了,与他谈天说地,甚至对某一位圣人所做的一篇文章都评头论足,李扶摇做过好些年的说书先生,虽说不曾听过那位圣人的文章,但对于基本的文章脉络都算是有些了解,因此也不算是当听天书。 最后说起诗词上的成就,这位游历山河多年的读书人喝了口酒,这才笑道:“在诗道上的成就,这些读书人最喜欢崇古贬今,认为之前那些前辈所做诗篇便足以流传千古,让后人都需仰望,但是依着老夫来看,不至于,现如今这山河之中就拿那四位圣人来说,便各自都有诗篇传世,那位在学宫之中的祭礼大殿里木像位于第三位的儒教圣人更是在成圣之前,写下过无数文章,现如今流传世间的文章里,至少便有一大半是这位圣人尚未踏足修行大路时所写。只不过光论诗篇,这些圣人倒是比不上两人。” 李扶摇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发现老儒生要卖关子,便笑着说道:“老先生可不许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老儒生端起酒碗,笑道:“现如今山河之中这两人,倒是都出自延陵学宫,只不过现如今却又都不在延陵学宫之中,其中一人是之前写就一篇《上李邕》,因为里面有‘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借用了道教典籍《逍遥游》里的典故,在儒教门下第一学宫写出这种诗篇,自然是受到了学宫同窗排挤,这年轻人当年也是不屑与之为伍,愤然离开学宫,游历山河,现如今倒是不知道去处了。” “至于第二位,下场则要凄惨许多,那位叫做李昌谷的读书人,是洛阳城人氏,入学宫之时便让整座学宫侧目,在学宫里读书多年,天赋不低,境界攀升得极快,也写就了好些诗篇,之后却是不知道为何,忽然便转而去练剑了,当年更是一剑破开学宫大门,潇洒离去。不过很快便被学宫前辈给拿下,现如今便该就在洛阳城中。” 说到练剑的时候,老儒生看了看李扶摇,依着他的眼力,自然也是知晓这背刀少年其实便是一位剑士。 这座山河之中,老儒生见过的东西不少,不说儒教修士,就连道教还有山精野怪,其实都见过,现如今再见一位剑士,算个什么? 因此他也并未开口说破,也不是很在意。 至于唯一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便是自己怎么都看不出那个现在趴在木桌上睡得很熟的小姑娘的底细,修为c流派一概不知。 依着老儒生看来,这青衣小姑娘肯定是有些品阶颇高的法器用来断绝旁人的气机探寻,只不过拥有这种法器,便越发让老儒生觉得这小姑娘的来历神秘了。 老儒生的短暂失神,很快便被李扶摇出声打断,“老先生,可还没说完呢。” 老儒生呵呵笑道:“延陵先帝当年发动民夫八十万,修建了一座摘星楼,号称是为了做什么祭天之用,其实都不真,这分明是延陵学宫让延陵王朝所修的一座囚楼,为得便是困住李昌谷,所以现如今李昌谷自然还在这座摘星楼中,仔细算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七十多年了。” 说起那座摘星楼,李扶摇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那座洛阳城外所见的场景,默默想着怪不得当年还在洛阳城之时,朝廷便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原来便是因为这回事。 老儒生说了许多不沾边的事情,实在是兴致来了,便说起了为何他要停留在此处不再继续游历山河,原因大抵是这位已经看过太多风景的老儒生不愿意只见三教修士,于是便深入山林之深去见那些山河之中本就不多的妖修,正好碰见才化形的中年妇人和一只已经化形多年的捕蛇鹰于山中缠斗,捕蛇鹰本来就是蛇类的天敌,加上这位中年妇人化形时间又实在是太晚,因此实在不是对手,没办法,只能一边败退一边出了山林,而那只捕蛇鹰想来也只是为得这中年妇人化形之初产下的一窝蛇蛋,因此也并没有赶尽杀绝,实际上就算是妖修,也少有用妖丹提升功力的,除非个别穷凶极恶之徒,因此中年妇人退出山林之后,便不再如何想着追赶。 被伤了根基的中年妇人来到此地开了一家酒肆,本来就没打算招徕客人,因此这酒旗子和酒肆都是故意为之,哪里知道遇上了游历到此的老儒生,老儒生之前便看过她与那只捕蛇鹰的缠斗,在此处又遇见之后,也并未想过杀妖一事,只是想看看这妇人到底是不是恶人,因此他喝去几十坛酒不结账,便是想着看这位的反应。 只不过最后发展到他在此地住下了也是意外之事。 老儒生心底始终恪守着儒教圣人所定的有教无类,并不看到底是人是妖,是儒教修士还是道教修士,只看善恶。 要不是如此,那梁树也不会死的这么干脆。 老儒生喝了口酒之后,砸了咂嘴,“那姓梁的小子既然都知道这边境有桩机缘了,看来掌柜的你这儿以后不会太平咯。” 中年妇人恼火道:“不是还有你,你别忘了你还差我这么些酒钱!” 老儒生耍无赖一般说道:“这等黄白俗物,你何时见老夫有过?” 中年妇人气笑道:“那你这么一位读书人是想着要赖账?” 老儒生正色道:“何时见过读书人如此不要脸过?” 中年妇人指了指老儒生,一目了然。 老儒生败下阵来,无奈道:“也罢,吵架老夫怎么都说不过你,也不知道你这等女子怎么回事,一张嘴生得这般伶牙俐齿。” 沉默片刻,老儒生从怀里掏出一支看似平凡无奇的毛笔,其实仔细看来,已经是半秃,他笑眯眯问道:“我写就一篇锦绣文章,换酒钱如何,你拿出去卖,绝对是值这个价钱的。” 中年妇人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要!” 她又不是傻子,这处地方既然不再隐秘,那之后寻上门来的人自然会更多,她本身就是个带伤之身,遇见一位尚未踏足青丝境的梁树都难得应付,以后万一来了更厉害的,她怎么办,自然是要把这老儒生留下来,不说其他的,总要挡下几番灾祸吧? 老儒生笑而不语,既然被拒绝了,也就把秃笔收了起来,转头看向李扶摇,这一下,他积攒多时的话总算是要问出口了。 “要去那座剑山?” 李扶摇蓦然而惊。 “你这剑士第一境的修为,又没什么重宝隔断老夫的气机,哪里有看不出来的,实际上在你踏足第三境之后,经脉灵府里的气机全部转化成剑气,到时候剑气外泄,是个有眼力见的都能看出你的底细,说到底还是山河之中剑士这一脉最不屑于遮掩什么,连术法都这般直接,不过你这个剑士似乎混得不太行,教你练剑的那位连柄剑都没给你。哦,对了,你们剑士大部分都是要登上那座剑山取剑的,看样子你这趟去剑山就是为了取剑。” 老儒生侃侃而谈,好似对于这剑士一脉极为熟悉。 李扶摇还没说话,老儒生便又感叹道:“你去得晚了些,那位剑仙前些日子还在剑山,你若是在登山途中表现的足够惊艳,说不定那位剑仙会出手传你几道法门,可现如今他已经离开剑山前往北方妖土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难不成那位剑仙还想着去斩杀一位大妖?这家伙的心性,实在是不好琢磨。” 李扶摇按耐不住,张口问道:“老先生为何知道得这么多?” 老儒生一口酒入喉,笑道:“走得路多了,看得风景多了,多知道些事情又有何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一章读过万卷书的读书人 儒教先贤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兴许在老儒生这里便是最好的体现,这位走过许多地方的老儒生知识渊博,让李扶摇极为佩服。 雨未停,倒是身旁的小姑娘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个喝了酒便睡了一个好觉的少女睁开眼之后,眼神很快清明,坐直身子之后看了一眼酒肆现状,也没多问,只是发现雨尚未停,便自顾自坐在一旁,神情平静。 老儒生喝了不少酒,但难见醉意,看见这个小姑娘清醒过来,也不理会,只是站起身来,拉着那中年妇人到一旁说了些什么,后者不情不愿的思考许久,才点了点头。 老儒生重归座位之后,便说道:“今年春末,梁溪那边便是十年一次的道会了,虽说之前被那位剑仙抢了些风头,但总归是道教十年一次的盛会,想来还是会有些趣味,传言那位道教视作宝贝的道种叶笙歌在这场道会上也会亮相,少年人,跟不跟老夫去看看,这剑山何时都去得,可这道会十年只有一次。” 李扶摇摇摇头,倒是看了青槐一眼,后者无动于衷,对于这个看不出境界的老儒生,并不喜欢。 老儒生被李扶摇拒绝,到底也没觉得尴尬,独自喝过几碗酒之后,便说了一声睡了,便真的趴在木桌上睡去了。 这是这场雨停下之前的第二次。 李扶摇看着那中年妇人,忽然一本正经说道:“今日虽说没帮上什么大忙,可还算是有心,掌柜的就真的不免去我的几坛子酒钱?” 中年妇人先是一怔,随后捂嘴笑道:“公子还真是个实诚人。” 李扶摇郁闷的不再说话。 青槐却是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丢给那中年妇人,不冷不热的说道:“这粒丹药足以治好你的旧疾。” 中年妇人接住那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果不其然是一颗灰褐色的丹药,药香四溢,毫无疑问便是一枚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早在这个青衣小姑娘入酒肆的时候,中年妇人便已经觉得很有亲切感,现如今那小姑娘无缘无故的丢出这颗价值不菲的丹药,虽说让中年妇人觉得有些突兀,但更多的还是感激。 青槐冷淡说道:“在山河没了容身之地,便去妖土,哪里至少要比这边好得多。” 中年妇人点头感激道:“若真有这一日,自会动身。” 青槐话不多,说了这两句话便不想再和这位同是蛇妖的中年妇人继续交谈,只是转头看向李扶摇,说道:“李扶摇,你不许去梁溪道会。” 本来已经拒绝了的李扶摇听到这个说法,便实在有些惊讶,他诧异的看了青槐一眼,“为什么。” 后者有些恼怒的说道:“哪有什么为什么,说不许去便不许去!” 哦了一声的李扶摇哪里知道这少女是打定主意要在那场梁溪道会上挑战叶笙歌,只怕她没有打得赢,让李扶摇看见了便会很丢脸,丢脸的事情,青槐下意识的都不想让李扶摇知道。 于是李扶摇又说了一句之前说过的话,“那你要小心。” 一旁的中年妇人看着这两人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 瓢泼大雨中,那一队数十人的骑卒带着梁树的尸首疾驰在官道上,马蹄翻飞,便惊起一阵阵的水珠。 只不过很快那位身着甲胄的中年校尉便发现官道前方出现了一架马车,赶车了的马夫一身蓑衣,马车只是缓缓而行。 这一截官道本来就不宽敞,两边相逢,必须得有一边相让才行,于是中年校尉朗声道:“北军府办案,闲杂人等相让!” 原本按照在这延陵北境这边来看,只要是报出的北军府的名头,对方大抵都会让开的,除非对面是北军府内某个军职更高的将军,这架马车仍旧是在缓缓往官道旁靠,只不过似乎是那匹马儿来了脾气,一直不肯往官道一旁去,便实在是耽误了好些时间。 那中年校尉本来便实在是心里有些火气,看到这幅场景更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而那马夫几次驱使马儿都无果之后,好似赌气的说道:“不让了。” 中年校尉冷笑一声,正欲发难,那马夫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抛出,朗声道:“刑部出行,闲人走避!” 一个刑部,一个北军府。一个是这延陵王朝的六部衙门之一,甚至能够排进前三的衙门,另外一个则是这北境的北军府,实在是都不好惹。 接过令牌,确认身份无误,但中年校尉仍旧心里不想相让,正欲开口,那马夫便淡然开口说道:“车厢里乃是我刑部供奉。” 声音不大,语气极轻,但意味深长。 延陵王朝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境内的修士,一流的在各大书院学宫之中,二流的则是在刑部和皇城里,至于三流的才会在这边军,军伍之中。 恐怕这刑部的任何一个供奉,拉出来对敌随军修士,都能稳占上风。 中年校尉咬牙道:“让开。” 身后的数十骑驱马相让,而这位校尉则是亲自驱马来到马车前,将令牌交回。 不过尚未转身,那车厢里便传出声响,“那位,怎么死的?” 若是一般刑部官员发问,他大可以不做回答,边军向来都是隶属于兵部管制,其余衙门还真的没有半点管制之权,因此就算是不理会,也合情合理。只不过现如今发问的既然是一位刑部供奉修士,这便没有道理可以讲了,车厢里的那位若是不高兴了,将这些骑卒全部打杀,想必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今日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校尉硬着头皮将想好的说辞都说了一番,然后拱手道:“仙师大人,那处酒肆有个老儒生实在骇然,梁先生这等修为,竟然被轻而易举便直接打杀了,若是仙师大人要去那里,也要小心才是。” 车厢里那人笑道:“那位老先生既然没有将你们都打杀了,自然还是分得清楚善恶的,梁树自己贪图妖丹死在那里不算是大事,我倒是想和那位老先生聊上一聊,正好此地离那处酒肆也不远,权当去避雨了。” 校尉又说了几句话,车厢里那人却都毫不在意,很快这架马车便穿过这些骑卒,往那处酒肆而去。 马车继续缓行,车厢里的捧书女子正在读一本书,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那位端坐的读书人听得见。 读书人神态平静。 翻着一本皇帝陛下亲自挑选的书籍的捧书女子,一字一句,读得极为认真,读到后面,女子看了一眼马车外的光景,忽然轻声道:“先生,雨停了。” 那位已经不能视物的目盲读书人笑着问道:“这句也是书里的?” 捧书女子红了脸,看着这先生的笑容,只感觉如沐春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二章不和臭棋篓子讲道理 既然尚未走到那座酒肆,便已经是雨过天晴,王偃青便理解为见到那位老先生的缘分没到,也就不急着往那座酒肆去了,只是沿着官道缓行,听着春水在读的那本甲子山河游记,偶尔点头,神情不变。 春水手上捧着的这本甲子山河游记是一位落魄的读书人所写,这位读书人一辈子都在游历山河,境界不高,学问不高,连作文章的水平在王偃青看来,也不高。只是行文之间感情真挚,倒是算是一本好书,最后连名字都没能流传下来那位读书人,就只有这样一本书流传世间,延陵皇帝对此书喜爱的很,要不然也不会亲自挑出来让春水带离皇宫,供王偃青品读。 读书小半日的春水读完此书最后一句之后便不忙着翻开新书,反倒是去找了水囊,喝了几口之后才柔声笑道:“先生这几日的心情好像不是太好,要是说之前那场大雨惊扰了先生,可现在雨过天晴了,为何还是这般,难不成先生心中还有些什么别的打算。” 王偃青平静笑道:“我早已经目盲多年,下雨时也看不见,雨过天晴时也看不见,哪里有什么惊扰的说法,只是想起这趟出门并未带着那盘棋,便显得有些无趣,每日听书之后别无他物了。” 春水柔声道:“先生下棋也是和自己下,不也挺无趣的?” 王偃青听到这个说法,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说,就连延陵国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在这座王朝里哪里又找得出能和他棋力相当的对手,他不与自己下又能和谁下去? 只不过这个除去读书之外,唯一爱好便是下棋的读书人还真想着找一位棋力相当的对手一较高下。 不过何其难也! 马车穿过一座木桥,前面便出现了一座凉亭,赶路走了半日,想着马也乏了,马夫便转过头问道:“王先生,前面有一座凉亭,是否停下休息片刻?” 王偃青点点头,答应下来,“如此甚好。” 马车在凉亭旁停下,春水搀扶王偃青走出车厢,来到凉亭里的石桌前坐下,王偃青神情古井不波,伸手理了理鬓发,自从目盲之后,这类整理鬓发的事情便都只能靠感觉了,至于到底有没有整理好,他实际上也不清楚,片刻之后,王偃青饶有兴致的转头看向春水,笑问道:“我这面容可还过得去?” 春水伸手替王偃青将额头上的几缕乱发给别到耳后,笑着说道:“先生是春水看过最好看的人了。” 王偃青轻笑道:“可我怎么听说,咱们延陵的第一美男子可就在洛阳城中,你没见过?” 春水小脸微红,低声道:“可先生笑起来最好看嘛。” 王偃青老脸微红,不多说什么。 而那位马夫则是干脆走的远些,去替那匹马儿找了些草料,不去关注亭子里的事情,免得受伤。 只不过马夫才走到河边,便看着有个老家伙站在远处,笑意盎然的看着他。 马夫一惊,正准备开口,便发现那老家伙竟然是双脚不着地,是悬在半空中的。马夫不是修士,但整天也是很不少修士打交道的人物,因此并未被直接吓到,只是想着这条小河里还有这么一号水鬼? 他大声问道:“你是哪来的山精野怪?” 如此只是想让王偃青这个太清境的修士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已。 老家伙在远处站立片刻,不理会这个傻乎乎的马夫,自顾自走进凉亭,来到王偃青身前,将怀里所抱着的东西放在石桌上,自顾自坐下,在一旁的春水瞪大眼睛,可老家伙不在意,也不理会春水诧异的神情,平静笑道:“王偃青,你这个延陵国手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王偃青“望”向前方,神情有些茫然,在他的感知里,除了这道声音,并不知晓身前还有一人。 老家伙摆手说道:“老夫出窍神游,你这个境界如何感知的到?反倒是不如一个普通人,至少睁着眼睛便可看到老夫。” 出窍神游! 王偃青很快释然一笑,这等能够出窍神游的前辈,哪里是他这么个太清境修士能够揣摩的,他思索片刻说道:“想必先生便是那座酒肆那位老先生了,之前将北军府的随军修士打杀便是出自先生手笔?” 借着喝醉便出窍神游的老儒生笑了笑,“原来老夫没记错,你王偃青现如今不仅是延陵第一国手,还是延陵刑部的供奉,怎么,想和老夫讲一番道理?” 王偃青将石桌上的棋盘铺开,笑道:“老先生这般修为讲什么道理,也就只有在棋道上能不能看让先生烦心了。” 老儒生将白子推到王偃青身前,气笑道:“你王偃青真当自己是延陵第一国手了?” 王偃青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先生执黑?” 后者哼了一声,放了一枚棋子在棋盘上。 王偃青虽说目盲,但每次下棋都有人将对方所下的位置告诉他,然后他在脑中将这些棋子棋盘上的位置都记住,然后才有下棋这一说,只不过现如今身旁就只有春水,因此等老儒生放下棋子之后,春水便赶紧低着头将黑子位置告诉了王偃青。 之后王偃青低声说了一句,才有春水在棋盘上摆上白子。 老儒生笑着问道:“王偃青,这次出洛阳城,是为了追查那对少年少女?” 王偃青平静道:“皇帝陛下的旨意是这样的。” 老儒生点了点头,放下一颗黑子,然后说道:“老夫不说谎话骗你,那对少年少女便在那家酒肆里,但老夫还真不能让你把这两人给带回洛阳城。” 王偃青神色平静,说道:“愿闻其详。” 老儒生满意的笑了笑,他这辈子最不愿意的便是和不讲道理的人去硬生生讲道理,既然这位延陵国手愿意讲道理,他便同他讲讲道理就是。 “那位少女来头极大,不好招惹,当然你们延陵身后有学宫,也不算是完全不敢惹,只不过要是真把这少女给斩杀了,说不定身后那位便不会那么愿意像老夫一样和你讲道理。不过说这个倒是不算让你放弃的理由,只是前因后果老夫也知道,延陵实在是不占理。至于那位少年,老夫却不得不出手护他。” 王偃青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老儒生苦笑道:“七年前,我在妖土的时候,碰见了朝青秋。” 朝青秋,这三个字一从老儒生嘴里说出来,王偃青便不自觉的屏气凝神,实在是因为这个名字太过于响亮,如果说山河里其他圣人的名头是让其他修士觉得敬仰的话,朝青秋的名字便是听着都觉得需要敬畏。 这位剑仙杀伐之气当世第一,光是杀人便足以站到这座山河顶端,山河之中十二位圣人外加妖土的几尊大妖,谁碰上这位剑仙的剑气不皱眉头? 老儒生平静道:“老夫欠他一个人情,便在心底默默决定要替他庇护一次这剑士一脉的后人,这七年来,那少年是老夫遇见的第一个剑士,自然便要把履行承诺。其实罗桑河一事,这小子才第一境,理应没有出手的机会才是。” 王偃青落下一子,平静笑道:“无妨的,有老先生在这里,其实王偃青也做不了什么。” 老儒生诧异道:“就这般好说话?” 王偃青平静说道:“出洛阳城的时候,皇帝陛下的旨意里便说得很清楚,尽力而为,若是在边境截不住也就算了,不必再追,现如今又有老先生为其保驾护航,王偃青就算是舍去一身修为,也拦不下,那还拦什么,不过老先生的一面之词,王偃青不敢尽信,所以还想见过那少年一面。不知道老先生意下如何?” 老儒生点头,但很快便愁眉苦脸。 王偃青不再让春水落子,笑道:“看来偃青虽说境界修为不如老先生,但棋力还是要胜却老先生好几分的。” 老儒生脸色难看,他面前的这棋局,黑子一方被杀得落花流水,而白子看起来是尚未尽出全力。 老儒生由衷赞道:“好一个王偃青!” —— 亭内一局手谈结束,老儒生出窍神游便独自离去,王偃青重新回到车厢当中,让马夫驱使马车前往那家酒肆。 春水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位奇怪的老先生为什么来,又为什么现在便不见了踪影。 王偃青并不多说,天底下的修士虽然分为三教,又有剑士一脉,但实际上境界大致相同,有能力出窍神游的便昭示着至少是朝暮境的修士,既然是朝暮境的修士,那他王偃青实际上说得再多,道理再能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其实都没用,讲道理这种事,通常都是境界高的给境界低的讲,可现如今这个局面,显然便是他王偃青处于境界低的这一方,而道理始终是掌握在那位老儒生身上的。 驱使马车来到那家酒肆前,王偃青走下车厢,来到破碎不堪的酒肆里,抽了抽鼻子,笑着问道:“可有酒?” 站在柜台前的中年妇人诧异的看过王偃青一眼,便很快发现这位长相不俗的男人居然是个瞎子,她轻声应道:“有的。” 王偃青不知道酒肆里的光景,走过几步,来到正在起身的李扶摇面前,笑着说道:“雨倒是停了,不过能不能请这位公子稍微暂时留下?” 李扶摇皱眉问道:“为何?” 王偃青平静说道:“有一件事需得向两位请教。” 不等李扶摇开口,王偃青郑重其事的说道:“在下王偃青,现如今正是延陵刑部供奉。” 李扶摇心中一紧,看向这位刑部供奉,没有说话。 忘偃青平静相问道:“月前那条罗桑河畔,我延陵有十几位修士尽数死在那条河畔,可是两位所为,亦或是两位之中的某一位?” 青槐皱了眉头,就要一步踏出,按着这位的想法就是要开打了。 李扶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平静作答,“延陵犯我大周,作为周人,扶摇自然要出手,不仅是十几位修士,就连那位陈国统帅都是我所杀。若是先生想着要追查此事,扶摇想来也不会束手待毙的。” 王偃青笑道:“为国而战,合情合理。” 李扶摇蹙眉问道:“那先生此举何意?” 王偃青不说好歹,只是让春水将那盘棋取了来,放在木桌上,坐下后,平静说道:“下一盘棋,下完之后,我放你过延陵边境,我回洛阳城。” 李扶摇毫不犹豫的坐下,说了个好字。对于这些儒教修士,其实在他心里,有一些能称为读书人,有一些只能说是修士,可恰巧他便觉得自己眼前这个男人算是个真正的读书人,是他遇到黄近和老儒生之后,第三个遇到的读书人! 下棋之前,他问了个之前王偃青也问过的问题,“先生执黑?” 王偃青摇头,极为认真的说道:“我的棋力延陵无人能出其右,若是执黑,只怕你撑不了多久。” 李扶摇也是认真说道:“可我喜欢白子。” 王偃青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让春水拿过黑子来,摆了一颗在棋盘上。 然后李扶摇思索了很久,才极为认真的在棋盘上放下一颗白子。 春水古怪的看了看李扶摇,然后低声在王偃青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哑然失笑,沉默片刻便再下一子。 这一次李扶摇则又是想了许久,才放下了第二枚白子。 春水第二次在王偃青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之后,这一次王偃青的神情变得极为古怪了,他摇摇头,轻声道:“这局棋不下了。” 李扶摇抬起头,一脸诧异。 那个回神的老儒生站起身来,来观望棋局,发现这才两步棋李扶摇下得可谓是极没有道理,完全便是什么都不懂的胡乱下法,老儒生气笑道:“李扶摇,王偃青是延陵国手,延陵的天下第一,你也是第一,只不过是倒数第一!” 自觉无趣的王偃青站起身来,叹道:“世间之事,原来最无趣的便是和臭棋篓子下棋。” 听到这句话,老儒生捧腹大笑。 青槐的嘴角都勾起一个弧度。 中年妇人脸带笑意。 李扶摇则是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棋子,他没说他会下棋啊。 一局棋下完,王偃青走出酒肆,不过踏出门之前,这位延陵的刑部供奉对着那中年妇人说道:“边境不太平,若是安分守己,王偃青自然会和北军府说清楚,竭力保你安稳,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你安分守己的前提下,不然我便从洛阳城再出来一次。” 中年妇人望向这位一脸温和的读书人,点点头承诺道:“好。” 走出酒肆,走上那架马车,踏上返回洛阳城的路程。 春水坐在车厢中,看向王偃青,奇怪问道:“先生,为什么下了一盘棋便决定回洛阳城啊?” 王偃青意味深长的说道:“因为他是个臭棋篓子。” 春水皱着眉头,心想先生这是个什么道理? —— 酒肆里,老儒生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李扶摇,你也别问太多,老夫懒得给你讲这其中的东西,你实在是想要个理由,姑且便可以理解为你身旁的这个小姑娘实在是你的贵人,不过其实老夫也相信,只要这小姑娘想走,拦不下的,王偃青估摸着也就能杀了你而已。” 李扶摇无语凝噎。 老儒生揉了揉脑袋,笑着说道:“快滚去那座剑山得了,老夫可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你这小家伙是不是有朝一日能让老夫觉得这次手出得值。” 李扶摇行过一礼,和青槐就要走,青槐犹豫了片刻,对着老儒生说道:“我爹提起过这山河当中有个老家伙,没读过几天书,但总喜欢到处走,境界不行,酒品低劣,说话也难听,唯独值得称道的,便是这个人还行。” 一番话没头没脑,李扶摇听得一头雾水。 中年妇人更是神情恍惚。 老儒生呆立许久才缓过神来,看着这两个小家伙远去的背影,小声笑道:“你爹的酒品实在也不是很好,只不过境界高啊,说什么都有道理。” 良久之后,老儒生转头看向中年妇人,忽然笑道:“掌柜的,吃完那颗丹药,把旧伤治好之后便去那方妖土吧,老夫在这酒肆里也呆的时间够久了,这座山河的风光还没看完,总得趁还走得动,到处去走走。” 中年妇人恼怒道:“走也行,把酒钱结了来!” 老儒生无奈道:“掌柜的,你能不能讲讲道理,老夫替你解决了这么一档子事,你还好意思收我那几坛子酒钱?” “几坛子?” 中年妇人双手环胸,笑道:“你可记好了,那可是十六坛酒,整整三百两银子!你要是现在拿得出来这笔银子,我马上就让你走!” 老儒生双手捂住额头,喃喃道:“罢了罢了,再拿几坛子酒来。” 中年妇人笑道:“怎么,有钱了?” 老儒生豪气干云的说道:“没钱,先欠着!” 中年妇人扯了扯嘴角,没见过赊账还这么理所当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三章走了,来了 离开酒肆李扶摇和青槐继续北上,这里本就是延陵北境,其实离边境也不太远,因此其实走不了多久便应当能够走到边境,到时候这两个一起走过这么长一段路程的两个人便该是分别了,酒肆里发生的事情,其实依着李扶摇来看,极有意义,虽说原本打算以梁树来作为他跨过剑士第一境的磨刀石,后来不曾出手,让这个想法落空。但李扶摇其实没觉得多失落,毕竟在酒肆里见到了两个真正的读书人,心情自然不会太差,只不过李扶摇这些日子计算着时间,发现距离春末便只有短短半个月了,时间紧迫,想来青槐不会同他一同去那座剑山,这一次在延陵边境便应该是两人分别的光景了,便实在是觉得有些失落。 李扶摇之前读过的一篇文章里写得有人生何处不相逢,可读到最后,那篇文章里又写到天底下无不散的筵席。 那时年少,李扶摇不知道这明明矛盾的两句话为何放在一篇文章里却毫无突兀之感,后来长大一些之后才想清楚,原来有些话放在一起一点都不突兀,甚至还那么理所当然。 就像现在,这位少年郎很想和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女再一次相遇,他很怕这个姑娘到了梁溪之后,便非要和那位道种分出个高低,赢了就算了,可要是没有能打过那个道种,李扶摇是说万一,万一死在了那场道会上怎么办,他李扶摇不是那位动辄一剑便可斩去无数星辰的剑仙,他甚至连剑士第一境都还没有跨过去,要是到时候青槐死了,他李扶摇提着剑大着胆子去找叶笙歌报仇,可最后的结果只怕是他李扶摇拿着剑去砍叶笙歌一千剑一万剑,对方站着不躲,自己恐怕都不能砍死她。 就这临近分别的时候,李扶摇第一次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是那种绝世天才,提剑之后便能够在那条修行大路上走得比别人快上一步,乃至数步,甚至百步千步。 而这些想法全部都源于他要和青槐分别了,而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她的前提下才产生的。 有少年惆怅的实在难受,可也没对某人说出来。 他李扶摇的朋友,这十几年来,就只有青槐一个呀。 两人沿着延陵边境的一条大河而上,期间看到不少大船在河面上缓缓而上,可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都没有去选择找寻某座渡口,去登山那些大船,从而使自己的旅途更舒适,也更快些。 或许是谁都不想快。 李扶摇这些天把那半把柴刀包得很严实,甚至刻意将那布条将这把柴刀包成了长剑模样,好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剑士。 可实际上他就是个剑士。 在达到延陵与大余交界处的前一天晚上,李扶摇和青槐在一处废弃的学堂里过了一夜,夜幕降临的时候,李扶摇升起一堆火,在火堆前喝着从酒肆买来的一小坛子酒,火光把青槐的脸照的红扑扑的,李扶摇很想说很好看,但哪怕是喝得自己都有了些醉意,都始终没有说出口。 天色清明之后,两人总算是来到两座王朝的交界处,位于那条大河的上游,河岸不宽,对面便是大余王朝,而这边则是梁溪。 在渡口前,有军卒验看着双方往来商贩行人的路引,大余和延陵并不交恶,因此两座王朝之间并不禁止百姓来往。 李扶摇停步于一块青石前,笑着问道:“这里去梁溪,要不了半个月吧,不会耽误你参加道会吧?” 青槐冷着脸,“几颗千里戒便解决的事情,耽误不了。” 李扶摇点点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青槐忽然说道:“李扶摇,这些日子走这么些路程,我还算是满意,送你些千里戒,要不要?” 李扶摇摇摇头,不准备说什么,可刚刚生出这个念头,李扶摇便皱了皱眉,他可不太想让青槐曲解他的意思,于是便开口说道:“这东西太贵重,你留着用,我走到那座剑山之后,便没事的,用不着这个。” 青槐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李扶摇既然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开口勉强。 两人对视片刻,李扶摇忽然说道:“青槐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去挑战叶笙歌,但是我总知道,这名头再大都没用,都抵不过活着,虽败犹荣听起来虽然不是个滋味,但总比虽死犹荣好。” 青槐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话。 李扶摇笑了笑,“青槐姑娘,你不要当我说的这些话是废话,这几年叶笙歌是啥山河年轻一辈第一人,不见得一辈子都是第一,大器晚成的例子你肯定知道的比我多,自己思量一些就知道好坏,我说不清楚,但是希望你好好活着才行啊。” 青槐皱眉道:“李扶摇,你怎么这么像我娘?” “一样啰嗦?”青槐没有说完的话,李扶摇替她说了出来。 青槐哼了一声,没答话。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笑道:“青槐姑娘,我要说的说完了,你有没有要说的?” 青槐摇头,“没有。” 李扶摇有些失落。 青槐假装没有听到,最后想着要转身,还是没动脚,对着李扶摇,她出声,“把手伸出来。” 李扶摇狐疑的伸出手。 青槐从怀里摸出几个千里戒放在李扶摇手心,不耐烦的说道:“李扶摇,我之前说这玩意我有很多,是骗你了,之前用掉不少,剩下的都在这里了,都给你,免得你这个小修士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某个修士手里,死前都没有挣扎一下。还有啊,之前我送你的那颗妖丹,要是被人逼急了,可以拿来交给对方,这玩意其实对这山河里大多数修士还是挺有用的,或许你就这样捡了一条小命了。” “对了,你练剑便练剑,别想着等到有了些本事之后便学着那些傻剑士往妖土,到时候我要是知道了,肯定把你吊起来打。反正你有本事了,我肯定是比你更有本事的。” 李扶摇笑着点头。 青槐叹了口气,“你算是我在这座山河的唯一一个朋友,只不过被欺负了报我的名头没用啊!” 李扶摇轻声道:“没事,我争取等有一天你在这里被欺负了报我的名头会有用的。” 这是少年现如今除去登剑山返回洛阳城外的第三个目标。 青槐呸了一声,“做梦呢” 李扶摇不反驳,也不想反驳。 青槐正色道:“李扶摇,答应我,等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得有一柄还过得去的剑,和一身还过得去的本事。” 李扶摇皱眉问道:“啥叫过得去的本事?” 青槐问道:“剑仙?” 李扶摇捂着头,这还叫过得去? 青槐招了招手,说了句,“走了。” 然后就真的走了。 李扶摇甚至没能接下一句好的。 面前没人了,李扶摇才轻声道:“青槐姑娘,记得活着。”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貌似对面有人般挥挥手。 他独自一个人走过渡口,踏上那条船,很快来到河岸的一边,踏上大余境内。 这个少年在河岸站了很久,才转身往大余走去。 在他离去之后,原本的青石这边,青槐的身影重现。 这个妖土的天才少女,一直喜欢穿青衣的姑娘平静笑道:“忘了说了,你李扶摇到妖土要是报我的名字,肯定没人敢欺负你。” 说完这句话,这个某人一直念着的姑娘独自转身南下,转身的片刻便甩去了那些伤感的情绪,只是意气风发,对着梁溪方向,少女握紧了拳头。 叶笙歌,我青槐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四章我有一剑抒胸臆 心情不太好的少年背着那把断刀,往剑山而去,离开渡口,并未得见官道,大余王朝的驿路不如延陵和梁溪,在这种边境地方,则更是差得远。因此见不到,其实很正常。 不过沿着山路小道走过半日光景,便又见一条大河,这条大河和边境那条大河流向不同,所幸正好也是朝着剑山方向的,李扶摇站在渡口处想了片刻,便径直登上了一艘不大不小的渡船,渡船不大,因此撑船的船夫只有一个人而已。撑船的中年汉子身材壮硕,收了李扶摇一钱银子之后便笑着请李扶摇上船,船上客人不多,零散七八个而已,加上李扶摇也凑不齐十个人,船夫没有因为船上还未载满便让这些人在渡口处等着,只是在渡口处大喊两声之后便撑船而去。 显得极为洒脱随意。 顺流而下,因此撑船并不费劲,那汉子便有空得以站在船头和众人说些什么,船上的几位客人大多不反感这船夫,都愿意和这船夫说上几句,唯独李扶摇,这个现如今还有些惆怅的少年,则是一个人默默看着河水。 船尾处,有妇人在李扶摇登船时便在熬制一锅鱼汤,等到船行了小板个时辰之后,鱼汤便差不多也已经熟了,妇人取出十个大海碗,给每位客人都乘上了满满的一碗乳白色的鱼汤,一时间,船头香气四溢。 撑船的汉子三两口喝完鱼汤,抹嘴笑道:“在这江河里求饭吃,就属舍不得这点河鲜了。” 话音落下,船头传来一阵足以传出去好远的笑声, 那妇人把最后一碗鱼汤递到李扶摇手里,后者接过来之后喝了一小口,然后便放在甲板上,继续看着河面。 妇人拢了拢发鬓,没有急着返回船尾,反倒是蹲在李扶摇身旁,看着这个少年惆怅的样子,笑着问道:“小家伙,是想心上人了?” 李扶摇脸微红,没有点头没有摇头,更没有说话。 妇人见李扶摇这个样子,只是笑着自顾自说道:“你这般年纪,想必还在念书吧,在哪家学堂?就算没有进入学堂也没啥,私塾也行,咱们大余啊,可不像延陵那边,到处是学堂,因此能走进学堂的其实都是极为了不起了,所以啊,就算是不念书了,也没人会笑话。” 李扶摇轻声道:“我不是大余人。” 实际上就在李扶摇开口的一瞬间,那妇人便已经知道他不是大余人了,虽说延陵的官话和大余的官话虽说也相差不了多少,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差距的,因此一开口之后,任哪一个大余人都听得出来李扶摇这一口的延陵官话和大余官话的差别,只不过因为这两种官话,实际上延陵和大余的史官甚至将两座王朝的底细都给仔仔细细琢磨了一遍,想知道到底之前是大余出自延陵还是延陵出自大余,只不过没有确切证据,两边史官都不敢胡乱下结论而已。 妇人抬眼看了看李扶摇身后背着的布条,妇人笑着问道:“练过剑?” 李扶摇转过头,“学过。” 妇人再问道:“千里迢迢而来,也是要往那座剑山去?” 李扶摇诧异的看向这妇人。 妇人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大余有座剑山,这哪里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听说这天底下的江湖剑客,都想着登山这座山,去学什么绝世剑术,但实际江湖传言了一批又一批,就没登上过这座剑山的,老人们都说这座剑山上住得都是那种可以踩着剑往天上飞的那种剑仙,不是一般剑客可以登上去的,你要是去长长见识还行,可别铁了心非要上山不可,听说那座山的山道上尽是那些登不上山导致疯癫的剑客,有好些还是咱们大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湖高手呢。你这么年轻,可别钻这个牛角尖。” 李扶摇也不反驳,只是笑道:“既然是天底下的剑客都想去那座剑山看看,我学过剑,自然也想去看看,只不过确实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硬来的。” 那妇人在这个问题上不深谈,只是忽然笑道:“你是不知道,就这条大河,每日不知道多少剑客要做一次踏河而过的壮举,好似不从这里踏河而过一次,便是到了剑山都要惹人笑话一般,其实要真有本领,一剑给劈开河水啊,正好让我也开开眼。” 李扶摇低头看了看这不知深浅的河水,笑着说道:“只怕没多少人能够一剑撕裂这河水吧?” 妇人若有所思的说道:“天底下的剑客就咱们大余最多,不说一万也有八千,还真没见有人有这份能耐的。” “不说是撕裂河水,就算是让这条大河波涛汹涌一次的也没有。” 李扶摇被说着来了兴致,只是很快便又叹道:“只是没有称手的剑,不然真想试一试。” 妇人看过李扶摇背后,只当是这少年随口一说的话,并不当真。只是笑过之后便想着怎么这少年小小年纪就这般油滑? 不应该啊,这少年给她的感觉不应如此之差。 渡船驶离渡口很久之后, 眼看着下一个渡口便在眼前,妇人不再和李扶摇闲聊,她先是收回那些大海碗,就着河水洗净,然后才走到船头给自家男人擦了擦汗水,最后才坐在船尾,在编草鞋。 渡船缓缓靠岸,船上客人们也都拱手作别,只留下李扶摇一个人站在船头,看着这条大河,神情复杂。 撑船的汉子来到李扶摇身边,看着他这个样子,问道:“咋了,有东西掉到河里了,是啥东西,我下水给你捞起来。” 李扶摇摇摇头,说道:“不是。” 撑船汉子难得多问了一句,“那是啥?” 李扶摇嘿嘿一笑,“手痒了些。” 啥?撑船汉子一脸茫然。 站在船头好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的李扶摇将背后背着的断刀解下,然后站在船头,看着这条大河,握紧柴刀。 李扶摇灵府里气机沿着经脉如大江入海一般涌出。 以刀作剑。 一剑挥出,波涛汹涌。 那些气机仅仅能做到这般而已。 可惜见到这幅场景的人并不多,除去李扶摇自己,便只有这夫妇二人。 脸色发白的李扶摇站在船头,心满意足。 他看向那妇人。 妇人张大嘴巴。 撑船汉子朝他竖起大拇指。 李扶摇心满意足上船离去。 等到李扶摇背影消失不见,渡船上便只剩两人。 汉子和妇人并坐在船头,汉子感慨道:“我以为你这般挑逗他,他都不会出这一剑的,毕竟一个剑士,带把刀,实在是既寒碜又丢人。” 妇人啧啧赞道:“还是出了这一剑,一个剑士第一境,能有这般威势也是不得了,怪不得妖土之中那些境界高深的前辈们,不怕三教圣人,唯独怕朝清秋。” 汉子则是喃喃道:“他可是剑仙啊。” 妇人点头示意,笑着说了些什么。 对于那位剑仙,三教修士都忌讳莫深,而妖土这边的妖修反倒是说起他,倒不是单纯的讨厌。 片刻之后,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远处有个“远道而来”的老家伙,眨眼间便已经踏上船头。 汉子起身见礼,“见过老先生。” 那妇人亦是随着开口。 这老家伙正是又一次出窍神游的酒肆老儒生。 这位从延陵境内远道而来的客人笑着说道:“那小子最后肯定是出剑了,不然老夫都要担忧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错了。” 汉子闻言疑惑道:“老先生是儒教修士,为何还关心此事?” 老儒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夫也不知道,要不你来给老夫解释解释?” 汉子连忙低头,噤若寒蝉,不敢多问。 老儒生摇摇头,“你们二人在这条大河之中,正好是最好的洞天福地,倒不是说这条大河是个宝地,只是你二人刚好契合而已,因此便需更加珍惜,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不然这福地之后还是不是福地,不好说。” 中年汉子拱手道:“定然谨记老先生教诲。” 妇人则是平静不语,大余山河之中的妖修,可是比延陵和梁溪加起来还要多,只不过那些喜好有妖邪处便斩妖邪的剑士却是一点都不多,比起来周围两座王朝的修士,说上一个凤毛麟角,应景得很! 老儒生笑了笑,独自神游离去,没有再留下只言片语。 等到老儒生彻底不见踪影之后,汉子才抬起头,看着河面,神情惘然。 妇人呵呵一笑,不多说什么,纵身一跳,好似一尾鱼这般跳入河中。 汉子随即跟着跳下。 便是两尾大鱼。 某人曾写下游记,“大余江河多河妖,河妖者,大鱼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五章没有翠云峰的绿水湖 其实在离开渡船之前,李扶摇便已经知道那对夫妇不是一般人,至少不是普通百姓,只不过具体身份,他没必要去深究,既然那对夫妇没有生出任何想要加害他的想法,那说的难听一些,就算他们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李扶摇也未必会出手,他实在是不算是那种喜欢仗剑斩尽世间不平事的江湖大侠。 实际上,他现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说他不想做那种大侠,只是做不了罢了。 那座山河之中被剑士视为圣地的剑山在大余边境,但是具体位置其实不好描述,至少在之前李扶摇所买的那张大余疆域图上便都没有标注,这座剑士一脉最后的传承之地,虽说名头响彻大余,但实际上去过的不多,能够登上山顶的更不多。 背着半截柴刀的李扶摇在大余边境走过数日,询问了许多大余百姓,这些大余百姓对于那座剑山的具体所处方位虽说不太清楚,但最后都是说爬上门尘山便可知晓。 门尘山是大余边境的一座高山,名字由来已经不可考究,就连世世代代所处边境的大余百姓都不清楚,只不过毫无疑问,这座门尘山甚至还要比那座剑山存世时间更为久远。 要想去剑山,得先登上那座门尘山,而要来到门尘山脚,则需要经过一片水绿水湖,李扶摇来到渡口处时虽说得见几条渡船,但并无人守在渡口处,站立片刻便转向临近的村子,想来船夫不应该跑太远才是。 才到村头,便在一处茅草亭子下看见不少互相说着浑话的庄稼汉子,见着明显便是在赶路的李扶摇出现在了视线中,亭子中便站起来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汉子。 见到这个汉子站起来之后,亭子里的说话声渐渐便小了去,等到汉子走出亭子之后,亭子里也就没人再说话。 汉子来到李扶摇面前,微笑着开门见山问道:“客人可是要渡船?” 李扶摇停下脚步,点了点头,“是想着要,只不过渡口处不见有人,只好寻到这里来了。” 那汉子致歉,“门尘山这边人迹罕至,这渡口处几日都不见有一位客人,兄弟们不愿意在渡口出苦等,来到这村子前,若是有人家有让帮忙做农活的,也好挣几分银钱,倒是有些怠慢客人了,客人要去哪里?我安排兄弟撑船送客人过去。” 李扶摇笑道:“去那座门尘山,去不去?” 门尘山三个字一从李扶摇嘴巴里说出来,便能很直观的看见面前的那个汉子身体变得很坚硬,然后显得很不自然,等到李扶摇这句话说完很久,那汉子才微涩的问道:“客人是剑客,要去剑山学剑?” 这么些在大余边境传遍了的事情,李扶摇没有藏着掖着,“是想去那座剑山,只不过听说须得登上那座门尘山才能知晓剑山在何处,只得先去那座门尘山。” 汉子苦笑着低声道:“倒是这么个事,公子有所不知,那座门尘山的确是登上那座剑山的关键之处,以前倒是有许多剑客大侠都要来看看,只是大侠但请见谅,现如今那座门尘山,兄弟们不敢去。” 一句话之间便换了个称呼的汉子苦笑着摇头,心里想着这生意黄了不说,要是这少年真是那种江湖上飞檐走壁的剑客,到时候钻牛角的性子来了,非要拉着他们去那座山送死,便算是亏大发了,因此停顿片刻,汉子便很快解释道:“不是说那个地方有啥古怪,实际上那座门尘山常年都看不到个人,也说不上古怪,只是那绿水湖里有水妖,已经吃了许多人,门尘山恰巧在绿水湖后,是必经之路,前些年便有许多不信邪的大侠在湖里丧了命,要不然这渡口也不会如此萧条,既然是手上有功夫的大侠们都过不去,咱们这些撑船的船夫也就更过不去了,现如今不说是我,就连那边亭子里的兄弟们也没人敢送大侠前去。” 李扶摇皱了眉头,在延陵那边的时候,恰好他便在边境不远处的酒肆碰见过一位妖修,那位受了伤的青丝境酒肆掌柜的,那般小心翼翼不去害人依然是被一位北军府的随军修士给盯上了,可大余这边,难不成要宽松这么许多,吃了许多人的水妖都无人来管? “官府不管?” 李扶摇随口问道。 汉子摇头道:“边境上本来就复杂,再说这水妖也不是咱们大余官府能够管的,听说要想降服也要去都城请那些仙师出手,一来一回也不方便,再说了,那些仙师追求的是大道,没几个愿意管咱们的死活的。” 李扶摇点点头,除去大余朝廷供奉的修士之外,其余修士实在是不好管辖,大余这边没有三教之中的任何哪一教在背后把持,向来是鱼龙混杂,许多境界不差的修士或是被三教视为忤逆之辈,或是根本是山河大凶大恶之辈,亦或是眼见大余没有三教势力想着好好静修的修士,哪里有人会愿意出手管这档子事,除非那水妖已经化形,结成了妖丹,有人觊觎才或许会出手,只不过水妖要是已经结成了妖丹,想必也不会再吃人了吧,这般生出了灵智的妖修不好好潜修不好好的提升自己的境界,还如此招摇,不怕被人盯上? 李扶摇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五十两银子,找个船夫,我竭力护住他性命,可否?” 汉子咋一听到五十两银子,眼睛放光,但很快便回复平常神态,他摇摇头道:“钱虽然不少,但要是买条性命,其实不够。” “可我觉得这个价钱挺公道的,我不是要他的性命,也不是非要让他去做些什么,我甚至还要竭力保住他的性命。” 李扶摇耐心说道:“我只是找个撑船的,不取性命。要不这样,我自己去问一问?” 汉子点点头,倒是没有拦着,只不过他显然是不相信李扶摇的五十两银子真能换来一个不怕死的兄弟跟着他去送死。 毕竟钱这种东西是好东西,可有命拿没命花就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就在片刻之后,李扶摇从亭子里走回来的时候,身后便跟着了一个身材瘦弱的汉子,也没太高,年龄看起来也不大。手里拿着一张银票,正好五十两。 银票这种东西,不管是在延陵还是大余,亦或是另外一座王朝梁溪,向来都是流通的,并不存在延陵的银票在大余换不出现银的情况。 汉子才看到他的身影,便怒不可遏,“刘远路,为了这点钱,你他娘的真的命都不想要了?!” 名字叫刘远路的汉子神情自若,好像没有听到这汉子在说些什么,走过两步,把五十两银子的银票塞到汉子手里,平静道:“谁也不欠谁了。”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汉子瞪大眼睛,就要去怀里取出银票,刘远路轻飘飘的说道:“嫂子身体不好,侄子这些天就要出生了,免不得买些东西补一补,没有这五十两银子,你怎么过?” 汉子的手停在半空,片刻之后还是将那张银票拿了出来,最后说了句,“要去也是我去,你的命五十两银子,怎么够?” 这番话明显语气都变得很轻了。 “怎么够?我乐意,怎么不行啊?” 汉子脸色黯然,低声说道:“远路,那件事我没有怪过你,就连我妹子,也没有怪过你,你别去,钱可以再挣,但是命真的就只有一条了。” 刘远路貌似不屑的甩了甩头,“我刘远路这辈子不欠任何人,你就看着老子从那条绿水湖走过一趟然后再回来,让你把下巴掉到地上去!” 然后刘远路不等那汉子再开口,转身朝着李扶摇笑道:“公子,走吧。” 他是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那点勇气就这一两句之后便一点都不剩了。 李扶摇点点头,没有去看那汉子,和刘远路走出村口。 他自然有办法保住这个汉子。 两人一路走向那处渡口。 登上渡船之前,李扶摇在渡口处随意坐下,笑着说道:“聊上两句?不然等会真遇上水妖了,遗言都没得说。不觉得有些可惜?只可惜之前被我顺的酒喝完了,早知道该多带些,只不过没个放东西的地方,带太多了倒是不伦不类,现在我才发现那些只愿意带一柄剑的剑士除去可能是真潇洒以外,还有可能就是穷,没有能够储物的法器。” 刘远路诧异的看了看这个操着一口延陵口音的少年,说着些自己听不太懂的话,之前还有些担忧这个出手阔绰的少年脾气不会太好,现在又想着之后八成就要死了,那还管你是个啥身份,也就没啥负担的坐在这少年身边,苦笑道:“有啥好说的,欠下了账,人情债还不起,也没地方还,只能还些银子了。” 李扶摇平静说道:“其实人情债能用钱来还就很简单了。” 刘远路叹了口气,主动说起那件事,“半年前最后一次撑船去绿水湖,便是送一位大侠去门尘山,我也不知道为啥你们这些学剑的都想着要去那座剑山,反正在哪练剑不是练啊?当时那大侠开出的银两是十两,原本那个地方已经小几个月无人去了,想来那头水妖也不会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有人来,再加上我那娘亲缺钱吃药,我便接下了这个差事,只是最后我吃了隔夜的饭菜,吃坏肚子,去不了,必须得找人顶上,原本我是不愿意谁替我去死的,可柱子哥的弟弟知道我缺那笔钱,便主动替我去了,去了就没能回来。这件事发生之后,柱子哥也没拿这件事膈应我,还是待我和之前一样,怕我愧疚,也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他弟弟,可越是这样,我刘远路越来越觉得憋屈,之前喜欢的姑娘就是柱子哥的妹妹,现在也不敢去找她了,要是这趟能够活着,我反正不欠他了,我再去找他提亲就是。” 李扶摇仰起头,不多说话,他不认为刘远路这样就是还清了,但也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远路看了李扶摇好几眼,诧异道:“公子还这般年轻,就非要想着去送死,之前柱子哥说那些事可是一点都没有骗你,再说就算是找到了剑山,其实也没见有几个当真走上去的,学到绝世剑术的就一个都没看见。” 李扶摇笑了笑,“或许我就是下一个,不管能不能登上山去,总要去看一看,况且我还答应过一个姑娘,学了过得去的本事,要让她行走江湖的时候报我的名字,别人就不敢欺负她。” 刘远路由衷说道:“真好。” 李扶摇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千里戒放在这家伙手里,笑着解释道:“这东西只要你也捏碎,别说水妖,就连是千军万马都伤害不了你,只不过需得麻烦你从好远的地方走回家了,等会儿上船之后,去到门尘山途中要是遇见了那头水妖,别急着捏碎,要是被我一剑斩了呢,到时候你再回到这边渡口就没危险了,要把这东西还给我的,要是去的时候没碰到,这东西就只能送给你了,在半道上碰见水妖,你捏碎这东西就行了。再说一遍,等会儿去的时候真不要急着捏碎这东西,一定要看着我被那水妖吞了之后才捏,这东西很值钱,很贵重,再说了,还是那姑娘送我的。” 刘远路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保命符,他莫名其妙的有些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说的话是真的。 可下一刻,当他们走上渡船,李扶摇解下背后被布条缠着的断刀,拿出那把已经断了一把的柴刀的时候,刘远路就实在有些懵了。 咋,现如今的江湖剑客出门不带剑了? —— 有个一身绿色衣衫的少女穿过大余来到梁溪,这位出身不凡的少女从延陵走到延陵边境用了差不多两月,可穿过大余却只用了数日。 来到梁溪之后,少女的速度一点不慢,直接往那座道观而去,期间在路途上遇到的大江大河都是一掠而过,丝毫不做停留。 只有偶尔午夜时分,这位少女才会在某颗大树上坐着看看月亮,神情平静。 梁溪十年一次的道会要在近日召开,赶往那处道观的修士便越发不少,作为和延陵学宫在儒教门下一样地位的梁溪道观,也是在梁溪王朝矗立了六千年,期间各种人杰辈出,除去从道观走出的三位圣人以外,其余强大的修士更是数不胜数,春秋登楼境界的修士更是走出不知道多少,现如今山河之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几乎的第一人,便是道观之中的道种叶笙歌。 之所以还没能坐实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说法,便是山河之中尚未流传出这位道种踏足太清境的消息,若是一旦传出,自然便是板上钉钉的第一人,其实现如今其余的几位天才人物,也只存在理论上有可能可以和这道种争上一争,绝不可能力压这位道种登顶! 因此这场道会,各路修士的想法便是想看看那位闭关数年的年轻道种是不是已经破开青丝境踏足太清境了。 这也是梁溪道会这些年来,第一次众人的主要目的是放在一个年轻弟子身上的。 在以往,绝无有之。 青槐踏足梁溪地界之后,耳中关于那位道种的传闻便不知道多了多少,众人对那位道种的事情似乎很感兴趣,这边的修士都在传言那位道种出身不凡,是那位境界只差一步便可成圣的观主子嗣,虽说不知真假,可有些修士便已经在认为此事假不了,理由倒也是简单,也只有观主这般境界高深的修士的血脉生出的子嗣资质才会高到这般地步,要不然何以问鼎年轻一代第一人? 青槐完全对这些不感兴趣,这位同样是出身不凡的妖土少女,在出身上从不认为她会输给某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是叶笙歌。 甚至于这些天赶路的时候,青槐也没有如何去想叶笙歌,反倒想的是那位已经踏上独自前往剑山路途的李扶摇。 有些时候,发现自己身边没有那个家伙的时候,青槐才会觉得有些无趣和失落,毕竟也没人能在她出言嘲讽的时候还笑着点头的。 在妖土的时候倒是有大把人想听。 可她不想说。 这世上的笨蛋很多,可能够提根木棍就去找一位朝暮境剑士麻烦的,可就只有李扶摇一个人。 所以她不嘲讽他嘲讽谁啊! 青槐第一次有些想念李扶摇的好了,那小子别的不说,但脾气是真的不错,而且肯为了朋友豁出命去,哪怕胆子不大,有些畏首畏尾的,但青槐不知道怎么的,偏偏觉得他很有可能登上那座剑山,过不了好些年就会成为顶有名的剑士。 虽然这些想法没什么根据,可她就是觉得很有可能嘛! 这个少女坐在大树树枝上平静道:“李扶摇,你登上那座剑山了?要是登不上去,以后别说是我青槐在这山河里唯一的朋友!” —— 登上渡船,行至绿水湖面上,李扶摇忽然低声喃喃道:“像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六章绿水湖底的小王八 虽说手上握得有李扶摇拿出的千里戒,但当刘远路真的撑船来到绿水湖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惊胆战,这片风平浪静的绿水湖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只不过一想起这湖水下的某只水妖,刘远路的双手双腿便不由得有些发抖。 反观李扶摇,这个带着一把断刀的少年,上船之后便静坐在船头,竭力把气机全部收在灵府之中,不显露出半分,他倒是不知道那只所谓的水妖是何种境界,只不过只要不是已经踏入第四境的青丝境之中,其余境界大抵李扶摇都可以和他打上一场,输赢暂且不论,至少不会一个照面便被对方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船行一刻钟,虽说仍未得见那座门尘山脚的影子,只不过些路程走过,不见那只水妖,刘远路的神态也放松了许多。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主动说道:“李公子,这只水妖莫不是见无人可吃,已经离去寻找下一处风水宝地了?” 李扶摇神情不变,有些可惜的说道:“我倒是宁愿它出来,不然等会儿这千里戒就真要送给你了。” 刘远路哑口无言,心想着你这五十两银票说给就给,不见有什么心疼的,可偏偏这么一枚小戒指念叨了这么半天了。 李扶摇摸着身旁的这把断刀,想着一路而来的出剑次数,当时在茱萸镇遇见红衣女鬼出过一剑,只不过当时自己才入第一境没多久,对上那红衣女鬼其实自己远远不是对手,几招下来就要支撑不住,要不是青槐早就守在不远处,只怕自己这趟山河之旅就要结束,然后离开茱萸镇来到少梁城,对敌谢应的父亲谢无奕,却也谈不上出剑,这种江湖武夫任他武功再高,遇上修士,哪怕是第一境,也基本没有还手之力,再说了,这位谢无奕的武学修为远远谈不上是已经走到了极致,遇上李扶摇自然便没有还手之力,离开少梁城之后便是罗桑河的一战了,在那条河畔李扶摇几乎就要跨过一步来到剑士第二境宁神,可最后仍旧还差一步,生生止步在门前。在延陵北境酒肆,李扶摇生出让拿梁树磨刀的心思,可那家伙尚未出手就被那老儒生直接给抹杀了,愿望落空之后,李扶摇现如今只想着借这只水妖让自己境界再跨一步。 剑士第一境和第二境,实际上还是差的挺多,现如今他要登上那座剑山,想必路途之中不会太顺利,境界高些总归有利些。 等到船行过一半,行至湖水最深处,刘远路撑船的速度明显便快了许多,他倒是不知道这湖里到底是那里有水妖,但总归是明白这水深处便是越危险。 更何况,他越走便越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种恐惧基于最开始的那些传闻。 李扶摇则是始终坐在船头,看着湖面,平静不语。 可船继续缓行也好,湖面始终平静如镜面,无半点有水妖潜伏的样子。 在湖底最深处,有一座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府邸,静静的矗立在水底,府邸周围到处有些白骨,残缺不全,应当就是之前那些被水妖所吃的剑客船夫了。 有一对夫妇行走在一条明显是故意开辟出来的小道上,神情平静,男人是那日载李扶摇的船夫,而妇人便则是在船尾熬煮鱼汤的妇人。 走在这条小路上,妇人笑着说道:“这头小王八,前些年做的孽多了去了,不见你来管管,现在倒好了,眼见那小王八不敢出来招惹那家伙,你非要将它推出来送死?” 汉子平静答道:“做了恶事,自然便会有报应,只不过那小子想着破境,我正好把这小王八送与他做磨刀石,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老先生也不会多在意我们这有心之举,只不过倒是能够记挂一番的,与这个小子结下一份善缘是好事,只不过却是不能主动显露出这事是我们做的,实在是有些操蛋。” 汉子说起操蛋两个字的时候,嘴角有些抽搐。 妇人咯咯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来到那座石头洞府前,停下脚步,妇人啧啧道:“这小王八的日子过得还真不错。” 汉子皱眉道:“比我过得还好,可就一点都不能忍了。” 妇人对于自家男人的恼怒,只是笑着点头,并没有拆台。 汉子吐出一口浊气,站在这洞府之前,开口说道:“本座驾临,还不滚出来?” 这个一向以船夫形象出现在大河河面上的汉子,此时此刻还真有些不怒而威的威严,张口之后更是好像变了一人一般。 实际上他在这周围江河之中的妖修本来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若不是一心潜修,周围这些妖修只怕早被他赶出去了,只不过他早些年尚未化形之时便在一处渡口常听一个读书人读书,听了些圣贤道理,之后开悟之后便常有恻隐之心,野兽凶性似乎早已经不存,只不过现在想起来,在这读书人金贵稀少的大余,当年他能数年都在渡口处听到读书人读书,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话音落下不久,那处石头洞府之中便果真爬出一只王八,不过和之前妇人嘴里的小王八完全搭不上边,这只王八体型巨大,几乎堪比一头山林巨熊,龟壳上尽是些绿藻,而嘴里则是生满了利齿。 它一双大眼瞪着汉子,低声说道:“河君降临,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口吐人言。 依着这汉子修为境界,足以说得上这河君的称谓。 汉子平静道:“本座可不喜欢有人这么看着我,你最好别这样。” 巨龟闻言转过头去,果然不敢再看着这位附近几条江河之中的实打实第一人。 汉子也不多废话,只是问道:“今日上面有人过湖,为何不出手?” 巨龟恭敬答道:“其中一人已经是剑士,一身气机虽说微弱,可怎么说也已经是踏足那条修行大路上的人,现如今要去剑山,说不定便是那座山上的人,这半甲子都不曾见过剑山下来过剑士,但谁也说不清楚那些剑士的脾气,因此小的不敢招惹。” 汉子冷笑道:“这你可便错了,那小子是剑士不假,但绝不是那座剑山上的人,你尽管出手,吃得他的血肉之后,境界至少攀升半境,如何,到时候你离化形便只有一步之遥,这笔买卖一点都不亏。” 巨龟诧异道:“为何河君大人要告知此事?” 巨龟显得很是谨慎。 汉子懒得再编瞎话诓骗这只修行了差不多一甲子都尚未化形的巨龟,只是扭过头,看向那妇人。 妇人会意,轻声笑道:“你不出手,我们两人今晚就吃龟肉,六十年的小王八,炖汤应该味道还是不错的。” 巨龟毛骨悚然,连忙求饶道:“河君之命,小的自然遵从,不敢违抗。” 汉子转头哦了一声,冷笑道:“还不快滚?” 巨龟打了个激灵,巨大身躯上游,很快便不见踪影,等到这只巨龟消失在两人视线里之后,汉子才无奈道:“若不是要留给那小子做磨刀石,像这样的蠢王八,我一拳就把这家伙彻底打穿。” 妇人瞥了他一眼,笑道:“若不是有那个小子,你只怕死都不会来这湖里看看它。” 汉子皱着眉头,不说话。 有些事情,他忽然觉得做的有些多了,不太好。 湖面上的李扶摇乘船已经走过了大约一半多的距离,要不了多久便真的能够达到那座门尘山了,撑船的刘远路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畏惧,整个人的神色都彻底放松,想着等会回去之后便能去见那姑娘,整个人都有些兴奋。 而李扶摇则是觉着自己要送出去一枚千里戒,有些心疼。 可片刻之后,湖面忽然动荡不堪。 整条渡船左摇右晃。 李扶摇站起身来,手中断刀紧握。 湖中,有一只巨龟破水而出,带起无数浪花。 巨龟张着血盆大口。 口中利齿清晰可见。 刘远路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李扶摇站在船头,一剑挥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七章无剑杀此龟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刘远路敢打赌,估计大部分人看见了这只体型如此巨大的绿王八,特别是当这只王八还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的时候,只怕当即就要被吓尿裤子,可他刘远路没有,他虽然双腿发抖,但也绝对没有被吓尿裤子。 只不过当他看到站在船头的那个少年在那只巨龟破水而出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去闪躲,反倒是拿起手中的断刀一刀挥出的时候,刘远路便实在是有些目瞪口呆了,可就这般也就算了,一刀挥出之后的少年并不停下,反倒是脚尖在船头一点,整个人随即拔高数丈,一脚踢向那只巨龟的脑袋,随后一刀狠狠劈下,只不过那只巨龟见势不对,很快便将整个脑袋都缩进了龟壳里,断刀与那巨龟满是绿藻的龟壳相撞,直接便将这柄断刀再崩开了一个口子。 李扶摇也因为这一阵巨力不得不往后倒飞出去,只不过在空中辗转的李扶摇很快便止住颓势,身形飘落在船尾,看着那个现如今趴在湖面上的巨龟,李扶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把断刀,无言而笑。 刘远路就在他身旁,壮着胆子问道:“李大侠,真能应付?” 李扶摇揉了揉发麻的手腕,随口说道:“死不了。” 刘远路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到李扶摇身形直接掠过船尾,这位带着一把断刀要去剑山的少年,掠出去之时,竟然让刘远路觉得这少年比以往那些剑客还要像剑客。 李扶摇踏水而过,一掠再掠,来到那巨龟身前之后,不由分说便是一刀劈出,他境界不高,远远未到剑士第三境剑气境,一身气机还是气机,并未转化成为剑气,因此这一刀劈出之后,也说不上如何剑气肆掠,只是呼呼风声响起,实在是有些气势。 只不过潇洒惬意都说不上。 巨龟仰仗自己坚硬无比的龟壳,每每看着躲不过一刀了便将脑袋都缩进龟壳里,反而趁着李扶摇不注意时便整个龟身都压过来,这般打法虽说无赖,但却是那巨龟最保守的打法,其实若不是之前被那汉子逼着出来,它并未生出半点要挑衅李扶摇的心思,在他看来,这天底下的剑士,无论境界高低,都不好招惹,更何况自己也尚未化形,哪里敢去招惹什么,再说了,离绿水湖不远便是这山河之中剑士的老巢,谁敢掉以轻心,就算是仰仗着一身修为能够推平那座剑山,可能灭杀那位剑仙? 这座已经多少年没出过绝世剑士的剑山谈不上还有什么底蕴,可只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有一个朝青秋在世,便依然能够立于山河,不会被任何人断了传承。 一人扛起一脉,实在是这座山河过往许多年来闻所未闻的事情,只不过现如今却真实存在着。 李扶摇的断刀在龟壳上总算是砍出了一条不长不短的白色痕迹之后,那只巨龟便不再像之前那般了,它往后退了好几步,想了想,竟然就想钻入湖底,可才往下下潜不到半丈,便感觉撞到了什么极其坚硬的东西,不能再下潜半分。 有人在这绿水湖中布了禁制?! 湖底某处,一直待着没走的夫妇看着眼前的这幅光景,汉子始终不言不语,而妇人则是没来由的噗呲笑出了声,“你把它拖出来送死也就算了,还不给它跑的机会,哪有这么做的?” 汉子瞥了一眼周围的白骨,轻笑道:“做了这么多孽,哪里还有半点能够幸存的可能。” 妇人打趣笑道:“这可是死在你这位河君大人的手上。” 汉子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才下定主意说道:“等明日我便去将附近的水妖山精都整治一番,若是之前做过恶的,我便将其一一打杀了,没有的也要警告一番,老先生是个真正的读书人,要想他看得起咱们,绝不是看咱们为他做过了些什么,而是看自己本身所做之事到底是否无愧于心。” 妇人笑道:“你当家,你说啥就是啥。” 汉子柔声道:“大道终究和你相比,要差了许多的。” 妇人啧啧道:“白棋,我可是第一次听见你说这些话。” 汉子扯了扯嘴角,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湖面上的李扶摇一刀再度劈砍在那只巨龟背后的龟壳上,冒起些火星。 再无退路的巨龟实在是不得不搏命,这一次并未后退,整个巨大的脑袋往身侧一甩,结结实实撞在李扶摇的小腹上,后者瞬间脸色煞白,踉跄着往后退去。 到底还是踏上了那条修行大路的妖修,虽然还未化形,但真要搏命的时候也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手中的断刀已经破碎不堪,几乎下一次再出刀就要彻底报废,李扶摇退回到船头,站立之后,微微调顺了灵府之中紊乱的气机,然后再看向那只龟甲上已经出现了好些条白色裂痕的巨龟,神情微凛。 两人厮杀这么久之后,那只巨龟则是终于开口说话,“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不杀了你,我实在是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本章未完,请翻页) ” 李扶摇摊开手,笑着说道:“来试试?” 然后两人不知道第多少次相撞。 这一次,李扶摇把灵府里所有气机尽数从经脉之中喷涌而出,全部都附于刀身上,一时间那把断刀上白芒暴涨。 摄人心魄。 巨龟不管不顾,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咬向李扶摇。 在船尾的刘远路已经做好捏碎手里千里戒的准备,可片刻之后,这个撑船的船夫便惊骇的发现,李扶摇的那只持刀的手急速收回,连带着那把断刀一起伸进了巨龟的口中。 断刀和那巨龟的利齿相遇,片刻之后便直接崩开,破碎的刀身一块块尽数激射到巨龟口中。 李扶摇则是一拳打在这巨龟利齿上。 硬生生锤碎不知道多少颗牙齿。 片刻之后,李扶摇便感觉已经枯竭的灵府之中又涌出了数量不少的气机,而经脉似乎也扩宽了许多,甚至之前被巨龟所撞的小腹疼痛都消减不少。 李扶摇蓦然抬头。 这一刻,这位小剑士总算是从第一境走到了第二境。 正意到宁神,李扶摇走的路算不上短,至少比起来那些真正的天才还有些差距。 不过现如今对于李扶摇来说,足矣。 船尾的刘远路不知道李扶摇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这位带刀的剑客在刀都蹦碎了之后,立马便好像来了精气神,开始扑到那只巨龟龟背上开始一拳一拳的砸下去。 而且很快那只巨龟的龟壳便被这个少年砸得破碎不堪,龟壳里的血肉横飞。 这一幕,让刘远路目瞪口呆。 巨龟生机被李扶摇活活一拳一拳砸的消逝,然后并不沉入湖底,反倒是飘浮在湖面上,李扶摇跳上船头,拔出手背上的龟壳,伸出手,笑道:“千里戒还我。” 刘远路哭笑不得,但还是没敢把那枚戒指占为己有,小心的从怀里摸出那枚戒指,放在李扶摇手上。 李扶摇眼见船上有绳索,将那只巨龟尸体套住之后,绳索的另一头交给刘远路,“这尸体送你,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 然后这个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的少年看了看对岸,笑着对刘远路说道:“后会有期。” 他在船头一蹬,便直接跳到了对岸。 站在岸边,李扶摇笑着摆手。 没了刀,上山寻剑去便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八章此山十年无人来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巨龟被人间接困在湖面,让它最后生出退意之时都未能逃出生天,从而死在了李扶摇手上,然后李扶摇借此来到了剑士第二境,这一桩事情在湖底那个汉子来看,算是功德圆满,因此当巨龟死了之后便不再停留,径直返回自己之前的那条大河里,至于那只巨龟尸体,虽说有些作用,但既然李扶摇说了要送给那个船夫,汉子也不会生出半点要抢夺的心思,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后,若是没有意外,按着他的打算,这几日便要游历这方圆千里的江河,一个个的把他的态度传下去,免得出什么岔子。 而就在这条修为在方圆千里的江河里可称得上第一人的鱼妖离开此地过后,门尘山顶的一间破庙里就这样走出三个人。 破庙是一座极破的庙,但谁都应该知道,剑山脚下,是不太可能有佛教的建筑的,因此这虽然是间破庙,但实际上里面并未有半分关于佛教的东西。 至于那三人,也不可能是三个和尚。 第一位走出的男人身着青衣,腰间一柄无鞘长剑,剑身微青,好似春日的野草,实际上这柄长剑便名野草,而腰悬一柄野草的男人面容普通,走出破庙之后,看着云雾遮挡下的门尘山脚,平静不语。 第二位走出破庙的是一位英气十足的女子,一身灰色衣衫,头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支木簪子固定住,腰间同样是一柄长剑,只不过这却是一柄带鞘的雪白长剑,女子神色冷淡,明知山下有人,却是依然并不低头看去,只是目视前方,甚至还微微抬头。 最后走出破庙的那位男子,穿了一身普通至极的灰布衣裳,可容貌生的不错,当得上英俊潇洒四个字,在他腰间则是一柄黑色剑鞘包裹下的短剑,走出破庙之后,这位最后走出破庙的男子笑着问着身侧两人,“多少年不曾有人登山了?” 那面容普通的青衣男子轻声道:“恰好十年,十年不曾有人登山了,只不过若是洗师兄当年给那头王八递上一剑,想来这十年间有没有人能够登得上山顶不好说,但至少还是得有不少人登山的。” 青衣男子说话客气,可那位一身灰色衣衫的女子剑士便没有那么委婉,她冷声道:“洗初南,你当年一念之仁,导致我剑山十年未得新弟子上山,你不觉得羞愧?” 洗初南沉默片刻,温和说道:“谢陆,我就算是觉得羞愧,可也不会和你比剑的。” 竟然是简简单单一句话,洗初南便猜透了谢陆的想法,那青衣男子在远处竖起大拇指,啧啧赞道:“洗师兄果然不愧是当年大余的状元郎,才智实在是过人啊,师弟佩服的很。” 一向是出剑多过说话的谢陆话不多说,转过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后便是腰间长剑出鞘,这柄名为小雪的长剑瞬间剑气暴涨,破庙门前剑意十足,小雪剑尖遥指那青衣男子,谢陆咬牙切齿,“柳依白,你当真以为你的那柄野草在山上排名胜过我小雪一筹?” 本来是挑衅至极的言语,若是换做其他人来对柳依白说出,柳依白自然是二话不说拔剑便砍,可眼前这女子,不仅是自己的小师妹,还是已经朝夕相处百年之久的老友,哪里是说打便打了,看着那柄在山上剑谱排名只差野草一筹的小雪遥指着自己,柳依白求饶道:“谢女侠,你天下第一,你是这世上仅有的女子剑仙,哪里用得着对我出剑的。” 谢陆撤去剑气,小雪归鞘,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柳依白皱着眉头,他不是怕和自己这个一心都放在剑道上的师妹打,只是两人本来境界修为就相差不大,他虽说是略胜一筹,可要是想胜过她,怎么都要在一千招之后了,打个一天一夜,小师妹倒是越打越兴奋,可他柳依白受不了,关键打完这一场之后,小师妹便会不依不饶的打上第二场,第三场,乃至于总有一天把你胜过才行。因此柳依白常常念叨的三怕,第一怕就是怕和谢陆比剑。 至于故意让剑一说,山河中的剑士向来都不屑为之。 至于三人之中的洗初南,这个一辈子都是个温吞性子的老好人,当年不知道为什么高中状元之后,却不留在大余做官,反倒是来到了这座剑山练剑,只不过练剑便练剑,每当谢陆说起比剑一事,却是没有答应过一次的,从未有人能够让他那柄短剑藏鱼以比剑为缘由出鞘的,只不过柳依白却是知道,自己这位大师兄,剑道修为打得极为扎实,当年在剑气境便停留了十年之久,为得便是研究透彻剑气两字,之后破境便好似水到渠成,五十年间,青丝、太清、朝暮这三个境界皆是很平静的便迈过了,并未觉得如何困难,柳依白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跨过朝暮,到了春秋境。 如果真到了这个境界,实际上洗初南便已经是这山河当中有数的高手了,依着剑士强悍无双的战力,光论修为,春秋境甚至能和三教修士的登楼境一较高下。 至于同境之争,更是毫无疑问的无敌之姿。 只不过三教修士层出不穷的法器,倒是让剑士有些忌惮。 不管如何,剑士身前方丈之间,倒是从未有修士敢靠近的。 洗初南望向山下,笑着说道:“十年未有剑士登山,却也不是我的意思,当年朝剑仙在剑山上讲解剑道的时候,便有些气愤于剑山现状,登山之人倒是不少,可走得上这座剑山的却一点都不多,于是朝剑仙在离开此地的时候便在门尘山留下了一道剑气,实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际上有没有那只小王八,也不见得有多少人能走过那座门尘山。” 柳依白蹙眉问道:“朝剑仙留下一道的剑气在门尘山,那世间还有谁能够从门尘山走过来,来到剑山脚下?” 洗初南苦笑不语。 谢陆一如既往的冷声道:“朝青秋凭什么干涉我剑山之事?” 洗初南转过头,破天荒的凝重开口说道:“谢陆,山上祖师和朝剑仙说话都要慎重,你这般出言不逊,实在是有些不应当。” 谢陆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山下剑士,若是真为剑山着想,为何不留在山上为剑士一脉传道解惑。” 洗初南摇摇头,“朝剑仙可不欠咱们。” 山河之中世人都知道这座剑山是剑士一脉最后的传承之地,六千年前的那场大仗,让剑士一脉的所有剑仙都战死沙场,之后各处剑派都是成就凋零之局面,到现如今便只剩下剑山这最后一处的传承之地,可世人不知道的是,这座剑山虽说还是传承之地,但登山的剑士其实留在山上的不多,山上剑士为后来人传道解惑,下山剑士为世间斩不平事,朝青秋作为这座山河里唯一的一位剑仙,不管是坐镇剑山还是游历山河都无人可以指责,谢陆这样说也只不过源于当年剑山的一件旧事,让这位立志要成为这六千年来第二位剑仙,也是第一位女子剑仙的谢陆对朝青秋的观感并不是很好。 洗初南最后平静说道:“拭目以待吧,要是那少年走得过门尘山,来得到这座破庙前,倒也算是这十年中第一个能够有登山资格的人了,只不过山上那条剑阶只怕比朝剑仙那道剑气只强不弱,走不走得到山顶,现如今都还不太好说。” 谢陆自顾自的转身返回到破庙中,不再多说什么。 柳依白则是按住腰间长剑野草的剑柄,笑嘻嘻开口说道:“洗师兄,要是这少年真登上山了,能不能让他拜入我门下,我这柄野草送他也无妨。” 洗初南笑问道:“你不怕谢陆?” 柳依白大惊失色,“怎么,小师妹也看上那少年了?” 洗初南歪着脑袋想了想,许久才学某人的语气开口说道:“我谢陆,这辈子不仅要成为剑仙,还要成为这世间一等一的剑道名师。” 柳依白嘴角抽搐,神情古怪,片刻之后直接转身返回破庙,一句话都不说。 洗初南也不再去看山下光景,登不登得山,不是他能左右的。 只不过打心底来看,他很希望这个少年能一步一步走上剑山,毕竟这座山上许久未见新人了。 而现如今那个连一柄剑都没有的少年,在门尘山的石阶上,遇见了一袭白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五十九章一缕剑气在山上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对于李扶摇来说,登上剑山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最想做的一件事情,虽然陈嵊将登上剑山这件事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但其实对于李扶摇来说,也未必那么确定。 从门尘山脚开始登山,因为云雾始终笼罩着山道的缘故,其实李扶摇看不到多远,因此当他走过一段路程之后,蓦然抬头看到眼前不远处的那袭白衣的时候,便显得有些愕然。 尤其是当那人腰间悬着一柄古朴至极的长剑的时候,李扶摇便更觉得那袭白衣不简单,他停下脚步,看着那位背对着他的那袭白衣,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他微微闭眼,似乎在眼前便出现了那袭白衣出剑斩江河,一剑斩星辰,更是一剑斩下过一头身形在数百丈的巨大妖物的头颅,而那袭白衣却一直神情淡然,好似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举手便可做的小事,本来就不用情绪波动,看到了这些场景的李扶摇有些什么特别感受,却说不出来,但总是觉得有些欣喜,发自内心的开心。 最后那袭白衣向他看来,神情平淡。 李扶摇蓦然而惊,睁开眼睛,果然看见那袭白衣已经转过头来正看着他。 李扶摇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空。 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忽然开口问道:“看到了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像秋天的落叶那般孤寂,又很像春天的朝日,那般让人觉得生机勃勃,这两种感觉本来便不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但李扶摇不知道为什么,便是这般觉得的,一点做不得假。 看着这位一袭白衣的男人腰间有剑,李扶摇心想这位八成便是剑山上的前辈,自然便不敢怠慢,男人开口相问之后,李扶摇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看到了前辈一剑斩江河,一剑斩星辰,最后更是一剑将一头身形高大的巨大妖物直接斩下了头颅。” 白衣男人平静问道:“那你信了?” 李扶摇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就算是前辈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也觉得前辈是有能力做出这些事的。” 白衣男人没有急着说话,只是往下走过两步,来到和李扶摇同一阶的石阶上,轻声开口,“前面两件事我没有做过,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最后一件事的确做过,那只大妖还是人形的时候便已经已经与一般的登楼境巅峰修士相差不远,化为原形的时候便已经算是一只脚踏足沧海境了,我斩杀他的缘由倒也简单,只不过是之前他曾残害过一位春秋境的剑士,于是我便斩杀一只半步沧海的大妖以作惩戒,杀了他之后,有一位真正踏足沧海的妖土巨头想着与我讲道理,我哪里有什么道理和他讲,只不过再递一剑而已,只不过最后只斩下他一臂便算了,毕竟他从未做过什么不讲道理的事情。” 一番话,这个白衣男人说的轻描淡写。 李扶摇却是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他不确定的问道:“朝剑仙?!” 这动辄便是斩杀大妖的举动,不是那位天底下的头号剑士,还能是谁? 朝青秋站在他身旁,平静笑道:“算不上他,只不过一缕剑气而已,等你上了山顶,我这缕剑气便要消散了。” 李扶摇咽下一口口水,在他开始练剑以来,朝青秋的名字便如同一座大山摆在眼前,这位山河之中唯一的一位剑仙,既是无数剑士钦佩的对象,也是许多剑士立志要达到的目标,李扶摇虽然也只是个第二境的小剑士,可面对朝青秋,心情也无法平静。 两人并行登山,只不过自从朝青秋站在他身旁开始,李扶摇便觉得每走一步便好似被人刺了无数剑一般,几步过后已经是满头大汗,朝青秋也不催促,只是说道:“走一步便好似我在剑气境时刺你一千剑,死不了,就是有些疼。” 李扶摇苦笑着问道:“前辈这便是登山的第一道关隘?” 以为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很快朝青秋便摇了摇头,“只不过是我十年前兴起留下的一道剑气,真正的考验在身后的那座剑山石梯。你莫要觉得有什么撑不住的,我这道剑气也并非是对谁都显露,既然你看见了,便是你的机缘,登上这座山,便相当于被我刺上百万剑,你觉得当世之中,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这般福分?” 李扶摇抬头看了看云雾遮挡下,仍旧是看不清楚还有多远才可以走到山顶的山道,心里有些难受,这位剑仙所说的刺上百万剑,难不成便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真有一千阶石阶要走? 李扶摇一脸苦意,朝青秋神情平静。 朝青秋开口说道:“你在上山之前学过剑,虽说才第二境,但总归是有些好处的,你把气机散到全身经脉之中,或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李扶摇点点头,照做,可片刻之后便直接腿一软,险些跌倒在这石阶上,原来这把气机散于经脉之中之后,被那些剑气刺中经脉时,疼痛感竟然是之前的数倍。 李扶摇诧异看向朝青秋。 朝青秋平静笑道:“磨难这种事,总是所受的越大,收获便越多,今日你只要走上这座门尘山顶,不管能不能登山那座剑山,剑士第三境剑气境,已经算是一定能够跨过了,只不过时间长短不好说,得靠你自己。” 片刻之后,朝青秋又问道:“你怀中有颗妖丹,品阶不低,为何不用?” 李扶摇顿了顿,笑道:“一个朋友送我的,舍不得。” 原以为这少年会说出什么剑士前行便要脚踏实地,不借助外物的话来的朝青秋听到这个说法,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有些高兴,在这剑士一脉已经如此凋零的局面下,有个有意思的小家伙出现在这里,挺好的。 朝青秋陪着李扶摇走过好些步石阶,有些感叹说道:“三教之中,那些不要脸的老家伙整日想的是看我剑士一脉如何凋零,他们以为我不知道,那绿水湖里的小王八是他们故意为之,只是我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想看看有没有人能够从绿水湖过来罢了。这些不大不小的图谋,我不在意,我要债的时候,没有一位登楼境的修士,如何配得上我出上一剑。” 李扶摇被无数剑气所困扰,但朝青秋的话还是一句一句传入了他的耳中,这让李扶摇有些失神,心想着您这一样一位剑仙,为什么感觉行事一点没有高人风范,反倒是很像那种市井之中的帮派老大,行事直接干脆? 朝青秋犹豫了一下,摆摆手说道:“或许是我这缕剑气有问题?” 似乎是知道李扶摇心中所想,朝青秋的这缕剑气开口解释,只不过这个解释让李扶摇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章一缕剑气下山去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为人间的第二个舵主,方寸晴加更,这也是老朋友了,跟着长亭从第一本书过来的,废话不说太多,总之有你们很好。) 登山不易。 这座尚且还算不上剑山分属的门尘山因为有朝青秋的一缕剑气而显得十分难行,李扶摇走过二十余步之后,再往前踏上这么一步,便听见关节嘎嘎作响,好似随时都要散架了一般,经脉之中到处倒是游曳的剑气,那位剑仙刻意压制境界,只让这缕剑气显露出剑气境的威势,但毕竟是剑仙的手段,李扶摇这么一个剑士第二境的小剑士,实在是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朝青秋站在他身旁,跟着李扶摇一步一步往山顶走,起先还说几句话,后来看着这少年实在是已经筋疲力尽,便不愿说话分他心神,只是自顾自按着腰间的长剑剑柄,若有所思。 走到差不多百步之后,浑身湿透的李扶摇双脚打颤,实在是再往前走也不太行了,朝青秋总算是出声道:“原本以为你至少要走出五百余步,看来是我太乐观了,算了,已经到了极限了,再往上走便要伤了根基,坐下来歇会儿?” 李扶摇也不矫情,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擦着额头的汗珠,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眼前这人虽然不是那位动辄便要提剑斩杀大妖的剑仙,但实际上就算是一缕剑气,不说其他的,只怕只手随意一剑便足以李扶摇直接去提前见剑山的历代祖师。 一袭白衣的朝青秋站在李扶摇身旁,笑着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李扶摇张口,“李扶摇。” 朝青秋貌似很满意的点点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李扶摇,你这名字取得极好,光凭这名字来看,以后你便有机会跻身成为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剑士,李扶摇,你这名字,倒和我朝青秋的名字不相上下了。” 李扶摇嘴角抽搐,虽说这是朝青秋的一缕剑气,但他总感觉这缕剑气和那位剑仙的性子应当是相差很大了。 朝青秋站在李扶摇身前,自顾自的说道:“朝青秋十岁提剑,十岁那年便入剑气境,二十岁入朝暮,之后三十年无寸进,再花二十年入春秋,然后整整一百年无寸进,不说是破境之举,就算是在同境之中的微微前行一步都没有,一百七十岁的朝青秋站在北海断崖前,你猜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做了些什么事?”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前辈一剑便掀起海水万丈,然后整座山河都知道这世间又出了一位剑仙?” 朝青秋哈哈大笑,他有些古怪的看着这个登山只能百余步的少年,没好气的说道:“你真当他有这么天才?” 李扶摇嘿嘿笑道:“他不就是前辈你嘛。” 朝青秋皱着眉头,没有理会这个说法,只是继续说道:“当年朝青秋在北海断崖,纵身便跳进了北海中,你可以理解为这家伙在多次破境无果之后,便想着要寻死了,只不过这家伙落下北海之后,正好被一条巨鱼一口吞下,朝青秋不管不顾的在这条巨鱼体内待了三天,随后一剑破开巨鱼的肠肚而出,之后十年,他从春秋到了登楼,之后临门一脚的剑仙境界,则是去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反正不管如何,你也需知道他的剑道之途也并非是一帆风顺,虽说比起这世间绝大部分剑士都要顺当,至少还是有些坎坷。” 李扶摇哭笑不得,“前辈这是在提点我,让我不要灰心?” 朝青秋点头,“孺子可教也。” 李扶摇苦笑道:“可这些话从前辈嘴里说出来之后,对谁都是个打击。” 或许只有朝青秋本人才不知道,这在两百年之内便成就一个剑仙到底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朝青秋叹了口气,忽然蹲下来,轻声道:“李扶摇,我不是朝青秋。” 李扶摇眨了眨眼睛,担忧问道:“前辈有心事?” 朝青秋解下腰间这柄同样是剑气所化成的长剑随意一扔,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李扶摇身侧,轻声笑道:“朝青秋是山河之中唯一一位剑仙,天底下所有剑士都钦佩他,三教修士全部都敬畏他,可我不是他,我只是一缕剑气,你走上这座门尘山的山顶之后,我便要消失在山河之中了,兴许他还能让另外一缕剑气存世,可那不是我了,我在这山上待了十年,实在是有些烦闷了,你是第一个上山的人,只不过也会是我最后一个见过的人了。” 李扶摇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朝青秋站起身来,随意开口道:“就算是要消散了,我也得活得精彩些,这样,现如今开始,我便不叫朝青秋了,改名叫做个什么好呢,对,就叫朝风尘好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朝青秋最喜欢念叨的一句诗便是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在三言两语之间便决意改名的这缕剑气很快便又惆怅起来,“再如何改名,你走上山顶之后,我还是要消散了。” 李扶摇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提议道:“要不我在这山道修养半日,你下山去看看,能走多远走多远!” 改名朝风尘的剑气眼里闪烁着亮光,嘿嘿笑道:“对,我下山去看看,不过你在这儿带上半日不行,最少一日,我要走远一些,去看看朝青秋都没看过的地方。” 李扶摇思索片刻,点头应下,“那就一日,一日之内我不登山。” 朝风尘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拍了拍一身白衣,感激道:“李扶摇,谢谢你,我念你的好。” 李扶摇笑着招手,不知道朝青秋的脾气到底是如何,但他对这个朝风尘,却是一点都不讨厌。 朝风尘小跑着去捡回了那柄剑,朝着李扶摇招了招手,然后很快便小跑着下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李扶摇的视线里。 看不见他之后,山道上再无剑气刺骨,松了一口气的李扶摇盘腿坐下,开始内视灵府,将那些体内的剑气尽数镇压。 —— 门尘山顶的那间破庙,在那缕剑气下山之后,洗初南走出破庙,看向山道,发现那个少年现如今不仅不登山,反倒是盘坐在那山道上,不曾有过什么动作,正有些疑惑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谢陆便走出破庙,冷声道:“朝青秋的那缕剑气消散了,那小家伙走上门尘山是定局了,若是之后他能走上山,我的弟子,你不能抢。” 说完这句话,谢陆自顾自便转身返回破庙,不管洗初南作何反应。 一身青衣的柳依白出现在破庙外,眼神幽怨的看着洗初南。 洗初南无奈笑道:“我没办法啊。” —— 而朝风尘走下门尘山之后,看见那条绿水湖在前,也不见渡船,便自顾自抽出腰间长剑,一剑挥出。 湖水被他从当中撕裂,中间露出陆地,两边则是数丈高的水花。 这位不过只有剑气境的男人心情极好的从这中间走过,他仰头看着左右,笑着点头。 他从未觉得世间这般好看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一章剑山脚下的破庙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走上门尘山顶其实并不应该是一件简单的事,至少世间任何一位剑士第二境的剑士,被朝青秋以剑气境的剑气刺上百万剑都应该是一件极为难受的事情,更何况在这位剑仙预想中,登山之人,并不应该是宁神境,反倒应该是个普通人才是。 可谁都没有想到,那位剑仙留下的那缕剑气,在这座门尘山待了十年之后竟然生出些别的心思,不想就那么消散在山顶,于是在李扶摇尚未走上山顶之前,那缕自己取名叫做朝风尘的剑气竟然便就这么潇洒下山,去见识大好山河了。 李扶摇果真是在山道上等了一日,怕那缕剑气没有看够世间风景,他特意选择在黄昏时刻才启程,而且这次登山也走的不快,为得便是给朝风尘留下足够多的时间,让他能够好好看看那些没见过的风景。 等到走上门尘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去,李扶摇跟着越发狭窄的山道往前走去,山顶风景同山间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如今的春末时节本来便还有些凉意,每日早晚更是如此,走上山顶便觉得更甚,甚至觉得有些刺骨,李扶摇神情平静,只是想着这门尘山既然能有一缕朝青秋的剑气,之后再有些其他古怪实在也算不上古怪。 走出一片幽静林子之后,前路便再无什么东西遮挡,映入眼帘的不是其他东西,则是一片空地,空地最前方是一片高大的绝壁,而绝壁前,则是一间破庙。 破庙前有三个人。 李扶摇停下脚步,没有急着继续前行,只是抬头从那片绝壁望去,发现这哪里是一片绝壁,分明是一柄巨剑的剑身,而那柄高大数百丈的巨剑,便是剑山了? 将那柄雪白长剑小雪抱在怀中的女子剑士谢陆看了一眼李扶摇,平淡道:“洗初南,我现在不认为他能登上剑山了。” 一旁的柳依白按住那柄无鞘长剑野草嘿嘿笑道:“小师妹你要是觉得这小子没那份资质,没事,留给师兄,万一他登上去了呢,师兄就勉为其难的吃点亏,怎么样?” 洗初南笑而不语,这是剑山十年来第一个走到山底下的剑士,不说他们三人,或许就连山上仅存的几个老家伙都动了心思,到时候抢徒弟,只怕也轮不到他们三个,毕竟就在这座剑山最上头,他们的师父,那位剑道修为已经堪称世间第二的老人尚未坐化,而他早在好些年前便念叨着要收一个关门弟子了。 只不过这家伙的资质,想来以自己师父的眼界,也不一定能够看得上。 谢陆没没那份闲心和柳依白多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是抱着小雪跳到破庙旁的大青石身上,冷声道:“他要是真登得上山去,仍旧是我的弟子,这没什么好说的。” 柳依白嘴角抽搐,对于这个不讲道理的小师妹,他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可即便是如此,他也还没适应。 这小师妹不讲道理的时候,确实比讲道理的时候多得多了。 破庙前的三人神情各有不同,心里想的便更是不同,可尽管是看见了那少年,却没有哪一个是张口让那少年过来的。 而李扶摇站在远处看着那座形似巨剑的剑山,也是心神摇曳,久久不愿意迈步。 柳依白捂着脑袋,幸灾乐祸的说道:“小师妹,你这未来的弟子,估计登山的时候被朝青秋的那些剑气伤着了,其他地方都还好,可现在来看,估计是伤着脑子了。” 谢陆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柳依白的时候,剑意十足。 最后还是洗初南看不下去了,他走出两步,可瞬间便来到了李扶摇身前,看着自己眼前这个还在微微抬头看着剑山的小家伙,笑着问道:“看什么呢?” 李扶摇下意识的答道:“就是那座山啊。” “可那座山有什么好看的呢?”洗初南始终是笑着看着李扶摇。 李扶摇低声喃喃道:“可我就是为了这座山来的啊。” 洗初南点点头,表示知晓,只不过仍旧是温声问道:“是为了这座山来的,还是为了登上这座山来的?” 本来这就不算是个困难的问题,可洗初南问出口之后,李扶摇皱眉竟然想了许久,洗初南也不催促,就等着这个这十年来唯一一个走到剑山脚下的少年开口。 李扶摇的眼睛渐渐清明,他笑着说道:“我是来学剑的,不是为这座山。” 洗初南有些诧异,但随即便很开怀的笑了起来,以至于他那身灰布衣裳都好像在随风飘荡,很多年前,每逢有人登山的时候,洗初南都会来问上这些话,可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满意的,也并非是这些问题有固定答案,只是那些登山的家伙回答问题的时候大多是主要考虑的是他的心情,而不是自己的真正想法,所以他听过这些答案之后,便一个都不满意,然后在之后登山的时候,那些家伙自然而然便走不到山顶。 山路难行也易行,只看如何走罢了。 洗初南看着这个能从朝青秋的剑气下走出来的少年,笑着说道:“山顶处有一处洗剑池,登上山顶之后便可谁都不去见,先选一柄好剑在手便是,只不过洗剑池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剑性子都不一样,若是对方不愿意让你握在手里,还是不要强求的好,当然若是有数柄剑都愿意的话,你可得好好挑一挑,当年朝剑仙上山之后,所选的那柄古道便是洗剑池内可排进前三的名剑,现如今在朝剑仙手中之后,自然已经是当世第一名剑了,只不过你要选的话,也得把眼睛擦亮些。” 洗初南揉了揉脑袋,自嘲笑道:“瞧我,说得有些多了,你能不能登上剑山还两说,等你登上剑山之后一切都好说。” 李扶摇认认真真把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正想着说些什么,便又听到洗初南问道:“你如今的境界是剑士第二境,应当是练过剑了,谁教你的剑?” 李扶摇没有半点隐瞒,张口便将陈嵊在白鱼镇的事情说了出来,只不过这之间却一点都没有提青槐的名字,毕竟按着青槐的说法,实在是这座山上的人对妖土似乎没那么友好。 洗初南扯了扯嘴角,终究还是没多说些什么,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便让李扶摇明早清晨登山,至于为何不是今晚,理由好像很简单,便是他们三人要睡觉,要是李扶摇在登山途中发生些什么意外,谁也不会理会他。 李扶摇没有非要今晚登山,只是也没有跟着洗初南来到那座破庙,洗初南只是告诉他,等天亮之后来破庙一趟便可。 说完之后,洗初南不作多的停留,转身返回破庙。 离破庙还有好几步的时候,看着坐在破庙旁青石上的谢陆,洗初南揉了揉脑袋。 柳依白神情古怪的看着这个平日里一直以温和性子示人的大师兄。 洗初南皱着眉头说道:“柳师弟,一切都别问,等这少年登上剑山再说,尤其是谢陆,别让她接近那少年。” 柳依白苦笑道:“洗师兄,你他娘的能不能传音入密?” 洗初南蓦然一惊,果然破庙旁青石上的谢陆已经抱剑前掠。 片刻之后,破庙空地前突兀升起一道凌厉十足的剑气。 洗初南一反常态,低声喃喃道:“不行,我得避避风头。” 只不过后知后觉的洗初南还没有走进破庙,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道极寒的嗓音。 “洗师兄?!” 柳依白抱着脑袋,一边奔向破庙一边懊恼说道:“完了,洗师兄,我先走了。” 剑山上都知道这位朝暮境界的剑士有三怕,这最后一怕便是怕他的那小师妹喊一声师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二章你好,我是朝风尘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李扶摇登山之前先是下了一场春雨,可那场春雨似乎是知道之后有个年轻人会登山,因此在辰时过后便停下了雨势,等到李扶摇依言来到破庙前的时候,春雨已停,只是破庙旁的那块大青石旁的一颗梧桐树树叶上还残留着有些雨滴,只不过被这场春雨冲刷过的梧桐树,显得明显要比之前明亮许多。 李扶摇来到破庙出,不见之前那位面容普通,腰间悬得有一柄短剑的中年男人,反倒是一个一个怀抱着雪白长剑的女子剑士走出了破庙。 李扶摇见过她,这便是昨夜在洗初南离开之后来到他身前问了些话的那位女子剑士,只是昨晚的短暂见面便让李扶摇觉得她有些不好打交道,现如今看样子她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想来在登山之前自己也只能见到她了。 李扶摇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前辈,女子微微点头以示知晓,然后走过两步,自顾自开口说道:“本来我打算收你做徒弟的,当然,前提是你要能登上那座剑山,不过你既然已经是陈嵊的徒弟了,那我也没办法了,可你知不知道你错过我这个师父会是一件让你懊恼一辈子的事情?” 李扶摇张了张口,想着说些什么,可很快便发现现如今这局面下,自己无论说些什么好像都不是太妥当,于是李扶摇很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谢陆看着这个已经有些迷糊的少年,轻声问道:“你知不知道陈嵊的身份?” 李扶摇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他知道那个在白鱼河取剑的男人是剑山剑士不假,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剑山惹了什么祸端而被逐下剑山的,虽然看样子不太像,可陈嵊那个样子,好像又什么都有可能。 谢陆没有闲心和这个少年多绕圈子,走出几步,示意李扶摇跟在身后之后,便揭开了谜底,“山上有个老家伙,这辈子收了四个徒弟,虽然整天念叨着要收第五个,但实际上也没见他收了第五个了,于是他便只有四个徒弟,四个人都被安排到剑山脚下充当苦力,什么是苦力,大约就是像我这样,给你这种立志学剑的小家伙说些废话。只不过现在为啥只有三人,你总该知道吧?” 李扶摇不是那种不开窍的蠢人,他很快便明白了,“陈嵊就是那第四人,他下山去了。” 谢陆环抱着小雪,神情平淡,但偶尔露出的丝缕剑气便足以说明这个女子剑士剑道修为应当是极为不凡,甚至这种气势,在李扶摇来看,已经很陈嵊差不到哪里去。山河之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从未说过这女子便不能习剑,甚至于六千年前那些战死的剑仙之中便有一位是女子剑仙。 那位剑仙,在战死之前,曾斩杀过多达两头大妖,俱是沧海境巅峰的妖土巨头。 似乎是知道李扶摇在想些什么,谢陆很平静的开口道:“那位战死的女子剑仙,便姓谢,很不巧,便是我的先祖,至于我为什么姓谢,大约无人愿意先祖的姓氏断绝,因此谢氏一族,无论嫁人还是娶妻,子嗣都只能姓谢,甚至还有人对谢氏寄予厚望,想再看谢氏出一位剑仙,只不过男女都不重要。” 说到这里之后,谢陆很快便翻了个白眼,自嘲道:“说偏了。” 李扶摇乖巧的走在这个性情古怪的女子剑士身后,不敢多言。 谢陆自嘲一笑,“不知道是因为陈嵊不愿意之后生的孩子姓谢,还是说他早就厌倦了他在剑山的生活,想去游历山河,总之他是在大婚之夜下山了,这些年再未回来过。” 李扶摇悄悄扯了扯嘴角,只是想着陈嵊那个不正经的样子居然都差点成婚了,只不过要是他真的很眼前这古怪女子剑士成亲的话,现如今她不得让自己喊一声师娘? 李扶摇神色古怪,只不过好在在他身前的那女子并未转身,因此看不见他现如今的神情。 走到一片石壁前,女子环抱的长剑小雪出鞘,一剑将这处石壁彻底击穿,露出一条只可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巷道。 谢陆指了指这条巷道,平静说道:“从此道进便可登山。” 李扶摇拱手作谢,正想着踏进去,便被谢陆一把抓住衣领,她盯着李扶摇,平淡开口道:“山道难行,更是凶险,为何这么些年剑山无新人,便是这条山道实在难行,剑士一脉凋零,除去山河之中其他零散野修剑士,正统便只剩下这剑山一处,剑山挑选传人远远比你想象的还要严格,因此登上这座剑山的剑士绝对不多,就算是你被陈嵊收为弟子,踏入了剑士第二境,但也并非是说绝对能够登上剑山的,其余人登山便登山,死在山道上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不过你,我还是给你一次机会,你将小雪带上山去,若是中途坚持不下了,便将此剑丢下山崖,我自然救你一次,只不过也只有一次,一次过后,你也再无资格登山。” 说完之后,谢陆便不由分说的将怀中所抱的雪白长剑塞给李扶摇,然后便退到了一旁。 李扶摇犹豫开口,“前辈……”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谢陆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叫你拿着便拿着,啰啰嗦嗦的。” 见到谢陆这个样子,李扶摇识趣抱紧了那柄小雪,钻进了巷道当中。 而谢陆则是极为不客气的坐在巷道旁,并不准备返回那座破庙。 破庙那边,柳依白看着一身衣衫褴褛的大师兄洗初南,实在是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 洗初南叹了口气,谁叫他明明知道了陈嵊的消息反倒是不说呢,一晚上被小师妹整整递了几百剑,就算是他差一步就要跨进春秋境,也拦不下这几百剑啊。 只不过对于那位在他们这四人之中天资最高,却是性子最为放荡的二师弟,洗初南纵有千万句话要想说,也架不住陈嵊不想听啊。 沉默片刻,洗初南站在破庙前的空地上,对着远处开口说道:“谢陆,剑山上的规矩,坏不得!” 虽未见人,可那边遥遥传来声响,“洗师兄!” 柳依白毛骨悚然,这是师妹两日之间第二次叫师兄,这可是以往十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他苦着脸,看着不远处的大师兄,“洗师兄,师弟来盯着怎么样?” 洗初南无奈摇头,但最后还是返回到了破庙里,他比谁都清楚,要是惹怒了小师妹,比坏了剑山的规矩还要严重。 —— 朝阳升起,有位忙着警告方圆千里水妖的汉子正在奔走,这位打定主意要做一位善人的汉子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竭力不让其他人为恶,可本该马不停蹄的他今日却在某处断崖边停下脚步,在他身前,正有一位腰间悬剑的白袍男子看着前面的那条大江,不言不语,只是感觉到这汉子来到身后之后,这男子便转过身,看向这位在方圆千里修为实打实的第一人,笑着主动开口道:“你好,我叫朝风尘。” 感受着那白袍男子的一身凌厉剑意,看着他腰间的那柄剑,本该是最怕剑士的汉子破天荒的开口说道:“白棋。” 白袍男子哦了一声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消散,也没有半点要消散的样子,但仍旧很开心的说道:“你好,我是朝风尘。” 对呀,我不是朝青秋。 有一句话,他不是对汉子说的,而是对这座山河,对那座北方妖土,对极西佛土,对天底下的一切说的。 你好,我是朝风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三章一个谢字,两个少年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李扶摇现如今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登山这件事上,那条巷道实际不曾走过几步便已经豁然开朗,再一步踏出之后,眼前便出现了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道路旁是一些李扶摇没有看见过的树木,这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木生的极为高大笔直,整个树干便好似一柄柄利剑的剑身一般,没有半点倾斜,全是笔直的立在山道两旁,随着山道看向远处,也不见尽头,远处的云雾遮挡,看不清楚到底还有多少,显得极为出尘。 李扶摇抬脚往前,顺着这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往前走出。 之前登门尘山的时候,因为有朝青秋的那缕剑气,让李扶摇每往前走一步便好似被人刺上了千百剑,那种痛苦让人觉得极为难受,在山下那几人的嘴里,说起登上这座剑山还要困难许多,理所当然的被李扶摇认为登上这座山所受的苦难会多得多,可现如今这山道上却无半点异样,往上走去,也不见有多难。 李扶摇将那柄谢陆的佩剑小雪抱在胸前,想着要是到了危急关头怎么都要把小命保住,为了登上剑山付出些代价无所谓,可要是那代价是性命,李扶摇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前方的山道一如既往,可越往前走,李扶摇却是在两旁的树林当中看见些不常见的东西,有些体型巨大的飞鸟在林中盘旋,偶尔看向李扶摇的时候目露凶光,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导致那些飞鸟并未飞出树林袭击李扶摇, 李扶摇的眉头微皱,往前走的速度慢了一些,但始终在缓缓登山,他死死抱住怀中的小雪,一只手甚至已经搭在剑柄上,他并不是准备第一时间将这柄剑扔下山崖,以此好让谢陆察觉山上的情况,反倒是随时准备出剑应敌,只不过这种姿势,便实在是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再走出几步,山道用青石铺就的小径变成了另外的漆黑石块,和青石相接的部分,显得很是突兀,李扶摇在这漆黑石块前站立许久,才总算是踏了上去。 “开始了?” 踏上这漆黑石块之后,几乎是马上,李扶摇眼前便一黑,等再重见光明的时候,眼前景象便已经不是山道,眼前是数座矗立在云海上的高峰,最近的两座,分别站着一男一女。 白袍男子腰间悬剑,一头如墨般的黑发随意的垂在后肩,而另外的那座高峰上的女子则是一身红衣,同样悬剑,女子面容艳丽,只不过神情极为冷淡,转头之时,李扶摇与其对视一眼,便只在这女子眼里看到了无数星辰,无数春秋,其余东西,半点未见。 看着李扶摇站在这边断崖旁,那白袍男子平静笑道:“谢沉,这小家伙胸前抱着的可是小雪,不用说,总归该和你谢氏一族有些关系,那今日这一剑,我来出?” 名为谢沉的红衣女子仰起头,“陆长偃,你若是手痒了想出剑便出,何必找这些理由埋汰我谢沉?” 陆长偃呵呵一笑,话不多说,转头看过来,看着李扶摇,平淡开口说道:“以往登山之人,都须受我或者谢沉一剑,你也不例外,只不过我出剑之时,你亦可出剑相抗,只不过是不是凶险更大,也怪不得我。” 李扶摇开口问道:“这一剑接不下是不是便登不了山了?” 陆长偃神情平静,轻声道:“小家伙,这六千年来,没有哪一个登山的是接下来这一剑的,就连现如今那个修为还算不错的朝青秋,当年在我这一剑下,不也一样的大口吐血?” 李扶摇皱着眉头,就连朝青秋当年登山的时候都没有能接下这白袍男人一剑,那自己能接下? 李扶摇不再去多想,只是拱手道:“前辈请。” 陆长偃一点都不客气,说话间便是一道剑光照亮天际,随即便是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出现在这断崖旁,李扶摇的身边充斥着无数剑意,好似狂风暴雨一般,狠狠的拍打着李扶摇的身躯。 那位境界不知的陆长偃一剑,实在是比李扶摇所见过任何剑士出剑都要凌厉。 随着剑气不断侵扰着自己的身躯,李扶摇的肌肤已经被割开,身上出现了很多血口,凌厉的剑气将皮肤割开之后却并不是便消散,反倒是停留在那些伤口上,因此便显得更是疼痛。 强烈的疼痛刺激着李扶摇的神经,让他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冒出,随即摔碎在尘土里。 红衣女子谢沉站在高峰上,并不看这边的景象,只是望了一眼陆长偃。 后者笑了笑,“这小家伙是这十年来唯一一个登山的家伙,怎么,我这一剑也并未过于优厚啊。” 谢沉默然以对,这么多年以来,除去谢氏子弟登山时她有些关注以外,其他人登山的时候,无论是她出剑还是陆长偃出剑,向来都是不留余力,不作丝毫徇私。 剑山的规矩虽然管不了他们两位,可他们自己有作为剑士的骄傲,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丢去。 片刻之后,正准备收去剑意的陆长偃忽然哦了一声,有些古怪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转过头去,看向那边断崖,那个少年竟然硬生生迎着陆长偃的剑意将那柄小雪拔出了鞘。 将一柄剑拔出鞘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在陆长偃的剑气下,李扶摇拔出剑的局面便好似一叶扁舟,原本便孤零零的在大海中飘荡,现如今便又激起了海浪,让这叶扁舟显得更加朝不保夕。 明知拔剑可能会让面前那位的剑气更加凌厉,可李扶摇还是拔出了剑,虽然这个过程实在是并不容易。 可他觉得自己该拔出剑来说明点什么,于是自己便真的拔出剑。 不是为了谁,往往显得更没有负担。 可往往与此同时,便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拔出剑之后,李扶摇虽说受到的痛苦更加剧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反倒是握住手中的剑,往前递了一剑。 小雪刺入陆长偃的剑意当中。 那个白袍男人站在远处看着这幅场景,哭笑不得。 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这么一个剑士第二境的小家伙竟然不仅在他面前拔剑,甚至还要递出一剑的,虽然那一剑,剑气在他看来堪称微弱,至于剑意,他甚至都感受不到。 一剑递出,陆长偃很直接的便收回了所有剑意和剑气,他的剑气十分骄傲,只怕等发现有个小家伙挑衅之后,会下意识进行反击,到时候这个小家伙,便真要死在这里了。 只不过才收去剑意,那少年便已经倒地,昏迷不醒。 红衣谢沉站在远处,没有去看李扶摇的惨状,只是朝着陆长偃说道:“效果如何?” 陆长偃点点头,“资质不错,心性也还行,只不过最让我满意的还是这小家伙最后那递出的一剑。” 谢沉冷声道:“既然出过剑了,让他继续登山去,山道难行,你再多耽误些时间,只怕在日落之前他都走不到山顶。” 陆长偃啧啧笑道:“你这还是觉得他和你谢氏有些关系。” 谢沉话不多说,只是腰间一剑出鞘,剑光照耀天际。 陆长偃哈哈大笑,“谢沉,风采依旧啊。” 此时此刻,这位白袍男子,眼神炽热。 只可惜那位当年被誉为一剑气长万里的女子剑仙,片刻便收剑转身,不愿意真正的放手一搏。 陆长偃剑意渐无,看向这个红衣女子笑道:“谢沉,你说真有人能够一剑气长九万里?” 谢沉平静说道:“反正不是你。” 世间传言,剑仙一剑,气长万里,而能够达到九万里的剑仙,便足以一剑劈开天幕,剑气所及,无人能敌。 —— 等到某人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的场景早已经不是那几座高峰,也没有白袍男人和红衣女子,有的只是面前这条通向山顶的黑石小道。 若不是身上的疼痛感依然存在,李扶摇甚至不敢确定这之前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爬起身之后,李扶摇拿起身侧的小雪,将其继续怀抱在胸前,然后对着某处郑重的行过一礼,才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从种种消息都可以确定,现如今这座剑山的登山者只有他一个,因此李扶摇压根没想过能在山道上碰见另外一个登山的人,可走出几步之后,却真的在山道旁看见了一个正在津津有味吃着一只鸡腿的少年。 好死不死,那少年腰间还悬着剑。 见识了之后的莫名一剑,李扶摇此时此刻的心里已经不像之前上山那般轻松,对着这个吃着鸡腿的少年,他下意识的握住了小雪的剑柄。 那吃着鸡腿的少年原本正靠着一颗笔直的大树,可等看见李扶摇之后,瞪大眼睛,一副好像是见了鬼的神情,“登山来的?” 面对这少年的疑问,李扶摇点了点头。 后者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杀了那只绿水湖里的绿王八,然后登上了门尘山,最重要的是你居然还走到了山顶,朝青秋那缕剑气都没把你拦下?” 李扶摇听着这少年的言语,想着他说的这些话然后很快便确定他并不是一位登山者,反倒是看样子,就是这山上的人,甚至从这少年表现出来的样子,他应当不是这登山的考验之一。于是李扶摇三言两语简述了一番自己为什么能够登上门尘山这件事,当然,重点还是那位朝剑仙的一缕剑气。 少年听完之后,捂住脑袋,忍不住一阵狂喜,最后竟然在山道上打滚,笑声整整持续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李扶摇面色古怪。 最后那少年站起身来,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笑着说道:“我在十年前就想下山去了,可有这位剑仙的剑气在门尘山上,不说我,就连山上的师叔伯们,下山都难,这缕剑气实在是古怪,登山的走到门尘山山顶他便消散,可要是有人下山,便要看他心情,开心便让过去,不开心,便拦着你,我这十年尝试了百余次,挨了不知道多少剑,都没能从这剑山上走到绿水湖畔,多亏了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等我收拾收拾便下山去,山河壮丽,我吴山河怎么能不去看看?” 名字普通的少年扬了扬手,将那只鸡腿随手扔下山崖,然后擦了擦油腻的手,努力做出一副骄傲的样子,然后他故作老气横秋的拍了拍李扶摇的肩膀,笑着安慰道:“等你登上剑山之后,你就知晓为何谁都不愿意在山上待着了。” 李扶摇沉默应对。 兴许是许久没有见过山上有同龄人出现了,也或许是因为吴山河终于有了下山的机会,因此这个少年显得很高兴。 李扶摇站在山道上站了很久,听这个少年吐沫横飞的说了不少山上的事情,最后总算是问道:“此处离山顶还有多远?” 本来意味着很问题并不算多难,可在李扶摇问出之后,吴山河身子便僵在了此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他笑了笑,准备说些什么,可马上又发现不管自己说些什么,实际上也都不能解答这个疑问,于是便很郁闷的说道:“我又没登过山,我怎么知道。” “你没登过山?”显然这件事让李扶摇都很惊讶。 吴山河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李扶摇,“小子,当你的爹娘都在山上的时候,你就和我一样,也不用这么努力去想着上山这件事。” 这个世间的确有许多事显得那么的不公允,特别是当你拼死拼活的想要登上这座山的时候却发现居然某人从出生开始便待在这座山上,于是李扶摇登山走到这里,第一次有些生气。 因为他想到了之前在洛阳城的遭遇,想到了他花了这么多时间从白鱼镇走到这里的经历,最后所有东西都化成一种情绪。 生气。 只不过吴山河很快便安慰道:“至少你上山之前让谢师叔都对你刮目相看了,不然你哪里能抱着这柄小雪上山?” 李扶摇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长剑,默然无语。 吴山河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说道:“知足吧,谢师叔那脾气,虽然没上过山,可谁没被她削过,能让你拿着小雪上山,不知道是有多给你面子。” 听着这少年说的这番话,李扶摇竟然无言以对。 最后,吴山河笑眯眯的看着李扶摇,“赶快登山去吧,等你真的走上剑山了,就是我的小师弟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看见真正的剑山,也就有机会去见识下那些老家伙的风采了。” 李扶摇不说话,转身继续登山。 吴山河在下方不远处大声喊道:“嘿,小子,你叫啥名字?” 李扶摇没有转头,但声音远远传来,“李扶摇。” 吴山河走过几步,自顾自念叨,“吴山河,李扶摇,嘿,咱们的名字不相上下啊。只不过你才第二境,比我差,所有还是我更胜一筹啊,之后我就是你师兄,你岂不是再差我一点,嘿,不用说,李扶摇,你以后就差我好些了!” 念叨完这些东西,这个少年就想着要下山去看看,可才走过几步,有一道威严的声音便从山顶传下,“吴山河,私闯登山路,你给老夫滚到剑冢去!” 吴山河顿时便面露苦色,他低声抗议道:“老祖宗,不带这样的吧?” “你是想在去剑冢之前,让老夫先赏你一剑?”那道声音平淡至极。 吴山河立马来了精神,咧咧嘴,笑道:“老祖宗,哪能麻烦您老人家出剑呢,我这就去。这就去还不行么。” —— 就在李扶摇登山之后的第三个时辰,谢陆总算是从那条巷道旁回到了破庙前,见是柳依白守在门前,她便懒得多费口舌,跳到那块大青石上自顾自坐下,然后想着摸摸腰间的小雪,可手才伸过去便已经落了空,于是谢陆意兴阑珊。 柳依白靠过去,小声说道:“洗师兄在庙里替你遮挡山上老怪物的探查呢,不然你以为你这借剑一事不会被发现?” 谢陆微蹙着眉头,但很快便舒展开,她缓缓说道:“他欠我的。” 柳依白见自家师妹的兴致不低,便多说了几句,“其实师妹,要是我能下山去,肯定把陈嵊给你逮回来。” 谢陆神色平淡,轻声道:“他愿意在外面游历谁拦得住,只不过他若不去妖土斩杀一尊大妖,就算回来了,我也要和他比一次剑。” 柳依白咧咧嘴,自己这个二师兄,惹上了谢陆,这辈子怕是不得安宁嘞! 这要去妖土斩杀一尊大妖,怎么也得登楼境才敢尝试,真说要有把握,至少也得剑仙才行啊。 如果柳依白没有记错的话,现如今自己的那位二师兄,还不足百岁,不足百岁的剑仙,全天下没谁能找出来的。 柳依白第一次觉得有些可怜自己的那位二师兄,当然,顺带着连才上山的那少年一起可怜上了。 这对师徒可是遇上了谢陆啊。 这座剑山上最难惹的剑士哪里是什么老祖宗,就是自己这个小师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四章妖怪上山,道种下山 有个喜欢穿绿色衣裙的少女,总算是在梁溪那座道会开始前来到的那座道教名山沉斜山脚的一家小镇子里,少女赶在小镇的客栈客满之前,要了一间视野足够好的房间,只不过就在住下的当天晚上就碰见了两不讲道理的道教修士,那一男一女知道这间房间的客人是个喜欢穿青衣的少女的时候,便起了心思,要让这少女将房间让出来,只不过碍于山上还有梁溪道观,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只是“好言相劝”要和这少女换一个房间,实际上这两位修士所订的房间便算是客栈里条件最差的一档,不仅连窗户都没有,更不要说能看到山上风景。 其实这种请求便相当过分了。 那个从延陵来到梁溪的少女脾气一直都不太好,再见识了这两家伙之后,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一脚便将其中一位修士踢飞出客栈,而另外一位女子,少女更是不拿正眼看她,她便吓得脸色发白,然后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少女没有当回事,可第二天一大早那两个境界还在第一境参同的修士便又拉来了一帮人,说是要讨个说法,可等青槐从房间走出来过后,看着那一帮多达二十多个修士,可没有一个是越过参同走到青丝的,便实际上连出手都没有兴趣,只不过那些人不依不饶,青槐便直接将这些人一个个全部都丢出了客栈,这一下对方总算是知道踢到铁板了,再不敢前来挑衅,实际上对于一位青丝境的修士,他们虽说有些惊惧,但完全达不到说是如此惧怕,只是想着这少女的年纪和身后的势力而已,要知道,能够在这个年纪便能够踏入青丝境的,不说一般道观,就连沉斜山想必都要供着,那位道种被称为天纵奇才,不过也是青丝境而已,就算是所传境界不实,其实也相差不大,这种天资,除去极少数是野修之外,其余哪一个不被自家长辈捧在手心里,要是这等资质的少女在外被欺负了,说不定隔天便有什么老怪物来到你家门前给你讲讲道理,梁溪这边的修士可不比那边延陵,没谁是读圣贤书出身的,这些牛鼻子老道,不喜欢讲道理,反倒是杀起人来,得心应手。 经过这样一闹腾,除去客栈里的惊起了不小的波澜,就连整座小镇都算是知道了这家客栈里是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少女,梁溪道会在即,没人愿意在山上那间道观的眼皮子再弄出些什么东西来,因此就算是有些奇怪,大抵也没人再去探探门路,这倒让青槐这些时日过的极为清闲。 只不过离这场道会的时间越近,出现在这座小镇里的修士便越来越多,大多在山河之中有些名头的便都被梁溪道观的道士迎上了山,剩下待在小镇里的修士们自然便算作并非来头那么大的一批人,因此前些日子在小镇里闹出动静青衣少女便自然而然的被认为出身并未有那么尊贵,一些人的心思自然便又生出了些,只不过对此,青槐全然不理,她整日深居浅出,只等那场道会开始。 实际上自从来到这沉斜山开始,她忽然便觉得没了之前那般的执念了,甚至说是挑战道种那件事,她也不那么上心了。 这位在妖土中一直被视为明月的少女,开始觉得这趟路程走得好没意思,只是想赶快打了叶笙歌,然后便返回妖土,以后有机会,兴许再来一趟山河,只不过到那个时候绝对不是为了再去证明她要比谁强,只是想看看那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好好学剑。 梁溪那场道会开始之前,青槐在这山脚的客栈遇见了一个熟人,风尘仆仆的剑士陈嵊,这个不知道去过何处的中年男人赶到梁溪之后,并未急着上山,只是在小镇落脚,恰好便是选的这一家客栈,见到青槐之后,陈嵊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的李扶摇,“我那傻徒弟还是走到了剑山了?” 青槐神情平淡,“只到了边境,谁知道这家伙能不能走到剑山脚下。” 陈嵊哈哈大笑,毫不在意,“不打紧,那里离剑山不远,这家伙肯定能够走到剑山脚下去,只不过能不能登山其实两说啊,除去山道上的两缕剑仙残魂,听说朝青秋在剑山前的那座门尘山上竟然也留下了一缕剑气,这家伙难不成打定心思要让剑山之后无新人?” 青槐对剑山上的事情不太清楚,只是平静说道:“登不上剑山便登不上了,谁都没有说剑士不上那座剑山就是没出息。” 陈嵊有些无言以对,片刻之后这位剑士也是低声喃喃道:“剑山上是没啥好呆的,可这六千年都是这般过来的,这山说不登便不登了?” 青槐默然无语。 陈嵊叹了口气,洒脱道:“登不上便登不上,我陈嵊的弟子,难不成上不了那座剑山便成不了剑仙?” 青槐这次有些懊恼的摇头,这家伙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陈嵊转换话题说道:“小妖精,你这上山是要找那个道种一决生死?” 青槐讥笑道:“你当我傻呀,在这座沉斜山,其他的不说,那位只差一步便可踏入沧海的观主会眼睁睁看着我把叶笙歌打死在这山上?到时候她没死,我会先死。” 陈嵊哑口无言,这小妖精对于利害关系其实看得比他更清楚些。 “其实我也不一定打得过她,说实话,她的赢面要大一些的,要是她真的从青丝境跨入太清境了,我什么都不说,转头就下山。” 陈嵊笑了笑,“到时候我替你开路。” 青槐转过头看着这个游历山河的剑士,狐疑的问道:“你该不会是有意来梁溪的吧?” 陈嵊一本正经,平静道:“哪能啊,这十年一次的道会,我自然也想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让这山上的牛鼻子老道吃一吃瘪,先前朝青秋在剑山上的一剑好歹是让人知道我剑士还有人,但这位剑仙脾气古怪,想来砸场子这件事,不太愿意亲自动手,我这种后辈,没办法,就得做点这些小事。好让山河修士都知道,我剑士一脉尚未断绝,尚且风流!” 青槐很想问问陈嵊,为何砸人家场子就叫做风流了,只不过看着这家伙这样子,她下意识的觉得要给某人个面子,就没有说出口。 最后的最后,青槐只是看着山上,低声道:“不管妖土里其他人怎么想,反正我知道,要是我死在这里了,我爹肯定要来的。” 陈嵊则是感叹道:“有个好爹啊。” —— 山下小镇人不在少数,可实际上有资格登上这座沉斜山的,还不足十分之一。梁溪道观作为道教在山河之中的代表,不但执道门牛耳,而且那位观主更是被认为是除去十二位圣人的第一人,境界高深,道法精妙,只差一步便可踏足沧海境,这数百年来,由这位观主坐镇的梁溪,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乱,实际上就连什么小的波动也会很快便被镇压下去,实际上和延陵那边书院学堂林立的局面不太相同,梁溪这边的道教修士几乎都是处于梁溪道观领导之下,偶有野修,但绝对不多,因此这般便更显得这座道观的地位尊崇,那位观主更是被视为圣人不出之下的道门领袖,这十年一次的梁溪道会,虽说那位观主不一定会出场主持,但既然是梁溪道观出面举办,便相当于是整个道教的盛事,自然来往的人不会少。 现如今面临着道会召开,可山上却出现了一件难事。 在沉斜山方寸峰那边,数位身着黄紫道袍的道人凑在一起,在一间竹舍前,神色复杂。山上道士品阶高低以身上所穿道袍来做划分,灰衣为末,黄紫自然便为首,这一下聚集了多达数位有资格穿上黄紫道袍的老道人在竹舍前,便实在是一件大事。 其中,有一位手拿拂尘的老道人至始至终一言不发,显得很极为平静,和其余几个已经焦头烂额的道士比起来显得实在是区别不小。 老道人姓莫,单名一个道字。在沉斜山上已经修道四百余年,境界高深,道法高妙,比山上绝大部分人的境界都要高深,只不过多年以来一直潜心修道,是故没有太多人知道这位老道人其实当年差一点便成为了这道观的观主,只不过之后依然穿得上一袭黄紫道袍,便谁都不敢小觑,只不过今日之事,就算是他莫道,也不敢说能够解决。 以往道会,重点都放在最后的道门论道上,皆时来自梁溪的大小各个道教修士都会在方寸峰坐而论道,每人都可下场,能够在场间待到最后的,理所当然便是胜者,以往这一项上,大多是都是沉斜山上的道人取胜,但其实也有例外,比如当年那场道会,有位放浪不羁的年轻道人便一人说了三天三夜,最后连下场与他对论的道人都不曾有,他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当年的获胜者,只不过令人费解的事却是,这位获胜的年轻道人放弃了能够进入道观藏有三千道卷的登天楼一观的机会,就这般飘然离去,最近一次被人所见,还是在那极西佛土,据说这位道人要去向佛土圣人问一问来世今生,世人皆知佛门圣人之一的慧稠圣人有一盏可照亮人前世今生的灯笼,那年轻道人自然便是想去见识一番。 只不这一届道会同以往的重点不同,这一次上山来的人大多不是冲着最后的论道来的,反倒是把关注点放在了那位道种身上,按照道会流程,开始之后自然会有一次道门的年轻子弟切磋,这便是道战。 而之前梁溪道观亲自放出消息,说是道种叶笙歌一定会出现在道战上。 因此那场道战便一时之间成了重头戏,毕竟叶笙歌是这梁溪百年难出的天才,更是天生道种,潜力无限,几乎所有山上之人都抱着很乐观的态度,觉得叶笙歌几百年之后一定能成为道教又一位圣人,到时候本身便拥有了六位圣人的道教,再加上一位叶笙歌,别的不说,道教在这山河当中的影响力自然而然便要再上一层楼,依着儒教那现状,到时候道教说不定便能将影响力扩大到直接越过大余来到延陵。 山河之中,佛教一向不争,也争不过,儒道两教为了这山河第一的名头也已经争了大约六千年,若不是圣人不出,其实早便可以分出胜负,可现如今双方之间哪一边再出现一位圣人的话,其实便足以改变局势。 可现如今山上面临的局面则出乎他们的意料,本来这件事的时候是山上几位黄紫道人共同决定的,可当时叶笙歌尚在闭关,并不知晓这件事,可等前些日子叶笙歌出关之后,却对此事并不上心,并且明确表示不会参加道战。 这个决定很快便让山上的道人们觉得十分棘手。 若是别的弟子敢如此做,早被门规惩处了,可叶笙歌是谁,不仅是道种,还是那位观主的亲传弟子,不说到底有没有传言中的那层关系,就光是观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便足以让其他人束手无策,观主常年闭关,这山上还有谁说的话叶笙歌是必须听的? 找不出来,于是这几位道人便准备和叶笙歌讲讲道理,可从前几日到现在,那位道种便没出过竹舍,不管门外如何吵闹,可那位道种依然不为所动,这让莫道和其他几位黄紫道人都异常生气,不是没生过破门而入的想法,只是那竹舍被观主亲自留下过禁制,非登楼境不得破,山上的这等老怪物,哪里有时间去理会这等小事,因此才有了现如今这局面。 讲道理,那位道种不听。 若是不讲道理,谁又能给那位道种身后的观主一个交代。 如此境地,实在让人心力俱疲。 山上数位黄紫道人聚集在竹舍前等着叶笙歌出门,可这几位在山上地位尊崇的道人没有谁注意到有个白裙女子早已经下山去了,唯一看到这幅场景的某位小道童正想着禀告自己的师傅,却被那白裙女子转身看过一眼之后,立刻便抱着脑袋蹲下,惶恐说道:“叶师叔,我不敢多嘴的。” 白裙女子容颜生的极美,身材高挑,只是一张脸上并无半点表情,让人生不起半点亲近的想法,实际上这个白裙女子在身上待了十几年,也不见得有一个朋友,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她的性子实在是太过于清冷了,加上绝大多数又是在闭关,自然便成了现如今这局面,白裙女子沿着山道下山,没有再去看这小道童一眼。 山上的风景她看了十几年,看腻了,现在她要下山去看看别处的风景了,什么都可以,不管是佛土还是妖土,亦或者那些蠢剑士聚集的剑山,都可以去。 她就是不愿意再在山上再待了。 她要下山,想来除去自己名义上的师父之外,其余人都不敢当真阻拦,可她要下山就下山啊,不会刻意去选择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候,也不会偷偷的就下山了,不因为其他原因,就只是因为她是叶笙歌。 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叶笙歌。 她不想参加道战便不用参加,不管这会不会导致道观声名,那些想要挑战她的年轻人,想就想吧,可关她什么事。 她何必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她就是想下山,谁也拦不住。 想了又去做了,谁也拦不住。 —— 有人下山,有人开始登山。 于是下山的和登山的两人相遇了。 当一身青衣的妖土天才少女在山道上遇见了某位一身白裙的女子的时候,两人好像心有灵犀的都停下了脚步。 两人之前谁也没见过谁,说不上一见如故,但是相见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青槐便觉得这个人就该是叶笙歌,就该是那位道种。 而实际上叶笙歌停下脚步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被青槐挡住了去路。 青槐沉默片刻,说道:“叶笙歌。” 这句话不是一句疑问句,而是一句陈述句。 她很确信面前的白衣女子就是叶笙歌。 叶笙歌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青槐身后不远处的陈嵊,其实最主要还是把目光放在了陈嵊腰间的剑上。 陈嵊站在远处,打量着这个道种。 他甚至在这一瞬间,竟然想要试试能不能出剑将这位道种斩了,虽然这种想法过于疯狂,也过于不要脸,但确实他生出了这个想法。 只不过最后陈嵊什么都没有做,不仅仅是因为这座山是道教的脸面,还因为他不愿意去对付一个才踏上修行之路十几年的小辈。 这是他的骄傲,哪怕很愚蠢,但同样骄傲。 叶笙歌把目光移到青槐身上,“你要做什么。” 她甚至没有问青槐的名字,只问了一句用意。 青槐深吸一口气,“我原先准备在道会上挑战你,可现如今既然碰到了,就在这里打一场好了。” 叶笙歌皱着眉头,“为什么?” 青槐只觉着心情十分烦躁,特别是看到叶笙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可接下来叶笙歌的一句话,便更伤人。 她对着青槐说,“麻烦让一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五章山上有人 沉斜山方寸峰那边,小道童眼见着叶师叔独自下山之后,几番天人交战之后还是一路小跑到的竹舍前,对着几位地位尊崇的黄紫道人惊恐喊道“师叔祖,叶师叔下山了!” 莫道缓缓睁眼,掐指一算,很快脸色便变得有些苍白,在他这个过来人来看,其实道战叶笙歌下不下场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毕竟沉斜山作为这执天下道门牛耳者,不去说其他,就这样一件事,虽说让那些远道而来的道教修士心有不满,可在梁溪这边,向来是拳头大过道理,而作为拳头最大的沉斜山,自然道理便在自家手里攥着的,有人不服便打一架,打到他服便是。可叶笙歌若是这么不声不响的便下山去了,若是在山外出了些什么事情,不说别的,光是观主的怒火便无人能够接得下,这位天生道种,算是这沉斜山最大的宝贝,就算是那座登天楼里的三千道卷,也不及她,毕竟这道卷每人观后感受不一,对于境界虽有裨益,但绝对不会能让你原本只能走到春秋境的资质一跃便入沧海,而叶笙歌不一样,这位道种的资质是能够走到沧海的,因此便越发要小心翼翼,毕竟就算是沉斜山在梁溪如何一枝独秀,如何屹立在众多道观之上,可私底下也总会有人不愿意沉斜山在这个位置上再坐下去,因此这位道种下山之后,虽然那些境界高深的修士依然会坐在山头看山下,可山下绝对会有不少人去找她的麻烦,万一叶笙歌阴沟里翻船,沉斜山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这个万一,便是不能承受之重。 莫道脸色阴沉,很快便发声道“让山上的执事速速下山拦截叶笙歌,叶笙歌手里的法器众多,最好两人一对,不可缠斗,遇见之后即可发出信号,还有,无论如何,不能让叶笙歌受伤。” 说完这些,莫道转身看向另外一位黄紫道人,轻声道“道兄,你带人安抚山上客人,若是有人想着浑水摸鱼,那便都宰了,不要顾忌什么,我沉斜山不惧任何人!” 虽说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轻。 那黄紫道人点点头,转身离去,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莫道最后转过身来,望向剩余的几个黄紫道人,平静相问道“这件事还需让观主出面,不然若是叶笙歌一心下山,谁也不好相拦。那各位谁去请示观主?” 几位黄紫道人面面相觑,观主正在闭关的紧要关头,说不好便要踏足那个境界,这若是冒冒失失的前去请示,坏了观主的大事,怎么以后在山上都没了容身之所,要是说叶笙歌是沉斜山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圣人的弟子,那观主便是现如今沉斜山的定海神针,是整个道门里最有希望将画像悬于各大道观的道教修士,在一定程度上,其实观主比叶笙歌还要重要好几分。 一个是潜力无限,一个已经只差临门一脚,孰轻孰重,谁都拿捏的清楚。 莫道神情淡然,这位境界高深的山上道人没有多说什么,他是绝对不会亲自去见那位观主的,毕竟当年一事,两人几乎是水火不容。 剩下的几位黄紫道人之中,有个中年道人走出人群,轻声笑道“山上大事,自然要观主定夺,也罢,我这便去登天楼请示观主。” 莫道看向这个此刻在众多黄紫道人中最年轻的道人,平静道“便有劳守清师弟了,今日过后,师弟门下弟子可以自由进出无妄峰,至于峰间法器,若是能带走,也任由守清师弟门人带走。” 在山上修道多年的张守清打了个稽首,感慨道“那便多谢莫师兄了。” 谁都知道莫道自从在当年在关于观主的争夺中败下阵来之后,这些年便鲜有离开那座无妄峰,一直清修,早已经将无妄峰打造成洞天福地,仅次于观主所在的主峰,不知道有多少山上弟子想着进去修行几年,只不过莫道没有发话,谁又敢擅闯,现如今他主动将这无妄峰拿出来作为对于张守清的补偿,其实也可以间接说明这请示观主是件多大的事情。 在方寸峰这边的黄紫道人都散去之后,张守清才站到莫道身旁,温声问道“师兄还放不下当年旧事?” 山上道士鲜有人知晓,其实张守清和这位莫道其实同出一门,当年更是情同手足。 莫道神色复杂,轻声道“师兄我入了迷障之中,走了二十年未走出,放不下了,也释然不了,一直困惑,长生无望了。” 张守清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这位师兄。 大道之争,实际上真的说不太清楚。 莫道笑着开口,“师弟道心纯洁,其实再过个百年,未必不能比师兄我的成就高,甚至于达到观主的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修道一事,天赋重要,道心自然也重要,叶笙歌天资极佳,可一颗道心却是更让人觉得艳羡,从心一事,师兄实在是做不来啊。” 张守清平静观望山上弄出的动静,并不多说什么,最后只是拱了拱手,笑道“师弟去登天楼了。” 莫道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说了一句保重。 张守清笑着摇头,神情淡然。 —— 山道那边,因为叶笙歌一句话便让青槐整个人气势瞬间攀升到顶点,这个妖土的少女无比认真的看着叶笙歌,已经摆出了非要打一架不可的姿态。 叶笙歌却始终不为所动,一身气机仍旧并不外露,整个人也没有如何生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陈嵊,问道“朝暮境了?” 陈嵊看着这个天生道种,神情平静,最后竟然破天荒开口问道“要想和我打一架?” 叶笙歌摇摇头,平静道“我打不过你。” 这位一直被沉斜山寄予厚望的年轻白裙女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都不懊恼,反倒是很坦然,她没有在最后加上一句,以后我会打败你的。 这些话,叶笙歌觉得自己不用说出口,陈嵊想来自己也知道的。 只不过陈嵊并没有开口,更没有出剑,只是看着山上笑着。 依着他朝暮境的感知,早就知道山上有一群人已经开始往这边来了,很显然那些人的目的不是在于他这个剑士,也不在于自己身旁的小妖精,而是在叶笙歌身上。 叶笙歌看着一身气势勃发的青槐,平静道“你打不过我,我去年便跨入了太清境。” 为了使青槐打消比试的念头,叶笙歌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境界都说了出来,当然,她也不见得会很在意。 青槐神情不变,只是一身气势已经尽数散去,她摇摇头,“没意思。” 是挺没意思的,她从妖土千里迢迢来到梁溪,原本以为至少能和叶笙歌打一架,当然,必须要是同境之争,可谁知道,这所谓的同境之争,已经变成了叶笙歌居高临下来看着她。 虽说她年纪比她小,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比不上就是比不上了。 叶笙歌平淡开口,“要是你在今年踏入太清境,我可以和你打一场。” 青槐扯着嘴角,遇上这样一个比她还要骄傲的人,说实在的,不太舒服。 她讥笑道“到时候让我的小跟班和你打,你要是打的过他,我再出手也不迟。” 叶笙歌认真问道“你小跟班是谁?” 青槐指了指陈嵊,说道“就是他的徒弟,那家伙叫李扶摇,是一个要成为剑仙的男人。” 叶笙歌不言不语,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之后,便要下山了。 青槐这次并不拦着,让开身子之后看着这家伙从她身旁走过,然后很快便说道“山上那些道士为啥不想让她下山?” 陈嵊笑着说道“宝贝疙瘩,下山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当然是要供起来。” 青槐笑了笑,忽然说道“那咱们拦一拦?” 这小妖精是要使坏了。 她说的拦一拦,自然不是说拦已经要下山的叶笙歌,反倒是说要拦下山追她的那些山上道士。 陈嵊没好气的说道“别说我们,是我!” 青槐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然后一瞬间,她便看到自己眼前这个朝暮境的剑士瞬间腰间长剑出鞘,剑气大作。 整个山道上,剑意都弥漫开来。 看着从山上掠下的不少道士,陈嵊平静笑道“谁来接我一剑?”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嵊的剑便已经往前递出。 剑气肆掠整条山道,让山道之上的那些道士又惊又惧。 沉斜山上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情况,已经是衰落得不能再衰落的剑士一脉竟然还敢出手挑衅沉斜山? 不管这些道士作何想法,反正这个一辈子都放荡不羁的男人,一个人站在山道上,放声大笑,笑声传遍了沉斜山。 我剑山有人。 —— 张守清走过方寸峰,来到主峰的登天楼前,看着这座高楼,想着这楼里的三千道卷,以及道门历史里的那些强者,以及那六位道法通天的圣人,并未急着进去,只是在楼前轻声说道“牛角峰张守清求见观主,有一事相告。” 登天楼前并无人把守,但自从观主进楼修行以来,这座登天楼便再无旁人进去过,实在是观主入楼观书,为得便是走出最后一步,显然便是这沉斜山乃至道门的头等大事,自然无人敢轻视怠慢。 登天楼里并未传来什么声响,只是张守清话音落下之后,那门便开了。 张守清看了一眼那道被无数代道门真人加持过的木门,然后才缓缓走进登天楼。 登天楼里一向布局单调,除去书架之外,实际上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登天楼一共九十九层,张守清不知道观主在第几层,因此也只得一层一层往前走。 一直走到第三十六层,他才在一处书架前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人一身粗布衣衫,一头黑色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席地而坐,正翻着一本泛黄的道门书卷。 他就这般普普通通坐在地上,便让张守清觉得有些压抑,甚至是道心都有些动摇。 那男人站起身之后,将那卷道门书卷随意放回书架,转头之后露出了一张面容年轻的脸,他看着张守清,笑着问道“是笙歌要下山?” 就这一瞬间,张守清便觉得如沫春风。 张守清拱手答道“观主,笙歌这孩子是我沉斜山的未来,如何能说下山便下山,若是遇上歹人,则追悔莫及啊。” 贵为沉斜山梁溪道观观主的男人摆摆手,“既然是寄希望于笙歌,如何能把她困于此山上,天底下的圣人,没有哪一个是光潜修便潜修出来的,下山也好,几番历练,对修为也有好处,至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我自有打算,算不上什么大事。至少若是他们敢在明面上出手,我便会去与他们讲讲道理,讲道理这件事,整个梁溪都不太喜欢,可架不住我还挺喜欢,当年去延陵学宫那边的时候,我可不差多少。” 听到观主说起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张守清露出笑容,当年观主才继任观主之位没多久,威望实在还不足以震慑整座梁溪,于是在某个春日,这位观主便远游至延陵,在京口山上和延陵学宫当代掌教坐而论道,延陵说儒家学术,观主说道法,实际上这场论道便是一场鸡同鸭讲,最后自然是谁也没能说服谁,下山之后,观主一路步行回梁溪,无人拦下,路过大余之后,接连遭逢了几次截杀,观主一反温和性子,大开杀戒,连杀好几位在山河之中颇有盛名的修士,还差点登上了剑山,回到梁溪之后果然便无人再敢轻视这位观主。 再之后更是传闻这位观主曾去过北方妖土,同一位妖土巨头有过相抗却不落下风,虽说有仰仗法器的原因,但实际上能够和沧海境的大妖相抗便很能说明问题。 当圣人不愿意在山河露面的情况下,只差一步便能走进那个境界的观主自然便算是三教第一修士,因此山上无论是谁,都很放心,因为有观主,沉斜山便一直能够执道门牛耳,只不过今日张守清登楼之后,他便有些担心是否自己会耽误了观主修行。因此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忧虑神情。 观主好像是知道张守清在想些什么,平静笑道“枯坐登天楼数年,并不得寸进,我原本以为读完这三千道卷怎么都能开悟了,可登上了三十六层之后反倒道心越乱,我今日便出楼了,去极西佛土走一遭,山上事物你和莫道两人便担起来,我知道莫道心里不服气,你可转告他,有气不要憋着,若是实在气不过,当着我骂一顿也是无妨的,只不过只要动手,我不会相让的。” 张守清喃喃道“怎可如此?” 观主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忽然便皱了眉头,竟然破天荒有些怒意的说道“我沉斜山怎可容一剑士撒野,他若是朝青秋也就算了,可一小小朝暮,真当我山上无人?” 张守清蓦然抬头。 观主一甩衣袖,平静开口道“守清,你去斩了此人。” 转而观主下楼,低声喃喃道“山上有人。” 声音不大,但传遍整座沉斜山,这完全是观主的“无意之举” 很快,山上不少远道而来的修士纷纷心有所感,望向这座登天楼,传言这位观主早便闭了死关要去冲击最后一步,因此这些上山来参加道会的修士,其实也说不准全部都是为了来看叶笙歌的,毕竟这位观主才是现如今真正的道门第一人,能不能迈出最后一步,也是一桩道门中人都心心念念的大事,毕竟有这样一位只差半步便可踏足圣人境界的修士在沉斜山上 ,才是沉斜山的立身之本,若是观主跨过最后半步,成为道教这六千年来的第七位圣人,自然应当要像其他圣人一般,不再插手山河诸事,这反而还算是山河里其他道观的幸事,这便意味着头上的这尊大山被旁人移走了,看都要看得远了些。 —— 当李扶摇快要走上剑山山顶之前,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怀抱小雪的李扶摇踩上一块青石,站立片刻,准备一鼓作气的走到山顶。 可就在这个时候,山道两旁的的巨鸟突然振翅疾飞,俯冲而下,而目标便是登山的李扶摇,李扶摇脸色难看,但还是很快抽出小雪,严阵以待。 在远处的树林里,有个被罚去剑冢可很快又跑出来的少年看着这幅场景,懊恼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因为用力过猛,因此很快他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扶摇,登山的时候,没人告诉过你必须要在天黑之前登上山顶吗,你他娘的之前是不是还在山道上歇了好些时辰?!” —— 山下破庙前的大青石上,一身灰色衣衫的女剑士谢陆忽然跳下青石,平淡道“我忘了告诉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必须登上山顶,原来以为并不重要,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子居然现在都没有登上山顶,他在山道上到底待了多久?” 说到后来,谢陆一脸怒意。 在身旁的柳依白一脸错愕,片刻之后他抱着自己的脑袋,脸色难看,自己这师妹呀,这是要把陈嵊那家伙的徒弟给坑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六章一步之遥 那些在登山途中一直没有理会过李扶摇的巨鸟突然袭向这个第二境的小剑士,这虽说有些让人措不及防,但好在李扶摇当时在看见这些巨鸟开始便有所提防,现如今当这些巨鸟真成了登山的考验的时候,其实在最开始短暂的失神之后,他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怀中有剑。 名剑小雪,是谢氏的家传之物,甚至有所传言,这柄剑当年还曾是剑仙谢沉的佩剑,只不过李扶摇之前还在山道见过谢沉,便自然没有当真,可即便如此,这柄小雪其实和谢氏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不过李扶摇对于这剑的来历不敢兴趣,他只是觉得自己手里有这样一柄剑,便够了。 于是在那些飞鸟快要掠过到他身前的时候,他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一只,递出了一剑。 一剑没有所谓的滚滚剑气,也没有什么足以让旁人惊骇的剑意,只是一剑,甚至都没有刺中那只巨鸟,可李扶摇还是在那只飞鸟后掠之前,第二剑削掉了它一只翅膀。 天色渐暗,眼前已经不再明朗,在远处的树林里,吴山河盯着这个家伙,恼怒道“你杀什么鸟,赶快爬上山顶去,不然等会儿真要被赶下山了。” 声音不大,自然也不能让李扶摇听见,剑山上对于登山者的要求其实极严,他要是现在冲出去告诉那家伙那些巨鸟都是幻像,不理会便没事的,他会不会被受严惩不好说,但李扶摇是肯定丧失了这登山的资格的。 在这个少年心里,也是极为想要拥有一个小师弟的。 李扶摇不知道这边有少年正咬牙切齿很怕他没在天黑之前登上山顶,只是面对着那些巨鸟,他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的出着剑,很快身旁周围便堆积了不少羽毛,而那些巨鸟,也是留下不少血迹。 巨鸟仿佛无穷无尽,李扶摇却精力有限。 当他一剑一剑挥出,并带走了灵府里那些气机之后,很快便脸色发白,握剑的手里也微微颤抖,其实若是他能和那柄名剑小雪心意相通,想来也不会把气机挥霍的这么快,但毕竟剑是借的,自然而然便成了如今这局面,摇摇欲坠的李扶摇忽然转过头看了看地上的那些血迹,忽然一怔。 那些洒落在山道上的血迹,每一道都极其相似。 李扶摇好像懂了些什么。 于是这个少年不再出剑,任由一只飞鸟掠过眼前,锋利的爪子向他袭来,可那些巨鸟掠过不再出剑的李扶摇,便直接穿过,好像连碰都碰不到他。 “原来不出剑,它们便不在,若是一直出剑,便会力竭累死在这里。” 李扶摇皱着眉头,试着往前踏出一步,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于是李扶摇放下的踏出了第二步。 在远处树林的吴山河皱着眉头,气愤道“你现在看透了,就快些走,磨蹭什么,他娘的,天要黑了!” 只不过不管吴山河再怎么念叨,也始终不敢把声音放得太大,让李扶摇听见。 “谢陆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叔,你看重的这小子就真要登不上山了,你就不有所表示?” 实际上吴山河的担忧,便是现如今山脚破庙前谢陆的担忧。 眼看着天色便要暗淡下去,黑夜即将到来,谢陆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来,平静道“我要牵引小雪上山,帮我一把。” 柳依白站起身来,没有多问怎么帮,只是朝着破庙里喊了一句,“洗师兄,干活了!” 然后破庙里那个灰色衣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腰间藏鱼剑气四溢,尚未出鞘,便已经是剑鸣声不绝于耳。 洗初南从未与人比过剑,因为在他看来,出剑斩不平才是自己该做的,比剑倒是落了下乘,可现如今谢陆要出手帮那个少年登上山,便必须他和柳依白出手,至少两人得比上一次剑。 要想山上那位老剑士不知道登山路上发生的事情,便必须在山脚下弄出更大的动静,唯有两位朝暮境的剑士比剑所闹出的动静才能让山上那些关心着登山路那边情况的老剑士微微分心,只能比剑。 洗初南可以不答应,只不过既然他走出了破庙,便已经算是应允。 因此他准备在这剑山脚下的破庙里和柳依白比一次剑。 柳依白握住手中长剑野草,看着自己这个大师兄,嘿嘿笑道“洗师兄,和小师妹比剑我不太愿意,可与你比剑,我可是一万个愿意。” 洗初南平静开口,“快些吧,天便要黑了。” 柳依白点了点头,然后很快这身上剑意便攀升至顶峰,然后很快手指便从剑身抹过,然后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递出了一剑。 剑光乍起,剑气入大江入海一般奔腾而出。 瞬间席卷整个门尘山顶。 而现如今,洗初南的腰间短剑藏鱼尚未出鞘。 片刻之后,洗初南拔剑出鞘,藏鱼和野草相撞,并无半点声响,但紧接着两柄剑的剑气便直肆掠开来。 洗初南一身灰布衣衫猎猎作响,而柳依白的一头长发也是被吹得随风而动。 两人比剑,不为胜负而去,反倒是竭力制造大的动静,因此很快这剑山脚下的比剑,便因为两人的故意施为,剑气开始往剑山上涌去。 不同于登山路的那般只有一条山道,真正的剑山实际上远远比李扶摇见过的要壮丽的多,当剑山脚下的两位朝暮境尽全力施为的时候,在剑山主峰,那座供奉着历代剑仙的剑仙大殿,有个面容枯槁却是身上剑气冲天的老剑士走出大殿,看向山脚,神情古怪。 在不远处,很快便有一个中年剑士御剑而来,来到剑仙殿之后,不敢再继续御剑,本身剑山上便有规矩,这剑仙殿之前,不管是不是剑士,一旦悬空便直接被视为剑山之敌,因此这中年剑士小跑几步来到老剑士身侧之后,才恭敬说道“老祖宗,不知道为何,山脚下的两位师叔今日在比剑。” 老剑士负手在身后,看着天边渐渐出现的繁星,没有去管剑山脚下那些事情,只是问道“那少年还未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山顶?” 中年剑士闻言一怔,很快便说道“差不离了,还有几步,是否便把他带进剑山来。” 老剑士摇摇头,“剑山自有规矩,到了时间,没登得上山顶,便视作登山失败,老夫不愿意坏了这番规矩,你去让他下山吧。” 中年剑士动了动嘴唇,为难道“老祖宗,这是十年间唯一一个登山的少年,况且马上就要走到山顶了。” 老剑士转过身,平静道“按山上的规矩办。” 中年剑士抬起头,看了看老祖宗,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马上要转身离去,要去把那个登山的少年带下山去。 老剑士忽然开口道“老夫亲自送他下山,免得还有些人不守规矩。” 中年剑士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对于这位年纪不知道多大,而且是剑山的主心骨的老人,山上无论是谁,都一向是钦佩有加,本来在剑仙朝青秋之前,老祖宗便有机会踏足那个境界的,只不过当年剑山遭受挑衅,老祖宗不管不顾以一剑斩之,那位境界在登楼境的道教修士被斩灭生机之后,竟然灵府未碎,便又逃出数千里,可老祖宗也是一剑,剑气肆掠几千里,将那位在梁溪早已经闯下赫赫威名的道教修士直接钉杀,因此剑山和梁溪交恶,差点爆发一场大战,虽说最后平息下来,但老祖宗错过了时机,其实算是终身无望剑仙境界了。 只不过后来当朝青秋登顶成为剑仙之后,一人一剑去过那座沉斜山,无人拦得下。 只能任由这位战力世间无双的剑仙堵着家门口,甚至就连那位观主,也不曾出面过,毕竟半步圣人和一位货真价实的剑仙相比,相差实在是太大。 一位道教圣人,若是不带几件法器,都不一定敢下场和剑仙较量,要是让剑仙近身,就连圣人也都束手无策。 自古以来,剑仙战力,便冠绝山河。 当老剑士决意要去将李扶摇丢下剑山之前,曾站在半山腰对着山脚训斥道“胡闹!” 于是谢陆尚未牵引自己的那柄家传名剑小雪,便大口吐血,瘫倒在地上,柳依白和洗初南两人对视一眼,柳依白朝着山上喊道“师父,当真不可网开一面?那小家伙可是陈嵊的弟子!” 老剑士脚步一顿,但仍旧是平淡开口,“剑山规矩,仍旧坏不得,你三人作为剑山脚下的监察,难不成忘了山上规矩到底如何,真是愚蠢至极。” 谢陆坐直身子,决然道“是弟子忘了告诉那小子要在一日之内登上山顶,若是有错,也应当罚弟子才是,如何能够牵连那少年!” 老剑士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他随手一招,原本在李扶摇怀中的小雪便已经飞回剑山脚下。 然后老剑士冷声道“吴山河,滚回剑冢。” 在登山路那边的吴山河脸色发白,一言不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登山路,去那座那最不愿意去的剑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七章没关系的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山上的老祖宗亲自插手过问登山一事,不仅仅是让山脚下破庙前的三人措不及防,就连山上仅剩不多的剑士都有些不知所以,老祖宗这十年间大多不参与剑山上的事物,可偏偏又在这有人登山的时候走出了剑仙殿,而且是要亲自将那少年给丢下剑山,这个结果,实际上让不少山上弟子都觉得有些可惜。 这座山可是有整整十年都没有见过新人了! 天已黑,升起了一轮明月,李扶摇只差一步就要走上山顶的时候,怀中小雪便已经掠走,然后他便惊奇的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山顶在前,而没有半点办法。 老剑士负手从山顶走下,来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李扶摇眯着眼睛,顺着老剑士腰间看去,没有发现有剑,故而便有些错愕,这不管是山上剑士也好,还是说什么游历山河的其余剑士,向来都是腰间悬有一剑,这无剑的老剑士,倒是让李扶摇觉得有些奇怪。 老剑士看着这个境界低微的少年,平静不语,他倒是很想知道这少年要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李扶摇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为什么?” 这位山上辈分最高的老剑士,听见这么个问题,也没什么表情波动,只是平淡道:“山上有规矩,在天黑之前没能登上山顶便视作没有了入我剑山的资格,虽说谢陆忘了说此事,但她将家传名剑小雪让你带上山便算作抵消之前未告诉你上山的规矩一事,你现如今没有在天黑之前登上山顶,按着规矩,便不能入剑山门下,得下山去了。” 李扶摇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老剑士解除他身上的禁制,然后想着说能不能借盏灯笼,这黑漆漆的,下山路途不好走。 老剑士被这个如此表现的少年给实在弄得有些错愕,他问道:“从门尘山开始,被朝青秋的剑气所刺,忍受痛苦登山之后,在这条登山路之后更是被剑仙残魄递上过一剑,然后又被那些巨鸟险些让你命丧此处,最后还是不能入山修行,怎么了,不觉得失落?” 李扶摇发现自己身子能动了之后,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然后才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不失落,我从延陵境内的西南偏僻之地开始走,一路上经过这么多磨难,好不容易走到了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山脚下,然后杀了只王八,被朝风尘那家伙折磨了一遍,然后又登山,最后前辈告诉我让我下山去,我要是不失落,估摸着也就绝情绝性了。” “只不过这要想着登上你们这座山,道理肯定是在你们那边的,就算是讲出来我不觉得那么有道理,可自己的拳头也没能大到能让你把道理改一改,既然这样,死缠难打也没意思,潇潇洒洒下山就好了啊,有个姑娘之前很想我上这座山来学点东西,后来其实怕我没登得上来,又有一天悄悄告诉我,走不走得到山顶其实没那么重要,不上剑山难不成就不能练剑了?一样的,都有机会成为那种剑仙的。” 老剑士微微一笑,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肩膀,“剑山上的规矩改不了,但既然你要一盏灯笼,就顺便跟着老夫去剑山看看,看完之后再下山便是。” 李扶摇点点头,自我安慰道:“登不上山,看看也好。” 老剑士呵呵一笑,然后便领着这个少年从山道一旁的树林穿过,一边走一边笑道:“这些树木名为剑木,以往山上铸剑的时候,这些木材便都是做剑柄的好东西,只不过现如今没那么多剑士了,洗剑池那边的剑够用,也就用不着铸新剑了。其实你之前的那番话除去真有些淡然之外,还存了些想着让我改变主意的想法吧?” 李扶摇默然不语,但并未否认。 老剑士领着李扶摇穿过这片树林,来到真正的剑山山道上,才平静道:“少年人有些心思,不是坏事,有些锐气则是好事,剑士一脉,早已经凋零不堪,剩下的剑士不多,但好在大多锐气扔在,因此这局面也算不上多差,只不过规矩这种事,老夫不愿意不去讲,不然剑山上现如今的光景不会是这般。 ” 沿着山道而上,虽说是已经入夜,但是繁星高悬,那轮明月挂在天上,自然也谈不上是如何看不清路。 老剑士领着李扶摇一路来到剑仙殿前,有不少山上弟子都亲眼目睹,只不过大多不以为意,只有一部分人觉得有些惋惜,老祖宗决定的事情,就算是朝剑仙出面,也没办法了。 来到剑仙殿前之后,老剑士指了指那座大殿,平静道:“要是你今日登山成功,便可以进殿点一炷香了,这殿内的剑仙画像并非人人都出自我剑山,只是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如今也只有剑仙一处传承地方,自然是都要供奉,况且这些剑仙都死得其所,理所应当的应该供奉。当年有个小子第一次入这座剑仙殿的时候,别的不说,居然指着这些剑仙画像念叨自己终究会有一日把画像都挂在他们身旁,这份勇气,倒是让老夫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李扶摇抬头问道:“是朝青秋?” 老剑士摇头,“另有他人,那小子可没朝青秋的那份资质。” 李扶摇哦了一声,不再多说,然后就这样看着这些山上建筑,老剑士去一旁的偏殿里拿来了灯笼,交给李扶摇,“其实你之前说过的话都不无道理,登不上剑山就成不了剑仙了?这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你下山之后也不用急着走,在那间破庙前待上两年,总归还是会有些裨益的。” 李扶摇瞪大眼睛,“前辈此举何意?” 老剑士负手而立,“你没登上山顶,自然不能在山上修行,可你要去山脚,谁管得着你,愿意待着便待着。” “你既然没有登上山顶,洗剑池那边的剑自然也不能取了,只不过这座山河之中那么多剑,也未必非要在洗剑池取,没什么关系的。” 李扶摇点了点头,轻声道:“晚辈下山去了。” 老剑士提醒道:“不必跟着来时路,就从这条山道走下去,一样的。” 李扶摇再度点头,转身打着灯笼下山,老剑士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才露出些慈祥的意味。 他这辈子收过四个徒弟,剑山山脚破庙里三个,还有一个恰好就是这少年的师父。 朝暮境的剑士陈嵊。 按着辈分来说,自己是不是能让那少年叫一声师爷? 只不过这些东西,老剑士没有告诉李扶摇。 并无裨益。 —— 那个少年打着灯笼走在山道上,觉得有些难受,他从不觉得对不起谁,也不觉得亏欠了谁,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他在山上不想把这些情绪表露出来给别人看,可一个人的时候却一点也忍不住。 他抹了把脸,自嘲道:“青槐姑娘,我没登上剑山。” 片刻之后,他便笑着开口,“只不过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八章上不得剑山,在山脚也行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说是说没关系,其实李扶摇下山的时候想着要是之后再碰见青槐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难不成自己就当着青槐的面,轻声笑着说我没有登上剑山,没有能在山上修行,不过没有什么的,我一样可以练剑的。 可到时候那个姑娘肯定会开口说哎呀,李扶摇你不是这么厉害的么,怎么没能登山那座剑山呢,那这么看来,你也不厉害呀,你之前说的要争取在山河里提起你的名字便让别人不敢欺负我,那就是屁话咯? 李扶摇忽然自嘲一笑,青槐姑娘不可能这么说的。 依着那姑娘的性子,肯定到了后来就会安慰他,说李扶摇啊,就算没有登上剑山,没事的,混不下去了来妖土啊,提我的名字,很好用的。 李扶摇惆怅的摇头,手上的灯笼在手里一晃一晃的。 让前面的路都有些模糊不清。 李扶摇这一会儿觉得委屈极了,这就像当年被人从洛阳城送出去,送到白鱼镇上那样,明明自己的家就在洛阳城,可回不去了呀,他在那个冬夜,抱着一袋子同样冰冷的银两,倒是没有委屈的说法,只是觉得活下去就有万般美好。 可那个时候确实比现在要委屈的多啊。 李扶摇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他转头望了望山上。 此时此刻,有个被再次罚到剑冢的少年正把自己的那柄佩剑山河拿在手上一剑又一剑的挥出,他对着那座到处是剑气剑意的剑冢狠狠嚷道:“老祖宗,你这这太不近人情了吧,十年没新人了,你都不放他进来啊!” 无人理会他。 实际上也还有不少剑士关注着山道上的李扶摇,想着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可等李扶摇都要走到山脚了,那个所谓的机会也没来。 当失落的少年李扶摇快要临近山脚的时候,已经把情绪收拾的很好,他打着灯笼缓缓走着,神情轻松,一点失落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他甚至还在山道旁的野草里随意扯了一根,把草根放在嘴里嚼着,感受着草根的微涩苦味,反倒是露出了个笑脸。 山脚破庙前,脸色煞白的谢陆的佩剑小雪从山上掠过她身前之后,她便知道自己那个把规矩两字看得极为重要的师父是不会让陈嵊那个徒弟上山了,于是她一把拿过小雪,就要不管不顾的上山去和那老家伙讲道理,道理讲不通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就用剑再讲! 柳依白伸出手拦下自己的小师妹,皱眉说道:“本来就不占理,还要去耍浑,你不想活了?” 谢陆咽下一口鲜血,不让柳依白看见,冷哼一声就要出剑,却被洗初南出声制止。 这位差不了几步就要踏足春秋境的剑士平静道:“谢陆,你要是非要离开这座破庙上山去,不说其他的,你当真以为你能见得到师父?” 谢陆压低声音说道:“是我忘了告诉那小家伙这个事情,他因为这个事情没有登上山顶,不怪我怪谁?” 柳依白拍了拍腰间的野草,喃喃道:“师父是有些不近人情了啊。” 洗初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本来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没有办法更改。 谢陆忽然开口道:“我不管,我要去试试!” 听着这话,洗初南皱着眉头,柳依白一脸无奈。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两人说些什么,远处便突兀出现了一只灯笼,灯笼所发出昏黄的灯光后面,是某个少年平静的脸庞。 那个走了一趟登山路,什么都没带回来,只有一只灯笼的少年来到破庙前,看着谢陆手上的小雪,少年开心的说道:“我还以为它不见了,原来还在这里。” 柳依白神情错愕,洗初南面容平静,只有谢陆冷淡道:“你没登得上去那座剑山,是我的错。” 李扶摇哦了一声,提着灯笼的手微微往下移了移,要是谁能看得清他另外一只放在身后的手的话,肯定就会发现他的那只手有些颤抖。 “你这小家伙没登得上剑山,就一点不在意?”柳依白有些奇怪。 李扶摇笑了笑,“运气不好,要不是在山道上歇了好几个时辰,说不定也就上去了,这没能登上剑山,也不是练不了剑了,没有走到山顶,是有些可惜,但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大事,我就不哭鼻子了。” 柳依白竖起大拇指,“你小子洒脱。” 谢陆把小雪往李扶摇丢去,“这柄剑送你。” 说起洒脱,其实没谁比谢陆洒脱,家传名剑说送人便送人了,这要依着柳依白,肯定是做不到这么洒脱的,况且他全身上下也就点家当,送人,实在是舍不得啊。 李扶摇接过小雪,很快便还给谢陆,他摇摇头,“用不着,谢……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辈,自己留着吧。” 倒是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洗初南看着这只灯笼看了很久,忽然笑着说道:“在山脚待一阵子,山上练剑和山脚练剑其实是一回事。” 柳依白忽然拍了拍脑袋,笑道:“要学剑,上什么山,在山脚就够了,洗师兄当年在山上的时候也没见谁怎么教过他,现如今不是一样厉害?陈师兄就更厉害了,总共没在山上待上几年,不一样是修为境界日渐深厚?” 谢陆想起很久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从剑山上走下的时候,是大笑着离去,不是低着头,也没有些其他情绪,他是想去看看这山河风采,不愿意老死剑山,不是因为受了排挤,也不是不愿意娶她谢陆。 只不过再怎么看眼前的这个少年,明明很失落却要故作轻松,也比不上陈嵊本身的洒脱心态,只不过这般模样的李扶摇,谢陆倒是一点都不讨厌,少年人应有的倔强,有就是啊。少年人的朝气,丢不得的。至于其他的,只要对得起腰间的剑,谢陆才懒得去管。 所以这一瞬间开始,谢陆决定要教李扶摇练剑,原因实在太多,不管是陈嵊的弟子,还是害的他没有登山成功,亦或是觉得他的性子自己实在是觉得不错,反正就是这么些原因加起来,那就教他练剑就好了。 至于这少年之后能走到什么地步,被什么人给宰掉,亦或是宰掉什么人,关她屁事。 她谢陆眼前是那条剑仙大道,最多加上一个陈嵊,其他人不值一提。 她把那柄小雪重新抱在胸前,笑道:“不上山就不上山,在山脚练剑一样的,我教你练剑,不必陈嵊差,就算是我的路子不适合你,你这两位师叔,怎么也不差。” 柳依白点头附和道:“对咯对咯,反正还不是闲着,就教你这个小子练练剑也好,你师叔我啊,当年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早就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剑士了,说不定用不着朝青秋,我就是这山河里又一位剑仙。至于你的这位洗师叔啊,更是厉害啊,在山上修行的时候,每次考核都是第一,剑道几条路子都是出类拔萃,剑意精纯,被老祖宗说成有上古剑仙之风,教你用剑,肯定是比陈嵊有前途的多了。” 洗初南按住腰间短剑藏鱼,平静笑道:“待上几年,然后再去游历山河,不差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六十九章他的剑是直的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算是别开生面的李扶摇留在剑山脚下,只不过并未和三位师叔住在那座破庙里,实际上依着柳依白的话来讲,这座破庙里有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李扶摇住进来对剑道并无裨益,毕竟不是谁都有他们三人那般修为境界,可以无视这些东西。实际上作为这剑山老祖宗的三位弟子,不管是吊儿郎当的柳依白,还是性子清冷的谢陆,亦或是性子温和的洗初南,资质都差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洗初南,脾气好,但剑心纯粹,剑道一途基本上便没有遇到过什么瓶颈,一路走来,境界修为提升的速度不算是太快,但也绝对不慢,最重要的便是他这一身修为尽数都是水到渠成,并无半点揠苗助长,因此在剑道上的成就,其实便要比其余两人要高上一筹,只不过因为久居剑山,名头不显而已。至于那位已经游历山河不知道多少年的陈嵊,则是上山之初,便被剑山老祖宗称为性子最傲,心性最野,因此他在山上待不了多久便觉得无趣,这些年游历山河也好,也从不在某一个地方待上太久,反倒是四处游历,剑道境界也没有落下,甚至还曾胆大到去妖土杀过几位境界不俗的妖修,若不是妖土那边忌惮朝青秋,说不定早便让人潜入山河,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剑士给处理了。 六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儒教的浩然正气也好,还是说道教的降妖手段也好,但终究不如剑士的一剑挥出,纵横肆掠的剑气来的有威慑力。那些腰间唯有一剑的蠢剑士,战力之高,让整座妖土都觉得心惊胆战,实际上若不是当年剑士一脉里有多达数位剑仙,这一场大战,只怕也没那么快落下帷幕。 大战之后,山河破碎,双方签订合约,更是由三教圣人和妖土巨头亲自出面促成,才导致了这现如今这双方友好的局面,不过由于当年剑士一脉的几位剑仙都已经战死,因此这份合约上并未对剑士做过什么约束,才导致不管是朝青秋还是其他剑士前往妖土也不算是违背,实际上就连三教修士,只要不是太过于招摇,也没谁会真去说什么,这份合约其实只是用来约束两方的圣人的,毕竟两方圣人要是真动起手来,这座山河也好,还是那座妖土也罢,没谁愿意见到这个局面。 李扶摇之前对于剑士的了解,虽说有,但的确不深,陈嵊学剑学的快,本身也是天才,境界攀升不慢,但若是让他把那些东西一点点扯碎来讲,其实陈嵊也会头大如牛,因此之前他跟李扶摇所讲的那些东西,大抵都是抛开形而专注神,所有还有很多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东西,李扶摇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这便需要让人重新给他好好上课,谢陆虽然一心钻研剑道,但让她讲课,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于是在枯坐半日之后,谢陆很直接的把李扶摇丢给了洗初南,这位性子温和的大师兄也不嫌麻烦,和李扶摇在破庙前的空地上席地而坐,然后洗初南问了一个问题,“什么是剑?” 那种在世俗王朝的坊间很流行的话本小说里,那些江湖剑客高手收徒之后大抵都需要问些问题,例如你为什么练剑,剑是什么如此一类高深莫测的问题,可剑士既然是不同于江湖武夫的修士,怎么都得要出尘一些才对,可事实上是,洗初南真问了一个俗不可耐的问题,因此这个问题真从洗初南嘴里问出来的时候,李扶摇有些猝不及防。 果然是很接地气。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认真说道:“剑是凶器,也是剑士的朋友,如果说真要让剑代表着一些什么东西的话,我觉得是直。” 洗初南温和问道:“为什么是直?” “因为剑身很直。” 这应当是洗初南听到过最简单的回答,没有故弄玄虚,甚至没有多想些什么,光是一句剑身很直,若是旁人,洗初南甚至会觉得这个人肯定没有慧根,难成大器。只不过是李扶摇,他还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我觉得的这个直字很重要,直来直往是剑,山河中的三教修士或许对这个世间有诸多想法,考虑的也多,但我觉得剑士便应当是一剑挥出时,都是因为自己想出这一剑,胸中一气,不必堆积,一剑直发胸臆,说到底就是这个直字,让剑士区别于三教之外。” 李扶摇笑了笑,轻声道:“师叔,或许我说的不对,但我总觉得我之前遇见的那人便应该是这样想的。” 洗初南看着李扶摇,想着门尘山道上的那一缕剑气,便开口问道:“是朝剑仙?” 原本以为这个问题问的是八九不离十,可只见李扶摇摇摇头,“他不叫朝青秋,他是朝风尘,一个想做自己的人,只不过现如今估计已经消散在山河当中了,他在门尘山待了十年,就好似在朝青秋这个身份下活了十年,于是他下山的时候,觉得自己该是朝风尘了,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很开心。” 洗初南平静道:“朝剑仙自然是这座山河里最了不起的剑士,只不过依着你说来,朝风尘应当在某些方面比朝剑仙也不差半分,那一步走出去了之后,的确会很开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不过剑道一途,人人理解都不一样,你觉得剑是直的,我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每一个从剑山上离去的剑士,想必都会记得一点,不管不如,得对得起腰间的剑。” “还得想清楚为什么而出剑。” 李扶摇点点头,精神头很足。 “世间的修行法门只有两类,一类是修士另外一类便是剑士,其实说起来两者相差不多,但其实差的确实不少,当年那位把剑士一脉带到修行大路上的剑祖,并非是参照了三教修士的修行之路,反倒是脱胎于江湖武夫,因此说是咱们剑士更接地气,其实一点都没有错,而且烟火气这种东西,也并非是由走的路而定的,反倒是跟自己的心性密切相关,儒教那些先贤,当年就算是已经成为了拥有大神通的修士,但依然愿意处于世俗之间,教学也好,讲道理也好,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只不过现如今一番变化,修士们皆是想着追求长生,要往成仙路上走,自然便没有多少精力来管这山下的众生了。” “实际上当年那场大战的初衷便是为了保护这座山河的百姓,免受妖物屠戮。” “人总得做几件自己觉得还不错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想,但自己要觉得不错的事情,所以那些剑仙慷慨赴死,一点都不在乎到底值不值得。对得起腰间的剑便够了。” 听到这些剑仙的故事,李扶摇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登山路上碰到的两个剑士,风姿绰约的红衣女子,和颇有出尘意味的那位白袍男子。 于是李扶摇疑惑问道:“师叔,登山路那边的两位剑士,是不是某种剑仙幻像?” 洗初南平静开口,“说对了一些,只不过也不尽然,那两位正是当年大战中战死的两位剑仙,女剑仙是你谢师叔的先祖,那位白袍男子姓陆,也是当年战死的剑仙。两位剑仙在战死之后,残魄回到剑山,由剑山上的无数剑气滋养,虽消散不了,但也实在是没有了那份修为,也下不得山了。” “世上每一位剑仙都是极其骄傲的,为了剑士一脉,这两位还留下一些残魄,舍弃了作为剑仙的骄傲,你得知道现如今剑士的处境,真的很不好。” “我们需要很多年轻人,去重现剑士一脉的风采,让这座山河中,再度出现剑士的声音。” 李扶摇看到了洗初南眼里的光芒,有些耀眼,让人觉得很温暖,在失神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七十章剑山脚下的第一次修行 身上书卷气十分浓厚的洗初南讲道理不知道是不是很厉害,但用来对付李扶摇,算是绰绰有余,因此当李扶摇和这位洗师叔结束谈话之后,李扶摇发现这位师叔竟然一星半点对于剑道修行上面的东西都没有提出来,然后他还很悲哀的发现一件事,他现在竟然是连一柄剑都还没有。 之前用的那把柴刀,早就断成了两半,然后在绿水湖杀那王八的时候,便已经化作了碎片,这也导致了他现在手里一点可用之物都没有,因此在某位师叔的殷殷期盼下,李扶摇再度前往那条登山路,砍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剑木,然后再以极快的速度离开那处地方,不愿意被人看见,毕竟现如今他虽然在山脚逗留,实际上也不算是山上剑士,只不过他哪里知道,在谢陆打开那条巷道开始,山上的老祖宗以及一干剑士都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并无一人走出来制止,更无一人提出异议,好似这少年在山脚修行这件事,剑山已经默认,这个局面让还在剑冢受罪的吴山河虽说很希望李扶摇能够登上剑山,但仍旧对于这件事感到十分荒诞,老祖宗不让这小子上山便算了,可他赖在山脚不走,还时不时上山偷点东西,你老人家不管不问? 只不过就算吴山河肚子里有一万个问题,他也不敢再度随便踏出剑冢,老祖宗把他赶进来两次,还有第三次他只怕真要掉层皮才行了。 只不过这少年却是在心里暗暗发誓,出去之后得去会会那小子才行。 李扶摇砍剑木的原因倒也简单,因为他没有剑,要学剑自然有诸多不容易,因此有且必须要有一柄剑才行,因此洗初南才会提出做一柄木剑先用着这剑事,只不过等到李扶摇把剑木从山上扛下来之后,该又谁来做这柄剑,实际上他是很疑惑的。 三位师叔和李扶摇站在破庙前的空地上看着这颗剑木,久久无言,然后四人互相对视一眼,视线交错,最后谢陆和洗初南的目光都放在了柳依白身上,一身青衣的柳依白一阵毛骨悚然,他心虚道:“我哪里会做这木匠活?” 洗初南温和开口,“几年前,柳师弟和谢师妹吵架之时,师兄我可是清楚的听见过柳师弟未上山之前便是一位完这两句话后,在破庙那边,谢陆一脸杀气的御剑前掠。 剑气之盛,让李扶摇看得目瞪口呆。 柳依白苦笑着摇头,洗初南则是面不改色。 片刻之后,挨过谢陆一顿剑气的两人重新出现破庙前。 洗初南感叹道:“小师妹这脾气,实在不太好啊。” “洗师兄,你这次又没有传音入密?!” “……” “别想了,快走!” …… …… 没有还手挨了两次谢陆剑气的洗初南发髻散落,鬓发微乱,他随意挽了一下,用树枝固定,然后再度和柳依白来到破庙前,只不过这一次,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谈及小师妹谢陆,只是说起了一些其他事情。 柳依白感叹道:“洗师兄,我总觉得李扶摇这小子,以后的会比咱们走的更远一些的。” 洗初南将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给弄到耳后,平静笑道:“走的远些才正常,若是比咱们还要不如,那岂不是显得咱们三人很没有水平?” 柳依白认真说道:“洗师兄,我最开始没觉得你性子有这么活泼有趣的。” 洗初南抽了抽嘴角,笑道:“面对你们两个人,一个天天想着比剑,一个每日都浑浑噩噩,你师兄我的性子,想有趣都难。” “……” “师兄这般说话,倒是真的很讨打。” “没事,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 “不过柳师弟,小师妹给扶摇喂剑,你也得把压箱底的东西教给扶摇才行,反正你留着,也没用。” 柳依白仰起头,悲愤的说道:“洗师兄,我要和你比剑。” 洗初南摇头,“不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七十一章剑术剑意剑气 春末过后,没要多久便到了小暑时节,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剑山剑气森森的缘故,就连这剑山脚下也没觉得有半点暑意。 这些日子以来,每日谢陆在练剑之余便会给李扶摇喂剑,有时候用力太过便将那柄木剑一下子劈成了两截,然后李扶摇便不得不再去跑一趟登山路,再砍一颗剑木扛回剑山脚下,然后柳依白便会骂骂咧咧的再把这树木做成木剑,只不过几次下来,李扶摇倒是很佩服自己的这位师叔,每次所做的木剑都不差分毫,李扶摇甚至想着,要是以后这位柳师叔不练剑了,说不定做个木匠一样不差。 只不过这些时日的练剑,除了女子剑士谢陆每日不厌其烦的喂剑,然后便是和洗初南每日清晨黄昏打坐,运行经脉之内的气机,至于柳依白只是偶尔领着李扶摇在山上乱窜,教他认各种花草。 虽然李扶摇不太理解这和练剑有什么关系,但总还是耐着性子跟着跑,原因大抵还是觉得这三位师叔总归都还不是常人,这般自有道理。 洗初南终于是在小暑时节之后开始讲解剑道,替李扶摇解决了许多困惑的问题,更是对于气机的连贯这个问题有过深切的阐述,其余旁枝末节更是说的不少,由浅及深,李扶摇觉得裨益不少,以至于他觉得自己的境界修为都有所提升,柳依白很喜欢拿李扶摇境界还没到剑气境这件事说事,这让李扶摇很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陈嵊一年之间便到剑气境,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他李扶摇慢上一些,其实没什么关系的。 小暑过后的大暑时节,被禁足在剑冢的吴山河第一次下山,打定主意是要来见一见李扶摇的,只不过尚未走到山脚,便感觉到一阵凌厉的剑气,远处谢陆抱剑在怀,冷冷看着这个山上最疲懒的弟子,神情冷淡。 吴山河背后生起一阵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喊了两声谢师叔之后,见谢陆没有反应,便实在是不敢再往前面走一步,悻悻然转身,登山的时候偏偏又看到老祖宗的身影,这少年第三次被剑山老祖宗丢进剑冢。 进剑冢之前,这个少年曾撕心裂肺的嚎过几声,不过很快便被老祖宗赏了一剑,山上剑士们都看得明明白白,那道剑光太过耀眼,不少人都觉着老祖宗的修为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望把之前丢下的东西重新捡起来,可就没有一个人是关注吴山河是不是第三次被丢入剑冢的,反正这个疲懒的小子,总该好好折磨下了,毕竟这练剑差不多十年了,还在剑士第三境剑气境厮混,让山上剑士们都觉得丢脸。 吴山河下山无果,其余剑士也没有下山的,因此李扶摇待在剑山脚下,实际上除去三位师叔之外,其实并未得见其他人,只不过大暑过后山下却是传来消息,说是那场梁溪道会,最为万众瞩目的道战环节,那位道种叶笙歌却是没有下场,然后梁溪便流传出来消息,说是道种已经离开沉斜山,不知所踪。只不过这件事固然让赴会的修士觉得有些失望,但沉斜山就在道会当天还曾发生过一件大事,很快便让人们把注意力转移。 有一位剑士在沉斜山山道上挑衅山上道观,这位境界在朝暮境的剑士剑气十足,一剑挥出之后,便是壮阔无比的景象,乃至于最后山上一位黄紫道人亲自下场居然也未能将其斩杀,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剑士飘然下山,而对于这种挑衅的举动,不知道是不是忌惮朝青秋,还是觉得派人围杀会让沉斜山传出笑柄,因此沉斜山也并未阻拦。 除此之外,当日那位传言中离圣人境界只差半步的观主发声,让所有人都一惊,只不过最后那位观主仍旧是没有现于人前,倒是让众人觉得有些遗憾,不过像是观主这等站在山河之巅的人物,不理会这些俗人,自然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那座登天楼,因为本次道会最后的坐而论道又是沉斜山胜出,便无外人得以一观,也就无人得见那位在登天楼里的观主了。 只不过李扶摇最关心的青槐姑娘,却不在这个消息当中,即便如此,李扶摇还是很高兴,反正叶笙歌没有下场,那就没有和青槐姑娘一决高下,怎么来说,现如今都该活着吧? 大暑过后的傍晚,李扶摇随着洗初南在空地上打坐,一个时辰之后,两人睁眼,洗初南忽然笑道:“扶摇,你那位师父,这一次可是威风了,之前去妖土没多少人知道,现如今在沉斜山挑事,怎么都该是天下皆知了。” 李扶摇惊道:“是陈嵊?” 洗初南笑着点头,平静道:“若不是陈嵊,你谢师叔如何能放你一天假?” 李扶摇默然无语。 洗初南站起身来拍了拍李扶摇的肩膀,竟然就要结束这场谈话。 看着洗初南的背影,这让李扶摇觉得莫名其妙。 倒是柳依白从破庙里搬来一坛子酒,来到李扶摇身前,坐下之后自顾自说道:“洗师兄和小师妹不喝酒,一个人喝着没意思,你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小子,酒肯定是要喝的,来陪师叔我喝一个。” 李扶摇笑了笑,没有拒绝,接过酒碗,倒酒之后,喝了一口,笑道:“柳师叔你这酒还不差啊。” 柳依白没急着说话,自顾自喝了两口之后才笑道:“年少的时候还没走出市井,便最喜欢在酒楼里听说书先生说书,嘿,其他的都没听进去,唯独有一句’仗剑走江湖,须得配上最好的剑,最好的酒,当然还有最美艳的小娘子才行’甚是喜欢,于是便立志练剑,丢下木匠手艺之后,跑进一家宗门学武,才三年,便在江湖上已经位列所谓的什么十大高手之一,不知道喝过多少烈酒,看过多少小娘子了,觉得无趣,于是我便离了江湖,去这座剑山,谁他娘的知道,上山之后还真没意思,除了在那洗剑池找了柄野草之外,还真不如在这山脚待着。” 李扶摇由衷说道:“柳师叔洒脱。” 柳依白没好气的说道:“没你师父洒脱。” 李扶摇哑然无语。 柳依白喝完一碗酒之后,站起身,将腰间野草拔出,平静笑道:“师兄让我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你说我怎么拿的出手,小师妹剑术山上无双,师兄剑意更是醇厚,那我柳依白的剑气,你学不学?” 李扶摇站起身来,坚定道:“学。” 柳依白笑道:“我辈剑士,一气存于胸,遇不平既抒之,你说那是不是剑气?” 李扶摇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不算吧。” “那是什么?”柳依白笑着问道。 “意气?” 柳依白不去理会这小子,只是手指从野草剑身上拂过,剑身瞬间颤鸣,柳依白握住剑柄,一言不发,只是一剑挥出。 剑气浩荡,席卷门尘山顶,让李扶摇心驰神往。 却一点也没有损伤一草一木。 柳依白收剑入鞘,平静笑道:“山上老头子剑术剑意剑气三项俱是世间少有,可教出来的徒弟,却一分为三,唯独陈嵊学全了,所以老头子不偏爱他爱谁啊,” 李扶摇第一次对自己的便宜师父有了些不一样的理解,只不过到头来,陈嵊也不在剑山脚下便是了。 柳依白只出了一剑之后便不再继续出剑,反倒是坐下喝酒,一大坛子酒被两人喝的精光,等到天边尽数是繁星的时候,柳依白转身返回破庙,留下李扶摇一个人,他借着月光,看着山下,想着练剑有成了,一定要去妖土看看青槐姑娘的家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只不过这个练剑有成,真是要成了剑仙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七十二章下山的老祖宗和三两个小家伙 李扶摇在山脚下练剑这些数月,山上其实也接连发生了好些事,先是一位闭关许久的老剑士,困于朝暮境多年,寿数已尽,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春秋境的风景,于是在剑峰上强行冲境,最后仍旧是不得善果,身死于剑峰,剑山老祖宗亲自将那那位老剑士的佩剑哑雀重新放回洗剑池,等待下一个剑士来将其取走,只不过依着现如今这剑山困境,只怕也不容易。 紧接着又是一位在山上闭关多年的老剑士溘然离世,佩剑一并被老祖宗送往洗剑池。 实际上这两位剑士都是同老祖宗一同上山练剑的,只不过剑道天资远远不及他,导致老祖宗在剑道一途越走越远之时,他们两人都还在后面缓行,走到后面更是停滞不前,剑士也好,修士也罢,寿数都是和境界挂钩,若是境界不够,自然也活不了多久,因此老祖宗尚且老当益壮的时候,这两位同时上山的师兄弟便已经走到了尽头,无法逆转。 再加上早些年离世的师兄弟,老祖宗的同辈人物已经凋零殆尽,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虽说在修行大路之上随处可见白骨,但放在现如今,还是有些让人感伤。 剑山老祖宗好似一日之间老了许多,更是在某日清晨被不少人看着老祖宗在剑仙殿前黯然神伤,一头本来就有些银丝的长发更增添几缕霜白。 黄昏时刻,老祖宗提酒独自下山,背影说不出有多寂寥。 来到剑山脚下的时候,谢陆正给李扶摇喂剑,得见了老祖宗,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原本在破庙前关注这边情况的洗初南和柳依白两人也是转身返回破庙,不发一言。 老祖宗来到李扶摇身前,什么也不多说,也不怒,只是坐下,看着门尘山下,神情平静,李扶摇对于这个老剑士,算不上有如何恶感,也说不上有什么喜感,本来当时自己便没有在天黑之前登上剑山,老剑士依着规矩不让他上山,自然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看着三位师叔的样子,好像是有些不喜欢这老剑士,连话都不愿意说上一句? 老祖宗提着酒,可没打算喝,沉默半响之后,总算是开口说道:“你练剑是为了什么,别跟老夫打马虎眼。” 李扶摇看着这个不知身份,但总觉得身份不简单的老人,没有急着开口,本来自己便没有上山其实为什么练剑也不关他的事情,只不过毕竟是在剑山脚下,在加上这个问题并不是多隐秘,因此并未避而不谈,只是来到老人身旁坐下,但很快便往旁边移了移,不为其他的,实在是这老人的一身剑气太过于锋芒毕露,一旦不掩饰,隔得近了都觉得在被人拿剑刺骨。 李扶摇轻声开口,“回老前辈话,我练剑最开始是为了回洛阳城找一些人报仇,也不是非要杀人,只是想让那些人难受些。这个道理好像是衣锦还乡那般,但好像又不太相同。然后我就想好好练剑了,到处走走到处看看,遇见不平事也能拔剑相助的。” 老人问道:“你是延陵人?” 李扶摇摇摇头,“我是周人。” 这个答案在老人看来莫名其妙,只不过老人并未在此问题上深究下去,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老人讥笑道:“你便不想做那种剑仙?” 李扶摇笑着点头,“想啊,有机会就去做,要是没那个机会,求也求不来,没办法的。” 老人平静点头,轻声道:“你这心性,倒是很适合留在山上,只不过错过了,也没办法,实际上在山脚修行,也不差,这三个人的剑意剑气剑术分别都是出类拔萃,你学一样也好,还是想都学了也好,只要学的进去,都行。” 李扶摇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便不说,等着老人继续说。 老人呵呵笑道:“练剑练剑,练到最后老夫转眼一观,同辈的老友们都先后离去,剩下老夫孤零零一个人,你说苦不苦,老夫练剑这数百年,离开剑山的次数屈指可数,你说苦不苦。别的剑士练剑求得是一剑抒胸臆,可老夫到最后要为许多东西考虑,出剑都出得不爽利,你说苦不苦。” 老人联系问了三个苦不苦,让李扶摇有些恍惚失神。 老人呵呵一笑,显然是不准备让李扶摇接话,他自顾自把那坛子酒拿过来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李扶摇,感叹道:“之前陪老夫喝酒的那小子下山去了,然后就再没人陪老夫喝酒了,你这小子如何,能喝几碗?” 李扶摇笑着说道:“一直喝,也没问题。” 老人冷声道:“满嘴胡言!” 可片刻之后又是哈哈大笑,“不过老夫就喜欢你这种偶尔胡言的小子。” 李扶摇咧嘴笑了笑。 老人和李扶摇喝完那坛子酒之后,不再停留,临走之前,只是说道:“今后可以多去走走那条登山路,遇上那些巨鸟,多出几次剑试试,对剑道有些裨益,至于那两位剑仙残魄,也可以讨教讨教,但无须死缠烂打。” 李扶摇恭敬行过一礼,目送老人离去。 在这位剑山上的老祖宗转身上山过后,破庙里的三人才走出来,谢陆眼神复杂,柳依白一脸无所谓,至于洗初南,也是一如既往的神情温和。 三个徒弟对于自家师父的态度,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啊。 —— 在李扶摇再一次去走那条登山路,见识两位剑仙残魄的威力之前,已经是大暑过后的初秋了,整条登山路两旁的剑木落叶纷纷,铺就了一条金黄色的山道,这幅美景实际上很能吸引人眼球,只不过这座山上尽是些一心练剑的剑士,也无人往登山路来,因此这便好比美人出浴固然好看,可站在她面前的人却是瞎子一样,都是白搭。 春末沉斜山梁溪道观的道会结束之前,便走下来过三人,一些白裙的道种叶笙歌,常年穿着青衣的小姑娘青槐,以及腰间悬着那柄白鱼剑的陈嵊。 叶笙歌明明在陈嵊和青槐之前便已经下山,可却是并未走远,在那小镇子外休息了半日,便等到了脸色惨白的陈嵊和青槐,这三人,一个是山河之中谁都不待见的剑士,一个是来自妖土的天才少女,一个是道教寄予厚望的道种,原本不管怎么来看,都万万没有走在一起的道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三人偏偏又结伴而行了。 陈嵊之前和那位黄紫道人张守清在山道上一战,虽说并未死在山道上,但仍旧是受了不轻的伤,陈嵊一个朝暮境的剑士,虽说对上已经是春秋境的张守清并非是毫无还手之力,但那位山上道士,很明智的并未让陈嵊近身,毕竟陈嵊已经是朝暮境的剑士,挨上一剑,就算是他春秋境的境界也吃不消,最后一番鏖战,被陈嵊逮住机会来了一剑的张守清几乎重伤,所以之后陈嵊下山的时候,才一点都没有拦着,要不然,这家伙恐怕也就交代在山上了。 叶笙歌下山之后则是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因此也就没急着走,等到看到青槐和陈嵊之后便想着要去那座剑山看看,然后便跟着陈嵊这个剑士一起往梁溪边境去,而青槐则是要返回妖土,想着顺道去那座剑山看看某人是不是还在那里,因此也是往那座剑山去,至于原本不想去剑山的陈嵊看着这两个姑娘,实在是想不清楚,最后也干脆想着去看一眼,不过他走过那门尘山实际上没有多困难,可两个姑娘要是遇上朝青秋的那缕剑气,恐怕很难。 然后陈嵊悲哀的想到了他那个便宜弟子李扶摇,这家伙看样子似乎也过不去啊,他要是登上剑山,顺势把自己的名字一报,不管自家师父是不是还在怨自己当年下山,可对李扶摇肯定是会倾囊相授的,自家师父既然也已经是剑山上老祖宗了,剑道修为不用多说,李扶摇在他手下肯定是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师父强不少的,只不过既然已经有了朝青秋的一缕剑气在门尘山道上,李扶摇应该是被拦下了。 三人结伴,从沉斜山一路到梁溪边境,都无半点异常,毕竟是道教治下的世俗王朝,其余修士就算是想着对叶笙歌这个天生道种下手,估摸着也要考虑考虑沉斜山那边的威慑,以及那位传言只差半步便可成圣的观主。 等到三人走到延陵边境和大余接壤的地方之后,第一波挑战者便出现了,有一位自称野修境界在青丝境的中年修士出现在一条大江江畔,说是修道不足甲子,要挑战道种叶笙歌,依着陈嵊的眼光来看,这家伙哪里是不足甲子,至少也有七十年了,只不过境界还真是青丝,叶笙歌不作理会,但那中年修士不依不饶,非要一决高下。 然后在那条大江江畔,那位无名修士死了。 叶笙歌没怎么出手,只是掏出了一件法器,那件法器是一张图,她把那修士收了进去,然后又收了不少江水,直接将那修士淹死了。 这样的打架方式,让陈嵊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话一直不多的青槐更是嘴角抽搐,天知道这位道教的天生道种到底身上怀揣着多少宝贝,这样一个青丝境的修士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只不过这位挑战者才死没多久,第二位便来了。 那日他们三人在一条渡船上顺流而下,第二位修士从天而降,只不过才落下站在船头,便被叶笙歌用一口大钟直接将其困在了钟里,然后用一条绳索给捆了出来,直接丢进了江里,幸好是保了条命,两位青丝境竟然都没能让叶笙歌费些力气,这倒是让某些幕后的人很不开心,当然也着实有些惊讶。明知这位道种出身不凡,手上的好东西不会太少,可总也没想到沉斜山那边竟然这么大方。 两次刺杀无果之后,然后三人便难得渡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应该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宗门大佬觉得对付叶笙歌,青丝境已经没用了,正在商讨下一步对策,这些日子里,陈嵊的伤势倒是渐渐好转,但他不对叶笙歌出剑,也没有理由帮她拦下灾祸,虽说一路同行,但陈嵊更想看的是叶笙歌到底有几分家底,就算是他要出剑,也绝对不会是为叶笙歌,最多是为小姑娘青槐。 至于这个和他便宜徒弟有些关系的小妖精,他要是不出剑,眼睁睁看着青槐死在他面前,谁知道李扶摇练剑有成之后会不会提着剑满山河追着他砍,毕竟那小子在还没有踏上修行大路的时候便敢提着木棍来找他的麻烦,为得就是这个小妖精。 顺着渡船一直南下,日子过得飞快,陈嵊百无聊赖,站在船头钓起来几尾大鱼,借了船夫的锅碗,独自一个人在船头煮鱼汤喝,叶笙歌一点都不见外,在陈嵊煮好鱼汤之后,便端了个碗走到了陈嵊身前,询问他自己能不能喝,陈嵊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等他看清楚叶笙歌那个碗的时候,又是一阵哀叹,这明明是件品阶不低的法器,你就这么用来装鱼汤? 青槐没有去看这边光景,她一个人坐在船尾,看着某处,神情平淡。 这是触景伤情了? 陈嵊懒得理会这些烦心事,人世间这么多事情,次次件件都要自己去管,自己那柄剑也出不了这么多次。 下渡船之前,船夫小心翼翼问陈嵊剩下的几尾大鱼能否留给他们,陈嵊转头看了看在岸边候着的那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哈哈大笑,说是长得不好看,然后瞬间腰间一剑出鞘。 一剑挥出。 剑气浩荡,肆掠整条江水,硬生生将一条江水生生分开,然后陈嵊再一剑,不如之前威势,但轻描淡写间,便已经有数十尾大鱼被这一剑的剑气硬生生逼出江面,然后尽数落在渡船上。 陈嵊收剑入鞘,笑着问那船夫够不够,已经被惊呆了的船夫只能使劲点头。 陈嵊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叶笙歌在渡口处与两人相别,说是不想去那座剑山了,想先去别处看看的。 陈嵊自然没有拦着,青槐更没兴趣多说半句废话,三人便在此分道扬镳,只是之后几步,青槐转身说道:“叶笙歌,你记住了,我的小跟班以后会超过你的。” 一身白裙的叶笙歌只是平静点头说了个好字,然后便对着陈嵊点了点头,然后转而北上。 一起和陈嵊跨过边境来到大余的青槐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整个人好像有些心事,可又没有说出口,等到要临近边境的时候,青槐才总算是问道:“你说那家伙真没可能登上那座剑山?” 陈嵊平静笑道:“朝青秋留下了一缕剑气,自然便难,但我总觉得这小子应当不差的,就算没有登上山顶,也没关系,等我找到他,带着他走过一段路,怎么也要领他踏入剑气境的门槛的。” 青槐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这么笨,哪里有机会。” 不料陈嵊却是一本正经的反驳道:“我陈嵊的弟子,哪里有这么不堪?” 这一下,青槐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快要临近剑山脚下的时候,青槐说不想去剑山了,说万一见到那家伙没登上剑山又在山下死乞白赖的懒着没走的话,岂不是很丢人,所以她就索性不去了,免得看见他的时候他觉得丢脸。 陈嵊笑着问她接下来要往何处去,青槐没回答他,只是说走走看看,具体不知,于是在大余边境,青槐便独自一个人往延陵境内去了,看着路线好像就是大周,她给自己解释是只想去看看那边的风景,其实是想看看他没登上剑山是不是便回去了。 要是恰巧在周国得见这个家伙,自己是不是要给他个好脸色,然后安慰他两句? 青槐笑着点头,觉得还行,反正这家伙脸皮不薄,安慰两句也就行了。 至于陈嵊,本来也不太想去剑山,自然也就不继续往剑山去了,至此,启程之时目的地都是剑山的三人,竟然没有一个当真走到了剑山。 与此同时,在大余边境出手的那位中年修士的背景被沉斜山给调查出来,数日之后,便有一位境界高深的山上道士出手将那中年修士的背后道观大门直接轰碎,那位奉了山上命令的中年道士从容不迫的走进那座不算大的道观,自然这不算大,也是与沉斜山相比之下。走进道观之后,中年道士笑问着满脸惊恐的数位修士,这叶笙歌好不好杀。 然后不等他们开口,便将整座道观夷为平地。 是个傻子都知道这座道观敢如此行事必然是有人在身后,只不过沉斜山不想去追究,这口黑锅便只能由他们来背着。 只不过也确实是他们出手袭杀的叶笙歌。 合情合理。 要是有人觉得不合情理,便来沉斜山讲道理就是。 山上道士都可以陪你讲,若是都讲不过,还有位观主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七十三章不如意者,非桃花 春去夏又走,然后到了秋末。 一晃眼,李扶摇在剑山脚下练剑也已经过了整整半个年头,除去最开始和三位师叔学剑意剑术剑气之外,后面的日子大多都会在那条登山路去走一走,有时候会与两位剑仙残魄比剑,只不过说是比剑,大抵只是被那位姓陆的剑仙一剑给直接击晕,那位女子剑仙谢沉知道了李扶摇是谢陆的师侄之后便不曾出过剑,每每在李扶摇被陆长偃那些凌厉的剑气折磨的苦不堪言的时候,谢沉只是在远处山峰看着远处,一袭红衣,不露半点言语。 每日挨上一剑之后便再去和那些巨鸟缠斗,须出剑到精疲力尽才可顺着山道下山,然后在剑山脚下的破庙前和谢陆比剑,谢陆最开始以剑士第一境对敌,之后便是第二境,一样让李扶摇苦不堪言,只是这种喂剑法子,谢陆觉着甚好,李扶摇也就没敢多说,只是琢磨着什么时候能让谢师叔都吃上他一剑,不过依着如今的这境界攀升进度,似乎不太理想。 柳依白或许对于酒的痴迷要比剑道有过之而不及,知道李扶摇的酒量尚可,便每日黄昏拉着李扶摇小酌几杯,只不过依着这位柳依白来说,便是极其不过瘾,便好似一剑出半鞘,出不得出,入不得入。只不过这种牢骚,柳依白一点都不敢对着谢陆说,现如今这情况实际上也是他一手造就的,若不是他自己某日非要想着把李扶摇灌醉,以至于那小子误了第二天的修行,也不至于现如今每次和李扶摇一起喝酒也只能喝几杯了。 洗初南的道理讲了许多,最后剑意却只留下了寥寥几字,这让李扶摇最开始有些懵,可后来走了几次登上路便渐渐明了,才彻底觉得自己这位洗师叔能够在三位师叔之中走的最远,不无道理。只不过这样一来,三位教李扶摇练剑的师叔中,便显得是洗初南最为悠闲了。 只不过即便是如此,李扶摇仍旧在第二境宁神里并未半点破境的征召,当年陈嵊一年便走到剑气境,可这个做徒弟的远不如自家师父厉害,硬是一年有余,仍旧没有踏过第二境的门槛,这让李扶摇偶有懊恼之时,便更加佩服自己那位便宜师父了。 山上的老祖宗自从当日下山过一次之后便不再下山,据山上偶尔传出的消息便是老祖宗已经选择闭关清修,要往剑道前路再踏上几步,后知后觉才知道那位看起来不太严厉的老人便是山上剑士的老祖宗,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平静下来,越发想起怪不得那老祖宗说送他下山之后,便无一人敢反驳,原来是有这层身份在这里。 秋末之后的初冬,剑山上下了第一场雪,雪不大,但正好能将目光所及的山上都染上一层白霜,剑山脚下的这间破庙屋道:“老祖宗您这可就曲解我的意思了。” 老人摇摇头,将发丝上的积雪抖落,想起一事,平静说道:“你想下山去见那个少年,然后你三位师叔是不是死活不让你见?” 吴山河一屁股坐在老祖宗身旁,歪着头,愁眉苦脸的,“三位师叔中,洗师叔和柳师叔倒是没说过什么话,可就是谢师叔,我下山一次便被撵上山一次,也不知道是何道理,明明我也没有做啥过分的事情,不就是想看看那小子而已?” 老人笑而不语。 吴山河便更显得有些郁闷。 老人平静道:“吴山河,你要是还在剑气境厮混,老夫说不得也还要把你丢进剑冢,顺便再丢一缕剑气进去,让你看看剑冢到底为何被称为万千剑气,自有气象。” 吴山河一缩脑袋,叹了口气,“老祖宗,你知道我想下山的,可为什么总是拦下我?” 老人冷哼一声,“别想了,你还是趁着老夫还活着,好好练剑,等老夫一日西去,你便坐过老夫的位置,老老实实坐镇剑山。” 吴山河大喊大叫,“山上这么些师叔师伯,为何老祖宗偏偏要揪着我不放?” 老人看了吴山河一眼,并未解释。 吴山河小心翼翼说道:“光是剑山脚下的三位师叔,便是难得天资出众的,老祖宗选我,好似很没有道理。” 老人反问道:‘“若是老夫不讲道理,那你吴山河想做什么?” 吴山河一时语塞,不知道作何说法,老祖宗剑道修为毫无争议的山上第一人,地位更是尊崇,山上从未有人敢,但这并非是儒教独有,光是在数千年前,剑士一脉便修行便一分为三,剑意剑气剑术三者任由门下修行,只不过后来才逐渐合为一条路子,只不过也不曾混为一谈,剑道一途,仍旧是有人将某一方面琢磨到登峰造极地步的。 只不过关于李扶摇的下山和吴山河的山上修行,老人和自己的三位弟子虽未面对面沟通过,但总算是达成了默契。 李扶摇要是能够走到剑气境,之后便由他代表着剑山游历山河和其他的一众天资不凡的三教修士相互磨砺,若是不能,那便当剑山没有新弟子,再次不出世便也就是了。 至于吴山河,则是无论如何都是要待在山上的,不管如何,都不能贸然下山。 山上光景,的确不是外人看来那般简单。 想到最后,老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膝上的这柄古剑旧事,轻声笑道:“想把你送给那个孩子的,我这个做师爷的总归得把见面礼补齐吧,可再一想,那孩子要自己去选上一柄剑才行,拿着我这个老朽的腐朽旧物,如何意气风发?” —— 腊月之前,大余境内下了好几场大雪,让不少名山都好似穿上了一身雪白新装,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可大雪难行,除去那些山河修士,到底是没什么普通人会在这个时节出门远行的。 大余境内最长的那条藏云江,因为水深河长的缘故,到底还是没有在江面上结上一层冰,但即便是如此,在藏云江下游某段,一处小村子旁的江畔,仍旧有不少人在江畔垂钓,可在十几位皆是中年汉子当中却是突兀的出现了一位白裙女子,她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背着鱼篓拿着青竹钓竿,在一块大石上一坐便是一天,竟然比一般的老渔夫都要耐得住性子,竟然没有半点畏惧严寒的样子。这村子里对于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其实欢迎得很,原因大抵是因为这女子决定要在这村子住下之后,便花了大价钱买了一间多出来的黄泥土屋,然后在村民家购置了不少东西,出价都要比市面上高的多,最后某一日看着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在江畔垂钓,干脆便再买齐了钓鱼所需用具,开始在江畔垂钓,前面几日自然是颗粒无收,村子里的汉子性子淳朴,钓上来的鱼都送一两尾给白裙女子,白裙女子尽数收下,一点不推脱,只是在第二日继续在江边垂钓。 数日之后,白裙女子总算是有些收获,开始在这条藏云江里钓起些不大的小鱼,只不过钓上来之后,随手便扔进了江水中,似乎她还有些其他想法,非大鱼不要? 传闻藏云江里有一种鱼名为桃花,鱼身如桃花一般颜色,味道鲜美,如有桃花香气,当年此鱼一经现世,便引来不少渔民捕捞,这些年过去了,此鱼渐少,市价居高不下,倒是可遇不可求。 这白裙女子在沉斜山上的登天楼里看道卷时,曾有道门前辈便写下过此鱼形状,可她没有见过,因此她想看看。 因此她来了。 只是直到今日都尚未钓得起一尾桃花。 白裙女子有些失望。 眼见又下起了一场大雪,白裙女子有些失的看向江面,她也不太清楚她出这趟门要去哪里走走,去哪里看看,可想在哪里停下来便停下来,倒是一点都不勉强。 最后失了兴致的白裙女子正准备收杆,忽然感觉手中一沉,鱼钩上有鱼! 白裙女子蓦然一扯,有一尾鱼身正如桃花一般颜色的江鱼被扯离江面,但很快便挣脱滚落进江水里。 白裙女子放下鱼竿,平静得不像话。 果然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七八。 然后白裙女子站起身,看向了远处,有一个撑伞男人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边。 白裙女子突然开口,“我是叶笙歌。” 那男人笑道:“我知道。” 叶笙歌走过几步,脱下蓑衣,摘下斗笠,缓缓说道:“我今日不太高兴。” 那男人哈哈笑道:“我却是很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七十四章桃花 “你为何高兴。”虽然这是个俗套至极的问话,但叶笙歌想,所以便问了。 男人兴许真的很高兴,因此他很耐心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今日杀了第一位在以后极有可能成为圣人的天生道种,让一直高高在上眼高于看不真切,但谁都知道威力极大。 在漫天风雪之中,这一条朱红色丝带格外显眼。 叶笙歌平静开口说道:“这是陈圣的鬼画符,在登天楼的三千道卷记载的清清楚楚,整座沉斜山也不过五指之数,你既然能拿得出一张,虽说品阶不高,但既然能有的,梁溪境内的道观不会超出三座,沉斜山除外,那剩下的两座,松云观与我沉斜山交好,观主境界更是只有春秋修为,怎么都生不出和沉斜山一争高下的心思,那便只剩下雨雾山了,差点忘了,当年陈圣便出自雨雾山。” 道教的六位圣人所持法器各有不同,每一位都威名可镇山河,六位圣人当中,第三位成圣的陈圣一张鬼画符几乎人人谈及色变,当年尚未结束大战之时,还没有成为圣人的陈圣便用一张张鬼画符让妖土修士吃够了苦头,几乎同境无敌,若不是被那些剑士抢去了风头,那一战陈圣便该山河皆知。 只不过这位道教修士却一点也不声张,大战结束之后便在雨雾山潜心修行。 数百年之后,陈圣便悄然入圣。 而他成圣之前留下的鬼画符便成了道教修士哄抢的至宝,沉斜山凭借道门领袖的地位收得五张,也都小心翼翼珍存,而松云观只不过偶得一张,便立即作为镇观之宝封存,唯独陈圣修行过的雨雾山不知道有多少,毕竟是圣人曾经修行过的地方,别的人也不敢擅闯,就连沉斜山,也不敢。 沉斜山的观主说是离圣人境界只差半步,但实际上这半步,遇上了真正的圣人,便是天差地别。 圣人出手,动辄便是要移山倒海,山河色变,如何是能常理视之? 要不然为何在这座山河被当年十几位圣人出手将其打碎之后,现如今为何几乎没有圣人出过手? 撑伞男人平静笑道:“你若是死了,这个秘密也不是秘密,要是我死了,雨雾山那边想来也有办法面对沉斜山的责问,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今日,你已经处于必死的局面。” 叶笙歌平静道:“陈圣若是知道门下弟子如此行事,只怕也不会高兴。” 男人呵呵一笑,“陈圣已然成圣,这等芝麻蒜皮的小事如何在意,或许他要是得知雨雾山将一位有望成为圣人的道种给扼杀在未成圣之前,兴许还要高兴些,那座大殿里的圣人塑像,足足六座,恐怕不止是陈圣,其他几位圣人也不想自己身侧再搬来一座的,至于你们沉斜山的那位观主大人,半步入圣,为何不直接走进去,难不成没有忌惮在破境之时引来数位圣人出手破坏道果?圣人不在乎这山河里的一切修士,但当真是连有希望与自己平起平坐的都不在乎?那当年陈圣成圣之时为何偷偷摸摸,不敢光明正大的跨出那一步?你是沉斜山上下都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可有没有想过有人转过身之后便将笑脸换做一张你没看过的脸的?” “说这么多,便想着的是破我道心,不战而胜?”叶笙歌看着这个男人,说出了他的想法。 男人由衷叹道:“真的不愧是道种。” 叶笙歌走过一步,“谢谢夸奖。” 一步之后,她身边的风雪化成的一个与她等高的雪人,雪人缓缓走向那男人身侧,一拳轰出,正好打在那条朱红色丝带之上。 所产生的剧烈声响,便好似惊雷炸开。 很快那个雪人的一条手臂折断,化作风雪。 那条朱红色丝带尚未有所动作,叶笙歌便后退数步,神色凝重,此时此刻,这味道道种才总算觉得今日的局面似乎并不简单。 她在山上修行,境界走的极快,但绝不是最快,反倒是她刻意放慢了很多,让自己的每一个境界都趋近于完美才踏足下一个境界 可即便如此,缺少了生死之间的磨砺,仍旧说不上是真正的完美,或许那位观主任由她下山,便是想让她磨砺一番。 但不管如何,作为太清境的修士,叶笙歌面对一个同样是太清境的修士,也是绝对不会怕什么的。 因此在那雪人消散之后,叶笙歌便掏出数张明黄色的符箓扔进江水里,她虽然不曾携带陈圣亲手所书的鬼画符,但沉斜山底蕴深厚,寻常符箓却是多的很。 比如现如今她扔下的御水符。 叶笙歌扔下数张御水符之后,这条藏云江便忽然惊涛拍岸,声势浩大,滚滚江水开始倒立,这让在江岸不远处的村子百姓如见神仙,纷纷跪地叩拜,口中高呼江神显灵,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那撑伞男人大手一挥,朱红色的丝带离身,飘落江面之上,以镇江水。 叶笙歌摇摇头。 御水符的作用并不是其他,只是想让那张鬼画符离开那撑伞男人身侧,不再庇护他而已,不然若是想攻破那张不以攻击为目的符箓,叶笙歌自己的家底也要抛去大半才行。 可现如今好了。 鬼画符去镇压御水符引发的江水动荡。 叶笙歌便可竭力出手。 片刻之后,叶笙歌前掠而去,手上竟然拿了一柄木剑。 这是年少时她在山上宝库里角落看见的一柄符剑,说是当年某位道门前辈曾学剑士杀伐之气,用道法御使,竟然颇有裨益,在同境之中隐隐要胜过不少道法精深的道门前辈,沉斜山将此视为能在同境之中抗衡剑士的手段,并未拦下这位山上弟子继续钻研,只不过毕竟不是以纯粹剑意作为根本,这位道门前辈在学剑数十年之后便不再钻研,算是道门对于剑士一脉的钻研彻底失败。 可剑留下来,又被自幼便可随意进出沉斜山宝库的叶笙歌带出。 只不过这叶笙歌主动家底之中的一剑,一直不被她拿出对敌,若不是之前见过陈嵊的那一剑,说不定至今都不会记得这柄符剑。 符剑名为桃花,是由桃木所制。 持剑前掠的叶笙歌呵呵一笑,难怪觉得如沐春风,此时此刻她便忽然又想去那座剑山看看了。 是不是也有满山桃花? 她持剑横扫。 那男人撑伞的手瞬间往下一按,那把油纸伞瞬间收回,敲击在叶笙歌的符剑之上。 他不闪不避,冷然一笑,“即便你真的入了太清境又如何,今日仍旧是个死字。” 叶笙歌没学过剑术,只会简单的劈砍,被油纸伞敲击之后,便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微微一颤,便收剑后掠。 整个人成就了一种诡异的姿势,转过一圈,再转过身来之后,那柄符剑便直接刺向男人胸间灵府。 男人微微拂袖,一袖荡开这一剑,却被符剑割开一个口子。 他遥遥一伞点出。 一道气机快速射出。 叶笙歌横剑胸前。 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声,但是符剑无碍。 毕竟是有资格放入宝库的东西,哪里是一般法器可以比拟的。 符剑剑身弯曲,成就一个弧度之后瞬间便变得笔直。 叶笙歌脸色发白,她皱了眉头。 这位道种第一次觉得有些厌烦眼前这个男人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女子,被人欺负了,自然便该有些情绪。 可更让她觉得厌烦的则是,她那几张御水符竟然已经消散,那镇压着江水的朱红色丝带已经朝着她脑后而来。 她皱着眉头,“真烦。” 然后这位道种便取出了一张图。 那张鬼画符所化的朱红色丝带瞬间黯淡无光,失了神采。 叶笙歌看着这位撑伞男人,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我今日很不高兴。” —— 当日道会之后,几乎整个梁溪上下都知道那位境界高深的不像话的观主竟然所谓的闭关也并非是闭死关,反倒是只是在登天楼翻书而已,这事传出之后整个沉斜山下便再不敢如之前一般散漫,那位观主是性子温和,但始终是这座山上的道观主人,既然并未离山,也未闭死关,那便谁都不敢在观主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事来,毕竟山上无论谁是名义上的话事者,可谁知道,最后说话算数的,还是那位观主。 除此之外,自那日身披黄紫的张守清进过一次登天楼之后,这些日子里隔三差五入一次登天楼,早已经引得山上道士猜测,那位观主是否对这位一向与世无争的张道人有了其他心思,不然如何这般优待,能够进入登天楼与观主坐而论道? 因此这些时日,山上道士见了这位黄紫道人,便要比之前热情许多了。 今日张守清再次登楼,却是未穿那身黄紫道袍,反倒是一身灰布衣衫便上了楼去,观主在楼上翻看一本泛黄旧书,见张守清来了之后,便放下此书,转身看着他。 张守清拱手道:“观主,今日守清去看了笙歌的那盏长生灯,发现仍旧明亮如初,想来笙歌并未大碍。” 年轻的不像话的观主负手笑道:“笙歌下山之后你便每日去一观,当真如此在意她的生死?” 张守清轻声道:“笙歌是百年难遇的道种,更是我沉斜山的宝贝,如何能不在意,想来也只有您超脱世外,对于笙歌才没那么在意,这要换做其他名山道观,说不得不仅要派上好些位道人同行,还要让笙歌携带重宝才好。” 观主轻声笑道:“重宝?我这些年让笙歌随意进入宝库,谁知道笙歌拿了些什么,至于重宝,山上也没有几样,我还是舍不得让笙歌带着下山的,不过笙歌性子你不清楚,我可是清楚的很,从小便是随心的性子,要什么便拿什么,不管贵重轻贱,总是挑喜欢的拿。甚至看中了我的那张图,便都拿了去,她的家底可是不弱于一座普通的名山啊。” 张守清默然无语,山上对于叶笙歌和观主的关系早就揣测已久,但实际上观主并未亲自说出什么,山上人也都只是猜测,若是换做别人听了观主的这番话,只怕早已经确定之前的传言不是传言,可张守清这性子和观主差别不大,听到这番话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无言。 观主从身后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递给张守清,轻声笑道:“守清,你去一趟雨雾山与那位山主下一盘棋,无论胜负都不要急着下山,若是他们出手赶你,你便翻开此书,我自由安排。既然他们敢出手了,我便看看那位陈圣到底在雨雾山留下了些什么手段,让那位山主如此有野心。” 张守清领命而去,登天楼便只剩下观主一人。 观主呵呵一笑,看向窗外,“大道之争,可不是春日群花争艳,哪里会这么容易啊,道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七十五章喜欢讲道理的男人 江畔那场同境之战,到底最后还是以道种叶笙歌将那撑伞男子斩杀在江畔而作为结局。 一张那位陈圣留下的鬼画符,让叶笙歌几乎掏出了大半家底才应付下来,在拿出那张画之后,叶笙歌又不惜自爆好几件品阶不低的法器才拦住了那张鬼画符,最后那男人被打的大口吐血之前,甚至都还志得意满觉得今日势在必得,遭逢大败之后便显得神志都有些不清,最后被叶笙歌用符剑桃花穿心而过的时候,仍旧是有些癫狂。 尸首滚入江水里,沦为鱼虾之食,下场不能说是有多好,但总归比尸骨无存要好许多,惨胜的叶笙歌脸色发白,灵府更是已经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窟窿,这是被那张鬼画符在消散之前的最后一击所致,这让她这些年所修的气机尽数跟着这个窟窿往外流去,一刻不停,这便好似一块稻田,原本一切正常,现如今忽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让田里的水都顺着这窟窿流出去,若是不想办法把那个窟窿补上,等到水流干之后,那田里的稻谷便也会随即干枯而死,只不过好在她家底殷实,不久之后她便掏出一块不大的印章,收入灵府之后,便暂时将那个窟窿堵上,接下来只需要一点一滴的慢慢修复便无大碍,她的大道根基打的远远要比其余人坚实,道心更是几乎完美,这般情况下,也并非一战能够将其彻底摧毁的。只不过今日这一场袭杀之后,想必对于这个没有经历过山下险恶的道种算是很有裨益。 在江畔,叶笙歌收好自己的家当,随便去把那男人的那把油纸伞也捡起来撑开,握在手中便觉得有种打心底的凉爽,叶笙歌歪了歪头,想了想这把伞的名字,她在登天楼里曾经翻阅过不少道卷,其中一些是说这座山河里各座名山道观里的不俗法器的,她手里这把伞应当是那男人认为此次袭杀不会被外人知晓的依仗,是雨雾山的宝贝,便应当是在那卷道卷里出现过的东西,只不过她现如今想不起来了,也就懒得去费功夫去想了,用沉斜山的特殊手法抹去这把伞身上的禁制,叶笙歌随意开口笑道:“以后就叫你桃花了。” 得,谁知道这白裙女子有这么喜欢桃花? 她的那柄符剑是桃花,想着来藏云江钓桃花,现如今得了件宝贝,也要取名叫桃花。 若是那位性子还算是温和的观主在此,说不得也还要笑着打趣两句,你叶笙歌为何不改名叫叶桃花? 只不过叶笙歌会不会买账便两说了。 收拾完自己的那些家底,叶笙歌看了一眼岸边的蓑衣和斗笠,没有理会。她现如今既然有了一把油纸伞,而且又不继续钓鱼了,便不想要这些东西了。 只不过她才在大雪中走出几步,原本她待着钓鱼的那处地方,有个男人突兀而至,拿起那根青竹鱼竿,穿起了之前叶笙歌丢下的蓑衣,戴上了斗笠,便随意将鱼线再度扔入江水中,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鱼篓,然后轻声笑道:“笙歌,没钓着鱼?” 叶笙歌转过头看来看着这个此时此刻应该在登天楼里翻书的男人,问道:“你怎么下楼了?” 男人扶住额头,有些夸张的说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笨徒弟,你不知道什么叫出窍神游么,你师父是这座山河里难得一见的修士,出窍神游走过个几千里怎么了,还不是轻而易举?” 叶笙歌不想去理会自己这个师父,只是说道:“你倒是挑了个好时候,是躲在暗处看完了这场袭杀?” 不用多想,这位便是沉斜山那座道观的观主的男人看着江面,“放你下山来走走,你就不要奢望我会像在山上那般护着你,生死也好,道心受困也好,都得你自己去走,你师父我啊,自身难保,哪里还有闲工夫管你。” 叶笙歌皱着眉头,“自身难保?” 不知道为何,叶笙歌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个男人说的那些话,关于成圣的事情。 观主扯了扯嘴角,“别想那些没用的,我这次好不容易下山透气,要到处走走看看,不管你,你自己小心些就行,去过雨雾山之后,我还想去剑山看看那群剑士现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你要是看过了风景,早点回去吧,你一个道种在山下溜达,山上那群老家伙可都不放心。” 叶笙歌诧异道:“你说说这山上谁有你老?” 观主哑然无语。 他修道的年岁实在太长,仔细算来山上的道士其实真无一人有观主活的岁月长久,只不过即便他性子温和,但敢如此当着他的面说这些的,除去这位天生道种,或许也没旁人了。 不然为何会有那般传言传出? 观主指着前面这条藏云江,平静而语,“笙歌,山河修士所求的差一些的是声名威震山河,稍微有些野心的便是要跨出一步,想着让众人俯首称圣,至于那些眼光一直放在天上的家伙们则是想的要成为这六千年来的第一位仙人,我看着你长大,却是真的不太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你道心无垢,本来就是个极好的修道胚子,就算是再不济,在岁月的帮助下也几乎是要跨入登楼境的,若是认真些,那前景连我也不敢确定,甚至在百年之内成为山河道教又一位圣人也不无可能,只不过你所求的是这个么?” 叶笙歌答非所问,“修行便似走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若是走到一半累了,便停下歇会儿,若是不想再往前走了,便倒回去,束缚太多,反倒是觉得太累。” 观主转过头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感慨道:“若是我那位师父还在世上,你这番说法说出来,指不定便是去登天楼抄上一月书才行。” 叶笙歌看向观主,“我不抄书。” 观主摆摆手,示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谈论,他站起身来,取下蓑衣和斗笠,最后将鱼竿交到叶笙歌手上时,语重心长说道:“我在山上一日,你便可以由着性子一时,毕竟道理都在我这里,谁不愿意听都不行,只不过我若是离了这山,你便只能回山去,你的肩膀上,需要扛起一座沉斜山,轻不了。” 叶笙歌摇摇头,“那座山太重,我不扛。” 观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所以现在还是师父扛着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观主的笑容实在是太过温和,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那座沉斜山的观主,整个道门的圣人之下最强者。 只觉得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在给自己不省心的子侄讲道理。 而且绝对不脸红脖子粗。 说完之后,不等叶笙歌再说些什么,观主身影飘向远方,笑着不见踪影。 而叶笙歌将手中鱼竿一提,一尾颜色若桃花的大鱼便挂在鱼钩上,尾巴轻轻摆动,像极了春日里桃树上正在落下的桃花。 叶笙歌低声笑道:“若是真有一日这座山非要我看着,我只好在山上栽满桃花,在水潭里都放上这种桃花鱼,反正到时候我的道理最大了,谁不服都没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最得意》正文 第七十六章山脚有柄剑 山下是不是险恶,人心不古,世道艰难,恐怕对此,那位道种便算是有切切实实的体会,可要是换做李扶摇,便没有这般深切的体会,与叶笙歌相反,李扶摇或许更觉得山脚最难过。 春末时他登剑山而没有登上山顶,便开始在山脚修行练剑,时间一晃便已经是冬末,几场大雪下完过后,想来便要迎来第二个春天,他是去年秋末跟着陈嵊开始学剑,算是正式开始了自己练剑的日子,这一年多之后,仍旧未踏足剑士第三境,只在第二境打转,虽说剑道一途远远要比其余路子要坎坷的多,但不管如何说这修行都是一个由浅及深的过程,前面几境相对来说便要简单些,当然这山河之中也不乏有在前几境被困几十年,之后便势如破竹,一年一境,甚至是半年一境的怪人,但总归少数,绝大部分人都是前面的路走的要比后面的快许多,像陈嵊这种天才,也是如此,走到第三境只用了一年,之后踏入第四境之时便足足花了差不多七八年,之后更甚。 只不过李扶摇的天资不及陈嵊,走的慢一些实际上也没让那剑山脚下的三人觉得有些什么,谢陆不管不顾只管喂剑,柳依白连自己的境界都不在意,更加不会在意李扶摇,至于洗初南本来便是个看淡世间俗事的性子,李扶摇破境速度不快,便更是不担忧,这反倒是让李扶摇自己有些羞愧,于是在冬末的第一场大雪之后,他便每日早起两个时辰,独自在破庙前空地练剑,傍晚和洗初南打坐过后再独自去走一趟登山路,这些日子下来,剑道修为不见有如何精进,但整个人的确是憔悴许多。 洗初南初时并不在意,可等看着这小家伙越发憔悴之后方才语重心长告诫他剑道一途,只要是一步一步往前走便不要怕快慢,大器晚成之人数不胜数,这一时半会不必争。只不过说是这样说,那小家伙当时也是点头深以为然,可就在这番谈话之后,便又继续如此拼命练剑,让洗初南都觉得有些无奈。 倒是柳依白前来劝慰自家师兄,说是要是这小子练剑练烦了,自己便消停了,有些南墙,旁人千言万语去说了都没用,非得自己撞一撞才明白的。柳依白这番说辞说出来之后倒是让洗初南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弟有了些新的看法,觉得自己这个师弟平日里吊儿郎当就算了,真正经起来还是能说出些有道理的言语的,只不过这番看法尚未维持片刻,柳依白便说起他之前从木匠转而练剑,仗剑江湖那阵的事情,说是见到那些长相俊俏的姑娘明明不傻,可为了那些浪荡的读书秀才天天要死要活的,谁劝都不好使,最后哈真是要撞上南墙才明白道理,说到最后,柳依白兴致勃勃,“若是那些姑娘喜欢的是我,那师弟我怎么都不会负了她们的,说不定现如今也练不了剑了,早就儿孙满堂,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喏。” 原本还准备点头的洗初南勃然大怒,差点拔剑相向,这让柳依白真的被狠狠吓了一跳,这之后许多天都没敢再和自家师兄吹嘘自己当年的往事。 倒是谢陆,每日出剑都兴致不低,到底一点都看不出疲惫之意。 李扶摇练剑练的勤,木剑折断的次数便不少,厌倦了做木匠活的柳依白看见那小子去登山路那般搬来剑木便觉得头疼,几次想躲都被谢陆和洗初南堵了回来,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柳依白把木刨一丢,愤愤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该给那小子找柄剑才是。” 谢陆冷眼看着这边,讥讽道:“山上洗剑池去不了,怎么找?” 柳依白吐了口唾沫,发狠道:“怎么去不了,趁着天黑,让洗师兄摸上山去,找一柄趁手的古剑下来,洗剑池的王师弟哪里是洗师兄的对手,洗师兄取剑,轻而易举。山上老祖宗亲自给李扶摇那小子指的路子,让他在山脚修行,想来去顺上一柄剑,不是难事,老头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能很大,师兄你今夜上山,必有所获!” 柳依白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结果洗初南只丢下一句要去你去便不再理会他,至于谢陆,更是丢下一句我不上山,便把这件事推到了柳依白身上。 实在是不愿意再给那小子做木剑的柳依白一咬牙,当天夜里真的便上山去了,只不过来到洗剑池之后,那位“境界低微”的王师弟确确实实没有发现他,只不过尚未临近那些剑的柳依白便硬生生接了山上老祖宗一剑,一剑之威,不亚于一位朝暮境全力施为,柳依白拔剑出鞘,凌厉剑气稍微和那老祖宗的一剑相抗半刻,便被之后滚滚而来的剑气乱了心神,全身窍穴都侵入了些剑气,那些剑气在他经脉里游走,让他苦不堪言。 实际上自认为自己剑气已经和老头子所差无几的柳依白对于这次失利,完完全全都怪在老祖宗的练剑时间比他长的多上,若是让他也活上这么长的年月,肯定要让老头子吃尽苦头。 只不过这番话柳依白没敢当着老头子的面说出,下山之后谢陆替他梳理老祖宗留下的剑气的时候随口问道:“老头子的剑又有长进?” 柳依白摇摇头,“难哦,若是这一剑还是出了三分力气,那就和之前一样,若是只出了两分,自然就是有些长进,毋庸置疑,只不过老头子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实际上比朝青秋跨入沧海成就剑仙还要难。” 谢陆轻声道:“老头子或许有机会的,毕竟他的天资连登山路上的两位剑仙都称赞过是见过最好的,要更甚于朝青秋。” 柳依白依旧摇头,“当年强行出手伤了剑道根基,回天无力,若是真有机会,想来老头子也不会这些年一直未有寸进。” 谢陆默不作声。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师父该是比朝青秋的剑道资质更高的,若不是当初拼着也要维护剑山尊严,哪里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说不定早已经入沧海,成了这六千年来剑士一脉的第二位剑仙了,甚至有可能还在朝青秋之前! 她谢陆就连当年那些成就剑仙的剑士都不曾佩服过,可对于这个老头子,只是有些由衷的钦佩,只是说不出口,也不想说罢了。 那些陈年旧事,想来就算是老头子,也不会想着提起的。 柳依白叹了口气,若是他当年在剑道通途和在剑山尊严之间两选其一,想来也不一定会如老头子一般直接了当便选了剑山,就算之后选了剑山,也绝对做不到老头子那般洒脱,毕竟世间剑士,谁不想成为那等潇洒风流的剑仙,举世瞩目? 可偏偏就有人背道而驰? 洗初南走出破庙,来到柳依白和谢陆面前,忽然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才被老头子赏了一剑的柳依白没好气的说道:“洗师兄,你老人家又有什么事?” 洗初南平静开口,“我记得山脚有一柄剑。” 柳依白眼里忽然有了些光彩,好像是想起了某件事情,然后很快便摇了摇头,“你想让扶摇那小子去拿,不怕他被人一剑斩了?” 洗初南笑道:“既然是想着成为真正的剑士,没有亲自去拿上一柄剑,如何算得上?” 柳依白皱着眉头,“就算是他能见到那柄剑,适不适合也还两说。” 洗初南反问道:“山上洗剑池那些剑便敢说有适合扶摇的?” “但总归没那么大的风险,扶摇算是剑山这些年唯一的新人,你不等他下山就先要送他入一次险境,小心陈师兄拿着剑砍你,他现在胆子都大到敢提剑去挑衅沉斜山了!”柳依白歪着脑袋,一脸玩味。 两人相持不下。 一直没说话的谢陆突然开口说道:“让他去试试,或许对他的境界也有所裨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时至今日,码字之余一点想说的 本来我很少开单章来专门陈述一件事,写余楚的时候,除去每个月一次的固定汇报之外,几乎便没有过单章,而写人间,这是第一次。 我从某点来纵横已经一个月零四天,想来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人间也已经二十二万字,开书之前,我为了名字想了整整半个月之久,最后是从林清玄先生的散文集人生最美是清欢以及辛弃疾的水龙吟中的一句人间得意而得到的灵感,从而取名人间最得意,但似乎总有人觉得我这本书和烽火戏诸侯的剑来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我其实觉得没什么,烽火是我一直敬佩的作家,同作为网文作者,他的成就是需要我仰望的,他的文风我也十分喜欢,但这并不意味着人间就应该和剑来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长亭是长亭,烽火是烽火,至始至终都是两个人,我也不想去做他,但文风一事,我形成了五六年了,说改,也好像改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改。 而促使我发出这章废话的,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我在书友圈子里看到了评论,有位书友说,感觉是抄袭。 我感觉受了奇耻大辱。 抄袭两个字不是对一个作者最大的侮辱? 仅凭感觉两字你就把抄袭放在之后,不觉得太草率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于抄袭两个字的定义有着不同的见解,但总归是让我觉得心情不能平静,若是你真觉得抄袭,便请找出抄袭桥段,要是与其他书一般无二,长亭没什么好说的,但要是找不出来,又为什么要把这两字草率的说出口? 长亭向来都很热衷于和读者朋友们交流,对于故事情节也好,某些细微处不足也好,读者们的意见我都会很认真的考虑,有些合理的我也会改动,但你可以说我写的差,写的垃圾,请不要想当然的开口说我是抄袭,这是对一个作者最大的侮辱。 所有的意见我都能心平气和的和你交流,唯独说我抄袭这件事,我平静不下来。 好了,抱歉了各位还在读人间的朋友们,影响到你们的阅读体验了。 本章完 本来我很少开单章来专门陈述一件事,写余楚的时候,除去每个月一次的固定汇报之外,几乎便没有过单章,而写人间,这是第一次。 我从某点来纵横已经一个月零四天,想来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人间也已经二十二万字,开书之前,我为了名字想了整整半个月之久,最后是从林清玄先生的散文集人生最美是清欢以及辛弃疾的水龙吟中的一句人间得意而得到的灵感,从而取名人间最得意,但似乎总有人觉得我这本书和烽火戏诸侯的剑来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我其实觉得没什么,烽火是我一直敬佩的作家,同作为网文作者,他的成就是需要我仰望的,他的文风我也十分喜欢,但这并不意味着人间就应该和剑来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长亭是长亭,烽火是烽火,至始至终都是两个人,我也不想去做他,但文风一事,我形成了五六年了,说改,也好像改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改。 而促使我发出这章废话的,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我在书友圈子里看到了评论,有位书友说,感觉是抄袭。 我感觉受了奇耻大辱。 抄袭两个字不是对一个作者最大的侮辱? 仅凭感觉两字你就把抄袭放在之后,不觉得太草率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于抄袭两个字的定义有着不同的见解,但总归是让我觉得心情不能平静,若是你真觉得抄袭,便请找出抄袭桥段,要是与其他书一般无二,长亭没什么好说的,但要是找不出来,又为什么要把这两字草率的说出口? 长亭向来都很热衷于和读者朋友们交流,对于故事情节也好,某些细微处不足也好,读者们的意见我都会很认真的考虑,有些合理的我也会改动,但你可以说我写的差,写的垃圾,请不要想当然的开口说我是抄袭,这是对一个作者最大的侮辱。 所有的意见我都能心平气和的和你交流,唯独说我抄袭这件事,我平静不下来。 好了,抱歉了各位还在读人间的朋友们,影响到你们的阅读体验了。 本章完 本来我很少开单章来专门陈述一件事,写余楚的时候,除去每个月一次的固定汇报之外,几乎便没有过单章,而写人间,这是第一次。 我从某点来纵横已经一个月零四天,想来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人间也已经二十二万字,开书之前,我为了名字想了整整半个月之久,最后是从林清玄先生的散文集人生最美是清欢以及辛弃疾的水龙吟中的一句人间得意而得到的灵感,从而取名人间最得意,但似乎总有人觉得我这本书和烽火戏诸侯的剑来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我其实觉得没什么,烽火是我一直敬佩的作家,同作为网文作者,他的成就是需要我仰望的,他的文风我也十分喜欢,但这并不意味着人间就应该和剑来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长亭是长亭,烽火是烽火,至始至终都是两个人,我也不想去做他,但文风一事,我形成了五六年了,说改,也好像改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改。 而促使我发出这章废话的,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我在书友圈子里看到了评论,有位书友说,感觉是抄袭。 我感觉受了奇耻大辱。 抄袭两个字不是对一个作者最大的侮辱? 仅凭感觉两字你就把抄袭放在之后,不觉得太草率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于抄袭两个字的定义有着不同的见解,但总归是让我觉得心情不能平静,若是你真觉得抄袭,便请找出抄袭桥段,要是与其他书一般无二,长亭没什么好说的,但要是找不出来,又为什么要把这两字草率的说出口? 长亭向来都很热衷于和读者朋友们交流,对于故事情节也好,某些细微处不足也好,读者们的意见我都会很认真的考虑,有些合理的我也会改动,但你可以说我写的差,写的垃圾,请不要想当然的开口说我是抄袭,这是对一个作者最大的侮辱。 所有的意见我都能心平气和的和你交流,唯独说我抄袭这件事,我平静不下来。 好了,抱歉了各位还在读人间的朋友们,影响到你们的阅读体验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取剑(一)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剑山脚下破庙三人,各有想法,但最后既然是谢陆都开口了,柳依白也就懒得说些什么了,他本来就是个洒脱的性子,什么事都不上心,就连自己的一身境界也都随性而已,既然小师妹都已经拿了主意,他也就不多说废话了。 于是三人算是都拿定主意之后,谢陆便起身返回破庙,不愿意去掺和这档子事,而柳依白则是笑嘻嘻的看着洗初南,嘴里念叨着这桩不知道是不是好事的事情得你这个大师兄来做,反正最后要是出了事,陈嵊不敢砍谢陆,要出气也就找你了。 洗初南无奈一笑,并不多言,只是独自去了登山路那边,等李扶摇下山之时,才和他谈起了这件事情。 李扶摇一脸诧异,“山脚有柄剑?” 洗初南笑道:“准确来说不是山脚,是山崖里,这座剑山当年建成之后,爆发那场大战之时,其实便有多达三位剑仙在剑山和那些妖土巨头搏命,有一位剑仙当场毙命,佩剑便滚落山崖,并未来得及送入洗剑池,之后大战结束,山崖下那柄剑似乎便被人忘去了,其实说不得其实也不止一柄,但不管如何说,你想着要一柄剑,山不了洗剑池,便得去崖底找一找,实际上剑就算是找到了,要是与你无缘也强求不得,只是你在第二境宁神里已经耗费了这些时光,去崖底磨砺一番其实对境界有所裨益,一柄剑仙的往日佩剑,机缘不小,你去不去,自己取舍。” 李扶摇小心翼翼问道:“山崖下艰难险阻,凶险异常?” 洗初南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李扶摇,这些日子相处想来,他几乎已经摸透李扶摇的心思,这个小家伙,性子算不上醇厚,但怎么也不算个畏首畏尾的人,为何现如今问起了是否凶险,只不过洗初南也并非古板之人,只是和李扶摇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说起艰难险阻,实际上很难说,凡夫俗子走路可能会被摔死,坐船也有可能船翻了之后被淹死,甚至就连吃饭也有可能被噎死,这算不算艰难险阻?自然是不算的,可一样要死,相差在哪里,不过是一个在做的时候半点不必担忧,另外一个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受怕而已。” 李扶摇苦着脸,“师叔这是在告诉我崖下千苦万苦,让我早作打算。” 洗初南摇摇头,示意自己可没有付诸于口,“我说了,你要是不愿意,还是能每日在山脚练剑,取不到剑,下山之后去山河当中找一柄也不错。” 洗初南不再和李扶摇多说,依着他的性子,纵然想看着李扶摇去拿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起那柄他年少时一直想拿起的剑,也不想李扶摇因为旁人的什么心愿而做出决定,他取不取剑,一定要在于自己而已。 李扶摇思索了许久,最后来到了破庙前,犹豫的开口说道:“那就去试试?” 柳依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嫌弃道:“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哪里要这般,放心,你要是没能上来,我每逢清明,会给你点香烧纸的,我这个师叔,怎么都不会不管你。” 李扶摇一阵头大,自己这个师叔说话,还真是直,一点都不愿意掩饰。 谢陆抱着名剑小雪,轻描淡写开口说道:“那柄剑曾经是剑仙佩剑,心气极高,我这柄小雪便不借你了,免得两剑相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带着木剑去山崖下取剑,别的不说,只要不故意挑衅,它肯定是不乐意和一柄木剑争长短的。” 李扶摇按住自己腰间的那柄木剑,想了想,点了头。 柳依白难得破天荒嘱咐道:“遇上那柄剑,若是有些什么古怪,也不要失了胆气,连剑都不敢出了,这一时之间逃过一劫,说不定不仅它看不上你,就连你之后的剑心都要受到影响,我柳依白的剑道,便是不管对方是谁,先拔剑打过了之后再说,打不打得过一回事,敢不敢拔剑打就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我柳依白的剑气便如大江入海,壮阔无比。” 柳依白难得认真一次,却很快被谢陆拆台道:“你这一剑挥出,最多是有些小溪的风采,哪里说得上是大江入海?” 才挨过老头子一剑的柳依白无奈的抬头,不与自己的小师妹多说什么,只是心底默默祈祷自己那个二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这个小师妹才行。 只不过到时候到底是谁收拾谁,也说不太准。 剑山实际上便是在门尘山顶上再高出的一座高峰,远远来看,门尘山便相当于剑基,而剑山才真的算是剑身,而那山崖底下,便在破庙后面,李扶摇要想去这下面找寻那柄剑仙佩剑,便得从破庙后面下去,站在破庙后的山崖前,李扶摇看不清山崖底端,只能看到四周突出的山石,想着自己等会儿便是要从此处下去,脸色便有些不自然。 谢陆抱剑相送,站在崖边,轻声道:“若是从这里跳下去,粉身碎骨倒是轻的,没人收尸才苦。” 李扶摇转头看了看自己这位谢师叔,神色微变。 谢陆一脸认真的说道:“我没去过这崖底,但是洗师兄肯定没说全,山崖下不仅有那位剑仙的佩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有不少残剑,当年那场大战,可是有不少剑士都葬身在此处的,连带着佩剑都在山崖底下,山崖下剑气之重,绝对不比剑冢轻,只不过许多剑士有未竟之志,这些剑气也是怨气,你下去之后,小心些。” 李扶摇握着木剑的剑柄的手有些出汗,他在衣衫上擦拭了一番,失神说道:“谢师叔,我可没想过有这么难的。” 谢陆难得安慰道:“你忘了答应某个心上的姑娘要练剑有成的?” 李扶摇失声道:“谢师叔,你怎么知道?” 谢陆没有解释,只是笑道:“世人都说我辈剑士,身无长物,唯有一剑,最是无牵无挂洒脱,可剑身上拴上点什么东西,也不影响的。” 李扶摇没有说什么,只是挽了挽衣袖,踩着一块山石缓缓往下走。 谢陆站在崖边,平静开口说道:“李扶摇,你要是上不来,我一定让人告诉那个姑娘,你喜欢她,可你没本事,连这山崖都上不来,让她不要把你记挂在心上。” 李扶摇的身影已经不见,只是听着遥遥传来那少年的声音,“谢师叔?!” 谢陆站在山崖边,哈哈大笑,一点不顾及女子姿态。 在远处,柳依白看着洗初南,认真的不像话,他低声道:“洗师兄对扶摇的期望太多了,这本来不该是他该有的,况且他没上过山,按山上的规矩来看,算不得真正的剑山弟子。” 洗初南微笑道:“那柳师弟觉得,若是不让他下去,他的路会如何?” 柳依白默不作声,他不愿意和洗初南讲道理,本来这种事情,他便比不过自家这个师兄,因此也就懒得再说,反正打心底,他是不太愿意把才宁神境的李扶摇给赶到山崖下的。 洗初南看向山上,平静笑道:“山崖之下,境界高低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剑心,若是他能无碍的回来,我最后的那些东西都传给他又如何,反正都带不走,可他要是上不来,便是机缘未到,强求不得。” 柳依白木然无语,转身走进那间破庙,破庙里有三尊塑像,形态各异,当中的一人,神情安详,腰间有一柄短剑,而在他两侧,分别是一位意气风发的抱剑女子,和一个腰间悬了一柄无鞘长剑的中年男人。 若是李扶摇在此处,肯定能够认得出这三座塑像,便该是这山脚的三位师叔! 可为什么会把他们三人的塑像放在破庙里? 说不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取剑(二)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李扶摇在破庙后头顺着山石往崖底去了之后,谢陆便抱剑返回破庙,眼见着提了一坛子酒在塑像前独饮的柳依白,谢陆默然无语,几乎是从不饮酒的她从案台下面提出一坛子酒,拂去上面的灰尘,喝了一口便俏脸微红,她不想说话,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这些烈酒。 破庙里酒香四溢,柳依白酒喝的越多却是眼神越发清明,哪里得见半点醉意,这位朝暮境喝到后来竟然是一身剑气十足,惹得这间破庙都摇摇晃晃,落下不少灰尘。 只不过最后还是复归平静,再不见有什么异样。 洗初南走进破庙的时候,两人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了,这位大师兄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平静笑道:“这么些年了,还放不下?” 两人没有搭理他,洗初南便自顾自笑道:“一剑出时,世间不再有不平。” 柳依白低声喃喃道:“可惜出不成剑了。” 谢陆不言不语,只是眼眶通红,这位以剑道作为毕生所求的女子剑士,论天资可也是极好啊。 三人无言,只不过门前有个身影久久驻足门前,没有踏进来,也没有离去,就是在那处地方站着。 破庙里三人都知道是谁,都谁都没有开口,也没有起身,只等那门前的老头子站累了便独自离去就是。 老头子在破庙前站了许久,重复了几遍之前洗初南那句话,然后自嘲道:“基业这种事情,想来不该有这般重的,可身前身后都扰人啊。” 破庙里三人充耳不闻。 老人转身走下门尘山,去那条绿水湖前,今天剑山有客人。 他要下山迎客。 只不过孑然一身,并未带着那柄旧事而已。 —— 一行数人,数名商旅从延陵边境来到大余边境,是想着去大余买些延陵并不出产的稀罕玩意,转而再卖到延陵境内,赚的是差价,只不过尚未走出延陵边境,差点便把身上仅有不多的家当给丢在了那家小酒肆里了,他们数人在那座小酒肆里才喝了几坛子酒,便莫名其妙欠下了几百两银子,这番处境是他们没能想到的,本想着要质问一番那个长相还算是不俗的卖酒妇人为何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偏偏要去敲竹杠,可还没等开口,在他们之后进来的几位身着北边军甲胄的校尉便摸了好几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在得到那卖酒妇人首肯之后才笑着离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一行数名商旅转头看向那几位军爷酒桌上的几个空碗,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这几碗酒便要拿这么些银子,他们喝这几坛子酒被收了几百两银子,好像也不是多大回事。看见了这延陵边军都老老实实的付账,这些商旅也不敢硬来,只不过他们是第一次来往边境,哪里知晓还有这么一家天价酒肆,身上的那点银钱本来就是要置办货物的,要是交代到了这里,如何能行,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那酒肆里一直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老儒生忽然开口,说了几句公道话,说是这银子又不是大水冲来的,咋能一坛子酒就要这么些钱,再说这边境商旅都不容易,说是酒肆掌柜的要是有些良心,便该把这酒钱免了,本来以为那位看起来有些泼辣的卖酒妇人会勃然大怒,却不曾想一点都没有动怒,只是笑着说免了便免了吧。 这才让那些商旅松了口气,等到他们起身离去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了一个书箱的老儒生忽然笑起来说着要一并往大余去,去看看那边的风景,商旅们念他的好,一点都没有拦着,只是关怀说老先生的身子骨是不是能经受颠簸。老儒生笑着点头,说是别看他老,但实际上比起来二十岁的年轻人都一点不差,然后一行数人便和老儒生一起往大余边境而去,而至始至终那位卖酒妇人都没有说些什么。 数人乘渡船来到大余边境之后,老儒生便笑着与这队商旅告别,独自向着某处而去,一路上走得不快不慢,一点不急,期间曾经路过一条大河,老儒生在河岸旁站立许久,兴起之时便读了一篇圣贤文章,造成这大河的河鱼都围拢在老儒生脚下,静静听着这一篇圣贤文章,甚至在老儒生念完之后,也都久久不散,老儒生看着这些鱼儿,快然笑道:“大道可期,只不过可得花上千百年哟。” 老儒生转身离开那条大河之后,河水起了波澜,有汉子携带妇人从河里走出来,在他身后以大礼参拜。 老儒生不得而见,两人反倒是更加诚恳。 离开这条大河的老儒生兜兜转转来到了那条绿水湖前的渡口,第一眼便看见的是挂在渡口的木杆上的巨大龟甲。 背着书箱的老儒生来到渡口,向正在套船的船夫笑着问道:“去那条绿水湖畔,门尘山下要多少银钱?” 那个瘦小的船夫打量了下老儒生的打扮,诧异问道:“老先生不读书了?要去学剑?” 老儒生摇摇头,笑着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读了一辈子书,哪里说得上说丢就丢,只不过最近琢磨着要写一首诗文,没见过那些剑士,如何写的出来?只能千里迢迢来看看了。” 船夫扯了扯嘴角,很快笑道:“不说山上那些神仙给不给老先生看,但老先生来的日子挑得还是不错的,若是早上个一年半载的,只怕也只能掉头回去了。” 老儒生一怔,“什么个意思?” 船夫指了指那具龟甲,嘿嘿笑道:“这之前的绿水湖里就是有这么个家伙作乱,好些想着过湖的剑客大侠们都被吃了,直到春末的时候,有个背了把断刀的公子,经过绿水湖的时候这只巨龟又出来逞凶,可是却被那公子硬生生打死了,不然老先生想着要去门尘山,咱们也没人敢送啊。得嘞,老先生要去门尘山下,便上船来,今日这钱就不收了。” 老儒生跳上船头,感慨道:“巨龟在山下逞凶,那些剑士也不下山,看来日子是真的很难过喽。” 船夫没有听清,也没有搭话,只是撑船往绿水湖去,一路上只是给老儒生说起当日的那个公子是如何如何厉害法子,说多了,老儒生倒是都觉得有些烦了。 渡船在靠近门尘山之前,老儒生忽然抬头看向远处那座门尘山,恼火道:“老夫又不是来拆你这座荒山的,这般兴师动众,你倒是把气力放着留给那位之后真正要来挑衅的家伙上啊,你针对我是个什么道理?” 船夫目瞪口呆,看着老儒生一个人自顾自念叨。 船行到湖水中央之后,老儒生忽然低声说了句别见怪,然后船夫便眼睁睁看着老儒生脚尖轻轻一点,飘然而去。 船夫瞪大眼睛,失声道:“老神仙?!” 他在这大余边境做船夫这么些年,听说过读书人有一身浩然正气,可不曾听过读书人会飞的啊! 而那个踏水而行的老儒生背着书箱来到门尘山脚下,嘿嘿笑道:“朝青秋的那缕剑气都不在了,那小子指定是登山了,你这老家伙不谢我还要吓我,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啊。” 而山上那股剑气,从门尘山顶而下时,一时便比一时强过一分,等到临近山脚之时,已经极盛。 世间难见。 负手而来的老人站在山道上,神情平静,一身衣衫里充盈着剑气,整个人的气势和平时决然不同! 此时此刻,他便是剑山上剑气最盛的一柄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取剑(三)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山上老祖宗气势十足的一个下马威实在没能让这个背着书箱的老儒生萌生半点惧意,这个没读过多少书,更行过万里路的老儒生看着一身剑气气势十足的山上老祖宗,扯着嘴嚷道:“许寂,怎么了,当年那一剑还没让你伤了根本,现如今还有气力在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面前抖露威风?” 原本叫做许寂的山上老祖宗,看着这个多年之前便相交的老儒生,皱眉道:“你这老家伙,明明没有几分本事,可是又偏偏喜欢讲道理,咋的,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活着,不曾被人打杀了?” 老儒生仰着头笑道:“我杜远游这辈子走的路多,讲的道理也不少,听过我讲的道理的,哪个不是心悦诚服,哪里还生得出杀心,倒是你这老家伙,明明便是外强中干,还非要想着抖露威风,与己为难,不盼着多活两年,多看两眼这座山河?” 山上老祖宗收了一身剑气,来到老儒生身旁,和他并肩而立,感慨道:“早看腻了。” 老儒生嘿嘿一笑,没急着说话,反倒是把背后的书箱解下,从那书箱里掏出好几本书,一股脑的塞给山上老祖宗,然后才把书箱重新背在身后,看着前方,“这些都是我找到的孤本剑谱,你们剑山上肯定没有,拿去拿去,我欠朝青秋一个人情,一次还不清,老夫就多还几次,总会还清的,对了,我在延陵边境曾碰到过个少年,他要登山学剑,现如今在山上?” 山上老祖宗神色不变,往山上走了几步,这才说道:“他在天黑之前没有走到山顶,自然算不得过了我剑山考验,依着规矩,不算是我剑山弟子。” 老儒生瞪着眼,“咋,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光景,你还挑三拣四的,真当这是六千年前,全天下的修士都要抬起头看你们剑士?” 老祖宗神情淡然,平静道:“就算是这一脉再没落,总归这些规矩还是要讲的,不然人人如此,又如何?” 老儒生很想直截了当的告诉这个老家伙你这山上本来便没什么人了,也讲不了规矩了,不过仔细想了想之后,或许是觉得这般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也就没有急着开口,只是懊恼道:“那少年脾气很对我的性子,既然练不了剑了,让他跟着我读书好了,老夫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在读书这件事上,还有几分心得,就算是这少年真还想着练剑,老夫也可以教上一教嘛,读书人转而练剑,不是没有过先例,那位被困于洛阳城摘星楼的后生能做,老夫自然也能做。” 老祖宗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没见过你这般的读书人,张口闭口便是练剑的。” 老儒生回敬道:“老夫也没看过像你这般的剑士,若不是当日执意要出那一剑,现如今你怎么说也不该是这般模样,说不定就真有资格去沉斜山的地头踩一踩了,而不是等着那个牛鼻子老道士来找你的麻烦。” 老祖宗不愿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走出几步之后便不再言语,倒是那老儒生不依不饶的问道:“那少年呢,下山之后去哪儿了?” 老祖宗平静道:“谁说他下山了?” 老儒生咂舌,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拍了拍老祖宗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想来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在两人快要登上门尘山顶的时候,老儒生才总算说起了正事,“梁亦境界高深,传言是只差半步便可入圣,旁人觉得有些夸张,可老夫知道,一点都不夸张,这次就算是以出窍神游的状态来到剑山,你拦得下?” 老祖宗神色有些落寞,当年一事虽说是为了剑山而出剑,从而让他几乎再没有攀登到剑道顶峰的机会,但其实他也并不太后悔,只不过现如今那位沉斜山观主要来此地,没有朝青秋,就算是他,也没什么把握。 他低声笑道:“不差最后一剑。” 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老儒生笑着开口,“老夫早说过欠朝青秋一个人情,现如今来还也正好。” 老祖宗摇摇头,“剑山之事,只与剑士有关,你便不要掺和了。” 老儒生没有多言,他这辈子走过的路不少,去过的地方也很多,可走过了太多地方,到头来却是发现这座剑山倒是最有趣的地方,当年他在剑山脚下结识了许寂,两人成了朋友,然后便是多年未见,这次再度相逢,他其实也不是为了许寂或者是说剑山而来,至于朝青秋的那个人情实际上还给剑山也要偷摸着还,要是像他这样明目张胆,想来这山上的剑士说什么也不会接受的。 就比如他眼前这个倔老头。 只不过他倒是很想和那个沉斜山的观主一起讲讲道理,只不过沉斜山已经有太久不讲道理,他实在没什么办法。 再往前走过数步,老祖宗主动说起李扶摇当日登山的经过,说起他没有登上山顶之后便在山脚修行的事情,最后还说起了自己其实很满意那小子,只是上不上山其实都没什么了,反正不管如何他都是他的徒孙,算是个剑士了。 老儒生砸了咂嘴,笑道:“你这是给他留了条退路。” 老祖宗总算是有了些笑意,“树挪死,人挪活,这么一个少年,没必要陪着老头子们一起待在这山上,山没了,剑还在,剑士还在也就行,只不过老夫实在不太相信那边沉斜山真会不管不顾的如此行事,朝青秋那小子可还没死啊。” 老儒生诧异的看了老祖宗几眼,“你真的不知道朝青秋现如今在妖土被人盯上了,两尊巨头不惜联手也要取他的性命!要不然梁亦一向处事谨慎,怎么会不远千里出窍神游来剑山。” 老祖宗脚步微顿,神色难看。 老儒生扯着嘴骂道:“都是成了圣的老家伙了,这点脸皮也不要了,两尊大妖联手针对一个剑仙,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祖宗默不作声,只是继续缓行。 剑山这些年的现状本来便是一年不如一年,便如同大厦将倾无力回天,就算是有朝青秋这位剑仙在世,也只不过是能保证剑山还在,至于其他也不敢多求,只是作为活了无数岁月的老祖宗来看,看着这日渐凋零的局面,实际上也不忍于心,只是毫无办法而已。 若是朝青秋真死在妖土,那剑山没了剑仙庇护,恐怕很快便要沦为一座荒山了。 两人并肩缓行,路过门尘山顶的破庙时,老儒生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但也没有久待,和山上老祖宗继续往山道上去,上山之后,老儒生和老祖宗来到问剑坪,站在崖边,老儒生心境开阔,这才笑道:“我当年到处求学,想做一个闻名于世的读书人,可哪家书院学宫都不收我,这才忽然记起自己名字里的远游二字,这便想着圣贤所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实际上我要是真有读万卷书的机会,哪里会去想着去走万里路,也是迫于无奈,走了不少地方,都觉得一个样子,唯独那一次来到你们剑山脚下,才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世间风景实在太多,看不过来也顾不过来,可唯独你们这剑山,我真的很不想就此成为历史,剑士一脉从鼎盛到衰落,花了六千年,到底是不如三教底蕴深厚长远,只不过剑士一脉能兴起在于一个真字,而衰落却是在于一个直字。儒教先贤说是有一股浩然正气,但处事之间却也不尽然,能说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却也能说出人生何处不相逢。人情世故,三教修士虽然站在山上,但对同样站在山上的同道们,依然是要讲,可你们剑士呢,腰间有柄剑,不平事出一剑,胸中有气出一剑,遇见不直之事出一剑,自然不被人所喜,有现如今这个局面,说到底还是剑士自己造成的。” 老祖宗站在老儒生身旁,平静道:“并非是剑士太直,只不过是三教之中现如今有这个直字的人太少了。当年写就一篇锦绣文章张圣便让世间修士由衷敬佩,是何等意气风发,可现在,还能找出第二个?” 老儒生皱起眉头,气笑道:“张圣这般的读书人,世间能出一个便是天大的福分,哪里还敢说再找出第二个!” 老祖宗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山崖下。 老儒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该不会是让那小子去山崖下了吧?” 老祖宗沉默。 沉默便是默认。 老儒生竟然破天荒觉得有些恼怒,他愤愤开口道:“那小子才第几境,第三境有没有?你就敢让他下去,老夫可是知道这下面有些什么东西!” 老祖宗没有去解释其他什么东西,只是笑道:“第二境。” 老儒生目瞪口呆。 在老儒生现如今来看,这个老家伙完全便是丧心病狂了。 而且不是一点点而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取剑(四)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崖下有剑。 此事不用多说也不用多想,当李扶摇顺着山石一步一步总算是来到崖底的时候,首当其冲的便感受到了一股凌厉剑气。 剑气虽说凌厉,但感受却不一而足,应当是数道剑气被硬生生杂糅在一起所致,要不然也不会让李扶摇感受到几股不同的感觉。 脸色有些发白的李扶摇靠在一块巨石上,微微站定,按住腰间木剑,看着前面的乱石和杂草,面色有些凝重。 下山之前几位师叔已经透了底,这崖下的剑,其余的倒是不好说,但是的确是有一柄剑仙佩剑,那位剑仙当年被誉为世上剑气最盛,一剑曾气长多达数千里,不知道有多少剑士视之为世上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门人弟子无数,是为数不多当真从剑山走出的剑仙,不然当年也不会在剑山上与妖土巨头一较高下,乃至身亡就连佩剑都被丢下了崖下。虽说是连一位妖土巨头都没能斩下,但至今在剑山上那座剑仙殿里,这一位的塑像,还排的极为靠前,这里虽说还是有剑山的私心,但那位剑仙的剑道修为却是一点不假。 深吸一口气之后,李扶摇缓缓前行,在穿过一片细小的乱石堆之后,得见了第一柄剑。 有一柄断剑,插在了乱石堆中,剑身已经锈迹斑斑,用剑木所做的剑柄早已经腐朽不堪,甚至这柄剑早已经因为日积月累已经几乎和这些乱石连在了一起,李扶摇伸手去握住剑柄想着要把这柄剑拔出来,可一用力,断剑佁然不动。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继续往前走,数步之后便再见了第二柄剑,这一柄剑相对于之前那柄断剑来说,剑身要细长许多,但一样的,剑柄已经腐朽,剑身上满是铁锈,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柄剑则是躺在一块大石上的,剑身上甚至还有两个小字。 李扶摇凑过去看了看,仔细辨认过后,才依稀认出,这两个字便是不复。 不复初心,或者是万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劫不复。 李扶摇没想太多,继续前行之后,便当真觉得是有剑气依稀在前,身上毛孔好似都被许多人拿着许多细针扎上一样,这份疼痛感,虽说比不上当日登门尘山时被朝青秋的那缕剑气所刺那般,但也差不了太远。 走过这乱石堆之后,李扶摇来到了一条小溪前,小溪不深,但还算是比较宽,在对面竟然不远处,李扶摇还看到一座不大但却精致的竹舍,竹舍建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面,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 脱掉鞋袜,走入小溪当中,李扶摇很快便倒退两步,回到岸上,再一看脚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割开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有不少鲜血顺着小溪往下游而去,很快便被溪水冲散。 李扶摇站在岸边,神情古怪,这崖底到此都是剑气,可充斥在岸上的剑气却是不足那条小溪中的一半,就刚刚李扶摇踏进溪水中片刻,便猛然惊觉自己双脚周围的溪水中尽数都是剑气,等到再回到岸上之后也是仍旧被割出了一条口子,幸好那些剑气并非是人力施为,没有顺着这条口子进入李扶摇的经脉之中,不然之后清理起来实在是极为麻烦。 李扶摇站在岸上这才朝着溪水里认真看去,方才发现这溪水当中到处都是残剑,碎片不大,倒是像是被人一快一块掰碎的扔进溪水中的,李扶摇看着对面那座精致的竹舍,心里想着便是里面那人的手笔? 只不过这崖底,要是真有人居住的话,想来那人也算是剑山的前辈了。 不过要是这种剑士,能够在崖底居住这么些年,难不成还没能取到那柄剑仙佩剑? 李扶摇思绪复杂,但溪水中尽数都是剑气,要想来到那座竹舍之前,难不成只能从这条小溪岸边跳过去? 还是说要向来到那竹舍前,便必须从这溪水中走过去? 以前在白鱼镇当说书先生的时候,李扶摇便总是喜欢讲些这一类的故事,穷小子摔落崖底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后侥幸未死,然后便在崖底要么得见一个仅有枯骨和一卷武功秘籍的山洞,然后练成绝世武功成为一代大侠,要么就是在崖底碰见绝代高手,得其真传,仍旧是成为绝世武功,但两者相较,前者倒是件简单的事情,学过了武功秘籍上的武功便可以扬名立万,可后者却估计会受到那位隐士高人的万般刁难,之后才能顺利学成功夫,只不过这种故事讲的太多了之后,就连李扶摇自己都觉得有些厌烦了。 站在小溪边的岸上算不上不知所措的李扶摇干脆不再前行,就这样坐在岸边看着小溪对面的那座精致竹舍。 李扶摇时不时看向那远处那座精致竹舍,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位世外高人,只不过就算是他伸长了脖子,也一点都没看见有人的踪迹。 最后若不是那之前所见那柄名为不复的细长铁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从石头上一飞而起,飞到这边小溪,李扶摇恐怕怎么都不会起身。 李扶摇盯着这柄细长铁剑,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非要我往那处竹舍去?” 不复剑不会开口,但好似欢呼雀跃的点了点头,李扶摇皱了眉头,“这溪水中尽是剑气,要是走过去免不得要被割开好多个口子,我不想去。” 不复剑听了这番话便好似有些委屈的在地上画着圈,只不过随着它的一阵摆动,竟然身上的铁锈都掉了不少,露出一小块雪白的剑身,这理应便是不复剑原本的模样。 李扶摇啧啧叹道:“你披上这身铁锈,倒好似明珠蒙尘,要不要就着溪水我替你将铁锈磨去?” 眼见着番话说出来之后,这柄不复剑没有动静,李扶摇便觉得它是默许了,就要伸手去拿起这柄剑,可就在这片刻之间,不复剑忽然剑身一横,剑尖指向李扶摇。 还没等李扶摇反应过来,这一剑说刺过来便已经刺过来。 虽无剑气,但依然来势汹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取剑(五)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尚且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李扶摇看到那柄不复剑向他刺来,短暂失神之后他很快拔出腰间木剑,横剑在胸,往上一挑,将那柄不复剑径直挑飞,然后再一剑刺在不复剑剑身上让其摇摇晃晃,像是喝醉酒了一般。 李扶摇往后退了几步,看向这柄古怪的不复剑,说不上有多意外,他还没有走出白鱼镇的时候便看见过陈嵊在那条白鱼河拿起那柄白鱼剑时候的场景,那柄剑当时甚至还化作一条大白鱼,比现如今这柄锈迹斑斑的不复剑不知道要吓人多少。 只不过不依不饶的不复剑在一剑未成之后竟然并无半点要退缩的样子,重整旗鼓之后便又是一剑刺来,李扶摇侧身躲过,木剑拍在这柄不复剑的剑身上,发出轻微声响,紧接着李扶摇想着伸手去握住这柄不复剑的剑柄,谁知道,这柄不复剑很快便疾驰而去,在远处停下之后,再不轻易出剑,只是遥遥用剑尖指着李扶摇。 李扶摇一头雾水的看着这柄剑,无奈道:“剑兄,这聊得好好的,你怎么就急眼了?” 李扶摇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这柄剑便又好似跃跃欲试,这让李扶摇苦笑之后,当真闭嘴不言。这崖底怪异,看来只能去见见那个竹舍里的前辈了。 李扶摇抬眼望向对面远处的竹舍,终于重新走入溪水中。 一踏下去,便感觉到了溪水中的剑气,一缕一缕,数不清楚。 李扶摇走过几步,便有些血水从溪水中浮出,走过好几步之后,那些剑气便顺着那些被划开的口子进入到了经脉血液之中,到了这个时候,李扶摇才皱了皱眉头,他额头上冒出些汗水,再前行几步,踏上岸。 可眼前景色一变,自己便又回到了这边岸上。 李扶摇愕然无语,若不是自己脚下的伤口在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梦的话,他真的要把这眼前发生的东西归结于又是某种幻境了。 可既然走到对岸便要返回到此处,要是说这个地方没有布置下什么东西的话,李扶摇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他转过头看向那柄不复剑,试探问道:“怎么办?” 好像是还在生气的不复剑转身过去,不理会李扶摇。 李扶摇摸了摸脑袋,笑着说道:“指点指点?” 不复剑不情不愿的指了指溪水,看这样子是要李扶摇再走一次。 李扶摇扯着嘴,“没骗我?” 这一次不复剑真没有动作 了。 李扶摇低头看了看还在流血的双脚,自顾自笑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笑,然后当真第三次踏入那条小溪,可这一次走到对岸时,便又回到了岸边。 李扶摇一脸无奈,这次再转回头去看不复剑,后者不理会他。 李扶摇随意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替自己擦干血迹,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这肯定是某种幻境或者是阵法,但怎么破才行,剑兄你在这里这么久了,也不说指点出路,算了,你要是指点,八成也是逗我。” 不复剑在远处,完全没有理会这个一直在自言自语的李扶摇。 李扶摇继续呆坐,许久之后看了看天色,他忽然低声骂了一句。 这差不多整整坐了两三个时辰,居然日头一点都没有西移的迹象。 这明明就是幻境。 于是好似想通了某一件事的李扶摇第四次走进溪水中,然后很不幸的在要踏上对岸的时候又回到了原地。 这让李扶摇有些苦恼,他再度转头看了看那柄不复剑,然后吸了一口气之后再度踏进了溪水中,最后没有意外的又回到了原地。 李扶摇有些绝望。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坐在岸边,李扶摇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那柄不复。 仍旧没有答案。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李扶摇仰头望天,实在是觉得想不清楚。 再枯坐半个时辰之后,李扶摇开始往来时的路走去,去看了那柄断剑,去看了原本不复剑躺着的那块石头,但看过之后也觉得没有半点裨益,最后还是回到了这条小溪前。 要不是师叔们在他下来崖底之前就告诫他不要随意出剑,不然他早就想对这条小溪出上一剑了,只不过依着现如今这个样子,要是走不到对面去,似乎也就没有可能见到那柄剑? 于是在不知道再第几次无功而返之后,李扶摇又一次踏进了那条小溪。 —— 溪水对面不远处的那间竹舍,坐落在青石上,在这崖底并无青竹的地方能够建造出一间竹舍倒也是一点不简单,现如今竹舍内有两人相对而坐,并非是李扶摇所想的那般白发飘飘的隐士高人,反倒只是两个年轻人。 一男一女,一灰一白。 身着灰袍的年轻男子笑着开口说道:“原本以为剑掉下来不久便该有剑山弟子前来取走,恭敬供奉在那座剑仙殿里,可久等不来,便渐渐以为剑山忘了这茬,想来却是有些愤懑,柳巷当年剑气之盛无人能比,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天底下最潇洒惬意的剑仙,战死剑山后竟然无人来收拾他的遗物,岂不是对他不敬。可这么些年无人来取,竟然让我又生出些期望,可现如今剑山让这么个后辈来取,想来剑山当日那一战过后,便越发凋零了。” 白衣女子轻声笑道:“即便如此,你让那少年在剑溪里走过一百遍才过得来,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你把不复放在溪前,是为了暗示他痴心不负,可他到底有这么痴?” 灰袍男子淡然道:“不说别的,总之就算是想见我,至少也要考验他一番,至于后面的事情再说,也就是我在这里实在是待的时间太长了,不然这个境界的剑士我怎会理会,当年的敌手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吹口气便让这少年死的不能再死的角色,我如何能够看得上他?” 白衣女子摇头叹道:“若是他剑道前途可期,有望成为第二个柳巷,如何不行?” 灰袍男子平静道:“世上只有一个柳巷,何来第二个柳巷之说?” 白衣女子想起些什么旧事,一时间颇有感触,沉默半响之后不再发声,只是看向窗外,虽说看不清楚那边风景,但大抵透过剑气能够知晓那少年是又一次踏入那条小溪中。 她低声感慨道:“无论如何,崖下这么多剑,你总得给他一柄。” 灰袍男子近乎刻板的不近人情,“若他不算是同道中人,崖下之剑自然便一柄都取不走,怪不得我也怪不得你,只怪他自己。 ” 白衣女子哑然,说不出什么来。 灰袍男子站起身来,自顾自笑道:“当年一战之前,柳巷便能一剑气长几千里,被天底下剑士都称为剑气最盛,古来仅有,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剑士舍去原本钻研的剑意剑术,转而一心往剑气上面琢磨,可结果如何,剑气最盛的柳巷在剑山对敌,竟然一尊大妖都不曾斩下,就连那女子谢陆也都斩下两尊,柳巷被人说成剑气世间无双,这般不堪,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当年意气风发四个字,用在谁身上都有失偏颇,但我唯独觉得柳巷称得上,既然如此,他如何能够死在剑山之上?” 白衣女子皱眉道:“那你觉得如何?” 灰袍男子笑而不语,他只是走出竹舍去见那个已经花了百余次走下溪水才终于走过来的少年。 是不是同道中人还不好说,但至少是觉着他已经有资格能够和自己交谈一番了。 只是当他走出竹舍之时。 崖底剑鸣声便不绝于耳,一声高过一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我在这里等他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灰袍男子走出竹舍,便引出如此异象,崖底这不知道多少剑,分布在何地,但在此刻竟然都是发出一阵借着一阵的剑鸣声,便好似臣子见了帝王那种朝拜感,李扶摇甚至在那些剑鸣声之中听出了很多情绪,但不管情绪如何,总归都还是因为这个灰袍男子而发出的声音。 李扶摇第一次得见这个一身灰袍站得笔直的年轻男子,便一怔,这和他当初第一次见到朝青秋的那缕剑气不同,当时他看向朝风尘看到的是他出剑斩江河,一剑斩星辰,出剑斩大妖,看到的全部都是朝青秋,可现如今他看向这个灰袍男子的时候,却无半点那种感觉,只是就简单觉得那个灰袍男子是一柄剑,一柄剑气冲天的剑。 李扶摇忽然明白了,他就是那位剑仙柳巷的佩剑。 站在岸边,李扶摇抬头看向那个灰袍男子,动了动嘴唇,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灰袍男子站在那块大青石上,看着这个站在小溪边的李扶摇,平静道:“境界低微,资质只不过中上,实在是不怎么样,不去说剑仙柳巷,你就连朝青秋都比不上。” 李扶摇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灰袍男子,实在是有些无语,怎么你这一张口就是剑仙,难不成这陪着剑仙征战过之后,你的眼界都这么高了?非剑仙入不了你的法眼? 灰袍男子淡然的看着李扶摇,仿佛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平淡开口道:“就算是剑仙,也不一定能让我看上眼。” 李扶摇愁眉苦脸,对于这柄剑仙柳巷的佩剑,他所知不多,下山之前几位师叔也只是告诉他那位剑气之盛算是古来仅有的剑仙战死在剑山之后,虽未斩杀一位大妖,但塑像在剑仙殿之中也是极为靠前。 洗初南偶有提起这位剑仙的时候,总是笑言柳剑仙当年不仅剑气之盛世间仅有,就连为人也是极傲,当年剑士一脉鼎盛之时,道教沉斜山曾有一位天赋出彩的女子道士心仪于他,道教上下皆是不能接受,可那女子不依不饶来到剑山非要见柳巷一面,可柳巷眼高于顶,就连同为剑仙的女子剑仙谢沉都不曾放入眼里,如何看得上这位境界不过登楼境的女子道士,于是不予理睬之后也不曾出面见过她一次,后来那女子回到沉斜山之后竟然是一夜白头,倒是让沉斜山许多年没有颜面提起这件事,当时沉斜山上下皆惊,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情愿要讨个公道,不过当时剑士一脉尚未凋零,数位剑仙坐镇山河,就算是道教也不敢轻易启衅,更何况柳巷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剑仙,一身剑气世间无双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说是沉斜山拿这位剑仙没办法,就算是那些个圣人,也没有谁是愿意为了一个女道士便和一位剑仙大动干戈的。只不过等到柳巷死在剑山之后,那女子道士倒是一点都不怨他,反倒是一个人清修,直到坐化天地间都不曾传出任何愤懑之言。 灰袍男子站在青石上,低头看向李扶摇,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以为当年柳巷为何会连一尊大妖都斩杀不了便陨落在剑山上?” 李扶摇皱着眉头,沉默许久,这位剑仙当年本来就以剑气而称雄,剑道修为不能算是差,可为什么那一战之中连一尊大妖都没能斩杀,这本来就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要知道,剑仙战力在山河之中早便是世间无双,可为何柳巷会输,且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当年这一战之后,倒是不少剑士曾经私下议论便说是这位剑仙早在之前便受过伤,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可说是这般说,事实到底如何,其实也不太清楚。 只不过眼前这位既然便是那位剑仙的佩剑,应当便该知晓往事才是。 李扶摇仰起头问道:“敢问前辈,柳剑仙大战中之前是否受了暗疾?” 灰袍男子摇头,“不曾。” 李扶摇默然无语,既然不是受了暗疾,为何会如此? 可接下来灰袍男子的一番话,便当真是石破天惊了,灰袍男子沉默许久,平淡说道:“柳巷当年剑道修为比其余几位剑仙要高出许多,已经快要走到尽头,成不成仙,也就是一步跨不跨得过去的事情,柳巷是人,向来眼高于顶,自然也有成仙的想法,因此他便去跨了最后一步。” “那一步没跨过去?”李扶摇看着灰袍男子,对于这等剑士辛秘,知道的人本来就不算是太多,有幸得见一位知道辛秘的,自然便想知道前因后果。 灰袍男子笑道:“或许算是跨过去了,但也应该是没有,当年柳巷将自己一分为二,一个留在剑山,一个去追逐成仙契机,若不是如此,为何当年遇上大妖,剑道修为通天的他竟然连重伤大妖都变成了奢望?” 李扶摇吸了一口气,沉默不开口。 灰袍男子平静道:“我虽是一柄剑,但早开了灵智,你此番来崖下取剑,无论如何都是带不走我的,我在此地等柳巷回来等了数千年,绝不在意多等几千年,对我来说,岁月悠长,春秋而过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若等不到柳巷,我就算是再去看山河风景也觉得没有半点意义,若你执意要带我走,除去抹去我灵智之外,再无办法。”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扶摇仰起头笑道:“强人之难不是本意,不过崖底这么多剑,也不尽然每一柄都不愿意离去,前辈可让我去讨个机缘?” 灰袍男子笑道:“你能走入这条小溪中不下百次,便已经说明是个痴人,既然是个痴人,我便不拦着,竹舍后面的远处是一片剑林,崖下全部剑都在里面,大多残缺,但实际上也有不少剑不差,你若是有机缘带走一柄,是你的幸事,也是剑的幸事,不过那片剑林算是崖底最凶险的地方,若是一个不慎,只怕被万道剑气分尸也是极有可能,如何取舍,你自己想想。” 李扶摇摆摆手,并不在意,只是笑道:“下崖来便是为取一剑,如何有退宿之理?” 灰袍男子皱眉道:“剑山上洗剑池应当还有不少剑,为何你不去洗剑池取,非要下崖来,即便是为了我,但自知无果之后便该转而回到山上,你这个境界,说不得还得熬上百年才能有所小成,死在此处,不是好事。” 李扶摇笑而不语,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 片刻之后,灰袍男子不再多言,只是随手一招,将那柄不复剑直接扔到了竹舍后面,这算是他唯一给李扶摇的机缘了,不复剑已经生出些灵智,加上又和李扶摇之前接触过,说不定等李扶摇走入剑林,便能拿起它,他虽是一柄剑,但毕竟是剑仙柳巷的佩剑也算半个剑山弟子,对于这个后辈,其实也有些恻隐之心的。 李扶摇见礼之后便朝着竹舍后面走去,他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浪费了许多练剑时间,现如今只想快些取剑回到破庙前。 等到他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竹舍里的那个白衣女子走了出来,他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平静笑道:“你最后还是给了他一柄剑。” 灰袍男子摇头,“是哪一柄,我也不知晓,也或许他一柄都带不走,境界低微时想着拿一柄神兵利器本来便有碍,怀璧其罪不是好事,倒不如寻一柄有缘的剑,一起成长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白衣女子呵呵一笑,“这便是你当年你和柳巷的故事,他穷困潦倒时花了三两银子从一铁匠手里买下你,然后便用了一辈子。” 灰袍男子看向她,不置可否。 他不过是柄普通至极的铁剑,可白衣女子不一样。 她这剑鞘,花了柳巷四两银子。 就在两人身后的竹舍里,其实有一柄带鞘长剑被挂在墙壁上,剑鞘雪白。 至于那柄剑,看不清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结伴而行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绕过竹舍,来到其后,见有一条青石小径通向远处,李扶摇神色微凛,光是走在这条青石小道上,便觉得有一股刺骨寒气,虽说也觉得是剑气,但比之前面,这股剑气便要显得更加冷冽,更像是一阵寒风,带着些许幽怨。 剑山崖下的无数断剑残剑,其实和那座剑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崖下的断剑残剑大多是被妖族修士生生折断,还有些怨气与不安在剑身之上,落下崖下之后又被那灰袍男子聚集到此处,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片剑林,里面虽无竹舍前那般充盈的剑气在其中,但行走在其中,其实对剑心影响甚大,意志不坚定之辈也有可能便会死在此处。 李扶摇沿着这条青石小道慢行,每走一步,握住手中木剑的力量便大了一分,等依稀可见那前面不远处插在青石小道旁的不少剑之后,李扶摇才停下了脚步。 现如今挡在他眼前的雾气已经全部散开,映入眼帘的则是一柄柄或没了剑尖,或没了剑柄,也或者是并无任何瑕疵但却是锈迹斑斑的长剑插在了青石小道两旁。 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两股味道,一股是寒气,另外一股是腐烂枯朽的味道。 这些剑大多存世的时间已经过了千年,是当年那场大战时留下来的,还能留下来的本身便可以证明有多么不凡,但在这期间仍旧是有数不胜数的剑因为岁月的侵蚀而腐朽,因此空气之中充满着腐朽的味道倒也一点不出奇。 只不过当李扶摇真的一脚踏入这片剑林之后,便开始发现那些寒气开始一点一点的从他的毛孔侵入到血液经脉之中。 李扶摇忍受着那些寒气,现如今他甚至很想念白鱼镇上的火锅,要是此时此刻能够吃上一些,想来对抵御寒气会十分有作用,就算是没有作用,想来在心理层面上也会让他好受些。 走过数步之后,他总算是看见了一柄几乎剑身上没有半点铁锈,寒光依旧的长剑,李扶摇想了想,伸出手,可尚未摸到剑柄,后者便很清晰的传出一种抵触情绪,这让李扶摇不得不放弃。 择剑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或许就算是有些隔阂,但总不会还没有碰到便表现出这种抗拒的情绪。 李扶摇很想去看看这剑林尽头是什么光景,可依着现如今这个样子,走上一步便要被更多的寒气入骨,他也不知道到底自己能不能走到剑林尽头把这所有的剑都看上一遍。 择剑一事,还需随缘。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不过这个缘字,也很难说。 李扶摇只不过是剑士第二境的小剑士,一身气机从灵府而出,只能一点点的把寒气祛出,但远远没有那些寒气入侵的速度快。 有些无奈的李扶摇只能加快些脚步,希冀能够在短时间内选中一柄剑并将其带出去,可接下来他接连去试着握了数柄长剑,没有一柄不生出些抵触情绪 的,甚至还有些剑反倒是想把剑身上仅存不多的剑气全部侵入李扶摇经脉里,让他直接死在这里。 这些剑待在此处待久了,早已经生出不少坏的情绪。 李扶摇加快脚步,这一次在那柄不复剑前停下,它是被那灰袍男子扔进来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见到李扶摇之后,它剑身一转,好像是不太愿意看到李扶摇,李扶摇小心翼翼的问道:“剑兄,要不就你了?” 不复剑不为所动,甚至还往里面走了些路程,不愿意被李扶摇握在手上。 李扶摇惆怅不已。 他望着前面仍旧是看不到尽头的剑林深处,一咬牙,又往前面走了好几步。 这一次,入目望去尽是残剑,没有一柄完整的。 李扶摇叹了口气,感受着越发刺骨的寒气,便不想再轻易往前走,坐下之后默念了几遍陈嵊教的口诀便闭眼运行体内气机,想借此来驱散体内寒气。 直到现如今,李扶摇都有些腹诽这剑士一脉的天地虽大可我只一剑的态度,若是他身上有些道教或者儒教的法器,能够将自己护在其中,哪里还用得着怕这所谓的寒气,只不过既然走上了这剑士的路,就实在再没有什么道理去怨些什么了。 半柱香之后,觉得好了些的李扶摇重新上路,这一次他足足走过数十步才停下。 这一次在他眼前的则是些短剑。李扶摇想起洗师叔腰间的藏鱼,有些怅然,他其实打心底里不太喜欢短剑。 因此看过几眼之后便继续前行,看样子是不走到最后想来是找不到一柄合适的剑了。 在这条青石小道的起始之处,灰袍男子和白衣女子并肩而立,站在原地,灰袍男子默不作声,而白衣女子则是沉声说道:“他已经走过了一半,再往前走,那些被你刻意放在最后的恶剑,应当不适合他。” 灰袍男子神情不变,走过几步,来到那条小溪前,平静道:“一切都要靠缘分,或许有些恶剑见了他,便愿意让他带走也不一定,再说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最后的那些剑,除去我扔过去的那些恶剑之外,或许还有意外。” 白衣女子皱了眉头,“好不容易我才看见一个练剑的少年,像极了当年在剑山上看见过的那些年轻人,你要是让他死在这里,我可不答应。” 灰袍男子摇摇头,并不做出什么承诺,只是平静笑道:“谁知道呢?” 白衣女子扯着嘴嚷道:“你还记得当年柳巷还只不过是个抱着剑的落魄汉子的时候,把你串上一条猪大肠在火上烤的事情吗,当时你身上可是沾了不少腥味,不知道多久之后才渐渐散去,我都不愿意让你居在我剑鞘内。” 被人揭了老底,而这人还偏偏就是当年那件事的亲身经历者之一,所说的一切都有根有据,只怕就算是柳巷还活着都没办法反驳,可对于灰袍男子来说,这绝对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事情之一,现如今被人提起,他也显得很无奈,“你再如何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我都不会出手将他从那片剑来带出来的,进去之前便已经是说的十分清楚,他选的路,走死了,难不成要来怪我?”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你学谁不好,非要去学柳巷那家伙的性子,古古怪怪的,低着头看这世间,你晓不晓得你现如今是在崖底,不是在山上!” 灰袍男子不置可否,只是独自走回竹舍中,他不愿意和女子讲道理,毕竟也讲不通,实际上,那位剑仙柳巷也是如此,这辈子都没有和女子讲过道理,毕竟讲不通嘛,那就用剑来讲,也是极好的。 柳巷的剑,本来便是出鞘之时不达目的不罢休,依着他世间无双的剑气,到底也是没有多少人敢和他讲道理的,现如今学了柳巷性子的灰袍男子恰恰就是那柄剑。 而在李扶摇那边,他终于在离尽头大约还有数十步的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现如今他面前有着许多剑,但他并没有去看那些剑身雪亮的长剑,反倒是对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看了又看。 原因到底也简单,只是因为他看见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离着那些剑身雪亮光鲜的长剑离了几乎有一丈左右的距离。 好似孤立不合群,又好似是被那些剑所嫌弃。 反正最后的结果,便是它这柄剑被彻底孤立开来。 李扶摇沉默了半响,想起了当年那个冬夜被送入白鱼镇之后一个人挣扎着活下来的光景,想着想着便觉得很难受,他忽然问道:“咱们一起如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青丝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剑山脚下的破庙前,今日来了个背着书箱的老儒生。 那位原本跟着剑山上的老祖宗上山的老儒生在山上没待多长时间之后便来到了剑山脚下的破庙,说着一口圣贤道理,说是要和这破庙三人辩理,谢陆和柳依白都是出剑杀人的行家,可对于讲道理这件事本来就一点都不感兴趣,因此老儒生下山来到破庙之后便只能和一向性子温和的洗初南说上几句,背着书箱的老儒生好似没有读过几年书,很多道理都是现从书上看来的,因此也就算不得精深,因此倒也没有难得住洗初南,洗初南脾气极好,陪着老儒生讲了半日道理之后也不觉得厌烦,到了黄昏之后,见老儒生仍旧是不依不饶,洗初南便笑言是否要比一比剑,不然这口水说干了,腿也麻了,其实不太好。 一直在兜圈子的老儒生有些古怪的看了看洗初南,最后总算是说到了正题上,他合上了手中的书,疑惑问道:“崖下那一柄是柳巷的佩剑,学了柳巷的性子,一向眼高于顶,你知道他不会让李扶摇那小子将他带离崖底的,可你为何还要让他去取剑?” 洗初南平静答道:“为何不可?凡事没有绝对,若是他看中扶摇,觉得他和柳剑仙性子相似便随着他出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洗初南的这种说法,老儒生则是嗤之以鼻,“柳巷什么性子什么天资,哪里是李扶摇那小子比得上的,当年柳巷一剑气长数千里,直到现如今都无人超过,就连朝青秋都不敢说在剑气一途上稳胜柳巷,李扶摇比得上?” 洗初南笑问道:“老先生对朝剑仙推崇至此?” 老儒生翻了个白眼,“废话,朝青秋是你们剑士这一脉里六千年来唯一踏入沧海境的天才,说他比不起六千年那些剑仙,老夫不信,或许把那些个剑仙一尊尊请到现在来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才对,我在山上吓唬许寂那老头子,说是两尊大妖联手袭杀朝青秋,实际上就算是来三尊又如何,老夫还是不信朝青秋会就这样死在妖土了。” 说起这位六千年来唯一一位能够踏入沧海境的剑仙,其实不管是老儒生也好,还是洗初南也好,都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在心间,老儒生是佩服这个才练剑不到三百年的剑仙以一己之力便将剑士一脉延续至此,而洗初南对于这位剑仙,则是佩服他的恒心和毅力。 只不过说到底,剑仙朝青秋在这座山河,在那座妖土,都算是一位风流人物,在圣人几乎不显于世间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位剑仙偶有出手,俱是大手笔,不是斩杀大妖便是去沉斜山这等地方启衅,让妖土修士和三教修士都觉得实在是有些无奈。 老儒生感叹道:“若是朝青秋真能安然无恙的从妖土回来,便说明他的剑道更进一步了,或许会是这六千年来第一个成仙的人物啊。” 洗初南笑而不语,丝毫不提醒老儒生之前他们的话题可是在李扶摇去崖底取剑这件事上。 老儒生讲了几句之后便戛然而止,笑吟吟的看向洗初南,“老夫险些有些没有想清楚,既然知晓那小子取不回那柄柳巷的佩剑,自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是别有打算,难不成这崖底还另有一剑?” 洗初南不言不语,只是笑着看着老儒生。 老儒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们这些家伙,比老夫都还喜欢故弄玄虚,练剑练成精了还?” 洗初南平静笑道:“剑仙柳巷的佩剑自然是骄傲至极,没有生出剑灵还好,可在崖底待了这么几千年,如何生不出来?既然是有了剑来,自然就连朝剑仙想着带走都有些麻烦,说不定也只能求个不情不愿,到最后抹去灵智重新温养,扶摇不过宁神境界,如何能够带走他,哪怕是不情不愿也没办法,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从崖底去走一走,感受下那些生出怨念的剑气,别的境界倒是不好说,但对宁神境自然是大有好处,至于扶摇能不能有机缘找到一柄与自己有缘的剑,这就连我都不清楚。” 老儒生啧啧赞道:“你倒是大手笔,剑山这些年来唯一的一个新人,你的亲师侄,说扔下去了便扔下去了。” 洗初南丝毫不为所动,平静道:“之前总告诉扶摇练剑急不得,可实际上剑山护不了他多久,遭逢大难之前,我倒是很愿意让他走到剑气境,从而离山远游,也算是保存下来种子,陈嵊也好还是师父也好,想来都不想看着扶摇死在这座山上。” 老儒生面色凝重,有些无奈的说道:“梁亦这番出窍神游,应当不会如何大开杀戒,只不过是探探剑山的底,朝青秋的死讯一日没有传出来之前,这不管是谁都不敢将这剑士最后一处传承之地灭绝了,哪怕这座山已经名存实亡了。” 洗初南神情淡然,听到老儒生说起名存实亡四个字的时候也一点不恼,只是站起身,感慨道:“我剑士一脉,不需多的,只需要两位剑仙便可与三教分庭抗礼,可就是这两位剑仙都找不出来,着实可悲。” 洗初南神色复杂,看着山下,“那位观主上山之后,第一剑一定是我洗初南来出。” 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 就在李扶摇伸手去握住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的一瞬间,整个脑海里便好像响起一道惊雷一般,轰的一声。 紧接着他眼前便出现了一幕画面,在那座剑山之上,无数剑士严阵以待,各执一剑,神色凝重,而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竟全部是无数妖土修士。 在那座剑仙殿前,有多达四位剑仙站在殿前,白袍男子和红衣女子是李扶摇见过的陆长偃和师叔谢陆的先祖谢沉。 另外一个灰袍男子则是和之前在竹舍前遇见的那柄剑长得一摸一样,应当便是那位号称剑气世间无双的柳巷无疑了。 至于这最后一位,则是一位须发皆白身材高大的老人。 四位剑仙的腰间都悬着一剑,看着那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神情平静。 女子剑仙谢沉沉默片刻之后蹙眉说道:“欺我剑士,我去妖土斩杀几尊大妖便是。” 陆长偃按住剑柄,笑道:“我与谢沉同去,这剑山便拜托柳兄和严师了。” 柳巷面无表情,“我早已经将自己一分为二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沧海之下仍旧无敌,但沧海境中,决然说不起斩杀之事,今日此身死在剑山上,死得其所,两位不必担忧。” 陆长偃拱手,与谢沉御剑而去。 而剩下的两人,严师和剑仙柳巷并肩站在一侧,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妖土修士,严师忽然开口笑道:“柳巷,你这一生几乎未尝败绩,今日死在剑山不觉得冤?” 柳巷面色平静,“若是早知今日,柳巷断然不会去钻研那半分成仙契机,一人一剑能多斩几尊妖土大妖便多斩几尊,免得有今日局面。” 严师叹道:“你天资卓绝,剑道一途几近巅峰,走到如此地步,若是不往飞仙去,哪里还是你?” 柳巷按住腰间佩剑三两,淡然道:“身死而已,并非大事,只不过今日一战绝不是柳巷最后一战,柳巷一点都不希望那另外一个我找到了最后成仙的机会,反倒是希望他再走几步,踏入剑仙境界之后,前往妖土。” 严师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柳巷不言不语独自下山,他柳巷就算是死又如何,一定要是第一个出剑的。 …… …… 剑山上大战,厮杀声四起,柳巷与一头法相巨大,高逾千丈的巨大妖物一战,斩断那妖物一手,最后被那妖修一拳硬生生打在身上,生机断绝,佩剑三两则是滚入崖底。 山崖上无数剑士都是剑断人亡。 一番大战,血腥至极,而这只不过是剑山一处,不知道其余多少剑士一脉的剑派剑宗都是如此遭逢大难。 而在问剑坪那边,有个一袭白袍的男子神情淡漠,拿着一柄长剑默然的割下一个又一个妖物的头颅,和其余剑士三两结伴不同,这名白袍男子始终是一人而已。 他先是斩杀了十几个妖修之后,终于被一位登楼境的大妖修盯上,同为登楼,这位白袍男子一剑便斩下那位登楼境的妖修的脑袋。 而他那手上那柄剑也是欢呼雀跃。 只不过白袍男子脸色惨白,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最后在两位登楼境的妖修联手相杀之下被一拳在身体上轰出了个大洞。 那柄剑悲鸣,不甘。 白袍男子亦是惨笑,练剑百年有余,便已经是登楼境的绝顶剑士,若是再给百年时光打磨剑道,他如何不能够站在剑道之巅,成为这又一位剑仙? 可惜了。 最后,白袍男子将手中剑抛下崖底,以身作剑,最后一剑洞穿了那位登楼境妖修的心口。 妖修和剑士两类修士是最不喜欢使用法器的,前者依着世间无双的体魄,后者便是有着世间一等一的杀伐剑气。 因此这两方大战,绝对没有法器满天飞,只是生死相搏,更显得惨烈。 李扶摇回过神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他握住那柄剑拔了出来。 本来是锈迹斑斑的长剑,现如今剑身上的铁锈竟然开始渐渐脱落,露出原本的样子。 这柄长剑,剑身上刻有两字。 青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终有一剑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当青丝剑身上的铁锈尽数脱落之后,便露出了原本的模样,李扶摇嘿嘿一笑,将青丝握在手上,想着回去之后便让柳师叔给他做上一把剑鞘,这一次不用剑木来做,用青竹,倒是和青丝这个名字相得益彰。 只不过在他拿起这柄剑的同时,这片剑林忽然便响起了一阵剑鸣声,在远处,一柄寒光四溢的长剑激射而来,正好便是朝着李扶摇的面门。 剑未至,却席卷起了不少风声。 李扶摇一剑挥出,气机四溢。 他就算是之前不打算出剑,可现如今,也真的想着出一剑了,这种感觉便好像当日他在那条大河前的时候一样,胸中有一气,不得不发。 将那柄剑打落在地,可很快这里的剑好像都变得有些奇怪了。 有许多剑的剑身在微微颤抖,似乎是想着要把自己的剑身从泥土中拔出,而那些寒气变得极为不稳定的朝着李扶摇而来。 李扶摇往剑林出处走去,不愿意再在这里逗留,可才行数步,前面便有无数柄尽数拦路。 要阻拦李扶摇的出路。 李扶摇按住腰间木剑,握紧手上的青丝,问道:“那和我一起?” 无人应声,只是瞬间便有剑鸣声响起。 清越如九天凤鸾鸣叫。 在崖底久久不散。 …… …… 剑林前的竹舍之中,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一副围棋,正在对弈的灰袍男子和白衣女子忽然同时心有灵犀的抬头对视一眼。 灰袍男子平静道:“我的确没有想得到,他能拿起那柄剑。” 白衣女子落下一颗白子,捂嘴笑道:“可我觉得恰到好处,白知寒的剑给李扶摇,让那少年替他走完未走完的路,刚好。” 灰袍男子毫不留情的拆台道:“白知寒当年只差一步便能入沧海,若不是发生了那场大战,再过百年之后他必定是这山河之中又一位剑仙,天资高绝,似乎只有柳巷才能和他相提并论,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少年不过第二境,资质不过中上,如何能和白知寒相提并论?” 白衣女子恼怒道:“那为何那柄青丝非要选这少年,你可得知道,那柄青丝虽然尚未像你这般能化为人形,但心气比你高多了,你是非剑仙不入法眼,他却是连当年的数位剑仙都看不上,被铸剑大师铸造出来之后,在剑山洗剑池数千年,不知道好些个剑仙去试过,他都不理不睬,偏偏选了白知寒,事实证明白知寒百余年入登楼,便已经是天底下难得的绝顶剑士,若无意外,跨入沧海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有选错,他现如今选了李扶摇,谁知道那个少年以后会不会是第二个白知寒。” 灰袍男子落下一颗黑子,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棋盘上的一颗白子移位,方才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认为李扶摇能够走到白知寒当年的高度,就算是能,也得多花数百年,至于能不能成剑仙,他若是能,只怕我也能。” 白衣女子转过头,吐了吐舌头。 灰袍男子沉吟着再放下一颗黑子,方才平静开口道:“也不知道为何,那柄剑要叫青丝,一点都不觉得大气。” 白衣女子附和着点头,“对对对,就你的名字好听,三两,当年柳巷若是多花些银子,你可就叫四五六七八两了。” 灰袍男子老脸微红,这个名字他倒是最不喜欢,当年柳巷无论做什么都能让他心悦诚服,可唯独取名这件事上,他一点都不敢苟同。 白衣女子假装没有看到灰袍男子在棋盘上的小动作,只是自顾自转头看向另外一处,无奈开口道:“剑仙剑仙,柳巷练剑之前还只不过是个落魄汉子,谁知道他之后会成为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剑仙,可不还是成了,其实不管怎样,你都该知道天资绝不代表着他以后的成就,况且这个少年的名字多讨喜,扶摇扶摇,真的要扶摇直上。” 灰袍男子一如既往的拆台,“可他资质太差,这个年纪,白知寒都已经太清境了,行走山河之时更是无人敢在他面前和他较劲了,这小子连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气境都没有。” 白衣女子缓过劲来,来了兴致,“要不要打个赌?” 灰袍男子皱眉,“赌李扶摇能不能成为剑仙?” 白衣女子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我可是很看好这少年的。” 灰袍男子不置可否,只是摇摇头,“等他从那片剑林中走出来再说吧。” 话音刚落,他便蓦然抬头。 竹舍外,一身衣衫褴褛的李扶摇站在了剑林最前面,在他身上,除去一身破烂衣服之外,就只剩下腰间的一边一柄剑。 灰袍男子沉吟许久,笑着点头,然后落下最后一子,“我赢了。” 白衣女子无心去看棋盘,只是站起身来笑道:“我要去见见他。” 灰袍男子没有阻拦,只是跟着起身。 来到竹舍外的大青石上,白衣女子站在大青石上看着衣衫褴褛的李扶摇,笑道:“剑林里的滋味可还好受?” 李扶摇仰起头,笑了笑,“还行。” 白衣女子笑了笑,“真是个不错的小家伙。” 灰袍男子走出竹舍,平静说道:“剑林诸剑,除去这一柄青丝,其余全是我亲手移过去的,唯独它,一被人扔下崖来之后,便落到了这里,不与其余任何剑相处,性子傲极了,你要知道,这柄青丝剑的主人,是白知寒,是那位天资可以说是不弱于任何人的剑道大才。你上山之后可以多问问白知寒是谁,也算是对剑有个交代。” 李扶摇平静道:“定然不负此剑。” 灰袍男子不再多说,只是嘱咐李扶摇,可沿着来时路回去,那条小溪此时再走过之后便无异常。 李扶摇拱手作别,走过数步之后,脚步越发坚定。 看着他的背影,白衣女子忽然笑道:“我其实很想和他一起去看看,就像你当年和柳巷那样,只不过运气差了些,跟着你了。” 听闻此言,灰袍男子平静笑道:“总有一天有机会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雨雾山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世上之人,不管是在山河之中的儒道两教修士,还是在佛土的那些不理尘事的和尚都喜欢论资排辈,没有一个例外的。 在梁溪境内的道门自然是以沉斜山梁溪道观为首,这是天下道门都公认的事实,可除此之外的第二第三,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当年曾盛极一时的万寿观,当年此观曾走出不知道多少道门真人,俱是一等一的道门修士,光是登楼境的修士便是一手之数,只不过后来大战之中伤了根基,门下道士大多死于妖土,更何况一场大战之后,现如今这般山河破碎不复之前盛况的局面下,梁溪观主这样一位登楼境便几乎让山河之中所有修士都要仰头而视,而观内元气大伤之后,这些年几乎便没有再出过登楼境的修士,这让万寿观要想重振当年的雄风,实在是不容易。 至于除去万寿观之外,另外一座道门名山雨雾山也在讨论之中,这座雨雾山上在大战之中也是受创颇深,只不过虽说受创但在大战之后,雨雾山则是仍旧走出过一位陈圣,这使得雨雾山的地位水涨船高,在与万寿观的较量上,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还有更胜一筹的样子,因此在提及沉斜山之后的道门道观时,除去万寿观之外,这座雨雾山便也在讨论的范畴之内。 只不过这些日子以来,这座雨雾山不算是平静,之前那场梁溪道会,雨雾山便不曾派人参会,等到那场道会结束之后,雨雾山依然没有任何表示,这座在梁溪境内可排进前三甲的道门名山似乎对于沉斜山并不在意,春末过去之后的寒冬时节,雨雾山安静平和的渡过了一个冬天,可才到春天,山上的老树都还没有抽出新芽的时候,便有个身披黄紫的道人上山。 若是一般道人,雨雾山迎上山也好,还是说就此赶下山去,都不必如何为难,可偏偏这个身披黄紫的道人不是一般人,不仅是出自沉斜山,更是山上少有的黄紫道人,境界虽说不是这山河仅有,可怎么也有春秋境,并非是可以随意糊弄的,因此雨雾山一番权衡之下,却是由山主葛洪亲自出面接待,身披黄紫的张守清,并未有半分要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提出要和这位山主手谈一局,无关胜负。 葛洪虽说是雨雾山的山主,但境界比张守清也高不了多少,至今也只是半只脚踏入登楼而已,这位雨雾山主,修道时间算不上长,若不是上任老山主坐化实在是太快,怎么也轮不到葛洪这般便接手雨雾山,虽说真要动起手来,足以让张守清把性命交代在山上,可既然张守清上山言明是要下棋,那他也不能随意出手,而且谁都知道,这张守清上山是沉斜山的安排,若是自己随意打杀了他,到时候这座就算是曾走出过陈圣的雨雾山在面对沉斜山的时候,也都讨不了好来,梁溪这边,道理早在沉斜山观主手里许多年了。 于是葛洪邀张守清在青云台那边手谈,那处山巅之上的石台曾是陈圣当年悟道的地方,传言青云台旁的那颗老松则是陈圣亲自栽种下来,随他一同修道数百年,陈圣成圣之后,那颗老松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仿佛是开悟了,每年所结的松子被雨雾山摘下用来泡茶,竟然有静心凝神,增长修为的功效。 恰好这手谈的地点便被葛洪选在了那颗老松下面的一方石桌上,山上修士不似山下俗人,实际上有闲心在修行之余钻研些其他东西的修士少之又少,可葛洪仿佛是个例外,他自号棋痴,棋力不俗,在梁溪各名山道观的修士似乎并未有一人能够在棋道上造成威胁,甚至葛洪还自诩自己棋力梁溪无人能出其右,世间唯一能够与他匹敌的应当只有延陵国手顾师言而已,只不过他自恃身份不低,一向不与世俗之人打交道,便不视作顾师言是他敌手,因此便早已当成自己是天下第一,只不过他若是知道在洛阳城里还有个瞎子棋力比起来这位延陵国手棋力还要高出一筹的话,倒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张守清是略通棋道,棋力低微,自然不是那位葛洪山主的敌手,因此一局棋往往撑不了半个时辰便要败下阵来,只不过这位黄紫道人下棋没能给葛洪造成半点困扰,但看起来心情实在不错。 连续数局之后,绕是葛洪虽说是早知晓这位沉斜山的黄紫道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生出些不快的情绪,只不过是看在他身后的沉斜山,更是看在他身后的观主面子上,耐着性子继续和他继续下棋而已。 等到午后时光,就连茶水都已经换了好几道,有些寡淡无味之后,张守清才喝了一口这松子泡的茶,感慨道:“雨雾山得天独厚,有这样一颗老松在,每年得饮如此好茶,真是让人艳羡。” 葛洪一袭道袍微招,洒然道:“张道兄若是想喝,等会儿我让人将库存的松子都让张道兄带下山去便可。” 张守清摆摆手,推脱道:“不可,山主山上的灵物,门下弟子尚不得用,哪里有让守清一个外人便带下山去的道理?” 葛洪哈哈一笑,貌似随意的问道:“张道兄若不是为了我这些松子,何故手谈落败这么多局都不曾急眼?” 张守清轻声笑道:“此事为何,山主难不成不知晓?” 葛洪落子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初,他看向张守清,眼里掠过一丝忌惮,但很快便笑道:“张道兄这般说话,葛洪确实不太明白。” 张守清笑了笑,没有多言,只是继续与葛洪下棋,等到了黄昏时刻,葛洪实在是有些烦躁,便起身邀张守清去观内歇下,只不过张守清却是摇头拒绝,说是上山只为和葛洪下棋,要是山主觉得困乏了,大抵便可以自己去歇下,他在此处等着山主再来便是。 葛洪几番好言相劝,张守清都不为所动,最后葛洪面色不改的笑着离去,让张守清一个人留在这青云台上。 反正这是陈圣当年的悟道之处,葛洪也不相信张守清会敢做出些什么让天下道门修士都觉得过分的事情来,不过张守清硬是要待在山上,也让葛洪觉得实在是有些棘手。 不过这等道人,赶不得,才显得越发难办。 第二日清晨,天色才刚刚 (本章未完,请翻页) 清明,一夜未合眼的葛洪便来到青云台上,带着一大包松子,由衷言道:“张道兄若是来追查沉斜山那位道种遭人袭杀一事,便真是走错地方了,我雨雾山弟子这些日子不管是下山游历的,还是在山上苦修的,皆无一人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山上弟子名册就在祖师堂,张道兄若是不信,尽可前去翻阅。况且无论是谁都应当是知晓道种乃是我道门之福,是有可能成为我道教圣人的修士,如何能够打杀?这不是坏我道教根基?” 张守清耐着性子听完葛洪所说,然后淡然一笑,不急不缓的说道:“葛山主不必如此,既然雨雾山是那位陈圣曾经苦修的地方,自然能让我沉斜山放心,守清这次前来,确实是想讨教山主在棋道上的修为的,山主何必如此?” 葛洪神色不变,笑呵呵说道:“既然如此,那是葛洪多虑了,想来以沉斜山这等道门圣地,万万不可能做出无凭无据之事来。” 张守清笑着点头,始终不露声色,两位道教门下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从始至终都在互相试探,从未有过一句真话,却偏偏都显得那般情深意切。 葛洪和张守清重新开始手谈,只不过这一日之间,两人的对话便多了许多,都是说些两座山上的鸡毛蒜皮小事,但言语之间,似乎各有所指,到了日落之后,葛洪起身告辞,只不过拿包松子并未带走,并且留下两位小道童侍奉张守清。 此后数日,葛洪与张守清在这处青云台上不知道手谈多少局,张守清无一获胜,但兴致仍旧不低,毕竟这想着要来砸别人家的场子,谁想起来都该是兴奋异常才是。 再过数日,两人手谈好似已成定局,每日只下十局,下完便走,只是张守清这般怪异举动,让雨雾山的山上弟子都觉着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不过对于这位沉斜山的黄紫道人,大家仍旧是有些忌惮。 半旬光景后的第一次手谈,张守清忽然开口问道:“不知道葛山主这雨雾山的鬼画符还剩下几张?当年陈圣留下来的东西,只怕需要悉心保存才是,像山主这般挥霍,似乎有些过分了。” 葛洪皱着眉头,木然道:“不知张道兄此言何意。” 张守清仍旧是温和开口说道:“既然不知道,葛山主便好好想,反正守清在沉斜山上呆的时间太长,好不容易换了个地方,也不想这么快便下山去了。” 葛洪仍旧带着笑意问道:“敢问张道兄,沉斜山想要个答案?” 张守清仍旧平静开口说道:“家里有孩子就算是野了点,总归是自己的孩子,不听话教训几句也就是了,可要是她出门游玩,并无过错却被人打了一顿,你说说家里人会如何想?葛山主也是一山之主,若是门下弟子无故被欺,只怕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张守清语气平淡,说起这事,便好似市井之中的妇人坐在自家门口和同样是坐在自家门口的另外一名妇人一起拉家常一般,一点都不觉得违和与突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讲道理的观主上了这座山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只不过张守清说的轻描淡写,在葛洪心里其实几乎已是翻江倒海。作为一山之主的葛洪虽说境界没有多么高深莫测,可基于雨雾山的底蕴,做为梁溪乃至整座山河的道门里的佼佼者,平日里倒是从未有人这么跟他说话过,不说是当真撕破脸皮,就连这种唇枪舌剑都不曾有,可现如今在他面前的黄紫道人张守清不是一般人,不仅身后有沉斜山这座庞然大物,更是抓着一个理字。 沉斜山蛮横不讲理多年,这在梁溪境内大小名山道观都算是知晓,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人胆敢说些什么,现如今偏偏沉斜山又把理字给握在了手里,自然便更是了不得了。 其实对于雨雾山这次决定出手袭杀道种叶笙歌,葛洪不是没有过担忧,毕竟沉斜山势大,若是一个不慎,走漏了风声,面对沉斜山的怒火,就算是走出过一位陈圣的雨雾山,也会十分棘手,只不过自从得知了道种下山游历,山上的几位没有坐化的师叔伯便有些激动,不仅拿出那件宗门重器天机伞,更是还请出了一张陈圣当年留下的鬼画符。前者是为了确保这场袭杀无人知晓是雨雾山所为,而后者则是为了确保这次袭杀万无一失。 可惜自从张守清上山那一刻起,葛洪便知道至少第一件事暴露了,而张守清耐着性子在雨雾山待了这么些日子后,葛洪也猜第二件事八九不离十也是失败了。 倘若派下山那人真成功袭杀了叶笙歌,只怕现如今不单单是一位黄紫道人上山了,或许那位观主也要从登天楼走出,来到这座雨雾山。 葛洪很清楚一件事,就算是沉斜山和雨雾山两边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情,雨雾山也绝不能承认,至于到时候雨雾山上谁来背这个锅,都绝不会轮到他这位山主来背。 毕竟就算山上之事大部分都不在他掌控之下,但作为山主,他代表着的是雨雾山,若是把他推出来,便是承认了这件事就算雨雾山所为。 因此在张守清说出那句话之后,葛洪便不在青云台停留,径直离去之后,来到了山上的清心阁。 雨雾山上的清心阁建在青云台下远处归云峰顶,历来都是雨雾山的绝对重地。山上辈分最高的道人基本上一有大事,便都会齐聚清心阁。 葛洪作为山主,却从来不是山上辈分最高,修为境界最深的一人,因此在山上的地位并不像观主在沉斜山一般,其实就连之前雨雾山袭杀道种一事,都并非他拿的决定。 几位尚且在世的师叔伯才是山上真正有话语权的人。 在葛洪尚且还没有来到清心阁这边的时候,其实祖师堂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几位地位尊崇的山上老道士正为了张守清一事各执一言。 坐在首位的白发老道士杨长生正是山上年龄最长的道人,也是境界最为高深的一位,这位老道士实际上当年很有机会成为这雨雾山山主,不过当年他一心想着能在那条修行大路上走的远些,因此也就并无争权夺利的心思,可境界这件事,也并非是说你心无旁骛便当真能越走越远的,他在山上苦修数百年,之后境界却是并未提升多少,所谓的更上一层楼,到了现如今也都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在境界修为上不得继续而上之后,杨长生便转而对山上事务开始操心,只不过说是要为了雨雾山的千秋万代着想,只不过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不过碍于他在山上的地位,没有人敢付诸于口而已。 至于山主葛洪,这些年来倒是并未当面和这位师伯交恶过,不过任谁被人架空,想来都不会太高兴。 清心阁里今日议事仍旧还是以杨长生为主,只不过在他之前提出要将张守清格杀在山上一事,实际上清心阁里的几位同辈师兄弟都不太赞同,因此才有了之前的争吵。现如今葛洪踏入清心阁,众人的视线便都放在了他身上,毕竟和张守清打交道的,至始至终都是这位山主。 杨长生微眯着眼睛,不咸不淡的开口问道:“山主,对于这位沉斜山的黄紫道人,山主有何想法?” 葛洪面色微变,看了看在座的几位师叔伯,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沉斜山一向不讲道理,这次一但认定是咱们雨雾山下的手,便不会讲求证据,只不过毕竟咱们雨雾山曾是陈圣悟道之地,加上道种也并未出事,想来沉斜山也不会太过于过分,只是山上恐怕得拿出好些法器才能让这位下山了。” 杨长生哦了一声,淡淡道:“如此便是说,山主准备息事宁人了?” 葛洪转头看了看其余的几位师叔伯,犹豫开口说道:“本就理亏,现如今被找上门来,还要强撑,莫非真要那位观主亲自上门来了之后杨师伯才甘心?” 提及那位观主,不仅是葛洪,其实其余好几位辈分不低的老道士都有些失神,互相对视之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忌惮。 一位灰袍老道士皱了眉头,“当时谋划那位道种的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候我便不同意,现在怎么样,不说丢了一件宗门重宝,光是陈圣的鬼画符便是极为贵重之物,现如今一事未成便罢了,竟然还将沉斜山引了来,你杨长生竟然还生出来要将那位黄紫道人打杀在山上的念头,你真当陈圣还在?可以为所欲为?” 杨长生淡然开口,“李师弟,山上的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的,我们退的越多,别人便会越是咄咄逼人,雨雾山既然走出过陈圣,如何又能为人所欺?” 灰袍老道士冷笑道:“那杨师兄打杀了那个道士便是上策了?” 杨长生默然无语,似乎是不愿意和他争执。 灰袍老道士转头看向葛洪,“山主,你既然是雨雾山一山之主,此事便理应你拿主意。” 杨长生随即说道:“既然如此,山主拿主意吧。” 葛洪脸色一僵,之前你们几个说起要不惜一切代价袭杀那位道种的时候,可没有一点考虑我是山主,现在要擦屁股了,才想起来我才是山主这件事? 只不过到底也不是一般的修士,葛洪并未当众开口,只是借故说要想一想,然后很快便离开了祖清心阁。 然后清心阁里的几位老道士也都很快散去,只剩下杨长生和灰袍老道士两人,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只是眼中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具体而言,也说不清楚。 最后灰袍老道士离开清心阁,便只剩下杨长生一人而已。 这位山上辈分最大的道士看着清心阁里摆放的一众牌位,低声笑道:“到底还是有德者居之啊。” 离开了清心阁的葛洪并未急着去商量对策,反倒是又回到了青云台,一来一回,葛洪的心态其实便有了些变化。 张守清眼见葛洪去而复返,也不多说,只是继续邀请葛洪手谈,他不先开口,倒是让葛洪有些意外。 一局以葛洪绝对优势收官,他才谨慎开口问道:“张道兄所在的沉斜山之所以是梁溪道门第一,除去底蕴深厚之外,实在还是那位观主功参造化,一言既出,山上无人敢有丝毫微语,只不过天底下的地方,倒是不是每处都如沉斜山一般,这一点张道兄应当知晓。” 张守清沉默片刻,方才笑道:“每座山上有每座山的神仙,每个神仙性情不同也算是正常,不过山主这座山虽有神仙,却是有些难过啊。” 葛洪神情复杂,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也没有说出来。 张守清望着眼前的黑白棋子,自顾自开口说道:“葛山主,天底下的道理说不尽,可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人在讲道理,若不是这座山叫雨雾山,山上走出过陈圣,你当真以为沉斜山有这么好的脾气会耐着性子讲道理,某座道观的下场你是知道的。况且山上的事情,也不是讲道理就能够解决的,若是讲道理便能解决这些纷争,当年那场大战也就没有了,我也就不会上山了。” 葛洪神情沉重,开门见山问道:“此事,如何才能揭过去?” 张守清笑道:“我听说雨雾山清心阁那边有些不一样的想法,葛山主做得了主?” 葛洪轻声道:“山上的老神仙,岁数大些,拳头大些,道理多些,有些其他的想法,葛洪其实也说不准。” “那何来此问?”张守清神情淡然。 葛洪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张守清忽然笑问道:“若是沉斜山要这颗老松,山主会如何应对?” 葛洪木然抬头,正色道:“葛洪想与沉斜山做一笔买卖。” 张守清哦了一声,第一次拿出了当日观主在登天楼交给他的那本书。 “这笔买卖,守清按着之前的态势,自然不敢应承下来,不过现如今,可以谈谈。” 说完之后,张守清便翻开了这本书,书里无字,但不知道为什么,便让人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或许是某人经常翻过的原因。 —— 有个身着一身朴素衣衫的中年男人自从下了某座山之后便走过了许多地方,先是在大余境内为自己的小徒弟钓了一尾鱼,然后便将整个大余几乎都走了一遍,这个自从当年从延陵回到山上这些年便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座登天楼的男人,这一次真是很洒脱的去了许多只见过一次的地方。 他在大余最好的酒楼吃了当地的招牌菜,在大余最长的一条大江上乘着竹筏任由它漂流而下,到了某座渡口,这个男人甚至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两位江湖武夫决斗,两个甚至连拔高数丈都显得异常困难的江湖武夫,在那座渡口相约生死一战,两人打的有来有往,让不少围观的旅客都觉得这江湖大侠理应如此,他站在众人身后,看着这两个比试之间满是漏洞的江湖武夫,频频点头,兴致起来之后甚至还点评起这两位的招数来,这让站在旁观看的不少旅客都下意识转过头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看,发现了这男人的打扮之后,甚至便觉得这位便是那种隐世不出的高人才是,不然他们连这两位大侠的招数都还看不清楚,为何这一位便能说的头头是道?以至于到了后来。有个年龄尚轻的旅客居然当众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之后便高呼,“求高人收我为徒。” 然后这个中年男人既没有摸了摸这年轻人的根骨便大笑说着这当真百年不遇的奇才,也没有故作高深的开口说起他不适合学我的武功,只是将年轻人扶起来之后,笑眯眯的开口说着他倒是很想收几个徒弟,没事的时候替他捏捏肩膀捶捶腿的,可一来自己唯一的徒弟是个醋坛子,要是知道自己多收了徒弟便肯定是要生气的,二来就是自己那个徒弟本来就不令人省心,懒的时候就在家里待着,这一出门就被别人欺负了他这趟出门原本就是要为了去给他那徒弟报仇的,说不定就回不去了,他最后笑着问道,徒弟生不生气不是大事,要是不怕死,敢跟他走一趟那也行。 那年轻也不是傻子,想着您这样的世外高人要去找别人麻烦都说是不一定能回来,那肯定就不简单了,说不定跟着去了,被人找了麻烦,死在外边了,于是他便转口说家里还有老母侍奉,俗话说的好,是父母在不远游。他也就不跟着去了。 那男人被人拒绝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转而又提醒这下一句了还说游必有方,你给忘了? 年轻人脸有些红,但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最后好在这“高人”也没有生气,只是摇头说罢了罢了,咱们之间没有师徒缘分。 这时候那两位江湖武夫的生死相博也落下帷幕,只是并未分出生死,最后竟然还相逢一笑泯恩仇。 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才看见有个卖零嘴吃食的货郎急冲冲赶来,发现决斗已经结束,旅客们都已经散去之后,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中年男人没急着走,探过头去看了看这货郎买的东西,然后笑着买了好几样吃食和一串糖葫芦,虽然和预想中的收获要差了许多,但总算是开了张,货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最后跟着中年男人走了一段距离,临近分别的时候,货郎由衷说道:“先生肯定是那种修行的神仙,不然哪能这般让人看了便觉得心情舒坦。”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只是挥手作别。 买的吃食一路上被他吃的一点不剩,直到最后他才开始吃那颗糖葫芦,自己的徒弟说是以后要是换做她守那座山了,就把山上种满桃花,其实这种想法,他当年也有过,只不过他不想满山都是桃花。只想着有朝一日把那座山上种满山楂,可真当该他守着那座山的时候,他偏偏又觉得挺好了,就算是要种,也只在登天楼外面种一些就好了,不过这些年一直在里面翻书,倒是忘了这回事,等这一次回到山上,就把登天楼前面栽下些东西,只不过山楂就算了,栽上一些桃花也就是了,自己就那么一个徒弟,偏偏还那么让人省心,他不宠着,好像都不太对。 可自己宠着的徒弟,一下山就被别人欺负了,这个男人觉得实在不应该,我的徒弟又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怎么能说欺负便欺负,难不成真当他不在了? 所以他看过了大余的风景之后,便回到了梁溪,要去某座山找麻烦。 这某座山比自己守着的那座山低不了多少,可是他一点不在意,至于是将那座山给夷为平地还是说削一半,则是看他心情。 在快要临近那座雨雾山之前,已经在远处能够看到那座山风貌的中年男人,破天荒笑出声。 正好被一个从山上下来,正要去四处走走的年轻道士看见,顺着中年男人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是在对着雨雾山发笑,年轻道士很快打了个稽首,轻声问道:“居士何故发笑?” 这个除了少年时代喜欢穿上一袭道袍,之后便再也没有怎么穿过道袍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我是在笑这座山很高。” 年轻道士颇有些自豪,“这是雨雾山,梁溪道门里数一数二的名山,当年可是走出过陈圣呢,如何不高?” 中年男人笑着点头,“是挺高的,不过我想让矮上一些。” 年轻道士皱了眉头,心想着你这人为何这般说话,实在是好没道理。 仿佛是心有所感,中年男人平和道:“我本来便不是来讲道理的。” 年轻道士还想说些什么,可那个中年男人已经飘然离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来到山脚,然后开始登山。 登山途中,这个中年男人只说了一句话,“陈圣,很了不起?” 是啊,很了不起啊,毕竟是道教六位圣人之一啊。 可是现在,我梁亦要上山拆了雨雾山的清心阁,你又能如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于是他在山上讲道理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在观主上山之前,实际上在青云台那边,葛洪和张守清便已经就这件袭杀道种一事基本达成一致,只不过两人在青云台的那颗老松下,谁都没有离开。 葛洪神色比之前轻松许多,虽然是在这件事上,雨雾山损失不少,但实际上事后他葛洪得到的东西,绝对不是说几件珍贵的法器能够比得上的。 在那颗老松下,张守清神色平静,仰头看着头顶的那颗老松,默然无语。 讲完这笔买卖之后的葛洪心情舒适,看着这位沉斜山的黄紫道人,笑着问起了一件事,“观主究竟走的了哪一步?” 张守清笑着反问道:“葛山主觉得观主能够走到哪一步?” 葛洪想了想,试探说道:“山上传言,观主在那座藏有三千道卷的登天楼里待了好些年,说是为了读完那些道卷,读完之后便能跨出最后的半步,成就这最后的一步,成为堪比陈圣的存在,只不过现如今读了多少,是到了最后一层,还是为时尚远,咱们这些山外之人倒是无人知晓。” 张守清不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起当日第一次入登天楼见观主的场景,去繁就简,倒是没说多少,只是这简短的一些话语中,便足以让葛洪想象得到观主在登天楼里的状态,听到最后,葛洪实在是有些咂舌,“观主在登天楼里的修行这般轻松闲适,那就是有把握去走最后一步了,只不过为何不去走?” 张守清摇头笑道:“观主的想法,我如何能够知晓,只不过观主无论去不去走最后一步,有些东西都无人能够质疑。” 葛洪神情凝重,郑重开口问道:“张道兄,那如此这番,沉斜山要让谁来解决此事?” 张守清笑着说道:“既然是我上山,那此事自然是我来解决。” 葛洪苦笑道:“张道兄身披黄紫,在沉斜山自然是地位尊崇,可到了雨雾山,就算是有这么一层身份,可到底是行的险事,山上的几位师叔伯又不是温和性子,清心阁那边始终是一大难事,张道兄怎么看也压不下来啊。” 张守清低头看了看石桌上的那本已经翻开的书,平静说道:“沉斜山不至于说连这些都想不到,自然守清上山来,自然是有万全之策,葛山主既然愿意和沉斜山做上这笔买卖,就好好想想得拿出来什么来,其余事情,其实用不着多担心,反正不管如何,此事已经定下,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之外,何来其他路子?” 葛洪神情不变,早在他下定决心要和张守清,或者是说张守清身后的沉斜山做一笔买卖的时候其实便已经想过许多后果,其中最坏的后果便是他彻底失去山主这个位置,被废去修为贬逐下山,从此便作为世俗百姓,过完一生,可若是此事成了,这座雨雾山虽说元气要伤不少,但他葛洪便能拿回之前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此结果是他除去了追求大道之外,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反正不管如何,他都不想再继续这样在雨雾山上待下去了。 张守清转过头,忽然笑道:“其实不止我一个,还有个人也该上山了。” 葛洪愕然,还没张口问是谁,便忽然觉得雨雾山一阵震动,这让葛洪皱了眉头,这雨雾山是当年陈圣悟道的地方,平日里谁敢如此,可就算是有这个心思,实际上也不一定真能做出些什么来,毕竟作为梁溪数一数二的名山,这座山上的坚固程度,远超世人想象,沉斜山自恃是道门第一,就连护山大阵都不曾设下,可雨雾山却的确是切切实实设下过一套护山大阵的,虽说不是陈圣亲手所布下,但当你陈圣也有过提点,威力十分不俗,可现如今为何整座山都在摇晃? 下一刻,不止是他,就连整座雨雾山都听的清清楚楚,有道声音传遍山上。 “我梁亦,今日不讲道理,只想拆了这雨雾山的清心阁。” 张守清站起身来,神情激动的看着山下,喃喃道:“守清恭迎观主。” 葛洪则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想。 —— 那道算是嚣张至极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小,但言语之中其实并无半点狠厉之意,反倒是十分平淡,就仿佛有人在陈述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一般,不急不躁,使人听了还真不觉得那个人是个不讲道理的主。 才下山走了不远的年轻道士与那个中年男人相别之后,还没有走过多远,便突兀听到这雨雾山上响起这样一道声音,他很快便听出这便是之前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微微一怔之后,年轻道士没有去细想这句话,只是听到梁亦两个字之后神情大变。 在梁溪的道门修士,有哪一个不知道这位观主的名字? 他看着雨雾山那边,木然道:“沉斜山梁溪道观的观主要来拆我雨雾山清心阁?” 年轻道士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这位几乎都不怎么下山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观主现如今会扬言要将自家山上的清心阁拆了,那清心阁里可是供奉着雨雾山历代先贤啊,甚至那位陈圣的木像,也在里面啊! 再不多想,年轻道士转身回山。 而在清心阁那边,一袭灰袍的老道士和一众师兄弟去而复返重聚清心阁,和原本便未离去的杨长生一起,灰袍老道士怒道:“梁亦真不怕陈圣动怒?” 杨长生眼皮跳动,感受着那位观主尚未走到此处,便毫无掩饰释放出来的气机,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道种是沉斜山的宝贝,这谁都知道,可谁都没有想到,为了这么个道种,这位沉斜山的观主竟然要大打出手,出手也就罢了,动辄便要拆了雨雾山的清心阁,须知这清心阁是什么地方,可是供奉着雨雾山的历代前贤,以及那位陈圣的木像啊,这清心阁便是整座雨雾山的脸皮,若是被那位观主给说拆就拆了,雨雾山岂不是便相当于被人响亮的打了一巴掌?如此奇耻大辱已经和掘人祖坟无异。 杨长生怒不可遏的骂道:“梁亦这老匹夫,欺人太甚!” 其余老道士面面相觑,当日商量袭杀那位道种的时候,便已经想过万全之策,其他的都不去说,唯独对于保密这件事,雨雾山是下了苦功夫的,不仅让人将那柄天机伞都带下了山,而且山上之事甚至对于这最坏的打算,袭杀失败都一一考虑进去,就是怕事后沉斜山找上门来,到时候要是整座沉斜山不管不顾的非要出手,恐怕雨雾山拦不下,可现如今明明那位观主不应该有半分证据,为何还是上山来了? 这位观主既然是被世间传言只差半步便能够成为那等山河当中的圣人,这一旦出手,圣人不出,谁能拦下,难不成他雨雾山要靠朝青秋才能解此危机? 可那位剑仙,就算是再与沉斜山不对付,也不可能为了一座雨雾山而出剑的。 那位观主不知道是不是被大阵拦在了山道上,反正并没有现身在清心阁前,只是有些言语丝毫不差的传入了清心阁中。 “我梁亦今日上山,可不必当作是沉斜山上山挑衅,算是一个徒弟被欺负了,作为师父上山找麻烦的中年男人,今日你们若有本事,让我拆不了这座清心阁,此事我便不提,可若是拦不下,我便不止拆清心阁那般简单了,讨公道这件事,我不喜欢做,我在登天楼翻书翻了差不多百年,按道理说应该脾气要比之前好太多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如今我都还是这么个脾气,你们几个老道士欺负了我徒弟,我就要来将你们一个个送去见那什么陈圣,这个道理其实讲得通,你们要是觉得不对,先别急着说话,看看拦不拦得下我之后再说。” “一群加在一起都几千岁的老头子了,还他娘的这么多想法,真当我梁亦不出登天楼,不下沉斜山,便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了,好好好,反正你们不愿意讲道理,我梁亦也懒得废话了,来打过一架就是。” …… …… 观主的每一言每一语都传入雨雾山大大小小各弟子耳中,更有甚者,也已经有弟子在看到正在山道上缓缓拾阶而上的观主,而此时的雨雾山却出奇的沉默不语,便好似理亏一般,实际上这袭杀道种一事,除去几位辈分最高的老道士,和山主葛洪之外,其实其余弟子一个都不知道,因此从观主说的这些话之中,山上弟子除去推断出这件事和那位道种有关之外,其余的实际上也想不出什么来。 一身普通衣衫的观主走在山道上,每一步都是在让那座护山大阵出现一些细微裂痕,实际上若不是他此次前来都只是出窍神游,且没有携带如何法器的话,依着他的性子早就打进去了,哪里还用得着谨小慎微的去一步一步的踏在那阵法的细微节点上,使其渐渐崩塌。登天楼三千道卷,可不止只是修道心得而已。其实这座登天楼里的东西,涉及之广,一般人是如何都想象不到。 一些关于阵法的道卷,早就被观主看完了。 其实要是说现如今的观主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阵法大家也不为过。 清心阁里沉默许久之后,杨长生终于是站起身子,他一掀道袍,冷笑道:“老夫倒是要看看这梁亦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已经圣人不出,世上无敌。” 灰袍老道士默不作声,只是跟着起身,而在他身后的几位师兄弟也是跟着起身,要去见识那位早已经名扬天下的观主。 杨长生出了清心阁之后,径直来到山顶的一处空地上,看着站在山道上的观主,平静而言,“梁亦,你既然是道门之首,沉斜山的观主,自然便该有胸襟气度,如何能像是一个泼皮无赖一般上山扬言要拆我雨雾山清心阁。” 站在山道上的观主看向山上,笑着说道:“杨长生,你忘了当年你雨雾山新老更替之时,你跟着老山主上我沉斜山,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恬不知耻的想着要入我沉斜山登天楼一观,当日你说起沉斜山时,可并非是咬牙切齿,言语之中其实多有赞叹,我师父让你进楼一观,你资质太差,却只走到了第三层,出楼之后你不言不语,可转而回山之后便私底下说我沉斜山不厚道,在登天楼里设有禁制,可到底有没有你知道我也知道,就连老山主也知道,最后为何没有选你,反倒是选了一位三代弟子葛洪,原因难不成没有那一丝一毫的考虑?” 杨长生脸色阴沉,看向这位其实和他是同代的观主,同人不同命这句话用来形容观主和杨长生其实再恰当不过,两人当年都是各自山上的翘楚,观主被沉斜山寄予厚望,而杨长生则是被视作雨雾山的未来,当年两个人下山游历之时,双方的长辈都竭力压制消息,怕的便是这两人被人袭杀,只不过虽说是如此说,但其实两人在山下受到的磨难不小,只不过两个人回山之时,倒也是双双都如了朝暮境,可上山之后,观主境界便稳步向前,几次上下登天楼让他所受裨益不小,很快便越过杨长生,雨雾山眼见于此,不惜拿出一件品阶不低的法器来换杨长生入一次登天楼,沉斜山倒也是大方,并未拒绝,只不过好不容易有机缘得入登天楼的杨长生却是并不如观主那般顺畅,走到第三层之后便实在无法继续前行,可以说是在当时,他与观主的那场同代之争便已经彻底败下阵来,之后观主入春秋进登楼都要比杨长生顺畅的多,直到现如今,观主已经成了道门圣人之下的第一人,而他杨长生却连雨雾山山主都没能混上,提及观主当年的事迹时,他杨长生也只不过是个陪衬而已。 其实杨长生这些年一直觉得,若不是有观主,他何至于道心不稳,何至于现如今一蹶不振。 已经是白发苍苍的杨长生看着仍旧是面容不老的观主,漠然道:“今日你既然是出窍神游,便当真以为还是那个圣人不出,世间无敌的梁亦?” 观主看向上山,呵呵笑道:“试一试。” 杨长生冷漠无言,只是一只手伸出,他现如今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位沉斜山的观主打杀在雨雾山上,之后的事情之后再算就是,现如今他便要出那一口郁结多年之气。 只不过任凭他这一只手伸出之后山上风起云涌,可山道上观主不管不顾,他终于是一只脚踏上了一块青石。 然后整座山清清楚楚听见山上都传来一阵支离破碎,如同一面镜子碎掉的声音。 那座护山大阵竟然便就这样破掉了。 观主终于感觉一身轻松。 他仰起头,伸出手,大袖起风,说不尽的洒脱。 他走在山道上,低声道:“道理说不尽,今天不想说。” 观主开始向着山顶走出,初时一步一步走的不算是快,但是每一步踏出,便似乎天地之间有响声在山上的几位老道士心头响起,让人觉得极为难受。 反倒是境界不够一众山上弟子,丝毫没有感觉。 然后一阵大风吹过,观主一步到山顶,伸手打断了杨长生身后的灰袍老道士手中的拂尘。 无数青光远遁,这是已经生出了器灵的征兆,只不过现如今灰袍老道士又被观主一掌,那件贴身法衣支离破碎,灰袍老道士大口吐血,脸色惨白。也管不得那些青光了。 然后观主轻描淡写的看了几眼在他身旁的好些位师兄弟,并未出手,只是转过身来,看着杨长生笑道:“我这次出窍神游而来,目的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打得过这个状态的我。” 观主功参造化,但实际上这张嘴也一点不差。 —— 青云台那边,先后听见了这么些东西,现如今也知道观主已经来到山顶之后的山主葛洪,虽未被观主针对,但也是脸色发白,他转头看向张守清,“张道兄,那笔买卖原来是观主亲自出手?” 张守清笑道:“观主既然出手了,这笔买卖就成了,只不过要是等会真拆了清心阁,那我自作主张,把那些法器再留下几件就是,实在是观主这些年一直在登天楼翻书,唯一的徒弟就是笙歌,观主都为了笙歌下山了,拦不住啊。” 葛洪脸色微变,但始终不曾说出些什么,有些事情,既然做出了选择,现如今也就什么都不好说了,何况观主越是强势,反倒是对他越来越有利。 只是最后,葛洪还是低声赞叹道:“都说观主还差半步便是圣人,果然如此,不然何以如此强势?” 张守清笑而不语,有如此真性情的观主,倒是比其他什么都重要的多。 —— 隔着沉斜山数千里之遥的雨雾山风起云涌,沉斜山虽说不知,可今日山上那座登天楼,人人却都可见观主在高处站在窗边翻书,一页一页翻的不快,但手中动作不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长生印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仅仅以出窍神游来到这座雨雾山的观主在雨雾山顶大打出手,杨长生神情微凛,首当其冲自然是第一个出手,两人高悬于雨雾山半空,各种道术层出不穷,从而导致山顶的云层五彩斑斓,阳光照射下来之时便显得整座山都好像是披上了一件五彩霞衣。 灰袍老道士之前被观主打的大口吐血,现如今站起身来之后更是道心动荡,仰头看向天上,感受着那位观主所展现出来的威势,脸色实在是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梁溪这边的道门修士虽说对于观主境界大抵都有个自己的猜想,但毕竟没有亲眼看过观主倾力出手,因此实际上没有多少人能够切实知晓观主现如今到底到了哪一步,灰袍老道士结结实实受了观主一掌,一掌之威下,他的经脉之内被一道强横无比的气机给硬生生冲得碎裂,最后到了灵府之前,也并未有半点停留,也是不管不顾便直接将他的那座灵府直接轰碎,让他这么些年的修为都付诸东流,彻底成了一个废人,而更为让人觉得绝望的则是观主这一掌其实相当随意,并未尽全力,甚至也并未想着如何置他于死地,他现如今这个状态,应该就是观主觉得的“刚刚好”而这一掌威势还让他那件山上品阶几乎已是最高的法衣当场破碎,根本不能护他分毫。 现如今观主和山上修为最高的杨长生在半空相杀,依着观主之前的说法,那便是不分胜负不分生死不会停手,这让雨雾山几乎所有弟子心里一紧,这位观主之前便扬言要拆清心阁,若是等会儿真把那位师叔祖给打赢了,回到山上是不是那座代表着山上脸面的清心阁便断然没有幸存的可能? 山上人心惶惶,直到山顶上某位师叔伯发出一声高呼之后,众弟子才反应过来,雨雾山都陷入如此境地了,为何山主还不出面,虽说山主修为不算是山上最高,但此时此刻是危急存亡之时,山主不出面,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不过很快,随着这一声高呼之后,便有个小道童从青云台那边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告诉了山上弟子们一个消息,说是山主在青云台那边正和之前上山的那位黄紫道人相斗,现如今山主才堪堪稳住局势,一时之间脱不开身,山上之事还请几位师叔祖们拿主意。 几位平日里一向不把葛洪放在眼里的山上老道士此刻眼中尽是阴霾,葛洪这个后辈弟子,这些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让人看不太清他的性子,现如今山上出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档子事,本来该是他现身的时候,可现如今他以一句正在青云台抗击那位黄紫道人,便让整座山都哑口无言,这般理由倒是一点不假,可谁都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可到底是如何,谁也说不出来,这山上大事,之前没有问过葛洪,现如今葛洪自己撒手,还真有些意料之外。 只不过几个老道士之前被观主伤了道心,虽然不比那位灰袍老道士凄惨,可现如今也是脸色惨白,要想再出手,也不太可能。 而在半空,始终是神色平静的观主一身衣衫不动,他身后的云海翻腾,好似有龙凤之相,在他身前的杨长生脸色难看,手中不停动作,要将观主的手段全部拦截下来。 从未拿出半件法器的观主先是徒手打碎了那灰衣老道士的拂尘,现如今又是一掌将杨长生的一件法器给打的粉碎,那件明明已经生出了器灵的法器被观主打碎之后,器灵犹然要奋力一博,结果被观主一只手便再度生生捏碎,再见不到。 只不过直到现如今,杨长生仍旧没拿出来他的本命法器。 因此直到此时,仍旧算不上胜负已分。 观主立于半空,神情平静,好似一尊滴仙人,他看着杨长生,平静笑道:“杨长生,我在山上时便想着你活了这么久了,肯定是活腻了,那今日我便来帮帮你,谁知道你这老匹夫,心胸狭窄不假,修为却还真没有就此停步,这些年来走的不快,但总归是还在走,我这个样子,好像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始终没有说话的杨长生终于开口说道:“梁亦,你是圣人之下的道门第一人,你知道我不敢杀你,因此才这般嚣张,可你知不知道,我杨长生自从下了那座沉斜山之后,世间的修行大道对我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能让你跌下山巅,我什么都愿意做。” 观主眉间带笑,问道:“所以你是要拿出点压箱底的手段出来了?” 杨长生冷然一笑,“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你梁亦自然该知道我虽名长生,可一点都不希冀长生!” 观主皱了眉头,“那你那枚长生印,送我算了。” 杨长生不言不语,两只手往上相举,身后风起云涌,一枚巨大的印章渐渐显现,这枚印章显现之后,他身后便是电闪雷鸣,气势浩大。 灰袍老道士捂住心口,喃喃道:“长生印。” 雨雾山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不少人都知晓这位辈分最大的师叔祖当年是被老山主极为器重,甚至不惜亲自为杨长生取来了一些白玉灵石任由这位山上弟子炼制了一枚长生印,要知道这白玉灵石虽然算不上什么无坚不摧的东西,可是传言几位圣人都亲自用其做过些小物件,便是源于此石天生便对于道法亲近,用此物炼制法器,对于道法而言,威力远比其他东西要高得多。 加上杨长生温养此物数百年,早就成就了一件强大的法器。 现如今对敌空手的观主,似乎占尽优势。 灰袍老道士到现如今才想起一件事,那便是观主修道数百年,站在天底下的修士肩头上,本来便是极为不凡的一个人,可这数百年之间,好像也没多少人看过观主所持法器的,观主偶有的几次出手,皆是空手对敌? 观主看着杨长生身后那枚看起来极为唬人的长生印,低声笑道:“唬人还行。” 长生印的巨大法相让整个雨雾山上人人都看得真真切切,就连清修的弟子现如今也都睁开了眼睛,这位师叔祖在山上数百年,不曾得见过任何一次在山上大动干戈,更不用说是将这本命法器如此示人,如此一来,谁都知道这位师叔祖是真的动怒了。要是放在以往,杨长生要是全力出手,山上弟子大抵都会相当放心,毕竟这位师叔祖的名头在梁溪还是很盛的,基本上一旦出手就是十拿九稳,可今日这一次,无人放心。 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师叔祖的对手是观主,哪怕是出窍神游的观主。 那个男人,号称圣人之下无敌。 这圣人之下无敌一说,原本在六千年前,几乎全部都被剑士一脉给占去,毕竟那些天资卓绝的剑士,战力几乎世间无敌,成了剑仙之后更是连三教圣人不可匹敌,离剑仙尚有一步之遥的剑士,自然而然便该是山河圣人之下的第一人,灰袍老道士至今都还记得雨雾山关于剑士的零星记载,当年剑山那位名为叫做白知寒的剑士,仅仅是登楼境,便已经无敌圣人不出手的世间。 只不过现如今,剑士一脉凋零,登楼境的剑士或许都再难见到,这座山河,到底便该是观主一枝独秀了。 长生印的法相出现之后不久,那枚巨大的印章便朝着半空的观主压去,气势磅礴,摄人心魄。 可那位神情始终不变的观主,平淡而言,“长生印,我让你求不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尘埃落定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雨雾山顶风云突变。 整个雨雾山弟子都心神摇晃,这世间修士何其多,可又有多少人当真见识过这位道门第一人出手? 观主这等身份的人,原本该是在沉斜山闭关修行,以期有朝有日便跨过最后一步,成就那世间修士都需要仰望的圣人之姿,可现如今只差半步的观主,走出了登天楼,走下了沉斜山,登上了雨雾山与山上辈分最高的师叔祖对了上,才能让他们有幸得以一看观主的风采。 若不是观主是上山找麻烦,想必许多弟子都会觉得是此生大幸。 之前下山又复而登山的年轻道士是清心阁那边灰袍老道士的嫡传弟子,天资出众,在山上的三代弟子之中首屈一指,算是一枝独秀,在众多资质平平的三代弟子之中,他的确算是清心阁几位老道士都寄予厚望的后辈弟子,于是他上山之后,很快便被人带离山顶,毕竟之前山上做出了袭杀叶笙歌一事,山上的几位老道士也怕那位观主会转而将这位天资不错的年轻道士也直接打杀了。 而在山顶上,长生印压下观主之后,观主双手微举,身前便出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长河,河水熠熠生辉,观主虽未带任何法器,可作为道门第一的沉斜山观主,所会的道术实在是不少,再加上观主这些年一直在登天楼里翻书,三千道卷记载的无数道术,观主多有研习,数百年下来,本身所学便已经驳杂,但并非杂而不精,现如今他施展出的这条五彩长河,便是出自一部古书,那部古书是当年战死在妖土的某位道教圣成圣前所撰写的,记载了足足十六门道术,每一门都足以让人心神向往,观主翻完这本古书之后,并未尽学,只挑了这一门而已。 这条五彩长河,观主研习百年,早已经掌握了全部精妙。 因此在身前出现之后,五彩长河便往前涌去,用以抵挡那枚巨大的长生印。 两者相交,长生印压下的速度变缓,但仍旧是缓缓下压,而在五彩长河和长生印两者相遇之际,山上云端五彩斑斓,光彩夺目,让人睁不开眼,看不真切。 竭力驱使这枚长生印的杨长生脸色发白,观主的这条五彩长河不必多言,定然是世上顶尖的道术之一,也只有沉斜山家大业大,这般道术其余名山道观有上一两件便算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在沉斜山的那座登天楼,收录了便至少百余种,当年他登楼之时便是冲着那些道术去的,只不过止步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第三层,却是一桩道术都没得见,这也让杨长生耿耿于怀,觉得是沉斜山故意为之,在登天楼下了禁制,以防他真能走上登天楼,从而将沉斜山的那些道术给学了去。 观主一手用于驱使那条五彩长河,另外一只手却是忽然缩回,一只手下压之时,五彩长河光芒大盛。 竟然快要有压制那枚长生印的趋势。 这实在是让人咋舌。 出窍神游的观主也强到如此地步?能够力敌拿出本命法器的师叔祖不败便算了,现如今还要镇压师叔祖? 这让众人来看,简直是不可思议。 在青云台那边,葛洪和张守清对坐,两人没有如小道童那般生死相搏,只是都仰起头看着天空的那枚巨大长生印和观主的五彩长河。 葛洪神情已经近乎麻木,这般威势下的两人对敌,若是把观主的对手换做他,不用多说,他至多一刻钟便要被观主直接打杀,由此可见实际上他那位师叔祖也是修为不低,虽然现如今看起来,也是处于劣势。 葛洪感叹道:“张道兄,观主修为通天,雨雾山看起来怎么都拦不下的,只不过真要拆了清心阁,说不定山上会发生些其他事情。” 张守清神情古怪,很快笑道:“不管拆不拆清心阁,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得把杨长生给打杀了,就算是不打杀也要打残才行,不然葛山主在这笔买卖里,不是要亏得更多?” 葛洪神情不变,心里许多话都不好付诸于口,至少是对张守清说不出,这雨雾山说是能在梁溪境内可排第二第三的名山,但实际上一旦遇见了如同观主这般的绝世修士,不过第几,实际上都没有什么作用,毕竟排名一说,虽说是基于底蕴深浅,但最重要的还是得看,这山上有没有能打的,可现如今最能打的不就是杨长生么。 而道门修士里,谁能打得过观主? 张守清沉默许久,忽然将身前那本书合上,问道:“葛山主,山上的鬼画符,剩下的都在杨长生手里?” 葛洪一怔,随即苦笑道:“杨长生自持辈分最高,境界最深,因此自然是将那几张鬼画符放在了清心阁,由他亲自掌管。” 张守清再问道:“那威势最大的一张有多厉害?” 葛洪皱着眉头,想了想,犹豫开口道:“最厉害的一张是当年陈圣成圣前一晚画下的,境界与观主相当。张道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张守清指了指那远处山顶半空,笑着说道:“杨长生的那枚长生印光芒减弱,威势渐没,要不了多少时间便要败下阵来,然后依着这位的脾气,难不成不请出最后的杀手锏?” 葛洪闻言看去,果不其然,那枚之前光芒大盛的长生印现如今已经开始渐渐暗淡下来,而那条五彩长河却是越发夺目。 葛洪欲言又止。 下一刻,五彩长河忽然光芒暴涨,在一瞬间便将那枚长生印给连连击退,观主歪了歪脖子,一步掠向杨长生,笑着说道:“知道你有那一张鬼画符,只不过不给你机会。” 话音才落下。 观主身后的五彩长河尽数撞向杨长生,甚至穿过他身躯。 杨长生大口吐血,滚落到山顶上。 观主神情平淡,长河不散,一只手负在身后,看向山顶。 紧接着一只脚踏出,要拆的就是清心阁。 这是观主上山时放出的豪言,现如今要实现了。 无数弟子目呲欲裂。 清心阁前狂风大作。 整座建造了有千年之久的清心阁摇摇晃晃。 清心阁里的陈圣木像忽然一飞而起。 天地间响彻一声巨大的声响,“放肆!” 振聋发聩。 在如此危急之时,居然清心阁内的陈圣木像显灵,那位从这里走出过圣人要庇护这座雨雾山了。 无数弟子热泪盈眶,果然陈圣没有忘了雨雾山。 观主神情微变,径直笑道:“我上山其实便是为了你,杨长生如何能够让我上心。” 观主负于身后的那只手忽然上扬,远处天边出现了一轮明月,加上之前那条五彩长河,观主双手,同时施展出了两门道术。 这闻所未闻。 世上不曾有过。 山上弟子目瞪口呆,就算是那灰袍老道士都瞪大了眼睛。 观主看向那陈圣木像,平静笑道:“既然不是真身,那就是唬人了。” 木像光芒大盛,可很快便被观主的一轮明月压制。 这门道术,不是其余前人所创,反倒是观主独有。 观主于登天楼观月,得创此法。 在两人真正动手之前,青云台那边的张守清看着那颗老松感叹道:“尘埃落定了。” 葛洪自始至终不明所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道理讲完了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山顶大战落下帷幕。 实际上后来观主和陈圣木像的一战远不如和杨长生的那一战来到波澜壮阔,那木像虽说是陈圣的供奉木像,亦是发出了一声声震四野的声响,但终究不是陈圣亲自坐镇,也不是陈圣留下的手段,在观主的一轮明月和一条五彩长河交相辉映下,显得很是力不从心,很快便暗淡无光,重归清心阁。 观主收了那条五彩长河,任由一轮明月在身后照耀山顶,落地之后就这般站在山顶,并未急着去拆那座清心阁,也并未急着去看已经重伤了的杨长生,只是走过几步之后,来到清心阁的屋檐下,自言自语笑道:“下雨了。” 原本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可观主这句话一说出来之后,马上便电闪雷鸣,很快,一场磅礴大雨便如期而至。 大雨出现之时,那轮明月也就自然消失不见。 站在山顶的几个老道士对视一眼,虽然不太愿意去观主面前,但如此大雨下,加上他们原本便受了伤,也管不得什么,也都来到了屋檐下躲雨。 大雨磅礴,雨滴打在清心阁的屋顶青瓦上,难免会有些雨水便溅到屋檐下,观主低头看着衣角的一处污渍,伸手接了些雨水,就着雨水随意搓了搓,拧干之后才笑着看着被人抬到屋檐下的杨长生。 杨长生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脸色煞白,显然是重伤之相。 只不过是不是真的昏迷不醒,倒是有待考证。 观主看向那灰袍老道士,问道:“我若是真拆了清心阁,你们怎么想,会不会都冲上来和我拼命,最后便都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灰袍老道士缄默不言,实在是不敢多说什么,之前观主之威都还历历在目,虽然只是以出窍神游来到雨雾山,可先是破去护山大阵,后来又在山上将杨长生打成这个样子,最后就连陈圣的木像显灵都没有办法拦下观主,至于山主葛洪,平日里连杨长生都不将其放在眼里,现如今这个局面更是不曾露面,这时候山上,实在是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人能够拦下观主了。 灰袍老道士不曾开口,倒是有个年轻道士在雨幕中缓缓朝着清心阁而来,磅礴大雨之中,年轻道士浑身湿透,但眼神坚毅,他在雨幕中看着观主,满眼恨意。 灰袍老道士转头看向那个年轻道士,训斥道:“晚云,不得无礼,赶快回去!” 他实在是有些怕观主兴致一起,随手便将其打杀了,毕竟山上的三代弟子虽多,但这刘晚云是始终一枝独秀。 虽说天资比不上叶笙歌,但实际上在雨雾山,这刘晚云地位便和叶笙歌一般无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观主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个年轻道士,忽然笑道:“资质不错,勇气可嘉,留在雨雾山可惜了,去我沉斜山如何,你要是能登上登天楼第十层,我便将之前施展的道术其中一项传于你,任由你选,如何?” 观主这个条件开的极为优厚,况且当着这雨雾山众多道士说出,不管是不是真心的,但总归之后不会食言,若是一般道观的弟子能被观主亲眼,说不定早就感激涕零了,可刘晚云站在雨幕中,只是一字一句开口说道:“小道刘晚云,敢请观主赐教。” 灰袍老道士怒不可遏,“刘晚云,滚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观主一笑置之,这般小道士,他这辈子见得不多,但总归是还见得有几个,说不上欣赏,只不过大抵也说不上厌恶,兴致来了问上一句,既然他不领情,他也懒得再说些什么。 观主不再去关注这场大雨,只是站在清心阁门口,平静说道:“要让我不拆这清心阁,拿出诚意来,毕竟有胆子袭杀笙歌,后果便要承受得住才行,也别说什么无凭无据,我上了山,你们若是心里坦荡,大抵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既然做了,便要付出代价,我之前让守清来谈,没谈拢,或许是你们觉得不过是一场无疾而终的袭杀,我不会放在心底,说实在的,笙歌被人袭杀,我打心底里算不上愤怒,她在山上安逸惯了,偶尔受点挫折算不上什么大事,只不过我不想看到的是你们做出了这个决定,我沉斜山既然能够矗立在哪里,便说明有那个资本,你们要来挑衅,我自然便要告诉你们,挑衅不得。” 话音落下之时,刘晚云也重重的摔倒在雨幕之中,溅起了不少雨水。 观主平静道:“把他抬下去,等他醒了之后顺便告诉他,我在沉斜山等他百年,要是真觉得有心气能在百年之间超过我,便来沉斜山,当然,百年间,我只给他一次机会,一次不行,第二次上山我便把他的命留在山上。” 说完这句话之后,观主径直走进了清心阁,再无一句话留下。 而就在他走进清心阁之后,张守清和葛洪撑伞穿过雨幕,来到清心阁前,在屋檐下,一身黄紫道袍加身的张守清笑着问道:“那不知道山上各位前辈,派谁来洽谈此事呢,自然要做得了主的,不要讲好了条件这里再禀告那里再禀告的,我的脾性倒是还不错,只是观主只怕等不了这么麻烦,毕竟观主这次好不容易下山,目的地并非是雨雾山一处。” 灰袍老道士瞥了一眼葛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便请山主出面就是了,我们几位师兄弟绝对没有半分意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张守清笑着点头,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出来灰袍老道士言语之中的意思。 走进清心阁之后,葛洪没有急着去见那位观主,只是张守清来到了观主身后,看着负手站在雨雾山前辈牌位前的观主。 观主上了一炷香,平静说道:“雨雾山的历代前贤,还是值得尊重的,之前说要拆清心阁,不过是想着吓吓这群老道士,这种事情,沉斜山再不讲道理也做不得。” 张守清拱手低声道:“谨遵观主教诲。” 观主转过身,轻声道:“我马上下山,去那座剑山,你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即刻回山处理山上事物,若是有任何异样,来登天楼便可。” 张守清点头,抬起头还想说些什么,观主便摇了摇头。 他缓行走过清心阁,来到葛洪身侧,平静问道:“葛山主,以后雨雾山还是姓葛的好,不然有人做出什么事情来,你拦不下,反倒是遭罪。” 葛洪躬身轻声道:“观主大恩,葛洪铭记在心,日后要是有用得着葛洪的地方,葛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观主皱眉斥道:“身为一山之主,如何能说出这般话来,即便今日不敌,也要想着有朝一日在我头上找回面子来,人一旦失了心气,便什么都没了,在梁溪这边道理不好讲,你也不太会讲,主要是你真是耐着性子和人讲道理,谁会听?你只有想着把拳头变得更大之后,才能让自己去给别人讲道理,而不是只有听着的份。” 葛洪神情微变,由衷而言,“观主这番话,比那几件法器都重得多。” 此时此刻,葛洪才算第一次真正的开始有些佩服这位观主了,不是因为观主的境界修为,只因为观主的这番话。 观主不再多言,径直走出清心阁,在屋檐下捡起了那把油纸伞,缓缓下山,满山弟子瞩目,却无一人敢拦。 谁都还记着,观主之前一手明月一手长河的无敌之姿,连陈圣木像都没有办法,更妄论其他人。 张守清与葛洪在清心阁商量雨雾山需要付出的“代价”算是一帆风顺,仅仅半日便已经谈妥,当张守清拿出去给几位老道士一观的时候,那几位虽然至今仍旧心底不愿意的老道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而杨长生自始至终都没有睁眼。 末了,大雨停歇之后,观主已经远离雨雾山,朝着剑山而去了,他这趟的终点便是那座剑士一脉最后的传承之地。 朝青秋在妖土被人联手留下,剑山上还有谁还能拦下他? 说不清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揉着他脑袋的师叔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去崖下寻剑得以拿到那柄青丝的李扶摇回到山脚,在山脚破庙先让几位师叔好好看了几眼之后,才将崖下的事情大致说了说,洗初南笑着点头,只是听到白知寒的名字之后,轻声说了些这位剑山前辈的事迹,然后便不再多说,只不过言语中,洗初南应当是对这位剑山前辈知道的也不多,要不然依着他的性子也不会三言两语之后便不再开口。 柳依白依旧是一身青衫,李扶摇上山之后便和李扶摇结结实实喝了一通酒,这一次两位师叔都没有拦着,因此这一次柳依白真是不醉不停,最后他接过李扶摇的那柄青丝,反复端详,第二天一大早便让李扶摇去砍了一颗青竹,然后他亲自用这颗青竹做了剑鞘,李扶摇拿过去一试,正好,不大不小,这一次再将那柄青丝别在腰间时,李扶摇便真有了些剑士的样子,柳依白笑着说道:“有的剑士有些怪癖,非要用一方剑匣装一柄剑背在身后,你若是也想着这样,师叔我马上替你做一个就是。” 李扶摇笑了笑,摇了摇头,他就这么一柄剑,还想着若是对敌之时当即便拔剑出鞘,若是背在背后,实在是要麻烦许多。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柳依白实在是有些闲,还是来了兴致,到最后竟然还是用一截剑木做了一方剑匣,并且在剑匣上刻上了一行小字: 天地虽大,我只一剑。 谢陆环抱小雪,来到李扶摇身旁,看了看这少年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抱来三件衣袍,白青灰三件袍子,尽数都丢给李扶摇之后,说这是送给他的礼物,这让柳依白哇哇大叫,抱着脑袋吼着师妹我们相处了这么些年,怎么不见送件礼物给他,倒是这个小子上山多久就送了三件袍子,实在是没有天理。 谢陆冷着脸不理会,倒是洗初南会心一笑,关于这个师妹谢陆,他还算是了解,知道这些年自从陈嵊下山之后,她便时不时在做衣衫,便是为了送给陈嵊的,现如今觉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家伙不会再回山了之后,送给他的徒弟,也算是正常,不过洗初南看着李扶摇的个头,想着自己那二师弟的个头,想着好像要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只不过当李扶摇穿着那身灰色衣袍再次出现在他们三人身前的时候,洗初南才放宽了心,原来是师妹这尺寸做错了。 给李扶摇穿着刚刚好。 只不过这小家伙还在长个子,洗初南倒是不知道他能穿几年。 得了新袍子之后,李扶摇紧接着便被谢陆拉过去比了一次剑,仍旧是以第二境宁神对敌的谢陆这一次却蓦然发现李扶摇要比平时多撑了好些时候,有一些剑招也越发熟练,比剑结束之后,正是黄昏时刻,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坐在那块大青石上,谢陆虽是女子,但也是剑术大家,今日话多了许多,和李扶摇说了许多剑术上的诀窍,只不过说到后面,她仍旧是很直白的说这剑道一途,灵府里的剑气多少重要,境界高低重要,剑意是否精纯重要,就连剑气是否凌厉也十分重要,唯一不太重要的还是剑术了。 李扶摇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把青丝剑解下放在膝上,用手指缓缓拂过,感受着那份微弱的反应。 谢陆平静开口说道:“一柄剑受第一任剑主的影响,自然温养之时成的剑灵性子便有所不同,白知寒性子高傲清冷,这柄青丝便也是如此,若是换做一般剑,你这般温养个几年便能让他做到和你心意相通,这不过这柄剑你要花的心思要更多,而且所做之事,若是被它认为是‘背道而驰’你温养的困难便还要大的许多。三教修士都有本命法器,威势自然是比咱们的一剑要大许多,温养方法也千奇百怪,只不过咱们这一剑,只要始终不离不弃,说到底有朝一日都能成的。” 李扶摇笑问道:“那师叔这柄小雪是家传宝剑,传下来之后如何温养的?” 谢陆奇怪的看了李扶摇一眼,仍旧没有藏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掖着,“说是家传,只不过也只是谢氏众多藏剑的一柄而已,之前并未有其余人用过,因此温养一事,并未多难,三五个年头便已经心意相通。” 李扶摇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谢师叔果然是天赋异禀。” 只不过李扶摇万万没有想到,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谢陆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这个山上估计是唯一的女子,笑着问他,“扶摇,之前你下山的时候,念叨的青槐姑娘是谁?” 李扶摇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急着搭话。 谢陆难得伸手揉了揉李扶摇的脑袋,啧啧笑道:“男欢女爱又不是什么大事,山上道教修士说证长生要一心求道,因此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娶妻生子,佛教的和尚更是不近女色,可这六千年来,不也还是一个仙人都没出嘛,哪里就说得上是正道,你喜欢个姑娘不是大事,只不过配不配得上,能不能护住那姑娘擦拭你该担心的,毕竟你要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被旁人欺负了,无能为力,才是真的心里难受才对。” 李扶摇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那个姑娘是个妖土修士。” 谢陆一怔,但很快又把手继续放在李扶摇脑袋上揉了揉,“不是大事,真要喜欢,就不是大事,咱们山河这边和妖土那边,大战都结束了六千年了,许多事情都淡了,你喜欢个小姑娘有什么?” 李扶摇咧嘴一笑。 谢陆看着远处的夕阳落山,轻声念叨道:“扶摇,有朝一日你要是真能站在朝青秋身侧,别忘了告诉这座山河,你有个师叔叫谢陆。” 李扶摇蓦然转头,“谢师叔?” 谢陆笑了笑,继续揉着他的脑袋,轻声笑着说道:“还要说她经常喜欢揉你的脑袋,是个性子温婉的女子,长得也不差,更不不喜欢打打杀杀,某人没有娶到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下山的师叔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练剑结束的那个傍晚,李扶摇和自己的谢师叔聊了许多,剑术上的疑难其实算不上太多,只是之后两人说起其他东西的时候,当真还是聊了不少,李扶摇从来没有不知道自己这位谢师叔会有这么多话要说,只不过真当她说起来收不住的时候,李扶摇除了静静听着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不过谢陆一直揉他的脑袋,让他很无语。 第二日清晨,李扶摇去那条登山路练剑,去应对那些白色巨鸟,等到精疲力尽之后回到半山腰,去见那两位剑仙,陆长偃和红衣女子谢沉。 谢沉一如既往的待在那孤峰上,不去看这边光景,也不理会李扶摇,倒是陆长偃对于这个时不时就来找虐的少年颇有好感,后面几次见到之后,也不急着先出剑,反倒是要先和李扶摇聊上几句。 一身白袍的剑仙陆长偃盘腿而坐,看着他对面的李扶摇,注意力放在了他腰间的那柄青丝上,感叹道:“白知寒的佩剑,你去崖下取剑了,没带回柳巷的那柄三两,反倒是取回白知寒的这柄青丝,其实两剑相比,其实一样傲气,不过白知寒更傲一些,就算是他再花百年进入沧海境,也要把柳巷来得强,他是这座山河真正的剑道天才,只不过生不逢时,遇不上那次大战,他走进沧海境,登临剑道之巅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李扶摇笑道:“早知道这位白前辈如此天资,我便不该取了这柄剑,免得在我手上是埋没了这位前辈的佩剑。” 陆长偃摇头笑道:“缘分这件事,琢磨不清,反正既然到了你手上,便算是你的机缘,你只需好好对待这柄剑便是了,白知寒当年少言寡语,就连与几位剑仙都不曾多说过什么话,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你取了他的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李扶摇苦笑不语。 陆长偃不在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转而说起了一些剑道感悟,之前一剑之后,然后第二次得见李扶摇,初时觉得还是很吃惊,本来山下人登山成功之后便不能在这边登山路来了,可李扶摇来了第二次,倒是让陆长偃实在是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得知这个少年是没有能够走上山顶,转而在山脚练剑之后便更觉得奇怪,不过在他几次上山来到这条登山路之后,陆长偃仅有的那点好奇心便都也没了,几次出剑,李扶摇也都拦不下多久,只不过他倒是并不怎么失落,大不了今日不行,明日再来而已,并未有半点退缩之心,这让陆长偃倒是有些欣慰,若不是只不过是一缕残魄,本身也都没有什么秘籍在脑海里,他还是很愿意传下一部的,这要是搁在他那个年代,自然便不用如此,只不过现如今剑士如此凋零,这样做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只不过虽然是没有什么秘籍,但他还有些剑道感悟,一样可以传授下去。 讲到后面,陆长偃转头看了看在远处的谢沉,忽然低声道:“小家伙,你有没有觉得姓谢的都很奇怪?” 李扶摇摇摇头,他实在是不敢怎么非议谢师叔和她的先祖。 陆长偃自觉无趣,便不愿再说什么,站起身之后便说着要出剑,李扶摇抽出腰间长剑青丝,神情淡然。 反正再怎么打都打不过,坦然面对也好。 在远处山峰上的红衣女子剑仙谢沉见到李扶摇又来受虐,只是往这边瞟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不大的弧度,然后重新闭目养神。 她们谢氏一族,天生便是剑士,对于剑道上的追求持续了数千年年,族谱上也出过一手之数的剑仙,的确算得上是剑道世家。 因此谢氏一族,其实对于剑道之外的事情,并不太上心。 谢沉如此,谢陆却是个例外。 —— 剑山脚下,那位老儒生在李扶摇下山之后又来到了剑山脚下的破庙前,这一次没有和洗初南搭话,只是去要了柳依白的酒,和这位不正经的山脚剑士对饮。 老儒生爱酒,柳依白也喜欢喝酒,因此两人倒也算有些共同话题,背着书箱的老儒生笑着开口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原本还有好些本剑谱,放在前些年,你肯定很感兴趣,你的剑道路子是跟着柳巷去的,只不过起步慢了些,资质也不如他,走不到他那个高度,只不过就好像这世上的读书人不一定都要成为那几位圣人一样,你练剑也不一定要成为那位剑仙柳巷,只不过看样子你也没想着要成柳巷,那柳巷可没有你不惜命。” 柳依白喝了一大口酒,无奈道:“谁不惜命,只是大家都在往前冲,我不往上冲那就实在是过分了,要是没人看见,我又打不过,我肯定拔腿就跑,这性命一事,比什么尊严重要的多。” 老儒生笑了笑,“你倒是看得敞亮。” 柳依白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呵呵笑道:“老先生这次往剑山来,肯定没是只存了还人情的想法,有些话憋着不说,伤情分。” 老儒生吐了口口水,跳脚骂道:“老夫在你看来便是这么不堪?我这数万里路走了,原来以为怎么也得混个好点的名头,你就这么埋汰老夫?” 柳依白苦笑着举起酒碗,讨饶道:“好了好了,算我错了,老先生大人大量,别记挂在心上。” 老儒生怒道:“多喝几碗酒气才能消!” 柳依白苦笑无言。 老儒生不再和柳依白绕弯子,平静道:“你们让那个小子下崖底取来了青丝,虽然不如那柄三两,但实在是更适合他,然后下一步你们得让他尽快踏入剑气境才是,梁亦马上要来了,山上不太平,之后你们这座荒山会更乱,山上那老头子一个人可应付不下来。” 柳依白神情不变,良久之后叹息道:“有心无力了。” 老儒生喝着酒,神情古怪。 他忽然问道:“柳依白,要是再给你选一次,你会不会拔腿就跑?” 柳依白皱着眉头,看着他,沉默很久,笑道:“会呀。” 老儒生放下酒碗,“老夫最不喜欢你这种满嘴都是假话的小子,要不是没机会,我肯定要拉着你打一顿。” 柳依白轻声道:“老先生读的这些书可接不下我几剑。” 老儒生哑然无语,片刻之后便直接起身,重新返回山上。 山道上早有个少年在等着老儒生。 老儒生笑吟吟的看着这个山上的小家伙,笑问道:“咋了,又被你许寂那老家伙给训了一顿?” 腰间别着那柄山河剑的吴山河苦着脸,抓了抓自己的发髻,恼怒道:“老先生,为什么老祖宗不让我下山?” 老儒生走过几步,来到这个少年面前,笑着问道:“就这么想下山?” 吴山河点点头,“山下的风景挺好看啊,我早就想下山看看了,去延陵也好,去梁溪也好,总对着这座山,只怕是个人都会觉得烦了吧,老先生,你要是真在这座山上住个十几年,怎么看都不会太高兴的。” 老儒生摇头否认道:“要是真让我在这么有趣的地方多住些日子,老夫肯定会很高兴的。” 吴山河咬牙切齿。 老儒生沿着山道而上,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管是在哪里待着,其实都差不多,只不过你想去看看这山下风景也挺好啊,走过万里路,说不定这剑道修为就蹭蹭往上爬了好几个境界,你的那位陈嵊师叔,不就是在山下一通乱走,才有了现如今的这个修为,朝青秋更是没怎么上过你们这座山,也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可你们这座山不得要人守啊?” 吴山河跟着老儒生往山上走着,皱眉道:“老祖宗在山上,这不就挺好?” 老儒生忽然转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那位老祖宗要是死了呢?” 吴山河一顿,随即悻悻然说道:“老祖宗功参造化,这般厉害,都说是这座山河里除去朝剑仙之外最厉害的剑士,哪里是这么容易死的。” 老儒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他只是问吴山河要是老祖宗死了之后在,这山上到底是该谁来守着,是不是你吴山河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吴山河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除去朝青秋之外的最强剑士,说得好听,要是真遇上了那位观主,到底如何,谁知道还能不能做得出一剑便要斩杀对方的举动。 走到山顶之前,老儒生看向吴山河,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些东西,是得等机会的,有可能这机会马上就来,也有可能你等一辈子都等不到,所以啊,千万不要急,要是有机会,等我下山的时候带着你一块下山,去走走看看,到时候你就不要说这想念山上的事情了。” 吴山河朗声笑道:“一言为定,老先生。” 老儒生点点头,甚至还煞有其事的和他碰了碰拳头。 吴山河这才离开山道,去寻一处好地方练剑,不愿意去见老祖宗,免得又被他丢入剑冢,那里面的滋味,他反正是觉得一点都不好受。 而来到了问剑坪的老儒生,没有看见那个山上老祖宗,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只是登山路上,那个负手而立的高大老人,在远处远远地望着某个闭目盘坐的小子,神情不变,他呵呵一笑,觉得很有意思。 —— 李扶摇接过了陆长偃一剑之后独自下山,那位女子剑仙自始至终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李扶摇也不觉得失望,这天底下的高人隐士实在是太多,他也不能说每一个都要和他沾边才行,这没有得到指点,那就是机缘不够呗,或者是那位女剑仙直接看不上眼呗,看不上眼便看不上眼,其实不算是什么大事。 下山时,李扶摇习惯性的拿出青槐送出的那颗妖丹出来看看,这件东西倒是算是对修士大有帮助,但实在是算不上一件好礼物,只不过架不住李扶摇喜欢,所以才没事都拿出来看看。 他一边走着,一边在笑,要是被谢陆看见了,指不定又要说些什么了。 下山之后,李扶摇仍旧是一个人在破庙前的空地练剑,只不过这一次,三位师叔一个都没能看见。 而在破庙里,抱着酒坛子的柳依白,抱着名剑小雪的谢陆还有什么都没有拿的洗初南在各自的塑像前站定,神情平静。 洗初南平淡而言,“剑山不可辱。” 谢陆默然无声,她心有挂念。 柳依白哈哈笑道:“我的剑气最盛,我去出一剑试试,只不过有没有用,我可不敢打包票。” 洗初南笑道:“前些日子陈嵊师弟上山,虽然未能见到观主,但实际上一剑和你差不多,也没能杀人,你的剑不行,这次让师兄我来。” 柳依白扯着嘴嚷道:“师兄你哪里会杀人,藏鱼又短,只怕都不能递到观主身前,好歹我这柄野草要长些,机会要大些。” 洗初南摆摆手,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塑像,笑道:“平日里我都让着你们,今日这件事,别和我抢了,就当师兄是想下山看看那些风景行不行?” 柳依白这一次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有些无奈的看向谢陆,无奈喊道:“师妹。” 谢陆轻声道:“都这般田地了,争个先后反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柳依白这一次才终于闭嘴。 洗初南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整理了发冠,平静道:“我这柄藏鱼,就不留下来了。” 柳依白神情凝重。 谢陆则是始终神情平淡。 洗初南走出破庙前,向柳依白讨要了一坛子酒,和柳依白只喝了半碗,便摆手不再继续喝了,走出破庙之后,他朝着李扶摇一笑,然后径直下山。 这位性子温和的男人下山了。 破庙里,谢陆沉默许久,才去拿起洗初南没有喝完的半碗酒,一口饮下。 柳依白则是有些颓废。 然后这间破庙里,那洗初南的塑像身上好像生出了蛛网一般,大大小小出现了无数裂痕。 而已经走到了绿水湖前的洗初南,神情平淡的踏水而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剑山脚下绿水湖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这章算是为舵主半生梦不醒的加更,拖了好些天了,等会还有一章长章节,是今天的更新。) 山脚破庙的大师兄径直离山要在观主来到剑山之前先去递上一剑,山脚破庙的两位师叔知晓,可李扶摇不知情,只是知道这位洗师叔下山去了,至于去何处,要去多久,也不知晓,甚至这位师叔下山之时,也并未留下那么只言片语,不知道太多东西的李扶摇老老实实在破庙前的空地练剑,之前柳依白曾经和李扶摇喝酒的时候笑着说这练剑一事,别的不去想,要是能老老实实把一本剑谱练得烂熟于心了,差不多在江湖中行走便已经有些样子了,其实剑士有个第一境作为气机支撑,再来上一本不俗的剑谱,在江湖上怎么都能排上号,说不定还能混出个什么绝世大侠的说法,江湖虽小,但依着柳依白来看,比这山上修士所处的地方,始终要多出些人味,等到以后下山之后,就可以去江湖走走看看,对剑道修为没有坏处。 当时李扶摇没有拒绝,只是笑着问道自己这位柳师叔,是不是念念不忘江湖中的某位姑娘才如此说的,柳依白当时毫不客气的一板栗打在了李扶摇的脑袋上,顿了顿,才叹口气说你他娘的还真说对了。只不过说到这里之后,柳依白并没有继续深入的说下去,言尽于此之后,柳依白也破天荒的和李扶摇比了一次剑。 剑气极盛的柳依白,虽然没有怎么以境界压人,但那些剑气还是让李扶摇吃够了苦头,比剑结束之后,李扶摇受的伤其实要比和师叔谢陆重得多,当时谢陆就站在远处,看到这幅场景之后,轻飘飘的抛下一句,“且在百年之后再看,谁的剑气更强。” 只不过说是这样说,但李扶摇一听到这百年之期就一阵头大,依着他来看,这百年之期实在是有些太长了。 今日洗初南下山之后,谢陆走出破庙之后仍旧是神情平淡,看不出什么,只是柳依白表情有些不自然,两人并肩坐在那块大青石上,两两无言。 练剑练到一半忽然便停下了的李扶摇揉了揉脸,走过来来到两位师叔面前,笑着问这两位师叔要不要听段故事。 柳依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小子以前是说书的,一下子来了兴致,让李扶摇说上一段,李扶摇嘿嘿一笑,挑了一个汉子为了全村子老幼而一个人出门迎敌的故事,原本故事就不算是多晦涩,讲完之后柳依白的脸色便更不好看了,他一个人念叨着那个故事里的汉子,最后恼怒道:“谁他娘的见过这么傻的人!” 谢陆轻声接话道:“你是没挤上而已,傻人有傻福,只不过我看你们都没有。” 柳依白不自然的说道:“师妹,你说的这番话,可是一点都不吉利。” 谢陆平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静道:“要是说些吉利的就能行,我天天在你耳朵边说行不行?” 柳依白皱了皱眉头,“要是小师妹肯这么做,就算是没什么用,师兄我也很乐意听的。” 谢陆冷眼不语,只是看着李扶摇,让他继续去练剑,这让一头雾水的李扶摇实在是摸不清,最后也只能是去继续练剑,不得所以。 —— 洗初南下山来到绿水湖前之后,踏水走过一半便驻足不前,蓦然转头之后,看着那个站在岸边的高大老人,洗初南抱拳朗声道:“今日下山,得以有幸让师父相送,洗初南死而无憾。” 负手而立的老人神情不变,只是冷声道:“谁许你下山的!” 洗初南笑着拍了拍腰间短剑藏鱼,笑道:“腰间这一剑。” 老祖宗许寂神情平静,语重心长的说道:“山上之事,自有老夫在,你们这几个小子,好好待着就是,之前那般不让人省心,现如今也是如此,现如今你还更是出格,竟然私自下山,不知道要付出代价有多重?” 洗初南站在湖水中央,笑着说道:“师父所言,全无半点道理。既然身为山上剑士,既然便要为护此山而做出最大的努力,洗初南上山之后百年,一直碌碌无为,也有些愧疚,现如今本来便是落到了这幅田地,去出上一剑算是了平生之夙愿,纵然自此消散在天地间,也是一大快事,师父为何不许?” 许寂看着这个当年自己亲自从山下带上山的中年男人,他清楚的记得,当年带洗初南上山的时候正是一场瓢泼大雨,他牵着这个少年,没有打伞,也没有替这个孩子遮挡半点雨水,于是走上门尘山的这段路的时候,洗初南便已经浑身湿透,只是洗初南始终不言不语,冒着大雨走上门尘山之后,在那间破庙里待了半日,便登剑山去了。 走上剑山之后,他在洗剑池选了一柄藏鱼,自后便在山上一心练剑,境界算不上是一日千里,但走的也是极稳。 后来陈嵊柳依白和谢陆先后入他门下,天资都极为不俗,甚至几乎每一个都要比洗初南要更高些,只不过剑心远远没有洗初南来的平和,陈嵊性子活跃,在剑山上待不了多久便独自下山去,柳依白从江湖里走出,最为慵懒,上山之后倒是不愿意再继续去走,因此倒也呆得住,而谢陆本身一行便向剑道,因此也没有生出下山的心思。当年他甚至想过将剑山交到洗初南手里,只不过最后出了件事情,才让他把计划全部都打乱了,时至今日,再看到这个性子温和的大弟子,许寂都有些感叹,倘若无当初那件事,现如今山上就算是光景再差,他其实也是放心的。 洗初南站在湖面上微笑问道:“师父,山上诸事是不是尽数都安排妥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许寂摇头。 洗初南笑着摇头,只是静静看着许寂。 许寂走入湖水中,身后湖水激荡,出现涟漪。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洗初南,今日要下山,且先接上为师一剑。” 洗初南不言不语,只是按住藏鱼剑柄。 许寂停步,大袖微卷,湖水翻腾,随手一招,然后便成就了一柄与普通长剑长短相同的水剑,剑气滚滚,直指洗初南。 洗初南鬓发被这些剑气惊动,随风飘摇。 他按住藏鱼,始终笑而不言。 那柄水剑带着风声已至身前,却忽然破碎,化为湖水尽数洒在了洗初南的脸上。 许寂苦恼道:“老了。” 洗初南神色严肃,忽然正色道:“洗初南此行一去,无论胜负,再不归剑山,佩剑藏鱼藏于山川,若有一日,扶摇游历山河,寻到之后,请将其归于洗剑池,留于后人。” 许寂轻声道:“你便这么看得起你这个小师侄?” 洗初南哈哈大笑,“就这样一个后辈子弟,不得不寄予厚望。” 许寂再不言语,径直转身。 而洗初南则是走出数步,起身一跃,落到远处的一条渡船上。 船夫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朴实汉子刘远路。 他原本还在船上打盹,可忽然觉得船身一沉,茫然睁眼之后便只看见腰间悬剑的洗初南站在船头。 刘远路目光落到洗初南的腰间,忽然瞪大眼睛问道:“山上的剑士神仙?” 洗初南转身看着他,笑道:“算不上神仙。” 刘远路来了精神,抹了把脸,小心翼翼问道:“那您要去哪儿?” “去渡口。”洗初南平静开口。 刘远路哦了一声,笑着去撑船,只是撑船走过一段路之后,主动谈起了之前那个背着书箱的老儒生,说他当时怎么怎么风流,应该是朝着剑山去了,现如今是不是还在山上,只不过洗初南没有搭话,刘远路不觉得尴尬,继续说了几句之后,然后就谈到了之前上山的李扶摇,后来他壮着胆子问道:“那个顶厉害的少侠是不是还在山上练剑呢,他可厉害了,之前杀这条湖里的巨龟的时候我就能知道他能成啊,现在在山上是不是也很厉害?” 洗初南原本不准备搭话的,可听刘远路说了这些话之后,忽然便笑着说道:“是挺厉害的,假不了。” 刘远路听到这么一个觉得还不错的答案,就咧嘴笑呵。 他就知道那个人不大本事不小的少年会很厉害的。 只不过思来想去,要是说他还有什么不那么完美的地方,唯一一点就是他有些抠门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青山多妩媚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夏至时节,大余境内酷暑难耐。 这座位于延陵和梁溪之间的王朝其实从地势上来看,要比两边的两座王朝低得多,若是有人从云端俯视而观,便会很直观的看到大余整个疆域的地势都要比其余两座王朝低得多,便好似一个巨碗,其余的两座王朝是碗沿,而大余便是那个碗底。 因此一到夏季,这座王朝便会炎热无比,这让大余百姓都烦透了大余的夏天,有些家境殷实的富家翁这时候往往便会离家出行,去寻一处稍微凉爽些的地方渡过夏天,只不过花费银子不少,一般穷困百姓担不起这份开销,再加上要维持生计,更是不能丢下手里的活计。 青山镇是位于大余边境的一座小镇,因为背靠青山而得名,只不过这座青山并非是一个称呼,而是这座山切切实实便叫做青山,而坐落在山上的那处道观自然便叫做青山观,大余不同于延陵和梁溪,境内不是某一教治下,因此整个大余境内鱼龙混杂,散修不少,境内的山上寺庙道观学宫一处不少,只不过虽说都是三教门下,却是和正统的三教联系不大,而青山观虽说也是道门道观,但从未去参加过梁溪道会,也从未派人上过沉斜山,在沉斜山的牒谱上说不定也不曾有过这座道观的记载,只不过虽是山上修士,这座道观的道士也常常下山,落脚处便是这座青山镇,久而久之,这里便形成了一处小镇,只不过要让镇上的百姓去数一数这座道观存世的年头,只怕就算是他们也一样数不清楚,毕竟从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消息来看,这座青山观怎么说也得有上数千年的光景了,可山下俗人,没人活得到这个岁数,因此问起这座青山观便自然而然的语焉不详。 青山镇临近大江,气候比起来大余其他地方,显得要凉爽许多,加上有一座青山在后,这些年每到夏季,前来避暑的游客不少,坐落在山上的道观本来就算是山上人,按理说这就算是将这些游客尽数赶下山去也说不上有什么过错,本来就是山上修行之人,哪能让这些俗人给坏了心境,只不过山上道士不知道是作何打算,却是一次都不曾做过驱赶游客下山之事,就连这山上道观的前院都干脆让出来让游客们歇脚,只不过这正殿却是一次都不让游客入内。 青山山道算不上崎岖,山上也无险峰,只是随着越往山上走,便越能觉得凉风习习,暑意自然而解,走到青山观前院喝上一碗山上溪水泡的凉茶,整个人便的确是再感受不到任何暑意,今年夏至时节天气还比不上往年,但青山脚下的青山镇客栈已经住满了游客,不少人下住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青山而去,其实若不是山上不可住人,说不定他们早就住到山上去了,哪里还有人会住在镇子上。 清晨时候,天才蒙蒙亮的时候,登山的游客不多,零散几个大多也是上了年纪睡意不多的老人,因此在山道上的一行四人便显得有些不寻常,四人之中,两男两女,俱是年轻人,两个年轻男子装束差不多一致,都是一身青衫,头上随意挽了个发髻,手里什么都没拿,两人姿态潇洒,很有些仙家风范。 而那两个女子则一位是一身紫色长裙,一位则是一身青色衣衫,一个面容冷艳,一个神情平淡。 四人登山,走的不快,只是一边走一边在观察山上布置,让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是单纯游山而已。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走在最前头的青衫男子忽然皱眉道:“青山观在边境这边颇有威名,不像其他山上修士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倒是始终待人平和,青山观存世时间甚至比大余境内其余大多数道观寺庙书院都要长的多,却一点不因此自傲,平日里甚至会主动写些符箓送与山下百姓,这般行事,如何是大奸大恶之辈,这趟上山,我便是为了想着还青山观一个清白,至于洛水书院那边,到时候还要请两位女先生说上两句才是。” 一袭紫色长裙的冷艳女子神情冷淡,“若是真如王道长所言,平雪自然如实相告镇上的先生。” 青衫男子由衷笑道:“冷先生在大余边境一向素有贤名,我王实自然是信得过的。” 冷平雪漠然说道:“素有贤名说不上,前些日子在大余边境发生的那件事,洛水书院上下都不愿意插手,说是梁树既然投身延陵北军府,便不该书院插手,可怎么也是我洛水书院走出去的读书人,死的不明不白,我不愿意接受,若不是被老师一再阻拦,我怎么都要去延陵走上一趟。” 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子劝慰道:“冷师姐,梁师兄既然已经走出书院,本来生死便不该怎么担忧了,况且书院夫子们都不愿意插手,师姐何必介怀。” 冷平雪瞥了一眼自己这师妹,没有多说,本来自己这个师妹年纪不大,修行时日不长,只不过却是自己老师的独女,这次出门才得以从书院来到青山,冷平雪天生性子冷淡,但对于自己这个小师妹反倒是宠爱的很,不说是在外人面前,就算是无人的时候也都不愿意训斥,因此只是看了几眼之后,便把视线移到了王实后面的那个青衫年轻人身上。 对于守业观里的年轻道士,其实洛水书院这边上下观感都不错,这座位于大余边境的道观和青山观并称为边境双壁,只不过相比较青山观的渊远流长,守业观便要逊色许多,守业观乃是这数百年间才崛起的道观,传言开派祖师是一位当年曾在沉斜山修道的山上弟子,因为厌倦山上环境,这才下山,来到大余之后便立下山门,数百年间坐镇观里无人胆敢进犯,直到五十年前才坐化,现如今的观主便是那位开派祖师的弟子,境界高深,稳坐这大余边境山上十人之一,青山观与人为善,守业观则是与妖为恶,大余境内山河多妖,许多境界低微却是穷凶极恶的妖物喜欢骚扰百姓,守业观便总会派出观内道士下山除妖,这些年来边境妖物不如之前,一大半便是守业观的功劳。 现如今这山上最出彩的两位年轻道士,便是王实和游牧之,王实是年轻一辈的领头人,境界高深,性子温和,颇得那位观主赏识,可游牧之则是守业观这些年难得的天才人物,上山不过二十年,便已经跨过参同来到了青丝境界,只不过游牧之一向眼高于顶,年轻一辈之中,除去大师兄王实之外,其余人都不放在心上,因此这趟守业观派出两人一同山上调查这些日子边境发生的妖物袭击百姓一事,原本不打算让游牧之一同来的,只不过既然最后是敲定由观内的一位师叔领着这王实来到青山,最后带上游牧之也就不算是什么大事了,只不过走到一半遇上了洛水书院的一行三人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好在那位师叔早就得到了观里授意,并未如何惊讶,只是与书院领头的那位夫子在镇上住下,反倒是让这四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年轻人先行上山探查。 一行四人,王实和游牧之是守业观里足够出彩的年轻翘楚,一身修为都是青丝境。而洛水书院的两位女先生,冷平雪是青丝境,而李白竹则还在自省境,因此上山之后,冷平雪异常小心,只怕出事。 王实打心底里认为这座青山观不像是在观内所说的那般,只不过既然观内要派人出来核实青山观是不是和此桩事情有关系,那派遣旁人还不如派遣他王实来看。 一行四人来到了半山腰之后,便看到有一间竹舍,竹舍前有一处不大的水潭,有个年轻道士正在这方水潭前洗着衣物,只不过王实放眼望去,这年轻道士一旁的木盆里堆积的却是一袭大红衣衫,分明便是山下百姓成亲时所穿衣物。 年轻道士卷起袖口,抹了一把额头汗珠,正想着低头继续洗衣,抬头时便看见了这边一行四人,王实主动走过几步,自报家门,“小道王实,来自守业观,这是自家师弟游牧之和洛水书院的两位女先生,上山避暑,若是惊扰了道长,还望道长见谅。” 年轻道士打了个稽首,不好意思说道:“小道李念山,正是观主弟子,两位道友和两位女先生上山避暑,说不上惊扰,倒是小道还有些衣物要洗,便不能陪几位上山了,实在是失礼至极。” 王实看了看李念山身旁木盆,有些疑惑的问道:“道友是要娶妻?” 李念山年轻的脸庞上挂上了些绯红,点点头之后,轻声道:“年少时候便心上挂念一人,这些年在山上修道总是静不下心来,境界低微便算了,更是贪念红尘,原本觉得这是件怎么都不可饶恕的大事,去禀告师父之后,师父竟然一点都不恼,反倒是问我到底是想下山还是想着留在山上,小道思索良久,决意下山,师父却是说不忙,让我先去问过那人想法再说下山也不迟,小道便下山去问过了,幸得那姑娘青眼,已经应下,回山之后小道便告诉了师父,师父已经应允,让小道买了衣物和成亲要用的东西,以后便住在山腰也行,若是想下山也行,小道舍不得山上,也就只好在这半山腰住下,成亲日子就是这几日,两位道友若是不急着走,到时候可以上山来喝上几杯酒。” 王实默然无语,山上道士可以娶妻,本来便不是大事,只是这大多数都是娶一位同是修士的女子,还真是少见有娶山下女子的。 游牧之和冷平雪对这件事都没多大的兴趣,倒是李白竹兴致不低,她笑嘻嘻的问道:“小道长,这要娶的可是个大美人?” 李念山红着脸,点头轻声道:“在小道心底,她自然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李白竹啧啧笑道:“小道长说的很在理。” 李念山嘿嘿一笑,然后很快苦着脸说道:“小道不与几位闲聊了,若是今日洗不完这些衣物,成亲的日子免不得要再往后面推几日。” 李白竹打趣道:“小道长就这么急?” 李念山一本正经,正色道:“小道确实等了好些年,不想再等了。” 李白竹被李念山突如其来的严肃表情下了一跳,然后才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许。 王实与李念山讨教了山上道观的位置,然后便不再多做叨扰,四人一起上山,而李念山则是重新回到潭水前继续洗着那袭红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大小道士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王实一行四人继续登山,前往青山观,天色尚早,加上几位都是修行人士,因此登山也不觉得疲惫,李白竹对于山腰处的那个年轻道士的兴趣要比其余事情大得多,因此走过半山腰之后便显得有些兴致恹恹。 王实和游牧之两人虽说都是道门弟子,但实在是也没有来过这座青山观,因此走走停停之后便有些犯了迷糊,觉得好像是找不到那座青山观,洛水书院的两位女先生,冷平雪始终神情平淡,登山时也寡言少语,见好像是找不到那座青山观之后,便干脆停下,在山道旁站立歇脚。 王实站在一旁,神情淡然,倒是游牧之靠近李白竹,见这个女先生兴致不高,这便笑着问道:“怎么了李先生,是觉得山上无趣。” 李白竹看了看这个年轻道士,不愿意搭话,因此就是摇摇头之后便来到了自家师姐身旁,小声问道:“师姐,这山上的道士可以娶妻的?” 冷平雪看着自己这个师妹,轻声答道:“山上修道也不是绝情无义,如何不能娶亲,咱们三教修士,除去佛土的那些和尚一辈子都不会娶亲之外,无论是道教还是儒教,都不禁止这些东西的,你呀,过几年长大一些,说不定也会穿上一身红嫁衣嫁出去的,到时候是嫁给一个学问大到谁都没法比的书院先生还是说就找一个普通人?” 李白竹仰起头,笑着说道:“我李白竹要嫁的人,肯定要是这天底下学问最大的一个读书人,书院里的师兄们就算了,要去那座延陵学宫选才行,不然谁我都看不上。” 冷平雪打趣道:“这要是天底下学问最大的读书人,那座学宫里的读书人也都算不上啊。” “那就不嫁了呗。”李白竹性子欢脱,倒是从来不纠结什么。 冷平雪也不太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想了想摇头说道:“这次上山,你就当游玩便可,本来也不曾想过依着我们几个能在这座道观里做出些什么来,真正的大动作还是得让先生和那位道长来做才行。” 李白竹点了点头,但转而便又问起了那个洗着衣袍的李念山,冷平雪充耳不闻,只当没有听到,一刻钟之后四人继续登山。 这一次,沿着一条小道之后走过不远,便总算是看到了一处不小的院落,有个年轻道士此时此刻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正在剪纸。 因为太过认真,等王实四人来到身前都还没有发觉,只是低着脑袋在研究自己剪出的东西是不是能用,王实不作声,只是伸着头看了看着道士所剪出的东西,发现除去一些喜字之外,还有些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或许是因为不够熟练的缘故,这些剪纸都算不上如何好看,但年轻道士十分认真,仿佛在对待什么珍惜道卷一般。 等到年轻道士手中的喜字剪完之后,他才抬起头,看到了这一行不知道在他面前站了多久的四人,他急忙起身打了个稽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王实自报家门,理由也一直用的是山上避暑这一说,年轻道士点头笑着开口,说是山上凉爽肯定是不假,只不过实际上也不是外人传言的那般山高的原因,而是观里长辈所写的符箓,才有凉风习习,当王实问起为何这样做的时候,年轻道士羞涩一笑,说是山上香火总得还需要百姓,不然一大群道士可要被饿死了。 头一次听了这么个坦荡说法的王实有些不可置信,只不过年轻道士言之凿凿,说是一点都没有隐瞒,观里的师长们从来不让他们隐瞒,若是有人问起,便这般说就是了,也不怕让上山来的百姓觉得山上没有仙气,本来就不算是仙人,有些人气其实要正常的多。 先是见识了一个想着要娶妻的年轻道士,之后又遇上了这么个说话这般坦荡的年轻道士,让王实对青山观的观感要比在山下之时还要好,只不过这三言两语,王实也不好早下结论。 李白竹性子欢脱,看着桌上的剪纸,兴冲冲的问道:“道长,这是替山腰处的小道长剪的吧?” 年轻道士先是一怔,问了一句你们见过小师弟之后便笑着说道:“李师弟要娶妻,山上没有什么好东西,那便只能让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做点东西凑一凑了,只不过我也没做过,因此这做出来实际上很不好看,万望小师弟不要嫌弃,要不然我这个做师兄的便实在是没有脸面在小师弟成亲的时候去讨杯酒喝了。” 王实笑着问道:“我听李道友说,这娶妻娶得是一名山下女子,当真如此,李道友和观里都没有些担忧?” 王实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实际上谁都知道。 修士踏上修行大路之后,越往前跨过一步,便能够多活上一段时间,境界高深的修士甚至能够活上成百上千年,可一个普通人,实际上至多不过百年寿龄,若真是两人成亲了,说不得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后一人还风华正茂,另外一人却已经是白发苍苍了。 年轻道士没有避讳这类问题,只是解释道:“小师弟本来便是修道天资不显,这些年在山上也难有寸进,这下定决心要娶妻之后,早在功德殿里散去了一身修为,其实已经是和普通人无异了,因此算不上什么大事。” 游牧之皱眉问道:“一身修为,所散便散了?” 年轻道士苦笑道:“小师弟性子洒脱,这些年在山上修道,也都是随缘而已,并未强求过什么,这般散去修为,也没有半点觉得为难的,只不过此事若是放在山上其他任何一位师兄弟身上,肯定是不会这般洒脱了,所以师父常说,这山上大大小小一众道士,其实没哪个人比得上小师弟啊。” 李白竹轻声道:“能够为了一名女子放弃修行大道,这小道长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喜欢那个女子啊。” 王实笑而不语,只是转头看向冷平雪。 游牧之多说了几句,“说不定依着小道长来说,这女子便是他的大道了。” 年轻道士眼睛一亮,看向游牧之,由衷笑道:“师父也是这般说的,说是小师弟这些年在山上悟道未见成效,经文记不住,道术学不精,也不是因为愚笨的原因,肯定就是因为道不在这里啊,既然是心心念念那女子,得了那姑娘的许诺之后,一刻都不愿意耽误,这般急迫,那肯定道便在那姑娘身上了,师父早说过这天地之间,道无处不在,每人的道不同,既然能找到就是好事,小师弟下山也好,还是就留在山上,反正都由着他,山上没人拦着的。” 冷平雪终于是开口,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们这座山,还真是没什么规矩。” 这番有些不太礼貌的言语,说出来谁听见之后想来都不会太高兴,只不过那年轻道士倒是一点不恼,只是念叨着要把这些剪纸赶快送过去,可自己在这里要接待上山的游客,实在是有些麻烦,李白竹眼睛一亮,自告奋勇说是要替这位道长送到半山腰去,本来她在山上便觉得无趣,年轻道士笑着应允,收拾了东西之后便都递给了李白竹,然后嘱咐道:“见到小师弟之后,麻烦姑娘替小道托句话,告诉小师弟,说是大师兄那边准备的彩礼,也会在这些日子送下山去,让小师弟千万不要担忧。” 李白竹接过了这些东西,一一点头,笑着说道:“道长放心,我肯定把东西和话带到的。” 然后李白竹看了看自家师姐,冷平雪神情不变,只是在李白竹起身之后便跟着前往山腰竹舍,调查山上一事,在她看来,实际上还没有小师妹半点金贵。 两位洛水书院的女先生下山,去半山腰之后,王实皱了皱眉头,原本他便是想着要让这两位洛水书院的女先生当个见证人,现如今两人都已经去了那座竹舍,他也不好做些什么,于是在问过这个年轻道士之后,便说要去到处逛逛。 年轻道士不拦着,打了个稽首,送这两位同道中人离去。 等王实走过一段路之后,年轻道士重新落座,拿起笔,在桌上的朱砂上蘸了些,写下了一张符箓。 黄纸上的朱砂画成的符号缓缓成形。 年轻道士笑着点头,“小师弟,师兄可没什么本事,这些事情,还是要靠师父才行啊。” —— 在李白竹和冷平雪还没有走到那座山腰处的竹舍的时候,其实有个披着黄色道袍的老道士早就抱着一大堆东西来到了那间竹舍,看着自己那个小徒弟还在水潭前洗着衣物,老道士把东西放好之后,搬了个小竹凳坐在李念山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 李念山苦着脸,“师父,我这还有几日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还在揉我的脑袋,会不聪明的。” 老道士呵呵一笑,顺手给了他一板栗,“你那心仪的姑娘整天都说你是个笨蛋道士,师父能不知道?既然都做了笨蛋道士了,这再笨些,没关系的。” 李念山皱着眉头,“师父,你说的这番话,其实很没有道理啊,本来就笨,要是再笨些,会被她嫌弃的。” 老道士有些无奈,自己这个徒弟上山不知道好些年了,一直都浑浑噩噩,那会儿不知道挨了他多少白眼,可也不是没在意过,现在倒好了,有了要娶的姑娘,就怕别人嫌弃了,感情着自家师父在你眼里一点都不值钱? 李念山停下洗衣服的动作,转头看着自己师父,笑着问道:“师父,今天有兴致来看我,是不是看道卷的时候又有什么想不通的,要问就问嘛,我不会告诉其他师兄的。” 老道士笑呵呵的点头,却没有张口,只是又给了李念山一个板栗,李念山捂着自己的脑袋,实在是有些无奈。 老道士脱去鞋袜,无视李念山嫌弃的眼光,把双脚放在水潭里,语重心长的教导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念山啊,成亲之后,就不像是在山上修道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类杂事都要过问了,俗事缠身,可没咱们在山上修道来的好,你真想好了,可想没想过之后该怎么过活,你的媳妇儿要自己养活的,可不能一辈子靠山上的师兄们救济。” 李念山嘿嘿笑着说道:“早就有了打算,等成亲之后,我就在后山砍些青竹来编些小玩意卖到山下,钱不多,但我觉着够了。” 李念山觉着自己的想法还不错,至少依着他现在的想法来看,绝对是可行,只不过话音才落下,很快便被自家师父一个板栗打在脑袋上,“你做这些营生,能挣到几个钱啊,你媳妇儿要想买点东西,你不得掏钱,这一笔开支算进去了?你以后生了孩子,不让这小家伙念书啊,这又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银钱,这一笔又算进去了,冬来增添棉被子要钱,春来要身新衣裳也要钱,你就真考虑周到了?” 李念山苦着脸,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师父,这亲不成了?” 老道士又伸手给了李念山一个板栗,气笑道:“没出息。” 李念山惆怅的不行。 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的钱袋子,一脸肉疼的递给自己的徒弟,尽量表现的云淡风轻,“没多少银子,你省着花,记得想着去找个靠谱的活计才行,别让你媳妇儿受委屈才是,师父啊,这辈子太长了,没遇上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你娶妻才让为师觉得有些趣,只不过你这小子,也不让人省心,为师一直觉得你最有悟性,要是一心放在修道上,早就超过了山上的师兄们了,可偏偏吊儿郎当,整日里想着其他事情,现在好了,干脆放着那条大道不去走了,一身修为说不要了便不要了,要是山上的老祖宗们还活着,说不得要把你吊在功德殿前一番打才能解恨。” 李念山接过银子,正想着说些什么,便看到那边之前上山的两个姑娘往这边走来,之前和他聊了几句的李白竹抱着一堆剪纸,小跑到这边之后一股脑的塞在李念山怀里,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笑道:“小道长,这是你山上的师兄叫我送过来的,他还说让你不要担心彩礼的事情,山上会办妥的。” 李念山郑重的打了个稽首,诚恳致谢,“多谢姑娘了。” 李白竹摆摆手,示意没事,这才注意到坐在水潭边的老道士,李白竹咦了一声,连忙拱手道:“洛水书院李白竹,见过羊观主。” 老道士揉了揉脸颊,有些诧异的问道:“你这小姑娘如何认得贫道?” 李白竹咧嘴笑道:“出书院之前,书院里的夫子就给我看过羊观主年轻时候的画像,今日一见,还是……依稀可以辨认啊。” 老道士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的冷平雪,“听说你们洛水书院出了一个性子冷的出奇的女先生,是个冷姓女娃,就是她啦?” 李白竹抬头心虚的看了看自家师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老道士摸了摸胡子,随口问道:“你们几个小娃娃不在自家书院里待着读书,往我这座青山来干什么,难不成是知道我这小徒弟要成亲了,来凑个热闹,可贫道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李白竹扯着嘴角说道:“才不是,小道长成亲这件事,我们也是上山的时候才知道的,要是早就知道了,肯定要准备礼物啊,不至于空着手就登山了。” 老道士摆摆手,“山上可不兴这个,我猜你们洛水书院和山上那两个守业观的小家伙一起,都是来找麻烦的,只不过贫道身上干净的很,也没什么虱子给你们找啊。” 或许是听过了之乎者也,没有怎么听过这种说法的李白竹显得有些茫然。 反倒是远处的冷平雪一直警惕的看着这位山上的观主,她虽然是青丝境,但远远说不上是这位观主的对手。 老道士全然没有注意到冷平雪的动静,只是在自己徒弟耳朵边念叨了好些东西,让李念山始终不太高兴。 最后,老道士站起身说是要下山一趟,李白竹没有意见,她本来就是想和这小道长聊天而已。 老道士走过冷平雪身旁时,停下片刻,让后者如临大敌。 这位洛水书院的女先生一脸警惕的看着老道士,生硬喊了一句羊观主。 老道士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开口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边境这些日子接连发生好几件大事,都指着是青山观,你们不来,贫道都觉得不对,可是你们来了是客,查事情是查事情,但不要过分了,我徒弟娶妻一事,他心心念念好久了,不要给他搞砸了。” 冷平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老道士的背影。 殊不知,走过几步路的老道士忽然转过头来,神情漠然的说道:“不然贫道真的会生气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相逢应不识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青山脚下的青山镇,夏至以后,小镇里的外地人便越来越多,原本其他时节都显得有些冷清的小镇一下子便热闹起来,说是游人如织一点不为过,只不过现在才是初夏,等到了盛夏,这镇上的外地人至少便要翻上一倍,到时候便真正说得上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了。 只不过虽然还是初夏,但实际上小镇上的小贩早就望风而遁,一些在大余其他地方要等到半月多之后才出来的消暑吃食,在青山镇都已经得见,街道两旁的小贩贩卖的消暑吃食种类繁多,在大余别处都难得一见,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日积月累,渐渐让青山镇的本地百姓琢磨出了不少新的吃食,比如现如今青山镇上最紧俏的消暑吃食西瓜银耳羹,便是本地百姓首创,用井水凉过的西瓜加入传统消暑吃食银耳羹里,别有一番风味,许多外地人到此地之后,不出意外都会吃上一碗,价格也算不上贵,不过六文钱一碗,只不过吃过了一碗若是再想吃,那卖东西的小贩,至多也就一人卖出去三碗,再多就说什么都不卖了。西瓜性寒,这吃多了对肠胃不好,小贩们也不愿意有人吃坏了肚子,因此一人一天最多三碗的量,这是整个青山镇小贩们的没有说出口的行规。 在青山镇东边有一栋古朴小院,原本是某位县令大人到任之后所建的消暑小院,可这位县令大人虽说是自掏腰包所建,可在这地方待上两三年之后便嫌弃这座小镇实在是太偏僻,无半点前途可言,因此便托郡里自己的同窗好友,用一纸调令将他调离了这个地方,这座小院便以低价卖给了青山镇一位家境不错的乡绅员外,员外买到之后便思索着将这座小院建成了一家客栈,因为这里环境清幽,正好又是这最为凉爽的一处地方,因此这一来二往便发展成了镇上最好的客栈,只不过比起来别家,这座小院无论是大小还是价格都不占优,一般百姓无论如何都是住不进去的,除去一些家境殷实的富家翁,只怕没什么人会选择下榻此处。 现如今正是初夏时节,这家客栈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住满客人,其实满打满算也才不过只有十数位客人,今日清晨,早已经有了一大半的客人出门去登那座青山,现如今客栈里实际上也就剩下了两个客人。 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另外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儒士。 客栈前有小院,后有水池假山,在水池当中正好便建的有一座凉亭,置身其中,周围游鱼游曳,凉风阵阵袭来,倒也很值得那些个银子。 此时此刻的两人对坐,却没有学那些清谈名士一般对弈,只是在各自身前放了一杯清茶。 面容普通,但举止都尽显文雅的中年儒士名为李景乐,是大余边境洛水书院现如今最年轻的夫子,这位李夫子,不仅境界修为早早的跨入了太清境,就连学问也是书院里顶厉害的几人之一,洛水书院算不上什么大书院,虽说在大余边境还是有些名头,但放在整个大余来看,实际上还是不值一提,要不然也不会让李景乐这般简单便当上了夫子,这番从洛水畔赶到青山脚下,李景乐便是代表着洛水书院来调查那座青山观的,毕竟边境的几家道观书院,对于妖物害人一事都极为上心的,现如今在边境,这青山脚下接连发生了好几件不小的事情,很难不让人不怀疑青山观。 而一身灰色道袍的老道士则是守业观的三位太清境修士之一,修道百余年,道法精深,守业观上下早已经将斩妖一事当作了毕生夙愿,平日里对于大余边境的妖物向来是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现如今青山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守业观不惜把虞真亲自派下山,除去是对此事重视之外,存没存其他心思,其实不得而知。毕竟说到底这青山观的那位老观主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跨过太清境,现如今是否已经入朝暮境,实在是不好说,羊海之毕竟是边境山上的十人之一,境界修为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这一次洛水书院和守业观各派出三人前来调查此事,实际上洛水书院并不占优,两个年轻弟子不如守业观的两位年轻弟子,就连李景乐也不如虞真。这也是洛水书院的故意为之,毕竟不管如何,这都是道门内的事情,就算是大余这边不如延陵和梁溪针锋相对,但在一些事情上还是有些考虑的。 老道士虞真神情平静,开口问道:“李夫子,听闻你们儒教这边,年轻一代的弟子中全部都要向那位延陵读书种子低头,难不成你们读书人不比学问高低,也要学咱们这些俗人来看谁的拳头硬些了?” 李景乐笑着摆手,“读书人比谁学问大谁学问不如谁本来便是不对的,自己学自己的道理,自己读自己的书,自己走自己的路,本来就是我儒教圣人说出来的道理,只是现如今这个环境下,人人都想着争个高低,读书人也免不了俗了,倒是那位读书种子,不知道学问以后会不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力压年轻一代,但不管怎么说。修行天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要不然这延陵也不会寄望于她能够和那位道种争一争,不过道种踏入修行大路的时间比咱们的读书种子早得多,现在看来,要想追上,很难了。” 虞真平静道:“能让那位观主亲自出手,便足以说明沉斜山对道种的重视程度,要不然那位观主怎么会说上那座出过陈圣的雨雾山便上了,现如今梁溪那边传的沸沸扬扬,说是观主差点将雨雾山的清心阁都给拆了,理由简单,先前道种在大余遭受的几次袭杀,沉斜山怀疑雨雾山有插手,因此观主不惜上山,你想想,这一位登楼境巅峰,只差半只脚就要跨入圣人境界的观主,出手该是何等风采?” 李景乐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无论是在梁溪还是在山河别的什么地方,山上修士都知道一个道理,现如今的山河道教一家独大已经几成事实,而那位观主作为道门内第一人是板上钉钉,更有可能已经是这座山河里的修士第一人,虽说这一切都要将圣人革除在外,可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让人侧目了,沉斜山的强大修士不计其数,光是观主一人,便能够将雨雾山整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反观儒教这边,这些年实在是没什么特别出彩的读书人,延陵学宫的那位掌教这些年不曾在山河当中行走,也未有什么事迹传出,唯一一次在世人面前显露还是当年观主远赴延陵的时候,而除此之外,整个学宫之中也并未有什么出彩的修士,所以整座学宫才会把希望寄托在那个读书种子身上,只不过读书种子毕竟修士时间还短,连那位道种都不一定能够追得上,何况是那位早已经站在山顶的观主? 大环境下,儒教势衰,道教势强,几乎已经是定局,并非是出了一两个出彩读书人便能改变的。 老道士虞真喝了几口清茶,感叹道:“若是守业观能出一位道种,别的不说,贫道肯定把他当作贫道的亲儿子一般对待。” 李景乐笑而不语,一座道观也好,还是说一座书院也好,要想发展下去,无非需要两类人,一类是能够撑得起这座道观或者书院的“看门人”有危难的时候能够和人讲道理,道理讲不通能让别人安心听你讲道理,这一类对一座书院或者是说道观,都举足轻重。第二类则是这座书院或者是道观的未来,宗门中现如今风光无用,若是之后青黄不接,数十年上百年之后,这一类“看门人”离世了,然后下一代没有人接过大旗,那之后的道理谁去讲,宗门灾祸谁去拦下? 这就好比当年那些风光一时的剑士一般,一众“看门人”死的死,现如今接过大旗的没了,众多的剑士传承之地化为荒地,仅剩下剑山一处而已,实际上李景乐便有切实感受,这现如今洛水书院,当年便是一座叫做问剑宗的宗门基址,那问剑宗虽说在宗门历史上没有出过任何一位剑仙,可登楼境的剑士出过不少,当年在大余边境也算是一等一的剑派,只不过大战之后便逐渐衰弱,后来仅仅剩下最后一人作为门内弟子,最后无奈坐化,便算是断了传承。 后来洛水书院的开派祖师院长游历到此,选此地建造洛水书院,方才有了今日的洛水书院,只是当日的问剑宗便当真是再无人知晓了。 李景乐不再废话什么,总算是与老道士虞真谈起青山观一事,只不过说的浅,有好些话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明白。 虞真沉默片刻,低声道:“羊海之为人贫道很清楚,应当是做不出这种事的,只不过山上道士是不是有些人生出了其他心思的,不好说,只不过到底如何,还要等几个年轻人下山之后才说得清楚,现如今不好判断,只不过王实那孩子,一向嫉恶如仇,也不会偏帮谁的。” 说起王实,李景乐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守业观的年轻一辈大师兄,他素有耳闻,在这大余边境向来是口碑不错,看架势也很有可能打磨多年之后成为守业观的掌舵人, 只不过这种事,实在不太好说,世俗王朝皇帝陛下立下储君,只要不是明日即将登基,但凡中间有些时间的,便都可能会发生变数,更不用说山上的修行宗门,这动辄跨度便是数十年上百年的,其中要发生的事情,都难以预料的。 李景乐沉思片刻,“大余边境,除去咱们几家之外,其实也没人在意这件事,山下百姓和山上修士,都觉得是天壤之别,但总归青山观不太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地方,这一次前来,无非求个心安而已。” 虞真神情淡然,面色不改,也不准备再多说些什么话,为了山下百姓而出声的事情,其实大余边境还真没几家道观做得出来,但无论怎么说,守业观便能够成为其中一家,这毫无疑问。 两人对坐不久,茶水凉透之后,李景乐便提议去街上尝尝这本地的西瓜银耳粥,虞真点头应允,于是两人起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身,穿过后院,从后门离开,去青山镇街道上闲逛。 走过好几条街道,两人总算是来到一处卖西瓜银耳羹的摊子前,卖银耳羹的摊主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这个时间算不上高峰,因此摊子上并没有什么人,除去一个面容温和的中年男人之外,再无他人。 老道士虞真和李景乐坐下之后,各自要了一碗西瓜银耳羹。 然后因为有旁人在旁边的缘故,两个人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关于青山观的事情,倒是那个中年男人喝了一半粥之后,主动转身看向李景乐,笑着问道:“这位先生,青山就是镇子后面这座山?” 李景乐点点头,没有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然后轻声解释道:“要是这般时节登山的话,倒是一点都不打挤的,不过山路到底也算不上舒坦,你可要小心些。” 中年男人呵呵一笑,“走过这么些地方,再难爬的山都上去过,这座青山也算不上什么的,只不过要是真没登上去,也只能怨自己老了,腿脚不太灵便了。” 李景乐哈哈大笑,“算不上老,算不上老,至少我身旁这位道长就要比你老得多啊。”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老道士虞真,露出了个笑脸,没有多说什么,一鼓作气喝完粥之后,便从怀里摸出了六文钱,放在桌上起身告辞。 等到那摊子小贩收碗的时候,看到这六文钱,有些低声的嘀咕道:“说是不知道青山在哪里,怎么把价钱搞得这么清楚。” 李景乐随意一笑,不以为意。 而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虞真神情不变,但仿佛心有所感,还是转头去看了那中年男人消失的方向。 —— 青山观观主羊海之说是要下山,但下山途中其实走的一点都不快,离开了半山腰的那间竹舍之后沿着山道下山,神情倒是平静,一路上遇见不少上山的游客,遇到主动打招呼的,他都微微点头,并未都不理会,这还让那些游客对青山观的观感又要高出不少。 只不过羊海之没有心思想这些,离此处不远,已经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关于妖物伤人的事端,羊海之几次派遣山上道士下山勘察,可几乎都未有所获,可半月之前再次发生一件妖物伤人的事情之后,总算是在那处村子里找到活口,可依着那人所说,与妖物一起的还有一位身着青山观道袍的道士,本来羊海之便已经极为上心,下令山上弟子要封存消息,可没想到第二日便传了出去,这半月来又接连发生了好几起,都是说有位青山观道士的,羊海之再怎么糊涂都知道这是有人在陷害青山观,可这些天再一想,又觉得山上有些道士形迹可疑,只不过他并没有打草惊蛇,原因大致是因为自己的小徒弟心心念念要在最近成亲,他这个做师父的不想把他搞砸了。 说实在的,他最疼爱的弟子,说到底也就是这个小弟子了,虽说他实在是有些吊儿郎当。 羊海之叹了口气,抬头继续前行,才走过几步,便遥遥看着有个中年男人出现在视线之中。 山上有雾,看不太清楚面容,老道士也不愿意多去看什么,只是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中年男人主动停下,打了个招呼,“羊道长。” 面容苍老的羊海之一怔,这声音熟悉啊! 然后羊海之瞪大眼睛看着那中年男人的面容,看清楚之后,羊海之满脸的不可思议,到最后竟然是嘴唇颤抖,牙齿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中年男人啧啧笑道:“怎么了,这么些年没见,你就老成了这幅鬼样子?” 羊海之眼眶湿润,神情激动,他终于是喊出了两个字,“观主!” 谁都知道,这位现如今的青山观的观主,大余边境十人之一,年轻时候很喜欢游历山河,曾经去过延陵去过梁溪,可没人知道,他当年去梁溪的时候其实碰见了一个和他一般年轻的道士。 那道士当年风华正茂,和他相谈甚欢,两人结伴游历梁溪,之前一直两人一直不告知真名,只以羊道长和梁道长互相称呼,直到分别之时才互相告知了姓名,他羊海之。 而那位梁道长,叫梁亦。 当然的梁亦其实已经是了梁溪道观的观主,可实际上名声远远没有现在响亮,在大余的羊海之甚至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位观主。 可现如今,他羊海之已经是青山观的观主,那位梁道长却早已经是道门第一人。 而这次见面,则是他们相隔数十年之后的第一次相见,羊海之万万没有想到是在这青山上。 而且观主还愿意叫他一声羊道长,如此荣幸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人激动。 观主拍了拍羊海之的肩膀,笑着说道:“不是专程找你的,我是山上躲人来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上山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作为现如今的道门第一人,观主亲自登临青山,怎么来看都算是青山观建立以来的最大幸事,若是有可能,羊海之甚至想敲锣打鼓,去告诉天下人,只不过既然能作为一观之主,羊海之有些事情轻重缓急还是端的清楚的,因此见到观主之后,便打消了下山的念头,转头和观主在山上闲逛,一观青山风貌。 一身朴素衣衫的观主神情淡然,与羊海之谈及这次下山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让羊海之实在都有些咋舌,虽说观主登临雨雾山险些拆了那座雨雾山这件事已经传了出来,但毕竟未亲眼所见,倒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太清楚山上当日发生的事情,只不过现如今由观主亲自说出口,便有些不同,羊海之走在观主身后,笑着感叹道:“观主这些年修为渐深,未曾有一日停滞不前,现如今站在孤峰上,仅凭出窍神游之躯便可让雨雾山俯首,看来要不了许久便能跨出最后那一步了。” 观主淡然道:“要是这么容易跨过去,我便不会在登天楼翻这么些年的书了,沧海境是修士尽头,其中奥妙非圣人不得而知,若真要想着跨进去,岂是这般容易的,你羊道长当年雄心万丈,说是要将青山观带到让整个大余都知晓的地步,可我这一路走来,问了这么些人,可没哪一个说是知晓的,直到踏入了边境,再张口相问,才算是知晓。” 羊海之老脸微红,这世上的人,哪一个年轻的时候没有些远大抱负,只是那时不知道世事之艰难,故而才能口放狂言,等到年长些之后方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如何不知天高地厚,才绝口不提当年立下的志向,只不过现如今被观主揭了老底,羊海之也并未如何恼怒,毕竟他屈指可数的朋友里,只有这一位,和他讲道理的时候,他也只能听着。 两人绕过那半山腰的竹舍,来到山顶的青山观里,只不过没有在前院现身,只是出现在观内某处小院里,观主眼尖,一眼便看见院里有一把竹椅,也不客气,上两步走过去躺下去,发出一声舒服至极的声音,微眯着眼睛,笑着说道:“说是上雨雾山,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人都说我梁亦功参造化,如何如何不得了,可谁知道,我这幅鬼样子下山去雨雾山,揍得那杨长生以后修行已经是奢望,看起来潇洒,实际上受了不轻的伤,下山之后我,往你这个地方来,明明想着歇个脚,可谁知道,我也被人盯上了。” 羊海之神情微凛,观主作为道门最强者,又是沉斜山的观主,身处山上,或是说以全盛之身下山,自然没有什么人敢生出什么其他心思,可现如今若是观主有伤,还尚未在山上,想来天底下这么多道门强者,都要生出好些心思,沉斜山是否能够站在道门之巅,观主不是唯一,但很重要。 羊海之沉默片刻,主动发声建议道:“我这便将山上闲人尽数遣下山去,青山观封山,免得走漏消息。” 观主摆摆手,笑着摇头,“不必如此,我在山上,谁敢上山,我便和他讲讲道理便是,想来这道门中,没有几个人敢和我讲道理的,只不过羊道长,你闻没闻到一股其他味道?” 羊海之蓦然一怔,神情古怪,不解其意。 观主低声说道:“有一股剑气啊。” —— 吃过西瓜银耳羹的老道士虞真和李景乐两人,原本准备返回客栈,可实际上走到一半,便看见了身穿紫群的冷平雪和抱着一大堆东西的李白竹。 这两人正在一处摊子前讨价还价,并未注意到李景乐和老道士虞真,李景乐远远看着自己的得意学生和自己的闺女,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奈。 他在这两人出门之前便嘱咐过要让她们上山好好调查事端,可现如今一看,两人出现在镇子上,实在是有些意料之外。 李景乐走过几步,来到两人身旁,看着自己闺女怀里抱着的一大堆小玩意,无奈的开口问道:“白竹,又偷偷跑下山来了?” 听到自家先生的声音,冷平雪很快转过身来,行礼问好,“先生。” 李白竹转过头,心虚的看了两眼自己这个性子一向温和的老爹,没敢说话,只是往冷平雪身后靠了靠。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冷平雪难得微笑着为自己这个小师妹开脱,只是说的不多,将山上之事尽数告诉了李景乐,李景乐扯了扯嘴角,对于这年轻道士爱上山下姑娘的事情,实际上一点都不反感,只是身旁的老道士虞真皱着眉头,“修行本就不易,是上天恩赐,这小道士不仅不珍惜,还为了一凡尘女子便自毁修为,真是糊涂,羊海之这个观主视而不见,也真是迂腐。” 李景乐呵呵一笑,“世上大道千万,说不得已。” 虞真皱眉不语,只是转身就要上山,李景乐苦笑着跟着前去,只是走之前便嘱咐李白竹和冷平雪要注意山上异常。 李白竹使劲点头,但其实有没有听进心去,都很难说。 倒是冷平雪,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多作言语。 在李景乐消失在视野之中之后,李白竹才笑着问自家师姐,“小道长嘱咐买的东西已经买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这两日就能成亲了,我可没见过道士成婚,到时候一定要留下来好好看看。” 冷平雪话不多,只是点点头之后,便从李白竹怀里接过不少东西,两人这才重新往山上走去。 走过几步之后,李白竹忽然问道:“师姐,你见没见过我爹和我娘成婚时候的样子?” 冷平雪一怔,沉默片刻,摇头道:“没有见过,先生成婚太早,我入书院太迟。” 李白竹哦了一声,显得有些意味阑珊,她出生在书院,自幼在书院长大,可从未见过她那位据说早年病逝的娘亲,只能在爹的书房里看看那副娘亲的画像,因此从幼年到现如今,她都十分想见见自己的娘亲,哪怕是听别人说说其实也好的。 只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也从未如愿过,自己爹据说是伤心过度,这些年从未提及娘亲,而书院里其他人,说起她娘亲也是缄口不言。 或许是见小师妹有些不高兴,冷平雪安慰道:“去山上看看小道长成婚也就行了。” 李白竹没有应声,只是一个人走在前面,脚步缓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藏鱼藏于鞘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小道长李念山在洗完那些衣物之前便由着李白竹下山去替他采购一番所需的东西,只不过等到洗完衣物,并且尽数晾好之后,便整理了衣物,转身关好竹舍的门,下山去了。 本来他便打算下山去见某个姑娘,顺便买东西的,只不过现如今有了李白竹自告奋勇,他也就省下了买东西的时间,只用去看某个姑娘了。 说起这个姑娘,李念山实际上有许多话想说,当年第一次在山上看见她的时候,他不过十几岁,便好像在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初时未觉得是不是已经生根发芽,可等过了半年之后再次在山上见到她之后,才明白原来真是已经生根发芽,只不过当年李念山胆小,又被师父寄予厚望,一直将此事藏于心中,可之后数年都无心修道,最后总算是走出那一步,好在结果依着李念山来看是极好,因此这过往的煎熬,便都统统忘去了。 沿着山道下山,来到青山镇上,李念山没有急着径直往那处小院子去,反倒是先在沿街的商贩手里买了一碗西瓜银耳粥,六文钱,李念山记得很清楚,那个也是偶尔上山的小贩认出李念山便是青山观的道士,因此在碗里多加了些银耳,这样看起来便感觉有很大一碗,让李念山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李念山朝着他打了个稽首之后才端着碗离去了。 穿过闹市,来到一处环境清幽的小院前,木门虚掩,并未紧闭,李念山推门而入,在小院里的那颗桑树下看见了一个神情温和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着李念山推门而入,并未搭理,只是看向远方,眉目之间,并无任何异样,李念山对于这个据说是那姑娘姑母的老妇人打了个稽首,便绕过这颗桑树,去屋门口前的石阶上站立,轻轻喊了句初柳,想起这名字,李念山总是不自觉的发笑,据她自己说,当时自己生出来的时候是大年初六,因此取名的时候取了个谐音,便叫了初柳这个名字,这些年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就是李念山总是念叨,念叨的时候还要笑。 片刻之后,门被人拉开,有个一身布裙的女子出现在李念山面前,女子生的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看样子还要比李念山高出一些,李念山微微仰头,递过这一碗西瓜银耳羹,便去屋檐下的台阶上坐下,等到初柳也是做到他旁边,开始喝这碗银耳羹之后,李念山才开始念叨自己准备好了些什么东西,还有什么东西还没有准备妥当,最后说起自家师父给的银子,说了半天之后,他把那钱袋子拿出来递给面前的女子,笑着说道:“你收着,等成亲之后我便下山去找个活计,怎么也要让你衣食无忧才行,我认得字,也看过不少书,可以下山去做个学堂先生,反正咱们大余这边,教人识字的先生少得可怜,肯定会有学堂收我的。” 初柳皱着眉头,“你是山上道士,就算是以后下山了,怎么能去做这个,不怕你师父追着你打?” 李念山犹豫片刻,有些不确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定的开口说道:“师父看起来挺凶,但实际上对我挺好,应该不会如此的,只不过我是个道士,去教人识字念书,好像的确是有些不对,哎,没办法,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了。” 初柳笑而不语,她可不想去说什么话让他做出决定,只不过这些山上的门户之别,她知道一些,故而才有之前开口的想法。 李念书坐在台阶上又开始讲起这些时候山上发生的事情,说是哪位师兄剪的纸,哪位师兄糊的灯笼,反正絮絮叨叨说了挺多东西,初柳把头歪着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说完这些之后,才展颜一笑,小声提醒道:“别忘了买糖,到时候要发的。” 李念山点头应下,说是不会忘了这些事情,最后在初柳吃完了那碗银耳羹的时候,他才笑着接过碗,站起身来,说是山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然后就要转身离开,初柳拉着他的衣袖,递给他一根柳树枝。 李念山笑容干净,接过之后才转身离去。 等再度路过那颗桑树下时候,李念山对着老妇人行过一礼,才走出小院,复而返山。 老妇人在李念山离去之后,才起身,去那边屋子前的台阶旁,看着坐着没动的女子,老妇人神情冷淡,“你真决定要嫁给他了,一个小道士,现在修为都没了,以后出了事他担得起?或许是愿意担起来?” 初柳笑着点头,“他担不起就担不起啊,我反正觉着愿意嫁给他,要是真有这一天,一起死就是了,他师父前些日子来看过,不也什么都没说嘛,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危险,况且我真的好喜欢他的。” 老妇人神情依旧,漠然开口说道:“本来你们两人就不该有好结果,要是之后预料之中的结果来了,也别怪我这个师父没有提醒你,领你进门,生死之间我管不了,有心无力,你非要去寻死,我也拦不住。” 初柳没有接话,只是捂嘴在笑。 老妇人叹了口气,放轻语气说道:“他既然愿意为你放弃一身修为,实际上也值得托付了,只是你啊,要是学他那样,可就真没有半点自保之力了。” 初柳脸上笑意醉人,学着那些书上才子佳人之间经常会说的话,轻声喃喃道:“君不负妾,妾何负君?” —— 李念山走出小院之后,没有急着上山,先去还了碗,然后在街上闲逛一番之后,才准备折返身形还山,可才转过头,便听着有道温和嗓音传入耳中。 “道长留步。” 李念山转过头一看,只见有个一身灰袍的中年男人,腰间悬着一柄短剑,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那个灰袍男人脸上笑容醇厚,见李念山转过头之后,方才继续问道:“叨扰道长,道长可在这座青山上青山观清修?” 李念山点点头,打了个稽首,应道:“小道李念山,正是山上道士,不知居士有何见教?” 灰袍男人呵呵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笑,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在下洗初南,正想着上山寻人,不知道道长是否也要返山,正好一同上山。” 李念山露出个干净笑容,点点头,没有拒绝,领着洗初南往山上走,只是踏入山道之前,李念山边走边问道:“居士用剑,不知道是否已经登堂入室?” 山外之人,区别剑客和剑士,便如是否登堂入室一说,只要是跨入剑士第一境便算是已经登堂入室,反之则是没有,因此李念山才有此问,毕竟虽说大余边境还有一座剑山,可实际上也没有几个剑士显露在世人眼前过,李念山这么问,其实大多是因为好奇。 洗初南温声道:“算是已经跨过门槛了,只不过走的不远。” 李念山虽说是山上小道士,但好歹也是知晓,这剑道一途比三教的修行大路要凶险的多,因此对于这些山河里并不多见的剑士其实还是多有佩服,听着洗初南这么说了之后,李念山由衷赞叹道:“洗居士有大毅力,比小道强太多。” 洗初南笑着摇头,“倒是说不上大毅力,只不过年幼便向往这般,练剑之后反倒是没觉得多苦,一路走到今日,也不曾后悔,只是唯一遗憾的便是没能走得更远一些。” 李念山轻声笑道:“个人有个人的机缘,倒是说不上如何了。” 洗初南笑着点头,“没想到小道长年纪不大,倒是看得很透彻。” 李念山不好意思开口说道:“从前师父总是说我不务正业,只是那条大道的确不是小道喜欢的,现如今才好了,摒弃了那条大道,小道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道了。” 洗初南一笑置之,他从剑山下山之后,走过不少路,但最后为何来到了青山,原因大抵还是那位观主不愿意隐藏什么,甚至故意露出些气息,一直让洗初南寻到此处,看样子是准备在这座山上,观主要接一剑。 而这一剑,则是由洗初南来出。 他作为剑山脚下破庙里的最强者,实际上对于这一剑,也并无把握。 实际上就连老祖宗都不会有什么把握,只不过他想着来出一剑,于是便来了,不计后果。 走到半山腰的竹舍,李念山停步,请洗初南进竹舍里歇歇脚,洗初南没有拒绝,只是路过水潭时,提出想洗头发,李念山点头,很快从竹舍里拿来木盆。 洗初南接过之后,当真便在这水潭前洗了次头发。 洗完之后,也不管是不是干了,就重新绾了个发髻。 然后这位剑山山脚处的大师兄,对着山上,朗声笑道:“我来了。” 而在山上小院,闭目养神的观主睁开眼,轻声应道:“好。” 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传入了洗初南耳中。 他按住腰间藏鱼剑柄,一身剑气大作。 竹舍四周,尽是风声。 风声即是剑鸣声。 不绝于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架感言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人间写了差不多三十万字,迎来了上架,距离长亭上一次上架,大约是整整一年时间,上一本书,有许多遗憾,也有许多收获,在这里不一一说了,说说人间。 人间是我立足于要讲道理的第二本书,虽然是仙侠,但我更想更多写写人间的喜怒哀乐,各种故事,所以书名才会选一个和修仙不太相符的人间。 九月十号,人间上架,开始付费模式,意味着长亭可能会丢失好些正版读者了,但没办法,现如今的大环境就是这样,长亭也能理解。 感谢我的责编飞羽,他对我的支持蛮多。 然后关于订阅,大家尽量吧,毕竟订阅对于作者来说,并非只是有没有稿费的问题,这本书后续能不能得到好的推荐,其实都和订阅息息相关,并且有一个好数据,长亭也很更有动力。 最后祝你们一切都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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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海之望向山腰处,观主上山之后便告诉过他这位剑士境界高深,只差春秋一线,若是平常,观主全盛时期,自然会觉得有些新奇,但绝对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如今,观主本身便是以出窍神游状态下山,又在雨雾山伤了元气,遇上这位春秋境的剑士,实际上也不见得有多么从容,只不过之所以不藏着,想着看看他的一剑,也是观主想看看除去朝青秋之外的山河剑士,究竟是个什么风貌。 “那观主是要等他山上,到时候在山上打架,观主有把握?”羊海之说是关心青山观基业,实际上也更为重视观主的生死,毕竟道门领袖,一点都做不得假。 观主平静笑道:“剑士战力冠绝山河,当年大战之前,便只有妖土修士才能有胆量敢和剑士近身搏杀,只不过也只是搏杀而已,说不上能稳操胜券,实际上落败的居多,这山河里的剑士,不似咱们这些三教修士,花心思学道术,练本命法器,只凭一剑便要开山断海,你若是有幸见过剑仙出剑,便得知道,这些剑士到了这种地步是何等可怕,当年朝青秋上沉斜山,仅仅是站在山道上,一身剑气便让整座山上的道士都有压迫感,尚未出剑便有这种威势,也不是全数是因为剑仙的境界,实在是这些只凭手中一剑的剑士不知道为什么天生便有这般气势,让人实在是费解。这些年我不练本命法器,对敌之时多是徒手,实际上受剑士影响颇多,就连山上之前也有道士学过剑,只是效果不明显罢了。登天楼的道卷上曾有记载,当年剑仙柳巷一剑剑气便能席卷几千里,登楼境之下的修士触之即死,这般杀力,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实在是让我们这些三教修士望尘莫及啊,不然为何不止是妖土修士,就连咱们三教中人都这般忌惮那些剑士?” 观主一席话并没有说完,但实际上有些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要是继续说,便要涉及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羊海之很明白,因此也并未多问,只是点点头,然后便洒脱道:“观主怎么舒服怎么来好了。” 观主神情平静,难得吐露心声,“我不下山迎他,是想着让他在登山途中一步一步积势,等走到山顶的时候,正好便是气势最盛之时,到时候的一剑,才有点样子,现如今我要是下山去打断他,不说其他的,光是这一剑,便不是我预料之中的那一剑,那我等他的意义全无,你这座青山观,我尽量不拆,不过真要是被拆了,等我回到沉斜山之后,会给予补偿的。” 羊海之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观主兴致不低,转头问道:“羊道长,你说说这位境界不低的剑士为啥要来找我?” 羊海之苦笑着说道:“不是观主受伤,这人趁人之危?” 观主摇摇头,对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满意,“这些剑士最是骄傲,趁人之危这种事想来做不出来,要是没那份骄傲,实际上现如今也不会成这个样子,就剩下一座剑山了。应当是我要去那座剑山的事情被人知晓了,然后传到了剑山,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只不过咱们那些道友啊,不敢明着站出来和我讲道理,也就只能搞些这些小动作了。” 羊海之由衷笑道:“观主功参造化,圣人不出已是世间无敌,敢站在人前与观主讲道理的,贫道反倒是很佩服,” 观主摆摆手,“羊道长,这个马屁拍的一般。” …… …… 山腰处竹舍剑气大作,剑鸣声四起,这实在让竹舍前的李念山咋舌,上山之时他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有过简短交谈,知道他是山河之中不多见的剑士,可没有想过他能有这么厉害啊,光是站在山腰不动,便能让这周遭充斥着剑气,这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剑士,想来这山河中也不多见吧? 李念山神情古怪,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年男人开始有了些警惕,只不过见他站在竹舍前,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再无动作,李念山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在目光所及之处,李念山看着他的那头没有干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 洗初南转过身,笑意醇厚,“小道长,竹舍中有这么些成亲所用的物件,可是要娶亲?” 李念山点点头,笑着开口道:“就在这个月,小道便要下山了,山上的大道不是小道要走的路。” 洗初南由衷说道:“那洗初南便祝小道长和心仪的女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李念山打个稽首,表示还礼。 洗初南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还有一事,还想拜托小道长,不知小道长是否应下。” 李念山点点头,“但说无妨。” 洗初南开门见山,“这趟上山,洗初南便再没有下山的可能了,一身所轻,唯独还有一柄藏鱼,到时候将其留在青山上某处,以后若是有位名叫李扶摇的剑士来寻,小道长提点一二即可,当然此事也是看缘分,若是小道长没有碰见他,或是他来之后没有见到小道长,小道长也不必想起今日之事而感到愧疚。” 李念山思索片刻,皱眉问道:“洗居士上山,是要向山上某位道士出剑?” 洗初南摇摇头,“不管是对哪一位出剑,都绝不会涉及青山观里的各位道长。” 李念山这才点头,总算是应下此事。 洗初南该交代的事情几乎已经交代完,再无牵挂,这才按住腰间藏鱼剑柄,开始往山上走去,只不过脚步不快,神情凝重。 现如今他要去递出一剑,而站在对面接剑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号称道门第一人的观主。 而且这位观主,前些时日才上了雨雾山,差点拆了雨雾山的清心阁。 老祖宗都没把握的事情,他洗初南自然也没有半点把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一丈之内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洗初南一路按住藏鱼剑柄上山之时,守业观的老道士虞真和洛水书院的年轻夫子李景乐也随即登山,两人都是太清境的修士,尚未走到山腰处,便都感受到了山上的那道剑意,中正平和,依着儒教修士的说法,山河中以剑意而观剑士,有着如此剑意的剑士,无论练不练剑,都该是一位正人君子才是。 老道士虞真神色凝重,沉默很久,方才低声说道:“是个剑士,境界不低,而且看样子,剑意饱满,尚在积势,看样子是要准备出剑的,李先生,依你看,这位剑士的境界走到了什么地步?” 李景乐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轻声道:“按理说,如此威势,应当是朝暮境才是,只不过剑士本来就是战力无双,或许是太清也说不定,相隔太远,其实也不好判别,只是这样一位剑士,为何会登临青山?” 老道士摇摇头,若是在山河其他地方,出现这样一位境界好似是在朝暮的剑士,实际上算不上是一件小事,可既然是在大余边境,也就没那么让人觉得意外,毕竟那座剑山就坐落在此处,就算是有许多年不见有剑士仗剑下山,可既然是有剑山在此,一切便都有可能,更何况那位剑仙尚未殒命,这天底下的剑士便谈不上断绝传承,有这样一位剑士出现在世人眼前,虽说是意料之外,但也有那么一点情理之中的意思。 李景乐放缓脚步,思虑重重。 老道士虞真忧虑开口说道:“不管是不是剑山的剑士,李先生都要知晓,这些用剑的与咱们三教中人向来不对付,若是太清境还好,真要在山上撒泼,贫道和你再加上那位羊观主,不说别的,三人怎么也能拦上一拦,可要是朝暮境的剑士,如何拦?一剑挥出,谁能接下?” 李景乐苦笑道:“当年剑仙朝青秋因为道门打压剑山一事,亲临沉斜山,站在山道放出狠话,整座山的道士无人敢出声,那几位圣人没有发声,朝青秋便是这山河之中话语权最重要的一人,因此整座沉斜山,乃至于整座道门都能捏着鼻子认下,从此收敛,不敢随意挑衅剑山,这也让那些剑士和道门的关系不复之前,现如今真要是有个朝暮境的剑士来青山挑衅,咱们拦不下。” 老道士虞真神情复杂,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上山去看看,转头看向李景乐,李景乐洒然一笑,“同行便是。” 老道士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明知山上有剑士还要上山,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王实和游牧之两人,虽说两人境界低微,在那位剑士看来,应当是没有出剑的兴致,可不管如何,既然是他守业观的弟子,他便不能坐视不理。 上山途中,两人路过那处山腰竹舍,身披道袍的年轻道士李念山见到老道士虞真之后,主动打了个稽首,神情平淡。 老道士虞真看了看李念山,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继续沿着山道前行,倒是李景乐才和这个年轻道士说上了几句,李念山知晓了这位读书人是之前那两位姑娘的先生之后,才笑着说道:“还要多谢两位姑娘如此热心,小道实在是感激不尽。” 李景乐摆摆手,没有说什么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套话,只是问起了山上剑士的事情。 李念山思索片刻,便说道:“那位居士上山找人,也是出剑,只不过在此答应过小道,所找之人并不是我青山观道士,也不会对青山观道士出剑。小道观那位居士神情,不似作假,应当是个坦荡君子才是,李先生若是上山,也理应不该与他先起冲突。” 李景乐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李念山点头之后不再言语。 李景乐离开竹舍去追上老道士虞真,两人这一次尚未走到山顶之前,便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袭灰袍。 老道士虞真停下脚步,脸色苍白。 李景乐也是苦笑。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各自眼里的无奈。 朝暮境?! 这大余边境有剑山不假,可真见到过这种境界剑士的次数,仍旧是屈指可数。 可现如今便有这样一尊在眼前,如何不让人惊骇。 李景乐沉声道:“既然不是来青山挑衅的,虞道长,咱们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虞真点点头,不发一言,光是在此处便能感受到一股凌厉剑气在四周,若是再往前几步,难不成应当就算是他这个太清境,也不是那位灰袍剑士的一剑之敌。 想想实在是让人觉得绝望。 两人目送灰袍剑士一路上山,李景乐转而下山,要去拦下两个上山的弟子,而老道士虞真则是要去寻王实和游牧之,将这两人带离山下。 而在山道上的洗初南,一路而行之时,剑气愈发气盛,剑山下破庙里的三人加上陈嵊,都是山上老祖宗的弟子,虽说陈嵊一直被誉为是全才,剑气剑术剑意三项都是出类拔萃,可真要分开来看,他也的确是剑气不如柳依白,剑术不如谢陆,剑意不如洗初南,而这些年一直在剑道上前行不曾停下的洗初南其实在下山之前,特意找柳依白问过剑气这件事,柳依白虽说吊儿郎当,在剑术和剑意上都不愿意去琢磨,可在剑气上,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练剑开始便已经剑气初显,这些年以来,在剑气一路上仿佛如有神助,不管是谢陆还是洗初南,实际上都无一人及得上他,洗初南当日与柳依白聊了许多,问及很多剑气上的事情,柳依白虽说知无不言,但有些事情,并非是知晓便行的,至少在洗初南身上,不是那么一回事,最后也觉得云里雾里的洗初南只能作罢,可走到这山道上之后,偏偏便有觉得之前那些郁结在心的东西好像都一一展现,仿佛是瞬间开悟一般,只不过朝暮和春秋之间的那一道门槛,想来是怎么都越不过去了。 快要临近山顶之前,洗初南忽然想起了柳依白为李扶摇做的那方剑匣上面刻下的那句话。 他低声喃喃道:“天地虽大,我只一剑。” 在山顶一侧,已经来到山顶的羊海之和负手而立的观主看着山道不远处的洗初南,两人神色各异,羊海之感叹道:“这等剑士,是否已经是世上罕见?” 观主神情平淡,“算不上,只不过实在是让我有些失望了。” 羊海之不明其义,不知道该如何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开口。 观主平静而言,“之前想等他一等,看看他最后一剑如何,现在来看,不管怎么样,这还真是最后一剑了,不太想等他了,只不过打之前,想着和他讲讲道理,羊道长,你就待在山顶,我下山见他一见。” 羊海之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观主既然要下山,自然便是有把握了,不然想观主这等修士,不会如此。 观主不再多说,起脚下山,只不过一边下山,一边笑着开口相问,“本来便是靠某些东西吊着命数,离开了那座山是必死无疑,为何非要下山,要知道,就算是我上山,也只会找山上最强之人讲道理,注定是不会要你性命的,活着不好,非要寻死?” 在山道上的洗初南仰头,平静笑道:“活的太久,觉得极没有意思,没办法,便想着既然观主在亲临剑山之前,来见一见观主,顺便看看能不能拦下,让剑山免受其祸。” 观主平静开口,“那依着你来看,能不能拦下我?” 洗初南直白道:“观主下山之前,我尚有三分把握,观主下山,我便只有一分了。” 观主了然,“依着你现如今的状态,就算是只有半分把握都一定会出剑,只不过我本来该等你积势积到最后的,可后来又看见你是这样子,便不想等了,只不过有你这一剑消耗,或许我还真去不了那座剑山了。只不过出剑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能否告诉我答案?” 洗初南停步在山道,“但问无妨。” 观主轻声道:“之前有个朝暮境剑士入我沉斜山挑事,可是剑山剑士?” 洗初南哈哈大笑,“正是在下师弟。” 观主无奈摇头,“你们这些剑士,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问题,洗初南没有回答。 只是这一瞬间,腰间藏鱼出鞘,剑光闪现。 如此之际,观主仍旧是不忘夸赞道:“好剑。” 然后话音未落,观主身前便有一条五彩长河出现,在剑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观主双手负在身后,平静看向洗初南。 这一刻,山道上的洗初南,剑意大涨,瞬间到了顶峰。 他一剑递出,算是此生最强一剑。 剑气滚滚,山道上风起云涌。 洗初南一袭灰袍随风而动。 站在山顶的羊海之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喃喃道:“真是好风采。” 而观主,始终神情平淡。 他在雨雾山时一手长河一手明月,让杨长生的那枚长生印破灭,可在青山,观主甚至不伸手对敌,因为这一剑,对他而言,实际上远不如那枚长生印。 只不过这一剑,观主却还是十分欣赏。 乃至于一剑递出之后,他没有立即打断,反倒是负手看着这一剑成形,朝着他而来。 他甚至能够清楚感受到那股剑气,就在身前不远处。 山上修士皆言,与剑士对敌,不能入其身前一丈之内。 可现如今,观主距离洗初南,距离不过五步而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我有一剑名春秋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同境之争,若是有修士入剑士身前一丈之内,依着这座山河普遍的看法,那便是找死,毕竟依着这座山河的剑士杀力来看,这便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可现如今,只差一线便可入春秋的洗初南对上已经是登楼境顶峰的观主,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虽说观主出窍神游,又在登雨雾山时受了重伤,可不管如何,都是货真价实的道门第一人,精通不知道多少道术,远远不是洗初南这一位朝暮境界的剑士可以匹敌的,因此一剑递出之后,观主甚至没有伸手,任由那一剑来到他身前,才驱使那条五彩长河将其拦下。 洗初南的短剑撞在观主的五彩长河上,片刻之后,长河光芒大盛,将这一剑威势尽数拦在观主身前。 神情始终都很淡然的观主负手而立,摇了摇头,有情理之中的失望,但心底还是生出些对于洗初南的佩服。 他在登天楼翻书看书,看得多数道卷,讲道术讲道法,可也有不少道卷说山河诸事,讲这座山河的风土人情,有些道门前辈性子欢脱,便喜欢在那些道卷上留下批注,大部分是对此书读后感悟,让一些没什么时间翻书的后辈子弟,看过感悟便能弃书不观,也知其中大意。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批注多是些有趣之言,观主每每翻到之时,便也不禁莞尔。 便好似之前下山之前,他在山上翻到的一本道卷,上面批注便是某位道门前辈对三教修士和剑士的两者比较,那位前辈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其中大意无非是为何剑士杀力能够冠绝山河,除去一向不倚重外物之外,剑士心气便是其中之重,山河之中的剑士大多坚信手中一剑,便能开山填海,一剑出时便敢叫天地变色,而三教修士,儒教修士讲道理在行,打起架来则是顾虑太多,佛教修士一向不掺和山河诸事,大部分和尚都在佛土参禅念经,道教修士便少去这么多顾忌,打架便打架,不被任何事情所影响,就算是对于气运一说,也并未有多在意,因此道教算是三教之中打架最拿手的一个,可就算如此,也比不上剑士,只有这一脉,才真正是做到了一剑在手,一往无前。 虽说观主对于这种笼统的说法一向不太在意,可不管是当年的朝青秋,还是之后的陈嵊,乃至于现如今的洗初南,其实给他的感觉都是一样的。这让他不得不再次想起了之前那位前辈的说法。 只不过现如今,一剑几乎未对观主造成任何有效伤害的洗初南,其实已经差不多到了强弩之末。 观主看着这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知姓名的剑士,好奇问道:“一剑出时,知晓自己能断山才敢对山出剑,知晓自己能够断海才敢对海出剑,这个道理没错吧?” 洗初南艰难点头,“没错。”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观主便又显得有些迷茫,“那既然没错,为何你明知此山斩不断,此海劈不开,还是要执意出剑,不觉得很愚蠢?” 洗初南一剑未成,反而便那条五彩长河所伤,只不过却是除去脸色煞白之外,并未有什么其他的征兆,这位剑山脚下的大师兄理所当然的说道:“不出这一剑,怎知此山一定斩不断,此海一定劈不开?” 观主木然无语。 时至今日,他都无法理解这些剑士的想法。 算了,观主摆摆手,随意开口说道:“你这一剑注定无功,我自然还要去那座剑山,还有什么话要留下来的?” 洗初南摇摇头,只是自顾自说道:“我还有一剑。” 观主眼睛一亮,哦了一声。 然后片刻,观主便有些兴奋,因为在这位剑士话音落下之后一瞬间,洗初南的一身剑气暴涨,那柄短剑藏鱼上生出了一道粗壮的剑罡。 剑气锋芒毕露。 观主的发丝甚至都被这些剑气斩下几根。 观主想了想,退后几步,距离这位剑士,足足有十步距离。 洗初南低声笑道:“我这辈子,虽然未曾把剑道当作毕生唯一,但最大的遗憾也是从未踏足春秋,因此这最后一剑,不叫其他,便名春秋。以此剑问观主,观主可敢接下?” 观主哈哈大笑,“但出无妨。” 于是洗初南大笑着递出第二剑。 这一剑递出之时,山道上寂静无声,风声剑鸣声一样未闻,比起来之前第一剑,在气势上,实际上要差的太多,只不过观主在这一剑之中,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春秋一境,顾名思义,便是能知天地之间的四季之妙,如何能够知晓,便是只有一日复一日的观望,才能知晓其中奥秘,因此到了这个境界之后,寿数便能达到一个世俗百姓完全不能想象的长度,许多修士踏入春秋之后,便能多出好几百年的时间再去研究登楼之秘,自然这其中会有许多人不会成,蹉跎时光之后,便身死道消,但仍旧有少部分人因为多出的这段岁月,从而踏入了下一个境界,离大道便又更进一步,世间修士,就算是圣人,亦不可得长生,因此实际上,求的这成仙之道,便是长生之道。 洗初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有踏入过春秋境,自然而然也就不知道这其中到底风景如何,因此这一剑,虽然叫做春秋,但实际上是洗初南对那个境界的猜测和向往。 无限向往。 观主在这一剑之中看到的无尽的生机,只不过使出这样一剑的那个人却是生机渐失。 一剑挥出,剑罡如同一道耀眼青气。 呼啸而来。 剑气滚滚,犹胜之前。 洗初南露出笑容,无论此剑成不成,都再没有半点遗憾。 下一刻。 观主伸手驱使那条五彩长河拦下这一剑,看起来并没有多费劲,片刻之后顺便驱使这条长河撞向洗初南胸口。 五彩长河一掠而过。 并不迅速,但仍旧是避无可避。 五彩长河过后,便在洗初南胸膛留下一个硕大窟窿。 洗初南惨然一笑,随手将藏鱼扔下山崖。 他整个人没有半点鲜血流出,反倒是如同化作一缕光一般,渐渐消失在山道上,天地之间,再无半点东西剩下。 观主神情不变,负手走回山上。 在山顶一直观战的羊海之始终带着淡淡笑意,观主今日出手,算是打消了他的最后一丝顾虑,果然观主还是那个观主。 而就在洗初南消失在天地之间的时候,剑山脚下的那间破庙里,那座洗初南的塑像原本已经满是裂痕,现如今居然彻底粉碎。 随着轰隆隆的一声,变成一堆散沙。 柳依白就在破庙内,看到这幅景象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拖出一坛酒就往破庙外面走。 而被这里的响动而惊动的谢陆,走到破庙门口,只是看了一眼里面的景象,便自顾自转身离去。 两人其实都知晓,他们的那位大师兄,这一次是真的不在了。 离别这个词,有生离,也有死别。 而就在谢陆和柳依白离去之后,破庙里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正是剑山上的老祖宗许寂。 许寂来到这堆散沙前,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捧起一抨沙,笑着摇头。 就像很多年前他抱着那孩子一样。 而那位老儒生,则是在问剑坪,翻着一篇悼文,大声朗读。 他这一辈子,为别人读悼文的次数屈指可数。 除去没什么人愿意之外,也是因为他不愿为一般人读,因此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只不过这次,他心甘情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山上很乱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山道上之前的那最后一剑,虽说感觉威势不大,但其实是在无声处起波澜,整个山道基本上都被这一剑所波及,在观主的五彩长河收手以后,这才蔓延开去,山道两旁的树木,有不少都被这一剑拦腰斩断。 无数树木轰然倒下,让还未走到山脚的李景乐看到这幅场景之后,便皱了眉头,这位朝暮境界的剑士一剑之威倒是远胜他之前的猜测。 只不过仅仅一剑之后,便再感受不到半点剑气,李景乐越发觉得怪异,这么一个境界的剑士,若是说一剑随意斩杀了山上任何一位道士,他都不觉得奇怪,可现如今山上全无半点动静,那剑士却已经收剑,难不成是已经有人拦下这一剑,可如此境界的剑士,会被山上道士拦下? 李景乐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自然也就不太相信。 只不过山上现如今明摆着是多事之秋,一切局势都还不太明朗。 来到山腰处,冷平雪和李白竹果然在此。 李景乐揉了揉脑袋,来到竹舍前的水潭,坐在水潭前的李念山只是低着头看着他前些时日才放进去的两尾青鲤,只不过之前下山时,初柳递给他的那截柳枝他也一并放进去了,之前只是寄望于这截柳枝能够都多放些时候,可没有想到的是,这截柳枝放在水潭边之后,反而枝叶变得越发的翠绿,生机勃勃。 李景乐开门见山的问道:“小道长,上山的那位剑士如何了?” 李念山仰起头,有些遗憾的说道:“刚才师父派人传讯,说是那位洗居士已经坐化在山顶了。” 李景乐皱着眉头,“那位剑士明显境界高深,最后出了那一剑甚至斩断了不少山道两旁的树木,这下山也好,还是说死在山上也罢,明显最后一剑要不是被人接下,便是斩了某人。可若是斩了某人,如何能够说坐化便坐化的。” 李念山摇摇头,“这样小道便不知晓了,师父如此说,小道便如此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先生讲,只不过据山上师兄所言,之前山上的确来了外人,是师父的好友。” 李景乐没有搭话,青山观观主羊海之是大余边境这边,板上钉钉的山上十人,境界在太清境毫无疑问,一身道法深不可测,在大余道门里,也可排进前三甲,要是说能够稳胜羊海之的,恐怕除去守业观的那位观主之外,其余人都不好说,只不过在大余边境,也未曾听说过羊海之有个境界远在这山上十人之上的朋友,毕竟这山上十人,除去守业观观主可能已经跨入了朝暮,其余人都在太清之中,羊海之这位朋友若是能够接下那位朝暮境的剑士一剑,并且还能将这位剑士斩杀在山上,那境界便也不可能以朝暮境来视之,最起码也得是春秋境才行。 就算是朝暮境,至少也是携带重宝才行,可之前那一剑出时,整个山上除去剑气之外,李景乐还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东西,因此而观,携带重宝的可能实在是不大,那便是说,这位羊海之的朋友,至少境界便是在春秋境? 可这是春秋境,是真正的山上修士,真正的大人物,会是一座小小道观的观主好友? 李念山轻声笑道:“师父早年游历山河,结识了不少朋友,据说还有沉斜山的前辈,现如今有人上山,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啊,或许那位居士至始至终都不是冲着咱们青山观来的也说不定。” 事到如此,李景乐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笑着说道:“羊观主广交朋友,其中有这等前辈,自然很是让人艳羡。” 李念山不再说什么话,反正师父让人传话的意思他差不离猜到了就是这样,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 李景乐也是聪明人,自然在这些旁枝末节上拿捏得极准,现如今的青山上不管真假,至少能够确定是有一位高人坐镇,这便让他们有些难做,毕竟这之前妖物伤人和青山观有没有关系一事,守业观和洛水书院的立场本就不一样,洛水书院至少不像大动干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戈,至于守业观那边,是不是非要和青山观杠上,李景乐不好说,但绝对不想怎么掺和,现如今有了这一位高人之后,守业观无论如何都不占优势了,要是那位高人铁了先要帮青山观,那到时候不管是洛水书院还是守业观,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和青山观扳手腕子。 梁溪那边喜欢拿拳头讲道理,现如今大余这边,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李景乐在山腰处等老道士虞真的这会儿功夫,实际山上已经发生好些事情,观主先是出手拦下洗初南那一剑,然后便被不少山上道士看了去,只不过尚未登把消息传出去便被羊海之下严令外传,因此在山上,虽说没有大的动静,但窃窃私语是少不了的,而在上山一直打探消息的守业观两人,游牧之和王实不知为何便得到了消息,正想着要往那处后院去,在路途中和几个山上道士发生了冲突,然后游牧之不管不顾出手,甚至是打伤了某一位山上道士,很快便引发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王实原本是觉得是己方有错,于是便没有动手,骚乱即将平息之际,老道士虞真又出现在现场,老道士不管不顾出手,就要强行带离两个山上弟子下山,这样一来,便直接惊动了羊海之。 这位羊观主,原本兴致还不错,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些事情,加上观主又在山上,实在是脸上挂不住,便出手击退了老道士虞真,后者受辱之后竟然发了宗门玉牒,要向守业观求救,事情越发的不可收拾,山上此时便成了一团乱麻。 羊海之领着一众山上道士,对着被团团围住的三人,神情漠然的问道:“你们守业观真当我青山观可欺?” 虞真没有说话,只是天际遥遥传来一阵声响,如惊雷在耳。 “何人敢欺我守业观门下弟子?” 那位守业观的老观主来了! 羊海之神情不变。 而观主,始终只是在后院的那把竹椅上,闭目养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无子棋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世上百姓,其实对于山上修士所知实在是不多,只知道这山上修士能够搬山填海,动辄定人生死,至于到底是如何,他们也不敢妄言,只是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神仙手段。 守业观的老观主,大余边境十人之一,在大余边境的道门之中,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第一人,早年便有传闻,说这位以降妖为毕生所愿的老观主早已经破开太清踏入朝暮,若真是如此,这便更是坐实了大余边境道门第一的位置,只不过数十年未见这位老观主出手,实际上这大余边境的修士心里都在打鼓,这位老观主到底是切切实实跨过太清境的门槛走进了朝暮境,还是说只是在太清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往前面爬了半步,可现如今老道士虞真的求救玉牒一发,这边山上的李景乐便立马知晓,这位老观主是切切实实已经跨过门槛走入了朝暮境了,只是李景乐不明白的是,守业观距离这青山观怎么也有千里之遥,为何这老道士的求救玉牒一发出来,才不及半日,那位老观主便降临青山了? 难不成这位老观主,至始至终就没有想过把这件事交给几个晚辈来办,而是早已经亲自动身,只是没有现身而已,现如今遇到虞真求救才显出真身? 才来到山顶道观的李景乐原本是想着和一和稀泥,给青山观一个台阶,以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现如今那位守业观的老观主便已经真身降临青山了,这位既然已经是跨入朝暮,自然便是板上钉钉的大余边境的山上第一人的老观主来势汹汹,今日之事,其实怎么看都不能善了。李景乐很明智的抽身而退,不让自己陷身其中,若是之前,他站在守业观那边也无妨,可现如今,老观主是朝暮境不假,可据之前的消息来看,这山上可是还有一位羊海之的好友,这位能够将那位朝暮境的剑士都能够制得住,境界按理来说不会比这位老观主低,如此一来,他若是偏向守业观,说不得之后便是要落得个极难的境地。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站在局外而观,对于洛水书院来说,是最好的。 那位守业观老观主出言之后,真身便在云层之中缓缓显出,只是没有急着落到山顶,只是悬于半空,居高临下看着这座青山观,有不少青山观的弟子仰着头,只能看到半空中有个紫袍老道,须发尽白,手拿拂尘,一派仙风道骨。就算是现如今两方对立,也有不少弟子心里心神向往。 羊海之神色漠然至极,看向那位老观主。若是放在以往,羊海之说不得会有些忌惮,但现如今山上既然有观主,便是天底下最大的一颗定心丸,要是讲道理,羊海之占理。要是不讲道理,谁能够在观主面前翻起风浪? 就凭你守业观观主一个小小的朝暮境修士? 羊海之甚至还想着,等会儿要是知道观主在山上,这位大余边境山上十人之首,会不会磕头便拜? 毕竟道门领袖一说,并非人人都能拿来戴在自己头上的。 守业观老观主真身降临青山之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道士虞真一张老脸上的褶子尽数展开,整个人显得年轻了许多,而游牧之则是看着自家观主,眼光炙热,唯独王实,眉目之间有些担忧,现如今两座道观之间,应当是再没有台阶可下了。 老观主居高临下,实际上便是很没有将青山观放在眼里。 羊海之总算是开口说道:“沈观主,既然来了,便请下来一叙吧。” 声音不大,语气更是漠然,这句话任谁来听,都算不上是一句好话。 那位一身紫袍的守业观老观主呵呵一笑,更是直接,“一叙?羊海之,你觉得你配?” 这句话一说出来,王实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而无数山上道士也都是瞬间看向守业观老观主,这一次,眼神之中就没有半分佩服了。 羊海之咬牙切齿笑道:“好好好,你沈长钰跨入了朝暮境便不得了,要在我青山横着走了?” 守业观老观主神情平淡,冷笑道:“我守业观和你这等勾结妖物残害山下百姓的道观,可不是一路人,要谈什么,没什么好谈的。” 羊海之神情复杂,一张老脸上悲愤之色十足,只不过他也不愿意多说,身形一掠便拔地而起,要去和这老观主一战,李景乐猝不及防,这羊海之竟然刚烈至此?但很快想清楚其中微末,知晓了山上肯定还有大人物坐镇,不然羊海之不会如此不管不顾。 只是这位羊观主的好友,到底是谁呢? —— 李念山上山了。 距离这个年轻道士自散修为到现如今上山,恰好一百天。 一百天前,李念山去问了自家师父,问了山上的大师兄,最后问过了山下的初柳,师父是摸着他的脑袋答应的,大师兄意简言骇,说是小师弟高兴就好,而那位姑娘则是点点头,然后李念山回到山上之后便散去了自己这十几二十年来所修的一身气机,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而在成为普通人之后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半山腰建了一间竹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有些不敢上山面对自家师父和一众师兄,李念山这一百天内,没有上过一次山,倒是他的这间竹舍,平日里有不少师兄回来坐坐,给他送些东西,这让他心中的愧疚感其实便更多了。 当年上山之初,师父便宣布收自己为徒之后,便不再收徒,山上一众师兄都知道,这个小师弟,是师父寄予厚望的弟子,未来甚至是有可能成为观主的。师兄们对他格外的好,倒也不全是因为看中了他的未来,大抵还是真心的喜欢自己的这个小师弟的缘故,李念山虽然天资不差,但心思却全然没有放在修道上,因此这些年境界进展缓慢,对此,羊海之不在意,甚至没有多说什么,或是强加于他什么东西,而山上众人也是一如既往。 一直到李念山提出要下山娶那个女子,山上都没出现过什么反对的声音。只是在背地里不少道士都有些叹惋,这明明是个修道苗子,能够在那条大道上走得极远的,可为啥就不愿意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不过叹惋归叹惋,这些声音却是一点都没让李念山听到,反倒是知晓他要娶妻之后,尽心竭力的帮他准备东西,大大小小一应俱全,也不图什么,只是不想委屈了小师弟。 山上同辈之中,大师兄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其余师兄,也大部分都在不惑,就连年纪与他最相近的师兄,也都是而立之年,相差不可谓不大,所以山上师兄其实大部分都是将他当作自家子侄一般,那份关怀,做不得假。 可越是如此,散尽修为之后的李念山才觉得越发没脸去见自己的一众师兄和师父。 现如今山上有大事发生,李念山是觉得该上一次山了。 只不过去前院之前,李念山先去了一趟后院,不得不说他很聪明,知道师父不是那位守业观的观主,便想着要去请那位师父好友相助。 自家师父肯定是不会主动开口的,自己的那些师兄又都是一根筋,现如今肯定想不到这些,到头来,只有他这个一身轻松的小师弟才能厚着脸皮去请那位前辈才行。 来到后院,李念山一眼望去,只见有个中年男人在屋檐下摆弄着师父之前去山下弄上山的一副棋盘,只不过棋子倒是没有看到。 李念山知道这棋盘,当年师父花了几十两银子带上山之后,便一直宝贝的不行,谁来都不给看,就算是他,都没有机会能够把玩一番,只不过相对而言,并不精通棋道的师父只是单纯喜欢棋盘,因此买的时候竟然是连棋子都没要,这让李念山都觉得实在是荒诞。 看着这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在屋檐下摆弄着棋盘,李念山有些奇怪,但走过几步之后,还是见礼道:“小道李念山,见过前辈。” 观主抬起脑袋,看向这个年轻道士,疑惑问道:“明明资质不错,那条大道走一小截路理应是不难,为何又偏偏不走了?” 李念山神情淡然,轻声道:“大道非我心中大道,于是转身,去行另一条路。” 观主莫名其妙有些高兴,“你这性子,和我徒弟差不多,要不是你是这山上弟子,我肯定要问问你是不是愿意跟着我去另外一座山修道,资质倒还是其次,你这性子说不定,我那个徒弟还很喜欢。” 李念山哭笑不得,他知道师父有好友在山上,可怎么都没有想到,师父这好友是这个性子啊。 难不成这世上的前辈高人都是这个样子? 观主摆摆手,笑着说道:“同为道门中人,那小家伙还没出手,我这就去和他讲道理,难免会被人说是以大欺小,不如咱们先下上一局棋,等到那小家伙先动了手,咱们再去?” 李念山虽然不是不懂下棋,可现如今这光有棋盘没有棋子,如何下棋? 于是他疑惑道:“前辈,这没棋子如何下棋?” 观主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招手,身侧出现了许多棋子,黑白皆有,若是仔细一看,一定能够看得到,这些棋子其实只是一团一团气机而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棋局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对弈之前,观主将棋盘移到了院子里。只不过只搬了一张竹椅,在他对面的李念山,只能站着和他对弈。 李念山一言不发,只是想着之后要怎么才能在观主周围取来棋子,放在棋盘上,至于其他的,倒是并未放在心上。而实际上现如今这局面,很是理所当然,观主作为这世间道门的领袖,能够喊羊海之一声羊海之,是他念着旧情,可李念山这么一个小道士,如何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因此他站着,观主坐着,很正常。 下棋之前,观主爽朗笑道:“世上棋道大家,山上修士多不如山下,雨雾山的那位山主葛洪自认为是山上第一,可要是拿在山下去,不说是三大王朝的国手棋待诏,就连一些偏僻小国里的棋道大家兴许都比不上,山下世俗之中,能够夺魁的还是延陵的那位瞎子读书人,修行天资不高,还被人将眼睛戳瞎了,只不过或许这般才更加心无旁骛,棋力能够达到如今这个地步,称不上因祸得福?至于葛洪,棋力在山上也说不上第一,就据我所知,他的棋力至多第二,第一,另有其人。” 李念山闻弦歌而知雅意,很快就笑着说道:“那第一,便是前辈?” 观主笑着解释道:“棋力可称第一的那位,身份大的不得了,整座道门都要看他脸色,你说说能是谁?” 李念山喟然一叹,思绪复杂,轻声道:“原来是观主。” 对于这位道门领袖,李念山不敢有任何揣度。 观主继续说道:“他在登天楼翻书这些年,极少与人对弈,反倒是早些年间,闲暇时间还喜欢与人下上一盘,只不过棋道始终是微末小道,对他而言,似乎并未有太大的意义,棋下得再好又如何,遇上了这些不讲道理的修士,还不是被揍得眼泪汪汪?” 李念山哑然失笑,似乎是对于观主的这个说法,实在是觉得有些奇怪,观主摆摆手,不再多言,示意让李念山在他身侧取棋落子,只不过既然观主如此示意,便是让李念山取黑子先行了。 李念山沉默片刻,来到观主身侧,伸手去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枚黑子,只是当李念山的两只手指夹住那枚黑子开始,整个观主身侧的无数棋子都泛起了光芒,而观主始终笑着看着这个年轻人。 李念山用力想要将这枚黑子从观主身侧拖出,从而放到棋盘上,可一用力,整个脑海里便轰的一声,紧接着,整个脑子都觉得嗡嗡作响。 可那黑子,佁然不动。 李念山苦笑道:“前辈如此施为,小道倒是真下不了这局棋了。” 观主看着李念山,不作任何劝慰,只是平静说道:“你落一子在棋盘上,你师父的胜算便多出一分,若是能和我下到收官局,那位喜欢欺负人的小家伙,就直接死在山上,就算是不能,二十手过后,你师父和那小家伙的境界,便能在同一线上,我在山上布下了一张网,这些棋子就是节点,你拖的越多在这棋盘上,那小家伙的境界便被压得更低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到收官局之后,他还能在天上,便算我输,我再加一个彩头,你要是能让我走出一步错棋,这门道术我便留在青山上,如何?至于你,不管如何,我都不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再说了,你这一个小道士,能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感兴趣?” 李念山神色复杂,他本身对山上便愧疚不少,现如今既然有这么一个棋局放在眼前,试试总没错。 于是李念山点点头之后,又把两只手指重新夹在了那颗黑子上。 这一次,他神情坚毅。 他足足花了半炷香,最后才脸色发白的将那枚棋子拖到了棋盘上落下。 观主不言不语,径直落下一枚白子,看起来十分随意。这局棋开始下之前,观主没有问过这年轻人是不是精于此道,其实对于观主来说,是不是都无所谓。 李念山看到观主落子之后,便去取了第二枚黑子,只是在夹住那枚黑子之前,破天荒开口问道:“前辈棋力,在山上能够排到第几?” 观主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沉默了片刻之后,笑道:“葛洪不及我。” 李念山又问道:“那前辈的境界比起葛山主呢?” 观主脸上满是笑意,“我若是与他下棋,他在五十手内倒是分不出胜负,至于打架,我站在他面前,他便输了。” 李念山再无言语。 倒是趁着这年轻人取棋子的时候,观主站起身,去看了看院子外面,远处半空上的两个人比斗。 观主站在原地,呵呵笑道:“羊道长,怎么说你在这山上也是一观之主,我难不成要让你出丑?” 而在那边前院半空的两位观主大战,其实从一开始,守业观的老观主沈长钰便没有任何要手下留情的心思,只不过羊海之虽然没有越过太清,来到朝暮,但境界一样高深,再加上手上的法器品阶不低,一时间两人竟然平分秋色,但实际上任何人都能看得出,要不了多久,羊海之便会被老观主彻彻底底的压制,法器虽说有用,但最终能够决定胜负的,还是自身的修为。 可这半个时辰过后,沈长钰反而发现自己的行动开始有些变幻,整个人好似被什么东西所压,因此打到后面之后,沈长钰的神情开始有些慌乱,同是这大余边境的道观,两座道观之间不可谓不了解,这么些年来,从未听说过青山上有过什么护山大阵的说法,可现如今来看,这座青山上,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羊海之反倒是对此并未有什么知觉,眼前的这位守业观观主能够跻身大余边境山上十人是理所当然,可什么时候达到了现如今这境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观主现如今一直按捺着不出手,羊海之也只能理解为这观主是要让他自己解决山上的事情,虽说可能会在微末之处帮他一把,但是大抵不会直接出手了,羊海之有些无奈,这是有一尊大神明明就在身后,却是一点都请不出来啊。 沈长钰一挥拂尘,将羊海之牵引而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气机打断,神情古怪,然后身形一掠,双手结印,准备用守业观的雷法将羊海之轰杀,可任由他怎么结印,这天雷始终不降临青山。 到了这一刻,沈长钰才真是有些觉得有些不好的征兆。 羊海之一身道术所学驳杂,山上的道术几乎都有涉猎,因此当年老观主选继承人的时候才是选的被视为全才的羊海之,只不过碍于自身资质,羊海之虽说学的多,但并不算是如何精通,要不然,现如今也不该是沈长钰做这个大余边境山上十人之首了,这个位置怎么都该是他羊海之的。 之前的一番交手,羊海之借助自身所学,和身上的几件法器,一直维持着不败的均势,可纵使这般也无法让他能撑更长的时间。 只不过看到沈长钰这次结印无果之后,羊海之忽然便笑了。 他知晓,是观主出手了。 而在小院里,观主随意落下好些白子之后,这棋盘上已经过了二十手, 黑子虽说是在竭力求生,但实际上败局已定。 满头大汗的李念山,双手颤抖,竭力将一枚黑子拖拽到棋盘上,然后大口的喘着粗气,恢复体力。 观主神情平淡,“你知不知道,和我下棋能下过二十手的人,无一例外,最后至少都到了朝暮境,可唯独只有你,连一丝气机都没有,还能和我下到二十手,你这个天资,在沉斜山,穿上一身黄紫道袍,不难,可偏偏不愿意,才是真难。” 李念山笑着说道:“有前辈这句话,其实就行了,其他没啥。” 观主默然无语,落下一颗白子。 只不过这一颗白子落下之后,观主很快便皱了眉头,他哑然失笑,“这一次,是要将这门道术留在青山上了。” 李念山躬身行礼,“多谢前辈。” 观主没有表示,只是平静说道:“这局棋,下到此处也没有了意思,你接连拿出五枚黑子,我便让那小家伙从半空中滚下来。” 李念山点点头,然后去伸手取黑子。 这一次,接连五颗,实际上并不简单,因此花了一炷香,他才将五颗都放在了棋盘上,而观主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便一步跨出后院,来到前院。 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了看半空中的守业观老观主沈长钰。 然后后者,就直接从半空中摔落下来,落在地上,灰尘四起。 观主负手而立,神情平静至极。 然后他就转身回到了后院。 只剩下一堆人目瞪口呆,特别是老道士虞真,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羊海之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个老对头,又看了看观主离去的背影,神情古怪,他实在是想不清楚到底观主心里在想什么。 而回到了后院的观主最后落下一枚白子,便潇洒下山,这一次,同之前下雨雾山的心态有所不同,但实际上也差不多。 只不过这次,他要去那座剑山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缘分未到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观主潇洒下山之前,还是没有食言的将那门道术留在了山上,就刻在那棋盘上,相信之后羊海之看到之后,脸色一定会非常好看,只不过观主肯定是看不见了。 …… …… 山顶一片寂静。 观主下山之前,替羊海之这位青山观主做了两件事,最直观的一件便是替这位青山观主解决了前来挑衅的守业观老观主,第二件事则要隐晦的多,但相比之下,尤其是像沈长钰这种人精自然是意味着什么。 青山观会有一个靠山,境界实力要比他高出太多,可能是春秋境,也有可能是登楼境,如果说是春秋境,那虽说也是道门里的顶尖修士,但相对而言,没那么吓人,可真要是登楼境,那别说是沈长钰,就算是整个大余边境的道门加起来,也都不够看。 羊海之重新来到前院之后,一点都不愿意和这位被观主重伤的守业观老观主多说,只是说了一声送客之后便自顾自离去,现如今的山上,这位老观主身受重伤,已经翻不起风浪,李景乐和老道士虞真虽说都是太清境,但其实也都不是羊海之的对手,更何况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洛水书院已经摆明了会明哲保身,不然自己陷进去,只剩下守业观,这青山观的浑水,已经没人趟得起了。 羊海之回到后院,正好见到收拾齐整要准备下山的李念山,老道士动了动嘴唇,有些话想说,但卡在喉咙里,因此显得有些难受。 只不过作为一观之主,羊海之本来是不该这样的。 李念山看向自家师父,兴高采烈的说道:“弟子下山之后,明日便成亲了。” 羊海之点了点头,总算是开口,“有些事情,为师想与你说清楚。” 李念山笑着点头,搬来观主之前坐的竹椅,让羊海之坐下说,而自己则是站在他对面。 羊海之叹了口气,想着是从头说起还是意简言骇,沉默半天,还是决定长话短说,“守业观观主来找我青山的麻烦,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抵还是因为这老头子要借着自己突破朝暮之后,给咱们一点厉害,青山四周前些日子发生的妖物袭人一事,其实不用多说,为师已经知晓便是守业观做的,只不过今日既然制住了他,为师也懒得再说些什么,他守业观做的是降妖为名的事情,虽说想法太差,但初衷还行,只不过功利心太重了。想着要让边境道门都听他守业观的,哪里有这么容易。” 李念山无奈道:“师父,能不能说重点?” 羊海之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的说道:“那位初柳姑娘,不是人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羊海之自认为能够猜到自己这个小徒弟的一切反应,可最后还是落了空,李念山一怔,很快便轻声说道:“我知道啊。” “可我不是之前问过师父和师兄了嘛,师父这个境界修为肯定是能看透的,可师父不也说随我吗,我就当师父答应了,所以现在,师父又要把徒弟的这桩婚事拆了?”李念山看着羊海之,脸带笑意。 羊海之一时语塞,但很快便语重心长的说道:“山精野怪与人待久了,自然要影响人的运势以及寿数,你之前有一身修为倒还好说,可现如今既然也都是个普通人了,如何受得了,就算是那姑娘不算是心怀恶意,你和她待久了,阳气日衰,能活多久?” 李念山轻声道:“能活多久算多久。” 羊海之一时之间有些恨铁不成钢。 李念山很快便再度露出笑容,“师父既然开口了,自然是有解决之法,徒弟可不太相信,您这样一位青山观观主,会束手无策。” 羊海之默然无语,但神情极为无奈。 他忽然发现,原来至始至终都没有好好了解过自己的这个徒弟。 —— 下了山的观主,在离开那座青山镇之前,先去一家不算是太大的铺子吃了一碗西瓜银耳羹,只是还没有吃完之前,便碰到一个年轻女子从身侧走过,观主转过头,看向这个怀抱一袭鲜红嫁衣的女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女子好似也感觉到什么,蓦然停步转头,可只是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 山精野怪对于三教修士,一直是有一种来自心底的恐惧,修为越低的便越深切,当然,这种感觉也要取决于对方修士的境界高低,像是羊海之这样的太清境修士,这女子便不 会如何害怕,可眼前这位,她却是切切实实觉得从心底涌起一股畏惧。 观主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她,她便不敢转身离去,片刻之后,才硬着头皮拱手道:“敢问道长何事?” 观主将半碗西瓜银耳羹推开一些,平静问道:“不在山里待着,出没于人间,不怕被人把妖丹拿了去?” 抱着鲜红嫁衣的女子苦涩道:“要是道长出手,自然逃不过,可在这大余边境,大抵还是没什么事的。” 观主摆摆手,“你所嫁之人是那位山上的年轻道士,只不过看来,你们在一起待不了多久,咱们做个买卖吧,我保你这辈子安稳太平,你死之后让他上我沉斜山修道如何?” 年轻女子咬着牙,“道长所说当真?” 观主呵呵一笑,“你点头之后便用这几十年时间替我劝他,要是不点头便算了,反正这笔买卖你是百利而无一害,你干嘛不做?” 年轻女子沉默不言。 观主笑着摇头,站起身来,也不管最后那半碗西瓜银耳羹,扔下六枚铜钱,然后飘然远去。 他在山上下棋的时候他便试过一次,现如今兴起的时候,又试过一次,两次都没能成,那便是缘分不到,以后沉斜山少一个黄紫道人,反正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只是观主始终觉得,那年轻人性子应该会让笙歌喜欢。 他这个徒弟啊,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朋友。 他这个做师父的,替他找一个朋友,很理所应当。 一直往剑山走的观主忽然低声喃喃道:“这丫头去哪儿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无剑不可平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农历五月廿四,小暑。 剑山脚下的破庙里,有一座塑像毁坏之后,柳依白很快便将那些散沙用一口大缸装好,然后让李扶摇去山上砍了一根剑木,然后破天荒的用佩剑野草作为工具,将这一根剑木削成了一块灵位,成了之后,并没有马上放在那座塑像原来的地方,反倒是叫来了谢陆,让小师妹用剑刻字。 剑山下三人,谢陆虽然从来都是以剑道为重,不喜欢去钻研其他东西,可并不意味着这位谢氏的传人便什么都不精,实际上一向是所学驳杂的大师兄洗初南对小师妹的一手娟秀小字都一直赞不绝口,说是字字意气十足,现如今由谢陆来书写灵位牌位上的东西,想来洗初南在天之灵,应该是会很开心的。 柳依白拖出自己塑像下的一坛子酒,给洗初南灵位前摆了一个碗,倒满之后,柳依白拿起酒坛子往自己嘴里灌了好几口酒,之后才无奈道:“大师兄,你这般作为,要是放在几千年前,不得被天底下的剑士都称赞一番?个个都竖起大拇指说你真是有英雄气概,不辱剑士两字。只不过有啥用,人都没了,说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到现在则是更过分,你做这些事,除去咱们这座山上念你的好。天底下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山上修士,说不定躲在某个地方笑你不自量力,笑你蠢,可也没什么办法,以前咱们还可以仗剑去讲道理,现在啊,不好说,道理都在别人身上啊。” 就站在门内的谢陆看着柳依白一个人自顾自念叨,看过几眼之后,便轻飘飘的离开这间破庙,她性子一向清冷,说不出太多的东西,但实际上心底,也没那么云淡风起。 剑山脚下破庙三人外加一位陈嵊,四个人都是剑山老祖宗的弟子,只不过四人拜师的方式各有不同,洗初南尚在襁褓之中便被抱上了山,依着老祖宗的话来说,就是这般资质原本走不到这么远的,只是多亏了他的性子,才能多往前面走了几步,而谢陆则是谢氏一族最后的传人,当年剑仙谢沉战死在妖土之后,谢氏一族的全部后人便都留在了剑山,这不过当日剑山大战,战死者也颇多,最后竟然只剩下一脉相传,走到谢陆这里之后,便只剩下了她一人而已了,当时身抱家传名剑小雪的谢陆拜入老祖宗门下,便一心钻研剑道,只想着有一日重现当年先祖荣光。若不是遇见陈嵊,说不定这位女子剑士,现如今的性子还要冷得多。 而柳依白,实际上走上修行大路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这位剑士早年曾经在世俗江湖之中打滚,因为天资实在是不错,很快便一枝独秀,甚至还有过天下第一剑客的说法,后来登上剑山之后,也并未因为成为剑士时间太迟而在境界上走的缓慢,反倒是很快便赶上洗初南和谢陆的脚步,三人几乎是并驾齐驱,若不是剑山上的辈分并非是以先上山还是后上山来划分,而是以年龄大小来划分的,柳依白便是妥妥的小师弟。 至于陈嵊,这位天资在四人之中最高的家伙,少年时代上山之后,无论是剑道还是境界都走的飞快,后来遇到瓶颈,便不愿意再呆在剑山,反而下山游历,这些年以来常常出没于妖土,找寻境界高深妖土修士磨砺剑道,境界倒是一点都没落下,境界虽说也没比剑山上这三位高,但若是真要是生死一搏的话,陈嵊不会赢得太过于艰难。 出了破庙的谢陆来到那块大青石旁,面无表情的跳上去坐下,抱剑看着远处。 虽然她性子清冷,但已经与洗初南和柳依白在剑山脚下的破庙朝夕相处的这么些年,若是再没有任何感情,才真算是铁石心肠。 只是现如今这局面,她无能为力,就算是山上的老祖宗也是如此。 在破庙那边的空地上,这些日子经常下山来的老儒生的李扶摇正在空地上对弈。 棋盘是在地上随意画就的,棋子则是在山道上找的碎石磨成的,黑白分别。 李扶摇执黑,老儒生执白。 两人下了一阶超过五十手,棋盘上的局势却是黑子全面占优,白子岌岌可危,似乎随时便能落败。 老儒生神情平淡,手里夹起一颗白子,落子之后,竟然是盘活了整个棋局,原本看起来已经险象环生的白子在这个时候,便如同绝处逢生,好似已经快要枯死的老树,不知为何枯木逢春,一下子变得生机勃勃。 李扶摇低头沉思,想着接下来要放在何处。 老儒生的书箱就在一旁,下棋之前他曾拿出一本圣贤所著书籍用来垫在屁股下,让李扶摇一阵咋舌,只不过老儒生却是不以为意,依着他来说,这便是圣人道理都在了脑子里了,这书上内容就没什么用了,能用来垫屁股也好,还是用来点火也罢,才算是还有些作用。李扶摇对此无言以对,虽然不赞成,但也并不反对。 这位老儒生走过的路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多,见过的风景也不少,只是不知道书上道理知道的好像是不太多,因此才总背一个书箱,由此恶补? 落下一枚黑子之后,勉强稳住局面,李扶摇主动发问道:“洗师叔前些天下山,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只不过这两日柳师叔和谢师叔都有些奇怪,应当便是洗师叔出了些事情,老先生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老儒生皱着眉头,“你的两位师叔都不愿意告诉你,你觉得问老夫就能有个答案?” 李扶摇洒然笑道:“有些人,算是局内人觉得不好开口,但老先生怎么都算不上局内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再说了,我和老先生怎么来看,都算是有些香火情嘛。” 老儒生摇摇头,第一次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郎有些不要脸皮,只不过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开口,反倒是问道:“李扶摇,你练剑时日已经不短,你给老夫说说,这山河里除去那些老不死的圣人剑仙外,谁最厉害?” 李扶摇诧异道:“老先生莫非是隐世高人,功参造化?” 老儒生也是一头雾水,相问道:“怎么说?” 李扶摇笑着摇头,他才不会告诉面前的这位老先生,自己之前的说法是之前忙于生计的时候看过的那些话本小说里常有的东西。 老儒生不深究此事,沉默片刻,笑着开口,“圣人不出,山河之间也能排出一些修士来,只不过都是儒教道教佛教三家而已,当年有一份山河榜,榜上十人便算作是圣人之下的最强手,现如今山河里好像对于这份榜单没那么在意了,毕竟这山河里的修士动辄便是数百年上千年的光阴可活,一份榜单这么些年不换,你自己都会觉得厌烦。不过你得知道,那座延陵学宫的掌教,沉斜山的观主,还有极西佛土的那位慧果大师,三人怎么说也是前五的修士,只不过第一,还得算是沉斜观的观主梁亦,这位号称只差半步就能跨过最后一道门槛走入沧海成圣的观主,功参造化,一身所学杂而精,沉斜山加上家大业大,现如今只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和他扳手腕子,就算是当年延陵学宫的掌教,在梁亦临门之后,也是避而不见,如此人物,的确说得上是山河第一人。” 李扶摇皱眉道:“提及这位观主,那就是说洗师叔下山和他有关?” 老儒生眼里露出赞许的神色,但并未说透,“一位朝暮境的剑士对着一位登楼境巅峰的观主出剑,本来就是一剑愚蠢的事情,可是有人愿意去做,谁都拦不下的,不管是你还是说这山上的许寂,亦或是你两个师叔,一门师兄弟四个,依着老夫来看,陈嵊是个急性子,喜欢把什么都表露出来,洗初南性子其实和陈嵊差不多,只是很懂得压制,现如今不想压制了,怎么办,就去顺着性子递出一剑嘛,死得其所你说用在这里,合不合适?” 李扶摇深思很久,问道:“洗师叔不会无缘无故出剑,那位观主远在沉斜山,洗师叔若是说是为了什么性子要去出上一剑的话,一点都说不通,那便是说,观主要登临剑山?” 老儒生赞许的看着他,笑着说道:“李扶摇,你这脑子练剑是浪费了,不如跟老夫一起读书,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成了一个像是儒家前贤那般能够为万世开太平的读书人,这可比成个什么剑仙要值当的多。”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没有应答,只是看着谢陆从远处抱剑走过来,老儒生闭嘴不言,对于这山脚下的三人,他最不愿意招惹这个冷冰冰的女子剑士,生怕她一言不合便是一剑递出,他这把老骨头,可是好像禁不起她刺上几剑。 李扶摇放下棋子,投子认输,对于棋道一途,他本来便不算是如何精通,当年要学这围棋,不过是想着多混口饭吃,后来稳定之后便没有多花心思去钻研,现如今棋力不高也很正常,之前和王偃青下棋的时候,实际上被嫌弃的很惨,老儒生估计也是知晓,才在开局故意相让。 谢陆走过来之后,看着李扶摇,问了一句,“比剑?” 李扶摇站起身,按住腰间的青丝,点了点头。这些时日他吃够了苦头,但对剑道大有裨益,比起去年才跨过第二境,现如今几乎已经是要摸到了剑气境的门槛,只不过对上谢陆,始终是不占优,之前李扶摇通过一手不错的剑招,让谢陆的衣角破了一个洞,虽然当时比剑之后辈谢陆夸了几句,可之后第二天,他便发现自己的这位谢师叔明显要比之前要厉害许多了,这一次不说是撑下几十招,就连十招都没有撑下。 李扶摇想起这件事,除去苦笑之外,别无他法。 比剑之前,李扶摇偷偷看了看自家谢师叔的表情,觉得这次比剑不会有啥好下场,只不过也没想其他的,腰间青丝出鞘之后,一如既往的以谢陆教的剑招起势,然后辅以柳依白所说的剑气作为开局,只不过一剑递出之后,便被谢陆以小雪打在他手腕上,青丝险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脱手,最后虽说还是握住,但下一剑,小雪便已经要抹过他的脖子。 李扶摇蓦然一惊,急忙避过这剑气锋芒毕露的一剑,然后以倒提青丝拦下这一剑,这一来一往之间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儒生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却没有注意到,山上老祖宗许寂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 老祖宗负手而立,一头雪白长发随风而动,看着比剑的两人,难得点头夸赞道:“谢陆剑术造诣,比起一般的登楼境已经不逞多让,若不是境界不够,实际上已经要超过许多,扶摇这孩子虽然境界低微,但实际上被喂了这么多次剑,经验已足,生死之间常有妙招,若是此刻下山,实际上也不差。” 老儒生毫不留情拆台道:“你是怕梁亦这老家伙要把你整座剑山都一起拆了,才这么说,按着你剑山的规矩,没个剑气境,下什么山。” 许寂平静道:“我早说了,扶摇不是我剑山的弟子,现如今也没在山上,就在山脚,谈不上下山一说。” 老儒生一时语塞,一拂袖,没有说话。 许寂忽然问道:“你以为老夫打不过梁亦?” 老儒生反问道:“你有把握?” 许寂点点头,“出鞘神游的梁亦本来就只是个登楼境修为,上雨雾山受了伤,然后又被初南一剑,虽不知效果,但总归不会那么好接下,现如今差不多也就只有春秋境鼎盛时的状态了,老夫当年也是登楼境,后来掉下登楼,在春秋境徘徊,尚有隐疾。只不过出上十几剑也无大碍,梁亦真能接下老夫十几剑?” 老儒生皱眉道:“梁亦这种人物,真能以普通修士视之也就好了。” 许寂反问,“老夫是庸碌之辈。” 老儒生咂咂嘴,讥笑道:“你和白知寒同在登楼境的时候,你说说,他杀你要出几剑?” 许寂皱着眉头不说话,那位剑山上有史以来都排的上号的天才剑士,的确杀力惊人,还真没几人能在同境之中敢说是与他能够匹敌的。 老儒生最后很同情的拍了拍老祖宗许寂的肩膀,“要是有可能,老夫倒是很想看看这场架是怎么打的,只不过很有可能是打不起来,朝青秋在妖土好些天没有传出过消息来了,若是被两位巨头联手杀了也就算了,可杀了那怎么的也要有消息传出来,既然没有,那可能便是朝青秋没死,朝青秋没死。天底下还真没什么人敢把你这座荒山真变成荒山。” 许寂沉默不语,只是看着那边谢陆和李扶摇的比剑落下帷幕。 谢陆一如既往的抱剑离去,剩下李扶摇一个人在原地喘着粗气。 许寂走过去,看着这个山上的两个少年之一。 李扶摇连忙拱手行礼,但没有说话。 许寂平静开口,娓娓道来,“你洗师叔去寻观主出剑,现在算是身死道消了,只不过临行之前有一番话留下来,你想不想听。” 李扶摇点点头。 许寂点头道:“洗初南最后遗愿便是他的佩剑藏鱼,有朝一日,你游历山河若是有幸遇见,将此剑带回剑山洗剑池。” 李扶摇轻声道:“定然不负所托。” 许寂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笑道:“本来老夫想送你下山的,只不过后来一想,可能你要错过一场算是不错的比斗,也就算了,想来那位观主也不会与你为难,况且要是真是送你下山了,说不定让你的剑心也有碍,但你要真跨入了剑气境,就一定要下山了,我剑山以前讲求避世,现如今得是要出世了。” 李扶摇按住腰间青丝,点了点头。 老祖宗不再说话,转身上山,他要在观主来之前,将一身修为重新提到巅峰时期,虽说留下的后遗症不少,但总归要渡过现如今的局面才行。 李扶摇在老祖宗上山之后,忽然便想起了洗师叔当时下山之前对他的一笑,李扶摇便有些难受。 洗师叔便是这般喜欢将什么事情都藏在心中的人,偶尔表露出来的东西也没那么透彻,只不过依着李扶摇看来,也很不错。 至于为什么如此。 本来如此。 —— 山河无事,可在北方那片妖土,某片汪洋大海,现如今剑气冲天,隐约中可见一位白袍男子持剑站立,对着前方的两尊法相参天的巨大妖物,神色漠然的开口笑道:“如何,现如今还困得住我?” 那两尊巨大妖物好似咆哮一般的声音传出,“朝青秋,你当真以为走的掉?” 白袍男子神情不变,“我朝青秋要走,没人拦得下。” 话音未落。 再度是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气蓦然而生。 海水倒灌,逐渐形成了一柄巨大水剑,水剑剑尖指向两尊大妖。 漫天剑气,连绵不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剑仙在北,道种上山桃花换桃花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在这片埋葬下了不知道多少三教修士和妖土修士,外加剑士的汪洋大海里,怨念横生,无数修士躯体沉入海底,从而堆积出这样一片黑色大海,这里本就是妖土里最适合与剑士交战的一处战场,若不是如此,两尊在妖土都能统领一方的巨头不会处心积虑将朝青秋引至这个地方。 在这里,便最能抑制住这位剑仙的。 只不过即便如此,这一段时日来,那位始终没有一剑破开此地的剑仙朝青秋虽说没有找到任何能够离去的方法,但身处这片大海上,与这两位妖土巨头的斗法,却是丝毫没有落过下风,这两位法相撑开之后便足以堪称有参天之姿的巨头,这些日子一直不留余力的用尽各种方法袭杀那位剑仙,可收效甚微,反倒是朝青秋,这些时日以来,仿佛剑气越来越盛,剑意越来越纯粹,在这般凶险的境地,不仅没有被压制住,境界反倒是还在往上攀升,这让两位巨头又惊又惧,这等剑仙,若是放任其发展,迟早有一日会越过沧海那一道门槛,成就一个这六千年来无人成就的境界。 一剑飞仙之事,在朝青秋身上,不无可能。 毕竟是作为这山河之中的唯一剑仙,他给人的惊喜和意料之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虽说是想着除去朝青秋这个大患,可现如今他都被引入此地了,仍旧没有任何办法将他斩杀在此,让两位巨头现如今实在都有些头疼。 只不过至少现如今这个局面,要应对过去才能在想后面的事情。 海水倒灌之后,朝青秋用海水形成一柄参天水剑刺向两尊巨大的妖土巨头,其中一位伸出一只巨大毛茸茸的兽爪,将其死死握住,可水剑并非止步不前,反倒是在他手中划开一条血口,还在缓缓前刺,剑仙的这一剑,远比想象之中还要厉害的多。 被划破手掌的妖土巨头手掌处的血口开始掉落大片鲜血,滚烫的鲜血掉落在海水中,呲呲作响,冒起青烟,很快这附近的海水便沸腾起来,圣人气血太过旺盛,远非是一般人能比的,现世之后,光凭气血便能让一位春秋境的修士送命,现如今这些鲜血落入海水之中,惊起这幅景象,实际上理所当然。 好在在那柄水剑快要到两尊巨头眼前之后,便被另外一尊巨头给生生击碎,海水重新落入海中,只是这片大海上,剑气依然漫天都是。 一身白袍的朝青秋立于海面上,腰间悬剑,仰头看着那两尊法相巨大无比的妖土巨头,漠然开口,“至多还有半日,我便能走出这片大海,只不过在走出这片大海之前,你二人我至少要留下半个来。” 留下半个,则是朝青秋以全身而退作为前提所放下的狠话。 两尊巨头都是默然无语,这些时日以来的相争,让两人都知道了这位剑仙为何凶名在外,知道了为何剑仙杀力冠绝山河,可现如今他们不确定的是朝青秋真是留有余力,还是外强中干。 朝青秋不愿意多说废话,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对方还没有退让的想法,那便再出几剑。 想到便要做到。 片刻之后,这片大海深处便再度生出一道剑光。 剑气之盛,更是胜过之前。 在遥遥远处都能看到这一道夺人心魄的剑光到底如何明亮,临近这片大海的无数境界不够的妖土修士甚至都从心底觉得一阵惊惧。 —— 在黑色大海的起始处,一处断崖上,站着两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只有常人身高的青衣男人生的儒雅,面容更是俊美,虽说人到中年,但丝毫不能掩其风采,可即便俊美,也一点都不显得阴柔,他站在断崖上,遥遥看着远处生起的剑光,转头看向身旁的青衣少女,笑着问道:“你说这位朝剑仙会不会死,或许说是这位剑仙能在死之前能杀几尊妖土巨头,这两位前辈啊,是不是活的时间太久了,忘了剑士的恐怖。要杀现如今山河剑道气运都在身上的朝青秋,不付出一条大妖的性命,如何能行?况且就算是付出了一尊大妖的性命,就真能留下朝青秋?依着我来看,不一定啊。” 青衣少女神情怪异,看向远处的那道剑光,揉了揉脸,竭力平静开口道:“朝青秋就怎么容易死了,那也就没人觉得他让人头疼了。” 青衣男人呵呵一笑,故作疑惑的问道:“闺女,你真以为两位前辈都拦不下他?” 青衣少女正是从山河游历过来的少女青槐,她当日离开沉斜山之后,去周国走过一遭没有看见那个傻不拉几的小子,也就不再停留,一路往北方妖土回去,只是在回来的路程之中,一直觉得那个笨蛋似乎真是走上了那座剑山,现如今指不定也已经是一位境界勉强还过得去的小剑士了,只是她也知道啊,朝青秋才是那座剑山最后的依仗,要是没有朝青秋,说不定剑山早就被人夷平了,至少从李扶摇这点来看,青槐很不愿意看到朝青秋死在这妖土,只不过现如今那片汪洋大海里的,谁生谁死,都不是她能够掌控的,她唯一能够做的,其实就只有竭力不让自己的父亲掺和进去,到时候三尊大妖联手,朝青秋,还真就没有希望了。 只不过这些微末心思,她一点都不能表露出来。 青衣男人见自己这闺女不说话,破天荒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笑道:“为父知道你在山河那受了剑士的照顾,既然如此,为父不至于如何去针对朝青秋,只不过你需要知道,为父不出手,也不能拦下其他人,不然咱们这一族,在妖土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青槐点点头,低声道:“谢谢爹爹。” 青衣男人难得再去牵起自己这个闺女的手,转身前行,走了几步之后才问道:“你爹我就这些千里戒全给你了,你还拿去给了个臭小子,你倒是舍得。给了也就给了,你给为父说说那小家伙到底是不是如朝青秋一般出彩的人物,以后有没有可能成为山河里这六千年里来的第二位剑仙。” 青槐皱着眉头,摇头道:“他这么笨,成不了剑仙的。” 青衣男人故意惊讶笑道:“那为父可不能把你交给他啊。” 青槐的脸蓦然发烫,耳根子发红。 她恼怒道:“谁要跟着他?!” 她其实是不知道到底那个家伙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会一直念着她,会不会担忧人妖有别。 青衣男人平静道:“妖土和山河两边六千年没发生过大的冲突了,也不是说两方的隔阂彻底消除了,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山河那方当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造就了现如今这局面,其实大多都要算在那群剑士的头上,按理说咱们这边该很怨恨那些剑士才行,可为父反倒是有些欣赏他们,杀力世间第一的剑仙,加上朝青秋给为父留下的观感不错,因此以后那小子要是铁了心要娶你,为父不会拦着,可总有人不同意,那时候就要看那小子是不是剑够强,能让这些人都闭嘴了,山河梁溪那边,喜欢用拳头讲道理,而在咱们这边,其实也一样适用,他要是像朝青秋一样,能够以剑说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够让你不受委屈,为父才能把你交给他,若是这点都保证不了,那他凭什么娶我青天君的女儿,难不成就凭他长得比为父俊?” 青天君忽然转头笑问道:“你说说那小家伙有没有为父俊?” 青槐轻轻摇头。 青天君开怀大笑,笑意醇厚。 最后他牵着自家闺女走过很远的路之后,才笑着说道:“至少到现在,为父满意的只有他一点,那小家伙的名字实在不错,扶摇九万里,姑且为父就信他能够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只不过话音未落,他便看着自己闺女苦着脸。 青天君温声道:“其实最满意的还是他能不顾生死去为你搏命,一个没有修为的少年,提着一根木棍就敢站在一位小朝暮的面前,胆气很足啊。” 青槐依旧不为所动。 青天君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奈,他轻声劝道:“闺女,为父真是许久没有吃过你娘做的饭菜了。” 青槐摇摇头,显然对此没有想法。 青天君哀叹一声,“早知道刚才就该和你把条件讲好的。” 青槐眉眼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父亲,总算是点头。 青天君终于满意,心情大好,走路的时候便都多了几分生气。 这幅场景要是落在其他妖土修士眼中,只怕要惊掉了下巴,这位称尊一方的妖土巨头青天君,货真价实的大妖,足足能够排进妖土前五的绝顶修士,居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会想自己媳妇做的饭菜,会考虑自己闺女的感受,甚至还不在意妖土和山河之间的距离。 相比于山河圣人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这边妖土的绝顶高手,看起来要多了许多烟火气。 而青槐,则是跟着走了许久之后,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李扶摇,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成为剑仙才行。 对了,还要喜欢我才行。 —— 就在那道剑光消散之前,那片黑色大海上,有一只巨爪被人用剑斩断,大片鲜红的鲜血散落海中,那两位大妖的参天法相,其中一位,硬生生断去一爪,而且在断口处,仍旧有鲜血滚落,伤口出残留的剑气阻止着这位大妖修复伤口,使得那尊大妖只能用另外一只兽爪去刮下不少的血肉,而顺便清去这些剑气,好在这片黑色大海里早已经没有生物的存在,要不然今日得了这么些大妖血肉,至少能少修行百年。 朝青秋站在两位妖土大妖面前,一手按住剑柄,长剑在鞘,依旧是颤鸣不止,好似不愿意在剑鞘里待上半刻时光,他仰头笑问道:“下一剑,两位信不信要留下百年修为?” 起先被斩断兽爪的大妖神情微凛,朝青秋剑道通神,法相巨大越是躲不开一剑,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哪一位大妖敢在朝青秋面前散去法相,恢复常人身高,实际上以常人体魄,更无人自信能够接下朝青秋一剑而不伤了。 不过以现在的局面来看,一样无人敢说能够接下朝青秋下一剑。 不过像是他们这种顶尖修士,如何都不能轻易示弱。 于是朝青秋出了今日第三剑,第一剑他以海水作剑,让这位大妖的手掌滴血,第二剑是鞘中古道出剑,让他断了一只兽爪,第三剑,依着这位剑仙的作风,不会简单。 第三剑,朝青秋没有让古道出鞘,反倒是双手上扬,神情肃然。 黑色海水之中枯骨甚多,三教修士的、剑士的,还有妖土修士的,不一而足。 但朝青秋知道,这里面不止是枯骨多,就连法器也多。 法器不关他的事,可里面有剑。 因此这一剑,朝青秋双手上扬之后,海水沸腾。 无数残剑,长剑破水而出。 在朝青秋和两尊大妖之间,密密麻麻,不知凡几。 朝青秋神情漠然,一句话不说,但他要表露的东西已经很明显,他朝青秋不仅做的一剑在手,世间万物皆可斩的剑仙,也做的驭使万剑的那种神仙风流人物,两者高下不论,只是他朝青秋喜欢便可。 他毕竟是这世间,现如今唯一的剑仙。 朝青秋面前无数长剑,所散发出的剑气一阵一阵让人心神颤动。 这要是被山河之间的那些三教修士所见,不知道会不会生出转而学剑的想法。 只不过白袍翻飞的朝青秋,站在这片黑色大海海面上,心情可是一点都不好,他知道自己的那缕剑气已经不在门尘山上,也知道自己被两尊大妖困在这里之后,注定会有不少人会去打剑山主意。 可那又怎样,只要他朝青秋还活着,剑山就还是那座剑山。 一人担负起一脉传承这件事,他做了这么些年,得心应手。 朝青秋大袖微招。 下一刻。 无数长剑铺天盖地的向着两尊大妖而去,剑气滚滚,世间无双。 如此剑仙风彩,世间谁能相比? —— 剑山上今日又来了一位客人。 实际上这座剑山自从朝青秋将一缕剑气留在门尘山山道上至今,剑山一共就来过两张新面孔,一位是登山不成,最后在山脚学剑的李扶摇,第二张便是行过万里路的老儒生,两人便算是这些年来,剑山上的两张新面孔,可两人多多少少都算是和剑山有些渊源,李扶摇是陈嵊的弟子,老儒生是老祖宗许寂的老朋友。 可现如登山的这位,却和剑山没有半点关系了。 只不过这位新上山的客人,不是观主。 是个拿着桃花枝的白裙女子。 是个境界修为在太清境的道门修士。 以至于这位面容出众的姑娘上山之后差点就被谢陆一剑给斩了,要不是柳依白死死按住,说不定那柄名剑小雪,就要穿过那白裙女子的胸膛,无论她有多少法器傍身,都拦不住剑术冠绝山上的谢陆一剑。 一剑不成的谢陆皱着眉头返回破庙,不想去看这个女子,于是便只是剩下了柳依白和李扶摇和她打交道。 最后在这姑娘自报家门之后,倒是让柳依白一惊。 叶笙歌?! 这位看起来神神叨叨拿着一枝只有枝叶的桃花枝就是那位名扬山河的道种? 这一下子,就连柳依白都想着要不要一剑直接将这位道门的未来给斩了,可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柳依白终究是觉得做不出这种事情,于是郁闷的回到破庙里独自饮酒,这一次切切实实就把这位道种留给李扶摇打交道了。 李扶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不过之前也是听过不少这位道种的名字,最早的时候是在周国的白鱼镇,青槐告诉他要去寻这位道种,参加梁溪道会,在道会上挑战她。因此李扶摇对叶笙歌说的第一句话,无关这位道种,只是在问青槐。 叶笙歌平静开口,解答李扶摇的疑问。 李扶摇知道青槐没事之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干脆就懒得说了,对于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位很有可能是现如今这座山河里年轻一代最强者的道种,李扶摇竟然是觉得还不如练练剑。 最后李扶摇无趣的坐在破庙前的大青石上,拿出一块布条,擦拭着自己的那柄青丝。 叶笙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选择立即上山,反倒是来到了李扶摇不远处,仰起头说道:“我要在这破庙前种上一颗桃花树。” 李扶摇皱着眉头,没有答应。 叶笙歌平静说道:“我可以送你一件法器,品阶不会低。” 李扶摇还是摇头,“我们剑士,一剑足矣。” 叶笙歌想了想,似乎是想在这剑山脚下种桃花的念头十分强烈,于是便将那柄木剑桃花取了出来,“我用这柄桃花来换!” 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扶摇看了一眼那柄木剑,还是摇头。 他没看出来那柄桃花的好坏,就算是想要,可这在破庙前面种桃花这种事,也不是他说了就算了的,这怎么也要征求两位师叔的意见。 叶笙歌好像有些不太高兴,她站在大青石旁,一言不发。 —— 破庙门口,柳依白腰间悬着那柄野草,啧啧道:“真不知道那位观主怎么想的,真觉得咱们都是那种一根筋的傻子,挑事之前先把自家的道种给弄上了山,不怕被人一剑斩了?” 谢陆在里面一侧,怀抱小雪,平静说道:“你没觉得这姑娘性子有些怪?” 相比较谢陆的委婉说法,柳依白更是直接,他笑道:“就是一根筋,很二嘛。” 谢陆抱剑不言。 只不过很快又开口说了句,“那柄木剑桃花看起来不错。” 柳依白摇了摇头,还是往大青石那边走过去,和那个一根筋的道种说了两句,后者很是高兴的拿出了那柄木剑桃花,然后说是要借李扶摇的青丝在大青石旁挖个坑,用来栽种桃花,甚至不惜要拿出另外一件法器来换,李扶摇对她的观感不太好,也不愿意用青丝挖坑,于是便没有答应。 没答应,不意味着叶笙歌没有办法,她在自己的那些法器里找了很久,最后竟然是拿出一件眼看着品阶不低的拂尘,用来挖坑。 最后才心满意足的把那桃花枝种下之后,才在大青石旁坐下。 恢复了常态。 说实话,叶笙歌不说话,安静的待着的时候,李扶摇才能把她和道种两个字联系起来。 沉默了很久,李扶摇决定问点什么来打破僵局。 可拧着脖子想了很久,李扶摇还是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倒是叶笙歌很快便张嘴说道:“她说有个小跟班叫李扶摇,说是你要成为剑仙。” 这个她字,自然指的是青槐。 李扶摇苦笑,但没有否认。 叶笙歌平静说道:“你的境界太低,要成为剑仙,要好多年,甚至好多年也不一定能成。反正肯定没我成圣快。” 李扶摇皱眉道:“这么肯定?” 叶笙歌指了指自己,轻声笑道:“我是道种。” 李扶摇一阵头大,其实三教之中外加剑士一脉,对于门下的天资最出众的弟子叫法有所不同,儒教称作读书种子,道教便是说是道种,而在佛土,则是称作禅子。而剑士这一脉,大抵说的便是什么先天剑胚,只不过儒教有顾缘作为读书种子,道教有叶笙歌作为道种,甚至佛土传言也有一位禅子,唯独剑士一脉,并未所谓的先天剑胚,他李扶摇的资质被称为中上,远远达不到这个程度。 其实就连朝青秋的剑道资质,也远远称不上剑胚这两个字。 在剑士一脉的史册上,其实说的上剑胚的也不多,大多极其久远,距离现如今最近的一位,也就是李扶摇现如今这柄青丝剑的前一任主人,白知寒。 那位差一点便成了剑仙的剑士,剑道天赋,让无数剑士仰望。 叶笙歌比起来才下山的时候,其实现如今烟火气已经要足许多了,不管是她看过的那些风景还是见过的那些人,都让她的心态比起来在沉斜山上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只不过这在柳依白看来,都是个二。 来自这位小剑士和天生道种叶笙歌的第一次交谈以叶笙歌起身作为结局,这位道种想着要上山,李扶摇没有拦着,只是转头看了看破庙那边,看看柳师叔有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柳依白只是笑着点头。 然后李扶摇就只能目送着叶笙歌往那边山道走去。 只不过这个道种很快便嘱咐李扶摇要给那颗桃花树浇水。 李扶摇原本不想理会的,最后想了想,还是去拿木瓢舀了水浇在那颗桃花枝上。 谢陆抱着木剑桃花,以及名剑小雪,这一次走出来之后,随意把名剑小雪扔出,平淡道:“送你了。” 这一次不容李扶摇拒绝,她便轻声道:“小雪换桃花挺好,你把小雪放在剑匣里,再把青丝一同放进去,实际上对两柄剑都有好处。” 李扶摇还想说些什么,可被谢陆一句我现在拿小雪没用了给为由堵住。 而柳依白则是在破庙门口,看着转身走回来的谢陆,笑着问道:“你是怕之后打架将小雪折断了不值得,干脆便送给那小子,让他有个念想?” 谢陆反问道:“那你呢,舍不得野草?” 柳依白扯着嘴角,“师兄我可不像师妹你这样,出自名门,又是不缺好东西的,我就这一柄野草,等过些时日还要仰仗这柄剑给我多撑下几招啊。” 谢陆笑了笑,“其实都差不多。” 柳依白嘿嘿一笑,“我最多送上几坛子酒给那小子,这算是我这个做师叔,最后的家底了。” 谢陆不置可否,只是迈步走入破庙。 她只当柳依白这是句废话,可没有想到,就在当天黄昏,柳依白就拉着李扶摇喝了一次酒。 一大一小两个剑士喝的醉醺醺的,最后柳依白更是唱起了一只小曲,李扶摇脑袋昏昏沉沉,没有听得完全,只是依稀记得柳依白最后是念叨着,“一剑换不换功名,不换。一剑换不换富贵,也不换。换的是小娘的红盖头。” —— 而登山的叶笙歌,在山道上,碰见了一个神情平静的悬剑少年,那少年一句话都没说,遇见这位道种之后,拔剑出鞘。 剑气惊扰山道两旁树木,对比之前柳依白出剑,虽然不及,但依旧是有些气象。 这位动不动就被罚入剑冢的少年,提着自己的佩剑山河,对着道种出了剑。 而叶笙歌,一点都不慌乱,拿出了之前得到的那把桃花伞。 吴山河不知道,这位道种之前的想法是在沉斜山种上满山桃花,现如今又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这座剑山,也种上满上桃花。 至于能不能实现,她一点都不担心。 毕竟现如今,她在剑山脚下的破庙前,已经种下了第一颗桃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南北两地,不过一事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叶笙歌上山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既然这位道种打定主意要上山,剑山这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不过叶笙歌虽说是道种,但也是年轻一辈,让剑山脚下的两位朝暮境剑士拦下她,显然是不切实际,可现如今的剑山也就只剩下李扶摇和吴山河两个年轻人,李扶摇练剑时间不长,注定是拦不下叶笙歌的,因此最后阻拦叶笙歌上山的重任自然而然的便落在吴山河头上了,这位不久前已经破开剑气境,来到了青丝境,已经有能力能和太清境的道种叶笙歌一战,因此当叶笙歌出现在山道之上的时候,首当其冲便接了吴山河一剑。 这位常年被丢入剑冢的少年,虽说性情活泼,不算是最适合练剑的性子,但被山上老祖宗一番调教之后,现如今倒也算是不错了,加上那座剑冢其实便是最适合磨炼剑心的地方,吴山河几次三番被丢进去之后,对境界也算是大有裨益,远比一般剑士要幸运的多。 因此他出的第一剑,实际上不管依着谁来看,都算是青丝境中为数不多的妙手,无论是剑气剑意都可圈可点。 只不过他这一剑,遇见的不是旁人,而是那位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法器的叶笙歌。 她应对这一剑,不闪不躲,只是将之前在雨雾山弟子那里捡过来的油纸伞撑开,这把原本叫做天机伞,现如今已经改名叫做桃花的油纸伞,撑开之后,作用并不是单单可以隔绝与外界的联系而已,说实在话,这把伞本身便是一件极其不凡的法器,最大的功能还是用于护住己身的。 于是那颇有气象的一剑刺中伞面之后,伞面上只是好似被一颗石子丢入湖水中惊起些涟漪,起了些褶皱,然后便很快恢复如初,这一剑便宣告无功。 吴山河皱着眉头,片刻之后再递出一剑,可叶笙歌依然不出手,仅仅以那把伞应对,这一剑带起风声,卷向叶笙歌的时候,那伞面总会出现在既定的轨迹上,替这位道种拦下这一剑。 吴山河扯了扯嘴角,他在剑山上待了十几年,对于外面的事情其实本来就知道的不多,这位道种到底如何,也从未亲眼见过,现如今所见的第一面,原本是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到时候他就算是败了也算是值得出的几剑,可现如今,那位道种竟然不躲不闪,也不出手,可他吴山河偏偏就是没办法。 这让一向自诩为天才的吴山河很有些挫败感。 叶笙歌撑着这把桃花伞,看着山道前方那个面容青涩的剑士,她要是没把那柄桃花送出去,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和这位剑山剑士比一比剑,可现如今已经将那柄桃花送出去换了一颗桃花,也就再没什么想法了,只是她看了看山道两旁,觉得要是在剑山上种上些桃花,应该比沉斜山来的更壮观。 吴山河往前走了几步,就要递出第三剑,可很快便被叶笙歌的一句话打消了念头,“你要是再递一剑,我肯定把你揍成猪头。” 而关键的关键,还是叶笙歌这一句话说出之后,已经收起了那把油纸伞,反倒是拿出了一个看起来不大的玉石碗。 吴山河咽了口口水,收剑而立,但仍旧是说道:“你不能上山。” 叶笙歌没有去问为什么,只是果真就停下脚步,拍了拍白裙上的灰尘,看着吴山河,自顾自开口说道:“原来你们这座山上,真的看不见书上写的那种剑士了。” 吴山河站在山道上,看着这个已经名头很大的道种,神情不变,只是问道:“你们梁溪那边,对于我们这些剑士,是个什么说法?” 叶笙歌歪着头想了想自己看过的那些书上对于剑士的描述,停顿了许久,才说道:“书上所言,山河剑士,一人一剑,一剑出时,能开山能裂海。” 吴山河觉得有些荒诞,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一剑出鞘,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叶笙歌转过头来,点了点头。 吴山河气笑道:“就算是咱们这一脉鼎盛时期,也找不出多少这种剑士来,你还真以为人人都是剑仙啊?以往能够找出十个来,就算是不得了,现如今的山河里,也就只剩下一个。” 叶笙歌动了动嘴唇,吐出三个字,“朝青秋。” 吴山河虽然是对于叶笙歌直呼那位朝剑仙的名字而有些不悦,但实际上并未张口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来剑山干什么?” “来看看你们这座山种下些桃花会不会很好看。”叶笙歌这一次回答得理所当然。 这个答案倒是让吴山河都生出了和剑山脚下破庙前柳依白那样的感悟,这个姑娘真的很二。 只不过这些话,柳依白是没有打算在叶笙歌面前说出来,而吴山河却是怕说出来之后,伤到这个姑娘的心,只不过很快吴山河便自嘲一笑,这位道种,哪里有这么脆弱? 兴许也是知道这剑山肯定是不会让她走上去了,叶笙歌也就干脆不再多想什么,打消了上山的念头,只是平白无故说了一番话,让吴山河脸色难看。 “你们这些剑士,现如今既然做不成一剑开山的事情,为何还不多炼化几件法器,打架的时候也要方便些,现如今只有一剑,斩不开了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傻不傻啊?” 吴山河盯着叶笙歌,很无奈,但也没有什么要递出第四剑的心思,只是转头,不愿意去看这位道种。 叶笙歌也没说话,只是转身便下山。 在远处,老儒生看着这边光景,忽然笑道:“天生道种,果然是个修道胚子,沉斜山走了大运,此后数百年,说不定就是前后两人成圣的壮阔光景,到时候天下道门,哪里还有任何一家能和沉斜山扳手腕子?” —— 李扶摇得了那柄师叔谢陆的家传名剑小雪,本来有些坐立难安,只不过柳依白来过几次,说是不必如此,小雪先前陪你上过登山路,算是对你已经不陌生,现如今谢陆送出之后,只 (本章未完,请翻页) 需要大方温养便是,不让小雪受了委屈,那便是对谢陆最好的交代了,至于其他,实际上没那么多讲究。 李扶摇稍微安神,将小雪拔出鞘之后,用手指在剑身上微微拂过,感受着剑身的微微颤动,小雪剑身雪白,造型清秀,算是剑中美人,李扶摇对于温养手中剑,一直不愿意用气血来建立和剑的联系,虽然这种方法要省去不少时间,也少走弯路,但依着李扶摇这个性子,总是觉着这样的方法过于简单粗暴,于是一直不愿意如此作为,因此不管是青丝还是现如今的小雪,李扶摇一直都是真心实意去对待,虽说麻烦了些,但总觉得在之后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就是。 只不过相比较起天才剑士白知寒的那柄青丝的孤傲,这柄小雪其实脾气不如谢陆那般清冷,给予的反应也要比青丝热烈的多,李扶摇耐着性子拂过剑身之后便去拿布条擦拭剑身,最后才将小雪归鞘,把小雪和青丝两柄剑放在膝上,开始打坐,运行气机在经脉之中游走。 远处破庙前的柳依白靠在门上,他身边是仍旧抱剑的谢陆,只不过这一柄剑却是换做了桃花。 柳依白嘴里叼了一根野草根,轻声感叹道:“光是这小子对剑的态度,我便有理由觉得他以后能走得很远。” 谢陆平静问道:“这一次不看资质了?” 柳依白摇摇头,“资质仍旧是很重要的,只不过现如今而言,或许他的路子走得不一样,实际上咱们的日子不多了,懒得去操心什么,可我一辈子都没个什么徒弟,就这样一个师侄,我还是很愿意看着他以后能够走得很远,最好是有一天能站在朝青秋身边。” 谢陆毫不犹豫的拆台道:“你还是不愿意把野草送出去。” 柳依白有些恼火道:“这小子拿这么多剑做什么,开铁匠铺子?” 谢陆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柳依白叹了口气,去腰间摸之前才做的酒葫芦,自从洗初南死在山下之后,他这些天的酒喝的不少,可越是喝酒,眼睛越是明亮,一身剑气越是凌厉。 若不是谢陆,而是山上老祖宗,看见了这个样子的柳依白,说不定也会在心底好好夸赞一番,现如今的柳依白,真是处于个人剑道的巅峰。 心态一事,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凭借感觉而已。 收了两柄剑放回剑匣的李扶摇将剑匣放在身后,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世上的剑士都是一人一剑,可唯独他有两柄,这真的不算是另类? 还没来得及深思,只不过一转头,便看到从那边山道过来的叶笙歌。 后者一身白裙,看起来飘逸出尘,走过来之后,没有理会李扶摇,只是在关注她之前种下的那颗桃花,只不过蹲下去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便站起身来,想了想,就来问李扶摇延陵那边有些什么名山,有些什么吃食,哪里的桃花最多。 李扶摇皱着眉头,不太愿意搭理这位道种。 叶笙歌皱眉道:“你不喜欢我?” 这个喜欢自然不是那个喜欢。 李扶摇没有说话,忽然想着,两柄剑之中,青丝与他更为契合,至于小雪,他用起来其实还是有些别扭,但怎么说也不能老是放在剑匣里,如此一来,让名剑蒙尘,真是比明珠蒙尘还要可惜。 等了半天都没见李扶摇回应的叶笙歌神情古怪,原本打定主意今日就要下山的她现如今偏偏又不想下山了,就在这里等着师父梁亦上山。 于是叶笙歌走出好些步,就在原地打坐,也不怕山上再有谁对她出剑。 李扶摇则是看都不愿意看上一眼,去破庙前的大青石旁,找到了师叔柳依白,柳依白递过酒葫芦,笑着说道:“这个小道种,还算是师叔我这辈子见过最顺眼的道士,一颗道心还真是一点都没受过尘世污染,以后成就不用说,绝对会令人咋舌,至于能不能跨过最后的门槛,天知道!” 李扶摇喝了两口酒,无言而笑,他现如今的境界低微不说是面对这位道种,就算是青槐,都一样是没有还手之力,其实就算是再怎么看不惯这位道种也没办法。 柳依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才练剑多久,两年多,第二境,算是不错了。这位道种从小修道,至今十几年了,也才太清境。你急个什么,踏踏实实去走,不管是大器晚成还是说忽然顿悟,都有可能,说不定百年之内你就是剑仙了。到时候再行走山河,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只是别忘了照拂剑山一二就行。” 李扶摇仰起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忽然开口说道:“其实师叔我知道,剑山之后肯定有大难,柳师叔这些天喝酒不也是再担心这件事?” 柳依白洒然道:“大难不大难的,哪里说得清楚,只不过是我和你谢师叔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想着换个活法。” 李扶摇忍住没去问是什么活法,只是点点头,喝了好大一口酒,就独自去练剑了,只剩下柳依白一个人靠在大青石旁,独自饮酒。 这位算是在俗世里摸爬滚打过的剑士,看着李扶摇的背影,呵呵笑道:“不管天资如何,你的脾性,依着我柳依白来看,真是不错。” 片刻之后,柳依白眼中出现了些担忧,虽说之前说的洒然,可真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他看向远处,低声祈祷道:“朝剑仙,你可别当真死在妖土啊,这天底下的剑士只能靠在你这颗大树下才能有一份栖身之地,你老人家要是真死了,这天底下的剑士可是连孤魂野鬼都做不成了呀。” 柳依白这一向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起来以前连练剑都不上心,没谁知道他在心底上还是对剑士传承极为上心的。 —— 北方妖土的那片黑色大海,大战总算是落下帷幕。 海面重归平静。 至于谁胜谁负,显然已经有了结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身白袍的朝青秋在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注视下走出大海,独自南下。 在他身后,有不少登楼境的妖土修士蠢蠢欲动,毕竟这位剑仙,就算是在两位妖土巨头的围攻之下,能够全身而退,但谁都不愿意相信,他至今还是全盛状态,反倒是很有可能是受了重伤。 只不过在这位剑仙南下的第一天,仍旧是没谁胆敢出手。 直到朝青秋快要临近那北方妖土和山河的交界的时候,才总算是有一个真身是一头巨大黑虎的妖土修士显露真身,可片刻之后便被朝青秋一剑斩下虎头。 巨大身躯重重在山林中跌倒,不知道压断多少大树。 而朝青秋并未停留一步,一剑之后,还是继续南下。 反倒是身后这些个登楼境的妖土修士心惊胆战,怎么这位剑仙在和两尊大妖打过一场之后还能有如此威势,一剑还能斩下登楼境的顶尖修士? 这一下,还有不少修士不禁想着之前那两位巨头现如今的状况。 而在那片黑色大海里的某座孤岛上,已经化作两个常人身高的老人神情漠然的看着南方,其中一位稍微有些瘦弱的老人断了一臂,但是却在缓缓生长,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要回复原样,而另外一位老人则是没那么幸运,他的胸膛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骇人伤口,只差半寸便危及灵府,要知道他的真身便是一头老龟,最引人为傲的便是自己一身龟甲的坚硬程度,可面对朝青秋,仍旧是没有能拦得下,甚至说他若没有这幅龟甲,说不定现如今早已经身死,不会是如此光景。 断了一臂的老人缓缓开口,语气古井无波,“青天君便在海岸,可他却没有出手。” 后者淡然一笑,“这等后辈,如他一般尚在观望的还有好几个,若是其他三教圣人之中的任意一个,出现在这片黑色汪洋中,青天君不会藏着掖着不出手,可既然是朝青秋,谁都有顾忌,况且咱们两人加上这片大海都没能拦得下朝青秋,其他人不敢出手,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 断了一臂的老人低头看了看伤口处,忽然叹了口气,“朝青秋的杀力,只怕距离当初的剑仙柳巷也所差不远了,这些年他并非是停步不前,一直往前走,再过十数年只怕就算是柳巷在世,也奈何不了他,咱们这几个老头子是没希望拦下他了,只有看以后咱们妖能不能土出一位惊艳后辈,有资格和他一战了。” —— 叶笙歌在山脚留下,这件事剑山知晓,只不过无人去管,老祖宗许寂听了吴山河在山道上发生的事情,沉默片刻之后便让吴山河重新去剑冢练剑,后者破天荒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神色肃穆的问了一个问题,“老祖宗,我剑山现如今当真无人了?” 许寂摇摇头,说了一句还有你。 吴山河神色落寞,但很快打起精神往剑冢去了。 在吴山河离开此处之后,许寂往问剑坪而去,在那里,老儒生正在翻着一本书,有些无精打采。 许寂坐在老儒生身旁,神情平静的看着远处山峰。 老儒生拍了拍脑袋,“许寂,梁亦上山,你这么些年没有出剑了,真有把握?” 这是老儒生这些天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只不过许寂没有觉得有多烦,这位老祖宗只是笑着摇头。 老儒生哀叹一声,“许寂,你真要死了。” 许寂平静应道:“都要死,无所谓前后。只不过现如今我越发觉得朝剑仙是不会死在妖土的,既然朝剑仙没死,剑山便不会如何,最多就是我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儒生恼怒道:“你死了,谁替你看着剑山,你当真以为朝青秋会待在剑山不走?” 许寂转头看了看老儒生,平静笑道:“我之前听过你们儒教有句话叫做舍生取义,是不是说的我这种人?” 老儒生不耐烦的摆摆手,“屁个你这种人,你这是玷污我儒教先贤的圣人言论。” 许寂一笑置之。 他总算是说起正事,“剑山上现如今的真正的剑士就三个人,我这个老不死算一个,吴山河一个,还有一个就是扶摇,这一次梁亦上山之后,无论如何扶摇都该下山了,山河待在山上,在剑冢练剑对他的剑道有裨益,能多待些时日,等朝剑仙再次来剑山的事情便能将这座山封起来,等山河游历归来,有了登楼境的修为,自然便能重新将剑山打开,说实话,山上只有三个剑士,其实山河里算上历年下山的剑士,怎么也算是有一百之数,加上他们若是收徒教导,咱们剑士,算不上断绝传承。” “咱们剑士这一脉,到了现如今,已经走到陌路了,虽说有朝剑仙,可剑山也只能‘名存实亡’而已,要恢复往日荣光,除非再出上一两位剑仙,从根本解决此事,不然此后几百年都是这苦苦支撑的局面,实际上真的没什么意义。” 老儒生反驳道:“要是撑不了几百年又如何?” 许寂苦涩一笑,“那便尘归尘土归土,以后剑士一脉,重新变成江湖中的武夫便是。” 老儒生讥笑道:“三教是越来越好,你们剑士这一脉倒好,越走越回去了。” 许寂没说话,这位剑山老祖宗心里也是不愿意有这一天的。 老儒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只是提醒道:“出剑之前,不打算再和那两位小家伙聊一聊?” 老祖宗一怔,“哪两个?” 老儒生一拍脑袋,恼怒道:“你自己的那两个徒弟!” 许寂哦了一声,轻声道:“是的好好聊聊,生离死别都是这一次了,有些掏心窝子的话现在不说,以后说不成了,不说清楚怎么行。只不过除此之外,我还真想和扶摇比一次剑。” 老儒生无奈挥手,“随你。” 许寂哈哈大笑,笑声爽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旧事重提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小暑时节之后的大暑时节,老祖宗许寂下山去山脚破庙前分别见过了两位徒弟,先是见的谢陆,对这位按理说应当是家世不差的女弟子,许寂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在破庙前待了很久,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许寂便转头去寻柳依白,而至始至终都没有搭话的谢陆,神色淡然。 破庙里,柳依白先是拖出一坛子酒丢给自己的这个师父,然后才从自己塑像下再拖出一坛子酒,也不讲究,就一屁股坐在塑像前面的石台上,惊起不少灰尘。 许寂没好气说道:“拿个碗来!” 柳依白不情不愿的从塑像下面再丢出来一个不大的酒碗。 许寂拿袖口胡乱擦了擦,这才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骂道:“柳依白,你还真是知道尊师重道!” 柳依白缩了缩脖子,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又不怎么喝酒,好酒给你喝,浪费了。” 许寂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只是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大半碗酒,然后就沉默不言的看着柳依白。 柳依白被老祖宗看得瘆得慌,摸了摸脸颊,无所谓的说道:“行了,反正都死过一次了,现如今算是真正告别这座山河,有什么大不了的,咋了,我都看得开,你还舍不得?” 许寂神情黯然,这是这位一向强势的老人第一次在自己的弟子面前表露出如此情绪。 柳依白喝了好几口酒,不自觉的去摸着腰间野草的剑柄。 许寂叹了口气,“当年那一剑,为师的确是为你们出的,虽然依着你们来看,好像那一剑出或者是不出,都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这些年,为师的心底很不好受。” 柳依白咂咂嘴,“没人怨你,技不如人,死了也就死了。倒是你,不惜耗费这些修为吊住咱们三个这残魄,难不成还能让我们恨你不成?” 许寂默然无语。 柳依白放下酒坛子,看了看身后的塑像,走过几步,来到老祖宗许寂身旁,而他比肩而立,然后打量了几眼,居然是有些讶异的开口道:“咦,我记着你以前比我高上不少啊,咋矮了?” 许寂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他的脑袋,斥道:“净胡说。” 柳依白不以为意,只是始终乐呵呵笑道:“你一个人就扛起了一座山,能不把你压得直不起腰来吗?” 许寂揉了揉这个家伙的脑袋,只是又倒了一碗酒,这次喝得很开心。 实际上山脚破庙里的三人,以剑气称雄的柳依白算是最不对他性子的弟子了,大师兄洗初南是从小在山上长大,性子安静,在剑道上走得不算是快,但是极稳,这种剑士无论依着谁来看都会很放心,谢陆则是一心都在剑道上,天生便适合练剑,陈嵊天资最高,性子最欢脱,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只是柳依白,虽说在剑气一途上走得极远,但实际上一直吊儿郎当,若不是如此,其实成就会不止于此,也就是这样,让许寂其实有些恨铁不成钢,没有出那一件事之前便有些不满意他,等到那件事之后,许寂一剑斩杀那位道门修士,断绝成就剑仙的机会,而这三人都不得不依附于这座塑像之后,柳依白和许寂的关系便显得很微妙,两人之间的隔阂便越来越多,老祖宗许寂这些年久居山上,而柳依白三人则是在山脚定居。 现如今两人敞开心扉,算是打消最后一丝两人之间的隔阂。不过是不是为时已晚,两人都没有去想,也没有开口说出来。 最后的最后,老人要转头走出破庙的时候,柳依白忽然喊住了他。 许寂转过头,柳依白皱眉道:“你总得让扶摇知道,他柳师叔不是因为小气,才不把腰间剑送给他的,相比较小师妹和大师兄,我柳依白对剑的重视程度,可能是最高的。” 许寂笑着摇头,“你柳依白什么时候会关心这些东西了?” 柳依白懊恼道:“事到如今,我还真是有担心他以后成了朝青秋那样的人物,到时候陈嵊肯定是要提的,小师妹和大师兄也少不了,万一就是因为我没有送剑给他,他便不提我的名字,那就真是他娘的亏大了。” 许寂有些无语,但心情觉得极好。 来到破庙外的空地之后,赖着不走的道种叶笙歌这些天一直都待在破庙前,晚上不知踪影,但明天几乎都是在那块大青石旁,看着她种下的那颗桃花。 而李扶摇则是在远处的空地上,盘坐悟剑,兴许是不太高兴这位道种,因此一直把距离拉得很远。 许寂先是在道种叶笙歌身旁站了一会儿,打量了好几眼这位道种,毕竟是梁溪沉斜山的未来,这些年山河中一直传言这位道种如何如何厉害,这让许寂都算是有些好奇之心,只不过看过几眼之后,叶笙歌没有搭理他,他也就懒得多说,剑山再落魄,也不见得会和这一个年轻女娃较劲。 来到李扶摇身边之后,许寂径直在他身旁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师父陈嵊,其实也就是我的徒弟,在加上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山脚下你这三位师叔,就是我这辈子收过的全部弟子了。” 李扶摇蓦然一惊,张了张口,想着之前在登山路山顶的所见所闻,有些意外,但说不上有什么怨恨,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喊了一声师爷。 许寂慈爱的看了看李扶摇,平静笑道:“当日上山也好,还是你在剑山修行也好,实际上都是缘法,强求不得,你若是要怨师爷铁石心肠,也由你,只不过今日来见你,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与你讲些以往我对你三个师叔和你师父讲的事情,第二件事则是在讲完这些之后,咱们两人,比一次剑。你意下如何?” 李扶摇点点头,正色道:“但凭师爷安排。” 许寂点头之后坐直身子,平静开口说道:“我与你说这世间道理不是本意,要说的只是练剑之法,山上修士三教中人,儒道佛都算是根正苗红,唯独只有咱们剑士,脱胎于江湖武夫,当年不过是在世俗之中打滚的山下人而已,剑祖以一己之力把剑士从山下带到山上,算是天下剑士的福音,之后咱们剑士一脉,在山上修士之中一枝独秀,剑仙战力,力压三教圣人,足足维持了数千年,六千年之前的一战,将咱们剑士一脉打到如此局面,咱们不后悔,只不过从头再来而已,只是剑士少了,传承免不得就要少了些,有些金玉良言说不得就要失传了,师爷脑子里的一些东西,趁还在,就都说给你听,你记住多少算多少,反正法子这种东西,说不定你没听过,反倒是踏出了一条更好的路来,因此你要是没记住,也不要有什么愧疚之心。” 李扶摇不置可否。 许寂继续说道:“剑士练剑,不同与三教修士修行,若真的要说,便算是烟火气十足,因此三教修士所谓的要保持一颗心纯洁无碍便要远离尘世,对咱们剑士来说,实在是没有意义,你下山之后,要是能够去那些江湖走上一遭,其实也是极好,沾一沾烟火气,未必不如闭关练剑,世俗之中的各种杂事,不要怕,遇上了便遇上了,去经历去感受,对剑心也算不上是非得有什么坏处,你柳师叔当年便是从江湖中走出来,成就了如今这局面,难不成当年江湖经历就是他的绊脚石,依着师爷来看,不一定的。” 李扶摇眉头舒展,轻声问道:“师爷,若是遇上些不能决断的事情使心头烦闷,影不影响剑心?” 许寂反问道:“难不成这世间的剑仙就遇不上些让心头烦闷的事情?” 李扶摇露出笑容,只是这只言片语他便懂了。 许寂笑着点头,“世上为难之事实在是太多,有些东西分不清对错,有些又看不清黑白,要是被你遇上了,你如何选?” 李扶摇想了想,摇摇头,“扶摇不知。” 许寂指了指他膝上的两柄剑,意思很明显。 李扶摇试探着问道:“一剑决之?” 许寂摇摇头,指了指胸膛。 李扶摇这才点了头。 许寂欣慰点头,“在世上难能不做出几件错事,若是因为选择错误便不愿意去选,那才是实打实的懦夫行为。” 李扶摇正色道:“扶摇受教了。” 许寂笑着点头,这一次开始认真讲起来剑道上可能会遇上的歧路,说着该如何避免如何跨过一道道门槛,最后这位老祖宗笑着说起陈嵊,说是他这个徒弟,你的这个师父,上山之后便拽的不行,被他教训了好几次都不知道收敛,后来去挑衅登山路的那两位剑仙残魄,被陆长偃毫不留情的一剑打了个半死,随后就安分了好久。只不过他性子天生便欢脱,在一个地方呆不久,最后离开剑山也算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扶摇和自己这位师爷说了好久,在最后,许寂嘱咐他,下山之前他交给李扶摇的那盏灯笼要好好保存,虽说是比不上那佛土那盏能够看到人前世今生的灯笼,但总归不凡,算是山上为数不多的几件法器之一,在对敌之中,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平时走夜路很有用的。 李扶摇自然明白这些话的深意,于是很认真的记下了。 许寂似乎是很高兴能和李扶摇说这么多,因此一时间便没什么比剑的心思,只是絮絮叨叨的话不少,这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说不定真要惊掉下巴,什么时候老祖宗如此健谈了? 最后好不容易记起正事的老祖宗指了指李扶摇膝上的两柄剑,问道:“你用哪一柄?” 李扶摇一笑,没有去握住青丝,反倒是握住了小雪。 老祖宗有些惊讶,但是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去拿起那柄青丝,只是尚未拔出鞘,那青竹所做的剑鞘就出现了些裂痕,那柄青丝的剑气十足,似乎不太喜欢许寂。 许寂神色不变,握紧青丝。 李扶摇则是握紧小雪。 他的意思很明白,老祖宗没有用过青丝,青丝自然排斥,而他用小雪,也算不上得心应手,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便也算得上公平。 只不过在李扶摇握紧小雪的片刻,那边破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前,谢陆已经走出来,紧接着是喝着酒的柳依白,两人靠在门上,注视着这边。 老祖宗许寂拿剑之后,虽说是竭力让一身剑气都不露在身外,但那份气势,仍旧是让李扶摇觉得有些心神不稳。 手持青丝,许寂平静笑问道:“仅以剑招对敌便是,点到即止。” 李扶摇点点头,应了一个好字。 于是两人真要在这剑山脚下开始比剑。 在远处,柳依白咋舌道:“老头子什么时候亲自给旁人喂过剑?这是头一遭啊。” 谢陆也有些动容,她低声道:“老头子对扶摇这小子,寄望不低,只是不知道扶摇会不会觉得压力太大?” 柳依白扯着嘴角,“扶摇这性子,本来就算是能抗的,老头子给的压力再大,也不算是大事。” 谢陆恼火道:“你倒是看得很开,反正也不是你的弟子。” 柳依白嚼着嘴里的草根,不再多说什么。 而在那边远处,许寂和李扶摇的比剑已经开始,只是两人的境界本来就有很大的差距,说是比剑,倒是不如老祖宗在替李扶摇喂剑而已。 只是练剑已经两年多的李扶摇,偶有剑招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 山脚处,许寂在替李扶摇喂剑,而在那座剑冢前,背着书箱的老儒生却是在给那个剑冢里的少年讲圣贤道理,什么见贤思齐焉,什么吾日三省吾身,什么士不可以不弘毅,总之老儒生是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这让在剑冢里的吴山河近乎抓狂。 老儒生道理讲的差不多之后,便开始随口读起一些圣贤文章,倒也没能将一篇文章完完整整的读完,只是想到些片段句子便读上一些,想不起了便换成另外一篇,总之嘴里不停,让里面的吴山河心情崩溃。 只不过真当吴山河快要受不了的时候,老儒生又会停下来片刻,给他片刻喘息的机会,最后他干脆丢了书,笑问道:“吴小木头,你觉得老夫会不会给你再说上一番朽木不可雕也和孺子不可教也的道理。” 剑冢里无奈传出声响,“老先生,我可不想再听什么道理了。” 老儒生怒斥道:“你懂个屁,要是真能静心来琢磨这些道理,哪里还有半点难受,你这个榆木脑袋,枉费老夫来给你讲这些,说不定说与山脚下的那个小子听,要比你强上百倍。” 吴山河一时语塞,不知道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说不想理会老儒生。 老儒生幸灾乐祸道:“你们山上的那位老祖宗此刻就在山脚下给那小子喂剑,吴小木头,你觉得咋样。” 剑冢里的吴山河咬牙切齿,但是还是一言不发。 老儒生心情不错,最后嘿嘿一笑,不再开口。 倒是吴山河很快便问道:“老先生,老祖宗下山只为了给那小子喂剑?” 老儒生扯了扯嘴角,“仅此而已啊。” 吴山河神情黯然。 只不过下一刻,老儒生则是平静笑道:“那小子注定要下山去,而你吴山河,却是被你们老祖宗抱有厚望,希望你能成为剑山下一位老祖宗。” 吴山河一怔,没有说话。 老儒生看向山下,平静道:“今日之后,剑山大变。” —— 山脚比剑很快落下帷幕,老祖宗许寂将剑还给李扶摇,满意笑道:“你就这般走下去,世间剑道终有一日会被你走到尽头。” 李扶摇苦笑,但并未反驳。 柳依白忽然很悲伤的开口说道:“师妹,以后见不到你了。” 谢陆难得柔声喊了一句师兄,然后才轻声道:“你这柄野草真不给扶摇了?” 柳依白摇头,“有剑在手,死得其所。” 谢陆皱眉道:“这句话说得胡乱至极。” 这一次柳依白不再说话,只是眼神清明,一身剑气隐而不发。 等会老头子尽全力出剑,不会在留手照拂破庙里的两人,因此他只能在老头子出剑之前,先出一剑。 这一剑问观主。 谢陆倒是没那么多执念,只是看向李扶摇,眼神里尽是眷念。 她真有些心疼这孩子。 不只是因为他是陈嵊的弟子缘故。 许寂看向破庙那边,什么也没说,最后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对着李扶摇一笑,重新登山。 一路上,许寂神情都很淡然,像是看遍世间一切事,一点都不觉得惊奇,等回到问剑坪之后,拿起那柄旧事时,才忽然爆发出了一股气势,许寂整个人都意气风发,虽然一头白发,但是好似回到了少年时代。 而在剑山脚下的破庙里,仅存的两座塑像都出现了丝丝裂痕。 老儒生坐在剑冢前,念叨着一篇圣人文章里的佳句,“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 门尘山下的那条绿水湖前,有个中年男人,神情平淡的踏上了这座门尘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观主在山上,剑仙要出剑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山上的老祖宗许寂早已经重新拿起那柄古剑旧事,虽然还未下山,但早已经是剑气气冲斗牛,这种气势,是真正成了气候的剑士才能有的气象,这要是依着许多年前那位精通诗文的剑道前辈,便要是以一些诸如“剑是一夫用,书能知姓名”这类诗文要形容剑士风采,只不过当年那位剑道前辈,剑道修为实在是一般,虽说诗文写的极好,但也并未让许多人觉得敬佩,当年有位早已经高坐云端的剑仙笑言,若是他的剑道修为能有诗文一半的功力,这山河之中不知道要多出多少拥趸。 许寂没急着下山,也没有急着去关注山下的事情,只是在积势,他这几十年未出剑,现如今要出剑必定就要死此身最强一剑,不然何以拦得住观主。 破庙前,柳依白和谢陆两人的塑像已经满是裂痕,但柳依白却丝毫不在意,他站在破庙前,一身剑意攀至巅峰,整个人神采奕奕,按住腰间野草时,不时有剑鸣声传出。 他看着身旁的师妹谢陆,哈哈大笑,“师妹,这一剑,绝对是师兄我这辈子最强一剑,实在是很痛快。” 谢陆点点头,轻声道:“柳师兄剑气,可比剑仙柳巷。” 这一句话,无论真假,都算是对柳依白莫大的肯定。 能够和当年以剑气傲视山河群雄的剑仙柳巷相提并论,无论如何说,都是一件让人觉得不错的好事。 柳依白呵呵一笑,对小师妹这个马屁,很受用。 他转过头对着谢陆笑着开口,“我以这最后一剑作为送给扶摇的礼物,小师妹以为如何?” 谢陆点点头,“虽然还是显得师兄有些不爽利,但也是极好了。” 柳依白不置可否,只是从破庙走出,忽然朗声道:“李扶摇,看好这一剑,你师叔我留给你的最后一剑,用心看好了。” 正在琢磨推演之前和老祖宗那一场比剑的李扶摇蓦然抬头,看向破庙那边。 一身青衣的柳依白,腰间野草出鞘,瞬间破庙前剑气大作,柳依白呵呵一笑,一步掠出,带起无边剑气,掠向山下。 李扶摇皱了眉头,往前跑了几步,很快便闭上眼睛。 用心看这一剑。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这一剑是向谁出的。 剑士柳依白,浩荡下山去。 李扶摇闭上眼睛之后,只感觉眼前划过一道亮光,同时有些东西,好像就飘荡在他身边,想要伸手去抓,也不见得能抓住。 但那感觉迷迷糊糊,但的确在身旁无疑。 这是柳依白故意为之。 柳依白下山之后,怀抱桃花的谢陆,走过好些步,来到李扶摇身旁,陪着这个少年站了片刻,拿手比了比现如今这个少年的身高,她清楚的记得,他上山的时候才和她差不多高,现如今却是整整要比她高出半个脑袋了,以至于说话,谢陆都要微微仰头才行了。 谢陆拿着手比划了一番,忽然在李扶摇耳畔轻轻耳语了一番,“小家伙,师叔下山去了,以后的路你一个人去走,记着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保重,要是有一日真能成为那种剑仙,记得别忘了提一提你柳师叔的名字,他这个人啊,小气得很,对了,师叔再问你一句,你这一生,所见过最美的女子是哪一位?” 李扶摇潜心闭目以观那一剑,没有张口回答。 因此谢陆只是自顾自笑道:“那就当你默认师叔是这你见过世上最美的女子了。” “最后一件事,李扶摇,你见到你师父陈嵊之后,记得替我出一剑,告诉他,错过谢陆便是错过了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 …… 说完这些之后,谢陆忽然转头看向叶笙歌,朝着这个道种说了一句话,那位道种站起身,想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谢陆心满意足。 转头之后,她抱剑下山。 走的异常洒脱。 —— 门尘山道上,观主上山走了数步,便感受着面门前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气扑面而至,这一剑,不去说剑意,光论剑气,足以算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第二凌厉的一剑。 至于第一剑,自然便是当年朝青秋登沉斜山时所出的那一剑。 那一剑,虽说不是朝青秋倾力而为,但一位剑仙,要是真舍得下面子来对这些山上修士出剑,不管如何,都不算是一件小事。 当年那一剑,让沉斜山满山道士大气都不敢喘。 现如今这一剑,虽说剑气仍旧是凌厉,但比起来那一剑,仍旧所差甚远,这其中虽说也有境界的缘故,但大多也有两人的剑道造诣,并不在同一条线上的缘故。 关于剑道上的东西,很多时候,其实并不关乎境界。 柳依白的一剑,如一颗春日野草,虽说不算是鲜花那般鲜艳惹人爱,但仍旧生机勃勃,顽强生长。 观主身前已有一条五彩长河,阻拦此剑。 可这一剑的凌厉程度,还是有些让观主觉得意外。 剑气才一遇上这条五彩长河,便已经将这条长河惊得沸腾无比,观主负手而立,平静开口说道:“你这一剑,剑气凌厉,其余东西,都算不上好,但只此一项,便已经不错了。” 柳依白哈哈大笑,持剑推进。 剑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越发凌厉。 可他身上也是衣衫破烂,出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口子。 观主伸手往前一推,五彩长河缓缓流动。 柳依白所持野草总算是接触到这条五彩长河。 野草与五彩长河相遇,柳依白冷着脸往前递剑,这柄野草并没有半点弧度产生,在柳依白的虎口破裂之后,整柄剑寸寸断裂,竟然是宁折不弯的性子。 观主神情不变。 柳依白平静赴死。 生平最强一剑已出,算是不枉此生了。 观主轻声道:“何苦。” 来不及感叹。 下一剑,来自谢陆。 这位山上脚破庙以剑术称雄的女子剑士,一剑如天边明月,又如眼前桃花,还如昨日小雪。 让人眼花缭乱。 观主平静应对,驱使那条五彩长河去拦下这些眼花缭乱的剑招,等到看清楚谢陆手上拿的那柄剑之后,才略微无奈的开口笑道:“笙歌这个孩子,什么都送得出手。” 谢陆不去理会这么些事情,只是一剑又一剑的递出。 至于最后,仍旧是被那条五彩长河给穿心而过。 谢陆无奈一笑,折剑与此。 观主心态平常,这两人都算是出彩剑士,但实际上也万万称不上如何厉害,况且是在他梁亦身前。 今日剑山,最强一剑还是得来自于那位老祖宗。 观主对此无比清楚。 因此他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山脚破庙里,在那两座塑像粉碎之后,整间破庙轰隆一声,便也跟着倒塌。 从此山脚再无三位师叔,以及这间李扶摇从来没有进入过的破庙。 李扶摇尚未睁眼,便已经泪流满面。 他猛然转过头,看向叶笙歌,问道:“上山来的是谁?” 叶笙歌虽然对这个少年剑士也没什么好感,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说道:“我师父,梁亦,沉斜山的观主。” 他没有说圣人之下道门第一人这个事情,显然便是怕吓住李扶摇。 李扶摇沉默很久,问了个问题,“他上山来干什么?” 叶笙歌歪着头,“可能是单纯想上山看看风景。” 李扶摇眉头皱的极深,他拿出剑匣里的青丝,轻声问道:“我想和你打一架,怎么样?” 叶笙歌本来就不傻,看着李扶摇这个样子,仅仅片刻便想清楚了他要做什么,“要想出气?” 李扶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打不打?” 叶笙歌本来想拒绝的,只不过想起之前谢陆对她说的那句话,她轻声笑道:“我要把你揍成猪头。” 李扶摇不置可否,握剑严阵以待。 …… …… 剑山山崖底,那间竹舍里,剑仙柳巷的佩剑三两和那剑鞘四两两人正在对弈,一身灰袍的三两忽然极为恼怒,四两则是柳眉微蹙,显然心情也算不上好。 三两冷声道:“若是柳巷还在,这个小道士,我甚至用不了一剑便要将他前世今生一并斩去。” 四两这一次没有拆台,附和道:“你这一剑,没什么人接得起。” 三两恼怒道:“朝青秋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剑山由得这些人随意挑衅了?!” 四两默然无语,他们两人虽然在崖下,但实际上对于山上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知道现如今剑山是什么个光景,因此现如今也只是有些抱怨,但绝对不是没有任何一点心理准备。 三两一把推翻棋盘,愤而起身,“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 他一连骂了整整三遍,由此可见他的内心到底是有多愤懑。 棋子从棋盘上滚落,滴滴答答的在竹舍里四处乱滚,一片凌乱。 四两弯下腰,去捡那些黑白棋子,她一言不发,但心情也不平静。 一身灰袍的三两忽然开口道:“我要去剑山上。” 四两转过头,疑惑问道:“你怎么上去?” 三两赌气道:“爬上去!” 这一次,四两就真的不再理会他了。 收拾好棋子之后,四两重新坐回原位,凭借记忆力将那盘棋复盘,然后才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之前有人要带你上去,你不愿意,现如今想上去,有什么用,你也上去不了。” 三两颓然的坐回原位,神色古怪,神情凝重。 两人不再多说废话,只是重新开始下这盘棋。 良久之后,三两轻声道:“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些道士都知道,天地之间,最不该惹的便是咱们这些蠢剑士!” 四两知道,当并非是神情激动的三两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便越显得他很有那个想法。 —— 观主快要走到门尘山顶之前,有个老儒生背着书箱下山,与观主擦肩而过的时候,老儒生气呼呼的指着观主骂道:“梁亦,你真是一点都不愧被称为自有风度!” 观主不理会,只是看向山上,那里有一道剑意,越发骇人。 在观主身后,渐渐有一轮明月生起。 观主这是要倾力施为了。 老儒生沉声道:“梁亦,你是非要上山不可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观主平静而笑,“自然如此。” 老儒生摇摇头,“那先过老夫这关!” 观主神色如常,只是指着远处,平静道:“恐怕那位不愿意。” 老儒生抬头,感受着那道越来越强烈的剑意,皱眉骂道:“老匹夫不知好歹!” 观主越过他,不多说废话,只是往上山而去。 只是那一剑终于“姗姗来迟” 身后明月,身前长河,迎接此剑。 一头白发的许寂,手提旧事,撞向山道上的观主,剑气雄壮。 观主总算是神色有些波动了,他轻声开口道:“许寂,这一剑比起当年你斩我沉斜山客卿那一剑如何?” 许寂居高临下,豪迈大笑,“这一剑比起当日一剑,自然要强上几分。” 观主皱眉,“几分而已?” 许寂以剑作答,“几分足矣!” 山道上剑气大作,两旁树木被剑气惊扰,如同狂风吹过,让整座山的山道两旁无数树木尽数断去。 老祖宗许寂在剑道上钻研多年,境界早已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因此这一剑,任谁来说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就算是观主,也避无可避,只能硬抗。 因此这条五彩长河便遇上这一剑。 五彩长河总算是不如之前那般强势,一剑之后,竟然没有占到如何优势,观主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只不过身后那轮明月,越发明亮。 观主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 五彩长河光芒大盛,竟然是要更甚满剑身剑气的古剑旧事,许寂神情不变,仍旧是一剑递出,剑光闪现,可惜却没有能斩下观主头颅,只是让观主皱了眉头。 这两人,一位是剑山老祖宗,一位是道门第一人,相较之下,竟然尚未分出胜负。 这要是放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修士会重新记起来这些剑士的厉害之处。 老祖宗一剑不成,退后两步之后,猛然挥出第二剑。 这一次剑身之上,尽数青气缠绕,其余修士只怕挨着半点便要身死。 可这一剑劈砍在那条五彩长河上,只是暂时让那条长河的河水暂缓流动。 观主身后的那轮明月大亮,照的让人睁不开眼。 许寂仰头望去,神情平静。 一剑能不能成,其实心底早已有了想法,可出不出剑,到底也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剑山不可辱。 若是天底下还有无数剑派剑宗,这剑山被观主登上去便登上了,大抵可以说观主登上了这座山却不是将天底下所有剑士都压在脚下,可现如今,剑士传承之地,就这样的一处,怎么能让观主上山? 许寂无奈一笑,若是当年,若是当年。 若是当年,哪里会有如今的局面发生。 只是不复当年而已。 老祖宗冷声道:“梁亦,就算是今日你登上此山,也总有一日,会有剑士走上你沉斜山。” 观主神情平淡,“或许会有,但不会是你。” 许寂皱眉,“当年我剑士自认杀人便是这世间第一,现如今虽说没落,但用剑自然一点不差,杀人也不是难事。” 观主始终神情不变,他并未存杀人之心,只是这一趟路,走完之后,只求一个目的,那便是让这世上剑士尽数心气再无。 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忽然皱眉抬头,天空晴朗,未见一人,但那轮明月却是变得有些暗淡。 片刻之后,有一道声音遥遥传来,“梁亦,你真当你是这世间第一,不怕朝某再上沉斜山,断你道统?” 梁亦神色自若,“朝剑仙若是舍得下脸,我梁亦自然相候。” 朝青秋的声音飘忽不定,“也罢也罢,你要上剑山,那朝某今日便斩一位圣人便是。” 这句话,石破天惊,如巨石滚落大河,惊起无数波澜。 梁亦原本古井无波,可在片刻之后便遥遥看着远处天际出现了一道五彩斑斓的景象,有一只硕大的黄鹤翱翔天际。 梁亦沉默不言,登天楼三千道卷上所言,仙人骑鹤高坐云端,现如今山河之中无仙人,能够高坐云端的自然便是圣人而已。 骑鹤的圣人,除去出自道教,还真没其余的可能。 梁亦看不见的是,就在那黄鹤下端,有个白袍男子,仗剑登天,一身剑气滚滚,惊得周遭白云四处游走。 走到半空,白袍男子语气冰寒,“杜恭,你今日要为你门下弟子而死?” 山河之中,敢直呼圣人名讳的人,唯独朝青秋一人而已。 高坐黄鹤背上的中年道人,神情平静,手持一副乾坤八卦镜。 看着朝青秋,他只是漠然开口道:“今日你死我死,尚无定论。” 朝青秋并不言语,只是腰间长剑出鞘,只是一剑,尚未挥出,便已经让方圆数千里都能看到一柄参天巨剑成形,剑身上剑气滚滚,光是让人看了,便觉得心惊胆战。 朝青秋虽说先后和两位大妖打过一场,可现如今竟然丝毫不惧正在鼎盛状态下的道教圣人。 他站在半空,神情漠然,眼中无数星辰明灭。 若是有旁人看到这番景象,就知道这位剑仙,真是已经怒不可遏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出楼下山握剑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江湖上形容某人年迈之后仍旧身手不凡,大抵喜欢用老而弥坚四个字来说,但是这四个字到底放在山上修士身上来说,其实一点都不贴切 毕竟山上的修士,不管怎么说,最少也是有着数百年光阴,若是有心维持外貌,那可能除非最后光阴会展露苍老姿态,其余年月都能按照自己想要的面容示人,那自然也说不上老而弥坚这个说法,就如观主梁亦,修道数百年,面容还如一个中年男人那般,至于老祖宗许寂,则是不愿意去维持面容,因此才会展露这么苍老之相,可现如今几剑之后,一身气势渐渐攀升到巅峰之后,老祖宗的一头白发竟然渐渐转黑,整个人的面容也比之前要年轻许多,按着这个趋势下去,甚至可以说就要从一个垂暮老人变作一个壮年男子了。 观主最开始仰头看向天际,隐约见到那只巨大的黄鹤之后,神情一直不太自然,然后再隐约能够看见那柄参天巨剑,神情更是有些紧张,朝青秋当年若不是迫于无奈也不会上一次沉斜山,对着一群尚未成圣的道士显露威风。 现如今剑山如此局面,朝青秋不对观主出剑,但总得要表明态度,要做些什么,因此这一剑便只能出在某位圣人身上,只是高坐云端的几位圣人,谁愿意来接朝青秋这一剑,观主并未猜透。 可依着现如今来看,那位高坐在黄鹤身上的圣人,不是旁人,应该便是一直对剑士没有好感的杜圣了。 这位圣人,当年尚未成圣之前,便对剑士一脉贬低的无以复加,当年在他成圣之后,剑士一脉尚未出过这六千年来的第一位剑仙朝青秋之前,便对剑士一脉其实多有打压,甚至还起过覆灭这一支的想法,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并未成行,后来出了朝青秋之后,这座剑山便算是有了立身之本,几位已经高坐云端的圣人不再有所动作,反倒是朝青秋接连出剑,在这座山河打出了赫赫威名,说不定让那些圣人都忌惮不已。 只不过这之中,一定不会包括现如今这位高坐黄鹤背的杜圣。 当年不知道是碍于什么东西而并没有出面,现如今朝青秋再度挑衅,这位道教圣人终于是显露人前,要不顾这片山河是不是还能承受得住两位圣人级别的对战,强行出手,镇压朝青秋? 观主不知道这位杜圣今日的想法,是想着震慑朝青秋这位才从妖土回到山河的剑仙,还是真想一劳永逸,斩杀他之后,让剑士一脉彻底断绝。可不管如何,在这两人彻底分出胜负之前,他都不能随意动作,要不然真是将剑山先覆灭之后,朝青秋杀了杜圣,之后的剧本便肯定是这位剑仙一人仗剑沉斜山,覆灭沉斜山,或许还觉得不够,他在将梁溪境内大大小小的道教分支都尽数抹去,来个同归于尽? 虽说这期间,那几位圣人肯定不会不管,但沉斜山这座山覆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心中有万丈怒火,并且才斩杀了一位圣人的剑仙,谁愿意去触霉头? 只不过对于观主来说,上山这件事,不算是大事。 因此他现如今要做的事情便是越过这位剑山老祖宗,登上那座剑山。 而许寂,一头白发转黑之后,整个人身上剑气四溢,一剑递出之后,隐约可见一条奔流不停的大河,这般境界高深,能够在剑道上走得更远的剑士,一剑出时,会伴随“气象”而这“气象”因人而异。 当年许寂在一条大河前悟剑,而成就如此气象,因此当他所递出的剑契合当年所悟的剑道的时候,不仅仅是意味会有这么一种感觉,还意味着这一剑可能是代表着许寂生涯的巅峰剑道。 因此这一剑递出之后,漫天剑气之中,观主第一次神情凝重了起来。 他身前的五彩长河,被剑气所侵蚀,显得有些不稳,而身后的那轮明月,虽说现如今重新明亮起来,但看样子也并非如何能够对许寂造成威胁。 在山道上,许寂居高临下,一头黑发随风而动,而显得他意气风发,他手中旧事也是青气缠绕,如一条条青蛇附于剑身之上,蛇信便是最锋利的剑气。 观主双手前推,可才往前伸出半尺不到,便有些散乱的剑气开始割伤他的皮肤,那些刺痛感对观主来说虽然可以忽略不计,但依然很顽强的割裂了他的肌肤,让他出现了不少血丝。 观主看着那些血口,低声喃喃道:“原来还是差一点。” 许寂没空去理会他这个差一点到底是差多少,只是一剑劈开了那条五彩长河。 剑气径直来到观主身前。 观主与人对敌,从未有过一次遭遇过如此境地。 这纵然是说明观主出窍神游并非是全盛状态,但也足以说明那位剑山老祖宗到底是有多出彩。 难怪当年有不少人都觉得这位老祖宗要是不逞强出那一剑,至少有很大机会是能够迈过那道门槛,成为山河之中又一位剑仙。 可惜了。 观主面露遗憾之色,他心气极高,沉斜山上的道士能被他看上眼的都不多,反倒是这位剑山老祖宗倒是让他极为欣赏。 只是可惜了啊。 观主面对着那一剑所溢出的剑气,所思所想不少。 只不过许寂并未给观主太多所想的时间,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剑尚未到观主身前,又一剑便又至。 观主神情平和的后退,世间修士,没太多人愿意在剑士身前一丈之内,观主可以不在乎柳依白,不在乎谢陆,也不在乎一行求死的洗初南,但这位剑山老祖宗,由不得他不在乎。 此人剑道,山河第二。 观主后退之时甚至还在想着若是将那副躯体从登天楼里带出来又将如何,是否能够不顾这位老剑士的剑气,坦然应对? 可仔细一想,也还是无奈摇头。 并非如此。 那副躯体再好,可终究是拦不住这以杀力称雄世间的剑士一剑。 观主有时候甚至在想,换做他去钻研剑道又该如何,是不是也能成就一位举世无敌的剑仙? 可随即便自嘲一笑,修士证长生才是正道,打架这种事,到底不是谁都擅长的。 许寂不依不饶的欺身而上,所思所想便都是要将观主留在山道上,而观主平静后退之后,身后明月前移,足足将那些剑气给驱赶回去。 一缕一缕的剑气,好似撞上了一堵南墙,不回头不行。 许寂提剑前掠,哈哈笑道:“梁亦,你如此自负的一个人,也会有后退的一天?” 市井无赖之间的打斗,算不上有什么高手气派,也没人会什么武林绝学,大多是从说书先生嘴里学来的几招撩阴腿,几招猴子偷桃,可若是有些气候的江湖高手动手打架便不一样了,说不得也要讲究些招式套路,而最重要的便是攻心之语,两人若是旗鼓相当,一方若是有丝毫分神,不说多的,轻则暂时落入下风,重则受伤落败,甚至连身死都有可能。 山上修士虽说相较山下武夫,手段威势更大,可实则上,攻心之语,一样有效。 只不过观主道心沉稳,若是被三言两语便给说的心神不稳,其实可能性还是极小。 只不过许寂,这两句话倒是说的实诚。 观主成名时间不短,出手次数不多,但的的确确没有遭遇过现如今这局面的。 因此等许寂下一剑来到身前之后,观主便不再有丝毫留手,伸手拉过一缕山间清风。 呼啸而至。 他低头皱眉,重重的往前踏了一步,神情平静。 而就是这一步,让许寂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只不过这一剑仍旧是如约而至。 剑气掠向观主胸膛。 观主忽然低声问道:“这一剑有名字吗?” 许寂也是一怔,平静答道:“下山时才创下此剑,倒是同以往的剑招都不一样,要是取名,叫他下山便可。” 观主呵呵一笑,“一剑下山,倒是个好名字。” 许寂点点头,但这一剑还是准确无误刺入了观主胸膛。 观主低头,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原来还是差一点。” —— 沉斜山登天楼,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现如今忽然狂风大作。 登天楼周围的树木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无数山上道士都觉得莫名其妙。 这座山上虽无护山大阵,可也从未起过如此大风。 张守清来到登天楼前,没有上楼去,只是仰着头去看不知道多少层上的窗口,观主出窍神游之后,所留的那具肉身这些天时不时会在窗口翻书,已经被不少道士发觉,有不少道士都来瞻仰观主风采,甚至还有不少才上山的道士,第一次遥遥看见那位观主的面容,便觉得甚是有幸。 这让不少山上的老道士都觉得苦笑不得。 张守清在楼下站了片刻,便听着登天楼内传来观主的声音。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张守清仰头而观,只见观主双手上扬,狂风不停。 片刻之后,观主随风远游。 张守清木然无语,不知所以。 —— 剑山脚下,叶笙歌和李扶摇的一战分出胜负,自然是练剑不过两年,境界不过宁神的李扶摇完败,这位剑士握剑的手抖个不停。 却是仍旧紧紧握住那一剑。 而叶笙歌,自始至终都是闲庭信步,一点不慌乱,在将这位第二境的小剑士打败之后,也没有出言讥笑,只是平静说道:“想不想知道你那位谢师叔下山之前说了什么?” 李扶摇重新背起那方柳依白留下的剑匣,没有说话,只是手中依然握住那柄青丝。 叶笙歌开心道:“谢陆说,只要你李扶摇不死在剑山上,剑山脚下便让我种满桃花。” 她指了指这些地方,笑着说,“我当时答应了。” 李扶摇没有理会她,要不是切切实实打不过她,李扶摇估计会真把叶笙歌打成猪头。 只不过他还是走到破庙废墟前,去捡了几块灰瓦收好,这间破庙他才看了两年,便没了。 还有三个师叔也是。 要是说之前李扶摇练剑单纯是因为不愿意走上儒教修士的那条修行大路而想着另辟蹊径的话,两年时间过后,他真的已经有些变化了,他真是喜欢上了自己手里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剑,眼前的这座山。 李扶摇在破庙废墟里找出两坛子酒,还有柳依白之前的那个酒葫芦,拧开灌了不少在嘴里之后,坐在大青石上,神情黯然。 那位观主上山,老祖宗下山阻拦,怎么看都是视死如归。 既然是视死如归,那便是全无把握。 李扶摇解下背后剑匣摸着上面的那一行小字。 柳师叔的字,其实也很不错。 他境界不够,看不到远处的那柄参天巨剑,也看不到那个骑着黄鹤的圣人,因此对于剑山今日的处境,一直说不上如何乐观。 只是少年不管再如何惆怅,也并无什么作用。 现如今他对局势,并没有能力左右。 而叶笙歌很快就来到他身前,低头去看她种下的那颗桃花,乐在其中。 这要是依着外人来看,就真和邻家姑娘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李扶摇知道,这个女子,一旦收起情绪,会是怎样的可怕。 叶笙歌仰起头,问了他一个问题,“李扶摇,你说这座山开满桃花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李扶摇则是生硬的回答道:“没有那么一天的。” 叶笙歌哦了一声,显然便是不以为意。 李扶摇重复道:“我不会让你把这座山种满桃花的。” 叶笙歌努努嘴,“拭目以待。” 李扶摇跳下大青石,往前走,不是去剑山,但也不愿意待在叶笙歌身旁。 —— 门尘山的山道上刮了一阵大风。 观主的肉身随风而至。 出窍神游的观主回到肉身中,于是那副肉身便睁开了眼。 观主平静看着眼前的许寂,惋惜道:“你本有可能走得更远,就是想的为的东西太多了。” 已经开始成就衰败之相的许寂白发渐生,他无奈道:“有些事情,没办法的。” 两人同为一山之主,说到底还是能够理解对方的感受的,只不过相比于好似坐拥良田无数的观主而言,许寂的家底便只有一座破茅房而已。 两人手里的东西,差的太多。 观主收起五彩长河和身后明月,不再想着强行上山,反倒是轻声道:“今日你我之争我胜了,但其实你我身后的道统之争许多年前便分出了胜负,现如今你能够盼着的便是那位朝剑仙立于不败,那我也就不想着山上了,毕竟也没办法,若是朝剑仙身死,剑山今日便除名,只不过你山上的弟子,我一概不难为他们,对了,你山上还有几个弟子?” 许寂沉默很久,才平静道:“只剩两个。” 观主点点头,“倒是和我所料相差不大,当年朝青秋的那一缕剑气拦在门尘山道上便是为了让世间不能探查你剑山现状,可你们再如何藏着掖着,其实我也知道,过了这么些年,你们的现状不会太好,只不过山上没人,山下倒是剑士还有不少。” 许寂沉默不言。 观主便不再多说,只是转过头去看向远处,那边天际,其实声势不大。 圣人之间的比斗,远远比其他修士来的迅速。 观主开口说道:“黄鹤上那位是杜圣,是几位圣人之中,对你们剑士这一脉中最为憎恶的一位,其实若是今日死在朝剑仙剑下,对你们来言,是好事。” 许寂讥笑道:“都是道门中人,怎么看起来你这么想着他死?” 观主毫不避讳,平静说道:“那座大殿里的排位就那么几个,香火就那么些,我要想上去分上一杯羹,倒是不见得那几位愿意,他死了,正好空出一个位置来,实际上不管是对上面来说,还是对我来说,都是一件事情,道教需要六位圣人才能在三教之争中始终保持着优势,而要是死了个老的,来了个新的,香火肯定最开始的几百年是不如其他几位鼎盛的,他们乐见其成。” 许寂疑惑问道:“你真的只差最后半步了?” 观主摇摇头,“说不清楚。” 许寂叹了口气,“那个境界,真是难。” 这一刻,这两个人始终看不出来是曾经剑拔弩张对立的两人。 观主仔仔细细看了看远处,忽然微笑道:“这场架雷声大雨点小,没打得起来,估计是那位杜圣有些忌惮能够在妖土两位大妖联手夹击下都能走出来的朝剑仙,怕一身修为尽数葬送在这里,说到底,还是朝剑仙赢了。只不过朝剑仙才打过这么一场架,杜圣都不敢出手,倒是胆子真有些小了。” 许寂无言而立。 观主摆摆手,转身下山。 一句话都没留下,洒脱至极。 今日一战之后,观主似乎有所得,而许寂则是伤了根本,实际上已经没几年光阴了。 只是这一战本来便避不过,许寂不算是觉得多失落,观主倒是有些开心。 —— 在远处空中,黄鹤背上的道教圣人杜恭脸色难看,他和朝青秋只是试探性的互换了一招,他便收手。 其实这和示弱无异。 剑仙杀力,他不愿意尝试。 而朝青秋转身之后,再度不见身影。 那柄巨剑随即消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酒少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观主下山之后没多久,背着书箱的老儒生在山道上和老祖宗许寂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然后一头白发显得暗淡无光的许寂点了点头。 老儒生笑着开口说道:“放心,最多三四百年,老夫还你一个登楼境剑士。” 许寂神色淡然,“不必强求,既然他早有下山念头,谁都拦不住,只是现如今下山之后,你多照料。” 老儒生点点头,有些感叹,只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上山之后,径直去往那座剑冢前,对着剑冢里的那个少年也没长篇大论,说那些圣贤道理,只是说许寂已经同意你吴小木头和老夫一起游历世间,三五百年再回来。 剑冢里先是沉默许久,然后才有回应。 神色有些憔悴的吴山河走出剑冢,仍旧是腰悬山河剑,只看见老儒生,而没有见到老祖宗,他第一句话便是我不下山了。 老儒生吹胡子瞪眼,差点没有当即就给他一个板栗。 片刻之后便想通了其中关键的老儒生轻声安慰道:“许寂已经是如此光景,剑山现如今的局面你也知晓,在山上枯守不是办法,下山之后,增长修为,有朝一日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大剑士,能够和那位观主讲道理,扳手腕子了,再去沉斜山找回场子,回到剑山,重新光耀剑士这一脉是你的担子,你推脱不掉,你在山上,其实和逃避没什么两样。” 吴山河神情恍惚,最终点头,只不过要在下山之前先和李扶摇见过一面。 老儒生摆摆手,没有阻拦什么,梁亦下山之后,剑山短暂时间内不会有大事发生,反倒是很快便会成为一座真正的荒山,依着老祖宗许寂的现如今状况,最多三五载便会油尽灯枯,山上剑士除去吴山河和许寂之外,其实都是幻像,为掩人耳目,剑山脚下破庙三人算是半个活人之外,其余的压根都不存在,等到吴山河下山之后,这座山上就只剩下许寂一人,他最后的光阴不必说,便是在这座剑山布下一座剑阵,让这座剑山再也不能有外人登山,除非有朝一日,成为大剑士的吴山河或者是李扶摇,才能重新回到这座山上。 自然,若是有其余境界高深的剑士愿意上山,也是可行的。 至少除此之外的三教修士,若是要强行登山,只怕要被这座山上的无数剑给刺成刺猬。 毕竟这天底下如观主这般精才艳绝的修士,终究是少数。 走出剑冢,老儒生和吴山河下山,来到剑山脚下之后,老儒生笑眯眯的看着那位道种,说是要和她讲讲书上道理,叶笙歌没有理会这个看起来心怀不轨的老儒生,只是在剑山下的空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坑,把她之前抽空从山下找到桃花枝一颗一颗的种下,依着她的想法,应当是要不了多久,这剑山脚下便会有一片桃林长出来,她过些年再来看,应该就是一处不差的地方了。 老儒生对于叶笙歌的不理会,一点都不恼,只是选了一块还算是不错的空地席地而坐之后,翻了翻书,期间曾经朝着坐在大青石上饮酒的李扶摇看了好几眼,眼里神色复杂,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些想不清楚,山上两位弟子,吴山河和李扶摇,无论是根骨还是对剑道的认知,吴山河都要胜过李扶摇,为什么许寂还是为看好李扶摇,不愿意用剑山来束缚他的剑心。难不成就因为李扶摇是你徒孙的缘故? 那边,一同坐在大青石上的吴山河和李扶摇两个人喝着李扶摇从破庙废墟里拖出来的两坛子酒。 吴山河神色复杂,轻声问道:“我要跟着老先生去游历山河,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到剑山了,你要不要一起?” 李扶摇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也应该待不了多久便要下山,只是我想去的地方,应当不是你想去的,再说了,同行不同行,没那么重要。” 吴山河皱了皱眉头,“当日你登山之时,要是我顺口告诉你一句天黑之前必须走到山顶,你现如今应该是我师弟了,剑山弟子这个身份虽说看起来比不起现如今的三教修士,但仍旧算是天下练剑之人的都梦寐以求的地方,你一点都不在意?” 李扶摇一笑置之,没有点头也同样没有摇头。 吴山河叹了口气,“我一直都想要个小师弟的。” 李扶摇眉头舒展,轻声问道:“陈嵊你喊什么?” 吴山河诧异道:“师叔啊。” 李扶摇点点头,“他是我师父。” 吴山河眼睛里有光,他哈哈大笑,“小师弟。” 李扶摇一样的没说话,但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吴山河心情大好,之前心中积郁一扫而空。 他笑眯眯看着李扶摇,“你第一次见师兄,没准备什么见面礼?” 李扶摇低声纠正道:“这是第二次。” 吴山河没来由的想起之前好几次下山都被谢陆师叔给挡回去的经历,心情有些复杂。 最后李扶摇拍了拍衣摆,示意自己身上就这几样东西,你看的上哪一样? 吴山河的确是仔仔细细看了看李扶摇身上的东西,身后所背剑匣,里面装有几柄剑他不清楚,但不管如何都不能要,毕竟剑对于剑士来说,委实太过重要,最后吴山河思索了许久,才指了指李扶摇腰间的酒葫芦。 那是柳依白前些时日闲来无事做的东西,这位柳师叔是个洒脱的人,从来不会故意想着留下些什么东西,因此这个酒葫芦也算不上是他留给李扶摇的,只不过是李扶摇在破庙废墟里找出来的物事而已。 李扶摇想了想,很快便把酒葫芦解下来,递给吴山河,轻声嘱咐道:“这是柳师叔的东西,你好好保管。” 吴山河接过酒葫芦之后有些愕然,原本他只当这东西是李扶摇的,现如今来看还不是李扶摇的,反倒是柳依白的东西。 吴山河点了点头,“这就不算是你送我的东西了,但我好好收着,等你真有一天要送我东西的时候,来换?” 李扶摇疑惑问道:“你想要什么礼物?” 吴山河想了想,“北海的海里有鲨鱼,用鲨鱼皮所做的剑鞘才配得上我这柄山河剑,怎么样,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次见我,给我找一个?” 李扶摇想了想,最后还是应承下来,只不过并未说是一定能找到,毕竟这些东西,也不简单。 吴山河跳下大青石,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示意以后相见。 李扶摇点着头,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叶笙歌站起身来,没有去看吴山河,只是擦了擦汗之后,觉得颇有成就感,这就好似当年她从参同一步跨入青丝那般。 当年观主煞有其事的拿出了一件山上重宝送给叶笙歌,让山上其他道士震惊不已,而也就是那时候关于观主和叶笙歌的事情才渐渐传了出来。 老儒生和吴山河收拾收拾之后,便准备下山,而自始至终许寂都没有出现,这让吴山河有些失落。 走在山道上,吴山河无精打采。 老儒生则是悠然自得。 他兴之所至,甚至随口读出一两句圣人语句,让吴山河的精神更提不起来。 而等了这两位来到了山脚处的绿水湖前的时候,居然在远处湖边看到了一袭白袍。 老儒生咋舌。 吴山河则是不知所以。 那袭白袍只是一闪而逝,吴山河并未看得真切。 老儒生叹惋道:“你这个小木头,运气真的不好,要是他给你提点两句,怎么也比你练十年剑来的有意义。” 吴山河小心翼翼问道:“那就是朝剑仙?” 老儒生点点头。 吴山河倒吸一口冷气,显然被吓的不轻。 老儒生“善解人意”的问道:“朝青秋肯定是上山去了,要不咱们返回山上,去求他给你指点两句?” 吴山河看了看山道,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老儒生笑着问道:“怎么,舍不下面子?” 吴山河有些尴尬道:“只是觉着缘法没到,强求不得,可实际上要是朝剑仙能够指点我两句,肯定是件极好的事情啊。” 老儒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你这小木头,性子还行,就凭着这个想法,不说其他的,光是前途,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吴山河无奈一笑。 走过几步之后,老儒生再度问道:“真不去?这可是剑仙,山河里就这么一个!” 吴山河苦着脸,“老先生你要是再说,我就真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老儒生爽朗大笑,心情大好。 你许寂不看好吴山河,可老夫就要告诉你,这家伙可一点不比李扶摇差,甚至还要更胜过一筹,要是不行,等百年过后再看看就是。 看看那时候到底是谁更强些! —— 而在门尘山道上,一身白袍脸色发白的朝青秋站在山道上看着满头白发的许寂,无声而笑。 许寂洒然一笑,两人岁数其实差距不大,只不过朝青秋天资更甚许寂而已。 仔细算来,两人其实是一个辈分的。 许寂低声笑道:“朝剑仙,威风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剑多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前后几乎算是和三位沧海境都交过手的朝青秋脸色发白,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只不过还能站在山道上,那便说明这位剑仙至少还有出剑的能力,既然是有这个能力,那便无人胆敢轻易启衅他。 站在山道上,朝青秋神色自若,平静说道:“若不是真是受了不轻的伤,我今日的确是想着留下杜恭的。” 朝青秋说的轻描淡写,但实际上这要是被任何一位山上修士听去,说不得都要倒抽一口冷气,这圣人是什么,山河中最顶尖的战力,是一个念头便能覆灭一座宗门一座王朝的绝世修士,怎么朝青秋一开口便要将其打杀了? 许寂面露苦意,他仍旧记着朝青秋第一次登上剑山的时候那股嚣张劲,当时便让不少山上剑士觉着不可思议,当时谁都没想过这位剑仙有朝一日会登临剑道巅峰,可谁都知道,这家伙以后的剑道路子一定会走得极为长远。 朝青秋的天资,真是肉眼可见。 许寂没有过多去问什么,只是笑着开口道:“我要在剑山布下剑阵,趁你还在这里,出两分力。” 朝青秋不置可否,“你选中的那少年跟那读书人下山去了,山上除去那个小道种之外,还有谁在?” 许寂眼中有光,忽然笑道:“还有个少年,是我那不成器弟子的徒弟,资质中上,但性子极好,我觉着他有一日能走到你身边,和你并肩而立,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朝青秋摇摇头,“怕乱了这少年剑心,既然是你看重的小子,以后成就低不到哪里去,只不过现如今这局面,出一个两个登楼春秋境剑士,与大局无碍,若是他能有朝一日走到最后一步,我替他护道便是,毕竟山河之中,再多出这么一个剑仙,才算是真让咱们这一脉有所起色,你所选的这两个少年能不能成,都不好早下结论,只不过除这两个少年之外,我在洛阳城看到过一个读书人,现如今是剑士了,感觉有那么几分机会。” 许寂好奇道:“这天底下还有你看得上眼的剑士?” 朝青秋一笑置之。 他朝青秋的确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世上最眼高于顶的剑士,除去同样身处沧海境的修士之外,鲜有人能够让他上心,若是欣赏,那更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两人在山道上闲聊许久,朝青秋才在剑山脚下以及山道上各留下一道剑意,用于等许寂剑阵摆好之后作为中枢。 然后这位剑仙也不上山,就这样凭空消失在山道上,不知去向。 许寂知晓,至少这一两年之间是见不到这位剑仙了。 他皱了皱眉头,朝青秋能够在两位大妖下联手遁走,不管胜负,都足以说明他现如今的剑道修为是足以让三教圣人不敢轻易动作的,加上今日观主看了那一战,估摸着这之后很久剑山都会很安静,只是这些时光其实对剑山已经没有多大的帮助了,现如今剑山要寄予希望的,不只是吴山河和李扶摇,而是那些已经走下剑山,在山河各处的剑士。 正如朝青秋所说,现如今的山河,出一两个登楼境的剑士都无作用,剑士所缺少的是最顶尖的战力。 杀力冠绝山河的剑仙。 揉了揉脸颊,许寂平静走上门尘山顶,来到剑山脚下,见到了这山上所剩下的一男一女,叶笙歌和李扶摇。 老祖宗来到李扶摇身旁,将所剩不多的酒一口饮尽,然后才抹了抹嘴笑道:“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梁亦功参造化,是有可能说得上圣人之下世间无敌的,当然这世上还有没有什么老家伙藏着暗处没出来,也说不准,但梁亦怎么说也该排进前三才是,我出剑拦他,依着旁人来看是不必要之举,他要上山便让他上山就是拦他作甚,可你我都知道,咱们剑士有些是真潇洒,有些不一定,比如老夫,就要为了这剑山最后的颜面非要和他打上一场,最后结果自然是老夫输了,还赔上了不少东西。但有些事情说不上后不后悔的,你以后会知道的,来,告诉师爷,见过了这位观主之后,你有什么想法?” 李扶摇摇摇头,轻声道:“我没见过他啊。” 许寂莞尔一笑,显然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 他轻声问道:“那下山之后准备去哪里看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山下这么大一片地方,你要先去哪里?” 李扶摇诧异道:“师爷要我下山了?” 许寂没有藏着掖着,平静笑道:“最迟半个月,我便要在这座山上摆上一座剑阵,然后你没有登楼境之前,别想再回来了。” 李扶摇神情复杂,很快便有些黯然。他不笨,对于许寂这种作为自然是知道,若不是实在没有了办法,许寂不会这么做的。 只不过原定于要在剑气境才能下山的李扶摇现如今半个月之内就不得不下山了。 这个不过才剑士第二境的少年,下山之后,没有青槐在侧,真要看看这座山河到底是如何了。 一头白发的许寂转头笑着问那边的叶笙歌,少年心性尽显,“叶姑娘什么时候下山?” 叶笙歌转过头,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前辈可否让我在山上种上些桃花。” 许寂摇摇头,没有问价,显然便是谈也没得谈。 叶笙歌很聪明,因此也并不多说多问,只是平静道:“我要去洛阳城,就在这两日,要是有人同行也可,若是某人不愿意,那就算了。” 许寂笑着看着李扶摇。 李扶摇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只不过很快许寂便轻声道:“你同她一起下山,下山之后,你要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只不过你要确定她离开了剑山才行。” 李扶摇皱着眉头,没有反对。 许寂拍了拍李扶摇的肩头,笑呵呵道:“最后一面了,师爷送你柄剑,要不要?” 李扶摇有些不明所以,他身后都已经背了两柄剑了,怎么还要给一柄,这柳师叔在剑匣上刻下的那行“天地虽大,我只一剑”小字。 反倒让李扶摇弄出了天地大不大都不好说,反正他不止一剑。 许寂感叹道:“其实有桩不小的机缘被你错过了,再则作为师爷,要是离别礼物都不拿出一件的话,还真显得有些抠搜啊。也罢,既然你不要剑,那师爷送点别的给你?” 这一次,李扶摇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下山去山河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下山之前的李扶摇去剑山走了一圈,没有和叶笙歌一起,毕竟这位道种出自道门,若是随意上山,老祖宗许寂不会答应,李扶摇也不愿意。 这是李扶摇第一次好好看过这座剑山,剑仙大殿也好,还是说剑冢也好,亦或是山顶的问剑坪也罢,还是说藏剑颇丰的洗剑池。全部都走过一遭,最后才在剑仙大殿之前站了很久,最后下山之前,李扶摇在剑仙殿对着历代剑仙牌位上过一炷香之后,然后才离开此地。 下山的时候,李扶摇穿了一身谢陆所做的白袍,背后背着柳依白所做的剑匣,剑匣里两柄剑,一柄是他在崖底找到的青丝,另外一柄则是谢陆师叔原本的佩剑小雪,两柄剑都算是当世名剑,小雪是谢氏一族家传之物,虽说以往并未有剑仙用过此剑,但实际上此剑一样不差。而青丝是那位天才剑士白知寒的佩剑,材质本来就极好,这些年在崖底也生出了不少灵智,用起来其实要比小雪顺手。 只不过在李扶摇心底,两柄剑其实并未高下之分。 老祖宗许寂在他下山之前曾送过他一块玉佩,是一块圆玉,上面刻的有一个剑字。是当年剑山鼎盛之时剑山赠与除去剑山弟子之外的客卿凭证,玉佩分为三六九等,以圆形为尊,地位尊崇,平时并不常居剑山,只有剑山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才会出手,李扶摇手里这块其实比一般的圆形玉佩还要贵胄许多,因为在刻了一个剑字之外,这块玉上还雕刻了一柄栩栩如生的长剑。 当年剑山称这种玉佩为剑玉,自从剑山开创以来也只拿出过九块,每一块的拥有者都是那个年代惊才艳绝的绝顶剑士,九位都是剑仙,无一例外。 而这第十块,归属却是一个不过第二境的小剑士,这要是放在几千年前,剑山只怕要被剑林之中的同道耻笑好久,只不过现如今,倒也无人计较这个了。 剑玉除去昭示着身份地位尊贵之外,其实仍旧还有好处,悬于腰间对于剑道修行其实也有莫大的好处,因为这本身材质便极为特殊。 这枚剑玉赠于李扶摇之后,也算是许寂所思甚多,只怕李扶摇以后练剑心里有负担,不愿意给他压力,便以此表明。 李扶摇把剑玉悬于腰间,只不过却没有露在身外,他这样一个小剑士,背着一方剑匣本来便极为惹眼,要是再悬一枚象征着剑山客卿的玉佩,那便是实在是匹夫怀璧,想不被人盯着都有些难了。 来到剑山脚下,李扶摇转头看着那个还在给那些桃花浇水的叶笙歌,生硬的喊了一句走了,叶笙歌直起身,揉了揉腰,把那个品阶不低的降妖碗收好,去那块大青石前看了看最开始她种下的那颗桃花树,看到已经抽了些新芽之后,显得极为高兴,拍了拍白裙,在李扶摇之前下山。 李扶摇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剑山,默然缓行。 在剑山的山道上,已经一头白发显得很是暗淡无光的许寂,努力直起腰,低声自嘲道:“不管如何,剑山没有对不起你李扶摇,我许寂也没有对不起你们四个徒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弟,至于山河,既然身为剑山弟子,便理应如此。莫怪老夫这般独断专行了。” 下山途中,叶笙歌走的不快,但也不慢,这位沉斜山道种一路上都没有多说,直到两人来到绿水湖边之后,叶笙歌才停下脚步,不再继续前行。 李扶摇随即停下。 叶笙歌转过头,没有说为什么停下,她就这样站在绿水湖旁,看着那片湖水,怔怔出神。 两人都不说话,直到两刻钟之后,李扶摇才皱眉问道:“为什么不走了?” 叶笙歌自然的回答道:“我要等船,我要坐船走。” 本来性子就说不上如何正常的叶笙歌有这么想法,其实也算不上多奇怪。 李扶摇嘴角抽搐,在这个地方,一般的渡船怎么都不可能会到这边来,要不是有其余剑山登山学艺,那边远处的渡船如何会到这里来,况且在他们看来,这山上都是剑士,下山哪里要用坐船的,直接踏水而过,岂不潇洒? 李扶摇心里有些不高兴,“非要坐船?” 叶笙歌一点都不恼,只是平静说道:“你要走便走,我不一定要你同行的。” 李扶摇一阵头大,若不是老祖宗一定要他看着叶笙歌离开剑山,李扶摇大可一走了之,管这位道种到底走不走,只不过现如今既然许寂发了话,李扶摇怎么都不能一个人先走,于是待了片刻之后,李扶摇踏水而行,很快便不见踪影。 叶笙歌一个人呆在岸边,神情安静。 很快,有个一头白发的高大老人缓缓而来。 老祖宗许寂。 这位剑山上现如今唯一的剑士,来到道种叶笙歌身旁,开门见山的说道:“老夫有一事相求,叶姑娘可否应允?” 叶笙歌神情平静,淡然说道:“老前辈知道三教修士和剑士一脉一向不和。” 许寂呵呵一笑,“之前观主上山老夫如何能忘,只不过沉斜山是沉斜山,观主是观主,道门是道门,你叶姑娘则是叶姑娘,这四类事情绝不可以混为一谈。” 叶笙歌神情自若,“那老前辈想求谁,是沉斜山的道种,还是说观主的徒弟,亦或者是道门弟子叶笙歌。” 许寂摇头,平静道:“都不是,老夫求的是在剑山脚下种桃花的叶姑娘。” 叶笙歌有片刻失神,喃喃道:“可老前辈之前都不许我在山上种桃花。” 许寂难得温声道:“叶姑娘知道在山上种下桃花意味着什么,剑山不让观主上山,自然也不能让你在山上种下桃花,只不过山脚那些桃花,来年长势会很不错,” 叶笙歌柔声道:“前辈要我做些什么?” 许寂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平静说道:“剑山唯一传人吴山河下山之后,自有机缘,无论以后成就如何,老夫都不愿意多管,可扶摇练剑不过两年,境界低微,心境尚未完完全全透彻,若是现如今便让他一个人游历山河,老夫不放心,可不让他下山,又万万不可,叶姑娘既然要游历山河,可否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带他走一段。” 叶笙歌生硬道:“让一位道种带一名剑士同行,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许寂神色有些黯然,“原本以为叶姑娘对世间看法,没那么在意。” 叶笙歌摇摇头,“他不愿意与我同行,我也不想与他同行。” 世间最怕两相生厌。 许寂不再多说,只是怅然一笑,“也罢,老夫总觉着这孩子还小,还要老夫给他找把伞,实际上是老夫想多了,这世上的剑仙,有谁是在谁的臂弯下长大的?” 叶笙歌皱眉道:“他那个资质,老前辈就这么坚信他能成为剑仙?” 许寂哈哈大笑,“老夫相信。” 叶笙歌不再说话,毕竟说的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许寂摆摆手,再无牵挂,到了最后,他才想清楚,自己给那孩子的路安排的太多,反倒是害了他,吴山河跟着老儒生游历山河,那李扶摇一个人走,有何不可? —— 踏水而行,来到那处渡口的李扶摇落到一艘渡船上,有个身材瘦弱的中年船夫正抱着头打盹,李扶摇走过船舱,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船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这个蹲着的白袍少年,有些迷糊的喊了一句客官,让人很快便回神,揉了揉眼睛之后,不可置信的喊道:“李公子?” 这个船夫也不是旁人,就是之前那位和他一起杀过那头绿毛龟的刘远路。 刘远路睁开眼睛激动问道:“李公子,你练剑有成,下山了?” 李扶摇点了点头,盘腿坐在他身前,说明来意。 刘远路拍了拍胸膛,示意没问题,然后很快便要去拿船桨,撑船往那远处的门尘山去。 开始撑船的刘远路兴致勃勃,说起这两年他见过的一系列奇异之事,什么背着书箱的读书人踏水而行,什么神情平淡的中年男人一掠而过,说的津津有味,好似自己便是当事人一般。 说到最后,刘远路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李公子,去年我就有个想法,想让你替我那小子取个名字,只是当时媳妇就骂我,说咱们不过是啥萍水相逢,又指不定能不能再见面,总之就是劝我打消这个想法,可我不知道咋回事,就是觉得能够遇见李公子的,这不就遇到了,李公子要是愿意,就给我那小子取个名,要是不愿意,就当我刘远路一路上都在放屁了。” 李扶摇笑着去拿刘远路放在船舱里的一壶劣酒,笑着说道:“既然你叫刘远路,那你儿子以后叫刘南陆好了,等他长大了,我来教他练剑。” 刘远路嘿嘿一笑,“李公子果然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剑法通神,取名字也这么有讲究,名字刘远路收下了,至于练剑,就不必了。我还不太愿意这小子以后打打杀杀的,以后和我一样当个船夫就挺好,是真的好。” 李扶摇不言不语,只是等渡船快要临近门尘山下,在岸边看着那一袭白裙之后,竟然有片刻的恍惚失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去找来一艘渡船的李扶摇接过叶笙歌之后仍旧是只言片语都没说,只不过在他来到这边的时候,许寂已经上山,因此李扶摇并不知道老祖宗找过叶笙歌的事情。 只不过在渡船离开门尘山之后,坐在船头的李扶摇便开始怔怔出神,这两年以来,他一心练剑,其实所求不多,只不过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到洛阳城,去再次见一见自己的父母,去看看那些洛阳城贵胄,可这两年下来,几乎是隔三差五便和洗初南坐而论剑,时间长了,便渐渐被洗初南的温和性子都给影响了,想着找那些贵胄麻烦的心也都淡了好几分。 三位师叔之中,洗初南影响人如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柳依白则是如何狂风骤雨,让人看得直观,所以李扶摇一直都在想,这么两个人怎么会安然无恙的相处这么久,可想到后面才想通,原来是有一位不那么像女子的谢陆在当中,才维护了这份平衡,虽说谢陆并未做出些什么东西来,但实际上这种影响,看不见摸不着,但切切实实感受得到。 不过下山之后,要去什么地方,李扶摇还真有些迷茫,现如今这座山河,他只走过延陵一座王朝,而且并非是将整座王朝都走遍,只是选了一条路,一路来到大余边境而已,可从剑山离开之后,除去洛阳城以后会是必经之地,其余地方,他还真想不到要去什么地方。 只不过现如今洛阳城,他至少还不能去。 没有踏足青丝境界之前,他是绝不可能走入那座延陵王朝的帝都洛阳城的。 最后想了想之后,李扶摇决定去周国看看,不去白鱼镇,就到那座少梁城和大周边境去看看,看看现如今的周国究竟如何了,毕竟不管是那位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还是说那位被誉为谢家宝树的谢应,这两人都算是他极为熟悉的人,尤其是谢应,李扶摇至少觉得他是自己的半个朋友,至于为什么不是一个,那或许是因为两人至今都还没有同历生死的缘故。 在自小便一个人独自长大的李扶摇心中,对于朋友两个字的重视程度,其实一点都不算低。 因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李扶摇心中,能够真正算得上朋友的,除去青槐之外,还真没有第二个人。 渡船缓行,刘远路只是在叶笙歌上船的一瞬间看过一眼这位年纪不大的白裙女子,之后便一眼都不再多看,既然是李扶摇都要亲自去接的女子,哪里会是这一般的姑娘,说不定是山上某位手段厉害的女剑士也说不定,对于李扶摇,刘远路打过交道,倒不是如何畏惧害怕,可是对叶笙歌这一类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打过交道的山上修士,他哪里敢随便做出什么山上修士觉得“过分”的事情来,免得那些喜怒无常的山上神仙心里不痛快,便将其打杀了,到时候刘远路到什么地方讲理去。 渡船船头的李扶摇想通了不少事情之后,便解下背上的剑匣,将两柄剑放在膝上,缓缓用手指分别拂过两柄剑的剑身,神情温和,极为认真。 这种算不上如何隐晦的温养法子,李扶摇一点都不怕叶笙歌知晓,毕竟这位道种作为道教的天才修士,怎么来说知道的都要比他多太多,区区养剑之法,她未必看得上眼。 不过叶笙歌还是来到了李扶摇身旁,坐下之后,没有急着开口。 李扶摇闭目养剑,不作理会。 两位好似一见面就不对付的两人,又一次相持。 叶笙歌开门见山的说道:“李扶摇,你要看着我离开剑山,我知道。等到了岸边之后,咱们便各自走各自的,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或者说是一桩买卖要讲与你听。” 李扶摇睁眼,这一次不再如何闭嘴不言,反倒是温和道:“叶姑娘但说无妨。” 叶笙歌对于李扶摇的忽然转变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说道:“我在剑山脚下种下的几颗桃花,你们那位老祖宗已经承诺替我照料,这算是你们剑山拿出来的本钱,可他要买的东西我没卖,所以这笔买卖现如今算是我还欠你一样东西,所以你现在提一个要求,合理的话,我会满足你。” 李扶摇没有急着考虑,只是笑着问道:“叶姑娘没卖的东西是什么?” 叶笙歌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着李扶摇,不愿意说话。 李扶摇只好平静说道:“就当叶姑娘这个答案就是卖给我的东西了。” 叶笙歌有些奇怪的打量了几眼李扶摇,这才缓缓说道:“许寂老前辈想让你跟我走一段路,走多远倒是不确定,反正也要你踏足剑气境之后才行,被我拒绝了,我不愿意和你一起走。” 李扶摇点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再度无言。 很久之后,李扶摇主动问道:“叶姑娘为什么这么喜欢桃花。” 叶笙歌一本正经的说道:“要你管。” 李扶摇苦笑摇头,但仍旧是真挚诚恳的说道:“之前叶姑娘在山上的时候,扶摇以如此态度对姑娘,本来便不该,只是或许想起叶姑娘是沉斜山的道种,又曾经打败过我的朋友青槐姑娘,才有如此想法,下山之后,去找船的路上,扶摇仔细一想,姑娘上山之后,并未做过半点对剑山不利的举动来,如此来看,扶摇作为男子,心胸如此,倒是实在是羞愧。” 叶笙歌微笑不语。 她能听出这语气之中的诚恳。 只不过没有说话,这位道种从来都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子,相反,她还很喜欢和别人讲道理,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游历山河的时候还能和那些世俗百姓打交道。 站起身之后,叶笙歌走到船尾,看向这条绿水湖,呵呵一笑。 可不管怎么说,莫名其妙被人不喜欢,谁都不会那么舒心的。 眼见快要临近岸边,李扶摇收起两柄剑,放入剑匣,重新背好之后站起身。 叶笙歌抢先一步掠向岸边,站在岸边微笑看着李扶摇。 李扶摇拱手笑道:“叶姑娘,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此一别之后,再见姑娘时,希望能够在叶姑娘手上能够多撑上几招。” 叶笙歌扯了扯嘴角,随口应道:“百年之内,你都接不下我十招,百年之后,更是一招都接不下。” 李扶摇不以为意。 叶笙歌转头而行。 两人就此分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院里有个小姑娘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叶笙歌上岸离去,走的潇洒,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反倒是李扶摇,在船舱里坐了片刻之后,并未急着起身,反倒是将刘远路的那壶劣酒给喝得七七八八。 酒算不上好酒,但李扶摇喝着觉着不错,顺道也让他想起了那位剑山脚下的柳师叔,他那些日子喝的酒,本来就不在少数。 这让刘远路有些着急,可也没有说出来,自从年初成婚以来,自己那媳妇便不许他喝酒了,家里本来就不多的酒都给一阵鼓捣给找出来用作了其他用途,这一壶劣酒还是他好不容易偷摸着拿出来藏着船舱里的,想着等着媳妇不知道的时候,再悄悄的喝上几口,可现如今李扶摇喝了不少,完了,他可就要十天半个月没酒了。 只是刘远路始终是豁达性子,很快便想开了,等到下次去赶集时多买上两壶就是,只是买酒的时候还得顺带给媳妇买两件讨巧的礼物才行。 要不然,刘远路总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眼见着李扶摇久久不起身,刘远路就壮着胆子问道:“李公子,要不去我家吃个便饭?” 原本以为李扶摇会拒绝,本来这山上剑士在他们看来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拒绝也就拒绝了,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没想到李扶摇却是思索片刻之后便应承下来。 这让刘远路喜出望外,他蹦着跳上岸,把船栓好。 神色兴奋的搓了搓手,“家里除了没酒,其他都有的,咱们这些小地方的东西,虽说比不上那些州郡里的山珍海味,但别有一番风味,等会儿李公子吃了绝对要叫好。” 李扶摇摇摇头,“这没酒可不行。” 刘远路有些失神,不过很快李扶摇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笑道:“没事,没酒挺好。” 刘远路有些悻悻然点头,上岸之后,两人朝着不远处的那处小村子里去,一路上,刘远路话不少,和李扶摇说了些这两年他的经历,说是在那一次从绿水湖里回来之后,便已经算是解开了心结,不仅柱子哥冰释前嫌,之后更是和他的妹妹成了亲,现如今更是连儿子都有了。 李扶摇笑着打趣道:“若不是走这一趟绿水湖,想来还没那么容易啊。” 刘远路有些愤愤然说道:“李公子说得轻巧,当日那只绿王八,谁看了不被吓尿裤子?也就是我刘远路胆气足,不然啊,真是说不准啊。” 李扶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竖起大拇指。 刘远路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两人从村口一路前行,走到一半时,路过一处破落院子,小院破旧,原本是一扇木门,现如今也全然不见踪影,从院门处望进去,里面院内是一颗已经是成破败之相的老槐树,正该是生机勃勃的夏日,可这颗老槐树却是尽数是枯枝,落了一地的枯黄叶子。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娃蹲坐在那间屋顶都没有几块灰瓦的屋檐下,抱着一双小腿,茫然的看着远处。 李扶摇停下脚步,转头问刘远路,“这是怎么回事?” 刘远路叹了口气,“这小女娃叫温瑶,温员外家原本算是咱们这村家境最殷实的一户人家,平日里温员外温夫人也算是广积善缘,若是往年有些庄稼歉收,大半佃户的租子都要免了,可就是这样一户人家,不知道为啥没得到好报,之前他家说是来了一个远房亲戚,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模样俊俏,在这温家住了差不多半年之久,平日里乡亲们遇见,那年轻人都笑着打招呼,看起来真像个读书人,可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便见到这温家燃起大火,乡亲们来救火的时候,便看到那位名叫温言的年轻人手持火把,癫狂大笑。这一下不用多说,肯定是这个白眼狼做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白眼狼还有一身功夫,居然十几个庄稼汉子都拦不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后来报官之后,官府也只是象征性的来看看,很快便不了了之,就留下了这个小女娃温瑶,至于那些佃户,因为凭据都被一把大火给烧了,自然也就没有谁认了,小女娃倒不是没人救济,只是这小姑娘倔强的很,不想跟谁走,便一直是一个人呆着。好在乡亲们隔三差五的送些吃食来,才没饿死。” 李扶摇点了点头,倒是没多说,人世间的苦难太多,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好歹也不是那种从小在长辈庇护下长大的那种人,因此也说不上如何难受。 跟着刘远路穿过半个村子,来到一处不大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有个布裙荆钗妇人正抱着孩子转悠,眼见着自家汉子回家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干净清秀,一身白袍的少年,妇人便有些担忧,把自家男人拉过来到一旁,低声问道:“怎么了?” 刘远路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小脸蛋,笑着说道:“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位李公子嘛,他现如今从剑山学成下山了,我请他来家吃顿便饭。” 妇人抬起头,去看了看李扶摇,李扶摇微笑着见礼。 妇人恍然一笑,点了点头,“那你们等着,我去弄饭。” 就在妇人转身的时候,被刘远路一把抓住衣襟,他低声道:“别太抠门,腊肉猪蹄子这些东西,都拿出来。我才让李公子给咱家小子取了名字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妇人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等到她进屋之后,刘远路便抱着那个孩子和李扶摇坐在院里。 李扶摇探过头去看了看这小家伙,然后从怀里摸出好些碎银子,也没急着递给刘远路,只是在手心一阵揉捏,反倒是捏成了一个不大的小老虎,这让刘远路看得目瞪口呆。 李扶摇把捏好的银老虎递给刘远路,轻声笑道:“第一次见面,送点小玩意给他。” 刘远路皱了眉头,正想着推脱,李扶摇就开口道:“这小老虎送出手了,这顿饭要是没猪蹄子,你就还给我。” 刘远路嘿嘿一笑,有些尴尬,他现如今可是知道了,这位李公子肯定是听到他们夫妻之前的谈话了。 只不过终究还是收下了那只价值不低的银老虎。 两人闲坐片刻,然后刘远路便说着要去找酒,抱着孩子起身走出小院,不见踪影,留下李扶摇一个人而已。 李扶摇闲来无事,便在院里折了一枝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他的字其实不差,只是没有下苦功夫,不然怎么也当得上筋骨劲道的说法。 只是一篇文章潦草写下来,差不多也就过了两刻钟功夫。 刘远路总算是领着柱子往这边小院来了。 他手里提着两坛子酒,显然就是在他这位大舅哥这里拐来的,仍旧是神态依旧的柱子来到小院之后,先是对李扶摇抱拳行礼,“柱子替乡亲父老谢过李公子替咱们除去那只妖物,若不是如此,这渡船营生,没谁做的安稳。” 李扶摇洒然一笑,摆摆手以示不算是什么大事。 柱子诚挚道:“李公子做的事情,可比官府要多得多。” 李扶摇轻声道:“其实也就是它要出来拦我,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出手收拾它,毕竟它要躲着,依着我当时的那个境界,找不到它的。” 柱子点点头,没说什么。 只不过低下头之后,很快便看到了李扶摇之前在地上潦草写就的那篇文章,柱子识字不多,不认识写的是什么东西,因此没有多言,倒是刘远路夸赞了两句好字,以他这个大老粗,其实也说不出什么溢美之词来。 李扶摇不在意,只是静静等着这顿饭。 半刻钟左右后,刘远路便去搬了一张大木桌出来,笑着喊着大舅哥,柱子很快便起身去帮忙,随着妇人走出屋子,这张木桌上便开始摆上了饭菜。 卖相一般,但香气十足。 四人落座,刘远路执意要李扶摇坐在高位,李扶摇推脱不开,坐下之后轻声笑道:“今日多有叨扰,莫怪。” 刘远路摇摇头,柱子咧嘴一笑,那妇人则是面带笑意。 刘远路将那个银老虎在桌下递给了自家媳妇,妇人接过来一看,有些诧异,刘远路瞅了一眼李扶摇,妇人会意,对着李扶摇便又热络了几分。 酒过三巡,微微放开的柱子总算是看到一直在对他挤眉弄眼的刘远路,心中了然,这才斟酌着开口说道:“妹子,这男人喝酒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这连酒都不能喝了,说不定以后读书人写不出文章来,那些江湖侠客也没了啥胆气了。” 这番说辞,让李扶摇有些哑然无语。 妇人捂嘴轻笑,不置可否。 刘远路则是一阵头大,得了,这以后酒估摸着是喝不了,依着自家媳妇这脾气,这顿酒之后,说不定又是好久闻不见酒香。 李扶摇无意间看到了刘远路的沮丧神情,便笑着开口道:“其实喝酒这事,偶尔喝一次,不误事的。” 刘远路咧嘴一笑,好嘛,这就成了。 柱子也是会心一笑。 只有那妇人神色有些不自然。 就连那孩子都发出几声咯咯的笑声。 一顿饭吃的算是主客尽欢,吃完之后,李扶摇在院子里坐着想事情,背后剑匣就放在膝上,两柄剑,青丝和小雪并未取出。 只不过这种温养法子,其实比起来取剑出来还要差好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扶摇对于这里面的道理,其实知道的不少。 因此他也能耐着性子去做下那些水磨工夫。 在小院里待了不久,妇人便端出一碗剩下的红烧肉说是要给那小姑娘送去,李扶摇没来由的想起之前路过之时,看到的那小姑娘的现状,便皱了皱眉头,主动开口说是他想去看看那小姑娘,接过红烧肉之后,妇人又拿了好几个馒头,说是让他一并带去,李扶摇点点头,没有拒绝。 只是李扶摇很快便转头对在一旁的柱子问道:“当日那场大火,的确是那个年轻人所放?” 柱子点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很多乡亲都看到了,没得错。” 李扶摇神情温和的点头,轻声道:“那小姑娘为什么还要守在那里?” 柱子皱着眉头,“不清楚,乡亲们几次想着把她带回家去,都被这女娃拒绝了。或许这女娃打心底里就不想离开那处小院子吧,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的家。” 李扶摇叹息道:“父母亲人都没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有家么?” 这不过这句话,他说的很轻,没有让人听见。 —— 破落小院里,一直茫然看向远方的小姑娘忽然收回目光,将目光放在了这颗院子里的老槐树上,老槐树的惨淡光景大约便是从当日那场大火开始的,一场大火,明明没有涉及这颗老槐树,但不知道为什么,大火之后,老槐树的光景便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到了今年初春,原本还抽出几枝新芽,可随即而来的一场大雨之后,将那一枝新芽给淋过雨之后,老槐树便再无起色,到了现如今的夏日,便成了如此垂暮光景。 温瑶看着那颗老槐树,热泪盈眶。 当日就是她躲在这颗老槐树树枝上,才没让那个丧心病狂的年轻人将她一起烧死,可即便是活下来了,没了家的小姑娘,其实过得也远远说不上有多好。 只不过好像是救了她一命便好似遭了天谴一般,这颗老槐树现如今的状态远远不如当初那场大火没有烧起来之前的枝繁叶茂光景,眼见着老槐树衰败期间,小姑娘其实做过很多努力,无论是去那边很远处的井里打水来浇在这里也好,还是说凭借着她这幅小身板颤颤巍巍的松土也好,可不管是如何,这颗树都没有好转起来的迹象,这让小姑娘越发愧疚。 她记着家里还没发生这些事情之前,她可是时不时的就在这颗老槐树下玩耍,没事扯掉几张绿叶,最后它还救了她一命,可现如今,这颗树陷入了这幅境地,小姑娘还没有任何办法,那能有什么办法。 或许是想起来的东西太多,小姑娘小跑两步,去抱着这颗老槐树,泪如雨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老槐树毫无反应。 小姑娘便一遍一遍说着不停。 泪水滚落在树身上,好似有人在低声叹息一般。 小姑娘却是充耳不闻。 在她那颗不大的心里,便是已经当这颗老槐树是她最后的亲人了,她一点都舍不得它,一点都不愿意看着它就这样枯死过去。 可有些事情,就连山上修士都做不到,这样一个小姑娘救不活一颗老槐树,其实便很正常。 世道说不上有情无情,但总要看你遇到的人,遇见的事情是什么而已。 只不过很显然,现如今小姑娘温瑶遇见的世道,就说不上有情,父母双亡,家宅失火,还有不念旧情的佃户,这世道给小姑娘留下的东西,便是一阵阵寒风。 冷得冻骨。 可更冷的其实还是人心。 李扶摇端着那碗红烧肉提着馒头走进这方小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抱着老槐树哭泣的场景。 声音已经哭哑了,因此只能听到哽咽声。 李扶摇将红烧肉和馒头放在屋檐下的台阶上,走过来站在小姑娘的身后,一言不发。 小姑娘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来了。 李扶摇耐着性子不说话。 只是等小姑娘转过身子的时候,这才蹲下,和小姑娘平视,“温瑶?” 小姑娘一脸警惕。 李扶摇指了指远处的红烧肉,没有怎么说话。 小姑娘仔细打量着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少年,仍旧警惕,可下意识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味道,很好闻。 让她讨厌不起来。 但她也一点不想表露出亲近的动作。 李扶摇极有耐心的蹲着,轻声说道:“我要是说我很能理解你现如今的感受,你信不信?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遭遇了这些事情,是不是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小姑娘总算是开口,“你是谁?” 李扶摇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叫李扶摇,我是个剑士。” 这村子里离那绿水湖其实不远,村子里的百姓虽然都不是什么修行中人,但实际上对于剑士这两个字,也要比其余的世俗百姓知道的多太多,小姑娘温瑶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听过那些关于剑士的传说的。 她甚至还很喜欢那些只是存在在故事里面的剑士。 只不过等她看了看李扶摇腰间的时候,马上便冷了脸。 她冷冰冰的问道:“你的剑呢?” 这让李扶摇一阵唏嘘,曾几何时,他便也是这般。 李扶摇便解下了身后的剑匣,抽开露出了里面的两柄剑。 小姑娘的脸色好转,但仍旧不愿意多说话。 李扶摇轻声说道:“你想救活这颗老槐树,我可以帮你。” 小姑娘原本暗淡无光的眼里忽然便迸出了光芒。 她毫不犹豫的便扑通一声跪下,哭泣道:“神仙哥哥帮我救救大树。” 在她心里,委实是把这颗老槐树放在了极为重要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就这样跪求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少年。 李扶摇轻轻把她扶起来,替她拍了拍灰尘,轻声安慰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那女子膝下就啥都没了?哪能动不动就下跪的,天地君亲师跪一跪无妨,其余的人,都不必跪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老槐树里有只妖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答应了替小姑娘救活这颗老槐树,但实际上李扶摇有些把握,但是不大,毕竟他是那种在岔路上缓慢行走的剑士,并非是儒道佛三教修士走的那般修行大路,其中好些东西,李扶摇不在行。 毕竟剑士一脉,除去打架之外,其余事情,怎么来看都算不上擅长。 只不过等他真好好开始打量这颗老槐树的时候,他便有了些眉目,眼前这颗大槐树原本其实距离化形也不远了,几乎都算得上已经踏上修行大路的妖修了,若是给这颗老槐树数十年光阴,说不定这颗老槐树便真能踏上那条修行大路,只不过在这之前,想来那场大火便是天地给予它的一场大考,它选择救下小姑娘,便在那场大考里留下了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显然在天地眼中说不上如何正确,因此它便没能踏上大路,反倒是光景越来越差,李扶摇在剑山的时候,常听洗初南说起这世间修士,三教修士自有体系不必多说,剑士则是一剑即可,也不必牵扯什么天地气运之流,可在山河之中草木,若是有机缘能够踏上那条修行大路,便多多少少便会经历这样一场大考,考试内容倒也简单,无非做一选择,所做出的选择便直接影响到之后的路途,这颗本来有机会的老槐树便是在那场大考中选择救下这个小姑娘,因此丢了这份气运,无缘踏上这条大路了。 救人本是好事,只不过这世间也多得是做好事无好报的结果。 说不清楚。 李扶摇一个一剑在身,天地无碍的剑士更是说不清楚。 只不过这种丢了气运的小妖修,若是有高人愿意替它找补回来,倒也不难,只不过现如今站在它面前的李扶摇显然不算是那种高人。 可李扶摇仍有办法。 山河之中,对于妖修的了解,剑士一脉可称第一,毕竟当年一战,剑士才是妖修最为忌惮的修士,而且这六千年中,妖土里偶有山河修士,也多是剑士。 他拿出的那盏老祖宗许寂送他的灯笼。 这是剑山上为数不多的法器,也是一件能够驱退妖邪的法器。 当然,若是李扶摇想,这盏灯笼仍旧可以照亮一些东西。 比如现如今这颗老槐树的灵智。 点亮灯笼之后,李扶摇将其放到老槐树下。 灯笼里的灯火摇曳,片刻之后,有个银发老妪走出树身,对着李扶摇行大礼跪拜。 老妪跪在地上,诚心实意说道:“多谢仙师搭救,老婆子感激不尽。只不过老婆子已经是将死之人,恳请仙师救一救温瑶。” 李扶摇看着这位银发老妪,平静道:“说不上搭救,现如今只不过能将你的灵智唤醒,若是这盏灯笼熄灭了,你仍旧会变成之前那般,我要知道当日那场大火的始末,你一一说来,我才考虑搭不搭救。” 老妪点点头,开始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当日那年轻人来到温家的第一日,其实老婆子便已经看出了他的真身并非是人,而是一只麻雀,修为境界算不上高,其实比起来仙师,要差很多,只不过化形却是有了,老婆子修为低微,虽有灵智,但依然不是那人敌手,况且未化形之前,想做些什么东西,付出的代价都要大出不少。因此那只麻雀来到温家之后,老婆子一开始便为做些什么,倒是那麻雀最开始便没有藏着掖着,从未把老婆子放在眼里,在树下将事情始末其实都说得很清楚,说是这温老爷前世是个猎户,上山打猎之时将他的父母两人都射杀了,那麻雀一直怀恨在心,偶得机缘踏上修行大路便欲下山报仇,只不过温老爷上一世已死,轮回之后,便成了现如今的温老爷,麻雀千辛万苦找到之后,便化成温言,以远房亲戚的身份进入温家,然后便有了之前那场大火。只不过在大火之前,那麻雀便说过何日放火,因此在大火之前,老婆子竭尽所能将温瑶救下,算是保住了温家最后的血脉,也算不上温家对老婆子的栽种之恩,现如今老婆子时日无多,想来最近那只麻雀便要回来将温瑶加害,斩草除根,因此恳请仙师救救温瑶,如此一家善人,老婆子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们尽数命丧黄泉,况且这温瑶不过这般年纪,如何使得?” 李扶摇沉默不语,没有急着说话。 银发老妪仰起头,脸上的褶皱被挤在一团,看起来很有些吓人,她凄凉道:“仙师忍心见死不救?” 李扶摇仍旧是没有说话,之前老妪的一番话说得看似是合情合理,也无什么大的纰漏,可李扶摇仍旧是不愿意这般轻易相信她,毕竟那番话之中他仍旧觉得有些疑点,比如那只麻雀既然是千辛万苦才找到温老爷的今生的,那便是殊为不易,又是知道这里有颗老槐树已经开窍,为何要将放火日期告知,难道不怕这场辛苦谋划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麻雀既然不是大摇大摆的进入温家直接杀人,而是附身于一位远房亲戚温言的身上,便是说仍旧在忌惮什么,怕被人知晓,要不然也不会在温家待这么些日子才动手,依着李扶摇的猜想,实际上这麻雀若不是怕被某些修士发现跟脚便是这温家有什么他上心的东西,需要好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谋划。 不然事情不会这么复杂。 可若是后者,那这颗老槐树也未必不是在打那件东西的主意。 山间精怪,修为不够不会主动招惹世俗百姓,毕竟这世间修士,还是有那么一撮人喜欢猎杀这些修为不足的妖修,要么夺妖丹,要么积攒功德。 可无论遇上哪一种,都不是这些小修士能够匹敌抗衡的。 只不过大余边境向来要比许多地方要乱的多,管的人不多而已。 老妪悲愤道:“仙师作为山上修士,难不成便一点不管山下百姓死活?” 李扶摇神色复杂,这是他第三次闭口不言。 这两人对峙之时,其实那小姑娘温瑶一直都看着这边,只不过李扶摇点亮灯笼之后,从树身走出的老妪温瑶一直看不见,只能见到李扶摇一个人站在树前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但并未听清,只不过看这个仙师哥哥如此认真,小姑娘也没敢接话。 只能任由他一个人在哪里继续说着些什么。 树前,李扶摇提起灯笼,平静开口说道:“你若是仍旧不说清楚,我便灭了这灯笼,你放心,小姑娘我会救,可你之后我便不会保证了,我能救你,这一点你需知晓,但这一切的前提得是你坦诚,你若是还有些为自己打算的想法,从而藏着掖着,不说多的,我即刻吹灭这盏灯笼。” 老妪仰头看向这盏灯火摇曳的灯笼,神情复杂。 李扶摇耐心等待。 片刻之后,老妪下定决心将事情始末完全道出,李扶摇耐着性子听完之后,这才点点头,然后并未多说,直接吹熄了灯笼。 收起灯笼之后,李扶摇转身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一脸希冀的看着李扶摇。 李扶摇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没事的,它会好的。” 小姑娘将信将疑。 李扶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领着小姑娘走到屋前的台阶前,将之前的馒头递给她,又把筷子拿给她,这才轻声笑道:“我留下了几天,咱们慢慢救它好不好,但是你要好好吃饭,不然它看见也会伤心的。” 接过来筷子的小姑娘点点头,一张小脸上完全是强行露出来的笑意。 李扶摇没有拆穿,只是有些心疼。 然后小姑娘在认真的吃饭,李扶摇则是托着腮帮子看着门外,神情复杂。 他要救那颗老槐树,很简单,只不过是用一颗之前青槐送他的妖丹便可,让那老槐树吃了,不仅是起死回生,还能在修行大路上走不少距离,可即便如此,也并未解决根本的问题,若是那老槐树仍旧怀有歹意,图谋这小姑娘身上的宝物怎么办? 即便她不图谋,那只麻雀去而复返,这颗老槐树一样拦不下,拦不下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让小姑娘白白丧命,他李扶摇自然能带小姑娘走,可带走小姑娘,实际上又有什么意义? 小姑娘心在此处,带走人完全没有作用。 因此李扶摇现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等那只麻雀,等到他觉得这颗老槐树已经没有半点可能能够护住小姑娘了,来取那件宝贝的时候。 便是李扶摇出剑斩妖的时候。 只不过到底还要多久,就连李扶摇都说不清楚。 因此等到小姑娘吃完饭之后,李扶摇去还空碗的时候,顺便便对刘远路说了一声他要留下来替小姑娘修一修她家宅子的事情,这几日的饭食倒是麻烦刘远路一家了,刘远路连连答应,光是之前的那个银老虎便已经值不少银钱。 别说一段日子,就是李扶摇铁了心要在这村子里待上一年半载,都绰绰有余。 李扶摇告谢之后,便离开刘远路家,前往温家宅子。 站在院子里的刘远路感叹道:“李公子是好人,真是好人。” 抱着孩子的妇人笑着点头。 回到温家宅子的时候,李扶摇手里提着一把才扎的扫帚,来到院子里之后,先认真的替这小姑娘将院子里扫的干干净净,然后便将扫帚丢给小姑娘,自己离开小院,半个时辰之后,在小姑娘诧异的眼神中,扛着两根木头的李扶摇回到小院,随手丢在地下,随意拍了拍手。 柳依白上剑山之前,是名剑客,可做剑客之前却是一名木匠,因此精通木匠活,之前李扶摇的好几柄木剑,和剑鞘以及背后的这方剑匣都是出自柳依白之手,李扶摇之前无事的时候也和这位柳师叔讨教了几天,手艺说不上精巧,但怎么还算是过得去,因此做些东西也不太难。 他带回来的这两根木头,就是要替小姑娘做一道木门,至于那间屋子,则是需要去想刘远路找村里的瓦窑要些灰瓦了。 只不过预料之中的半日光景就能够做好一道木门,却是让李扶摇失望了,整个下午都在忙于这道木门的李扶摇仍旧未能完工,直到晚上,月明星稀的时候也才草草成形,尚未抛光。 李扶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身旁的小姑娘原本眼神朦胧,看到李扶摇过来之后,便来了精神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下午之后,她早已经对李扶摇没有了任何敌意。 看见李扶摇坐过来之后,小姑娘主动开口问道:“神仙哥哥,你们这些神仙是不是什么都会做的啊?”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挥手道:“怎么会?” 小姑娘天真笑道:“那神仙哥哥怎么连门都会做的,之前我听娘说,什么都会的。” 李扶摇摇摇头,“哪里这么容易,我会做木门也是因为有人教的,没人教的就不会啊,比如我不会你们姑娘家的梳妆打扮,不会耕田种地。反正有很多东西不会的。” 小姑娘这时候有些惆怅的小声道:“我也不会梳妆打扮啊,娘之前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可还没等我长大,娘就先死了。” 说到后面,小姑娘有些哽咽。 李扶摇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指了指天上,柔声道:“神仙哥哥我啊,很久之前就喜欢看星星了,知不知道为什么啊,就是因为一些原本陪伴着你的人当有一天离开你之后,便是到了天上变成了星星了,你的爹娘就是这样啊,以后要是想他们了,就抬头望一望星星好了。” 李扶摇喜欢看星辰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个,只不过对小姑娘说,他便只好这样说了。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天空繁星,很快便苦恼的问道:“神仙哥哥,天上这么些星星,到底哪一个是我爹娘啊?” 李扶摇笑着说道:“最亮的那两颗就是。” 然后小姑娘哦了一声,就很快闭着眼睛不去看那两颗星星了。 李扶摇低声问道:“怎么不去看他们?” 小姑娘带着哭腔说道:“神仙哥哥,我不想让爹娘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啊。” 李扶摇沉默不语,真的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小姑娘。 他只是想起了之前一个人在白鱼镇的那些光景。 一样的苦难,只不过李扶摇觉着自己怎么也要比小姑娘的处境好太多了。 他想了想,却是发现小姑娘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月光下,小姑娘的一双眼睫毛微微颤动,显然是没有睡熟。 李扶摇握住她的小手,将一股气机缓缓汇入她的体内,帮助她睡眠。 很快,便响起了小姑娘的悠长的呼吸声。 她真是累太久了。 小姑娘睡熟之后,李扶摇这才将背后的剑匣解下,将两柄剑取出,放在膝上温养,这种养剑法子,李扶摇一直坚持,从未想过半途而废。 只不过想了想,李扶摇又将那盏灯笼点亮。 银发老妪今日第二次走出树身。 她借助月光,看着膝上放了两柄剑的李扶摇。 这一次却是直接把腿吓软,直接跪倒在李扶摇身前,颤抖着说道:“小妖不知道仙师用剑,之前多有冒犯,望仙师赎罪。” 在山河之中,剑士一脉对于山精野怪的震慑能力远远要比三教修士来的更为简单直接。 李扶摇平静笑道:“我忽然改了主意,想给你一份机缘,你若是想着接下咱们便继续往下谈,若是不愿,那便算了。” 话音未落,李扶摇便将之前青槐送出来的那枚妖丹拿出,一下子便让老妪激动万分。 她跪倒在地上,诚恳道:“仙师请讲。” 李扶摇轻声道:“你和那小姑娘订一个契约,也不用太麻烦,就是那种她死你便死的契约,顺便再将你的一缕魂魄给我,由我保管,我便将这枚妖丹给你,让你在修行大路上往前走上几步。当然,我有你的一缕魂魄在手,日后也好寻你,你若是起了歹意虐待小姑娘,我找到你之后,便将你杀了,你看如何?” 老妪神色复杂,为难道:“世俗百姓寿数不过百年,百年之后温瑶死小妖便死,小妖如何能做到?” 李扶摇皱了眉头,“那就订一个百年契约,百年之内你奉她为主,仍旧是她生你便生,她死你便死,好生照料,百年之后她身死之后你便恢复自由,但那缕魂魄你仍旧要给我,我百年之内会来见你一次,若是她还好好的,我便将魂魄还你,要不然仍旧是之前那般,将你斩杀。” 老妪有些犹豫,没有急着应下。 李扶摇冷笑道:“我另外再给你吃一颗定心丸,我留在此处等那只麻雀来了之后再离去!” 老妪下定决心答应下来,“小妖定当在百年之内悉心照料温瑶,不然她受苦受难。” 李扶摇点点头,摊开手,示意这老妪将那一缕魂魄交出来。 之后制定契约倒也简单,只需要将小姑娘的一滴血滴在老妪心上便可,契约生效之后,自有异像产生。 老妪看了看李扶摇,最终还是剥下自己的一缕魂魄交到李扶摇手上。 李扶摇接过之后,神情自若的将小姑娘的手指用剑气割开一个小口子。 放出一滴血。 滴在老妪心上。 眼见契约成了之后。 最后李扶摇才将那枚妖丹丢给老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老槐树里有只妖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答应了替小姑娘救活这颗老槐树,但实际上李扶摇有些把握,但是不大,毕竟他是那种在岔路上缓慢行走的剑士,并非是儒道佛三教修士走的那般修行大路,其中好些东西,李扶摇不在行。 毕竟剑士一脉,除去打架之外,其余事情,怎么来看都算不上擅长。 只不过等他真好好开始打量这颗老槐树的时候,他便有了些眉目,眼前这颗大槐树原本其实距离化形也不远了,几乎都算得上已经踏上修行大路的妖修了,若是给这颗老槐树数十年光阴,说不定这颗老槐树便真能踏上那条修行大路,只不过在这之前,想来那场大火便是天地给予它的一场大考,它选择救下小姑娘,便在那场大考里留下了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显然在天地眼中说不上如何正确,因此它便没能踏上大路,反倒是光景越来越差,李扶摇在剑山的时候,常听洗初南说起这世间修士,三教修士自有体系不必多说,剑士则是一剑即可,也不必牵扯什么天地气运之流,可在山河之中草木,若是有机缘能够踏上那条修行大路,便多多少少便会经历这样一场大考,考试内容倒也简单,无非做一选择,所做出的选择便直接影响到之后的路途,这颗本来有机会的老槐树便是在那场大考中选择救下这个小姑娘,因此丢了这份气运,无缘踏上这条大路了。 救人本是好事,只不过这世间也多得是做好事无好报的结果。 说不清楚。 李扶摇一个一剑在身,天地无碍的剑士更是说不清楚。 只不过这种丢了气运的小妖修,若是有高人愿意替它找补回来,倒也不难,只不过现如今站在它面前的李扶摇显然不算是那种高人。 可李扶摇仍有办法。 山河之中,对于妖修的了解,剑士一脉可称第一,毕竟当年一战,剑士才是妖修最为忌惮的修士,而且这六千年中,妖土里偶有山河修士,也多是剑士。 他拿出的那盏老祖宗许寂送他的灯笼。 这是剑山上为数不多的法器,也是一件能够驱退妖邪的法器。 当然,若是李扶摇想,这盏灯笼仍旧可以照亮一些东西。 比如现如今这颗老槐树的灵智。 点亮灯笼之后,李扶摇将其放到老槐树下。 灯笼里的灯火摇曳,片刻之后,有个银发老妪走出树身,对着李扶摇行大礼跪拜。 老妪跪在地上,诚心实意说道:“多谢仙师搭救,老婆子感激不尽。只不过老婆子已经是将死之人,恳请仙师救一救温瑶。” 李扶摇看着这位银发老妪,平静道:“说不上搭救,现如今只不过能将你的灵智唤醒,若是这盏灯笼熄灭了,你仍旧会变成之前那般,我要知道当日那场大火的始末,你一一说来,我才考虑搭不搭救。” 老妪点点头,开始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当日那年轻人来到温家的第一日,其实老婆子便已经看出了他的真身并非是人,而是一只麻雀,修为境界算不上高,其实比起来仙师,要差很多,只不过化形却是有了,老婆子修为低微,虽有灵智,但依然不是那人敌手,况且未化形之前,想做些什么东西,付出的代价都要大出不少。因此那只麻雀来到温家之后,老婆子一开始便为做些什么,倒是那麻雀最开始便没有藏着掖着,从未把老婆子放在眼里,在树下将事情始末其实都说得很清楚,说是这温老爷前世是个猎户,上山打猎之时将他的父母两人都射杀了,那麻雀一直怀恨在心,偶得机缘踏上修行大路便欲下山报仇,只不过温老爷上一世已死,轮回之后,便成了现如今的温老爷,麻雀千辛万苦找到之后,便化成温言,以远房亲戚的身份进入温家,然后便有了之前那场大火。只不过在大火之前,那麻雀便说过何日放火,因此在大火之前,老婆子竭尽所能将温瑶救下,算是保住了温家最后的血脉,也算不上温家对老婆子的栽种之恩,现如今老婆子时日无多,想来最近那只麻雀便要回来将温瑶加害,斩草除根,因此恳请仙师救救温瑶,如此一家善人,老婆子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们尽数命丧黄泉,况且这温瑶不过这般年纪,如何使得?” 李扶摇沉默不语,没有急着说话。 银发老妪仰起头,脸上的褶皱被挤在一团,看起来很有些吓人,她凄凉道:“仙师忍心见死不救?” 李扶摇仍旧是没有说话,之前老妪的一番话说得看似是合情合理,也无什么大的纰漏,可李扶摇仍旧是不愿意这般轻易相信她,毕竟那番话之中他仍旧觉得有些疑点,比如那只麻雀既然是千辛万苦才找到温老爷的今生的,那便是殊为不易,又是知道这里有颗老槐树已经开窍,为何要将放火日期告知,难道不怕这场辛苦谋划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麻雀既然不是大摇大摆的进入温家直接杀人,而是附身于一位远房亲戚温言的身上,便是说仍旧在忌惮什么,怕被人知晓,要不然也不会在温家待这么些日子才动手,依着李扶摇的猜想,实际上这麻雀若不是怕被某些修士发现跟脚便是这温家有什么他上心的东西,需要好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谋划。 不然事情不会这么复杂。 可若是后者,那这颗老槐树也未必不是在打那件东西的主意。 山间精怪,修为不够不会主动招惹世俗百姓,毕竟这世间修士,还是有那么一撮人喜欢猎杀这些修为不足的妖修,要么夺妖丹,要么积攒功德。 可无论遇上哪一种,都不是这些小修士能够匹敌抗衡的。 只不过大余边境向来要比许多地方要乱的多,管的人不多而已。 老妪悲愤道:“仙师作为山上修士,难不成便一点不管山下百姓死活?” 李扶摇神色复杂,这是他第三次闭口不言。 这两人对峙之时,其实那小姑娘温瑶一直都看着这边,只不过李扶摇点亮灯笼之后,从树身走出的老妪温瑶一直看不见,只能见到李扶摇一个人站在树前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但并未听清,只不过看这个仙师哥哥如此认真,小姑娘也没敢接话。 只能任由他一个人在哪里继续说着些什么。 树前,李扶摇提起灯笼,平静开口说道:“你若是仍旧不说清楚,我便灭了这灯笼,你放心,小姑娘我会救,可你之后我便不会保证了,我能救你,这一点你需知晓,但这一切的前提得是你坦诚,你若是还有些为自己打算的想法,从而藏着掖着,不说多的,我即刻吹灭这盏灯笼。” 老妪仰头看向这盏灯火摇曳的灯笼,神情复杂。 李扶摇耐心等待。 片刻之后,老妪下定决心将事情始末完全道出,李扶摇耐着性子听完之后,这才点点头,然后并未多说,直接吹熄了灯笼。 收起灯笼之后,李扶摇转身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一脸希冀的看着李扶摇。 李扶摇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没事的,它会好的。” 小姑娘将信将疑。 李扶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领着小姑娘走到屋前的台阶前,将之前的馒头递给她,又把筷子拿给她,这才轻声笑道:“我留下了几天,咱们慢慢救它好不好,但是你要好好吃饭,不然它看见也会伤心的。” 接过来筷子的小姑娘点点头,一张小脸上完全是强行露出来的笑意。 李扶摇没有拆穿,只是有些心疼。 然后小姑娘在认真的吃饭,李扶摇则是托着腮帮子看着门外,神情复杂。 他要救那颗老槐树,很简单,只不过是用一颗之前青槐送他的妖丹便可,让那老槐树吃了,不仅是起死回生,还能在修行大路上走不少距离,可即便如此,也并未解决根本的问题,若是那老槐树仍旧怀有歹意,图谋这小姑娘身上的宝物怎么办? 即便她不图谋,那只麻雀去而复返,这颗老槐树一样拦不下,拦不下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让小姑娘白白丧命,他李扶摇自然能带小姑娘走,可带走小姑娘,实际上又有什么意义? 小姑娘心在此处,带走人完全没有作用。 因此李扶摇现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等那只麻雀,等到他觉得这颗老槐树已经没有半点可能能够护住小姑娘了,来取那件宝贝的时候。 便是李扶摇出剑斩妖的时候。 只不过到底还要多久,就连李扶摇都说不清楚。 因此等到小姑娘吃完饭之后,李扶摇去还空碗的时候,顺便便对刘远路说了一声他要留下来替小姑娘修一修她家宅子的事情,这几日的饭食倒是麻烦刘远路一家了,刘远路连连答应,光是之前的那个银老虎便已经值不少银钱。 别说一段日子,就是李扶摇铁了心要在这村子里待上一年半载,都绰绰有余。 李扶摇告谢之后,便离开刘远路家,前往温家宅子。 站在院子里的刘远路感叹道:“李公子是好人,真是好人。” 抱着孩子的妇人笑着点头。 回到温家宅子的时候,李扶摇手里提着一把才扎的扫帚,来到院子里之后,先认真的替这小姑娘将院子里扫的干干净净,然后便将扫帚丢给小姑娘,自己离开小院,半个时辰之后,在小姑娘诧异的眼神中,扛着两根木头的李扶摇回到小院,随手丢在地下,随意拍了拍手。 柳依白上剑山之前,是名剑客,可做剑客之前却是一名木匠,因此精通木匠活,之前李扶摇的好几柄木剑,和剑鞘以及背后的这方剑匣都是出自柳依白之手,李扶摇之前无事的时候也和这位柳师叔讨教了几天,手艺说不上精巧,但怎么还算是过得去,因此做些东西也不太难。 他带回来的这两根木头,就是要替小姑娘做一道木门,至于那间屋子,则是需要去想刘远路找村里的瓦窑要些灰瓦了。 只不过预料之中的半日光景就能够做好一道木门,却是让李扶摇失望了,整个下午都在忙于这道木门的李扶摇仍旧未能完工,直到晚上,月明星稀的时候也才草草成形,尚未抛光。 李扶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身旁的小姑娘原本眼神朦胧,看到李扶摇过来之后,便来了精神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下午之后,她早已经对李扶摇没有了任何敌意。 看见李扶摇坐过来之后,小姑娘主动开口问道:“神仙哥哥,你们这些神仙是不是什么都会做的啊?”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挥手道:“怎么会?” 小姑娘天真笑道:“那神仙哥哥怎么连门都会做的,之前我听娘说,什么都会的。” 李扶摇摇摇头,“哪里这么容易,我会做木门也是因为有人教的,没人教的就不会啊,比如我不会你们姑娘家的梳妆打扮,不会耕田种地。反正有很多东西不会的。” 小姑娘这时候有些惆怅的小声道:“我也不会梳妆打扮啊,娘之前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可还没等我长大,娘就先死了。” 说到后面,小姑娘有些哽咽。 李扶摇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指了指天上,柔声道:“神仙哥哥我啊,很久之前就喜欢看星星了,知不知道为什么啊,就是因为一些原本陪伴着你的人当有一天离开你之后,便是到了天上变成了星星了,你的爹娘就是这样啊,以后要是想他们了,就抬头望一望星星好了。” 李扶摇喜欢看星辰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个,只不过对小姑娘说,他便只好这样说了。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天空繁星,很快便苦恼的问道:“神仙哥哥,天上这么些星星,到底哪一个是我爹娘啊?” 李扶摇笑着说道:“最亮的那两颗就是。” 然后小姑娘哦了一声,就很快闭着眼睛不去看那两颗星星了。 李扶摇低声问道:“怎么不去看他们?” 小姑娘带着哭腔说道:“神仙哥哥,我不想让爹娘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啊。” 李扶摇沉默不语,真的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小姑娘。 他只是想起了之前一个人在白鱼镇的那些光景。 一样的苦难,只不过李扶摇觉着自己怎么也要比小姑娘的处境好太多了。 他想了想,却是发现小姑娘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月光下,小姑娘的一双眼睫毛微微颤动,显然是没有睡熟。 李扶摇握住她的小手,将一股气机缓缓汇入她的体内,帮助她睡眠。 很快,便响起了小姑娘的悠长的呼吸声。 她真是累太久了。 小姑娘睡熟之后,李扶摇这才将背后的剑匣解下,将两柄剑取出,放在膝上温养,这种养剑法子,李扶摇一直坚持,从未想过半途而废。 只不过想了想,李扶摇又将那盏灯笼点亮。 银发老妪今日第二次走出树身。 她借助月光,看着膝上放了两柄剑的李扶摇。 这一次却是直接把腿吓软,直接跪倒在李扶摇身前,颤抖着说道:“小妖不知道仙师用剑,之前多有冒犯,望仙师赎罪。” 在山河之中,剑士一脉对于山精野怪的震慑能力远远要比三教修士来的更为简单直接。 李扶摇平静笑道:“我忽然改了主意,想给你一份机缘,你若是想着接下咱们便继续往下谈,若是不愿,那便算了。” 话音未落,李扶摇便将之前青槐送出来的那枚妖丹拿出,一下子便让老妪激动万分。 她跪倒在地上,诚恳道:“仙师请讲。” 李扶摇轻声道:“你和那小姑娘订一个契约,也不用太麻烦,就是那种她死你便死的契约,顺便再将你的一缕魂魄给我,由我保管,我便将这枚妖丹给你,让你在修行大路上往前走上几步。当然,我有你的一缕魂魄在手,日后也好寻你,你若是起了歹意虐待小姑娘,我找到你之后,便将你杀了,你看如何?” 老妪神色复杂,为难道:“世俗百姓寿数不过百年,百年之后温瑶死小妖便死,小妖如何能做到?” 李扶摇皱了眉头,“那就订一个百年契约,百年之内你奉她为主,仍旧是她生你便生,她死你便死,好生照料,百年之后她身死之后你便恢复自由,但那缕魂魄你仍旧要给我,我百年之内会来见你一次,若是她还好好的,我便将魂魄还你,要不然仍旧是之前那般,将你斩杀。” 老妪有些犹豫,没有急着应下。 李扶摇冷笑道:“我另外再给你吃一颗定心丸,我留在此处等那只麻雀来了之后再离去!” 老妪下定决心答应下来,“小妖定当在百年之内悉心照料温瑶,不然她受苦受难。” 李扶摇点点头,摊开手,示意这老妪将那一缕魂魄交出来。 之后制定契约倒也简单,只需要将小姑娘的一滴血滴在老妪心上便可,契约生效之后,自有异像产生。 老妪看了看李扶摇,最终还是剥下自己的一缕魂魄交到李扶摇手上。 李扶摇接过之后,神情自若的将小姑娘的手指用剑气割开一个小口子。 放出一滴血。 滴在老妪心上。 眼见契约成了之后。 最后李扶摇才将那枚妖丹丢给老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小院里两人讲道理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实际上若是在其他的任何地方,李扶摇要是碰到了如同小姑娘温瑶这般遭遇的小姑娘,就算是会搭救一番,但是大抵不会过多的多费周章,更不用说用一枚青槐赠送的妖丹来为小姑娘换一个平安一生。 只不过有些东西实在是说不清楚,倘若不是他第一眼看见小姑娘便想起自己少年时候的话,也不会有现如今发生的事情。 银发老妪接过妖丹之后,神情激动,双手颤抖,像她这般的山精野怪,一无名师领路,二无太过优异的天赋血脉。能够踏上修行大路便都算是很大的幸运,能够走多远,其实都说不准,大概也就是一辈子在前三境蹉跎的命运,到时候运气若是好一些,能够有一辈子的安稳日子,运气差一些,指不定某一日便被那些喜好降妖夺宝的山上修士给要了性命,这种下场便是最为凄惨的。 只不过现如今,至少这老妪面前的路途,要比之前坦荡的多。 这枚妖丹是出身妖土的青槐送给李扶摇的东西,但实际上,并非是简单的前三境那些小妖修的妖丹,而确确实实是一颗青丝境的妖修妖丹,所以这之前才会告诉李扶摇,若是他胡乱吃下,整个人会炸开,只不过这老妪同为妖修,吃下这枚妖丹倒是不会如何,只是仍旧无法一蹴而就的吸收完这枚妖丹所蕴含的修为,只能日复一日的缓慢接收,最终化为己用。但风险的确要比李扶摇这种剑士来的要小,见效也更快。 因此在老妪吞下这颗妖丹之后,很快一头白发尽数转为黑发,整个人脸上的褶皱消失,变幻成了一个妙龄女子。 和之前的老妪形象,大相径庭。 李扶摇不为所动。 不是成了那种佛土的得道高僧,看世间女子不过红粉骷髅。而是之前他遇见的三位女子,青槐和师叔谢陆以及道种叶笙歌,每一个都要比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槐树妖要漂亮。 槐树精施了个万福,轻声致谢道:“感谢仙师重造之恩,小妖无以为报,只能将仙师所托之事竭力办好。” 李扶摇点点头,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看着她身后的那颗原本要尽数枯死的老槐树,现如今竟然快要抽出新枝。 李扶摇皱眉道:“若是那只麻雀妖知道你已然复苏,还能来?” 槐树精自信道:“温瑶手里的那块能够镇压这方圆千里气运的佩玉,虽然在仙师眼里来看,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可在小妖和那麻雀眼里,便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他忍了这一年多,如何甘心为他人做了嫁衣,因此小妖胆敢推测,要不了半月光景,无论小妖如何,那麻雀妖都会再来这里。” 李扶摇抬头看了夜色,没有多说什么,这槐树精已然和小姑娘温瑶制定了契约,到底是不是会贪图小姑娘身上这块不可多得的佩玉,其实也不重要,只是李扶摇有些担忧这块玉在她身上,在以后会引来更多贪图这块玉的东西,这只槐树精境界低微,就算是不贪图,也无法保住。 只不过李扶摇做了这么多,再往后考虑,也实在是考虑不过来了。 一夜无眠,都在温养膝上两剑的李扶摇眼见远处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轻轻将小姑娘抱起放在老槐树下,这才扭了扭脖子,在院子里练了一套谢陆传下的剑招。 这让已经回到老槐树里的那只槐树精忌惮不已。 这位少年剑士在她眼里,现如今完完全全便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山上最厉害的那类修士,她化形之后曾经听过山上剑仙的传说,知道这剑士一脉越是往后面走便越是无敌,一旦跨过最后的门槛,那山河里的圣人都只能仰望剑仙。 如此威势,由不得她不上心。 只不过相较于和小姑娘温瑶订下契约 这只槐树精显然更想和李扶摇订下一份契约,但实际上,这三教修士之中,只有道儒两教才会偶尔门下出上几个妖修,或是仆从。 佛教和剑士一脉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一位妖修掺杂其中。 李扶摇想起在剑山山脚的时候,洗初南曾说过当年的确是有妖修上山学剑的,那时候还是六千年前,剑士一脉正是鼎盛时期,山河之中,山河之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入剑士一脉门下,求那举世无双的杀力。 可这些人之中,除去三教修士偷摸着练剑之外,妖修的确是有人前往各大剑派拜师,剑山当年便来过一头天资不凡的狐狸。 当年剑山老祖念其天资不低,又是山河中的妖修,便收其门下,可提剑之后,这只狐狸精硬生生是一个甲子都没能跨出第二境,一直在第一境徘徊,最后不得不弃剑下山,百年之后便成了太清境的妖修,只不过并非练剑,由此山河之中人人皆知,妖修练剑注定无果,也就再无妖去练剑。 而三教修士,因为舍不得那一身气机,更不愿背弃心中的那一份正道,因此就算是偷摸着练剑,成就也大不到哪里去,比不上始终一意孤行走在剑道上的剑士。 天亮之后,李扶摇继续昨日没有完成的工作,期间刘远路曾来送过饭食,李扶摇又给了些银钱,说是拜托他去村里的瓦窑要些灰瓦来,他要替小姑娘将屋顶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并修好。 刘远路没有拒绝,说是今日之内一定送来。 刘远路走后,李扶摇拿起一个馒头,斜坐在一颗木头上,神情平静。 小姑娘温瑶迷迷糊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睁开眼后发现是一张翠绿的树叶,小姑娘蓦然坐起身,瞪大眼睛。 看着眼前已经是枯木逢春的老槐树,小姑娘泪眼朦胧,大声喊道:“神仙哥哥,你快看,树活了,树活了!” 李扶摇嘴角勾起弧线,点点头。 —— 大余边境一向有山上十人的说法,只不过这十人高低最开始说不清楚,但众人都觉得是那位守业观的老观主沈长钰,之前是猜测,可之前不久才发生的那桩事情便切切实实是说明了那位老观主便这山上十人之首。 只不过这位山上十人之首,已经跨入了朝暮境,将身后九人都甩开了一个身位,可即便如此,当日那位老观主闭关而出之后,登上那座青山,来到那座青山观居然还是落败而还。 青山观观主羊海之仍旧是太清境界的修士而已,论修为自然不是老观主的对手,可当日在山上,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老观主的却不是羊海之,而是一位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位修为可怖的中年男人甚至都没有怎么大动干戈便让老观主败得彻彻底底,经过这些时间的发酵,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余边境,这一下除去人人都在猜测那位中年男人的身份之外,连带着对于青山观也有了一份深深地忌惮。 原本守业观和青山观之间的均势,现如今似乎有些偏转。 这些日子里,守业观派出了不少弟子,在大余边境降妖,似乎是要这种方式挽回守业观在边境的威望。 现如今游历在这大余边境的王实便是其中一位。 做为守业观一直被寄予厚望的王实这一次本来不该下山,应当在观内闭关修行的,可心里实在是堵得慌的他也还是下山了,漫无目的在边境闲逛,并未发现任何一个妖物,这位肩负着守业观复兴重任的青丝境修士思绪不宁。 他来到一处渡口,看着那些船夫,但并未说话,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之后,这位青丝境界的修士看向远方,思绪复杂。 当日之事,现如今他再重复推演,发现事情的真相其实也很简单,守业观想着一家独大,于是便诬陷青山观和妖修有所勾结,手段算不上高妙,也没生出多少心思去遮掩,毕竟原本依着守业观的打算,有着已经成功跨过朝暮境界的那位老观主,到时候一力压之,便不是屎也是屎了。 只不过万万没有想到那青山观结识过修行境界这么高深的山上修士而已。 事情败露,理所当然。 可自家师门做出了这般不要脸的事情,在王实眼里看来,实在是难以接受,因此他的道心这些天才一直不稳。 降妖的事情,他王实做得。 可这般争谁是第一的事情,若是光明正大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走的山下百姓那般栽赃嫁祸的路子,那他王实就一点都忍不了。 何为山上人?不就是已经没有了山下百姓那般争名夺利的心思,一心只有眼前大道? 可自家师门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事情? 王实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便越发惆怅。 渡口旅人不多,因此那些船夫在送完不多的旅人之后便一堆堆围坐在一起,说起不少浑话,唯独有个身材不算高大的船夫来到王实身前,拱了拱手笑道:“公子要去哪里,是要去那条绿水湖,要真是如此,其实也不必担忧那条湖里的妖物,早在两年之前,早已经被一个公子杀了,现如今那条湖里可是风平浪静的很啊。” 王实抬起头,对于剑山下面的绿水湖有妖修的事情他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当时听说了之后的确有想着要来斩妖的心思,只不过这个地方又是剑山脚下,那条湖后是一座剑山,实际上三教修士都不愿意来这边。 毕竟现如今不知道为何,剑士和三教修士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楚的隔阂。 王实轻声道:“小道在山上修士,不练剑。” 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和这普通船夫说这些,但王实的确不太喜欢让人和剑士扯在一起。 那船夫带着歉意说道:“原来是山上仙师,多有叨扰,还望仙师勿怪。” 王实摆摆手,示意无事。 船夫悻悻然往后退了几步,没有敢再继续在王实面前呆着。 大余边境鱼龙混杂,山上修士也好,还是说山下三教九流也好,都不难见到,见到一位山上修士虽然是件不太容易的事,也没让他太过于惊讶,之所以不再继续多说,原因大抵便是觉着这位年轻仙师看起来极为好说话,其实一点都不好说的原因。 渡口处船夫很快散去,再度留下只有一人的王实。 王实看着远处水面,神情不变,看似无悲无喜。 但是很快,他蓦然转头,在远处树枝上看到了一只体型不大不小的麻雀,乍一看去并未多奇异,可王实却眯了眯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眼。 那只麻雀飞离枝丫,不见踪影。 在远处,有个年轻人从林子里走出,笑着看着远处的村子,平静道:“火中取栗啊,不去取啊,就该愁白了头啊。” —— 在小姑娘温瑶的院子里呆了三天,替小姑娘修好了房顶和院门之后,李扶摇想着该让小姑娘见见那个槐树精,要不然等他离开之后,小姑娘若是和槐树精心有芥蒂,也不好调节。 因此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李扶摇和小姑娘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那颗老槐树,改名叫小青的槐树妖缓缓走出树身。 小姑娘长大嘴巴,惊讶的合不拢嘴。 李扶摇则是神情不变。 小姑娘扯了扯李扶摇的衣袖,不可置信的说道:“神仙哥哥,那颗老槐树里走出来一个好漂亮的姐姐?!” 李扶摇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若是小姑娘被吓的不轻,或是嫌弃这个槐树精的妖修身份,他就要担心许多了。 只不过好在这种事情并未发生。 李扶摇旁观事情发展。 小姑娘有些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去问槐树精,“你是那颗大树吗?” 小青缓缓点头。 小姑娘欢呼雀跃,小声问道:“是不是神仙哥哥救得你啊?” 小青这次轻声笑道:“温瑶,若不是那位仙师,现如今我就真可能见不到你了。” 小姑娘转头看向李扶摇,眼泪汪汪。 李扶摇皱了眉头,“有什么好哭的。” 小姑娘跑过去,拉着李扶摇的衣袖,仿佛做了一个恨重要的决定,从脖子上把戴着的玉佩拿出来,“神仙哥哥,爹娘说是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很重要的,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玉佩从小姑娘拿出来开始李扶摇就在注意槐树精的神情,若是她完全没有露出贪念,李扶摇便要想着怎么处理她了,可是那槐树精的确眼里很炙热,但很快便转过头去,有些害怕李扶摇问罪。 李扶摇反而放心了。 只不过看着小姑娘手里的这块玉,李扶摇还是没有接,只是替她重新戴上,嘱咐道:“这是块好东西,可别给别人看,要是真有人来抢,你也别死攥着不放,毕竟玉比不上人就是啊。” 小姑娘点点头,但很快又问道:“神仙哥哥,要是有人来抢你的剑,你给不给啊。” 李扶摇笑着说道:“我有两柄剑,让他抢去一柄剑就是啊,没什么大事的。” 小姑娘不依不饶,“要是他两柄剑都要抢怎么办?” 李扶摇有些头疼,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那就让他拿去,剑没人重要的。” 小姑娘努努嘴,显然是很不相信。 李扶摇不置可否。 然后李扶摇示意槐树精领着小姑娘去到处转转,这小姑娘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出过门了。 等两人离开之后,李扶摇才将剑匣解下来,打开之后将两柄剑放在膝上,继续养剑。 片刻之后,他抬头看向院门那边,有个年轻道人停留。 李扶摇不为所动。 院门关着,这道人若是想进来便得推门而入。 不速之客大抵如此。 那年轻道人站在门外,看着院内这个膝上有两剑的少年,第一时间有些奇怪,这都多少年没有看到过剑士了。 李扶摇没有开口。 那年轻道人平静看向那颗老槐树。 有些东西,不必说清楚,他便知晓。 他推门而入。 李扶摇握住青丝。 年轻道人越往前一步,李扶摇便越想抽出那柄青丝。 年轻道人站定之后,自报家门,“小道守业观王实,在渡口处观此处村子里有妖气,于是入村,却发现这院里有颗老槐树,想必已经化形,敢问他现如今在哪里?” 李扶摇默不作声。 王实皱眉道:“你既然是剑士,自然该知道斩妖一事是吾辈之责。” 李扶摇轻声道:“道长除妖,是好妖坏妖一并除去,还是说善妖不杀,只杀恶妖?” 王实恼怒道:“妖便是妖,哪里来的善恶!” 李扶摇哦了一声,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境界绝对是已经跨过参同的年轻道人,轻声道:“可我我不这么想啊。” 王实冷哼一声,神情不善。 李扶摇站起身,小雪在剑匣,手中是青丝。 小院里剑拔弩张。 李扶摇对这类的三教修士,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可现如今很明显,道理是讲不拢了。 这位王道长的道理,李扶摇不觉得是对的,李扶摇的道理,王实不一定想听。 但剑士手中的剑,便是道理。 于是现如今便演变成了两方现如今这局面。 道心一直不稳的王实,有些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剑士。 这一点,李扶摇并不怕。 哪怕他练剑两年了,离第三境还有临门一脚要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道理说透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小姑娘温瑶和槐树精小青离开小院,真如李扶摇所说去村子里四处转转,只不过还没走出几步,立刻便引来了许多村子里百姓的目光,那些目光不光是对这个命运凄惨的小姑娘,还大多是对着从未见过面的小青。 小青没怎么面对过这些世俗百姓,为了免受叨扰,便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希冀不要有人来找她麻烦,若是在以往,这些世俗百姓若真是真得寸进尺她一拂袖收拾了便是,可现如今的情况不同,村子里还待着一位喜欢斩妖的剑士,要是她做的太过分了,指不定这才得到的机缘会不会很快又还回去,她不敢去猜,也不敢去做。 小姑娘的心情比之前要好上许多,或许是觉得老槐树被救活了之后,心底少了几分愧疚,也或许是因为见到现如今的老槐树便想起了之前的美好时光。反正不管如何说,小姑娘总之要比之前好太多。 现如今被小青牵着在村子里四处走动的小姑娘抬起头偷瞄了几眼小青的表情,这才轻轻扯了扯小青的衣袖,然后小青一脸疑惑的望向小姑娘。 小姑娘低声问道:“小青姐姐,你觉得神仙哥哥怎么样啊?” 小青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李仙师自然是好人啊。” 小姑娘哦了一声,然后仰起头问道:“可为什么小青姐姐感觉很怕神仙哥哥啊?” 小青苦笑不语,看着小姑娘想着若是你知道这位仙师为了让你的后半生过的平平安安,拿出了一枚价值不菲的妖丹,指不定要一辈子想着念着他。 小姑娘等了很久,也没见小青说话,便觉得有些无趣,又继续走了好几步之后,这才继续问道:“小青姐姐,你是从那颗老槐树里走出来的,会一直陪着我么?” 小青柔声笑道:“以后的日子,我肯定要陪着你啊。” 小姑娘认真问道:“以后的日子是多久啊?” 小青笑着开口,“就是陪着你,看着你以后嫁人生子,直到闭上眼睛之后再也睁不开的那一天。” 小姑娘皱眉,“那小青姐姐不会觉得烦么?” 小青摇摇头,别的不多说。 小姑娘很想问问神仙哥哥呢,只不过小姑娘的心底似乎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她很快就要和那位神仙哥哥分别了。 这样一来,小姑娘的心情不太好。 小青察言观色,虽说知晓,但仍旧不出言安慰,有那位剑士在小姑娘和没有那位剑士在小姑娘身侧,对于她来说,完完全全便是两个概念,若是他一直不离去,那她每日都需要活的小心翼翼,倒是真的让人觉得很难受。 小姑娘的心情变化的很快,刚才还有些伤心,现如今就拉着小青说是要去村子外的渡口,小青拗不过,也不想拗,就任由小姑娘拉着她往那边渡口去。 出村子之后,有一条不长的林中小路,以往小姑娘最喜欢到这个地方来,现如今一两年没有出过小院,再次来到这边,仍旧是一样的光景,这倒是让小姑娘欢呼雀跃,她随手在道路一旁的野花里摘下一朵,扬了扬手,给小青戴在了头发上。 小青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后小姑娘便去采其余的野花,说是要做一个花环用来送给神仙哥哥,小青弯着腰替她摘了好些她够不着的野花,一大一小,倒也算是相处融洽。 就在小青要去摘一朵紫色野花的时候,身后便忽然想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啧啧,你这颗老槐树得了大机缘?想必是抢先我一步得到了那块镇压方圆千里气运的玉佩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化形了?” 小青蓦然转过头,身后不远处站立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的容貌,就很当日那位放火的闻言一摸一样。 小青神色不变,但手心有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年轻人低头打量了自己几眼,轻声笑道:“当日之后,还觉得这人的皮囊还不错,也就没想着换,这些日子偶尔在世俗乱逛,倒也能够被人说的上一声公子,你是不知道,这声公子叫得我心里有多舒坦啊。” 小青讥讽道:“真是以为自己穿上了一身不错的衣衫,披上了一身不错的皮囊,就真当自己是什么公子了?还不是只杀人夺宝的麻雀妖!” 年轻人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之前原本应该是江河日下,现如今却偏偏又峰回路转的槐树精,平静道:“你交出那块玉佩,我不伤你性命,你有如此机缘殊为不易,难不成还想尽数丢去,空欢喜一场?” 小青冷声道:“莫说这玉佩不在我身上,就算是在我身上,你一样得不到!” 年轻人转过头看向那边远处的小姑娘温瑶,小姑娘一直低头采花,其实并未看到这边光景,加上两人对话都是用了特殊法子,便更是没有听见,现如今年轻人把目光转向小姑娘之后,小姑娘心有所感,抬头之后,看清这年轻人面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整个人被吓的不轻。 毕竟当时放火之时,年轻人便是现如今这幅面容,在小姑娘脑海里印下了深深的痕迹,挥之不去,这些日子还经常做噩梦,梦见的便是当日那副场景。 年轻人啧啧笑道:“想不到那块玉佩还真不在你身上,你说说你真是慈悲心肠啊,这么一块玉佩都不要,你要是早拿了远走高飞,我哪能找到你啊。” 小青冷笑不语,她坚信等会一动起手来,还待在小院里的李扶摇就会知道这边光景,到时候他来到场间,这只麻雀妖,其实必死无疑,插翅难逃。 年轻人见她这幅样子,笑着问道:“你莫不是在寄望于那个年轻道士要来搭救你吧,呵呵,你可知道,那是守业观的道士,平日里最喜欢斩妖的,见了你我,咱们只怕是没活路。你们要是不走出来,我还实在是有些难办,毕竟我这胆子再大些,也不敢和这么个道士扳手腕子啊。” 小青脸色微变,但仍旧是挡在了小姑娘身前,她不转头,只是轻声说道:“温瑶,回去找仙师。让他赶快过来。” 小姑娘抬眼,狠狠点头,转身便跑。 年轻人摇摇头,“你看看,这些人多狼心狗肺啊。” 小青不言不语,若是契约不在,她要做出这番举动不得几番思量? —— 院里的两位山上修士的一场争斗最后点到即止。 王实一来不愿意和一位山上剑士生死相搏,二来也是的确没有什么出手的缘由,若只是道理讲不通便要先杀一人,那他王实这辈子要杀的人可实在是不少,不说其他,光是道心,指不定就已经乱套了。 因此在见识李扶摇的那一剑之后,便明智收手,同时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位剑士看境界尚未到青丝,可动起手来,威势比一般的参同完满都要强,特别是剑身上携带的剑气更是让人极为难受,若不是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杀机,说不定王实便要把压箱底的东西都一并拿出来才能稳住局势了。 虽说最后他觉得一定是他王实赢得这场胜利,可即便是赢了又如何,难不成就这般安然无恙的走出小院了? 山上传言剑士杀力无穷,同境无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扶摇收剑之后,青丝还鞘,小雪入匣。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言不语。 沉默片刻,王实主动开口道:“我守业观一向以除妖为己任,妖修为祸人间便该杀,这位公子若是觉得不对,等有空了,来我守业观一辩即可,可今日之事,小道不会坐视不理。” 李扶摇平静而言,“若是以王道长这般性情,杀恶妖倒是无错,可这槐树精一无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二来甚至还在当日大火中救出一个小姑娘,这般行径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长眼中看来,都是该杀的话,那道长岂不是要杀尽天下妖修才甘心?” 王实皱眉,没有急着说话,对于好妖恶妖一说,守业观里至始至终都没做过详细阐述,只说妖修在山下尽是为祸世人,因此要求门下弟子见妖即杀,可王实并非傻子,这儒教之中对于人性阐述,两位圣人的理论其实大不相同,一位说是人性本善,若是真恶,也是后天受外界影响而成的,一位说是人性本恶,说是人生下来便是恶,须得悉心教导,引导向善才是,两位圣人的言论自然影响不了其余两教,可在儒教内部,其实早已经掀起了几次波澜,两派读书人为此争执不下,才流传到外面,王实知道之后,虽然并未深思,但总归知道人有善恶之分,可的确是没有想过妖是否也有善恶之分。 今日李扶摇的三言两语,让李扶摇那颗原本便有些不稳的道心再次飘摇不定。 他沉默不语,仔细思索。 李扶摇平静开口,“我出剑,只求无愧于心,道长出手,难不成便只为人妖之分?” 王实反问道:“你们剑士一脉以往所杀妖修比我道门多的多,难不成便无一人不管不顾只为杀妖,而不分善恶?” 李扶摇点头道:“有,且不止一个。” 王实一怔,他没有想到李扶摇会回答的这么洒脱,这么的直白。 只不过李扶摇很快便说道:“这又如何,前辈出剑有误,杀错了,那是前辈的错,既然知道是错了,为何还要践行?就如同道长知道自己以往错了,现如今还要继续一错再错?” 王实眉头紧锁,沉思不言。 这些天的迷惘,似乎在这个剑士的三言两语之间便有些渐渐开悟了。 李扶摇不再继续说些什么,他的道理只是他的道理,没有指望这个山上修士能够听进去,但若是他执迷不悟非要出手也好,他李扶摇的剑一定会在他身前。 至于是小雪还是青丝,谁说的清楚? 只不过被王实一耽误,李扶摇也不好继续养剑,只是抬头找寻这处院子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修一修的,毕竟等降服了那只麻雀妖,他便要继续启程前往周国,这里便只剩下小姑娘和槐树精两人了,只不过李扶摇现在还的确是有些想等着这道士先走才行。 在院里枯坐片刻,李扶摇和王实同时站起身。 村子外有妖气。 李扶摇背负剑匣,一步踏出。 王实皱着眉头,也是跟着李扶摇走出小院。 之前他入村,并非是为了这槐树精而来,反倒是因为的确得见了一只麻雀妖,才找寻而来,只是最后麻雀妖没有找到,反倒是找到这颗老槐树而已。 小姑娘在街道上狂奔,眼看着要来到小院门口,却因为惯性太大,收脚没有收的住,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上,到时候别的不说,反正肯定是要撞出一个大青包的。 只不过她还没有撞到坚硬的石头,背后衣领便被一个白袍男子轻柔抓住,将她提起来之后,小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李扶摇,“神仙哥哥!” 李扶摇笑了笑,“我知道了。” 说完还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然后李扶摇牵着小姑娘往村外走去。 他要斩杀那只麻雀妖,不惜让小姑娘都要看着,不是为的别的什么,而是为了让小姑娘心底的最后一丝担忧都给彻底抹去。 不然这个小姑娘后半辈子过着,肯定不会太开心就是了。 李扶摇自认为自己做的不错。 王实走在他身后,神情复杂。 只不过他仍旧想着去看看。 去看看这两只妖的好坏,去看看这两只妖到底是不是如李扶摇所说,有善恶之分,有让他能够改观的。 要不然他这颗道心,就真的有些飘忽不定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满天星辰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年轻人毕竟要比槐树精强太多,但也是没有想到这槐树精这般难缠,原本想着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解决这槐树精,然后拿回那块玉佩,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槐树精居然能撑这么长时间,如此算来,现如今那个小姑娘指不定都已经回到村子里,其他的他不怕,唯独就是怕那小姑娘找到那个才入村的道士,到时候就算是他,也一样不敢在那道士面前逞凶。 毕竟守业观的道士,在大余边境的妖修之中,凶名实在是太盛。 他一个小小的麻雀妖,如何能够招惹? 已经生了杀心的年轻人正准备出手,远处便出现了三个人。 一个年轻道士,一个背负剑匣的少年,和一个小姑娘。 槐树精见到这少年之后,如获大赦,高呼道:“仙师救命!” 李扶摇神情古怪的盯着这个面容不俗的年轻人。 在他身后,王实一脸漠然,对于这种妖物,他向来不假颜色。 那年轻人看到王实,眼里忌惮之色极浓,反倒是对于背负剑匣的李扶摇,并未有多上心。 槐树精小青虽说很怕那个不说话的年轻道士,但看见李扶摇站在原地,也是来到了李扶摇身后。 李扶摇神情漠然,问道:“当日温家那场火你放的?” 年轻人冷笑道:“那温老儿上一世打杀了我的父母,我来报仇,有何错?” 李扶摇平静道:“你自己都说是上一世,你上一世不报仇,反倒是这一世来报仇,难不成不是错?” 年轻人皱眉怒道:“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不是怎么叫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在我这个妖修身上便觉得有问题了。” 李扶摇笑着摇头,“我们可没说前世债今世还的。” 年轻人怒极。 王实大致摸清了来龙去脉,一步跨出,手里拿着一块照妖镜,这是道教最普遍的一种法器,只不过仍旧有品阶高低之分,他王实手里的那一块,品阶不会太高,但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绝对也低不到哪里去,至少是对这麻雀妖,完完全全是能压制的。 因此在王实出手之后,这桩事情大致便尘埃落地了。 麻雀妖挣扎没多久,便化作青烟,至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李扶摇至始至终都没出过手,降妖这种事,他能出剑,但王实要出手,他不会拦着,也不会和他抢。 收好照妖镜,王实看向那槐树精小青。 李扶摇不着痕迹的挡着王实的视线。 王实神情漠然,“李公子,我可以放过这只妖,但要她发誓,此生不为非作歹,必须发血誓,不然今日就算是李公子在这里,小道也一样要取了她的性命。” 李扶摇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本来对于这只槐树精,他也不太放心,现如今王实既然要做这个恶人,他不介意顺水推舟。 槐树精小青倒是十分洒脱,眼见李扶摇不护着她之后,便很顺从的发了个血誓。 王实神情好转,没有急着走。 片刻之后,他不好意思的问道:“李公子,不知还要在此地逗留几日,或是说以后要往何处去?小道之前和李公子所谈论之事,仍旧未得出结论,若是顺路,还想着叨扰李公子几日。” 李扶摇微微有些诧异,想了想之后,笑道:“既然那麻雀妖都已经伏诛,我也在此地待不了多久了,最多两三日,我便要前往延陵,王道长若是同路,咱们可以同行。只不过王道长难不成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和一位剑士同行,不怕遭人非议。” 王实总算是在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轻声道:“大余这边不是梁溪,没那么多门门道道的说法。” 李扶摇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王实来与李扶摇敲定了出发的时间,然后便不见踪迹,让李扶摇和小姑娘还有槐树精回到小院。 当天晚上,小姑娘睡着之后,李扶摇来到小院里,喊出槐树精,与她长谈。 槐树精小青对于这位剑士,忌惮之心一点不比王实低,她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会傻乎乎的认为现如今李扶摇对她的信任是百分之百的,只不过现如今契约已经订下,血誓已经发了,李扶摇还要说些什么,她实在是猜不透。 李扶摇坐在台阶上,平静道:“你是不是在想咱们两人不该有这场谈话的?” 槐树精小青蓦然一惊,就要矢口否认,李扶摇却做了个手势,轻声道:“考虑一下。” 青槐咬牙说道:“仙师此举,小妖的确不懂。” 李扶摇笑着说道:“按理说血誓已发,契约已经订下,咱们就该开诚布公了,可怎奈咱们之间还有那么一块玉在中间阻拦,咱们两个不就那块玉继续说道说道?” 槐树精神情复杂。 李扶摇笑道:“之前所言,一切都未谈到那块玉,但现如今我想说说,你要的是大道可期,我要的是小姑娘一生安稳,其实本来就不冲突,至于那块玉,不是我的物件,我要是擅自做主给你,就实在是有恶人的嫌疑了,可你们既然都贪图那块玉,便说明那块玉对你们的修行极为重要,可现如今那块玉你是不能碰的,若是碰了,我会即可要你性命,只不过为了弥补此事,我愿意许你一颗妖丹,境界和这一颗差不多,百年之后我来见你的时候一并给你,但你之前该怎么做,心里应该有数,我不需你发什么毒誓,愿不愿意,表个态就是。” 槐树精这才眉头舒展,“小妖信得过仙师。” 李扶摇摆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他若不是之前便和青槐游历过这么长的一段路,对妖修算不上有恶感,不然早对这个槐树精出手教训了。 槐树精回到树身之中。 李扶摇仰头看向天空的星辰,神情平静。 小姑娘以后八成会过上好日子,他便很开心。 屋内,有个小姑娘偷摸着爬起身,蹑手蹑脚的打开李扶摇的剑匣,将一块玉佩放入其中,然后才回到床上,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要睡个好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此一路去青山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李扶摇离开那座小院的时候,槐树精小青知道,但并未相送,她现如今把心思都放在小姑娘温瑶身上,算是为了那枚李扶摇所应下的妖丹,但更多的还是心态的转变,第一次开始为小姑娘考虑。 而小姑娘温瑶则是还在睡觉,按着以往的时光,应该是醒了,可今日并未醒而已。 李扶摇不去深究,背好剑匣离开小院,要往延陵而去。 槐树精小青站在院门那边相送,见到李扶摇的身影不见了之后,小青才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子里,来到小姑娘床前,感受着小姑娘的呼吸声,她也不拆穿这个小姑娘故意装睡的事情,只是轻声提醒道:“最后一面都不见,以后更没机会了。” 小姑娘眉头皱得很紧,但没有搭话,更没有睁眼。 小青替她抚平眉头,有些心疼的说道:“你怎么活的这么难呢。” 小姑娘不应声,只是一只手攥住了被子。 小青正想着起身出门,衣襟却是被小姑娘抓住,这个小姑娘睁开眼睛,眼泪止不住,滴到了被子上。 小青伸手去替她擦去一些,安慰道:“我刚刚逗你玩的啊,以后有机会再见面的。” 小姑娘带着哭腔哽咽道:“我知道啊,我知道以后见不到神仙哥哥了。” 小青没说什么,有些事情,她还不如这个小姑娘看得透彻,至少她是知道谁真正的对她好。 小姑娘忽然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小青,轻声道:“小青姐姐,我把玉佩偷偷放在神仙哥哥的剑匣里了啊,我很想送给他,又很怕他不要呢。小青姐姐,你说神仙哥哥会不会生气啊?” 小青神情微变,眉头一下子舒展,她笑着安慰道:“不会的,有人送东西是好意,他不会生气的,说不定还会很高兴。” 小姑娘眼里光芒不断,很开心。 小青笑了笑,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忍住不去求这件事,远不如无所求。 她看着远处,轻声笑道:“仙师,你这笔买卖亏大了。” —— 李扶摇离开小院之后先去和刘远路一家人告别,后者极力挽留,李扶摇则是说离家已久,要赶着回家,刘远路这才作罢,这远行之人返乡一事是大事,万万不可阻拦。 只是听说李扶摇要乘船,这才自告奋勇说要载李扶摇一程,这一次李扶摇没有拒绝。 李扶摇走出村子,来到渡口,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王实起身相迎。 李扶摇抱拳回礼。 两人这次相约同行,倒不是李扶摇要讲如何多的道理出来给王实听,也不是王实非要学到什么,实际上还是一个顿悟的过程,一切的一切,不在李扶摇的几分道理,也不在王实听得进去多少,实际上都只在王实自己而已。 上了渡船,刘远路撑船,渡船走的不快,在水面上弄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王实忽然发问,“李公子真能确定那只槐树妖是只善妖?” 李扶摇摇摇头。 王实皱眉不解。 李扶摇开诚布公的说道:“为了让她好好守在那小姑娘身边,王道长可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东西?” 不等王实回答,李扶摇自顾自说道:“整整两枚品阶不低的妖丹。” 王实诧异道:“既然如此,为何李公子不将她斩去?” 李扶摇反问道:“如此一来,谁替我照料那个小姑娘?” 王实皱眉不悦,“李公子应当知道,既然不是善妖,便不该留在世上。” 李扶摇指了指王实自己,王实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让那只槐树精发了血誓,按道理来说,就算是心底再怎么坏,也为祸不了世间了。 李扶摇平静解释道:“那只槐树精若是说真正是个好妖,其实说不准啊,只是她的的确确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既然如此,斩杀她,岂不是很过分的一件事,我用两枚妖丹换她守护温瑶一生,是笔买卖,买卖双方你情我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王实默然不语,陷入沉思。 李扶摇大抵有些看清楚了这位守业观道士的性情,倒也不觉得如何,只是觉得他不算是那种一心恪守师门规矩的迂腐道人,这一点倒是和叶笙歌有好几分相像,只不过李扶摇从来没说过自己和那位道种有过交集,大抵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顺着河水往下,来到一处渡口,刘远路将船停靠在岸边,轻声提醒李扶摇到岸了。 李扶摇站起身,笑着和刘远路作别,顺便再喊了一声王实。 两人转身离去,刘远路撑船往回走。 走在路上,王实总算是将之前一直困扰在心中的那件事给说了出来,以往一直憋着不知道说给谁听,可见到李扶摇之后,特别是眼见他处理那件事的方法之后,便莫名有些相信李扶摇。 他苦涩道:“师门如此行事,实在是令小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相较起来,那座青山观倒是要坦荡的多,守业观相差远矣。” 李扶摇说的少,听得多,等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王实说完之后这才开口道:“依着王道长这般说法,那便是当日之事,守业观为了争夺这大余边境道门第一的位置而肆意为之,与王道长自己的为人处世并不一致,才有如此苦恼。” 王实点点头,并未反驳。 李扶摇笑着道:“试想一下,王道长如今修为境界高深,能够让守业观上下都能平心静气听王道长讲道理,又该如何?” 王实犹豫道:“整顿门规,约束门下弟子,不让此类事情再发生。” 李扶摇笑而不语,这王实哪里是不知道如何做,只是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否正确而已,才想让李扶摇帮着说上一二,可李扶摇还真不太想说上些什么。 因此实际上,这还是王实自己的想法。 两人缓行,李扶摇忽然问道:“王道长,听你刚才所说,青山观前些日子有一位剑士登临山上,还有一位道法通天的中年男人?” 王实脑子里一团浆糊,随口应道:“正是如此。” 李扶摇想起了之前洗初南下山,以及观主上山的事情。 然后他便详细问了这座青山观到底坐落在什么地方。 王实转头看了看李扶摇,轻声道:“青山观的羊观主其实脾气不错,在大余边境一直很受山下百姓的尊敬,尤其在青山镇,更是如此,我守业观世代都为山下百姓斩妖除恶,也不见得有如此。其实有许多时候,小道都想不明白究竟为何?” 李扶摇笑着说道:“既然不明白,那王道长便在青山观多待些日子好好看看便是。” 说完这些,李扶摇忽然歉意一笑。他想起了之前王实和他说的那件事。 王实摆摆手,示意无妨。 两人沿着一条林间小道缓行,因为王实的缘故,一些已经开了些灵智的山间精怪都竭力隐藏自己气息,怕被王实抓住。 毕竟这样境界的道教修士,谁都招惹不起。 倒是对于尚未跻身剑气境,一身剑气尚不能收发自如的李扶摇,并未如何畏惧。 练剑两年,才第二境的李扶摇实实在在说不上是什么天才,可真要让他走上个百年千年,也说不定会达到什么地步,到时候再行走在世间,若是不刻意收拢身上剑气,这些山精野怪相隔数十里都要脸色大变。 就算是三教修士,也会觉得极为不舒服。 毕竟剑士一脉鼎盛时期,便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法器在剑士的一剑之下化作了两半。 现如今三教修士和剑士一脉有隔阂,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王实走过好几步之后,忽然开口笑道:“李公子之前的那番话说的实在还是不错,既然要想知道青山观为何这般受人尊敬,自然便要去看看才行。” 随后王实又问道:“李公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李扶摇想了片刻,随即点头。 他要去那座山上看看有没有师叔洗初南的佩剑藏鱼才行。 王实笑着开口,“之前那青山观有桩婚事,是山上的道士李念山要娶一位凡俗女子,为此还要将一身修为尽数散去,小道之前觉着不可思议,可现如今,其实也觉得还不错。” 李扶摇平静道:“世间情爱说不清楚。” 王实点头,只是说着这趟再去青山观,说不定运气不错便能见到这一桩婚事,只不过很快又摇头说是那个年轻道士看着是个急性子,估计等不到现如今了。 李扶摇没有多大的执念,只是说一切都是缘分而已。 为此王实没有反驳,只是脚步要比起之前都要轻快的多。 李扶摇则是仍旧不紧不慢,他这一次游历山河,先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周国,若是机缘不少,游历完周国之后,境界能够越过剑气境来到青丝,那便去洛阳城看看,看看那座他曾经生活过好些年的雄城。 再之后去何处,其实心底也大抵有个想法。 只不过无论如何走,最后都是要回到剑山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不过在这之前,其实李扶摇心底很愿意去一次妖土,见一见自己想着的那个姑娘。 他多想叫着那个姑娘的名字,然后自己笑一笑。 只不过这么个看似不难的想法,指不定也要好多年之后才能实现了。 —— 沉斜山上的道士这些天个个是春风满面,原因大抵也简单,那便是他们那位观主,前些日子下山之后,走过了一个梁溪外加半个大余,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上了剑山,差点和那位剑仙朝青秋打过一架,虽说最后那位当年站在沉斜山道上让一众道士都不敢大声喘气的剑仙没有出手针对观主,而是和一位道教圣人在天际相斗,但观主却是越过那位剑山老祖宗,曾经一剑斩杀过某位道教大佬的绝世剑士,登上了山。 如此扬眉吐气的一件事,如何不能让人高兴。 这些年沉斜山作为道门第一,山上道士下山之后哪个不是备受其余修士尊重,可唯独有一件事便好似一块大石头堵在山上道士的心头,就是当年朝青秋站在沉斜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山道上辱及整个道门一事,当时沉斜山便无一个人胆敢出手,这些年旁人提及沉斜山之事,免不得就要把这件事都拿出来说上一番。 只不过现如今便好了。 观主登上那座剑山,算是把当年那口恶气尽数吐出了。 也怪不得现如今山上道士都春风满面,毕竟这件事,委实也只有观主才做得出来,试问这天地谁敢在剑仙朝青秋还在人世的时候挑衅剑山,那除去观主,别无二人。 只不过山上却是有一件咄咄怪事,那便是观主上剑山这件事并非是由观主亲口说出,反倒是由一些临近剑山的道教修士传出,倒是观主,回山之后,便绝口不提此事,大部分时间都在登天楼内翻书,偶有出现在山上弟子视线中,也不多说什么,这倒是让山上弟子都摸不着头脑。 只不过也从未有人敢去问什么。 观主作为现如今的道门第一人,行事自有分寸,又是山上观主,哪里是由得他人妄加猜测的。 只不过这些天,那位观主下山不久便下山的黄紫道人张守清却是常常走入登天楼和观主坐而论道。 这份殊荣,山上道士谁不眼红? 只不过眼红也好,还是嫉妒也罢,观主要和何人论道,也都是观主的事情,其余人想再多也无法改变观主想法。 今日登天楼内,张守清再次登上登天楼。 观主今日没有走太高,只在第二层席地而坐。 张守清进楼之后,来到观主对面坐下,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笙歌下了剑山之后,与那剑士分别,然后便往洛阳城去了。” 观主微微点头,放下手里拿着的那本书,平淡开口说道:“这趟游历结束,笙歌应当能够跨过太清走到朝暮了,到时候不到而立之年的朝暮境,天底下不管是谁都要赞叹一番啊。” 张守清感叹道:“这也是观主教导有方,不然就算是道种之身,笙歌理应都不该走的这么快的。” 观主失声笑道:“守清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太差,一点都不诚心实意。” 张守清哑然失笑,没有说什么。 观主将手中那本书随意扔出,平静说道:“这一次那处号称是上古圣人的修道之处再次开启,笙歌不必去了,名额你在你门下弟子里选一位吧。只不过境界不要太低,延陵那边肯定是会将那读书种子送进去的,那小丫头踏上这条路的时间太短,若是参加这次试炼,会被笙歌甩在身后太远,至于佛土那边,据说有个年轻至极的灰衣和尚佛法精湛,这次试炼,佛土若是要参与进去,便一定是他,如此来看,还是咱们沉斜山最没有排面啊。” 张守清皱眉道:“这处圣人洞府百年开启一次,是那位圣人坐化之前修道之处,由三教商议每家派出一人,本来就是极为珍贵的机会,观主把名额交由我门下弟子,只怕山上有人不服。” 观主平静摇头,“若是不服,自会有人找我。倘若都无人找我,服不服又有什么关系。” 张守清脸色微变,但诚心感激道:“守清替门下弟子谢过观主。” 观主摆摆手,站起身之后才说道:“我从未见那处圣人修道之处看作如何了不得的东西,可山上道士总是在争,每次开启都非要是山上最出彩弟子才能有资格去,这一次莫说是笙歌不在山上,就算是在山上,这个名额我都不会给笙歌,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累赘,丢给你,或许不算是什么好事,你自己思量,若是不要大可让出去,但你若是不让,谁要来逼你,我大可和他讲讲道理,山上乌烟瘴气许多年了,我这次下楼便是要彻底整治一番。” 张守清忧虑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观主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的书架里再抽出一本书,笑着说道:“他们以为我梁亦上进了登天楼便是一路前行而已,从不肯回首看之前,现如今我便要告诉他们,有些事情做了便要付出代价,后山的牢笼,不是还空着许多么?” 正是炎热夏季,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守清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然后张守清便想着要告辞下楼,要赶快回到自己那座山峰,约束门下弟子,将平日里没说的狠话重话都要统统说上一番,弟子怨他不要紧,总比之后被丢到后山的牢笼里来的好,平日里脾气极好的观主打定主意要收拾山上乱象,那便不管你是何人弟子,和山上有什么渊源。 观主一旦出手,整座山天翻地覆都是轻的。 张守清虽然没有领教过,但心里十分清楚。 当年观主才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被人逼着下山去了延陵,回到沉斜山之后怎么遭,那人不也是现如今至今还在那后山牢笼里么。 那人尚且如此,山上其他人能够幸免? 张守清实在想不清楚还有谁能够让观主改变主意。 他甚至想到一个可能性,说不定这一次笙歌下山,便是观主刻意为之,要借笙歌下山之事清理沉斜山。 只不过这种猜想,张守清一点都不敢付诸于口。 连想都不敢多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人心不好看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就在李扶摇和王实两个人往青山观去的时候,青山观这些日子一改往日,反倒是极为热闹,山上道士都在为小师弟李念山的新婚忙活,因为都是山上修士,山上还真没几个人懂得这嫁娶之事,因此在小道士成婚之前,观主羊海之便由着山上道士下山取经,结果整整半月都没有摸出个所以然来,这让羊海之一阵头大之外,李念山更是心急如焚。 最后还是羊海之挑了个黄道吉日,就在下月初五。 日子定好了,然后一切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李念山和山上道士唯一能做的便是等,不同于李念山的心急如焚,山上其他道士虽说也有期待,但并未如何急迫。 羊海之知道自己这小徒弟的性子,因此自从当日和他谈过一次之后,这些天便再也没有在李念山面前提及过他和初柳的婚事,毕竟有些事情,说得多了,除去让李念山厌烦之外,别无作用。 只不过人妖有别,其实羊海之对于这桩婚事,打心底并未那么看好。 因此在成亲之前,羊海之下过一次青山,这番下山,表面上是说要为自己的徒弟去买些讨喜的物件,实际上便是冲着那位初柳姑娘去的。 只不过,这一切都没让李念山知晓,他这个做师父的,虽说不看好这桩婚事,但也并未铁了心要拆开这两人。 毕竟李念山为了那位姑娘,可是连一身修为都说散就散了,若是他再死拦,再多做些什么,他不知道李念山到底能做出些什么来。 在羊海之走进那座院子之前,他并未急着进去,反倒是在院子前的一颗树旁站了许久,神情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再想些什么。 院子里的初柳和老妇人两人坐在小院里,也并未开口说话。 老妇人神情平静,只是片刻之后看了看身旁的这颗桑树,才开口说道:“大婚的时间定下了?” 初柳点点头,“是山上羊观主亲自选的日子,就是这个月初五,到时候念山会来娶我过门,还是住在山上,毕竟他在山上待了这么些年,一下子就下山,我怕他舍不得。” 老妇人漠然道:“你倒是很会为他考虑,上山这么些道士,你就一点都不怕?” 初柳笑着摇头,“这又不是守业观,怕什么?” 老妇人冷笑道:“天底下的男人和道士都是一个样子,也亏得是你这种小妖精才会胆大包天喜欢上一个道士,要换做其他人,说不定躲都躲不及。” 初柳拢了拢额头的几缕头发,轻声笑道:“师父,我就不信你年轻时候没有爱上过某个翩翩少年。” 老妇人神情不变,冷声道:“为师一心向道,从未想过这些男女之事。” 初柳托着腮帮,喃喃道:“那师父的日子过着该多没趣啊。” 老妇人训斥道:“在大路上越行越远,胜过世间一切,等到你走的足够远之后,足以看透世间一切的时候,你便会觉得这世间之中,除去长生成仙,其余一切皆是虚妄,有趣无趣,到时皆知。” 初柳皱着眉头,她是最不愿意和自家师父说这些东西的。 老妇人倒也知道初柳不喜欢听这些,因此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便转而说道:“李念山要娶你,羊海之肯定会在成婚之前来见你一面,之前肯定也见过,只不过都是在暗处,现如今肯定是要在明处来大摇大摆的来看你才行,要说一大堆废话是在情理之中,但若是有半点让你委屈的说道,这个亲便不成了,你随为师离开便是,好好修行,不去攀什么道门高枝。” 初柳一脸无奈,“就算是羊观主要来,也肯定不会说些什么过分的话的,青山镇的百姓,个个都把羊观主当作老神仙呢。” 老妇人冷哼一声,不愿意多说话,对于这些山上修士,她一向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李念山之前说散修为便散去一身修为,她说不定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只不过现如今想起来,李念山算是她见过为数不多的几个不招人讨厌的道士,若是每个山上修士都和李念山一般,说不定老妇人就一定都不讨厌这些坐拥山河正道的修士了。 只不过世上的人何止千万,性子各异,她也不会痴痴傻傻奢望人人都如李念山一样。 况且她也不是初柳。 初柳见自家师父不再说话,正准备起身,便看见院门那边,一身灰色道袍的羊海之站在门外,不言不语。 初柳下意识心底一颤,而老妇人则是起身回屋,这两人之间见一次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于李念山和初柳都是好事。 初柳连忙去打开院门,让羊海之进来。 羊海之走进小院,在那颗桑树前坐下,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了这个女子,对于这女子,他其实心底有对山精野怪的厌恶,只是一段时间了解下来,倒是没那么厌恶,但说不上喜欢。 初柳轻轻喊了一声羊观主。 羊海之点点头,开门见山说道:“成婚在即,念山心心念念的便是这一日,原本老道说什么都不该来见你,可有些事情,还得说透,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透之后,对你对念山都是好事。” 初柳点点头,“羊观主有话便说,初柳听着。” 羊海之平静开口道:“世间的山精野怪,自身属阴,因此与俗世百姓并不相合,境界低微的山精野怪更是连人世都不敢踏足半步,可境界到了一定地步之后反倒相反,念山为你将一身修为都散去,彻底成了一个凡人,你们两人朝夕相处,便对他实在不利,我下山之前画了几道符,是道教符箓里对山精野怪之流伤害最小的一类,作用不大,无非是减少你对念山的影响。你带不带在身上都由你,此事老道既然敢开口,自然不怕念山知道,师徒一场,做师父的,能为他做的不多,因此就算是有些对不起你,都是情非得已,实际上你们两人才真是糊涂,若是他最开始不听信那老妇人的要散去一身修为,而你担忧你比他活的更长也是自残修为,不出这两档子事,有修为在身,你们两人何止能做百年夫妻?” 初柳倒是看得很开,她轻声笑道:“能做百年夫妻便已经是幸事,念山是天底下为数不多的好男子,初柳能遇上他,是一生之幸。” 羊海之只是拿出怀中符箓,递给初柳,然后心头所藏的话,还没有开口说出。 初柳神色有异,犹豫开口道:“还有一事,还须羊观主知晓。” 羊海之点头。 初柳开口说道:“之前在镇上碰见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境界不低,自称是沉斜山道人,说是念山天资不低,百年之后也可入沉斜山,之前初柳未能下定决心,一是担忧他的身份有异,二则是不愿意去与念山相处之间有些其余想法,现如今问上羊观主一句,那人到底是否可信。” 羊海之怒道:“你为念山错过一桩天大机缘。” 初柳心底一颤,整个人脸色发白。 羊海之还要说些什么,身后屋子的门却被人一把推出。 神情漠然的老妇人站在他身后,冷淡道:“机缘一事,各有天命,再说你羊海之嘴里的机缘,说得上天大,也不怕笑掉大牙?” 羊海之冷笑道:“一位登楼境的观主,道门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要让念山去沉斜山修道,不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老妇人一怔,气笑道:“那人是观主梁亦?” 羊海之仍旧冷笑,“如假包换!” 老妇人哑然无语,初柳更是神情恍惚。 羊海之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最后竟然破天荒出言安慰道:“算了,你与他做好这百年夫妻便可,其余事情,百年之后再说,观主与我还有几分交情,到时候我出面再去说上一番,应当还有机会,只是这百年之间,老道希望你们两人,相敬如宾,至于世俗眼光,倘若真落到你们两人身上,老道还在,便还会护着你们,但也不必担忧,在大余边境这个地方,倒是真没几个人敢在老道面前多说些什么。” 初柳颓然点头。 羊海之要准备起身,可片刻之后竟然是重新落座,忽然笑道:“之前说的都是台面上的话,是一个道观观主该说的东西,接下来老道要说的便是作为念山师父该说的话,你且听好。” 初柳再次点头,老妇人则是冷哼一声之后,重新回到屋内。 羊海之笑道:“老道不和守业观那堆老道士一样,对于山精野怪都无太多想说的,只要你们与山下百姓无碍,老道也懒得管,而你现如今既然要下嫁我弟子念山,之后便算是我青山观一员,念山那傻小子对青山观有愧,因此不怎么敢见山上的师兄们,但实际上无人当回事,你嫁给他之后,只需要不做什么恶事,这百年之间,你们两人的安危,仍旧是我青山观的大事。” 初柳皱眉问道:“羊观主难不成就真不怕赔上青山观这么些年的基业?” 羊海之拂袖说道:“这些年的基业是什么?是观里那些道卷还是说是那些道法,若是这些,何谓赔上基业,到时候要死的就算是有我这个老头子和一众愿意为念山而死的师兄弟,也搭不上那一众带不走的死物,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赔上了,只要无愧于心,老道便能坦荡去见祖师爷。” 初柳低着头,由衷赞叹道:“初柳今日,才知羊观主。” 羊海之摆摆手,不以为意。 只是这一次真要起身离去了,毕竟这再多呆些时间,若是遇见了自己的那小徒弟,还真有些尴尬。 只不过再走出这座小院,刻意穿过一条偏僻小巷子的羊海之还是遇上了李念山。 抱着一大把野花的李念山远远的就和自家师父打招呼。 这让老道士有些无奈。 李念山小跑到他身旁之后,才笑呵呵说道:“我就知道师父肯定要来找初柳聊聊的,可聊聊就聊聊,师父有没有过分的说些什么东西?” 羊海之温和开口道:“师父哪里是这种人。” 李念山松了口气,轻声道:“我可是舍不得骂我的初柳姑娘的,师父要是骂了,我不会太高兴的。” 羊海之神情古怪,但始终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道:“你现如今也是要娶妻的人了,要知道轻重,有些东西以后要扛起来,师父不多说,但有一点,你且知道,无论在山上还是山下,维持本心,比什么都重要。” 李念山掏了掏耳朵,笑嘻嘻说道:“知道了。” 羊海之不多说什么,缓缓而行,只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忽然笑着喊道:“小兔崽子,上山的时候记得给为师买壶酒。” 李念山挠了挠头,这师父有多少年没有叫过他小兔崽子了? 记不清楚咯。 李念山抱着那捧野花走进院子里,递给还没回过神来的初柳,主动说道:“我师父啊,是个倔脾气的老家伙,要是说了些啥不中听的话,你不要生气啊。” 初柳柔声道:“羊观主是个好人啊。” 李念山笑了笑,想起一件事,轻声道:“之前你送我的那柳枝,我把它放在水潭里,原本只是想着能够多放几天的,可没想着竟然它还发出了根,前几天我把它种在了竹舍旁,看起来长势还行,等过几日上山你去看看?” 初柳点点头。 她很快便柔声笑道:“成亲那天,你是不是要骑马啊?” 李念山皱了眉头,有些可怜的说道:“我没骑过那家伙,不太喜欢。” 初柳皱眉道:“那你总不会骑头驴吧?” 李念山嘿嘿一笑,摆手道:“不会的。” 但他很快便笑道:“其实不骑驴,骑头牛其实也很不错啊,上山师兄正好养了一头大青牛,看起来还真好看。” 初柳没多说,只是翻了个白眼。 李扶摇扶住额头,故作失落的说道:“完了完了,那就是娶不到媳妇了,咋办咋办?” 初柳轻声笑道:“那就重新回去修你的道啊。” 李念山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就是我的道,还修什么道?” 初柳俏脸一红,呸了一声。 李念山揉着脸颊,心情大好。 初柳没多说什么了。 然后李念山便在院里转悠了一番,最后甚至去屋子里找了笔墨写了好些东西,李念山的字比起来当世一等一的书法大家相差甚远,却是在山上是出了名的不错,早先时候,也有许多师兄要写家书,字拿不出手都是让他代笔。 长此以往,山上许多与其他道观往来书谏都是他提笔写就。 两人说了些话之后,老妇人便走出屋子,坐在了那颗桑树下,大有一副你这臭小子还不走我就赶人的架势。 而大概是离成亲的日子其实不算是远了,李念山竟然是主动和老妇人多说了几句,老妇人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要是娶了初柳,不好好待她,就会知道我这个老婆子到底是不是讨人厌了。” 李念山就差把自己的胸脯给拍的稀巴烂了。 结果才换来老妇人一句还行。 李念山觉着有些尴尬,笑了笑,没多说啥。 李念山则是在院子待了没多久便自顾自离开,只不过在小院不远处的一处石阶上把之前在山道上鞋底沾着的泥刮了下来。 这才神情平静去镇上给自己师父买酒。 —— 在临近那座青山镇之前,李扶摇和道士王实遇上一桩怪事。 路遇一座距离青山镇不远的镇子的时候,发现那里的村民正在将村里的一位妙龄女子送至附近的一条河中,说是要孝敬河神。 于是李扶摇和王实就留下来看了看,那古怪的敬神之事。 结果在半夜,两人躲在岸边,看着那载着女子的竹筏被一个河里跳出的河妖给拖拽进水中。 这一次,王实没有出手。 他的确是想着看看李扶摇到底有几分本事。 结果李扶摇身后剑匣瞬间打开,青丝破鞘而出,一股剑气随即而生。 在河岸边,李扶摇对着那条河妖出了一剑,当即便将那只境界低微的河妖斩杀在河中,吓得那女子花容失色,之前对于孝敬河神还没那么害怕,可对于李扶摇的出现才显得那么慌张。 李扶摇将女子救回之后,取了那河妖妖丹,才注意到自己剑匣里的那块玉佩。 神情古怪的李扶摇青丝归鞘。 将那块温瑶小姑娘家里祖传的玉佩收好,忽然一笑。 没有了这块玉,其实他才对那槐树精更放心。 只不过那枚境界不高的妖丹,其实李扶摇并不在意,只不过王实没有出手,自然没有要收的理由,因此只能李扶摇自己收着。 对于那只河妖,境界太低,都没被两人放在心上。 只是等两人走进那镇子的时候,镇上百姓对于这两个年轻人倒是充满了仇视,尤其是那个被救的姑娘。 李扶摇百思不得其解。 王实则是苦笑不语。 若不是两人都算是修士,指不定要被那些镇上百姓给扒了皮。 这种情况,绝对在两人的意料之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两人望明月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背着剑匣的李扶摇和王实进入小镇,感受到了那些小镇百姓的目光之后便没敢如何招摇,在临街的一处酒楼落脚,两人坐在窗边,要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小二上菜的时候眼神不善,若不是王实足够阔绰大方,给了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指不定就算是上了几碟小菜都要被那店小二吐些口水在里面,李扶摇倒了一杯酒,下肚之后来不及称赞这酒,只是觉得心中郁闷。 王实眼有笑意,耐着性子没有开口,只是等李扶摇按耐不住之后,才指了指街道,李扶摇顺着王实所指望去,的确是在街道某处隐蔽地方看到了几个窥视着这边的小镇百姓。 李扶摇便更觉得有些烦躁。 王实这才轻声开口说道:“先前进镇的时候,小道听了几句镇上百姓闲谈,大抵搞清楚了有些事情,李公子想不想听听?” 李扶摇摊开手,“扶摇洗耳恭听。” 王实淡淡一笑,“之前李公子斩杀的河妖,其实对这些小镇百姓来说,还真算是河神,每年这边小镇百姓送去一名镇上最美貌的女子,然后河妖便会保这座小镇风调雨顺,至于那女子被迫与那河妖做了苟且之事时候,什么时候腻了便什么时候被河妖丢到河中喂了鱼虾,由此便是说这小镇百姓每年用一个女子换一年的风调雨顺,在小道来看,自然是愚蠢至极的举动,但依着这些小镇上的百姓来看,这笔买卖很是划得来,而且出了这女子名额的那家,也会收到一笔小镇上几位豪绅共同所出的银子,因此咱们这次救下那女子,不止是那些百姓不会感谢咱们将那河妖除去,就算是那女子的家人指不定也不会太高兴,可能就连那女子本人也不见得会接受咱们的好意,毕竟这件事约定俗成,早有章法,那女子早已认命,咱们就算拉了一把,也只会落得个恶人的名头。” 李扶摇默然,没有急着开口。 王实继续开口说道:“因此李公子出剑斩杀了那只河妖之后,这座小镇便无人再护,来年是不是还能是个丰收之年,小镇百姓说不清楚,咱们也不敢保证,当然,若是这之后小镇里年年都是风调雨顺,指不定小镇百姓除去出女子的那户人家之外就没人怨恨咱们了,可说到底还是有人怨咱们,怨咱们断了他们财路,可若是风调雨顺都没了,就是落到一镇百姓都怨恨的下场了。李公子是孑然一身的剑士,对于气运一事向来不在意,可小道是山上修士,不敢牵扯太多,因此之前李公子出手的时候才未帮手,还望李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李扶摇笑道:“我就身后两剑,遇不平便斩不平,没太多讲究。” 王实笑着点头,显然心情看起来不错。 李扶摇喝了好几口酒,有些惆怅的说道:“果然还是做不得好人啊。” 王实一怔,问道:“何出此言?” 李扶摇夹起一筷子小菜,将其扔进酒杯里,竟然很快便让酒杯里的酒都发了黑。 李扶摇无奈摇头。 做了好事还被人加害这种事,李扶摇怎么想都不会太高兴。 王实探过头去看之前那个端菜来的店小二,叹息道:“可惜了小道之前的那块银锭子。” 李扶摇笑而不语,只是眼神渐冷。 —— 小镇外的那条河,之前盘踞河妖,就在昨日被一位剑士出剑斩杀之后,那只原形是一条巨大灰鱼的河妖被李扶摇取了妖丹,剩下的庞大躯体李扶摇倒是没有管,可在当天晚上便被一群青壮汉子扛着入了镇,入镇之后七绕八拐,一群青壮汉子将这条体型硕大的灰鱼扛进了一条偏僻巷子里的一栋宅子里。 夜里灯火通明,躺在一把太师椅上的白发老人闭目养神,等门被敲响之后,才微微睁眼,但也没有完全睁开,等到那群青壮汉子将那条已经断了气的灰鱼扛进屋子里,就摆在他面前之后,才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白发老人挥了挥手,那群青壮汉子才退出屋子。 一直站在白发老人身旁的一个中年男人,生了一双三角眼,看起来极为猥琐,只不过神情平静,倒是无形之中将这份猥琐冲淡好几分。 他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翻看这条灰鱼的伤口,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轻声道:“老祖宗,传言不假,是个剑士,这伤口,明显是被一剑毙命的。” 白发老人微眯着眼,感叹道:“凡池,这大余边境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剑士,咋这些日子出现的两个都被咱们碰上了?” 被称为凡池的三角眼男人苦涩道:“之前在青山观出现的那个朝暮境剑士,境界高深不假,可是却遇上了另外一位境界更为可怖的山上神仙,眨眼间便被人灭了,现如今出现在这镇上的那个少年境界不高,但毕竟是剑士,谁知道他是不是要去青山观砸场子的,怎么拿捏还需要老祖宗亲自决定才是。” 白发老人神色未变,没有提及镇上来到那个剑士,只是问道:“凡池,你说说那青山上能让那位朝暮 (本章未完,请翻页) 境的剑士都死透的山上修士是个什么境界?” 三角眼男人试探说道:“境界应该是在春秋境不假,毕竟同境之中,三教修士遇上剑士,可没有半点优势。” 白发老人冷笑道:“春秋?你莫不是没见过剑士便当这些剑士都是吃干饭的,朝青秋一个剑仙便敢和几位大妖斗法,一般的春秋境界,遇上这位剑士,能胜是能胜,但有这么容易,况且沈长钰那个老家伙,被那人看了一眼便败了,你说那人是春秋境,也不怕笑掉大牙?依着我来看,至少登楼初境!” 三角眼男人咋舌,不可思议的说道:“老祖宗,若是登楼初境的山上老神仙,这就怎么都能说得上是一方大人物了,这等大人物降临青山,又替青山出手镇压老匹夫沈长钰,咱们要是再插上一脚,免不得引火上身。” 白发老人神情复杂,“那位在青山出手之后,我又听说观主上了那座剑山。” 三角眼男人一怔,痴傻道:“哪位观主?” 白发老人冷冷一笑。 三角眼男人倒吸一口冷气,“观主梁亦上了剑山,那在青山出手的那位,难不成就是那位观主?” 三角眼男人一点都不傻,仅仅片刻便猜到了其中关键。 白发老人犹豫道:“羊海之那个老家伙,年轻时候游历山河,便去过梁溪,谁知道有没有踩了狗屎运碰上那位观主,又踩了狗屎结下一份不大不小的香火情,那在这大余边境,就真没人敢动一动他青山观了。” 三角眼男人诚恳的说道:“老祖宗,不管如何,这趟浑水怎么也不能去趟了,与那位观主沾边的东西,谁碰都讨不了好,观主毕竟是有望踏足圣人的山上修士,咱们这等妖物,惹到观主,天下可就再无容身之处了。” 白发老人冷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咱们跑到妖土便是,这山河之中,妖修出头,自然极难,只有到妖土,咱们才算是有那么一席之地。” 三角眼男人提醒道:“老祖宗您那神功可还差三个女子才行啊。” 白发男人面无表情,平静开口道:“等那两人走了之后,再找个妖修出头便是,这里的愚民想要河神,就给他便是,若不是朝青秋已经从妖土回到山河,那位出剑的少年,我注定留不下他。” 三角眼男人没有说话,对于老祖宗的境界修为他虽然不是知道的那么清楚,但不管如何,都不可能是那位剑仙的敌手,甚至那位剑仙注定不会多看老祖宗一眼。 毕竟这位剑仙平日里出剑的对象都是那些个在妖土足以称尊一方的巨头,哪里会关心这藏在市井练着所谓神功的小妖。 白发老人最后意味深长的说道:“凡池,其实若是有那剑士的血肉,只怕比这三个女子的功效更大。” 三角眼男人浑身一颤,但并不说话。 白发老人摆了摆手。 三角眼男人低头退出屋子,关上门之后缓缓而行。 屋内很快便传来了一阵撕咬血肉的声音。 他充耳不闻,离开这边,穿过走廊,在一颗老树前停步。 有一道清脆声音传入耳中,“凡池,老祖宗是否要让你除去那凶手为我家夫君报仇?” 三角眼男人抬起头,盯着蹲在树上的中年妇人。 妇人一身月白衣衫,面容算不上如何美艳,但仍旧是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尤其是胸前风景,更是壮阔无边。 三角眼男人只是看起来猥琐,但其实实际上眼中并未有流露出半点其余想法,他看向这妇人,冷笑道:“春娘,灰鱼死在一位少年剑士手中,老祖宗不愿意插手,也不希望你去搞出什么幺蛾子。” 春娘一张脸极其狰狞,“我那夫君是为老祖宗而死,况且之前更是对老祖宗忠心耿耿,老祖宗这说不管就不管了,不怕人心寒?” 三角眼男人平静道:“灰鱼连尸身都没能剩下,你还能指望老祖宗替你报仇,莫不是真把老祖宗当成了那种道德圣人了?” 春娘险些从树枝上摔下来,她不可置信的说道:“老祖宗如此欺我?” 三角眼男人面无表情。 春娘咬牙切齿的说道:“凡池,老祖宗不出手,你是否要帮我?” 三角眼男人戏虐的说道:“帮你?凭什么?就凭你这残花败柳的身子还是说就凭你和我之间那一丁半点的香火情,你不过才化形,我也不过才结丹,遇上那位一剑便将已经结丹的黑鱼斩杀的少年剑士,你觉得有胜算?不过就是送命罢了,天底下什么都好惹,可就是这剑士不好惹,在大余边境,以往碰不见是运气,以后碰见了便是命,看在那一丁半点的香火情上,我劝你别做傻事,做一件注定要失败的事情,没什么意义。” 春娘神色复杂,不愿意开口。 三角眼男人笑道:“言尽于此,你自己思量。” 走过几步,三角眼男人忽然又笑道:“忘了说了,春娘,那人身旁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跟着一个守业观的道士,境界不低,在青丝境还是太清境说不准的。” 说完这句话,三角眼男人便不见踪影,只留下始终蹲在树枝上的春娘。 这位胸前波澜壮阔的妇人站起身,忽然冷冷一笑,不见踪影。 而在原本那白发老人的屋子,却被人推开窗户,拿着一张帕子擦拭嘴角的老人忽然冷声道:“春娘,你要找死,谁也拦不下,只不过若是牵连到我,便要你真的生不如死了。” —— 夜幕深沉,在经过白天的事情之后,李扶摇原本没有再在这小镇里留下的心思,可眼见天色渐晚,王实反倒是劝说李扶摇留下来再看看也无妨,李扶摇这才没有急着离去,只是并未在镇上找客栈住下,反倒是寻觅了一处偏僻院子,院子主人早已经离去,说是此地闹鬼,因此连家里的东西都没敢带走,李扶摇和王实住下之后,一人找了一间房间,李扶摇这间应当是原本主人家的房间,竟然还有那么一方书桌,桌上笔墨纸砚皆有,只是长久没用,有些蒙尘而已。 李扶摇睡不着,于是便点了一盏油灯,在白纸上写了一篇文章。 笔力比起之前有了些进步。 写完之后,李扶摇搁笔去拿起那块原本属于温瑶的玉佩仔细端详,之前在路途之中的时候他发现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那便是将这块玉佩放在那块剑玉旁,那块剑玉便会吸收这块玉佩原本蕴含的气运,这让李扶摇一惊,然后便再不敢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 毕竟这块玉佩的主人仍旧是那位小姑娘温瑶,若是他平白无故将这玉佩里的东西都给吸收完之后,以后再见她到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李扶摇自认不是个什么好人,但绝对也算不上什么坏人。 放下玉佩,李扶摇来到窗边,神情平静的看着外面的月光。 他从剑山下来之后,遇上的第一桩事情是小姑娘温瑶被那麻雀妖害得家破人亡,之所以出手相帮,大抵是看见这小姑娘的样子便想起了自己当年,因此才算是尽善尽美的将小姑娘安置妥当,并且不惜将那枚妖丹都拿出了手,而现如今第二次出手,遇上的却是一群不讲道理的山下百姓,斩杀为祸的河妖却被在菜里下毒,说是好心无好报倒是很贴切。 只不过虽说在李扶摇心里有些不理解,有些厌烦,但大抵对于这世间仍旧不算是失望,毕竟他仍旧有所期望,他之所以不太敢往洛阳城去,其实怕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怕再见到父母,他们会将他这个儿子完完全全都给忘去了,如此一来,他李扶摇就算是成了世人都要仰头而观的剑仙,想来到底也不会太高兴。 他被人从洛阳城带到大周白鱼镇,之所以还能熬下去,除去想着要想着报仇之外,其实更多的还是想回去看看。 他仍旧不相信自己的爹娘会为了那些银子便真的不在意他的生死了。 站在窗边,感受着夏夜凉风,李扶摇思绪复杂。 在另外一间屋子里的守业观道士一样是难眠,他先背诵了一本圣人所留道经,然后穿上鞋,来到窗边,开始仔细回想着之前遇到那只河妖到现如今的全部情况。 他心中最疑惑的东西无非是那只河妖既然是要一边为这镇子百姓做一个年年是丰年,又为何非要每年都要女子,若是这是一笔双方谈好的买卖,这河妖是要女子贞洁,可为何如此,他大可扮演一位山上修士,大摇大摆的住进小镇里,到时候得到的女子只会比现如今更多,既然还是以河妖身份示人,难不成就不怕有游历到此的山上修士将其除去? 若是这一点说不通,那便只能说是这河妖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不在那女子身上,这河妖又是贪图什么,王实实在是想不怎么清楚。 他一向降妖都是斩去便是,从不考虑其他什么,可遇上这镇子百姓的这样对待,却是让王实生出必须要弄清楚来龙去脉的想法,因此他才会让李扶摇一并留下,若是这之后真是发现了什么猫腻。 两人联手想来要比他一人稳妥的多。 王实从未如此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也许和他那颗至今都有些飘忽的道心有关。 他托腮望着天边明月,忽然便想起了之后某位游历到大余这边的读书人和某位道人的一番谈话。 那位学问不知道到底有多高的读书人和那位一向被视为大余最有学问的道人在大余边境曾经相遇,以一个救与不救落水女子的问题辩论数日,双方难分高下,就在人人都以为这次辩论要以平局收场的时候,却是峰回路转,那位读书人竟是以一句话赢得了这场辩论,而那句话流传出来之后,无论是道士还是读书人都觉得这位读书人说的这句话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地方。 王实想起那句话,轻声念出,“就算是好人没有好报,但我还是坚持要救她,并不是因为做了这件事之后会得到什么,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红尘俗事万般人与妖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在王实的强烈要求下,李扶摇没有急着离开,反倒是安心在这座小镇待了下来,接下来的两天里,王实便带着李扶摇在这座小镇里闲逛,到底是身上还有不少的银子,就算是镇上某些人实在是恨死了这两人,但大部分人也不会眼见银子不收,只不过店家都在漫天要价就是了。 兴许在这些百姓心中,这样大抵就是算是坚定了自己的立场了。 小镇说不上大,又临近那座青山镇,实际上若不是这些年这些小镇百姓守口如瓶,但凡有一人去青山观求援,都不会任由那河妖荼毒小镇这么些年,只不过为何无人去算不上远的青山观,李扶摇和王实其实心里有数。 这两日小镇之中本该是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才是,可好死不死又遇上了小镇上一年一度的什么节日,李扶摇和王实是外人,又为小镇百姓所恶,自然情况知道的不是很多,因此除去知道小镇上的街道上多了不少小贩之外,其余的事情知道的不真切。 实际上就在他们所住下的那座小院,若不是因为闹鬼,说不定也会有不少人白天晚上都去扔上几片烂菜叶子,泼几瓢粪才是。 李扶摇和王实分头逛街,王实说是要去看看小镇的书斋里有没有流传在外的孤本道经,虽说这可能性极小,但实际上也不无可能,毕竟有不少山上修士都与世俗百姓打过交道,并非全部都是那种大人物,高高在上。只是若是真要碰见了,银子少花不了就是了。 李扶摇对于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若是说要买书,他更喜欢看一些话本小说,毕竟之前就是个说书先生,下意识看见好故事便想读一读,至于三教典籍,李扶摇除去对儒教圣人的学问有些想法之外,其余两教,实在是看不下去,道教典籍之中的长生一说,佛经里的人世苦难一说,李扶摇都不太喜欢。因此走到那条书斋街道口的时候,背负剑匣的李扶摇便没有兴致往里面走几步,反倒是跨入了一条贩卖文玩古物的街道。 大余边境鱼龙混杂,小镇里更是如此,而在这条街道上便更能体现,随便一副不知道是哪位落魄书生所画的春宫图这店家便敢开口是大余国手所画,要价不高,但也远超那副画本身价值。 李扶摇之前在大余境内买了一本人物志,那本人物志倒也良心,虽说那贩卖的小贩收了他整整一两银子,可上面所列的人物,还真不是大余一朝,延陵梁溪以及大余境内和延陵梁溪境内的有些小国之中的人物都有涉及,可以看出为了这本书,撰写之人到底也是走过大片山河的。 当时买到手之后,李扶摇一番翻阅,便看到了那位大周皇帝姬白夜的生平简述,按着这本书的排序来说,这位大周皇帝排名还极为靠前,撰写之人似乎对于他颇为赞誉,最后的评语更是以一句“生为雄主,奈何国力所限,若非流芳百世,受此累也”而作为结尾,李扶摇当时还想着以后要是回到了少梁城,肯定要把这本书拿给那位大周皇帝好好看看。 而至于那位大余丹青国手顾长康听说是出自儒教,天资不低,只不过性子疏狂,不愿意在那条修行大路上枉费光阴,反倒是喜好丹青,精于诗词文赋,擅肖像、人物、禽兽、山水,画人物尤其传神,重视点睛,认为“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被世人称为“画绝”说是天下无画师能出其右,而这位画绝除去擅画这些之外,对于文人士大夫所不耻的春宫图也颇有造诣,坊间传言,这位丹青国手每醉必画春宫,却不需看着任何女子作画,女子容颜尽在心中,这让那位一向赏识他的大余皇帝都有些无奈,只不过顾长康的春宫图虽说数量不少,但毕竟是国手,每一副流传出来仍旧是天价,有不少大余贵胄,虽说嘴上不耻,但私下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这位国手的春宫图。 更是有人笑言,这位大余丹青国手这辈子仅凭这几张春宫图便足以余生无忧。 虽是笑言,但足以说明顾长康的丹青天下无双一事做不得假。 而这位画绝也与延陵王朝的棋待诏顾师言还有梁溪那边的翰林院供奉杨长时三人并称三绝。 顾长康以画夺魁,顾师言则是棋力世间无双,而杨长时的诗词文赋则是普遍被认为无人能出其右,尤其是在道教治下的梁溪,还是一桩咄咄怪事。 既然那位丹青国手的春宫图那般受人欢迎,现如今这大余边境的偏僻小镇出现这么一副,李扶摇自然不会当真。 越过这间书画店之后,李扶摇来到另外一家贩卖瓷器的店铺,店铺老板看了一眼背着剑匣的李扶摇,有些畏惧,没有热络,显得有些冷淡。 李扶摇随意扫视,并未看中什么心仪物件,因此也不愿意多说什么正准备转身,那店铺老板却是不着痕迹的将店里的一只大瓷瓶移开,露出一件看样子十分值钱的玉酒壶,这让李扶摇没来由的想起了之前在剑山脚下他送给吴山河的酒葫芦,其实原本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柳依白的。 李扶摇看了一眼店铺老板,示意他开价。 老板皱着眉头,想来了很久,最后两方以四十两银子的价格成交,李扶摇提起那玉酒壶出门,心情不错,一来是因为那老板的确没有漫天要价,二来便是实在是有些心仪此物。 出门之后,李扶摇便随手将这玉酒壶挂在了腰间,好似不太在意。 响午时分,李扶摇再次来到那座酒楼,上菜的店小二手脚冰凉,看着那个前些时日下毒没有毒死的少年,如遭雷劈,当日下毒之后,也是他去收的菜盘,明明见到几碟小菜都被人吃光,可却未见两人尸体,店小二理解为毒性尚未发作,其实不是很上心,可在当天晚上便听说这两位已经找了那处闹鬼的院子住了下来,这让他如坠冰窟,既然未能毒死这两人,很明显这两人都不会放过他的,可他要是说逃,又舍不下他前些日子才在镇上置下的一处院子,那是镇上的大人物给的酬劳,心惊胆战待了几天之后,原本以为那两人既然是山上神仙,吃过了下毒的饭菜,说不定是百毒不侵也不愿意计较他这个小人物,便放宽了心,可现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又来了,难不成是来索命的? 只不过店小二想得太多,李扶摇也没怎么理会,仍旧是那个临窗的位置,李扶摇要了一壶酒,店小二颤颤巍巍端上来之后,他才把腰间的玉酒壶丢给店小二,让他去打满酒,等到店小二转身之后,李扶摇才又嘱咐道:“这次别下毒了。” 店小二通体冰寒,差点就要摔倒。 李扶摇一笑置之。 坐在窗边,李扶摇看着远处,想着王实的去向,神情恍惚。 一个人喝酒,说不上什么雅致,李扶摇只是觉得想喝而已,等到酒过三巡,快要见底的时候,酒楼里来了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面容不错,胸前更是波澜壮阔,上楼之后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球,只不过她环视一周之后,便不管不顾,径直来到李扶摇对面坐下,也不怕人非议。坐下之后,一句话不说,但眼神之中极其冰寒。 李扶摇嗅了嗅,轻声感叹道:“好重的妖气。” 李扶摇放下酒壶,蹙眉道:“妖气这么重,你还随随便便出现在我这个剑士面前,不怕被我一剑斩了,取了妖丹?还是说你和之前那只河妖有仇,被他欺负了很久,这一次被我斩了之后你来专程给我道谢,可是一看你这眼睛,里面这么冷,也不太像。” 妇人冷淡道:“之前被你斩杀的那河妖,便是我夫君。” 李扶摇点点头,剑匣解下,放在膝上,平静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是有深仇大恨了,为什么还能和我心平气和的说话,看起来你的境界,应该不是我的对手才是。” 妇人讥笑道:“比起道貌岸然的牛鼻子老道,对于你们这些剑士,我反倒是更愿意相信些,你杀我夫君固然可恨,但在你们剑士眼里,我夫君为恶,所以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扶摇倒了杯酒,放到这妇人身前,才轻声说道:“可你愿意在我面前来,就说明还有件事比杀我重要。” 妇人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另外喝了这杯酒。 妇人冷笑道:“把话说明白,要是有机会,我一样要杀你,可在杀你之前,咱们或许可以合作一次。”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笑道:“愿闻其详。” 妇人压低声音说道:“在这座小镇里,除去我们夫妇之外,另外还有不少妖修,我夫君为何每年都要那么一个女子,原因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有个老妖修在练一门邪门功法,才会需要女子,我夫君便是为他办事,你们要找的幕后黑手,便是他。” 李扶摇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幕后黑手?” 妇人面无表情,“你和那牛鼻子道士逗留不走,不是再找幕后黑手是在找什么?” 李扶摇一笑置之。 妇人继续开口,“我今日来找你也是因为那老妖修在我夫君离世之后,不仅不替他报仇,反倒是将其尸身都当作血肉,一点不留旧情,若不是如此,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和你们这种所谓的修士打交道。” 李扶摇仰起头,摸了摸下巴。 “要我怎么做?” “当然是杀了那老妖修,然后我再试着杀了你。”妇人神情平静,但眼神坚决。 李扶摇苦恼道:“好像不管怎么样我都很吃亏,况且我这境界,对付你们这些小妖修还行,要对付这么个老妖修,我只怕应付不过来。” 妇人冷笑,“你不信我?” 李扶摇心平气和的说道:“我为什么要信你,据你所说,就算是那老妖修不念旧情,但两者相较,你更应该去挑拨他来杀我才是,毕竟你那夫君,死在了我的剑下,你身为人妻却偏偏不是这样,反倒是来找我帮忙,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杀那老妖修,怎么都说不过去,我倒是觉得你是和那老妖修串通好了,要我的命,引我上钩,这样说,我现在一剑斩了你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妇人怒不可遏,站起身来要反驳,李扶摇却摆摆手,轻声道:“只不过要你冒着生命危险来骗我,似乎也有不好说啊。” 妇人冷笑道:“你们不是要一个真相么,那为何不敢信我。” 李扶摇不再言语,只是一只手搭在了打开的剑匣上。 里面两剑,青丝和小雪都是剑气勃发。 李扶摇表明态度,妇人不敢停留,快速离开。 等到这个境界低微的妇人离开之后,李扶摇才重新合上剑匣。 片刻之后,王实登楼。 坐下之后,王实笑道:“怎么说?” 李扶摇打了个哈欠,无奈道:“她说的呀,我倒是信了七八分,只是还有两三分一样想不明白。” 王实倒了杯酒,说道:“说说。” 李扶摇解开腰间的玉酒壶,喝了一口里面的酒,说道:“就算是她说的全部是真话,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来给我通风报信,难不成我那一剑是挥错了,但若是她这番话之中并不提及那人是他夫君,只找其他理由让我去找那老妖修的麻烦,要合情合理的多,可我便更加不信,反倒是这般说来,才让我觉着有几分真,毕竟女子性情,真不是咱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有很多东西都看不透,猜不明白。” 王实笑道:“既然如此,咱们跟着去看看就行。” 李扶摇眼睛一亮。 王实从怀中拿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箓,他笑道:“这张寻妖符,品阶不高,但胜在隐蔽,只要将一张母符箓放在那妖修身上,这张子符箓便能追踪到,刚才她下楼的时候我顺势贴了一张,等晚上咱们再将这张符箓拿出,追到她之后,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不过若是他口中的老妖修境界高深,不愿意出手打杀咱们只是因为不愿意打草惊蛇,咱们这么撞上去,可就真的要遭殃,若是那老妖修境界修为不高,对付咱们都没必胜的把握,反倒是无所谓,李公子,去不去,你拿主意。” 李扶摇摸着剑匣上一行小字,轻声道:“去肯定要去,只不过若是打不过,我肯定第一个跑。” 王实哑然失笑。 李扶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 在那妇人离开酒楼之后,还未走到某个偏僻小院的时候,那个三角眼男人其实就在暗处看着她,等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三角眼男人才走出,看了看远处的酒楼,神情平静。 在他身后,是个声音沙哑的青壮汉子。 三角眼男人转过头,看了看这汉子,笑道:“你猜春娘此行成没成?” 那汉子沙哑着开口,“应当不会那么容易,山上修士虽说大多愚笨,可那位背着剑匣的少年剑士看样子不像是这样的人。” 三角眼男人摇摇头,“也说不准,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说不定就那么急功近利呢,老东西要把咱们都拉到青山去送死,咱们没路可走了,就只能先除掉他,青山观这些地方是咱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该去的地方?老东西也不想想,自己那点本事,还想着报仇,不说那位观主到底是不是和青山有关系,光是青山观都不是咱们招惹的起的。老东西也是老糊涂了,自己藏着掖着练那什么大法不好,非要去送死。” 青壮汉子讥笑道:“老东西其实活得太久了,才让他忘记了什么叫畏惧,三教修士为何在山河之中是要做主的,他真的想不清楚?” 三角眼男人呵呵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人生在世,各种谋划,为名为利的是大人物该想的,他这种小人物谋划的东西无非是让自己活的长些,要是有机会,便是希望在那条修行大路上走的更远些。 道教真人说长生,他不求,佛土僧人说成佛,他不求,儒教学问里的为万世开太平更是不关他的事。 他就是只妖,只想尽可能的好好活着。 挥手和那青壮汉子作别之后,三角眼男人独自走在一条偏僻小巷里,他低声喃喃道:“长生?这道门六位圣人谁真的长生了?咱们这些小角色啊,连成为大妖这些想法都不敢生出,哪里还说长生的事情,也就是你们这些山上修士,心比天高啊。可谁又知道是不是命比纸薄?” 无人知晓这只原形是什么的三角眼男人想要的是什么,喜欢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从未亲手杀过人,除去老祖宗吩咐之外,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又有谁知道,早在许多年前,他便想去那座延陵学宫求学,当年那里是真的有教无类,可现如今,早已经不同往日,因此他便只有断了念想。 安心在这俗世里打滚。 好歹活得不是太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痴者,有人也有妖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入夜之后,街上点起了不少灯笼,看这样子这一次的节日要不分昼夜,只不过白天人不少人的店铺在入夜之后便比不得街道旁的那些吃食小铺子了。 借着昏黄灯光吃着夜宵的小镇百姓带着笑脸,仿佛将全部烦心事都暂时藏起,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任心烦之事。 李扶摇站在那处闹鬼小院里,看着王实拿出那张子符,将其折成纸鹤,放在小院地面上,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王实手中便出现了一根明黄色的丝线,一头连在那纸鹤上,一头连在王实手里。 只不过虽然李扶摇和王实可见,但一般人却真是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不止是道教,其余两教都有好些除去打架之外的术法,不管是抓妖还是说其他什么,涉猎之广,远远不是剑士一脉可比的。 只不过剑士一脉,将杀力这一向钻研到极致其实便已经是极好。 随着王实嘴里念念有词,那只用符箓折成的纸鹤缓缓升空,缓缓而飞,越过院子,往镇子里而去。 王实拉了拉那根丝线,转头对李扶摇笑道:“这寻妖符成了,我们只需跟着这只纸鹤一路而行,子符就能替咱们找到母符,咱们找到那妇人之后,不管她所说真假,咱们都可以好好看看了。” 李扶摇背好剑匣,点了点头,跟着王实踏出小院。 这座小院因为闹鬼的缘故,其实周围的百姓早已经搬走,因此实在是显得有些偏僻,不说小贩,就算是镇上百姓也几乎不会往这边来,因此李扶摇和王实踏上街道,足足转了三条街道才来到繁华之处,头顶的纸鹤依旧慢悠悠的往前飞,李扶摇和王实不动声色的跟着这纸鹤继续前行。 昏黄灯光下的两人缓行,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背着剑匣的李扶摇微微低头,穿过了好几条繁华的街道之后,来到一条相对冷清的街道的时候,听见前面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微微抬头,便看见有一个年纪不大,衣衫褴褛的孩子慌张的往这边跑来,经过李扶摇和王实的时候,那脸上黑糊糊的孩子身子一歪,就要靠在李扶摇身上,李扶摇身子微微一侧,避过这孩子看似在跑动途中身体不稳自然举动,结果自然便是那孩子结结实实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砰地一声,显然摔得还不轻。 李扶摇没有理会,提脚欲走。 那孩子却是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很快就要伸手去拉李扶摇的衣襟,李扶摇冷淡道:“不想要这只手了?” 那孩子的手僵在半空,硬是没敢再往前伸半点。 他很快眼中便挤出些眼泪,对着李扶摇喊了一声,“这位大爷……” 话还没说完,李扶摇便转过头看着他,一大一小一对视,那孩子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李扶摇平静开口道:“靠在我身上,便顺势摸了我的钱袋子,然后不管我对你如何,你总归会有一笔不错的收入,可没有靠上,便想着拉我一把,再找机会,你再找机会,怎么不觉得我是在给你机会?” 这一次,那孩子眼中尽是忌惮。 李扶摇蹲下身,与这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平视,他轻声笑道:“我在很多年前便看过这种手法,他们劝我一起做,我不愿意,因此他们就将我打了一顿,这个世间多是这么些不讲道理的人,怎么办呢,我也解决不了,因此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样做并不对,没钱吃饭,去挣。” 说完之后,李扶摇站起身,也不管这孩子是不是能够听懂,还是说会不会在意,跟着王实继续前行。 那孩子在原地怔怔出神。 他至始至终就喊了一句话,既没有真的将李扶摇的钱袋子拿到手,也没有真的靠上李扶摇,实际上他要是说不承认,也无人能够反驳,可不知道为什么,再见识到李扶摇的眼睛之后,他忽然觉得不管怎么都不能反驳才是。 等到李扶摇和王实走远之后,王实才轻声问道:“李公子为何笃定那孩子是要来摸公子的钱袋子?” 李扶摇仰起头看着那只纸鹤,平静道:“我不是说过了?” 王实哑然。 他很快便笑道:“小道一直以为公子该是从小便心向剑道,却不曾想过公子还在这俗世红尘里打过滚。” 李扶摇淡淡一笑,不愿意多说,在白鱼镇最开始的那段日子,自然算不上过的好,被人欺负是常有的事情,能在那个寒冬里活下来不容易,更不容易的则是在那些被人欺负的日子里该怎么忍住不去哭,不去想远在千万里之外的爹娘。 有些思念抑制不住,无可厚非。 可李扶摇过完了这些苦日子,偶尔回忆起来,也就不觉得有多苦,只是再让他重新去过那些日子,自然也是不愿意的,说是忆苦思甜,可没谁愿意再去经历一遍的。 王实见李扶摇不说话,便自顾自说道:“比起来李公子,小道实在是要幸运许多,出身不久便被师父带到守业观,在山上修行便只注重修行一件事便行了,其余的东西自有观里打理,不用上心,日子便算是过得舒坦。” 李扶摇忽然笑道:“不知道王道长你们这等三教修士修行是怎么个修法,反正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依着我那位老祖宗的说法,这修行便在红尘俗世里走上几趟都不必担忧,反倒是可能对修行有益,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剑士选择游历山河。” 王实一本正经的反驳道:“李公子,这世间游历山河的剑士还真不多,至少依着小道所见,也就李公子一人而已。其余的,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干脆就是书上所得,反正没见过真人。” 李扶摇看了王实一眼,“其实我还是希望在以后的山河里,举目望去不必全是剑士,但总归要有个一两个才好。” 王实哈哈大笑,笑着说恐怕这幅光景要很久之后才能实现了。 李扶摇不置可否,只是觉着有些郁闷,因此便拿出腰间挂着的玉酒壶,灌了一口酒之后,这才拍了拍王实的肩膀,提醒道:“王道长,再这么笑下去,就要追不上那张寻妖符了。” 王实收敛笑意,点点头之后和李扶摇继续前行。 这一次两人跟着那张寻妖符来到一处偏僻小巷,巷子里有不少小院。 王实抽了抽鼻子,轻声道:“没闻到妖气。” 李扶摇没说话。 纸鹤在小巷里缓行,直到在一栋小院门前才落在地面,化作青烟。 李扶摇瞅了瞅这栋院子。 王实点点头。 两人翻过小院,朝着一处灯火通明的屋子走去。 只不过才走过几步,便看到那屋外有两道人影,李扶摇和王实停下脚步,找了处隐蔽地方藏好,将自己一身气机都隐匿,以免被人发现。 借着月光,李扶摇和王实倒是能把那两人面容看清楚,一个正是那胸前波澜壮阔的妇人,另一位则是一个青壮汉子,身材高大,赤裸着上身。 妇人站在屋门内,而那汉子站在门外,两人相对,妇人神情冷淡,那汉子则是眼神炙热。 汉子的目光在妇人的胸脯前停留了许久,才念念不舍的移开,咽了口口水之后,汉子这才开口劝道:“春娘,灰鱼已经死了,你难不成还要守活寡不成?不如跟了我,以后不仅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就是夜里也有个慰藉不是?” 春娘神情依旧冷淡,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于是那汉子便觉得有戏,继续苦口婆心的劝着,“咱们这些有幸化形的,不说多的,总要比这些普通百姓活的长久吧,你这之后还有一两百年光景,这一两百年光景中你一个人过,不觉得差点什么吗,男欢女爱这些事情都是常情,你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春娘讥笑道:“你想要老娘跟着你,倒也简单,你只要替我夫君报了仇,老娘保证将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只不过就凭你这本事,只怕是没有那个福气爬上老娘的床!” 那汉子有些悻悻然的说道:“那人可是个剑士,连老祖宗都不敢招惹,我哪里敢去找他麻烦,灰鱼死在他剑下,都是命,你何必这样念念不忘。” 春娘冷笑道:“没那个胆量,就给老娘滚。” 汉子脸色变幻,很快便冷着脸说道:“春娘,跟你好言好语说话是看得起你,真要是想要你的身子,我去给老祖宗请示一番还不是如此,你真当我奈何不了你?” 春娘冷笑道:“那你还不去?” 汉子冷哼一声,就要转头离去,却不想,刚刚转头便看到一个年轻人,那人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他便动弹不得,接下来这年轻人一句话不说,只是一股磅礴气机涌入这汉子经脉,即可便将其经脉震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然后那年轻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箓,随意扔在他的尸体上,这具尸体便开始焚烧起来,最后就只剩下一枚乌黑色的妖丹,年轻人看也不看,一脚便将其妖丹踩碎。 而在远处,有个背着剑匣的少年则是神情复杂的看着这边,没有开口。 春娘看着这个很明显是个道教修士的年轻人,一言不发。 这个年轻人自然便是守业观的王实。 王实站在屋门口,平静道:“小道杀妖,以往是不管善恶,现如今杀妖自然要问一问是否是恶妖,只是这一个,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恶妖了,因此我出这次手,应当无错。” 春娘神色复杂。 李扶摇背着剑匣走过来,平静开口,“这一次可以好好谈谈了。” 春娘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三人走进屋子分别落座,春娘轻声道:“你现如今为何又信我了?” 她看向的是李扶摇,不是王实。 李扶摇指了指王实,“是这位道长信你,除妖这件事也是这位道长出的手,你对我说这些话,好像没什么道理。” 春娘不去看王实,只是自顾自说道:“牛鼻子道士都一个样子,没什么可说的。” 王实不恼,只是平静开口说道:“既然不愿意说其他,那咱们两个来做笔买卖就好了。当然,这笔买卖是这笔买卖,你是否做过恶事还两说,这笔买卖做完之后,咱们再来说说后面的事情,如何?” “什么买卖?”春娘一挑眉头,神情有些凝重。 王实平静掏出一枚灰色妖丹,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昏黄的灯光下隐约可见这妖丹里有一尾鱼,他将妖丹拿出之后才说道:“你夫君虽说是死在李公子的一剑之下,可尚未过七天,小道自然还有办法能将它的残魄招回让你们再见一面,当然,这枚妖丹便是至关重要的东西,若是李公子当日如小道之前那般,一脚将妖丹踩碎,就算是小道想帮你都帮不了你。能让你和你夫君再见一面是我能拿出的东西,而你要付出的东西则是更简单,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那老妖修什么境界,练得什么功法,手下有多少人?” 春娘神情复杂的盯着那枚妖丹。 王实没有急着要结果,只是耐心等着,山上修士,真要不是真铁了心要去不讲道理的杀人,其实大多数人沉下心来仍旧很很有气度。 春娘沉默很久,才凄凉说道:“报不了仇了。” 王实面无表情。 等着下文。 春娘整理了情绪之后才开口说道:“老妖修境界不知,但绝对不会高出青丝境,应当就是青丝境顶峰,手下的一众小妖,除去凡池之外,其余境界就算是比我高出一些,也不过是结丹而已,只不过老妖修练得那门功法,每年要一位女子血肉支撑,说是大成之后便能够破开青丝,跨步来到太清,因此我才敢说他没有高出青丝境,可那门功法邪门的很,能够吞噬别人血肉增强自己,因此才让手下的妖不敢反抗。” 李扶摇忽然问道:“凡池是什么人?” 春娘很想告诉李扶摇凡池不是人,但总算是耐着性子说道:“凡池是老妖修的军师,之前的事情都是他谋划的,境界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亲自出过手,这些年除去那老妖修有安排之外,他从来不做什么额外的事情,跟咱们这群妖算是不同的。”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没有说什么废话。 王实主动开口说道:“李公子,老妖修交给小道,你负责将这些妖修都斩杀便是,等做完了此事,咱们便离开此地,前往青山。” 李扶摇点点头,“王道长小心。” 李扶摇将那枚妖丹重新收好,转过头看着春娘,平静说道:“你若是骗我们,结果倒也简单,你死或者我们死,我们不会那么容易死,反倒是你,死的可能性要大些。” 王实笑了笑,他不知道李扶摇这个年纪去哪里学的这些东西,只是站起身之后,这位守业观道士便推门而出,要去斩妖了。 他自有办法去找到那所谓的老妖修。 李扶摇没有急着起身,只是耐着性子将背后的剑匣里的两柄剑取出,放在膝上好好看了看。 春娘有一肚子疑问。 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的开口问道:“都说剑士只有腰间一剑,为何你有两柄?” 李扶摇指着这两柄剑,平静道:“一柄是我的,另外一柄也是我的。” 春娘冷笑了几声。 这不是废话? 李扶摇轻声问道:“你说今晚杀妖,用哪一柄?” 春娘没有理会。 李扶摇叹了口气,低声念叨道:“杀妖这种事肯定谢师叔最喜欢做了,那就用小雪好了。” 于是李扶摇将小雪悬在腰间,剑匣重新背在背后,走出屋子里。 推开门的时候,李扶摇忽然说道:“我姑且把你这些行为算作女子心思,猜不清楚,其实这次出手,在咱们来到这处院子里便算是注定了,杀你还是不杀你都差不多,为什么没杀你,真不是因为你是女子的原因。” 另有原因。 春娘一头雾水。 李扶摇推门而出。 半个时辰之后,李扶摇在一处小院子里提剑斩杀了最后一个青壮汉子。 一脚踩碎了那个原形是一条狗的妖修妖丹。 然后他看着不远处的那处院子时不时涌出的气机。 纵身一跃,李扶摇落在屋顶上,看着一头白发凌乱的老妖修和王实。 在更远处,三角眼男人头也不回的往镇外疾驰而去,他还是没怎么想明白,这样一个老妖修,不过青丝境,哪里来的勇气要去青山观找那位素有边境山上十人之称的观主麻烦。 一盏茶之后,王实拿着一枚妖丹来到了李扶摇身旁。 这枚妖丹,看起来要比之前那些都好。 王实没有跟李扶摇客气,收好之后,王实问道:“做完最后一件事,那女妖杀还是不杀?” 李扶摇平静道:“做完再说。” 王实点点头,没有反驳。 两人跳下房顶,来到春娘的房间外。 李扶摇喊道:“事情做完了,出来见你夫君最后一面。” 春娘推开门,走出屋子。 李扶摇将那灰鱼妖丹拿出来。 王实拿出一张明黄色符箓,贴在那妖丹上。 同之前那张寻妖符不同,这一张是招魂符。 作用不同。 在王实点燃那张符箓之后的片刻,那枚妖丹大放光彩。 很快他们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魁梧汉子。 正是之前李扶摇斩杀了的那只河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白袍换青衫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王实布法之后便和李扶摇回到了春娘的那间屋子,两人点了一盏油灯,开始复盘这一场说大绝对是不算大的杀妖之旅。 王实神采奕奕,显然是觉得这趟妖杀的是极为合他心意,因此便主动要开口说话,李扶摇倒是没什么大的想法,也就由着王实开口,只不过在王实开口之前,他将两柄剑放于膝上,继续用水磨功夫的笨方法养剑。 王实清了清嗓子,轻声笑道:“这一次如此顺利便能将罪魁祸首打杀,其实有三点,至关重要,李公子不妨猜一猜?” 李扶摇点了点头,正色道:“第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春娘这边,若不是她要为了给自己夫君报仇,恐怕也不会将这边的消息告诉咱们,而第二点则是另外一人,那位叫凡池的妖,不知所踪,他肯定至始至终都知道这其中内幕,说不定这春娘来找我,也是有此人在暗中的推波助澜,只是他为什么要如此做,其实不太好说。但至少知道的是有这么一点,那位和老妖修有不可调合的东西。至于这第三点,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烦请王道长解惑才是。” 王实笑着接过话来,“李公子对于此事,所说并未错误,只是最后一点,实际上不难,那便是使我们留下来的缘由。” 李扶摇豁然开朗,“是小镇百姓的态度。” 王实点头,“正是如此,若不是那些小镇百姓以如此态度对咱们,小道不会生出异样,说不定不会劝李公子留下来,甚至于当天就离开此地,因此此事的最主要一点,便是这一点。” 李扶摇点点头,表示赞同。 王实心满意足跟李扶摇说起除此之外的其余细节以及现如今的不解之处,条理清晰,让李扶摇佩服不已,至于让李扶摇都有些意外,这位之前还是动辄就要好妖坏妖一概不分,遇上即打杀的道士怎么转变的这么快,只是这些问题,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李扶摇并未将其付诸于口。 反倒是心思都在膝上的两剑上而已。 两柄剑,青丝与他的联系已经十分强烈,比起初提起时只凭借最初的好感来看,现如今那柄青丝是真的把他当作是个朋友了,虽说什么时候才能无条件的信任李扶摇,还不好说,但比起来之前,的确是很大进步,这才算是没有辜负李扶摇这么些日子的水磨工夫。 至于师叔谢陆的佩剑小雪,早在谢陆亲手交到他手上,让他带着去登山路的时候,小雪便对他没有恶意,这些日子的养剑,便让两者关系更近了一些,只不过因为这柄剑是谢陆的佩剑,李扶摇其实并未生出太多的心思,小雪或许也是也知道李扶摇的心思,这些天来虽然不抵触李扶摇,但小雪的进展其实远远比不上李扶摇和青丝。 至于李扶摇,这些日子除去和养剑之外,其余时候的练剑一点没有落下,再加上这出的几次手,便让他的境界比起来之前又往前走了一大步,虽然仍旧没能跨入剑气境,成为真正的剑士,但实际上差不远了。 这要是依着师叔柳依白来说,那便是你小子现在就是已经只差这最后的一口气了,要是一口气吐顺了,就真成了剑士,要是一辈子不上不下的吊着,就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材。 李扶摇想及此处,忍不住眉头舒展。 剑山脚下破庙三人,到底还是师叔柳依白最直白,说的话都不兴弯弯绕绕,反倒是洗初南才是一肚子学问,可说什么都有道理,就是不太喜欢一下子全部都说出来。 师叔谢陆,没啥话,但对李扶摇的期望比洗初南和柳依白还要高。 这位爱慕着师父陈嵊的师叔,一直坚定的觉着李扶摇有朝一日一定能成为那种举世无敌的剑仙! 李扶摇不由得苦笑,自己这份资质,以后当真有可能走到剑道之巅,成为那种举世无敌的人物? 虽然自己都不太相信,但李扶摇还是觉着自己该去努力做,因此这些日子练剑也好,打坐也好,一天都没有偷过懒,就连最简单的一剑挥出,李扶摇都练了不下万次。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只是学剑这么久了,李扶摇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成不了洒脱的柳依白,成不了剑心通透的洗初南,也成不了一心向剑道的谢陆,甚至是剑术剑道剑气三项齐头并进的陈嵊也成不了,他唯独能够成的,只有他李扶摇而已。 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李扶摇。 只不过这位独一无二,可有两柄剑。 李扶摇暗叹一声,等着王实说的差不多了之后,才起身去推开窗,看向远处春娘和那河妖相处光景,对于春娘,他到现在都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性子到底如何,因此想看看而已。 屋子外面,凭借妖丹将残魄召回的河妖神情平静,看着春娘,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牵起她的手,在屋子前走了很久,才轻轻开口说道:“春娘,要是能够活下去,千万别做傻事,只不过今后也不要做坏事了,咱们这些妖修,化形不容易,结丹也不容易,最后能够修成正果的,除去妖土那几尊之外,山河里还真没出过任何一位,可即便这样,也不样轻贱自己,为夫死得理所应当,本来便不是什么大事,你再为我这般奔走操劳,其实便有些过了,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后再见你一面,我很满足。” 春娘眼中有泪,埋怨道:“你一个人走,不觉得太冷清了?” 河妖平静摇头,低声道:“这才八九月,冷什么?” 春娘翻了个白眼,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河妖伸手替她擦掉一些,才轻声笑道:“哭什么啊,要是有缘分,百年千年之后,说不定能再相见,只不过那时候我肯定不是我了,你要是喜欢上他了,我还真有些伤心。” 春娘沉默不言。 河妖仰头笑了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死的时候也是始料未及,真是有些心烦啊。” 春娘皱着眉头,对于自家夫君这般豁达的态度,显然不太理解。 最后,河妖指了指屋子里面,轻声问道:“能不能将那位仙师找出来,为夫有几句话想要和他单独说说。” 春娘不知所以,但最后仍旧是点头。 她转身去请李扶摇,只留下河妖一人。 片刻之后,背着剑匣的李扶摇来到这边,春娘并未随行。 河妖见到这位少年剑士,抱拳行礼。 李扶摇还礼,平静道:“可还是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尽管开口,若是能帮,自然不会推脱。” 河妖开门见山的问道:“仙师可是要斩杀我那妻子?” 李扶摇皱眉不语。 河妖平静道:“我不是为她求情,是非曲直相信仙师本来便有所判断,只是若是有幸能够饶她一命,仙师大恩,灰鱼便记在了心底。” 李扶摇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河妖在一旁的栏杆上坐下,平静道:“还有一事,要向仙师说明。” 李扶摇看向河妖。 河妖平静道:“老祖宗手下的一众小妖之中,凡池此人其实最有学问,平日里最是喜欢研读书籍,灰鱼敢打赌他本性绝对不差,帮老祖宗做这些坏事,也是迫不得已。听春娘所言他不见踪影,应当也是他谋划的退路,仙师不必担心他离开之后会再度做些什么为祸世间的事情,反倒是应当信他以后一定会帮不少人。” 李扶摇疑惑道:“你便如此相信他?” 河妖点点头,“凡池与我相交,这是连老祖宗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人中,只有他的性情我最知晓。” 李扶摇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河妖的眼睛,看了很久。 在剑山脚下的时候,其实谢陆就很喜欢盯着他的眼见,每次比剑,谢陆看得最多的,就是李扶摇的眼睛。 似乎这位谢师叔对于李扶摇的期望,便来至这双眼睛。 李扶摇不太清楚,因为他没问。 只不过他在这只河妖眼中其实看到东西,没有丝毫暴戾,却反倒是透着一股中正平和之意。 这种眼神,李扶摇好像觉得只在洗初南眼中看到过。 李扶摇忽然想起来之前斩杀他的时候,自己并未太过思考,也没有太过仔细看过他的眼睛,便忽然觉得有些内疚。 良久,李扶摇轻声道:“对不起。” 河妖问道:“仙师何出此言?” 李扶摇愧疚道:“忽然觉得之前的那一剑出错了。” 河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不过最后还是大度的摆摆手,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改变不了。 李扶摇平静道:“你与她道别,稍后我送你最后一程。” 河妖点头,于是李扶摇回到屋子里去请春娘。 春娘走出屋子之后的半刻钟。 李扶摇重新来到河妖身前。 现如今那张符箓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 李扶摇拿着从王实那里要来的一张符箓。 他轻声道:“还有什么话,再不说便再无机会了。” 道教的这一张招魂符纵然能使在死之后的七日内残魄聚拢,但若是在这张招魂符燃烧殆尽之后不能用另外一张散魂符将其驱散,这人的残魄便只能永生永世在天地之间,一辈子投不了胎,没有来世,没有往生。 因此李扶摇才要将这张散魂符点燃,才能确保河妖的来世不受影响。 所以才有来送他最后一程的说法。 春娘看着河妖,河妖不说话。 两人之间所有该说的都说完了。 李扶摇点燃这张散魂符。 火光照在河妖的脸上,他很快便一点点散去,消散在天地间。 等到最后一点都散去之后,李扶摇这才转过头看向春娘。 他轻声道:“你走吧,以后不要为恶。” 春娘冷冰冰说道:“杀了我。” 李扶摇摇摇头,“为他活着也行,别轻易说死不死的,或许是换个想法,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杀了我,为此好好修行,好好活着。” 春娘神色复杂。 李扶摇摆摆手,“在此之前,别乱出现在我眼前,说不定你还没到那一天,我就改了主意。” 春娘不再说话,默然离去。 李扶摇站在原地,似笑非笑。 王实推门而出,来到李扶摇身旁,笑着问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吓她了?” 李扶摇摇摇头。 王实不置可否。 最后他诚心实意的说道:“下山这么一趟,虽然时间不长,但小道学到的东西比之前在山上都要多的多,这一切都要感谢李公子,若不是李公子,小道应当不会如此。” 李扶摇故作诧异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实哈哈大笑,摆手而言,“没关系,完全没关系。” 李扶摇也是露出了一张笑脸。 良久之后,李扶摇才收拾好笑意,问道:“那座青山还去不去?” 王实摇头,“既然明白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小道沿着远路返回,回到观内潜心修道,争取早日将小道的道理变成守业观的道理。” 李扶摇笑着点头,没有拦着。 王实从怀里摸出个酒杯,指了指李扶摇腰间的玉酒壶,“走之前再喝一次酒,算是分别,希望下次再见,你李扶摇会是这天底下最让人瞩目的剑士。” 李扶摇没多说,只是给他倒满了酒,两人靠在栏杆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李扶摇才沉沉睡去。 王实则是睁开了眼睛,整理了衣衫,对着睡着的李扶摇打了个稽首,这便转身离去,等到他走出很远之后。 李扶摇才睁开眼睛。 眼神清明。 他不说话,只是把一身酒气的白袍子脱下,穿上了一身青衫。 这是谢陆送的袍子,原本是给他师父准备的,可现如今都是他的。 换上一身洁净衣衫之后,李扶摇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 他哈哈大笑。 玉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都被他喝的干干净净。 他把酒壶收好,不再悬挂在腰间。 背着剑匣,走出这座小院。 他不太想去那座青山观了,一来是因为王实离去的原因,二来则是忽然觉得现如今时机不太对。 有时候仅仅是感觉,他便觉得很重要。 —— 几经波折,青山观里的年轻道士李念山总算是如愿娶到了自己那个梦寐以求的姑娘。 成亲的当天,李念山真的在一众师兄们的簇拥下,骑了一匹高头大马来到山下的青山镇,镇上百姓第一次看见这么大一堆山上修道的修士兴师动众的下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等到知道这是山上道士下山迎亲之后便只剩下了满满的欣喜了。 一路上不断有人喝彩。 这让道士李念山有些害羞。 走在前面为他牵马的大师兄笑着说道:“小师弟,今日成婚,拿出些胆气来,哪里有如此不禁夸?” 李念山嘿嘿一笑,点点头,“大师兄放心。” 身材高大的大师兄絮絮叨叨的说道:“小师弟,娶妻之后莫要担忧什么,该上山时便上山,师兄们不会多说什么,就算是师父也不会责怪,莫要娶妻之后反倒是生分了,要多来走动才是,等以后有了子嗣,更要抱上山来让师兄们都看看,看看那小家伙,若是真的不上来,师兄们肯定下山削你。” 大师兄话音未落,身后便响起一阵嬉笑之声,不少师兄弟都附和着大师兄的这番话。 这让李念山还真有些措手不及,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转移话题问道:“大师兄,师父呢?” 大师兄挠了挠脑袋,也是一头雾水,“今日一大清早起来,师父好像就不见踪影了,只不过我昨日还听师父说要给你备上一份大礼,今日应当不会缺席,应当还在山上,你将弟媳妇娶回去再说。” 李念山点点头,翻身下马。 他笑着走进那座偏僻小院。 —— 大余边境的某座山林,某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正抱着一截枯木疾驰,在他身后,时不时的传出几道吼声。 声震云霄。 老道士抱着这截枯木,一路飞奔,嘴里忍不住开骂,但是却不是骂的身后追逐他的那个老家伙,反倒是在骂某个不让他省心的弟子。 可不管嘴里怎么骂,老道士的脚下不停。 跑出数千里之后,老道士气急败坏的朝着身后吼道:“老家伙,说了要给钱的,老道一观之主,会少你这点金银,你何必这样?” 追逐老道士的庞然大物是一颗老树,此刻并未化作人形,便看起来法相巨大,实在是骇人的很。 它此刻张开大口骂道:“羊海之你这个老不修,活了多少岁了,还在行这般巧取豪夺的事情,真是替你臊得慌!” 羊海之吐了口口水,“不管你怎么说,今天这东西你借也借了,就别想着拿回去了。” 老树破口大骂,“你看看老子不抽死你!” 话音未落,老树枝条瞬间长了一大截,疯狂的抽向羊海之。 羊海之险之又险的避过那老树的枝条。 抱着那截枯木撒腿就跑。 之前他做的事情都是治标,唯独这截枯木能治本。 有了这玩意,他某个不争气的弟子才能和某个柳树妖厮守百年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般读书人(上)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位于延陵王朝境内京口山的那座学宫,这些日子以来风平浪静,在沉斜山那位观主接连让山河之中无数修士都侧目而视的这些日子里,这座山河儒教门下第一学宫,整个延陵的实际掌控掌控者,没有任何表示。 无论是观主梁亦上雨雾山教训杨长生,导致陈圣牌位显灵,还是说梁亦在剑山脚下出言挑衅朝青秋这位山河里唯一的剑仙。然后和那位不知道多久没有在山河当中出现过的剑山老祖宗一番打斗,最后得以登上剑山也好。其实都不算小事。 可即便如此,观主的声望硬生生在山河里再拔高了一截,更加坐实圣人一下山河第一的名头以后,按理说作为三教之中唯一有可能和道教有可能扳手腕子的儒教,理应有所反应才是,延陵境内其余书院、学堂都发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声音,可偏偏最大的这座延陵学宫,波澜不惊,仿佛死水一潭,观主这颗巨石砸进去之后,竟然没有能弄出半点声响。 这座学宫对于观主所做的一切,好似漠不关心。 这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再如何,不会有读书人上门质问这座学宫的话事者为何不作为,也不会有洛阳城的贵胄会来询问学宫的态度,毕竟道教这些年在山河之中,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三教之一了。 一家独大的说法,已经是日复一日。 更何况,与人争,本来就不是儒教该有的态度。 圣人所言何谓读书人,如何做读书人,一位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另外一位儒教圣人则是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六千年来,儒教出了四位圣人,每位圣人学说都有不同,就算是最简单的问题都有不同的说法,这六千年来让儒教门下的一众读书人,所学所思都有不同,只不过现如今只有四位圣人还好,若是之前儒教鼎盛之时,儒教内部更是流派林立,学说繁杂。 同一个问题有十数种解答也是常事。 只不过儒教本质如何,大部分读书人还是信奉一个礼字。 与道教始终有所不同。 山外风波不断,山内风平浪静。 沉斜山的那位观主这些日子一时风头无两,可学宫这边这位掌教却是寂静无声。 这位天底下可谓是除去儒教四位圣人之外学问最大的一位读书人,这些日子里,什么都没做,既没文章诗词流出,也不曾开过一堂课,偶有学宫弟子见到这位掌教的地点,则是在后山的一处清潭旁。 这处清潭比学宫的历史还要久远,潭水清澈可见底,学宫里的老夫子们很喜欢来这处清潭讨教学问,因此这处清潭又被学宫读书人大多称为学问潭。 学问潭初时并没有鱼,老夫子们讨教学问累了之后,坐在学问潭旁歇息的时候总觉得无趣,后来不知道哪一位老夫子突发奇想带了一尾青鲤放入潭水中,引得其余夫子效仿,久而久之,这学问潭便越来越多的鱼,只不过对于鱼这件事上,大抵夫子们的爱好眼光相差不远,因此这学问潭里至今都只有这青鲤一种。 既然潭中有鱼,自然便有人来钓,自从这处学问潭里有鱼之后,不少学宫里的先生夫子都喜欢闲来无事来此垂钓,可有一件咄咄怪事,让人费解。 那便是这潭中虽然有鱼,可无论所用饵料是什么,都不曾有一条鱼会咬饵上钩,让人十分不解。 期间有不少精通此道的夫子来此,无一例外都是毫无所获。 无人是想要吃这潭中鱼,可也无人能成。 久而久之,这学问潭便无人垂钓,偶有老夫子们在潭边讨教学问,歇息时候看着这潭里游得欢快的鱼,也只能叹气而已。 可这些日子,学宫里的读书人见到那位掌教的时候,才发现这位掌教真是在潭边垂钓,不知道是用的何种饵料,但总是看起来掌教并非一无所获。 只是掌教的竹篓,从未装过一条鱼。 这位天底下明面上学问第一的读书人从未将钓起的鱼拿到手上过,反倒是只是看过一眼便鱼竿一抖,鱼自然便从鱼钩上松开,滚落在潭水中。 惊起不少水花。 从清晨到黄昏,掌教始终没有拿起过一条鱼。 这让好些个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读书人都觉得有些失望,掌教学问大,所思所想所行与常人肯定不一样,他们看不懂,其实也和很正常,不过谁都想从这位掌教的举动看出点什么东西来,毕竟这不就和掌教的差距缩短了一些么? 和大部分学宫读书人不一样,学宫藏书阁那边,辈分高的离谱的老先生周宣策不仅对山外的事情不理会,对于那位掌教钓鱼一事也是一样不上心。在众多读书人都关注着学问潭那边的时候,周宣策却是在看着某个才上山不久的读书人黄近。 那个年龄尚未到而立之年的读书人黄近,上山之前原本不过是周国的读书人而已,参加过一次科举,并未完完全全的将那一次的科举科目全部考完,便毅然离开少梁城,去某个地方抢亲,最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结果不尽人意,回到家乡之后,言余原本想着将他带回学宫,可他并未答应,后来独自上山之时,受了不少苦难,最后却是因祸得福,被周宣策相中,成了这藏书阁的杂役弟子,说是杂役弟子,但其实和周宣策的学生无异。 做这位师叔的学生,大概是在学宫里除去成为掌教的学生之外最令人眼红的一件事了。 黄近蹲在地上,埋着头在看一群蚂蚁在拖动一只黄蜂的尸体往洞穴里走,看得津津有味。 周宣策没有出声,只是在想这个年轻人又会从这蚂蚁里得出些什么结论。 黄近上山以来,在藏书阁里的这些日子,其实做的最多的一件事还是读书,藏书阁里虽然有不少品阶不低的法器,但那些法器的数量远远比不上藏书阁里的书。 这座学宫的藏书阁藏书之丰,几乎算是无人能比,沉斜山的登天楼号称有道卷三千,这藏书阁便号称有真书万卷,两者虽不知真假,但总该知道书多这件事,并不假。 黄近这些日子看的书多,知道的道理也多,只不过修为境界反倒是进展缓慢,为此周宣策不以为意,他宁愿见到黄近变成一个境界低到地里,可学问高到天上的这么一个读书人。也不宁愿他为了境界而抛弃其他。 书海里的风景,才是周宣策见过最美的景色。 半响之后,黄近站起身,背后依旧背着那把油纸伞,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周宣策在远处闭目养神,知道很快黄近就要张口问问题。 果不其然,下一刻,黄近便问道:“周师叔,一百个境界不高的修士合力大抵能打得过一个比他们境界高出一些的修士,可不管有多少人学问不高的读书人,应该加起来也不及一个如掌教那般的读书人吧?” 周宣策眯着眼睛,摇头轻声道:“不是如此,世上的读书人能有掌教学问高的,有没有不好说,但就算有,也不过一两个,那其余读书人便真的与掌教高于可比了?也不尽然,也有许多读书人,在整体学问上不如掌教。但在某一方面或许要比掌教强出一点,不必太多,一点即可,那这么多读书人的学问加起来,自然便该比掌教学问多出一点了,掌教非完人,要是说天底下的道理他都懂,那便是妄谈而已。就连咱们头顶的那几位圣人也不见得都懂。” 黄近若有所思,最后点点头,似乎便无话可讲。 周宣策主动开口问道:“这一次圣人洞府再现,学宫里敲定的是顾缘那小丫头,无可厚非,读书种子,宝贝疙瘩嘛,只是黄近,若你是掌教,对此如何决议?” 黄近皱眉道:“顾缘师妹是读书种子,修行天赋上佳,以学宫的角度出发来看,无可厚非,可总是有失公允,若黄近是掌教,也只会选顾缘师妹。” 周宣策饶有兴致的说道:“说说原因。” 黄近静心平意的说道:“若是以学问论高下,顾缘师妹年纪尚幼,比起来其余学宫里的师兄师姐们,光论学问不足也是正常。可要是以境界修为相比,顾缘师妹踏入修行大路的时间更是不长,也没有优势,这两者对于顾缘师妹都说不上公允,难不成最后要以抓阄来定?” 周宣策替他补充下文,“圣人洞府争的是修行机缘,天资极佳者所得自然更高,因此选顾缘那个小丫头自然并无问题。” 黄近破天荒笑道:“顾缘师妹一向讨人喜欢,应当不会有人心中不满。” 周宣策神色自若,平静问道:“黄近,老朽再问你一个问题,问完之后,便决定你是否能上第二层楼读书。” 黄近神情微凛,藏书阁一共三楼,一楼放一些儒教典籍,三楼放学宫法器,而二楼则是放得有无数先贤感悟,圣人文章,一般读书人根本没有资格能进二层楼。 黄近之前号称读了不少书。也只不过停留在一层楼而已,现如今有机会进入二层楼,自然便值得重视。 黄近认真的看着周宣策,后者缓缓开口,“黄近,你上山来,究竟是想成为个什么人,是想成为学问不低的夫子,还是想成为境界不低的修士?” 黄近摸了摸伞把,笑道:“其实学生最想成为主政一方的官员,两位圣人对于读书人的期望,还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说更合黄近的意,或许是黄近胸无大志的缘故。” 周宣策冷哼一声,“好一个胸无大志的黄近,那你滚去二层楼好好提升下你的志向。” 黄近哈哈大笑,对着周宣策郑重其事行过一礼。 周宣策神情恍惚,他总想着在这位读书人身上看到某个读书人的影子。 可总是看不到啊。 学问潭那边,天色渐暗之后,掌教起身,这个一身素色衣衫的读书人身材瘦弱,若不是学宫里都知道这个读书人便是掌教,一个境界修为和学问都深不可测的读书人。 那或许还没人会把他当作一位登楼境修士,天底下有数顶尖修士,就算是不敌观主,也差不到哪里去。 收好鱼竿竹篓,掌教起身缓行,在一处简陋茅屋前驻足。 (本章未完,请翻页) 茅屋里传来声音,“苏夜,你看懂了?” 声音里尽是疑惑。 茅屋里的人直呼这位掌教大名,可偏偏这位掌教看起来并未异样。 那位掌教平静回答,“这个问题太难,我看不透。” 茅屋里的那人很快便讥笑道:“世上还有你苏夜都看不懂的问题,你不是号称天底下学问最高的读书人?” 掌教看向茅屋,“先生学问自然更胜苏夜,只不过先生也一样看不懂,那又该如何?” 茅屋里那人似乎有些恼怒,便一点不顾情面的破口大骂,“苏夜你这个混账,老夫若是想得出,何苦在这里几十年,同一个问题,你也想不出,再过几十年,一样落得和老夫一样的下场,到时候,看你是否比老夫心态好?” 掌教笑道:“身处静室,这类问题反倒是更易想透彻才是,可先生依旧如此没有眉目,容我说上一句,先生这些年的学问的确是做到狗身上去了。” 茅屋那那人仿佛被气的不轻,他咬牙切齿的吼道:“苏夜,老夫当年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学生!” 掌教摇摇头,“不知道,若不是先生执意要收我入门下,或许学生跟着李夫子,学问会比现在高。” 掌教说完这句话之后,茅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人不再开口。 似乎李夫子这三个字便戳到了那人的软肋。 掌教换了个问题,“先生,当年李夫子的学问到底比你高多少?” 话音未落,然后茅屋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 显然那人被气的不轻。 掌教没有准备就这样放过他的打算,他忍住笑意说道:“李夫子当年,人人说他文章天下第一,学问世间无双,可提及先生,总是用差李夫子半筹来说,先生不觉得羞愧?” 那人冷哼:“老夫学问,岂是旁人能够妄自评判的。” 掌教“理所当然”的说道:“怪不得当年某人要修行,就是为了学问不及别人的时候,用拳头讲道理?” 茅屋里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有人恼羞成怒,砸了不少东西。 掌教再也憋不住,开始哈哈大笑。 那人的声音便再度传出,“苏夜,既然想不透那个问题,你去问问梁亦。” 掌教忽然便没了声音,他一个学宫掌教,去问一个道观的观主,哪有什么可讲的,鸡同鸭讲最后讲不拢就是鸡飞狗跳? 那人貌似“语重心长”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儒道两教其实没太大的差别。至少两边要是都打定主意要耍嘴皮子的时候,确实差距不大。他梁溪每十年一届的道会里至关重要的一环便有讲道理一说,我们延陵这边一样能有。” 掌教无奈道:“我想透那个问题之前,不想搞这些东西。” 那人反问道:“若是一辈子都想不透,你这混账便一辈子不为了学宫打算?” 掌教摆手,“一辈子都想不透,那便想一辈子。” “滚!” 掌教大笑而走。 —— 黄近登上二层楼,上楼之后,周宣策在藏书阁楼外见到了穿了一身素色衣衫的小姑娘顾缘。 周宣策皱着眉头,小姑娘小声喊了一句师叔,其实她觉得她该喊周宣策师叔祖的。 周宣策看了看远处的言余,平静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言余苦笑,转身便走。 这学宫里,这位师叔的话,其实有些时候比掌教的话来的更重要,也更不易反对。 见到言余离开之后,周宣策才皱眉说道:“一个小姑娘穿这么素做什么,又不是几十岁的老头子。” 顾缘抱着一本书,小声说道:“先生说这趟出门代表的是学宫,不要穿的太鲜艳。” 周宣策板着脸说道:“那学宫是让谁带你出门?” 顾缘抬起头,指了指周宣策。 周宣策一怔,随即笑道:“既然是老夫为你保驾护航,那你怕什么,怎么喜欢怎么来!” 顾缘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师叔,你说真的?” 周宣策平静点头,“只要不是那位沉斜山观主出面,谁都拦不住老夫。” 顾缘这一次终于点点头,小声道:“那我马上回去换一身,师叔要等我啊!” 周宣策正准备说话,便已经看到那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出去好远。 周宣策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小姑娘,果然很讨喜。 末了,周宣策转头看了看藏书阁,小声道:“黄近,你要做治国平天下的读书人,挺好,可为何志向不大一些,去做那种继往开来的读书人?真要老夫把话挑明你才认?” 藏书阁前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周宣策重新坐下,闭目养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万般读书人(下)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学宫那边,读书种子顾缘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换衣衫,周宣策在藏书阁前闭目养神,只不过很快,第二个人便来到了藏书阁前。 掌教苏夜。 那个瘦弱的读书人站在远处便遥遥的喊了一句师叔。 周宣策依旧闭着眼睛,只是悠然开口说道:“掌教所托,老夫自然竭力而为,顾缘这小丫头,既然是学宫未来,老夫没理由不上心。” 掌教对着周宣策行礼,“师叔心中有数即可。” 周宣策忽然便睁开眼,打趣道:“掌教和自家先生又吵了一架?” 掌教毫不避讳,轻轻点头笑道:“先生在困室里待得太久了,自然脾气有些差,吵一架不算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对于那个问题,我们这对先生学生吵过一架之后居然都还没想透,就真的觉得学问都做到狗身上去了。” 周宣策扯着嘴角说道:”依着掌教的脾气,自然是不可能依着自家先生的,可依着掌教先生的那脾气,肯定也不会轻易示弱,你们两人一遇上,不是掌教把你那老头子气的半死,就是那老头子将掌教你气的不行,掌教当真没看过你们两人前世是不是冤家?” 掌教笑意醇厚,不说话。 周宣策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们两人的事情,老夫懒得多说,老夫只是多问一句,这次带着顾缘小丫头出门,一切行事是否学宫兜底?” 掌教一本正经的反驳道:“师叔修为已经比藏书阁三层楼都高了,这般行事,打残几个倒是没什么,要是一不注意便将什么佛土的禅子打杀了,到时候咱们这座学宫可不敢兜底,只不过师叔要是不去杀什么禅子道种,其余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学宫都能按的下。” 周宣策皱着眉头说道:“掌教莫不是忘了,老夫也是读书人,打打杀杀的事情老夫如何行得?何况老夫本就是温良性子。” 掌教一张脸忽然变得很奇怪,有笑意有无奈,但最后还是无奈摇头,说起读书人这件事,要是这位师叔都能说得上是个温良性子,那天底下几乎所有读书人都能跑到他苏夜面前来说,我的性子真是温良得不行了。 这不过这些话,掌教没有说出口,对于这位辈分奇高的师叔,仍旧心底还有敬重,这可不比对自家先生那般。 况且依着师叔的阅历,掌教不相信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若真的做了,那一定也是有人触动了师叔的逆鳞,到那个时候,学宫绝不可能将师叔独自推出就是了。 这趟出行,本就是要争机缘,让一般的读书人去还真有些不好说。 周宣策毫无疑问便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 掌教平淡的转换话题问道:“师叔那个不记名学生今日入二层楼了,师叔是想着他成为哪一种读书人?” 周宣策眼里神情复杂,最后以一句看他自己作为回答。 掌教仿佛有些感触,平静说道:“周夫子当年所说的道理,现在看来都还很有道理,只不过黄近若不在境界上钻研几分,我也好,还是说师叔也好,都不能让他留在学宫里太久,毕竟咱们这座学宫,现如今也不是单单就教人道理了,山上修士一说,咱们儒教占其中一份啊。” 周宣策难得正色说道:“不管他做何等读书人,都是他自己所选的路,老夫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予他帮助,至于以后的路,自己选,谁拦得下?当年的李昌谷执意要下山去练剑,老夫不一样没拦得下?” 提起李昌谷,掌教似乎有些缅怀,叹了口气之后,掌教才轻声道:“我自知资质不行,就算是学问再高,一样成不了咱们这儒教圣人,可李昌谷的天资,才真是有资格去迈那一步的,就算是现如今的顾缘丫头,我其实一样不觉得她比李昌谷更好,只不过他转而练剑,虽然有些让人费解,但学宫让将他囚于洛阳摘星楼,也有些过分了,好聚好散都没能做到,实在是很遗憾。” 周宣策不说话,学宫里派系林立,每一派后面站着的圣人不一样,那就算是掌教苏夜在面临这些人的时候也一样不能做些什么,当年能保住那个读书人的性命便已经是天大的难事,现如今再说解救,其实很不切实际。 掌教忽然转头看了看远处,已经换了一身衣衫的小姑娘顾缘已经朝这边走来,掌教挥挥手,原本有些担忧掌教在和那位师叔聊大事的小姑娘很快便抛下顾忌来到这边,身材瘦弱的掌教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也没多说闲话,只是嘱咐顾缘出门之后要听这位师叔的话,要时时刻刻记着自己学宫读书人的身份,遇上其余两教的弟子,万万不可丢了脸面,只不过这些话,小姑娘听不太懂,倒是周宣策听的明明白白。 这掌教有些话不好说明,但其实心里头也是有打算的。 一番寒暄之后,掌教从怀里摸出一张洁白宣纸,说是见到了沿途美好的风景便可画下带回来,顾缘点头之后,感觉有些头疼。 她不愿意见这位掌教师叔的原因大抵就是觉得这位掌教师叔话太多,实在是很招人烦哎。 掌教见好便收,最后朝着小姑娘点点头,然后便向她挥手作别。 顾缘冷不丁开口问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掌教师叔,这些天师兄们都说掌教师叔在后山的那处学问潭里钓鱼,可为什么不见师叔把鱼放在竹篓里?” 掌教笑意醇厚,很像一个邻家中年大叔。 他轻声道:“因为那样鱼会死的。” 顾缘嗯了一声,不明所以。 掌教转身离开。 周宣策站起身,独自去藏书阁三层楼挑选了许多法器,这趟出门可不是什么和谁讲道理就行的,那是要打架的。 既然要打架,不准备点家伙这哪里能行? 出藏书阁的时候,周宣策看着站在原地的小姑娘顾缘,忽然笑了笑,轻声喊了一声小丫头。 后者错愕转头,引得周宣策哈哈大笑。 掌教离开了藏书阁之后,没有在别的地方逗留,只是一个人去见了言余,那个运气好到带着顾缘这个读书种子回到学宫的读书人。 言余自然有些受宠若惊,学宫里谁都知道这位掌教向来不和太多人打交道,他亲自来见言余,言余若是无动于衷,便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只不过掌教这位学问大到无边无际的读书人并未和言余说太多晦涩的东西,只是简单聊过几句,这之中一句都没有提到读书种子顾缘,这让言余实际上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等到掌教告别之时,言余好像才琢磨出些味道。 只不过掌教已经离去,他自然也就难得再开口。 最后掌教一个人下山,走到山脚之后再转头走回山上,一来一去便用了一日光景,站在学宫之前的那处石阶上,掌教忽然笑道:“真的如此?” 天地之间无人回答他,只有一阵清风吹过,让人觉得份外舒服。 掌教因此便下山。 去向不明。 但有人看着掌教下山之后,学问潭里的一众青鲤在潭中欢悦游走,时不时还跃出水面,这让还有好几个在潭边讨教学问的老夫子摇头苦笑。 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啊。 —— 洛阳城里某座陋巷小院里。 目盲多年的王偃青正在和另外一位延陵国手顾师言手谈。 两人之中,王偃青名声不显,远不如那位延陵国手顾师言的名头响亮,毕竟这位延陵棋待诏有着天下第一棋手之称,莫说是有人能够战而胜之,就算是平局收场的 都没有,这位棋待诏一共和外人手谈超过百场,至今战绩还是无一败绩,因此才有世间第一棋手的说法,可没谁知道,在这洛阳城里的陋巷小院里的这个目盲读书人王偃青和顾师言也是对局手谈超过百场,可顾师言也一样是无一胜过,遇上王偃青,这位世间第一棋手似乎便也说不上是世间第一棋手了。 王偃青目盲多年,对局之时只凭记忆力记清楚棋盘上的落子,这种事情原本碰上一般棋手尚可,碰上顾师言这等棋道大家之后应当会力有不逮才是,可王偃青却丝毫不受影响,无论顾师言的棋局如何变化,总是能够应对自如。 这让顾师言钦佩不已,不惜对这位目盲读书人持弟子礼。 今日两人对垒手谈,仍旧是春水为王偃青落子。 顾师言一身青衫,身材修长,面容也是说得上俊美,因此每每出行这位天下第一棋手都要以纱巾蒙面。 今日在这小院里没有外人,顾师言自然便是以真面目示人,这让第一次见到这位棋待诏真容的春水一时间其实有些失神,最开始落下的几枚白子都落差了位置,王偃青本来不知,可当自己即将收官之时才被人提醒有两枚棋子并未按照他的想法放到指定位置,这一时间让顾师言占了先机,之后十几手都是顾师言占尽优势。 这让后知后觉的春水觉得心有愧疚,只不过在她看向王偃青的时候,后者正好也看向她,并微微一笑,示意并不在意。 好在王偃青棋力世间无双,十数手之后便让顾师言的优势荡然无存。 这让顾师言不得不在之后投子认输。 第二句开棋之前,顾师言忽然笑着说道:“前几日陛下和王先生的三局手谈,王先生是否半点不曾相让?” 王偃青认真说道:“既然是弈棋,自然应当全力以赴,若是相让,想来陛下也不会太高兴的。” 顾师言摇头一本正经道:“陛下若是知道王先生这个说法,怎么都要哭着喊着让王先生不用全力以赴才是。” 王偃青正色道:“陛下乃延陵君王,如何会这般行事,哭着喊着这种事,陛下何曾做过?” 顾师言哑然失笑,但片刻便看到王偃青忍不住的笑意。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一旁的春水则是一头雾水。 两人重新落子,只不过这一局并无之前之前那般紧张,两人对弈期间还说了不少东西,王偃青让春水落下一颗白子,平静说道:“陛下三局棋,换了三个开头,目的倒是很明确,便只是想让我多困惑片刻,可实际上三局棋都是陛下在思索的东西,现如今的延陵现状也好,还是说其他的什么也好,反正陛下思维绝对不在棋局上。” 顾师言轻声笑道:“既然谁都知道,从未有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在王先生手下赢棋,陛下这般想,倒也不算是如何意外,只是我不明白的是,王先生为何非要和陛下下这几局棋。” 王偃青没急着说话,倒是顾师偃提醒道:“这局棋胜负已分。” 春水会意,站起身,退出小院,去门口候着。 有些东西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多听的,听得太多,其实对她自己更无裨益,反倒是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因此王偃青此举何曾不是为了护她周全? 春水离开小院之后,便只剩下王偃青和顾师言两人而已。 王偃青方才说道:“我在告诉陛下很多东西,陛下想听,自然便要应下这三局棋,无论是如何惨败,陛下都要应下。” 顾师言叹了口气,“想得太多,于棋道并无裨益。” 王偃青摇摇头,轻声道:“除去读书下棋之外,我还有一层刑部供奉的身份。” 顾师言由衷叹道:“王先生高才。” 王偃青并不回答这件事,只是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之前陛下与我手谈之时,有意让你去礼部,征求我的意见的时候,我替你应承下来了。” 顾师言大惊失色,“王先生为何如此?” 王偃青平淡道:“你愿意在棋道上再往前走一步便去赴任,若是不愿,便当我今日之话没说,棋道一途,埋头看棋谱,看前人留下的东西,成不了,自己潜心钻研,弄自己的东西,也成不了,那到底要如何才能成,你自己去想,我只是帮你把路选好了,走不走自己决定。” 其实对于这位棋痴,王偃青很清楚明白他的志向到底如何,一心一意在棋道上走的更远而已。 可顾师言既然号为棋痴,这便说明这位棋待诏对于棋上面的执念远远高于一般人,可高于一般人又如何,真当这一心一意埋头于棋道之中便能有所得,便能走的更远?若是真有人这般说,王偃青指定的第一个不答应,到时候要是有人不认同,那便先和他王偃青下一局棋,等他把他杀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之后再来好好和他讲道理,讲讲这看看世间其余风景到底对棋道有无裨益。 虽然结果多半是有的,但总归有人要钻牛角尖。 眼前的顾师言到底是选择去看看其他风景还是说一心一意埋头在棋道里,王偃青说不准。 只不过本就视棋道为旁门左路的读书人,也兴许不怎么看得起这位一辈子成就最高也是止步于一国棋待诏的顾师言。 世俗之中,读书人要么著书立说,要么是治国平天下,没谁是如同顾师言这般,视棋如命的。 顾师言抬头诚心实意的说道:“王先生为师言指明道路,师言感激不尽,只不过相较之下,师言不愿去礼部。” 王偃青有些疑惑。 顾师言苦笑道:“师言自知意志不坚,若是这一入宦海,指不定便变了心,因此不敢答应王先生。” 王偃青沉默不语,没有想到他竟然痴到如此地步。 片刻之后,王偃青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只是喊了一声春水,等到春水推门而入来到他面前之后才问道:“今日读什么书?” 春水柔声道:“一本《秋风剑法》是陛下亲自挑选,说是先生看过了那些书,现如今再看看这些书应该别有趣味。只不过要是先生实在不喜欢,只用说上一声,以后便不读这些江湖武功了。” 王偃青转头看了看顾师言,笑道:“一块听听。” 顾师言点头。 春水开始读书。 虽然这本剑谱不算是什么修士道法一类的深妙东西,只不过是市井可见的低劣武功而已,只不过春水没有习过武,一样的如看天书。 一阵头大。 读完之后也是口干舌燥。 读完之后,春水看了看王偃青。 王偃青问顾师言,“你听懂了?” 顾师言惭愧道:“一句不懂。” 王偃青平静道:“我也是一句没听懂。” 顾师言沉默不语。 王偃青忽然说道:“不过我想起了一个人。” 顾师言看向王偃青,不知道这位王先生在卖什么关子。 王偃青笑道:“那个少年棋下得臭,好像境界也不高,天资算不上顶尖,可总是让人见过之后便留下了很深的映像,之前我回到洛阳城之后,让陛下查一查他,这一查之下不得了,发现这个少年居然还是洛阳人氏,因此我很期待下一次我和他在洛阳的碰面。” 顾师言一头雾水。 春水反而若有所思。 王偃青站起身,哈哈笑道:“师言,你这样的读书人,很难见,说不上好坏对错,但我希望从今往后你无愧于己便是。” 顾师言神情微凛,正色道:“师言谨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白枝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走走停停的李扶摇来到一处官家渡口,同之前遇上的那些渡口规模要大上许多,是大余王朝边境最大的一处,名字取得气派,叫做仙人渡口,名字倒是好听,只不过却仍旧是一团糟,这边因为规模的原因,许多江湖豪客都喜欢到这边来乘船,甚至偶尔还有些山上修士,江湖豪客大余王朝尚能以武力镇压,可这些山上修士,盘根错节的,还真没几个当官的敢不放在眼里,甚至是连狠话都很少敢说。 再加上不少手里钱袋子不瘪的旅客,这三者便组成了现如今这仙人渡里最多的三类人。 李扶摇原本打算是要去那座青山观看看有没有洗初南流落在外的那柄藏鱼的,可走过一半路程之后,偏偏就在青山镇外见到了一伙人,一行三四个,倒是算不上多,只不过处于队伍当中的是一个一身灰衣少女,少女背后背得有一柄沉金古剑,其余几人之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更有容貌平凡,看起来便觉得极为沉稳的中年男人。 只不过这四人无一例外的就是背后都背着有一柄剑,长剑短剑,软剑硬剑不一而足。 李扶摇当时远远看过一眼,粗略知晓这四人都不是已经踏上修行大路的剑士,不过是是一群江湖武夫,但仍旧没有轻视,反倒是觉得有些亲切。 等到李扶摇变了主意想着要离开大余边境前往延陵境内的时候,偏偏又在这仙人渡又遇见了这一行人。 那一行人正好也是要前往延陵,因此便登上了同一艘大船。 上船之前,背着一方剑匣的李扶摇没有刻意去理会那一行人,但那一行人似乎都注意到了一袭青衫的李扶摇。 上船之后,李扶摇并在急着入房间休息,反倒是站在船头栏杆那边,看着这条大江若有所思。 船头人多,自然便嘴杂。 李扶摇站在船头才半刻钟便差不多将那一行六人的情况知道得七七八八。 四人之中,除去那背着一柄沉金古剑的灰衣少女武功不高,其余三人都是大余边境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三位名声在外的江湖武夫,白发老人李古号称剑痴,在大余的众多剑客之中能够妥妥的位列前十,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蓝泽年轻时候便被大余江湖称为剑仙子,说是不仅剑法有仙气,就连长得也好像仙子一般。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剑客。 至于那位中年男人叫做杨青龙,背着一柄软剑,名声则更是比剑痴李古还要高,因为这男人当年曾仗剑挑战大余江湖的剑道第一人王柏,在那位号称剑道高到天际的王柏手下硬生生走过了三十招才显败绩,因此这位便一直被说成是王柏之后百年,剑道最有可能登顶的剑客。 只不过杨青龙剑道高则高矣,但比起名头还是要差太多,不说王柏,光是剑痴李古,便不是杨青龙能够匹敌的。 大余江湖的剑客们人人都知道那位剑道高出天外的王柏已经是剑道无敌,便没有人去想着讨教,因此杨青龙壮着胆子出过一次剑之后便名声大噪,一时无两。 而这三人,便皆是出自大余江湖剑派名门问剑宗,宗内弟子无论剑道修为高低,一律背剑。 在大余甚至有江湖剑道,十之八九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皆出于问剑宗一说。 在大余风头一时无两。 这一代更是了不得,据说问剑宗门内甚至还出了一个剑胚,天生便对剑的感悟要胜过一般人,光是练剑便要甩出同龄人太多,那位问剑宗老宗主对于这位剑胚寄望颇多,甚至想让她去那座剑山,做问剑宗这些年来第三个得以踏足修行大道的剑客,可惜的是那座剑山脚下的绿水湖有妖物,让人不得不断了这个念头,只不过就算是不上山,也实在是让人觉得非常不错了。 毕竟问剑宗在大余江湖,不说前三,前十总该有的。 对于剑胚的说法,李扶摇一笑置之。 山上剑士对于剑胚,那只有天资极佳的剑士才说得上,那是能和道种读书种子之流相提并论的存在,他李扶摇不算,甚至就连剑仙朝青秋也说不上,李扶摇唯一听过的剑胚应该就是那位青丝剑的前主人,只差一步就能跨入沧海成就剑仙的白知寒了。 只不过那个叫做白枝的少女放在山下,要说练剑天资不低,应该也假不了。 只不过这少女一身灰衣,面容冷淡,倒是一点都说不上朝气。 李扶摇不太喜欢。 但绝对不会故而便讨厌。 仅此而已。 问剑宗一行四人被安排了四个上好的房间,少女白枝的房间在最中央,临近两间分别是被白枝称为痴剑老爷爷的李古和姑姑蓝泽。 很显然,白枝对于问剑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时此刻,李扶摇在船头望远,这一行四人齐聚李古房间,谈及的话题便是李扶摇。 李古面容枯槁,但剑道修为一点不低,见人已经到齐之后便开口说道:“那青衫少年背得那方剑匣看起来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质地普通,一身青衫更说不上如何贵重,依着老朽来看,不像是藏剑门的弟子,再者老朽看他走路时的步伐,虽说轻灵,但偏偏显得有些虚浮,不太像是武道境界不低的高手,只不过观其年纪,也不该是那等高手才是。” 杨青龙淡然笑道:“藏剑门自持前几年让王柏认下了客卿这门差事,现如今便不管如何说都算是有了依仗。这少年到底是不是藏剑门派来的虽说还要两说,但不管如何,咱们都要小心应对,若是一个不小心让那柄沉金古剑落入藏剑门手中,不说问剑宗百年声誉被辱没不说,到时候咱们也难以面对老宗主。” 杨青龙的话不说透,但其实这里面的三人都明白,一柄沉金古剑被那藏剑门夺走事小,重要的是白枝,这位门中剑胚的安危。 一身灰衣的少女白枝面无表情,嘴里念念有词,是在念叨着一门剑决心法,此时此刻都如此作为的少女并未惹恼这三位剑道前辈,反而还让李古有些感叹,说他是剑痴不假,他痴于剑道痴于剑,所藏名剑也不在少数,可比起来一心一意都只是想着要在剑道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白枝来说,李古的确还要差上一两分,这少女的剑心是李古这练剑四十年来的生平仅见。 太过枯燥单一。 反倒是有些大道至简的说法。 一直没有开口的剑仙子蓝泽开口说道:“到底如何,去试一试便可,只不过是老剑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去,还是杨青龙你这位能够和王柏过招的剑道大家去,亦或者是我这个姿色平庸的妇人去,都得请小姐定夺!” 李古默然无语,他对此并未有所异议,这少年看上去本就不是什么扎手的点子,谁去其实都差不了太多,只是到底如何选择,倒是还是要看白枝,这位问剑宗板上钉钉的下任宗主。现如今便是对她的一次考量,如何用人,现如今的少女白枝可以无所顾忌,可以后的宗主白枝便必须能有所调度。 这一次决定,其实还算是对于这三人来看,到底是不是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白枝抬起头,平静开口,“杨叔叔性子最是温和,平日里待人也算是不差,这一次杨叔叔去极好,若是查出有什么问题,不必回禀,叔叔可自行处置。” 李古面无表情,蓝泽脸上露出笑意。 而杨青龙则是哈哈大笑,很快便应下这个事情。 白枝这个选择,可以说是最稳妥的方法,杨青龙待人处事是三人之中最甚者,因此就算是没有谈拢,到时候也并不会太过于的让问剑宗境地更差。 若是李古去,说不定一言不合便是李古出剑的局面,依着这位老剑客的脾气和剑道修为,说不定那少年就算是再尊贵的身份也要身死在这里。 与藏剑门交恶,尤其是和拥有王柏的藏剑门交恶,其实怎么来看都算不上是一个明智之举。 那位剑道高到天际的大余剑客,可真算不上是什么人都能够招惹的。 在大余江湖,王柏虽说并非是最强者,但在他那般年纪的江湖武夫,却当真没有一个能算得上是他王柏的对手。 尤其在剑道之中,王柏便是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 三人散去,李古开始闭目养神,像他这般的江湖武夫,便必须要时刻养气,不然一朝懈怠,以后便要走下坡路了。 回到白枝房间,剑仙子蓝泽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说道:“小姐,李古此人,不得不防。” 白枝皱了皱眉头,没有用什么话来搪塞蓝泽,只是说道:“他是师父最为倚重的客卿,剑道修为更是不低,现如今这趟出行便是靠着他保驾护航,姑姑现如今要让白枝提防李爷爷,实在是有些没有道理。” 蓝泽蹙眉道:“其实李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小姐心里肯定知道,不过不愿意相信而已,蓝泽对于问剑宗,别无二心,因此若是之后李古突然发难,蓝泽定然死在小姐前头。” 蓝泽无异于表白效忠了。 白枝仍旧不为所动,平静说道:“姑姑心意,白枝明白,可也不能枉自揣测李爷爷才是,今日这番话白枝权当没听过,姑姑出去吧。” 蓝泽还想着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口什么东西。 最后她只好离去。 在她离去之后,白枝掏出三个锦囊,里面分别是那位老宗主对三人的评语。 白枝全部看过。 三人评语,两人是恶语。 只有一人,以“性情温和,剑心通透,并无二心”这些作为评语。 而那人,便是白枝最信之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壶梨花酿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杨青龙先去客房那边走过一圈,他并未知道李扶摇的房间,因此走过一圈之后,杨青龙便径直找到了这艘大船上的管事,一个年逾花甲的老管事。 老管事开罪不起这位问剑宗的剑客,特别是杨青龙在大余江湖上的名声算是整条船上最响的,是和王柏都过过招的剑客,两者相交,就算是管事背靠大余朝廷,都有所忌惮。 因此在这位问剑宗客卿说明来意之后,老管事毫不犹豫便翻了卷宗,将李扶摇的房间尽数告知,杨青龙没有多说,只是在离开之前,深深的看了看这个白发苍苍的老管事好几眼。 老管事当即明了,信誓旦旦的说道:“杨先生,今日之事,老朽不敢多言,对杨先生是如此,对其余人也是如此。” 杨青龙点点头,径直去那李扶摇房间打探,只不过很快便发现那位背着剑匣的少年并不在房里,略微有些失望的杨青龙走向船头甲板。 船头处人影绰绰,游客不少。 但还是被杨青龙在众人之中一眼便瞧见了李扶摇,那个背着剑匣的青衫少年,在人群当中格外显眼。 杨青龙微怔片刻,缓缓向那少年走过去,期间甚至刻意弄出不少些动静,若是那少年武道境界还算是不差,便该知道,可至始至终,那少年都不曾转头,只是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 杨青龙反倒是更小心。 等到他来到李扶摇身旁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少年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不假,但实际上是在喝酒,一壶船上最贵的梨花酿,酒性不烈,可所要银钱不少,许多江湖豪客不喜欢这种酒水,反倒是许多读书人很喜欢,毕竟不烈便能多喝些。 轻轻摇晃着酒壶的李扶摇不是不知道杨青龙从他身后走来,只是这种江湖武夫虽说在江湖上尚能说得上是高手两个字,可在修士面前,实际上和一般百姓也没有什么区别。 李扶摇绝不担心他暴起伤人。 没有太过招摇拿出那玉酒壶的李扶摇不去看杨青龙,只是对于这个背剑剑客的到来有些疑惑,只不过也仅此而已。 杨青龙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站在李扶摇一旁许久,才轻声感慨道:“仙人渡这边的景色实际上比起来大余其余众多渡口都算是拔尖的,这一趟远行,其实不管怎么说,要是整日里躲在房间里才是白白花费了那些银子,大江两岸的景色这一路都差不了多少,能看多少便是赚回多少,许多富家翁宁愿舍弃更安全的陆路也要走这趟水路,大抵也都是舍不得这两岸风景,只不过现如今时节不太对,若是初春坐上这艘船从大余去延陵,不说多的,光是一路上便能看到各色的花草争艳。” 杨青龙侃侃而谈,可李扶摇在一旁只是喝着酒,不作声。 杨青龙开始有些疑惑,可等他抽了抽鼻子之后,便呵呵笑道:“公子这壶酒是船上的梨花酿,在下从未喝过,不知公子是否能了在下心愿?” 李扶摇默不作声的将酒壶抛过来,神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如既往,目光还是放在远处。 杨青龙接过来毫不犹豫的喝过一口之后,才抹了抹嘴,将酒壶抛回给李扶摇,“酒是好酒,不烈,适合公子这种一看就是腹有诗书的读书人喝。” 李扶摇总算不准备无视杨青龙的试探,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中年男人,轻声笑道:“之前在船头听许多人闲谈说起这大余江湖之中有一位剑客,胆大到敢去找王柏比剑,还撑过了三十招,因此便名声大噪,被人说成是有望成为王柏之后的大余江湖剑道扛鼎之人,那人叫做杨青龙,先生可曾相识?” 杨青龙洒然而笑,“正是在下。” 李扶摇微笑道:“杨先生是那等大余江湖上有名的剑客,说起来应当要深居浅出,无数后辈剑客子弟遇见杨先生都肯定会向杨先生讨教几招剑法,几句心得才是,可杨先生为何在我身旁自顾自说了这么些,难不成是觉着我根骨不凡,让杨先生起了收徒的心思?” 杨青龙仔细看了看李扶摇,故作讶异的说道:“那公子真是那种剑道奇才?” 李扶摇笑而不语。 两人之间,说不上相识,玩笑自然不能说的太多。 杨青龙思索片刻,忽然轻声问道:“公子可曾知道藏剑门?” 李扶摇转过头,忽然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大余人士,对于大余这边的江湖门派实在是说不上了解,之前知道杨先生的名头都是从这船头听来的,问剑宗算是现如今我唯一知晓的大余江湖门派。” 杨青龙神色有异,显然并未立即便信了李扶摇的这套说辞。 他平静道:“藏剑门现如今立足大余,是大余境内的十大门派之一,不说门内剑客武道境界高深者不知凡几,光是王柏一个人的名头便该让整个大余都如雷贯耳才是。公子说是不知,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李扶摇直白道:“杨先生不妨将想说的都说透便是,拐弯抹角其实没什么意思。” 杨青龙自顾自说道:“藏剑门弟子出行便喜欢背负剑匣,在剑匣里藏有数柄剑,但无论如何,都会有一柄藏剑门统一制式的佩剑,在下冒昧,但仍想请公子将剑匣打开一看?” 李扶摇皱着眉头,“杨先生此举并无半点道理。我是不是藏剑门弟子似乎都不该杨先生前来过问,就算是杨先生师门和藏剑门有什么恩怨,需要如此行事,那关我何事?” 杨青龙神情依旧温和,他看着李扶摇,致歉道:“此举唐突,但也是迫不得已,希望公子见谅。” 李扶摇平静不语,只是并未有半点要拿出剑匣的想法。 杨青龙沉声道:“公子若是执意如此,别怪在下了。” 李扶摇转过头,喝了一口酒,笑着问道:“杨先生准备强行出手了?那便试试又何妨。” 杨青龙神色凝重,就要伸手去拿李扶摇的那方剑匣。 只不过片刻之后便戛然而止。 只因为李扶摇把那壶 (本章未完,请翻页) 酒丢入了江中,整个人气势便浑然不同,让李扶摇觉得身前剑气森森,让他实在是睁不开眼。 杨青龙神情骇然,这江湖之上什么时候还有过这等剑道高手,光是气势便让他觉得就算是王柏也没有半点能够可比的余地啊。 最为关键的则是,这人还只是个少年,就算是打娘胎里开始练剑,便有了这般成就,这剑道天赋岂不是比起白枝都要强上许多倍? 杨青龙实在是有些有苦难言,他艰难的转过头看了看身侧,发现那身边的人似乎并未有所察觉,那便是说明这少年现如今针对的便应该是他杨青龙一人而已,这份对于真气的控制,杨青龙自叹不如。 李扶摇站在船头,盯着这个江湖武夫,平静的开口说道:“我练剑之前,算得上半个读书人,就算是没有先生夫子一类的对我讲过什么道理,但总有一些是懂的,比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我便记得很清楚,只不过道理在,当时却没有人喜欢和我讲,大抵是觉得一个孩子和他讲什么道理,这无可厚非,可现如今我已经不是那个孩子了,为何杨先生还不愿意和我讲道理,难不成真要以拳头大小来区分对错?” 杨青龙一张脸涨红,艰难开口说道:“公子莫不是山上修士?” 李扶摇转过头厌恶的说道:“是不是山上修士和咱们讲得道理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是山上修士,你杨先生便要认同我说的一切道理,我是一个普通人杨先生便全然不理会我?” 杨青龙面带苦笑,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让自己身前的那个少年回心转意。 李扶摇撤去气机,挥了挥袖子,看着杨青龙喘着粗气,并没有之前那般的温和目光,看向杨青龙的时候,并无善意。 “你们那位问剑宗的剑胚自然是你们的宝贝疙瘩,可对我来说,并没有半点意义,我一不是所谓藏剑门的弟子,二对那位剑胚没有丝毫兴趣,若是杨先生这边再派人试探,我不介意将你们这一行四人都丢到大江中,现如今天气虽说还算不上凉爽,但想必杨先生也不愿意被人丢进水里才是。” 杨青龙尴尬抱拳,“在下唐突,万望公子恕罪。” 他现如今已经完全不去想这位少年和藏剑门有什么关系了,光是之前他流露出来的这股气势便已经比那位剑道高出天际的王柏都要强出不少了,现如今不管如何说,都再和藏剑门扯上什么关系,若是那座剑山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走下过剑士了,他杨青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认为李扶摇便是剑山弟子,也只有那座剑山走下来的剑士才有会年轻便足以让王柏都望尘莫及。 若是真要拿山上剑士和山下武夫相比,就好比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市井小民,万万不是说他们这等江湖武夫惹得起的。 思绪复杂的杨青龙正要转身离去,李扶摇忽然开口喊道:“赔我一壶梨花酿。” 杨青龙蓦然转头。 一袭青衫的少年正看着远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个客卿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最后赔上了一壶梨花酿的杨青龙回到自己房间,没有急着前往白枝的房间禀报,今日这件事,让这位在大余江湖上都算的上是赫赫有名的高手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那少年年纪便有这般武道修为,已经不单单是能用天才两个字能够形容的了。 只不过静下心来之后,杨青龙便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生出的想法其实并不差,这少年若不是出自剑山,那也一定是在这山河之中某位剑士的弟子,能够得以踏足那条修行大路,要不然以这般年纪,万万不可能剑道造诣比起王柏都要高出不少。 提起剑士两字,杨青龙心神往之。 江湖武夫用剑,和山上修士用剑,本来就是天壤之别。 前者无论走到何种地步,最终至多也只能成为江湖无敌而已,可后者即便境界再低,怎么也不会比这些江湖武夫差。 只不过江湖武夫们提剑之后,若是真有想法要成为那种可以开山搬海的剑士,其实并不容易,剑士对天资的要求比起江湖武夫要多得多,若不是如此,为何剑山这般没落法都还要进山之人登一遍剑山,为何当年陈嵊第二次见到李扶摇,知晓他能习剑之后便收下来这个徒弟,原因也就是在于这世间练剑容易,成为剑士难,而且是极难。 剑士没落除去三教的不待见之外,自身的原因尤为重要。 杨青龙这般年纪不足五十,便已经能够看到山顶的剑客其实江湖之中也不算是多,他年幼时也曾想过自己是否能够成为那等传言中的剑士,当年他也曾在大余边境苦行,想着要拜入剑山,可光是剑山脚下的那条绿水湖他便过不去,后来又听闻这剑士对资质要求甚高,竟然连王柏都未曾达到,这让他便萌生了退意。 二十岁到四十岁,杨青龙剑道修为稳步提升,可距离成为剑士,仍旧差得远,在他心中想着,至少也要将那位剑道高出天际的王柏拉下马来之后才有资格去那座剑山,可王柏的剑道其实比起他,实在是还要高出很大一截。 一座大山在眼前不算绝望。 可今日杨青龙再碰见大山之后的绝壁,才真是绝望。 不过思绪混乱之余,杨青龙其实还想白枝见识过那少年才行,这位有望将王柏从大余江湖剑道第一的位置拉下马来的少女其实因为自己天资,鲜有吃苦,身在问剑宗更是并未见过其余比她天资更好的同龄人,若是见过了那少年,说不定对于这少女的剑道修为仍有裨益,只是会不会一下子便将白枝击倒,滚落泥土中,其实更不好说。 杨青龙叹了口气,一个人在房间里喝着之前买的酒,有些醉意。 门外,站立许久的蓝泽转身离去,杨青龙回到房间之后她便在这里等着,便是想看看这位杨先生会不会前往小姐白枝房间禀告,可等了小半时辰都未见动静,才不由得走进一看,倒是没看到什么东西,只是闻到了些酒气而已。 这位年轻时便有剑仙子这个称号的美貌妇人走过船舱,没有去船头,只是在船尾的一处人少之处,靠着栏杆有些失神,这位一辈子都未嫁人的妇人年轻时便立志这辈子就算是要嫁人也只嫁像当年那位传奇剑客柳依白一样的男人,那位剑道前辈的传奇在大余江湖里经久不衰,说是早年是个木匠,后来才开始练剑,天资太高,不过数年便已经是天下第一人,在大余江湖之中没有半个敌手,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人,当年的剑道鼎盛光景,差不多便是由着他一个人撑起来的,在他之后,这大余江湖便再没有出过任何一个以剑客之身成为天下第一人的武夫,就算是现如今说是剑道高出天际的王柏,比起之前那位柳依白,众多用剑之人都要以差之远已四字来形容两人之差。 只不过柳依白剑道虽说世间无敌,但并未在江湖之中逗留太久,壮年之后便不见了踪迹,有人说是这位传奇剑客是死于小人之手,有的人说这位剑客是为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所困,弃剑归隐,但众说纷纭之中,更多人还是认为这位传奇剑客是去剑山修行,成为了一位剑士,去追逐更高的剑道。 去登上更高的一座山。 可以说在他之后的大余江湖多出了这么些女子习剑,大多便都和柳依白有关联,若不是当年他气态过于潇洒,留下的事迹太多,想必也成不了今日之局面。 可大余江湖出过一个柳依白便已经是幸事,哪里还能出上第二个,因此蓝泽这些年便一直潜心练剑,对男女之事漠不关心。 只不过就算是再如何埋头剑道,刻苦钻研,也不是说一定能走得更远的,而立之年之后的蓝泽便是如此,剑道进展缓慢,总觉得前路坎坷,自己迈不过那一道又一道的坎。 女子练剑本就不似男子,只不过她蓝泽资质差太多了而已。 倒也怨不得旁人。 站在栏杆那边,蓝泽看着远处,思绪纷飞,这趟延陵之行,大抵是因为问剑宗的老宗主和延陵那边的江湖上某位素有名望的老剑客向来交好,那位在延陵江湖剑道上如同泰斗一般的老剑客其实早就退隐江湖许多年,不再收徒,也不再指点任何人剑道,这一次是老宗主一再恳求之下,那位老前辈才松了口,说是可以看看,老宗主这便欣然让白枝和三位问剑宗门内分量都很足的客卿同行,一来所为的是问剑宗的脸面,二来也为保护剑胚白枝。 毕竟像是这般资质的剑道胚子,纵观大余延陵两处,都难得找到一位,自然就要万般小心。 问剑宗日后能不能超过藏剑门,白枝便是重中之重,若不是如此,为何那位一向是便脸面看得比谁都重的老宗主怎么会弯下腰去恳求这位老前辈一定要指点白枝一二? 蓝泽其实有很多时候觉得这些所谓的江湖豪客看起来很潇洒,但实际上很累,为了宗门以后,为了门人未来,为了自己脸面,什么都得考虑,唯独她蓝泽,剑道境界停滞不前之后也不算是如何烦恼,问剑宗的诸多事物也好,客卿地位之争也好,她都不愿意掺和。 挤破了头要在门中地位更高一些的客卿们人人都想走这一趟,为得便是在老宗主那边积攒下香火情,可她蓝泽也是想走这趟,所为得没有半点是因为这些,只是觉着宗门内待得太久了,想出来转转而已。 之前在白枝房间里对这个被宗门寄予厚望的少女说的那番话,便是她蓝泽所能做得最大极限,若是让她直接言明李古有反心,这便不是她的行事风格了,就算是她言明,这并无证据,如何能够让白枝相信? 可她蓝泽反正不会做那种在背后捅刀子的事情,现如今做不来,以后也自然做不来。 思绪实在是有些乱的蓝泽胡乱想了许多,才注意到远处杨青龙的身影,后者发现了她之后,缓缓走过来,手里提着一壶酒。 两人相见之后,杨青龙喝了一口酒,便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说道:“三人之中,指定有一人和藏剑门的那边有所勾结,我左思右想,觉着你蓝泽不像是这样的人,那便是李古了,知道你也在怀疑,那今日你我透透底?” 蓝泽冷眼望着杨青龙,平静道:“依着杨先生这名头,到底是做不出这等不要脸皮的事情,毕竟是有着王柏之后剑道第一人的说法,可杨先生就真那么放心我这一介女流之辈?” 杨青龙笑着摇头,“剑仙子的名头虽说不小了,可依着在下来看,也不是一块金字招牌,因此不管如何,对你蓝泽,在下自然不会是百分百放心的。” 蓝泽冷眼相待。 杨青龙喝下几口酒,缓缓说道:“藏剑门在大余江湖之中,一家独大本是事实,咱们老宗主就算是再如何雄心万丈,也不敢说现如今就和藏剑门争个高下,反倒是把期望寄托在白枝小姐身上,白枝那丫头,资质上佳,王柏也不一定及得上,可实际上天资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也不一定能够越过王柏这座大山,就算是能越过,这期间的几十年,如何说?老宗主还能活上几年,你我都不知晓,就这样把宗门基业放在一个女娃手里,蓝泽,你说真是老宗主的明智之举?” 蓝泽冷笑道:“依着杨先生这么说,宗门便干脆交到你杨先生手里,由着你去将问剑宗发扬光大才行?” 杨青龙摇摇头,“在下只会用剑,还用得一般,管理宗门并非在下之长,之所以和你蓝泽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无论是不是装出来的,我杨青龙心底好有个想法,以免之后慌乱而已。” 蓝泽平静道:“如此杨先生不怕在蓝泽心中留下不好印象?” 杨青龙笑而不语。 相互试探,看似透底,但实际上谁都没有透出真正的底牌。 —— 李扶摇回到房间之后,没有半点闲着,将两柄名剑都从剑匣里拿出,默默用最慢的养剑法子继续养剑,这门他称为水磨工夫的养剑法子见效慢,但他很安心。 就像老农将粮食种入田间,能够看着粮食缓缓长起来,虽说要过几个月才能见到收成如何,但绝不会说是半途而废的。 李扶摇虽然不是老农,但养剑法子其实和老农种田是异曲同工之妙, 两柄剑,青丝和小雪的前任主人境界都不是李扶摇能够比肩的,再说天资,李扶摇更是差的太多,因此李扶摇并不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他其实很懂。 两柄剑都温养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将其收好,李扶摇站起身活动片刻便开始虚握剑式,以谢陆传下的剑招在房间里缓缓施展,好在房间够大,经得起李扶摇折腾,要不然他这一套剑招怕是只能去船头施展了。 剑法也好,还是说坐而运气也好,李扶摇都做的一丝不苟,小心翼翼。 下山之后的要去大周,这是既定路线,可他也知道那个地方既然是已经让延陵上了心,这两年的日子不会很好过,只不过这些日子并未有大周被灭国的消息传出来,李扶摇反倒是安了心,既然尚未灭国,那便仍旧还有回环余地,那到时候李扶摇大不了再杀上一些延陵供奉便是。 今日的李扶摇比起当日,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只不过尚未踏足剑士第三境的李扶摇,其实有些苦恼。 不过这种苦恼,被他隐藏的很好,不太容易让人发觉便是。 一套剑招施展完了之后,李扶摇坐在床沿上,扭了扭脖子,这个不管是哪一位剑士都以资质不过中上来形容的少年现如今其实年纪已经不小了,练剑两年之后,已经差不多是十八岁的光景,依着大周二十岁即加冠的说法,再有两年,便已经说不上少年两字了。 只不过山上修士寿数远比山下的江湖武夫来得长,李扶摇就算是再长个十年,在一众修士眼中,指不定也还是个毛头小子而已。 李扶摇倒是觉得没那么怕很多年之后自己的剑道境界还是那么不中看,不中用,只是有些怕真等在下一次见到青槐之后,她围着自己转一圈之后流露出来的失望神色。 他李扶摇,愿意被青槐笑话,不愿意让青槐失望。 如此想来,才真是愁得不行。 如此想着,李扶摇便站起身又施展了一套剑招,这一一套剑招和小雪剑的名字如出一辙,也是小雪,是谢陆闲来无事自己所创,倒不是那么实用,只在一个好看两字。 若是李扶摇提剑在施展这套剑招,就真是好看得不行了。 施展完了之后,李扶摇准备去关上窗户,可探头望去,有个灰衣少女在远处好像被一群人围在当中,起了事端。 李扶摇看到那柄沉金古剑微微颤动,好像是要出鞘的光景,便不由得放缓了关窗户的动作,他也想看看那位“剑胚”到底剑道修为如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唱戏的看戏的捧场的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船头人声嘈杂,自从灰衣少女白枝被一群身份不明的青衣大汉围在中间之后,船头这边便聚集了不少人的目光,那位少女的身份其实船上大多数人都清楚,是那位问剑宗的剑胚,即便是没有认出来的,见识了之前的剑痴李古,杨青龙和蓝泽三人之后,再愚笨都能够猜测出些眉目来。 若不是那位问剑宗当作宝贝疙瘩的剑胚出行,如何能够能够有这么大的阵仗,不仅能让剑痴李古同行,而且就连那位一战成名的杨青龙都出动了。 至于多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的剑仙子更是稀客,倒不是说她武道境界要比这两位还要高出些,只是说相比之下,李古和杨青龙还常常在江湖里露面,可这位剑仙子,江湖上的确没怎么见过了。 背负沉金古剑的灰衣少女白枝默不作声,被一群人围在当中,她也并未有半点喜怒表现出来,现如今这一次的风波,其实不算是大,只是之前船头人多,白枝过路的时候撞到了某个青衣大汉,那大汉是个粗鄙的江湖武夫,当即便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言语,白枝也没有置若罔闻,当即便折断了这名青衣大汉的一只手臂,可没有想到船头这边太多都是这大汉的人,只是片刻之后,她这位剑胚便自然便被围在了中间,那些人也不出手,围住白枝之后,只是冷冷的看着白枝身后的那柄沉金古剑。 问剑宗是大余江湖里排的上号的江湖大门派,门内剑客不少,成名于江湖的更是一个不差,除此之外,问剑宗还好收集名剑,江湖上有十大名剑之说,问剑宗内也有十大名剑,这柄沉金古剑在大余江湖之中能够排的上前十,在问剑宗门也是仅次于老宗主的那柄青霜,价值不菲,是老宗主挑选送与延陵那位老前辈的见面礼,为何收好,反倒是任由白枝背在身后,其中的微末考量,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一次白枝被人围在当中之后,那群青衣大汉并未轻易出手,显然便是已经知晓这少女的身份,问剑宗剑胚,那位老宗主的亲传弟子,有望成为问剑宗下一任宗主,光是这个身份,大余江湖里不知道多少门派都难以比拟,惹上这位剑胚,原本若是在荒郊野外,那边那位领头的青衣中年男人说不定也就忍了,一群武道境界远远说不上登堂入室的汉子遇上三位成名已久的剑道高手,本来便没有任何胜算,可现如今的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他有些退让,也不能就这么就退了,若是如此,丢了自己的脸面还好说,可一但是丢了门派的脸面,便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问剑宗家大业大,大余江湖能够不拿正眼相看的不多,可他们这个原本就是大余边境的一个小门小户,若是这一次没能妥善处置,丢了脸面,以后别的不说,光是赖以为生的盐茶生意只怕都要丢去一半,到时候门内一众兄弟,饭都吃不起了,哪里还敢说混江湖这个事情。 那领头的青衣中年男人将白枝围在当中之后,没有急着开口动手其实也只是在看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三位成名已久的江湖剑客的反应,他倒是不希望事情闹大,可也总要给他个台阶下才是,眼前的这少女白枝虽说天资出众,又是问剑宗下一任宗主的人选,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少女,也说不上如何见多识广,这些江湖上的人情世故,哪里是空有一身武艺便能透彻的。 那青衣男人在等,但实际船头这边,远处杨青龙和蓝泽早已经来到此处,杨青龙至始至终都没有要替白枝解围的想法,而蓝泽则是不愿意和这些江湖地头蛇打交道。 至于老剑痴李古,则是在自己房内,自始至终都不曾出面,更不曾关注船头这边的事情,这位老剑痴年纪最长,反而对于这种琐事不愿意去耗费太多精力去理会,就算是白枝身陷其中,李古也不会有什么其余的想法。 白枝和那群青衣汉子僵持不下,蓝泽的柳叶眉便已经皱的极深,险些就要解下背后所负之剑了,可是杨青龙却摇了摇头。 他转过头,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位名头很响但好似一个江湖雏儿的剑仙子,轻声劝道:“剑仙子这一剑挥出之后,今日局面不管咱们后面是问剑宗还是藏剑门,对面那群青衣汉子会善罢甘休?真当这些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的家伙没有几分心气,就算是打不过咱们这三柄剑,但碍着面子,自然会不死不休,退一万步讲,咱们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可对于咱们这问剑宗的名声就有好处了?众口铄金虽说杀不死咱们,但足以让咱们问剑宗之后在江湖上寸步难行。这件事其实处理起来一点不难,不过剑仙子你不适合出面,而我则是不太愿意马上出面,如此局面,何曾不是对于小姐的一次考验,她以后要成为这问剑宗宗主,便免不得要遇见这些事情,今日来看看也是挺好的。” 杨青龙扭过头,淡然笑道:“当然剑仙子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在下对于小姐的考量,能不能让我死心塌地的跟着小姐,真的不是一个剑胚身份,和一个板上钉钉的下任宗主能行的。” 蓝泽皱着眉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不管如何,若是那帮人要出手,我便出剑。” 杨青龙一笑置之,对于这位剑仙子的想法,他懒得去说对错,只不过若是白枝真让那帮人出了手,那他杨青龙虽说不至于从此便一棒子将白枝打死,可观感无疑会差上许多。 这边的两位问剑宗客卿各有打算,那边趴在窗旁看着这边的李扶摇则是有些无精打采。 他并非是一定要看到白枝拔剑,可不管如何,总要有些进展才是,像是现如今这般两帮人对峙,李扶摇隔得太远,实在是看不清楚来龙去脉。 在场间,一直苦等不到那问剑宗的三位客卿露面的青衣男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便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两句,大抵便说将之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然后他便开始等着这位剑胚开口。 背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沉金古剑的白枝仰起头,看了看远处那个武道境界其实比起她也强不了多少的男人,平静道:“今日之事,是我的过失,之后出手也重了些,但对此言语,我不能忍,因此今日之事,尚未完,不过若是为此小事便牵连两方师门,便一点都不应该,就此罢手,想必先生也不会答应。” 那青衣男人心神一沉,心中大石算是落下去一半,他一点都不怕这少女和他说这些,若是什么都不说便要开打,这才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微微抱拳,“小姐是问剑宗门人,自然极为擅长用剑,在下这边正好也有一位用剑的兄弟,倒不如两人比一比,以一场无关生死的比斗作为了解,无论是我们这边赢了还是说问剑宗那边赢,此事便都打住,就此不提,如何?” 白枝微微思索,很快便点头。 青衣男人松了一口气,让开身形,身后有一位一直背负剑匣的青衣男子出现在白枝对面。 白枝取下背后的沉金古剑,握在手里,神情平淡。 远处的杨青龙看到此人之后,忽然发笑,“原本以为藏剑门没有在艘船上留下什么后手,现如今才明白,这招才是妙手啊。” 蓝泽气势浑然一变,背后的剑微微颤动。 杨青龙笑着说道:“剑仙子就不想知道这位藏剑门弟子到底是谁吗?” 蓝泽面无表情,“不管是谁,只要危及小姐安危都不可。” 杨青龙摆摆手,“得了,我懒得多说,比剑比剑这是双方都说好的事情,现如今这么多人听着呢,你现如今去插上一手算是什么道理?” 蓝泽往前跨了一步,“蓝泽不管问剑宗清誉。” 杨青龙叹了口气,“可剑仙子真不想看看此事如何收场?” 蓝泽以不想看作为答案。 杨青龙便一步跨出,拦在了蓝泽前面。 这位名声是三人之中最盛的一位,站在蓝泽面前,微微搓手,眼神淡然,“剑仙子,在下可是的确想看看。” 蓝泽冷冷一笑,“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 杨青龙不言不语,这位曾和王柏比过剑的剑客,剑道修为不管如何,都不是蓝泽可比的。 蓝泽虽知,但仍旧要想着出剑。 在远处剑痴李古的房间门口,有个背负剑匣的黑衣老人站在这位剑痴房前,呵呵笑道:“李老鬼,如何,现如今和老夫比上一次剑。” 房门紧闭,无人出声,只是有道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黑衣老人嘿嘿一笑,眼神炙热。 而趴在窗旁的李扶摇看着船头,竟然悠闲的喝起了酒。 作为当事人的少女白枝,拔出那柄沉金古剑,对面那背负剑匣的男子微微一抖,见剑匣拍开,一柄长剑露出。 那男子看着白枝,笑着说道:“白枝,问剑宗的剑胚,好威风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高到天际的王柏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在这条大余朝廷的官方渡船之外不远几里处,有一条不大的渡船上,有两人在船头甲板上对坐,两人之间摆了一张黄花梨的木桌,木桌上并无他物,只有两杯茶水,对坐两人,一人看容貌不过中年,一身灰衣,气态闲适,身后有一位长相清秀的剑童捧着一柄古剑。 另外一人,头发花白,一身华贵紫衣,并未佩剑,也未携带剑童。 离两人不远处的船舱口那边,候着四个人,皆是美艳女子,不过不施粉黛,人人背着剑匣。 对坐两人之间,中年男人名头在大余江湖之中响亮至极,素有剑道第一人之称,谈及此人,大余江湖都以剑道高到天际以此形容。 江湖武夫,向来有武无第一的说法,不管是谁,若是想着占着那个第一,都不会太容易,就算是真占上了,也大抵不会人人都心服口服,可大余江湖现如今有两人,便牢牢占着那个第一,让整座大余江湖都觉得毫无疑问,第一位便是大余江湖现如今明明白白的武道第一人洛无双,这位武道巨擘自从三十年来在大余江湖将前一位天下第一拉下马来之后,这半个甲子,便牢牢占着天下第一不放,这半个甲子不知道多少人前去挑战这位洛无双,可别说是战而胜之,就连平局都没有出现过,若不是如此霸道强横,说到底这天下第一,还真没现如今这般人人都觉得应当如此。 除去这位第一武夫,另外一人王柏,虽说武道境界远远尚未到大余无敌的时候,可剑道修为早已经是在剑林一枝独秀,此人八岁习剑,练剑四十年,从未遇到过剑道上的敌手,不惑之后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余剑道第一人,后来剑客挑战这位剑客,王柏几乎都不提剑,便可战而胜之,除去寥寥几位非得提剑迎敌的,也在百招之内便分出胜负,这个胜负只说,自然便是他胜旁人负。 王柏无敌剑林,便犹如洛无双无敌大余江湖,唯独这两人的第一,旁人没有半点质疑。 现如今的船头两人,一身灰衣的便是那位剑道高到天际的王柏,而另外一位,则是藏剑门的某位客卿,虽说剑道修为不及王柏,但辈分之高,仍旧能让王柏以礼相待。 这一次藏剑门请动王柏这位挂名客卿出山,一不是要这位剑道大家亲自出手,毕竟是剑道上的第一人,若是出手对付一个不过尚未成年的剑胚,传出去王柏的脸面怕真就要丢进了。 因此这次藏剑门用一柄门内封存多年的古剑松柏请王柏出马,也不过是象征性的掠阵而已,只用确保此事万无一失,并不必出手,再说一个藏剑门对付问剑宗,其实真没太难。 那位问剑宗老宗主派出三大客卿力保那位剑胚的安稳,可这边这位藏剑门老门主则是让王柏亲自压阵,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问剑宗想着要从藏剑门拿起一个剑道第一的招牌,可藏剑门未必肯干。 你问剑宗老宗主雄心壮志,想着以这位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胚来将问剑宗带到另外的高度,可藏剑门老门主偏偏不能让你如愿以偿。 杀一个剑胚,顺带着还除去三个客卿,那你问剑宗还能拿什么在我藏剑门面前招摇? 何谈复兴。 一身华贵紫衣的老客卿看着远处的那条渡船,呵呵笑道:“王先生,你说问剑宗是否还有后手,如此一位剑胚,就这般草率的让三位客卿带出来了,一路上没有半点掩饰,不是等着咱们藏剑门来将其一举拿下?” 王柏面容不改,神情不变,“剑痴李古,能在我剑下走到七十招有余,杨青龙当年接了我三十招,现如今至少也能接我五十招了,至于那位剑仙之蓝泽,十招之内虽说必败,但三人都算是大余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如此三人护着一位剑胚,其实早已经是绰绰有余,只不过禁不起藏剑门谋划而已。” 言语之中,这位藏剑门客卿似乎并未将藏剑门放在心上。 老客卿假装没有听出王柏话语中的轻慢,只是平静笑道:“其实不止是大余江湖,就算是朝堂上,你既然是生出了要扳倒某人的心思,便就得注意着自己是不是也被人打上了主意。老夫记着前些日子那位大余京城的户部杨大人,为了扳倒某位同朝为官的同僚,不惜抱着一箱子金子让某个杀手组织将那位大人刺杀于家中,后来事情败露之后,那位杨大人竭力辩驳,可在他府邸之中搜出的一箱又一箱金银之后,难不成咱们那位皇帝陛下是啥都不明白,就算是查不到你雇凶杀人,光是这个一箱箱金银便能够查他个贪污库银了,咱们啊,就和这位杨大人差不太多,一样是想着要扳倒某个政敌,不过咱们就只想着对付问剑宗就是了,其余的一律不用考虑。” 王柏古井无波,只是招了招手,才说道:“大余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极乱,我王柏做不了洁身自好的君子,也不愿意落得个骂名,因此今日之事才只是掠阵,若是真不要脸皮,对剑道无益,只不过现如今有意无意都并未作用了,王柏剑道已到尽头,再往前也走不了半步了。” 紫衣老客卿笑问道:“王先生剑道都已至顶峰,之后大余江湖剑道该何去何从?” 王柏讥笑道:“王柏剑道已到巅峰,关大余江湖剑道何事,王柏的剑道从来便不是这世间顶尖,别的不说,光是当年那位柳先生,剑道便要比起来王柏都要高出许多,世间剑客只是未出第二位柳先生,才让剑道在王柏身上停滞不前而已,其实若不是我见不得女子成为这剑林领袖,今日之事自然不会接下的。” 老客卿默不作声,在这位藏剑门客卿的心里,你王柏既然是有这般想法,那便不要接下此事啊,现如今事情应下了,剑收下了,又说出这番话,难不成不是和那般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是一样的? 只不过这番话,老客卿不管如何都不用说出口,不管是因为王柏的客卿身份还是说他剑道第一人的江湖地位,都注定了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话都只能让他埋在心头。 王柏抬眼看了一眼这位老客卿,没有理会到底他心底如何想,只是再把目光放在了远处的大船上,平静问道:“李古这位老剑痴,藏剑门是安排了谁应付?” 老客卿应道:“牧安。” 王柏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位老前辈你们都能请出山,问剑宗想和你们藏剑门扳手腕子,的确是不太现实的一件事。” 老客卿笑而不语,藏剑门的底蕴,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 —— 船上三处大战。 蓝泽对上杨青龙,少女剑胚对上藏剑门的某位弟子,而老剑痴李古那边,却没有什么动静闹出。 蓝泽多年不曾与人对敌,其实今日再度出剑,比起杨青龙其实差的很远,只是在船头这边依托地形,并未很快便败下阵来,只不过她心思大部分都在那边的白枝身上,因此其实败局已定。 同杨青龙这般剑道都能够于王柏过上三十招的剑道大家交战,还分心,若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只不过同这边相比,最势均力敌的居然还是白枝和那藏剑门弟子的一战,这位问剑宗的剑胚,手中的一柄沉金古剑一剑接一剑递出,剑招不断,浑然天成,虽说真气不足对面那人,但也是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这让那位藏剑门弟子有些措不及防。 船头看热闹的看客不少,只不过大抵入流的江湖武夫真没太多,只看见白枝手中长剑翻飞,只是并不知道其中真意。 甚至还有人连剑招都没看清。 李扶摇站在远处,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位提着半壶酒的少年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与他相邻不远的李古房间那边,那两位剑道上都算是登堂入室的江湖武夫比剑竟然是在房间内,而且并未碰到如何东西,对于剑招的掌握,其实是远远比其余人要强的。 有些无聊的李扶摇正准备关上窗户,便看着李古房间,忽然被人推开大门,提着剑的李古走出房间。 身后无人。 李扶摇皱着眉头看着那边,摇摇头,这位剑痴果然是深藏不露,这三人之中他还真是第一个结束战局的。 可难不成这位老剑痴便是那位老宗主锦囊里唯一有着善言之人? —— 大船后的渡船船头,王柏起身,接过身后剑童所捧着的古剑松柏,朝着前面不远处朗声笑道:“王柏在此,李古可敢拔剑与我一战?” 这位一直只是以掠阵来到此处的剑道大家现如今的忽然举动,让那老客卿虽然是有些激动,但并未有什么忧虑,不管如何,现如今王柏是为了藏剑门在做事便可。 大船船头,走过几步的李古忽然转身,遥遥看了李扶摇这边一眼,李扶摇神情平静,李古则是跳下船头,踏水而行。 去与王柏一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少女心思未必只是愁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王柏的忽然出声,不仅是让那位紫衣老客卿有些意外,那以雄浑内力激荡出声的一句“王柏来了”更让整条大船上的无数武夫心神激荡。 这位大余江湖的第一剑客,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人这些年来何曾亲自邀战过其他剑客? 就算是偶有剑客仗剑挑战这位剑道扛鼎之人,王柏大多也不用剑对敌,用剑之后便更是无人能在他手下撑过百招,现如今王柏亲口邀战剑痴李古,除去让人觉得诧异之外,这大船上的无数武夫对于那位老剑痴便有多了几分心思。 能够被王柏邀战的剑客,不管如何来说,差不了! 老剑痴李古在大余江湖上的剑客里可排进前十,这一点不假,可面对着这位剑道魁首,真有胜算? 旁人不知道,但王柏清楚的很,以往的李古就算剑道修为不低,但仍旧没有资格让王柏提剑邀战,可在李古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开始,王柏才第一次觉得,这位老剑痴的剑道境界比起之前,犹胜往昔。而且是胜之多矣! 李古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王柏不知道,但他唯一清楚在意的是现如今的李古剑道与他相比,差不了太多。 自以为剑道已经走到尽头了的王柏,这些年所思所想都是求一敌手。 多年求而不得。 一朝如愿。 因此王柏这才不惜提剑邀战。 好在李古没有拒绝,干净利落的跳下船头迎战。 这位老剑痴既然说是剑痴,这等和王柏过招的机会也是极为难得,况且今日之局,其实最重要的一环仍在王柏身上,如此一来,李古不管如何都不愿避战。 两位剑道大家在江面比剑,可比船头那位剑胚和另外一人比剑来得更吸引眼球。 白枝皱着眉头,手中剑招不断,尽是问剑宗里的精妙招式,这位剑胚虽说年纪不大,但实际上所学已经不少,更是已经大部分融会贯通,因此就算是真气不足,仍旧没那么快就处于劣势,只不过在这期间,对面那位藏剑门弟子是否已经尽了全力,其实没人知晓。 蓝泽和杨青龙那边,两人已经停手,靠在栏杆旁的杨青龙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李老头藏得深,境界修为比起来王柏都差不了多少,怪不得老宗主出门之时这般放心,有李老头这个老家伙在,还真是一点不差了。” 蓝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杨青龙正了正心神,开口笑道:“剑仙子还不快去救小姐?” 蓝泽欲言又止,但还是很快便掠向船头。 杨青龙自顾自笑道:“一个王柏,一个老剑痴,还有那么一个少年,这条船上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说完之后,杨青龙揉了揉手腕,目光落到了远处的那条渡船上,那名紫衣老客卿现如今便站在船头。 杨青龙叹了口气,“都要搏命了。” 话音未落,这位剑道大家浑身气势徒然一变,整个人比起之前和剑仙子蓝泽交手的时候气势要强上不止一两分。 他跳下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找那位紫衣老客卿。 李扶摇房间那边,一直在窗口观望的李扶摇终于走出房间,没有去船头,只是沿着甲板走过了一圈之后,并未发现任何适合观看那两位江湖武夫比剑的地方。 迫不得已,李扶摇在一处人少的地方走下船,在江面上缓行,总算是在离王柏还有李古不远处的某处江面上站定,打定主意要看看这一场代表着大余江湖的剑道巅峰之争的两人之战。 可尚未站稳,便听到渡船上一阵惊呼,李扶摇下意识转头,发现那一船武夫都盯着自己,这让李扶摇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连那边尚未出剑的两人都看向此处。 站在江面上的李扶摇,一时间便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老剑痴李古只是看了李扶摇一眼之后便感慨道:“藏剑门底蕴深厚,不过这么一个少年便能踏水而不陷其中,说是我家小姐是剑胚,是难得的剑道天才,可遇上藏剑门这弟子,好似还要差上许多,既然如此,你们藏剑门为何不依不饶。” 王柏神色不变,只是淡然道:“今日比剑不管其他,只论剑道,若是王柏今日死在此处,才算是最好的结局。” 李古诧异道:“你真的剑道已经走到尽头?” 王柏洒然一笑,“若是今日死在你剑下,自然便算是剑道尚无尽头,不过我王柏的剑道到尽头了而已,可若是你死,王柏何知剑道尽头在何处?” 李古默然无语,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对王柏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佩服,不是对于王柏这个人,而是对于王柏对剑道的态度而已。 李古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神色平静,世间武夫到了他这般年纪,不走下坡路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一件事,有句俗话叫做武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话用在他这般年纪的武夫身上尤为贴切。 可他李古却不同于世间其他武夫,他逆水行舟却却是越走越远,竟然在这个年纪之后境界暴涨,竟然快要逼近到要接近王柏的局面。 只不过这位老剑痴年纪已经不小,实在是没有半点再争名夺利的心思,因此在剑道境界一直拔高的同时,并没有半点显露,除去问剑宗的那位老宗主知道之外,也就是王柏这种剑道大家才能在他一踏出房间便立即察觉。 李古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性子,因此片刻之后便拔剑出鞘,一剑递出,剑招精妙,在大余江湖毫无疑问的顶尖剑招,王柏手里古剑松柏剑鸣声不绝于耳。 在李古那一剑快到眼前的片刻之间,便已经拦下李古这一剑。 两剑相遇,金铁之声响起,火花四溅。 老剑痴李古全神贯注,数剑之后仍旧是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这两位大余江湖上的顶尖剑道大家,的的确确是给观战众人呈现出了精彩绝伦的一场比剑。 船头那边,蓝泽已经解了少女白枝的危局,那位来自藏剑门的男子苦笑着停手,剑仙子蓝泽,这等成名已久的江湖剑客,远远不是他能够匹敌的。 他就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能擒下这位剑胚,也要不了多久便能有答案。 这场藏剑门算不上多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场局,原本是在王柏不出手的前提下也能圆满落幕,可谁都不知道那位老剑痴原来剑道已经往前走了这么多,故而才将这场局变成了寄托在王柏身上一人的事情。 只不过王柏毕竟是大余江湖剑道第一,藏剑门上上下下就算是再如何不喜他,都得承认他若是出剑,此事便算是要成了七八分。 就算是那位老剑痴不管如何藏而不露,也没有任何会认为王柏会败。 这位无敌于大余江湖剑道多少年的剑客早已经在无数大余江湖武夫中建立起剑道无敌的形象。 剑道之中,王柏第一,武道洛无双登顶,是大余武夫公认,没有一点虚假。 白枝收起沉金古剑,和蓝泽一同站在船头栏杆那边看着远处两位剑道大家出剑,虽说看不真切,原因都大抵是因为这个地方并不是个好地方,但白枝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在转而问道:“杨叔叔呢?” 蓝泽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才将之前杨青龙拦她一事一五一十尽数说与白枝听,原本以为这位小姐不管如何都要伤心或是痛心疾首,可却等到的是白枝的一个轻描淡写的哦字。 蓝泽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姐,杨青龙和李古两人,现如今李古和王柏对上了,自然便已经能够洗清他的嫌疑,可拦下我的杨青龙反倒是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若不是和藏剑门有勾结,他如何敢做出这番举动?” 白枝望了蓝泽一眼,不打算开口。 可蓝泽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心思,沉默片刻之后她再度开口说道:“杨青龙心有异心,此事假不了!”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白枝转眼看了看远处那一袭青衫,这才说道:“师父出门之前给了我三个锦囊的事情姑姑你们三人是知道的,当时三个锦囊里,分别便是对于你们三人的评语,师父以‘不识大局,不明始末’这八字来作为姑姑的评语,而对于杨叔叔则是以‘性情温和,剑心通透,并无二心’这句话作为评语,因此杨叔叔的行事就算是再古怪我都能理解,至于姑姑的评语倒是算不上多差,反倒是痴剑老爷爷尽是恶语,师父在三个锦囊之外又给了我一个锦囊,里面所言才算是真话,说是三人评语,有真有假,但杨叔叔的那个一点不假。直到现在我才算是想明白师父所言的真假,应当便是痴剑老爷爷那个假字了,姑姑的评语虽说有些过分,但还真是不假。” 蓝泽眼神黯淡。 白枝握住蓝泽的手,轻声说道:“姑姑虽然心思不如杨叔叔和痴剑老爷爷,但凭一心向着我,便已经是白枝最想看到的了。” 蓝泽挤出一个笑容,有些感慨的说道:“小姐真不是只会练剑,比姑姑强出太多了。” 白枝嘿嘿一笑,然后很快便看向那个站在江面的青衫少年,她自信满满的说道:“既然那人不是藏剑门弟子,咱们便要看看他能否为咱们所用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十六章 两条路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来到那边渡船的杨青龙提着剑,看向站在船头的那个紫衣老客卿,神情古怪。 实际上这个紫衣老客卿成名之前便是问剑宗的一个普通弟子,后来不知道为何剑道突飞猛进之后便离开了问剑宗独自发展,这些年不见踪影,去了藏剑门之后也是并无张扬。 杨青龙入问剑宗之时便正好见着这位前辈意气风发离开问剑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这位剑道老前辈对于杨青龙的影响都算是极大。 紫衣老客卿站在船头,看着这个当年在问剑宗内不过是个普通外门弟子的杨青龙,笑意不减,“杨青龙,这些年练剑可有遇见瓶颈,说出来让老夫为你解惑如何?” 杨青龙神色复杂的抬起头,“杨青龙还真有疑惑未解,希冀前辈不吝赐教。” 紫衣老客卿摆摆手,“你杨青龙无非便是要问老夫为何如此行事,老夫的答案便也简单,各为其主,不是什么难事,你若觉得老夫说的不对,便以剑分高下,让老夫看看你这位被誉为王柏之后的剑道第一人是否真是如此,若是你不幸身死,倒也简单,老夫便将你丢入江中便是,老夫身死,你亦如此。只不过若是今日王柏败在此处,问剑宗自然难以阻拦,若是有一日能够问鼎江湖第一门派时,记得告知老夫一声,怎么老夫也算是这问剑宗旧人。” 杨青龙额首。 老客卿缓行几步,去船舱里拿出一柄剑,杨青龙一眼望去,便能看清这柄剑便是问剑宗普通弟子所用佩剑,材质普通,算不上什么好剑。 “老夫练剑之时便提此剑,此后数十年并无换过剑了,今日与你这位问剑宗客卿生死一战,用此剑算不算得上相得益彰?” 杨青龙点点头,笑道:“老前辈光是此举,杨青龙便觉着以往都是错看前辈了。” 老客卿摆手,“错看不错看都不重要,但比剑之前,老夫有一件事想问清楚,现如今那江面上的少年,是你们问剑宗的弟子?” 杨青龙摇头,“莫说是问剑宗,就算是藏剑门,只怕也没有人敢对那人指手画脚,王柏的剑道高到天际,可遇上他,只怕也要落败。” 老客卿神色有异,“那人不是武夫?” 杨青龙苦笑道:“并未确切知晓,但之前打过交道,这般少年所露出的气势远比王柏都要高,只是若是剑山弟子,是这世间不多的剑士,总归该腰间悬有一剑才是,为何背着剑匣?之前我还以为和藏剑门有旧,若不是如此,如何能够知晓这少年究竟是何等厉害?” 老客卿感叹道:“我辈武夫,剑道走到尽头之后便才想着去走进另外一个地方,可实际上两条路并不同,那条路比咱们这条路天生便要难走一些,因此咱们这边的人再如何的天资拔萃,在那边的人心里看着,大抵还是觉得差一些,估计就算是你们那位剑胚,也不会被人真当做天才,老夫为何有这般看法,还不是因为王柏这等在江湖里已经是无敌的剑客其实一样不被那些人待见而已,因此那小剑胚就实在是不值一提了,大家都当个宝贝疙瘩,以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就是在这方小池塘里做一尾让人观赏的鱼罢了,若是还想有所提升,实在是不简单。” 杨青龙皱眉道:“听老前辈此言,显然对那山上修士知道的不少?” 老客卿看了看杨青龙,仿佛也提不起再比剑的心思,把剑随手扔进船舱,走过几步坐在原本船头的位置,嘀咕道:“老夫和你比什么剑,等那两位胜负分了之后再说吧。” 杨青龙笑着走过去坐在这老客卿对面,开门见山问道:“老前辈想必是见过那等山上习剑之人了?” 老客卿点点头,“有两件事,堵在老夫胸中,不吐不快。” 杨青龙等着听下文。 老客卿轻声道:“王柏天资,说是大余江湖这近几十年来第一,其实并不为过。以老夫来看,除去当年的那位柳先生,再无他人能够比肩,只不过柳先生的天资胜过王柏太多,这并不是什么糊涂事,因此柳先生能够走出江湖,去登山算是不难的一件事,王柏不能便是因为资质不行的缘故,早在四十年前,王柏便去过那座剑山,有幸能够跨过那条湖,走到了真正的剑山上,只不过并未能登上那座山,没有走到山顶,其实就连山腰处都没有能走到过,便只能黯然下山,下山途中却是见到了那位柳先生。” 杨青龙一怔,“柳依白柳先生?” 老客卿点点头,“当时柳先生似乎离了这江湖已经差不多足足一个甲子了,可是容貌仍旧未变,见到咱们这位王先生之后,柳先生目不斜视,王柏主动开口,才让柳先生和他聊了片刻,柳先生性子洒脱,不说剑道,只问江湖近景,而王柏则是非常关心柳先生的剑道境界,因此便问了一句。” “你知道柳先生当年如何回答的?” 杨青龙皱眉不语。 老客卿呵呵笑道:“柳先生是说,他柳依白若是再入大余江湖,杀人不必出手,光是轻描淡写看人一眼即可。自然王柏也不知道柳先生的剑道境界到了何等地步,但光是凭借这句话便该知道这位柳先生已经在剑道上走了很远了,之后王柏再问柳先生他能否踏上那条路。” 杨青龙苦笑道:“柳先生定然是说王柏资质太差。” 老客卿点头,“柳先生直言直语,偏偏又说明了一个极为让人觉得苦恼的问题,王柏这等资质仍旧是不行,那其余的江湖武夫还有谁能成?” 杨青龙沉思许久,问道:“老前辈所言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老客卿平静道:“第一件事仍旧可以算作道听途说,可第二件事便是老夫亲身经历,做不得假。” “老夫在问剑宗习剑突飞猛进之后,离开了问剑宗,曾经想过另起门户,只不过这想法,并未成行,原因大抵是因为在游历江湖之时,老夫曾真真切切遇见过一位剑士。” “老夫与他在风雪中相遇,见他腰间悬剑,便想着讨教一番,可那人只是一笑,轻声所言老夫不过一孩童手段,老夫大怒,提剑便要分生死,可那人仅仅看我一眼,老夫便在他眼中看到无尽剑意,见此场景更是连剑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不曾提起,老夫之前数十年视此事为羞辱,这些年渐渐放下,仔细思索之前那人所言,说天地之间,世间剑士分为九境,他也没上过剑山,不过是被一位剑山弟子收为弟子,境界也不过第二境,便让老夫提不起剑,若是走到尽头的第九境剑仙,又如何?” 杨青龙失声道:“晚辈曾听说这世间有剑仙!” 老客卿神情微凛,“那人自然说过这那位剑仙,说是那位姓朝的剑仙,一剑之威,咱们这座大余江湖的武夫皆不能活,就连那座大余巍峨京城,也不过是那位剑仙一剑的事情,一剑斩高山,一剑断江海!而在六千年前,这种剑仙,世间足足还有数位!” 杨青龙听到此处竟然是热泪盈眶,“世间习剑之人,谁不想成就这般境界,天地之大,无论何物挡在身前,皆不过一剑的事情,可为何要如此,让晚辈知晓世间有此等剑仙,自己却断然没有可能触及!” 老客卿戚戚然道:“想来只有天资如柳先生那般才能有所作为,其余江湖武夫,不过就在这方泥塘里打滚罢了。” 杨青龙低头喃喃道:“天资如此,回天无力。也怨不得他人,只不过若是能让杨青龙一观那边风景,就算现如今便暴毙在此,也觉得不枉此生啊。” 老客卿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底的苦涩比杨青龙少不了多少。 世间用剑之人,知道世间有此等境界之后,谁不向往? 可望不可即便足以让人绝望了,可他们却是连看都看不了,岂不是更令人绝望的一件事? —— 江面大战出人意料的至今未落下帷幕,那两位剑客竟然数百招之后仍旧是未分胜负,这让一众观战武夫大呼过瘾,若是王柏就这般将李古斩于剑下,只怕这边的一群武夫才会觉得有些失望。 站在江面上的李扶摇回到大船上,似乎是觉得这两人的剑招纰漏太多,实在是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回到船头,一众武夫早已找了合适的地方去观战,因此这边只剩下少女白枝和剑仙子蓝泽两人。 李扶摇看了看这个年纪和他差不了多少的少女,还没等这姑娘开口,便主动说道:“若是出言招揽,我可就连和你聊天的兴趣都没了。” 白枝原本皱着眉头,但很快便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笑容,“之前白枝还以为公子与藏剑门有关系,派人打探,现如今不管怎么来说都得给公子道歉的。” 李扶摇平静道:“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什么藏剑门也喜欢背负剑匣,引起误会,所幸没有弄出什么大的动静。要不然在这位剑道第一动手之前,只怕便有另外一场打斗了。” 白枝一时间哑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扶摇转过头,忽然笑着问道:“敢问姑娘,剑胚这个称号,便是说姑娘天资无双,无人可及?” 白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间怔怔无言。 李扶摇却是笑道:“在我们那个地方,剑胚这两个字,可是谁都想着往头上戴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讨喜的江湖 李扶摇出人意料的一番言语,让少女白枝和剑仙子两人都觉着有些奇怪,剑胚一说,大余江湖无论是谁都并未有着半点疑惑,白枝虽说武道境界还不高,但论其天资,说上一声剑胚并非如此不切实际,反倒是理所当然。 才生出这个念头的蓝泽忽然一惊,眼前的李扶摇也不过这般年纪,武道修为不说是白枝,就连她自己都未曾能够比得上,应当便是因为此事,所以言语之中颇有讥讽之意? 如此一想,蓝泽不由得有些看轻了这位青衫少年。 因为两位剑道大家在江面比剑,这条大船在胜负分出之前应当不会再继续前行,之前在这两位动手之前,船上有那么几位富家翁不通武艺的,便嚷着要走,片刻之后竟然是被几位武道境界不低的江湖豪客去硬生生讲了一通道理,这才平息下来,船上其余人还有要走心思的更是不敢再如何开口,让船上呈现出一片“安静祥和”十分耐人寻味。 李扶摇就靠在栏杆旁,不愿意再和这少女白枝和那位剑仙子说话,这两个女子,对于蓝泽,李扶摇不喜不恶,可对于白枝,可一点都谈不上喜欢,反倒是有些讨厌。 早慧和城府深沉原本便是两回事。 白枝和蓝泽离着李扶摇不远,蓝泽对于这少年观感也不好,因此并未如何在意,反倒是白枝则是现如今虽说心里还关注着那边的动静,但还是仍旧留意着李扶摇这边的。 江面上两人之战,在李扶摇看起来远远算不上波澜壮阔,甚至他心中比较,不说他当年在罗桑河岸边杀修士,就算是之后绿水湖里杀王八都比这场比剑要波澜壮阔得多。 想起了那只绿水湖里的王八,其实便让李扶摇想起了门尘山道上的那位朝青秋剑气,那个后来叫做朝风尘的男子,让李扶摇第一次真的觉得剑士风流不过如此而已! 现在应该是已经不存人间了吧? 李扶摇叹了口气,就要转头回房间,可船上马上便传出一声声惊呼,李扶摇心中了然,应当是那两人胜负已分了。 之前他看过几眼那边,知晓那两人之中,老剑痴李古虽说是大器晚成,但一身浑厚真气要强于王柏,而王柏则是以剑道修为夺魁,反倒是在真气这方面,及不上李古。 两人各有千秋。 因此胜负难料。 好在李扶摇并不关心这些,到底是王柏赢了要将问剑宗一网打尽,还是说李古赢了要将藏剑门的谋划挫败,都不是他在意的东西。 他只想着这条大船尽快来到延陵境内,他好去下一个地方。 进了房间,关了门,外面的事情便与他无关了。 船头那边,杨青龙一身血迹,提剑而还,一战之下,这位剑客赢得并不轻松,只不过比剑之前的一番交谈,实际上杨青龙对于那位老客卿已经没有任何敌意,只是不管如何,各为其主,也得分下个胜负。 手脚酸麻的杨青龙来到船头,朝着白枝沉声道:“小姐,老剑痴不敌王柏,身陨于此!” 白枝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摇头道:“痴剑老爷爷不是说剑道修为颇有长进吗,还是不敌王柏?” 杨青龙神色沉重,转头看向蓝泽,平静道:“剑仙子,麻烦你带小姐先走,不必返回问剑宗,继续前往延陵便是。我为你们断后,撑得了多久不好说,因此剑仙子务必要快。” 蓝泽皱眉道:“为何还要去延陵,遭此大难,不应返回宗门才稳妥?” 杨青龙苦笑,知道这位剑仙子对于江湖险恶并不知晓,因此便简要说了一说,这藏剑门若是要斩草除根会作何打算,会不会在返回路途上设伏这一类问题都说的明明白白,他不求蓝泽能够听懂,但凡白枝能够理解便够了。 末了,杨青龙苦笑道:“这番布局其实老宗主已经看透,不过是太过相信老剑痴的武道境界了,自然最坏的打算便也出现在了今日,未能破局,怨不得旁人,只不过小姐仍旧是重中之重,之前我已经传回讯息到问剑宗了,小姐和剑仙子在那位前辈住处小住几日即可。只不过我便真不与小姐同行了。” 白枝嘴唇颤抖,“杨叔叔。” 杨青龙神情平淡,“现如今不是如此作为的时候,小姐快走便是。” 白枝重重点头,很快便跟着蓝泽离开船头。 杨青龙看着这两人离去,松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剑,轻声叹道:“功亏一篑啊。” 本以为无人,却不曾想过身后很快便响起一道嗓音,“你们这算计过去算计过来的,其实最后才发现,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杨青龙蓦然转头,李扶摇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壶酒,还是船上卖得最贵的梨花酿。 杨青龙洒然笑道:“公子以局外人来看,自然不知道双方为此谋划了多少,依着公子的修为境界来看,更是不屑和咱们这些江湖武夫多说些什么,可咱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说太多没什么意义,不过看在杨青龙就要死了面子上,公子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李扶摇拍了拍酒壶,“你先说着。” 杨青龙正色道:“公子来自剑山,是剑山剑士。” 李扶摇没有反驳。 杨青龙露出笑意,“那公子可曾见过柳依白柳先生,现如今柳先生是否安好?” 李扶摇握酒的手一紧,脑海里走马观花将柳依白之前闲聊说过的话都想了一遍,才有些失神的轻声道:“原来柳师叔的江湖便是这一个。” 李扶摇摇头,“见过,只不过现如今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杨青龙面露遗憾之色,“柳先生是我大余江湖这数百年中天资最高,成就最高的剑客,就此离世,实在是让人叹惋。” 李扶摇轻声道:“实际上想用死得其所的,可到底是不是死得其所还得柳师叔自己来说,我就不胡乱开口了。” 杨青龙还想再说些什么,神色忽然凝重,“公子见谅,若是不想被牵连进来,多费些时间,现如今还请离远一些,不然被牵连进来,杨青龙心里不安。” 李扶摇喝了一口酒,“无妨。” 杨青龙蓦然一笑,“也好,让公子看看拙劣剑招也好,当日面对公子,连剑都未能拔出,才真是觉得遗憾。” 李扶摇不言不语,只是一口饮尽壶中酒。 —— 白枝跟着蓝泽踏水过江,来到岸边,遥遥看着远处大船,神情复杂。 蓝泽扯了扯白枝的衣袖,劝道:“小姐,快走吧,莫要辜负杨青龙的这番心思。” 白枝眉头皱得极紧,这位问剑宗的剑胚思虑复杂,一时间竟然并未迈腿。 蓝泽已经生出了要将白枝打晕扛走的心思了。 白枝忽然转过头看向蓝泽,喊了一声姑姑。 蓝泽一怔,看到白枝眼里有些泪光。 蓝泽心一软,小声道:“小姐,生离也好,死别也罢,都是需要一一经历的东西,现如今这种局面下,留下来其实并没有好处的。” 白枝出乎意料的平静道:“姑姑,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师父便说过,若是这辈子只想做一个剑客,那便不用想太多,人心如何,世道如何都不必关注,一心练剑便是,可若是想要做问剑宗的宗主,便要去看人心,看人行事,真是很难的一件事。可仅仅是这样也不算是多大回事,见人也不能表露出真心思,师父说的养士种类繁多,可没说过需要以真心待人的,对痴剑老爷爷是这样,对杨叔叔是这样,对姑姑也是这样,可白枝真的不想这样。” 蓝泽握住她的手,劝慰道:“一宗之主,便应当如此,姑姑不怪你。” 白枝带着哭腔说道:“可是白枝不愿意为了一个宗主的位置便这样对你们,以往是要去学,是为了师父,可痴剑老爷爷为我死了,杨叔叔也要死了,我不想杨叔叔死啊。” 蓝泽于心难忍,但仍旧是牵着白枝往前走。 白枝走了几步,努力挣脱蓝泽的手,希冀的说道:“姑姑,咱们去求那个人救救杨叔叔怎么样?” 蓝泽皱着眉头,“小姐什么身份,怎么能够去求别人?” 白枝狠下心说道:“我不管,我不能让杨叔叔死,痴剑老爷爷已经死了,不能让杨叔叔也死了。” 说完这句话的白枝转头往江岸边跑去,全然不理会蓝泽。 蓝泽轻轻摇头,并未太过失落,问剑宗需要一个明智的宗主,虽然要薄情寡义,实际上在她看来也是迫于世势,可她也说不上如何赞同。 反倒是白枝现如今这样子,虽说不太适合成为下一任宗主,但在蓝泽眼里,要比之前都可爱的多,也更愿意豁出命去护着。 蓝泽呵呵一笑,赶上白枝脚步,带着她要重回大船。 现如今,这位剑仙子也就顾不得之前老宗主下的严令了。 —— 船头那边,杨青龙遇上了一众藏剑门高手,一言不发便拔剑相向,这位剑道大家虽说受了重伤,但仍旧是一位剑道大家,不管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这些藏剑门高手,仍有余力。 船头的其他武夫早就散开,许多人已经回到各自房间,不想参与这藏剑门和问剑宗两方的事端,只有极少部分人才在远处看着这场厮杀,今日渡船上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值得让人回味良久,不管是之前的剑胚出剑,还是之后的青衫少年立于水面观战,亦或是最后的王柏和李古两人比剑,都不是一件小事,至于现如今杨青龙这位名头仅次于王柏的剑客出手和藏剑门生死相向,便更是切切实实的生死相搏,虽说比起来两位剑道大家的生死一战观赏程度要差出不少,但实际上船头现如今躺着的一众藏剑门人的尸体,也足以让人真实感受到江湖的残酷的。 李扶摇离得不远,便尤其显眼,只不过并未任何一位藏剑门高手想着要来招惹这位青衫少年,毕竟之前这位少年光是那一手立于江面的身手便足以让人忌惮不已。 李扶摇转头去看远处那条渡船上立着的灰衣中年男人,那位剑道高到天际的王柏,这边船头一战,不管如何,最后都还需要他来收尾,到时候强弩之末的杨青龙怎么都是个死,这一点没有什么疑问。 而李扶摇唯一好奇的则是剑胚白枝和蓝泽都不见了踪影,明显是已经跑路了,那既然藏剑门的目标便是这位剑胚,为何无动于衷? 难不成在江岸上那边还有埋伏? 想到这里,李扶摇不由得开始为这位剑胚的前路有些不轻不重的担忧。 多灾多难啊! 李扶摇穿过船舱,去那边管事购买梨花酿。 白发老管事颤巍巍的递过两壶酒,轻声问道:“公子可知这两家为何大打出手?” 李扶摇瞥了一眼老管事,想了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条不是朝廷渡船?为何老管事不出面制止这两边的厮杀?” 老管事悻悻然说道:“江湖事江湖管,哪里用得着咱们。” 李扶摇会意一笑,没有说透,这大余朝廷对于这两家江湖门派不是管不了,只是能管的人不愿去掺和,这些想管得又没这个能力,故而才导致了现如今这个局面就是了。 买了酒,李扶摇重新来到那边栏杆处,这一次还没有看向杨青龙就看到江面上蓝泽牵着少女白枝踏水而行。 李扶摇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去而复返的少女。 等到这两人上了船之后,蓝泽在远处看了一眼李扶摇,之后便投入杨青龙那边那处战场,留下白枝一个人往这边走过来。 李扶摇喝了一口酒,看着这少女。 白枝开门见山,解下身后的沉金古剑,希冀问道:“用这柄剑换你出一次手,救救杨叔叔行不行?” 李扶摇拍了拍身后剑匣底部,“我这里面的剑,没一柄比你这柄差的。” 白枝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但很快便继续问道:“你要怎么才肯出手?” 李扶摇有些疑惑,问道:“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出手,第二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出手就能救下你那位杨叔叔。” 白枝认真说道:“别的人都不敢掺和这件事,只有你在这边看,这就是说你不怕被牵连,这就是你有能力救下杨叔叔才是,既然是只有你能有这个能力,我来求你一点都不奇怪。” 李扶摇奇怪的问道:“依着你之前的性子来看,该是很骄傲的一个人才是啊。” 白枝咬着嘴唇,沉默不言。 李扶摇叹了口气。 他开始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一路走来遇到的尽是女子,之前的青槐,后来的叶笙歌,然后就是小姑娘温瑶,这个大余江湖的剑胚白枝,除去那位王道长之外,其余人还真就是女子了。 “你帮我救救杨叔叔,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白枝说得斩钉截铁。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打趣道:“可是你会什么?” 他可不太相信这个少女除去练剑之外还能会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果然,这句话一被李扶摇问出口之后,少女便哑口无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扶摇自顾自喝了口酒,“你说你们这个江湖啊,真是一点都不讨喜,你们这边呢,是想着要扳倒对面成为剑道第一大派,对面那帮人为了不让你们得逞,便就要把你打杀在这里,避免这种事发生,实际上你们问剑宗要是不出你这位剑胚,是不是就得安安分分的?是不是就老老实实的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白枝摇摇头,“师父说,不管有没有我,反正问剑宗的目光一直是放在成为剑道第一门派上的。” 李扶摇一怔,随即自嘲道:“不过你们争来争去,倒不是真的什么都没道理,你们这一撮练剑的,和我们这边一撮练剑的来比,终究是要比我们生气多些,你们还能为了什么江湖地位争一争,我们那边可是什么都争不了,说到底就是跟谁争啊?没地方争。” 白枝不明所以,因此没有搭话。 李扶摇看着这个少女,轻声说道:“我有一个长辈,就是你们这座江湖的人,他身处这座江湖上的时候做过许多意气风发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开始所站的地方便足够高的缘故,因此对于这些腌攒事便没见过,所见风景都是极好的那种,天底下所有人都侧目以观,谁都不敢在他面前做些不讲道理的事情。” 白枝瞪大眼睛,显然有些不太相信,这江湖里百年之内出过这种人么,就算是有一个,要做出这种事,不得是江湖第一人? 可就算是现如今的洛无双,那个号称无敌江湖半甲子的武夫也做不到吧。 或许是知道白枝心里所想,李扶摇笑了笑,“我那位长辈可是练剑的啊。” 这一下白枝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这大余江湖出过这么一个剑客举世无敌吗? 李扶摇干脆再说得直白一些,“我那位长辈叫做柳依白!” 哦,柳依白。 白枝一怔,柳依白?! 她小声问道:“是那位无敌于江湖的柳先生?” 李扶摇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叫他,但他的的确确是这座江湖走出来的啊,他闲下来的时候与我说起这座江湖的时候,总是颇为自得,从来不曾表达过对这座江湖的失望啊。可是我这样一看,怎么觉得一点都不讨喜?” 白枝压低声音说道:“兴许是你没仔细看呢。”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 白枝小心翼翼问道:“你到底救不救杨叔叔?” 李扶摇正色道:“之所以这个江湖不讨喜我才要出手,不是为了你的杨叔叔,也不是为了柳师叔,只是我觉着这江湖不该像这样而已。” 白枝失神很久。 直到李扶摇的下一句话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要是你就这样走了不回来了,你那位杨叔叔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出手,依着你们这边的说法就是江湖事江湖了嘛,可你既然没有为了逃命就将你那位杨叔叔弃之不理,应当就是这江湖唯一讨喜的地方了。” 白枝眼里有光,显得神采奕奕。 李扶摇解下背后剑匣,将手里的两壶酒塞到白枝手上,嘱咐道:“记得告诉杨青龙,我等会要请他喝酒。” 白枝重重点头。 李扶摇打开剑匣,感慨道:“这剑匣还是那位柳先生做的,说出来谁知道,名动江湖的柳依白练剑之前竟然是个木匠。” 白枝怔怔出神,没有接嘴,只是看着李扶摇这剑匣里露出的两柄剑。 一柄剑通体雪白,剑鞘剑柄都是雪白色,显然那剑身也该是雪白才是,另外一柄剑则是在一方青竹剑鞘下,不算是如何华丽。 李扶摇拿起那柄青丝,悬于腰间,然后将剑匣合上,推倒白枝身旁,平静说道:“要是抱着我的剑匣跑了,我等会回来就把你丢到江水里。” 白枝咋舌,想着要翻一个白眼,但最后还是没敢做这种动作。 李扶摇仿佛看透了什么,“别藏着掖着,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白枝这才吐了吐舌头。 李扶摇不理会,纵身跳下船头。 踏着江水往那边的渡船而去。 那位剑道宗师王柏心有所感,站在船头,眼神炙热,比起来之前更甚。 他眼前的这位青衫少年,可要比老剑痴,气势强上太多。 王柏朗声问道:“山上来人?” 李扶摇按着剑柄点头,“王先生若是此刻转身离去,便什么事都算是没有发生。” 王柏哈哈大笑,“相比之下,同问剑宗的这点微末事情,还不值得王柏上心,今日既然得见山上来客,便想试一试差多远。” 李扶摇平静道:“结果肯定有些伤人的。” 王柏洒然笑道:“公子此言,比之后出剑更伤人。” 李扶摇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便出上一剑让你看看。” 王柏神色肃穆,郑重行礼,“请!” 李扶摇站在江面上,腰间一剑缓缓出鞘。 周围数丈,剑气激荡。 大江开始翻滚。 王柏竭力站在船头不动,看着这尚未出鞘的一剑,脸上满是希冀。 李扶摇一剑出鞘寸许,江水翻滚,在他之前到王柏大船的那段江水开始缓缓往两边分开。 如此景象,让船上不少人都觉得骇然。 不是说这大余江湖王柏剑道便是第一,世上再无其余人能够跟这位剑客在剑道上论高下,可即便是如此,也没人见过这一剑未出便让一条大江都分开的啊。 可现如今那个青衫少年是什么来头,站在江面上观战就算了,大伙就当你是轻功不错,可现如今腰间悬剑,扬言要出剑,尚未出剑便造成这般场景,要是真出剑了,难不成就真要将那位剑道高到天际的王柏一剑斩杀了? 一众观战的武夫其实没有任何一人有王柏那般切实感受,同是练剑,又是大余江湖之中的翘楚,也就是他才能感受到李扶摇这一剑之前的积势是个什么境界,光是积势,就是他们这等江湖武夫一辈子都练不出来的东西,面前这人若不是山上剑士,王柏便敢当着这许多人自刎在这里。 可即便是山上剑士,差距也实在是也太过于大了。 王柏平白生出一股怯意。 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动。 想他王柏纵横江湖这么些年,什么时候有过如此时候,提剑相迎,竟然未战先怯。 传出去别说别人不敢相信,就是他王柏也万万不信。 可事实如此。 李扶摇的这一剑总算是完全出鞘,剑气激荡,铺天盖地,这位第二境的剑士虽说境界不高,但这般一剑,实在是唬人的很。 李扶摇苦笑,“这真是欺负人了。” 王柏举剑相迎。 这一剑递出之后,直接将王柏的那条渡船撕裂成两半,而王柏则是被击飞之后,重重的摔在江面上。 李扶摇没有下死手,因为并没有必要。 本来山上剑士就不太该掺和这些江湖事,只不过今日这件事太过于巧了而已,若是两方都不用剑,也没有这位大余江湖剑道第一人,李扶摇甚至都不会去凑热闹。 李扶摇飘落回船头,将青丝重新放回剑匣。 然后将剑匣重新背在身后,拿过一壶酒抛给远处已经脱离战场的杨青龙。 自己拿着另外一壶酒喝了一口。 白枝神色沮丧。 李扶摇看着她,说了一句更伤人的话,“在我们那边,剑胚这两个字真的挺厉害的,反正是肯定比我厉害。” 这一下,白枝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扶摇走过去几步,来到杨青龙身旁,笑道:“之前你请我喝了一壶酒,现如今还你,两不相欠了。” 杨青龙一身血迹,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李扶摇趴在栏杆上,“其实出剑真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柳师叔,只是觉着他口中的江湖和我看到的不一样,心里不高兴,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成了我不喜欢的那种人,要不然我挺后悔的。” 杨青龙笑着摇头,“谁说得准呢。” 李扶摇皱眉骂道:“还真是一点都不讨喜。” 杨青龙哈哈大笑。 而远处的白枝则是在看着这个青衫少年,露出一个笑容,很好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仰头看星星 李扶摇在船头甲板上和杨青龙席地而坐喝酒,除去白枝和那位剑仙子之外,其余武夫对于这位一剑便可斩开大江的少年忌惮不少,因此并不敢在附近逗留观望,毕竟是一位比王柏剑道境界还要高的剑客,谁知道他性子如何,若是动辄便要取人性命,这船上一船人,又有谁拦得下? 王柏都不能敌的少年,这江湖里还是头一次出现过。 李扶摇的一剑未将王柏斩杀,那位剑道高到天际的剑客从水里爬起来之后没有如何沮丧,当时还遥遥行过一礼,让李扶摇有些意外,不过也是老老实实的回了礼。 王柏仗剑离去,才有了李扶摇回到船头和杨青龙喝酒这件事。 伤痕累累的杨青龙艰难的挺直肩膀,喝了几口梨花酿之后才笑着说道:“这番事了,想必老宗主心思也会淡去很多,之后问剑宗怎么发展,也该顺势而为,不该争才是。” 说这番话的时候,杨青龙一直看着就在李扶摇身旁不远处的白枝。 白枝心领神会,斟酌说道:“回去之后,白枝自然会好好劝劝师父,以后的江湖厮杀,问剑宗能够置身事外最好,若是不能,也要最大限度的做到问心无愧。” 白枝的话没说死,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并非是说说而已。 李扶摇没有去深究,更没有插话,只是看着船头那边风景一直喝酒,船头老管事那边已经让人去知会了,现如今渡船已经开始继续前行,虽然不快,但是总归是在走,在李扶摇眼里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毕竟这一耽搁便实在是耽搁太久了。 之前去告知老管事的时候,那位船上管事的老管事态度一如既往的好,得知是李扶摇要渡船起航,什么话都没说,便即刻让人让大船继续前行。 这位大余朝廷的管事,对于这些江湖武夫,实际上就算是有些脾气,但实在是也只是对于底层江湖来说的,对于问剑宗这一类的江湖大门派,一向别说敢怒不敢言,恐怕就连那个怒字都没有。 李扶摇转过头来,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问道:“柳师叔当年曾言,大余境内最著名险峰在便叫做曳光峰,风光之好,世所罕见?” 杨青龙苦笑道:“那等险峰风光实际上没几个人看到过,大余江湖上的高手倒是也有想着登山一观奇景的,不过险峰之所以叫做险峰,便是因为实在是险峻,因此还真没几个人看到过,也就只有柳先生这等高手才有可能登上那座险峰,得以一观那巍峨风景。”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对于自己那位柳师叔的行事风格其实已经很了解,估摸着独自一人爬上那座曳光峰之后,是想着想给其他人吹嘘一番的,为何后来改变了想法,大约也该是觉得与这些不能爬上曳光峰的江湖武夫说这些,实在是有些索然无味,才导致了后来闲聊时便一直要让李扶摇去那座曳光峰上看看。 杨青龙疑惑道:“难不成公子要去看看?” 李扶摇对于这座身处大余境内的险峰,现如今没什么兴致去攀登,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因此摇头之后,便灌了一大口酒。 杨青龙跟着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看了看白枝,这才鼓起勇气问道:“公子既然是山上剑士,一观白枝这丫头,看看有没有习剑的可能?” 李扶摇瞥了一眼白枝,没有开口。 白枝便显得有些失落。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资质这一说,其实不必太过于言明,白枝也好,王柏也好,剑道资质在江湖上,自然说得上出类拔萃,可若是放在剑山那边,估摸着就不行了。 杨青龙自然不是蠢人,见到李扶摇这个样子之后,便笑着转换了话题,问起李扶摇之后的行程安排。 李扶摇没有多言,只是说起等到之后渡船到延陵之后便要去某个小国看看。 两人闲聊不多,等到入夜之后,李扶摇便摇摇手中酒壶,确定是空了之后便起身返回房间内。 杨青龙和白枝都没有起身的想法,剑仙子蓝泽便更不敢起身,杨青龙身受重伤,若是等会这边出了什么事,也就只有蓝泽一个人能够有一战之力。 不过杨青龙便往白枝这边靠了靠,轻声询问道:“想不想和杨叔叔说上几句贴心话?” 白枝仰起头,看了看天上繁星,下意识点头。 杨青龙揉了揉胳膊,温声道:“老宗主安排的这一场破局,实际上方方面面都算的很清楚,局内人是我和李古,李古承担的责任要重太多,之前出行之前老宗主便说过最坏的局面便是王柏出手,那个时候便要李古出手,对于这位剑道高到天际的王柏,说实话别说是老宗主,其实李古本人都没什么把握,只不过最后李古没拒绝,这局面如此,其实也算是推算之中,因此李古死在此处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不过在局内,小姐既是局外人又是局内人,才有了之前我的一番考虑,拦下蓝泽不让她出手是一环,让小姐独自处理那件事,倒是有杨青龙的私心在里面,杨青龙实在是也想看看小姐到底有几分手段的,只不过现如今之后,杨青龙倒是不必再看了,光凭着小姐能够折返回来一事,杨青龙心中便有底了。” 白枝哦了一声,显得兴致不高。 杨青龙微微一笑,“说完了这些,其余的杨叔叔便想和小姐说上几句其他的了。” 白枝乖巧的点头,“杨叔叔请说。” 杨青龙点头,“在江湖上行走,想必依着老宗主所说,都是要四处思量,与人不深交,这才是一方门派宗主应有的东西,可小姐既然选择去做了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也算不上错,但之后无论如何都应该不改其志,一心一意这种事其实远远比两面三刀来得更容易凝聚人心。当然,这只是一个宗主应当做的事情,小姐既然喜欢练剑,也不应半途而废,今日所见,别说是小姐,其实就连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的备受打击,可受了打击又如何,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姐还小,练剑几十年,谁知道会不会有新的际遇,练剑说是练剑,谁说了一定要天资才行?别说那等山上剑士,光是咱们这边的一众剑客,也有资质愚钝后来便成大器的。” 白枝抽了抽鼻子,挤出个笑容,“杨叔叔不必多说,白枝知道的。” 杨青龙果然便不再开口。 他对于这丫头,到底还是期望颇深。 白枝摸了摸栏杆,忽然低声问道:“杨叔叔,你说那位公子之后的光景肯定就和咱们不一样?” 杨青龙觉得有些好笑,“毫无疑问,山上剑士和山下剑客天壤之别,要不然为何王柏见了他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白枝哦了一声,忽然眼中便神采奕奕。 杨青龙知道这丫头又生出了些什么想法,没有多说,只是自顾自说道:“练剑几十年,之后的光景谁都不知道的。” 白枝没有再开口,只是转头看向蓝泽,忽然笑着问道:“姑姑,听痴剑老爷爷说,你年轻的时候便是想着要嫁便嫁像柳先生那样的人物,为何见了那位公子,不曾相问柳先生的事迹?” 蓝泽皱眉道:“他又不是柳先生,我问这么多做什么?” 白枝捂着嘴,笑意不减。 杨青龙则是爽朗大笑。 蓝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不过也只是在一旁拿起一壶酒,喝了一口便皱眉咂嘴。 这玩意好喝? 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 她想不清楚。 回到房间的李扶摇养剑半个时辰。 直到外面夜空有了繁星之后,才搬了一张木凳趴在窗边开始仰头看星星。 他好像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星星的了。 是被人从洛阳城带到白鱼镇,熬过那个冬天之后第一次见到夜晚有星星的时候? 还是说早在之前,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里,和几个玩伴在夏夜里坐在自家的院子墙上,两条腿一前一后的摇晃,互相说着白天的趣事,然后便仰头看天空? 天上就尽是些星星? 李扶摇隐约记得那时候娘亲最喜欢穿一身大红单衣,而爹爹就是百年不变的灰布衣衫。 两人现如今如何了? 李扶摇叹了口气,不太明白,猜都猜不透。 托着腮帮子,李扶摇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首诗,不由得轻轻念叨出来,“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忽然低声笑着开口,“我哪里说得上是怀才不遇,现如今念叨这首诗,真的很是没道理的一件事……” 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窗口那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一颗脑袋,以往一身灰衣的白枝换了一身罗裙站在窗口前,因为隔得近,李扶摇视线里就只有一颗脑袋。 他一怔,随即要开口。 可白枝马上便伸出手,一打开,手掌里是一个萤火虫。 这种在延陵大余梁溪三地叫法都不一样的小家伙在白枝手里发着微弱的萤光。 白枝的脸庞在荧光后面,李扶摇看着这个少女,可满脑子想得是另外一个姑娘。 那姑娘总是一身青色衣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道理在书外(一) 跟着周宣策一起走出延陵学宫的读书种子顾缘这些日子反正觉得极其乏味,师叔周宣策这位境界高深的儒教修士一路行来,没用任何神通,光凭两条路在走路而已,甚至这位师叔没用用任何储物法器,反倒是找了一个书箱背在身后,将全部家当都放在书箱里,背着这么一个书箱,又领着一个穿了一身碎花裙子的小姑娘缓行,不管依着谁来看,都好像是一个平凡无奇的老先生带着自家学生在游学而已。 至于这老先生的学问高低,身份贵贱,其实从这么一身行头便能够看得出来七七八八。 以往跟着自家先生言余出行的顾缘虽说也是步行,但实际上先生领着自己出行的那些日子里,也一点都不觉得无趣,走得随性,先生书读得多,便知道的也多,一路走来说得道理少,讲得故事偏偏才多。 因此在顾缘心里,先生虽然学问不高,境界不高,但同他一起出门,总是一点都不觉得枯燥无趣。 可师叔周宣策,虽说是境界学问都算是学宫来都算是不差了,若不是觉得小姑娘天资聪慧,有好些道理都能在这赶路途中想通,只怕早在之前许久便要对这小姑娘开始说教了。 行了差不多半月光景之后,周宣策领着小姑娘顾缘来到了一处延陵境内的小国边境,延陵疆域辽阔,有许多地方便有人纷纷建国,延陵皇帝一向宽厚,对于这些小国的存在并非是不可忍受,只要这一国每年将贡币如数交到洛阳城,将那位皇帝陛下的旨意始终当作最高指令,那位皇帝并不会做些什么。 因此除去周国之外,其余小国在延陵境内其实处境还算是不差。 这一次周宣策领着小姑娘顾缘来到的这处小国叫做宋国。 国都是一座叫做商丘的小城。 周宣策没有领着小姑娘去那座商丘城,只是在宋国边境的某处小饭馆落脚。 周宣策说要在这里吃一顿涮羊肉。 小姑娘不太理解,但仍旧没有出言打扰师叔的意思。 落座之后,那位身材消瘦的饭馆掌柜的便主动靠过来,看了一眼周宣策,朝他拱了拱手,竟然还是读书人之间的礼仪,显然看到周宣策背着的那个书箱,便已经断定周宣策是那般负笈游学的读书人了。 周宣策笑着还礼,别的不多说,要了招牌菜涮羊肉。 掌柜的笑着应承下来,很快便端来了两个油碟,油碟里是鲜艳的油辣椒。 很好看。 趁着涮羊肉还没端上来,周宣策主动开口向着顾缘讲解道:“世间其余任何地方吃涮羊肉都不曾兴起沾辣椒的这种吃法,唯独这宋国边境,才有这么一处地方。” 顾缘好奇道:“师叔知道的这么清楚,是来过?” 周宣策笑着摇头,“正是没有吃过,所以才来过,若是你要问为何师叔能知道这一处有这么一个地方的话……” 话没说完,周宣策从一旁的书箱里摸出来一本泛黄书籍,书籍首页写得有世间食志这么四个字,看样子存世的时间其实已经不短了。 周宣策笑着说道:“这本书成书时间大约在百年之前,意思就是说这家馆子至少便是已经存世百年了,那这百年之间若是发生了件什么事情,是不是咱们就吃不到这些东西了?自然是这样,可既然书上写得有,咱们又没来过,那来看看有何不可?就算是到了此处,没了招牌,没了地方,那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至少要来了才知道,就像是书上那些道理,说那么多,你这丫头听来不觉得枯燥无趣?总要去真切的见过才是,才知道这件事发生在眼前,书上的道理有没有道理,若是觉得没有道理,自己又当如何做,这些东西,或许以往你那位先生给你说过,师叔就不多废话了,就带你来看看就是,反正离那处遗迹开放还有些时日,与其咱们赶到那个地方去,不如带着你多走走看看,多让你见见书上的风景。” 顾缘仰起头,有些开心。 之前还觉着师叔是个无趣的老先生,现如今就真觉得师叔真的很有趣了。 周宣策让开身子,让那掌柜的把涮羊肉摆上来,这才夹了一块羊肉,放在汤水中,轻声笑道:“实际上师叔说了这么多,到了最后,都还是得让你吃一吃这羊肉到底真是那么好吃,真觉得是不是不虚此行,不然之前所说,尽数都是废话而已啊。” 说完之后,周宣策将羊肉放入顾缘的油碟里。 这才又夹了一块羊肉放入汤水里。 顾缘低着头看着那块羊肉,小心翼翼的将其沾了些辣椒之后才吹了吹,放入嘴里仔细咀嚼,很快额头上便生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很快这小姑娘的脸就被辣得红扑扑的。 那边掌柜的见状笑着端来一碗冰镇酸梅汤。 顾缘捧起碗,喝了一大口。 这才觉得轻松许多。 周宣策笑着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顾缘虽然是被辣得不行,但仍旧兴高采烈的点头道:“很辣啊,但是很好吃啊。” 周宣策哈哈大笑。 这才自己吃了一块。 然后才点点头。 掌柜的在远处,看着这两个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吃涮羊肉的客人 周宣策转过头看着那掌柜的笑道:“听说这家馆子开了不止百年了,掌柜的此事可当真?” 那身材瘦削的掌柜的高声道:“此事就和锅里的羊肉一样,货真价实!” 周宣策笑着点头。 他转过头,忽然一本正经的对着顾缘低声道:“顾缘丫头,快去让掌柜的再拿一碗冰镇酸梅汤。” 顾缘一怔,随即便捂着嘴笑得咯咯不停。 周宣策脸上笑容醇厚。 可仔细看来,这位老先生的额头上的确是有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 学宫学问谭那边这些日子颇为清净,在掌教不在继续在潭边垂钓之后就连许多老夫子都不再继续在那边探讨学问,这样一下子便真正的冷清起来。 那在学宫后山的那座茅屋,因为掌教不再往那边去的缘故,也不曾再有什么人发声。 那位身材瘦削的掌教苏夜下了山。 去了何处,没什么人知道。 但谁都不知道,在周国的某座叫做远游的小城,城东那边学堂多了个中年教书先生。 那教书先生来之时,正好是前任教书先生作古的前一天,两位读书人,那位满头白发的老先生在船头和这个中年男人聊了一晚上,之后老先生安详闭眼,第二日老先生的后事料理之后,那处学堂便多了一位苏先生。 那位苏先生好似在这学堂待了许多年一般,并无半点生涩之感,拿起书教人,总是温声细语,偶有不听话的学子在课堂上打瞌睡,也不打板子,只是轻轻拍拍这些孩子的脑袋,让他醒过来便是,要是真有孩子醒不来,苏先生也不勉强,只是讲完便下课。 这桩事情被不少学生家里的长辈知晓了之后,原本以为这个新来的苏先生会镇不住这些顽童,可谁知道,从第二日之后,之前打瞌睡的孩子也不打瞌睡了,就连平日里那位老先生都没办法的孩子也开始愿意重新回到学堂了。 原因倒是不复杂,只是那位苏先生每日课业结束之后都会给这些孩子讲上一两个故事,故事内容,他们之前闻所未闻,但偏偏又那么耐听,让人很是喜欢,有些故事并非一日讲完,而是分为一连可以说上十几天,往往这种故事,更让人欲罢不能。 之前这些孩子没听到故事的结尾上课便没有精神,后来这才发现,要是上课的时候不认真,那位苏先生不会说上什么,但之后讲故事还是讲,只是肯定不会再继续讲那么个故事了,反而是“另起炉灶”让人觉得极为难受。 琢磨出苏先生脾气的几个顽皮孩童这一次再上课便真的就都提起精神听课了。 这样一来,整座学堂的氛围比起之前老教书先生在的时候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这日午后,那位苏先生结束课业之后,一如既往的讲了一大段之前未说完的故事,虽然还是没有结尾,但是知道苏先生脾气的孩童们也不纠缠,只是一个个乖巧的向先生道别。 送别这些孩子之后,苏先生在学堂小院那边搬了一张竹椅在阴凉处翻看着一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偶尔两页甚至还要反复研读。 有个一身穿了一身缝缝补补衣衫的孩童站在门外,之前在苏先生送别他们的时候没走,现如今靠在小院那边看着苏先生在看书,不知道怎么的就又回到了这小院里。 站在院里,这孩子怕打扰苏先生看书,就这么站在老远的地方看着苏先生,没有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道理在书外(二) 正是日头最毒辣的午后,那孩子站在烈日下,不一会儿额头上便生出来了一层细密汗珠,再站了一会儿之后便更是汗水一颗颗从领口滚进衣衫内,实在是有些燥热。收藏本站 只不过这孩子站立片刻之后便立马想起之前苏先生所讲过的那个故事,说是有一个学问大到不行的读书人因为想着要学更多的道理,便去拜一位老先生为师,有一天这位学问大到不行的读书人就有个问题想不清楚,就去找自己的老师,那个老先生问问题,当时正好便是寒冬时节的午后,外面大雪纷飞,读书人到了先生的门外,听闻先生在午睡,那位读书人便硬生生在门外站立了许久,足足等到白雪落满头之后才等到先生醒来,方才问出了那个问题,得到了解答,当时听苏先生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其他人都是想的为什么那个读书人都那么大的学问了还想着要拜那位先生为师,可唯独是他所想的不是这个。 他当时只是十分佩服这位先生的为人。 所以今日看到苏先生在看书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开口,他比不起那位学问大到不行的读书人,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要问,他来见苏先生,只是想告诉苏先生,明日家里有事,来不了学堂了,之前想在课堂上便想开口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是时机。 所以才这会儿来问。 不过他很乐意和苏先生单独相处的,他不像之前的那个老先生,动不动就要打人的手心,脾气反倒是要温和得多,有错便讲道理,道理讲不通也没事,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没有打人这一说的。 想得太多也没能避开这日头,那孩子开始有些摇摇晃晃,眼前开始渐渐迷糊,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大手一把拉过这孩子,把他往竹椅上一按,随即便递过来一壶水。 随后他便听到自家先生埋怨的声音:“真找我有事,便说就是,哪里用得着在这里等的?只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是真把我之前讲得故事听进心去了,真是不错。” 他羞涩一笑,这是他第一次被先生夸奖,是觉得有些开心。 迅速低着头喝了一口水,可刚刚喝了一口之后便愣住了。 然后喉咙便火辣辣的疼。 苏先生笑着望着他,“宋沛,如何了?” 叫做宋沛的孩子低声喃喃道:“苏先生,这可是酒啊。” 苏先生将手里拿着的那本书往身后一放,背着手说道:“是酒又如何,谁说了你们这等年不及冠的孩童就不可喝酒了?” 宋沛低着头,他总觉得不太对,但碍于苏先生在面前,也不太敢开口反驳。毕竟就算是他觉着没道理,可那又如何,难不成自己的学问就比苏先生要大得多了?苏先生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苏先生摇摇头,问道:“下课了不回家,来找我何事?” 宋沛赶紧站起身子,致歉道:“苏先生,学生娘亲明日要将绣好的女红拿到市集贩卖,数量不少,娘亲一个人肯定搬不动,因此学生想告假一日,明日要去帮娘亲一起贩卖,应当便来不及来上课了。” 苏先生没有立即答应,反倒是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向老先生告假的时候,老先生都是如何批复的?” 宋沛小声道:“老先生每次都允,只是在学生回来之后便要学生将当天所学内容抄上三五遍,第二日还要背诵给老先生听,要是没背下来就要挨板子了。” 苏先生呵呵一笑,“其实对于这些东西,我都知道,老先生亡故之前曾和我促膝长谈,说起你宋沛,难得用了一句‘璞玉之姿,仍需打磨’来形容你,我这些日子授课看下来,实际上也算是知道这句话没有说差,见你之后,我倒是生出了些心思,想带着你远游山河,只不过你有病母在家,倒是有些难办,好在我还有些时间,此事不急,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出自咱们儒教的某位圣人之口,之前颇得天下读书人之心,可我倒是有一句想着要接上,也不知道对不对,今日你在这里,咱们说上说,听上一听?” 宋沛点点头,苏先生讲故事好听,讲道理的时候也没有半点觉得枯燥的。 苏先生仰起头,竭力平静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前面一句既然是圣人言语,又得到绝大部分读书人推崇,说是在话便当真没有几个人敢去曲解胡乱揣测,可这位苏先生的后面这一句,便算是在一定程度上,便将那圣人言语都否定了。 要不是在这小院里,要不是只有这么两个人在,要不是是当着这么一个还没有念过多久书的孩童,恐怕就算是这位苏先生的身份,都不敢在某个读书人聚集的地方当众付诸于口。 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 太过于石破天惊。 这句话的分量甚至还要比之前延陵学宫里那位以道教典故作诗的那位读书人还要重! 就算是儒教内部道理不少,流派繁杂,但这么一句话,也是足够深重的一桩大事。 宋沛不知道这么些东西,这个孩子的世界里除去艰难的活着之外,对于世间其余东西其实观察不多,要不是之前的那老先生觉着他生了一双有灵性的双眼,在城里偶遇之后便决定要让他来念书,不要钱。 怕是现如今他仍旧是个斗大字不识的街旁孩子罢了。 他哪里知道这么一句话会这么重要。 仔细想了想之后,他忽然由衷称赞道:“苏先生说的真好。” 苏先生有些奇怪,“怎么好了?” 宋沛挠了挠头,羞赧笑道:“可能是学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因此就一直想着去外面看看,听到先生这句话,便觉得有了理由,只不过再有理由和道理,学生都是不敢撇下娘亲出远门的。” 苏先生无奈一笑,“那我这句话就算是说得再好也没什么用啊。” 宋沛觉得有些对不起苏先生,苏先生想着带他出去走走,可他走不了。 苏先生好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这就安慰道:“没事,走不了不是什么大事,先生要在这边逗留到秋后,然后在初冬才启程,走不了便多听些上的东西,也算是不差了。” 宋沛这一下就觉得苏先生说得是极有道理了。 苏先生没有告诉他,依着他来看,他那位已经病入膏肓的娘亲,怎么说也捱不过年关了,只是在何时西去,苏先生没有说,到时候在这孩子的娘亲去世之后,要不要跟着他远游他也不强求,世间一切都有缘法,强求不得。 只是若是宋沛到时候安葬好他娘亲之后,真是选择要和他这个苏先生去远游山河,那便是他抓住了一份极为重要的福缘,他苏夜虽然还没有资格去抬头看云端,但一身学问便已经几乎是世间无双,带着这个孩童上了京口山,去了学宫之后,不管如何,这宋沛都要算作是他的学生。 世间读书人万万千,能喊苏夜一声先生的,就只有这学堂里的几十个学子。 但真让苏夜视为学生的,现如今还没有,之后可能会有,那便是只是这个宋沛了。 宋沛若是真成了他苏夜的学生,那便除去他苏夜之外,身后便还会多上一位先生的先生。 那位老先生,就算是对苏夜一向没好脾气,可对上这么一个宋沛,指不定还真会喜欢得很。 毕竟他们这一脉,一直都是人丁稀少。 可学问倒是一点都不显得凋零。 苏夜贵为学宫掌教,又是天底下学问最大的读书人,而他那位先生,当年更是狂到敢和某位圣人叫板。 两人骂战,虽然那位圣人自恃身份说得少,但肯定也是被这位老先生气得不轻。 至于道理说没说到这些读书人心里,这些读书人又到底是真心觉得那位圣人更有道理还是说这一位老先生有道理,都没法说。 反正最后结果是那场骂战以那位圣人胜出而结束。 至于老先生,有人可怜有人敬佩,但无人为其发声。 老先生后来拂袖入茅屋想那个问题,自断前路,更是让无数人叹惋,可即便如此,圣人之下,到底谁是第一。 仍旧首推掌教苏夜之师。 苏夜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示意宋沛待得时间太长了,要让他自己回家去。 宋沛拱手行礼作别,正走出几步,忽然便又停住脚,动了动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 苏夜笑着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沛鼓起勇气,仰头说道:“先生之前拿酒给学生喝,学生以为不对。” 苏夜转头,“有何不对?” 宋沛继续开口道:“学生不过这般年纪,实在不该喝酒,若是要饮酒,也要等到年长一些才行。” 苏夜摆摆手,“哪里是这个道理。” 宋沛有些失落,原来自己说的,还是不对啊。 叹了口气,宋沛小跑着离去。 苏夜没有去理会他,只是坐回竹椅,看着宋沛远去的背影,忽然笑了笑。 他倒是不怕这孩子说得话没有道理,只是怕他碍于他先生这么个身份便不敢提出疑惑,觉着他每句话都有道理,每句话都是圣贤所说,不愿不敢反驳。 那样的学生,他苏夜才不太愿意收入门下。 可现如今。 苏夜很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道理在书外(三) 在宋国边境的周宣策和读书种子顾缘两人吃过了那顿涮羊肉之后,不在这里多停留什么,风风火火往下一处而去,原本肚子吃得滚圆的顾缘还想着劝说师叔休息片刻,周宣策反倒是笑着说那本《世间食志》上的吃食还有许多,咱们要是不走得快一些,恐怕吃还是能吃上几样,但决计不会吃到太多。 顾缘一听到了这个说法之后,即刻便改了主意,说是要快些走才是。 周宣策对于顾缘的可爱心思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反正这趟出门,他周宣策有好些道理都要一一告诉这个年纪不大的读书种子,之前在学宫里,这丫头有她那位半吊子读书人先生言余教导,周宣策不是不赞同,只不过言余自身成就有限,教出的学生前景到底如何,其实大家都心里有底,其余弟子也就罢了,可这么一个读书种子不管如何说学宫都不敢轻易全部托付给言余。 可除去言余之外,其余学宫各位学问不小的老夫子,境界修为不浅的一众先生都眼巴巴瞧着这个读书种子,都想“亲近亲近”那些微末心思,谁知道,他周宣策知道的一清二楚,言余之所以现如今还能让顾缘喊他一声先生,究其一切,还不是因为这个修行境界和学问都算不上高深的读书人至今都没有彻底倒向某位圣人一脉门下,只因为如此才有了这位读书人的安稳时光,要不然学宫里为了这位修行天资可与梁溪道种比肩的读书种子,不管如何都要爆发过一次乱战才是。 按理说同为门中资质最为出众的弟子,为何那位道种没有经受过这般境遇,沉斜山那座道观,里面可是比延陵学宫这边更为复杂,儒教不过四位圣人,可道教那边整整六位。 可与顾缘不同,顾缘是言余的学生,言余不过是个青丝境修士,而那位观主,道门第一人,立于山巅,收下道种之后谁敢在他头上动土,不说沉斜山,整个道门,有谁敢在这位观主面前说上一句这位道种他收不得? 圣人自恃身份不会理会这些山上之事,那观主嘴里的道理便是最大的。 可顾缘才不是掌教苏夜的弟子。 因此这边学宫的情况要复杂得多,便也很正常。 不过苏夜仍旧是学宫掌教,本身并无过错,这次让周宣策这个同样是与学宫里几位圣人一脉门下没有半点瓜葛的老夫子带着顾缘出行,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周宣策领着顾缘在一条山道上缓行,他走在前面,神情平淡至极,山间的山精野怪早在看见这个背着书箱的读书人之后便躲得远远了,没谁敢来找不自在。 周宣策走在前面,之前想起了学宫里的复杂情形,只不过对于这种种其实他并不如何上心,现如今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再转念一想,便想起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之前那位惊才绝艳的读书人以道教典故作诗被人排挤出学宫的事情,那位才学学问俱是学宫奇怪,但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他们为何在夏天贩卖此物?” 顾缘点点头,蹦蹦跳跳就跑到那处木亭子那边去买了两个烤红薯,老夫妇顺便还给了两碗甘甜山泉水。 周宣策背着书箱来到木亭子里的时候,顾缘已经坐下开始剥红薯皮了。 红薯太烫,顾缘剥一会儿红薯皮就要咧咧嘴。 等到剥了一半之后,一口咬下。 然后脸便涨得很红。 她一把端起一碗山泉水,一口喝完,才舒了一口气。 烤红薯这种东西,咬下一口之后你才知道里面到底是有多烫。 周宣策没有急着吃,反倒是和那对老夫妇攀谈起来。 老夫妇很健谈,倒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只不过一番交谈下来,周宣策也还是发现这对老夫妇选择在山道旁贩卖红薯的缘由倒也很和那本《世间食志》上一点不差。 周宣策笑着结束话题,发现自己那个红薯已经被顾缘剥好了果皮,瞧了一眼吃的满头大汗的顾缘,这才咬了一小口。 吃过一口之后,顾缘便仰起头笑着问道:“师叔,这次要讲什么道理?” 周宣策扯了扯嘴角,“只是想起一首诗,要不要听听?” 顾缘点点头,“师叔只顾说就是了,不用问我。” 周宣策点了点头,忽然便不说话了。 顾缘诧异道:“师叔怎么了?” 周宣策老脸一红,“忘了。” 顾缘一怔,随即咯咯得笑起来了。 这一路走来,她实在是发现自己这个师叔比之前在学宫里要有趣的多啊,也不是什么什么都会的读书人啊,吃辣椒会觉得辣,读过的诗词也会忘啊。 周宣策捂面叹道:“老了老了。” 顾缘清了清嗓子,轻声吟道:“半园荒草没佳蔬,煮得占禾半是薯。万事思量都是错,不如还叩仲尼居。” 周宣策一拍大腿,哈哈笑道:“不错,就是这个,老夫一时没有想起,倒是忘了你这丫头也还是个小夫子!” 顾缘瞅了周宣策一眼,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周宣策安静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想说师叔不要脸便说就是了,藏着掖着一点都不洒脱啊。” 顾缘忽然明了,“师叔还说不讲道理!” 周宣策没说话,脸上笑容依旧。 —— 大船总算到了延陵,从大余边境到延陵边境的时候,船上老管事在岸边和延陵朝廷官员递过官牒,对面确认无误之后便在上面加盖印章,渡船便算是有资格在延陵境内航行,但是逗留时间不能太久,最多一月便要由此返航。 一路上都有旅客下船,李扶摇之前看了看延陵疆域图,便已经决定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名为明月渡口的地方下船,之后便一路前往周国北境,只不过在此之外,他要从陈国疆域中越过去。 而白枝一行三人则是还要在船上待上几日才行,那位延陵江湖上的老前辈居所正好便在江岸旁。 最后半日光景,李扶摇站在船头和杨青龙闲聊。 这位大余江湖上的剑客谈兴很足,和李扶摇谈了许多大余江湖上的趣事见闻,希冀李扶摇有一日去问剑宗做客。 李扶摇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 其实就是这么一个答案,杨青龙便已经认为是极好了。 快要临近明月渡的时候,白枝来到船头,杨青龙便自然而然的离开船头,留下两人单独相处。 白枝仰头看着这个比他高出一个脑袋的青衫少年,开门见山的问道:“李公子,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李扶摇转过头,看着白枝。 白枝皱眉道:“有没有?” 李扶摇想了想,忽然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那位姑娘会不会喜欢我,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她。” 白枝眼神黯淡,但很快便挤出个笑脸,试探着问道:“李公子喜欢的姑娘,肯定长得很漂亮吧?” 李扶摇想了想,犹豫说道:“我要是说她不漂亮,她会不会生气?” 白枝一怔,随即更失落的说道:“是啊,李公子要是说她不漂亮,她会生气的。” 李扶摇平静摇头道:“其实我猜你不是喜欢我,只是见着之前我对王柏出的那一剑有些仰慕而已,喜欢不喜欢还得自己多多琢磨,或许有一天你想清楚了,就不觉着苦恼了,到时候真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就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了。” 白枝哦了一声,兴致明显不高。 李扶摇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男女之间的喜欢不喜欢,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他只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便可。 船再往前走过一段路之后,岸边渡口风貌已经完全可见,李扶摇站到栏杆旁,对着白枝笑道:“白枝姑娘,若是江湖再见,希望你已有良人相伴。” 白枝点头嗯了一声,说不尽的忧愁。 李扶摇朝着远处的杨青龙招手。 后者抱拳回礼。 李扶摇越过栏杆落到那边渡口岸边。 看着这条大船远去。 杨青龙来到船头,身旁是剑仙子蓝泽。 杨青龙饶有兴致的问道:“剑仙子,你知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情爱,哪一本书上有写过?” 蓝泽摇摇头,“虽然不曾多读过什么书,但这些道理想必哪本书上都没有写过才是。” 杨青龙嘿嘿笑道:“年少时候读过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但实际上也没有在书上看到过答案啊。” 蓝泽微嘲道:“许多道理可不是那些文弱书生提笔就能写就的。” 杨青龙一本正经的反驳道:“这些书生写不出的道理,可不是说那些山上读书人就写不出来的,你剑仙子终究还是见得世面太少了。” 蓝泽没有反驳,或许真是有些自知之明。 最后杨青龙走过好几步,站在远处,转头笑问道:“知道你蓝泽眼高于到这里了。” 年轻人叹了口气,满眼尽是遗憾。 最后还是没有踏进这家酒肆。 李扶摇把这一切全部看在眼里,默然无语。 然后他也没有踏进这家酒肆,只是走过几步,李扶摇挠了挠脑袋,实在是头疼。 酒也喝不得了? 李扶摇觉着人生在世,果然各种愁。 离开明月渡口的此后一月光景,李扶摇沿着官道往南,偶尔会往一些山道小路上去,也在这半月中见了些小镇学堂和村子里的私塾,延陵既然是有着儒教作为靠山,境内学堂私塾书院之类其实都不会太少。 山上修士大多不会在世俗百姓聚集之处而已。 真正有修士所在的地方,几乎全在山上,就算是不在山上,也得选一个僻静地方才是。 这半月光景还真让李扶摇路过一座山脚,山上便有着一座书院。 他过而不入。 李扶摇和儒教的关系说不上好,不仅之前他在洛阳城便是被儒教修士所授意所害,就连他所杀的第一个修士也是儒教修士,只不过和那位远游万里的老儒生还有黄近其实都还算是关系不错。 天气快要转凉的日子里,一身青衫的李扶摇在一处山野湖畔坐着养剑,忽然有一颗石子便被人扔进湖水中。 惊起不少涟漪。 李扶摇蓦然转头。 有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姑娘站在某个背着书箱的老先生身前,对着李扶摇大声喊道:“李扶摇!” 李扶摇无言而笑。 可惜不是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故人难见 能在这么个地方碰见那位学宫读书种子顾缘,其实不管是李扶摇还是顾缘,都不会想到的。 李扶摇坐着还没起身,小姑娘便已经蹦蹦跳跳来到了李扶摇身旁。 当日听自家先生说,这个白鱼镇上的说书先生那日可是和那位出现在白鱼镇上的剑士大叔学剑去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那位剑士大叔和那条青蛇妖,可是却见过李扶摇的。 一直都对剑士感兴趣的小姑娘顾缘这一次真正见到了有可能是一位剑士的李扶摇,实在是有些兴奋,因此一时间便已经忘了身后的师叔,蹲在李扶摇身旁之后,顾缘仰起头,认真问道:“先生之前说你去学剑了,有没有去那座剑山?有没有登上去?有没有拿到剑?” 顾缘四处打量,没有在李扶摇腰间看见有剑,有些失落道:“原来没有剑啊,那就是没去那座剑山,后来也没学成剑啊!” 李扶摇笑了笑,之前小姑娘喊他的时候他便将两柄剑都已经收起来了,现如今膝上就一方剑匣,顾缘没有看到其实也很正常。 李扶摇叹了口气,轻声道:“去了那座剑山的,不过真没登上去,剑山上面的剑也是一柄没拿到啊……” 李扶摇话还没说完,顾缘便挥手打断道:“没事,先生说了,做剑士没那么简单的,你没能当成剑士,很正常的。” 这种近乎安慰的话语,让李扶摇都有些无奈。 他张了张口,没说出话,倒是在他们身后的周宣策慢悠悠开口说道:“顾缘丫头,你这个没眼力见的,不知道这小子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是第二境宁神的剑士了?” 顾缘仰起头,看向李扶摇。 “那你还说你没有登上那座剑山?” 李扶摇想了想,低声笑道:“没有登上那座剑山,但是在山脚学了剑,没能在山上取剑,但是在山崖底下找到一柄别人不要的。” 顾缘翻了个白眼,向李扶摇介绍道:“那位就是学宫里的周师叔,你之前见过黄近吧?现如今黄师兄就在周师叔的藏书阁里。” 李扶摇站起身对着周宣策拱手行礼,后者微微额首。 周宣策盯着李扶摇,看着在他身旁的那方剑匣,古怪开口问道:“山河之中其余剑士都是腰间一剑,为何偏偏你有一方剑匣。” 李扶摇笑而不谈此事。 周宣策也没有深究,毕竟这个青衫少年并不是学宫学生,也只是第一次见面,问得太多,反倒是自己失礼。 李扶摇站起身,将那方剑匣重新负在身后之后,才朝着周宣策说道:“之前我和黄近同行过几日,他去茱萸镇抢亲的时候也是我陪同的,我的对黄近观感极好,现如今他到了学宫,实际上也理所应当。” 周宣策冷哼一声,对于这件事,显然也是没有什么交谈的兴致。 李扶摇没来由想起了和言余的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当时两人虽然说不上剑拔弩张,但实际上也并不友好。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这算是他自己找的事情。 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李扶摇很快便打破僵局问道:“这趟出门,没和言先生一起?” 顾缘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只不过要去哪儿,一点都没有告诉李扶摇。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周宣策背着书箱往前走了几步,这便是要顾缘走了。 顾缘看了看李扶摇,眼巴巴的看着他。 李扶摇一怔,随即问道:“什么?” 顾缘指了指李扶摇的剑匣。 意思很明显。 李扶摇摇摇头。 顾缘瞪着一双眼睛,“为啥?” “下次见面再给你看。” 顾缘神情古怪。 李扶摇一脸理所当然。 顾缘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李扶摇你就给我看看嘛,就只有这个机会了,言先生不在,周师叔没那么死板,要是在其他地方,肯定没人和你说半句话。” 李扶摇摇头笑道:“那样我求之不得,就怕你们这些学宫先生一言不合就要打杀我。” 顾缘鼓着腮帮子,“怎么了,真以为咱们学宫一点都不讲道理?” 李扶摇笑着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要是真讲道理,当年那件事,就不会在他身上发生了。 顾缘不知道李扶摇在想什么,但好像也知道要是李扶摇打定主意不给她看剑匣里的剑,她是怎么都没办法的。 摇了摇头,顾缘不乐意的说道:“下次见面一定要给我看!” 李扶摇点头,“一定。” 然后顾缘朝着李扶摇招招手,这才准备去跟上师叔周宣策的脚步。 只是走过了几步,周宣策忽然便停下脚步,然后李扶摇心有所感,两人同时望向南方。 这片湖泊周围不远处是一处茂密丛林,可此时南边便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机显露,而且看样子,不会是什么善茬。 李扶摇转头看向顾缘,之前道种叶笙歌下山被人袭杀一事在梁溪那边传得沸沸扬扬,知道这世上到底有许多人都不愿意见到这位道种在修行路上走得太远,可那也是在叶笙歌离开了梁溪境内才发生的事情,毕竟在梁溪境内,还真没多少人敢打她的心思。 可现如今这是什么情况,同样是读书种子的顾缘尚未走出延陵便有人按耐不住了? 周宣策眼神深邃,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远处,一身气势隐而未发,但只要他愿意,片刻之间他便能暴起杀人。 比起来杀人,周宣策更想看看是谁敢打顾缘的主意。 学宫派系复杂不假,可明争暗斗也好,嘴上吵得凶也好,都不还没出现过这种局面。 从无到有还是一直暗中积势,都不好说。 来不及细想。 远处林中便有一青衫男人长掠而来,男人面容以某种法器遮挡,看不真切,但一身气机十足,明显便是冲着周宣策而来。 周宣策一步踏出,大袖招摇。 这位藏书阁的管事读书人一拂袖,身前便起大风。 李扶摇站在远处,默然无语。 儒教修士,之前也杀过,只不过那一位比起这一位,还真是天壤之别。 看不清面容的青衫儒士在大风中缓步前行,哈哈大笑道:“周先生多年未曾出手,今日再见,仍旧是风采依旧,甚至还更甚往昔,只不过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自降身份,护着这么一个丫头远行?” 周宣策衣衫被大风吹动,身前更是狂风大作,湖畔石子被风卷起,气象骇人,那看不清面容的青衫儒士站在大风中,就算是仍旧前行,但实际上衣衫也被不少石子击中,并且留下了许多窟窿。 周宣策面无表情说道:“哪家书院这么舍得,以一个朝暮境的修士来探路?” 那人哈哈大笑,“有周先生坐镇,晚生其实不敢放肆。” 说是不敢,可片刻之间,就在两人之间便出现了一座恢弘石碑,石碑上文字隐约不可见,但绽放出些金色光芒。 这块石碑一出,面前大风立即便止! 以碑镇风。 周宣策跨过几步,手中便莫名其妙多了一方砚台, 儒教某位圣人的本命法器便是一方春秋砚,是儒教至高法器之一,周宣策这一方自然不是那一方春秋砚,但仍旧是藏书阁里不差的法器之一。 他掌管着藏书阁,里面法器其实大多都有涉猎,这趟出远门也挑了些东西,其中一样便是这方砚台。 周宣策手持砚台向前泼墨。 墨汁落到石碑上。 掩盖金色光芒。 然后这位老先生便一指轻点到那块石碑上。 石碑瞬间出现斑驳裂痕。 世间修士打架,到底都不是人人都自负如观主那般,不动用任何法器,其余修士打架,其实比拼最多的便是法器而已。 世上像周宣策这般境界高深足以拿起一件无主法器便得心应手的修士仍旧不多。 墨汁用以抑制那座石碑威势,这一指便是周宣策的境界体现。 第二指之后,石碑已碎。 大风再起。 那看不清面容的青衫儒士开始后退。 周宣策一步踏出,冷声道:“晚了。” 他要伸出手去抓他。 可一只手伸出,那人却已经远退数十丈。 周宣策皱眉:“缩地成寸?” 青衫儒士笑道:“与周先生过招,自然要想好万全之策。” 周宣策冷笑道:“也不见得。” 话音未落,这位在学宫里辈分奇高的老先生便来到青衫儒士身前。 同样是伸手去抓他。 这一次,青衫儒士已经不在原地,反而出现在了顾缘身前。 周宣策这一次眉头真的皱得极深,此处布有阵法! 这一次等他掠出之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那看不清容貌的青衫儒士这次伸出手去抓顾缘。 顾缘一惊,没来得及反应。 刹那之间,远处的一道剑光闪现。 有一柄剑刺向青衫儒士。 剑气十足。 青衫儒士一怔,随即心头怒火万丈,之前无数次的推演,便是为了这转瞬即逝的片刻机会,可为什么现如今还是出了纰漏? 若是说周宣策还有后手便算了,可明明这一剑就不是儒教修士的路子。 他怒而转头,李扶摇手握青丝的一剑递出。 这位朝暮境修士拂袖。 李扶摇便感觉被一块巨石击中胸口,一阵剧痛,倒飞出去。 那青衫儒士没有逗留,即刻便走,机会只有一次,下一次便真要把命留在这里了。 即便他退得够快,仍旧被周宣策一指点在后背。 青衫儒士胸中气机紊乱,但还是咬牙遁入山林。 周宣策站在原地,没有去追。 只是看向那个被击飞的青衫少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勾手指,先生借些钱 李扶摇爬起来之后,先是看了一眼顾缘,然后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咧了咧嘴。 就算是那位青衫儒士随手一拂袖,也毕竟是一位朝暮境修士出手,李扶摇现如今灵府气机动荡不堪,那些本来就要渐渐转换成剑气的气机原本很活跃,可现如今便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没精打采。 出这一剑,代价不小。 李扶摇嘴角泛起苦笑,当时出剑也只是因为顾缘算是和他见过一面,且他对于这个学宫的读书种子没有恶感,若是说李扶摇是基于顾缘学宫学生身份才出手,为了赢得学宫的好感,那早在那青衫儒士显身之后,便已经拔剑了。 顾缘一路小跑来到李扶摇身旁,在怀里掏了掏,一股脑把不少瓶瓶罐罐都从怀里掏出来塞到李扶摇怀里,絮絮叨叨的开口说道:“李扶摇,这些都是学宫里的上好丹药,你快吃,要是不够我让师叔再给你些。” 李扶摇叹了口气,正想着说话,不过一张口便感觉胸腔一阵疼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缘比李扶摇要矮上一个脑袋,仰起头之后,顾缘看着李扶摇这龇牙咧嘴的样子,有些担忧的喊道:“李扶摇,你不会是要死了吧?” 然后也不等李扶摇回答,便自顾自的往后跑去,一边跑一边对着周宣策喊道:“师叔,你快看看他,他是不是要死了,活不了多长了?” 周宣策在远处一跨步便来到李扶摇身前,不由分说便拉起李扶摇的手臂,片刻之后就冷着脸甩开,“这小子身子好得很,死不了。” 顾缘松了一口气,周宣策则是转过头,平静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剑士,有些赞许的说道:“第二境宁神,出剑那一瞬间掌握的极其好,想来应该是传授你剑术的那位应当也是一位境界不低的剑士,都说剑士已经凋零不堪,可现在老夫一看,至少除去朝剑仙之外,山河里为数不多的剑士中,你还真是不算差。老夫听说当初言余想让你入学宫被你拒绝了,现在可否告诉老夫为何不走这条大道,偏偏要挑一挑崎岖的羊肠小道去?” 李扶摇拱拱手,“六千年前,这条羊肠小道难不成不是坦荡大道?” 周宣策笑了笑,“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子,要是真让你来学宫读书,只怕还没几个先生能舒心。” 李扶摇笑了笑,没有搭话。 周宣策指了指李扶摇怀里的那个白玉瓶子,轻声道:“这个瓶子里的可以吃,其余的你就不要想了,吃了无福消受。” 李扶摇也不矫情,拿过那个白玉瓶子之后便把其他的瓶瓶罐罐都还给了顾缘。 打开瓶子倒出几粒丹药,吃下之后,他才回到原本在湖畔坐着的那个位置,调理气机。 与顾缘这个算不上故人的故人一见面便遇到这档子事,李扶摇有些无奈,现如今剑都出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顾缘重新蹲在他身旁,丢了一颗石子在湖泊里,湖面惊起一阵涟漪。 她歪着头,笑着说道:“李扶摇,之前先生说你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就敢去救那位姐姐,我还不太信,现在我相信了,你心肠真的不坏呢。哎呀,哎呀,不管怎么说你以后就真的是我的朋友了啊。” 李扶摇捂着胸口,“就这样出了一剑就成了你的朋友,那你顾缘的朋友是不是挺多的?” 顾缘仰头哼哼道:“学宫里倒是有很多人想和我做朋友,可我呢,可不愿意。” 李扶摇啧啧赞道:“那我成为你顾缘的朋友,岂不是荣幸之至?” 顾缘点点头,貌似很骄傲的仰头宣布道:“就这么说好了,李扶摇你以后就是我顾缘的朋友了,以后你要是落难了,记得来学宫找我,我到时候肯定混得可好了,我罩着你,当然了,要是万一万一我落难了,找到你的时候你可不许嫌弃我!” 李扶摇“诧异”道:“既然这么庄重,是不是要勾一勾手指?” 顾缘恍然大悟,赶紧点头,然后小姑娘伸出小拇指,希冀的看着李扶摇。 李扶摇低声笑道:“这在我八岁之后就不信了,你还信?” 顾缘不说话,只是始终把手指伸着,大有一副你不和我勾手指便不罢休的样子。 李扶摇只好伸出小拇指,和顾缘的小拇指勾在一起。 小姑娘眉开眼笑,“好了,李扶摇,你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你记着了,要是有一天我被人欺负了,你要来帮我,嗯,那你现在开始就要好好练剑,以后等大家都知道你的名字之后,我好告诉他们,你李扶摇是我顾缘的朋友!” 李扶摇咧着嘴,没有说话。 顾缘眼珠子转动了好久这才把目光放到了李扶摇背后的剑匣上,她嘿嘿一笑,“李扶摇,你都是我的朋友了,这下该让我看看你的剑了吧?” 李扶摇无奈解下剑匣。 打开之后,露出里面的两柄剑。 顾缘探过头,看着那柄小雪便移不开眼睛,“好漂亮!” —— 周国远游城,因为某位将军要领兵暂时路过在这座远游城落脚修整的缘故,当地官员提前好几日便将城西的一处市集彻底清空,在那位将军离开之前,都不许再有小贩摆摊,原因大抵是因为当地官员记着那位年轻到了极点的将军是一位世家子弟,领兵穿城而过之时恰好便要经过那一处市集,不知道到时候那位将军会不会看了这些东西便觉得心生厌恶,等到了回到少梁城之后会不会说上几句,到时候若是少梁城那些达官贵人会错了意,打压一番,只怕他们这些地方官员此后好些年都难得升迁了,因此为了避免发生此事,这座远游城的官员一合计之后干脆便将此处清空,免得碍那位将军的眼。 市集空了之后,却造成了一条人命。 城东那边的某位靠着女红而活的妇人本就是重病在身,得知此事之后愁眉不展,当夜便撒手人寰,只剩下一个孩子在自己娘亲床榻前独自垂泪。 那孩子家里贫寒,办不起丧事,因此等到天亮之后,这个孩子便试着要将娘亲扛出家门,去城外山上安葬,可还是因为气力不济,试了很久都未能将自己娘亲背起来。 那个叫宋沛的孩子咬着牙靠在门后,不愿意将娘亲在地上拖动,因此至此只能看着自己娘亲的尸首默默哭泣,没出声。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宋沛站起身,想着再尝试一番,可刚刚生出这个想法,房门便被人推开,有个中年儒士站在门口,看着宋沛。 宋沛强忍泪水,喊了一声苏先生。 苏夜揉了揉他的脑袋,去背起那妇人,轻声安慰道:“既然一个人办不到,为何不来找先生我,你这个年纪,办不到很多事情很正常,求人还真不丢人,只不过要将恩情记在心间,记得以后要还的。” 宋沛点点头,心情低落。 背着妇人走在闹市,无人理会苏夜和宋沛。 走过一段路之后,见行人稀少,苏夜忽然和颜悦色的问道:“宋沛,此刻你是不是心里在想,他们为何不问一问为什么咱们背着你娘亲,问了之后你便要告诉他们实情,然后等他们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你的时候,你的心里会好受些?” 宋沛一怔,张了张嘴,没有开口。 苏夜轻声道:“说不出口,点头摇头就好。” 宋沛虽然很想摇头,很想告诉苏先生自己不是这么想的,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苏夜没有说话,走出远游城,往后山而去的时候才开口,“其实有这种想法没什么的,只是读书人啊,有很多东西,可以想,但不能做。有很多东西就连想都不能想。” 宋沛小声问道:“苏先生,什么东西就连想都不能想?” 苏夜沉默了片刻,认真说道:“比如偷看女子洗澡,偷人钱财,还有质疑圣人学问。” 宋沛问道:“那先生想过这些事吗?” 苏夜一边走一边随口说道:“前面的没想过。” 宋沛哦了一声,没有刨根问底。 等到苏夜在后山找了一处依着他来看风水还不错的地方之后便将宋沛的娘亲放下,站在这处山坡上,苏夜肃穆说道:“宋沛,你现如今是不是在疑惑先生我既然能帮你将你娘亲背到这里来,为何还舍不得那么一口棺材钱,舍不得买些纸钱?” 宋沛咬着牙,缓缓点头。 苏夜平静道:“那样倒是真能让你宋沛对我感激涕零,指不定以后一辈子都要念先生我的好,但先生我既然决定要教你道理,就不只是想让你当一个学问不低的读书人而已,今日此事的道理,在于简单的一句话,因为这些东西是先生我的,我不给你,你不能怨我,因为我没有非要给你的理由,因为这件事不存在理所应当四个字。” 宋沛眼神黯淡,但还是开口说道:“学生知道了,” 苏夜话锋一转,“就算是先生我没有给你的道理,你可以张口向先生我借啊。” 宋沛抬起头,张口道:“先生借学生些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又是一场秋雨 买了一口棺材要多少银两,宋沛没有想过,但实际上当他拿着苏先生的那个钱袋子到棺材铺的时候,才知道,那钱袋子里的银钱只要一小半便能买上一口最好的楠木棺材,可宋沛想了想,或许是觉着用这么好的棺材,自己那位死去的娘亲也会托梦骂他,因此就要了一口柳木棺材,铺子里有现成的,棺材铺老板招呼着店里的伙计送到宋沛家里,宋沛摇了摇头,然后又多加了一些银两,让那两人将这口柳木棺材扛到了后山,在离开远游城之前,宋沛去卖了一大把纸钱,比起之前买棺材不一样,这一次买纸钱,他买了很多,在怀里几乎都成了一座小山。 走在那两人身后,宋沛看着那口柳木棺材,想着娘亲之前总是被街坊们称呼成柳娘,便觉得很合适。 棺材抬到后山之后,棺材铺的伙计离去,拿了一把铁锹的宋沛放下那一大堆纸钱,这才开始挖坑。 苏夜站在一旁没有帮忙,只是说道:“既然是借了些钱,为什么不多花些,请个石匠为你娘亲打一块墓碑?” 宋沛一边挖坑一边摇头说道:“娘亲不喜欢石头,说是冷冰冰的,之前学生在棺材铺买了一块木牌,等会儿写上便可。” 苏夜点点头,没有反驳,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宋沛自顾自开口道:“既然连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都舍不得钱,偏偏把纸钱又买了这么多,你的心思还实在是有些难猜。” 宋沛没有搭话,只是埋头挖坑。 苏夜站在一块大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埋头挖坑的宋沛,平静道:“宋沛,不知道是谁替你取的名字,但既然名字里是有沛字,那人便肯定不希望你一辈子都做个平凡的市井百姓,可在这座城里,你能做甚,不会有什么大成就,虽说先生我这个人从来不觉得非要名扬天下才算是功成名就,但物尽其才人尽其用这八个字倒是先生我一直推崇的,恰好这座城叫做远游城,你可愿意之后随我远游?” 宋沛动作一滞,没有抬头,继续挖着坑。 苏夜走下来,就在坑边开口说道:“我苏夜从未收过学生,宋沛,你是第一个。” 这是一个陈述句,这位延陵学宫的掌教在向宋沛陈述一件事,语气平淡,但实际上若是宋沛知道自己身后的这个读书人就是那位天底下学问最大的读书人话,断然不会太平静,可这么个小城市井孩子,不知道苏夜的名字再正常不过,或许就算是苏夜将延陵学宫四个字说出来,指不定宋沛都依然无动于衷。 宋沛终于抬头,他看向苏夜,“之前苏先生说圣人有言:父母在,不远游。后来苏先生又加了一句游必有方。可现如今学生双亲已无,若是远行是否便只看自己便是?” 苏夜点头,“理应如此。” 宋沛仰起头,“苏先生急着要远行?” 苏夜想了想,然后缓缓点头,“有太多事情要去做,现如今领着你走一趟之后便要回到学宫,你到底年纪尚浅,还须慢慢去看去想,可先生我倒是有许多事情便即可要决断,耽误不得,我至多还能等你半月半月之后不管如何,我都要启程离去。” 宋沛低着头看了看自己挖的那个大坑,觉着差不多了之后,这才爬起来,不顾身上的泥土,朝着苏夜行礼道:“那便劳烦先生再等学生半月。” 苏夜平静点头,并未半点厌烦。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苏夜帮忙将棺材放入土坑,掩上泥土之前,宋沛忽然泪流不止。 苏夜一展大袖,问道:“宋沛,想不想再看你娘亲一眼?” 宋沛错愕点头。 苏夜一抬手,棺材里便有一个“妇人”起身。 正是宋沛娘亲。 宋沛一怔,泪流满面的喊了一声娘亲。 那妇人想来是想着要伸手摸一摸自己孩子的脑袋,可一伸出手,便已经穿过了宋沛的身子,妇人没有想着会是这个样子,便悻悻然缩回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苏夜开口说道:“人已死,和世间之人再无交集,自然便只可看而已了。” 对此,宋沛一知半解,那妇人则是全然不懂,只不过却是听到了苏先生的话,因此对于这个学堂先生,这个没有念过半日书,一个字都认不得的妇人对着苏夜鞠躬行礼。 苏夜摆摆手,“还有半刻钟,半刻钟之后宋沛你再也见不到你娘亲,有什么要说的,不要藏着掖着。” 话音未落,苏夜不见踪影。 泪流满面的宋沛看着自己娘亲。 似有千言万语,此刻无语凝噎。 半刻钟之后苏夜回到这边的时候,棺材已经埋好,那块木牌也由宋沛写了字立了起来,这个家境贫寒的孩子现如今没在干别的,而是在坟头前蹲着烧纸钱。 苏夜站在坟前,开口开始读着一篇悼文。 随着苏夜的这篇悼文接近尾声,那些纸钱也渐渐化作灰烬。 最后等到苏夜闭嘴的时候,宋沛抹了一把脸站起了身。 下山途中,苏夜开门见山道:“宋沛,知道为何学堂这么学子为何先生我偏偏选中你?其中缘由简单也不简单,你有的他们没有,兴许说先生没看对,可若是说之前那些东西都算是你装出来的,可之前你买棺材和纸钱的时候便能让先生我笃定让你继承我的学问并无半点问题。舍不得钱买好棺材的宋沛,怕死去的娘亲继续过着贫困日子的宋沛,做我苏夜的学生,其实一点都不差。” 宋沛仰起头真挚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苏先生得学问要比学生想到得最大还要大好多。” 苏夜没有说话,走在宋沛身前,步伐轻快。 —— 受了伤的李扶摇吃过了几粒丹药之后,很快便好起来,毕竟是儒教门下第一学宫里的东西,效用自然不差。 因为担心这位少年剑士会受牵连,因此这些时日三人一直同行,等到来到陈国边境的时候,三人才准备分别,李扶摇接下来是穿过陈国去往周国,而周宣策带着小姑娘顾缘去吃过最后一处美食之后便要真要往那处圣人遗迹而去,三教弟子各争机缘,顺便再一分高低。 陈国边境的一处供商旅夜宿的客栈,李扶摇和顾缘周宣策在此落脚。 清晨时分,周宣策领着顾缘出门,李扶摇以养剑为由并未起身,于是不太开心的顾缘便说等到回来的时候给李扶摇带些吃食回来,李扶摇笑着应承下来。 等到这两人离开之后不久,李扶摇收起青丝和小雪,站在窗边思虑重重。 来到陈国边境之后,再打探周国的消息就要容易得多,因此仅仅半日他便知道现如今周国的处境并不算太好,之前那位延陵皇帝下了严令,让陈国一年之内便要灭了周国,但实际上现如今虽说周国处境艰难,北境那边风雨飘零,但也没有之前陈国大军长驱直入差点直入少梁城的事情,而陈国这边也几乎是倾举国之力南下,要在明年春末之前将周国灭国,之前延陵皇帝的圣旨是一年内将周国灭国,可后来逾期之后,延陵皇帝并未爆发雷霆之怒,而是宽宏大量再加了一年期限,并且承诺当周国灭国之后,周国国土便都由陈国占有,延陵不要半寸,这让陈国皇帝感激涕零的同时便更加坚定了要灭周国的想法。 因此这一年以来,陈国大军南下之兵络绎不绝,各处边境铁骑,州军乃至家族私兵都尽数遣往了南边。 但那些周人的意志还是让陈国胆战心惊,明明兵力不及,却仍旧死死守住了那座北燕郡,在南境的那位谢家宝树更是早就被调往北边,去担任一支军力在十万人的骑军统帅,不驻扎在某一处关隘,反倒是四处游走,在北燕郡外以战养战,几月下来,斩杀陈国士卒多达五万人,而己方才折损了不足一万人。 这份战绩,不仅是让周国上下备受鼓舞,更是让陈国朝野上下都觉得不可思议。 延陵境内,名将大抵都是属于那座延陵王朝的军伍之中,这些偏远小国之中就算是有那么几个将才,实际上能力也有限,可谁知道这位谢家宝树年纪还不到及冠之年,便有如此能耐,这陈国军伍上下这么多的将领,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拦得下这位年轻至极的将军,甚至还有陈国将领断言,若是周国无此人,兴许早已经亡国。 国之柱石这么一说,一向都是放在某些成名已久的沙场名将身上,可在周国,还真的就被谢应担在了肩膀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战事一旦结束,谢应便会在军中连跨好几级,不说麾下士卒再多少不少,就算是一步成为整个周国军伍第一人都有可能。 但前提一定要是这场战事以周国的胜利来落下帷幕。 李扶摇想起那位自己的“半个朋友”心思有些复杂,在白鱼镇待上数年,就算是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周人,但李扶摇的心底深处对于那座洛阳城,还是仍旧那么憧憬,对于三大王朝之一的延陵,仍旧还是没有多少恨意。 根源在延陵,不在陈国,若是不能解决延陵想灭周国的心思,其实无论是谢应能够在北燕郡和陈国大军相抗多少时间,还是说李扶摇回到周国让周国多出一位修士,都无济于事。 只不过总要做点什么。 这才是李扶摇想做的事情。 就像是当年在罗桑河杀修士一样,就算是不能根本性的改变,但总要做些什么。 之前是杀修士,现如今是杀陈国皇帝? 李扶摇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皱眉道:“去皇宫杀皇帝?” 话音未落,一场秋雨已经落向人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白发红袍 陈国的这座边境小城突逢大雨,这座建造时间超过五十年边境小城城墙斑驳,矮小的城墙至今都还是用泥土所做,大风天气便好似让城中百姓觉得有一场沙尘暴,而大雨之中便显得道路泥泞难行,当地官员实际上每一任都在向陈国国都的工部以及户部递折子,想要的便是拨调银两改造城墙以及城内道路,不过似乎银两数目实在不小,加上这么一座小城又不是边境重城,自然便不受都城那边朝臣的重视。 因此折子递上去了不少,回音寥寥。 今日这场秋雨起势之后,很快便将这座小城的城墙打湿,然后便是城内那条主道开始变得难行,小姑娘顾缘拿着一大堆之前买得零嘴吃食,然后便实在是抽不出手来撑伞,要不是周宣策便在身旁,这小姑娘说不定便要成了落汤鸡了。 周宣策这些日子越发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是有趣,同刚出学宫那会儿实在是不好同日而语。 走在泥泞不堪的主道上,周宣策步伐缓慢,顾缘则是皱着眉头,每踏出一步都要纠结半天,很怕脚底一滑便摔一个狗吃屎,那样她身上这身衣裳被沾满了泥土还好说,可怀里这么一大堆吃食就真的可惜了。 这些东西可是她要去拿着报答李扶摇的救命之情的。 周宣策看着顾缘这么一步步往前缓缓前移,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便打趣笑道:“你这个丫头,都是青丝境的修士了,怎么走这么个地方都要如此小心翼翼?” 顾缘没抬头,嘟囔着嘴说道:“师叔,这走路怕跌倒和什么境界修为可没有什么关系!” 周宣策扯了扯嘴角,“怎么没有关系,你将灵府里的气机调用到腿部经脉中,自然而然便脚下便沉稳,想跌倒都难。” 顾缘抽了抽鼻子,“才不要那么麻烦。” 周宣策无语凝噎。 对于这个疲懒性子的丫头,他打不得骂不得,也不愿意如此作为。 走了几步之后,见顾缘仍旧是小心翼翼前行,周宣策叹了口气,忽然问道:“顾缘丫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的下一句是什么?” 顾缘头也不抬,“是敏于事而慎于言啊。” 周宣策笑着问道:“那你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顾缘抬起头,就要说话,可忽然一看,前面的雨幕中却发现有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挡在了主道上。 那人一身红袍,脸庞则是被遮挡在伞面下,看不清楚。 周宣策忽然一把提起顾缘,将她放到一旁的街道屋檐下。 然后这位老先生转身重新来到主道上。 两人撑伞而立。 一身红袍的那人默不作声,也不前行或是后退,但即便是如此,也够让周宣策严阵以待。 世间修士还真没他想得那么少。 可周宣策想过了无数人可能会挡在他身前,也没想过是眼前这一位。 山河之中虽说是以三教修士为主,但除去这之外的一些山野散修其实不少,并非所有山上修士都在三教门下,就比如眼前这位,同样都是读得圣贤书,同样是儒教修士,但其不在任何一座学宫书院门下,也不曾在这么些地方修行过,甚至这位红袍男子当年还曾自立门户,建立过一座魔教,就在延陵境内。 只不过后来魔教被学宫出面踏平,门下弟子尽数诛杀,可这位魔教教主却不知所踪,学宫为了面子,对外宣称这位教主已经伏诛,但实际上,并未完全探寻到这一位天资不输学宫掌教的魔教教主踪迹。 而这位教主倒也是知道处境,这五十来年之间便不曾现身过一次,一直藏匿的极好,周宣策曾见过他两次。 第一次便是由他领着众多儒教修士灭其道统的时候,那时候这位魔教教主才只是个春秋境的修士而已,现如今,只是隔着雨幕一观,周宣策便可断定,这位魔教的教主的境界远胜当年。 春秋和登楼一境之隔,所隔的是千山万海。 前者不过是山河之中的修为深厚的大修士而已,而后者则是真正有望登顶沧海的可造之材。 当年周宣策来到那座魔教的时候,这位魔教教主一样一身红袍,倒是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反倒是和一般的读书人其实没什么差别。 可现如今,光是远远一观,便觉得这位魔教教主的气息比起当年,强盛太多。 周宣策平静开口说道:“原本老夫以为就算你还活着,也不会被他们鼓动,现如今来看,其实是老夫看错你了,林红烛!” 林红烛轻声道:“我一不害你身后那位读书种子,甚至在你死后,我仍旧愿意带着她去那处圣人遗迹,我与你之间的私仇却是非报不可,没有半分余地。” 周宣策收伞而立,冷笑道:“林红烛,你当年侥幸逃脱,今日便有这么自信一定能胜,当年的魔教余孽是否还有活着的,为何不一起带来?” 林红烛平静往前走了几步,缓缓说道:“魔教余孽,不过是些不认同你们那几位圣人所言道理的读书人而已,哪里谈得上是错,倒是你啊,和那几位圣人也都不沾边,偏偏还要出手打杀我们,不觉得有愧于心?” 周宣策皱着眉头。 林红烛继续说道:“延陵就只能以你们这所谓的‘儒教正统’修士在山上,咱们这些不是躲入深山老林便只能在市井之间才行?” 周宣策默然无语。 林红烛自嘲笑道:“记着延陵那边的道理是由着拳头大的说才算,没想到咱们延陵这边也是这样,读书人啊,你们学宫里面的读书人还真是读书都读到了狗身上去了。” 周宣策皱眉道:“道理学说这么些说法,你想着要另辟蹊径,不成圣不可立。” 林红烛冷笑道:“好一个不成圣不可立,等我杀了你,我倒是要看何来的这一个说法!” 话音未落,林红烛猛然身子前掠,头顶油纸伞随意扔在街旁,这才露出了伞面下的脸庞,长相算不上如何出彩,头顶却生了一头白发。 林红烛红袍白发。 前掠之时,满天风雨停滞,一步步踏在地面上时便如同平地响惊雷,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 这位魔教教主前掠之时,因为速度太快,因此掠出之时便好似一团红影,可偏偏又有一抹白,显得十分怪异。 周宣策大袖微招,身前半寸光景凭空出现一方砚台,砚台缓缓滴落不少墨汁,形成一道黑色水幕。 虽说是黑色,但却有一股浩然正气充斥其中。 显得庄严。 林红烛一掠而过,这位魔教教主浑身上下便只有一件法袍,其余法器,并不屑带在身上。 他一掌拍在那黑色水幕上。 红光大作。 一头白发的林红烛默不作声,仅仅是肩头一沉,那方砚台竟然出现了不少裂痕。 林红烛的天资,比起来周宣策,其实要高出太多。 只不过这位读书人当年不愿意入学宫,只因为不认同学宫里的诸多学说,后来建立魔教也是基于如此,若不是如此,恐怕学宫之中还没几个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站在周宣策五步开外,林红烛邪魅一笑,“周宣策你这老匹夫,可知道当年死在你手里的那女子不过是仰慕我而已,并未加入所谓的魔教,你问都不问便一掌拍死,现如今有没有觉得有丝丝愧疚?” 周宣策默然无语。 林红烛讥讽道:“既然半分悔过之心都没有,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片刻之后,那方砚台破碎。 一件品阶不低的法器就这么被毁。 周宣策来不及心疼,很快便伸出一只手拍向林红烛的胸口,林红烛不躲不闪,身前多了一团红云。 这位魔教教主一头乱发四处乱扬。 却不显得狰狞。 神情极度平静的林红烛双手微招,身前红云缓缓向前。 这期间周宣策浑身气机尽数涌出,气势磅礴,为得便是阻止这红云。 可并未成功。 红云破去一切阻碍,来到周宣策身前。 到了此刻周宣策才不得不承认,现如今林红烛比之当年要强太多,他应付起来极为吃力。 周宣策叹了口气,不得不将那把油纸伞撑开。 一道金色光芒闪过。 红云被拦在伞前。 林红烛面色微变,伸出一指点在伞面上。 油纸伞顿时下陷,但并未破碎。 林红烛自嘲道:“半圣法器。” 周宣策漠然道:“周夫子当年成圣之前所用油纸伞,说是半圣法器也不为过。” 林红烛轻声道:“倒是忘了你周宣策也姓周,东扯西扯还是能扯得上关系的。” 周宣策不再说话。 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林红烛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并无梁亦那般修为,为何非要学梁亦行事?” “偶尔发现梁亦那种人也要比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好太多。” “你放肆!”周宣策忽然怒斥道。 林红烛低着头,忽然狞笑道:“周宣策,你真以为我拿这把破伞没有半点办法?” 周宣策皱着眉头。 下一刻,不知道为何,这位魔教教主便止住脚步,不再后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间有剑 陈国边境的这场大雨,并非是只下在那座边境小城而已。 在那座小城百里之外的一座学堂外青石板巷弄,两个撑伞人影并肩立于学堂门口,仰头看着学堂对面的灰瓦,皆是默不作声。 听着学堂里传来的琅琅书声,青衫儒士忽然开口问道:“栾大人,林红烛一向踪迹难寻,不知道栾大人作何手段还将那位魔教余孽给请出了山?” 被称为栾大人的银发老翁身材矮小,满脸皱纹,若不是穿了一袭代表着陈国朝臣最高品阶的云凤官服,只怕不管被人放在哪里都不会有一人多看这老人一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身材矮小,相貌不显,威势全无的老人,却的的确确是陈国的国之柱石,真正的庙堂柱石,满朝文武见到这位栾相,只怕没有哪一个是神色自若的。 陈国庙堂上下一直有一种说法,那便是当栾相都愁眉不展,整个陈国便要阴云密布了。 只不过好在这位栾相虽然脾气算不上太好,但也很难有让他都觉得迈不过的槛,因此这么些年陈国便都还算是安稳,就算是现如今陈国被延陵皇帝下令要灭周国,而久久相持不下的时候,这位栾相仍旧整日笑呵呵的。 朝臣不解之时,反倒是觉得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现如今却不知道为何,这位栾相不在都城府邸之中,偏偏出现在了边境,而都城那边的庙堂重臣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位栾相已经离京,只知道这位栾相又以身体抱恙为由而数日不曾上朝,对于老相国屡见不鲜的如此理由,朝臣们都习以为常,反正在那座相国府中,各家的眼线都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栾相。 既然如此,担心何用? 栾相没有转头,仍旧视线是放在对面的灰瓦上,“林红烛的想法谁能猜透,说的太多便相当于做了越多的无用功,因此老夫只将这次带着读书种子的学宫修士是周宣策一事传出去而已,林红烛去不去拦,拦不拦得下,谁清楚?” 青衫儒士皱眉道:“林红烛真和周宣策有不共戴天的仇,敢冒着被延陵学宫追杀的风险去打杀周宣策?” 栾相歪着头,似乎在想一些成年旧事,沉默了很久之后,这位陈国庙堂第一人才缓缓开口道:“林红烛的心思不好猜,魔教覆灭是周宣策做出来的事情,既然林红烛是魔教教主,那自然便要找周宣策的麻烦,只不过是略微宣告他有这个心思还是要倾力而为,将周宣策那个老匹夫留下,其实很不好说,林红烛天资不差,又有这么半个甲子多的光景去‘走路’周宣策就算是当年对上林红烛能有胜算,现如今也不好说。” 栾相顿了顿,自嘲道:“咱们这些读书人,算计人心是把好手,动动嘴皮子功夫也不错,可真要生死相搏打起来,还真是比不过林红烛的。” 青衫儒士哑然失笑,“既然周宣策有林红烛对付,那栾相为何不许我出手解决那个读书种子?” 栾相反问道:“你能看透林红烛的心思?” 青衫儒士片刻之后便致歉道:“晚辈唐突。” 老人摆摆手,示意不碍事,“林红烛的心思谁都猜不透啊,贸然出手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适得其反得话岂非枉费了这一番谋划?” 青衫儒士由衷赞道:“栾相居于庙堂,位于世俗当中,却始终能够对于山上之事洞若观火,实在是难得,陈国有栾相,实在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老人把手伸出伞下,接了一捧雨水,有些失望的说道:“也不见得,当年从山上下来,所思所想都是想着辅佐一代明君将延陵覆灭,可陈国三代君主,虽说都不是庸主,可眼界胸怀都实在是差太多,因此陈国在老夫手里经营数十年,也不过这个样子,反倒不如周国,那位周国皇帝至少气魄不输延陵皇帝,若是当年便选周国,说不定还大有可为,至少看得见前路。” 青衫儒士对于这位栾相直白到极点的话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平静说道:“扎根在山河土地上六千年之久的一座王朝,栾相想要动摇尚且难为,现如今想着要覆灭它,只怕难如登天?” 老人反问道:“有多难?” 青衫儒士苦笑道:“比咱们成圣还要难啊。” 老人摇摇头,“就是成圣太难,老夫才选一个至少有机会成功的事情来做,不然这数百年时光过后,便真要觉得无趣到极点,缓缓老去?” 青衫儒士拱手道:“栾相洒脱。” 老人低着头,看了看自己那一双鞋鞋背上的污泥,轻声道:“半个时辰之后,你去那座小城,不管如何,胜负都该分出来了,林红烛的杀招不少,要是真铁了心要让周宣策留下来,不会留手,到时候无论胜负,你对上周宣策,都算是有了胜算。” 青衫儒士点点头,还想着说些什么,可老人已经转身。 青衫儒士一闪而逝。 老人迈步走进学堂,走过庭院时一直在絮絮叨叨:“老夫的法术势三说,在陈国已无再施展的空间,若是改换门庭到周国,世人势必说我栾平是条白眼狼,呵呵,栾平一生,为陈国谋划三代,仁至义尽,陈国虽不负我,但老夫却负陈国。如此算来,倒还是老夫不厚道,既然如此,倒不如不为陈周两国做打算便是了,改换门庭便干脆换远一些。” 学堂里的书声不停,老人来到门前屋檐下,收伞而立。 里面正在教书的教书先生穿了一身麻布衣衫,瞥了一眼门外,看到这个老人之后,便急匆匆走出学堂,来到老人身前,恭敬喊了一声先生。 老人招了招手。 教书先生弯了弯腰,好让这身材矮小的老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老人笑问道:“知之,你记得你我之间的十年之约吗?” 教书先生把书卷别在腰间,答道:“铭记于心。” 老人哈哈大笑,“如此甚好,所以今日先生来问你,你是想做一个昙花一现的朝堂柱石,还是想一辈子踏踏实实为人传道解惑?” 教书先生沉默半响,没敢开口。 老人摆摆手,“我知道了。” “去京城吧,一切都安排好了,六部任选其一,十年之后,当有所成。” 教书先生抬头问道:“那先生作何所为?” 老人叹了口气,“从一方池塘到另外一方池塘而已。” 教书先生不再说话。 老人撑伞离去,教书先生对其鞠躬行礼。 走在雨幕中,踩出一连串水珠,老人的心情说不上好坏,对于这个记名弟子的选择,其实他不用想都知道,因此自然便说不上失望与不失望,只是年纪大了,老人总是觉得该有些意外发生才是。 偏偏没有。 世事如常,难有变化。 —— 大雨之中的一战,仍旧焦灼。 魔教教主林红烛一袭红衣现如今已经湿透,满头白发上尽是雨珠,可即便如此,这位当年曾名噪一时的山上修士看起来并非落在下风。 反倒是拿着一把油纸伞的周宣策,脸色煞白。 修士之战,拼境界拼修为拼法器。 这三者之中,周宣策三者都占优。 可偏偏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事到如今,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位沉寂多年的魔教教主境界修为不同往日,十分难应付。 自从当时林红烛止步之后,直到现在便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后退半步。 这位魔教教主一身气机疯狂涌出,大有玉石俱焚的意思。 主道上风雨大作,成就一副诡异景象。 两人站在风雨之中,各不相让。 在一侧的顾缘心急如焚,偏偏又帮不了什么忙。 这位读书种子在这般强大的修士面前,如同一只待宰羔羊,毫无作用。 —— 而在城中某条街道,背着剑匣的李扶摇遇上了一个青衫儒士。 这位少年剑士,几乎第一时间便是打开剑匣拔剑。 可片刻之后,仍旧还是倒飞出去,那青衫儒士一脚踏在李扶摇脸上,平静道:“宁神境便敢坏我大事,今日你不死,还有道理?剑士又如何,真当现如今还是六千年前,人人都得避着你们?” 李扶摇灵府里的气机疯狂乱窜,躺在雨水中,仍旧挣扎着想要起身。 青衫儒士瞥了一眼一旁的那方剑匣,剑匣里那柄青丝微微颤鸣。 青衫儒士皱着眉头,多少年没有看到过这么一柄剑了。 他一脚将李扶摇踢飞出去。 “你若是在三教之中,今日都能保得下一条命,可偏偏是剑士,如何留得下你?” 青衫儒士神情平淡。 李扶摇吐了一口血水,挣扎起身。 握住小雪,一剑递出。 片刻之后又是横飞出去。 撞碎了一堵土墙。 光景凄惨不已。 李扶摇苦笑不已。 但仍旧挣扎起身,却被青衫儒士一把捏住喉咙,“山河之中还有你们这等剑士,真是件极度让人厌烦的事情。” 随手扔出李扶摇。 青衫儒士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 觉得脏了手? 李扶摇倒飞出去之后。 有一盏灯笼滚落出来。 老祖宗许寂所赠之物。 青衫儒士一步踏出,忽然被迫停步。 天地之间,涌起一道锋芒毕露的剑气。 剑意肆掠此地。 —— 剑山之上,老祖宗许寂坐在问剑坪上,膝上摆放了一柄古剑。 已经是老态龙钟,满脸皱纹的老祖宗忽然睁开眼睛,冷声道:“我剑山如何可欺?” 老祖宗瞬间远游万里。 直到此地。 便在李扶摇与青衫儒士之间。 青衫儒士见势不对,已然准备后撤。 可老祖宗一步跨出,满城剑气。 冲天剑意,世间罕见。 许寂哈哈大笑,“世间诸事,一剑足矣。” 语毕。 青衫儒士被一剑穿心。 这位朝暮境修士至始至终都未能说出半个字。 便被一剑穿心。 剑气不减。 远去城内主道。 林红烛猛然抬头。 身材高大的老祖宗持剑来到主道。 周宣策脸色大变,一位登楼境的剑士?! 如此剑士,何人可敌? 老祖宗持剑相问,“那边那位青衫儒士是何人同伴,胆子竟然大到了害我剑山弟子了?” 林红烛忽然说道:“剑山老祖宗?” 许寂转头笑道:“还认得老夫?” 林红烛哈哈大笑,“世间剑士,除去剑仙朝青秋之外,还有谁能有这份霸道的剑气,除去你这位剑山老祖宗,还有谁?” 许寂看着这个一袭红衣的魔教教主,感慨道:“原来是你这个魔头。” 林红烛面不改色,“能够被你说上一声魔头,仍旧算是三生有幸。” 冷哼一声。 许寂漠然道:“你们谁来接我第二剑?” 林红烛洒然笑道:“虽然那人与我并无关系,但好似无论如何都好像也脱不了干系,这一剑我来便是。” 许寂转头看了一眼周宣策,讥讽道:“倒是天底下的读书人都像是你这般,就没那么多让老夫看不起的读书人了。” 林红烛洒然一笑,猛然前掠。 许寂挥剑而已。 一剑之下,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毁坏的那件法袍,现如今被划破不少。 林红烛脸色惨白。 许寂收剑而立,抬头望向远处。 “原来另有其人。” 转瞬即逝。 许寂一瞬间便跨越百里,来到矮小老人栾平之前。 这位在陈国朝野都有极高的声望的老人猛然退后数步,哈哈大笑,“老夫从未想过这般谋划能牵扯到你许寂,当日观主上剑山,老夫还以为你已经身亡,为何现如今还撑着不死,下山抖搂威风?” 许寂不愿多说,一剑挥出。 剑气暴涨。 栾平第一次哭丧着脸开口,“许寂,同境之中,用剑欺负人!” 老祖宗冷笑不已。 一剑挥出,方圆数里剑气大作,其势不可挡。 栾平一退再退,最后还是被一剑划破小腹,鲜血直流。 许寂站立在原地,冷笑道:“剑山衰败又如何,仍旧不可欺。” 栾平一脸茫然。 许寂身影再度消散。 —— 李扶摇挣扎着爬起身,去捡那柄青丝。 许寂收剑之后,来到这边。 李扶摇眼眶湿润。 许寂的老态,比之下山时其实要明显的多。 他伸出枯瘦的手,揉了揉李扶摇的脑袋,轻声道:“小家伙,师爷还在,谁敢欺负你?” 李扶摇抬头。 许寂慈爱的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有句话老祖宗没有说出来。 下次小家伙你再遇难,人间已无师爷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事不可为 许寂去捡起那盏灯笼,看向城里,铺天盖地的剑气肆掠勃发,让整座边境小城都觉得胆战心惊。 普通百姓或许不懂这股剑气的含义,但本能意识里也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林红烛看了一眼周宣策,没多说什么,只是很快便转身。 这位魔教教主被许寂的一剑所伤,现如今再找这位同为登楼境的周宣策麻烦已经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对于那位剑山老祖宗突如其来的出手,林红烛怎么都没有想到,但实际上也不算是多奇怪,林红烛已经猜到很多东西。 有人放出消息要他来杀周宣策,目的自然不是因为有人想要周宣策死,反倒是注意力都该在顾缘身上,他不过是枚棋子。 可这枚棋子,还真没那么好握在手上,一位登楼境的修士,还是当年的魔教教主,除去圣人之外,还有谁胆敢所言便一定能将这位魔教教主死死握在手掌中? 因此这件事上本来就充满诸多变数。 可无论是那位大隐隐于市的栾相还是说周宣策本人,亦或者那个已经死都不能再死了的青衫儒士都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想得到,这场局里可有可无的李扶摇竟然才是最大的变数。 因为青衫儒士的想法及行为,居然便让那位剑山上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在世间走动的老祖宗下山了。 一位登楼境的剑士。 实在是太过可怖。 周宣策没有出手去拦下已经重伤的林红烛,不是不愿意,实在是颇为忌惮那位尚在城中的剑山老祖宗。 撑起一把油纸伞的周宣策走过几步,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不过是剑士第二境的少年剑士遇难便能惊动那位剑山老祖宗下山? 这种事情,不说是他,恐怕就连那位学问天底下最大的学宫掌教都想不清楚。 若是说这剑士凋零,剑山已经连一个第二境的弟子都要如此看重了,也不太现实。 唯一的说法便是这位少年剑士已经让那座剑山都重视不已了。 周宣策默然无语,现如今这个世间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出一次门,就碰见这么一个怪胎,让他都觉得无语。 去屋檐下找到小姑娘顾缘,顾缘抱着一堆冷掉的吃食,仰起头问道:“师叔,李扶摇是不是死了?” 周宣策一怔,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对啊,要是说真是那个少年被人杀了,让这位剑山老祖宗雷霆大怒这才符合逻辑。 可想通这一点的周宣策忽然有些尴尬,因为面对顾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缘很快便红了眼眶,哽咽道:“师叔,李扶摇真的死了?” 周宣策轻声安慰道:“也不一定,要是他真死了,只怕林红烛也走不了的。” 顾缘低着头,没搭理周宣策,只是一直在流泪。 周宣策摸了摸这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猜也没有用,咱们去看看?” 顾缘抬起头,就要撒腿往客栈跑。 周宣策拉住她,“不在那里。” 顾缘抬头,满脸疑惑。 在城中那边。 老祖宗把灯笼塞到李扶摇怀里,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衣襟是不是沾湿了雨水,面容疲倦的许寂扬起手,看着身旁的李扶摇,笑着问道:“小家伙,下山这些日子了,有没有遇见些有趣的事情?” 李扶摇点点头,于是也是坐在老祖宗身旁,对许寂说了这些日子的见闻。 说起那位小姑娘温瑶,说起那位河妖和夫人,说起那位王实道长,最后便是说到那个少女剑胚白枝和对于大余江湖如何看师叔柳依白。 老祖宗哈哈笑道:“你柳师叔被我赶下剑山之前,便最喜欢在山上告诉同门师兄弟们自己在江湖上的事情,以往我都觉得这混小子是在胡言乱语,现在看来,还是一点不假,和他的剑气一样真。” 李扶摇无奈道:“柳师叔其实很正经。” 老祖宗摇摇头,“你这小家伙还有我懂那小子?” 李扶摇苦笑不已。 老祖宗看了看就在李扶摇身旁的剑匣,问道:“青丝和小雪,两柄剑哪一柄更合心意?” 李扶摇摸摸头,直言不讳的说道:“青丝。” 老祖宗揉了揉眉头,“原本就想过把旧事送你的,可你有了青丝又有了小雪,再给你一柄剑没什么意思,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再见,再问一次,要不要这柄旧事?” 李扶摇这一次还是摇头,“不要了。” 老祖宗扯了扯嘴角,“天底下的剑士,要是被我问到要不要我许寂的佩剑,只有你这么一个人敢这么说。” 李扶摇笑了笑,但是没有笑意。 老祖宗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看了看李扶摇,“最后一次相见,小家伙,想不想再看师爷出一剑?” 李扶摇点点头。 许寂哈哈大笑,“想看也没办法了,师爷最后的气力要留着回剑山了,倒是没有看过你这小家伙递出过精妙剑招,才有些无趣。” 李扶摇低着头。 许寂第三次揉了揉李扶摇的脑袋,最后嘱咐道:“小家伙,腰间有剑,心中有道理便可,行事不用想太多,丢不丢脸的说法,师爷才不在乎。” 李扶摇点头之后就要回话,可抬头之时哪里还看得到许寂的身影。 这位剑山老祖宗来去匆匆。 李扶摇站在原地,怔怔失神。 之前老祖宗站起身的时候把双手放在身后,可李扶摇分明看到老祖宗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之前一剑,出得不算容易。 而且老祖宗的苍老姿态也算不上假,反倒是真真切切啊。 这位老祖宗真的极有可能便是最后一次现身世间了,这趟出剑之后,耗尽了最后的东西,回到剑山几乎便是垂暮光景了。 因此李扶摇才真有些心酸,这位老祖宗哪能这么容易就老死啊。 —— 林红烛在那座学堂外遇见去而复返的栾平。 腹部仍旧在滴血的陈国相国大人栾平一点都不意外,看见这位白发红袍魔教教主,这位老人干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胡乱摆手说道:“你要杀就杀了,老夫先挨了那个老疯子一剑,再被你这个魔教教主一通乱打,死也不算是冤枉。” 林红烛皱眉道“你这个登楼境的修士,不去山上待着,偏偏在世俗王朝里打滚,是为什么?” 栾平抽了抽鼻子,“为什么,你以为是为什么?要不是看不见那条前路的尽头,找些事情来做,谁吃饱了撑得来搞这些腌攒事?” 林红烛冷笑道:“所以你便要算计我?” 栾平满不在乎的说道:“一笔买卖而已,我帮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谋划,他们给老夫想要的,老夫便给他们想要的,何乐而不为?” 林红烛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只是径直走过去坐在了栾平身旁。 栾平幸灾乐祸的问道:“怎么样,许寂那老家伙的一剑,味道如何?” 想起那一剑,这位魔教教主神情古怪,“许寂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一剑之威,仍旧昂仁胆战心惊,剑士杀力冠绝山河,果然不是无稽之谈,我倒是有些想看看六千年前那些剑士意气风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难不成走路都是把头朝着天上的?” 栾平吐了一口血沫,“差不多了,当年那些个剑仙坐镇山河,加上剑士能人辈出,你招惹了一位剑士,倒也没人帮忙,可你能想到十年二十年后,这剑士便将你远远甩在身后的光景?天底下没有比剑士更记仇的修士,也没有谁真敢说一辈子都稳压某位剑士,那些家伙,杀人杀妖一样,都很利索。” 林红烛皱着眉头,什么叫利索? 栾平看了一眼林红烛,自顾自笑道:“你这位魔教教主当初要是练剑,只怕就没人惹得起你了,周宣策算什么?” 林红烛默不作声。 栾平捂住小腹,轻声说道:“林红烛,老夫之前算计过你,现如今偏偏又想和你做一件大事,你做不做?” “何事?”林红烛漫不经心。 栾平正色问道:“你是否要将自己的道理讲与天下人听?” 林红烛侧目而视。 栾平大笑道:“延陵王朝在一天,你便没有这个机会,因此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才是唯一办法!” 林红烛指了指云端。 话不多说,但已经明了。 栾平豪迈道:“难不成你林红烛不信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那云端诸圣之一?” 林红烛冷笑不已。 栾平诚心实意说道:“林红烛,儒教正统说你是异端,是魔教,可我栾平不这么想,世间万般学说,都该存世,任其发展,至于对错,天下人来看,而不应该是短短一两家人之言!” 林红烛面无表情,“你这些话,骗五十年前的林红烛倒是很不错。” 栾平面色尴尬。 林红烛转身离开。 “王朝覆灭,云端圣人若是不管不问,我林红烛绝不相信,至少在我成圣之前绝不可能将学说将于天下人听,你若是有本事,便试一试,若有朝一日我林红烛站在云端,你还活着,我林红烛一定会为你拦下云端的诸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远去了 一场无疾而终的袭杀落下帷幕,学宫的那位读书种子安然无恙,周宣策也算不上重伤,因此这场袭杀,对于学宫,其实没有什么损失,这场袭杀之后,有两件事会传遍世间。 魔教教主林红烛再现世间,这一点不用多说,延陵各大书院都会有些心颤,当年魔教落难之后,不少书院里的大儒都曾发文怒斥林红烛为欺师灭祖之徒,是儒教门下的败类,只不过当时那些大儒所撰写的文章无一例外都是在那位教主已经身死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才发出来的,时机微妙,让人不得不拍掌叫好,可原本不过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情,在林红烛尚未身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想来那些老家伙,就真要好好琢磨着写过的那篇文章到底是什么内容了。 至于剑山老祖宗许寂下山出剑,实际上比起来林红烛再现人间要来得更为让人侧目,一直被誉为同境之中无敌的剑士,这些年偶有剑士在山河中现身,也至多不过朝暮境,境界更为高些的,大抵难见,可这些时日,前后发生的事情其实足以让人仔细思索了。 沉斜山的观主梁亦登剑山,不用多说,剑山老祖宗许寂肯定是出剑了,但最后的结果也不用去猜,自然是输给了这位道门第一人,这倒是无可厚非,毕竟梁亦被说成是只差半步便可入圣的绝而已。 说是被困在此也好,还是说是他自己画地为牢也行,反正在这摘星楼上,他足足呆了七十个春秋,也不知道还要待上多久。 对此这个中年男人并未多少想法,下楼与否,不过是小事而已。 时机到了,自然便可下楼。 时机不到,下楼又如何? 中年男人背后响起一阵细碎脚步声,很快便有一道温和嗓音在耳畔响起,“昌谷先生,有一件事朕想不透彻,特地来问先生。” 李昌谷没有转头,平静回道:“何事?” 那位在洛阳城内胆敢自称朕的男人不用多说,自然便是那位延陵皇帝。 延陵皇帝温声问道:“若是有一位道教大人物走入我洛阳城,朕该不该让人将她拦下送到延陵学宫?” 李昌谷平淡说道:“要真是道教大人物,洛阳城谁拦得下?” 延陵皇帝低声解释道:“那位梁溪道种,叶笙歌几日前入洛阳城了。” 李昌谷点点头,很快便说道:“观主梁亦的爱徒,要去打她的主意,就算是延陵学宫想着要出手都不敢明目张胆,在你洛阳城里要是出了事情,又找不到罪魁祸首,你这座城难不成还能保住?” 延陵皇帝哈哈大笑,“如此一来,朕便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昌谷解释道:“光是让你知道这消息,便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延陵皇帝点点头,“这一点朕自然知晓,之所以来问一问昌谷先生,便是求个安心而已。” 李昌谷站起身,将那本诗稿随意别在腰间,转过头看着延陵皇帝的眼睛,认真说道:“你这座王朝的皇位好坐也不好坐,若是非要坚持自己的想法,指不定有哪一天你皇宫里便会出现某个人摘了你的脑袋,反之,则是一辈子太平安稳,任何大事都有那座学宫替你拦下,这一点你心里知道,我也知道,因此不多说,我李昌谷今日要多说的一点则是,世上之人虽然都知道这件事,可和你一般选择的,还真是寥寥无几,至少在我看来,不会太多。不是夸你,你也应当知道,不过这世间想着做一些特别事情的那些人,往往下场都不太好,比如我,就被困在这座楼里七十年,比如你,就有可能忽然暴毙,这么个结局,你真是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延陵皇帝揉了揉眉头,无奈道:“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李昌谷自嘲道:“倒是如此,才能活得长久又没有觉得对不起自己。” 延陵皇帝故意不去听李昌谷话里的意思,只是走过几步替这位先生把那些散乱的诗稿整理一番,只不过整理之时,还真看到了几句出彩诗句,延陵皇帝有些失神,但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李昌谷轻声说道:“诗稿之中,倒是有些不合时宜的道理,说与人听别人倒是会觉得厌倦而已。” 延陵皇帝想起一事,轻声笑道:“也不见得,先生可曾知道,洛阳城里有位真正的读书人。” 李昌谷一笑置之。 延陵皇帝平静道:“那位读书人啊,棋力不俗,之前看过先生诗稿,虽说没有赞不绝口,但只言片语之中,便能看出对于先生的仰慕,若不是先生在此处不能告与外人,朕都想把他带上来,先生和他,肯定有些话能说的。” 李昌谷重新坐回去,对于这些事情,他不太感兴趣。 延陵皇帝重新随即坐下,笑着说道:“和昌谷先生说些先生不知道的好了。” 李昌谷没出声。 延陵皇帝想起之前那份谍报,轻声道:“对于魔教教主林红烛,昌谷先生可有耳闻?” “当年的魔教,被学宫剿灭之后,便已经说是整座魔教无一人幸存,但未见林红烛尸首,想来其实大抵这位教主还在人世才对,怎么,他再现人间了?” 延陵皇帝笑道:“这位魔教教主胆大包天,沉寂多年,一出手便是做下了一件大事,袭击了学宫的周宣策老先生。” 李昌谷一怔,“那位老先生,倒是当年亲自覆灭的魔教。林红烛当年修为便不及老先生,现如今理应也没有胜算才是。” 延陵皇帝笑道:“具体内容不知道,只是知道便在那处陈国边境,剑山老祖宗许寂下山出剑,林红烛败走,还有一位修士也是遭了难,只不过具体是谁,不清楚。” 李昌谷转过头,“许寂?” 延陵皇帝缓缓点头。 李昌谷有些遗憾的说道:“剑山老祖宗,本来是有望成为剑仙的人物,当年若不是强行出手,想来之前梁亦上剑山也不会那么容易。” 延陵皇帝呵呵一笑,“像是先生这样的山上修士,朕倒是一点都看不懂。” 李昌谷没有说太多,最后只是笑了笑。 山上修士说到底也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有一身本事,眼界开一些,除去极少站在山峰上的几位不去想太多以外,其余修士所思所想其实和常人无异,勾心斗角又不是山下独有。 这些事情在李昌谷看来,实在是太过正常不过。 儒教宣扬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在学宫内部都不一定能推行下去,几个圣人之间真是毫无芥蒂,一心为儒教为山河百姓? 只怕不一定。 儒教尚且如此,在梁溪那边便更是如此。 都好看不好说而已。 道种叶笙歌下一次山便被袭击好些次,这儒教的读书种子行走一次世间,不一样是被人针对算计? 满口道理的儒教和一向以拳头作为道理的道教真有本质区别? 李昌谷一直在想,只不过并未想透。 怔怔出神的李昌谷叹了口气,低头望了望腰间的铁剑。 这山河里,果然还是剑士最潇洒。 只不过这局面,举步维艰啊。 延陵皇帝在摘星楼上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便下楼,毕竟有些事情还需要他处理,若是皇宫里不见这位皇帝,只怕也太平不了多久。 下楼之前,李昌谷忽然按住腰间剑柄,语重心长的说道:“若你真要做那件事,记住慎思慎行。” 延陵皇帝点点头,示意理当如此。 李昌谷不再废话。 延陵皇帝便下楼。 等到延陵皇帝远去之后,李昌谷抬头看了看,当日他一剑斩黄龙头而重回朝暮,下一次再出剑,便是出楼之时,朝暮之后是春秋。 可他腰间那一剑再出鞘便就该是登楼才对。 登得楼高处,方可观沧海。 —— 许寂重归剑山。 上剑山之前,这位剑山老祖宗去了趟崖底。 崖下竹舍外,一身灰袍的三两和一身白衣的四两并肩而立,等着老祖宗。 许寂来到那块大石下,停下脚步,轻声问道:“许寂死后,山上若是有事,前辈可否出一次手?” 面容和年轻人无异的三两神情平淡,“我在崖底,如何才能出去?” 许寂怅然一笑,“晚辈在剑山上摆了一道剑阵,借助剑山数千柄剑,前辈自然能够短暂离去。” 三两沉默片刻,问了个问题,“许寂,你当年上山练剑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寂轻声道:“还不是年轻时候看了些话本小说,觉得这江湖中用剑的大侠实在是要比用其他兵刃的来的有气魄的多,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是成个江湖大侠便已经不错,谁知道还有机会摸到剑仙门槛,虽然不过是惊鸿一瞥,但实在是也无憾了。” 三两质疑道:“真无憾?” 许寂叹了口气,“说实在话,遗憾不少。” 三两伸出手,“若是真有这一日,我也不等柳巷了。” 许寂笑着把旧事扔过去,就要转身离去,可才转身,忽然又问道:“敢问前辈,柳剑仙真有可能还在人世?” 三两平淡道:“既然不能确定他已经身死道消,为何不相信他还活着,你无此幸运,没见过柳巷,可我切切实实见过,他那样的人,不会死得这么简单。” 许寂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身离去。 三两随意把旧事扔到后面的一片剑林中,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四两。 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四两轻声说道:“你是想说,柳巷万一真的回来了,你却先走了怎么办?依着我来说啊,有什么关系,你和柳巷又不是非要一直在一起,你做的选择也不必考虑他。” 一身灰袍的三两笑道:“比起等柳巷,我更想看看你。” 四两毫不犹豫的一个板栗打在三两头上。 三两皱着眉头。 四两冷哼道:“晚上睡觉你不许进屋来!” 三两顿时脸上布满愁云。 惹谁都不该惹四两这个不怎么讲道理的婆娘的! —— 来到问剑坪的许寂,换了一身灰布衣衫,头发用发带扎好,然后才在问剑坪中央坐好。 这位独撑剑山许多年的老祖宗神情平淡,脸带笑意。 看着远处山峰,回忆着这些年的点滴,何时第一次提剑,何时踏入剑士大道,何时第一次与人对敌,何时成为这天底下人人都知晓的剑士。 想了太多,老祖宗忽然轻声发笑。 “一辈子里都为剑了,真是错过很多风景。” 无人应声,因为这剑山上再无其他人。 一股凄凉之意。 老祖宗自顾自说道:“我许寂十六岁提剑,这一辈子为剑而生,从未做过半分有违本心之时,人生之间,只有一事觉得遗憾,那便是未登沧海,其余诸事皆不怨啊。罢了罢了,这一辈子就到这里也好。” “陈嵊,你这臭小子,为师是不想你能成为剑仙了,但你他娘的给老夫照顾好扶摇那小家伙,要是没办到,看老夫不赏你十万八千剑!” “吴山河,剑山担子在你身上,你要扛起来,盛极必衰,衰落到现如今,剑士一脉正是该枯木逢春的时候,以后剑山在你,不在扶摇。这一点一定要记牢。” “扶摇小家伙,你这小家伙一定要往前走很远,去看看沧海境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去看看沧海之上又是个什么东西,总之不能停,师爷在天上看着你。” 老祖宗说完这些,哈哈大笑。 一直到黄昏时刻,这位垂暮老人都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什么东西,直到最后伸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颤颤巍巍比了很久,才发现这老人是以手作剑。 比了一个剑式。 剑士垂暮。 无比凄凉。 —— 北方妖土某处,正一剑刺透一个妖修的陈嵊猛然抬头。 一脸血迹。 他猛然看向剑山方向。 这位剑士忽然低声喃喃道:“师父?” 无人应声。 刚才那么一刻之间,陈嵊真是瞬间觉得心里面抽了一下。 一下子很伤心。 陈嵊随手抽出白鱼剑。 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南方。 随手抹了一把脸。 这位朝暮境剑士看着远处的两个妖修,缓缓而行。 夕阳西下,把陈嵊的背影拉得很长。 —— 另外一个白袍剑士,同样在妖土,却并未与人对敌,反倒是身旁正站着一位青衫男人。 青衫男人一身妖气十分浓烈,且并不屑于遮挡。 毕竟在妖土中,这位青衫男人可排前六。 一身白袍的那位,剑仙朝青秋! 青衫男人妖土巨头青天君! 这两位,皆是沧海境的修士。 青天君率先开口,“朝青秋,现如今剑山上最后一位剑士都已经殒命,你作何想法?” 朝青秋语气平淡,“多杀几位妖土巨头。” 青天君无奈道:“你说说你这个脾气,妖土里可没有人去找你们剑士的麻烦,山河里的道儒两教你不去招惹,就来找我们这些妖修的麻烦。” 朝青秋平静开口道:“我站在这里,便有这么多人想我死,站在那里其实也差不多。” 青天君爽朗一笑,“你朝青秋杀力世间第一,三教中人怕你率先成仙,我们妖土也怕,所以人人都想着你死。” 朝青秋不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青天君小声开口道:“只不过你朝青秋目的不在于此,成仙有诸多变数,谁知道到时候这片破碎的山河能不能让你这位真到不能再真剑仙待着,要是待不了,岂不是便让山河剑士没了庇护,那到时候你成仙还不如不成的好,反正剑士一脉覆灭到时候就是定局。你活着还真累,不仅要世间无敌,还不能往前走太远,也不能允许其余人走在你前面。” 朝青秋转过头,耸了耸肩,难得开了个玩笑,“青天君,我当年真该一剑就把你刺透。” 青天君往后退了几步,忌惮的看着朝青秋,朝青秋淡然一笑,身影不再。 青天君才松了一口气。 朝青秋的半个朋友是他,他是朝青秋的半个朋友。 说起来有些拗口,但事实如此。 朝青秋这辈子,只怕不说朋友不多,就连半个朋友都不多。 有资格做朝青秋朋友的,还真找不出来多少。 就算是找到了这么些,朝青秋愿不愿意,还两说! 毕竟这位剑仙,世间无双。 —— 洛阳城某条街巷,一身洁白衣裙的叶笙歌拿了一串糖葫芦,缓缓走在某条街道上,前面是一群孩童在小巷子里玩闹,其中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穿了一身红色小棉袄,兴许是小姑娘的爹娘怕这小姑娘遭了风寒的原因,才在这个深秋便让小姑娘穿得这么厚。 叶笙歌往前走,恰好便是那一群孩童在巷子里互相追逐,那小姑娘追着一个孩童往这边跑来,那孩子倒是很巧妙的躲过了叶笙歌,可轮到那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只顾着埋头跑,并未有看到前面的叶笙歌。 和叶笙歌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吃痛,当场便哇哇大哭。 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叶笙歌想着弯下身去牵起小姑娘,便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宅子里迈出一个妇人。 那妇人看到这边光景,当即便破口大骂,大抵内容便是质问叶笙歌为何撞到了自家闺女,叶笙歌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着那个妇人。 妇人嘴里不停,开始骂一些更为过分的话。 诸如狐媚子一类的,很难听。 叶笙歌面无表情的拿出一锭银子砸向那妇人额头。 砰得一声,那妇人向后倒去。 可她很快便站起来,却不是为了来找叶笙歌麻烦,反倒是去找那锭银子。 那妇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管这个小姑娘。 叶笙歌摇摇头,蹲下身,把糖葫芦递给小姑娘,小姑娘犹豫了片刻,没敢接。 一旁的不少孩童们都咽了口口水,只怕现在心里都在想为什么不是他们撞到了这个白裙姐姐。 那妇人在远处看到了这番光景,大声笑道:“丫头,拿着,这位姑娘是好人啊,别怕。” 小姑娘这才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去接过来。 只不过仍旧脸上有些泪痕。 叶笙歌对那个妇人没有半点好感,只是低着头看着这小姑娘的时候,忽然有些出神。 这小姑娘倒是长得真有些好看。 牵着拿着糖葫芦的小姑娘,叶笙歌忽然低头问道:“领着我去洛阳城里转一转?” 小姑娘得了一串糖葫芦,很快便点头。 远处妇人也懒得管这些事情。 任由叶笙歌牵着小姑娘往前走。 一点都不担心自家闺女是不是要被人哄骗走。 在这处洛阳城,还没发现过谁家孩子就这么被人带走的事情。 叶笙歌牵着小姑娘走在洛阳城的街道上,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正咬着糖葫芦的小姑娘怯生生回道:“李小雪。” 叶笙歌皱眉道:“你家就你一个人?有没有哥哥之类的。” 小姑娘摇摇头,一脸疑惑的问道:“姐姐,怎么这么问?” 叶笙歌平静回答:“只是看着你娘好像不太喜欢你,是你的娘亲吗?” 小姑娘有些哀伤的说道:“娘一直都是这个脾气,爹还很喜欢我的,不过爹平日里在城东那边做生意,不在家。” 叶笙歌点点头,示意知晓了。 和叶笙歌走了很长一段路,小姑娘的话才渐渐多了起来,小姑娘和叶笙歌熟悉了之后,便开始拉着这个白衣姐姐到处晃荡,让叶笙歌都有些意料不到,措手不及。 一大一小两个人走了很多地方,快要到黄昏时刻的时候,才重新回到那处小巷前,妇人不在门口,小姑娘停下脚步,拍了拍衣服。 不好意思的抬头对着叶笙歌说道:“要是被娘看见衣服脏了,要被骂的。” 叶笙歌不置可否。 只是松开手,与小姑娘道别。 小姑娘走出几步,忽然加快步子往前面跑去。 不是往自家宅子里跑,而是往巷子口跑去。 有个商贾打扮的中年男人一把抱起小姑娘,爽朗大笑。 叶笙歌在远处看着,一怔。 那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小姑娘李小雪的爹了。 叶笙歌转身离去。 那边小姑娘似乎还在跟自家爹爹说些什么东西,然后还指了指叶笙歌的背影。 中年男人面色不变,只是抱着小姑娘推开自家宅子的门。 有些话谁都不知道,谁都没听过。 因为中年男人没有对谁说过。 但实际上有些事情切切实实发生过,谁也否认不了。 就算一个人都不知道,可事情发生了便是事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秋雨连绵的时节里,有剑气 入秋已久。 这些日子,陈国国都淮阳城下了好几场秋雨,但城内这些日子大抵还算是平稳。 陈国讨伐周国一事,虽说到现如今都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可举国兵力尽在边疆,那位陈国皇帝似乎除了将国库银钱,钱粮源源不断运往边疆之外,也不能再做出些其他事情了。 只不过在绵绵秋雨之中,那位陈国皇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陈国是国力有限,但这只是相对而言,相对于那座矗立在山河之中的延陵王朝来说是如此,可对于周国来说,陈国无疑是一个庞然大物,可就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先后两次讨伐周国,第一次尚且还有延陵王朝的修士随行,也是大败而归,而第二次,虽无延陵王朝插手,可战事开打了一年有余,陈国竟然现如今连周国的北燕郡都还没有跨过去。 这如何不让陈国皇帝惊异。 战事持久僵持不下,倒是让这位平日里不关注军伍之事的陈国皇帝这些日子多翻了好多卷卷宗,对于边境战报更是一封不落的全部看过,战报之中,虽说并无太多实质性的报告,但也足以让陈国皇帝记住了那位名为谢应的周国将领。 谢家宝树,名不虚传。 就算是在淮阳城的陈国皇帝看着战报上那位谢家宝树创造出来的战绩,都不由得一阵心惊胆战,如此年纪,成为一支军伍统帅便足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偏偏这个谢应并非是成为一支军伍统帅那么简单,在战场上,这位年轻将军领着麾下将士,让陈国吃够了苦头。 杨岭一战,陈国损失两万人,可当时大战,谢应麾下士卒总数都才两万人。 北燕郡外的浦江一战,陈国战死一万人,亲自领着麾下士卒出击的谢应仅带八千人,就在浦江旁将足足两万陈国将士损失了一半。 鲜血当日染红了浦江十里。 若不是这么些创下这么些战果,陈国皇帝也不必将这位谢应的名字记得这么牢,为此,陈国刑部那边更是招揽不少江湖高手,要去边境上刺杀那位年轻到了极点的将军。 可惜几番刺杀下来,谢应活得好好的,陈国江湖一些成名已久的高手尽数喋血边境,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陈国这边才得到消息,这位谢应便是出身武学世家,为了他的性命安稳,谢家派出了不下二十位是要辞官远游……” 陈国皇帝踉跄几步,薛雨赶快来将皇帝陛下扶住,陈国皇帝一脸不可置信,浑身颤抖,“老大人说是要辞官!?” 小太监不敢抬头,低着头哭丧着脸说道:“陛下,相国大人还在宫门外候着呢。” 陈国皇帝沉默很久,颓然说道:“宣。” —— 皇宫宫门口,栾平带着之前那位乡野教书先生候在宫门口,教书先生替栾平打了一把伞,后者却浑身都在雨水里,被淋了个浑身湿透。 栾平平静开口,苍老的声音说得很慢,但每个人都恰到好处的传入教书先生的耳里,“原本打算把你放在陈国庙堂里便算了,可后来想了一想,你这一身所学,倒是差不了太多,接着老夫继续领着陈国也可行,不过有利有弊,只不过想来你也不在意,先生我就不多说了,反正路都已经铺好了,你能走到什么地步再停下,先生管不了,也不想管,山高路远,是荆棘遍布,还是一条坦荡大道,其实是取决于你如何去走,不过先生可以指点你几句,你是陈国土生土长的陈国人,又在乡野教书,主政之后大抵可以从民生开始,然后再看其他政事,之后便全看你的本事,先生做不了太多事情,只不过那位皇帝陛下肚量尚可,应当不会在先生离去之后为难你,你放宽心,不必如履薄冰。只不过若是真想着如先生我一样,成为庙堂柱石,有一点万万要注意。” 教书先生轻声说道:“先生请讲。” 栾平点点头,“那便是管好身旁的一切,父母妻儿,好友一个都不能落下,身居高位,身旁之人便是你最大的绊脚石,更是庙堂政敌的突破点,若是不管好了,你的这条路上,到处都是险境,如何走得安稳?” 教书先生真心实意的说道:“学生谨记先生所言。” 栾平怅然一笑,“原本学生选什么路,做先生的不该管,但做先生的心底一定会有想法,是希望以后学生走什么路,走到什么高度,做先生的心里都有愿景,在你看来作为陈国一国柱石便是极为不错的一个事情,可是在先生的心底,或许不是如此啊。” 教书先生闭着嘴,没有开口。 栾平轻声一笑,没有再说话。 远处雨幕中,已经有人来到宫门口,要请栾平进宫。 正是薛雨。 栾平缓缓而行,身后仍旧是那个教书先生。 走在宫墙之中,脸色苍白的栾平走的慢,来人也不敢催促。 毕竟直到现在,栾平仍旧是现如今的陈国相国,一国柱石,庙堂大佬。 栾平主动与薛雨攀谈道:“薛总管,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薛雨苦笑道:“相国大人既然都要辞官了,自然是应该知道陛下现如今该如何了才是。” 栾平平心静气的说道:“薛总管是否觉着老夫一走,陈国的天便塌下来一半了?” 薛雨犹豫开口道:“栾相国对于陈国,实在是太过重要,陛下担忧,自然无可厚非。” 栾平呵呵一笑,“君臣一场,自然要求一个善始善终,陈国的天不会因老夫在而不塌,也不会因老夫离去而塌下来,一国政事真是太过于复杂,老夫看了这么些年,总觉得腻味。” 薛雨低着头,没有搭话。 栾平也没有再继续废话,只是来到御书房前之后便停下脚步,这位平日里一直不注重仪态的老大人破天荒整理了衣衫,然后才走入御书房。 薛雨和那位浑身湿透的教书先生便只能在门外候着。 两人心情大有不同。 薛雨担心老大人和皇帝陛下谈不到一起,导致皇帝陛下一怒之下做出些事情,让事后的自己和陈国都觉得后悔。 而教书先生则是心境要平和的多,他只是在将那些先生嘱咐的东西都一一记下,这些东西都是金玉良言,其实一点都马虎不得。 御书房内,栾平便坐在陈国皇帝身前。 这位三朝元老,对着这位陈国皇帝,神情平静,一点都不慌张。 皇帝陛下皱眉请求道:“老大人为何要走,陈国危局还需要仰仗老大人才是。” 栾平平静道:“陈国无危局,陛下只是没有看透而已,若是看透,便知晓老臣与大局并无碍。” 陈国皇帝皱眉道:“恳请老大人解惑。” 栾平盯着陈国皇帝的眼睛,缓缓道来,“陈国危局是什么,不过还是担心期满之后未能攻破周国而被延陵责罚而已,由着老夫来看,若是陛下这般担心,倒是不必,延陵皇帝既然不愿意留下恶名,即便如期未能攻破周国,对于出了死力的陈国,责罚会有,不会太重,说不定还要增拨钱粮,陈国是死心塌地为延陵,延陵会知道,因此不管如何,延陵不会让陈国寒心,至于边境那边,周国已经强撑了一年有余,虽说看起来仍旧不落下风,但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因此要不了多久,自然便会溃败,两者都已解决,哪里来的危局?” 陈国皇帝神色激动,“老大人此言当真?” 栾平叹了口气,“陛下难不成会以为老夫会辞官便诓骗陛下?” 陈国皇帝摆摆手,“那老大人为何辞官?” 栾平开门见山说道:“老臣入陈国,是想将陈国疆域扩大到能和延陵比肩,即便不能在一代两代之间便成事,至少也要看到些希望才是,可现如今一看,陈国三代,先皇和陛下都算不上庸君,可实在是和胸怀天下的明主仍有差距,老臣不愿意在此继续蹉跎,那换一国而谋便是。” 陈国皇帝沉声问道:“那老大人要去何处,是周国?” 栾平摇头,“周国无果,陈国有根,老臣此去,或许不在延陵。” 陈国皇帝一怔,“老大人这般年纪,仍旧还有心思?” 栾平一笑置之。 陈国皇帝颓然道:“可老大人一走,陈国庙堂,当作何打算?朝堂内外,以往皆仰仗老大人,此后群臣如何自处?” 栾平指了指门外,“老臣有学生,宰辅之姿,陛下好生培养,也能为陈国此后几十年作为打算。” 陈国皇帝苦笑道:“老大人既然想得如此周到,似乎朕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栾平笑着摇头,“陈国局势,未必难,不过陛下求稳,自然便无难关可说。老臣这把年纪,心思所想倒也简单,陛下却给不了,改换门庭,好聚好散便是,不是什么大事。” 陈国皇帝默然无语,心情和御书房外的天气一般阴沉。 —— 淮阳城外大雨倾盆,比之城中,要大出不少。 雨幕之中,那条通往国都的官道上,行人稀少。 偶有马蹄声响起,都是边境驿卒,通报军情的。 官道上,有个青衫撑伞少年背负剑匣,缓缓而行。 与周宣策和顾缘分别于陈国边境,李扶摇足足在山野之中走了半个月,才折返身形往官道上走,顾缘是个烫手山芋,光是那个身份便足以让不少人惦记,他李扶摇可不敢在出过一剑之后,还大摇大摆的肆意而行,那是找死。 虽说之前那一次有老祖宗出剑,可实际上,老祖宗不会什么时候都在他身后。 还得靠他自己。 在大雨中缓行,李扶摇听着这一颗颗雨珠滚落滴在伞面上,看着这场倾盆大雨,恍惚出神。 背后剑匣里,两柄剑更是阵阵颤鸣。 李扶摇灵府里那些气机,更是胡乱在经脉里游走,有些甚至还想着冲出经脉。 虽然并无经验,但李扶摇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好像是要破境了?! 在那个连绵秋雨的时节里,他第一次见到陈嵊出剑,见到那尾白鱼化剑,然后第一次接触剑士的那条崎岖小路。 第一次出手是用柴刀砍向那个红衣女鬼。 第一次胜过某人是在绿水湖前一刀杀龟。 第一次想着一定要有一柄剑的时候,也是在空手上剑山的时候。 师叔柳依白为他做了一柄木剑,师叔谢陆要把小雪相赠,师叔洗初南让他找回藏鱼,他下崖底去找那柄青丝……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都还没能真正成为一个剑士。 第一境正意,算是他踏上了修行大路。 可真正要成为一个剑士,便是要来到第三境剑气境。 练剑起于那个秋雨连绵的时节,成为剑士也要是在这个时节? 李扶摇不知道,只是现如今,他很想提剑挥剑。 如此而已。 他眼里有光。 一抹剑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剑气生 剑光起于无形,并非李扶摇真的出了一剑,而是停下脚步内视灵府之时,便一眼看到有个青衫少年盘坐,膝上有一柄剑半出鞘。 少年容貌和李扶摇无异,那柄剑和青丝一摸一样。 李扶摇看着那盘坐小人的时候,那人也抬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一眼,便能看到那一抹剑光。 “天地虽大,一剑足矣?” 那小人站起身,将那柄剑悬在腰间,笑着问道:“若是此事还有一条路,让你去选,你还选不选?” 李扶摇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小人,轻声道:“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自然便要继续往下走去,半途而废,之后怕是再也提不了剑。” 那小人哈哈大笑,“李扶摇,我问你,你练剑到底想走到什么地步,这个问题是我与我之间的问题,不必考虑太多,如何想便如何说。” 李扶摇盯着那小人的脸,试探道:“成为剑仙如何?” 小人一脸不屑,“世间其余剑士都想此境界,这无可厚非,但李扶摇,你该知道,剑仙之上真的还有其余境界。” 李扶摇皱眉道:“好高骛远?” 小人双手环抱,等着答案。 李扶摇蓦然发笑,“剑仙如何?一剑搬山倒海又如何?我李扶摇面对着这天地万千景象,只一剑如何?” 小人拍手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李扶摇,今日之后,咱们可以一起前行了。” 话音未落,那小人忽然拔出腰间青丝,一剑刺出。 滚滚剑气激荡,席卷而来。 李扶摇笑着同样打开剑匣,以青丝对敌。 两剑相遇,剑鸣声不绝于耳。 那小人一剑过后,笑着回撩,然后第二剑递出,同样是剑气激荡,剑身上有青色剑罡如一条青龙盘绕在上,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李扶摇则是一剑将那条青龙龙头斩下,意气风发的有一剑递出,这一次是对着那小人的心口。 小人身子一侧,平静开口道:“李扶摇,这一剑还行。” 李扶摇摇摇头,“下一剑更行。” 小人哈哈大笑。 两人持剑对敌,一来一往便是数十剑。 势均力敌。 那小人再出一剑之后便收剑而立,片刻之后便重新盘坐下去。 李扶摇问道:“如何,就这样?” 那小子摆摆手,“你那些剑气自己好生留着,以后找别人逞威风去,跟我打,不算是本事!” 李扶摇笑着收剑,正想说话,却感到眼前一黑。 蓦然睁眼。 仍旧是瓢泼大雨中,他撑着伞背着剑匣。 这一次再内视灵府,仍有小人,不过他只是如同一座塑像一般盘坐在灵府当中,没有半点生气,只是膝上半出鞘的青丝,有丝丝缕缕的剑气展露。 睁开眼睛,李扶摇盯着这场大雨。 他已经来到那门槛之前。 只差最后一步。 该以何种姿态往前跨过去? 李扶摇皱着眉头,最后选择是把背后剑匣里的青丝拿出来悬在腰间。 按住剑柄,李扶摇往前走了好几步。 每一步都踏得很重。 在这条官道上结结实实踏出了好几个脚印。 李扶摇身上剑气暴涨。 气势磅礴。 如果现如今有旁人在一侧,便能看到一个诡异至极的景象,那便是李扶摇身前身后的一丈方圆之间,雨下得极其没有规律,那些雨珠在这一丈方圆之中胡乱倾斜,毫无章法。 其实剑士破境,无论高低,都是一场盛景。 世间现如今已经没有太多剑士,若是放在六千年前,实际上若是一位境界不低的剑士破境时,除去会有不少同道为其护道之外,也会有不少三教修士会在远处远远观望。 便是因为剑士破境,所弄出来的动静其实一点都不小,那种境界高深的剑士破境时,更能让天地变色,日月短暂无光。 当年朝青秋从登楼而入沧海,虽说是在北海荒无人烟之处,但就在那么片刻,世间所有的剑都发出阵阵剑鸣,北海上风浪不停,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势,只怕让人所见,就要当场吓破胆子。 不过现在,李扶摇境界太低,所引发的异像不过是在一丈方圆之内而已。 此刻,李扶摇脸色煞白,按着剑柄在雨中缓行。 每走一步,脑中便轰隆一声。 紧接着好像便有万千剑刺向他。 好像当日在门尘山道上的时候,朝青秋的那一缕剑气对他的压迫一般。 李扶摇苦笑着开口,“说是这剑道崎岖,是羊肠小道,其实也不完全贴切,这一境和一境之间的门槛便这么高了,真要能走到最后,真是要脱下好几层皮,这没得跑啊。” 自言自语的李扶摇咬着牙。 灵府内的气机正在缓缓转化成剑气,这个过程异常痛苦。 可不得不接下,若是熬不过这一关,那条剑仙大道在眼前,却只能一辈子在身前。 剑道之路,本来崎岖不平,走得慢,走得难。 都是理所应当。 若不是如此,何来的同境无敌,何来的杀力威震山河? 有因即有果。 若是实在是不能为怎么办? 剑士入门一境,已经给出答案。 —— 栾平走在宫墙之中。 身为仍旧有人替其撑伞,但不是之前那个教书先生,反倒是内务府总管太监薛雨。 陈国皇帝说要考校老大人带来的学生,看是不是有能力在某日扛起陈国庙堂,而栾平话已说尽,便不愿意再继续待下去。 走在已经走过很多次的宫墙中,栾平心情不差,因此一路走来看见一些宫中小太监还有宫女,都算是和颜悦色。那些不会知道今后陈国朝堂走向的小人物见到这位庙堂重臣,除去毕恭毕敬行礼之外,做不出其他事情来。 栾平一一点头示意。 走过一段距离之后,薛雨破天荒问道:“相国大人辞官之后,心情便这般好?” 栾平笑着感慨道:“记着那位陶公诗文是怎么说得来着,哦,对了,‘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虽然老夫不过是从这个樊笼里钻到另外一个樊笼里去,不过再如何看来,都算是一件幸事,开心一些也算是人之常情。” 薛雨小心翼翼的说道:“斗胆问上一句老大人,这陈国庙堂会不会乱?” 栾 平转过头,看着这个为他撑伞的宦官,神情古怪,“薛总管,老夫走不走,陈国庙堂乱不乱,似乎也都不是薛总管该操心的。” 薛雨苦笑道:“虽然入得内廷,但薛雨毕竟是个陈国人,对于陈国安危,实在是也不是没有半点关怀的,或许相国大人看不起我们这种阉人,但不管如何,咱们身上的陈国烙印会一直在。” 栾平呵呵一笑,“薛总管,各行其事吧,知道与不知道,都不重要。” 薛雨不再多说。 来到宫门口,栾平停下脚步,早有在此等候多时的相府下人来接过伞。 站在宫门口,栾平自嘲道:“之前倒是斩钉截铁,现如今却偏偏有些眷念,这座朝堂终究是看了几十年啊。” 薛雨早已经折返身子,去御书房向皇帝陛下禀告。 这一次相国大人要辞官离去的消息,依着那位皇帝陛下的意思,应当是先要秘而不报,稳住朝堂局势为先,以相国大人身子不适为由不参与朝会便是,等到边境战事落下帷幕之后,才逐步揭开。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毕竟现如今的陈国朝堂,经受不住半点冲击。 实在是都如履薄冰。 但实际上局势和栾平所料,应当并无太大差别,周国是强弩之末,延陵不愿意留下恶名,陈国便不会亡。 栾平留下的这些东西,算是送给陈国的最后礼物,从此之后栾平是栾平,陈国是陈国,两者再也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无债一身轻。 但实际上谁要是说栾平欠陈国一分一毫,都算是滑稽至极的说法。 栾平不欠任何人。 栾平接过伞,看了看城外,忽然一怔,轻声笑道:“怪不得许寂那个疯子要出剑了。” 话音还未落下,栾平又呵呵笑道:“是个什么样的少年,让许寂都这么看重?” —— 大雨中,已经无力撑伞的李扶摇淋着雨,按着剑柄一直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但总觉得灵府里的气机渐渐都已经变化成剑气。 那个盘坐小人膝上的半出鞘的剑上,展露的剑气一缕一缕不停。 李扶摇的脑袋上雨水和汗水夹杂。 这个少年咬着嘴唇,腰间青丝出鞘寸余。 剑气四溢。 一条腿已经跨进去了。 还有一条尚在外面。 李扶摇停步。 缓缓抽剑。 剑身缓缓从剑鞘里露出,青丝剑锋芒毕露。 李扶摇抬头,脸上情绪难见。 等到剑身完全裸露出来之后。 李扶摇才郑重其事的对着雨幕一剑挥出。 剑初时很慢,但去势极快。 片刻之间便已经看到一道剑气向远处斩去。 雨幕被斩断。 灵府里残存气机随着这一剑烟消云散。 从此刻起,灵府再生出的东西,不再叫气机。 而是剑气! 剑气从今日起! 从此时此刻起,这位练剑两年多的少年,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剑士。 李扶摇正式踏足剑士第三境。 剑气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直往前走便好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淮阳里有着一场大雨,大雨之中,会发生许多事情。 比如就在这场瓢泼秋雨里,栾相国在皇宫内和那位皇帝陛下一番谈话之后,便决意离开,而在这个事情谈妥之后。 相国府内很快便开始忙碌起来。 相国府在淮阳城内屹立了多达数十年一直未曾发生过大的变故,之前栾平对那教书先生说得话,其实每一句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栾平把身边人管理得很好,因此这数十年之间,这位栾相国家人亲属从未做出半点出格之事。 因此栾平的才能在陈国庙堂站立多年,而始终屹立不倒。 可是现如今栾平决定要离开陈国,并且和那位皇帝陛下谈妥之后。 相国府上下都知晓了。 相国府的每一个仆人都是栾平亲自所挑,那些和栾平沾亲带故的亲人早在第一次出现在相国府的时候,栾平便说过许多东西。 因此在知道这座府邸的主人要离去开始,没有任何人胆敢反驳,以及质疑。 栾平传回来的消息很简单,要搬家! 除去这座府邸之外,全部都要搬出去,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 栾平是这座朝堂,乃至这个陈国里最聪明,谋划最为深远的人。因此就算是陈国皇帝什么都没说,他都知道那位皇帝陛下的想法,所以搬家这件事,注定会在暗地里进行,他会做得很好。 没人比他更了解淮阳城。 因为他在这座城里待的时间,比谁都长。 相国府邸里,下人们在收拾东西,那些从未知道这座府邸主人在想些什么的亲眷则是沉默的看着这番景象,看着那些下人将他们的东西收好,打包。 府邸里很忙碌,但更为安静。 有妇人看着这副景象,实在是忍不住,不由得微恼道:“在这淮阳城里待得好好的,往哪里去?” 只是她一个人在说话,但其实是这些亲眷心里共同的疑问。 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唯一能回答她这个疑问的那个老人还没有入府。 栾平的确路过过这座相国府,可没有选择踏足,听着雨声外的一些其他声音,栾平很欣慰,因为这件事和他想的事情,没有半点偏差。 既然如此,那之后的事情,是不是也会如此? 由此便显得有些气氛微妙。 在远处,有个中年书生看着这边景象,听着这妇人开口,默不作声,但其实在那妇人开口之后,不少人的目光其实都在他身上。 他叫栾言,整个淮阳城百姓都知道他是栾相国的独子。 可事实上只有他知道,他不是。 栾平是一个境界高深的读书人,不管打架厉不厉害,但至少他能活很久,加上在这些岁月里,这位老人很喜欢在红尘俗世里游历,注定见不到太多修士,因此栾平从未娶妻。 既未娶妻,那自然无子。 那栾言也不可能是他的儿子。 实际上他是他的学生。 也是栾平精神的继承者。 栾平从来没有在栾言面前隐瞒过他的想法,因此整个相国府,只有栾言知道栾平要去哪里,现如今这帮亲眷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着他,他实际上也能给出答案。 可栾言只是走过来几步。 看着那位他名义上的姨母,轻声解释道:“父亲的想法,一向不与外人说,现如今既然父亲觉着这淮阳城待着不妥,换一处便换一处,姨母实在是不该如此开口的。” 那妇人皱眉道:“姐夫已经在陈国做到了庙堂之最,整个淮阳城,乃至整个陈国谁不对姐夫尊重至极,为何现如今要离去,难不成寻到了一处更好的地方,可即便是如此,为何不说出来,让一大家子人一起商量商量,改换门庭这件事,难不成陛下真的就轻易答应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后手……” 栾言听着这番话,面无表情,怪不得先生一向不愿意与女子多说,也不愿意娶妻,原来女子实在是话太多。 皱了皱眉头,栾言平静道:“父亲的决定,不管对错,姨母只管遵从便是,若是不愿意听,便去对父亲言明便可。” 那妇人一怔,随即便停下说话,对于那位陈国朝野都不敢如何招惹的姐夫,她也一点不敢招惹,因此栾言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便安静下来。 而她身后的一众亲眷都不再抱丝毫侥幸,栾平的威势,并非在庙堂上。 只是他们很希望栾平已经做好万全打算,离开陈国的路途中不会出现危险,道理新地方能很快扎根,这样的日子太过安逸,谁都不愿意丢去。 但能更安逸,想必谁都不会反对。 这才是许多人没有站出来对这次搬家表示反对的原因。 因为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栾平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 所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未错过。 —— 在大雨中,独自撑伞的栾平出城。 他实在是想去看看在大雨里破境的那个少年。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少年,才能让许寂这样骄傲的剑士不远万里来出剑,才能让那位剑山老祖宗对一个不过朝暮境的修士出剑。 栾平把这件事看作是离开淮阳城之前的最后一件有趣的事情。 因此他带着小腹的剑伤走了好远,出了淮阳城,去了城外的那条官道。 在大雨之中,他果然看见了那个已经破境的少年。 一把油纸伞,背负剑匣的青衫少年正在往前走。 栾平站在官道旁。 李扶摇没有理会他,只是一直往前走,在大雨里,这个脸色发白,浑身湿透的少年走到不快不慢,但始终在往前走。 栾平忽然出声道:“年轻人,能不能告诉你我,你的名字?” 李扶摇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这个老人。 没有急着出声。 栾平笑着解释道:“边境小城那一场雨中,你被那位青衫儒士所伤,其实那人是老夫的棋子,只不过本意老夫是要他对付周宣策的,不知道为何他便对上了你,或许是记恨之前你拦下他的那一剑,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有错,又是老夫让他去的,因此算是老夫也有错。” 李扶摇皱着眉头,开门见山问道:“你是想着要对付顾缘?” 栾平摇头道:“老夫对这个读书种子没有半点恶意,不过之前与人谈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桩生意而已,现如今谋划已经结束,之后老夫自然不会再去找那读书种子的麻烦,只不过今日来见你,是想看看老夫这一剑是为什么而受的,不过看了你之后,老夫更没有想明白了。剑山的弟子,这些年老夫一个都没见过,所以真有些忘了这世上的剑士到处是个什么样子,难不成就都是和你这样?或者说是只有你这个样子才是最为出彩的那一类?” 李扶摇有些自嘲道:“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祖宗要为我出这么一剑。” 下一刻,李扶摇语锋一转,“但要是你今天是来杀我的,我一样不能束手待毙。” 就这么片刻,李扶摇手里便出现了那柄青丝剑。 而且剑身上的剑气隐而不发。 李扶摇的气势开始攀登至巅峰。 栾平接过话头,“就因为有许寂对你的期望,所以你便觉得自己这条命极其重要?” 李扶摇没有接话,只是握剑的手越发用力。 剑士相较于其余修士,除去战力更胜一筹之外,还有一点。 便是感觉也要更甚。 他现如今就对眼前这个老人有着特别的感觉。 栾平饶有兴致的发问,“你真觉得老夫出手,你还能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李扶摇摇着头,“我知道老祖宗留你一命,不是因为没有办法杀你。” 一问一答。 可即便如此,李扶摇握剑的手没有松开半点,反倒是越握越紧。 天地再大,剑士有的,只不过只是手里的一柄剑。 栾平知道这个少年想说什么,因此他没有再说话。 许寂没有下杀手,不外乎两件事。 要么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他下次对这个少年下杀手的时候先杀了他,要么就是相信他不会对李扶摇出手。 他知道。 李扶摇现如今告诉他,他也知道。 栾平就实在是有些欣赏这个少年了。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你来淮阳城做什么?” 李扶摇默不作声,沉默以对。 栾平点点头,“看来是件不小的事情。” 李扶摇还是没说话。 “老夫其实最想问你,当时濒临死亡之前,若是没有许寂出剑,你会怎么做,或许是你能怎么做?有没有后悔和顾缘一起上路,有没有后悔替那丫头出那一剑?” 说完之后,栾平便让开身子。 谈话结束,栾平果然没有半点杀心。 李扶摇往前而行,走过几步,轻声说道:“顾缘是我的朋友。” 为朋友出剑,很正常,很理所应当。 栾平好奇心不减,又问了一个问题,“还是那个问题,没有许寂出剑的话,你能怎么办?” 栾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或许是想起自己即将要离开淮阳城,去一个新地方?也或许是多年没有被人所伤,挨上了一剑之后想知道值不值得? 反正最后是问出了这句话。 李扶摇头也不回,“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倘若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我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先努力朝前走,走得越远越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淮阳城里要生事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李扶摇和栾平两人相差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前一后入城。 大雨未停歇。 背着剑匣的李扶摇入城之后,径直找了一家不太起眼的偏僻客栈住下,关上门之后,这个在大雨里破境的少年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虽然他很不愿意以这个状态睡上一觉的,可不管怎么看,他在大雨里破境并不容易,加上之后强提精神面对着那位境界高深莫测的老人,现如今真的是已经精疲力尽了,因此他来不及去看这座雨中的淮阳城是什么样子,也来不及去想该怎么去帮大周,便要好好睡一觉。 哪怕这雨中的淮阳城总有些特别的味道。 …… …… 撑伞来到相国府门口的栾平没有急着进门,只是在门口的台阶上蹭掉了鞋底的淤泥,然后站在门口屋檐下,油纸伞放在门旁。 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门房很快便把相国大人就在门口的事情告诉了栾言,那位相国府邸的少主人。 很快,来到门口的栾言便恭敬对着栾平行礼,“父亲回到自家府邸,为何不入,反倒是立于大门外。” 这句话栾言说的情真意切,就连喊出父亲两个字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必要的波动,这并非是栾言喊过太多次,从而便显得那样平常真切。反倒是因为在这个读书人眼里,眼前的先生,便一直是他眼里的父亲,因此喊出父亲的时候,才那么情真意切。 栾平往一旁走过几步,示意栾言站过来,等到栾言站过来之后,栾平才说道:“你对栾家离,怎么看?” 这无疑是现如今栾家,乃至整个陈国最大的事情,按照栾平以往的行事风格,应该是寻一密室,两人才能放开畅所欲言的,可现如今就站在相国府邸门口,不知道多少眼线下,栾平便平淡至极的问了出来。 栾言一怔,随即便有些担忧。 不过既然是先生发问,栾言还是很快便应道:“父亲志向一向远大,陈国却已到瓶颈,此后数十年,或是百年可能都不会再有变数,因此父亲要走,实在是太过于理所应当。” “可你知道,我再活几百年没有什么问题。” 栾平一脸平静的看着这眼前的学生,脸上露出鼓励的神情。 栾言一针见血的说道:“可父亲不愿意浪费时间,之前在陈国,虽然是从无到有,但总归能让人看得见成效,现如今却是极有可能百年之内陈国不会大变,因此父亲不愿等。” “陈国皇室之中不乏有几个天资聪慧,野心勃勃的子弟,为何不能扶持一把,陈国未改姓,我又得偿所愿,不是更好?” 栾平在考校栾言。 栾言平静道:“父亲不会如此,陈国如何也好,那位皇帝陛下是不是昏庸也好,还是说另外的什么人给父亲画了一张大饼也好,但父亲绝不会如此。” 栾平挑眉问道:“为何?” 栾言笑了,“因为父亲是个读书人。” 这是个很认真的回答,因此栾平也仔细思索了很久,才点了头。 抬头望去,这场雨快停了。 栾言主动问了一个问题,“父亲,既然已经决定离去,为何现如今都还不定下日子?” 栾平若有所思,“留下来看看。” 栾言疑惑不解,“为什么?看什么?” 栾平没有急着说话,在这位陈国的相国大人待在这陈国淮阳城的这么些年来,实际上他看到的东西很多,很多风景都是他自己造就,因此来因和去果他都知道的很清楚。 可栾言没有站在某个地方看过某些事情,或许是他已经尝试过,可被栾平给挡住了视线,因此他还很年轻。 不仅仅是年纪。 栾平想着借离国这件事,让栾言好好看看以往他未曾看到过的东西,他实在是对栾言报了很大的期望。 远胜那个教书先生。 但实际上除去想让栾言留下来多看看之外,栾平还想让看看那个青衫少年入淮阳城做什么。 他也不清楚这少年的意图。 当然,要是他现如今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那位相国大人,还愿意为陈国谋划的话,他应该会很快就知道。 可现如今他不是。 他是个要改换门庭的老人而已。 所以这种感觉很奇特,但奇特的让他也觉得很有趣。 他看着雨渐小的周遭,“淮阳城是一座都城,实际上天底下所有国的国都都和淮阳城一样,那些家伙都坐在同样的地方,做着同样的事情,所以我要离开之前,要让你好好看看,看着这些人都是怎么做的,这样才会让你有更为直观的认识,在很多年后,你站在我这个位置的时候,才会一点都不觉得畏惧。” 栾言低头无言。 栾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城之前有个少年对我说了一句话,叫做在下一次发生之前,他要越走越远,我觉得这句话也很适合你,要是可能,或许你们可以见一见,不过我估计他不太愿意。” 栾言苦笑不已。 最后栾平进府之前,意味深长的说道:“好好看看吧。” 对此,栾言只能低头表示听清,以及已经记住。 大雨停歇,相国府的大门重新关上。 在离这座不远处的巷弄里,那些眼线开始撤走。 相国府对外界的探查一点都不会生出怒意,但关上门这个行为便是相国府拿出的姿态。 开门之时,一切好说,关门之后,万事皆休。 这些在淮阳城待了数代达官贵人,王公贵族自然都知道栾平的脾气,因此就关上门的那一刻,相国府周围便再看不见任何一家的探子。 在离着相国府很远处的巷弄,有架马车停在巷口,车厢里有个身着蟒袍的中年男人,驾车的马夫看似垂垂老矣,但眼睛睁闭之间,犹有精光。 陈国皇室,有资格穿蟒袍的人不多,因为那位皇帝陛下的兄弟本就不多,在登基前夜又死了一大半,才导致现如今淮阳城里,只有两人有资格穿上一袭蟒袍。 齐王殿下,那位当今皇帝陛下的幺弟,当年先皇最疼爱的皇子,在这位皇帝陛下登基之前便被誉为最有可能登上大宝的皇子,可惜这位齐王殿下从小便对政事一点都不喜欢,早早便放弃了皇位,不掺和这些事情,等到皇帝陛下登基前后,齐王殿下更是深居浅出,全然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因此在皇帝陛下登基,皇位稳固之后,依然没对这位齐王殿下发难。 这位齐王殿下也始终恪守本分,从未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除去这位齐王殿下之外,还有一位梁王殿下。 同样是皇帝陛下的胞弟。 可同齐王殿下不同,这位梁王殿下从一开始便对皇位势在必得,只不过运气稍微差一些,在皇子夺位最紧要的关头,这位梁王殿下的母妃却因为触怒先皇,被打入冷宫,顺带着牵连了这位梁王殿下。 先皇一怒便将梁王殿下发配到了边疆,可这一到边疆倒是不要紧,短短十年时间,梁王便在军中起势,凭借着过人的才能,在军伍中已经站住脚跟,威信更是日盛,要不是当初皇淮阳城内局势未定,指不定这位梁王殿下便要暴毙在军中,可等到淮阳城里局势安稳了之后,这位梁王殿下的根基已经撼动不了,军中不少有实权的将军对于这于梁王殿下都死心塌地,等到当今天子即位之后,就算把梁王调回淮阳城,却是也不敢做些什么。 更何况现如今正是陈国举国伐周之时,梁王若是出了什么事,军心自然不稳。 只不过皇帝陛下迫于局势不敢擅动,可那位梁王殿下似乎并不这么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巷弄外有人踏着街道上的积水而来。 因为走得很快,溅了许多积水在身上。 那个看起来是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来到马车旁之后,压低声音说道:“相国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栾相国离国之事已经是定局,老大人已经把府内东西尽数收拾好,近期就要把那些东西都运出淮阳。” 梁王嘴角生出一抹嘲弄,“栾相国既然是他最器重仰仗的国之柱石,他就舍得让栾相国离国?” 那中年书生听到他这个称呼之后,头埋得更低,“宫里的消 (本章未完,请翻页) 息大抵和相国府里的是一致的,只不过更为具体,栾相国离开庙堂之后,举荐了一人,应当是以后庙堂上的重要角色。如此看来,栾相国离国已成定局,改无可改。” “依着他的性子,只怕没那么容易便让栾相国离开淮阳,你说到时候咱们是去帮一帮他,让老相国就此死在淮阳,还是帮一帮老相国,让栾相国为本王所用?” 中年书生摇头,“那位可是栾相国!” 声音不大,也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因为他是栾相国,所以便不容易杀,也不容易投诚给谁。 梁王最好作壁上观。 梁王揉了揉眉头,有些惆怅的说道:“庙堂上的一大帮子老家伙,唯独本王就拿栾相国没办法,现如今栾相国走了,谁还能阻拦本王?” 中年书生为难道:“皇帝陛下应当留有很多后手,除去栾相国之外,还有很多。” 梁王嘲讽道:“举国伐周,所有军伍都被派到了边境,整个淮阳城除去御林军之外,还有什么力量?现如今御林军的两位统领就在本王府邸里,看着那一箱箱金银珠宝,等到栾相国离国,这淮阳城便换一换主人,这陈国也换换主人。” 这无疑于谋反的话,在梁王嘴里,实在是看起来太过于平常。 加上之前那场大雨,显得有些刺骨的冷。 中年书生默不作声。 那马夫则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梁王探出头,看了看那马夫。 陈国皇室子弟之中,梁王最为出类拔萃,这没有任何疑问,这位更适合沙场而不是庙堂的王爷被陈国的皇帝陛下从边境召回来之后,这些年在淮阳城,暗地谋划皇宫,明面上则是在养士。 豢养门客,许多清流士大夫都会做,也都做的不差。 可梁王所养的士,没有一个文人,尽数都是江湖武夫。 可门客众多的梁王府,谁能夺魁? 毫无疑问便是眼前这一人。 这位在陈国江湖上都可排进前十的老马夫,武道境界,远远胜过淮阳城里其他人。 在众多陈国江湖高手被派往边境,然后喋血之后,这位老马夫的江湖地位水涨船高,虽然说不上是众多江湖高手唯他马首是瞻,但其实也差不太多了。 梁王要起事,在于两点。 御林军是要尽数在梁王统领之下。 诸多大臣当晚只能困于自家府邸,不能出声。 前者需要梁王在军中的威信,后者则是需要这些江湖高手的武道修为。 现如今这两点,梁王几乎都已经做得极好。 现如今只需要等栾相国离开淮阳城。 这位在陈国庙堂上矗立数十年,见过三代陈国皇帝的老大人实在是威望太高,若是出来搅局,梁王此事绝不可能成。 不是没想过先杀这位矗立在陈国庙堂数十年的老相国,可老相国似乎更善于养士,这么些年不管何人来刺杀,这位老相国始终能够安然无恙,这让庙堂上许多与老相国敌对的重臣都咬牙切齿。 当年成化年间,曾有一位户部员外郎挪用国库银两多达二十万两,用于聘请陈国第一杀手暗杀老相国。 那位陈国第一杀手,纵横江湖二十年,接过无数桩刺杀事件,从未失手,原因便是因为,那位杀手,除去是第一杀手之外,还是陈国江湖第一高手。 可即便是他亲自出手,仍旧死在了相国府里。 这位陈国第一杀手,第二天尸体便被从相国府里随意扔出来,那位栾相国当天甚至还一脸笑容去上了朝。 如何不骇人。 因此就算是梁王都不愿意轻易招惹栾相国。 这位老大人,实在是压在所有庙堂重臣头上的一片乌云。 现如今这片乌云终于要飘离众人头顶,自然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很轻松。 可在梁王来看,栾相国一日没有走出淮阳,便一日不能说胜券在握。 梁王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栾相国啊,您究竟在想些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本王不争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王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那场大雨停歇之后的同时,那座齐王府内,另外一位身穿蟒袍的中年男人坐在王府内的书房里,也是皱紧了眉头。 这位一向无心于权势的齐王殿下,在皇帝陛下登基之后的这么些年中,从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实际上并非如同外界传言的那般,是怕皇帝陛下忌惮,所以才假装碌碌无为。 而是齐王殿下,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任何想法。 不争而已。 书房位置朝向不好,因此在外面天气算不上好的情况下,这间书房往往在大白天就要点灯,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王府下人来做的,下人之中有个丫鬟,齐王称她为点灯丫鬟,以往便是由她来负责此事。 今日,有变数。 那位一直在王府里过的小心翼翼,不招惹别人,也不怎么与人结交的丫鬟昨夜投井了。 尸首今日捞出的时候,已经有些难看。 齐王殿下得到消息之后,没有多说,只是让人买了一口好棺材,便不再理会这件事。 按理说这丫鬟每日来书房替齐王殿下点灯,应当是王府内除去老管家之外最能频繁接触到齐王的人,服侍了齐王殿下这么长时间,齐王殿下理应对她有些其他情绪才是。 很可惜,没有。 齐王殿下似乎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不过书房里没了点灯丫鬟,总归会有其他人来替齐王殿下点灯。 尤其是在这样晦暗不明的日子里。 今日来替齐王殿下点灯的人是王妃。 那位家世不差,齐王殿下明媒正娶的齐王妃。 随意穿了一身红裙的齐王妃点灯之时,便听到齐王殿下那一句恼怒至极的话,手一抖,差点连火折子都滚落到了地上。 齐王殿下好似不知道王妃就在房间里,继续骂道:“王兄算什么,一个沙场武人便老老实实带兵打仗就好,整日里想的却是那个位子,现如今陈国什么样子他不知道?非要让陈国亡国,自己去做那短命君王才觉得有意思?” 虽说是在骂人,但齐王殿下的嘴里却没有吐出来任何一个脏字。 齐王妃静静站在一旁,不时看向齐王,齐王妃容貌生的极美,当年便是被人说成淮阳城内第一美人,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想着要娶她,可最后为何被齐王得以娶为正妃,原因倒是也简单,那便是这位齐王其实除去有陈国皇室子弟这么个身份之外,还有淮阳城第一美男的说法。 第一美男娶第一美人,理所应当,不仅淮阳百姓想看到这桩婚事的发生,就连皇帝陛下也愿意。 齐王妃身后是荀家,是陈国建国之初便跟着太祖皇帝一路走来的骨鲠忠臣,跟着陈国在风风雨雨之中仍旧矗立在朝堂上。 齐王妃的父亲荀方,至今仍旧是陈国的户部尚书,手握一国钱粮,在朝堂上的威望,可谓是除去栾相国之外,别无他人能够比拟。 只不过即便是家世显赫,可到了齐王妃这一代,仍旧出了大问题。 荀尚书娶妻一人,纳妾六人,整整七人除去生出齐王妃一个女儿之外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便就只有一位天生残疾的儿子。 依着这么个情况,等到荀老尚书辞官归隐之后,荀家就算是再有人在朝堂上,也不会是出自长房了。 长房从陈国建国之初便一直把持着家主大权的局面显然便要从此改写。 荀尚书虽说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但在这个问题上,仍旧看不开。 而那位皇帝陛下也不愿意荀家动荡。 因此才有了齐王迎娶齐王妃这件事。 荀尚书乐见其成,毕竟有齐王作为长房的女婿,以后就算是长房再不济,也不可能被人清洗。 皇帝陛下安心,因为皇室需要一个对朝堂产生不了太大影响的荀家家主。 放出去的权柄,总要还到他手里才是。 至于这件事当中的齐王和齐王妃,倒是没太多人考虑他们的想法。 不过看来,似乎齐王没有半点不满,这些年来与齐王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更是传为佳话。 是个女儿身的齐王妃就更没有人在乎她到底愿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了。 今日书房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或许便说明这些传言有误。 齐王不知道低声又骂了几句什么之后,终于是看向齐王妃。 “你在怕什么,既然嫁到了齐王府,为何不替本王考虑,反倒是还是一心向着你爹?” 齐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本王是你的夫君,最后也只能本王护着你,你把希望寄托在你父亲身上没有半点意义。” “王爷,您真能护着谁,或许说又能护得住谁?” 齐王妃仿佛是听到什么好笑至极的说法,显得有些癫狂。 “本王不去争那些东西,你真的以为是本王没有能力,是本王怕?” 齐王妃的眼神有些冷冽,嘴角有些嘲弄,“王爷到底如何,淮阳城的百姓都知道,为何非要和臣妾说上这么些东西?” 齐王说道:“你就没有想过本王为何能在淮阳城安然无恙待这么些年,也从来没有人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齐王妃捂着嘴,冷冷笑道:“不过是陛下对王爷的那些仅存馈赠而已,身家性命都在旁人手里,王爷真不觉得如坐针毡,毕竟陛下到底是个什么脾气,您作为陛下的弟弟,怎么可能不知道?” 齐王沉默了很久,似乎齐王妃这句话真正的击中了他的软肋,可片刻之后,这位齐王殿下却是沉声说道:“但你不管怎么说,从嫁入齐王府之后,便只能和齐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齐王妃微微挑眉,说道:“所以臣妾才会不留余力的为王爷谋太平。” “王爷倒是不担忧这个陈国是陛下做主还是梁王做主,反正都是王爷的哥哥,王爷只要踏踏实实做个废物王爷,就能安安稳稳的,反正不争便太平,可咱们荀家,这么多年的荣光都在长房,要是有一日荣光不再,臣妾的老父不会开心的。” 齐王皱着眉头,但很快便舒展,他转化话题说道:“这些年你一直没有子嗣,想必便是不愿意对本王倾注太多感情,可实际上你还是没有看透本王,须知当年那桩婚事,看似被皇兄所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实际上本王一直极为喜欢你,若是你早些年便为本王产下子嗣,现如今那个位子,本王就算是再看不上,也会为你去争一争。” 齐王妃眉眼之间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隐于不见,“王爷只怕是在胡乱说话了。” 齐王站起身,去那盏油灯旁站立片刻,轻声感叹道:“你们就真的不仔细想想为何父皇当年为何如此宠爱本王?” 齐王妃一怔,对于齐王当年受宠于先皇的事情,淮阳城人尽皆知,那位陈国皇帝对于这个幼子的喜爱从来不加掩饰,当年甚至早已经打算把皇位传给这位齐王,要不是齐王早早便表明不愿意去面对那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权谋诡计。指不定现如今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就真是齐王殿下了。 可到底为什么能让齐王对皇位没有半点想法的原因,想来真是不像外面流传的那样简单。 似乎是有些倦了,齐王站起身,走向书房门口,临出门之前,这位齐王忽然停下脚步,轻声说道:“本王想告诉你一件事,整个陈国都保不下你的时候,回齐王府来,本王护着你。” 齐王走出书房,关了门。 夫妻之情,看似到此为止。 但谁知道呢。 半柱香之后,齐王妃走出王府。 没有带太多东西,不过是上了一顶轿子,去得便是荀府。 齐王有一万个理由能把她留下来,最简单的那个,便是他不许。 他现如今还是齐王,是陈国两大藩王之一,也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哪怕是再怎么窝囊,他说的话,这淮阳城里,也只有极少一部分可以当做耳旁风。 可齐王妃不在那部分人里。 不过齐王没有那样做。 他喜欢王妃,便不愿意困住王妃。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齐王起身去拿了一壶酒,然后独自走在王府里,本来王府便无太多人,现如今便更觉得凄冷。 老管家在不远处候着。 齐王转过头看向他,轻声问道:“梁王兄要谋反,该管吗?” 老管家默不作声。 齐王自嘲一笑,“现如今竟然是连你都看好梁王兄。” 老管家不辩解,只是平静道:“陛下在位多年,早已经丢了锐气,这次与周国的国战便能说明很多问题,若不是栾相国一直在朝,没有表明态度,想必梁王早就起事了。现如今栾相国心灰意冷,淮阳城变天是理所当然。” 齐王灌了一大口酒,“栾相国走了,梁王兄就算是得了皇位,难不成还能开疆扩土,打造万世基业不成?” 老管家低着头,双手拢袖。 栾平对于陈国来言,实在是太过重要,这一点,皇帝陛下和梁王都不如齐王清楚。 齐王随意丢了酒壶,抹嘴道:“本王的志向向来不在皇位,谁当皇帝本王都不在乎,但若是有一方让王妃出了事,那他就别想着坐那个位子了!” 齐王不争的原因,至今没有说明。 不争除去真的对某件东西没有兴趣之外,还有可能是根本看不上那一件东西。 也或许两者都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那个少年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也许很多事情都已经注定,但自然也会有很多东西充满变数。 那位陈国皇帝以为栾相国离国之事除去他之外,旁人并未知晓这件事,可谁知道,这个消息在栾相国尚未离开淮阳城之前,便已经流传出来。 至于消息是如何流传出去的,那位皇帝陛下不去想都知道是他那位好弟弟梁王做的事情。 即便是木已成舟,这个消息瞒都瞒不住了,可那位皇帝陛下还是表现的极其愤怒,当日便将御书房内的好几件前朝旧物都砸了。 这要是落在那些喜好收藏旧物的淮阳城商贾眼里,只怕要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皇帝陛下家大业大,可以不去想这些事情,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能得到一件宫禁内的物什都难,哪里还舍得砸? 在栾相国离国的消息尚未传到市井之中之前,皇宫内传出了一道圣旨,紧接着就是六部尚书,三殿大学士,外加几位御林军统领都尽数齐聚在御书房内。 整整半个时辰。 守在门外的薛雨不知道皇帝陛下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他一句都没听到。 但半个时辰之后,面无表情的六部尚书依次出门。 再又一炷香,三殿大学士也出门来。 然后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才有几位御林军统领走出御书房。 但御书房内始终还有一位御林军统领没有出来。 薛雨低着头,仔细想着那位与梁王走得极近的御林军统领前些日子犯过什么错事,一番思索之后才露出苦笑,这与梁王走得这么近便已经是错事,哪里还需要其他的什么理由? 直到午饭之后的光景,那位御林军统领才失魂落魄的走出御书房。 薛雨见惯了淮阳城里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和庙堂重臣,那些人几乎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真实的情绪,可这位御林军统领因为是武人出身,便显得有些粗鄙,因此便控制不住? 或许在御书房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出乎意料? 薛雨不敢怎么去深思,也来不及了,因为陛下在见完这些大臣之后便宣了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御膳房很快便上了御膳来,皇帝陛下在御书房用过膳之后,便说困乏了,要小憩。 薛雨赶紧安排。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位内务府总管才准备小心翼翼的退出寝宫,可这个时候,陈国皇帝叫住了他。 薛雨神色不变,但掌心全是汗水。 陈国皇帝看向这位在宫里待了许久的内务府总管太监,忽然问道:“为什么?” 薛雨苦笑,他一直都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不会如外界所认为的那般是个普通君王,只不过他自忖一直小心行事,却还是被这位皇帝陛下知道了。 他缓缓跪下,缓慢答道:“梁王殿下许诺为成化年那件旧事翻案。” 陈国皇帝抬起头,紧紧盯着这个年纪实际上说不上太大的内务府总管太监,成化年间的那桩旧事牵连甚广,起因是那位死去的户部员外郎将国库银两用于请杀手刺杀栾相国,却将罪名嫁祸给另外一位户部官员,导致那官员被全家抄斩,虽说最后查出是户部员外郎所为,但先帝碍于颜面,也并未说些什么。 只是找了个由头处死了那位户部员外郎便算是了结。 薛雨便是当年那位户部官员家中的幼子,当年侥幸逃过一劫,便想着入宫来刺杀先帝,只不过后来先帝病亡,薛雨便想着翻案一事。 可这些年偶有旁敲侧击,早已经看出面前这位皇帝陛下没有这个心思。 皇帝陛下叹道:“有些事非朕能做主的,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难不成还不知道?” 薛雨轻声道:“陛下只是觉得不该为已经成定局的事情再费心力,所以陈国这么些年才停滞不前。” 皇帝陛下看着薛雨,缓慢而认真的说道:“你们都以为朕已经失去了锐气,你是这样,栾相国是这样,就连梁王也是这样,可你们没在朕这个位子上,自然不知道朕该做些什么。朕肩上是一整个陈国,一言一行都要思虑,哪里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薛雨跪在地面上,轻声说道:“可陈国还没到要灭的时候,自然不可能一切都以陈国的存亡作为全部人的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 法。陛下不翻案有不翻案的理由,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我想看到翻案的那一天,我信梁王。” 皇帝陛下冷然一笑,“果然至始至终想着让他登上皇位的人要比想让朕登上皇位的人要多得多。” 薛雨跪着,不再说话。 他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都相信梁王不会食言。 梁王与皇帝陛下不一样。 这两人就算是血脉里流着一样的血,但两人本来就不一样。 …… …… 相国府外又出现了一大批探子。 各家的都有。 这个消息是梁王放出去的,但梁王却不想看看相国府会怎么面对。 因为没有意义。 栾相国总能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那位梁王殿下在王府里,等来自皇宫的圣旨。 在某个前朝故事中,那位在玄武门前起事的太宗皇帝,便是在皇宫里做出了改变一生的决定,他决定效仿。 至于为何他会改变主意,在栾相国离国之前便如此做,那是因为这位梁王殿下收到了来自相国府里的一封信。 那封信上只有简单几个字。 但绝对是栾平亲手所书。 这位栾相国在陈国庙堂多少年了,他的字迹绝大数朝堂重臣都能辨认。 因此梁王深信不疑。 信上只有八个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可谁也不会想到,在淮阳城的城东某间书画店里,有个青衫少年抱着一大堆银两一股脑递给了那个穷酸潦倒的读书人。 然后他很善意的提醒道:“你最好赶快离开淮阳城。” 栾相国是一国柱石,又是书道大家,如此一来,自然淮阳城有许多仿栾相国的字的书斋和读书人。 可没人知道,这位城东的穷酸读书人,才是其中仿得最好的。 读书人看着这个说是仰慕栾相国墨宝,又买不起栾相国那些字帖的少年,于是便来找他的少年,一脸错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是一场赌局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那位穷困潦倒的读书人错愕之后,很快便想通一件事,“客人要我仿栾相国的字,不是为了收藏?” 李扶摇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这个几乎已经吃不起饭的读书人,然后摇了摇头。 他不准备多说。 本来就是一件无聊的事情,说得再多,都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读书人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的银两陷入了沉思。 他倒是想问清楚,可问清楚了之后这些钱还能放在他眼前? 有舍有得。 走出那间不算大的书画店,看着天气并不那么好的天空,背着剑匣的李扶摇神情古怪。 在人群中走过,来到一条名为草木巷的巷子里,李扶摇脚步不停,只是低声喃喃道:“这不过是个赌局而已。” 这场赌局起始于大雨停歇之后的那条巷子里,那位梁王和那个中年书生的对话。 梁王以为有那位老马夫在一旁,周围便再无一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他们,可背着剑匣的少年,其实当时便在不远处的一处房顶上,看着那个老马夫,顺便听着梁王和那中年书生的对话。 梁王要反,而且是以最简单直接的方法,逼宫。 学那位前朝的太宗皇帝,把自己的兄长斩于皇宫,然后登上大宝,梁王登基,成为陈国新一任的皇帝陛下,这位出身军伍的陈国藩王野心极大,但即便是他成为陈国皇帝,等到真有那一天之后,陈国也会陷入一个混乱的境地,不花上三年五载如何能够安定下来? 周国缺的,似乎就是时间了。 只不过即便是李扶摇偶然间知道了梁王的想法,也无法立刻做些什么,因此在看着那架马车离去之后,这个少年在屋顶上坐了小半日,才想起一件事。 梁王口里的相国离国之事。 于是再花了半日,李扶摇游走于淮阳城的市井之中,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酒楼之中。 李扶摇练剑之前是个说书先生,因此他很清楚,要知道那位相国大人的消息,去酒楼听上几场书,便能知晓。 果不其然。 这淮阳城里的酒楼里,说其他才子佳人,江湖武夫的说书先生不多,说那位栾相国的说书先生,很多。 只花了半日,李扶摇就已经知道这位栾相国在淮阳城,在整个陈国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陈国皇帝只是因为他坐在那个位子上才让人觉得必须要尊敬,那这位栾相国便是凭借他在陈国朝堂数十年如一日的正直清廉让整个陈国百姓对于这位相国,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不过李扶摇除去想知道这些陈国百姓对栾相国的态度之外,还有便是想知道整个淮阳城的朝堂重臣对于这位栾相国的态度。 又是半日功夫,李扶摇去了超过二十家淮阳重臣府邸。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整个陈国庙堂,无论官大官小,对于这位栾相国都忌讳莫深。 加上想起那位梁王之前和那中年书生说过的那句话。 “庙堂上的一大帮子老家伙,唯独本王就拿栾相国没办法,现如今栾相国走了,谁还能阻拦本王?” 当时李扶摇没有看到那位梁王殿下的表情,但不管怎么看,那位梁王殿下当时的语气除去真有些惆怅之外,另外还有些……庆幸。 他在庆幸什么? 按理来说,便该是庆幸之前的栾相国离国一事。 梁王决意要起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又庆幸栾相国离国。 那两者相遇,李扶摇很快得出结论,这位梁王起事的最大障碍不是其余庙堂上的什么重臣,不是什么淮阳的民意。 而是那位准备离国的栾相国。 想通了这一点,李扶摇便去做了一件事。 在淮阳城东的某家快要倒闭的书画店里找到了一个快要吃不起饭的读书人。让他写了八个字,当然是仿得那位栾相国笔迹。 至于为什么找他,除去他是淮阳城里仿栾相国字仿得最好的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因为他真的很穷。 穷得吃不起饭的人,见了钱,往往不会想那么多,哪怕他之前读了再多的圣贤书,知道再多的道理,只要他还没把生死看淡,在这个时候就真的可能会很少去想那么多。 这一点,李扶摇深有体会。 那个寒冬过后的初春,他就是那样的状态。 因此他得到了那八个字,然后便装进了那个信封里,送到了梁王府邸里。 这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那位梁王殿下会不会坚信那封信就是那位即将离国的栾相国亲笔写就的,也赌那位梁王殿下不回去找那位栾相国求证此事,最后赌的就是那位梁王殿下再收到那封信之后,会不会在极快的时间内重新安排起事的事情。 至于为何要赌。 依着原本李扶摇的想法,陈国不过是个偏远小国,就算是皇宫再如何戒备森严,那也是对世俗百姓和江湖武夫而言,他作为一个踏上修行之路,更是走在剑道上的剑士,对于这些都不该上心。 毕竟现如今第三境的他,境界修为比起来一般青丝境修士,不会落下风。 可在入城之前,遇见的那个老人让李扶摇改变了想法。 那个老人境界深不可测。 可谁又知道淮阳城,那座皇宫里是不是会又有第二个境界深不可测的修士。 冒冒失失闯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死在那个地方。 老祖宗之前已经出过一次剑,谁又知道会不会能出第二次。 所以李扶摇宁愿去拿梁王当棋子赌一回,也不太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一次。 前者失败之后,他再考虑入皇宫也好,还是就此离开淮阳城也好,都有个选择,可若是一下子就去选择了入宫。 机会只有一次。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运气不错的少年。 所以李扶摇决定换个更为稳妥的法子。 让梁王起事,陈国自乱。 这本来就是那位王爷的打算,李扶摇在这之中,只是悄悄的推了一把。 陈国会被会从此有一段类似于前朝的故事,李扶摇不知道,但他希望有,但不想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和那个故事的后半段一样。 那个故事的后半段是那位太宗皇帝将国力强盛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并且吞并了周围的好几个小国。 要是陈国的故事也按照这样发展,那么周国必然要成为这个故事里的一部分。 李扶摇想起来这些事情,就实在是忍不住咧了咧嘴。 “都不容易。” 做完了这些事情,似乎李扶摇便只能在淮阳城里好好待着,看着这座城里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只不过在他路过那条草木巷的时候,还是好死不死的碰见了一个他不想见到的人。 当日大雨中见到的那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人,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李扶摇见过这个老人,但绝对不知道他就是那位栾相国,因此在见到他的瞬间,便已经将青丝握在了手里。 剑气四溢! 远远便停下脚步的栾平看着李扶摇这样,自嘲道:“我这么个老头子,真有这么吓人?” 这句话是在对李扶摇说,却问的是身后的栾言。 栾言低声说道:“父亲在百姓心中,仍旧是那个值得人尊敬的栾相国,如何来得吓人一说?” 栾平指了指对面的李扶摇,轻声道:“也就是他了,自从上次告诉他我被某个老头子砍过一剑之后,便一直都对我有敌意了。” 栾言抬头望去,看向对面那个背负剑匣的青衫少年,疑惑道:“是哪家剑派的弟子,看起来气态不凡。” 栾平低声笑道:“恐怕这陈国江湖所有用剑的江湖武夫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栾言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来是山上修士。” 栾平呵呵一笑。 站在原地,看向李扶摇问道:“你这小家伙,用我的名字写的那封信,是要梁王早些起事?” 一语之间,所表露出的消息实在是不少。 李扶摇张了张嘴,才无比庆幸之前他做的那件事有多么正确,这位老人就是那位栾相国,那意味着就是在他尚未离开淮阳之前,自己只要真有心思要入皇宫,等着他的就是一个死字。 栾平继续问道:“只是老夫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王积势已久,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可在老夫没有离开淮阳之前,他总归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你为何要推波助澜?希望陈国大乱,想来现如今那位延陵皇帝都不愿意陈国大乱,那就是说,你其实是周人?” 栾平不愧是在陈国庙堂上矗立这么多年的老相国,仅仅是片刻便已经推断出来李扶摇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了。 李扶摇默然无语。 栾平很快便笑道:“虽然知道是你做的这件事,但老夫不准备对你做什么,本来老夫留下来就是要看看,你为老夫弄出这样一道极好的风景,老夫静观便是,只不过老夫越发不明白,你这么个有心机的小家伙,许寂那老家伙怎么还这么看好你。” 李扶摇没有问栾平怎么知道,栾平也没有说。 其实道理很简单,栾平在这座淮阳城待得时间最长,淮阳城里发生的事情,哪里能瞒得住他。 李扶摇站了很久,都没有感受到栾平的点滴杀意,虽然没有松开剑,但其实放松不少,现如今栾平又这么开口,李扶摇对着他行过一礼。 仍旧是一言不发。 缓缓退去。 栾言皱眉道:“此人谋我陈国,父亲就视而不见?” 栾平转过头,貌似很诧异道:“可咱们就要离国了,陈国之事与你我何干?” 语气平淡,但听起来极为刺骨。 栾言低头。 栾平呵呵一笑,“陈国换帝,似乎不是件坏事,再说了,这件事在我离国之后一定会发生,现如今变为我离国之前就开始了,也算不上坏事,至少可以让你好好看上一看。再说了,陈国有他在,哪里有那么乱?” “对了,接下来,你去荀家看看。” 栾言皱眉道:“为何?” 栾平感慨道:“谋国起事,哪里少得了银钱两字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那盏灯和几个人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所有关于起事和谋反的故事里,的确都缺不了银钱两个字。 无论是用来打赏那些付出生命的将士,还是用于收买那些将领,银钱都是极为直接和有用的东西。 因此在那些故事里,一旦决定要起事,最开始的举动便是要先找一位有很多钱的人。 淮阳城里的富人不少。 但他们的那些财富,比起来国库,仍旧是云泥之别。 可能够堂而皇之在短时间内从国库里拿银子的人,只有一位,户部尚书荀方老大人。 因此梁王起事,最开始便是需要这位荀老大人从国库里拿出些银子来。 这种事情,成化年间有个户部员外郎在机缘巧合之下做过,在那些流通的银子里贪污了整整三十万两,为得是请动那位陈国江湖第一杀手刺杀栾相国。 虽然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事后还将这件事嫁祸给了另外的户部官员,导致那位户部官员满门抄斩,但这件事被先帝知晓之后,这位户部员外郎还是死了。 妄动国库库银,下场定然极为凄惨。 现如今梁王要起事,要银子,于是他便找到了荀尚书。 也只有随着陈国立国之初便在的荀家,皇帝陛下才会放心把户部交给他们。 皇帝陛下不会毫无保留的相信某个人,或者说是某个家族。 让荀方坐到这个位置,只是朝堂之中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而已。 可既然是让荀方坐到了这个位置上,这位荀家家主便会拥有户部尚书的权力。 比如无需要其他的旨意,便能打开国库,拿出梁王需要的东西。 不过在今夜,梁王和这位户部尚书似乎产生了分歧。 府外星光灿烂,月色极美。 但在这位户部尚书大人的书房内,若是不点灯,便是一片漆黑。 因此便有人点了一盏灯。 又是齐王妃。 这位淮阳城第一美人,亲手为梁王和荀方之前点了一盏灯,实际上当初也是她为这两人牵的线。 虽然是在荀方的授意下。 那位头发花白,但自有一番气度的老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看着对面身材高大,一身灰衣的梁王。 梁王笑着开口,“荀老尚书,对本王的条件,似乎还有些不满,但现如今淮阳的局势,老尚书难不成不明了,有没有这笔银子,本王都要起事,本王之所以耐着性子来找老尚书敲定最后的事情,不过是念在老尚书和齐王妃是本王故人的面子上而已。” 荀方皱着眉头,没有急着说话,两人之前所讲的条件其实大抵都已经谈妥,理应已经敲定,可若不是来自那座相国府的一封信,两方本来就不必再继续会晤。 荀方至今都没有想清楚,既然是下定决心要离国的栾相国,为什么会对于现如今的朝堂还要干涉,更是给梁王写了那么一封信。 “纵使栾相国支持,可梁王殿下也该知道,起事之后也需要人心,荀家跟着陈国走过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反而比栾相国说话更有用。” 荀方继续沉声道:“况且若是梁王殿下起事成功,那些皇室子弟不一定真会认命,到时候还需要小女请齐王出面斡旋。” 梁王虽说被人认为是军事才能更高于其他,但既然是皇室子弟,又是先皇嫡子,自然从小便接受过来自皇族的教导,在心智和才能上,一点都不会差,因此荀方这些话,他很快便能判别是否会出现。 很可惜的是,这场他谋划许久的叛变,或者说是叫逼宫还是一些别的什么词语,一切都以那位皇兄身死,他坐上那个皇位而戛然而止。 身后的事情,他没有想过,或许是说没有仔细的想过。 在梁王来看,之后谁不服,大抵便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杀谁而已。 可现如今他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皇室子弟不服,他或许可以用血来解决,可若是那些手上有重兵的将军不服呢? 现如今淮阳城内只有三千御林军。 而且御林军统领只是被他收买的。 既然是收买,那便是有可能有一日他们也被另外的人收买。 那如何才能坐得住这个皇位。 最紧要的自然还是让栾相国留下,支持他,站在他身后。 但实际上既然栾相国做了决定,便应该不会改变,那位相国大人不是那种因为一两件小事便改变主意的。 可那封信又是什么回事? 梁王把他理解为栾相国对于皇兄的失望,对于陈国庙堂的失望,既然失望,便要寻找希望,因此栾相国离国,离国之前给了他一封信。 这或许是最好的答案。 可栾相国终究要走。 依仗这位相国大人,并不现实。 因此梁王只能从其余人入手。 荀方之前所说,就是现如今梁王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军伍之中有誓死为他效忠的将军,可毕竟天高地远,在淮阳城里,可没有那些将军。 只有先安定这淮阳城内的局势,那些皇室子弟都没有任何话的话,那些就算是想打着勤王之名的将军也无法发作。 荀方和齐王妃现如今很重要。 荀方凭借自身威望可以帮他,齐王妃身后有齐王,谁都知道那位不愿意争权夺势的齐王有多爱齐王妃。 杀了皇帝陛下之后,皇室子弟不服梁王,那还能推谁出来? 唯独齐王而已。 先皇三位嫡子而已。 要是这个时候齐王妃劝说齐王出来坚定支持梁王。 堵住众人口舌。 才算是完美。 想到这个地方,梁王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荀方则是没开口,等着梁王开口。 齐王妃更是站在远处,守着那盏灯。 书房不大,但总有些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于是在阴影里生出一道声音,“荀大人,您的要求不过分。” 梁王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 有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到那灯光所及之处。 是个中年书生。 荀方站起身,仔细看了很久,才感叹道:“原来有你在。” 中年书生点点头,“您的要求不过分,我想梁王殿下也会同意的,只不过,荀大人既然不愿意再让一些步,那便多拿些东西出来。” 这句话说得很直接,既然不愿意让步,便拿些更多东西来换。 荀家除去能在国库里拿出些库银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梁王清楚。 那位中年书生也清楚。 荀方也清楚。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那中年书生,感慨道:“当年你落榜之后,老夫其实派人去找过你,实际上最开始,老夫是想把小女嫁给你的。” 站在远处的齐王妃一怔,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中年书生,之前她只当这个人是梁王的幕僚而已,现在看来,倒是不止于此。 陈国科举在立国之后便有了,可这么些年来,出了那么些名落孙山的落榜考生,可没有哪一个能有这个中年书生出名的。 甚至这位中年书生,在走进考场之前,淮阳城上下便都觉得当年头榜头名非他不可。 毕竟他在少年时便已经名震陈国。 无论是文章才学,还是治政能力,这位都能说得上一个少年天才的称呼。 甚至有许多大臣都认为他入了朝堂之后,肯定就能成为第二个栾相国。 以后朝堂上不仅仅会有一席之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甚至还能站上栾相国那个位置。 只不过陈国已经有了一位栾相国,因此那位皇帝陛下似乎不需要第二个栾相国了。 在当年那场科举考试里,他便落榜了。 人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没有人敢说。 于是在那个阳春三月里,这个书生便离开了淮阳城。 但凡是真正天才,都不会寂寂无名一辈子。 现如今在淮阳城再见他,想来都该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荀方叹了口气,看向梁王,“梁王殿下,老臣再无疑虑,荀家长房唯梁王马首是瞻。” 梁王笑着起身,“荀尚书不必如此,之后的陈国还是那个陈国,荀家,自然还是那个荀家嘛。” 荀方苦笑,并不言语。 梁王转头看向齐王妃,轻声道:“至于齐王那边,便要麻烦齐王妃了。” 齐王妃点点头。 梁王满意起身,推门而出。 中年书生没急着走,他看了好几眼荀方,忽然说道:“荀老尚书,幸好当年晚辈落榜了。” 荀方抬起头来,默然无语。 中年书生缓行离去。 荀方重新坐下。 他转过头看向齐王妃,轻叹道:“若是齐王殿下有此野心,咱们父女何须借助他人。” 齐王妃神色复杂,终究没有言语,只是吹熄了那盏灯。 书房里重归一片漆黑。 —— 淮阳城有夜禁,这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 尤其是在倾举国之力与周人相战的时候,淮阳城里的夜禁被往些时日都要更为严格,只不过现如今倒是还好,离着夜禁,还有两个时辰。 秋风呼啸,夜晚的淮阳算不上暖和。 可总有那么些要谋生的小贩,天再寒,他们也要生存,于是淮阳城西的那处夜市也非常热闹。 在大红灯笼的灯光下,那些小贩面前的铁锅里有些滚烫的吃食,冒着烟,很暖和。 一身青衫的李扶摇背着剑匣,来到一处相对而言算是偏僻的小摊子前坐下,要了一碗饺子。 饺子是猪肉白菜馅,加上那卖饺子的小贩极为厚道,几文钱买到的一碗饺子,个个皮薄肉多。 李扶摇看着眼前的这碗饺子,没有急着下筷子。 因为筷子被对面那个人全部按在了手里。 李扶摇看着对面那个人,有些无奈。 因为那个人是他的半个朋友。 只不过李扶摇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在陈国淮阳城碰见他,按着他的设想,他们再次见面,应该是周国边境,他会在千军万马之间,看到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 不过既然是设想,那便不是事实,能在这里看到这个家伙,李扶摇也觉得有些亲切。 现如今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谢家宝树,谢应。 仔细想来,已经是两年未见了。 李扶摇看着那碗饺子,更看着比之前要坚毅许多的谢应,无奈问道:“你怎么来淮阳了?想来要是被那位陈国的皇帝陛下知道了,淮阳城里两千御林军都会不留余力的试着杀掉你。” 谢应揉了揉脸颊,笑着说道:“我也很想问你,你不在剑山好好练剑,为什么到处走?还到了淮阳城?” 李扶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剑山的事情,他不想对人多说。 谢应按着那柄腰间的家传宝刀栖客,轻声道:“我不在边境,反倒是来了淮阳城,我要做什么你肯定清楚。” 李扶摇皱眉道:“这样风险很大,我在这城中发现一个修士,境界深厚,比我要强太多。” 谢应沉默了很久,忽然极为认真的说道:“现在大周的处境真的不太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几个局内人 不用详说,其实陈国百姓也好,还是说周国百姓也好,都知道现如今大周的境地不会太好。 陈国倾举国之力伐周,加上身后还有延陵作为靠山,虽然至今陈国大军都没有攻破周国的北燕郡,但不管谁来看,都会知道,现如今周国的真的不太好。 “在北燕郡外,我们和陈国大军僵持了一年多,取得了一些不小的战果,要是双方军力一致,现在可能我已经领着大军跨过陈国边境,来到了这片陈国土地上了,或许再有一段时间,陈国便只存在于史官的史册上,而不存在在世间里。” “很遗憾,两方军力真的差得太远,纵使我取得了再多战果,杀了再多人也无济于事,因为大周的将士数量在减少,这种速度虽然比不上陈国减少的速度,但要是说陈国还能剩下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大周绝对应该是已经一个人没有了。” 李扶摇看着那碗饺子,听着这些话,皱了皱眉头。 谢应一只手按着那柄家传宝刀栖客的刀柄,另外一只手把那些木筷推过去,才继续说道:“之前我在边境被人刺杀过好多次,不太开心,现如今我来淮阳城,也是要尝试着杀一个人。” 李扶摇拿过木筷,拿过一旁的醋碟,他知道谢应要杀谁,现如今这个局面下,倒是杀了那位陈国皇帝,比斩杀数万边境陈国大军都有用。 “我之前说过,这座城里有修士,境界不低,很有可能就是皇宫里豢养的高手,你贸然进宫,只怕就要死在那里,你死了之后,北燕郡怎么办?我听说要是没有你一直领着骑军在北燕郡外,北燕郡可能早就破了。” 谢应认真说道:“我之前也说过,现在大周的处境很不好。” 李扶摇夹了一筷子饺子,缓慢的吃着,因为吃的慢,所以他能感受着那猪肉和白菜的味道,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第一个饺子他忘了蘸醋。 他吃完这个饺子之后,才问道:“能不能说说你的想法,怎样行刺?”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李扶摇没有忘了替谢应要了一碗饺子。 等到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之后,谢应看着那碗饺子,有些无奈。 “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潜入皇宫,找到他,杀了他?” 李扶摇点点头,称赞了几句,然后才说道:“我在想,你带兵打仗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直接。” 谢应苦笑,他带兵打仗没问题,可真说要刺杀这位陈国皇帝,还真没做过。 同行数位周国的江湖高手,临到了淮阳城前,因为怕暴露身份,因此最后只让谢应入了城,没人会想到这位周国的将领会潜入淮阳城,因此在城中倒是没有张贴任何关于缉捕他的告示。 可现在的关键是,就凭谢应一人一刀,要是说就能潜入皇宫杀得了那位陈国皇帝,他也肯定走不出来。 所以这位谢家宝树,现如今大周军伍里最炽手可热的将军是准备拿一命换一命,当然,这个前提是他要是能做到的话。 “能不能换个方法?” 李扶摇吃完最后一口饺子,抹了抹嘴,笑着说道:“我这些天在淮阳城做了几件事,你应该觉得会很有意思。” 然后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李扶摇给谢应讲了些现如今淮阳城里的事情,栾相国c梁王c还有那位皇帝陛下,一个都没有落下。 听完之后,按着栖客刀柄的谢应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李扶摇。 “我原本以为你们这些修士最不喜欢讲道理,要做事情,便是直接出手便是了,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么些谋划。” “都说了这座淮阳城里有修士,一个不慎,命都要搭进去,能够置身事外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你现在只需要和我一起安安静静待在淮阳城里,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查漏补缺就好了。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回周国。” 李扶摇说了他的安排。 谢应却有更为疯狂的想法,“能不能将那位梁王一起杀掉,让齐王做这陈国皇帝?” 李扶摇微怔,让梁王起事,将原本的陈国皇帝换做梁王,陈国毫无疑问这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没有太多心力关注边境的事情,可等过了这段时间呢? 梁王不知道在处理政事上比不比得上他那位兄长,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这位梁王在军事方面的才能以及野心要比他那位兄长强太多。 既然如此,那么在陈国这段动荡的日子结束之后,只怕这位新登基的陈国皇帝对于大周的压力,会比他兄长强烈的多。 因此谢应也不太愿意梁王即位。 反倒是那位一向对权势没有什么想法,无心皇位的齐王,反倒是才让谢应觉得他才是最好的陈国皇帝。 对大周最有利的,便是最好的。 李扶摇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我其实在等他走,他却想留下来看着,梁王忌惮他在陈国庙堂的影响力,那我便是单纯忌惮他的是境界修为。” 谢应一怔,“谁?” 李扶摇平静说道:“真正能够左右淮阳城局势的那个人。” 皇宫里夜色深沉。 皇宫里前两日发生了好几件事情,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不是皇帝陛下召六部尚书和几位御林军统领入宫的事情,反倒是那位内务府总管太监薛雨公公暴毙在宫中的事情。 薛雨入宫时间太长,竟然都已经让人想不清到底有多久,现如今宫里当差的太监宫女们只知道,这位内务府总管太监,脾气一向很好,做事很认真,坐上内务府总管太监这个位置之后,从来没有难为过谁,就连之前在他发迹之前欺负过他的那些公公都不曾为难。 这么个性子,原本是不适合在宫禁里生存的。 可谁又想得到,他居然一步步走到了最高的位置,而且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 只不过这位薛雨公公,还是死了。 说是忽染重病,不治身亡。但其实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总管太监是因为和某位王爷有牵连而被皇帝陛下处死的。 朝堂上的大臣们为了知晓皇帝陛下的喜好以及平日动静,很愿意在宫里安插棋子,那些棋子便是在宫里当差的那些宫女太监。 收银子,说上几句与皇帝陛下有关的事情,这算不上大事,可真要深究起来,也是要杀头的大事,可这么些年,在宫里大家都心照不宣。 可这些棋子里,其实从来没有包括过内务府总管太监。 这个离皇帝陛下最近的位置,几乎连皇帝陛下的一言一行都尽数在掌握中,所以想要知道皇帝陛下的行踪和喜好,其实大抵可以越过一切,直接找到这位内务府太监总管的。 可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位置,皇帝陛下自然是要安排一个极为忠心的人才是。 薛雨便是那人。 只是现如今,薛雨死了。 暴毙在宫里。 旧人死了,自然需要一个新人。 顶替薛雨的是一个年轻太监,叫李福禄,入宫之初,这个小太监便是跟着薛雨的,宫里一直有儿徒弟的说法,这个李福禄便是薛雨的儿徒弟。 至于为什么他能年纪轻轻便坐到这个位置,其实也很简单,那便是因为之前薛雨和梁王有牵连的事情,便是他向那位皇帝陛下说出来的。 告密者,一向难有好名声。 可他若是向皇帝陛下告密,便可以说成是他是陈国忠诚的臣子,一心为国。 一点都不惹人厌。 因此在薛雨暴毙之后,这位年轻太监连跳好几级,直接坐到了内务府总管太监的位置。 一时风光无两。 宫里的太监宫女往后再看见李福禄,就不能以小李子称呼,要叫一声李总管了。 同其余那些一朝得势便忘乎得以的人不同,李福禄得势之后,并未有过半点的嚣张跋扈,一如既往的待人以和。 不过多了几分气度而已。 今夜皇宫宫禁之后,宫墙里再无一人。 各安其事。 唯独有一盏大红灯笼被人提着行走于宫墙内。 内务府新任总管太监李福禄。 这位面容尤其显得生涩的总管太监,在夜色中走得很缓慢,一步一步便犹如他的人生一般。 要是在夜幕中一直有人看着这位总管太监的一举一动的话,便能看到这位新任总管太监一边走一边在流泪。 大红灯笼照在他脸上,眼泪不停。 李福禄想起之前那个晚上,薛雨把他叫到房内,对他说的那番话。 李福禄嘴唇颤抖,之前他问师父,是不是非要以自己的性命去促成此事,原本要不要这么急都没那么重要的。 然后那个入宫多年还一点都不像是个太监的师父则是笑着说,“都不是男人了,活得再久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该死的时候便死了就是,你看到那一天之后,到师父坟前给师父说一声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李福禄喃喃道:“师父,活着真的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有意义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被忽略的某个人 淮阳城里的现如今局势,李扶摇该做的已经做完,就算是还要多做些事,也要等梁王落子之后,看看这淮阳城里如何发展之后,才有新的打算。 抱着必死之心来到淮阳城的谢应一下子放松不少,这位周国军伍之中现如今最重要的将军,想着之后极有可能要死还是死在沙场上,便觉得莫名其妙有些开心。 沙场武人死于沙场,还算是死得其所。 在之前和李扶摇对饮之时,酒到酣处,看起来满脸醉意的谢应说起这一场大周战事,作为局内人,谢应虽说在北燕郡外难逢败绩,名声甚至都传到了陈国和周国以外的地方,但对于这一场国战,谢应仍旧是不看好大周能够撑过去。 要不然,他也不会从北燕郡外来到淮阳城。 因此在那场谈话里,谢应按着那柄家传宝刀栖客,半打趣的说之后要是自己真是死在了那场国战里,不要李扶摇做什么,就希望他捡起来他的这柄栖客,带着走过这片山河,不要求去什么名胜古迹,反正多走走,多看看,看看那些没有见过的风景。 栖客去了,便算是他谢应去过了。 他谢应这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太多地方,日子也过得不算是有意思,带兵打仗虽然是不讨厌,但其实时间长了,也会有些不耐烦的。 当时李扶摇则是有些恼怒的说着他是个剑士,带柄刀成个什么样子。 虽然李扶摇没有说透,谢应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他说要他好好活着而已。 对此,谢应没有说透。 这位出自谢家,年少时候便展露出不俗的带兵才能的谢应,被人说成是谢家的一颗宝树,是能领着谢家继续前行的年轻俊彦,更甚至于在谢家的全力促成下,更是有望成为大周驸马。 谢家对于谢应的期望,实在是几句话里说不清楚的。 人在世上,真有好些东西说不清楚。 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现在和大周已经死死绑在了一起,要是大周能够挽此危局,一鼓作气打到淮阳城里,谢应毫无疑问便会成为大周板上钉钉的军伍第一人。 若是不能,谢应便是陈国最想杀之人,也会是战事结束之前,先死在沙场上的人。 两个结局,不仅是谢应,就连是大周和陈国两方都很清楚,第二个结局只怕才是谢应最终的归属。 这位久经沙场的年轻将军没有半点畏惧,身为周人,对于生死,早该看淡。 李扶摇对此不好多说什么,并且轻飘飘的言语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只是在第二日清晨,一身青衫的李扶摇和谢应走出客栈,去逛了逛集市,大人物们要谋划什么是大人物的事情,这些市井百姓,仍旧是一日接一日的过着日子。 走在街道上,路过一家卖旧物的古董店铺,李扶摇才想起一件事,将那个之前买的玉酒壶送给了谢应,他一共送出去两件东西,第一件是师叔柳依白的酒葫芦,送给了吴山河那个便宜师兄,然后这第二件便是他花了几十两银子买的这个酒壶,这一次是送给了谢应。 谢应也不客气,一把接过来之后便别在了腰间。 走过了几步之后才开口问李扶摇为何要送出这个玉酒壶。 李扶摇神色有些尴尬,终究没有多说。 谢应一头雾水。 腰间悬刀的谢应和背着剑匣的李扶摇走在淮阳城街头的市井,不用多说,人人都把这两位当作是那种江湖游侠儿,只是有些奇怪,在这陈国江湖里,用刀的和用剑的一向不和,为什么这个悬刀的年轻人还和这背着剑匣的年轻人同行? 难不成那个一身青衫的少年背后背着的不是剑匣,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李扶摇和谢应没空理会这些淮阳城的市井百姓怎么看,反正李扶摇领着谢应闲逛,谢应便将那玉酒壶灌满酒,一边走一边喝酒。 酒香四溢。 李扶摇显得有些愁眉不展,虽然没有唉声叹气,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个青衫少年十分郁闷。 谢应懒得去问,李扶摇也没主动说起。 响午时分,两人在一座酒楼二楼吃过饭,李扶摇没有急着起身,因为二楼的中央在食客们吃得差不多之后,便搬开几张木桌,放了一条长条木凳在中央,木凳上摆了一个大海碗,酒楼掌柜的笑着抱着一坛子酒楼里最好的酒将那个大海碗倒满酒。 李扶摇不由得叹了口气。 很快便有个一袭长衫的说书先生来到场间,先是对着众人一鞠躬,然后才坐下,喝了一口酒,念叨了几句好酒之后,方才开始说起似乎是昨日没有说完的故事。 在酒楼的食客大多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酒楼,今日这一拨食客中,大多还是冲着说书先生昨日没有说完的故事来的,因此说书先生一张口,便都鸦雀无声,等着说书先生嘴里那个听来只觉得荡气回肠的故事。 谢应慵懒的把头靠在窗旁,一只手拿着那个玉酒壶,一只手抓了好几颗花生米,往着嘴里一边丢一边灌着酒,李扶摇则是到了现在,才在自己面前的酒杯里倒了半杯酒。 只喝了一口,便已经见底。 心里有其他打算的李扶摇心满意足。 谢应只是瞥了李扶摇一眼,便继续自顾自喝着酒。 李扶摇没有去听那个故事,毕竟之前他也说过好些年书,对于那位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其实七七八八也算是知道其中脉络。 这位说书先生是把那几个大抵相近的前朝将军的故事糅合成了一团,重新弄出了一个新故事而已。 谢应喝了口酒,忽然饶有兴致的问道:“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就是在军伍呆一辈子的无趣光景,所以我对你以后的路,反倒是兴趣不小,怎么样,说说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虽说都是一辈子,一辈子可长可短而已。 李扶摇想了想,皱眉道:“倒是没怎么想过,反正以后的日子,练剑必不可少,能走到什么地步,不清楚,反正尽力就好,等大周的事情一了,我要去洛阳城,然后可能会去一趟南海。到处走走,老祖宗说过,对剑道也有裨益。” 谢应感叹道:“你们这些山上修士,还真是一点都不为俗世所累啊。” 李扶摇一笑置之。 谢应放下那个玉酒壶,认真问道:“你们山上修士是不是也相信人定胜天这种话?” 李扶摇知道谢应是在问什么,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只是平静道:“就好像咱们在淮阳城的所做所为一样。” 谢应怅然一笑,“原来真是没有人定胜天,也没有什么天来刻意针对咱们这个偏僻小国,不过是拳头不够大,野心却太大而已。” 李扶摇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还没有离开白鱼镇的时候,听过从少梁城那边传来过皇帝陛下的那句豪言,后来又见过那位皇帝陛下,想来那位皇帝陛下并非那种好高骛远之人,大周既然敢频开战事,想来应该是有所依仗才是,只不过现如今周国会陷入此等局面,应当便是出了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还得去少梁城见过皇帝陛下之后,才能完全知晓。” 谢应皱了皱眉头,好像是想起了某些事情,只不过张了张口之后,并没有说话。 李扶摇不去追问,只是耐着性子听完那说书先生的这个故事之后,才和谢应起身下楼。 下楼之后,谢应说是要一个人在淮阳城里逛一逛,李扶摇没有说什么,只是独自回到客栈,把剑匣解下,拿出那柄青丝。 继续养剑。 这种法子是被说成天底下最笨的养剑法门,可还是愿意每日去做,并且乐此不疲的,只怕就只有李扶摇一个人而已了。 匣里两剑,青丝现如今和他的联系比起小雪要胜过不少,这也是李扶摇经常用青丝而非小雪的缘故。 对于谢陆的佩剑小雪,其实李扶摇一直有些矛盾,师叔赠剑,该是好好收好才是,但李扶摇又总觉得该替它寻个有缘人才是。 毕竟一剑在手,便够了。 多出的一柄剑,李扶摇至今都没想清楚该如何安排。 —— 夜幕降临。 谢应一身酒气走回客栈,腰间别着李扶摇送他的那个玉酒壶,家传宝刀栖客却是在另外一侧,回到客栈之后,谢应径直回房,没有来找李扶摇。 李扶摇趴在窗户上,则是盯着皇城那边,想着那位梁王殿下到底要在什么时候才准备起事呢。 其实此刻,与他想法相同的还有那位栾平的学生,栾言。 这位被视作是栾相国精神意志的延续的读书人站在栾府院里,看着夜空,紧皱眉头,这场淮阳城里即将要发生的大事其中细节他都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这既是栾平想给他的东西,同时又是栾平要考验他的东西。 梁王何时起事? 齐王到底能不能被齐王妃说服? 都值得让人深思。 还有 栾言忽然一惊。 猛然回头。 栾平站在远处,轻声张口问道:“想通了?” 栾言吓出一身冷汗,木然点头。 栾平呵呵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城夜幕里 【】 时至今日,或者说直到上一刻,不管是相国府内,还是说梁王府,亦或者是李扶摇和谢应,这三方都刻意的忽略了一件事情。 直到栾言想通了这件事当中的紧要地方。 为何在淮阳城内局势算不上是晦暗不明的情况下,那位皇帝陛下一直无动于衷,除去之前召见过六部尚书和几位御林军统领,和将那位内务府总管太监薛雨秘密的处死之外,便没有再做过什么事情。 太过于平淡。 这座淮阳城里威望最高的是栾平,军事才能和野心最大的是梁王,最不想争的是齐王,一直希望淮阳城大乱的是李扶摇。 可这座淮阳城的主人,是陈国皇帝。 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此在淮阳城里要生事,怎么能让那位皇帝陛下不闻不问。 他不该摆出这样的姿态。 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便是那位皇帝陛下也在想些什么事情,或许正在做些什么事情。 “可皇帝陛下在深宫之中,能做出些什么来逆转局势?” 栾言实在是有些不理解,他紧皱眉头。 栾平走过来,平静说道:“当年先帝选皇子登大宝时,看似梁王是因为自家母妃的原因才被贬谪到了边军之中,其实那位先皇何尝不是为了能让皇帝陛下顺利登基,既然是先皇看重,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没那么好招惹,梁王要起事,若是皇帝陛下一下子就给我写信,这场乱局,他没有半分胜算,可直到今晚之前,皇帝陛下才给我来了第一封信,内容也很简单,只有几个字,上面说要我注意,今夜不要出门。” 栾言惊骇道:“皇帝陛下要先发制人,可他手上有什么?” 栾平呵呵笑道:“梁王有的,皇帝陛下自然也有。” 栾言恍然大悟,“梁王收买了御林军统领,皇帝陛下也能重新掌握兵权?” 栾平缓缓点头,有些感叹,“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啊,除去失去了当初那些雄心壮志之外,谋略其实不差的,为君之道更是驾轻就熟,今夜这场乱局就要落下帷幕,你的大考也要结束了,说实话,我有些失望。” 栾言低下头,惭愧的说道:“愧对父亲。” 栾平摆摆手,率先走出相国府,“走吧,咱们去看看,看看这乱局之中,谁能胜出。” 栾言回过神,赶紧跟上栾平的步伐,跟着他一同走出相国府,走向皇宫方向。 —— 今夜月色很美,挂在夜空中的那轮明月显得十分皎洁,照在玉白色的石块铺成的皇宫地面上,竟然隐隐能够看到有些光芒。 驻守皇宫的御林军一共两千人,总共四个统领,每人各统领五百人,以众星拱月一般分布在皇城四个角落。 拱卫皇城。 陈饮是这四个统领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个,才堪堪到而立之年,这位与国同姓的御林军统领是皇室之中一支偏房的子弟,但是因为颇具才干,才被陈国皇帝提拔为御林军统领,成为这皇宫里四大统领之一。 要知道,要想成为这皇城里的御林军统领,除去家世要干干净净之外,也应当是在战场上有过功勋的武人,其余三人便是如此,唯独陈饮是以皇室子弟的身份坐上的这御林军统领位置,因此从一开始,便在军中颇有微词。 不少御林军将士对于这位统领,并非完全信服。 今夜皇城之乱,始于南大营。 那位在边军之中攒够了功勋的南大营统领在亥时收到了一封密旨,密旨上内容倒是不复杂,就是寥寥几句话而已。 但这位南大营统领在收到这封密旨之后,当即便领着数十位亲卫去了一趟北大营,直闯北大营,将那位北大营统领,直接一刀给斩下了脑袋。 然后这位南大营统领在短暂的一刻钟以后,便将北大营将士完全控制住,接下来,这位南大营统领,在边境沙场之中摸爬滚打十余年的百战老卒,便领着身后的一千人,去与西大营的统领汇合,想着要对东大营的陈饮完成合围,一举将这个平日里早就看不惯的皇室子弟斩杀在东大营。 只不过当这一千御林军浩浩荡荡往那东大营而去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饮领着五百御林军士卒便来到了大军最后面。 陈饮没有犹豫,即刻便带着这五百士卒生生从南大营大军的身后凿了进去。 平日里四个大营的御林军将士便一直都算是有些不大不小的矛盾,其中东大营和南大营积怨最深,这一次在各自的统领带领下在皇城中开始厮杀,最开始两方都有些茫然,可等真有袍泽在身旁倒下之后,便各自都激发出了凶性,不需要谁多说,两方将士再也不顾什么袍泽之谊,完全杀红了眼。 每时每刻都有御林军将士,厮杀声振聋发聩,在寂寥的皇城之中飘荡。 让一众宫女太监都不知所措。 内务府那边,新任总管太监李福禄派了好些小太监出去,去安抚那些太监宫女,并且下了严令不让他们踏出房门半步,做完这一切之后,李福禄从床底下抽出一把短刀,别在腰间,开始和身后的好些太监往御书房而去。 那些太监里,老少皆有,有在宫里已经待了许多年的老人,也有才入宫的生面孔,但不管是谁,走向御书房途中,脸上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 今日之事,太大。 而在严阵以待的西大营,那位本该是也收到皇帝陛下密旨的统领此时此刻却是随意将那封密旨扔进了火堆了,然后这位同样是在沙场上打拼超过十年的西大营统领盯着面前的五百御林军将士,朗声问道:“诸位可愿去挣一个锦绣前程,从此衣食无忧?” 五百御林军没有答话,只是有些人互相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茫然。 西大营统领哈哈笑道:“不错,本将今日就是要行谋反之事,梁王殿下同是军伍出身,不知道要胜过皇帝陛下多少,为何当不得皇帝?咱们的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陛下,若是再让他多坐几年龙椅,只怕连周国大军都要攻到淮阳城下了,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梁王殿下做这个皇帝,带着咱们去大周少梁城看看!” 这一席话一说出口,那五百御林军将士脸上便都充满了向往之色。 这位西大营统领不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抽刀,走出几步之后,才朗声道:“要跟本将去搏一个锦绣前程的,跟在本将身后!” 随着西大营统领往前走,身后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将士。 而这位西大营统领要去的地方,不是那处焦灼的战场,而是直奔御书房。 擒贼先擒王,杀人便要先杀陛下! 御书房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多达百位皇宫大内高手,一些皇室子弟更是人人提剑,护卫住了这处地方。 那些皇宫平日豢养的大内高手,都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以一敌十其实不算是什么难事。 因此当李福禄和一众太监来到御书房前的时候,没人在意那位年轻太监的想法,李福禄小跑几步,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御书房外,然后这位新任内务府总管太监扯开嗓子吼道:“奴婢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李福禄身后的一众太监看见李福禄跪下之后,也跟着跪下,嘴里念念有词,都是和李福禄一样的说法。 御书房被人推开,在一众大内高手重重护卫下的显身的陈国皇帝神情疲惫,看着身旁的一个老者问道:“派人通知了齐王府,朕的那位皇弟没有任何要来见朕的意思?” 老者恭敬答道:“启禀陛下,齐王说是已经睡下,齐王府的管家说是不敢打扰,按着陛下的意思,没有将现如今皇城里的局势告诉齐王。” 陈国皇帝冷笑道:“既然如此,派人剿了荀府,至于齐王妃,头颅割下之后送往齐王府便是,朕这位皇弟一向不争,现如今都还想着置身事外,可朕却真不想他站在远处看着朕了,怎么想都觉得朕和梁王是猴子一样。” 老者点点头,躬身退去。 陈国皇帝看着始终跪在地上的李福禄,笑问道:“李福禄,梁王到哪儿了?” 李福禄蓦然抬头,一脸惊骇。 陈国皇帝摇了摇头,“大义灭亲,才让朕信任你,可你到底是个什么性子,薛雨能不知道?薛雨能让你做他的儿徒弟,便知道他该是绝对信任你才是,薛雨比朕要像个好人,眼光也不差,因此你能出卖他,朕便不信你。” 李福禄颓然跪坐在地面上,神情古怪。 陈国皇帝看着远处,呵呵笑道:“梁王该到了,不知道栾相国会不会来看看,要是都来齐了,正好一起解决了。” 在西大营往御书房赶的路途中,那位西大营统领被人从身后一刀刺进了身子,紧接着,周围数位御林军将士纷纷抽刀,朝着那位西大营统领的身上砍去。 那位西大营统领一句话没能说出,便死得不能再死了。 然后那位一直被西大营统领排挤的副统领朗声高喝道:“诸位将士,随我去御书房护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大侠、王妃 【】 在西大营的御林军往御书房而去的时候,皇城南门那边,梁王姗姗来迟。 这位领着府邸私兵的梁王殿下今日一身甲胄,身材本就高大的梁王穿上这一身甲胄之后,便和沙场征战的武人无异。 只可惜的是这位梁王殿下穿过南门,路过皇宫甬道的时候,很快便发现一件足以让他大惊失色的事情。 甬道之前,有一颗头颅被高悬在角楼飞檐上。 梁王定睛一看,那颗被高悬在半空的头颅便是陈饮。 那位本该是前途无量的皇室子弟,死于今夜。 梁王停马不前。 甬道之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将士,人人提刀看着这位想着要谋乱的梁王。 皇宫里已经传下旨意,生擒梁王者,赏黄金万两,官升三级。 其实若不是那位皇帝陛下实在是想看看起事失败的梁王到底是个什么姿态,生擒梁王的条件是要换成取梁王首级的。 栾平提着一壶酒,坐在远处的某座高楼顶端,坐在他身旁的是他视作传人的栾言,同栾平这个修士不同,栾言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要不是之前被栾平提溜上来,打死栾言都不会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坐着看那座皇城的。 栾平看着皇城之中的几处稀疏光亮,伸手指着那些地方说道:“梁王为何今日会败,除去没看清楚我之外,便是他太急了,兴许是知道那封信不是真的,可在那些谋划之后都没有见到我表态,便想着应当是我已经默许了,他之所以有这么想法,还不是因为太想坐上那把椅子了,想却不能抑制,这不是一个好君王。所以梁王今日会败,只不过陛下今夜也做错了一件事,所以梁王还是能赢。” 栾言闻言一怔,“陛下做错了一件事?” 栾平点点头,“真以为这些小国能在延陵立国是因为延陵历代皇帝都宅心仁厚?不过是不愿意为灭国而付出代价而已,陈国也好,周国也好,都并非那么简单的。陛下今夜派遣大内高手去那座荀府,在陛下看来,是一招秒棋,甚至真是一步秒棋,梁王既然能反,齐王自然也可能会反,因此今夜斩草除根,这无可厚非,可实际上,还是错了,但真要说谁错了,这件事根本上还是那位先皇错了。” “何以见得?” 栾言疑惑不解。 栾平平静道:“先皇有些事情没有告诉陛下。” 说完这句话,栾平拿起酒壶喝了几口,想起了那位挺有趣的先皇,在朝政上兢兢业业,可私下里却是更喜欢木匠活,至今相国府里都还有那么好些东西都是出自先皇的手笔,这之中便包括了栾平最喜欢的太师椅。 先皇对于栾平的信任,远胜于其他任何人。 因此在驾崩之前都深信不疑栾平不会离开陈国,所以有件事便被先皇不经意遗忘了,没有告诉现如今的皇帝陛下。 才导致了之前那位皇帝陛下做出的那个愚蠢决定。 仔细想来,其实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栾平。 栾平扯了扯嘴角,“这个黑锅我不背,再说了,争来争去不都是你的儿子在那把椅子上坐着吗?” 栾言怔怔失神,不知所以。 —— 李扶摇推开窗,看着远处皇城光亮,转过头对谢应说道:“我想来想去,那位梁王应该是成不了事了。” 谢应蓦然一惊,“为什么?” 李扶摇认真说道:“我找人代写的信他都能信,哪里会是那位坐在龙椅上那么多年的陈国皇帝的对手,这位梁王带兵打仗厉害,可不管怎么看,始终是比不过那位陈国皇帝啊!” 谢应下意识的按住家传宝刀栖客,然后沉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李扶摇看着谢应,“我也不知道,毕竟那位栾相国还没有走,有好些事情我不敢去做,只不过现在,咱们可以先去梁王府那边看看,看看这位梁王有没有什么后手。” 谢应点头,然后便要转身下楼。 李扶摇喊住他,无比认真的说道:“真的不要想其他的东西,性命很重要,不要轻易丢了。” 谢应转过身,看着窗外风景,“国在前,谢应在国之后。” 李扶摇张了张口,终究是没有说出些什么来。 谢应洒然一笑,“李扶摇,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事情!” 李扶摇看着谢应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之前在白鱼镇当说书先生的时候,看过许多故事,也讲过许多故事,有好些个我都不太喜欢,可是为了生计还是要说,有好些个我很喜欢,可也说不出来,毕竟没人喜欢听。你谢应这种性子,既像在那种沙场喋血的将军,又像那些一心为国的侠士,真的,喊你一声大侠,不为过,但我不想今晚对你说上一句谢大侠,走好!” 说起谢大侠这个称呼,李扶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开心。 谢应皱着眉头,“谢家本就是武林世家,你叫我一声谢大侠又怎么了?”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哈哈笑道:“走走走,一起去看看再说。” 谢应有些厌恶的说道:“走归走,别想着到时候抢我的风头,不然我这柄栖客杀陈国人之前,先在你的胸膛上划开一道口子。” 李扶摇默不作声,但笑意不减。 最后走在街道上,他还笑着喊了一声谢大侠。 然后他才想起了一件事。 那些话本小说里的大侠,可都是以八个字作为注解的。 那八个字?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 齐王府里今夜寂静无声,先前皇宫来人传唤那位齐王,被王府管家硬生生给回绝了,不是因为这名王府管家胆子大到连皇帝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而是那位管家,的的确确只能回绝把这件事给回绝了。 因为现如今,那位齐王殿下,不在府邸里。 那位齐王现如今在荀府内。 那座荀府宅子,存世时间之长,真的算是世所罕见,恐怕整个淮阳城里,除去皇城的建造历史能比得上荀府家宅之外,其余便没有任何一座建筑能够比得上这座荀府了。 荀府内,时间不短的物件,比比皆是。 今夜齐王殿下便从荀府内的一处库房里拿了一对夜光杯在后院的石桌旁对月饮酒,可惜这一对月光杯,一只在石桌的一头,装了一杯酒,那个站在石桌旁的齐王妃却是一点去拿起那只酒杯的兴致都没有。 留着齐王独自喝着酒。 这位陈国藩王今夜来到荀府的理由倒是很简单,齐王妃说是要和他喝酒赏月,于是他便来了。 等来到这处后院时,齐王妃没有半点要和他喝酒的想法,于是他便只能独自一个人喝酒。 后院四周有数位荀府豢养的江湖高手,都在盯着这位齐王殿下,不让齐王今夜离去。 齐王喝了半壶酒,看着挂在半空的月亮,总算是开口问道:“王妃,你准备把本王留到何时?” 齐王妃看着这个至今都没有半分慌乱的齐王,眼里闪出些疑惑,但很快消减,“等皇宫事了,王爷自然便能离开了。” 齐王随口问道:“王妃就不怕梁王兄今夜事败,大家一起共赴黄泉?” 齐王妃讥讽道:“王爷这些年过的日子,其实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王妃真以为本王这些年的样子,是自己装出来的,而不是本王自己想这样过?” 齐王仰头喝了一口酒,平静说道:“本王是真看不上那个位子,皇兄也好,还是说梁王兄也好,想要便去争就是,本王只做一件事,那便是保你和你身后的荀府安然无恙,可你们偏偏不信本王,本王又能如何做?” 齐王妃漠然不语,不想说话。 齐王喝完一壶酒,正要张口要下一壶酒,忽然听到前院生出了一阵厮杀之声。 荀府内火光四起。 隐隐有人影在府内四处游走。 齐王叹了口气,将那只月光杯放在桌上。 齐王妃神色有异,就要走出几步去前院看看。 齐王在身后提醒道:“记得本王说过的话。” 齐王妃充耳不闻。 荀府前院,一众大内高手跃入其中,正在寻找齐王妃。 户部尚书荀方自从看到那么些大内高手涌入院中之后,便神色变得十分颓废,那名领头的老者站在这位户部尚书面前,开口说了句话,语气淡漠至极。 “交出齐王妃,或者是让她自己上吊便是,老夫不愿意多费工夫,陛下要的是齐王妃的脑袋,至于你们这些,还没说,老夫也不会如何做。” 恰好来到前院的齐王妃听到这么一席话,脸色煞白。 谁都没有想到那位梁王殿下这么快就输了,还输的一败涂地。 —— 后院里,齐王殿下起身。 那些奉命看着齐王的荀府高手“眼睁睁”的看着齐王离去。 片刻之后,石桌上的那只月光杯片片碎裂。 来到前院的齐王看着那些大内高手,只说了一句话。 “本王的王妃,谁敢轻辱?” 就这么一瞬间,齐王妃红了眼。 嫁给齐王这么些年来,她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像个男人。 齐王转过头,看向齐王妃,在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最后登场的齐王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这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感觉有些怪异,那个一直以不争闻名淮阳城的齐王刚才是说话了?而且语气显得那么强硬? 那些大内高手怔怔看向齐王。 来这里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过齐王会在这座荀府里,可说实在话,这些已经在陈国江湖成名已久的大内高手没有一个人真的将齐王放在眼里的。 在淮阳城里,就连生活在最底层的市井百姓对于这位齐王殿下,也会有个大概的认识,从那些市井百姓嘴里说出来的形容词,大抵有不争,深居简出一类的言语,更有些激进的百姓,大抵会说出几句窝囊与胆小怕事这一类词语。 可无论怎么说,没有谁敢说真知道这位齐王殿下在想些什么的。 可没人在意。 尤其是这些大内高手们,更不会在意这位齐王在想些什么,就算是城府深沉又如何,就算是腹有谋略又如何,淮阳城始终是皇帝陛下的淮阳城,任你有千般本事,也只能在屋檐下活着,如何都不低头? 领头的老者看向齐王,冷笑道:“王爷,荀家伙同梁王谋反,罪无可赦,陛下已下圣旨,要将齐王妃处死,齐王莫非要抗旨不成?” 那位武道修为比上梁王那位马夫也不遑多让的老者信心满满,若是齐王非要阻拦,他就是当着齐王的面将那位长得祸国殃民的齐王妃就地处死又如何? 旁人或许对这等美人会有怜惜之情,可他一心武道,平日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是在皇宫武库里研读那些陈国江湖不曾有的武功秘籍,对于齐王妃,他是连半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 老者只是想着,等着杀完这位齐王妃之后,皇帝陛下会拿出哪一本不传秘籍来奖赏他。 一想到此事,老者心神摇曳,实在是有些开怀之意。 今夜被齐王妃请来此处的齐王看了看脸色仍旧煞白,可眼里红了一片的齐王妃,仍旧笑意不减,已经瘫坐在地面上的荀方现在也只能看向齐王,希冀皇帝陛下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赦免他们荀家。 做不成户部尚书又如何,保得一条命就是一件不算差的事情。 齐王没有去看这位老者,只是平静问道:“荀家犯事,与齐王妃有何关系?本王的王妃,你们说杀就要杀,真当本王是个摆设?” 老者桀桀笑道:“王爷,淮阳城里谁是主人,王爷当真不知晓?” 齐王忽然笑了,却不是轻蔑,反倒是还是那般温和,“淮阳城里自然是皇兄说话最有用,可本王不想听的时候,难不成皇兄真就能让本王俯首听命?” 老者一怔,忽然觉着有些不好。 如此行事的齐王,还是传闻中的那个窝囊王爷? 老者没能想太多,因为仅仅片刻之后,齐王便来到他身前,缓慢的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伸出的速度很慢,因为齐王根本就没想着快,可那老者不知道为什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齐王那只手缓慢伸出,捏住他的咽喉。 周围的大内高手们全部一惊,互相对视,都能看出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眼中的惊骇之色。 齐王什么时候一跃成了武道宗师了? 而且看样子,怎么感觉还是高到天际的那种? 齐王看着因为呼吸不到空气脸色成就难看的猪肝色的老者,轻声道:“本王在陈国,除去栾相国,又有谁真能对本王做些什么,皇兄要对付谋乱的荀家,于理本王都不该阻拦,可王妃毕竟是出自荀家,皇兄不考虑本王的情绪,还要将本王的王妃处死,那本王便忍不了,本王不讲理,是皇兄不想与本王讲情谊,那本王去问问梁王兄,他愿不愿意。” 一席话,让荀府院子里的一众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齐王的话音落下。 便捏断了那位老者的脖子。 老者到死都没有能说出一句话,只不过在死前片刻他仿佛想通了一件事。 眼前这位齐王,原来不是武夫。 荀府前院,一片死寂。 现如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那个老者便是大内高手之中武道修为境界最高的,可在齐王面前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如何不让人觉得可怕。 齐王看向这些大内高手,轻描淡写的说道:“还不滚?” 数位大内高手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片刻之后悍然出手。 一股股磅礴气机,袭向齐王。 齐王仅仅撩了撩袍子,一股更甚这些大内高手的气机凭空而生。 整座前院轰的一声。 数位想着出手的大内高手重重倒飞出去,气断身亡。 齐王来到齐王妃身前,去牵起她的手,笑着说道:“早就告诉你了,淮阳城里只有本王才能护着你,你非要去找梁王兄,这叫什么,舍本逐末?” 齐王妃红着眼,不由得泪流满面。 齐王替她擦去眼泪,声音轻柔的说道:“咱们去皇宫看看,我早就说过了,我的媳妇儿,没人能欺负。” 齐王妃点了点头。 齐王于是便牵起齐王妃走出荀府,走向那座注定还是一团乱麻的皇宫。 今夜淮阳城里,注定要换一位主人了。 只不过最后到底是谁,尚无定论。 —— 栾平把视线从荀府收回来,有些感慨的说道:“咱们的那位皇帝陛下啊,明明胜券在握,却偏偏输给了平日里最看不起的齐王,你知道这叫什么?” 栾言一怔,随即试探道:“谋事之时,便要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只有这个样子,才能真正胜券在握?” 栾平哈哈大笑,“哪里是这样的,我是想说,就算是你自以为将所有能够想到的东西都想到了,其实还是没有什么办法,有些东西就是运气,这个运气不在你这边,你能有什么办法,这要是给那些牛鼻子道人来说,这就是命,可其实在咱们儒教这边,说法差距不大,叫运。不管怎么说,陛下没有运势,就看齐王会不会为了那个王妃而坐上那个位子了,要是齐王始终看不上那把椅子,梁王这个底牌最少的人却真的要如愿以偿了。” 栾言一怔,随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叹道:“先皇若是告诉陛下,齐王是一位修士,那么现如今不管怎么说,都该是陛下镇压下这场叛乱了。栾言原本以为陛下真的已经几乎成了那种庸君,其实现在看来,皇帝陛下除去没有进取之心之外,的确还是陈国最好的君主。” 栾平对此一笑置之。 这世间的君主,谁都有私心,这最大的私心无非就是先担心的就是自己身下的皇位,然后才考虑国运这些事情。 之所以陈国皇帝表现的这么没有进取心,其实便是不太相信他栾平而已。 这些事情,栾平难得去多想。 反正想太多也没有太多意思,君王无意,那老臣另寻明主便是,何必想太多。 忽然想起一事的栾言忽然说道:“先生,那个少年今夜会不会出现在皇宫内?” 栾平想起了那个许寂都看好的少年,呵呵一笑,“兴许会,周人的性子一向不容易琢磨,要是他真的出现在皇宫,和齐王只怕要打一架,皇宫再怎么乱,都是陈国的事,那少年要是去了皇宫,齐王可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栾言疑惑问道:“齐王殿下修为有多高?” 栾平轻轻摇头,对此他不愿意多说什么。 一个是已经走进剑气境的剑士,论战力,面对山河之中的青丝境修士一样不会落入下风,更有甚者,战而胜之也不是太过于意外的事情。 而齐王韬光养晦,这些年来,虽说困于天资定然无法往前走太多,但仍旧是个境界根基扎实的青丝境巅峰修士。 两者相遇,谁胜谁负,都不好说。 栾言换了个问法,“先生,你更看好谁?” 栾平闻言一怔,“在陈国待了这些年,说是对这座淮阳城没有感情那真是个混账说法,可齐王要是在这个地步把那少年杀了,真当那个老混蛋不会提剑下山,登楼境巅峰的剑士,出一次剑动静都小不了,许寂那老家伙,一剑拆了皇宫我都不觉得奇怪,恐怕就连他出剑将整座陈国荡为平地,只怕那座学宫都不会如何去管,剑士再怎么没落,仍旧有该高坐在云端,却偏偏在人间的朝青秋。还有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许寂。” “所以啊,我这个老头子是真不想这两位打起来。要是打起来了,我可不会出手帮谁,算了,眼不见为净,老夫今夜便离国了,不去看这烂摊子。” 栾平一番思索之后,竟然是要选择今夜便离国,不再去看最后到底是谁成为了陈国新的皇帝。 栾言适时出声,“一切都准备就绪,今夜若是出城,只需在城门打点片刻便是,只是姨母她们,恐怕心里不愿意。” 栾平转头看向栾言,第一次用漠然的语气说道:“齐王看不起那个皇位,我又何尝在意过她们的想法,要是不愿,便留下来好了,生死自负,不碍他人。” 栾言恭敬说道:“自然是听先生的。” 栾平点点头,不再多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红灯笼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今夜皇城之中虽说是一波三折,但不论怎么看,现如今皇城里的局势都已经稳定下来,梁王和一众下属被捆绑到御书房外,其中便有那个早年落榜的中年书生,只不过相比较起来梁王的失魂落魄,那个中年书生反而并未有任何情绪表露,似乎今夜之事,事到如此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 四个大营的御林军都已经安定下来,新任内务府总管李福禄仍旧跪在御书房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太监其实现在仍旧没有什么悔意,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想着自己的师父。今夜之后,应该就能见到师父了。 皇帝陛下站在御书房门外,身旁有数人打着一盏盏大红灯笼,让御书房这边一点都不受夜色侵扰。 他看向梁王,却没有问他,只是向身旁的某位大内高手询问齐王妃一事。 那大内高手摇摇头,不置可否。 身材高大的梁王看向居高临下的陈国皇帝,忽然开口讥讽道:“皇兄真是步步为营,若是把心思放在和周国的那场国战上,何至于此?” 皇帝陛下看向梁王,接过一盏大红灯笼,往前走过两步,“朕连皇位都还没有坐稳,怎做多想?你的眼睛里若不是满眼都是朕的位子,何至于有今日的手足相残?” “齐王这般活在权势之外的人,想来今夜之后也不能幸免,本王是谋乱,所以理所应当该死,可齐王皇兄又能以什么理由来将他处死?” 梁王满脸嘲讽。 皇帝陛下神色自若,“齐王连自己王妃都管不住,竟然放任齐王妃与你谋乱,光是这一点,朕便要将他处置了,想必朝中大臣也不会有人反驳,不过比起你的谋逆举动,朕还是要将他厚葬,死后也能葬入皇室陵墓。” 梁王默然无语,事已至此,他不管怎么想怎么看,都已经再无意义。 他忽然转头看向那个中年书生,笑着问道:“先生号称算无遗策,可有算到今日光景?” 中年书生沉默片刻,洒然道:“已到此时,说再多都再无意义,死则死矣。” 梁王哈哈大笑,不过笑声显得有些寂寥。 他还是有些想死在沙场上,之前在王府之中他便想过若是坐上皇位之后,等到淮阳城局势安定,他便前往边境,御驾亲征,亲自灭掉周国,他不愿意做皇兄那样的皇帝,只不过可笑的是,他没能做成皇帝。 皇室之中,感情淡漠这不是一件事什么怪事,死在皇宫是板上钉钉,梁王不会去怨谁。 站在御书房外的皇帝陛下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那个老者返回,皱了皱眉头,就要开口将梁王直接处死,可片刻之后,远处夜幕中有一盏大红灯笼缓缓而来。 皇帝陛下眯着眼。 梁王觉着有些奇怪。 而在御书房外的一众大内高手则是一怔,今夜还要有些变数不成? 大红灯笼由远及近。 来到御书房前数丈距离的时候,众人才看清楚那个提着大红灯笼的人影面容。 齐王和齐王牵着的齐王妃。 这一对淮阳城里谁都知道的夫妇走到御书房前,齐王神色自若,齐王妃眼睛仍旧有些红,虽说被齐王牵着,但始终都落后他半个身位,显得有些乖巧。 中年书生想通些事情,梁王则是神色古怪的看着齐王,他知道皇帝陛下在等谁,无非就是齐王,或者是齐王的尸体,可现如今等来的是一个神色自然的齐王。 事情有变。 齐王停下脚步,把手中的大红灯笼递给齐王妃,后者接过来之后,退后两步,站立在一旁。 齐王开门见山的问道:“皇兄,今夜是你下旨杀的素素?” 齐王妃,姓荀名素素。 皇帝陛下站在御书房前,面无表情的开口,“荀素素伙同梁王谋逆,朕要杀她,合情合理。” 齐王摇头,“可你还想将素素的头颅送到我面前,这样行事,就是说连我也不想放过了,当然,这不是我今夜来的理由,皇兄是陈国的皇帝,为了保住皇位,自然什么都可以做,甚至皇兄想杀臣弟,臣弟都觉得不是大事,可皇兄是知道的,臣弟有多喜欢素素,皇兄要杀素素,臣弟便不能忍。” 皇帝陛下漠然道:“可朕才是陈国的皇帝,朕才是陈国的天。” 齐王反驳道:“皇兄不是陈国的天,陈国的天以往是臣弟的师父,现如今是臣弟,皇兄只是陈国的皇帝而已。” 只是陈国的皇帝而已?! 齐王的这一番话,实在是耐人寻味。 皇帝陛下一怔,“你什么意思?” 齐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去问梁王,“王兄,要是你成了陈国的皇帝,如何对我,如何对荀家?” 梁王神色复杂,自己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都对权势都没有兴趣的弟弟,难不成是真的有什么底牌没有拿出来,他不当这个陈国皇帝,只是不愿意,而不是不能当? 梁王没有急着表态,齐王便一直在等。 终于,梁王郑重道:“到时候齐王还是齐王,荀家长房便还是庙堂柱石!” 梁王刻意强调了荀家长房一事,因为荀家真正能让齐王上心的,真的只有和齐王妃关系紧密的那些人。 皇帝陛下张了张口,想着要说话,却被齐王打断,“臣弟不想听皇兄说话,因为皇兄今夜做的,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都不足以让臣弟至此以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对皇兄一直保持尊敬。” 说完这些,齐王转过头看向齐王妃,温声问道:“你要是想做皇后,我就不让了。” 齐王妃摇摇头,“我以前想,后来不想了,我想和你到处去走走,去看看其他地方,不想在皇宫里待着。” 齐王呵呵笑道:“到处走走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只能在陈国境内,栾相国可以离国,可我走不掉。” 齐王妃点头,“够了。” 齐王哈哈大笑,事已至此,真的够了。 他转过头看向梁王,“王兄,以后你便是陈国的皇帝。” 这是一种宣告。 皇帝陛下怒不可遏,张开口怒斥道:“齐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齐王看着皇帝陛下说道:“你知道为何父皇会最宠爱臣弟么,知道为何即便是这样臣弟都不愿意坐上皇兄那个位子吗,说得太多,其实皇兄也想不通,那让臣弟来告诉皇兄,因为臣弟是个修士,因为能踏上那条大道所以父皇才会那么宠爱臣弟,因为臣弟是个修士,所以才对这俗世皇位没有半点想法,按理来说,父皇驾崩之前,是该告诉皇兄的,皇兄没能听到,难不成是因为父皇对你失望透顶了?” 修士两个字对于此时在场的众人的震撼远比今夜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加起来都要更为强烈。 原来一直都不争的齐王殿下,不是说看淡权势,也不是喜欢明哲保身。 居然是看不上这皇位。 是啊,陈国皇帝在俗世百姓的眼里或许是一个极为诱人的身份,可在齐王这种修士身份的眼里,真的很不值一提。 御书房前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齐王的身份并未被人证实,但其实自从那一众大内高手没有回道皇城,这件事其实已经便成了八分。 齐王微微招手。 捆绑梁王的绳索寸寸断裂。 众人再无疑惑。 一众大内高手和不少御林军纷纷跪下,虽说齐王是明言要让梁王来做这个皇帝,但人人都还是看向齐王。 皇帝陛下看着齐王,整个身子微微颤抖,咬牙切齿的说道:“栾相国还没走,你如此谋逆,栾相国会视而不见?” 齐王摇摇头,“栾相国今夜已经离国。” 这才是最后一根稻草轰然绷断。 皇帝陛下瘫坐在御书房前。 齐王转身,看了看梁王,笑着说道:“皇兄,臣弟要到处去走走。” 梁王蓦然而笑,点头应允。 齐王重新拿起那盏大红灯笼,牵起齐王妃的手,缓缓离开。 被解开绳索的梁王走过几步,看向今夜输得不明不白的皇兄,轻声自嘲道:“皇兄觉得不可思议,我又何尝不是,不过陈国的天还是那个天,可皇帝真的要变一变了。” 今夜皇城里这场闹剧真的要落幕了。 梁王在身旁扈从手里拿过一柄刀,放在自己那位皇兄身前。 意图明显。 皇帝陛下颤抖举起刀,怅然大笑。 梁王一脸的意气风发。 “去将淮阳城里的各位朝中大人请来,今日朝会提前。” 梁王说的这席话,自然是对那些大内高手说的。 于是片刻之后,一众大内高手纷纷出宫。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站在远处角楼楼顶的有个年轻人,按着那柄家传名刀,正盯着梁王。 年轻人叫谢应,腰间的刀叫栖客。 —— 齐王牵着齐王妃,提着那盏大红灯笼走在寂静无人的宫墙中,齐王一路上温声与齐王妃说着些陈国的风光艳丽之处。 齐王妃频频点头,齐王心情大好。 “出了淮阳之后,咱们先去看看那处万宝阁,万宝阁建在险峰之上,站在楼顶看日出,当是陈国最壮丽之风光,以往你嫌我窝囊,可我可从未说过你半句不好啊。” 齐王妃不太高兴的扯了扯齐王的衣摆。 后者一脸笑意。 他真是爱极了他身旁的那个女子,因此才不愿将她放在皇宫这座陈国最大的牢笼里去受苦,他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想通。 这不,就想通了吗? 齐王妃轻声道:“走之前一定要将爹爹安排好,爹爹可以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可荀家长房要在荀家一如既往才行,不然……” 尚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齐王一把把齐王妃拉到自己身后,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在他之前,有个青衫少年,同样是提着一盏大红灯笼。 可那少年除去提着一盏大红灯笼之后,还背着一方剑匣。 剑气隐隐外露。 这条由白玉石头铺就的宫内直道,满是肃杀之意。 青衫少年并无杀意,却有剑意拦在此处。 齐王皱眉,看向那个同样是山上修士,却偏偏走的是剑道的青衫少年。 他感叹道:“师父说这天底下的剑士最少,最不值得一提,可最难惹,可为何偏偏本王会在陈国皇宫里碰见一位?” 打着一盏大红灯笼的青衫少年话不多说,只是从剑匣里取出一剑悬于腰间。 然后才将那盏大红灯笼收好,轻声道:“本来我不该来的,不过我有个朋友非要来做件事情,我就陪着他来了。” 齐王呵呵一笑,问了一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那朋友是谁?” 青衫少年轻声道:“他叫谢应,本来该是个将军的,今夜可能也会变成个壮士。” 齐王一叹,“谢家宝树,本王倒也是听说过,不过既然他能越过边境来到陈国,想来周国真的撑不下去了,不过没能见过这位谢家宝树,本王真有些遗憾。” 青衫少年往前走过几步,“杀了我,自然能看到,杀不了我,自然也就不用看了。” 齐王点头,“是这个道理,那就试试。” 说完这句话,齐王便将那盏大红灯笼交到齐王妃手里,让她往后退一退。 他语气轻柔,“要是我死了,以后那座万宝阁的日出,就得你自己去看了。” 齐王妃听着这句话,忧心忡忡,眼中有泪。 齐王柔声道:“别哭,不一定死得了。” 这句话之后,这位齐王,便转头看向那个青衫少年,笑着走出几步,一身磅礴气机蓄势待发。 一身青衫的自然是李扶摇,此时这位才晋入剑气境不久的剑士握住青丝剑柄,凌厉剑气尽数在鞘中。 齐王哈哈大笑,“本王踏入这条修行大道之后,还从未与人动过手,想不到今日第一个对手便是战力无双的山上剑士,真是痛快!” 李扶摇没有多说,他只是递出一剑。 在之前提着灯笼等齐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齐王的境界不低,等到齐王一把将齐王妃拉到身后的时候,他更是知晓,这位齐王最差也是青丝境巅峰的境界,甚至只差一脚便能迈入那道太清境的门槛。 之前他知道栾平是一名修士,而且是一个大修士。 那样的大修士,不是用什么战斗经验以及勇气之类的东西便能将双方差距填满的,所以要是今夜站在这里的是栾平,李扶摇肯定第一时间转身而跑。 可现在栾平离开了淮阳城,皇城里是齐王。 最开始谢应想着让齐王做这个陈国皇帝。 可现在来看,齐王做陈国皇帝,才是周国最不能接受的结果。 所以齐王当死。 谢应要杀梁王,齐王自然只能由李扶摇来杀。 李扶摇没有太大的把握,但觉得可以试一试。 所以就来了。 这是他为周国出第二次手,或者他们更喜欢自称为大周? 他们,还是我们? 李扶摇没想太多,反正递出了这一剑。 这是他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士之后,出得第一剑。 所以气势很足,带起的风声在一步掠过的李扶摇耳中都很好听。 剑很快到了齐王身前。 齐王双鬓微动,在栾平离国之后,他便是陈国最强大的修士,可这位齐王从成为修士到现在,还真的没有出过一次手。 因此面对这一剑,齐王选择了退后半步。 他往后退,李扶摇便往前行。 一鼓作气。 那柄骄傲的剑,曾经被某人不知道多少次递出过。 齐王甚至都能看到在剑尖上的那一抹寒光。 但仍旧再退。 他那位带着他走上修行大道的师父,当年说过一件事,不要让剑士近身! 齐王当年不清楚。 可现在很明白。 那些剑气真是太过凌厉,没有任何修士愿意在剑士身前和他们搏杀。 于是飘然远离之后,齐王一身气机从灵府往经脉里尽数涌去,一道道无形气机射向李扶摇。 后者挥剑,陷身于那些气机中。 齐王神色不变,大袖微招,无数气机从衣衫里尽数涌出。 让这个地方狂风大作。 不是每个修士都有法器。 在陈国,有个修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法器,要是没有,也算是正常。 李扶摇站在那些带着杀意的气机中挥剑出剑,将那些无形却凌厉的气机斩断,然后试图前行。 只不过走得很艰难。 齐王俊美的脸庞上泛起些青光,一双手更是青气大作,这位青丝境巅峰的修士虽然神情不变,但心里却有些不平静。 他不怕梁王死于皇宫,到时候在皇室子弟里再找出一位陈国皇帝便是。 他只是担忧自己死在这里,不能陪身后的王妃去那座万宝阁看日出。 陷身于齐王无数气机中的李扶摇,一剑斩开一条路,可片刻之后便有气机将那条路彻底堵上,让他始终前行不得。 李扶摇皱着眉头。 世间都知道剑士同境无敌,可对应的便是谁都知道与剑士对敌,不可让剑士近身。 想来,这个问题,不仅仅是现如今会困扰李扶摇,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样会是个难题。 朝青秋可以不用在乎这个问题,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剑士,因为几乎没有东西能拦住他的路。 可李扶摇不行。 剑气境的小剑士。 还差得远。 但是对面那位齐王,也并非什么不可战胜的人。 所以李扶摇在下一刻,出了两剑。 一前一后。 第一剑斩开那些气机。 第二剑在那些气机没有弥补之前,剑气“逃”了出去。 那些凌厉的剑气,只为那位齐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尽之时,便见光 【】 一道剑气朝着齐王而去。 在齐王在应付那道剑气之时,李扶摇又一剑递出,再度将那些气机斩开,然后身子一掠而过,短短片刻之间,便提着青丝来到齐王身前不远处。 一身剑气早已经是锋芒毕露,手中青丝剑鸣声不停。 世间剑士,可御剑杀敌,也可手握三尺青锋,一剑一剑斩断世间不平事。 世人皆知,那位山河之中唯一的剑仙的朝青秋,已经走到剑道之巅,仍旧不太喜欢御剑杀人,寥寥几场和其余圣人交手,也都是持剑应敌,不曾显露过御剑千里之外取人头颅的神通,只不过即便如此,从未有人敢说朝青秋不会这门神通,都知道不过是这位剑仙不愿意如此施为而已。再者说了,战力世间无双的朝青秋如何杀人,自有想法,哪里用得着跟世人解释。 李扶摇是剑气境的剑士,若是说手捏剑诀,御剑应敌,倒也不是不会,只不过剑山上下,似乎都不太喜欢御剑杀敌这一道法门,老祖宗许寂当日甚至坦言说剑士安身立命之本在于手中剑,而剑非得握在手中才行。 李扶摇之前对于这些话,尚未想通,等到几次出剑之后好像才悟出些门道,因此现如今即便是齐王在应付那道剑气,李扶摇也没有将手中剑松开,去竭力争取最大的战果。 反倒是一剑掠过,剑身掠向齐王头颅。 齐王再不管那道剑气,只是想着要避过这一剑,因此齐王果断弯腰,避过一剑,就要继续后退,全然不顾之前那道剑气划破他的衣衫,在腰间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 剑气一掠而过,没能在齐王身上留下来,继而侵入经脉。 青丝境修士的体魄,并非不堪一击。 齐王在这一剑之后,再想着拉开距离,便变得十分困难。 没有法器的齐王面对着一位剑气境界的剑士,实在是不占优势。不过好在他身上的那件衣衫,虽说不是法器,但材质也极为不凡,在这期间挡住了大多数的剑气,要不然现如今齐王的局面,应当会更为凄惨,更不用说李扶摇在这期间抓住机会曾一剑刺向齐王小腹,虽说齐王反应及时,但仍旧留下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白骨可见,鲜血染透衣衫。 齐王神色凝重。 若是修士与修士之间对敌,其中虽说一样凶险,但怎么来看都不会是现如今这般的惨烈光景,剑士这一脉,怪不得让人又惊又怕。 山上修士看不起剑士的传统是在六千年前开始的,六千年前的剑士一脉傲立山河,这不用多说,世间所有人遇见剑士都得低着头,可从六千年前开始,剑士没落,三教修士开始主宰山河,对于这些动辄提剑杀人的剑士,便只剩下不屑。 三教修士对敌,以术法也好,还是御使法器也好,都有说不尽的潇洒姿态,谁见过三教修士不要脸皮和乡野村夫一样与人面对面搏命的? 这六千年来,三教修士一直自视甚高,哪怕你剑士号称同境战力无双,哪怕你剑士一脉仍有三教圣人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剑仙朝青秋! 齐王后撤半步,看向那个其实也吃了不少亏的青衫少年,疑惑问道:“你们剑士当真是一剑在手,天地皆可平?” 李扶摇摇头答道:“我总觉得这是前辈们的豪言而已,一剑在手,可平天地的,真不是我们这些后辈子弟,若真要这么说,那得人人都是朝剑仙才行。” 齐王低头看了看腹部伤口,无奈道:“像我这样的修士,怎么来看今夜都该死了。” 李扶摇一怔,手中剑势微微停滞。 齐王看向李扶摇,一身磅礴气机在双袖之中尽情游荡,让衣袖猎猎作响。 片刻之后,无穷杀机蓦然而生。 一向温和的齐王,到了现在,真是要将所有压箱底的手段都尽数拿出了。 李扶摇停步举剑,他猛吸一口气,灵府里的剑气在体内奔流,如同大江入海,气势磅礴,李扶摇自知若是剑气境便有这番景象,等到了朝青秋那般境界,该是何等光景? 李扶摇现如今连想都想不出来。 日月当空,光彩夺目? 还是一眼望去,便觉着世间再无比此等景象更为壮阔的景观? 心神往之。 李扶摇手上青丝,泛起青光,一道剑罡缓缓成形。 而那边的齐王,则是大踏步向前走来。 一身磅礴气机,尽数涌出。 在一旁观望的齐王妃虽然不知所以,但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好。 —— 皇城御书房那边,原本那位陈国皇帝陛下自刎之后,很快便有人收敛尸首,梁王亲自替那中年书生解开绳索,然后派遣一部分御林军去控制皇城局势,留下一部分在御书房,一波三折之后正准备说上几句话的梁王忽然一惊。 远处角楼楼顶,有一人从高处跃下。 带着一抹刀光。 那个带着一柄刀的年轻人从角楼跃下之后,瞬间便斩下几个御林军将士的头颅,然后丝毫不停留,以一个最为狠厉的姿态撞向梁王。 若不是梁王也在行伍之中待过好些年,在一瞬间往一旁侧了侧身子,兴许就这一下便会被谢应一刀劈成两半。 可即便如此,也在谢应的家传宝刀下,梁王手臂被划开很大一个口子,顿时鲜血如注。 身材高大的梁王捡起身旁的佩刀,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人。 他认识他,梁王在淮阳城里看过他的画像。 谢应,那位一直拦着陈国大军脚步的周国将军。 谢应哈哈大笑,向前跨过一步,沉肩相撞,硬生生将梁王一步撞进御书房中。 轰的一声巨响,不知道撞碎了多少东西。 中年书生一直站在御书房外,看着这幅场景,神情古怪。 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出人意料,梁王先败,胜券在握的皇帝陛下莫名其妙被齐王逼宫,那位一直闲散的齐王居然是修士,可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到底也是应该大局已定了吧? 为何偏偏又来了个莫名其妙要杀梁王的年轻人? 实在让人想不透。 他叹息一声,让开身子,让反应过来的御林军将军涌入御书房。 梁王真是没那个命? 而始终在御书房外的皇室子弟们,各有打算。 皇宫里再度变乱,可那位陈国的定海神针栾相国已经离开淮阳城。 离开淮阳数里之外,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十数辆马车从几道小路来到官道上,和从淮阳城驶出的几辆马车汇合。 栾相国坐在车厢里,掀起帘子看了看远处的夜色,淡然一笑。 同在车厢的栾言看向自家先生,轻声叹道:“今夜陈国的命运在先生的视线之内便发生了变化,或许很快便衰败了。” 栾平神情依旧淡然,“世事无常,陈国之国运,到底如何,我不操心。” 栾言追问道:“先生当真对于陈国,没有一星半点的上心?” 栾平平静说道:“即便是有,今日之后,也算是没有了。” 栾言苦恼道:“学生实在是想不通,想不通先生为何会如此,明明先生主持陈国政事这么些年,事事躬亲,现如今就算是要远离了,可怎么来看,都该存有旧情才是,若是一点都无,岂不是真是薄情寡义?” 栾平神情自若,“旧情都在心中,可既要入轻,也要懂得适时抽离,若是想成就大事,当真是一味念旧情,成不了!” 栾平入陈国数十年,见证过三代陈国皇帝,陈国庙堂上没有谁比他待得时间更长,若是说没有情意,想来是谁都不能理解,可有是有,那又如何,光是念旧情,陈国便成不了现如今这局面,不仅仅是不会发生今夜这件事,就算是今夜之前的一系列事情,都发生不了。 在那些世俗王朝的史书上所描写的有大成就的臣子,没有哪一个是那种温厚之辈,坐在龙椅上要多讲理而少谈情,在庙堂上站着,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感情两字,多谈,总是在庙堂上并未裨益。 栾平不仅仅只有山上修士这么一个身份,还有陈国相国的身份在世人眼中。 他若是事事都讲旧情,如何能走到今天。 就算是再有才干,在庙堂上都走不长久。 栾平指了指远处已经不太可见的淮阳城,语重心长的说道:“世俗王朝,不是一件事或者两件事便能决定去向,现如今觉着糟糕的局面,都是往常日子里一件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堆积成的,设想一下,要是先皇没有丧失锐气,皇帝陛下也不是现如今这个局面,是否我就不会离国,我不会离国之后,是否事情便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可为何先皇会丧失锐气,皇帝陛下会如此在意这个皇位,难不成是一朝一夕便成就的,自然还是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一点点堆砌的,既然如此,导致了如今这局面,怨谁?我为何要操心?不仅是今夜如此,以后咱们去了其他地方,若是那君王依旧如此,我也依然如此,不要太过懊恼才是,我经营数十年的陈国都能说丢就丢,其余地方,真的不值一提。” 栾言有些疑惑,最后只是拱了拱手。 栾平指了指那处皇宫,“那少年要和齐王打一架,我猜齐王赢不了,虽说是个修士,可没有打过架,又没有法器,真的要让他面对一个剑气境的剑士,有些难了。只是齐王要是死了,梁王自然也死了,陈国就真的要换一个主人了,不过能从众多皇室子弟中脱颖而出来的,比起这三位其实都算是差不了太多,周国局势会因此而改变,依着我来看,不一定啊。” “不过有些事情,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 皇城两处战场,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分别主导一处战场,青衫提剑少年若是在这处战场输给了某位王爷,那位提刀年轻人注定会死,反倒是那位提刀的年轻人,要是死了,那位青衫年轻人不一定会死。 御书房那边,将那位梁王殿下撞入御书房内的年轻人不见踪影,只是半柱香内,一直在往御书房里涌去的御林军将士一个都没能出来。 御书房内只是时不时传来某些物体重重倒地的声音。 皇城里的其他御林军将士和一众大内高手都已经来到御书房外。 有些大内高手想着进去御书房看看情况,但很快便被那些皇室子弟拦下,说是里面情况不知,不能贸然进去。 这让那些大内高手有些不悦,但始终没有多说什么。 梁王是板上钉钉的陈国皇帝,那是由齐王指定的,可那要是活着的梁王才是。 若是梁王死在御书房内,齐王又是坚持不愿意做皇帝的性子。 那之后陈国由谁来主持。 还不是得从这一众皇室子弟里挑选出那么一个来嘛? 既然这是个机会。 那梁王死了就死了,倒是真没那么多人担心。 因此拖得越久,那些皇室子弟月高兴。 足足半个时辰,除去时不时进去的御林军士卒,现如今这座御书房外,一个大内高手都没能进去。 直到御书房内有一抹光亮出现。 有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一只手提着一颗头颅,一只手拿着一盏油灯,站到了御书房外。 这个年轻人,将那颗人头随意一扔,然后一只手撑着书房门口,哈哈大笑。 人头滚落到李福禄身前,赫然便是梁王! 李福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有皇室子弟看清楚了那颗头颅,很快便以极其悲切的语气咬牙切齿道:“快快将这行刺皇帝陛下的刺客拿下!” 语气兴许是因为有些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只不过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没人去猜。 一众大内高手面面相觑。 今夜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这陈国皇位,真是一点都不好坐,这没看着想着坐的两位,一位皇帝陛下,一位梁王殿下都已经嗝屁了? 谢应腰间始终悬刀,一只手颤抖着扶着房门,一只手按着腰间刀柄,哈哈笑道:“记住了,老子叫谢应,来杀老子!” 谢家宝树谢应,那位在边境大发神威的谢将军,为何会出现在陈国淮阳城? 恐怕是无人知晓。 但目的很清楚。 就是要杀陈国皇帝,谁要当便杀谁! 一众大内高手再度对视一眼之后,便不准备再等什么,就要出手将那位谢家宝树镇杀在此,管他之后到底是如何,身为陈人,被周人当众杀了陈国的皇帝,那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可就在他们要动之前,很快在夜色中,又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提着一个大红灯笼,背着剑匣,身穿青衫。 手里有一剑。 青衫上有很多鲜血。 那人脸色很白。 他走过来好几步,看着那些大内高手,平静道:“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众人闻言一怔。 很快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哭声。 有人听出那是齐王妃的声音。 更有眼尖的人看出来那盏大红灯笼是之前齐王提着的那一盏。 一切不言而喻。 青衫少年站在御书房外,神情淡然,走过几步,“我不想再杀人了,本来我就不喜欢杀人,今夜要杀人也是不得不为之,希望你们不会做死在我剑下的第二个人。” 一众大内高手果然没有做些什么。 李扶摇去背起已经虚脱的谢应,缓缓前行。 就连是之前喊着要杀刺客的皇室子弟们都不愿意出声。 梁王死了,他们能做皇帝了。 是修士的齐王也死了。 他们要是去拦,皇帝自然是做不成了。 因为没命了怎么做? 片刻之后,有个大内高手走出半步,拦在李扶摇身前,他没说什么话,但表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 但很快他便倒飞出去,因为李扶摇踢了他一脚。 你是陈人,我是周人,是敌人。 然后御书房前真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再走出来拦下这两人的,是那个落榜书生。 那个学问不算低的读书人呵呵笑道:“可笑我陈国人被周人所欺,竟然无有所动作,真是想想便觉得耻辱啊,难不成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然后便再也说不出了。 因为谢应将手里的栖客扔了出去,正好穿透了他的胸膛。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 但路过尸体之前,还是替谢应将栖客抽了出来。 “我知道你很为难,所以这个决定我来做,我不怕,因为我杀的人本来就不少。” 谢应趴在李扶摇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李扶摇没有搭话,只是走着。 而他们身后的一群人,只是看着。 这是一幅画。 一副对于陈国来说,是羞辱的画。 在那边皇宫某处,齐王妃满脸泪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发白,额头上有大颗汗珠滚落却仍旧活着的男人。 齐王有气无力的说道:“为什么你要听他的呢?” 齐王还没死。 因为有人不太想杀他,或者说是不忍心杀他。 齐王妃哽咽道:“我不想一个人去看万宝阁的日出,你要陪我去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竹蜻蜓飞呀飞呀 【】 大周神鼎六年的秋末,少梁城下了一场秋雨。 这是入冬之前的最后一场秋雨,因为到了明日,便是冬至。 整个大周都要入冬了。 若是依着往年,皇宫内务府就要在近几日向庙堂上的各家大人府邸送些不轻不重的过冬物件,往往到了这么个时候,庙堂上的那些大人便要瞪大了眼睛,看看这谁家的物件要多些,要贵重些,哪家的东西最是不值钱。 按着往年的规矩,宰执府仍旧是会是头一份,然后再看几位名望极高的老学士谁能够争得第二份了。 能在这么些微末地方看出那位皇帝陛下对于朝堂上各位大人的态度,其实不容易,可一堆在庙堂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老狐狸们,真是不太愿意放过这么个机会。 尤其是不愿意自家府邸所得的过冬物件最少,最不起眼。 要知道那位宰执大人,年年所得,都有一件旁人没有的好东西,去年是一方前朝的旧物,是一个不起眼的暖手炉子,看起来不起眼,却是珍贵异常,据说是那位前朝皇帝最喜欢最讨巧的小物件。 皇帝陛下毫不掩饰的心思,让一众大臣都有些眼热。 至于今年,不少大臣都猜到了内务府再拿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比去年多了,毕竟边境战事不停,什么地方都要钱,大周那座国库可经不起肆意花销,前些日子的朝会上,除去边境战报之外,其实皇帝陛下和群臣讨论的最多的东西便是国库支出,根据那位现如今几乎整天都是苦着脸的户部尚书拿出来的账目来看,在这场战事里,那座一直说得上丰盈的大周国库,现如今已经好比一个被抽干了血的汉子,站着都极为勉强,要是再有大的花销,指不定就要剁手剁脚。 能否在国库存银耗尽之前打完这场国战,才算是大周上下最为关心的问题。 好在陈国军队尚未攻破大周北边的那座北燕郡,战事尚未波及到国境之内,从北境到少梁城,从未发生过有百姓南迁的事情,至于在大周南边,更是一如既往。 整个大周,在面对着这场持久战事的时候,并未有半点退却之心。 只不过少梁城之中,变得有些萧条而已。 今日朝会,仍旧是按着往日光景,皇帝陛下先是将边境战报让朝中大臣知晓,然后才对一些较为重要的政事做出批示,然后那位户部老尚书一如既往的苦着脸禀报皇帝陛下今日之后又要批下去多少银子,国库还剩下多少。 最后老尚书一脸肉疼,就像是这是要将自家的银子拿出去一样。 皇帝陛下先是安慰几句,最后才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在难时便应有难时的应对法子,熬过这些时日,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散去朝会之前,皇帝陛下貌似无意的提了一句那位早已经退出官场的国子监老祭酒谢陈郡谢老大人,说是今年冬天,偃师城那边的天气会很糟糕,要多多体谅这位老大人才是。 看似不经意一提,但其实在场的朝堂大臣们都是心如明镜,清楚的很。 现在大周的官场也好,还是说沙场军伍也好,最为出彩的一人,不是说是少梁城这些庙堂大臣,而是在北燕郡外始终领着一支骑军的谢应。 这位年轻到了极点谢家宝树,这一年多来,积攒下来的军功是旁人几乎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若不是有谢应在北燕郡外始终拦着那些陈国军队,少梁城或许还是少梁城,但指不定北燕郡早便破了。 说谢应是现如今的大周军伍第一人,不会有人有异议。 因此今年的过冬物件,宰执大人拿第一份的惯例便要打破了? 那位淡出官场多年的谢老祭酒,论资历,论才干,可是也不输宰执大人啊。 更有心思活络的大臣想起了之前皇帝陛下有意将公主殿下下嫁给谢应的意思,祖制一说早在谢应的这些军功之前,变得有些不值一提。 看来这场战事结束之后,那位谢家宝树便会成为大周第一个成了驸马,但仍旧在军伍上有着实权的臣子了。 相比较起来,若是大周能够打赢这场国战,谢家势大,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朝会散去之后,朝臣们纷纷离开皇城,回到各自衙门,现如今大周是多事之秋,在这个时候出纰漏,那位皇帝陛下定然不会轻饶。 皇帝陛下回到长春宫那边的御书房开始批复由各地递上来的折子,按着往日情况,以及今日的折子数量,皇帝陛下应当会在御书房里用午膳,因此内廷的那位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早就替皇帝陛下安排好午膳,然后这位宫里的宦官头目就这样拢着双袖站在御书房外,微眯着眼睛,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这场秋雨,似乎让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很上心。 而在御书房内的皇帝陛下,却没有半点在意,现如今这位大周君主,整个人的心思都在面前这些折子上。 御笔批红,这位大周皇帝做了许多年,不会觉得陌生,至于战事,在他即位以来,也打过许多次,更是十分熟悉,只是陈国这一次的决绝态度,才让这位当年甚至能当着别国使者说出那一番豪言壮语的这位大周皇帝有些忧心。 割下朱笔,皇帝陛下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窗外,忽然笑道:“总觉得战事会在明年开春结束,也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这个做了好些年大周君王的男人忽然笑着喊了一声,“让御膳房送只烧鸡过来,要大的。” 门外有人应声,响起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皇帝陛下听着声音远去,才站起身,扭了扭脖子,看到书桌那些古籍遮挡后的一只竹蜻蜓,这本是乡下某些粗鄙汉子因为给自家孩子买不起玩具才会用竹篾编织的小玩意,最开始宫里并没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宫里某人知道了,然后在这一年多来,某人不知道为了编织竹蜻蜓而导致手上被割出不知道多少道口子,可从小便娇生惯养的某人乐此不疲,一年多来,编织了尽百个竹蜻蜓,每一个都用丝线栓起来,挂在了凤阳阁的门前,而这位大周君王硬是求了许久,才在某人手上求来一个,据说还是最丑的一个,依着某人的说法,这些竹蜻蜓是她要送给另外某人的,可不给你这个糟老头子。 皇帝陛下转头看向一旁的一面铜镜,看着自己的两鬓生出的白发,有些不服老的说道:“朕才生出这么些白发而已,哪里说得上是个糟老头子?” 说完这句话的皇帝陛下拿起那只竹蜻蜓,放在手心,仔细看了看,实在是觉得这竹蜻蜓真是不好看,因为某人的那个说法,他真的抽出时间去看过凤阳阁那些竹蜻蜓,一对比之下,才发现某人的说法真的没有一点错。 那位尚未出嫁便胳膊肘开始往外拐的某人,让皇帝陛下很无奈。 仔细端详着这只竹蜻蜓,这位皇帝陛下忽然突发奇想,将竹蜻蜓放下,拿起朱笔在竹蜻蜓的头部画上了几笔,然后又拿起另外一只墨笔,在翅膀上画上好几笔,最后这只原本绿油油的竹蜻蜓便有了三种颜色。 绿红黑。 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但皇帝陛下莫名其妙开始笑。 这让悄悄推门而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一怔。 他端着那只烧鸡,静悄悄的站在门口。 皇帝陛下低声道:“飞不出去哦。” 苏谨神色黯然。 皇帝陛下重新提起朱笔开始批复折子。 苏谨端着烧鸡出门,关了门。 至始至终,这位掌印太监都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 凤阳阁位于长春宫旁,是几座妃嫔宫殿之中挨得长春宫最近的一座,原因到底不太复杂,先皇后便是居住在凤阳阁内。 既然是皇后住所,挨得长春宫近了些,又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先皇后薨逝之后,这座宫殿便再未其他妃嫔入住,可见那位皇帝陛下与先皇后的情真意切。 当今的大周公主姬南泷在十五岁之后便回到了凤阳阁,重新让凤阳阁有了主人,这位先皇后唯一的女儿,现如今大周唯一的公主,从小便被皇帝陛下捧在手心,舍不得打骂,成为了凤阳阁的新主人也没有任何人敢多说什么。 反倒是极南泷回到这座凤阳阁之后,才让许多妃嫔松了一口气,皇帝陛下的宠爱,向来都是在少数人身上的,若是有其他妃嫔住进了这座凤阳阁,岂不是便是表露那人有成为下一任皇后的意思? 这如何使得? 后宫争斗,其实比起朝堂上的暗流汹涌,从某些方面来说,还要难琢磨的多。 许多将自家女眷送入宫中的朝中大臣,巴不得在宫中的自家女儿或是长姐安分守己就成,千万不要想着弄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从皇帝陛下从宫中迁怒到宫外,谁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啊。 至于真能从一众妃嫔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帝陛下即位以来的第二位皇后,那就真是烧了高香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话真不是说说而已。 皇帝陛下真是个念旧情的主子啊。 今日那场秋雨开始下开始,凤阳阁的一众宫女和太监便从屋里搬来一个个坛子接雨水,期间还要经过悬挂着一个个竹蜻蜓的那道走廊,这些宫女太监不得不小心翼翼,这些竹蜻蜓现如今是公主殿下最宝贝的东西,要是谁给糟践了一两个,依着公主殿下那个脾气,打杀宫女这种事情做不出来,但反正就是你之后的好些日子里都没肉吃便是了。 平日里吃惯了肉倒是觉得没什么,可忽然十天半个月不沾些油荤,还真是挺难熬的一件事。 之前有几个真是碰坏了几个竹蜻蜓的宫女,真真是被公主殿下下严令两月不能吃肉的,头一个月还好,等到了第二个月,再见到这几个宫女就真是有些替她们担忧了,两月不碰油荤,竟然是弄得双目无神,脸色苍白。 活脱脱就是生了一场大病的模样。 至此之后,谁都不敢轻易再碰这些竹蜻蜓,哪怕人人都知道这是公主殿下编织起来要送给那位谢将军的。 想起那位谢将军,这些日子宫里都知道了许多边境传来的消息,自然知道那位早就成名的谢将军对大周如何重要法子。 国之柱石一说,谢应现在是当之无愧了。 今日接雨水一事也自然是因为公主殿下安排的了,这位公主殿下前些日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个有趣的说法,说是在延陵那边,有一种酒叫做女儿红,是女方长辈在女儿出生之时所酿,然后便埋入土里,等到女儿出嫁之时,再挖起来,若是时间正好是十八年,就是最好,万一女子早嫁还是迟嫁,其实差别也不会太大。 只是人人都喜欢那个正正好好。 姬南泷知晓了这么个说法之后,便来了兴趣,说是虽然不是在她出生之时就埋下了酒,那就这个时候去酿几坛好酒,给她的那位心上人当作庆功酒,其实也差不多嘛。 因此姬南泷便开始算计酿这坛酒要些什么东西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最后最紧要的一点便是水了。 要是用普通井水,姬南泷是万万不同意的。 因此才有了今日秋雨中,一众宫女接雨水的事情。 用入冬之前的最后一场秋雨酿成几坛酒,就连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冬前好了。 然后等到入冬以后,若是谢应还未班师回朝,那她就在第一场雪里,用雪水再酿一次,那一批酒叫秋尽。 要是这个冬天过了之后谢应都还没有回来,那她就用第一场春雨再酿一坛子酒,那时候就叫春来。 反正要是谢应一直不回来,她便一直酿酒就是,一个四季轮回,其实够酿好些酒了。 至于好不好喝,想来谢应不会在意的。 至于谢应能不能回来,姬南泷从来都没有想过。 他可是那么厉害的一个将军哎,怎么能不回来。 在那场秋雨停之前,凤阳阁这边已经差不多接了够酿好几十坛子酒的雨水了,然后姬南泷便很大度的挥了挥手。 看着那些小太监就那些雨水小心翼翼的封存,姬南泷在一旁的凉亭底下托着腮帮子说道:“小心点,别进了脏东西。” 众人点头,继续小心翼翼的搬动东西。 那处位于凤阳阁的凉亭是先皇后在时所修,落成之时还有皇帝陛下御笔亲自写下了凤来亭三个字,结果就在这三个字写就的当日,先皇后便有呕吐感,经御医把脉,便判定是有了喜脉。 十月怀胎之后,诞下公主姬南泷,当时皇帝陛下仰头看着凤来亭三个字,哈哈大笑。 在宫中一直是一桩趣谈。 等到公主殿下重回凤阳阁之后,这座凉亭便是这位公主殿下待得最多的地方,那些个竹蜻蜓便是姬南泷在这座凉亭下一个个编织而成的,期间不知道被那些竹篾割破了多少次手指,可姬南泷始终没有放弃。 甚至这一年半载之中,姬南泷还拾起文章和诗词,写过了多首诗词,其中有些传入长春宫之后,那位皇帝陛下甚至还当众夸奖了一番,长春宫中的宫女和太监都知道,皇帝陛下最喜欢的那一句是“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虽然那位皇帝陛下也是知晓,这句诗肯定是写给那位在外征战的谢应的。 甚至长春宫那边还传来消息,说是皇帝陛下还笑着谈起因为相思,公主殿下竟然还变得贤良淑德了。 虽然传入凤阳阁之后,姬南泷很是张牙舞爪了一番。 但那股开心劲,谁都看得出来。 托着腮帮看着这场秋雨的姬南泷有些无趣,便从膝上拿出一副尚未画完的画像,摆在石桌上,身旁的宫女自然知晓,便将画笔拿来,姬南泷接过来之后,蘸了墨,开始继续画那副还没有画完的画像。 画像上的景象,是个柳树下依靠在白马旁的年轻将军,浑身甲胄,一手按着腰间刀柄,一手提着头盔,嘴角含笑,大抵布局已然完成,甚至那匹白马都已经画得差不多了。 而那个将军本来就是最开始便动笔的。 就那个年轻将军的身旁还有些空白。 似乎留着一人位置。 姬南泷迟迟不能动笔。 一旁的宫女轻声劝道:“公主殿下,若是想把自己画上去,便画呀,反正谢将军现在也看不见,不会笑公主您的,” 姬南泷转过头,瞪着这个宫女,“你也不想吃肉了吗?” 宫女赶紧住嘴,但眉目含笑。 极南泷放下笔,唉声叹气,“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回来,去问父皇,父皇也没有个准信,实在是烦人得很。” 相思相思,才是女子最大的软肋。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阵风吹入凉亭里,姬南泷拢了拢衣衫,忽然转头,听到一阵特别的声音。 悬挂着竹蜻蜓的走廊,那些竹蜻蜓迎风摇摆。 因为风通过那些编织竹蜻蜓的竹篾中,而有些奇怪的声音。 听起来好像是有人低声嗯了一声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某人快从心里来到我面前呀 某人快从我心里来到我面前。 少梁城这场秋雨终究会在某个时辰停下来,那些还未归来的人,却是不知道最后到底能不能回到故乡。 就算是故乡还有某人等着他。 在凤来亭中的姬南泷落笔将那副画像画完之前,边境传来了一个消息。 按照大周律法,八百里加急的边境战报,驿卒从带着那封战报开始,一路上便不能停,凡是路过某座关隘,要是有人胆敢阻拦片刻,便等同叛国之罪,由此可见大周对于这战事的重视程度,可即便如此,这封战报从边境出发,到了少梁城也走了差不多七日时光。 期间那十几位边军之中骑术最为出类拔萃的驿卒,一路上更是跑死了整整六匹马,才在冬至之前的最后一日进入了少梁城,来到了兵部衙门。 那封开战以来所得战果最大的一封战报,现如今就摆在兵部尚书杨舒云的面前。 这位早年也是军伍之中退下来的功勋老将,现如今少梁城文臣们最不待见的兵部尚书看着这封战报,热泪盈眶。 开战以来,无论是斩杀多少陈国士卒,北燕郡击退多少次陈国来犯,这位老尚书都可以面不改色的一字一句的读下去,可偏偏今日,这位老尚书就连拿着战报的手都微微颤抖。 那封由竹简刻就的战报上字数不多,寥寥数十字,前面说了些边军近况,而在后面才算是关键地方。 陈国淮阳城内,陈国皇帝和梁王死,那位据说是修士的齐王不知所踪,现如今陈国淮阳城一片混乱,一众陈国的皇室子弟在争夺皇位,陈国已然大乱,消息已经由边军传到了北燕郡外的陈国大军中。 若是仅仅如此,老尚书不过只是会庆幸天不亡大周而已,绝不会热泪盈眶。 最重要则是这封战报上的最后一句,“边军谢应,亲赴淮阳城,于御书房斩杀梁王,生死不知。” 那位谢家宝树才是这场淮阳城大乱的直接推动者。 短暂震惊之后,杨舒云一怔,把目光落到了最后的那几个字上。 生死不知? 生死不知便是已经死了。 能够在高手如云的陈国皇宫里刺杀梁王,本来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若是还能全身而退,即便由谁来看,都不现实。 这岂不是便说,谢应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换来了淮阳城大乱? 想到这里,杨舒云再度看向那最后几个字,若是如他所想,谢应死在了淮阳城,为何边军要用生死不知来措辞。 片刻之后,杨舒云已经得到答案。 这封战报是给公主看的。 大周上下都知道,公主殿下和那位谢家宝树成婚一事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只要这场战事一结束,祖制一说都不算是阻力,一切都算是已经水到渠成。 可现在谢应在陈国战死,边军除去要向朝廷禀告这个战果之外,还要请示少梁城和兵部的意思,要不要借此反击,直到淮阳城下,或者是打进淮阳城,彻底灭掉陈国,虽说几率极小,但仍旧有希望可行。 因此才有了这样一封战报! 杨舒云点点头,随即起身,虽说谢应战死极为可惜,但大周战事未解,一刻都耽误不得,他必须马上入宫请示陛下。 说不得今日才开过的朝会,马上会召开第二次。 杨舒云不敢再如何耽搁,即刻便进宫去了。 现在已经是申时,外臣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不得入宫。 可手握边军八百里加急战报的兵部老尚书并未在宫门外侯多久,便由着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亲自带进了宫。 走在宫墙之中,心情大好的杨舒云今日破天荒和这位宦官头领说上了好几句话,只不过并未只字半句的战报内容。 大周朝堂之上,文武之中,其实文臣尚可,偏偏这位武将出身的兵部尚书才对宦官没有个好脸色,在这个早年在战场上替大周开疆辟土的老尚书眼里,这些太监阉人,空有一副男儿身,不思为国杀敌,偏偏躲在这深宫之中,如何算得上是大周男子? 这位老尚书如此言语,并非是在自家府邸独自愤懑,更是当着许多朝臣的面都说过,据说当时一向看重武将的皇帝陛下更是勃然大怒,罚了杨舒云半年俸禄,更是让这位老尚书在府邸之中静思半月。 在少梁城都不算是一件小事。 这位老尚书表态之后,其实宫闱之中,不是没有人鼓起勇气去问过苏谨的看法,只不过当时已经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苏谨并未多说,只是轻飘飘抛下了一句,“仗得有人去打,太监总得有人去当,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的。” 就这样一句话,不知道聚拢了宫里多少太监的心。 现如今这两位当年事件的主角碰面,其实理应该有一场口舌之争的。 不过苏谨在前行之时,并未主动提及当年之事,与老尚书的交谈也只是仅限于皇帝陛下最近几日的起居而已,说得极为有限。 来到御书房外时,苏谨多提了一嘴,“尚书大人带着的八成是喜报,说就是了,陛下今日正好有些烦闷,若是这之中涉及那位谢将军,还请尚书大人谨慎措辞。” 杨舒云停下脚步,皱着眉头。 苏谨呵呵笑道:“其实呢,既然是喜报,八成陛下不会在意其中的细微的。” 杨舒云点点头,想到自己怀里的那封战报是如何大的战果,顿时便觉得陛下纵有天大的火气,见了这封战报,都该是消弭下去的。 苏谨不再多言,让开身子,朝着御书房里说了一声,等到里面传来一声嗯之后,才把杨舒云放了进去。 苏谨守在门口。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之后,御书房内还是寂静无声。 苏谨叹了口气,若真是喜报,陛下为何不笑? 御书房内,那位皇帝陛下盯着面前的这封战报,面色深沉的问道:“杨尚书,你替朕解释解释,何为生死不知?” 杨舒云犹豫片刻,解释道:“边军恐怕是担忧公主殿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难以接受,因此才换了……这么个,委婉说法。” 皇帝陛下仍旧脸色难看。 杨舒云劝道:“谢将军是国之柱石,今朝为国捐躯,虽说谁都不愿意看到,可陛下终究要往前看,现如今边军上下,还等着陛下的旨意,是继续坚守北燕郡,还是反击,一鼓作气打到淮阳城,都全凭陛下一句话。” 皇帝陛下摆摆手,“现如今边境形势,自然让边军定夺,朕在少梁城,如何知晓边境战事走向,胡乱下旨意,才是对边军将士最大的伤害,尚书大人让兵部拟文便是,至于这封战报内容,也麻烦尚书大人张贴到少梁城去,至于庆祝,战事未尽,一律不得如此作为。” 杨舒云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皇帝陛下开口道:“至于偃师城那边,朕会亲自手书,告诉谢老祭酒。另外麻烦尚书大人告诉门外的苏谨,让他把那些过冬物件尽快送去,天寒了,心里再寒,如何可行?” 杨舒云一头雾水的告退。 御书房内再无外人。 皇帝陛下站起身,看着那个被他画了几道颜色的竹蜻蜓。 此时此刻,就连他这位大周皇帝,一样不知道该去如何面对某人。 尤其是现如今凤阳阁还悬挂着如此多的竹蜻蜓。 难不成要他这位父亲,去亲自告诉自己女儿,你喜欢的某个人死了,回不来了? 未免太过残忍。 沉默片刻,皇帝陛下拿起那只竹蜻蜓,走出御书房。 苏谨远远的跟着。 —— 凤阳阁那边,已经落笔画完那副画像的姬南泷,放下笔之后,便去走廊那边拨弄那些竹蜻蜓,看着那些竹蜻蜓,她满心欢喜。 她一个人在念叨,是一支宫中宫女嘴里学来的小曲,她不会唱,就只会念叨,“竹蜻蜓飞呀飞,某人快从我心里来到我面前呀……” 话音未落。 皇帝陛下拿着那只竹蜻蜓来到凤阳阁。 没有随从,唯一跟着来的苏谨在遥遥远处便停下脚步。 那位忧心国事,已经差不多两月光景没有见到女儿的皇帝陛下,停步在凤来亭前。 姬南泷抬起头,张口喊了一声父皇,一众宫女都已经跪下。 皇帝陛下走进凤来亭,看向那副墨迹未干的画像,轻声赞道:“真像。” 姬南泷莫名觉得有些不好。 皇帝陛下看似随意的将那只竹蜻蜓放到石桌上,正准备随意的说几句话,可姬南泷已经看着他。 皇帝陛下默然无语。 姬南泷小声问道:“父皇,怎么了?” 皇帝陛下平静道:“想着多久没见你了,今天来看看你,没什么大事。” 姬南泷摇了摇头。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谢应去了淮阳城,将那位陈国皇帝和梁王都给杀了,陈国现在很乱。” “那他呢?” “不知道。” “不知道?” 皇帝陛下正色道:“边境战报,谢应现在生死不知。” “哦。” 姬南泷低下头,盯着那副画像。 很快,上面便出现了些水渍。 那位年轻将军的容貌变得模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老子儿子 那封来自边境的战报,很快便要让少梁城上下各类人都知晓。 然后肯定很快,这少梁城内便会迸发出几种不同的情绪,不过这些情绪汇总起来,也肯定会是喜悦大于一起,毕竟与陈国的这场战事,大周从一开始便说不上主动,要不是北燕郡一直未破,恐怕整个大周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样一个消息,就连普通的市井百姓都知道会是一个转折点,就算是大周边军什么都不去做,也绝对不会处于比现在更为危急的局面。 或许真会有不少人在意到战报后面的谢应生死不知这句话,但对于战事之中战死的将军,百姓们大多有些感慨,若是真会悲伤到食不知味,寝食难安,也不现实。 哪怕那个人是谢家宝树,偃师城谢家最为看重的后辈,更是这封战报里当之无愧的主角。 兴许有落泪的,那肯定是少梁城里一直思慕着谢应的小娘子们。 不过也都知道,那位谢郎不会再回来了。 黄昏时刻,冬至前的最后一日的少梁城竟然有些阳光洒落,让人在清寒的秋日,感受到了一丝丝暖意。 少梁城内的朝堂重臣们,在少梁城百姓们之前先收到这个消息,然后便成就了一个诡异的景象,有平日里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的清谈文臣三两邀约,在各自府邸喝得酩酊大醉,到最后更是痛哭流涕,仰天大喊什么天佑大周,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大周不灭,国祚绵长。 反倒是这些时日一直在朝堂上很有话语权的真正重臣们,出人意料的平静,六部尚书府邸自从接到消息之后,便从未有过什么消息传出来。 甚至那位宰执大人的府邸之中,更是安静的可怕。 朝堂重臣们的态度,和市井百姓们想法,本来就不该一样才是。 这样诡异的局面就这样持续了十几日,直到庙堂重臣们得到了第二个消息。 那那位在偃师城深居多年的谢老祭酒,谢氏一族的家主谢陈郡要在这两日赴京。 名望在朝野之中依旧不算是低的老祭酒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少梁城,不管是谁都有些担忧,那封战报上最后一句是说的谢应生死不知,恐怕就是这位老祭酒来到少梁城的原因。 谢氏一族对于自家子弟谢应的期望,当真是一点都算不上低,同大器晚成的谢老祭酒相比较,谢应年少成名,早就奠定了基调,若无意外,老祭酒离开人世之时,谢应便能接过谢家的大旗,成为新一代的谢家家主,可现如今,这位寄予厚望的子弟死了。 谢老祭酒若是不站出来说些什么,恐怕才是真有些不正常。 因此在谢老祭酒赴京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庙堂重臣们便把视线看向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皇宫。 另外一个则是那座宰执府。 整座少梁城里,能够说话的,也就不过这两人,其余人,哪能在老祭酒面前多说上半句? 只不过这两处地方,也是仍旧安静的可怕。 可谢老祭酒,已经走了很远,离着少梁城也不过八十里了。 离这座少梁城尚有八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镇,今日午后时分,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此地。 驾车的那位马夫仅存一臂,腰间别有一个酒壶,用仅存的右手驾车,仍旧是没有半点问题。 马车奢华,让人一看便知道是富贵人家。 在这辆马车周围,有着十数位骑马的扈从。 其中老少皆有。 那位小镇县令早就得到消息,知道那位老祭酒要路过此地,本来是想着那老祭酒何等身份,肯定是不会入镇的,因此仅仅是派人在镇口观望,看着谢家车辆离去便是,可老祭酒忽然改变主意入镇,让他猝不及防的同时,还多了些庆幸。 老祭酒何许人也,退隐官场之后,谁能有幸见上一面? 少! 那辆马车入镇之后,并不停留,由着那名马夫赶车往镇上一座酒楼去。 在那位小镇县令有意无意的安排下,明摆着车厢里便是那位谢老祭酒的马车停靠在街道旁。 一头白发的谢陈郡走出车厢,在那个独臂马夫的搀扶下,来到酒楼前。 谢陈郡看着这栋酒楼,眯了眯眼。 在一旁的县令大人咽了口口水,他很怕这位老大人皱一下眉头,要是真有如此,也不算是最坏结果,怕只怕这位老大人到时候说几句训斥的话,那到时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以后再想着在官场上攀登,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这还是老大人淡出庙堂多年,若是当年还在朝堂上的时候,他这个时候只怕马上就有人剥了他这身官服,给丢出县衙了。 偃师城谢家,在大周,是当之无愧的名门。 好在最后谢陈郡并未废话什么,只是缓步入酒楼,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而在外这么些谢家扈从,也就只有那名马夫得以跟着老祭酒一起入了酒楼。 就连县令,也只能在酒楼外候着,这让一众小镇百姓都目瞪口呆,这乖乖,是哪里来的大人物派头这么足? 坐下之后,只剩下一只手的马夫替谢陈郡倒了一杯茶。 谢陈郡以手掌盖在茶杯上,看着这独臂马夫,缓慢问道:“应儿从军中私自前往淮阳城,你为何不拦下他?” 那马夫神色不变,“拦不下,应儿有这个心思,便没人拦得下他。” 谢陈郡面色微寒,“你是拦不下还是不愿意拦?” 马夫神情怪异,没有急着开口。 谢陈郡皱眉道:“你要知道,应儿是我挑中的下任家主,若是没有意外,他便是谢氏之主,到时候谢氏是完全从江湖走向庙堂,还是一如既往,我相信应儿都会有很好的决断,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谢氏的未来,可现如今应儿死了,还是你眼睁睁看着他去送的死!” 马夫面色不改,“大兄,应儿是我的儿子,我比大兄更疼惜他。” 谢陈郡厉声道:“谢无奕,你还是没拦下他!” 原本便是江湖大宗师的谢无奕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把腰间酒壶解下来,喝了几口闷酒。 在谢陈郡面前喝酒,这位嗜酒如命的大宗师是第一次。 谢陈郡眯着眼睛说道:“我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身后事该交代的也都交代清楚了,再有其他的,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该操心的了,偏偏你们要在我这老头子闭眼之前弄出这些事情,真当我老糊涂了?” 谢陈郡言语之中满是嘲讽。 年龄足足比谢陈郡小了三十岁的谢无奕仍旧还是那句话,“应儿是我的儿子,我比大兄更疼惜他。” 谢陈郡看向谢无奕的眼里满是厌恶,他主持谢氏数十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自认为先辈们的勾心斗角在他这一辈已经不复存在,谢氏这一代长房两人,他是大兄,二弟谢无奕更是小他足足三十岁,两人真是说得上是兄友弟恭,在谢陈郡的安排下,下一代中,谢应一枝独秀,早就是家主的不二人选,到时候他撒手人寰之后,谢应便理所当然的坐上那个位子。 到时候只要周国还在,谢家便是板上钉钉的开枝散叶比起现在要更胜一筹,可他偏偏有一件事没有算对。 谢无奕的性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位幼弟的性子如他所愿那般,不争不抢,而且坐上家主之位的不是旁人,就是他的长子,有何不可? 可临了临了,他还是输了一招棋。 一辈子下了不知道多少妙手的谢陈郡没有注意过从未落子的谢无奕,实际上很正常,但这位局内人忽然以一招杀棋让谢陈郡满盘皆输。 还是让谢陈郡很是意外。 意外之余,是痛心。 帝王家无情,这世人皆知,可世家大族其实也差不了多少,长幼之争,嫡庶之争,比比皆是,就拿谢陈郡坐上家主之外这么些年来看,也不知道处理了多少有异心的谢氏子弟,可即便是再如何,这位老祭酒也没有过一次怀疑过自己的胞弟。 那位在江湖中名震一方的大宗师,在庙堂上从未多说过的谢无奕。 而之所以想不到,只是因为他谢陈郡选得家主是谢应而已。 这谢应哪里是旁人。 是眼前这位的亲儿子啊。 说好的虎毒不食子,为何你偏偏却这般铁石心肠? 老人很痛心。 老人颤抖着收回那只盖在茶杯上的手,天冷了,茶冷了,老家伙的心冷了。 时到今日,其实老人也有些佩服自己的这个胞弟,他等了多久却说不清,就连最后的这次出手,都那么恰到好处。 就算是谢陈郡都找不出太多纰漏来。 唯一的一点,便是人心。 若是旁人,去了那座淮阳城,你谢无奕无动于衷,大抵可以说得上是不得不为。 可去的人,不是旁人,就是你的亲生儿子。 你连拦都懒得拦一下。 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喝了半壶酒的谢无奕忽然张嘴说道:“大兄,你该知道,应儿是我的儿子。” 谢陈郡眼神黯然不已。 是啊,既然是儿子,哪里有坐在老子头上的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剑有青衫的少年 少梁城里有少梁城内的繁华,但总归那些身处高位的大人物便也有忧心的东西,只是不同于旁人,许多东西,他们没办法说出来,就只能咬着牙自己解决而已。 在那位谢老祭酒入京的紧要关口,少梁城上下都屏息凝神,等着之后少梁城内将要发生的事端,那位皇帝陛下已经在昨日朝会上对着庙堂重臣们都说过了,等到老大人来到城门前的时候,皇帝陛下要携百官相迎,这样重视,除去在意老祭酒在朝野的名望之外,还因为之所以大周能够有一丝喘息之机,更是谢应用身家性命拼出来的。 还别不服,真觉得不服,便去和那位谢将军一般,杀他几个皇帝王爷再说。 少梁城内有人忧愁,大抵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位老祭酒。 有一座位于陈国境内的小镇,原本大小规模其实和那座大周境内的白鱼镇差不了多少,一样是没几个人,可是自从离这座小镇不远处十几里处的那座险峰上建了一座万宝阁之后,这座小镇短短二十年间,便扩大了四次规模,一次比一次厉害,等到现如今,小镇已经说不上是小镇两字了,在陈国东南,更是有着第一重镇的说法。其中往来之人,从原本的客商商贩,到现在的江湖武夫,文人墨客。转变之大,让人咋舌。 归结原因,自然是逃不过那万宝阁三个字。 万宝阁才建在那处离此处小镇十几里的飞仙峰上,才落成二十来年,便因为独特的景观,以及一帮文人墨客卖力的渲染,早已经被说成是陈国境内观日出之处,即便有千万,在万宝阁看日出仍旧是该是首选之地。 得名于日出之时,天光一出,犹如万宝在阁的万宝阁为何被建于这座飞仙峰上,仍旧是一个谜团,飞仙峰一直被说成是陈国十大险峰之首,平日若有人想登上飞仙峰,除去要去爬那些崎岖难行的山道之外,还要走上一处只有一根铁链的吊桥,光是这样,便让许多心心念念想要来飞仙峰一观的游客望而却步,除去那些武道修为不差的江湖武夫,要想平平安安走过这根铁链的,寥寥无几。 那些留有诗文来称赞飞仙峰的文人墨客,其实没几个真登上来看过,除去有个早年落榜落魄书生,在返回家乡途中,途径此处,咬着牙从这跟铁链上一点一点爬过去之外,其余读书人,还没几个有人看到登上飞仙峰的。 不过那落魄书生胆气足,才气却浅,所写的那篇诗文,却是真没能流传出去,倒是亏了他爬上这么一趟飞仙峰。 既然飞仙峰如此难登,为何有人能在这险峰之上建上一座楼阁,便更令人费解,那些木材石材是如何运上险峰上去的?据说曾有人曾问过一位在江湖上算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前辈,若是他要带着那些木材上山,能不能走得到险峰上去,那位江湖前辈最开始思索片刻,说是光是带上一根木材过去,并不难,然后便有人发问,若是扛着重逾千斤的巨石又当如何,然后没想到,那位江湖前辈当即便拂袖而去,这让人面面相觑的同时,还真的有些觉得那座万宝阁建成真有蹊跷,毕竟有亲自登上那座万宝阁的江湖高手亲眼看着建造那座楼阁所用的,真有浑然一体重逾千斤的巨石,如此一来,不光是那些普通百姓,就连那些大名鼎鼎的江湖高手再上那万宝阁观景的时候,对于楼阁里的陈设都不敢如何肆意翻看。 武夫之上还有那么一种人,其实在陈国江湖,不算是什么秘密。 山上神仙,知道有,可亲眼见过,其实又是一回事。 可不管怎么说,万宝阁作为一处无主之地,再现如今二十年的光景下仍旧并不破旧,便是因为建在飞仙峰书,因为今日不要钱,所以说书先生都难得从二楼来到了一楼,在最为宽敞的一楼大堂,聚集着一众酒客,说是酒客,但其实真正要酒喝的,没几个。大多都是冲着这场说书来的。说书先生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先生,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长衫拖到了地面上,仍旧是同其余说书先生一般,在大堂中央摆了一条长凳,然后一个大海碗,碗里一碗酒,酒喝完便说完,绝不会多说,要想着破例也行,若是一口气买了十坛酒楼里最好的酒,那那位酒楼掌柜的就会亲自来给说书先生倒上一碗酒,这便是所谓的“添场”因此在这说书先生每场开说之前,要喝的那一大口酒,都一定会引来不少嘘声。 说书先生倒也是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因此全然不当回事,平日里说书都会有掌柜的提成,某人买了几壶酒,某人又要了几碟菜,在私底下,都有个账目,到时候按着先前说好的再如何划分,这些事情,酒楼掌柜的和说书先生两方其实早就说好,因此并不存在其他问题。 只是月初的那一场和月末那一场,虽说仍有底银,但不会有酒水钱,而且往往不能顺着之前未说完的说,说书先生便只能开另外一个简短故事,但要争取在月初和月末两场之外再留下一些未尽之语。 也不是非要吊着人的胃口,反正这个月说不完,还有下个月嘛。 至于酒客们会不会按耐不住来听那些要钱的说书,可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说书先生悠然自得的一边喝酒一边说起那些故事,手到拈来,说的极为顺畅,到了最后酒要见底之后,说书先生便要起身,可人群之中忽然便有人扔出一袋银钱,说是要买上十坛好酒,那酒楼掌柜的和说书先生一对眼,然后捡起那袋银钱,掂量了掂量,觉得分量很足,才心领神会的替说书先生倒了一碗酒,然后说书先生精神一振,笑了笑,说起了那个故事的后半部分。 至于那十坛好酒,被那位一掷千金的豪客分给了前来听书的所有人,自己却真的是一口都没喝。 酒客们忙着喝酒之前,看过那人,是个一身青衫的少年,长得清秀,背后背着一方剑匣,看起来应该是某个江湖豪门里的弟子,众人纷纷向他点头致意,那人却只是微微摇头,并未说些什么。 与他同坐的那人,脸色发白,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只是腰间挂着一柄看起来便觉得不俗的好刀,喝酒之时仍旧是不忘手按刀柄,让一众才生出了些心思的酒客,很快便把自己的那点微末心思尽数淹死在了酒里。 这江湖上的人,大多惹不起。 至少这种气势的,真惹不起。 带刀男子拿着一个大海碗,喝了小半口酒之后便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酒碗被那个青衫男子夺过去,放在了远处,带刀男子不是没想着挣扎,只是一使劲便痛得直咧嘴,最后只能放弃,他有气无力的说道:“李扶摇,现在酒也不给喝了,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青衫背着剑匣的李扶摇,带刀年轻人谢应。 这两位,随便哪一位的人头要是被提着往那淮阳城一扔,保管那人当天便有些想象不到的好处砸在脑袋上。 脸色也有些发白的李扶摇看着谢应这个样子,不由得打趣道:“你要真是想死,那天可不用走出御书房的,啧啧,现在想起来,你当日一只手按在御书房门上,一只手提着油灯的样子还真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可惜了,我这个人只会说说故事,要是精通丹青,该给你画上一幅画的。” 谢应冷哼道:“要画像,也要那位大余的丹青国手来画才行!” 对此,李扶摇一笑置之。 谢应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有些古怪的看着李扶摇,低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杀那位齐王?” 李扶摇一怔,随即笑问道:“那你问什么要杀梁王?” 谢应皱着眉头,“你知道的,梁王若是坐上皇位,边境战事肯定会更难的,所以他一定要死,至少我认为他比那位陈国皇帝更该死。” 李扶摇笑了笑,“既然你这样想,所以梁王死了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齐王为何要死,就因为他是个修士?我们最开始合计的时候,你不也说他对于大周最没有威胁?” 谢应一脸认真,“可他是个修士!” 李扶摇轻声反驳道:“以前是,以后不是了。以后那位齐王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是个女人的丈夫,可能会是个孩子的父亲,要说上不同的地方,就是那些皇室子弟可能不会知道,因为齐王肯定不会告诉他们,毕竟荀家需要一个是修士的齐王庇护,但这样就够了。” 谢应有些恼怒道:“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不杀齐王。”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我要是说其实是我下不去手你信不信,当时齐王妃就站在一旁,当着一个女人杀他的丈夫,你不觉得有些残忍?而且我们剑士一脉,虽然没有三教那么对所谓的因果业障那么在乎,但毕竟也是山上人,总不能和那些江湖武夫一样说杀人就杀人的。” 谢应扭过头去,夹了几颗花生米,“算了,反正你这么做也不算是错,我懒得和你争,等我回到边军中,把这群傻子统统赶回去之后,一样站在淮阳城头。” 李扶摇笑了笑,“你们的边军统帅不见得会挥师北上,毕竟乱的只是淮阳城,不是边境。陈国军队战力还在,就算是后撤,显然也会步步为营,不会留给你们可乘之机。” 谢应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的说道:“没得什么办法,这军伍还不是我说了算的。” 李扶摇吃了几筷子菜,笑着说道:“不远了,光是杀梁王这件事,便能让你往上爬好远,再说了,依着你现在的位子,往上一爬,不就是最上面了?” “对了,这种刺杀行为,这些天我不管怎么想,都不该是你亲自来才对,大周的江湖武夫真的就死绝了?” 谢应眼神有些黯然,摇了摇头,没说话。 李扶摇没有追问。 两人等着那场说书说到尾声之后,便站起身离去,酒楼掌柜的亲自送到酒楼外,李扶摇打趣道:“不管掌柜的再如何热情,都买不起酒了,这酒可是不便宜啊。” 这让那位富态的掌柜的苦笑不已。 好在李扶摇说了两句之后便和谢应一起离开,不再这座小镇停留。 依着李扶摇的想法,在离开陈国之前,去那座飞仙峰上的万宝阁看看。 对此谢应当然没有意见,能够暂时不去管那些一两次战事指挥不当就要全盘皆输的边境乱局,他其实才有些开心。 飞仙峰离这座小镇十余里,李扶摇去租了一辆牛车,没有要马夫,那车行的老板也是洒脱,说是飞仙峰下也有他们的人,只要李扶摇交够押金便可。 交了钱,上了牛车,李扶摇驾着这牛车慢吞吞的往飞仙峰去,谢应实在是忍不住,说是你李扶摇兜里又不缺银子,哪能说是弄架牛车的。 李扶摇没有反驳,只是笑眯眯的问了问谢应的俸禄一个月有多少,后者张着口,说不出来。 他从军之前和从军之后,哪里管过这种事,谢家是大周名门,不仅在江湖和朝堂两边都算是颇有威望,更有不少生意在手上,毕竟一大家子人,要是没有钱,怎么养? 因此谢应从小到大就没担心过钱的问题,所以面对李扶摇的这个问题,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扶摇不追问,只是驾着这架牛车,在黄昏时刻才堪堪来到飞仙峰下。 与那车行伙计对过凭证,领回银子之后,正想着要上山的李扶摇被那伙计拉住劝说了好几句,说是那山峰陡峭,山路难行,现在又是黄昏了,恐怕在天黑之前走不到山顶,到时候真是很危险,何不等着明日再登山?说到底,就是他觉着这个少年,是去不了那座万宝阁的。 李扶摇应和着说了几句,反正最后还是没听他的,带着谢应开始登山。 山路难行,这冬至之后更是天气转凉,黄昏时刻吹过的风还真是有些冷。 李扶摇一边走一边笑道:“没遇上好时节啊,要是夏天来,明天的朝阳一定会很好看才是,现在冬至都过了,明天有没有日出都还两说啊。” 谢应在身后扯了扯嘴角,忽然问道:“这山道比起来你们那座剑山如何?” 李扶摇哈哈笑道:“剑山可比这个好走多了,我就是运气差些,才没能走到那山顶。” 谢应啧啧笑道:“露底了吧,我还真以为你走上去了!” 李扶摇笑了笑,没说话。 谢应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没关系,我不会因为这事儿就不拿你当朋友的。” 李扶摇应和着说道:“那要多谢你谢将军了。” 然后李扶摇有些遗憾的说道:“我这辈子认识过两个姓谢的人,两个人一比起来,你真的是差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谢应冷哼道:“另一个是谁,找出来比比!” 李扶摇不再说话,只是紧了紧身后的剑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世上总有解不开的烦心事 【】 走到那座万宝阁之前,不管如何,都是要先走过那条铁链的,站在悬崖的这一边,看着悬崖的那一边,谢应忽然问道:“李扶摇,你会不会御剑,露一手看看?” 李扶摇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要不要我背你过去?” 谢应哈哈大笑,仰起头就想着要说些什么,可一抬头便看到那快要落山的日头,喃喃道:“不知道日出怎么样,但这日落真的还不错。” 李扶摇抬头望去,没有说话。 之后过“桥”谢应走在他身前,这位偃师城谢家最出彩的子弟,按着那柄家传宝刀栖客的刀柄,走在摇晃不已的铁链上,一点不觉得害怕,只是走得很慢,一点都说不上潇洒。 恐怕今天这一段路,才算是谢应这辈子走的最慢,最稳,最不愿意出纰漏的一段路。这位可谓从小便没遇到过什么大的挫折的谢应,无论做什么,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出极为不凡的成果,因此谢陈郡才会那么看重他,谢无奕想起自己的这个儿子,才会又爱又恨。因此谢应对于任何事情,都谈不上百分百上心,就算是独领一支骑军,肩上扛着大周的兴衰,也是如此。 可今天的这段路,由不得谢应不认真对待,因为若是真的脚下一滑,就从这里滚落山崖,当真是一命呜呼,到时候,这二三十年来的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倒不是说谢应怕死,要是他真的怕死,想来之前也不会独自一人便敢进淮阳城去,只是人生纵有千万种死法,今日这一种,谢应不会喜欢。 背着剑匣的李扶摇没有贸然踏上这道铁链,倒不是怕自己摔落山崖,只是想着等谢应走完再说。 看着谢应走在这摇晃不已的铁链上,李扶摇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洛阳城里,同那些市井小伙伴在小巷里玩闹,其中有一处地方便是一处石梯,因为中间一阶被某些东西毁坏,因此街坊们不得不在两阶石梯之间架上一截木头,几个孩子便时常喜欢去那个地方走一走,小孩子的平衡力说不上出众,因此大抵没有真的有人能在那截木头上站上一会儿的,他李扶摇? 一样不行! 笑了笑,回过神之后,李扶摇见谢应已经站在对面大口喘气,这才走上铁链,他一样走的不快,但每一步踏出都极稳,并非谢应那般摇晃不已,等到他走到对面的时候,谢应早就在万宝阁前寻了一块大石坐下,看着眼前那座闻名陈国的万宝阁,谢应嘀咕道:“真有一块块重逾千斤的巨石,乖乖,真是你们这些山上神仙的手段。” 李扶摇不置可否,只是盯着这座明显是建造时间有些年头,却不显旧的万宝阁。 谢应站起身来,揉了揉肩膀,提议道:“要不然咱们进去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睡人的地儿?反正明天还要起来看那啥日出的?” 李扶摇点点头,率先踏入这座万宝阁,后者嘴角抽搐,刚刚过崖的时候倒是没见你这么积极,现在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害臊? 踏入那座陈国人心心念念的万宝阁,倒是没想象中的那般珠光宝气,只是一座古朴的楼阁而已,万宝阁一共三楼,三楼是看日出的绝佳位置,一楼只有一间静室,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想来那位建造这座楼阁的人并未有邀客来此的想法,不然为何连客房都不见一间? 二楼则是堆得有不少书,都算不上是什么孤本残篇,反倒是市面上常见蒙学书籍占了大半部分,其余的也是一些闲杂书籍,不值钱,因此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仍旧没有被人搬空,至于有没有偷着拿过几步,没人知道。 整座万宝阁内一尘不染,一点都不像一处无主之物。 李扶摇从一楼到二楼,来到那些书前,沉默片刻,拿开一本并不起眼的泛黄书籍,在书籍后面看到一张贴在此处的明黄色符箓。 谢应凑过来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扶摇平静道:“避尘符,道教的某种符箓之一,只要上面的气机还在,便有功效,就算是千百年之后,这座万宝阁都能一尘不染。符箓效力和画符者的境界修为息息相关,境界高的,只怕真要维系百年以上。不过这张符箓看起来并非那位亲手所画,应当是道门里流传的一些普通玩意儿,气机流逝的很严重,要是建造这座万宝阁的那人不想着看着这座万宝阁以后变得满是灰尘,应当最近便要回来一趟。” 谢应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笑道:“万一那位山上神仙是死在外面了呢,也说不准。” 李扶摇呵呵一笑,只是见天色渐暗,去一旁找了一盏油灯点燃,然后才拿着这盏油灯在书架旁一路缓行。 不时翻动书籍。 谢应打了个哈欠,不去看这边,只是闭目养神。 李扶摇走过几步,停在一处书架前,书架后的墙壁上有一行小字。 字迹潦草,但意味深长。 李扶摇仔细辨认,认出是一句话,“人生不如意,如何?” 似乎有未尽之意。 李扶摇停步片刻,往前走过几步,看到另外的一行字,这一次,并非草书,反倒是一行字迹工整的楷书,“我辈读书人,正心诚意是错?非要为万世开太平?” 又是戛然而止。 李扶摇又往前走过几步,前面是这次是行书,“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学问,说与谁都不讨喜。” 再往前走,便没了。 李扶摇抬起头,这三行小字,都是一人所写,那人似乎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读书人,无论是草书还是楷书,都算不上差,而且看样子都是随意写就,一点功夫没费,要是真是认真提笔,只怕真的要比肩当世一等一的书法大家。 李扶摇忽然退出这座楼阁,去楼阁前看是否悬挂得有牌匾,可片刻之后回到二楼,仍旧一头雾水,明明那里并无牌匾,为何他要去看一看。 回到二楼,谢应已经睡熟,月挂中天,李扶摇把那盏油灯放回去,盘腿坐下。 现如今他对这位万宝阁的主人,倒是想法颇多。 把剑匣解下,拿出青丝和小雪放在膝上。 李扶摇又要开始往常一般的养剑法子,可忽然之间,青丝小雪剑鸣大作,青丝更是剑身颤动,几乎要破鞘而出。 李扶摇抬头看向三楼。 将小雪放入剑匣之中,青丝握在手中,去观景的三楼。 三楼别无他物。 之前他上来看过,并未发现什么,这一次又往上三楼,却是发现对面墙壁上有灰脱落,有些诗句显露出来。“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 落款之处,有王富贵三字。 这便是那位万宝阁的主人了。 可这等能写出这么一手字的读书人叫王富贵?! 李扶摇走过几步,竟然片刻之后便只能往后退去,那行诗词上所留气机丰沛程度,实在是比他强出太多,只是并未任何袭人的态势。 李扶摇百思不得其解,他并未在这座万宝阁里感受到任何剑意,便是说明这位万宝阁的主人不会是剑士一脉的前辈,可为何青丝要剑鸣声大作? 李扶摇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丝,后者现如今仍旧是微微颤动,并非害怕,只是有些激动和兴奋。 李扶摇在原地坐下,等着天明,一观日出美景。 可闭眼之后,脑海之中忽然轰然巨响。 有一名白袍剑士出现在身前不远处,仍旧是看不清容貌,但那人手里所持之剑,青丝无疑。 李扶摇一怔,很快想起在剑山崖底第一次握住青丝所见的那个场景,那名白袍剑士在剑山之上一人独战数位登楼境妖修,最后力竭而亡。 后来他才知道,这柄青丝的前任主人,也就是这位白袍男子,叫做白知寒,是位当之无愧的剑胚! 现如今第二次相见,似乎并不友好。 提剑的白知寒看着李扶摇,讥笑道:“我白知寒的剑,你为何配提?” 李扶摇一怔,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白知寒漠然道:“回答我!” 一字一句之间,实在是有无数剑意充斥其中,这位白知寒的剑道果然是已经只差一步便要走入沧海,想来就连剑山老祖宗 李扶摇沉默半响,看着本该是在自己手里的剑,现如今却是到了对面的青丝。 “前辈已经作古,为何偏偏舍不得这剑?” 李扶摇抬起头,神色平静。 他看不清白知寒的面容,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感觉到白知寒的神态。 后者勾起嘴角,“作古不作古,与你这个资质差得不行的后生,没半点关系,只是你既然想要我的剑,便应当给出你能用此剑的理由。” 李扶摇开口说道:“前辈作古,青丝既然并不抗拒,为何前辈还要如此?” 白知寒似乎脸上有些奇怪表情,对面那少年一不说自己有什么毅力,志向如何,偏偏只是在说他已经死了,这柄剑的归属自然就不该归他操心了。 实在是从李扶摇这边来看,无论说什么关于剑道上的东西,都没有大用,毕竟剑道上再出彩能比得上现如今眼前这位剑胚,那可是能够与剑仙柳巷相提并论的人物。 于是只能如此说。 白知寒显然有些失望。 他随意扔出青丝,“你不配学我白知寒的剑道。” 李扶摇面无表情的接过来青丝,“李扶摇不想学前辈的剑道。” 白知寒冷笑着消散。 青丝剑重新安静下来。 李扶摇一头大汗。 睁开眼睛时,天边便已经泛起鱼肚白。 只不过看样子,今日是休想看到什么日出了。 怪不得山上途中那么冷清,一个行人都没能见到。 原来入冬之后,真是难见日出? 李扶摇走下三楼,却蓦然看到楼外面,有一行人走过铁链,来到万宝阁前。 一行三人,两位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一人身着青衫,一人则是一身黑袍。 另外一名妇人,容貌奇丑,提了两柄短剑。 李扶摇来到二楼,谢应却是早已经起身,他休息了一晚上,看样子精神还不错,只是看到这三个人之后,这位谢家宝树神情暗淡。 李扶摇低声问道:“怎么了?” 谢应苦笑道:“还记着吃饺子的时候我说过我们一行几人,就我一个进了淮阳城吗?” 李扶摇点点头。 谢应面容苦涩,“知道我为什么出了淮阳城不找他们,反而要躲着他们吗?” 李扶摇摇摇头。 谢应叹了口气,“因为这三位,本来就是看着我送死的,就算是我侥幸从淮阳城出来了,他们一定会补上另外一刀,让我谢应回不了大周。” 李扶摇皱眉道:“你们谢家有人想让你死,不想让你去做家主?” 谢应平静点头,“伯父活不了太久了,于是他们便该有些动作了。” 李扶摇又问,“知道是谁?” 谢应低下头,轻声道:“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同时能够调用谢家高手,最后还能保证我死之后,一定能坐上家主位子的,除去我的那位父亲,还能有谁呢?只是我想不清楚,想让我死,之前那一次陈国刺客刺杀,为何要替我挡下,还白白丢了一条胳膊。” 李扶摇默然无语,对于此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应按着刀柄,轻声道:“谢家家世,你不要掺和,我自己处理。” 李扶摇没有答应,“我在这里,你死不了。” 谢应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整理了衣衫,独自下楼去。 李扶摇看着他的背影,发现真是有些寂寥。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么一个年轻人,变成这样? 他低声喃喃道:“王富贵先生,你如何看?” —— 千盼万盼,还是千不愿万不愿? 总之那位谢老祭酒还是走进了这座少梁城,老祭酒在入城之前,那位大周皇帝陛下真是亲率百官相迎,给予了老祭酒最大的礼数。 更甚至,入城之后,老祭酒说要步行去那座驿馆,皇帝陛下也欣然应允,更是主动走在老祭酒身旁,搀扶着这位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大人。 谢陈郡的身子是去年秋天开始差的,实际上这位老大人也知道,自己身体为何会突然一落千丈,和自己那位幼弟,其实脱不了干系,只是他太过相信他,并未在饮食住行上防范,才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不过谢陈郡在得知谢应身死的消息之后,也不愿意再去多花功夫调理身子,所以才导致身体会越来越差,直到现如今这个地步。 最哀莫大于心死。 谢家之后没了,老大人的精气神自然就没了。 走在已经被清空的街道上,皇帝陛下默然无语,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来面对这位老祭酒,几乎为了这场国战,将大半个谢家都拿出来的谢老大人。 更甚至还有谢应的身家性命。 对于老大人,他唯有敬重和愧疚。 谢陈郡呵呵一笑,“陛下无需愧疚,应儿死于沙场,和文官死在案牍上面,其实都算是理所当然,只是没能和陛下做成亲家,老臣倒是很觉得有些失落。应儿小时候,便已经是谢家最出类拔萃的子孙,在武道和兵法上都不差,当时老臣就问应儿,到底是想做过名扬天下的大侠客还是统领一支军伍,为大周开疆辟土,陛下您猜怎么样,当时才不过十来岁的应儿居然当即便说要做一个统领一国军伍的大将军,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志向,老臣也是开心得很,不过这小子,说是从此精研兵法,但武功也是没落下,现如今怎么得也说上是个高手。这么样一个谢应,老臣能不寄予厚望,若是说没有,那是假话,只是这些天老是做梦梦见他,这一回,老臣在想,要是回到当初,老臣就问他愿不愿意读书考取功名了,上沙场这些事情,让给别人就好了,陛下别怪老臣如此姿态,实在是因为老臣膝下无子,对于应儿,真是当作亲生儿子看待。” 虽然是在笑,但皇帝陛下如何听不出那股子悲凉之意。 皇帝陛下轻声劝慰道:“老大人心情,朕全然理解,谢应是国之栋梁,若不是有他,这大周不会如此太平。” 谢陈郡走过几步,抬头问道:“老臣斗胆问一问陛下,若是应儿还活着,陛下是否当真会将公主下嫁给他,且不在意祖制?” 皇帝陛下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是自然。” 谢陈郡点点头,然后才低声道:“老臣这些时日几番回想,觉得对于应儿,还是太过严苛,少了些关爱,只想着让他长起来,好成为以后谢氏的主心骨,可其实真是有些过分了,想着为他打算些东西的时候,却又迟了,最对不起应儿的,其实便是谢家了。” 皇帝陛下微微叹气,不知所言。 谢陈郡往前走过好些步,才说道:“老臣这次来少梁城,不是为了让陛下为难的,恰恰是为陛下解局的,朝臣们都在看老臣的反应,其实老臣最希望见到的大周,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周啊。” 皇帝陛下眼眶湿润。 “再之后,可能要借陛下的少梁城,作为老臣最后一次所行之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不愿这样死去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下楼之前,谢应便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 因此当他来到万宝阁外的时候,他便变成了那位谢家宝树,谢氏的未来家主。 他仍旧按着刀柄,这是谢应的习惯,没事的时候他总喜欢按着那柄栖客的刀柄。 见到如此姿态的谢应,那三人似乎有些震惊,但很快便回过神来。 谢应对着那两位男人开口喊道:“叶叔叔,杨叔叔。” 然后谢应才转过头看着那个面容奇丑的中年妇人,喊了一声姑姑。 那两位,一个叫做叶开山,一个叫做杨吴,皆是谢家的供奉高手,叶开山早在二十年前便在大周江湖上有着开山神掌的称号,原因是这位叶大侠,一掌便能将一块巨石劈开,因此江湖武夫们便给这位安上了一个开山神掌的称号,至于杨吴,则是被说成大周江湖上的拳法第一人,十年前便已经凭借一双铁拳将一众大周江湖上的拳法名家通通挑落,这十年间偶有拳法大家来与杨吴对敌,都撑不过百招,因此杨吴的大周拳法第一人,真是实至名归。 而面容奇丑的中年妇人则的的确确是谢应的亲姑姑,是谢无奕的姐姐,谢陈郡的妹妹,谢灵,虽然不是长房子弟,但谢灵和谢无奕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谢灵天生面容丑陋,故而即便是出自谢家,仍旧未嫁。 不过自从断绝了儿女私情之后,谢灵的武道修为一日千里,在大周江湖上,虽说仍旧是及不上大宗师谢无奕,但其实也差不了太多了,谢应在北燕郡外领军这一年多来,其实便是这位谢灵护卫左右,不知道拦下了多少刺杀,因此谢应对于自己的这个姑姑,到现在,仍旧都毫无恶感。 不过今日相逢,想来便会有新的说法。 这三位,不仅在谢家都算是名列前茅的高手,就算是放在大周江湖中,一样是站在潮头的人物,现如今齐聚万宝阁前,所为的,竟然是这位谢氏的未来家主,家主谢陈郡最看好的后辈子弟谢应。 传出去不让世人笑掉大牙? 按着刀柄的谢应站在三人对面,并未有半点情绪波动,从大周边境离开之后,谢应便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想法,只是当时他一心想着为大周解决祸端,因此入淮阳城入得毫无怨言,而且能够死在淮阳城,而不是死在自己父亲手里,也算是给父子双方最后都留了些情意。不过现如今他能平安走出淮阳城,便说明最后的那点情意其实剩不下了,若是谢应能回到大周,自己那位父亲自然是要死的,父亲不想死, 也就只能派人来将他拦在大周外。 这一对父子,都心知肚明,故而不用多说。 谢灵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这个侄子谢应,叹息道:“应儿,若是你父亲担不起谢家的担子,其实不管他说什么,姑姑都不会来害你的。” 谢应摇摇头,“谢应知晓,姑姑和父亲自小便关系亲密,感情自然比对谢应深多了,况且父亲那般眼高于顶的人,如何能看着自己儿子坐在那谢家家主的位子上对他指手画脚?再说了,依着父亲的才干,其实当这么一个家主,绰绰有余。” 谢灵点头道:“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知晓就好,那便莫要怪姑姑。” 谢应没急着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叶开山和杨吴,“那叶叔叔和杨叔叔又有什么非杀谢应不可的理由?” 叶开山漠然道:“谢兄救过叶某一命。” 杨吴笑着开口,“杨某是武夫,一辈子只想着在武道上继续往上爬而已,谢家正好有一本杨某所需的拳谱,故而如此,谢公子莫怪,杨某也不过是做笔买卖罢了。” 谢应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现如今的这个局面下,本来便是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的。 他按着家传宝刀栖客,走过两步,忽然便又停下来,然后好似要抽刀一般。 叶开山漠然道:“谢公子即便是全盛之时,在叶某掌下也不过只能撑上百余合,现如今气息紊乱,重伤在身,真以为是叶某的对手?” 谢应没有理会他,只是又转头看向谢灵,他开口说道:“姑姑,倘若谢应死在淮阳城里,其实才算是最好的结局,父亲没有亲手置我于死地,而我也不曾怪父亲,就连伯父,就算是知道了些什么,也不会太过于过不去心里的坎,到时候父亲领着谢家,自然继续前行,可谢应侥幸从陈国皇宫里走了出来,就真没那么看淡生死了,能活着都不容易,那谢应为什么要死呢?哪怕父亲想要我死,可我不愿意这样死去。” “我宁愿死在沙场,被敌国士卒砍上一百两百刀,看着自己的血流干,然后不甘的死去,那样会很痛苦,但我觉得很有意义,沙场武人死在沙场,算是个不好不差的结果,可现在你们要我死,便不行。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位梁王的脑袋给割了下来,好不容易才从淮阳城走出来,要是没有意外的话,这场战事一结束,我就能站在更高的地方,统领一国军伍这种事,是我从小的梦想,眼看着就要办到了,姑姑却来要我的命,我自然是不肯的,况且我还没有娶妻,我是有希望娶南泷的。” “所以,对不起,姑姑,我不愿意这样死去。” 说完这句话,谢应抽出了那柄家传宝刀栖客。 这位一直以来都显得没那么认真的谢应握住了栖客,生出了些毫不掩饰的杀意。 便是朝着对面那三人。 叶开山仍旧漠然无语,杨吴嘴角有些笑意,谢灵则是叹了口气,“谢家之事,本不该演变成如此地步的。” 谢应默然无语,只是盯着自己这个亲姑姑,等会若是真的打起来,他毫无疑问,第一个便是要杀她的,无关情感,只站在于他最有利的角度去看。 叶开山往前跨过一步,一身气势磅礴,依着这位江湖宗师的想法,至多是片刻之后,眼前这位本该是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就该如同他劈开的巨石一般,成了两半。 他叶开山,对于谢家上下,除去谢无奕之外,其余人,都不上心。 谢无奕要他杀谁,他便杀谁,即便那人是谢无奕的亲生儿子,也是如此。 谢灵往后退了一步,这位谢应的亲姑姑,似乎不愿意自己手上当真沾了自己侄子的鲜血。 她看着谢应笑道:“谢家儿郎,的确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你谢应最为出色,若是姑姑与你一般年纪大小,不说其他的,自当拥护你做这谢家家主,可惜你却晚生了二十年。” 谢应微微眯眼,“姑姑再说这些,无甚作用。” 谢灵果然叹息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 只是再往后退了一步。 叶开山身子已经前掠,直到谢应身前,那只带着磅礴气机的铁掌就要打在谢应的头上,这位谢家供奉,不管不顾,想得是一招毙命! 谢应皱眉后退,同时栖客横掠,一抹清亮刀锋闪过。 谢应练刀十数年,早已经登堂入室,等到进入军伍之后,便更是将一身刀法磨砺到了几乎于只为杀人的地步,因此一招一式都算不上花哨,都是最竭力便求最大战果的招式。 军伍悍卒所用刀法,本就是力求杀人。 叶开山皱了皱眉头,连他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谢应看着经脉之中气息紊乱,还能使出这等招式。 不过他倒是不愿意以命换命,因此这一刀挥出之时,他便已经弹开数步,然后再刀势尚未回掠之时,叶开山便再度以双掌击向谢应胸膛。 隐隐有风雷之声。 谢应漠然回退,只是数着自己往后退的步子,三步之后,便深吸一口气,将经脉之中的气机尽数聚拢,做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动作。 丢刀! 谢家的家传宝刀栖客,削铁如泥。 杀个人不算是难事。 因此叶开山并不敢用一双铁掌去触碰那柄宝刀。 侧过身子。 谢应一步便来到他身后。 握刀之后,猛然回掠。 这一刀是不要命的打法。 叶开山来不及细想,只是要朝着谢应打出一掌。 要是谢应不退,便该死在他这掌下。 可谢应仍旧前掠。 叶开山第一次觉得谢应真有些傻,片刻之后,他便想透了,谢应反正是死,临死之前拉着他垫背,也说得过去。 基于这个想法,叶开山收掌后退。 他不愿意以命换命。 在一旁的两人看出来了。 杨吴不想出手,谁知道那位谢无奕会不会在某人杀了他儿子之后而迁怒某人。 不出手才算是最明智的选择。 最好还是叶开山和谢应同归于尽才好。 谢灵则是看着自己那个侄儿,神色复杂,但终究也是没有出手。 就在叶开山收掌后退的过程中,谢应第二次丢刀。 叶开山蓦然一惊,按理说谢应的气机不该如此丰沛?! 可为何如此? 还没能想明白,那柄栖客噗通一声,刺进了他的胸膛。 谢应停下脚步,脸色发白,大口喘气。 谢灵有些惊讶,杨吴则是失望。 说到底最后还是要他亲自出手。 可这个时候,谢应却是抬起头,盯着杨吴。 杨吴忽然记起了之前这个年轻人说的那句话。 “我不愿意这样死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道理和亲情 谢灵站在远处,看着喘着粗气的谢应,轻声说道:“姑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从那座皇宫里走出来之后,竟然还未负伤,难不成谢家还有什么疗伤灵丹,被大兄早就交给了你?” 谢应不置可否,只是想着李扶摇之前给他吃的那颗丹药,想着果然是山上神仙,带着的东西就是不差,一颗下肚之后,便已经好的七七了。 早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让他病恹恹的这么些时日。 只不过说到底,谢应都不会怨恨李扶摇。 有些东西不是理所应当的。 站起身之后,谢应去将插在叶开山身上的栖客b,然后看着杨吴,忽然开口说道:“杨叔叔,你和我父亲做了笔买卖,不如和我也做上一笔如何?” 杨吴神情变幻,最后沙哑开口问道:“什么买卖?” 谢应平静道:“咱们一起杀了我姑姑,然后等我回到边军中,到时候父亲自然便做不成谢家家主,你要的那拳谱我也能给你,甚至还能从谢家武库里拿出数本武功秘籍,想来对杨叔叔的武道仍旧是大有裨益。” 谢灵面色微寒,杨吴有些心动。 谢应继续平静开口,“我谢应是什么人,杨叔叔不会不知道,比起来我父亲,似乎我说的话,其实还要真些的,至少可信度要高些。” 谢应说这句话的时候,谢灵已经握住腰间两柄短剑的剑柄了,对于她来说,谢家男儿,出彩之处当是极为出彩,而心智,也没有谁是真差的,若是谢应只是在行军打仗和武道修为上天赋异禀,想来谢陈郡也不会早早便决定要让谢应做这个谢家家主了。 谢灵不保证这杨吴会被谢应说动,因为本来都是因利而聚。 这天底下的人心,没有谁敢说完全看透的。 谢应不急着说话,只是等着杨吴抉择。 杨吴蓦然大笑,“我杨某岂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既然答应了无奕兄,自然便要为其将此事办妥当。” 谢应无声而笑,这位杨叔叔啊,倒是很会审时度势。 谢灵看向杨吴,平静道:“这次我们一起出手,到时候见到无奕,我自然会把这件事推到叶开山身上,无奕不会迁怒与你的。” 杨吴拱手,“那便多谢了。” 说完这句话,杨吴和谢灵便重新看向谢应。 谢应苦笑道:“打赢叶叔叔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我哪里又打得过姑姑和杨叔叔联手?” 谢灵一怔。 杨吴皱眉。 谢应将栖客归鞘,往后退了几步。 他朝着万宝阁里喊道:“李扶摇,救我!” 理直气壮。 谢灵觉得有些不太好,杨吴更是就此就想前掠,擒下谢应。 可片刻之后,这位大周江湖上的拳法第一人,便浑身都被吓出了冷汗。 因为有个青衫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来到万宝阁前。 那少年背着一方剑匣。 他神情平淡。 但万宝阁前,却有一道剑气突兀而生。 环绕在杨吴身旁。 杨吴自认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什么样的武学宗师和剑道大家没遇见过,可就是偏偏没有遇见过这么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 他一点都不奇怪,只要他一动,这道凌厉至极的剑气便会割破他的喉咙,因为那本来就不算是一件难事。 谢灵皱着眉头看向这个青衫少年,杨吴不知道,可她知道,谢应之前在偃师城,结识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是个修士! 这是何等概念? 大周一国,从未见过一个修士。 现如今来看,这位修士,并非三教中人。 反倒是一位最不讲因果的剑士。 若是说是三教修士还好,不管是她谢灵还是杨吴,兴许都还要活路,毕竟谁都知道,三教修士,对于因果一事,还是有些忌惮,平白无故杀世俗百姓,大多不愿。 可剑士打架不讲道理,杀人一样不讲道理。 谢灵放开腰间双剑,对着李扶摇拱手行礼,“见过李仙师。” 满头大汗的杨吴随即跟着开口,一样的都是叫李仙师。 谢灵忽然想通了,为何谢应能够在陈国皇宫里行过如此大事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有这个少年在身旁,既然是一位修士相助,那谢应走出皇宫,不是难事。 说不定,就连那位陈国皇帝也是李扶摇杀的。 李扶摇兴许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因此开口说道:“陈国皇帝被梁王所杀,梁王则是被谢应杀了,至于我,只是替他拦了一个人,最后把这家伙背出了皇宫。” “可是你们说说,我花了这么大力气背出来的家伙,你们说杀就要杀,是不是有点糟蹋我的那些气力?” 谢灵一张丑陋的脸庞,显得极为难看,她苦笑道:“既然是李仙师护着,那今日之事,我们不认错也应该是错了。” 李扶摇诧异道:“难不成你们不觉得自己错了?” 谢灵苦笑不语,杨吴则是根本不说话。 李扶摇看了眼在远处的谢应,平静道:“谢应是我的朋友,你是谢应的姑姑,你若是旁人,我就不和你废话那么多了,可是既然有着这层关系,我就想和你讲讲道理,这个讲道理,不是说道门那边,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那种,是真的平心静气坐下来说说对错的这一种。”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李扶摇看向谢灵。 谢灵摇头道:“不用多说,李仙师,此事自然是我们错了。” 李扶摇哦了一声。 他看向杨吴。 杨吴咬着牙,谁都知道,这道理要是说错了,今日是要死的。 于是这个大周江湖的拳法名家,咬牙说道:“杨某窃以为,所行之事无错。” 这位江湖武夫是要搏一搏。 可惜,下一刻,那道凌厉的剑气便穿透了他的喉咙。 大周江湖拳法第一人,杨吴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扶摇才坐下,现如今便又站起,“我说要讲道理,你便真以为你有道理?” 李扶摇叹了口气,“真有道理,我是会讲的,可你一点道理都没有,哪里来的道理可讲?” 然后李扶摇看着谢灵,平静道:“我认识的三个姓谢的人,你是最不堪的一个。”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看也不看谢灵,自顾自走进万宝阁,不再理会这些事情。 谢家家事,谢应自己来解决。 始终在远处的谢应走过几步,来到谢灵身前不远处坐下,喊了一声姑姑。 谢灵展颜一笑,其实面容丑陋的她,笑起来还真说不上太丑,“应儿,事到如今还能听到你这声姑姑,其实不差了。” 谢应低声道:“那姑姑何必非要来杀我,即便想帮父亲,也不必亲自前来的。” 谢灵淡淡一笑,“姑姑从小便是这幅模样,就算是谢家子弟,见到姑姑都有些厌恶,唯独只有无奕和大兄,再算上一个你,三个人不这样。大兄是早就把眼界放得很高,所以从来不会在意这些,而无奕,就是你父亲,就真的不是敷衍姑姑了,还有你,从小到大,也愿意和姑姑亲近,可正如姑姑所说,姑姑要先认识无奕,所以两者之间,自然要有所取舍。” 谢应点点头,“谢应明白的。” 谢灵叹了口气,“无奕其实够优秀了,谢家大业他扛得起,也扛得稳,可为什么偏偏谢家出了三个人呢,大兄迟迟不死,你又成长的太快,若不是如此,从大兄到无奕,再到你,你们三个人就完全不会被这些事所牵绊,甚至谢家会更好。可要怪就得怪你太过出彩了,将无奕的光彩都夺去了。” 谢灵随即又摇了摇头,“其实哪里怪得着你。谁不愿意自家的孩子比自己更出彩呢?” 谢应忽然开口说道:“姑姑,和我回去吧,谢家家主还是父亲的,我只做大周的将军便行了。” 谢灵苦笑道:“你这傻孩子,真当大兄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他之所以耐着性子不去动无奕,不过是因为认为你已经死了,谢家只能交到他手里而已,可你一旦还活着的消息传到了大周,你父亲,便会被大兄清理掉,不得不说,大兄真是比任何人都适合做家主,毕竟他才是一心一意为谢家打算,并无半点私心。” 谢应低着头,不发一言。 谢灵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你有一个好朋友,这比你是大周的将军,是大周的驸马都要来得重要,整个大周没谁比你更适合做谢家的家主了,所以啊,你只能做那个家主了,至于无奕,姑姑只是希望大兄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至于你,以后要多替谢家打算,谢家在你手上反正也败不了,算了,不说太多了,姑姑做错了事,要去接受惩罚了。” 谢应蓦然抬头。 谢灵已经走到悬崖边上,她看着谢应,有些遗憾说道:“姑姑真是想找个人家嫁出去的,只不过那人即便没有你那么出彩,也不能太差。” 谢应低声喃喃道:“姑姑?” “以后姑姑那里,没有糖葫芦了。” 谢灵微微一笑,脸上尽是温柔神色。 她纵身一跃。 从这飞仙峰上跳了下去。 谢应有些失魂落魄。 他至今还记着,自己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几次受委屈,最想对谁倾诉?不是伯父谢陈郡,也不是娘亲,就是自己这位姑姑。 虽然谢应从来都不喜欢吃糖葫芦。 可谢灵每次都会给他一串糖葫芦。 她总说,天底下的小孩子都该喜欢这个东西的。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愿就此死去的第二个人 谢应失魂落魄回到万宝阁的时候,李扶摇正在二楼翻书,都是些儒教的浅显蒙学书籍,说不上学问有多深。 谢应一屁股坐在窗旁,脑袋靠在窗旁,随手在一旁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盖在脸上。 李扶摇合上书,问道:“如何,你那位姑姑,最后与你说了些什么?” 谢应的脸被书盖着,李扶摇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谢应叹气,“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到了最后都还放不下那份心思,不过我们谢家人,倒是很洒脱,直到最后,姑姑也没求我放过父亲。” 李扶摇走过几步,坐在谢应对面,平心静气说道:“你姑姑不与我讲道理,最后却是和你说了些其他东西,现如今你这个样子,什么心情,我都能体会,这不是客套话,若要安慰一个人,说一句‘感同身受’很有用,但大多数情况下,没有经历过,真不一定能感同身受,可我不一样,我真能理解,知道为什么吗?” 谢应的脑袋在书下面微微摆动。 这就是的摇头不知了。 李扶摇继续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还不是周人,那个时候我住在洛阳城,和天底下的小孩子一样,过得一点都不忧心,一点都不觉得这个世道很坏很难熬,可等到我到了白鱼镇之后,开始为了活着而努力,为了那些冷冰冰的银钱去做那些曾经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的时候,才真的明白了,这个世间,哪里有那么可爱。” 谢应不为所动,“这好像和今天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对于谢应的冷淡回应,李扶摇不以为意,只是继续轻轻开口道:“重点便在于我是怎么从洛阳城来到白鱼镇的。” 谢应嗯了一声,等着下文。 李扶摇继续说着,“延陵对于大周是庞然大物,便是因为延陵不仅有远胜于大周的兵甲士卒,也因为延陵始终有那么一群修士,这便是保证延陵在境内,没有任何小国敢挑衅的原因,至于那座身后的延陵学宫在这之中所起的作用,其实除去用以震慑大余和梁溪之外,其余最显著的作用便是为延陵输送修士,世间修士依着我来看,其实不算少了,但真能一直走下去,走到极为远的就不多,那些走不太远的,延陵学宫自然便不能让他在学宫里待上一辈子,因此延陵有修士,大周没有,就很正常,而延陵既然和学宫交好,每年的洛阳城,学宫会派人去选一些能够走上那条修行大道的孩子带回学宫,长此以往,延陵的修士数量,真不是你能够随便想象的。” 谢应抓住这之中的关键点,“你当初被选上了?” 李扶摇洒然一笑,“每年的名额便只有那么几个,可总有可能当年发现的孩子中,有那么多出的一两个也是适合的,所以自然有所取舍。” 谢应不是笨蛋,很快便知晓答案,“所以你的名额被人抢了?” 李扶摇摇摇头,“或许是被人买了呢。” 谢应不再说话,他隐隐觉得这里面应该会有李扶摇的伤心事,所以他不准备再继续问下去。 李扶摇抬头看了看天色,笑着说道:“有好些事情,真不是想就有的,比如现在,你看看,咱们不还是没看到日出嘛。” 谢应啧啧赞道:“李扶摇,你使剑使得好,讲道理真的也一套一套的。” 李扶摇不理会,只是站起来之后,平静道:“再怎么不想去面对,但总有一天也得去面对。” —— 自从老祭酒入少梁城之后,便下榻在礼部准备的驿馆里,这些时日,并未外出,但那座驿馆这些时日还是收到了如同漫天雪花一般的请柬,少梁城这些达官贵人,不管想不想见到这位老祭酒,可总归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的,谢家才立下这般功勋,老祭酒又痛失后辈,皇帝陛下尚且要小心安抚,他们这些所谓的朝中重臣,说到底,要是惹得老祭酒不开心了。 把少梁城的一席之地拱手让人,不是一件不可能发生事情。 这不过漫天的请柬递往驿馆之后,老祭酒也好,还是那位武道大宗师谢无奕也好,都没有做出回应。 一时之间,少梁城里谁都摸不清楚老祭酒的想法。 直到三天之后的午后,那位久居在凤阳阁的公主殿下姬南泷走进那处驿馆,好些时日没在百官面前露面的老祭酒难得在驿馆的一处小院和公主殿下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 姬南泷扶着谢陈郡来到小院的一张竹椅前,让谢陈郡缓缓坐下之后,给老祭酒的膝上搭上了一件从宫里带来的雪白狐裘。 姬南泷则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神情憔悴。 谢陈郡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位公主殿下,缓缓开口,“公主殿下的情意,其实老臣能够感受得到,应儿一介武夫,能得公主青眼,实在是三生有幸,不过即便老臣舍得下一张老脸,愿意为应儿来促成这桩婚事,现如今也晚了,不过也还好,尚未耽误公主终身。” 姬南泷仰起头,轻声道:“老祭酒说得哪里话。” 谢陈郡微笑道:“谢氏一族,同当年的琅琊王氏本就是同时兴起,王氏当年一心从文,入朝之后,整整数代宰执都出自王氏,除此之外,大周文坛上,那些文章出彩至极的家伙,真也有许多也是姓王的,甚至还出了一位‘书圣’就连老臣书房里都挂着那人的一幅墨宝,可为何王氏兴盛数十年之后便蓦然衰败,到现在,大周再不知道琅铘王氏?除去几次关键的站队王氏都选错了之外,其余原因大抵还是因为他们至始至终都是读书人,骨子里的那些风骨啊,说得不好听些,也看得太重了。所以随便从大周市面上随意找上一本野史,都能在里面看到对王氏的极佳风评,偏偏在正统史书里,王氏所得的赞誉就要少得多了。而我们谢氏,对于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其实一直都看不太重,谢氏一脚踩在江湖的湖里,一脚踩到庙堂的门槛里,虽说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可正是如此,才更能做到进退有据,就好像老臣,当年明明还能在庙堂里多待些日子,甚至就算是成为宰执也不是难事,为何老臣就退了?自然仍旧是为了王氏考虑。一个家族兴起不易,维持着不败亡更难,要想着更往前走上几步就更难。所以老臣对应儿,才如此看重。” 姬南泷一怔,随即问道:“老祭酒是想说什么?” 谢陈郡笑着开口,“所以公主也好,陛下也好,倒是不必几次三番的试探,谢氏要立足于大周,有些事情便自然知道进退,不用如何敲打。” 姬南泷低下头,有些不敢直视谢陈郡。 后者柔声道:“公主殿下何必如此,谢氏到底会如何,以往那些年头便都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现如今之所以老臣还要入少梁城,只是为了最后再让陛下欠上老臣一分情意,好让陛下以后对谢氏多一分宽待。” 姬南泷摇头,“不必多说,想来父皇不会轻待谢氏的。” 谢陈郡不再多说,毕竟有些话便不是与她讲的。 姬南泷站起身,从小院子里离开,留下谢陈郡一个人继续在小院子里闭眼养神。 至始至终,谢陈郡这番言语其实都说不上是交心之言,与帝王家打交道,与其做一个事事的尽心竭力的臣子,不如做上一个让帝王家欠你些香火情的商人。 谢氏能走到今天而区别于王氏。 除去懂得进退之外,其余便是在于这香火情。 简简单单三个字,可一点都不简单。 片刻之后,老祭酒忽然张口,怒极骂道:“滚。” 在一旁正要往这边走的谢无奕停下脚步,从腰间取下酒壶,仰头便喝完一壶,然后这位之后极有可能成为下任家主的武道大宗师,抹了抹嘴,什么也没说,便不见踪影。 这位还没老到明天就要死了的谢家家主看了看天色,又开口说道:“告诉李济,老夫今夜去他府上。” 一直在远处候着的有个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然后便退出小院,去将这些天收到的请柬找出来,将那封宰执大人的放在最上面,用笔写了些什么。 黄昏时刻,天色渐暗。 驿馆前的马车已经备好,谢陈郡这才缓缓起身,从那方小院里走出,来到马车前,在马夫的搀扶下走进车厢。 然后这位老祭酒一言未发。 那名在大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的马夫,屏息凝神。 很久之后,老祭酒才说了一声走。 马车缓缓而行。 谢无奕出现在驿馆门口,在他身旁,则是另外一位谢家供奉高手。 那人低声道:“之前叶开山传回来消息,说是谢应上了飞仙峰,他们三人已经前去截杀,按理说现如今也应该有回信了,但” 谢无奕仍旧是腰间挂酒壶的作派,他轻声一笑,“我的那个儿子啊,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既然能够从陈国皇宫里跑出来,那杀几个江湖武夫算什么,只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他是不是心狠手辣到了把自己姑姑都杀了?还是我那位姐姐,最后没有狠得下心?” 那人默不作声,谢家家事,他如何能够掺和? 谢无奕喝了口酒,平静笑道:“大兄那边的谍子,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该知道这个消息了,等他回到少梁城,我就真要死了,大兄那个脾气,我太了解了。。” 那人低声问道:“那咱们派人截杀那些谍子?” 谢无奕摇摇头,“先杀大兄好了。” 那人猛然一惊,“杀家主?!” 谢无奕反问道:“不然还能如何?” 那人有些担忧,“谢家上下,仍旧还有许多人听命家主,能成?” 谢无奕摇摇头,“这次我亲自动手便是,谢家那些供奉,我一只手便能尽数打杀了。” 说完这句话,谢无奕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边空荡荡的袖管,自嘲道:“说到底,我也只有一只手了。” 那人沉默了半刻钟,最后才低声道:“我去打点驿馆。” 谢无奕抬起头去看那架早就看不见的马车,平静道:“不必了,对于大兄,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死,对于谢氏的愧疚,对于大兄的愧疚,似乎真是大兄一死都烟消云散了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无奕一脸嘲讽。 然后这位武道大宗师,便独自走在街道上,走向夜幕之中。 至于那架马车,现如今的确是已经到了那处宰执府门口了。 宰执李济亲自出迎,整个大周能够让这位大周宰执亲自迎接的人,除去那位皇帝陛下之外,就唯独这一位,不仅能让他亲自迎接,还能让他心甘情愿。 抛开谢家,谢陈郡的这一生,其实都足够出彩,足够让人觉得光彩夺目。 恐怕在大周立国的两百多年来,都很难找到能和老祭酒相差无几的人物。 所以让李济站在寒风中等,他心甘情愿。 谢陈郡掀开帘子,走出马车。 李济拱手行礼,“见过老祭酒。” 谢陈郡一点都不客气,“整个少梁城,朝堂之上,就只有你李济有半分资格与我同坐一席,所以老夫推脱了这么多请柬,只来你这里,不管你是不是愿意请我这个快要死的老头子吃一顿饭,但我来都来了,你总赶不走的。” 李济点头笑道:“老祭酒既然来了,谁人敢赶?” 谢陈郡一笑置之。 入府之时李济忽然说道:“旁人不知道老祭酒的这次入少梁城的来意,可李济明白,老祭酒若是有要李济帮忙的地方,这一次李济可能就真要拒绝老祭酒了。” 谢陈郡冷哼一声,“老夫做事,若是自己都做不到的,朝堂上就没旁人做得到了,做不到的,老夫不去操心,也不求人。” 李济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只是轻声笑道:“如此甚好。” 老祭酒再不理会他,只是缓缓前行,走在李济身前,便好似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一般,反倒是李济,才像客人。 两人来到一间不大的偏厅,早已有下人点燃火炉子,因此一走进偏厅,寒意尽散,炉子旁温着几壶酒,一旁的桌上便实在是寒酸,除去一碟花生米之外,其余的,竟然就只有一碟泡萝卜。 这位宰执大人的待客之道,要是依着外人来看,想来是极为差劲的。 可老祭酒来看,正正好好。 吃够了山珍海味,才发现远远不如这些腌菜小酒。 坐下之后,谢陈郡张口问道:“这酒是皇宫里的贡酒?” 李济摇摇头,“非但不是,反倒是差得很远,这酒不过是我在市井酒肆买的便宜货色,一坛子酒,要不了一钱银子。” 谢陈郡开怀大笑。 然后片刻,这位老祭酒便要让李济取酒来喝。 两人对饮,一位是昔年大周庙堂上最为厉害的大都督,一位是现如今的宰执,可两人交谈内容,一点都没有庙堂,没有国事。 谢陈郡与李济所言,尽数都是偃师城的风光,而李济所言也只是少梁城的市井风光。 两位庙堂大佬,言不尽意。 喝了半壶酒,谢陈郡把手伸出来放在火炉子前,感受着温度,轻声笑道:“觉得烫了,他们才会收手才是啊。” 李济则是皱眉,“也不一定,世上多是丧心病狂之辈。” 谢陈郡轻声笑道:“老夫之前真的觉得生死不是大事了,可到了现在,反倒是琢磨出了生死不知这四个字的味道。” 李济何等聪明,既然能坐到大周宰执的位子上,便自然不是蠢人。 这四个字出自那封来自边军的战报。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老祭酒既然要攒下香火情,为何现如今要如此行事?” 谢陈郡还是笑。 李济很快便明白了。 还是因为生死不知四个字。 谢陈郡直到现在,才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夫的谍子虽然还没回来,但只要无奕今天来了,岂不是说老夫的猜想并没有错?既然无错,这香火情反倒是攒得更大了,陛下不闻不问不做,倒是最好的做法,反正不管如何都要欠下一分香火情,大一些小一些,多一些少一些,只要能解决现在的处境,想来他是不会在意的。” 李济叹了口气,“陛下并未做错,任何一个不蠢的帝王都会如此做的。” 谢陈郡心情不错,他笑道:“老夫只是盼望今天晚上,来的人里有无奕。” 李济又叹了口气,“可怜我这座府邸,成了老祭酒的棋盘。” 谢陈郡平静道:“少梁城还找得到其他地方作为我谢陈郡的身死之地?还有其他人能够在老夫死后完全不受波及?除了你李济,没了。” 李济喝了口酒,轻声道:“可老祭酒似乎不想这样贸然死去。” 这位宰执用了贸然这个词。 似乎有些不妥。 “要是无奕没有做蠢事,老夫死就死了,死在谁手里不一样吗?可是啊,他偏偏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看到希望,有了希望,想死都难。” 谢陈郡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句和某人一模一样的话,“我不愿意这样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个局总得要人来破(上) 在谢陈郡和宰执李济在那座宰执府邸对饮之时,院子里便只剩下之前陪着老祭酒前来的那个马夫。 那位名声不显的马夫抱了把刀,独坐院中,看着房内灯火,神情淡然。 作为谢氏一族的偏房子弟之一,这位名叫谢石安的谢氏子弟其实用刀,是大周江湖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谢应当年学刀,便是由他悉心指导,若不是如此,即便谢应天资再出众,总归也不会在这般年纪武道修为便这般不凡。 那柄谢家的家传宝刀栖客,最开始,便是由他握在手里的。 只不过相较于谢氏的这一代之中,前有谢陈郡在庙堂上名望一日高过一日,后有谢无奕在江湖上威名一时胜过一时,这位偏房走出的子弟,这一辈子便没那么多想法,他不读书,也不修兵法,更不愿去结交其余的所谓江湖豪杰,这几十年来了,除去教导谢应练刀之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练刀。 从而立之年开始,谢石安便游历大周,将那些名声在外的刀道大家一个个都打了个遍,在没有外人所见的那一场场比斗里,谢石安从未败过,现如今大周江湖上所谓的刀道第一人,更是十年前便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若单论武道,谢家上下,恐怕只有谢无奕一人能和他一战。 因此这次入京,谢陈郡才会选择带上这位名声不显的族弟。 谢家到底是一脚踏在江湖中,若是没几个能够撑门面的武道大宗师,哪里说得上是武林世家。 现如今这位抱着一柄平淡无奇的铁刀的谢石安在等人,等许多人,等那些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的杀手,等那些一心要谢家从此在朝堂上一蹶不振的人。 最主要的是,他在等谢无奕。 谢无奕可以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儿子谢应送入死局中,可谢石安做不到。 他这一辈子就那么一个徒弟,谁要杀了他,他就得为他偿命。 这个道理,不管是谁来,都是这般。 家主谢陈郡只对他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便是若是谢无奕今日显身,那便不用多说,凭本事斩杀便是,当他走进这小院之后,便已能说明他并非是谢家子弟。 若是他不来,他便是日后的谢家家主。 当时他谢石安只是听着,并未说什么,即便是谢陈郡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都没有理会。 谢家大局,不是他要去想的东西。 那些弯弯绕,他一个只知道练刀的粗人,不会去理会,也不愿意去理会,更不想去理会。 屋内灯火摇晃,两位心知肚明今夜要发生怎样一场大事的老人对饮,几壶酒之后,竟然都未见醉意,老祭酒谢陈郡眼神明亮,而宰执李济脸色红润,则是强撑着精神,把那些本该让他醉倒的醉意生生压下。 他有些感叹的开口道:“老祭酒,少梁城想着老祭酒死的人还真是不少。” 谢陈郡眯着眼睛笑道:“自打老夫一入少梁城,恐怕除了陛下没起杀心,其余朝上诸公没有一个没起心思吧,本来他们与我谢陈郡也没有结下梁子,说不上非要置我于死地的,只是现如今这少梁城局面如此,我谢陈郡无错,却是偏偏要死了才能破,你说老夫真要死了,会不会觉得不值当?” 李济喝了口酒,“说到底,还是谢应的功勋太大了,大到他若不死,陛下就只能好好对谢家,若是没那么大若是没那么大,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谢陈郡拿了那火炉子旁的最后一壶酒,看着倒出的酒水冒出热气,轻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种话,也就只有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可以说上几句了。 整个大周,恐怕也只有李济敢听。 不过两个老人,仍旧是各有所思。 谢陈郡揉了揉脸颊,忽然看向外面,虽说这间偏厅门窗早就已经关好,似乎老人的视线还能够穿透这边,看向更远的地方去。 门外小院,已经多出了好几十具尸体。 那位仍旧抱着铁刀的谢石安看着在远处还没能咽气的一个杀手,平静问道:“我谢家,如何可欺?” 那些各家各户豢养的客卿护院,现如今的杀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让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夫拔刀。 这是何等的让人觉得骇然不已。 在那座宰执府外,还有一堆尸体,站在尸体旁的是一位独臂中年男人,这个拿出腰间的酒喝了一口的男人笑着说道:“我谢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们掺和。”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都是尸体,都说不了话。 这个独臂男人一跃跨过宰执府的墙头。 今夜,在李济的授意下,那些平日里护卫宰执府的护院都放了一天假,都不在这宰执府内。 因此当这个仅剩下一只手臂的男人来到小院的时候,只见到了抱着铁刀的谢石安。 谢石安喊了一句谢无奕。 后者随即停步,看向这个一向都没有什么名声的谢家子弟。 谢石安直白问道:“是你将应儿推进了淮阳城?” 谢无奕到了现在,也只是说道:“应儿是我的儿子。” 谢石安生硬道:“他是我的弟子。” “应儿既然是你的儿子,你还把他送去那个地方,那你就该死。” 谢无奕解下腰间的酒,看向谢石安,“凭什么,就凭你有刀我没有?就凭你是大兄叫来杀我的?” 谢石安不愿意多说,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因此他只是抽出了一直抱着的刀。 刀不太好,但他却是用刀的行家。 这位练刀这么些年,第一次生出杀意的武夫终于出刀。 刀光闪过,在夜里极为耀眼。 谢无奕面对那一刀,退了一步。 —— 宫闱之中,那位皇帝陛下今夜未眠。 未眠的原因分为很多种,有可能是因为那些折子太多,皇帝陛下需要批改,所以才彻夜不眠,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夜少梁城里要发生的事情,让他睡不着。 但今夜皇帝陛下未眠的原因说不清楚,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在御书房里批改折子,那位司礼监掌印太监仍旧是待在门外候着,只不过御书房内的灯是他点的。 皇帝陛下面前的折子不多不少,可是他却批的很慢,那只朱笔在纸上走的很慢,似乎是想在天明之前都走不完才好。 书桌上有一只竹蜻蜓,花花绿绿,似乎在嘲讽着看向他。 皇帝陛下心烦意乱,但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他打小便被先帝当作储君培养,因此不知道读过多少关于那些雄伟君王的所作所为,对于如何做一位贤君,如何做一位雄主,这位皇帝一点都不陌生,甚至说起来还是得心应手。 要是将他摆到延陵皇帝的那个位置上,他说不定也能做的很好,至少不会把延陵国势变得不如以往,即便是在大周,他仍旧是在在位的十数年里,将大周疆域扩大了不少。 他真的不是一个失败的君王。 可先帝以往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其实不是什么如何治理国家,如何让万民敬仰,反倒是一直在说帝王心术。 先帝一直告诉他,作为帝王不可有情。 庙堂上讲究的是均衡,若是某一方势力太过于大,须打压。 可他从来没想过打压谢家。 甚至一直对谢应格外看重。 看重的都想不管祖制,让谢应成为大周立国以来第一个能掌军权的驸马。 当然,这一切前提都是谢应不要死。 只要他不死,他即便是再如何功高震主又如何。 朕的肚量难不成连小小一个谢应都容不下?! 可是现如今,谢应死了。 只剩下尾大不掉的谢家。 一个拿着谢应来逼迫朕的谢陈郡。 这位老祭酒,你若是老老实实待在偃师城,以后就算是偃师城姓谢又如何,朕一样能忍得下! 可你偏偏要来少梁城,就算是朕由着你,可那些一向以揣摩帝心为乐的朝中大臣会放过您老人家?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即便知道要发生些什么,朕一样不能插手。 皇帝陛下放下笔,忽然开口,“老祭酒,要朕怎么做,你才满意?” 声音之中满是无奈。 哪里还是那个当年看着别国使者能说出“若给朕百年时间,朕必将大周疆域扩大十倍。”的大周帝王。 仔细一算,其实距离初平年间,已经过去不少年了。 —— 宰执府里偏厅,谢陈郡忽然站起身子,轻声笑道:“陛下没有掺和这件事,老夫就很满意了。至于无奕亲自出手,老夫更满意,看来老夫只要活过了今晚,唯一要想的便是能不能看到谢应那臭小子娶到公主殿下那一天了。” 李济脑袋昏昏沉沉,但也知道现如今这位老祭酒是真的很开心,这位站在大周朝堂顶端不知道多少年了的宰执大人叹气道:“我早就知道,老祭酒不想死,别人就杀不了老祭酒。” 谢陈郡缓声道:“可老夫一样熬不过时间,它要老夫死,老夫一样只能去死。” 李济一怔,随即想起多年之前朝堂上的某位狂孺辞官之时所说的那句话。 人生便是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个局总得要人来破(下) 【】 皇帝陛下吹了吹有些冻僵的手,然后站起身来,去书架那边拿书。 然后片刻便听到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推开窗,看着这场夜雨。 夜雨有些冷,皇帝陛下很快便关上窗,坐回书桌后,开始盯着那盏油灯失神。 御书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个一身白袍的少年,背着剑匣,打着伞,来到御书房外,不理会那位如临大敌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收伞之后便在屋檐下站立,然后将油纸伞放在门旁,看向这位掌印太监,笑着说道:“谁说大周一个修士都没的。” 苏谨看着这个一身剑气已经能外泄的少年,神情古怪。 更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不安。 当年山河之中,剑士一脉最好杀妖。 那场山河大战,虽说是三教和剑士一脉共同出手抵挡妖土,可战死的那些妖修大多还是死在这些剑气十足的剑士手里的。 山河里的妖修遇见剑士,不知为何,好似天生一般,气势便要矮了半头。 这位曾在那座学宫读过书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不去看这个白袍少年,只是盯着这场雨,感慨道:“再如何,也比不得你,去年还是前年,你还是个第一境的小剑士吧?去了一趟剑山,就已经走上那条大道了,就连我,现在要是真和你动起手来,恐怕也讨不了好。” 少年自顾自说道:“有你在,其实大周不好亡。” 苏谨摆摆手,“比起那人,我真的很不值一提。” 白袍少年一怔。 苏谨随即笑问道:“既然你来了,谢应应该也回来了,在淮阳城杀陈国皇帝,人人都说他厉害,可我这个过来人却知道,没那么容易,陈国淮阳城也有修士吧?” 白袍少年点点头,“两个,有一位深不可测,可不太想管这些事情,他是陈国的相国,现在已经离开陈国了,第二个是那位齐王,竟然是只差半步就能踏入太清境的修士。” 白袍少年说完这句话之后,苏谨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然后才感慨道:“都说剑士杀力无双,以往我其实不太相信,现在看来,不是假话,你这第三境便能将青丝境巅峰的修士都斩杀了,想来那位朝剑仙,真是山河第一人。” 白袍少年一笑置之。 苏谨转头看了看御书房里的灯火,轻声道:“既然谢应未死,少梁城的这个局自然而然便解了,可李扶摇,你来皇宫里做什么?” 白袍少年,自然便是换上师叔谢陆送给他的另外一套衣衫的李扶摇。 他看向御书房,平静道:“我想知道陛下在这个局里做了什么。” 苏谨叹气,问道:“很重要?” 李扶摇点头,“自然很重要,就算是从陛下的角度来看,陛下没错,可对我来说,不一定,毕竟谢应是我的朋友。” 苏谨双手拢袖,最后问了一句,“若是谈不拢,会不会出手杀了陛下?”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谨眼里有杀机。 李扶摇沉默许久,然后才给出答案,“不会,大多是对他失望而已。” 苏谨点点头,不再说话,失望总比绝望好。 在让开之前,李扶摇问了苏谨一句话,“谢应若是失望了,也是件大事。” 苏谨苦笑,没有搭话,只是将身子让开,让李扶摇推门而入。 随着他走进御书房,跟着带来的一股寒风差点吹灭了那盏油灯。 皇帝陛下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静静站在他面前的白袍少年。 这少年两年未见,身上有些变化,但不大,恐怕最为直观的是他的个子,比起来之前,实在是要高出不少了。 他还记得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这个少年一边吃着银耳羹一边说着若是练剑有成,替大周守着那份家业又如何? 皇帝陛下平静说道:“你回来了?” 李扶摇没有去打量这间御书房,只是说道:“我算不上练剑有成,本来也不打算回来的,只不过我有个朋友有些家事没有处理好,我就陪着他回来看看,可到了这里,忽然发现这个地方不像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地方了,好像说的不太准确,应该是我抬眼望去,以前看到的是美好的一面,现如今陛下摆在我面前的尽数是肮脏的一面,这些东西我见过,可是我不想再见,所以我就有些伤心。”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这个世上所有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给你看的东西,也不可能永远都是你想看到的一面,有些不顺心的地方,很正常,但是你要是到了朕这个年纪,或者是说坐到了朕这个位子,或许就能理解了。” 李扶摇皱着眉头,看向这位大周皇帝,“可是我还是个少年,能想通并能接受的那个我,现在还没站在你面前,所以对现如今的局面,我还是有些伤心。而且你陛下面对的应该是现在的我,而不是想着让我去想我几十年之后再遇到这种局面会如何去面对。” 李扶摇话说得很清楚,他就是要告诉这位大周皇帝,他就是不满意他对谢家的态度,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也不满意。 皇帝陛下沉默了很久,到底也没有说什么抱歉之类的话。 李扶摇等了很久,实在是有些失望。 最后他准备转身离开。 皇帝陛下站起身来,问道:“谢应回来了?” 李扶摇没有转过身去,只是低声说道:“他还是那个谢应,谢家也一样不会对陛下失望,毕竟他们都活了那么些年,有好多事情都能看得开,不像我这个喜欢钻牛角尖的家伙,所以大周还在,谢家还在,谢应也还在,这一夜过去之后,大周会更好。君臣和睦,且渡过了难关,多好。” 皇帝陛下忽然郑重说道:“多谢你为大周做的一切。” 他不是蠢人,自然很容易想到在陈国淮阳城里发生的事情到底该是如何。 “我以前做的事情,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地方,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地方和另外的某个地方其实不一样,以后我不会再做事情,原因你也知道,就是这个地方和很多地方都一样。”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扶摇走出御书房。 雨已经停了。 他没有留下那把油纸伞,只是打了一盏灯笼。 是老祖宗许寂当时让他下山的时候送给他的,后来也是因为这盏灯笼,老祖宗千里出剑,救下他的命。 现在打着灯笼的少年却忽然觉得看不见了前面的路。 老祖宗八成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了。 大周也变了。 这个局破不破又有什么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将军和剑士 【】 在今夜这场小雨停下之后,宰执府里的那场两位大宗师之战也落下了帷幕,用刀的谢石安和断臂的谢无奕这两人,其实难分伯仲。 甚至谢石安还要逊色一些。 倘若最后那柄栖客没有出现在小院中,这场大战的最后的结果或许就真的改写了。 栖客回来了,那位谢家宝树自然也就回来了。 屋里的老祭酒和宰执大人虽说是在喝酒,其实心思一直都放在院里,只不过谢应推门而入的时候,不仅是宰执李济,就连谢陈郡都有些意外。 衣襟上有些湿意的谢应走进屋子里,脱下外衣,放在那火炉子旁,片刻之后便生出一些白茫茫的水气,谢应拿起半壶温酒,喝了两口,才在自家伯父面前坐下,看着这两个当朝最精明的老人。 谢应喊了一声宰执大人。 李济揉了揉脸颊,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才说了一句谢将军回来了,倒是大周之福。然后自顾自念叨着说是没酒了,要去拿酒,从偏厅的另外一处离去,把这个地方留给这两位谢家人。 谢应又喝了一口酒。 见到这位自己最为器重的后辈子侄,谢陈郡没有表现出太过于高兴的样子,只是静静看着这个今夜肯定要做出抉择的侄子。 谢应沉声道:“在陈国万宝阁,姑姑死了。” 谢陈郡想起那个面容可憎,但其实其他方面一点都不差的妹妹,叹了口气,“这是她选的路,有如此结局,算是咎由自取,我这个糟老头子何曾不想要一个和和睦睦的谢家?可家大了,人心便杂了,所思所想都不好看,也不好管,你以后接过谢家,要多费心。” 谢应沉默不语。 谢陈郡看向谢应那因为常年在外奔波而越发坚毅的脸颊,有些怜惜,但仍旧是继续说道:“谢氏这么大一个家,怎么看也只能有你扛起来,你就算是想让出来,也没有谁接得起来,你的心性是我这个糟老头子一点点打磨出来的,直到现在,我都还算是比较满意,知道这个局里,你最开始有可能做两个选择,一个会让我对你更加赞赏,另外一个则是会有些失望,但最后想来,却会很佩服。你知道是哪两个选择?” 谢应片刻之后,便缓缓道:“两个选择都该是先回到边军中,依着我现如今的声望,不说整个军伍,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士卒都愿意为我卖命,我只需要在军中修书一番,把淮阳城的来龙去脉说上一番,让皇帝陛下知道,皇帝陛下自然就会为我将父亲处理掉,而且一点说不上是不情不愿,还显得理所当然。” 谢陈郡点点头,“这是第一个。” 谢应继续说道:“第二个,不用写什么东西,杀尽边军中不听我号令的将领,将边军带回少梁城,陈国边军那边注定是不会轻举妄动,因此我至少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处理少梁城的事情,到时候便不是杀父亲那么简单,更甚至,让谢家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大周皇族。” 谢陈郡还是点头,“既然如此,为何你前后两个,一个都没选,是因为现如今少梁城局势不明显的原因?” 谢应没有说话。 谢陈郡轻声开口,“我早说了,你要是选了后者,虽然是我没想到的局面,但说到底,我不会太难以接受,可你即便没选,我也不会失望,你要是你父亲的那个年纪,可能便会这般选,可到了我这个年纪,想来太多会觉得无所谓,可在你这个年纪,这么选,也不算差,都说不上对错。” 谢应突然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您在想什么。” 听到这句话,谢陈郡脸上的褶皱好似一下子都舒展开了,他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我字在想什么,你又何必知道?” “谢家这么多后辈子弟,都想着想要知道我在想什么,都在学我,学我如何去想事情,如何去下棋,可谢陈郡到底只有一个,为什么都想着要成为第二个谢陈郡,你谢应便做谢应又如何,你想做的,你便去做,你想带着谢家往什么地方去便带着谢家往什么地方去,谢家在我手里,免不了带些暮气,但在你手上,会不一样。” 谢应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说透了最后想说的,“我不想要父亲去死。” 谢陈郡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质问他那些平日里学过的斩草除根这类的道理现如今怎么不知道了,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这个老人便好像用完了一辈子的力量,有些失神的看着外面。 谢应站起身,还没走出这座偏厅,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然后便是夜幕中出现了许多光点,依着谢应从军多年的经验,早知晓该是一支人数不少的军伍前行的声音,那些甲胄之间的碰撞,他听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还推开门,谢陈郡轻声道:“应儿,这又是一个选择。” 谢应置若罔闻,走出偏厅。 小院里,谢石安将栖客丢给谢应,然后他便走入偏厅,一言不发。 肩膀结结实实挨了谢石安一刀的谢无奕整只手血流如注,已然再无再战之力,他坐在那院里石桌前,看着石桌上的那壶酒,神情平静。 谢应站在门外。 小院里很快便涌入一队御林军,为首的一位,正是御林军的统领,之前曾在边军效力,谢应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仅仅是互相知晓性命而已。 在这座宰执府看到这位名震大周的谢家宝树,那位身材高大的御林军统领有些奇怪,随即想到自己怀里的那道圣旨,更是觉得有些棘手。 谢应平淡开口,“陛下怎么说?” 御林军统领将那封明显还是才写就的圣旨内容念了一遍。 内容和谢应猜想的八九不离十,那位皇帝陛下只给谢无奕安了一个刺杀大周边军将领谢应的罪名。 谢应想起了谢陈郡最后的那句话。 又是一个选择。 他看向谢无奕,后者到现在都还是并没有什么波动,看了看谢应之后,站起身,“你姑姑如何死的?” 谢应沙哑着嗓子说了一遍。 谢无奕看向谢应,轻声道:“我原本真以为你已经和我一模一样,所以我才觉得不管是我做家主还是你做家主都差不多,就算是有些不同,也无非是你要年轻一些罢了。” 谢应没搭话,只是看着那位御林军统领。 后者硬着头皮说道:“依着陛下旨意,将谢无奕即刻打入天牢。” 谢应苦涩一笑,“父亲可想过现如今这局面。” 谢无奕点头,“要做事情,自然之前是什么都想过,只不过我从不认为我会有这个下场而已。” 谢应点点头,不再准备说些什么,只是看向那位御林军统领,平静道:“谢应即便赶赴北燕郡,请陛下保重龙体。” 那位御林军统领一时怔怔不知所言。 好在很快,在他身后便走进来一人。 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 这位皇城里的宦官之首,来到这里之后,径直来到谢应身旁,低声道:“陛下请谢将军入宫一叙。” 谢应想都没想,婉言拒绝。 苏谨低声说道:“就算是不看陛下,但凤阳阁内的安阳公主,谢将军总得见一面吧?” 谢应没有说话。 苏谨再度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这道圣旨不过是给谢家一个交代,要是谢将军不想谢先生死,到时候天牢那边自然也好办,陛下总不会让谢将军失望的。” 谢应轻声道:“那便多谢陛下了。” 苏谨笑了笑,至少现如今这局面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局面。 他轻声道:“陛下已经吩咐下去,谢将军等会是去御书房还是去凤阳阁,都没人会拦着。” 谢应点点头,然后自顾自走出这座小院。 小院门口,有个背着剑匣的白袍少年站在远处月光下。 李扶摇。 看着谢应走出来之后,李扶摇走过来,建议道:“一起走一走?” 谢应点头,这里距离那座皇宫,的确还有一段距离。 于是这两人借着月光,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缓缓而行。 李扶摇手里还是提着那盏大红灯笼,走过几步之后,李扶摇便一脸平静的开口说道:“天亮之后我便离开少梁城,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谢应一怔,随即问道:“为什么。” 李扶摇直白说道:“因为不想来。” 谢应叹了口气,“失望了?” 李扶摇一笑置之。 谢应随即又问道:“那依着你看,什么地方才算是你觉得能待下去又不觉得厌恶的地方?” 李扶摇想了想,“剑山就不错。” 谢应神色黯然,“你果然还是山上神仙。” 李扶摇摇了摇头,还是没解释什么。 谢应有些烦闷,“我是个俗人,有很多东西,不喜欢也要接受,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由着性子去做一次喜欢的事情,只是后果我不能不考虑。” 李扶摇忽然郑重说道:“吃够了苦,便想着以后所到之处都是没有苦难的地方,但谁都知道不可能如此,但心里依旧奢望,没有达到预期,自然便会失望,其余地方我也谈不上失望,可这里是少梁城,自然会失望的。兴许很多年之后我能理解了,可绝不是现在。” 谢应笑了笑,笑容里尽是苦涩。 李扶摇蓦然停步。 因为前面已经到了宫门口。 谢应收拾心情,笑道:“那以后再见不到了,你要是真成了那种天上看着下面的人怎么办?” 李扶摇轻声道:“要是有人问我是不是有个叫谢应的朋友,我会点头的。” 谢应哈哈大笑,重新按上那柄栖客刀柄。 他大步向前走去。 李扶摇打着灯笼向后走去。 谁都没有说什么江湖再见的话。 因为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那个喜欢的姑娘 【】 距离天亮尚有些时辰,李扶摇没急着离开这座少梁城,依着少梁城的规矩,夜里自然是要关闭城门的,要想从城门那边出城,只能等到卯时才行。 依着李扶摇的修为,越过城墙本来不算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回到大周之后便换了一身白袍的少年,不想如此作为。 他对于这座城,仍旧抱有几分情意。 至少是对于城中的市井百姓们,是有情意的。 打着大红灯笼的李扶摇在少梁城街头缓缓而行,期间偶遇行人,也没有人对于这个大半夜不睡觉,反倒是打着灯笼在街上闲走的少年多看几眼。 不知不觉之间,李扶摇便从皇城那边来到了南城。 少梁城的南城是比较起其余地方,都要不同。 因为这边是有青楼的。 整个少梁城的布局极有规律,每一项都是由朝廷规定的,比如青楼这一说,便只能在南城的胭脂巷里。 这一条胭脂巷,从巷口到巷尾全部都是青楼。 因此当打着灯笼走到这边胭脂巷的李扶摇看到这一条大半夜仍旧亮如白昼,且人影绰绰的时候,其实都有片刻失神。 只不过既然是闲逛,李扶摇并未生出起些什么其他心思,并未进入这条少梁城里极为特殊的巷子,只是在巷子外面的那条河边停了下来。 河里有许多小船,船上有许多人。 依着李扶摇现如今这个境界,自然还能听到那些船上偶尔传来的声音。 他站在河畔的柳树下,打着大红灯笼,神情平淡。 在河面上并非每条船上都是那等光景,其实尚有许多衣着暴露的女子今夜仍旧是一个人,见到了站在柳树下也不打算进入那条胭脂巷的少年,即刻便有些女子在驱使艄公往这边来,其中来得最快的一条船,船上站着一个穿了一身青衫的年轻女子,在这条胭脂巷外,她其实是“资历”最浅的一位,才做起这个行当没多久,因此这小半个月来,别的前辈都多多少少开过张,可唯独她一次都没有,她面容清秀,但也说不上出彩,也不太敢去招揽客人,现如今大半夜看着那个白袍少年之后,终于咬咬牙,想着家里的老母,总算是从船上下来,一路小跑来到这边,其余看见这幅光景的女子纷纷作罢,有的甚至就拉着艄公进了船舱。 青衫女子先是小跑,等快要来到李扶摇身前之后,便放慢了脚步, 说到底,还是有些放不开。 提着大红灯笼的李扶摇看着这个扭扭捏捏的青衫女子。 一言不发。 后者便觉得有些发怵。 再往前走几步之后,她越发觉得自己不该过来的,正想着要转身回去,那白袍少年偏偏还开口喊住了她。 她这才怯生生的走过几步,对着李扶摇施了个万福。 李扶摇开口问道:“一晚上要多少钱?” 青衫女子轻声道:“只要十两银子。” 李扶摇没有搭话,只是继续看着她。 她有些失落,然后试探着问道:“八两银子?” 李扶摇把那盏大红灯笼收好,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她手里,然后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下。 后者掂量了下手里的这银子,然后发现这哪里止十两银子,收好之后,发现李扶摇没有往船上走,反倒是在这一旁坐下,让她有些奇怪,这少梁城里的有钱人癖好倒是有些怪的,可没见说在这里就要做那事的。 她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了问。 那个看起来年纪实在是不大的白袍少年哑然失笑,最后只是说坐下来聊聊。 青衫女子如释重负,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坐在这个少年身旁,坐下之后,青衫女子才开始打量这白袍少年背后背着的那东西,依着她来看,实在是有些像那些琴师背后背着的琴盒。 只不过要真是琴师的话,她不太相信他能有这么些银钱。 李扶摇看着远处河面,轻声问道:“过的苦吗?” 青衫女子左顾右盼一番,才发现这个少年是对她说话,她沉默片刻,谨慎措辞道:“哪里说得上苦,没有落魄到去街上乞食便已经算是不错了。” 李扶摇转头看了看她,然后才说道:“这样都还不觉得苦?那你肯定是吃过更大的苦了。” 青衫女子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她现在只是怕等会一个回答不会,这白袍公子要把拿出去的银子再收回来。 这些银钱,其实算是不少了。 李扶摇指了指若隐若现的天上明月,说道:“既然都觉得不苦了,肯定是对未来还有些希望了,不知道有没想过嫁人呢,要嫁人是要嫁给谁呢。嫁人之后,生计如何解决,要是有旁人说闲话又怎么做?” 一口气问了这么些问题的李扶摇很快又补充道:“我那么些个问题,你想回答哪一个便回答哪一个,不喜欢的便不用回答。” 青衫女子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是觉得这个白袍公子和其余来这条胭脂巷的客人不同,她思索片刻之后便笑着说道:“少梁城的姑娘们,谁不想嫁给谢应谢将军?” 李扶摇笑了笑。 可下一句,便让他有些意外,“可我就不想。” 他没有开口去问为什么不想,因为知道之后她会说的。 果不其然,很快这个青衫女子便说起了缘由,说完之后还顺便把其余的几个问题都说了说,李扶摇耐着性子听着她说完这些之后,才揉了揉脸颊。 最后,这个青衫女子冒昧问道:“公子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李扶摇点头,“喜欢一个姑娘,以前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极为优雅,可后来发现她也是要上茅厕的,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要骂娘的,你说说,我是不是该有些失望?” 青衫女子捂嘴笑道:“可天底下的人都一样的,没谁不上茅厕的。” 李扶摇摇头,“可总有些人生气的时候,也不会骂娘的。” 青衫女子脱口而出,“可那些姑娘不是公子喜欢的那个人啊。” 李扶摇又笑了笑。 然后他看了看天色,便站了起来。 青衫女子一惊,“公子想通了?” 李扶摇摇摇头,“我喜欢的那个姑娘,脾气真的不太好,动不动就骂人。只不过我还是喜欢她,和我刚才说的不太一样。” 青衫女子一头雾水。 但是李扶摇已经重新提起那盏灯笼,往前走了。 今夜他提了四次灯笼。 这一次是最轻松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脑子里想起了那个姑娘,还因为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其实真是个好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那个姑娘的爹和她爹的女儿 【】 有一座普普通通的茅屋立于地面上。 茅屋前面是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源头不知道在何处,要流向何处其实也说不准,但有一点,便是这条溪流,反正是经过这座茅屋前了,而且最有趣的事情则是,这条小溪流里还有些不大不小的游鱼。 茅屋后面,有一座竹林。 那座竹林,原本有九十九根竹子。 后来不知道被谁砍了些,到了现在,也就剩下不多了,一眼望去,只有二三十根的样子。 但依然翠绿,在这个冬天,还是显得生机勃勃。 茅屋不大不小,三间屋子,在茅屋前的空地上,有一处搭着简易的灶台,灶台旁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梧桐树。 树上挂了很多东西,不仅有干辣椒,玉米棒子这类的农家常见的食材,更不用说这颗梧桐树上的大蒜老姜和其余东西。 在这颗梧桐树的高处,有一个鸟窝,那鸟窝里正好有只麻雀,伸出了小脑袋看着这颗梧桐树下的光景,显得有些诙谐可爱。 灶台前,有个妇人正在做饭,那个仅仅是别了一根木钗子在脑袋上的妇人,容貌生的还算是清秀,但也谈不上漂亮,她穿了一身平淡无奇的灰色衣衫,此刻正在拿着手里的锅铲在那口铁锅里翻炒什么,锅内香气不断溢出,才让一旁梧桐树上的那只小麻雀伸出头来看着这妇人炒菜。 在茅屋前,有个青衣男人坐在一条普普通通的木凳上,手中拿着一根青竹鱼竿,鱼竿是他在茅屋后的那片竹林里找的竹子做的,至于鱼钩鱼线便是现如今那在炒菜的妇人用来缝补衣衫的针线,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可青衣男人,自得其乐。 这个一家之主,揉了揉肚子,正想着转过头去问一问那个掌握着他命门的妇人能不能吃饭了,眼瞅着这都过了午时多久了? 可那妇人一句话没说,只是冷哼一声,然后这个垂钓的青衣男人便很明智的停止正在转头的动作,转而继续看着眼前的这条小溪,自顾自叹气道:“饿了要吃饭,天经地义的事情嘛,咋了,现在脾气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连催都不许催了?” 青衣男人说话的声音极小,显然便是怕被那妇人听见,可仅仅片刻,那妇人便面若寒霜的转过头来,用手里的锅铲指着这个青衣男人,破口骂道:“老泥鳅,不想等就自己来做,老娘是上辈子欠你的还是怎么,一天到晚忙得要死,还得服侍你?” 青衣男人转过头,看了看远处那竹笼里的一笼子鸡鸭,叹了口气,你这所谓的一天到晚忙得东西,不就是养一养鸡鸭? 似乎是看透了这青衣男人的想法,妇人叉着腰,就要继续开口,青衣男人则是摇摇头。 妇人似乎也懒得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过头继续翻炒着那口铁锅里的东西。 青衣男人继续转过身看着那条小溪,忽然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轻声笑道:“好像这些日子,那边又有人看上你宝贝闺女了,这次出的聘礼可不低,说是要把咱们这座茅屋翻新一遍,实在是看不过眼去,就要推倒重新建上一座看起来谁都会觉得不错的屋子,我那朋友已经来过信了,说是最近几日便要来看咱们,顺便商量成亲的时间。” 妇人头也不抬,只是问道:“你应下了?” 青衣男人摇摇头,“这种大事没你和你那宝贝闺女点头,我哪里敢擅作主张?” 妇人问道:“既然没有同意,他来商量哪门子时间?” 青衣男人好似“好心”的替那位尚未见过面的子侄说了几句好话,然后那妇人便勃然大怒,她把锅铲往铁锅上用力一砸,弄出的响声让一旁梧桐树的那只小麻雀都是浑身一颤。 妇人讥讽道:“那你可得好好给我说说,他及得上你哪一点,要是连你都及不上,想娶我闺女,真是痴人说梦!” 青衣男人最开始还在笑,听到这里之后,便只能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这个地步,及得上我的不多,就算是比我厉害的,大多也是些老头子,这样一来,岂不是你的那个宝贝闺女就嫁不出去了?” 妇人哼了一声。 然后想起了之前自己的那个宝贝闺女从另外一边回来之后和她说过几次交心言语,随即便有些担忧,“要是那丫头铁了心,非要嫁给那个小子,怎么办,你这个老丈人能接受?” 青衣男人笑道:“别光说我, 你先说说你能不能答应。” 妇人皱了皱眉头,但破天荒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丫头性子野,眼界也高,以前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被哪个杀千刀的兔崽子拐着去了的,可这一趟回来,这丫头就好像转了性一样,除了和你出去走了几趟,其他时间,大部分可都是待在后面那竹林里,要不是我让她出去散散心,只怕那丫头就要变得一点都没女人味了,到时候就难不成真要便宜那杀千刀的兔崽子?” 青衣男人倒是没自家媳妇儿那么担心,只是笑着打趣道:“到时候,只怕那小子也不愿意就完咯,我可不想整天看着你们娘俩。” 妇人的心思没在青衣男人的后面半句话,反倒是把前面半句听了个通透,她看了一眼一旁的菜刀,冷哼道:“要是到时候真有那么一天,老娘跑到那边也要宰了那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青衣男人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额头两边的太阳穴,想起最开始那些年,才生下自己那宝贝闺女的时候,两人就在琢磨着要找一个怎么样的女婿,当时自家媳妇儿便早已经言明,说是一定要一个倒插门的,还是他想了想自己这么些年过的日子,最后才替那位从未见过面,也不知道将来会是谁的未来女婿说上了几句好话,说是只要真心对你那宝贝闺女便行了,倒不倒插门其实不重要,好说歹说,最后好不容易说通了,媳妇儿又说了,到时候那小子要是和他一样窝囊,就肯定不行! 这句话,当时她说得斩钉截铁! 其实窝囊两个字,他一点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会安在他头上? 难不成就因为他在这边,头上没那么个第一,只有个前五? 青衣男人不由得哀叹,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啊,要是这前五变成了第一,那个时不时喜欢提着剑来这边的面瘫男人不得追着他打? 那家伙一剑递出去,没多少人撑得下啊! 那个男人没走出最后一步之前,咱们这边谁都想争那个第一,可等着他走出最后一步之后,并且时不时往这边来找人打架之后,可没谁想着去要那个第一的名头,那玩意,真的比烫手山芋还要烫手,谁拿在手里都非要立马扔开才行,不然就真的是一个难堪局面啊。 青衣男人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宝贝闺女那些日子念叨的那个家伙,然后他便低声道:“小子,你要是到时候不替我出这口恶气,没说的,闺女你就娶不走!” 然后很快,他就又叹了口气。 两个意思。 那小子到时候能不能有出息? 自家闺女会不会嫁给没出息的那小子? 都说不准的。 妇人不再说话。 青衣男人忽然盯着那条小溪流,他的那根青竹鱼竿开始微微颤动。 他一把抓住,面无表情的一拉,小溪流里似乎有一尊庞然大物,惊起不少水花。 青衣男人神情不变,握住青竹鱼竿,往上拖拽。 有一道磅礴至极的气机生出。 这位之前还能和自家媳妇儿斗嘴的男人,现在神情极度漠然,只是竭力要将这小溪里的东西拖上来。 妇人在远处担忧问道:“青天君,你行不行?” 这是妇人今日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这位在妖土可排进前五的巨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沧海境大妖! 和山河之中的三教圣人以及剑仙,都可坐而论道。 青天君哈哈大笑,“男人不能说不行!” 然后片刻,他一扬手里的青竹鱼竿,小溪里那个东西破水而出,是一条通体青绿的小鱼。 个头不大,但无论谁来看,都知道不是凡品。 青天君鱼竿一抖,那条通体青绿的小鱼被青天君直接扔进了那妇人身旁的石缸里。 入水之后,这条小鱼便不复之前,只是在石缸里缓缓游动。 妇人看了一眼这条鱼,没有多做理会,只是继续翻炒着锅里的东西。 青天君笑着说道:“又给那丫头攒下一样嫁妆,这天底下要是谁有那么好的运气娶了我青天君的女儿,便是修十八辈子的功德都不够。” 妇人抬头看了看梧桐树上的麻雀,心里想着那个扯淡的传说,是说什么来着? 凤栖梧桐? 钓到了鱼的青天君总算是站起身来,看了看那边,笑着说道:“吃饭!” 而妇人总算是将锅里翻炒的东西用一个大碗装好。 碗里是一颗颗金黄的蛋。 灵气四溢。 要是有眼尖的看到这些金黄的蛋,只怕是会被生生吓死。 三青鸟蛋! 像三青鸟这样的上古凶禽,虽然近数千年来再没出过一位沧海境大妖,可依然是血脉强大,一出生便是青丝境的体魄,且当年三青鸟纵横妖土的时候,也有不少门生故吏,现如今虽然不复当年风光,可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种族在妖土,敢招惹的人并不多。 可敢堂而皇之吃三青鸟蛋的,恐怕就只有这两位了! 只不过相比较起来这位妖土巨头的午饭,他所居的地方便更为骇人,要是有人远远看来,便该知道,这座茅屋下的这块地是悬于云端的。 至于那条小溪,更是从云端流出,流向妖土大地的,也就只有这么一条小溪,才能在里面孕育出那些好东西。 那茅屋后的竹林,便是号称是当年妖族一统之时,那位功参造化的妖帝亲手所种,只有九十九根。 那颗梧桐树? 本就是那位本体是凤凰的妖后所栖之处! 那座茅屋当年的主人,更是一手教出两位沧海境大妖的帝师未木! 现如今全部成了这位妖土巨头的家当。 不言而喻。 这位在妖土号称可排进前五的大妖,其实名次应该还能往前走上些的! —— 桑江畔,有一座青天城。 在妖土这么个糙汉子遍地的地方,还真没多少地方能够和这座青天城一般平静,那位镇守此方的妖土巨头青天君,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在自家那座茅屋前垂钓,可毕竟是一方巨头,治下仍旧有万里之广。 青天城正好在这万里治下的最中央。 这位境界修为作为妖土最顶端的那一拨人里的大妖,与其他大妖不同,不嗜杀,也不喜欢与人争斗,性子算是极为温和,因此在当年建造好这座青天城之后,青天君便言明,治下其余地方都可杀人,可在这座青天城内,任何人不许动手厮杀。 当年轻飘飘的一句话,有三个登楼境巅峰的妖土修士不把这句话放在眼里,然后妖土便少了三位登楼境的妖修。 其中一位还是另外一位大妖的子侄,为此那位大妖曾亲赴桑江,要和这位大妖讲一讲道理。 可事实上是青天君当即便出手,将那位在妖土也是威震一方的巨头在桑江上打得大口吐血,那些大妖血迹,落入桑江,便让整个桑江都沸腾起来,景观实在骇人。 一向性子温和的青天君当日一拳接一拳,将那位前来找事的大妖从桑江打出了治下的万里妖土。 更是直接扬言,若是再见他踏入桑江,他便直接将他斩杀在此! 乖乖,这可不是什么其余一般妖修,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沧海境大妖,这位说打杀就要打杀了?要知道,这么些年来,除去朝青秋几次入妖土,让一众妖土巨头头大之外,其余妖土巨头哪里受过这般羞辱? 可那位妖土巨头,至始至终都没敢再发声, 这也可以看出青天君的战力到底如何! 只不过这件事之后,到底真是再无人敢在这座青天城里动手了。 毕竟一位妖土巨头都在咱们这位头上的青天大老爷手里吃了亏,其余还没资格在青天君面前说上半句话的妖土修士还敢有什么举动? 明摆着是找死的举动,可没人想干。 因此这座青天城便成了整个桑江,或者说整个妖土,最平静的地方。 甚至和山河那边也差不了多少。 今日有个青衣少女走在青天城里的一条寻常小巷里。 小巷尽头,有一座不大的酒肆,酒肆干净整洁,绝对不会有些什么她不愿意见到的东西出现,卖酒的妇人她见过,因此路过这里之后,她便走进了这家酒肆。 那妇人眼里有光,就要张口,可少女只是摇摇头,要了一坛子酒。 卖酒的妇人不再做黑心生意,因此这坛子酒价格很公道,不仅是这个青衣少女能喝得起,就连早就走进来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喝得起。 那个坐在一处偏僻角落的中年男人身旁挂着一柄剑。 在妖土,敢在腰间悬剑的人,要做好两种准备。 被人杀,或者杀人。 可是在青天城里不用。 因此这座酒肆里的其他酒客,看到那个腰间悬着剑的中年男人,就算是眼里有火,也只能憋着。 青衣少女眼里没有火,她的眼里似乎还有些其他东西。 她没有先开口,那中年男人便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碰见你们这些见过的人。” 青衣少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讥讽道:“你只要告诉他们你救过我,在这桑江万里之内,没人会对你做什么,那些大人物也要收敛几分。” 中年男人皱眉道:“要是说了,我以后还怎么杀妖?”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遭那些酒客眼里的火气又多了几分。 中年男人倒是好像没有见到一样,兴许是见到了,并没有理会。 青衣少女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中年男人有些诧异,“你要赶我走?” 青衣少女没有什么表情,“你以后还能来,不过到时候得告诉我那个笨蛋怎么样了?” 中年男人啧啧笑道:“这才多久,就想我那傻徒弟了?” 青衣少女转过头看了看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认真说道:“你最好求那个笨蛋不要变成你这样,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他。” 中年男人掏了掏耳朵,“怎么样,是和我一样邋遢还是和我一样杀妖?” 青衣少女没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 她说的,自然是前者,至于杀妖,想想那笨蛋也不敢。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打趣说道:“听说那个观主前些时候上剑山去了,也不知道把那傻徒弟顺手杀了没。” 青衣少女蓦然转头。 眼里杀气十足。 中年男人被她看得发毛,才悻悻然说道:“剑山老祖宗后来又出过一次剑,据说是为了一个后辈剑士,当时魔教教主林红烛被老祖宗一剑重伤,那个学宫的老家伙,兴许是跟那个后辈剑士一伙的,才幸免于难。” 青衣少女皱着眉头,最后才低声道:“还是那么没用,真是个笨蛋。”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你以为谁都能让我那位师父出剑啊?” 这算是变相的帮自己那傻徒弟说句好话。 青衣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喝了口酒,就要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在一旁的某个酒客,放酒碗的动作稍微大了些,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很显然,这是故意发出来的声音。 他们是不满这位和人族剑士说了这么些话的青衣少女。 谁都感受得到,这青衣少女,不是人。 青衣少女看了他一眼。 父亲说不能在城里动手,要是她真的动手,也没有人真会去找那位大妖告状,说是有个青衣少女在城里动手打架。 就算有,也没用。 在这座城里,她不说她是谁,也不会有人惹她,要是她把身份表露出来,便更是没有任何人敢对她指手画脚。 这座城在桑江畔,叫做青天城。 青天城是青天君的,她是青天君的女儿。 她叫青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些重逢会有的 青槐起身离开这家酒肆,没有去付酒钱,但那个相传在青天城其实背景不浅的卖酒妇人什么都没说,更没有去讨要本就不多的酒钱。 毕竟在这青天城里,就算是你背景再深厚,难不成有那个少女深厚? 这种只是局限于几个人知晓的事情,妇人不去说,由着这些不知道情况的家伙去触那个霉头。 腰间悬着剑的陈嵊看了看之前那边一直阴阳怪气的几个酒客,讥笑道:“你们啊,要是不在青天城里,再这样看着我,真的就死了,哪里还有机会来碍眼?” 这句话才说出口,那几个酒客便更加怒不可遏,有两位身材健壮的便要站起来,虽说这青天城里不许人动手,可吐他两口吐沫该是不会被那位大妖责罚的吧? 更何况这位人族,腰间有剑,便明摆着是和那位剑仙朝青秋是一脉相承,虽说不见得青天君对于朝青秋是不是有深仇大恨,但总归应该是不待见的。到时候就算是责罚下来,应该也不见得会真的很重。 只不过才生出这么个想法的两个妖修,才站起身,陈嵊便笑眯眯的按着腰间的白鱼剑,这座酒肆里,顿时便剑气四溢。 原来这位剑士,在妖土游历两年之后,剑道修为比起之前,又有进步。 那两个妖修咽了口口水。 陈嵊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卖酒妇人便抱了一坛子酒过来,重重的放在了陈嵊身前的木桌上,卖酒妇人脸色不善,“这坛酒我请,要是等会打架打坏了我这酒肆里的东西,你们几个最好掂量下银子够不够!” 陈嵊原本就不想和这几个一看境界便不高的妖修打架,听了这么句话,立刻笑眯眯的说道:“好,有酒喝,不打架!” 有了台阶下,那边的几个妖修即刻便走了下去,结过了酒钱之后,那几人便匆忙离去,再不愿意待在这里。 陈嵊叹了口气,喝了几口酒,有些意味阑珊。 卖酒妇人见酒肆里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之后,才端着酒碗来到陈嵊身前,自顾自喝了几口酒,这位其实该是和陈嵊第一次见面的卖酒妇人自然至极的问道:“李扶摇是你徒弟?” 陈嵊砸砸嘴,“我这辈子拢共就收了一个徒弟,要想忘记那小子的名字,还真的不太容易。” 卖酒妇人端着酒碗,回忆着之前在延陵边境见到的那个少年,越想越有趣,然后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陈嵊,不解道:“怎么是你的徒弟,性子和你一点都不一样,他可真是像个读书人,不想你啊,就像……” 陈嵊接过话头,“就像个破落户。” 卖酒妇人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陈嵊喝了一大口酒,显然是有些醉意,他哈哈笑道:“收个徒弟,让你什么方面都像你有什么意思,那不就是弄出一个自己来恶心自己?他要变成什么样的人都看他,我不管,也懒得管,只要剑练得还凑合就行了,没丢我的脸,我也不去骂他。” 卖酒妇人翻了个白眼,陈嵊便重新站起身来,正了正腰间的白鱼剑,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 走出这条僻静小巷的青槐来到穿行在青天城的那条桑江旁,这座青天城当年为何选在此处,便是因为青天君一时兴起,见到那条桑江经过此地之时,河道便骤然便窄,使得两边岸边相隔不如其余地方那般远,因此修建这座青天城,因此也就造就了奇观,这是妖土之中,唯一一座有江河穿流而过的城池。 万里桑江,只有这里,才能见到唯一的一座桥。 青槐站在桥旁,靠在一颗不大的桑树旁。 天上开始飘落些雪花。 寒冬时节的妖土,其实下雪的时节比起来山河任何一处地方都要早太多。 只不过妖族先天便体魄雄壮,能够化成人形的更是如此,因此即便是每年寒冬的大雪寒风,也没听说过哪一位妖修硬生生被冻死的。 寒冬大雪,在妖土来看,不算一回事。 青槐走上这座桥,开始想起那个差不多有一两个春天都没见到的少年,想着那家伙当时什么都不会,还敢提着一根木棍去见他的荒唐场景,想来想去,还是想起了最后他们在渡口分别的时候。 她当时说要下次再见他的时候,他要成为了很厉害的剑士才行,不然要是在山河那边被人欺负了,谁来帮她出头,后来她其实又说了句,其实不管你李扶摇到底厉不厉害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活着啊。 一个死了的李扶摇,她不会喜欢的。 所以当陈嵊说起那位沉斜山的观主上山之后,她才会满眼杀气。 道教圣人之下第一人,要是真是杀了那个笨蛋,她一样能让他付出代价。 可一个活着没啥出息的李扶摇,她一样不会那么喜欢啊。 不是不喜欢她没出息,是她知道,他只要想有出息,肯定会有出息的。 青槐看着面前的桑江,实在是有些烦。 她很想知道李扶摇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去洛阳城,有没有见到父母,但其实最想知道的,还是他有没有喜欢上别家姑娘。 之前分别的时候,她没有说过喜欢他的啊,他要是以为自己不喜欢她转而喜欢上了别的姑娘怎么办? 那到时候自己一剑刺死他? 剑呢? 那笨蛋会有的。 到时候就用笨蛋的剑刺死笨蛋! 可下不去手怎么办? 想到这个问题,少女便越发的烦了。 她在桥上走着,迈着步子。 她知道的就这么多,不知道的却有一大堆。 就好像是她不知道那个当时还没有剑的少年,提着那盏大红灯笼从山上往山下走的时候,想的不是什么他练不成剑了,成不了剑仙了怎么办,而是想的要是那个姑娘知道他没能登上剑山,肯定会有些失望的。 就算是不表现出来,但肯定是有些失望的啊。 他可一点都不愿意让那个姑娘失望。 青槐叹了口气,还没走下桥,便在桥上看到了一个她想都想不到的人。 有个青衣公子,大冬天拿着一把折扇,看样子是专门在等某位姑娘。 他穿的是某位姑娘最喜欢的颜色,拿的折扇也不是凡品,反倒是一件品阶不低的法器,关键是他要等的某位姑娘也不是其他人。 就是青槐。 这位早已经托了自家长辈去向那位妖土巨头求亲的公子哥看见青槐之后,便急忙走过来,笑着开口,“青槐妹妹,想不到能在这里就碰见你,我还想着怎么也得……” 一句话都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因为那位姑娘好像不太高兴。 随即噗通一声。 这位青衣公子哥被他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个姑娘一巴掌打到了桑江里。 青槐站在桥上,神情平淡。 过往行人纷纷转头,想看看是哪一位敢在青天城里动手。 等到看到是这么个青衣少女之后,便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是想着难不成这位少女是和那位大妖沾亲带故的? 要不然敢这么彪? 没人说得清。 只是在远处阁楼上,有个青衣男人唉声叹气,“看来不管是怎么看,这丫头都不好嫁出去了。” 在他身旁的妇人拍了拍不大不小的胸脯,很自豪的说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宝贝闺女,那个兔崽子有资格要我闺女做他媳妇儿?简直是痴人说梦!” 青衣男人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自己媳妇的衣袖,想着把她那张嘴堵起来,可不管怎么看,妇人都没有半点要闭嘴的意思。 青衣男人只好转头看了看在一旁不远处的另外一个灰袍男人。 那灰袍男人一脸漠然,抛下一句他胡家高攀不起青家,然后不等青衣男人说话便转身下楼。 青衣男人神情古怪。 等到那男人实在走的有些远了之后,青衣男人才朝着自家媳妇儿伸出大拇指,眼里尽是称赞。 后者微微抬头哼了一声,随即说道:“你到底怕他什么?说你是前五,可他才是前十。” 这位青天城的主人,想了想,轻声道:“别的不说,要是又在这里打架,到时候又要不知道多久才能重新建好这些东西,再说了,那条河里的鱼过了冬便要等到十年后才能钓了,我实在是没有兴趣和他打架。” 妇人笑着点头,这一次一点都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 青衣男人叹了口气,“那丫头的嫁妆我真的攒得差不多了。” 妇人喜笑颜开,“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 少梁城里的天亮之后的朝会,注定在大周历史上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在朝会上,皇帝陛下当着所有大人的面,怒斥兵部尚书杨舒云,说这位兵部尚书糊涂至极,明明那位大周的庙堂柱石,一国重臣谢应还活的好好的,为何会有那么一封战报传入少梁城,你作为一部尚书,还不辨真假,就那么呈到了朕的面前? 皇帝陛下在朝会之上,破天荒的动怒,让那些心知肚明的朝臣其实并不觉得意外,尤其是这位兵部老尚书,甚至还有些羡慕这位老尚书,今天您老替皇帝陛下背了这口锅,不用多说,之后肯定有些好处,以及和皇帝陛下结下一份不浅的香火情,您那位侄子想来也能从一郡校尉的虚职上调任到某个梦寐以求的实权位子,之后杨家在少梁城,只要是不去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还有谁能够让杨家吃亏? 因此这口锅,杨舒云背得心甘情愿。 可找人背锅是一回事,要想彻底让谢家满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本来依着这些朝臣的想法,把那位安阳公主在此时下嫁给谢应便算是安抚了谢家,可好似那位皇帝陛下觉得这不是个好的解决方法,他在将杨老尚书的俸禄罚没半年之后,便顺带将撰写这封战报的边军主帅给撤了。 至于接任的,自然是那位谢应无疑。 草拟圣旨的时候,一座朝堂的重臣都看着,尤其是听着皇帝陛下那些言语之后,朝堂之上落针可闻! 皇帝陛下当真是要将那位现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的谢应放到了边军主帅的位子上,如此年纪,便成为大周军伍之中的货真价实第一人,在大周两百多年的历史里,这还是头一遭。 可在这个形势下,以往朝臣能找出一百个借口要阻止皇帝陛下的这次任命,那位皇帝陛下也能从这一百个借口里找出自己想要的那一两个借口,可今天,不管是朝臣,还是皇帝陛下,都不愿意去改变想法。 朝臣们最有效的理由是现如今两国之战尚未落幕,轻易换帅对战事不利。 可没人提出来。 谁都知道皇帝陛下是亏待了谢家。 再说了,论军功,那位谢家宝树这两年所建立的功勋便已经足以说明自己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除此之外,皇帝陛下在这道圣旨写完之后,还亲自拟定了另外一道圣旨,说是谢老祭酒劳苦功高,若无一地以度余生,实在是大周有愧老祭酒,因此皇帝陛下朱笔一挥,便大度的将那座偃师城,直接划归谢家。 偃师城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由谢家做主,就连大周朝廷,都无权过问! 这倒是比之前那件事情,还要让人觉得骇然。 谢应已经在而立之年前便成了大周的军伍第一人,这又划一座城给谢家,这不明摆着要谢家成为这板上钉钉的大周第一世家? 于是便有些朝臣开始嘀咕,只不过还没人站出来反对,那位宰执大人便带头说起了此事理所应当,然后跟着附和的人自然便一个接着一个。 再有想法的朝臣,都不再开口。 此事是已经成了定局。 只怕要是今天还有人反对,那位老祭酒就会让人提着某颗头颅去他们府上问他们,当夜出现在宰执府外的这家伙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到时候就真是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再一众朝臣不同的心思中,这两件事情算是敲定,至于安阳公主下嫁一事,皇帝陛下则是表明,这要等战事结束之后,再行考虑。 最后退朝之前,皇帝陛下看着这么一众朝臣,笑着问道:“诸位卿家,可觉得是不是还是赏赐不够的?” 看似在问他们,但其实谁都知道,这是在问那位谢老祭酒。 时至今日,再也无人敢对那位淡出朝野多年的谢老祭酒做些什么了。 甚至是想都不愿去想。 但老祭酒其实是死了。 就在这场朝会之后的当晚,谢老祭酒死在了少梁城的驿馆里。 老人含笑而逝。 谢应穿了一身甲胄,腰间还是那柄家传宝刀栖客,坐在自家伯父的床前,看着那个似乎再无半点遗憾的老人闭上了眼。 谢应想了想,把老人还有余温的手放进被子里。 然后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甲胄碰撞声异常响亮。 走出屋子,有两个人早就等在这里。 抱刀的谢石安,断臂的谢无奕。 谢应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马厩走去,今夜他便要出城,去边境继续干着以往干过的事情。 谢无奕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什么都没说,倒是谢石安难得说了一句,“你有个好儿子。” 谢无奕淡淡道:“我情愿他杀了我。” 谢石安面无表情,“这个世间,狠得下心杀自己儿子的人多,可心狠得能杀自己父亲的人少。” 谢无奕随即一笑。 当夜,在新任边军主帅谢应骑马出城的同时,谢家也有马车出城。 骑着马的年轻人怀里有一副某人画的画像,而马车里则是有一个睡着了的老人。 都算是能接受这个结果。 —— 天刚蒙蒙亮,在那处不知道会通向什么地方的官道旁,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茶铺子就开始忙活起来,有一位茶娘独自搬动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桌椅板凳,在不远处,停留着一队商旅,多是茶娘熟悉的面孔。 就等着茶娘将这茶铺子收拾出来,他们好喝上一壶热茶上路。 片刻之后,不知道为何,官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 只是声音小,看样子只有一匹马而已。 片刻之后,由远及近,有一个身着甲胄,却风霜满面的将军来到茶铺子前,下马问路边茶娘:“大婶,我记着之前好多年前,这里有个卖茶的姑娘,说话很温柔,你知道住在哪吗?” 说得上人老珠黄的茶娘一怔,然后便笑笑:“她呀,嫁了个好人家,衣食无忧,听说过的很好!只不过住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赶巧,她有时候会来这里坐一坐的。” 身带军务,绕道来此的将军叹息,从怀中掏出块手绢,“帮我把这个还给她,谢谢她当年的茶点心。” 说完这句话,将军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茶娘小心将手绢系在手腕,向远处的商旅吆喝:“老娘今天开心,所有茶水半价!” 引起一阵轰然大笑。 正当茶娘眼含泪水时,身后又想起一阵马蹄声。茶娘略带僵硬的转过身,那位去而复返的将军拍了拍脑袋,说:“我有点笨了,该知道她到现在不会和之前一样年轻的。” 他随即补充道:“但肯定一样漂亮。” 远处商旅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在商旅当中,有个换回一身白袍的少年,背着剑匣,看着这幅画面,笑得很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北上远行 【】 李扶摇随着一起离开少梁城的那队商旅,并非是做把少梁城的一些珍稀玩意运到北方去卖掉的生意,也不是靠着这些货物挣黄白之物,反倒是这一队商旅所运货物除去有一些粮食和冬衣之外,其余东西倒是一些北燕郡并不产的精巧吃食,是由少梁城里的有些商家富人筹资置办,要送到北燕郡去,用来犒劳那些在前线的士卒。兵部要发往边军的过冬物资正在筹集,也要不了多久便能送到前线,这先行的一队商旅算是充当了“开路先锋”的角色,不过从少梁城到北燕郡,路途遥远,难免会出什么纰漏,因此在出城之前,这队商旅便早已经花了银子,让少梁城最大的镇远镖局押镖,由那位号称出道以来从未出过半点纰漏的总镖头陆长年亲自护送,与此同行的还有镖局上下差不多一共百人,俱是江湖上的好手,只怕整个大周江湖,也就只有这镇远镖局才有这份家底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那位总镖头也不敢掉以轻心,尚未出城便建议那位在商旅之中属于总管此事的杨大先生再招揽几位好手,毕竟这些货物价值实在是不轻。 在少梁城放出榜文,整整三天,前来的人倒是不少,可不管是从陆长年来看,还是说杨大先生,都看不上眼。 最后作罢之前,才有个一身白袍的背剑匣少年说是想要试一试,也不要什么银钱,只要管个三餐,不让他在凭借一双肉脚走路便行,陆长年看他那样子,最开始有些犹豫,那少年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说着让一位好汉来试试就行。 手上把式硬不硬,到底还是要显露出来才知道。 随后白袍少年便在镖局的演武场和那位总镖头陆长年一直颇为器重的弟子打了个平手,这顿时让那位总镖头有些惊异,毕竟至始至终,这位背着剑匣的少年是连身后的剑都还没拿出来。 这件事敲定之后,这趟护镖的除去镇远镖局百人之外,便还有一位白袍背剑匣少年。 从少梁城到北燕郡这一路上,其实镖局里那百人不是没人对那个少年有极大的兴趣,毕竟据陆长年说起来,这般年纪便能有这般武道修为的,一般小门小户是肯定培养不出来,即便是不如谢家那种武林名门,也实在是差不了太多了。 这百人之中有几位行走江湖有些年生的女镖师对这少年兴趣颇浓,平日里商队歇息的时候,都喜欢靠这少年不远,问些不咸不淡的问题。 那白袍少年的脾气好,除了这几个女镖师愿意和他说上几句,其余镖局好手听说了之前他和那位号称是镖局里年轻一代里前三的弟子打成了平手,闲来无事之时,三三两两也和他相谈甚欢,镖局之中还有几个用剑的好手,不知道怎么的,是和那少年讨教过还是其他什么,莫名其妙便开始对这少年有些由衷的佩服,见了他,都愿意真心实意的喊上一声李公子。 那个姓李的白袍少年也没拦着,反正依着他的话来说,要喊就喊,没啥大不了的。 只是有人提出想看看他剑匣里的剑到底是何等神兵利器的时候,少年总是微笑拒绝,随便你怎么说,反正脾气不差的少年就是笑着不答应。 被软磨硬泡了好几天,都没见那李公子松口,镖局里的众人便放弃了,之后闲话照说,就是不提看剑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将近走了一半路程之后的某一天,商队遇见了第一场雪,雪不大,恰巧能够湿人衣衫而已,商队寻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山野茅屋,大概该是那些以往百姓上山打柴的临时住处,只不过现如今荒废了而已。 茅屋不少,足足好几间,能容纳这一百多人。 陆长年被杨大先生请到远处商谈事情,其余人都在屋内避雪,只有李扶摇一个人拿了根树枝,蹲在茅屋旁的一颗足以遮挡大雪的大树下,在地面上着画着什么东西。 结果还没有待多久,李扶摇的肩膀便被人拍了拍,他还没转头,拍他肩膀的那人便已经到了他身前,是个拿着一柄秀气长剑的女镖师。 也是那位总镖头陆长年的侄女,陆小婉。 更是这些女镖师之中,唯一一个用剑的。 陆小婉蹲在李扶摇身前,看着这个家伙在地面上画出来的东西,有些莫名其妙,随即便问道:“李扶摇,你这是画的什么东西?” 李扶摇没理会她,继续画着些什么东西,结果很快便被这个女子把自己手里的枯树枝一把夺去,给远远的扔开。 李扶摇也没生气,只是有些无奈。 陆小婉反倒是皱着眉头,“都说你的武功和二师兄差不了多少,怎么脾气比他好那么多?这都不带生气的?之前听说你和二师兄比武你没有用剑,是不是你身后的剑匣里压根就没剑啊?” 李扶摇没理会她,只是往后靠了靠,坐在那颗大树下,解下来剑匣,背后就靠着树干,他一只手搭在剑匣上,干脆就要闭目养神,只不过动作都已经表明,这剑匣不给她看。 陆小婉从身后拿出一壶酒,往嘴里灌了几口,啧啧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怪人,酒也不喝,李扶摇,我都怀疑你是宫里出来的。” 李扶摇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喜欢喝酒的女镖师,也是头皮一阵发麻,他最开始和商队一起走的时候便言明自己不会喝酒,可偏偏陆小婉和他相熟了之后便实在是时不时拿酒来挑逗他,说是天底下哪里还有行走江湖不喝酒的道理,李扶摇倒是不会理会这番话,可架不住这陆小婉每日都来他面前喝上一两壶酒,让李扶摇实在是无奈,而且据镖局里其余人所说,这位十五师姐,酒量大的惊人,一两壶根本就不见醉意。 这算是一桩咄咄怪事,毕竟这位陆姑娘的父亲,那位总镖头陆长年的弟弟真是滴酒不沾。 李扶摇无奈至极,“陆姑娘,若是无事,不如去演练上几套剑法,你们都是过得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手上把式不硬,只怕迟早要出事。” 陆小婉瞪了李扶摇一眼,咬牙道:“李扶摇,你说的什么话?” 李扶摇耐着性子说道:“不说是不是行走江湖,就算是做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总是要有自保之力,更何况你们本就是干的这种营生,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护不住镖,总得是要护住自己的身家性命的。” 陆小婉捂嘴笑道:“李扶摇,看你这个样子,真的像是走了很远地方的江湖前辈,哎呀,你要是觉得我剑法不行,以后的路上,多帮帮我?” 李扶摇面无表情,“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陆小婉还想说些什么,身后便有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出,“小婉!” 不用转头,陆小婉就知道自己那个伯父肯定是来了。 一身青布长衫的陆长年腰间悬剑,走过几步,对陆小婉说道:“小婉,你去帮你那些个师兄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伯父有话要和李公子说。” 陆小婉吐了吐舌头,没有多说什么,在陆家,没有谁敢当面顶撞这位伯父。 等到陆小婉离去之后,陆长年才朝着李扶摇拱手,“李公子,能否与在下说上几句?” 李扶摇站起身,点头笑道:“自然无碍。” 陆长年开门见山的问道:“李公子武道境界,应当是要胜出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许多的,当日肯定是手下留情了,这些时日陆某和杨大先生一番观察,觉得李公子武道修为兴许要比陆某所思的还要高出太多,今日来便是想李公子透个底,到底李公子武道境界到了什么地步?又肯为咱们这些人做些什么?” 李扶摇皱了皱眉,答非所问,“前路上,有总镖头都应付不了的狠角色?” 陆长年开诚布公的说道:“过了这个地方,前面的眠山郡,便有一位号称是黑道上第一高手的逢千山,这位江湖枭雄之前本来在东南一代活动,最近不知道为何来到了北方,将眠山里数座城寨尽数收于麾下,现如今咱们再往前去,十有八九便要吃一场苦仗,其实要不是这个消息才传过来,镇远镖局或许不敢接下这么一趟镖。当然,若是实在是不可为,咱们也可暂时等上些时候,等到兵部的护粮大军在身后跟上之后,和他们一起往北燕郡去,只是要是这样,咱们就不能按时到达边境了。” 李扶摇沉默片刻,还是没有说透,只是问道:“总镖头这百人都不是对手?” 陆长年喟然叹道:“逢千山当年便是大周江湖上的一代宗师,在东南有着无敌之说,用刀极为厉害,后来据说是被一位神秘人物用刀挑战,大败之后便心灰意冷,转入黑道,后来便成了黑道上首屈一指的枭雄,往日他在东南,咱们接生意大不了不去东南便是,现如今却出现在了北方,实在是让陆某也措手不及,只不过即便如此,仍旧没有让李公子出死力的缘故,今日来与李公子说透这些事情,便是供李公子选择,若是怕嫌麻烦,大可先走。” 陆长年不愧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人物,说起这些事情,都不忘给李扶摇留下几分薄面。 并无直白说清说透。 李扶摇想了想,蓦然笑道:“既然是陆总镖头如此说了,杨大先生这每餐饭也都不差,我想来也没有离开的理由,若是陆总镖头信得过,逢千山留给总镖头,其余的什么喽啰,就由我收拾便是了。” 陆长年打趣道:“李公子这么说,可是让陆某往火坑里跳啊,这逢千山的刀,可比陆某的剑快多了。” 李扶摇摇摇头,依着他看来,这位陆总镖头其实手上的把式不差的,虽然不是那些江湖上的成名侠客,但实际上不管怎么看,都是属于那种藏拙的一类人。 行走江湖,倒是只有这样才活的更长久。 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的陆长年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陆某胆敢一问,李公子既然是用剑,师出何门?或者是与哪一世家有些关系?” 李扶摇好似洒脱的说道:“和那位谢家宝树有些不轻不重的情意,之前那家伙喝醉了尚且敢开玩笑说让我拿着他那柄栖客去四处走走,看看他没有看过的风景。” 陆长年先是一怔,后来便好似释然的说道:“那位谢将军的武道天资倒是一点都不弱于在兵法上的造诣,若不是大周真需要一位沙场将军,咱们说不定这座江湖上会有那么一位大宗师横空出世。” 说到底,他到底还是不太相信李扶摇和那位谢家宝树有什么关系。 李扶摇看出来了,只不过一笑置之。 路长年与李扶摇再度闲聊片刻之后便告辞离去。 只是在离去之前,仍旧是看着李扶摇身前的剑匣。 然后才过半刻钟左右,那位杨大先生便让人送来了一壶热茶,商队里现在一两百号人都知道这位公子不喝酒,所以才送来热茶。 李扶摇提起那壶热茶,捧在手心,也不急着喝,只是感受着茶壶微微灼热的温度。 这场雪下了不短的时间,现如今他头顶的这颗大树上已经满是白霜,至于身前,若不是他有意无意用剑气隔绝风雪,指不定也是如此光景。 始终不曾出剑的李扶摇,这些天来也不曾养剑的李扶摇此时此刻才总算是坐下,将剑匣打开,两柄剑放在膝上,闭眼养剑。 青丝和小雪,青丝并未有太多反应小雪或许是见了这场雪,才有些欢脱。 剑身微微颤动。 剑气微微溢出,只在李扶摇周围一丈之内,不让风雪近身。 隔得很远的那些镖局镖师第一次看见李扶摇剑匣里的两柄剑,想着就要走过来一窥究竟,可被那位陆总镖头一句话便喝止。 “李公子到了关键时刻,你们这样贸然过去,难不成不怕李公子走火入魔?!” 陆长年是把李扶摇的养剑当作在武道上有所悟,便有精进了。 片刻之后他便暗暗赞叹,如此人物,如此年纪便能在武道上有着长足的进步,再让他走上个几十年,说不定这大周江湖第一人真要移位了。 披了一件厚实冬衣的杨大先生往这边走过几步,站到陆长年身旁,轻声问道:“总镖头如何看?” 陆长年对于这位在少梁城里都颇有声望的杨大先生没有隐瞒,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依着陆某来看,这位李公子的武道境界不会太低,纵然是不及陆某,但实际上也差不到哪里去,陆某要想胜他,只怕也要在五百招后,这五百招里还要提防他是否有些剑招是陆某没见过的,年少有为,这句话放在李公子身上,一点不差!” 杨大先生轻声道:“那大周江湖上何时出了此等人物,我还一点都不知晓?” 陆长年想起之前李扶摇的说法,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之前他说和那位谢家宝树有些关系,陆某不太信,谢家既然是江湖名门,族内子弟想来不会改名易姓,现在一想,其实若是说李公子和谢应有些交集,倒也正常,那位谢家宝树不管再如何眼高于顶,想来也是不会看不上这位的。要是真是谢应都愿意结交的少年天才,要是让他死在了北方,真是有些对不起他。” “说不清楚的,这趟镖应该是运气不会那么差的,毕竟不管怎么看,这趟镖走的都不是为了那些银钱,要是这样都要出事,陆某以后难不成真要做一个满身铜臭味的镖师了?” 提起谢应,杨大先生笑道:“之前我接到少梁城的消息,说是现如今咱们这位谢将军已经成了边军主帅,是当之无愧的大周军伍第一人了,如此年轻便走到了沙场武夫的尽头,要是那位谢将军在这场国战之后有些闲心,再钻研些武道路子,指不定也能成一位武道大宗师,到时候谢家啊,怎么说都惹不起了。” 陆长年喟然一叹,“之前出少梁城的时候便有非谢郎不嫁的女子说法,现如今只怕要整个大周上下的女子都是如此了,你说怪不怪,陆某年轻的时候也是那等一等一的美少年,说起武道境界也不算差,可为何从未有女子表露过爱慕之意?最后娶妻还是靠的相亲一说,现在想来,真是实在荒唐。” 杨大先生哈哈笑道:“陆总镖头,相貌皮囊倒是先不用说,光是总镖头这张嘴便算是不差了,当时没有女子看上总镖头,实在是意外的很的一件事。” 陆长年哈哈大笑。 然后两人转头一看,看到茅屋那边有不少女镖师都看向树下养剑的李扶摇,杨大先生扯了扯嘴角,平静道:“这位李公子也不逞多让。” 陆长年神情古怪,“说实话,陆某年轻之时真的要比他俊太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好人有没有好报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大雪不停,因此在那位杨大先生和陆总镖头的合计下,便不急着起身,今晚便要夜宿在此。 两位领头人物决定之后,便在茅屋前埋锅造饭,一众镖师和商旅十数人围坐在一起,生起一堆堆的火,驱寒的同时,闲聊些有的没的。 镖师们直到现在,才被陆总镖头允许喝上几口酒。 养剑的李扶摇在日暮时分才睁开眼睛,将两剑收回剑匣,背在身后也没有去烤火,只是站在这颗大树下,看着那些日暮光景。 远处茅屋前,陆小婉和好几位女镖师都看着这边,有些奇怪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年剑客为何宁可站在寒风大雪中,都不过来烤火驱寒。 杨大先生在远处端着一碗酒,看着这位白袍少年,举起酒碗遥遥问道:“李公子,何不一醉?” 李扶摇笑着摇头,然后脚尖轻点,从树下一掠而起,站在了大树树巅上,神情平静的看向远方,只是有一点,不管此时风雪多大,能够近身的,都没有,因此他这一身白袍仍旧是没有半点湿意。 世上武夫,倒是有能做到这些的,但无疑都要花费不少气机作为支撑,真正的江湖好手肯定是不愿意如此作为,毕竟再怎么看都不值当,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不是身家性命还能是其他什么? 要是为了显摆而丢了性命,赔本买卖倒是做的人不多。 因此你看行走江湖,少侠们喜欢踏江而过,喜欢提气一掠数里,可那些成名已久的老家伙行走江湖,就连走路都觉得费劲,恨不得坐在马车里不动弹,能省下一分力气是一分。 当李扶摇站在树巅上做出如此姿态的时候,虽说有那么几位女镖师仍旧是眼里有笑意,杨大先生和陆长年都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这少年还是犯了那些江湖雏儿的通病。 好在李扶摇好似一身气机不能支持他太过于招摇,短短小半刻钟之后便落下地面,脸色有些发白,杨大先生撑伞走过来,手里端着酒,笑呵呵看着李扶摇,赞叹道:“李公子这一身武道境界,可是差不了陆总镖头多少了。” 李扶摇一笑置之。 然后杨大先生把手里的酒碗递过来,后者摇摇头,只是拿起那壶已经冷掉了的茶水,喝了几口,才说道:“喝酒误事。” 杨大先生一拍脑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起来是行走过几十年江湖的老手了,到了还没李公子通透。” 李扶摇轻声笑道:“喝酒驱寒,不算是误事,杨大先生何必如此,难不成非要我喝了这碗酒才是?” 杨大先生摆了摆手,连忙把手里的酒往怀里靠了靠,“酒本来就不多,李公子不喝,在下便多喝几口,实在是一件秒事,等会儿就算是李公子改了主意,都没办法了。” 李扶摇无奈摇头,笑问道:“杨大先生和陆总镖头对于今夜守夜如何安排的?” 杨大先生道:“老规矩,二十人一个时辰,都是镇远镖局陆总镖头那边的人,出不了纰漏,李公子不必担心这些问题,现如今还没到眠山郡,那位黑道枭雄绝不可能出现。” 李扶摇点点头,不再说话。 杨大先生与李扶摇闲聊几句之后,那边便说是可以吃饭了,李扶摇和杨大先生走入其中一座茅屋,用过饭食之后,天色渐晚,李扶摇找了些枯枝,在那颗大树下生起一堆火,然后便做在火堆旁闭目养神,这期间陆小婉来过,闲聊几句之后,这位女镖师便熬不住,返回茅屋休息。 李扶摇取剑横膝养剑半个时辰,收好之后,靠在大树树干旁闭眼休息,好似便真的有些困乏了。 天色渐渐暗去,大雪尚未停,时不时有些雨雪落在李扶摇的脸上,后者好似并无察觉。 夜半时分,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拨守夜的镖师们睡去之后,迟迟没有第二拨镖师起来继续守夜。 整座茅屋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黑夜里,有个人影往后山走去。 茅屋后的不远处,只是一个小山包后面,有一群早就准备好的精壮汉子守在此处,为首的是一个长着鹰钩鼻的灰袍老者。 老者身旁插着一柄铁刀,刀身暗红,插在积雪上,很快便染红不少一旁的积雪,显然这刀杀过不少人,沾染过不少鲜血。 在夜色里走向此处的那人见到灰袍老者,恭敬的抱拳喊了一声逢帮主。 灰袍老者便是那位在东南一代无敌手的逢千山。 而在夜色之中走过来的这位,竟然不是旁人,反倒是那位陆长年陆总镖头。 陆长年抱拳道:“逢帮主,一切准备妥当,杨大先生在茅屋那边以备万一,事情基本上算是成了,兄弟们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拉走那些货物,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做的。” 逢千山冷笑道:“陆长年,这么说,你是想让我放过那些人了?老夫也不多说,你自己设身处地站在老夫这里想想,要是你,会不会放过那些人?” 陆长年有些犹豫,“既然能如此便劫走这些货物,逢帮主为何还要再造杀孽?” 逢千山只是冷笑不语。 陆长年心一沉,不再说话。 逢千山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陆总镖头,你想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要一笔养老银子,过几年快活时日,谁都能理解,他们要是不死,等醒过来了,要是非要不依不饶找你陆总镖头的麻烦,你觉得你过得安稳,倒不如一起杀了,一把火一烧,谁也不知道,朝廷没人查,你陆总镖头改头换面之后,不也过得舒坦些?” 陆长年咬牙点头,“车队里有火油,倒是不难。” 逢千山哈哈大笑,“你陆总镖头早想好了,我之前那番话倒是说得早了。” 陆长年苦笑道:“逢帮主别挖苦陆某了。” 逢千山低声道:“之前你说,商队之中有个白袍少年,手里有两柄好剑,可是妄言?” 陆长年摇头,“岂敢哄骗逢帮主,那少年的武道修为极为不俗,可惜还是个雏儿,手上的两柄好剑光是看着都知道不是凡品,到时候帮主要是倒卖,倒是要再三小心,万一这少年真是出自某个不差的门庭,只怕麻烦不小。” 逢千山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 他只是挥挥手,笑道:“走,随陆总镖头去看看那两把趁手好剑。” 夜幕之中,这一行人走向那边的商旅镖师所在的茅屋。 杨大先生在陆长年离去之后,便起身来到茅屋外,依着他的意思,便是先要除掉那位喝了那壶迷魂茶的白袍少年,毕竟这一行人之中,也就是只有这一位才是最大的威胁,原本当初的少梁城招人一说便是镖局弄出来的幌子,没想到真还碰上一个手上把式不弱的少年,若不是怕镖局众人起疑,李扶摇如何能够进入这商队之中。 现在是收局的时候,这少年该死了。 只是当刻意隐藏武道境界的杨大先生走到那颗大树下的时候,本来睡得死死的那个李扶摇却是眼睛睁得很大,他坐在树下,膝上摆放了着一柄长剑,小雪。 剑在鞘中,人也是坐着的。 杨大先生当即便知道这个少年是一直在提防他的了。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如何知晓我们要做这档子事?” 李扶摇平静说道:“我不知道,只是知道你在茶里给我下了药,知道你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武道境界,现如今一看,你们的目标该是那些货物?” 实际上这一路行来,两人的想法都隐藏的很好,李扶摇没有发现半点异常的地方,就连杨大先生的刻意隐藏修为在李扶摇看来不过是行走江湖中为了保命的手段,并无过多深究,可最开始他站在树巅所看的可就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伏击者了。至于那壶热茶,的的确确有问题。 既然有问题,便不得不防。 杨大先生不说话。 李扶摇笑道:“杨大先生真的称不上不上先生两个字。” 杨大先生啧啧赞道:“说这么多,费那么些嘴皮子功夫,其实最后还不是得看看谁的手上把式硬?” 李扶摇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不过打之前,想问问你,你们求财而已,还是怕事迹败露一定要将那些镖师全部打杀?” 杨大先生呵呵笑道:“行走江湖,性命为大。” 李扶摇摇头道:“何必如此?” 话音未落,杨大先生便已经一闪而逝。 一掠而过。 光是这一手,便足以在大周江湖上,排进前十里去。 这位武道修为比起来陆长年都差不了多少的杨大先生一掌拍出,带起呼呼风声,要在电光火石之间解决这个看起来算是有些问道的白袍少年。 李扶摇握住小雪剑柄,没急着拔剑,只是叹惋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杨大先生冷笑道:“这些活用不着你这样一个江湖雏儿来说。” 李扶摇不说话,只是顷刻间便已经拔剑,剑光一闪,剑气仅仅外泄片刻,便好似覆水再收一般,不见踪影。 杨大先生的喉咙被人用剑斩出一条血丝。 他捂住喉咙,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扶摇手持小雪,剑尖朝下,刚才的一剑,竟然没有带起丝毫的血迹在剑身之上。 李扶摇并未收剑,只是仰头看向远处,神情平静。 当日和这商队一起北上,不过是想着要护一护这商队而已,想不到还真让他撞上了。 陆长年的试探,杨大先生的毒茶。都在告诉李扶摇,世上好人多,坏人更不少。 与此同时,那边的一众匪人和那位黑道枭雄逢千山都快要临近此处,可便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惊骇的发现,面前有个白袍少年,在雪中缓行,等到了他们身前之后,又是不言不语,一人提剑走进了人群中。 不多说,不停手。 半柱香之后便杀尽一众匪人,只留下逢千山和陆长年。 这期间李扶摇杀人并未弄出太大动静,因此即便如此,逢千山和陆长年也只是认为李扶摇是一位剑道大宗师,并未生出其他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陆长年悍然拔剑,一剑掠过,撩起不少风雪。 逢千山手中铁刀,大开大合,不愧是曾经的大周用刀第一人。 可在这两位的夹击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李扶摇仅仅是出过两剑,一剑斩断逢千山一臂,一剑斩断陆长年一臂。 血迹染红两人身前积雪。 逢千山这位黑道枭雄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么个看起来气势全无的年轻人仅仅片刻便让他一臂离身,现如今已经是面如死灰。 陆长年神情更是奇怪。 李扶摇提剑,剑尖上的血珠滴落在积雪上。 这个练剑两年多了的少年看着这两人,神情平淡。 “陆总镖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陆长年脸色难看。 李扶摇看向逢千山,问道:“你便是那位黑道枭雄逢千山?” 逢千山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李扶摇面无表情,“再打过?” 逢千山用仅剩的左臂卷起铁刀,冷笑道:“再打过便再打过!” 这位黑道枭雄提刀便起,片刻之后,又是一道剑光闪过。 这位叱咤风云的黑道枭雄,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扶摇站立在当场,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再度看向陆长年。 后者苦笑道:“李公子竟然有如此本事,倒是陆某看走了眼。” 李扶摇平静道:“我也错看了陆总镖头。” 陆长年凄凉笑道:“过够了刀口舔血的生活,谁都想换一种活法的,只不过陆某这是咎由自取,倒是怪不得他人。” “只是不知道李公子到底师承何处,让陆某死个明白如何?” 李扶摇看向这个在江湖上算是威名赫赫的总镖头,平静道:“在延陵和大余的交界处有一座剑山。” 陆长年呵呵一笑,“原来是延陵的人物,怪不得这般年纪就如此厉害,陆某死在李公子手里,倒是平常的很。” 李扶摇没寻着这话搭话,只是问了陆长年一个和之前一样的问题,“再打过?” 陆长年苦笑不语,但还是提剑。 不出意外,短短半柱香之后,这位镇远镖局的总镖头也倒在了血泊中。 李扶摇收剑而立,站在雪中,面无表情。 半刻钟之后,他往那处茅屋走去。 今夜杀了不少人。 但都是该杀之人,因此李扶摇没有半点的愧疚。 剑士出剑,无愧本心便是。 走回树下静坐,直到天亮。 —— 天亮之后,李扶摇在一处自己挖的雪坑里用雪水洗着白袍,此时的李扶摇,已经换回了一身青衫。 喝了迷魂酒的一众镖师才清醒过来。 清醒之后,映入眼帘的自然先是那位杨大先生的尸首,然后片刻,显然便是有人发现了在远处的那一众匪人和陆长年的尸首,陆小婉眼眶瞬间便弥漫出来泪珠,不管不顾的陆小婉提剑来到李扶摇所坐的大树前,长剑剑尖指着还在搓洗白袍的李扶摇。 陆小婉厉声问道:“李扶摇,是你杀了我伯父?” 李扶摇神情平静,毫不隐瞒,“是。” 陆小婉如遭雷击,脸色煞白的她看向李扶摇,继续问道:“我伯父待你不薄,为何对我伯父暗下杀手?就连杨大先生都不放过?” 李扶摇将袍子从水里提起,扭干了些水分,然后才回到那颗大树前,借着火堆余温靠着这件由师叔谢陆亲手缝制的袍子。 他看向陆小婉,简要说了些昨晚发生的事情,声音不大,只不过大家都能听到。 一众镖师面面相觑,有些镖师并不相信,只是此地出现的其余尸首又是佐证。 陆小婉眼眶通红,痛苦说道:“伯父生平最疼爱我,怎么舍得连我都一块烧死?” 李扶摇没说话。 人世间的丑与恶,没想象的那么少,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多。 陆小婉再度剑指李扶摇,“我不信伯父会做出如此事来,一定是你伙同歹人,要谋取财物,被伯父和杨大先生发现,故而杀了他们两人!” 这句话本就是漏洞百出,若是李扶摇就是勾结歹人的那人,能连陆长年和杨大先生都能杀掉,为何不杀掉这些人,毕竟昨夜没有人是清醒的,要想杀人越货,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因此这句话一问出来,有些镖师便已经低下了头。 他们最尊敬的师父,竟然是这样的人。 谁都想不到。 已经有商队管事者与镖局能说上话的人开始低声交谈。 李扶摇懒得去理会这些事情,之前在少梁城伤心过一次,出了少梁城又伤心了一次,他对大周的情意,或许真的只剩下谢应而已了。 等到他那件白袍子烤的差不多了之后,李扶摇背起剑匣,便要离去。 陆小婉已经被人拉住,几乎所有人都认同了这个说法,故而无人拦他。 但仍旧没有人开口。 没有人说一声感谢。 李扶摇走过几步,忽然问道:“你们相信好人会有好报吗?” 没人应声。 这个问题好似有千斤重,没人回答的了。 李扶摇自顾自笑道:“这个问题不难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雪夜里的几个读书人相见 在李扶摇离开这队商旅之后的短暂半刻钟之后,那些镖师便已经将自家师父的遗体收敛,更有镖局管事之人和商旅那边商量,其实到底也没说些什么,不过是对于昨夜的事情该如何办而已。 都是混江湖的老手,自然不需太过提点,镇远镖局以这趟镖退还所有银钱,然后仍旧护着商队继续北行的代价换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一番收敛之后,商队即将启程,那位陆长年的侄女陆小婉早就被几位镖师所制,不出意外的话,这趟镖走完之后,镇远镖局里的那些位子便都要改一改了。 在商旅启程之后,远处林中走来两人。 背着书箱的少年跟着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在这雪地里缓行。 中年男人一身冬衣,腰间别着一卷旧书卷,走在雪地之中,神情平淡,但若是仔细一看,便能知道这个男人在雪地里行走的时候,都是在雪地表面,并未有半点陷下去的痕迹,反倒是背着书箱的少年,每走一步,便注定要留下一个极深的脚印。 这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的正是那几间茅屋。 身着冬衣的瘦削男人走过几步之后忽然停下脚步,就站在一地尸体之前,在他身后的少年本来就是埋头走路,一个没注意到自家先生蓦然停步,便一个不稳撞在自家先生的背后,好在自家先生及时提住了他的衣领,要不然再往后一倒,这一身冬衣就要打湿完,到时候只能苦哈哈的穿着湿透的衣衫走过好些地方,这荒山野岭的,也不见哪里有卖衣服的地方。 提起买新衣裳,少年眉头皱的很深,之前买棺材和纸钱的时候便欠着自家先生不少银子,这再找先生借钱,先生是肯定会借的,只不过越欠越多之后,他可没有把握到最后有钱还给先生。 至于要是说不还先生会怎么做,约莫用不着先生怎么做,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所以少年倒是有些苦恼,不过还没有仔细去想,便被眼前这一堆尸体给吓得不轻。 他仰起头,低声喊了一声先生。 那个瘦削男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在一旁的某颗树下折断一根树枝,然后便开始在一旁的雪地里挖坑。 动作熟练的好像一个耕作了几十年的老农夫一样。 少年往后面退了几步,然后开始替先生把那些尸体往先生这个坑这边拖,虽然少年打心底有些害怕,但还是压抑住心底的害怕,一点点拖着那些尸体。 男人挖坑的动作很熟练,也挖得很快,很快便挖了一个极大的坑,让少年都有些奇怪,难不成自家先生教书之前就是专门挖坑的? 想是这样想,但少年没有开口。 只是在拖尸体的途中,少年才张口问道:“先生,他们是怎么死的啊?谁和他们有这么大的仇,要杀这么多人?” 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轻声说道:“被人一剑刺穿了胸膛的有,割破了喉咙的也有,那个断臂的先是被人砍了一只手,然后才被人一剑斩了。宋沛,你信不信这些事情都是一个人做的?” 这两人便是从远游城而出,去游历山河的宋沛和苏夜这一对先生学生了。 叫做宋沛的少年看着自家先生,有些震惊,“一个人?!” 苏夜笑道:“忘了我之前给你们那些小子讲过的那些故事,虽然我只字片语没有提及剑士,但你总该知道那些故事里是有人能做到这些事情的。” 宋沛一怔,恍惚说道;“原来先生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苏夜挽了挽衣袖,“这个世上的事情,没见过自然是传说,等你见过了,那就是事实了。就好像摆在咱们眼前这些尸体,便能证明这件事。” 宋沛哦了一声,然后站在一颗大树下喘着粗气,“那先生,这些人被那个人杀了,他是不是坏人?还是说这些人才是坏人?” 苏夜走过几步,提起一具尸体,往这边这个大坑走来,然后才说道:“哪一方是坏人,先生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咱们去找到那个用剑杀人的人问一问你说好不好?” 宋沛往后退了几步,尴尬的摆手,“先生,你都说了那个人本事这么大,要是遇见咱们两个人,又问他这些事情,你说咱们两个会不会被” 宋沛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到了最后便是干脆不再说话,只是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夜哑然失笑。 宋沛越想越怕,最后干脆站到了苏夜身旁,捡了一根枯树枝,小心翼翼问道:“先生,他会不会还没走,咱们在这里好心帮他们入土为安,会不会至始至终都被他看在眼里,等会儿他要是嫌咱们碍事,出来给咱们两剑又怎么办?先生做好事没得到好报反而吃了恶果会不会伤心?” 才问出这句话,宋沛很快便摇头道:“先生是这么好一个人,肯定不会因为这样就伤心的,说不定到时候先生你还很坦然的看着那人,然后和他讲道理?” 苏夜皱眉,神情自然的说道:“做了好事被人冤枉自然是要伤心的,更妄论做了好事还丢了性命,要是不伤心,那真得只有云端那些圣人才做的出来了。就算是先生我啊,有时候都有些怨自己多读了些书。” 宋沛问道:“怎么说?” 苏夜直白道:“当道理讲透了对面都偏偏不听不改的时候,我就想出手打他,只是读了太多书,总归要在心底默念自己是读书人自己是读书人,这样使不得,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沛了然的点点头,很快便笑道:“那先生还得多亏自己是读书人才是。” 这次轮到苏夜问一个为什么了。 宋沛拍了拍脑袋,笑着开口,“先生你想啊,你是读书人,打架肯定不厉害的,要是说急眼了真要动手打人,肯定是打不过对面的,到时候说不定先生还能挨上一顿老拳,然后先生再想想岂不是觉得要是当初多读些书,现在也不会和人动手,更不会挨上这么一顿老拳,这么一来,就真会觉得多读书才好了。” 苏夜有些哭笑不得,对于自己这个学生宋沛的某些突如其来的想法,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只不过也就是太多读书人有这种想法,现如今的山上修士,才有儒教一脉,梁溪那边的规矩,向来是以拳头大小来决定道理大小,可延陵这边啊,那座学宫里之前一直都在推崇道理为先,其余在次,为何踏上修行大道,依着那些辈分高的吓人的儒教修士来说,是因为要活得久才能想更多问题,才能把那些前辈读书人没有想透的道理都一点点掰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还有一种说法便是要让道理流传下去,要是没有护着那些道理的能力,总有一天便会流失殆尽,圣人学说如何能够失传? 不过这些说法,以往苏夜觉得还有些道理,只不过现如今学宫里都渐渐变了味道,再让他如何深信不疑? 君子也好,读书人也好,对待学问道理,必须慎思慎行,即便是一肚子不合时宜的道理,在苏夜看来,便未必是错的c不可行的。 他为什么被说成是天底下学问最大的读书人,又为何能坐上学宫掌教的位置? 自然有其道理。 宋沛见自家先生不说话之后,有些奇怪,然后很快便机灵的转移话题问道:“先生,咱们这一趟走出大周之后要去什么地方?是去延陵吗?” 苏夜摇摇头,“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既然出来了,自然便去看看没看过的光景。” 宋沛小声提醒道:“可是先生,延陵我也没看过啊。” 苏夜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要见的风景,自然是我们没看过,大部分人也都没看过的。要是从自己待腻了的地方去一个别人待腻了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宋沛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先生说的有道理。” 苏夜摇摇头,“也没那么有道理,只是先生我向走远一些而已,其实跟去哪看什么地方,差别不大的。” 宋沛哦了一声之后仿佛想通了什么,也不说话,就开始填坑。 苏夜乐得看着自己这个学生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宋沛力气不大,人又小,为了填满这个坑,足足花了半天功夫。 最后他一屁股坐在一颗大树下,呼着气。 苏夜背起书箱,轻声笑道:“宋沛,前面有几间茅屋,咱们去生些火,烤几个红薯吃如何?” 宋沛抬头,除了林子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看到,但还是很麻利的站起身,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 先生说前面有河,那么不管他看不看得到,走出几步就能看到河,先生说前面有屋子,那走出几步,自然也是能在前面看见屋子。 强打精神的宋沛跟着自家先生往前走过半刻钟,果然是看见几间茅屋。 还有些枯枝和才熄灭了的火堆。 宋沛接过先生背后的书箱,往茅屋跑去,他一直有些奇怪为什么先生至始至终都只有腰间那么一本书带在身上反而偏偏要他背个书箱,直到后来走过不少路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先生这书箱不是用来装书的,而是用来装吃的。 比如现在,他背后就有些红薯。 苏夜没跟着宋沛往那边跑,只是站在了一颗大树下,看着远处,神情平静。 这位延陵学宫的掌教大人忽然笑道:“真是胸中有一气,便能让世间妖邪无从避的剑士?之前那位剑山老祖宗出剑,便是为了你?” 苏夜的自言自语,倒是没有回答他,不过这位学宫掌教倒是有些喋喋不休,“剑士一脉走到今天,可算是已经是殊为不易,没有朝青秋始终在妖土和山河两边跑,没有那些剑士一有小成便栽进妖土中,云端上的那些圣人啊,如何能够耐着性子?只不过仔细想想,要是这天底下再看不见那些腰间悬剑的洒脱人物,恐怕真还有些让人觉得不习惯。” 苏夜一个人在这边说话,那边专心烤着红薯的宋沛大声喊道:“先生,吃红薯啦,大的留给你呀!” 苏夜转过头,才缓缓往茅屋那边走去。 来到了茅屋那边,已经在剥红薯皮的宋沛没注意这件事,只是低头看着红薯,苏夜蹲下来,笑眯眯的说道:“宋沛,咱们去找找那个出剑的人?” 宋沛刚咬了一口红薯,听见先生这么说,立马摇头,“先生,咱们还是不去找死了吧?” 苏夜皱眉道:“真不去?” 宋沛一脸认真的点头,“就不去。” 苏夜一脸无可奈何,但最终也没有强求,然后这个天底下学问最大的读书人就这样蹲在自己学生面前,和他一起剥着红薯皮,吃着红薯。 恐怕谁都想不到,这位学宫掌教会这么平易近人。 两人吃着红薯,忽然才停了小半日的天又下起了雪,苏夜看着外面,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红薯,神情古怪。 宋沛忽然开口,“先生你看!” 苏夜没有去看。 因为不用他去看他都知道,此刻远处大雪中站着一个白发红袍的男子。 宋沛喃喃道:“先生,那人白了头啊。” 苏夜点点头笑道:“世间人啊,总归不是人人都想得开,想不开就有心结,有了心结,这白了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宋沛有些惊疑的问道:“先生你认得他?” 苏夜点点头,打趣道:“认得是认得,但你千万要放心,这人可不是提剑杀人的那位。” 宋沛摇头,“但我怎么觉得他还要吓人些?” 苏夜一本正经的训斥道:“胡说,明明是个读书人!” 宋沛一怔。 然后便看到自家先生走出了茅屋。 顺便关了门。 宋沛倒是很想看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自家先生是明摆着不让他看,他总不好把门推开吧? 于是宋沛索性坐下,在火堆前吃着那个烤红薯。 —— 魔教教主林红烛,现如今的登楼境修士,站在大雪中任由雪花飘落,打湿衣衫。 这位和学宫渊源极深的魔教教主看着眼前这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神情实在是有些古怪。 他没见过他。 于是苏夜很快便自报家门:“在下苏夜,延陵学宫掌教。” 林红烛一怔,随即轻声开口,“林红烛。” 苏夜笑着说道:“林先生之前在陈国边境袭杀我学宫周师叔,现如今又入周国,当真是有些闲情逸致。” 林红烛漠然道:“当日若不是许寂那老匹夫出手,周宣策本就该是死人。” 苏夜平静道:“学宫剿除魔教这件事若是说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倒是哄骗林先生,可有些事情林先生也该知晓,我即便是学宫掌教,有些事情也不能顺着我的心思去做,学宫当初是个讲道理的地方,现如今不那么讲道理了,所以才有了当年一事,苏夜实在是有些抱歉。” 林红烛反问道:“难不成今日你要和我讲道理?” 苏夜一笑,“若是能讲道理便讲通,那便是最好,要是讲不通,林先生出手便是,苏夜自问还是不差的。” 从陈国边境一路来到周国的林红烛本来就没想过要去再找什么其他人,当年覆灭魔教是学宫周宣策牵头,他要找人麻烦也自然是找那位周宣策的麻烦,只是现如今周宣策已经领着那位读书种子进了圣人遗迹,因此林红烛才会在闭关之前来周国看看。 也不是为了看谁,只是当年那个女子,恰好来过一次周国,说过这边一到了冬天景色就极为不错,让他有机会便来看看。 他想了想,便来了。 可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学宫掌教苏夜。 这位读书人偏偏又一点都不咄咄逼人。 一点都不像一个学宫掌教。 林红烛摇摇头,“苏掌教到底还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苏夜笑道:“林先生难不成不是?” 林红烛这次一笑置之。 苏夜忽然开口道:“我学生在里面烤了红薯,进来歇歇?” 林红烛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苏夜和林红烛并肩朝着茅屋走去。 学宫掌教和名满天下的魔教教主一起并肩而行,倒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这件事传出去,自然又是一次轩然大波。 只不过现如今在场的除了这两位之外,也就只有一个什么都不太明白的少年读书郎。 三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宋沛又从书箱里拿了些红薯出来,在翻烤的时候眼睛一个劲的盯着林红烛的白发在看。 最后烤好之后,递给林红烛,还喊了一声林先生。 林红烛接过来之后,自然而然的剥着皮。 苏夜吃了一口红薯,低声说了些什么,林红烛点了点头。 然后片刻,那道木门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宋沛起身去开门。 天黑了。 有个青衫少年站在门口,背着剑匣。 苏夜站起身笑着问道:“要不要进来歇歇,吃个烤红薯?” 林红烛转头看向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个道理怎么说 青衫少年自然就是去而复返的李扶摇。 说到底,最后李扶摇还是有些担忧那支商队再出什么事,即便出了杨大先生和陆长年这样居心叵测的人,但实际上商队里其余人还真不见得有多差。 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这种事,李扶摇做不出来,也不太愿意去做。 他相信不管是师父陈嵊还是老祖宗许寂都不会因为一人而放弃一群人。 不过等他原路返回再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商队已经离开,才准备离去便看到这边茅屋有些光亮,想了想,最后还是站在门口去敲了门的李扶摇万万没有想到现如今这茅屋里的是三个在烤红薯的陌生面孔。 那个瘦削男人开口挽留的时候,李扶摇虽然有些纳闷,但最后还是答应下来,等到走进茅屋,借着火光看到那位白发红袍的魔教教主林红烛,李扶摇也只是短暂的惊奇于这位魔教教主的装扮,其余的,并没有太过于上心。 宋沛主动给这个年纪比他大了不少的青衫少年空出一个位置,然后等李扶摇坐下之后,便递了个红薯过去。 李扶摇开口道谢,宋沛摆摆手,笑嘻嘻说道:“我家先生买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吃起来很甜。” 李扶摇点点头,对着苏夜拱手行礼,算是感谢。 苏夜身旁的林红烛一直默不作声。 这两位不说修为,光是说学问都不低的读书人对视一眼,然后各自转头。 林红烛不知道李扶摇的身份,当日他被剑山老祖宗许寂一剑重伤,虽然后来知道是因为栾平那边的另外一人为了对付一个境界低微的剑士,才惹来那位多年不曾在世间露面的剑山老祖宗出剑,但具体的那个境界低微的剑士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林红烛没有去打听,他被延陵这边的读书人说成魔教教主,也不是因为他天性便滥杀,因此就算是遭受了一次无妄之灾,林红烛也没想过要去找那个少年寻仇。 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因此今日两人,再见之时,也不相识。 苏夜知道的东西不少,从之前残留的剑气来判断,这位青衫少年应当就是之前出剑的那人了。至于是不是那位剑山老祖宗为其保驾护航的那个剑士,苏夜倒是不太清楚。 师叔周宣策已经领着顾缘去了那处圣人遗迹,当日传讯来也只是说林红烛再度重现人间,以及许寂出剑一事,至于那个剑士是谁,倒是没有详说,既然周宣策没有说,苏夜倒也不好直接发问。 周宣策的辈分的确是要比他更高一些。 延陵这边的读书人倒是把这个看的极重。 苏夜很快便想起一件事,然后在李扶摇没有注意的空档扯了扯宋沛的衣衫,然后指了指李扶摇始终背在身后的剑匣。 宋沛一头雾水,但在自家先生的眼神示意下很快便有些懂了,他蓦然一怔,然后咽了口口水,以眼神询问自家先生,是不是非要找死? 苏夜转头看了一眼低头吃红薯的林红烛,然后露出一抹笑意,算是回答他的话:先生我的朋友也是高手,不怕! 宋沛苦笑着咧了咧嘴,然后无奈的看向苏夜,这就是在问之前先生你不是说那位先生是读书人吗,哪里来的高手? 苏夜哑口无言,但还是瞪了一眼宋沛。 后者总算是壮起胆子,看向李扶摇,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公子,你背后这是背的是什么呀?” 问完这句话之后的宋沛心惊胆战,很怕对面这个还在吃红薯的少年一个不高兴就出手把他一剑给杀了,到时候他欠先生的那些银钱可就没办法还了啊。 谁知道等他这句话问出来之后,那个还在吃着红薯的少年只是指着背后的剑匣笑道:“有两柄剑。” 宋沛又咽了口口水,这一次再看向自家先生。 苏夜叹了口气,只是吃着红薯。 宋沛犹犹豫豫不敢开口。 倒是林红烛直接了当的问道:“之前这里死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其实林红烛没有看见过那些尸首,只是作为一名登楼境的修士,如何能不知晓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苏夜能感受到那残留的剑气,他也差不了多少。 林红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宋沛悄悄的往林红烛的那边靠了靠。 毕竟先生说这是一位高手嘛,等会要是那家伙要动手,先生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怎么的也只能依靠这位一头白发的林先生了。 不过令宋沛没有想到的时候,等到林红烛问出这句话之后,李扶摇一点都没有隐瞒,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说上了一遍。 虽然依着宋沛来看不一定全部都是真的,但至少李扶摇没当即拔剑灭口,他就觉得其实也假不了。 倒是李扶摇,看着这三个人,有些意外。 之前走进茅屋的时候,他并未感受到什么特别的气息,要是这两位不是那种境界超过他许多的修士的话,那就只能是普通人了。 只不过要是说能在大周看到什么修士,他倒是不太相信。 不过林红烛那一句话,李扶摇看向林红烛的眼里又多了些其他意味。 这个打扮实在是诡异的男人只怕没那么简单。 不过李扶摇看不透,也没感到半分杀意,倒是没有怎么动作。 苏夜很快发声,“为财害命,倒是屡见不鲜,周国地处偏僻,少有读书人到此宣讲圣人学说和圣贤道理,所以境内之人多有匪气,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李扶摇抬起头,忽然问道:“听先生之话,是延陵人?” 苏夜点点头,“正是,若不是在延陵待久了,也不会想着到处走走,看看其余风景,只不过这周国风景不错,人却差得远。” 李扶摇皱着眉头问道:“何以见得?” 苏夜反问道:“公子刚才所说,不就是明证?” 李扶摇摇头,“先生既然是读书人,那自然应当知道以偏概全取不得。” 苏夜笑了笑,“可圣贤道理之中也有窥一斑而见全豹的说法。” 李扶摇虽然当年在白鱼镇里以说书为生,但实际上真要让他和人坐而论道,说说儒教先贤的那些道理,只怕他说上七八次,能够侥幸赢下一两次都算是幸运至极了,更何况现如今坐在他身旁的这位读书人还是被说成天底下学问最高,他哪里说得赢? 李扶摇叹了口气,然后咬了一口红薯。 他不说话,可那边一直默然无语的魔教教主倒是开了口,“以偏概全也好,还是说窥一斑而见全豹也好,都算不上妥帖,我倒是记得还有一位先贤说过,这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最好还是仔细去看看,去亲身经历一番,道听途说,只是以他人见闻作为自己的判断,大抵就算是有了结果,只怕也会觉得没那么真。” 苏夜对着李扶摇歉然一笑,然后才转过头去看着林红烛,平静说道:“我儒教圣人前贤真的不算是少,但咱们这些前贤们到底个顶个都是聪明至极的人物,见过了一丁点东西就能推断出整体脉络,要是整个整个去看,岂不是有些浪费?” 林红烛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被难住,后面便继续开口,开始反驳这位学宫掌教的道理。 现如今的局面倒是便演变成的当年的魔教教主和现如今的学宫掌教的一番论道。 两人不仅仅都是登楼境的修士,说起学问,其实林红烛读过的书,知道的道理一样不少,至于苏夜便更不用说。 两人相争,无关境界修为,只对李扶摇亲口所说的那件事所引发的问题各自发表见解。 这让吃着红薯的宋沛和李扶摇都有些莫名其妙。 宋沛想起自己之前和自家先生说的那件关于读不读书的事情,便实在是有些担忧,万一到时候先生道理说不过对方,然后恼羞成怒想要动手反而被那位林先生一顿老拳,可就真的没办法喽。 想到这里,宋沛有些愁眉苦脸。 李扶摇则是低声问道:“小先生,这两位是延陵那边的大读书人?” 宋沛摇摇头,但实在是也没好意思告诉李扶摇自家先生之前就是个私塾先生,那说出去多跌份啊! 李扶摇有些感叹道:“其实我估摸着这位先生,肯定学问不小。” 宋沛想着顺着李扶摇说几句,可又想起之前先生给他讲过的道理,便只好闭着嘴巴,没有开口,只是静悄悄的听着那位林先生和自家先生的辩论。 现如今两人所说,虽说还是没有脱离之前的那件事情,可现如今已经让宋沛听得有些头大,两个人的学问都不低,也没有过分引经据典,可就是那些平淡之言,反倒是让他有些云里雾里。 李扶摇吃着红薯,有些感触。 两人虽说是各持己见,但绝不是如同泼妇骂街一般,要把那所谓的道理拉到自己一边,反倒是一番辩论之下,有些觉得不太满意的说法都会自己给革除除去,然后在与对方争论中,再找到其余的道理。 就好像两个江湖武夫互相拆招,然后再悟出些新的东西来一般。 李扶摇听得极有意思,顺带着让他对于现在自己对大周到底如何,都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只是让他茅塞顿开的两人,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趋势,反倒是越说越起劲,眼瞧着这都是已经半夜的光景了,还意犹未尽。 李扶摇吃完红薯,在火堆里添了些枯枝,笑着问宋沛,“你家先生一向如此?” 宋沛咽下最后一口红薯,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才开口说道:“不知道,先生之前从来没有人讲过这么久道理,对我说的那些道理,可都是浅显的很,一说出来我就记住了,哪里还会和先生掰扯这么久,这位林先生好像也是学问不低的,要不然怎么能和先生说这么久?” 李扶摇点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他这辈子倒是没碰见过几个真是让他佩服的读书人,之前的延陵学宫修士言余不算是让他佩服,周宣策只让他没有恶感,唯独那个之前在延陵边境碰见过,后来又上了剑山的老儒生,才是李扶摇佩服的读书人,现如今这两位,李扶摇说不上佩服,但觉着待在身旁,也很舒心。 宋沛和李扶摇说上几句话之后,是从心眼里觉得这个公子不算是坏人,于是便与他多说了几句,说到最后,宋沛更是直接问道:“公子你的剑可以给我看看吗?” 李扶摇解下剑匣,想了想,最后抹过那些外溢的剑气,递给了宋沛。 宋沛小心翼翼打开剑匣,露出里面的两柄剑,仔细端看了几眼就合上还给了李扶摇,然后笑嘻嘻的问道:“公子这两柄剑是不是那种神兵利器,削铁如泥的那种?” 李扶摇笑了笑,没急着张口,其实剑道一途,只要已经跨入了修行大道,那便不管自己手里拿的是柄什么剑,削铁如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要从剑本身材质来看,小雪是师叔谢家的家传之物,谢家是出过剑仙的大家族,因此小雪的材质其实不差,是当年那位女子剑仙谢沉在北海海底取的寒铁所铸,之所以取名小雪也有这个意思。 至于那柄青丝。 其实材质也不算差,只不过比不上小雪而已。 这两柄剑其实放在世俗百姓眼里,真的可以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剑了,不过山上修士打架,修为为先,即便是手里有神兵利器也极有可能被对手一巴掌就给拍烂了。 只怕天底下最好的剑,现如今就是那柄朝青秋手中的古道。 毕竟朝青秋一剑在手,若是说谁有本事当真能把他手中剑折断,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 要知道这位剑仙,隐隐已经有了世间无敌的说法。 宋沛见李扶摇没有说话,便觉得可能是这位公子的剑真的没那么好,便贴心的转换话题说道:“公子行侠仗义,肯定是个不错的好人了。” 李扶摇听到好人句话,现如今了沉思。 到底如何才算的上是好人? 若是真要是好人,他是否应该在大周边境,帮助大周渡过难关,将陈国之祸彻底解决,而不是对大周心灰意冷,赶往他处? 有些事情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于是也说不明白,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只不过抛开其余事情不说,只是昨夜那件事,他帮助商队挫败了陆长年和杨大先生的阴谋,为何连一句赞赏和感谢都没有? 难不成他们不知道他是个好人? 至少在昨晚上算是吧? 其实都知道,不过没人像宋沛这样站在局外而已。 在局内,总是除了道理之外,还有其他许多要考虑。 道理也好,还是说其他的情意,旁人看法也好。 李扶摇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就像最后分别时他问的那句话一样,好人会不会有好报。 现如今大抵可以说是能不能有,对方愿不愿意给好报。 这些事情才是最近困扰在李扶摇心间的事情。 李扶摇忽然问道:“小先生要是做了一件好事,却没有得到好报,会不会伤心?” 宋沛一怔,随即笑道:“好巧啊,之前我也是这样问先生的。” 李扶摇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和林红烛辩论的苏夜,然后才轻声问道:“那苏先生是怎么说的?” 宋沛嘿嘿笑道:“之前是我和先生在挖坑埋人的时候,我问先生要是做好事的时候没有得到好报,然后反而还丢了性命先生会不会伤心,先生当即便说肯定是会伤心的,不伤心不在意的肯定是圣人。” 李扶摇问道:“那苏先生有没有说,伤心了之后会不会后悔做这件事?” 宋沛摇头,但随即说道:“先生虽然没有说,但我肯定知道先生不会后悔的,但肯定会伤心的。” 李扶摇苦笑道:“这不是自相矛盾了?” 宋沛努努嘴,“先生之前还说,读书人的其中一个责任啊,就是把那些没懂的道理一个个捋清楚,然后再解释给旁人听,要让旁人也清楚,现在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以后我会想的,要是恰巧下次遇见公子的时候我想通了,就告诉公子。当然啊,公子也不一定会觉得我是说得不错,但总归给公子一个参考嘛,要是公子在我之前就想通了,下次遇见我的时候,就告诉我好了。” 李扶摇想了想,笑道:“好!” 直到现在,李扶摇心底的那个心结才算是有些松动了。 至少不像是最开始那般郁结。 他站起身,对宋沛拱手告辞。 后者连忙回礼。 然后茅屋门被他推开。 夜色中,他独自北上。 苏夜和林红烛同时闭嘴。 苏夜呵呵一笑,“要不是他提了剑,我还真想带他去学宫看看。” 林红烛平静道:“倒是个适合钻研学问的读书人,能练剑,修行资质也不会太差,有足够时间去研究那些学问,只不过被人抢先了,你也没办法。实际上你们学宫里的读书人不少,只是不珍惜而已。” 苏夜苦笑道:“学宫乱象,在我未跨出那一步之前,仍旧无法整治,跨出了那一步再做些事情,难免会被人诟病是为一家学说而已,因此两难。” 林红烛冷笑道:“让那些云端圣人闭嘴的最好办法,只能是打得他们不敢发声。” 苏夜默然无语,不做辩驳。 林红烛蓦然起身,推门而出。 一头白发的林红烛重归风雪中。 苏夜关好门,朝着宋沛说道:“说累了,睡觉。” 一句话噎死还想问谁说赢了谁的宋沛。 不过好在宋沛也不较真,反正这些事情以后慢慢再问也行。 宋沛向后倒去,喃喃道:“睡觉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住在洛阳城里的叶笙歌 那支一夜之间死了两个大人物的商队一路北上,总算是跨过眠山郡来到了北燕郡,这座大周边境的北燕郡,这两年来早已经是戒备异常,不仅是因为这里大周和陈国的战事最前线,还因为这处关隘之后,一路往南,都不会看到什么关隘,要是有陈国军队过了这北燕郡,南下的时候就像是闯入旁人后院的大汉,能随意欺辱大周这个姿色不错的小娘子,最开始那场战事,陈国因为有延陵修士在军中,毫不费力的从北燕郡里走过之后,此后南下都再无险阻,直到罗桑河前,遇到了李扶摇和青槐。 当时李扶摇倒是可以忽略不计,可青槐,却已经是青丝境的修士,对付那些个自省都尚未圆满的修士,其实都算不上难。 再说了,这位妖土巨头的女儿,身上带着的好东西,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一些而已。 在这商队入城门之前,城里守军早已经得到消息,因此并未如何盘查,只是在进城之时,城门口的甲士首领多嘴问了几句那位镇远镖局的陆总镖头怎么没看见身影,让一众镖师脸色都有些难看,好在镖局之后还是有那么几位管事的,知晓轻重,随意找了个由头便蒙混过去,商队进城之后,货物由郡内将军府的一位中年校尉接手,核对了物资之后,将这些商旅镖师安排在了一处驿馆,然后便返回将军府,说是要向将军请示。 同时希望他们在北燕郡里暂且留下几日,今夜甚至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现如今的北燕郡,虽然边军主帅已换,但仍旧是原本那位主帅待在北燕郡里主持防务,而谢应一如既往领军在城外。 而立之年不到的谢应,即便是已经成了现如今军伍之中的一把手,但仍旧身处在最危险的地方,让这边军中上下一众士卒都打心眼佩服,大周边军,现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 陆小婉神色颓废,入城坐下之后,这位陆长年的侄女没有和镖局一众镖师去往城内的一处酒楼,反倒是一个人折返身形,往一处偏僻小巷子里的酒肆而去。 一个人坐在那酒肆里的角落里,独自买醉。 这位极为喜欢喝酒的女镖师直到现在都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伯父,放着好好的总镖头不做,放着那些已经在自己手里握着的名声不要,非要去谋财,去拿那些他从小便教导她说是无关轻重的黄白之物。 她甚至都不知道要是这趟从北燕郡回到少梁城,该如何面对伯母,如何面对父亲,如何告诉他们这一趟远行所见的光景。 难不成便直白说出伯父因为谋财所以丧命? 那到时候一向把名誉看得比身家性命都还重的伯母会不会一气之下上吊自杀? 这些东西,陆小婉想都不敢深想。 所以只能靠着喝酒来让自己不要去深想而已。 陆小婉的酒量不差,也喜欢喝酒,因此足足在这酒肆待半日光景,才觉得头脑摇晃,站立不稳,酒肆掌柜的也是个见过不少酒客的过来人,可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姑娘喝酒能有面前这位厉害的,喝到最后,每每替陆小婉拿酒过来的时候,酒肆掌柜的都有些担忧,生怕自家酒肆就这样硬生生喝死一个酒客。 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掌柜的才开口劝道:“姑娘,这遇上了什么烦心事,真的要喝死才消停?” 陆小婉没有理会这酒肆掌柜的,只是自顾自灌了几口酒,扔下几块银锭,才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出门。 酒肆掌柜的看着这个现如今几乎是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陆小婉,想着这要是在大周别的地儿只怕是早就被那些地痞给盯上了,也就是这北燕郡,长年有边军驻守,再加上现如今的主帅谢应下过军令,说是要是在北燕郡里做些为非作歹的事情,不用去郡里衙门,只需去一趟将军府,抓到了之后直接用军法处置。 在北燕郡的郡城里,大周律法甚至都要排在军律之后。 陆小婉摇摇晃晃走出酒肆,走过这条小巷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还好,有一个人在后面扶了她一把。 那人抓住她的手臂,轻声问道:“这么想不开?” 陆小婉眼神迷离的转头,呢喃道:“你谁啊?” 在她身旁,青衫少年李扶摇。 李扶摇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陆小婉瞪大眼睛,总算是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的样貌。 她咬着嘴唇,眼眶湿润,“李扶摇?!” 李扶摇点点头,“是我。” 陆小婉想要使劲挣脱,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是带着哭腔喊道:“李扶摇,你杀了我伯父,怎么还敢来见我?” 这一路上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的李扶摇神情平淡,平静道:“因为我问心无愧,并未觉得我做错了任何事,所以依然敢来见你。” 陆小婉满脸泪水,扭过头去,不去看李扶摇。 李扶摇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扶着陆小婉往驿馆那边走,走了几步之后,才问道:“我来见你,其实就只为了问一件事,你便是你觉得你伯父该不该杀?” 陆小婉脸色煞白,似乎酒意瞬间消减。 她不敢相信的转头看着李扶摇。 后者一脸歉意,“抱歉。” 他松开陆小婉的手,和她并肩走在街道上,平静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么个问题,做了一件好事,得不到回报该怎么想,要是被人误解了,甚至是吃了恶果又该怎么做?我不是那些身在儒教里的读书人,也不想做什么学问,但是我练的剑道,就一个直字,直来直往也好,说是求一个问心无愧也好,老祖宗之前和我说过许多,如何练剑,心态如何都有涉猎,我师父之前和我说的更少,三位师叔和我说的才算是不少,可听来的东西始终是听来,我真要想把那些东西想通想透,还得自己去看,去经历,以前我不明白老祖宗为何叫我下山之后在红尘江湖之中走上几趟,说是对剑道才有裨益,现在我才真懂了一些,我们练剑的这些人之中,有一位前辈剑道通天,真的很厉害,到底是多厉害,与你说了你或许也不清楚,那位前辈没有那么厉害之前,其实真是游历过江湖的,还有我的一位柳师叔,在他上山之前,就已经是那座大余江湖之中最为出彩的剑客,我不是说要学他们两人的剑,柳师叔直到死都不把剑送给我,便是因为不愿意我走他的路子,至于那位前辈,更是和我都没有碰过面,所以也说不上我要学他,我只是想走自己的路,一路上多学多看,希望有一天能达到那个高度,当然那不是我唯一的目的,但是你不知道,我还答应了一个姑娘” 说了一大堆东西,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的李扶摇蓦然闭嘴。 他有些愧疚,他不该奢望让别人帮助他求一个心安的。 况且他问的还是在她伤口上撒盐的问题。 陆小婉的脸色阴晴不定。 李扶摇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陪着陆小婉往驿馆走去。 临近驿馆之前,李扶摇停下脚步,看着陆小婉一个人缓缓向前,之前宋沛告诉他,要是他想清楚了,会告诉李扶摇,李扶摇要是先想清楚了,也可以告诉他。 现在,李扶摇有些清楚有些模糊。 陆小婉停下脚步,没有转头,有些沙哑的开口,“你没有做错什么,但我还是恨你。” “请我喝酒也不行!” 李扶摇站在原地,笑了笑。 他的心结,在和宋沛他们烤红薯的那晚上,松动了许多。 到现在,彻底解开了。 虽然之后还要面对另外一件事,但李扶摇觉得,好像没那么坏了。 他可以安心去洛阳城了。 —— 有位道种在洛阳城里住下。 事情不大不小,只不过洛阳城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只不过在这处儒教当家做主的地方,居然最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出面去见过那位道种,这才是真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若是说是延陵学宫惧怕道种身后的观主,便实在是狗屁不通,儒道两教明争暗斗这么些年,没有说是谁真的畏惧谁的,道教把持着梁溪,儒教坐镇延陵,这两座王朝从未发生过战事的原因决计不是两位王朝的皇帝陛下都是宅心仁厚的仁君的原因,而是因为这两座王朝当中有一座大余恰恰挡在其中,为两座王朝提供了缓冲的条件。 要不然,或许现如今这两座王朝边境上早已经是战火连天,比起大周和陈国的小打小闹,这两座王朝开战,只怕除去铺天盖地的兵甲士卒以外,那些山上修士也少不了。 本来王朝有多少修士,境界如何,就是一座王朝最大的依仗。 道种叶笙歌在洛阳城住下,没去挑地方,就住在在某个小姑娘家的一旁的闲置宅子里,宅子位于小巷深处,不显眼,院里有颗桃树,看样子不是主人刻意种下的,倒是像某个孩童吃过桃子之后,随意把桃核扔进这小院里才无意弄出的光景,那处宅子原本是一位外地官员入京为官之后租下的,可谁知道,这个本来前途一片光明的吏部官员,在上朝之时对于一件陈年往事多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对那位早已经在二十年前就被定为奸臣的老将军说了几句好话,下朝之后便被朝中几位大佬挤兑,在短短半年之间便从吏部退到洛阳城衙门,最后更是被排挤出了官场,这处宅子自然也就住不了。 可谁想得到,那东家把宅子收回去之后,便觉得这宅子实在是有位朝廷官员住过,怎么都不该是原来那个价,价格便该往上提一提才行,这才导致了现如今这么久了,都没能再租出去。 直到碰到了相中了院里那颗桃树的叶笙歌。 道种倒是一点都不差钱。 这位观主的亲传弟子,现如今山河修士之中,年轻一辈中隐隐约约的第一人大手一挥,便付下了十年的租金,让那东家实在是没有想到,当天便火急火燎的拿来了租赁凭证,就怕叶笙歌反悔。 叶笙歌住下之后,也没增添什么物件,也就是把那颗桃树周围的泥土都给翻了一遍,然后就是跟一旁邻居家的小姑娘买了一把竹椅,就放在院里。 这就算是住下了。 这个被说成沉斜山上道心最为纯粹的道种,这些日子以来只做了不多的几件事,早晨她会领着邻居家的小姑娘去城里吃早饭,吃过之后那个叫李小雪的小姑娘就要带着她在城里到处转一转,每天去的地方不多,但总归要是没去过的地方,等到了午饭时光之前,一定要回到家里,小姑娘回家吃饭,叶笙歌坐在竹椅上悟道。 到了下午时分,叶笙歌会睡满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刻才会起来,入冬以前她还喜欢坐在屋檐下看看夕阳,可入冬以后,叶笙歌这些时日也就只是去小巷外不远处的一家馄饨铺子吃上一碗饺子,然后回到小院,就这样等着天黑,然后睡觉。 在这期间,那小姑娘的娘亲偶尔路过这座小院会招呼叶笙歌两句,这位性子泼辣的妇人好像是早就把之前那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从不觉得尴尬。 叶笙歌虽然没有理会,但也没有恶语相向。 直到冬至之后的某一天。 叶笙歌在睡了一个下午之后,起身去吃馄饨的时候,恰好碰见一位同样是去吃馄饨的年轻人,当时那位程雨声对于叶笙歌就一见倾心,至此之后的好几天,那年轻人都守在馄饨铺子等着叶笙歌,后来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叶笙歌就住在这边的巷子里,就改为守在这院子门口,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更是直白表露心声,打定主意说是要娶叶笙歌。 叶笙歌没有理会他,仍旧每天早上出门中午睡觉,只是以后早上出门的时候,除去带着李小雪之外,身后不远处就跟着一个年轻人。 不近不远,就这样跟着。 直到后来那年轻人一直在叶笙歌耳朵旁嘀咕,叶笙歌才记住了他的名字。 程雨声。 据说是他娘亲生他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他爹听到了雨声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虽说名字来历有些怪,但总得来说仍旧不错。 那据说家里钱不少的程雨声眼见打动不了叶笙歌,便转而去讨好小姑娘李小雪,一来二去倒是和小姑娘一家人都算是熟悉了,可叶笙歌还是不为所动。 这位被那程雨声私下称呼为仙子的女子,真是好像云端仙子一样,真是一点都不为所动。 这辈子也算是见过不少女子的程雨声是真有些郁闷,因为依着他来看,叶笙歌既不是端着架子故意不理他,也不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只是单纯的不原因搭理他,更是谈不上厌恶。 就是这样,才让他感觉痛苦异常。 甚至于闲下来他都在想,这个仙子到底喜欢什么东西。 实在是一点都猜不透。 这天黄昏时刻,因为前面小半个时辰前下过一场小雨的原因,小姑娘李小雪没有和其余小伙伴在巷子里玩耍,但是也知道隔壁的叶姐姐下午肯定在睡觉,肯定不会搭理她,所以便只好闷在家里,还好这些日子时不时过来这边的程雨声拿着两串糖葫芦已经到了这边。 和小姑娘坐在门槛上,程雨声递过去一串糖葫芦,然后自己咬下一颗山楂,这才愁眉苦脸问道:“小雪丫头,你说这么些天了,你那位叶姐姐怎么对我一点变化都没有,难不成真是我长得不够俊?” 李小雪小口小口咬着山楂,听到这句话,摇了摇脑袋。 “没这回事,估摸着叶姐姐就是觉得你丑而已。” 程雨声一脸愕然,“李小雪,你可想好了,你这串糖葫芦还是你程哥哥给你买的,你就这样对我?” 小姑娘本来就扎着两个羊角辫,听到这句话又吐了吐舌头,露出脸上的一个小酒窝,实质是可爱极了。 程雨声看了几眼,笑嘻嘻的说道:“也行,你叶姐姐不嫁给我,到时候等你长大了,我娶你就是了。” 李小雪皱着眉头,不情愿的摇摇头。 程雨声愁眉苦脸的说道:“我真是长得丑?” 李小雪没来得及理会他,等到咽下一颗山楂,才安慰的说道:“也不是啦,叶姐姐脾气好啊,好像遇不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也就是这样,才不知道她怎么才开心嘛,你送了这么些东西都没能打动她啊,肯定就是没找对方向。” 李小雪在说话的时候,脸上的酒碗若隐若现,程雨声忍不住戳了戳了她的脸蛋,笑着问道:“那你给说说?” 李小雪嘿嘿一笑,“就不说。” 程雨声伸出两根手指。 小姑娘嘿嘿一笑,才貌似老气横秋的拍了拍程雨声,“见外了啊,程哥哥。” 程雨声无奈摇头,这小丫头。 小姑娘这才摇头晃脑的说道:“某人就没注意到叶姐姐院里的那颗桃树啊。” 程雨声豁然开朗。 对啊,叶笙歌那小院里的桃树一直被她照料得很好,要不是喜欢,哪用得着花费这样的心力。 他嘿嘿一笑,一下子开心起来。 李小雪看了这幅场景,有些后悔的说道:“要不还是三串吧?” 程雨声大手一挥,“管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追女子是门学问 就在程雨声和李小雪这一大一小在门槛上啃着糖葫芦的光景,那边院子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身白裙的叶笙歌推门而出,程雨声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色,才想起这个时候,叶笙歌是该要去那馄饨铺子吃上一碗馄饨了,这是叶笙歌一天之中第二次出门,也会是最后一次,程雨声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看着叶笙歌往巷口走去的身影,转头不确定问李小雪,“小雪丫头,你确定你叶姐姐真是喜欢桃花?” 李小雪的那串糖葫芦,上面还有仅剩的一颗山楂,她仰起头,笑嘻嘻说道:“你呀,要是不相信,就当我之前啥都没说,可三串糖葫芦还是要的哎。” 程雨声揉了揉脸颊,咬牙说道:“好,今天你程哥哥就信你一次,不过糖葫芦明儿给你,现在” 没等他说完,李小雪便挥了挥手,幸灾乐祸的说道:“去吧去吧,叶姐姐吃一碗馄饨可是用不了太多时间。” 程雨声重重的点头,从小姑娘家门口的门槛旁走向开在巷子外面街道旁的那处馄饨铺子。 黄昏时刻,本来就是馄饨铺子要关门的光景,自然没有什么人,要不是那个煮馄饨的妇人知道每天这个时候那边巷子里那个喜欢穿白裙子的姑娘要来这边吃上一碗馄饨,指不定已经关门收摊子了。 对于那个不知道姓名,只知道姓叶的姑娘,妇人看见她打心底高兴,不是因为她每天都要来这边吃上一碗馄饨的缘故,只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妇人在这里卖了这么多年馄饨,什么人没见过?可唯独没见过和这姑娘眼睛一样干净的人。 她那双眼睛啊,就像是一处清澈见底的潭水,没有半点杂质,谁看了谁都会喜欢的。 妇人估摸着时候,开始煮馄饨,所以等到叶笙歌走进铺子,才坐下,就在那个她每天都坐的地方,妇人已经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叶笙歌点点脑袋,摸出几枚铜钱,放在妇人手心里。 妇人也不去数,只是收好之后,便笑着开口说了几句,大抵都是一天的琐碎事情,她乐得给叶笙歌说上一些,叶笙歌听得多,最后也就是插嘴问上一两句,真要让这位道种多说些话,其实不太容易。 最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的妇人笑着问道:“姑娘,和婶子说说,有没有看对眼的?” 叶笙歌抬起头,没说话。 最后摇了摇头。 妇人长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一碗馄饨!” 姗姗来迟的程雨声。 妇人看着这位这些日子老是出没这这边铺子里的年轻人,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程雨声走进铺子里,没敢坐在叶笙歌对面的那个位子上,但隔得也不远,落座之后,他便喊了一声叶姑娘。 叶笙歌低头吃着馄饨,没有抬头看他。 程雨声早已经见怪不怪,要是叶笙歌对他热络起来,这才让他不自在。 他隔着两张桌子,嘿嘿笑道:“叶姑娘,我见你的那座小院子里种下了一颗桃树,想来叶姑娘肯定是喜欢桃花啊,我家里正好有一副桃花图,叶姑娘可否愿意看看?” 叶笙歌抬起头,看了一眼程雨声,摇摇头,“我不看。” 一言而决。 程雨声头顶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冷水,在这大冬天,实在是从外到里都让他冷的瑟瑟发抖。 不过很快便振作精神的程雨声继续试探着说道:“我家还有一处园子,栽满了桃树,明年春天请叶姑娘去看看,那美景肯定一点都不差!” 叶笙歌还是摇头。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位道种是喜欢桃花,为此还在剑山脚下的那处破庙前栽种不少,更是有想法等以后在沉斜山说得上话了,就在沉斜山都种满桃树,可不管如此,是在剑山脚下也好,或者是在沉斜山也好,都是要她自己去栽种,自己去亲力亲为,哪里需要旁人为她办这办哪的? 所以即便程雨声为了她把整个洛阳城都栽满了桃树,这位道种兴许会看上几眼,但决计不会做出什么其他举动,更不用说是对程雨声另眼相看。 程雨声唉声叹气,直到那碗馄饨端上来之后也一样都没有什么兴趣,他转过头看着那个一身白裙的叶仙子,愁眉苦脸。 叶笙歌吃完碗里最后一个馄饨,就要起身。 程雨声没有放弃的又喊了一声叶姑娘。 “程雨声。” 叶笙歌转过头,想了想,这些时日第一次喊了程雨声的名字。 程雨声一怔,随即大喜,直勾勾看着叶笙歌,“叶姑娘,你说。” 叶笙歌把馄饨碗往前一推,平静说道:“程雨声,你真的这么无聊?” 程雨声顿时便有些惆怅。 他实在是想不清楚,为啥面前的叶姑娘就真的好像一尊天上的仙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叶笙歌起身离去。 留下他程雨声独自对付着那碗馄饨,因为心情郁闷的原因,程雨声放了好些辣椒,最后辣得满头冒汗,解开他身上那材质不俗的外衣之后,仍旧整张脸都红润的很。 卖馄饨的那妇人看到这幅场景,不由得哈哈大笑。 程雨声抬起头有些幽怨的看着她,惆怅道:“大婶,我都这样了,你不说免了我这碗馄饨钱还在笑,真是过分了啊。” 早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就等着程雨声吃完走人就可以关门的妇人看着程雨声,啧啧赞道:“大婶我看了这么些年轻人向喜欢的姑娘说话,唯独就你啊,最不上道,最没有眼力见。” 程雨声放下筷子,转过头热络说道:“大婶你既然这么有经验,那给我讲讲?” 妇人想了想,好像是确实觉得没什么事,就从一旁走过来,来到程雨声身旁的那张桌子前,坐下之后才开口说道:“要送别人姑娘家东西,你问问对方要不要,蠢不蠢?就算是那姑娘想要,难不成不兴她害羞拒绝?要送什么东西,只要摸清楚了对方喜欢什么东西,直接扛着上门就好,问什么问,问也白问!就像是这姑娘,每天来婶子的店里吃上一碗馄饨,肯定就是喜欢吃馄饨了,你要是真心要送她东西,每天晚上来这里买上一碗馄饨给那姑娘送去,不别什么都强,再说了,姑娘家,送些胭脂水粉,也差不了。洛阳城里别的东西不多,可这胭脂水粉可是一抓一大把,你要是有些闲钱,买上那么一堆,谁不心动,别说那姑娘了,就连婶子说不定到时候也会很开心的。” 前面几句话程雨声倒是觉得这妇人说得有道理,说到后面便只是觉得有些恶寒。 他点点头,还是说道:“这么说,到时候我明儿就抱着一大堆胭脂水粉到叶姑娘家里就行了?” 妇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只是送东西肯定是不成的,男人啊,这嘴里要有蜜,手里要有劲。” 程雨声疑惑道:“这是什么说法?” 妇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就是让你说些好听的,帮着那姑娘做事情,你想想她一个人住,平日里挑水之类的事情,你不帮帮忙?” 程雨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妇人看着现如今才明白些眉目的程雨声,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依着眼前这位公子的悟性,想要那位姑娘给他做媳妇,只怕难了。 至于有多难,大约就是旁人需要用一堆胭脂水粉,他就要两堆,别人只用送几天的馄饨,他就要送上几十天。 说起来,这天底下的男人啊,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囫囵吞下最后几个馄饨的程雨声站起身,就要告辞。 妇人最后忍不住又支了几招,“没有哪一个女子会喜欢上一天到晚都游手好闲的男子的,你要是有啥本事,最好都亮出来啊,试问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大英雄?” 程雨声哈哈大笑,对着妇人行礼,“晓得了!” 妇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笨是笨了点,至少还是有救的嘛。 好像那些私塾先生经常喜欢说的那句话,叫啥来着? 妇人有些想不清楚。 虽说在延陵这边,读书人多,私塾学堂也多,那些所谓的书院更是不少,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是没读过书的,就比如她啊。 最后还是程雨声笑着说道:“大婶是不是想说孺子可教?” 妇人一拍大腿,笑呵呵说道:“你小子看起来还像是读书人!” 程雨声顿时有些哀怨的看着这个卖馄饨的妇人。 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之中,谁要是敢说他像个读书人,肯定是不管如何都要被他好好打上一顿的。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在埋汰他! 不过很快程雨声就想起这妇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嘿嘿一笑之后,也就不在意了。 最后程雨声起身离开之前,留下了一粒碎银子,这就算是这半天在这里交的学费了。 在私塾学堂念书,先生教你圣贤道理要收钱,在这里听些如何追女子,一样是学东西,自然都要给钱的。 最后妇人也不矫情,收好银子之后便赶程雨声出门。 程雨声走出铺子,走在天光渐渐不可见的街道上,有些志得意满。 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觉得由衷的高兴。 第一次则是他当年把读书人那三个字往外推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怕个屁 【】 夜幕降临,叶笙歌回院睡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程雨声路过那处院子的时候,就算是见到了院子里房屋还犹有光亮,但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跃跳到墙头上坐了片刻,看了看那颗桃树,然后才落地自顾自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今夜叶笙歌要睡觉,可他倒是有些事情要去做。 走出巷子,走在行人寥寥的街道上,程雨声走的不快不慢,没有急着去约定好的那座酒楼。 而是慢悠悠的在街上瞎逛,要是现如今有认识这位的,看见程雨声慢悠悠在街上晃悠,指不定要有多惊讶。 叶笙歌大抵只会把这位公子哥当作某位殷实人家的公子,可要是其余人见到这一位,便不会这样想,南城程家,在洛阳城,也算是站在最顶端的贵胄,光是知晓皇宫有一位贵妃姓程便足以说明程家到底如何,而作为程家现如今唯一的一位嫡子,程雨声更是从小便被程家花大力气培养,当年延陵学宫派人前来为学宫招收学生,程家毫无疑问的为程雨声争取到了一个名额,然后这位程公子被那位学宫修士一番探查,也是发现这位也有修行天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在那些学宫的读书人要把程雨声带到学宫求学的时候,才不过十几岁的程雨声当初却是摇了摇头,这位从小就是想做一个刀客的年轻人,当年摇头拒绝之后,竟然不等家里反应过来,就在家里偷着拿了一叠银票,大摇大摆的离开洛阳城,去延陵游历,不仅让程家气急,那位老太爷更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连那些学宫的读书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不过洛阳城每年名额便只有那么些个,程雨声不愿意,自然有其他人愿意,因此学宫也没有深究,凑足了名额便回到了那座京口山。 至于这位程公子,拿着这些钱,当真一个人在延陵游历了好几年,最后回到洛阳城的时候,带了一柄刀,身子不知道健壮了多少。 这位程公子,回到程府的第一句话,是当着一大堆七大姑八大姨,说的一句老子游历江湖这么些年,总算是成了绝世高手了! 这句话一喊出来,那位原本已经好几年都没能下床的老太爷更是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捡起一旁的扫帚就按着程雨声一顿打。 谁都没想到,程雨声不仅一点都没躲,还转而笑眯眯的说老太爷真是老当益壮,差点又给老太爷直接给一口气气死,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程家唯一的嫡子,这家里以后还得靠程雨声撑起来,最后见这家伙回来之后,老太爷干脆就把南城的一些产业都交给了这位程公子,让他自己熟悉,反正以后这整个家都要落在他手里的,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大大方方先让他熟悉熟悉,不然指不定以后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程雨声到底还是程雨声,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家伙,放着家里的产业不去看着,偏偏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去将南城所有的地痞流氓都给收拾了一顿。 然后顺理成章成了南城的地痞老大。 这等贵胄子弟,不去和那些洛阳城里大人物打交道,偏偏最喜欢没事的时候和这些地痞流氓一块喝酒吃肉。 依着程雨声自己的说法,这叫求自在,就好像放屁就放屁,哪用得着关心是不是在大街上一样。 求一个自己心头高兴。 今夜他要去那座酒楼,原因是因为自己手下的那么几个兄弟冲撞了两位据说身份很不一般的公子哥,当时那两人之中,其中一位直接了当便放出话来说是要他兄弟的一只左手,就约在今夜的那座酒楼里,要是没见他今晚来剁下那只左手,等明天他找上门去,就不是说剁一只手那么简单了。 到时候是要一颗脑袋。 在他的地盘动他的人,他怎么忍得了,因此今晚,去赴宴的绝不会是其他人,正好就是他程雨声这位大哥。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南城这块地方,还有谁在他面前做这些事情。 临近酒楼之前,早就有不少人候在了酒楼门口,那些平日里的地痞流氓,其实在被程雨声收拾一次过后,便老实了许多,南城这边的商铺已经差不多小半年没有被他们骚扰过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他们头上多出来的那个大哥,程雨声。 在这位眼皮子底下再为非作歹,可是真的没什么好果子吃的,这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才有能和程雨声在一张桌子上喝酒的资格。 等到程雨声来到门口之后,人群之后一位身材算不上高大,但极为壮实的男子拱手喊了一声大哥之后,便递上了一把刀。 程雨声当年游历江湖的时候,一共买过两把刀,耗费千金,极尽奢华,都是延陵江湖上一等一的铸刀大师打造,削铁如泥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那两把刀在程雨声来看,就是充派头的玩意儿而已,算不上心爱的东西,后来回到洛阳城之后之后在南城某处铁匠铺再买了一把普通铁刀程雨声才真是有些喜欢,更是亲自取名叫做江湖,要不是这些日子他每日都往那处巷子去,这把刀指定会在他手上生根,不会离开半步。 现如今接过这把江湖之后,程雨声将他悬在腰间,也不嫌它磕碜。 在门口就转了两圈,笑嘻嘻问道:“你说说,这把刀是不是挺配我的?” 健壮汉子点点头,由衷说道:“的确如此,大哥带上江湖,好比是郎才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 程雨声转过头看着这个家伙,笑着说道:“就你小子,每次拍马屁我都觉得是真心实意的。你说说你这本领是在哪儿学的?” 健壮汉子一脸认真的说道:“小弟我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程雨声揉了揉脸颊,一脸无奈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这么说,谁知道你赵小石是怎么想的。” 取了这么个名字的健壮汉子听着这话,只是有些无奈,没有怎么说话,程雨声转过头,看向另外的一位瘦高年轻人,问道:“常书呆子,怎么说?” 那个大冬天穿的严严实实都怎么看都觉得身材瘦弱的瘦高年轻人轻声开口,“摸清楚了,两位身份都不差,其中一位是户部某位侍郎的小儿子,另外一位呢,更是了不得,他爷爷在今年秋尽的那场大赏之中,更是成为了大学士,反正家底不薄,现如今要让小石头把左手交出来,我看不好办,要不然还是让小石头上去交出一只手好了,反正他平日里除了会拍马屁之外,没啥本事,免得大哥出面,丢人。” 说到后面,常书呆子眼里闪过一缕促狭笑意,程雨声更是频频点头。 就是赵小石脸色有些难看。 最后他一咬牙,才开口说道:“既然常书呆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赵小石哪里敢丢大哥的脸,就让我去赔上那只手。” 他这一席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刚一说完,那边程雨声就实在是忍不住了。 再看常书呆子,也是一脸笑意。 这位一样出身不凡,从小就喜欢跟着程雨声到处跑的贵胄子弟拉了拉赵小石的袖子,才轻声解释道:“有大哥在,你怕个屁?” 赵小石一脸愕然。 程雨声哈哈笑道:“对喽,两个都不是一把手的家伙,怕个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江湖在手,没得道理讲 【】 说了一句怕个屁的程雨声到了最后就真没把那两位洛阳城里家世背景都极为不俗的官宦子弟放在眼里,入了酒楼之后,现在一楼要了一张桌子,喝了半个时辰的酒,这才慢悠悠的走上二楼。 他程雨声这辈子最看不上那些只知道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最不喜欢那些满口道理的读书人,如他所想,真要成为那种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江湖豪客才行。 他离开洛阳城游历江湖那几年当中,所拜的那位师父无疑就是此道行家,要不然不管那位到底有没有真本领,他程雨声也不会愿意跪下磕上两个响头,真心实意喊上一句师父的。 能做他的师父,依着他来说,就是要能尿到一个壶里的。 可这样的人很少。 回到了洛阳城,眼观这些和他同龄的贵胄子弟之中,还真是除了当初就是好朋友的常书呆子,其他人他一概看不上。 要不然也轮不到他和这些地痞流氓称兄道弟。 二楼那边,在一处精致的包厢内,有两个现如今已经是面沉似水的年轻公子,看着门口那边,神情漠然,这两位,一位是户部侍郎的小儿子章天河,一位是大学士的孙子杨越,在这些官宦子弟之中,算是在洛阳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他们即便是要做些什么,大多都不会急眼,毕竟自家后面是个什么光景,只要在洛阳城有点头面的都该知道,可偏偏今天,他们两人联手要收拾一个地痞混混,那小子都敢不到场,这便已经不是打他们的脸了,而是在他们身后的户部侍郎老爹和大学士老爷子脸上摔上了几个巴掌。 试问一下,如何能忍? 章天河甚至已经想好了办法,等今夜过去,整个南城的地痞流氓都会被他找个由头给关到刑部大牢,至于怎么收拾,那还不容易?刑部往年的那些个没有找出真凶案子不多的事,这随便给他们头上按上一两桩,也不需要说是主谋,光是从犯,都够得他们喝上一壶了。 该让这些家伙知道,惹了他章公子,代价是何等得大! 杨越转过头,看着章天河,轻声笑道:“天河兄,可是有了出气之法?” 这两位洛阳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关系极好,要不然也不会今夜在此共同等候。 章天河点点头,沉声道:“洛阳城里咱们两惹不起的人,多,可怎么也不会是这个地痞流氓!” 杨越点点头,附和道:“天河兄严重了,只怕这洛阳城里还真没机会敢在天河兄面前摆出这份姿态的。” 章天河哈哈大笑,正要开口,门口那边轰的一声。 有一个人一脚便踢碎了这道木门。 章天河和杨越两人同时转头,看着门口那位腰间悬刀的年轻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疑惑。 这个人,他们不认识! 来人除了程雨声,还能是谁? 程雨声站在门口,手放在刀柄上,笑着开口,“两位谁要找赵小石的麻烦?” 章天河问道:“你是谁?” 程雨声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两位只要知道那位叫赵小石的是我兄弟就好了。” 杨越冷笑道:“那你是来替赵小石断手了?” 章天河在一旁说道:“赵小石要断一只手,要是你替他,便得拿两只手来换了。” 程雨声按着刀柄,笑眯眯的问道:“那两位公子谁来动手?我这个人胆子小,让我自己断手可是下不去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雨声脸色没变,但腰间的江湖,已经出鞘寸许。 露出雪白刀身。 然后他咧嘴一笑,“要是两位公子改了主意的话,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不然等会儿,只怕没那么好收场。” 章天河脸色难看,往后退了几步,厉声道:“本公子身后是户部侍郎,你敢在洛阳城里对本公子做出些什么,不要命了?” 程雨声用按在刀柄上的那只大拇指不断抚摸,然后笑容玩味的说道:“其实真是算个屁啊。” 杨越冷笑不已,章天河则是神色已经特别难看。 程雨声嘿嘿一笑,“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两算个屁,只是说你们身后的什么侍郎大学士而已。”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算是杨越都有些绷不住了。 这位的爷爷可是现如今的大学士,是整个延陵都极为有名的读书人,如何能被眼前这个地痞侮辱? 程雨声厌恶道:“大学士讲道理或许很在行,可是连你这个孙子都没教育好,我都不知道他的那张老脸到底该往哪里放!” 杨越指着程雨声,“你” 程雨声不耐烦的摆摆手,“滚!他娘的,不服气回去问问你们那什么侍郎老爹大学士爷爷的,问问他们南城程家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南城程家! “去他娘的南城程家,本公子还怕你一个小小的” 几近癫狂的章天河破口大骂,却被杨越拉了拉衣袖。 后者再看向程雨声的时候眼里明显有些忌惮。 南城程家,章天河可能不太清楚,或许这位章公子从来没去想过南城程家是个什么地方,可他杨越即便是个纨绔子弟,但也绝不是那种不学无术之徒,因此他很清楚南城程家到底出过一位什么人物。 皇宫里,有一位贵妃,恰恰姓程! 程雨声看着章天河,还是在笑,“你们两人真的还不滚?” 章天河朝着杨越投去目光,杨越摇摇头。 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出房间。 这场闹剧,好像真是就此结束。 程雨声慢慢来到窗旁,推开窗,看向窗外。 在不远处的夜幕中,有个枯瘦老人正看着此处。 程雨声按着刀柄,嘿嘿一笑。 那老人看向这边,意味深长。 程雨声动了动嘴唇,但是没开口。 这位当年回到程家第一句话说的是老子终于他娘的成为江湖高手了的年轻人忽然朝着那老人吼了一句,“老子是高手!” 那老人最开始不过是冷然一笑。 可片刻之后,程雨声便一掠而下,直接从酒楼窗户跳到了老人身前,他拔出腰间的那把江湖,笑嘻嘻说道:“既然敢算计我,那江湖在手,别怪我不讲道理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道种是我媳妇儿 【】 今夜不太平,自然也不算一个普通的夜晚。 就在程雨声和那位枯瘦老人在酒楼那边对峙的同时,洛阳城的刑部衙门,灯火通明。 刑部尚书王之章坐在刑部衙门门口的石阶上,抱着属于他的那枚刑部印信,身后一众刑部衙役打着火把,让这里看起来极为亮堂。 这位六部尚书之一,整个手心全是汗液,看向远处黑夜的时候,眉目之中尽是担忧之色。 片刻之后,在远处夜色里走来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中年男人。看到这个人,王之章很快便站起身,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如何了?” 在刑部当差的中年男人低声说道:“风月楼那边,程家公子已经过去,刘老先生亲自出马,应该是再无纰漏,至少今夜天明之前,程公子不会离开风月楼太远,至少不会离开南城。” 王之章点点头,他对那位因为家里有位姑姑在宫里的程家公子知晓不多,但是有一点倒是很清楚,那便是那一位程公子是现如今程家的独苗,因此在行动之前,陛下早就打过招呼,不能让那位早年风评不算是好的程公子卷起来,不然以后即便是处理好了今晚的时候,在贵妃那边,也不好交代,更何况谁都知道,陛下一向宽厚,如何会让那位程贵妃伤心落泪,程家这些年于国也算是有功,自然不能让程家寒心。 因此今夜布局之时,程雨声便是一定要从网里捞出来的。 其实这位刑部尚书也不清楚,为什么程雨声这样一个浪荡子弟会喜欢上一个来路不正的女子,即便是他们都知晓那女子便是那位梁溪道种叶笙歌,可程雨声是万万没有可能知晓的。 延陵道种,哪里是能让一般人喜欢的。 特别是她到了洛阳城之后,便更不好喜欢。 身着青布衣衫的中年男人继续低声开口问道:“尚书大人,风月楼那边,属下自作主张将那两位公子都拦下了,今夜天明之前,如何处置?” 王之章沉声道:“此事干系重大,两人今夜自然不能回府,另外你排上一人去通知章侍郎和杨大学士,就说刑部请两位公子帮忙,天明之后自然送回府去,要是章侍郎和大学士胡搅蛮缠,不用多说,便让城防营出面。” 中年男人低头称是,然后才又开口说道:“王偃青先生今夜已经睡下了,说是不会出手,甚至在之前便已经劝过刑部,不要如此行事。” 王之章苦笑道:“要是有可能,我也宁愿回到府邸之中抱着媳妇儿睡觉,可既然是学宫那边来了消息,谁敢不遵从?况且这次行动并非咱们出头,学宫自有两位已经在太清境的先生做事,咱们只需要做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便行了。” 中年男人皱眉道:“尚书大人,之前传递消息到学宫的时候,学宫回信说的清楚,说是不用理会,为何现如今又变卦了?” 王之章摇摇头,有些事情即便是他,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万万不可到处张扬,要不然后果也难以估计,就好像是今夜这般,原本学宫那边传来回信的确是说不用理会叶笙歌,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学宫改主意了,谁又明白是为什么? 只不过据他得到的小道消息,倒是知道一些,那位学宫掌教下山游历之后,学宫由一位德才兼备的老夫子暂时打理,之前说是不用理会,就是那位老夫子的意思,可不知道为什么,才短短几个月,那位老夫子便在学宫失势,按着学宫的说法,好像是那位老夫子做了些不真之事,到底是如何不真,他们这些世俗官员自然不清楚,可总归会知道一点,老夫子失势之后,学宫势必会有新的声音发出,学宫流派繁多,以往有那位被说成是天底下学问最大的读书人掌教压着都还好说,可现如今那位学问和修为都一样大到没边的苏掌教不在山上,自然有些乱,出现“朝令夕改”就算是有些意外,但大抵也不是不可理解。 不过王之章其实最为担心的一点不是最后学宫如何收场,事情成与不成,都不是他们刑部能够管得了的,可要是成了,那位道种死在洛阳城,这件事一旦被梁溪那边知道,依着那位观主的性子,剑山尚且敢上,这洛阳城便来不了? 到时候虽是学宫仍旧在正面,可他们这些世俗官员可也脱不了干系。 退一万步讲,观主即便不兴师问罪,到时候学宫断然不会承认,只怕也是会把刑部推出来顶罪,大可说成是刑部擅自行动。 说到底,道种学宫想杀,但也不愿意大张旗鼓。 要不然只怕今夜就不是两个太清境的学宫先生了,只怕学宫那些老夫子,也要来上几个。 没人愿意真正的和梁溪道门闹翻。 现如今山河之中,仍旧还是道教的天下啊。 更何况还有号称圣人之下无敌手的观主梁亦。 王之章真正的担心的,原本就不是今日,而是今日后的事情。 以往道门和儒教两方各自有过数次袭杀对方年轻弟子的事情发生,可都是在荒山野岭,成与不成都没证据表明到底是何人所为,可现如今却是在洛阳城。 这洛阳城哪里是别的地方,而是延陵的帝都! 深吸一口气,王之章摇摇头,该他担忧的他去担忧,不该他担忧的,他实在是担忧了也没办法。 说到底,他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王之章站起身,把抱着的印信丢到身后那中年男人怀里,搓了搓手,然后哈了口气,这才说道:“有些事情,等今夜过后再说,那条巷子里的事情咱们管不了,巷子外面要是出了半点偏颇,你呀我呀,今晚之后就都没口热气了。” 中年男人躬身应是,王之章这才自言自语的说道:“王偃青先生倒是看得透彻,知道这趟浑水不好趟,拒绝学宫,一般人哪里敢?还不是身后有个陛下才行?” 说完这句话,王之章接过一盏灯笼,大步向着黑暗之中走去,在他身后,有数位刑部供奉,多是读书人打扮,一样跟在身后,已经入了世俗,便再难回到山上的他们,现如今说好听点是刑部供奉,要是说些不好听,便是那位皇帝陛下的一条狗。 看家护院还好,最怕是皇帝陛下非要带着他们去和那些真正的山上修士扳手腕子。 这位皇帝陛下啊,好像从来都不愿意听那些一年才来上一次洛阳城的学宫读书人说话。 从某些层面上来说,不管是太祖皇帝还是说明宗皇帝,这两位在延陵历史上出了名的雄主,似乎都没皇帝陛下的胆子大。 山上人看山下人,一直低着头看。 山下人一向低眉顺眼。 可现如今那位呢? 仰起头直视山上? 不好说。 反正皇帝陛下敢这么做,他王之章都是不敢这样做的。 回到刑部大堂的王之章摊开早就摆放在他案头的那份圣旨。 延陵皇帝亲笔所书。 大概意思便是学宫要做便让学宫去做,但刑部不要过多参与,将程雨声从网里捞起来即可,若是以后追责,洛阳城也不必担下。 皇帝陛下说的轻描淡写,可王之章的确不太敢如此为之。 他眼前是皇帝陛下,可站在整个延陵身后的,就是学宫。 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王之章坐在灯火通明的刑部大堂,神情古怪。 半柱香之后,门口有人急匆匆跑进大堂,正是之前那位中年男人。 王之章站起身,看向一脸急迫之色的中年男人,“何事?” 中年男人抱拳行礼,“尚书大人,风月楼那边出了变故,那位刘老先生没能拦下程雨声,原来当年他从洛阳城离开,游历江湖并非是习武,而踏上了修行大道,境界之高,出乎咱们意料,刘老先生竟然没能拦下他,现如今他已经离开了风月楼,往那条巷子里去了,属下自作主张派了两位刑部供奉前去拦截,但多半是已经晚了。” 王之章皱着眉头,低声道:“为何刑部没得到过消息,这位程家公子既然走上修行大道,是哪座书院的也不知晓?” 中年男人眉头皱的极深,最后也只是苦笑摇头。 这种人物,一旦跨过与世俗和山上之间的那条坎,到底如何,他们从哪里知晓? 王之章神情复杂,喟然一叹。 今夜之事,又偏偏出了些变数啊。 —— 在洛阳城街头,有个腰间悬刀的年轻人在一条又一条街道上疾驰而过,这位年少时候离家游历江湖,机缘巧合之下踏上那条修行大道的年轻人在当年回到洛阳城,对着自家人说的那句老子现如今也是高手了。还真不是说他成为了一位极为了不起的江湖武夫。 反倒是当真踏上了那条修行大路。 这位走在街道上,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年轻人看着前方猛然吼道:“那是老子看中的媳妇儿,谁动她老子跟谁急!” 这句话,在夜晚里洛阳城街道上传出很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山泽野修胆气足 【】 夜幕之中,就在程雨声快要临近的那条小巷口,有两位青衫读书人站在巷口,看着巷子里某处。 两位青衫读书人身材都算不上高大,其中一位,面容清秀,一身气机悄然内敛,远远来看,便只是像一个文弱读书人而已。 另外一位虽说与之前那位打扮差不了多少,但其实更显得锋芒毕露,一身气机外泄,若不是他刻意控制,只怕小巷之中那位早就知晓两人的到来,此刻站在巷子口,也是他率先开口,“贾兄,今夜只怕是小弟要争这首功了。” 这两位,一位是常圣一脉的读书人贾青,另外一位便是张圣一脉的涂书图。 为何学宫今夜所做此事要让这两位前来,一来算是学宫之中诸多流派各自商议最后得到的结果,二来便实在是因为这两人在学宫之中也算是极为出彩,贾青是近二十年来,常圣一脉成为学宫教习的最年轻一人,年仅三十五而已。至于涂书图,性子实在是狷狂,比起来贾青还要小上一岁,虽然还不是学宫教习,但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位,依着张圣一脉的一位老夫子断言,若是不出意外,百年之后,这位定然会在那条修行大道上对贾青实现反超,然后此后数百年,贾青几乎都没有任何机会再走在涂书图前面。 儒教修士到底是和山下读书人不一样,除去钻研学问之外,修行境界的高低也并不轻,说到底那位学宫掌教若是仅仅以学问冠绝山河而并非是自己在那条大道上走的足够远,也不见得能成现如今的学宫掌教,或许即便是成了,也只是个傀儡,要想当真说话有人听。 除了要有道理之外,还得让人能够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和你好好谈。 这趟从学宫来到洛阳城,要斩杀这位道种自然是头等大事,但若是就这样没有任何彩头就让他们两人出来杀那位道种,到底也是说不过去,因此在一众老夫子的商议之下,提出了当真能斩杀叶笙歌的那人,便能获得一卷当年张圣留下来的读书感悟,对于修行极有裨益,至于另外一人,虽说也有功勋,不过也只是能得到一次入张圣当年悟道踏入沧海之前的书屋一观而已。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若不是如此,涂书图也不会急着想要首功,毕竟那位道种说到底也是一位太清境的修士,而且既然是道种,身上的宝贝自然不少,应付起来,也不算是容易。 一身青衫的贾青盯着巷口,笑道:“既然书图贤弟要这首功,为兄自当相让,那为兄便在巷口为贤弟掠阵可好?” 涂书图皱了皱眉头,很快便否决道:“道种非同常人,还望贾兄到那院子前才好。” 说完这句话,涂书图便一直盯着贾青。 两人心底,各有打算。 贾青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那为兄便在院门口便是,若是贤弟发生意外,为兄也好及时增援。” 涂书图一抱拳,“那便多谢贾兄。” 后者摇摇头,“你我同出学宫,自然要同仇敌忾才是。” 涂书图点点头,虽说不见得他心里也是这般想,但总不好撕破脸皮。 与贾青点头示意之后,涂书图正准备大跨步走进小巷,可蓦然之间便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然后片刻,视线之中便有一个腰间悬刀的年轻人狂奔而来。 正是程雨声。 贾青正要开口,程雨声只是片刻便拔出腰间那把江湖,远远的便是一刀砍出。 刀气滚滚。 好似一条咆哮的黄龙掠过此地。 贾青退后一步,侧着身子,朗声问道:“哪里来的山泽野修,不知此地乃是延陵,乃是我儒教治下?” 山河之中,除去三教修士以及剑士一脉之外,还有妖修和为数不多的其余修士。 通常便被人称作山泽野修。 这些修士法门各异,有效仿剑士一脉的修士,也有效仿妖修炼体的修士,更有甚者便是儒道两教的弃徒。 这一类修士通常不被三教修士正眼相待,比因为杀力惊人而招人恨的剑士还过得凄惨。 剑士一脉至少还有那么一座剑山,可这些修士,连一处栖身之地都找不到,除了个别一些境界算是已经不差大修士,其余山泽野修大多遇见三教修士都要绕道而行。 说实在的,现如今那位重现世间的魔教教主林红烛就可以归结到山泽野修一类之中。 面对着贾青的问话,手持江湖的程雨声没有应声,他从洛阳城而出行走江湖的时候所拜的那个便宜师父,最后死就是死在这些号称一肚子都是学问的读书人手里的。 这也让程雨声庆幸当年自己没有走进那座学宫,要不然现如今他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自从他知晓今夜有学宫里修士要对付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开始,他就没想过要为了什么大局,他不喜欢延陵学宫里的修士由来已久。 他喜欢叶笙歌时日尚浅。 他不管叶笙歌什么身份,只要他们要对付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他就要把刀驾到他的脖子上问问他凭什么! 至于什么程家,什么延陵,什么大局,他一概不管。 因此这一刀之后,程雨声不依不饶,一掠而过,一刀再次朝着贾青劈下,刀气卷起狂风,无数磅礴气机尽数向下涌去。 街道上的青石开始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痕。 贾青右手泛起白光,在黑夜里尤为醒目,此刻看着他看着头顶的那一刀,仍旧还有余力转头对涂书图说道:“动手。” 涂书图一怔,随即了然,他大踏步走入小巷。 今夜的目标始终还是那位道种,这个来历不明的山泽野修,死活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程雨声猛然抽回手中刀,倒退出去十余步之后,只是片刻之间便拖刀继续前行,在十余步的距离之中小跑起来,贾青看着这个到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年轻人,身影一闪即逝。 刚才一交手,他就已经知晓,眼前这人,境界不过才踏入青丝而已,若是说和他这位在太清境都待了好几年的修士相比,无论气机雄浑程度还是说别的什么,都占不了优势。 其实他最为不解的还是到底眼前这个家伙是为什么非要来拼命,难不成是那位观主下的暗手,为得便是护住那位精才艳绝的道种? 可真要是如此,为何安排这样一位山泽野修来此? 而且境界低微。 而且他之前喊的什么? 媳妇儿? 这道种叶笙歌什么时候成了旁人的媳妇儿? 叶笙歌又怎么可能看上这样一位境界低微的年轻野修? 想到这里,他蓦然出声,“你可知道这巷子所住的是何人?” 程雨声眉头微蹙,冷笑道:“关你屁事!” 贾青神情漠然,对于这个年轻野修,已经没有半点交谈的心思。 程雨声再一次持刀挥出,刀身在黑夜里掠过之时,便好似一道白光,十分夺目,他从小便想着要成为那种江湖刀客,可机缘巧合之间成了一位修士之后,他仍旧喜欢带刀,更是放弃了法器一说,专心钻研刀法,其实这算起来,倒是和那些剑士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杀力倒是差去太远了。 毕竟一踏入剑气境的剑士,灵府之中的气机便都会转换成剑气。 而他不管是什么境界,灵府是气机便只是气机。 本质不同,要想成为那等杀力同境无敌的剑士,一如登天之难。 贾青身形徒然一转,尚未动用法器的贾青只是一只手轻飘飘的按在程雨声身后,程雨声便觉得后背一股巨力袭来,无数磅礴气机似乎要侵入他的经脉之中,肆意破坏。 往前踉跄好几步才止住身形的程雨声转头盯着贾青,神情平淡。 贾青平静而问:“为了一个女子,抛去性命不要,你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程雨声哈哈大笑,“老子懒得和你说。” 大笑之后,程雨声持刀继续往前而跑。 以青丝对太清。 除了那些个一剑万法皆可破,一剑万事皆可平的剑士,还有其他人能行? 不太清楚。 但至少眼前这一位,不太行。 贾青不再留手,他微微招手,身后蓦然出现一只泛着白光的黑笔。 学宫修士的法器可以有许多,但本命法器只能有一样。 大多是选择心仪之物。 贾青身后这只笔便是当初在学宫的一场小考之中获胜所得之物,原本品阶并不高,只能算是下品,但有常圣一脉精于炼器的老夫子反复淬炼,现如今品阶比起来当初,胜出不少。 面对大人物仍旧没什么拿出来的必要。 但面对眼前这个野修,已经几乎是必胜局面。 贾青手掐法印。 黑笔蓦然前掠,笔尖如剑,锋芒毕露! 程雨声杵刀而立,微微眯眼。 身前气机已经是如水已沸。 一位太清境界的修士倾力一击,一位小小青丝,只怕是没那么容易接下。 更何况程雨声本来走的便不是正统路子。 毫无疑问的更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年少时的江湖 【】 有多难? 程雨声缓缓提刀,灵府之中的气机疯狂向刀身上涌去,这把普通铁刀刀身上很快便出现丝丝裂痕,想来便是承受不足那磅礴气机。 下一刻,这把刀的刀身变得通红。 程雨声咬牙看着那只黑笔。 在远处,奉命前去拦截这位程家公子的两个刑部供奉对视一眼,很快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这位程家公子能从刘老先生手下走出去的时候他们便心里有些打算,知道不是一般江湖武夫,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一位,还是个修士。 而且境界不低! 刑部供奉这么多人,有青丝境的修为的,只怕也不超过两只手的数目,至于在青丝境之上的人物,仔细一想,能有一只手的? 那位目盲读书人王偃青为何这般被器重,难不成不和他的境界修为有关? 太清境以上,即便是延陵学宫这种地方,只怕是也要拿出一个夫子的称号来,毕竟朝暮境的修士,大多都是有望跨入最后一道门槛走入沧海的人物,绝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再继续世间露面,而是选择清修,期望有一天能从山上走向云端。 圣人之下皆蝼蚁,这句话不知道最早是谁说出来的,但其实也是极为有道理的。 毕竟世上有多少修士能够接得下朝青秋一剑? 只怕是除去云端的那些个圣人,其余的,一个没有! 在街道上,那一只黑笔已经激射而来,带着磅礴气机,以及绝对的境界压迫气势,让程雨声身前的石块寸寸断裂。 他手里那把通红的江湖,以开始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声。 程雨声盯着那一只黑笔,最后等到它快要到面门之后,猛然一刀劈出。 这一刀,正好劈在笔杆上。 黑夜里发出一阵金石相交的声音,极为刺耳。 若不是此处早已经被两位学宫修士隔绝,只怕就是这一刀,周围半个城的百姓都要翻身起床一探究竟。 铁刀和笔杆相交,仅仅片刻,程雨声便倒飞出去,这位南城程家的公子,撞碎小巷旁的一处墙壁,灰尘四起,一时之间站立不起。 贾青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一只手提起程雨声,然后抓住他的头发,将这颗脑袋往一旁的乱石之中狠狠按过去。 贾青冷笑道:“不过区区一山泽野修,也敢拦我学宫的人,真的觉得这延陵无人能够管你?今夜不管你背后站着谁,你的死已经是注定的事情。” 被提着脑袋的程雨声吐出一口血沫,咧嘴笑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得就是你们了吧?” 这一番话,毫无疑问便是又激怒了贾青。 他一巴掌拍在程雨声脑袋上,冷笑道:“我学宫如何行事,如何是你们在这些孤魂野鬼可以知晓的,在延陵,便是我延陵学宫说了算!” 程雨声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满是血污的脸上还仍旧是一副讥笑之意。 程雨声不喜欢学宫修士,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但究其原因,只怕到底也是没人知晓。 可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即便是现如今很可能会面临死亡,程雨声仍旧没有半点求饶之心。 他程雨声的骨头,不软! 贾青看着他讥笑道:“你放心,你那位喜欢的姑娘肯定还没死,涂书图那个蠢东西如何能够让鼎鼎大名的道种就这样死了,他非要抢那个首功,要先出手,我就先让他去看看那位道种到底有多厉害,等他摸清楚之后,我再出手,什么都有了,涂书图即便是死了,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便是蠢死的而已!” 程雨声精神恍惚,隐约听到了道种两个字,知道这是在说那位叶姑娘。 他随即苦笑,原来叶姑娘是沉斜山的道种,是鼎鼎大名的叶笙歌。 怪不得她不喜欢他。 原来真的不管他程雨声是不是修士,叶姑娘不喜欢他这件事都改变不了。 他们之间的鸿沟实在是有些大。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贾青随即讥讽道:“怎么,现如今是觉得做错了?只不过晚了!” 程雨声默不作声。 此刻他大部分体力都流失了,就算是贾青没有继续动手,他也站不起来了。 贾青蹲在他身旁,松开他的脑袋,看着远处,意味深长的说道:“山泽野修,本来便不该存在在这个世间,你们啊,真是让人觉得恶心,一群孤魂野鬼,无根之人。就和那些剑士一样,本来就不该再在这个世间存在下去。” 话音未落。 远处那把江湖忽然颤颤巍巍的悬立在半空。 仅仅一瞬间就要掠过来,如果要是成功的话,这位学宫修士几乎便是必死局面。 程雨声藏在衣衫下面一只手微微掐动法诀。 这脱胎于剑士的御剑之法。 不得不说他那位便宜师父真的算得上一位天纵奇才,就连剑士的御剑之法,都能被他自己鼓捣出来。 只是这等天才似乎总是死得很早。 就在那把几乎算是支离破碎的刀要往这边而来的时候,贾青忽然站起身,他转头看向那把刀,微微招手。 那刀便砰地一声碎成了几半。 这把被程雨声亲自取名叫做江湖的刀,断裂开来。 程雨声眼眶通红。 贾青转过头,看向那个艰难爬起来的年轻人,讥笑道:“怎么,还不服气?” 程雨声没说话,只是呵呵一笑。 贾青戏虐笑道:“好了,最后送你一程,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身后的什么家人还是什么朋友,学宫都不会追究的。毕竟洛阳城也好,延陵也好,都是学宫管辖下的地方,只要不同学宫作对,仍旧算是好人啊。” 程雨声默不作声,只是双手微微颤抖,他弯下腰,在一旁捡起一块石头。 看样子是要顽抗到底了。 程雨声从来都没想过要为一个女子去死。 更何况是一个根本不喜欢他的女子。 可他现在愿意,也想这样去做。 他一点都不后悔。 年少时走江湖,遇上爱慕的姑娘,总要为她做些什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同境而已 【】 巷口那一战,即将分出胜负,走进院子的涂书图也看见了那位站在屋檐下的道种。 一身白裙的叶笙歌在夜色之中看着走进院子里的不速之客。 她手里只有一柄桃木剑而已。 这位天资冠绝整座沉斜山,乃至整个梁溪的道种,就这样看着眼前这位学宫读书人,张口问了一句,“延陵学宫里的?” 涂书图笑而不语,即便是现在,他都不愿意在这位道种面前暴露太多东西,那毕竟对他不利。 若是叶笙歌还有个什么记录声音的法器,以后这玩意儿又不幸流传出去,延陵学宫的名声毫无疑问是要受影响的。 因此涂书图才会小心翼翼。 张圣一脉的读书人,向来谨慎,就如同那位已经高坐云端的张圣。 他笑着看向叶笙歌,“叶姑娘的天资世间少有,为何不留在沉斜山,等到一身修为足够强大,如同那位观主一般才下山游历多好,到时候就算是有人想对你动心思,只怕也是只能是看看,更不用说当真动手了。” 叶笙歌神情平静,“我想下山便下山。” 涂书图拍着手掌,在黑夜里发出些轻微响声,“哪怕今夜要死在这里,你也不后悔?” 叶笙歌默然不语。 她不喜欢和眼前这个人说废话。 涂书图的笑容已经渐渐隐去,开始迸发出丝丝缕缕的杀意,在这座小院里。 不是天底下的所有读书人都那么宽厚,也不是天底下的所有读书人都可以心平气和的和你讲道理。 况且儒教修士和读书人,一直不能混为一谈。 叶笙歌倒提着这柄桃木剑,看着眼前这个境界和她相当的对手,视线却很快放在了远处。 既然同是太清境,她便不怕。 同境而已,她又如何会输。 在涂书图动之前,叶笙歌先动,她一步踏出,顷刻之间便到了涂书图身前,手中那柄被她称作桃花的木剑瞬间掠向涂书图咽喉。 她不是剑士,因此出剑的时候,并无剑气,只有一股凌厉磅礴的气机附在剑尖上,使得这一剑划出之时,气机直接便割断了涂书图的几缕头发。 要不是这位学宫读书人往后退的极快,只怕仅仅一剑,涂书图便要饮恨当场。 他站直身子之后,抬头看向叶笙歌,轻声道:“不愧是道种” 话音未落,叶笙歌身影便再度消失,这位沉斜山的道种,一身道法也好,还是说法器也好,都是极好的东西,光论出身,只怕现如今这三座王朝的无数书院道观都无一位年轻弟子能够及得上。 观主的亲传弟子。 身份自然尊贵。 出身好,高。 最重要的是叶笙歌天资足够高,旁人要看十遍才能记得下来的东西,她只要看一遍就行,旁人要钻研数年的道法,她只需要三个月。 这便意味着她不仅能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赶上比她先踏上那条修行大道的前辈,更是在同时踏上大道的那一批人当中一骑绝尘而去。 面前这一位“前辈”便该是如此。 叶笙歌倒提桃花,再度一剑从一处极为诡异的方向刺出,然后片刻之间便一剑回掠,带着磅礴气机,改刺为拍,狠狠的拍向涂书图的脸。 啪的一声。 响彻小院。 叶笙歌直接一剑将涂书图拍翻在地,这位沉斜山的道种低头看着涂书图,平静问道:“连出自何地都不敢说,真是个伪君子。” 涂书图一口鲜血蓦然喷出,并非是因为那一剑之威,反倒是因为叶笙歌轻蔑的态度和两人之间的差距。 他从来没想过,这位道种会这般厉害。 即便是两人相斗,一番打斗之下,最后他不敌叶笙歌,这样的落败他都可以接受,可为何是现如今这个样子,从始至终叶笙歌只出了两剑。 两剑而已。 一位道门修士,用最不擅长的剑,出了两次,他便一败涂地。 实在是难以让人接受。 叶笙歌跨过他,走向小院门口,轻声说道:“欺负一个青丝境的家伙,你们学宫的脸也被你们丢干净了。”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甚至是没有看他。 轻飘飘的。 涂书图咬牙爬起身,在叶笙歌身后两手掐法诀,怀中的一张写满字的宣纸悬于半空,气机大盛。 叶笙歌转过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摇头的意思可以有很多种,但最直观的那一种叫做你不行。 涂书图恼羞成怒,身前那张宣纸急速掠向叶笙歌。 声势浩荡。 结果只是叶笙歌的随意一剑,便直接将那张宣纸斩断。 化作两半,落在地面上。 涂书图再度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屋子前的石阶上,撞碎不少石块,然后这位学宫修士挣扎片刻,仍旧没有爬起来,只是艰难看着叶笙歌,一脸不可置信,“叶笙歌,你什么时候走到那一步的?” 叶笙歌摇摇头。 涂书图不可置信的原因大抵是以为叶笙歌已经从太清境跨过,走进了朝暮,但其实这位惊才绝艳的道种,还真没有跨过那道门槛。 只是每天早上看洛阳城,每天下午睡觉,每天傍晚吃馄饨,让这位道种的境界比起来之前,又有提高而已。 现如今算是半只脚迈过去了。 还有半只脚之所以没有迈过去,完全是在于叶笙歌自己不愿意而已。 走得太快,没得啥子意思。 她还想多在外面走走,要是走得太快,她的那个师父可是要把她抓回去了。 叶笙歌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不经意看了看远处那边小巷口,摇了摇头。 自己要是还不出手,那个家伙就要死了。 想了想,叶笙歌把手里的桃花用力扔出。 这柄沉斜山前辈因为想要钻研剑士一脉所做的桃木剑破空而去。 带着磅礴气机。 掠过一整条小巷。 直到贾青身前,与那只黑笔遥遥对峙。 光景凄惨的程雨声看着这柄桃木剑,再看着那个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白裙女子,一时间竟然是看得痴了。 贾青则是看向叶笙歌,面色凝重。 眼前这位道种,实在比想象的还要难对付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有一剑看着洛阳城 【】 冬夜微寒。 本就是寒冬,若不是洛阳城的冬天,下雪的光景要在下个月才有可能的话,今晚只怕还要平添几分寒意。 冷风在夜里缓缓从这条小巷吹过。 贾青一身青衫衣衫微微而动。 面前那柄桃木剑与那只黑笔相遇之后,片刻之后这里便好似发出一阵重重的闷声,好似有些什么东西炸开,磅礴气机向四周扩散而去。 本来就是满脸血污的程雨声几乎被这气机击飞,若不是叶笙歌不快不慢的来到他身前,随意挥手驱散那些气机的话。只怕这个家伙,真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桃木剑和那只黑笔相撞之后,弹回叶笙歌手里。 叶笙歌仍旧是倒提桃木剑,看着对面不远处的贾青,片刻之后,叶笙歌开口说道:“既然是要杀我,想来你们学宫里,不会只是派你们两人前来而已,怎么的也会有一位朝暮境的修士才对。” 贾青神色复杂,他和涂书图并非一脉,因此有些秘密只怕是涂书图到死都不会知道,而他却在出学宫之前,那些前辈便已经说过。 说到底,没人相信就凭两个太清境就能够宰掉叶笙歌这位观主亲传弟子。 因此后手自然会有。 只不过这一招后手,就连贾青都不知道到底在哪里,以及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他面前。 但是他有理由相信,学宫至少派了一位朝暮境的前辈出手。 此时便应该就在洛阳城内。 至于在何处,他还是不知道。 或许那位前辈是觉得他们还没能真正把叶笙歌的底牌彻底掀出来。 毕竟叶笙歌和涂书图的那一战,这位道种,至始至终都没有展露什么梁溪那边的不传道术,仅仅用一把桃木剑便将涂书图打得一败涂地。 这要是放在旁人身上,简直难以让人想象。 可在叶笙歌身上,偏偏又显得理所当然。 何谓道种? 这便是道种。 今日叶笙歌的表现,让贾青想起了学宫里的那枚读书种子,顾缘年纪尚浅,现如今不过才堪堪青丝,可毕竟是能够和道种相提并论的天才,指不定等到以后便和叶笙歌这样一般变态。 想到这里,贾青不由得苦笑,世间的修士,谁都愿意在自己头上戴上一个天才的头衔,可那种头衔,毕竟只有少数人才能戴上啊。 贾青叹了口气,既然那位在暗中的前辈现如今都还没出手,便真是要尽最大的力量将叶笙歌的底牌都逼出来才行了。 他召回那只黑笔,握在手中,遥遥点出。 一条白线从笔尖蔓延而出,从半空之中射向叶笙歌。 叶笙歌挽了个剑花,随意斩断。 可那条白线斩断之后瞬间便又连在了一起,不依不饶来到叶笙歌身旁,在她周遭围绕一圈,似乎是想着要把她困在当中。 叶笙歌面无表情。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程雨声有些紧张。 下一刻,叶笙歌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符箓通体火红。 往空中一丢,这张符箓自行燃烧,变成了一条火龙,照亮了半边天空。 这条火龙一出现,便一头撞向那条白线,很快便将那条白线燃烧起来,火势顺着这头一直到那条白线的那头,也就是笔尖。 叶笙歌至少有三四种方法能够解决那条白线,可她仍旧选择了最简单,最直接最不费力的那一种。 用符! 世间符箓强弱,都取决于画符之人在这道符箓之中租入多少气机,若是云端圣人画符之时,在符箓之中注入一道极为磅礴至极的气机,那光是凭借这道符箓几乎就能重伤一位登楼境的修士! 只不过能够承受多少气机,也要看符箓的材质到底如何。 一般朱笔黄纸所画的符箓,最多能承受一位青丝境修士的全力一击那般多的气机,而要是叶笙歌刚刚拿出那一张,便至少是能够承受一位朝暮境全力一击的磅礴气机。 只不过每张符箓的作用不同,自然就不管到底是多少气机了。 一道水符,即便是最好的材质,又有圣人亲自施为,作用也不过是可以化水而已。 叶笙歌刚才这道符箓,是一道驱邪符。 专用驱散天地之间的孤魂野鬼一切邪魅之物。 当然也有解除束缚之用。 叶笙歌家底到底有多深厚,绝对不是一个贾青便能够看透的。 在这道符箓将这条白线破解之后,贾青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到了一个极点。 有些人真是天生就该死啊。 叶笙歌没这个想法,只是在那条火龙往前而去的同时便丢了一张符箓给程雨声,然后倒提着桃木剑便往前大步走去。 这位沉斜山道种下定决心要动真格的了。 她没什么兴趣再和贾青耗下去。 眼看着天明之后她还要带着李小雪去逛洛阳城的。 在叶笙歌身形快速向前掠过的同时,程雨声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张符箓,满脸苦涩。 他隐隐知道了,这辈子要想和叶笙歌在一起,彻底没戏了。 程雨声洒然一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湖都没了,姑娘再没了,有啥? —— 夜色之中,皇帝陛下深夜出宫,驾临那座摘星楼,在楼下接过身旁人递过来的灯笼,别的什么也没说,只是独自一人往摘星楼上去。 大晚上的爬摘星楼,本来依着那些个宦官的想法是决计不能让皇帝陛下出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今日极为坚持,非要今晚登上这座摘星楼。 没人敢拦。 最后才造成现如今这局面。 延陵皇帝提着灯笼走上摘星楼顶,那个盘坐在楼顶的读书人闭着眼,好似没有听到有人上楼一样。 延陵皇帝硬着头皮喊了一声昌谷先生。 那仗剑的读书人才缓缓转头。 眼神极为清亮。 延陵皇帝轻声道:“学宫掌教不在,其余人下定决心要杀那位道种,今夜便有袭杀行动,昌谷先生,朕求昌谷先生出手,救下那位道种。” 李昌谷没有起身,只是抚摸着腰间剑柄,问道:“为何要救道种,延陵不还是要依仗学宫?” 延陵皇帝把灯笼放在一旁,小声说道:“若是学宫苏掌教的决定,朕即便不满,也决计不会做什么,可现如今苏掌教不在学宫,是其他人做主,便是要害我延陵。” 李昌谷反问道:“苏夜便能让你深信不疑?” 延陵皇帝缓缓点头,“至少有一点昌谷先生要知道,苏掌教也是洛阳人。” 李昌谷神情不变,学宫之中的延陵人不算是少数,但真是对延陵还念几分情的,除去从洛阳城走出去的那些,其余的,都大可不提。 李昌谷神情平淡,“我被困于此楼上,至多只能出一剑。” “只不过我这一剑出了之后,以后洛阳城在学宫那些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你都要清楚,这一剑的后果绝不在于重伤或者是斩杀一位朝暮境的修士那样简单。” 延陵皇帝点点头,“道种不死于洛阳城,只要这是苏掌教希望看到的局面,昌谷先生这一剑的后果再是如何严重,朕都能够承担下来。只是希望这一剑,不会为昌谷先生招来祸端。” 李昌谷将腰间剑解下,放在一旁,轻声笑道:“在摘星楼上,即便是一位登楼境的学宫修士,遇上我,不过也是五五之间的胜负,冒着陨落一位登楼境修士的风险来杀我这个几乎是一辈子都难走出摘星楼的人,你说值不值得?” 延陵皇帝苦笑不语。 李昌谷摆摆手,“何必如此,有些事情,是自己选的,谁都不能怨,况且这个地方,真想着一辈子困住我,也是痴心妄想。” 延陵皇帝由衷说道:“先生下楼的那一日,朕一定亲自在楼下相迎。” 李昌谷转头笑道:“不怕被人记恨?” 延陵皇帝摇摇头。 李昌谷一笑置之。 最后他站起身,任由寒风吹过衣衫,看着一片夜色之中的洛阳城,李昌谷平静道:“那位学宫修士最好不要出手,一旦流露出气机,我这一剑即刻便到。在这座楼上多少年了,每日只觉得看星星有意思,其实也算是忘了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情不在于此,反倒是出剑斩不平才有意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位被困在这座楼已经超过一个甲子,甚至快要到两个甲子的读书人一身剑意在衣衫之间鼓荡。 所谓的意气风发,大多说是少年郎,可这一位也说得上一句老夫聊发少年狂。 前半生读书,后半生练剑。 练了剑才觉得读书那些日子甚是无趣。 走出了学宫,看了山河才知道,风光大好之处,从来都不在那座已经渐渐腐朽的学宫。 即便是学宫仍有那么几个读书人试图重新将这座学宫拉回正轨,也改变不了学宫根系已经腐烂的事实。 是故苏夜所想,已经不是从道理上将学宫“拨乱反正”了。 这位注定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读书人,想法更为疯狂。 那位苏掌教,没坐上掌教位子的时候,倒是和他喝过几次酒,当时他们身旁,还有一人。 李昌谷想到这里,忽然轻声一笑,“我这一剑,但愿不要贻笑大方。” (ps:人间是有群的啊,群号是:12419065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洛阳城里有一剑 ,最快更新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有一架马车出现在一条小巷子门口。 之所以那架马车没有直接进入那条小巷,实在是因为那条巷子太窄,当真容不得这架马车进去。 因此停到小巷巷口以后,车厢里有个驼背老人便已经走出车厢。 走出车厢之后,这个驼背老人靠在车厢旁,从车厢里取出一身灰布衣衫,就靠在车厢旁,将那身灰布衣衫穿在了身上。 然后这个驼背老人竭力的直了直身子,转头看了夜色深处的远方,才缓缓走进这条小巷。 巷子不长,因此走不了多久,驼背老人便从巷子口来到了一座小院面前,那座小院不大,只不过显得有些特别,是因为院门前,放着两盆兰花。 驼背老人弯下腰,在夜色中仔细端看这两盆兰花。 但很快身前不远处便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既然君子都不愿意做了,老先生何必去看着些东西?” 不知何时,小院木门已开。 目盲多年的读书人坐在小院里,抬起头,“看向”门外。 驼背老人淡然一笑,跨过院门,来到院子里,“你知道老夫要来此处?” 独自坐在院里的王偃青平静开口道:“学宫既然好不容易来过一次像老先生一般的人物,自然是要先来提点提点在下才是。” 驼背老人走到王偃青面前坐下,说道:“老夫听闻,你的眼睛早就瞎了,那座书院一点情面都不曾留下,可既然如此,你还为何还没看清时势?这里是延陵,到底是谁说了算,你应该知晓,洛阳城也好,还是那些个书院也好,又怎么敢违背学宫的意志?你继续喜欢读书,便老老实实读书,不要生出其他的非分之想。” 王偃青平静而笑,“既然眼睛都瞎了,又怎么看得清?” 驼背老人冷声道:“像你这般的读书人,延陵也好,还是各座书院也好,随时能抓出来一大堆,你以为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老夫今日来与你说上这些,只是提醒你,那条线便在那里,越过去,便是死。” 王偃青默然无语。 驼背老人盯着王偃青,淡漠开口,“今夜之事,学宫势在必行,涂书图和贾青不算学宫的手段,只是学宫里盘根错节,要让这两个后辈来见识一番而已,涂书图天资不差,平日里便有些自大,这趟前来,何曾不是借那个女娃来敲打他,不过是敲打还是直接被人放弃,老夫不去管,学宫学生多得是,少一个涂书图,与大局无碍。至于贾青,一枚弃子而已。两人被丢入这个局里,生死自负,活下来学宫便可以花上力气去培养,活不下来也无伤大雅。说到底,王偃青,这两人的天资,甚至还不及你。” 王偃青皱眉道:“老先生要领我入学宫?” 驼背老人冷哼一声,“洛阳城这个地方,怎可拥有你这等的读书人,天底下的读书人,本就该尽数出自我学宫。” 王偃青哦了一声,然后才平静开口,“老先生,这个道理似乎不是这样讲的。” 驼背老人神情漠然,没有急着说话。 “天底下的出彩读书人尽数都出自学宫又如何,学宫是否又都留得住,之前王偃青便听闻学宫的一些小事,不知道当年那位写出‘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等出彩诗句的读书人是否还在学宫?” 驼背老人面色微寒,学宫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并不多,因此那偶尔发生的一两件,便足以让人记忆深刻。 当年叛出学宫,转而练剑,现如今被囚禁在摘星楼的李昌谷无疑是其中最为严重的一件事,若不是周宣策当年极力护下这个读书人的性命,不用多说,依着学宫的态度,李昌谷哪里还有在摘星楼待着的机会,早就被那些老夫子出手击杀。 除去李昌谷之外,还有一件事,虽说影响不大,但仍旧是让学宫觉得有些难堪。 那位比起李昌谷,可谓是性子还要狷狂的读书人,天资或许没有李昌谷高,但在诗文方面早就让一众老夫子都觉得汗颜,当年被排挤出学宫之事,除去同辈读书人之外,也不见得没有老一辈出手。 只是那些事情,牵扯了一位在学宫里辈分不低,学问也不低的老夫子,才被压了下来。 对于李昌谷那件事,学宫藏得很好,时至今日都还太多人知晓。 可那位读书人一事,早已经流传出去。 故而才有王偃青发问。 驼背老人神色漠然,对于王偃青之问,不做理睬。 王偃青神情平静,“今夜学宫多人前来袭杀那位道种,早便已经让王偃青对学宫失望至极,老先生就算是能带洛阳城里任何一人去学宫,也决计带不走王偃青。” 驼背老人神情漠然,再度出声提醒道:“王偃青,山上山下,看起来并没太多差距,但你既然曾是山上人,便该知道没那么简单,你当真以为世上所有修士都是剑士一脉的那种泥腿子,无视山上山下之分?” 王偃青蓦然发笑,“要是那位朝剑仙,又或者是前些日子在世间出剑的那位剑山老祖宗听到老先生这种说法,只怕不出剑也要出剑了。” 剑仙朝青秋,剑山老祖宗许寂。 两位当世最强的剑士,真要是有一人听到这番言语,这位学宫老先生,还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洛阳城。 只不过朝青秋在远在妖土,那位剑山老祖宗更是已经坐化。 他们听不到。 驼背老人还想说些什么。 忽然之间,却是看了看远处。 驼背老人缓缓起身,“今夜事后,老夫再来找你,希望你王偃青最好想清楚一件事,不要白白枉死!” 王偃青如同一座雕像,坐着没开口。 驼背老人拂袖而去。 今夜一等一的大事,本来便和这位目盲读书人没有什么关系,至始至终,最重要的那人就只是那位道种。 道种叶笙歌只有今夜死在洛阳城里,才能真正算是此事完美落下帷幕。 至于之后学宫和沉斜山如何去解释,都不干他的事情。 学宫对他的许诺,本就比对涂书图和贾青要丰厚的多。 沉斜山的那位观主,即便要大动干戈,他也不在意。 常人说头顶有大树好乘凉,他身后有书院,一样的道理。 驼背老人直了直腰。 他开始往那处小巷走去。 同样是一条巷子,只不过不同的人罢了。 …… …… 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条小巷巷口,贾青一身青衫已经破碎不堪,整个人身上的气机都所剩无几,那只黑笔已经断裂,他的胸口有一道剑伤。 还是倒提桃木剑的叶笙歌看着这位学宫修士。 在远处那座小院外面不远处,涂书图的尸体在巷道上。 程雨声坐在他的尸体旁边。 这位学宫修士之前想着趁叶笙歌和贾青打斗的时候,便要袭杀那位道种。 可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走过几步便被巷道旁的那个年轻人用那把江湖的碎片插进了胸口。 当着程雨声的面要杀叶笙歌,事实证明并不算是一个好想法,至少现在来看,真的不好。 两位同样是重伤的修士,在那场缠斗之中,用着仅剩的力气进行搏杀,最后程雨声到底是比他强上一些,用碎片刺穿了他的胸膛。 叶笙歌站在巷口,看着已经几乎快要站不起稳的贾青,神情平淡,但她那只握着桃木剑的手,其实早就被之前那只黑笔打中,现如今正在滴血。 叶笙歌的脸很白。 但今夜这一战,一人战两位太清境的道种,仍旧还是赢了。 贾青再无还手之力,若是叶笙歌再递上一剑,贾青必死。 只不过现如今,局势并非如此。 夜幕之中走来了三个人。 都是青丝境的修士。 这三个人不是学宫来人,而是刑部供奉! 本来依着那位刑部尚书王之章的想法,刑部在今夜的围杀之中,只是相当于半个看客,但今夜变化太多。 最重要的变化在于,程雨声进了这条小巷。 他是洛阳人。 他进巷子岂不是便宣告洛阳城的立场有变? 既然有程雨声,那刑部再视而不见,便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因此王之章在没有请示那位皇帝陛下的情况下,下了命令。 要协助学宫击杀叶笙歌! 故而才有现如今的三位青丝境修士入场。 叶笙歌盯着这三个人,面无表情。 想杀她的人,多上这三个人,也不算是大事。 毕竟今夜的真正的杀招,还没有出现。 叶笙歌转头看了一眼程雨声,神情平淡。 巷口这边的宅子,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推开了木门。 李小雪。 她提着灯笼。 这个刚刚做了噩梦,便想着去看看隔壁叶姐姐的小姑娘一打开门,见到如此场景,便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尤其是看到满身血污的程雨声。 小巷里的禁制早已经随着涂书图的死亡而瓦解,因此现如今,要是小姑娘一叫,便一定会让周围住户都知道现如今发生的事情。 那三位刑部供奉在短暂之间已经做出选择。 一位重新布置禁制,另外一位掠向叶笙歌,最后一位掠向小姑娘。 根据谍报,这位小姑娘和叶笙歌关系不浅。 叶笙歌要对付那位刑部供奉,程雨声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看起来没人拦得住那位刑部供奉。 可就在这个时候,黑夜里突兀生出一道剑气。 一道剑光蓦然而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剑为谁出 人间最得意第一百九十二章这剑为谁出今夜已经出现了太多修士,从最开始的程雨声,到之后的三位刑部供奉,这处小巷巷口已经出现了整整七位修士,可现如今,倒是除了这些个之外,夜幕之中,又出现一道剑气。 有剑士?! 相比较起现如今洛阳城里出现山泽野修和儒教修士,现如今洛阳城里又出现一位剑士才是让人觉得极为意外的。 而且最令人意外的则是,那位剑士来便来了,竟然没有半点废话,竟然便要直接选择出剑! 那一道剑光突兀而生,照亮夜色。 在那位掠向李小雪的刑部供奉之前,有一个身背剑匣的青衫少年遥遥递出一剑。 剑气充沛。 绝不可能是一般的江湖武夫和境界低下的小剑士。 光以这一剑来看,至少便是第三境剑气境的剑士。 那位刑部供奉大惊失色,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洛阳城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剑气境的剑士? 那青衫少年一剑递出之后,并未就此停手,身子急速前掠,第二剑便又至身前。 谁都知道在剑士周遭一丈之内,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位刑部供奉一咬牙,就要再度往后退去,可那少年的第二剑瞬间便在他小腹划过,直接在他的小腹上掠过很长一条口子。 看起来十分骇人。 而且看样子还是他收手了,若不是如此,极有可能这一剑便该是冲着他心口去的。 之前山河之中一直流传着的剑士同境无敌,第一次让这位刑部供奉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与叶笙歌动手的那位刑部供奉收手回掠,站在另外一名刑部供奉身旁,一时间没有再出手。 两剑过后,青衫少年收剑立在李小雪身前,看着半跪在巷道地面上的那位刑部供奉,然后看向远方那个白裙女子。 “你来洛阳城多久了?还不走,是想着要等我?” 这句话一说出来,叶笙歌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那个坐在涂书图尸体旁的程雨声狠狠捶了几下涂书图的尸体。 怪不得叶笙歌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原来是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巷口这边,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 身受重伤的那位学宫修士贾青满脸无奈,这位青衫剑士开口说这句话,不就是想告诉他们,这位道种是他的朋友嘛。 现如今这个局面,真是让学宫这边尽显被动,道种叶笙歌毫无疑问的还有一战之力,现如今又出现了一位剑气境的青衫剑士,而且洛阳城这边的三位青丝境修士,有一位已经重伤,剩下的两位,注定不会倾力出手。 要是那位前辈不出手,胜负手便到了那个青衫剑士手上。 可为何道种会和一位剑士成为朋友? 那位观主不是才上过剑山? 贾青琢磨不透,也不再多想。 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时候便是等待,等一个结果。 或许会在等到结果之前先死,要是真是如此,也没办法。 叶笙歌忽然笑道:“我果然没猜错。” 叶笙歌的这一句话,一时之间倒是让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那个一身青衫的少年把手中那柄青丝归鞘,悬在腰间,转过头看着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小姑娘,眼神复杂,但还是柔声道:“谁让你半夜到处走的,快回去,记得把门关好。” 李小雪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缓缓转身,回到木门后面,缓缓的关门。 在木门彻底要合上之前,小姑娘探出脑袋,把那盏灯笼递给青衫少年,“大哥哥,外面黑,给你。” 青衫少年笑着接过来灯笼,顺便摸了摸她的脑袋,“快回去吧。” 这一次,门彻底关上了。 一身青衫的少年,不是旁人,正好就是李扶摇。 现如今李扶摇提着灯笼,腰间悬着剑,走过几步,走向叶笙歌,在她身旁站定,打趣笑道:“你说说你一个梁溪那边的道种,怎么想得,非要跑到洛阳城来,这是谁的地盘?不杀你杀谁?” 叶笙歌提着桃木剑,平静而语,“想杀我的人多,只不过今夜这几个太笨而已。” 她低声道:“肯定还有个学宫修士在暗处,你最好不要趟这趟浑水。” 李扶摇低声问道:“你就没什么保命的东西?你是沉斜山的道种,不会身上就这一柄桃木剑吧?” 叶笙歌气笑道:“法器再多,遇上一位境界高过你许多的修士,一样没办法。” 李扶摇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该出那一剑的。”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并未有半点悔恨的语气。 叶笙歌轻声道:“你不出那一剑,那小姑娘我救不下来,虽然那个家伙八成不会杀她。” 李扶摇一笑置之。 他随即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杀人杀了跑路?”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扶摇抬头看着在场的三位刑部供奉,以及重伤的贾青。 手已经搭上剑柄。 一股剑气早就已经散发出来。 叶笙歌看向这个差不多有一年未见,现在已经是剑气境的少年,然后想了想,才低声说道:“说实话,最后那位,我实在没有把握。” 李扶摇摇了摇头,“你都说了没猜错,我怎么能走,况且这一剑,也不是为你出的。” 叶笙歌平静问道:“要是我猜错了呢?” 李扶摇低声笑道:“那我最多帮你解决这三个青丝境的修士,然后就一拍屁股走人了,我可不想白白就死在这里。” 叶笙歌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看向远处夜色里。 那个最后要登场的人终于是要来了。 那人尚未到眼前,便有一股磅礴的气机充斥在小巷当中。 李扶摇神情古怪,按着腰间剑柄。 灵府之中的剑气缓缓流过经脉,汇聚于手。 等会若是真遇到一位极其强大的修士,李扶摇的这一剑,便一定要是他现如今最强的一剑。 最后,叶笙歌收好那柄桃木剑,然后只是说道:“等会儿替我看着后面那家伙。” 李扶摇转头看了一眼程雨声。 后者瞪大眼睛看着他。 有些莫名其妙。 再转过头的时候,巷子口,已经出现了一个驼背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那个出剑的读书人 作为最后一位出场的驼背老人,这位朝暮境的学宫老修士谨慎异常,来到巷子口之后,只是看了一眼小巷现状,然后就是一招手将贾青托起,扔到小巷口外的那架马车旁。 本就是重伤的贾青爬起身之后,咽下嘴里的鲜血,艰难开口,“多谢师叔相救。” 驼背老人神情漠然,并不理会。 他只是看向小巷里的叶笙歌和李扶摇,然后把视线落到了李扶摇腰间的剑身上,复而又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剑匣,随即讥笑道:“剑山已经没落到如此地步了?连一位在世间行走的弟子都要带上七八柄剑保命?” 李扶摇神情平淡,不言不语。 只是一只手搭在剑柄之时,身上气势已经攀至巅峰,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便要出剑。 叶笙歌收好桃木剑之后,暂时并未拿出其他什么东西出来,这位一身白裙的道种只是看着面前这个驼背老人,眉头微蹙。 今夜注定是死战,说太多话没什么意义,终究还是要在手下分出高低。 李扶摇不过是剑气境的剑士,对敌至多能和一位太清境的修士打个旗鼓相当,面对眼前这一位板上钉钉的朝暮境修士,若是让他一人应对,若不是有非打不可的原因,他绝对会转身就走。 剑士杀力世间无双,可也只是仅限于同境而已,没有说跨过两个境界还能和人不分高低的。 即便是朝青秋当年,只怕也是做不到这一点。 李扶摇按着剑柄,这一剑何时出鞘,不在于其他任何人,完全在于叶笙歌而已。 驼背老人似乎也不愿意多说,说完那一句话之后,便往前走了一大步,衣衫被雄浑气机吹动,他伸出一只手,微微下压,整个小巷里的几位修士,无一例外的便都感受到一股无形气势,这种气势便好似是自己站在海岸旁,看着潮水拍打海岸。 那种气势,如何是人力可以抗拒的? 现如今还能站立的两位刑部供奉,对视一眼,各自有些打算,其中一位猛然前掠,就要去拉起那位已经被一剑重伤的同僚,另外一位则是看着李扶摇,时刻准备拦截李扶摇,李扶摇眯着眼,今夜第一次出剑,说到底也不是为了叶笙歌,不过只是一剑之后被搅进了这个局而已,说到底,洛阳城里,那位延陵皇帝其实对这位小剑士,已经算是仁厚了,当年他在罗桑河杀延陵修士,到头来延陵皇帝派出的王偃青不过是在边境与他下了一局棋,并未过多为难,虽说是有那个老儒生在其中的缘故,但实际上王偃青本人也并未与太多想要留下李扶摇的意思,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取决于延陵皇帝的心思。 因此在看着那位刑部供奉将另外一位刑部供奉拉走退出小巷之时,他手放在剑柄上,并未离开。 剑不曾出鞘。 三位刑部供奉已经退出战场,现如今的小巷里,除去坐在涂书图尸体旁的程雨声之外,就只剩下李扶摇和叶笙歌了。 叶笙歌微微招手,有一把油纸伞凭空而现,悬停于程雨声头那几张符箓,就已经足以让人大开眼界了。 而且怎么看,这三样之中的随意一件,都不像是一般法器,尤其是最后出现的这个玉碗,光从威势上来看,便已经绝非凡品。 山河之中最有名的那个碗,是在道教某一位圣人手上的镇妖碗,那位圣人手中的那口碗,除了是因为圣人法器而闻名山河之外,还有一点,世间传言,镇妖碗里,不仅镇压着诸多修为不低的妖修,甚至还有着一位一只脚已经迈过沧海的准大妖。 如此妖修,只怕连观主都无法相抗,可在那位圣人的碗里,仍旧是没有半点脱身之法。 现如今这口玉碗,虽然肯定不及那个碗,但不管怎么看,也绝不会是徒有其表而已。 在驼背老人一指点出的同时,那个玉碗在叶笙歌的催动下,也是缓缓朝着驼背老人的头道:“原本他一进小巷我便想出这一剑的,可感受到了你的剑气,便想着看看你的一剑到底如何,毕竟我已经有太多时间没有在洛阳城里看到过剑士了。” 李扶摇蓦然低声问道:“前辈也是剑山弟子?” 原本觉得是该十拿九稳的一个问题,但“那人”很快便笑道:“我倒是想入剑山,可从来没走到过那个地方去。” 李扶摇有些失神。 “那人”轻叹一口气,“这一剑原本只是想要救下那个女娃而已,你既然来了,便顺道看一看,或许对你还是有些裨益,剑山啊,真是个好地方。” 李扶摇退后两步,轻声道:“那便等前辈这一剑。” “那人”好似一笑,然后便再无声响。 —— 洛阳城,摘星楼。 此刻风云变幻,云层之上电闪雷鸣。 无数磅礴的气机在那摘星楼楼顶聚集,一阵阵狂风吹着那人衣衫。 延陵学宫所设下的禁制,此刻全面复苏。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李昌谷站起身之后,将腰间的那柄剑扔下了楼。 那柄苦昼短,带着一道凌厉剑气,硬生生在这些气机之中撕开一条口子,掠出摘星楼,去向某地。 李昌谷轻声一笑,“还剩三分威势,足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苦昼短 苦昼短离楼而去,在夜幕之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白光。 若是有人看着天空,绝对会看得十分清楚。 才下楼不久回到皇宫的延陵皇帝,回宫之后并未睡下,实际上今夜这件事情没有真正落下帷幕之前,他实在是也难以入眠。 站在御书房前,自有人向他报告今夜发生的一切事情,当那人说起刑部尚书王之章擅自将三位刑部供奉调往小巷那边的时候,延陵皇帝面无表情的开口,“拟旨,刑部尚书王之章年迈老衰,赐其辞官还乡,侍郎关白夏劳苦功高,自明日起即主持刑部。朝会之时便宣告此事,今夜便让礼部吏部准备,明日朝会的时候,朕要看着关白夏换上那身官服。” 三言两语便决定了一位朝堂大佬的仕途,除去这位之外,也不会有谁了。至于这位刑部尚书大人是否真的老迈,也不会有人去真的在意,延陵身后是学宫不假,但在洛阳城,皇帝陛下说的话,总要比那些学宫的意志来的快得多。 “朕在这座洛阳城站着,即便是学宫的先生们,也要好好听听朕的想法。” 这句话生声音不大不小,但恰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那人躬身行礼,要去履行陛下的意志,可才一抬头,便看到天际有一道白光划过,他一怔,然后只是片刻便看到同样是仰起头的皇帝陛下。 那位延陵皇帝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快意。 他们不过一介俗人,连江湖武夫相斗都看不出其中的奇妙,又如何看得动那一剑到底如何,可他只要知道那是一剑,便够了。 李昌谷先生出了一剑,便足够了。 这一剑代表着昌谷先生的态度,也代表着洛阳城的态度。 更是他这位延陵皇帝的态度! 白光划过夜幕,拖着长长的痕迹来到王偃青的那座小院上方。 那位一直坐在院里石桌旁的目盲读书人,心有所感抬头,然后便笑道:“原来先生真是在洛阳城里。” 这位目盲读书人看不见那一剑,但能够感受到剑气。 那股剑气有味道。 什么味道? 大约就和他之前所读过的那些诗稿一样。 中正平和,真正的君子而已。 王偃青最佩服世间的真君子,最厌恶世间的伪君子。 洛阳城里得见一位,幸运至极。 小巷里,就在那驼背老人将那个玉碗打飞的同时,叶笙歌吐出一口鲜血,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接下来那位道种必死无疑的当口,驼背老人猛然转头,看向远处。 那张画卷只是片刻便移到他身前。 众人不明所以。 只有李扶摇率先感受到那道剑气。 和修为无关,只是源于他不仅是剑士,还因为出剑那人出剑之前曾对他说过。 天地之间有一剑而来。 快要临近这条小巷之时,那三位刑部供奉总算是感受到那一股越来越近的凌厉剑气。 威势骇人。 比之前驼背老人施为还要甚之。 三位刑部供奉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这洛阳城里出现一位剑气境的剑士便是一件让人猜不透的事情,为何现如今又出现了一位剑士。 只是依着这股剑气来看,理应比起之前出过一剑便重伤一位青丝境修士的李扶摇要强,甚至比起来这位朝暮境的学宫修士,也要强! 洛阳城里当真是有诸多后手? 三位刑部供奉惊疑不定,怪不得那位皇帝陛下对于学宫的态度,远远没有历代皇帝那么谦卑,原来便是因为现如今这位皇帝陛下的底牌,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李扶摇翘首以盼这一剑,叶笙歌则是神情古怪的等着这一剑,而程雨声更是一头雾水的看着那个驼背老人。 这一剑,至始至终都是针对的这位老人,因此旁人即便是感到那股剑气,也不会感到些不适,可正处于这一剑首当其冲的驼背老人把那张画卷移至身前之后,仍旧是全身心的放在那一剑上,他现如今都已经不敢去想叶笙歌这个时候会不会突然袭击了。 这一剑的威势,即便是他,都一点没有把握能够接下。 洛阳城里有剑士,他知道。 摘星楼上那个叛出学宫的读书人,当年便是转而练剑,出学宫的时候便已经是朝暮境,现如今已经过了至少是一个甲子有余,若说没有再往前踏一步,他信。 毕竟那人是被困在摘星楼里。 要说是往前踏出了一两步,他也信。 那人的天资,在同时代的学宫读书人之中,仍旧是稳居前三甲。 更妄论他当年年少时便是徒步走上的那座京口山,走进的那座学宫。 当年他在学宫之时,驼背老人不过只是一个笨学生而已。 算起来,他们正是同一年入的学宫。 因此在那一剑还没到身前,他便认出了那一剑一定是他出的。 那人读书如此,练剑如此。 永远中正平和。 想不知道都难。 曾几何时,他想起他的时候只剩下一声冷笑。 可他今夜却出了剑,而且那剑撕开了学宫在摘星楼上布置的禁制。 闻所未闻。 片刻之后,那道白光来到小巷,众人得以看清,并不是一人,而只是一柄剑。 一柄看似普通的铁剑,但剑气十足。 三位刑部供奉面面相觑。 原来陛下的底牌,还要比他所想的要高很多。 老人面无表情。 剑向着老人刺来。 李扶摇耳畔响起声音,“看好。” 小巷里剑气大盛 那柄苦昼短已经快到胸前,驼背老人咬牙看着那柄剑,“李昌谷,真要如此欺师灭祖?不念学宫半点情分?!” 铁剑一如既往刺来。 与驼背老人身前的画卷相遇,仅仅片刻,那副黑白画卷就被刺穿。 在驼背老人面前停滞片刻。 他厉声大喝,“李昌谷!” 依旧“从容不迫”的苦昼短,往前而进,一剑穿心! 这位朝暮境的学宫修士被一剑刺穿胸口。 那副画卷颓然从半空滚落下来。 驼背老人一脸不可置信。 但也只能倒了下去。 生机断绝。 一剑而已。 一剑之后,苦昼短倒飞回去,很快不见踪影。 李扶摇收剑入鞘。 整个小巷死一般的寂静。 小巷外很快灯火通明,有不少披甲甲士赶到。 开始收拾残局。 只是那些人没有一个人去看道种和李扶摇,只是在拖动尸体,有一位身材高大的披甲甲士走过那架马车的时候,顺便抽刀把贾青的脑袋割了下来。 这一幕,被三位刑部供奉尽数看到。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原来陛下,往前迈出了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洛阳城的难受 看着一众洛阳城的披甲甲士和几位刑部供奉收拾残局,叶笙歌只是站在小巷口看了几眼,然后便自顾自往自己那座宅子走去,路过程雨声身旁的时候,便将他头最后那位驼背老人是被洛阳城里的某位用剑前辈一剑斩杀的,但最后洛阳城派人把贾青的脑袋一起割下来,而对叶笙歌和李扶摇视而不见,便已经说明一件事,今夜之事即便是洛阳城对于学宫已经心存二心,但也一定不能告诉旁人,即便是让学宫察觉,也不能让学宫找到确凿证据。 既然如此,杀死驼背老人的这口黑锅便只能让叶笙歌来背,而叶笙歌今夜毕竟得到了洛阳城的帮助,依着这位道种的性子自然也不可能将事情到底如此说出来,因此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今夜的事情便只能是学宫袭杀道种不成,道种反而将一众学宫修士斩杀在洛阳城。 就连这个出过一剑的李扶摇,都不会被人在意,甚至在这件事里可有可无,即便洛阳城以后要追究他对那位青丝境刑部供奉的出剑一事,除去要低调行事之外,只怕也还要在乎那位出剑的剑士会怎么想。 那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叶笙歌成为这唯一的“凶手”不过好在这位道种毕竟是梁溪那边的道种,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 李扶摇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 问题问的很突兀,但脸色发白的叶笙歌并没有如何去想,很快便开口说道:“之前我看她就很像你,你不出那一剑,我也不会知道。” 李扶摇沉默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这是我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叶笙歌问道:“那你想看到什么?” 李扶摇笑了笑,揉了揉胸口,轻声说道:“从真正活下来开始,我就在想,再次见到他们会是怎么样,当然,很多场景我都想过,有他们终日郁郁寡欢的,等我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洛阳城见到他们的时候,都已经认不出来他们这种,那个时候想来我就会告诉自己,当年那件事他们是迫不得已,不是真的不想要我,只是学宫那边太过强大,他们不得不放弃。当然,要真是这样,虽说我不一定会真会原谅他们,但总归心里会好受一些,这只是我往最好处的想象而已,最坏的一副场景就是他们牵着我的弟弟或者妹妹,高高兴兴的走在街上,见了我之后,也没有半点疑惑,也认不出我来,你说说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一个已经多少年没见过的儿子,再见到了,认不出来嘛,当然正常。但要是这样相遇,你觉得我能怎么想,不过就是先难受一阵,马上便离开洛阳城就是了,从此天南海北,他们生死也与我无关。可现在这样子,倒是他们还没见到我,我只见了那小丫头,我眼瞅着她从那座宅子里走出来,要是就这样眼睁睁被人抓走了,我一样会很难受。这倒是一个介于最坏和最好之间的场景,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甚至算是还没开始。” 叶笙歌平淡开口,“我见过好些次,那小丫头的爹回来的时候,抱起她的时候很开心,顺便说一句,她爹也很像你。” 李扶摇纠正道:“是我像他。” 叶笙歌伸手挽了挽鬓发,平静说道:“至于那小丫头的娘亲,脾气很差,不知道以前待你的时候有没有那么差。” 李扶摇搓了搓手,然后哈了口气,“性子就是如此,哪里是换个人性子就会变的,依着我来看,其实更愿意相信他们之中有一人当时是极力反对的,比如那小丫头的爹。” 叶笙歌笑了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看起来没那么难受。” 李扶摇笑了笑,“难受哪里是看便看得出来的?” 叶笙歌又笑了笑,然后收起那罐子里丹药,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李扶摇摊开手,无奈的说道:“自然是先好好看看,到底如何,也要看清楚才能决定。” “不问问?” “他们以为,或许是希望我已经死了,谁去问?” 叶笙歌站起身,走向屋门那边,“我每天早上要带那小丫头去看看洛阳城,然后中午回来之后,会睡一下午,然后晚上会去巷子口吃一碗馄饨,晚上我要睡觉,今天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所以我不想再和多说了。” 李扶摇起身去那把竹椅上坐下,摆手道:“你随意,不过我没地方做,只能在你这边呆着,况且你这个地方也是个好地方。” 叶笙歌开门,然后关门,只留下一句,“你随意。” 李扶摇对此一笑置之,微微闭眼,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时光,模模糊糊之间,好像便睡着了,在梦里他见到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是他当年在洛阳城的玩伴,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其实也说不清楚。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清明,眼前是一个同样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在歪着头看他。 李扶摇坐起身来,看着这个昨夜见过如此场景今天一切如常的小姑娘,没有开口。 倒是小姑娘李小雪很快便问道:“大哥哥,昨晚打架打赢了吗?” 李扶摇想了想,点了点头,“打赢是打赢了,不过你的那盏灯笼就被打坏了,还不了你了,你要是要,我可以帮你买一盏新的。” 李小雪摇头,小脑袋好似拨浪鼓一般,“那盏灯笼值不了多少钱的,大哥哥不用还。今天晚上爹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他,让他明天再买一盏就好了。” 李扶摇忍不住问道:“你家很有钱吗?” 小姑娘歪着脑袋,笑嘻嘻的说道:“一点点啦。” 李扶摇不再说话,小姑娘也很乖巧的待着他身边,眼睛一直在往他身后的剑匣上瞟。 “想看看?” 小姑娘李小雪一怔,但很快点头。 李扶摇解下剑匣,“就不给你看啊。” 李小雪一怔,很快就嘟着嘴走开了。 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 李扶摇把剑匣放在膝上,没说话。 等着叶笙歌从屋里走出来。 昨夜还脸色发白的叶笙歌吃了那么些丹药,现如今看起来脸色算是不错,出了门之后牵起小姑娘李小雪的手,站在院门口,忽然转头嘱咐道:“记得帮我扫扫院子。” 她没有直接便喊李扶摇的名字。 李扶摇点点头,然后果真就站起身去找扫帚。 临出门的时候,小姑娘李小雪和李扶摇招手做再见,李扶摇笑着点头。 小姑娘的脾气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 一大一小两人走出院子,果真又去逛洛阳城。 只不过一番寻找最后也没有找到扫帚的李扶摇倒是很快就出了门,走进了那家开在巷子口的馄饨铺子里。 —— 天明之后,洛阳城的百官之中,有一部分便需要走进那座皇城里去参加每日一次的朝会,这些个朝中大臣,对于昨夜那场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除去刑部之外,其余五部,也就只有工部昨夜派出些工匠,对于昨夜那条小巷的事情知道一些,南城程家连带着和宫里的那位贵妃在今日天亮之前便都收到一些东西,程家的那位老太爷看着半夜被送回来的自家孙子,和现如今依旧待在他床前为他诊治的太医神情复杂,可还没由得他太多感慨,很快皇宫里便有人来到程家,这位倒不是那位程贵妃的信使,那人来到程家之后,直奔程雨声床前,看着脸色煞白的程雨声,然后那人想了想,在老太爷耳边说了几句话,最后再走到程雨声身旁,问了他几句话。 程雨声先是抬头看了看程家老太爷,看到老人眼里的忧虑之后,才艰难的说了几个字,那人似乎很满意,然后便一言不发的走出了程家,就在朝会都还没散之前,那人又回来了。 带来了一把刀和一个消息。 那把刀叫洛水,那个消息则是今日朝会上发生最大的一件事。 他当着程老太爷的面把刀交给了程雨声,然后便平静说出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那件事。 刑部尚书王之章告老辞官,新任尚书关白夏居然在朝会上便穿上了新官服,拿上了刑部印信,而且吏部和礼部两边都好似早有准备,一切该准备好的,就在今日,短短的朝会上全部弄完,这便意味着,关白夏就在圣旨发出之后的短短一两个时辰之后,便接过了王之章的刑部,成为现如今刑部的主事者。 庙堂上权柄交接从来都不该是如此快,今夜倒是例外,非但有这么快,还那么果决。 所有人都在猜测皇帝陛下的旨意。 程老太爷只是看了看那把洛水,洛阳城外的那条河,不就叫洛水吗? 病床上的程雨声昨夜去哪儿,他不知道,但估摸着有一点,便是这位敢在全家人面前自称老子总算是成了江湖高手的孙子,兴许真成了高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福气。 谁都说不准。 好在现如今来看,还算是福气。 皇宫里的那场朝会结束之后,皇帝陛下轻车简从来到了一处陋巷小院,进门之前,这位心情大好的皇帝陛下给那两盆兰花擦了擦叶子,然后走进小院,去见那位目盲读书人。 两人对坐弈棋,目盲多年的王偃青主动开口问道:“昨夜那一剑,想来也是陛下相邀的了?” 延陵皇帝问道:“何以见得?” 王偃青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轻声笑道:“那位昌谷先生的诗集,有好些我还没看完,陛下可就带走了。” 延陵皇帝哈哈大笑,胡乱落下一子,然后再胡乱说了一个位置,“昨夜那一剑,先生也感受到了?” 王偃青点头称赞,“只从剑意来看,都知道那位昌谷先生一定是位君子,只不过未能相见,才是王偃青的遗憾。” 延陵皇帝点点头,“等昌谷先生出楼之时,要是有机会,一定让先生见见昌谷先生。昌谷先生现在倒是不好见,只不过先生可以先去见另外一人。” 王偃青皱了皱眉头。 延陵皇帝低声说道:“昨夜之事,除去那位道种和一众学宫修士之外,还有一人在现场,刑部今日告诉朕,那人不仅认识先生,还在洛阳城待过。” 王偃青想了想,然后才笑道:“他的棋力,比起来陛下,也差不了多少。” 延陵皇帝哈哈大笑,“棋力比不上朕,可打架我可一点都比不上他,刑部那帮人说他是个剑气境的剑士,先生可知剑气境的剑士和普通青丝境的修士有何不同?” 王偃青平静答道:“剑士前三境,正意宁神剑气,和三教之中的第一境完全不同,达到剑气境之后便是已经算是真正的踏上了那条大道,遇上一般的青丝境修士,也不会费什么力,几剑的事情而已,若是出现他身前一丈,就算是太清境的修士只怕也要发怵,现如今山河之中那位朝剑仙,一剑之下,云端圣人也要发怵,便是因为如此,剑士自古便以弱胜强,所以走的慢,也走的难,上次见他才不过第二境,现如今第三境,倒是也不算快,不过昨夜他出手了?” 延陵皇帝点头,“一剑重伤一位刑部供奉,之后又对那位学宫的老修士出了一剑,虽然并未建功,但也没死,现在应该是和道种待在一起才是。” 王偃青问道:“那陛下来告诉我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没人会无缘无故来到洛阳城。” 延陵皇帝笑着看着王偃青,“朕查过他,知道他是洛阳人,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送走,去那个偏僻至极的周国,现如今他回来了,朕觉着朕能和他谈谈。” 王偃青放下一颗棋子,问道:“陛下先是救下了道种还不够,又想着拉拢一位剑士,真是彻底想和学宫翻脸了?可依着洛阳城这个样子,陛下觉得学宫需要怎么做,就能让洛阳城换个主人?” 延陵皇帝呵呵一笑,“至少要一位春秋境的修士,毕竟昌谷先生不能下楼来。” 王偃青笑而不语,等着这位延陵皇帝继续往下说。 延陵皇帝感叹道:“即便是每年学宫挑人那种事里有些人在其中做了手脚,但朕一想,应该也不见得他会认为是洛阳城的问题。” 王偃青轻声提醒道:“陛下忘了他在罗桑河杀刑部供奉的事情?” 延陵皇帝沉默不语,当年那件事,其实怎么看,也是洛阳城里那些人的过错要大些。 王偃青继续开口,“陛下要是真想和他谈一谈,不妨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做,按理说,一些达官贵人而已,并没有资格和一位第三境的剑士相提并论,只是这种事情,做了之后也不知道洛阳城的百姓们会怎么想。” “陛下如何去做,如何去想都是陛下的事情,反正陛下仔细想想再做或许会更好,昨夜那些事情虽然不是苏掌教的意愿,但洛阳城和其余人走的太近了,也不好说,毕竟延陵,始终在儒教眼皮子底下。” 延陵皇帝听出他的意思了,王偃青说的是儒教,并非学宫一地。 延陵境内不知道有多少书院,修士也多,虽然都比不上学宫,但没有一处是好惹的,洛阳城这个地方,可没太多李昌谷。 沉默很久,最后延陵皇帝开口问道:“那先生要见他?” 王偃青摇头,“既然他要做事情,等他做完了再见也不迟,在他做完之前的这段时间,我见他作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眼前这一团乱麻 今年洛阳城的这场雪其实是来得有些早了,按着往年来看,至少要在下个月月初才有可能下上一场雪来,至于大小,则是不太好说,毕竟这种事,并无定数。 今年洛阳城的第一场雪下在小年这一天,再有个几天便是除夕,因此这场小雪落下之时,其实洛阳城里已经变得很热闹了,年关将近,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候,大街小巷尽数一些担着小玩意的货郎,只不过在这条小巷倒是不多见,一来是这个地方太过偏僻,二来便是这边小巷的住户实在是不多。 叶笙歌从三天前开始就已经不再每天早上和李小雪一起去逛洛阳城,依着她的说法,就是天气冷了,她也不太想到处走了,因此从那天开始,除了每天晚上照常出去吃一碗馄饨之外,其余日子几乎都不出门。 至于一日三餐,便都交给了前来蹭着住的李扶摇。 曾一个人在白鱼镇待了好几年的李扶摇倒是都会,这期间李小雪也来吃过一次午饭,赞不绝口,对于这个打架厉害,做饭也不差的大哥哥实在是喜欢极了。 李扶摇今天早上炖了一只鸭子,让叶笙歌吃了之后,叶笙歌便在那边屋檐下坐在那竹椅上看着远处发呆,屋里就那么一把椅子,李扶摇也就只好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那方剑匣,剑匣里两柄剑,青丝不为所动,见到这场小雪的那柄小雪倒是欢呼雀跃,李扶摇干脆把那柄小雪从剑匣里拿出来,走出屋子,把那柄小雪离在那颗桃树旁。 跑回来之后,李扶摇呵呵一笑,搓了搓手。 叶笙歌看着这家伙这幅样子,笑了笑,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把那柄桃木剑拿出来,一顿比划。 对于叶笙歌这个样子,李扶摇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这样吧,我收你做徒弟,教你练剑。” 叶笙歌瞥了一眼李扶摇,没有理会这个家伙的疯言,只是平静说道:“之前那丫头摸你这柄小雪剑的时候,我看到了。” 李扶摇沉默不语。 叶笙歌继续问道:“为什么不教她练剑?” 叶笙歌说的就是之前李小雪过来吃午饭的时候,吃完之后,那小姑娘拉着李扶摇的衣衫求了他好久,李扶摇才让她摸了摸两柄剑。 谁知道李小雪一模那柄小雪的时候,那柄小雪剑身便微微颤抖,不仅是李扶摇,就连叶笙歌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世上的剑士,有许多只是有资格踏上剑道,但不一定能走很远,但天生与某一柄剑相亲的,不必多说,便肯定是在剑道上虽说不知道能走多远,但是绝对不会太近。 并且李小雪和那柄小雪,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 李扶摇想了想,才低声说道:“不管她能不能练剑,愿不愿意练剑,我也是不会教她的,别说我这境界就摆在这儿,即便是我现在已经成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仙,我一样不愿意,剑道这条路一直被说成三教那条正统大道之外的羊肠小道,道路崎岖不说,谁知道要吃多少苦,最后能走得到哪一步也都不好说,况且剑道,对于世间女子,本来就没多少优待。” 叶笙歌摇头,“但你总归要问问她的想法。” 李扶摇坐在门槛上,朝着自己双手哈着气,“问什么,我不问,我不会教她练剑的。” 叶笙歌有些讥讽的说道:“那你不替那柄小雪想想?” 李扶摇一怔,随即沉默,小雪是师叔谢陆的家传宝剑,谢氏一族从古至今不知道出了多少惊才绝艳的剑士,就连剑仙都曾有过,师叔谢陆作为谢氏一族最后的传人,临死之前将小雪交给李扶摇,除去不愿意让小雪和崖底那些剑一样蒙尘之外,未必没存让李扶摇替她为小雪找一个合适的主人,何谓合适。 李小雪便近在眼前。 可是其中关系,又由不得李扶摇武断,现如今剑山已经封山,不说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就算是找到了,带回剑山也不见得能登上山去,若是让他李扶摇教导,又实际上实在是太过于难为他,他今年也才十九岁。 剑道境界才第三境。 至于其余剑士,师父陈嵊行踪不定,除此之外,他也就是在那碗才碰见了一位剑士。 素未谋面,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说心底打算,他本来就不希望那丫头走上那条路。 从这里来想,倒是有些对不起现如今已经是日暮光景的剑士一脉。 只是即便现如今老祖宗许寂和师父陈嵊以及一众师叔在这里,他也会如此选择。 有些人,他即便是才见面,也一样要竭力全力护她安稳。 叶笙歌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答案,便觉得有些无趣,看着这场小雪,叶笙歌想着若是再大一些,不妨可以在院里堆雪人。 常人若是有这种想法,大抵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可叶笙歌毕竟是道种,是一位太清境的修士,她想要做的事情,便去做了。 仅仅片刻之后,便有一张符箓从她手里飞出,悬于那座小院上方,然后这小院里的雪花便凭空大不少。 院外仍旧是小雪纷飞,院里已经是大雪磅礴。 趁着这场雪还在下的光景,叶笙歌开口问道:“你的那位青槐姑娘,你准备何时去见她?” 李扶摇看着这场磅礴大雪,“不太清楚,或许等再厉害一些之后就去见她,也或许这辈子都不敢再去见她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我怎么敢去见她?” 叶笙歌讥笑道:“那就像现在一样猜测,反正猜测不伤筋骨,况且你也没本事去问。” 李扶摇苦笑不语。 叶笙歌懒得再和这家伙多说,等到小院里的雪积攒的差不多之后,就起身走入小院,在那颗桃树旁开始认真的堆起雪人,李扶摇只是坐在门槛上盯着那边,默然无语。 叶笙歌一个人堆雪人,也没花多少工夫,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已经将那个雪人大概弄好,等到快要完工之时,她顺势把那柄小雪往雪人手里一插,远远望去,倒是不像剑士,反倒是像某个正在清扫院里积雪的家伙。 李扶摇眼不见心不烦,正要起身,便看到隔壁小姑娘李小雪跑来敲门,李扶摇停下动作,没说话。 小姑娘进门之后,先是惊异那个叶笙歌正在堆的雪人,然后便屁颠屁颠的跑到那个雪人面前仔细端详,和叶笙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短暂时间之后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她转过头朝着李扶摇大声喊道:“大哥哥,娘亲让我请你帮忙,家里屋有几片瓦不知道被谁家的猫踩坏了,现在家里正漏着雪呢。” 李扶摇皱了皱眉,本想着开口拒绝,叶笙歌就已经牵起小姑娘的手,笑着开口,“走,过去看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着李扶摇。 李扶摇叹了口气,去收好两柄剑,才跟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出了门。 隔壁那座宅子仍旧还是记忆之中的那个样子,不过比起来以前,多了些岁月侵染的痕迹。 李扶摇踏入小院,那个一身厚实冬衣的妇人便热络笑道:“麻烦你了,实在是我这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也不会这门手艺,当家的也要晚上才能回来了,只能麻烦你了。” 李扶摇微微点头,没有多说,拿起一旁的灰瓦便从已经搭好竹梯爬上屋顶,然后才缓慢的在屋顶上行走。 叶笙歌牵着小姑娘李小雪站在院里,盯着在屋顶的那个家伙。 妇人招呼叶笙歌进屋坐着,叶笙歌摇了摇头。 然后妇人就不再坚持,只是和叶笙歌聊了几句之后,才忽然开口说道:“怪不得之前姓城那个小子叶姑娘看不上眼,原来早就有了心仪的,嘿嘿,依着我来看啊,你们两还真是合适,依着那些私塾先生的话来说,就是郎才女貌。” 叶笙歌面无表情,李扶摇则是置若罔闻。 他只是继续低着头把那些瓦片给放在该放的位置上。 等到最后李扶摇顺着梯子爬下来的时候,妇人跑过去收好梯子,随口说了一句要是儿子还活着,指不定也这么大了。 声音很小,几乎是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的。 可李扶摇和叶笙歌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李扶摇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叶笙歌则是牵起李小雪走出院子,说是又想去看看洛阳城了。 小姑娘挣脱开叶笙歌的手,跑回屋子里去拿了两把油纸伞。 这才和叶笙歌一起离开。 李扶摇想了想,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趁着妇人去放竹梯的光景,独自走回叶笙歌的那座小院。 重新回到屋檐下。 看着院里这场磅礴大雪。 有些怔怔失神。 直到很久之后,有个脸色发白,裹得极厚,一瘸一拐的年轻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李扶摇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奇怪的看着那个腰间悬刀的年轻人。 年轻人第一句便是冲着李扶摇问道:“叶姑娘呢?” 李扶摇指了指门外。 年轻人转身就要走,然后不知道为何又转过身子来,走到屋檐下,和李扶摇并肩而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那个少年的愁思 来人自然就是那位南城程家的公子,程雨声。 现如今洛阳城里唯一的一位山泽野修。 和李扶摇并肩站在屋檐下之后,程雨声开门见山问道:“叶姑娘喜欢你?” 李扶摇有些错愕,摇了摇头,“何以见得?” 程雨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挺希望叶姑娘不喜欢你的,可叶姑娘不管怎么看,也不会喜欢我,你说这事咋整?” 李扶摇下意识的哈了口气,然后才看着院里的那个雪人说道:“我觉得啊,叶笙歌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喜欢我,甚至全天底下的男子她都不会喜欢。” 程雨声本来就发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叶姑娘喜欢女人?” 李扶摇强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耐着性子说道:“我是说想叶笙歌这样的女子,要让她喜欢上一个人,都很难,沉斜山的道种你知道,现如今山河之中,年轻一代之中,谁比得上她,换句话来说,哪个年轻人配得上她?” 程雨声有些惆怅,李扶摇说得话并非没有道理,简直是太太有道理,叶笙歌是什么女子,以往他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大概能把叶笙歌看作是个普通的女子,可一旦知道了她沉斜山道种的身份,那之后的事情便实在是难办了,即便叶笙歌表露爱意,她身后的沉斜山难不成会眼睁睁的看着道种喜欢上一位山泽野修? 这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在这之前,谁都知道,那位道种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位这种身份的男子。 李扶摇拍了拍程雨声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我估摸着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对男女之情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眼前或许只有那条大道,最后,可能是那个地方。”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天上。 云端上坐得是圣人。 三教之外的剑士一脉,这数千年以来,才出过一只手不到的女子剑仙,而三教之内的圣人,这数千年来,还真是连一位女子圣人都没有出现过,所以在知道叶笙歌是道种之后,沉斜山上下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道教以后或许真会出一位女子圣人,打破这世间圣人无女子的说法,这样不仅能让三教之中的女弟子对于之后的大道更有信心,就连带着沉斜山的威名都会更上一层楼,只不过现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毕竟连那位号称最接近圣人的观主现如今都还没有迈出最后一步,其余人,更差得远,叶笙歌不过太清境,距离沧海,还有好几个境界要走,这一个不好就是数百年之后的事情,这数百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倒也绝对说不上短。 世间一切都无定数,要是说李扶摇比叶笙歌先成为剑仙,也都有可能。 毕竟谁也说不准。 程雨声走过两步,去门槛上坐下,然后唉声叹气。 李扶摇注意到他身旁的那把洛水,笑着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 程雨声拍了拍洛水,低声道:“这玩意可是把我从江湖给拉回洛阳城咯,跟着这把刀一起送来的还有个什么刑部供奉的名头,你知道吧,就是那晚被你一剑重伤的那种人。” 李扶摇点点头,不置可否。 程雨声继续惆怅说道:“其实不答应这桩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姑姑反正在皇宫里,即便是程家要没落,也不会没落到哪里去,可他娘的那家伙当时给我说的那番话让我不知道咋的就鬼迷心窍,最后就答应下来了,话说那晚上那杀老家伙的一剑真不是你出的?” 李扶摇反问道:“你要是有那么一剑,会让人之前把你揍上一顿,然后憋屈的看着对方这么久,最后才想起有一剑,把他干掉?” 程雨声尴尬一笑,摇了摇头。 李扶摇叹了口气,“要是说那晚那个前辈不是一名朝暮,或者境界更高的剑士,我肯定都不信。” 程雨声砸砸嘴,“咱们洛阳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难不成是刑部的供奉?可是依着洛阳城这地方,还真不好说让这么一位剑士留下来啊。” 李扶摇走过来坐在程雨声身旁,笑道:“想不出来的事情就别去想想,我觉得你现如今想想叶笙歌到底有没有可能喜欢你,才是要事。” 程雨声呸了一声,不以为意,想了一会才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那女子喜不喜欢你?” 提起这件事,李扶摇忽然一怔,随即嘴角有些苦涩,“好像和你的状况差不多,唯一比你好一点的就是她没像叶笙歌对你一样对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程雨声顿时就觉得身旁这兄弟和他有些同病相怜了。 “你喜欢的那个女子是出身大户人家,还是和你一样,都是山上修士?” 李扶摇随口说道:“山上修士。” 程雨声然后问道:“那是出身于三教之中还是什么别的?” 李扶摇想了想,然后说道:“和你差不多。” 程雨声啧啧笑道:“那得了,没啥大问题,只要她点头,那肯定要成。” 李扶摇苦笑不语。 程雨声在这里陪着李扶摇坐了很久,还是没等到叶笙歌之后便拍拍屁股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小院,他最后朝着李扶摇招手,说是以后有机会一起喝酒,烦心事嘛,喝完了酒,就没了。 李扶摇笑而不语,看着一头雾水的程雨声离去。 小院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看着这满院风雪,有些惆怅。 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时候只能乱想。 我李扶摇能看到满目山河,可是唯独看不到你。 我以后要从这里一路向北,走过山和水,走过白天和黑夜,去某处见你,到时候你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讲,但一定不能转头就走啊。 我可以接受你的失望,但肯定接受不了你的漠然相对。 青槐姑娘,说到底我还是想你了。 青槐姑娘,我还想问问你,面前这件事,我该怎么去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除夕夜里的一大一小 小年过后,距离真正的大年三十可就是一点都不远了,叶笙歌对于过年没有什么感触,之前在沉斜山的时候,这位道种指不定就算是除夕都在闭关,哪里关心过这种事,至于李扶摇,一个家都没有的家伙,对于过年更没有什么想法。 除夕那天晚上,隔壁宅子里的李小雪一家人,由着李小雪的娘亲亲自上门请叶笙歌和李扶摇过去吃年夜饭,说是叶姑娘带着小姑娘不知道吃过多少此早饭,这大过年的,他们就两个人,也实在是太过冷清。 李扶摇原本并不想再次踏入那座宅子的,可叶笙歌欣然答应之后,李小雪便又来拉着李扶摇的衣袖,非要让他过去。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李扶摇才又一次走进了那座宅子。 时隔多年,在那座宅子里再度见到那个面容并未多大改变的中年男人,一身青衫的李扶摇神情平静,吃年夜饭的时候没有喝酒,大约是李扶摇并不想喝,那个中年男人一个人喝着也觉得无趣,所以仅仅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扶摇便吃完起身,没有离开小院,只是坐在屋檐下的仰头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叶笙歌吃得慢,和那妇人闲话也不少,加上李小雪一共三个人,在那张桌子上多耽误了些时间。 穿着一身厚实冬衣的中年男人端了盆火炭过来,放在李扶摇身前,他则是坐在李扶摇身旁,一双手伸到火盆上,烤火取暖。 李扶摇没有说话。 倒是那个和他一个姓的中年男人开口笑道:“公子住在叶姑娘租下的那栋宅子里没觉得有些不自在?” 李扶摇平静开口,“江湖儿女,倒是不在意那么多。”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只不过叶姑娘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那种行走江湖的女侠,倒是想那种大户人家的小姐,再加上出手这么阔绰,想来即便是在江湖上行走,家世都不会太差。” 李扶摇想了想,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公子也不像是那种行走江湖的少侠。” 中年男人搓了搓手,笑意不减。 李扶摇皱眉问道:“哪里不像?” 中年男人理所当然的说道:“哪里有江湖大侠出门在外不喝酒的。” 李扶摇捏了捏衣角,才伸出一只手去烤了烤,“我最开始从师门离开的时候也喝酒,可后来遇到了一些事情,又自己想了想,觉得喝酒也没什么好处。” 中年男人点头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听得进去的还是不多。” 李扶摇不以为意,只是揉了揉脸颊,然后有些失神。 中年男人拿起身旁的铁钳掏了掏火盆,然后才轻声说道:“其实像公子这个年纪的,就已经外出奔波,四处闯荡的,其实不多,公子应该是还没有及冠吧?” 及冠一说,无论是大周还是延陵,其实都是一样,二十方才及冠,李扶摇离开白鱼镇的时候才十六岁,现如今三年过去,也才十九岁,距离及冠,还差着一年光景。 及冠礼对于一般的世俗百姓都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日子,只不过对于寿命动辄数百上千的那些山上修士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李扶摇还是轻声说了句,“今年十九了。” 正在掏火盆子的中年男人手一抖,倒是很快便恢复如常,然后便收回火钳子,叹了口气。 李扶摇借着火光看着鬓发已经有些发白的这个男人,神情复杂。 那些年的时光里,这个男人每日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上些小玩意,要么是个拨浪鼓,要么是个小铜环,要么就是一串糖葫芦,和屋子里的那个妇人比起来,这个读过好些年书的男人脾气实在要好太多,更何况这个男人的怀里似乎总是藏着几块糖,等着他蹦蹦跳跳回到这栋宅子前的小院里的时候,那个妇人肯定要大声训斥,可这个男人总是会拿出干净的布帕子来替他搽干净这一天在外面玩耍所弄花的脸蛋,然后等他笑嘻嘻的伸出手,他便温和笑着从怀里拿出两块糖来。 一块是给他的,一块是给那妇人的。 至于他自己,他从来不吃糖。 然后那个妇人肯定又会大声告诉他吃那些糖会让牙齿坏掉,也不接那颗糖,最后让一个人拥有两颗糖的他高高兴兴的去听那个男人讲故事。 李扶摇那些年能在白鱼镇靠着说书为生,除去厚着脸皮去那些说书先生那里讨教的本事之外,真正能够活下来,还是靠的这些在这个男人嘴里听来的那些故事。 实际上,这个男人在经商之前,还真就是那些洛阳城大酒楼里的说书先生,靠着说书积攒下来了一笔不算少的银子,便做起其他行当,如今这份家业,大抵也就是靠着他一点一点挣出来的。 其实即便是那时候的李扶摇,也在想,这个男人为何能够忍受住那妇人的脾气的? 只不过也并未想过太久就是了。 在屋檐下坐了很久,那中年男人说到最后,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说句和公子无关的话,我那个小子,要是还活着,就该是公子这个岁数了。” 李扶摇转过头,看着他。 中年男人往火盆放了几块木炭,温和开口,“我那小子啊,之前最开始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媳妇儿就说随便对付着叫个啥就行了,要不是我非不愿意,给他取了个扶摇两个字,指不定现如今即便他活着,也觉得自己那名字不讨喜,为什么叫扶摇呢,故事是我年轻的时候听来的故事,说是北海有种鱼,叫做鲲,很大很大,是北海里最大的鱼。当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故事里说等着有一天,这鲲长得够大的时候,就要化作鸟,从北海海里振翅一飞,成为鹏,即便是成为了鸟,其实也是天底下最大的鸟,这个故事说到这里就完了,我觉得寓意真不错,不过总不能给那小子取名叫做鲲鹏吧,这样也不好听,后来我在洛阳城又听到一首诗,不知道谁哪个读书人写的,反正就是说这个故事,其实谁写的还不一样?咱们延陵别的不多,最多的就是读书人。诗里面有一句扶摇直上九万里,我很中意,就定下了扶摇两个字,于是后来给那小子取名字的时候,也就是用的这两字。李扶摇李扶摇,公子觉得怎么样?” 李扶摇点点头,“名字不错,只不过那位李公子是怎么死的?” 中年男人摇摇头,“死了?我没说那小子死了啊?” 李扶摇心神一紧。 中年男人随即说道:“只是家里遭了难,被送走了,不过才这么大一个孩子,送走之后,活下来也难。” 李扶摇随口问道:“遭了什么难,要把亲生儿子送走?” 中年男人苦笑道:“在洛阳城里过日子,说是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自然便不容易,那小子之前遇上件事情,不知道是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要不是因为那件事,这小子即便是没出息些,大抵也能无忧无虑的长大才是。” 李扶摇默不作声,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捏着自己的衣角,看着眼前的这个火盆。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对不起他。” 李扶摇忽然问道:“要是再让你选一次,你怎么选?” 中年男人张张口,刚要说话,远处夜色之中便响起一阵巨响。 接二连三的响起。 原来已经到了子时过后了,家家户户都在点爆竹。 辞旧迎新而已。 爆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天空中更是出现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小姑娘李小雪从屋里跑出来,也不顾院子里的大雪,站在院子里就仰头看去,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烟花,一张小脸上满是期盼。 那个中年男人摇摇头,顺手抄起身旁的一把油纸伞,去院里给自家女儿撑起来,站在小姑娘身旁,中年男人很快就抱起小丫头,一起仰头看向天空。 叶笙歌走出屋子,站在李扶摇身旁。 那妇人对于这种东西向来没有兴趣,因此并未出门。 叶笙歌用极低的声音开口问道:“李扶摇,都聊了些什么?” 声音不大,更是被爆竹声遮挡得严严实实,因此并未传出去让第二人听见。 李扶摇站在屋檐下,摇摇头,“还能说什么,不过是些没用的话而已。” 叶笙歌笑而不语。 李扶摇看着外面盛放的烟花,更是不打算说话。 叶笙歌忽然开口说道:“李扶摇,之前小丫头告诉我,她们家从来不放烟花,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李扶摇一怔,眉头微蹙。 叶笙歌笑道:“看来是因为你。” 李扶摇一笑置之。 现如今小姑娘家里不放烟花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但很久之前,这座还有着一个小男孩的宅子里不放烟花的原因则是因为那个叫做李扶摇的小孩子闻不惯烟花的火药味。 所以在那些年里,这栋宅子里除夕夜里从来不放烟花。 至于现在,其实可能也是因为如此。 一如既往。 李扶摇脸上有了些笑意。 但是不多,也很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那些年的洛阳城 人间最得意第一百九十九章那些年的洛阳城除夕之后的大年初一,按着往年惯例,今日之后一直到十五元宵节之前,都是不召开早朝的,六部官员也好,还是其余衙门的官员,一年之中,也就是这十五天才算是真正的清闲日子,即便是十五天之后,那些桌上的东西堆得比山还高,也是这十五天过后才考虑的事情了。 现如今这十五天,怎么舒坦怎么来。 刑部衙门算是这年前年后正处于多事之秋,那晚那场袭杀便是和刑部牵连甚广,更是惊动那位皇帝陛下,导致刑部尚书王之章,这位在这刑部头一把交椅上坐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尚书大人告老还乡,现如今刑部的头一把交椅虽说是变成了关白夏在坐,但实际上刑部之后仍旧忠于王之章的官员们不少,王之章经营刑部多年,即便一朝不慎,沦落至此,但他在刑部的那些东西,也算不上完全清除了。 因此现如今六部之中,也就只有关白夏这一位尚书大人,才在年后的这十五天里都要留在刑部衙门观看那些卷宗,这个年,他过得并不轻松。 但实际上显而易见的是,关白夏过不好一个年却真是捞到了一个刑部尚书的官帽子,刑部尚书什么概念,延陵王朝的六部尚书之一,正三品官员,在整个延陵王朝之中,真正的庙堂大佬! 就连关白夏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王之章在刑部扎根多年,要不是那晚那件事他处理的让陛下实在是动了真怒,想来不管如何,现如今这个位置,都不会让他坐上去的。 当年春闱,他关白夏即便是首榜头名,不也得耐着性子熬到现如今才机会? 官场上,文官和武人本来就不一样,文官讲究的是细火煮茶,要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去研究火候,才能煮出一壶醇香四溢的好茶,而武人则不同,被这些清谈文人说成大火煮冷酒,要是能够一蹴而就那便最好,要是不能,也至少要比煮茶来得快些。 可坐上去便坐上去了,关白夏在兴奋之余也在深思,皇帝陛下和学宫那边的关系,只怕并非是朝野之中所想的那般,他要想在这个位子上坐好,只怕也要花不少功夫。 坐在刑部衙门那间属于尚书大人的房间里,关白夏抛去那 些案卷,最后在一张洁白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步步为营。” 就在这个时候,在刑部衙门外的那条街道上,有个面容沧桑的男人站在衙门口站立片刻,最后只是喟然一叹,转身便走。 这个曾经的朝中三品大员,刑部尚书,现如今的一介草民,看了看停在远处的那架马车,神色有些复杂。 在洛阳城待着都不容易,相比较起来关白夏的熬了这么些年总算是成就正果,他虽然之前机遇比他好上太多,但说实在话,终究是没能笑到最后,直到现如今,他即便是知道皇帝陛下因何而动怒,放在当晚,他也一样是要这样选择的,学宫和洛阳城之间,相信每一个朝中官员,都不会和他做出不一样的抉择。 可即便是如此,那位皇帝陛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将他赶出洛阳城。 只是因为他选错了一个大家都会选错的东西。 王之章除了苦笑之外,还能做什么。 走在街道上,这位算不上年迈的老大人倒是真有些看起来腿脚不太好了。 不过才走了几步,很快便有个女子小跑到他身前,对他说了几句话。 王之章抬头远望,在那边巷口便有个人站在那里,正看着这边。 王之章疾步往那边走去,那个前来报信的女子倒是站在原地,没有急着往前走。 站在巷口的,是那位目盲读书人王偃青。 王之章走到王偃青身前,对着王偃青行过一礼之后才有些苦涩的说道:“王某要离开洛阳城,满朝文武都不愿意来送王某,偏偏偃青先生来了,倒是很让王某感到心头一暖。” 王偃青笑了笑,“以往要叫王大人,今后只能喊上一句王先生了,请王先生不要怪偃青。” 王之章摇摇头,苦笑道:“没有这个道理。” 王偃青伸出手,示意和王之章一边走一边说。 走出几步之后,王偃青轻声说道:“王先生在想为何陛下要因为一个绝大数人都会选错的事情而苛责于先生?” 王之章沉默不语,最后点了点头,“是。” 王偃青温声说道 :“容偃青问几个问题。” 王之章点头,“偃青先生但问无妨。” “洛阳城是谁的?” 王之章面对这个问题,有些无从说起。 王偃青自顾自说道:“整个延陵都要受学宫及那些书院管辖,儒教在延陵根深蒂固,甚至可以说没有儒教便没有洛阳城,便没有延陵王朝,可陛下是世俗国度里的君主,他管理着那些世俗百姓,那那些世俗百姓就得听他的,即便是学宫站在幕后,也不能要这些世俗百姓去承担那些不该他们承担的东西,因此若是说洛阳城是学宫的,只怕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可既然洛阳城是陛下的,王先生那晚的自主主张就相当于变相承认洛阳城是学宫的,因此陛下生气,便能说的通了,王先生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也不是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王之章叹了口气,“那学宫若是不满洛阳城的所作所为又当如何?” 王偃青摇头,“学宫里有许多声音,那位苏掌教便是最大的一道声音,苏掌教不在学宫,才有学宫派遣修士入洛阳城一事,若是掌教在学宫,即便是还有修士入洛阳城,也绝不会让刑部帮忙,因此那晚的事情失败了,学宫只能吃个哑巴亏,因为苏掌教才是学宫明面上的掌教,甚至等苏掌教回到学宫之后,学宫里的声音便都会消失不见,洛阳城这次的作为也会被认为是维护苏掌教的权威,因此学宫不会不满,至少苏掌教不会不满,那就够了。” “不如偃青先生站得高,王某实在是看得没那么远。” “无谓高低,只需知晓陛下不同延陵历代帝王便已经足够,与学宫的关系,那么多年以来,延陵都是在山下看着山上。现如今皇帝陛下想要换个和延陵相处方式,你说有没有意思?” “不难?” “难。” “就算是难,陛下也愿意去做,那就不该我们去掺和。” 王之章脸色黯然,有些无奈。 眼看快要走到巷口,王偃青开口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十几年前,学宫选学子一事,其中有个学生的名额被人所替,我想知道替他的那个人是谁家的公子?”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章 一件有趣的事情 【】 站在巷口,这位刑部前任尚书一怔,随口说道:“学宫在洛阳城挑选学子一事,每年一次,说是公平,那也要得那些贵胄家里没有适合走上那条修行大道的孩子,才能轮到普通百姓,再说了,偃青先生要是说起十几年前,别说是我,即便是负责这件事的礼御司也一样不清楚,偃青先生要是想知晓详情,自然可以去礼御司一查,只不过最多也只是能查到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至于被何人顶替,礼御司自然不会有记载,说到底,还是得找到那个孩子的家,若有亲人在世,才有可能。” 王偃青迟疑问道:“学宫选学子一事,有人动手脚,学宫已经摆明了不在意,这洛阳城也有诸多门道?” 王之章叹了口气,“所以说在洛阳城里待着,真没那么容易,到处都是门道,这些早已经在洛阳城扎下根的贵胄们更是如此,毕竟好东西得来不易,谁都想把东西紧紧捏在手中,要是一不小心丢了,不由外人去说,自己都要觉得难受至极,因此在这些和学宫沾染关系的事情上,自然要小心翼翼,偃青先生要是想去查这件事情,只怕即便身后有陛下,也有些举步维艰。” 王偃青淡然笑道:“怎么个难法?” 王之章摇摇头,没有在这里继续多说,有些事情,他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时候,不好说,等从那个位子走下来之后,其实更张不开口。 王偃青往前小走几步,避过地面上的一滩积水,然后停在一旁,陷入沉思。 王之章站在一旁,由衷说道:“之前是觉着偃青先生眼瞎心不瞎,现在才由衷觉得,偃青先生比谁都看得清。甚至我开始怀疑,偃青先生的一双眼睛,是不是自己弄瞎的,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太多污浊?” 王偃青笑而不语,他“看”向远处的那架马车,轻声说道:“王先生,今日一别,只怕倒是难见了,偃青跟王先生年纪相仿,但注定要比王先生多活好些日子,若是王先生后辈子弟要入洛阳城谋生的,偃青力所能及,一定会照拂一二。” 王之章拱手行礼,感激说道:“王某何德何能,能让偃青先生如此作为。” 作为曾经的刑部尚书,王之章十分清楚,得到王偃青这句话,有多难。 王偃青摇摇头,不多说什么。 最后他只是停步于此,“看着”对他行过一礼的王之章缓缓远去,登上那架马车,最后马车也缓缓远去,不见踪影。 王偃青想了想,转身缓行。 只是走过几步之后,之前那个为王偃青传话的那个女子便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等到王偃青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她刚想拍一拍王偃青的肩膀,王偃青笑了笑,“冬天还没走啊,怎么会看到春水?” 名叫春水的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委屈的开口,“先生如何知道的?” 王偃青面容平静,“之前王先生还说我眼睛并未瞎,看得清啊。” 一身墨绿衣衫的春水柔声道:“那先生可看清了春水今日穿得是什么颜色的衣衫吗?” 一一>> 王偃青摇头叹道:“一叶障目啊,有好些事情,都不是我这个瞎子看得清的。” 春水捂嘴笑道:“是是是,先生看得到的东西都是那些极为重要的事情,看不清的就是这些无关轻重的小事了。” 王偃青一笑置之。 他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春水,今日回宫的时候替我问问陛下,是想着鱼和熊掌都要,还是说取其一即可,若是陛下说取一样,你便问陛下这之中取哪一样,只不过不管陛下说取哪一样,你都说难就好了。” 春水歪头问道:“要是陛下问两者都要呢?” 王偃青一本正经说道:“那你就给陛下一巴掌。” 春水一张小脸变得有些煞白,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偃青。 王偃青哈哈笑道:“怎么样,先生可是知道你现在的脸肯定是白的。” 春水低声问了一句,“先生真要打陛下的巴掌?” 王偃青皱了皱眉头,“春水你是不是傻?” 春水一怔,没好意思开口。 王偃青低声开口,“皇帝陛下你都敢动手打,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了。” 春水一张脸都有些发烫,她看向王偃青,神情古怪。 “当然了,陛下要是两者都要,你就告诉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枕头垫高些。” 春水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这么跟陛下说。” 王偃青笑了笑,“那你到时候就问陛下这个问题好了,陛下要想知道答案,让他来找先生我,只不过要提壶酒。” 春水点头应下,说了句知道啦。 王偃青忽然问道:“春水,依着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在宫里再待不了多久了,出宫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春水跟在王偃青身后,本来就是低眉顺目,听到这句话之后蓦然抬头,很快便红了眼眶,她轻声道:“陛下安排春水给先生读书,可没说有到了年纪就要赶出宫去的,除非是有一天先生觉着春水老了,声音没有现在好听了,那春水就只能让陛下再给先生换一个人了。” 王偃青有些“讶然”的说道:“你在想什么,先生只是问问你,要是有朝一日出宫了,又没去处的话,就在我那小院里住下,继续为先生我读书,只不过先生清贫,可没有宫里那么多银子,你应该是要嫌弃了。” 春水一怔,随即摇头,“给先生读书是春水的幸事,先生这么了不起,要是真能一辈子都给先生读书,那就是春水求都求不来的幸运了。” 王偃青轻声笑道:“一辈子那么长,还早得很。” 春水嘟囔道:“春水的一辈子才不长,先生的一辈子才真的长啊。” 王偃青仰起头看了看,是啊,这一辈子那么长,做人要是一辈子死气沉沉,好像还真没什么意思,真要做一些有趣的事情才行。 至于何谓有趣之事,现在在做的那件事就是。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一件更有趣的事 【】 在大年初一当天又到了李小雪家里吃了一顿饺子的李扶摇这些天再没有踏足过那座宅子,更没有见过李小雪一家三口,叶笙歌日复一日的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不曾出过一次门。 李扶摇则是时常不见踪迹,早出晚归。 这些天的洛阳城又下了好几场雪,但都不大,没能让叶笙歌堆起来另外一个雪人,只不过之前她堆的那个雪人,这些天过去了,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旁人或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李扶摇知道,这要不是叶笙歌又拿出了某张符箓的原因,他把李字倒着写。 程雨声这些日子来得也勤,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陪着叶笙歌在院子里坐上一会儿,叶笙歌几乎不开口,偶尔要说话,也都是程雨声实在是说了太多话,她随口让他闭嘴而已,身受重伤的程雨声原本伤势就已经好转,后来又被叶笙歌给砸了几颗丹药,现如今已经完全是恢复如初,再度悬刀的时候,显得就和之前流露出来的东西差距很大了,他偶尔会在李小雪家门的门槛上坐着和小姑娘谈天说地,一大一小,小的是因为天气太冷实在是不想怎么动弹,所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大的则是又用了一百种方法也没能让叶笙歌改变心思,因此便有些气馁,李小雪的娘亲,那个妇人自从大年初一那天收到程雨声从家里顺手牵来的一份价值不菲礼物之后,对于这个身份不知道,但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公子哥更加热络,这些日子在程雨声短暂在这边待着的时候,妇人也会搬条板凳坐在一旁看着,顺便说上几句,支上几招。 但不管说些,仍旧是毫无进展的程雨声愁眉苦脸。 他按着腰间那柄洛水,神情惆怅至极。 李小雪坐在他身旁,一张小脸被冷得通红,她歪着头看着那边叶姐姐的宅子,忽然说道:“叶姐姐脾气很怪啊。” 程雨声附和道:“可不是,要是一般女子,就算是再如何铁石心肠也被我感动了,就叶姑娘一个人这个样子。” 李小雪乐呵呵的开口道:“程哥哥,我看你也是没戏咯,叶姐姐多半要被那个大哥哥带走了。” 程雨声拍了拍腰间的洛水,嘿嘿笑道:“你看他敢不敢。” 程雨声很快又自顾自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喜欢叶姑娘就是我的事情,哪怕是叶姑娘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李小雪做了个鬼脸,打了哈欠,然后揉了揉眼睛,“我不陪你发呆了,我要去睡觉了。” 程雨声仰头看了看天色,低下头还想说些什么,小姑娘就已经早已经跑进屋,重重的关上了门。 程雨声正摇头,就在不远处看见了一身青衫的李扶摇。 他手里提着两壶酒,一大一小。 他站起身,小跑几步,来到背着剑匣的李扶摇身旁。 李扶摇把大的那壶酒扔给程雨声,笑着说道:“反正也无事,到处走走?” 程雨声点头,没有拒绝。 李扶摇喝了一口酒,神 一一>>情极为满足,和程雨声走在街道上,也没去管那些雪花,他缓缓说道:“依着你家里的情况,肯定知道了李小雪家里以前应该是有个儿子的。” 程雨声点头,“早在见到叶姑娘之后,这一条街我都查过,那小丫头就在叶姑娘隔壁,更是重点,自然知道那小丫头家里的情况的,我知道她有个哥哥。” “她哥哥叫什么名字?” 程雨声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扶摇,之后才轻声答道:“李扶摇。” 李扶摇笑了笑,又喝口酒,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奇怪,似乎有些高兴,也有些悲伤,高兴和悲伤两种情绪本来该是对立的,可现如今却是出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脸上,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可就那么出现了。 “我也叫李扶摇。” 程雨声正在喝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就要把嘴里的那口酒给吐出来。 他一怔,随即说道:“那个叫李扶摇的家伙运气可不怎么好,你也很倒霉?” 李扶摇有些缅怀的说道:“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人从几乎算是天底下最大的一座雄城里给丢到了一个偏远小国的小镇上,你说到底运气好不好?” 程雨声沉默,他本来就不擅长安慰旁人,尤其是还没有经历过旁人的苦难,想安慰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扶摇笑道:“我这些天才知道,其实这种事很常见,比我想象的还要常见,学宫也知道这些事情,只是不当回事,甚至有好些修士把这种事情当作肥差,巴不得每年都是他们,毕竟要想换下一个孩子,要花费的银子真的不少,而且好像学宫也知道了洛阳城和之前不一样了,再加上出的那些事情,因此每年选的孩子,资质高不高,其实都没那么重要,所以那些事情,很常见,也很普通。” 程雨声忽然摇头,认真说道:“所以我不愿意去那个地方。” 关于南城程家的公子宁愿出洛阳城去游历江湖也不愿意入学宫求学一事,其实在洛阳城的那些贵胄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因此能被李扶摇探查到,也很正常。 李扶摇继续说道:“这些事情在大人物眼里,是小事,微不足道,用银钱就可以摆平,但对于我这个当事人,你说说会不会那么简单?” 程雨声一怔,因为在李扶摇开始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身上那些剑气已经开始渐渐外泄,显然李扶摇此时的心情,并没有太淡然。 甚至算不上平静。 程雨声看着他,“我不会告诉你那个名额替换所受到最大利益的人的名字。” 李扶摇微笑道:“这种事情,我一般不求人。” 程雨声愕然,“洛阳城如此大,你要自己查?” 李扶摇脚下脚步不停,一直再往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过了两条街道,来到了一栋不大的宅子面前,他轻声笑道:“既然不求人,那就只能是自己查了,程雨声,你现在可以走了。”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二章 好久不见 【】 李扶摇开口告诉他,让他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终究还是开了口。 程雨声没有走,因为他不想一头雾水的便离开,只不过好在李扶摇也没有要赶他走的样子,他背着剑匣站在远处,看着那栋宅子,指了指之后,李扶摇就默不作声,不再说话。 程雨声看着那栋宅子,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要出现。 结果等了半刻钟之后,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推门而入,开门关门的间隙,能看见有个红裙女子的面容。 李扶摇盯着那边,走了几步,临近那座宅子之后,方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是谁当年替换了我,但我知道是谁当年把我送去那个地方的。” 程雨声也不是什么蠢人,很快他就梳理清楚了脉络,看样子之前看到的那个老人就是那个把李扶摇送到白鱼镇的人,即便知道了是他,找到他一问,那就什么都知道了。 顺藤摸瓜,接下来李扶摇要怎么做,都不算是过分,只要他不丧心病狂到要将那家人满门都都杀掉。 李扶摇坐在宅子前的石阶上,感慨道:“很久之前我成为剑士之后的第一次出手,在周国那边的罗桑河畔,当时洛阳城派了好几个修士到陈国,由他们领着去攻打周国,当时我就在罗桑河,和我的一个朋友,在罗桑河哪里杀了好几个修士,当时是我第一次出手,虽然我不断告诉自己,我杀人是为了保全周国,是为了保全那个我待了几乎有好几年的地方,但最后出手用柴刀杀人的时候,其实想得还是这样会让洛阳城没有颜面,而那些洛阳城贵胄就会很难受,我第一次出手,就是为了像是你们程家那样的洛阳城贵胄难受。当然,我现在来看,不仅你们不会难受,只怕你们对于这个消息,理会都不会理会,只是因为事不关己而已,我真要让该难受的人难受,也得让他们失去真正在乎的东西。” “我还没死,所以这件事里,不会有人去死。” 李扶摇仰头看向程雨声,平静道:“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要先知道那个人是谁。” 程雨声叹了口气,洛阳城里的那些贵胄,也不是程家便只是程家,李家便只是李家,多多少少都其实有些关系的,他李扶摇今日之所以能耐着性子来给他讲那么多,也不是因为他想告诉谁什么东西,恐怕只是念着那晚的情谊,让南城程家离这件事尽量远一些。 普通百姓要去对付洛阳城的那些贵胄,那是找死。 可李扶摇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剑气境的剑士,是一位山上神仙。 程雨声很清楚,现如今的刑部供奉里,要找出来能够胜过李扶摇的,绝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目,而那些人当中,绝大部分都已经是古稀高龄,还有少数已经是仗朝之年,比起来现如今这个才不到及冠之年的剑士,只怕即便能胜过他,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更何况,李扶摇的根本底牌,不在于这自身境界。 而在两个人身上。 或者说是三个人。 一一>> 道种叶笙歌,那晚出剑一剑斩杀朝暮境修士的某人,还有皇帝陛下。 那晚李扶摇坚定的站在了叶笙歌的身旁,便足以说明,那位道种绝不可能让李扶摇死在洛阳城,道种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后的观主,以及观主身后的沉斜山,至于那位出剑斩杀过一位朝暮境的某位前辈,既然是用剑,那便至少和一样用剑的李扶摇有些关系,难不成也会眼睁睁看着同样用剑的李扶摇死在洛阳城? 而更为重要的皇帝陛下。 更是这之中的关键。 既然李扶摇是洛阳人,那为什么不可以成为刑部供奉,为什么不可以为洛阳城效力,毕竟一位还不到及冠之年,便已经是剑气境的剑士,注定是潜力无穷的。 不说其他,依着他这个修行速度,等到百年之后,即便不是一位朝暮境的剑士,也该能抗衡一名朝暮境修士的存在,到时候的洛阳城才会更有底气去和学宫说话。 现如今为了一位前途无量的剑士,去收拾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而且才帮了叶笙歌的洛阳城,有很大可能不会去轻易丢掉这份情谊。 所以程雨声一点都不担忧李扶摇最后会不会死,他只是想知道那位才把洛水交给他的陛下,会怎么做。 说到底,他都还要喊他一声姑父。 程雨声沉声道:“李扶摇,你到底想怎么做?” 李扶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世间的好多东西你真的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比如说我身后这栋宅子里的那个老人,明明是他带着一袋银子和我去了白鱼镇,然后扔下了银子和我,我该恨他才是的,可他的孙女,偏偏就是我小时候最好的那个玩伴。而李小雪家里,明明从小对我最不好的就是那妇人,可偏偏当初还是她求着那个男人不要把我交给那个老人,而对我极好的那个男人呢,又是最后他下的决定。你觉得奇不奇怪?” 程雨声默不作声,只是摸了摸刀柄。 李扶摇笑道:“而今天这些话我本来是不该开口说的,就算是要说,怎么也得说给叶笙歌听,但她肯定不乐意听,所以我最后只能说给你听,你说奇不奇怪。” 程雨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李扶摇笑着看着他从自己的视线里渐渐消失,然后才站起身来,之前坐下的时候石阶上就有很多积雪。 现在站起身的时候,积雪还是积雪,他的衣衫也是那么干净。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有些泛红的脸颊看起来十分好看。 他最后走了一步,去敲门。 咚咚咚。 声音很好听,很像是很久之前李扶摇听见过给马掌钉马蹄铁的声音。 门很快被人打开。 李扶摇站在门口,笑着开口,“好久不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扶摇语气温和,那种神态就像一个从远方归来的游子见到了久违的故人一样。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三章 这个故事写在风雪里 站在门口的,不是之前推门而入的那个白发老人,而是大冬天仍旧是穿了一身红裙的一个女子,女子容貌普通,但一双眼睛很有灵气。 看着眼前这个背着剑匣,面容陌生的青衫少年,女子一脸疑惑,更因为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让她更觉得奇怪。 站在门口的李扶摇笑了笑,伸出手侧着身子指了指远处的某条小巷,笑着说道:“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就喜欢在那个地方一起闹的,还有那家酒肆后面的那面的青石阶,咱们晚上一起抬头看星星来着,那个时候你就喜欢穿红裙子,说是以后长大了要嫁给一个厉害的将军才行,那个时候我不是老说,你要是嫁不出去就找我好了,你还老是嫌弃我来着,你说我家宅子不够大,不嫁给我,免得以后孩子生多了,不够地儿住,你不记得了?” 红裙女子先是一怔,随即脸有些发烫,然后她才不确定的说道:“是你啊,李扶摇?” 李扶摇点点头,搓了搓手,笑道:“这些年在外面漂泊,偶尔想家的时候,就会想起你啊,然后还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嫁给将军了,那以后要想着见你就真的不容易了,只是现在看着你,好像还没嫁出去,是眼界太高了?看不上别人?” 红裙女子皱着眉头,咬着牙说道:“李扶摇,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个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李扶摇没有反驳,点头道:“这些年在外面奔波惯了,说话的时候,嘴里有刺,你别在意,就当我还是那个喜欢和你一起看星星的家伙好了。” 红裙女子翻了个白眼,她盯着眼前这个比她足足还要高出一头的李扶摇,没有去问什么他这些年去哪儿的废话,小的时候,有一天她忽然发现那个喜欢晚上看星星的家伙不见了,于是她就跑到了那条小巷口的那座宅子前去问那个脾气很好的李伯伯,李伯伯只是说去学宫了,其余的什么都没说,可洛阳城里,这么些年来,自家孩子被选入学宫的那些个人家,哪里有像李伯伯这样的,而且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学宫那些先生带着那些被选中的孩子去学宫的时候,队伍里面根本没有李扶摇。 于是李扶摇莫名其妙就失踪了。 她伤心了好久,不过毕竟是孩子,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伤心里过日子,大一些之后,对于李扶摇的记忆就淡淡没了,样子都想不太起来了,要不是李扶摇说了这么些年少时候的趣事,哪怕他们再如何对视而望,她肯定也是不会知道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李扶摇的。 她开口问道:“那你这次回来,要在洛阳城呆多久,还是说一直都不走了?” 李扶摇搓了搓了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问道:“怎么,不再洛阳城了,你就不请我进门了?” 红裙女子瞪了李扶摇一眼,一如当年她理亏的时候的举动,让开身子之后,李扶摇总算是走进院子里。 一进院子,红裙女子才发现这家伙脑袋上已经堆积好些积雪,摇了摇头,红裙女子嘱咐李扶摇在屋檐下等着,她要去给他找帕子擦擦脑袋。 李扶摇站在屋檐下,打量着小院布局,这处小院当年他没少来,这么些年过后,竟然都还没什么变化,这倒是让李扶摇有些惊讶,他站在屋檐下,神情平淡,看着院里的这场大雪,揉了揉脸颊,嘿嘿一笑。 红裙女子很快便拿了干净的布帕子过来给李扶摇擦脑袋,其实要不是当年李扶摇被人从洛阳城带走的话,就在这洛阳城长大,倒是可以和她说是青梅竹马,说不定长大之后成亲都有可能,只不过世事难料,现如今这么些年未见,虽然还有儿时的情谊在,但说到底也没有太多情分在心间。 “你爷爷呢?” 李扶摇接过帕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随口相问。 红裙女子从小就父母双亡,李扶摇倒是清楚的很,至于她那个现如今唯一存世的长辈,他更是记得清楚。 当初就是他不远万里,把他从洛阳城提着往白鱼镇走。 实际上在他走之后,李扶摇还一直念叨巴不得那老人死在半路,现如今想来,要不是他没有贪墨那袋银子的话,李扶摇连那个冬天都活不过去。 所以对于那个老人,李扶摇其实并没有太多恨意。 红裙女子在屋檐下的一条木凳上坐下,笑嘻嘻的开口说道:“不知道啊,爷爷一回家就喜欢在屋子里乱窜,也不知道在哪里,请了大夫来看过,都说没问题,还说爷爷老当益壮,再活个十几年都有可能的。” 李扶摇笑着点头,没有多说。 和红裙女子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她忽然有些慌张的说起有件事忘了,她约好今天中午去那边胭脂铺拿胭脂的。 胭脂是新品,去晚了可就没了。 李扶摇随即起身,说是那他就先回了。 红裙女子找了把油纸伞塞在李扶摇手里,说是外面雪大,把送到门口之后,就急急忙忙往外面跑去,又剩下李扶摇站在门口。 抓着一把油纸伞的李扶摇看着远去的红裙女子,想了想,才重新推门而入。 才走进院子,那屋檐下,早已经有个白发老人在那边看着他。 李扶摇随手关上门,用门栓栓好。 他抓着那把油纸伞,对着那个站在屋檐下的老人说道:“好久不见。” 那个老人看着这边这个面容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但一双眼睛仍旧如同当年的那个背着剑匣的青衫少年,记忆一下子便被勾起,他想起了当年在白鱼镇最后一次见他,他也就是那样看着他,只不过比起来现在的平静,那个时候,他的眼里还的的确确有恨意,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没有人相信他会活下来,即便是熬过那个冬天,之所以没在洛阳城便将他解决了,除去那位家里已经答应了那个男人,不杀他之外,还有的原因就是实在是没把李扶摇放在心上,丢了学宫名额的李扶摇,能不能翻起浪,又能翻起多大的浪,那家人都不会在意,之所以不让他留在洛阳城,大约还是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只不过没人想得到他能活下来,这是真的,哪怕是给他留下一袋银子的老人。 更没有人会想到他不仅能活下来,而且还来到了洛阳城。 老人之前这些年从未想过,直到今天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那双眼睛。 这一切都是事实。 好似当年。 老人脸上的惊愕很快消失,然后变得有些奇怪,最后回归平静,“我从来没想过咱们还有相逢的一天,最多最多在梦里,想过你在那个小地方活了下来,然后成家立业,没想过咱们还能相逢,更不提是在洛阳城。” 李扶摇感叹道:“我却是一直在想这件事,自从那个冬天我没能死之后,每一天我都在想,再见到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们都说孩子一天天长大,那些记忆就会渐渐消失,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那些记忆还很深刻,比如最后你关门的那个动作,其实手在抖,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还有那个钱袋子上面绣着的两条鱼,我也记得很清楚。只不过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提着刀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真的,不是我现在的想法,就是那些年也是如此,我从来没觉得你该死。” 老人看着他,“可你还是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人语气里有些疲惫。 李扶摇就站在门口,他问他,“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座城我待了好些年,回来看一看也是极有道理的一件事,再说了,我不是只是为了看看?小时候私塾先生讲学的时候,说是要以德报怨,可是那个道理,先生只是在学堂上讲过,有一次和我在学堂外面晒太阳的时候,我问先生,为什么要以德报怨,我还以为先生当时肯定要找许多道理来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为什么,可其实,先生只是说了几句话,说是有一种以德报怨叫做你打不过别人,只能被动的把那些被欺负的事情藏在心底,另外的以德报怨,是真的不在乎,可大部分人,遇到这种情况,大抵是想不开的,没达到那种境界,所以才有了许多报仇的故事。我问先生为什么这些事情不在学堂上讲出来,先生却是说,即便对这个世间有那么多牢骚,也是还要把好的一面告诉其他人才行。” 李扶摇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然后又摇摇头,“可先生的道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还是愿意做那个报仇的人。再说了,我不是没进学宫,只是练了剑吗?” 老人的视线落在李扶摇身后的剑匣上,他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你即便是吃过了那么多苦,可也没人在意,更不一定会有人会感到愧疚,以及付出代价。” 李扶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告诉我我应该知道的,而不是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关心我,来劝我不要去做什么事,虽然你的孙女的确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老人神情不变,只是看着李扶摇的剑匣,“我不相信你能办到。” 其实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我不相信你能做到让那人付出代价,所以我不准备告诉你任何事情。 李扶摇看着那个老人,忽然很生气。 老人从门里拿起来一把刀,刀鞘很旧,满是灰尘,刀柄上更是如此,老人吹了吹,抽刀出鞘。 刀锋清亮。 仍旧是柄好刀。 他提着刀看着李扶摇,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是你连我这个糟老头子这一关都过不了,怎么还敢说什么要报仇的话。 “即便你有奇遇,练了剑,成了一个不错的江湖武夫,但你总归要清楚,这里是洛阳城,这里不止有江湖武夫,还有修士,足以让你死一万次的修士。况且那件事早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即便是你要做些什么,也无济于事,毕竟都无法补偿你。” 李扶摇没有解下背后的剑匣,只是就这样走过去,走到他身前之后,用手里的油纸伞狠狠向下打去,老人提刀横胸,要一刀砍断这把油纸伞,李扶摇不管不顾,只是就这样打下去,油纸伞和铁刀相遇。 伞没断,刀却脱手了。 老人的虎口被撕裂,刀飞到院里。 李扶摇一伞打在他的肩膀上,再一伞打在他的腿上,老人一个没站稳,便从台阶上滚了下去,瘫坐在雪地里,被打的两个地方,已经再使不出半点力气。 李扶摇从屋檐下走出来,来到院里,看着这个老人,用伞指着他的心口,微微眯眼,虽无杀意,但小院里剑气凌冽。 剑意纵横。 他看着这个老人,没有兴趣再多废话,只是平静说道:“只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要么告诉我那人是谁,要么等着给你和你孙女一起死。我知道那人指不定会威胁你,要你死守这个秘密,要是吐露半分就要你一家人都死去,可我也告诉你,你不说,你们一家人也会死,反正也才两个人,都不难。你也别想我和她有什么情谊,那些情谊不足以让我放弃,而且你自己扪心自问,在我这件事之前,那些情谊真的重要?” “我不是什么儒教的先生,没有一肚子道理要讲,没有什么恻隐之心,我只是被他们看成泥腿子的剑士,什么叫剑士?就是能逼得他们愿意讲道理的那种人!” 李扶摇神情漠然。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果真就把走进屋子里去找了支香点燃放在屋檐下,然后他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个老人。 “顺便提醒一句,有可能也等不到一炷香,她回来的时候你都还没说出来,我就开门把她放进来,你们提前死。” 老人平静道:“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扶摇默然无语。 他只是在盯着那炷香。 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时间的力量,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已经决定的。 院里风雪不停,站在屋檐下的少年,瘫坐在院里的那个老人,都是一幅画。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 李扶摇却没有流露出些什么不耐烦的神色。 只是这些寂静的场面总是需要一个人来打破的。 很快门外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还有年轻女子的声音。 李扶摇走过去要开门。 老人的脸上神色复杂,最后在李扶摇走到门前喊住了他。 “等一等。” 李扶摇转过头来,看着他。 老人说出几个字。 似乎就是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 李扶摇笑了笑。 —— 大雪磅礴的那处小院里,石桌上积雪已厚,目盲的读书人站在屋檐下,身旁是那位洛阳城的主人,延陵皇帝。 今日延陵皇帝一身布衣,若不是认得他容颜,一定是不会把他当作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的。 王偃青手里握着一枚黑子,这位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目盲读书人笑着开口,“其实陛下你也好,还是我也好,早该知道他走进洛阳城,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是他怎么做,我其实一点都不知道,可是陛下既然知道他要怎么做,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延陵皇帝眼神深邃,“按着偃青先生所想,朕为了拉拢他,应该是要懂得有所取舍才是,所以偃青先生才会让春水稍话给我,说鱼和熊掌的事情,可朕想了一夜,才发现一件事。” 王偃青笑着回答,“是鱼和熊掌都想要,所以便都不愿意选?” 延陵皇帝点点头,“民心,和那群官员的忠心,朕不敢丢,也不能丢,李扶摇这个人,能不能成为我洛阳城的修士,反倒是不是那么重要,只能说尽力去争取,但绝不能为了他给自毁根基,而且朕还想到一件极有可能的事情。” 王偃青神情平淡,“陛下请讲。” 延陵皇帝呵呵一笑,“咱们之前想事情不过是从利益出发,想自身该如何自处,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但实际上,咱们本就不该如此,试着去站在那少年的角度去看看,然后偃青先生指不定会发现眼前豁然开朗,这件事,咱们不插手,或许才是最好的做法。” 王偃青皱了皱眉,“那陛下就是放弃了?” 延陵皇帝摇头,“偃青先生,朕其实觉得,不插手,或许能别开生面,不管如何,朕还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告诉朕的心意,这件事便算不上黄了。” 王偃青笑而不语。 延陵皇帝仰头看着满天风雪,“这个故事,咱们做一回旁观者就行了,到底怎么写,就让那个少年一个人去动笔,说到底,他也是洛阳人,朕这两不相帮,其实也没有半点问题,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王偃青笑道:“那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去见他?” 延陵皇帝有些失神,很快就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等雪停的时候,风雪太大,可不适合煮茶会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四章 你们都听一听 【】 风雪大作,李扶摇提着那把油纸伞,走了几步之后,又想了想,最后又把伞放回屋檐下,走到木门前,打开门。 红裙女子先是愕然,继而视线越过李扶摇看到了瘫坐在小院里,身上已经堆积满雪花的老人。 她浑身颤抖,伸出手指着李扶摇,厉声道:“李扶摇,你对我爷爷做了什么?” 李扶摇没有搭话。 红裙女子小跑几步,去小院里蹲下查看老人的伤势。 李扶摇转身看着这一对爷孙,笑了笑,“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奇妙,你爷爷算我半个仇人,你却算我半个朋友。今天要不是因为你,你爷爷也不一定会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好了,从此咱们再不相欠,情谊和冤仇都一笔勾销。” 说完这句话,不等着这两人开口,李扶摇便已经转头踏出小院,走入漫天风雪里。 红裙女子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很快便被老人扯了扯衣袖。 浑身都是雪花的老人看着这个背负剑匣的青衫少年离去的背影,神情惘然。 红裙女子小心翼翼搀扶起他,让老人坐到屋檐下。 红裙女子很快又去把那把刀捡了回来,老人拿起那把刀,看着眼前这个孙女,笑着开口,“是不是不太清楚,为什么爷爷会和他有了冤仇?” 红裙女子点点头。 老人摸着那把刀,轻声说道:“爷爷这辈子没做过几件坏事,唯一的至今都觉得对不起的一件事便是对不起他了,当年他被学宫选中,可是名额被另外一个人看中了,那人的儿子要入学宫,于是他就入不了学宫,于是那人便找到我,要让我把他带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当然了,爷爷不至于坏到这种地步,我带他走之前,他的父母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反正都已经点了头了,不然即便是那人给爷爷再多钱,爷爷都不会去挣那些银子的,带着他从洛阳城离开,送到了一个极其偏远的地方,这些事情肯定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的父母收了一笔银子,又被人威胁,再加上已经坚信他已经遭遇不测,肯定是不会去深究的,学宫对于此事根本就不关心,自然也不会有人去说,至于本来就是谋划这件事的那人更不会开口,再有其他,即便是皇帝陛下知道这件事,也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去管,所以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才能维系到今天,可谁都想不到啊,他回来了,他不仅活下来了,他还回来了,从白鱼镇来洛阳城有足足万里,可他还是回来了。” 红裙女子问道:“他回来是为了报仇?” 老人哈哈笑道:“他既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读书人,也不是咱们都没见过那种大慈大悲的和尚,回来不报仇,做什么?” 红裙女子现如今倒是有些担忧,“那他能行吗?” 老人忽然正色道:“不管他能不能行,马上收拾东西,咱们今天就离开洛阳城!” 红裙女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便脸色发白,点了点头之后即可进屋去收拾东西。 老人看着满天风雪,喃喃道:“这个故事啊,又开始写了啊。” 故事倒是开始写了,不过他连当看客的资格都没有。 —— 李扶摇走在街道上,思绪纷飞。 之前从老人的嘴里,其实得到的消息不过只是简单的一个人名,这个名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延陵王朝的官制和大余梁溪两地差距不大,一位文官领袖总领朝政,再加上六部尚书,六部之中,以管辖着众多修士的刑部为尊,兵部次之。 只不过延陵仍有不同的一点在于,在宰相之上,延陵王朝有三公。 这三位俱是朝中最受人敬仰的读书人。 太宰c太保c太傅。 太宰负责监察朝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延陵俗世学问最大的读书人,是延陵所有俗世读书人的领袖。 而太保则是现如今太子老师,也是当年的延陵皇帝老师,这位读书人其实延陵百姓更喜欢称他为帝师。 至于太傅,同样是读书人,可这样一位读书人,却是个修士。 历代三公,太宰和太保的挑选都说不上简单,不仅要看家世是否清白,也要看学问是否服众,更为重要的则是品行是否端正,往往从提名到真正成为三公之一,至少也要花费十年,每一位被提名的读书人,在这十年之中,但凡出现任何一点品行不端的时候,这种资格都要被取消。 即便是有朝一日成为了三公之一,也要亲赴学宫接受学宫的敕封,在这之后,若是品行不端,被人检举,一经查实 一一>>,立马剥夺三公称号,不仅如此,自此以后,无论后代读书人多么出彩,都没有半点机会再成为三公之一。 因此想要成为这三公之一的读书人,很难。 而除去了太宰和太保之外的太傅则不一样,这个位子,虽说对学问要求也极高,但对于品行却没有这么严格,毕竟这位读书人肩上的担子,和太宰太保不一样,前两者只是监察国政,严守儒教学宫教条而已。 而太傅的职责,却是为了确保延陵的俗世读书人,都能安安心心读书做学问,不必受外物侵扰。 说白了三公之中,太宰和太保两人是延陵王朝同学宫的妥协的产物,而太傅却是延陵王朝的自己的声音。 因此三公之中,太傅一向独来独往,也是因为如此。 今日老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个名字倒也不是三公之一,老人说出来的那几个字是:礼部侍郎周贺。 礼部侍郎,不过正三品。 可周贺不仅现如今延陵王朝里最年轻的正三品官员,他的妻子,也是王朝的三品诰命夫人,而周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他的老丈人,不是旁人,而恰恰就是现如今的王朝三公之首,太宰李尚。 至于周贺的儿子周观楼,洛阳城里人人都知道,他在前些年便已经被学宫带走,现如今应该还在学宫求学,至于学问高低,不好说。 可境界修为,据之前学宫传来的消息,现如今应当还在自省。 算不上出彩。 当年就是这个人,替换了李扶摇。 周贺有学宫和太宰的两层关系,这些年虽然因为年纪的原因,并未在官位上再往前爬上几步,可是整个朝堂上,几乎也没有人愿意招惹他,整个洛阳城朝堂上的文官,有不少都是太宰的门生,他周贺如何又不被人优待? 可当年那件事,就是周贺一手造成的。 侍郎的儿子要进学宫,所以平民百姓的儿子就进不了。 李扶摇面无表情的往前走,那位礼部侍郎的府邸在北城的青云巷,地段是最好的地段,府邸也是那条巷子最大的,更为重要的便是,这条巷子临近的另外一条巷子里,住着的就是那位太宰。 李扶摇不杀人,所以他要动这位礼部侍郎,只能用其他的方法。 让那位礼部侍郎失去一切,这便是李扶摇要做的。 失去官位,失去他拥有的一切。 太宰李尚倒是可以说得上是一位品行都不差的读书人,可他这位女婿却是不一定,之前数日李扶摇的早出晚归,除了出入一些重要官员的府邸之外,他其实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吏部的藏书阁,那个地方,记载着许多官员的生平,之前翻到这位周侍郎,对其政绩,模棱两可。在加上这么年轻便已经走到这一步,其实不用多说,是个人都知道,他前面的那条路若是没有太宰领路,他绝对走不到这么快,以往吏部不会管这些事情,延陵皇帝也不会去管这种事情,只当是卖太宰的面子,卖学宫的面子。 现如今不一定。 因为他李扶摇,也是一个剑气境的剑士。 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洛阳人。 这些事情,他坚信在那晚出剑之后便已经被那位身处在皇宫中的皇帝陛下知道的清清楚楚了,至于为何他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外乎两个原因。 那位皇帝陛下无法在太宰和他之间做出明确选择。 那位皇帝陛下不会为了拉拢他便让一位学宫敕封过的太宰难堪。 至少不是毫无理由的难堪。 但若是把理由摆到他面前,他自然就要做选择了。 到时候是要留下一位剑气境的剑士,还是要包容一个有错的礼部侍郎。 这个问题似乎不难选择。 当然,要是到时候那位皇帝陛下还是选择一个让李扶摇接受不了的答案,那他就真要让洛阳城看看他的剑了。 哪怕洛阳城里会有一柄更强的剑看着他。 他也一如既往。 这是他十九年来,唯一必须要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果的一件事。 那么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个理由给拿出来,让整个洛阳城看一看。 即便有人不愿意,也不行。 他现在在和整个洛阳城讲道理,现在用嘴,等到讲不通的那一天,他就要用身后的两柄剑去讲这个道理。 最后临近叶笙歌的那座小院之前,李扶摇自嘲道:“讲道理,比出剑要累。”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五章 清粥小菜 在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到来之前,其实洛阳城才难得安静下来一段日子,那些居住在洛阳城的达官贵人也好,亦或是一年到头都在忙碌的平民百姓,在这段日子里,都安静下来,似乎是一年之中,唯有这样一小段时间,才是所有人都该休息的时光。 叶笙歌这些日子格外清闲,除去每日下午一定要睡之外,白天的其余时光,这位沉斜山的道种,都在隔壁宅子里和李小雪的娘亲,那个妇人坐在屋檐下,看着大雪,纳着鞋垫。 恐怕全天下的修士都不敢相信,那位天资已经几乎是现如今年轻一代之中第一人的叶笙歌,会在洛阳城的某条小巷子里,和一个中年妇人学着纳鞋垫,而且看样子,叶笙歌学得很快,就连李扶摇坐在隔壁院子里,都能听到那妇人的称赞声。 这些日子程雨声来过几次,都是来找叶笙歌,不过一心都放在鞋垫上的叶笙歌其实没怎么理会过他,这让程雨声每次过来,其实都是和李小雪闲聊而已,一大一小两个人,常常坐在门槛上,吃着炒熟的葵花籽,百般无聊。 至于李扶摇,这些日子仍旧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叶笙歌的那座院子里,偶尔即便无事,他也不会往这边宅子里跑,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屋檐下养剑。 只是这些天那柄小雪越发的激动,每每被取出,剑尖便指着隔壁宅子,甚至还发出阵阵剑鸣,其实不管怎么说,李扶摇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李小雪不仅有练剑的天资,而且还不低。 即便如此,李扶摇仍旧没有做什么。 他无聊时便揉着脸颊,就想着把那些愁思尽数都揉开。 他觉得自己该活得简单些的。 可现如今倒是很复杂,他不知道是这个世间太复杂,还是其他什么很复杂。 叶笙歌今日去隔壁之前,其实和李扶摇有过一番对话,这位沉斜山道种当时站在屋檐下,指着屋外大雪,问道:“李扶摇,你累不累?” 李扶摇当时就站在她身旁,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然后叶笙歌就说了一些让李扶摇深有感触的话,大致内容其实还是逃脱不了一个顺应本心,比如那柄小雪既然要想被李小雪握在手上,你为什么不让它去?比如某个人想告诉某对夫妇他就是他们失去了十几年的儿子,为什么不去说呢? 对于这些话,李扶摇没有说一星半点,到最后,他只是坐在屋檐下,揉着脸颊。 等到叶笙歌去了隔壁宅子之后,李扶摇想着要出门,院门那边有个中年男人撑伞而至,那个满脸笑容的男人说是闲得发慌,想要和李扶摇聊一聊。 李扶摇去屋里搬来一条长凳,然后想了想,也去端来一盆火炭,就放在屋檐下,李扶摇坐在竹椅上,那个男人坐在长凳上。 男人从怀里拿出几个红薯,摆在火炭旁,然后才笑着开口,“烤红薯烤红薯,正要这个时候吃才行,放在其他任何时候吃烤红薯,都没什么意思的。” 李扶摇默不作声。 只是轻微的捏了捏衣角。 中年男人拍了拍手,笑着问道:“公子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李扶摇想了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而问道:“其实我看她的脾气不太好,你这么些年不觉得厌烦?还是说早已经习惯了?” 中年男人想了想,谨慎措辞说道:“如何叫已经习惯了?其实至今我都觉得她的脾气该更好些,该对孩子更好一些,对扶摇那孩子是如此,对小雪那丫头也是如此。只不过这只是替孩子们说的话,对我来说,其实这样便是最好。” 李扶摇平淡一笑,不置可否。 中年男人笑了笑,伸出手烤着火,良久之后,他轻声开口道:“其实我的话不多,以前的愿望也是想着她能够好好活着,至于孩子,我也想他成才,但其实也不求太大的出息,能够做个教书先生最好,然后取个媳妇,安安稳稳过好这一生就好了,千万不要去做那些危险的活计,天大地大他的命才最重要,可我没本事,没有保护好他,让他遭受了这些苦难,让他一个人在那个对他本来就说不上好的世道艰难求生。” “小雪那丫头每餐每顿都没饿着,没受什么亏待,你如此自责倒是说不出道理。”李扶摇微笑道:“世道不好,生活清贫一些,清粥小菜也是一样能够填饱肚子,终究是活着,不该再奢求什么。” 中年男人抬起头,看着李扶摇平静的脸庞。 李扶摇弯下腰伸手去翻了翻红薯,不然等会儿烤糊了味道便不太好了。 然后他直起腰,揉了揉脸颊,“我很喜欢清粥小菜。” 中年男人神色黯然,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说的再多其实也没什么作用了,毕竟他这些学到的东西,都不是轻飘飘几句言语就能学会的。” 中年男人嘴唇颤抖,总算是问出了很久之前就想问的话,“这些年,过得好吗?” 李扶摇神色自然,“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啊,离洛阳城好远好远,脾气也好,长得也漂亮,要想去见她,都很不容易,但我一定要去见她的。” 中年男人神色黯然的低下头,露出一个苦涩笑容,“那就好,希望你早日娶到她。要是有可能算了,没什么。” 李扶摇神情始终不变,只是伸手又捏了捏衣角。 然后中年男人说了一番没头没尾的话,“我们一家四口过得很好,哪用得着什么人忧心啊,不愁吃不愁穿,一年还能剩下许多银钱来,小雪那丫头以后肯定会嫁给一个很好的男子,到时候都留给她置办嫁妆,他以后也会比我想得更出彩,他的那份聘礼,我们也留着,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偏爱其中一个的,总之我们会过得很好。” 李扶摇笑了笑,没说话。 中年男人起身,说是还有事情没做完。 李扶摇点点头。 于是他便撑伞走在风雪中,背影寂寥。 李扶摇神情不变,等到他走出小院之后,他抬起衣袖抹了把脸。 一如既往。 但是衣袖上却湿了一片。 兴许只是沾染了些风雪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六章 掌教与三公(上) 今年洛阳城的雪比起往年,只多不少,就在这大年初一到这十五之前,便已经下了不少场大雪了,现如今整个洛阳城,任谁仰头看去,都是白茫茫一片,不见其余任何颜色。至于要是有人从高处俯瞰洛阳城,其实更为壮观,整座洛阳城,无论高楼小院,积雪之深,真不是一两场大雪便造就的,在这之中,除去风雪不近的摘星楼之外,其余地方,都不曾幸免。 那座摘星楼下的街道上,今日有两把油纸伞在大雪中缓缓前行。 两道人影,一高一低,一大一小,走在满目尽是雪白的街道上。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一身布衣,身材消瘦,背着书箱的中年男人,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年,脸色红润,穿着一身厚厚的冬衣,此刻走在洛阳城里,他四处张望,十分好奇。 这一对先生和学生,其实也不是旁人,就是学宫掌教苏夜和他先前收的学生宋沛。 第一次来到这座几乎说得上是天底下第一雄城的洛阳的少年,从进城门之前其实心情便十分激动,洛阳城呀,这个地方,他在书本上看过关于这座雄城的描述,甚至还见到过几幅关于洛阳城画像,可无论怎么说,见过书上的文字也好,还是画里的洛阳城也好,都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不过在震撼于洛阳城的雄伟之余,其实少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家先生之前明明说了不准备来洛阳城啊,可现如今为什么又要来啊,之前他不是没问过,可自家先生只是说了几句稀里糊涂的话,他听不太明白,大约就是理解为先生要来见朋友,顺便给某些人道歉。 那时候他又问先生,这要道歉,是先生做了对不起旁人的事了? 先生一本正经,说是没有。 可没有为什么要道歉呢?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先生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叹了口气,不过从先生的神态就可以看出来,这肯定是为数不多能让先生都觉得无奈的事情。 不过这趟来洛阳城,总得来说,对于宋沛来说,总是算不上难过的事情。 等到了要临近了这座摘星楼之后,宋沛抬头看去,发现这座高楼上不仅没有半点积雪,更为奇怪的是,他仰头的时候,还看不到楼顶,不由得有些奇怪的宋沛看向自家先生,“先生这楼有多高?” 苏夜抬头一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说道:“等会儿登楼,你跟在我身后,虽说走着费劲,便慢一些,要是实在是走不动了,便转身下楼来,不要强撑,先生我走在你前面,不会管你,你下楼之后,想着在洛阳城到处逛一逛也行,先生自然能找到你。” 宋沛哦了一声,只是最后说了句先生自己要小心。 摘星楼一向都有刑部供奉看守,这些境界不高的修士虽说无法拦住境界高深的那些修士,但要想拦住那些普通百姓,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只不过今天这一对先生学生出现在摘星楼前的时候,当值的两位刑部供奉只是在远处遥遥行礼,不曾阻拦,也没有往前走过半步。 刑部大多修士都出自学宫,有少许修士虽说是出自各大书院,但不管怎么说,不管出自何处,对于那位现如今延陵的学宫掌教,即便是没见过真人,也是见过画像的,更妄论这两位当年本就是从学宫走出的修士。 收伞登楼。 果真便如苏夜所说,他开始登楼之后便不再管身后的宋沛,仅仅小半刻钟之后,这位学宫掌教便一路登楼,走出了极远,反观宋沛,这个出身小城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苏夜并未理会,平时上楼不难,不然那位皇帝陛下也不会隔三差五便来摘星楼一次,只不过在苏夜登楼之后,学宫禁制便已经启动,这时候要再想登楼,其实一点都不容易,毕竟学宫的禁制,可是为了让在朝暮境的李昌谷不得下楼,现如今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登楼的难度,不言而喻。 苏夜一路往上,走到最高的那处平台的时候,一身灰布衣衫的李昌谷正在翻看着一卷泛黄书籍,在他身旁,便是那柄苦昼短。 之前一剑斩杀学宫朝暮境修士的,就是这一柄剑。 苏夜解下书箱,蹲在一旁,开始把那些书从书箱里拿出来,“原以为再见你的时候,你指不定便要大的改变,可现如今一看,你虽无当日走出学宫那般意气风发,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更让我意外的,还是你居然在这座楼里都能再进一步,一剑杀一位朝暮境的修士,这种手段,无论谁来看,都算不上差吧?” 盘坐在此的李昌谷看着远处飘落的雪花,摇头道:“我当日便说过,这楼困不住我。” 苏夜呵呵一笑,随手拿起一本书,“李昌谷啊李昌谷,你要是学学我,何至于现如今都还在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李昌谷转头看了一眼这个许多年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平静道:“所以说,我练剑比读书好,要是真像你这样读书,只怕一辈子都开心不起来,梁亦上山挑衅,你能忍,学宫如此动乱,你也能忍,你一肚子的道理想沉下心来讲给别人听,可旁人听吗?要是只有道理就行,何至于现如今这局面,你一离开学宫,马上学宫便有人便要做些让你皱眉头的事情,杀道种,杀了之后谁是首当其冲受影响的,还不是你苏夜?” 苏夜耐着性子听完李昌谷的这一番话,然后才笑呵呵说道:“所以你一剑斩杀了温老夫子,为得便是不让沉斜山来找我的麻烦,让我能继续安心去研究那些学问。” 李昌谷冷哼一声,“我出剑不过是因为当夜还有一位剑士在场而已,那小子要是被你们学宫弄死了,我如何对得起身旁这柄剑?” 苏夜想了想,没有继续说透为何出剑一事,只是笑道:“那少年我也见过,当晚我和林红烛在夜谈,他敲门而入,听了差不多一夜,最后离去的时候,好像恍然大悟,其实他悟性不低,本心也不坏,只是似乎过了些苦日子,便想得有些多。要不是看着他背着两柄剑,我指不定便要指引他入学宫了。” 李昌谷毫不犹豫的拆台道:“当年他还没有修行大道的时候,便是被学宫所弃的,现在回到洛阳城,也是要为这件事,你让他入不入学宫,对他来说,都无意义。” 苏夜扭过头,对于学宫每年在洛阳城选学子一事,其实他心知肚明,现如今的学宫,说到底实在是太乱,即便是他想着在这方面上做些什么,也不太容易。他这位掌教啊,要是头顶一片清明,倒还好做,可偏偏头顶是一朵朵云彩。 李昌谷忽然问道:“你既然见过他,可在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苏夜一怔,“为何如此开口相问?” 李昌谷沉声道:“这个少年,当日便能让许寂千里为他出剑,便应当不凡,我在洛阳城里,又出不得城去,知道的不多,但也没听说过许寂为谁出过剑的。” 苏夜摇摇头,“我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或许便是剑士一脉的剑胚也说不定。” 李昌谷不言不语,只是皱着眉头。 苏夜开口说道:“这一次探寻圣人遗迹,顾缘那丫头得了不少好处,师叔护着她,现如今正往学宫回来,之所以如此,也还是因为那位道种不曾去的缘故,说到底梁亦的眼界,实在是不低,整个山河,只怕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上心的,他才真是那种仰头看着云端的人,云端之下,便再无兴趣,不过我还听说一件事,那位佛土禅子似乎想要在山河之中逗留,那群和尚啊,一向无利不起早,这次估摸着又闻到什么好东西了。” 李昌谷懒得再和这个性子温和得不像话的学宫掌教废话,只是问道:“你这次来洛阳城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亲手杀了那位道种,为你立威?” 苏夜仰起头,笑着说道:“做学问,讲道理我都擅长,杀人的事情,我不擅长也不想去做,这次来洛阳城,一来是为了见你,二来,则是去找那位道种,真心实意的道歉。我学宫做了错事,掌教亲自去道歉,这诚意如何?” 李昌谷摇摇头,“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苏夜看着远处的大雪,若有所思的说道:“理亏了便道歉,哪里需要多想其他什么。” 李昌谷叹息一声,“苏夜啊苏夜,难怪当日他说你一辈子不得一抒心中之气,匹夫一怒,尚且能血溅五步,你这个学宫掌教,登楼境修士一怒,只怕不过骂上对方几句而已。” 苏夜神色平淡,不置可否。 —— 大雪纷飞,那条小巷里一身青衫的李扶摇正蹲在墙角,嘴里啃着一张已经硬得没办法的大饼。 对面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之所以说不大,是因为这座宅子本来就不算是小,至于为何说不小,因为三公之一的太宰大人便住在这里面,能算小? 那位自己便写出过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太宰大人不会觉得小,这整个洛阳城里读书人也不会觉得这宅子小。 宅子前面的积雪,已经被府中下人扫得极为干净,即便是不断飘落雪花,只怕也不会有堆积的时候,毕竟一见有积雪的苗头,府中下人就要来清扫一遍。 李扶摇之所以在这儿等着,是因为他把这几天找到的所有关于那位户部侍郎贪污受贿的证据都一股脑的扔进了这座太宰府里了。 那些证据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好找,但其实对于李扶摇也好,对于皇宫也好,都不难找。 之所以把这些证据找出来,不是第一时间交给刑部衙门还是说其他什么地方,而是给那位太宰大人。 他想看看这位号称延陵俗世读书人之中学问最大的太宰大人李尚,会如何做。 他在这里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没在那座太宰府邸里看到些什么动静,大饼硬得像铁块一样,但李扶摇其实一点都不冷。 他要是愿意,随时可以闯入太宰府内,去问个清楚,问问那位太宰到底会怎么做,但是他没有,他真的很想看看那位太宰大人到底会怎么做。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 太宰府门前来了一对夫妇,李扶摇微微眯眼,这两位,不就是礼部侍郎周贺和他的那位妻子? 李扶摇把那张大饼收好,按住腰间的剑柄。 缓缓站起身。 抖落了一身的雪花。 他缓缓转身,巷口处已经有两个不知道何时便已经在此等候的江湖武夫站在哪里。 李扶摇今日没有背剑匣出门,只带了青丝一柄剑。 他之前把那些东西扔进去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隐藏身形,他知道,只要那位太宰大人没有想着要对那位礼部侍郎做些什么,他身后便一定会出现人。 那几个江湖武夫便是明证。 李扶摇没来由的有些高兴。 谈不上对那位太宰大人失望。 他看向远处那两个身材高大的江湖武夫,神情平淡。 只是小巷之中风雪骤急,李扶摇一步跨出,身形在小巷之中一掠而过,整个小巷充斥着剑气,那两位原以为对付这个少年已经是十拿九稳,可才一交上手之后便心生不好,这种气势,哪里是一般江湖剑客,分明是那种山上神仙才对。 即便是刑部的那些供奉,只怕也没有现如今这个少年的一剑来的威势之大。 李扶摇掠过之后的小巷当中出现了一条极细的剑气,如同一条丝线,但偏偏又锋利无比,只是片刻便已经刺破那两人身躯。 片刻之后,两具尸体,轰然倒下。 复而被风雪落满身躯。 李扶摇出剑之后再收剑。 青丝归鞘之前用雪水洗了一遍剑身。 他站在小巷里,没有去看那两具已经死得不能死的尸体,只是盯着远处某处,神色平静。 洛阳城里的修士不多,即便是有,和刑部大抵也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世事总有例外。 比如现如今站在远处风雪中的那位,不仅不是刑部供奉,只怕连那位皇帝陛下都不知道那人的存在。 谁又能想得到,太宰大人的那位门房,居然是位太清境的修士? 要想做三公,需得学宫亲自敕封。 三公之中的太宰和太保,都是心向学宫。 有一位太清境修士为太宰大人保驾护航,岂不是很正常? 李扶摇点点头,是很正常。 那位面容普通,衣着朴素的门房笑道:“那夜虽然有李昌谷的一剑斩杀温老夫子,但实际上你也在场,看来你对我学宫,也有些怨念才对啊。” 李扶摇平静道:“学宫是天底下读书人都想去的地方,素来高洁,学宫里走出来的那些读书人我都很敬仰。” 门房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你这些天在做些什么,在洛阳城做什么事情,要想没人知道,真的很不容易,我也知道你便要对周贺和李尚做什么,当年你被学宫选中,没能去得成,所以你要报仇,不过放在我身上,我肯定不会去找什么狗屁证据,不是成了剑士嘛,一剑便够了,杀几个普通人,这还不容易?可你为什么不带着剑进太宰府?倒是可惜了我那张符箓。” 李扶摇平静不语。 门房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能和咱们这些山上人一起说得上是修士,明明就是些泥腿子,你们还真是适合在山下走。” 李扶摇笑了笑,“这句话你对朝剑仙说去?” 门房哈哈笑道:“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只不过今天你该死在这里了。” “放心,没有看轻你。” 说罢,那位出身于学宫的门房双袖微招,小巷里风雪大作,那两具尸体莫名其妙的从雪堆中站了起来。 两具尸体的腹部微微发光。 李扶摇不言不语,一拔剑便斩。 剑光闪过,青丝剑和其中一具尸体的脖子相撞,竟然发出一阵金石相交的声音,并未将那颗头颅斩落下来。 李扶摇提剑再斩,另外一具尸体伸出一只手向李扶摇拍来。 呼呼风声。 大手和李扶摇的青丝相遇,蓦然便觉着一股巨力传来,让李扶摇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门房在远处啧啧笑道:“我这御尸之术如何?” 李扶摇大声称赞道:“好一个读书人!” 门房不以为意,“天底下的修士都说你们剑士啊,近身之后如何可怖,其实依着我来看,算不上什么大事,近身可怖,那便不让你近身便好了。那日李昌谷能出剑救下道种,那这一日,你猜猜他在那摘星楼上能不能出剑救下你?” 李扶摇不言不语,只是眉头微皱,剑气四散。 此刻开始,小巷里早已经剑气大作,不输风雪。 —— 在那位苏掌教上楼又下楼之后,这座摘星楼前又来了一个人,那人头戴儒冠,一身青布衣衫,神情平淡,手里拿着一枚不大不小的印章。 学宫在那夜之后,虽说震怒,但到底也只是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将那枚能够控制摘星楼禁制的印章交到了此人手里。 这枚印章叫做自然。 这个人的名字倒是没什么人记得,但洛阳城里,认识他的人,都喜欢叫他一声太保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