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良神》 正文 第1章 - 過端陽騰挪翻滾,逞異果朵頤緣厚 公曆一八三一年五月初一 午時,只見一名中年宮監領著兩位蘇拉繞出了北上門,此刻天行躔度正屬陽極,氣交芒種,直把三人熱得汗流浹背。 兩位蘇拉分別拎著一只大木頭食盒兒,隨著領頭的中年宮監出了北上門,跟著便從景山門一路繞轉出西門,過了鴛鴦橋,再折騰至大高殿。 大高殿外正是一所廣場,除了數排民居矮矗之外,靠西處還有幾株巨檜生長得頗為考究,雖不若社稷壇邊上的老紅檜耐雪經霜c凌雲直上,亦不同於太廟內的巨檜筆峰偉立c枝幹爭奇。 但生長於此處,卻是自成一格c鬱鬱含煙而幽鳥聲啼,與大高殿兩相輝映。 許多告老出宮的太監們,常在此地閒散轉溜,因此也不知從何時起,樹下擺起了幾張束腰八仙桌c幾只長凳兒,好供人歇腿取蔭。 更妙得是,眾禽居然各自愛潔,深明大義而並未隨意排洩。 因此這兒雖無飛金朱紅的氣勢,但卻另有幾分高爽豁亮之意。 三人在廣場外頭,東尋西踱了好一會兒,中年宮監突然面露喜色,對著樹蔭底下兩位老者揮揮手道: 『哎!蔣爺c張爺!您二位興緻高,溜彎溜上這兒來了,可累得我好找哇!』 說著中年宮監連忙揩了汗快步走近,人肥步短,一陣疾行後,胸腹之間起伏得甚是厲害。 『蔣爺c張爺,您給瞧瞧!』中年宮監眉開眼笑,往蘇拉手上的食盒一比。 食盒以黑楠木秀嵌夜光貝新製而成,蓋面上頭流雲墜霧,顯然是經過靓裝雕琢。識貨之人一看便知,此物肯定出自內務府手筆。 說起禁內造辦,還真是五行八作c巧手雲集。雖名為造辦,但數百之眾實由養心殿c內務府兩個機制作處,平日二處司職各異卻互通聲氣。 當年乾隆帝常以品味幽絕c蘊藉偃雅自許,以致於正事兒不幹,卻時時御臨監督這些精物的作工品質。這麼一來,造辦處當真是苦不堪言,平添了無數困擾。 後世對於乾隆帝文采風流之處褒貶各異。不過自乾隆年間開始,造辦處所製產的各項具物,工法嚴謹萬分倒是真的。直到了宣統帝出宮c袁項城稱皇,古月軒最後所燒製的一批洪憲瓷更是細緻無兩,廣受中外各界收藏家珍蒐。 乾隆帝對於古月軒瓷器頗有愛好,除了插手插腳地指揮運作外,更時常讓如意館與古月軒相互交流心得,想方設法地讓作品能夠脫俗超雅。因此古月軒除了專製細瓷外,亦有少數巧匠琢磨器外雙鉤粉漏圖字,手藝之精自不在話下。 這位中年宮監恰巧與如意館和古月軒內匠人各有相熟,因此先讓古月軒設計開型,接著送往如意館,央著師傅在上頭燦爛盈枝地揮上幾筆字畫兒,最終再折返古月軒,由內部巧手磨轉一回。至此,兩件迥異俗造的珍品也就應製生成了。 此時兩名蘇拉已輕巧地掀開了盒蓋呈上,眼見其中一只食盒內,滿滿地盛著宮內御辦的櫻桃c桑椹,而另一只盒內,則整整齊齊疊了十二隻江米小棗粽兒,粽兒邊上還附著小半碗紅豔嬌嫩的玫瑰鹵蜜蘸汁。 晚清宮內過端陽節的慣例是這般。每年五月初一開始,便由內務府備好一只只數寸大小盛著櫻桃桑椹的盤兒,交由各監領著蘇拉們,將這份『賞禮』以皇帝御賜的名義,送往丹臣家和其他勳戚府上。 而受了御賞的官眷們為了感念天恩,省不得要對宮監奉上一筆厚厚地車馬錢,稱之為『敬使車力』。 宮內各監循著老例,平日內賞外游,總能憑功夫撈上不少小差。不過道光帝崇勤尚儉,雖說仍有各般零星好處由上而下地分派下來,但職司高的太監顯然不比夏禹過門不入,反倒是戶戶大開方便之門。 因此中低層這些較使不上力的宮監們,也只能逮著臘八送粥c端陽送果這等難得的機會,奔走四方以得些好處。荷包既得滋潤,也免於落得個『糟鼻子不喫酒一枉擔其名』的笑話了。 『二位師父,今年內務府採辦過端陽的桑椹櫻桃,滋味鮮甜得緊吶!我眼明手快,特地捻了些給您二位嘗嘗,可千萬別嫌棄才是!』 中年宮監興高采烈道。 本來內務府經辦過的事物,生熟不管,酸甜不論,水準和價格總能翻上幾番。俗不可耐搖身化為上方玉食僅在轉眼間。想必內務府中自有氣象萬千之輩操持,當中奧妙亦不足為外人道。 但每年應端陽節令的採辦中,別的不說,桑椹和櫻桃兩品還真有其特異之處。 便以櫻桃來說,通常人們只道登州府的櫻桃分成兩品,其一核兒小肉脆,鮮甜而不膩口。其二則是個兒大肉豐,腴美而帶醇厚,喜愛之人自然各有其癖好。 但真正的行家們,卻甘願多加跋涉,前往極東處的榮成之地,細嚐那為數極少的黃海櫻桃。 榮成一帶多以埠口c漁撈為業,並不興盛培育櫻桃。偏偏就於嘉慶年間,也不知怎麼地,在榮成灣海口交接處給冒出了櫻桃株。 或許是因為海口土壤沃練肥健之故,櫻桃株上結累的果實甚為奇妙,顆粒僅有指甲片兒大小而無籽。初入嘴時,與一般櫻桃並無不同,但嚼得兩三回後,卻另有一股甘美的糟香環舌繞齒。 居民驚異之下,試著在當地大量栽植櫻桃,不料除了自然長出的那些以外,後來栽植的卻是連一株也活不下來! 當地幾個主人腦子轉得快,聯手將這洽洽二十二株的嬌種給護圍妥當。每年內務府所採辦的櫻桃便是由此而來,而當地主人亦能夠趕在交端陽前發上一筆小財。 再來便是桑葚。中國遍地桑麻,桑葚並不算得稀有果品。一般來說也脫不離赤酸黑甜的法則,赤則酸澀,黑則柔甘,但內務府所選定的桑椹則是萃其口味菁華。照理桑椹紅轉紫c紫轉黑地一路成熟後,嚼頭亦由澀脆轉至甜膩。 不過此品特選桑椹卻是鮮香迸脆c湯汁清美,更連顏色都是赤黑各半!因此行家們給這品豐潤誘人c鮮而不滯的桑椹起了個俏皮名字一半甜酸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 貴妃肚裡天家藏 老陰輾轉發少陽 這位肥白方臉的中年宮監姓崔,在內務府中並非管個了不得的職位,但崔太監平日於宮內外處事八面玲瓏且頗有些手段,因此這幾年無論臘八或是端陽,指派送御賞的差事都由他上下打點。 樹下蔣c張二位老者,皆為嘉慶年間即在宮內司職的太監。照說二人本該安份終老,具摺從懷安堂領回殘體歸鄉具葬。不料道光帝即位後,作風與前朝大異,御極之初便頒布了御制聲色貨利諭,跟著一聲炸響,竟打算生生地把內務府給扒下層皮! 群監們雖然揣著不忿,但心想,若是萬歲爺真跟內務府對起仗來,吃虧的還是咱們這些奴才。因此蔣c張當年無奈之際,亦只能隨著大伙兒告老c托病皆而有之地出宮,避爭隱晦以求倖免。 蔣c張入宮前為河北省清河人士,入宮這些年處事有道而廣結善緣。更難得的是,二人腦袋靈便,頗具陶朱遺風。多年下來,在老家操持的 產業甚鉅。 二老自幼淨身,認了史晨大師為祖師爺,經過了內務府c南三所c敬事房c刀匠古拉等三勘一驗後,自然斷卻男女情愛之事。 其實幼年淨身的太監們渾渾噩噩,對男女之事並不甚了。但隨著年齒漸增,不免發現相較於其他正常男性短少了一份樂趣。 所以多數太監只得情懷移轉,對金錢及珍物等另眼相待了。 有清一代,宦官不得涉政,因而出不了童貫c劉謹c魏忠賢等大奸大惡之輩。不過乾c嘉之時,貪腐之舉似清實濁而姿趣各異,宦官們流風所及,還是有不少門路能夠鑽營。 蔣c張在宮內一待便數十年,二人讀書不多且器小易盈。打從缽滿盆滿地告老返鄉後,雖然衣食無虞,不過無親無故地只覺得日子百無聊賴。因而起了落籍京師的念頭。 順道一提的是,當初崔太監入宮的介紹人便是他二位呢! 這麼多年,也虧得崔太監不忘本,時時找機會出宮陪著二老閒聊。這回更是悉心備起了一盒鮮果,一掛江米粽兒裝擺妥當,趕在待會兒送御賞之前,先讓兩位師父嚐個滋味兒。而三人碰了面自得寒喧好一陣子。 張老與其他老監的容貌大致無二,白髮盈顛且額頰皺紋滿佈。也許因為前朝內務府鬥爭得厲害,以至於張老似乎對於宮內現今的情勢不大感興趣,多數時候都像個老嫗似地蜷著身子面無表情。 然而張老煙癮極大,一桿旱煙鍋兒怎麼也不肯離手,啵噠啵噠地吸個沒完。偶而聽到其餘二人說到關結處時,亦能伴著矇矇煙醉跟著點點頭表示認同。 蔣老則是長年注重調氣養身。照說宦者去其宗筋而傷其衝脈,必當唇頦不榮且早衰,但蔣老得自高人傳授,調養氣息有方,即便七十開外的歲數,依舊身材魁梧直挺且肌肉光滑。再加上他北人南相的機靈性子,倒是與崔太監時時相互應和搭腔。 這會兒三人正聊到興濃處,崔太監突然轉過頭,向兩名跟隨的蘇拉瞧了一眼,跟著便往邊上努努嘴。兩名蘇拉見狀隨即會意,識趣地往旁走了開去。 張老亦拽著蔣老與崔太監,緩緩在樹底下揀了三個位置分別坐定。 『我說你呀!端陽將至,依你的手段嘛!嘿嘿!想必是魚豐蟹足了罷』蔣老饒富興致的打聽。 崔太監謹慎地見二名蘇拉走遠,這才喟了口氣道:『唉!二位師父明白,宮裡過端陽可是頭等大事。好不容易大伙兒盼到了清明,眼看著便得交端陽。如意館c御藥房早準備好來個通力合作,跟咱們一齊把囊袋給肥上。誰知道隱志郡王驟逝,內務府一緊張,上下可都跟著規矩起來啦!』說著便雙手一攤。 『阿喲c阿喲!這可難得呀!』蔣老聽著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瞞您說。崔大監壓低了聲音道:『大伙兒心裡頭都有譜,今年這關若要過得去,還得看全貴妃的肚皮爭不爭氣就是了。』 蔣老搔著頭納悶道:『不就生個孩子嗎還能扭轉乾坤不成』 本來不發一語的張老卻於此時開了腔:『老蔣你可忘了!順和郡王c慧質郡王相繼夭折,接著隱志郡王驟逝,眼下的愛新覺羅氏可沒有皇子能夠繼承大統呢!』 蔣老經這麼一提醒,登時醒悟過來連連點頭:『對對!這事兒可開不得玩笑!那丹臣家怎麼說』 崔太監則無奈地聳聳肩:『生男生女還不得由天注定不過要是全貴妃這胎仍不得運氣的話,我看呀!咱們也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嘍!』 三人接著說說聊聊,話題盡是些藏污納垢c勾心鬥角的宮內陳事,待得拉扯好一會兒才各自分手。崔太監仍趕著送御賞,而蔣張二老繼續四處溜彎不在話下。 承乾宮外,吉祥姥姥正不住口地交待著宮女及丹臣家女眷們: 『全貴妃差不多夠日子準備臨盆啦!這等大事可絲毫鬆神不得。宮內過端陽的規矩不少,咱們可得時時手把手照料著貴妃,否則沖了c犯了什麼,咱們可擔待不起呀!』 本已不敢大意的眾人,被她這麼一嚷嚷,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說著吉祥姥姥不知想起什麼,突然咯咯地笑出了聲。只見她身上各個部位浪濤洶湧,無法無天地晃抖起來。 照說道光帝縮衣節食,宮內各眾本該油水清淡,不過這位吉祥姥姥竟然一反常態,而體格豐腴之極,也是罕見得很了。 大伙兒心下各自嘀咕,卻是不敢打斷她的笑頭。 吉祥姥姥笑發了興,一時也收不住勢。大伙兒只能等她笑了好陣子,終於掐著聲說道: 『本來嘛!萬歲爺儉樸當頭,要說跟先帝比較起來,過端陽還真是簡單得多。不過每年該有的老例子還是有的,只怕萬歲爺再怎麼省也省不上來了。哈哈!哈哈!』 跟著吉祥姥姥又是笑得身軀亂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 道飲食南北萃集 講門面各自翹楚 公曆一九八一年一一一農曆七月二十五 三伏早過,只待交中秋。照說這時節本該東籬菊綻而金風薦爽,無奈空氣中那股濕黏氣息,恍恍惚惚地,硬是將每個人身上逼出不少汗珠子來。 台灣高雄地區某鄰海村庄內多為舊住軍眷,平日淳良敦厚,融融洩洩地倒也寧靜無事。但今日卻與往常不同,正午時分,只見一台進口轎車唰地便駛進村內。 村內居民平日的交通模式多以腳踏車或步行,難得碰上了這等場面威勢,一時之間,小賣鋪c包子鋪c鄰近人家盡皆探出頭來望風,就連馬路邊上幾隻未遭民養的野狗都停住嬉鬧,怔怔地瞧定了車子。 只見車門叭擦一開,伸腿跨出的卻是三位衣著整齊的人物。 駕車的男士掙扎著下來,肚子一腆就呼出聲:『哎呀我的媽!太熱啦!太熱啦!』 說著便轉過身向另外兩位男士喊道:『常老師c許道長,我看咱們還得找上一會兒,畢竟上回南下高雄是八九年前的事了。至於那間賣韭菜盒子c餡餅的店家肯定就在這兒沒錯,不過一時還繞不準而已。』 那位被稱之為許道長的盤髻老者點點頭,操著閩南口音輕鬆地和道:『那有什麼關係緣法緣法,要得法還得先有緣嘛!等等跟附近居民請教一下,應該就有眉目啦!』 而另一位常老師則顯得異常怕熱,不住地撥著額上汗珠:『老金啊!怎麼都好!趕緊先找個有冷氣電風扇的地方坐著吃頓飯罷,其餘待會再談。』 其餘二人聽得此言一齊點頭,說走便走地前往尋找能讓大伙兒歇歇腿的店家。 這三位男子原是舊相熟,開車的肥胖男子名叫金承聰,現為歷史研究院內民族研究所的人員,而被稱為常老師的半禿男子名叫常厚福,任教於中央文化大學內的史學系,二人都住在台北市。 至於另一位盤髻老者姓許名琛,原籍福建人士,本是當地有名的宗派一『鳳霖道宗』掌門,多年前亦於閩粵一帶頗有奇遇。不料適逢戰亂興起,從善如流的許道士仙影一飄,卻也跟著遷居來台。 許道士法駕南台灣後,眼看當地風俗民情甚似閩南,掐指一算後,心想落居於此保準不錯。 在置辦妥當之後,許道士突然在某日福至心靈,號稱接獲了仙佛的指示,需得在紅塵中廣傳法理c締交善緣。思前想後了好一會兒,許道士終究認為仙佛之意不可逆,因此決定亮出名號,在大高雄地區海納門生。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許道士搖身一變成為了許大師。出入雖無天兵天將c羅漢金剛守護,但動靜之間,卻隱隱帶著霞光萬道的氣勢。 京劇中有折青石山,劇中王道士出場自報家門的戲詞為: 『自幼出家在隱仙觀,混飯!』 『人人稱我是王半仙,謠言!』 『手中常拿著斬妖劍,搗亂!』 『無非是哄人家幾文錢,抽煙c吃飯!』 眼下這位許道士雖不若劇中王道士,在青石山下立著幌子c擺起卦攤以便矇他幾文。不過許道士修行傳法多年,常嘆並未煉成仙家辟穀之軀,天寒仍得著衣c腹肌仍得見食也是真的。因此在發願傳法之餘,亦能接受淳樸之士的香火供養。 這些年愛國獎劵和大家樂風氣盛行,許道士的處所更是沒日沒夜地擠滿了善信賭客,而神威顯赫之下,得福氣而中獎的信眾亦大有人在。信徒靈機一動,決定湊錢替許道士建起一座寺觀,以便聚財斂氣之用 只見許道士棲身立命的幌子c卦攤雖無,但信徒替他興建的寺觀c捐贈的神明金身卻只有愈發壯麗,看起來好生興旺。 金c常二人平日則是好貪幾杯,且因同住在台北市區,所以三天兩頭便一齊下館子擺擺龍門陣。二人興緻甚高,時時聚訪台北市內來自中國各省匯集的餐館,頗有朵頤緣深之意。 至於這所費不貲的花賬來源卻不便明言了,公職人員自有無邊法力不在話下。 久經龍門大陣洗禮,雖然金c常從未入廚煮過一道菜,但在嘴皮子水陸雜陳地舞弄之下,二人竟是名傳遐邇,甚具鼎食大家的風範。 這回電視台正錄製一檔美食競賽的節目,製作單位的主管,恰好又是金c常平日擺陣的座上賓,想當然地便邀請了善道烹調治饌的二人上評審桌,露臉之餘亦能開口擺譜。 二人心知此番不但得以飽啖美食,更有為數頗豐的一筆通告車馬費用可領,自是滿口答應。而金承聰亦於此時動起了南遊的念頭。 原來金承聰曾於若干年前造訪過高雄市,當時在左營區某村庄內嚐到了滋味鮮美的麵食,至今念念不忘。因此二人商議停當,趁著剛上完節目,身上莫測高深的餘韻未消,硬是決定天不亮即開車南下,不但如此,還打算邀約在地的許道士連袂共襄盛舉。 而許道士接獲來電後心下雖喜,但礙於道統莊嚴,不敢喜形於色。只好暗地裡衣著齊整地在房內瞑目打坐,靜待二位知交上門。 那麼許道士是如何與金c常二位相識的呢 數年前,許道士應某位虔敬信徒頂禮,希望能夠北上給他的家眷看看風水c算算子平什麼的。本來許道士潛心修法傳道,功夫內藏而不顯於外,不過這位信徒很是誠心,默默地給許道士呈上了一只厚約寸許的紅封紙袋 許道士見狀後大暢老懷,立刻便決定北上接起這份善緣。 這位信徒與金c常交好,平日素知二人對文化史學很感興趣,因此逮著這個機會,邀請二人一塊兒到現場作陪。而許道士亦知這位信徒頗有社會地位,人以群分,想必往來的朋友也非無名之輩。只好打起了精神,處處展露大師風範。 說起來許道士倒也不含糊,筆走龍蛇敕開符令c散珠噴霧誦持咒語c八卦五行道人命局,只見他一頓折騰後,才賓主盡歡地作罷,與眾人閒話家常。 而許道士經信徒介紹與金c常結識,話匣一敞開,才知原來三人皆為飽談割烹的能手! 想那許道士雖不會仙家奧妙騰雲駕霧c撒豆成兵,不過早年於閩粵一帶卻懂得不少海鮮及火侯菜,更因迭逢奇遇而屢見珍饈美饌。總之三人相互交談極是投緣,知音難覓,自不免音訊常通至今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 假行家出師未捷 真泰山有眼不識 金承聰的汽車久未保養檢查,上路不多時,冷氣便故障無法運作,三人只好同於車內揮汗如雨,飽受悶熱之苦。 許道士平日傳法十分嚴謹,信徒若稍有曲解不遵,許道士隨即便大聲喝罵起來。想不到此刻竟為了氣氛和諧而默默忍受不發一語,可算是難得已極了。 不過許道士心下也不痛快,出門前明明還翻過通書,上頭清清楚楚地寫著,今日是個會親友c出行的好日子。偏偏這趟路卻與二位知交屢逢波折,不是冷氣壞了,便是找不著路! 村子呈狹長型,許道士雖不識得道路,但卻引著金常一路往西北方前進。原來許道士左手一掐,得知今日吉向大利西北,往這兒行進肯定不錯! 大師既然開口,其餘二人自無異議,因此說說聊聊地便拐進了一處舊道。 只見舊道左首立著一戶二層樓高的鋪子,鋪子顯然久未整修粉刷,除了木質的雙開門戶外,其餘洋灰抹上的外牆,則是漆脫斑斑地貼著不少廣告單。 但三人細看之下,發現屋外木質部份倒洗刷得乾淨整齊,門眉處卻釘了一塊尺來長的鐵製招牌,上頭簡單地寫著兩個字一『麵店』。 三人心想,小地方倒不便要求過高了,眼看鋪面外頭整理得還算乾淨,想必衛生方面不成問題。因此相互使個眼色後,便前後腳地拉開了木門兒魚貫進鋪。 大伙兒進鋪後便是一陣打量。只見屋內右面僅僅擺著兩張四人方桌和幾條長板凳,另一面則是立著一口煮麵大湯鍋張長方切菜案板只大木頭盒櫃。 此時正午已過,鋪內自是空蕩蕩地無人問津了。 失望之餘,三人紛紛扯開板凳坐下喊道:『老闆?老闆?拿兩瓶飲料汽水來,順便煮個三碗炸醬麵 呃!再給我們切盤滷菜好啦!』 喊了一陣,只聽得湯鍋轉起的小火燒得噗噗作響,屋內卻是沒半個人回應。 常厚福見狀,爬起了身來便四下亂張。正轉著,赫然發現長方案桌內有位老頭兒側起了身,自顧地睡在一張三摺式的木板床上吶! 常厚福心下燥熱難耐,便伸手輕輕地搖了搖那位老頭兒: 『老闆?客人來啦!生意還做不做!?』 老頭兒被這麼一晃,立刻掙扎著起身,伸手胡亂擦把臉道:『哎!三位客人好,想吃些什麼?』 三人心中同時一樂,站在老頭兒身邊的常厚福再度開聲:『吃些什麼?你這間鋪子還能作出什麼了不起的菜?還不趕緊去拿兩瓶冰一點的飲料汽水c下三碗炸醬麵c切一大盤滷菜!快點快點!』 其實老頭兒也不甚老,雖然鬚髮皆白且南柯方醒,不過精神隨即便旺健了起來,眼不花c耳不聾地對三人哈著腰道: 『還真不好意思,小店不賣汽水飲料,幫三位泡壺熱茶如何?』 金c常二人一聽即變了臉:『有沒有搞錯!天氣熱成這樣子,你還給我們泡熱茶!打算燙死我們嗎!?』 常厚福尤其怕熱,平日授課教室中並無冷氣,天花板上幾架舊電風扇又是怎麼也吹不著邊際,只逼得他隨身總得帶把大蒲扇,揮呀揮地,活脫脫便是個野台戲中濟公活佛的扮相。 餘人不明究裡,當作他用以驅蟲趕蠅,但熟稔已久的朋友,均知他若少了這把扇子卻是一刻也不行呢! 世事難料,常厚福本以為那把隨身大蒲扇今日肯定派不上用場,因此撂在家中並未攜出。熟知禍不單行,一路上悶得五內俱焚也就罷了,眼下居然還碰著個瘋老頭,打算煮茶招待? 老頭兒耐著性子陪著笑:『三位客人,老話說體熱則臟寒,大熱天的不好猛灌涼水,不如我先幫三位泡上茶,你們待茶水涼些再喝好不好?』 許道士雖未得道飛昇,不過仙家識人的眼力還是有一點。想想人生地不熟,南台灣的群眾意識又團結,若一下子把老頭兒惹惱,說不定待會兒鄰居鄉里的趕上一籮筐,到時候可真麻煩得很了。 於是趕緊扯了扯二人對老頭兒說道: 『好!喝茶就喝茶!你先把茶泡上來,我們等不燙了再喝。』 老頭兒答應著,不多時便拎著一把細瓷闊肚壺和三只杯子上來: 『三位客人,咱們的滷菜只有炒肝兒,我先弄一份給你們嚐嚐好嗎?』老頭兒好氣地問道。 此時常厚福再也忍不住,豁地便站起身,連他頂上已為數不多的頭髮也跟著立了起來。 想他平日他在學生面前作威作福慣了,幾時受過這等氣?眼下吃頓飯竟然是點什麼沒有什麼!只聽他喊道: 『我說你這店還真怪了!滷蛋c豆干c豬頭皮c欄花干什麼的都沒有嗎?偏偏硬要弄個什麼炒肝兒!你是不是把我們當外地人想訛些錢?我告訴你,我們三人個個都是大行家!你別想捉大頭捉到我們身上!』 老頭見常厚福動了真怒,仍舊笑瞇瞇地安撫著: 『三位客人,小店絕對沒這個意思,一份炒肝兒也不過幾十元,就著麵吃可是再開胃不過了。』 金承聰聽著便起了興頭,對老頭兒問道: 『老闆,你說的炒肝兒可是北平城口味?』 其餘二人本來差點就開了口,不過眼見金承聰先行詢問,二人話到嘴邊,硬是給憋了回去。 原來三人平日交情雖然不錯,但向來目無餘子,誰也不願在飲食一道上示弱。若是其中一人得知了罕見的菜餚,那麼其餘二人決不肯明著詢問,而是旁敲側擊的想辦法套口風。倘若是三人同時碰上了,則是誰也不願先行開口露怯。 多年下來,三人瞎子摸象般地東拼西湊,居然也讓他們給領悟不少似是而非的門路。 老頭兒解釋道:『我給三位客人說說,小店特製的炒肝兒呢,是以文火把豬腸給燉得爛熟,配著薑絲悶透的鮮肝兒,以胡麻油c蒜米快火爆炒,等鍋氣兒一出,便抅上些許芡汁鎮住香味,肯定好吃!』 三人一聽都點了點頭心想:『聽著還行,原來這還是道功夫菜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 小麵鋪茶香初透 許老仙撞破機妙 老頭兒接著問道:『請問三位的炒肝兒要肥點兒還是瘦點兒』 這回還是由金承聰出聲道:『肥點兒跟瘦點兒有什麼差別』 老頭回道:『客人,肥點兒的腸子多些,瘦點兒的肝兒多些。』 三人給老頭兒問得直發慌,因此金承聰決定使出以不變應萬變的舊法子,對老頭兒說道: 『行了,你看著辦好了。』 不料老頭兒剛轉過身,突然敲了下腦袋連忙再問:『瞧我這腦子!差點忘了問吶!三位客人的炸醬麵是要北京味兒或是天津味兒呢唉!實在對不住,我知道三位是大行家,但小店只怕沒弄清楚便上菜,沒地污了您的法眼,還是問仔細點好,您可千萬別見怪。』 老頭兒順溜的應付著三人,竟是句句不離方寸! 三人一口氣登時悶住了胸口。不過想簡單地吃碗麵,就著滷菜打發一頓罷了。誰知道現在麵還沒吃,心中卻已犯了十七八個嘀咕。 金承聰僵硬地擠出笑容:『那麼只能請你再跟我們解釋解釋差別在那兒啦!』 老頭連忙道:『啊喲!那怎麼敢當!三位可是大行家呢!是這樣,北京味兒以黃乾醬c鹽c黃糖c肉末煸炒,天津一帶的口味就比較愛用甜麵醬啦!不過佐料是差不多的,小店可絕不讓客人您吃寡婦麵,早備上了黃瓜絲c胡蘿蔔絲c綠豆芽c蒜片兒,三位可以依自個兒的興趣就著吃。』 三人噓了口長氣,心想老頭兒稀哩呼嚕大說一通,是真是假咱們也分辨不得。反正事已至此,隨便選個口味便吃罷! 只見老頭兒轉進案內,低著頭問道:『三位客人!麵條是過水還是不過水 老頭隔了一會兒不見人聲,便抬起了頭望向座位。卻發現三人臉色尷尬頗失從容,於是搶先開口道:『三位客人,麵條過水比較滑溜,拌起醬來方便得多,麵條不過水入嘴比較黏乎,不過拌起醬來比較香!』 三人不敢強項,斂起了驕氣各自選定麵條。不過大伙兒心下依舊存著幾分狐疑,準備看看老頭上了菜後,究竟是挺著真功夫講究或是滿口跑馬胡吹 適才這麼一攪和,三人不免口乾舌燥起來。尤其是金承聰,三人裡頭便數他平日交際最豐,在眾人面前亦最風趣雋永,不料此番南下竟是一萬個不如意!急怒與慚愧兩相映照之下,只把他的肚子給彆得起伏不已。 許道士見狀,率先便拽過了桌上那把闊肚壺,打算掀起蓋兒來挑挑眼,好替金承聰掙點面子回來。誰知蓋兒剛掀開,一股清新芬郁的異香便引得三人眼珠子發直,而許道士更是輕呼了起來! 原來許道士對品茶一道向來抑揚頓挫。要知閩粵一帶人士平日多提功夫茶,相較於平津c四川等地的喝茶習慣,功夫茶除了器具講究之外,飲茶各種規矩c排場更是多如繁星。雖說對喝茶的喜好程度一致無二,但飲茶文化卻是大有不同了。 打從許道士見到老頭兒僅僅擺上一壺三杯開始,心中便有了瞧不起的念頭。 要說北方茶嘛!杯蓋c杯碟俱無,要說南方茶嘛!你這排場又遠遠不及。反正啊,你這壺內肯定裝著茶不茶c湯不湯的(水玩意兒),又或是濃澀得難以下嚥的老梗子汁。 只見許道士連忙捏著壺兒滿滿盛上一杯,顧不得茶湯仍舊燙口,噓溜地便吸進了嘴巴,其餘二人見狀自是詫異萬分。 想那許道士修真傳法已久,平日總以仙家之姿悠然閒適。如今壺內雖然氤氳誘人,但還不至於讓他定力全無地牛飲罷! 待得許道士大口小口地吸盡杯中之物後,一拍桌子便喊了起來:『恁娘咧!這茶真是好喝!老闆!請賜教!我服你啦!』 許道士與北部人相處之際,總是盡力捲起了舌頭說話,以便隱藏其原有閩南鄉音。不料一杯茶湯進肚,竟讓他罵了句閩南語粗口!看來回觀之後,還得多誦幾回老道經淨淨口業。 案邊老頭兒正篤篤篤飛快片著蒜呢!只見他趕緊抹抹手挺直了腰桿道:『客人喜歡小店的茶水是再好不過啦!不瞞您說,小店使不起高級茶葉,只能用梗子底料沖泡。也不怕客人您取笑,老頭兒本身愛喝茶,所以東篩西湊地選了幾種茶梗,按著比例兌一起沖泡罷了。』 許道士接著追問道:『茶裡面有股花香怎麼回事』 老頭兒一拍掌道:『客人舌頭靈呀!老頭兒喜歡喝香片,不過附近卻尋不著好的茉莉骨朵子。所以啦,從去年臘月開始,老頭兒每天將茶梗子與過節的水仙一同捂著,悶他個把月後再封進茶罐兒,自然能捉些水仙味入茶嘍!』 這番話直把許道士聽得眉飛色舞,連聲稱妙。 原來中國的水仙花原產自於福建漳州,日後才漸於兩廣c江浙c直隸一帶由人工繁衍。壺內的水仙花香本來絲絲隱隱極難分辨,但許道士自幼卻是聞習慣了的。而這回仗著生長地緣優勢,竟讓他撞破茶中玄機。 金c常二人不明其中道理,只見許道士顧盼之際,頗以自己的(靈舌)為傲。 說著許道士突然想起些什麼,跟著便大搖其頭:『不可能!兌過的茶葉我試過,茶香多變化c多層次是不錯的,可是你這壺茶只留著香,不但沒有苦澀與火氣,還少了沖泡的清湯白水味,絕不會光靠茶葉混兌而成!』 老頭兒說著笑開了嘴:『客人是大行家,嘴上喝著心裡可明著。那是因為我先把茶梗滿滿塞得一壺,再以蟹眼水輪流沖泡好幾次,一壺滿茶可以兌上四回水,每回浸上兩分鐘便給濾出來,濾了四回水後便成了一大壺濃茶滷啦!』 『不過呢。』老頭續道:『這茶滷可不能直接給客人喝。還得先放涼,等到客人上桌後再加上滾開水沖兌,悶得一會兒才能入口呢!』 許道士聽著並不答腔,而是閉上了雙眼神馳。良久,只見他噓了一口長氣道:『高招!真是高招!』 其餘二人則是暗暗點頭,心下默記起這套手法,不過二人嘴上倒也沒閒著,邊喝茶邊不甘勢弱地跟著連聲誇讚,顯得自己亦為品茶行家當中的一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 汁香迸脆味甘美 三人各自懷鬼胎 少時,只聽得老頭兒說道:『哎!客人,您少回身,我給你們上份菜。』 說著便熱氣騰騰地往三人桌面擱下一只青花大海碗。 三人往碗內瞄了幾眼,雖覺鑊香濃郁c脂亮豐滿,不過心中都是一般念頭: 『也就是豬腸配著豬肝,要說好吃嘛也差不多就那個味兒吧。』 不過大伙兒才剛出醜露乖,見了菜餚上桌後當然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悶著聲舉筷,各自挾起了或腸或肝入口。 三人待肝腸入口,喀嗤喀嗤地嚼了幾回後,腦袋竟是一片混亂! 中國古代將味氣分成了十二種,分別為『甘c酸c苦c燒c鹹c淡c澀c尿c酒c芳c嘔吐c腐敗』。而十二道味氣則在食物烹調過程中或變化c或壓抑c或聚發c或隱藏。 碗內豬腸事先燉得柔爛不說,醇腴卻見膘香,而大嚼之際,更有一番酥爽不膩的口感。豬肝則絲毫嚐不出粉腥的氣息,取而代之的卻是清香鮮脆的潤勁! 能夠將十二種既相關c又相異的味氣,與口感一同整治得明淨拔俗,御廚者顯然是位稀世名庖,而調合鼎鼐的功夫亦是無與倫比! 再者,連肝腸上頭所澆淋的一縷薄芡也是汁甘味美,以三人見識之廣,也全然不知其中奧妙! 常厚福畢竟定力稍差,一個按耐不住便噴了聲: 『老闆!老闆!算我們失敬了!反正我不管!我這輩子都沒嚐過這種味道,你可得給我們說清楚才行!』 常厚福雖然語無倫次的吆喝,但其餘二人並無發笑之意,反倒一語不發地跟著猛點起頭來,似乎老頭兒若不願告知當中關竅,大伙兒便打算賴著不走般。 老頭無奈得很,雙手再度往廚裙一抹,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 『我說三位客人,你們光顧著問問題,這頓飯是吃還是不吃呢?』 常厚福斬釘截鐵地說道:『飯自然得吃!不過你要是不給我解釋當中秘訣,肯定會把我彆死!』 老頭兒嘿嘿苦笑了起來:『哎呀客人!這算得什麼秘密?北平城的炒肝兒聚鍋氣不洩鹵,湯湯水水的熱乎一碗,而老頭兒我的炒肝兒只不過換個方子調調口味罷了,還能值幾個錢呀?』 三人聞言,更是七嘴八舌地嚷道:『你就當我們見識少罷!總之別跟我們瞎扯!我們現在就問你煮出來的炒肝兒!』 若在平日,要這三人自認一句(見識少),怕是用難如登天都不足以形容。但此時在這碗庶民小吃(炒肝兒)的面前,三人竟顯得處處土裏土氣! 『唉!我就給三位說清楚罷!』說著老頭兒捻起一把細小的刮刀:『這小刀兒呢!先把豬腸壁上的油膏給刮去大半,刮出來的油膏兒跟豬背油一齊煸成大碗。等它涼透了凝固成形,再割成小塊兒,裹著粉衣煠上兩回。接著一條條填進豬腸裡頭,吃起來可不就外頭爛c裡頭酥了嗎?』 『至於豬肝』。老頭則拿出一根竹籤兒:『先是洗淨污血,再用竹籤兒搠上粒粒小洞,浸在黃酒裡一晚上。蒸籠裡墊上麻布引腥,大火足氣的給蒸上一刻,肝臭和髒酒自然給逼出來啦!這會兒吃起來肯定是鮮脆又不腥口!』 眾人一齊低頭細看碗內腸肝,只見事先燉得爛熟的豬腸內部,果然塞著一條條酥油麵衣,而豬肝兒片上,卻是密密麻麻地佈上許多小孔。 老頭跟著嘟嚷道:『小店是怕天氣熱,客人吃了湯鹵炒肝兒嫌膩口,所以才換換花樣,好讓客人你們吃個酥脆勁兒罷了。有啥稀奇?』 金承聰突然問道:『對了老闆!您澆上的薄芡是什麼來歷?』 佩服之下,金承聰居然對老頭兒用出了對付長官才有的敬稱一(您)。 老頭兒噴了口氣:『還能有什麼來歷?煮透了的蓮子和著江米磨碎,跟著冰糖一齊煮化,您瞧!勾上這麼一匙不是好吃的很嗎?』 金承聰至此更無懷疑,心知老頭兒肚裡肯定有寶! 只見他正準備接著詢問這道稀世美味的調味方子時,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便收住了口。 原來金承聰心下冒出了奇貨可居的念頭,準備等到今日聚會完畢,再瞞著其餘二人獨自前往此地挖寶。想那老頭兒既有這番手藝,自己又怎能入寶山卻空手而回呢?自然得讓他指點一番,回台北後才好對別人顯擺才是! 不料金承聰雖然隱藏得極好,但是其餘二人卻與他一般心思,早打定了獨自前往偷師的主意。大伙兒既然各懷鬼胎,便一同裝得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三人深明為學之道一戒之在分享。因此偷學來的本事越高,龍門陣便擺得越長。至於和親友杯幌交錯之際,更能夠嶄露獨門學問,飽受眾人欽佩自不在話下。 過得一會兒,老頭將炸醬麵與佐菜逐碗兒端上,三人吃到了桿麵兒的爽彈口感與炸醬厚而不膩的誘人風味,自然大為心折。不過既然已決心偷師,也只好強忍住各般驚疑低頭吃起麵來。 正當三人嘻哩呼嚕地舉箸,以風捲殘雲之勢將桌面掃個罄淨時,只見常厚福身心突然一陣舒暢,跟著便不知好歹地打了個飽嗝: 『我說啊!這頓飯雖然吃得痛快,不過還稍嫌美中不足呢!』 金c許二人一聽便尋思:『莫非老常還有什麼高見』 常厚福搖頭晃腦地說道:『咱們三個人也算是治饌考究的能手了。雖然不是遊俠,年歲也不輕,但在飯飽之後,總想來個一新豐美酒斗十千才有意思嘛!』 金承聰咧開了嘴打起哈哈:『這裡沒有馬c沒有柳c沒有高樓,常老師這番心願,我看是不容易實現啦!』 原來二人只要下館子用餐,素來習慣撩上幾杯用以助興。若是菜餚精美,二人自是你來我往地稱道擺陣,若然廚師技藝不到火侯,二人亦能夠藉著杯中物壯膽,狠狠地給批評一頓。不料二人此刻腹美意甘,竟起了想把平日老例給勾起來的想法。 許道士深知金常二人脾性,只見他不吭聲,往懷裡掏摸一陣,跟著便拎出一只不鏽鋼製的小酒壺晃了晃: 『難道咱們就不能來個一相逢意氣為君飲嗎?哈哈哈哈!』 金常二人不料許道士還有這招,驚喜之餘皆撫掌大笑起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 品佳釀脫俗絕塵 酬酢處滿庭皆芳 常厚福迫不及待地開聲詢問:『老闆借你的店子喝兩杯沒問題吧』 老頭兒點點頭道:『成啊!我給三位拿幾個杯子來。』 說著老頭兒手腳俐落地送上幾只杯子,倒是知趣得很。 金承聰卻對許道士那只小鋼壺兒頗感興味,借過來在手中不住把弄地問道: 『道長啊,這只壺沾了你的仙氣也算是儀態萬千了,就不知道壺裡的玩意兒稱不稱頭』 許道士聞言,壓低了音量,莫測高深地說著: 『嘿嘿!仙界自有仙酒,不過老道兒這酒啊,雖不敢跟仙界的瓊漿玉液相比,但依老道兒看來,在凡間可是難逢敵手呢!』 金c常聽了這話,擠眉弄眼了好陣子,看來是不大相信。 許道士從金承聰手裡接回酒壺,若有所思道:『這酒可是我師父傳給我的。』 金常大感詫異道:『嘿!道長!你師父也好這一口』 許道士不答,伸出兩根指頭滴溜溜地扭開壺蓋,輕輕晃了幾下。 只見一股清勁醇厚的氣息不斷往外冒出,登時滿桌濃郁而悠遠。三人佳釀還未入口,但流風所及,竟已微有醺然之意! 老頭兒本來忙完了三人這頓飯,正心不在焉地坐在案內的木板床上瞇眼。不過許道士的壺蓋才剛旋開,老頭兒卻立刻直起了身,眸子一閃地緊盯住小鋼壺。 金c常乃是好酒之人,一聞到這股芳香都不由得嘩地喊出聲來! 許道士見狀,罕見地露出了一付得意洋洋的狂勁兒: 『了不起吧!當年我師父在貴州的揚柳灣,私建了一所小燒房。多不多c少不少,就只釀了十罐呢!』 常厚福雖不知道罐子大小如何,不過許道士既然說得神氣無比,想必這酒並非俗物。於是便不懂裝懂地問道:『怎麼就只釀了十罐呢』 許道士深怕酒香遍洩,趕緊封起了壺蓋道: 『我師父頭一罐釀的是底窖,封上三年後開始釀第二罐,第二罐的新酒花上一年熟成,接著兌入七成底窖,再開始釀第三罐。』 『總之啊!』許道士搖頭晃腦道:『每一罐新酒必得掺入前一罐陳酒的七成,反覆地兌上十二年,接著才算真正入窖留藏。到現在大概也上百年的功夫了!』 老頭兒在一旁聽著,喃喃自語道:『不錯,是我教他的』 而三人正忙著將佳釀盛入杯中,對於老頭兒的話語自是一句也聽不見。 只見杯中瑩澈澄明,更無絲毫雜質。許道士有心露一手功夫,因此故意將三只杯兒裝得簷滿欲滴。金c常二位則深怕浪費了當中任何一滴汁水,只得伸雙手捧著酒杯。 酒汁凝鍊蘊重,雖然滿出杯口兩個銅板的厚度,卻是沿著杯口輕擺而不溢出半點兒。 當三人以嘴就杯地輕啜了一口後,只覺得清涼浥潤,更無絲毫白酒的刺喉炸舌感。徐徐涓流入肚,亦不見灼心反胃。 所謂佳釀難覓,但若得嚐佳釀中的佳釀,更是非福緣深厚者莫辦。因此金c常二人斂起了平日流星趕月的飲酒態度,反倒是唇舌連啜地淺嚐輕噓。 興頭一起,三人在這股盈室的湛冽柔香之下,則是口敞了起來。想那三人平日雖然交好且志趣相投,不過總有一份競爭意識存在,因此雖名為好友,實則難吐心曲。 不料美酒入喉,三人的心情固然奇佳,許道士更是端起『醉中往往愛逃禪』的念頭,暢所欲言了起來。 眼看許道士一反常態地伸腳翹上長凳,挪了挪身子道:『二位,你們可知道我的師父是什麼來頭』 金c常雖然汲汲營營而享樂人生,但本身該有的專業還是有的。二人聽見許道士詢問,便散珠噴雪地紛紛提論了不少關於鳳霖道宗的文化掌故c風俗軼聞。 許道士耐心地聽著二人各紓珠璣了好一會兒,接著伸出了右手食指,在方桌上點了點說道:『不是這位,我還有另一位師父』 二人皆收住了聲尋思: 『自古以來,道教大多為丹鼎c符籙c經典等派別,不管是如何程度的莫測高深,反正只要有人相信便成。佛教漢傳後,得了文人翻譯佛經之助,藉了仕大夫的勢頭廣為流傳,至今依然興旺。莫非你許老仙上邀天佑而佛道雙修又或是表面老態龍鐘,而骨子裡實為摩筋弄脈的武林高手』 總之,二人越想越不成話地瞎猜了一通,臉上卻露出茫然之色。 『呵呵!』許道士再次抿了口杯子道:『這麼來說罷,公元記年的話,今年是一九八一年,拜佛老的人說是佛曆二五二四年,修道人士說今年是道曆四六七八年,算命卜卦的傢伙,以用天干地支論為辛酉,其他雜七雜八地或曰甲子c或曰青赤白陽曆。總之不管是受官方認定或是未受官方認定的曆法,多得嚇人便是啦!』 說著許道士一捻長鬚續道:『可是啊!老道兒我呢,卻還有另外一個皇帝老爺認證的記年方式一食曆。而今年恰好是食曆一百五十年!』 金c常對望一眼,心想這許老仙酒量當真不濟事。我們二人雖然不是名貫中西的大學者,但起碼半輩子都在研究古今縱橫之學,如今你卻胡亂顯擺,豈不是一『快哉不辨風雄雌』 許道士瞧著二人神情,心知二人不信,索性伸出了手,從褲袋裡掘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鹿皮囊,啪地一聲輕擲在桌上。 只聽得他說道: 『一九四六年,當時我二十七歲,接下了鳳霖道宗掌門,同時也得了食林炙宗的傳承。』 『道長啊!』常厚福率先打了岔。『你若是跟咱們聊聊神話c講講故事,讓咱們增廣見聞是挺好的,不過我們好歹也是個史學家,若說你的出身還扯上皇帝老爺,這可是違背了研究史學的精神。咱們不如換個話題好嗎』 許道士聞言,抓起杯子狠呷了口酒,卻是不發一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 酒滿暢襟懷 老仙話來由 金承聰向常厚福連使眼色,示意他不可再行多口。 原來他心想,許道士年歲大出二人許多,當然不可失了禮數。並且多數老人常有個習慣,便是容易將現實與幻想捏在一塊兒說。 難得今日大伙聚了頓佳餚佳釀,被常厚福這麼一搞,場面如此尷尬誰都不是味兒。早知如此,還不如由許道士胡謅一番倒好,雖不入耳,起碼能夠聊充下酒擺陣之意。 因此金承聰滿臉堆歡,興高采烈說道:『道長!你別理他!我倒是想聽得很,你給我們說說罷。』 許道士聞言則是面露感激。他自然明白,金承聰這麼替他解圍乃是一番好意。 想當初在故鄉得知此典故的時候,狐疑難信的程度並不下於金c常二人,如今已年過花甲,又經戰火顛簸而人事全非。對於自己這個身份傳承更是百口莫辯了。 『好罷!二位若不嫌棄老道兒的思古之情,那我便跟你們聊聊。不過話可說在前頭,你們信也成c不信也成,總之我半分沒騙你們就是。』許道士平靜地說道。 『你們可知道廚界的祖師爺是什麼人?』許道士對二人問道。 金承聰對於民俗文化頗富真材實料,略為思考後便即回答:『似乎沒有個正式的人物呢!多數說法首推伊尹?』 許道士點點頭道:『伊尹祖師是其中一派不錯,其餘幾位祖師爺分別是祝融c易牙c庖丁c克。加上伊尹,一共五個門派c五位祖師爺!』 『這麼著。』許道士說道:『我簡單跟你們講講吧!』 跟著許道士也不管二人答應與否,逕自便開了口: 『據我師父說,習武的練家子是一群c經商的行口們也是一群c讀書人也有自己的圈子,而專究飲食之道的特定族類,便稱為食林。』 『當年道光帝在位時,正好是鴉片煙最為猖獗之際。道光帝協同幾位重臣致力於推廣飲食之道,打算以大眾對於飲食的欲望,來對抗鴉片致人上癮的歪風。』 『不過呢,官方真正分門立派,卻是在咸豐帝七年,也就是一八五七年。當年年初,名將曾國蕃丁父憂。咸豐帝除了讓他回鄉治喪外,還順道訂定了食林五宗,再擇一位食神受封統御,以便將食道開枝散葉呢!』 常厚福打趣地問道:『道長,曾國蕃跟咸豐帝?那會應該正忙著打太平軍吧!怎麼能夠有空忙和割烹之道呢?』 許道士點了點頭:『常老師說得對,當時咸豐帝即位後,太平軍就亂得炸鑊,後來讓曾國蕃組織湘軍打了幾年仗。突然間,發現戰亂若得平息,並不能一昧只靠軍力鎮壓。還得由民生這個問題入手才是。因此便大加運用道光年間所建立的食林機制了。』 金c常二人聽到此處,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莫非咸豐帝讓一票名廚,通力煮頓美食給太平軍享用,讓他們大受教化,戰亂自平?』 許道士不理會金c常意有所指的譏笑,一臉正色道:『詳細情況我是不清楚,不過當年我師父是這麼跟我說的。』 『說句實話。』許道士續道。『當年我跟我師父只相處了六日,這段期間內,他一共作了五十道菜作為技傳,不過我只能想辦法記住那個味道,自己卻是一道也煮不出來。』 金c常聞言更是傻眼,心想許道士這段話,倒有著晉樵王質入山,雖僅過七日,但世上早已千年的遺風了。一時之間,應對得很是艱難。 許道士緩緩解釋道:『我師父門下無人,當年和我相遇時已是油盡燈枯。費盡力氣煮了五十道菜,約略跟我講起宗門生平,接著將信物和兩罐酒漿傳予我後,便撒手人寰了。』 二人見許道士雖講得平淡,但倘若這事兒是真的,當年肯定有許多區折離奇的原因在內。只是許道士不開口,二人也不便詢問。 『反正呀!我當二位是好友,加上這個身份應該是到我這一代就結束啦!今天藉酒助興,你們就當作聽聽故事罷!』許道士說道。 言畢,三人同時沉默了起來。 酒壺雖不大,但三人皆不忍多飲,而是口口淺酌,因此閒聊至今也只分別喝了一小杯。許道士見三人杯中俱空,便再度旋開了壺蓋斟上。 酒色明潤晶晶,三人雖只飲得少許,卻已酡飛雙頰而不自知。 金承聰跟著指了指桌上的鹿皮囊道: 『道長,裡面裝的東西,能不能拿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呢?』 『也好。』許道士輕輕扯住了皮囊道:『就讓二位瞧瞧罷!』 說著許道士從皮囊內摸出了一只紫檀木琢磨c菸盒大小的牌兒。只見木牌厚約半寸,拿起來重甸甸地頗為墜手,乍看之下古意盎然,卻無其他特別之處。 『咳!這塊還是金星水沉料子吶!』金承聰突然輕呼道。 原來金承聰除了對於金石一道甚有研究外,本身還是位木料愛好者。初時他接過木牌只覺得古樸油豐,但摸捏幾回後,卻發現木牌的質地竟是奇絕精純! 木牌顯然是件古物,未經過加工上蠟卻潤澤畢現。再一瞪眼,上頭的金絲斑兒比起一般的小葉紫檀更是雅俗立判!原來這塊木牌竟是以一方完整帶金的木化石刻飾而成哩! 金承聰只看得嘖嘖連聲而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把弄著,對許道士問道: 『道長,請你給我講講這上面文字的由來好嗎?』 許道士眼見法寶一出手,便扳倒了這位行家,很是大掙面子。心下愉悅,當然滿口應允道: 『你瞧!正面刻上的三個大字一食禮宗便是我們這一派的名稱!至於反面這四行字,則是取用詩經大雅裡頭的內容。』 金承聰點點頭,揣著敬意撫摸著木牌上細膩的琢工,只見背面文字為: 『旨酒欣欣c燔炙芬芬c公尸燕飲c無有後艱。』 常厚福憋了半天,此刻也忍不住跟著湊近觀看,若有所悟的說道:『嗯,這是賓屍的歌謠沒錯,但為什麼要刻在這塊木牌後頭,我可真搞不懂啦!』 『不不不!』許道士連忙揮手道:『並不是每個宗的掌門令牌都相同呀!食林五宗分別為食仁宗c食禮宗c食信宗c食義宗c食智宗,每個宗派的掌門令牌文字都不同,各自有其特殊涵義的呢!』 常厚福哦地一聲不再言語,心下混沌而嘴上緊閉素來為他所擅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 口敞間不辨好歹 顯威嚴三人木訥 許道士畢竟是明白人,知道此時已著了二人誘話的道兒。 不過想想,自己一不小心說發了性,到得這個節骨眼上,若是硬把這股興頭給憋住,料來還真辦不到。 只見他尷尬萬分地開口:『不如我給二位講講此中典故如何?』 金常二人聲色不露半分,淡然地點點頭道: 『好呀!道長願意說,我們哥兒倆當然洗耳恭聽。』 原來二人皆認為,許道士所說的故事,大概屬於民間信仰的一種。就好比中國唐代的君主雖然自認是老子(李耳)的後裔,但在唐初時期,摩尼教c大秦景教c佛教等等,依然得以盛行。天子也並未規定全國人民非得信仰道教。 有清一代,皇家以佛為尊,當中又以順治帝c雍正帝最為深入研究。而民間私立的宗教體系駁雜且亂,清中末期更有天理教c拜上帝教c義和團之流擾政。因此許道士這段典故,想必只是單純的地區信仰,再以訛傳訛地與皇室攀親帶故一番,藉以美化流傳罷了! 突然間,七月盛暑的午後,一下子便黑了起來。原本屋外的黃土地面還給太陽曬得直冒煙呢!怎料得天色說變就變,盛氣凌人的灼燄,轉眼便化為壓頂黝墨! 眾人剛聽得雷嘯電厲,不一會兒便滂沱紛至。三伏間的雷陣雨驟至驟逝,閩南語多稱為『西北雨c獅豹雨』,倒和交春時節用以化育的季節風雨質同勢異了。 雷霹聲噪之下,大伙兒只好住了嘴,各自抿上幾口酒。約莫一刻鐘,雲雷各散,各人精神均是一振。外頭的晴日映著水窪,更多了幾分霞光流碧之意。 許道士首先開口問道:『二位可了解五行的生剋之道?』 金常一齊點點頭:『不就是木火土金水相生,金木土水火相剋嗎?』 『是啊!』許道士跟著說道:『食林五宗,便與五行生剋變化大有關連呢!』 說著許道士從竹筷筒內捻起五根筷子,在桌面依序排置定當,接著指住了第一根筷子說道: 『這便是食林五宗內的食仁宗,相傳他們信奉的祖師爺,是西周時期的膳夫克,五行則屬木。而』 不知何時,老頭兒默默地站在了三人桌邊,只見他冷眼睨住了許道士,哼了聲道: 『我看是蔣家那個不成器的後人傳給你的罷?誰又讓你多嘴了!』 許道士正準備掀開嗓子暢談,不料被老頭兒打斷了言語,一時還回不過神地支唔著:『嗯?什麼?』 老頭兒隨即朗聲唸道:『夫禮之初,始諸飲食。』 『哎呀!許道士大吃一驚,尖叫著便往後彈起身。只見他框啦地撞翻了桌子,碗筷杯壺林林總總的撒了一地,而三人身上更是汁水淋漓。 老頭看著許道士的驚悚樣兒,卻是絲毫不為所動:『既是蔣家把掌門令傳給你,那麼傳給你的時候倒說了什麼?』 許道士震駭之際,說話也跟著結巴了起來:『你你是』 老頭兒木然地說道:『食者仁也,食者禮也,食者義也,食者信也,食者智也。饜其飫c饜其欲c饜其聿c饜其域c饜其譽。』 許道士只聽得面色慘白,雙腿一軟便滑倒在地上。 『雖說是應運而生,但傳給此等輕浮之輩,玩笑也開過頭了些。』老頭兒喃喃唸道。 老頭兒對許道士伸出手來跟著一張:『交出來罷!』 許道士勉強掙扎了下,雙手緊捏著木牌,卻是怎麼也不願遞出去。 金常二人眼見這場變故,雖不明究理,但也知道許道士碰上了不輕的麻煩。 三人交好已久,金常自是有意幫助許道士脫困。只是老頭兒突然由和藹可親的態度,搖身轉為雍容尊貴而不可逼視的風範。二人話到嘴邊,也只好吞了下肚。 許道士躊躇萬分,雙臂不住發抖,嘴裡不知喃喃唸著什麼。 老頭兒見狀則是怒喝:『拿來!』 許道士吃了一驚,哆嗦著將木牌交給了老頭兒。 好不容易接過了木牌的老頭兒,不帶情緒地俯視著地上三人道:『今日便由小店作東罷!只可惜賓主欠歡!不送了!』 金常聞言,顧不得整理身上的狼狽不堪,七手八腳地攙起許道士,便欲奪門而出。而許道士則是像攤爛泥,虛弱地看著老頭兒,露出十分不捨的神色。 老頭兒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的瞧著三人離去,接著快手快腳將桌椅重新整理了一番。 待他收拾完畢,緩緩地步入內室,拎出了一只烏木扁匣坐定。 扁匣看來駸駸入古,自有一番典雅高華。老頭兒從香菸罐子裡挾出一管紙菸,劃了火柴啵噠地給點上。靄靄流霧中,匣蓋也揭了開來。 匣內勻稱地鋪著柔細的黃緞襯墊,正中放置的,卻是一塊與許道士料子相同的木牌,只是看著略大寸許。老頭兒伸出三根指頭,將那塊木牌捉了起來。 與許道士那塊木牌的不同之處,除了尺寸有別,更在於這塊木牌的正面並無刻上宗門名稱,而是琢上了九條健爽拔俗的精工真龍。 當中為正龍,其餘八龍大小稍次,蒼勁圓厚,以騰挪之姿繞住了居中的正龍。反轉過木牌,只見上下僅簡單地陽刻二個古隸大字一『人良。』 老頭兒看了好一會,終於把木牌封回匣中收妥,跟著蹬上了拖鞋,噠啦噠啦地步出小店外。 雷雨方過,空氣中漫著一股清爽甘平的味兒。八十年代初期,台灣地區購買愛國獎劵的風氣正逐漸衰退,但在樸實的村莊中,仍有不少民眾藉此娛樂。 老頭兒鋪子的斜對角處正好有間獎劵代銷店面,裡頭請了一位姑娘顧著,姑娘身型豐滿且穿著入時,略有幾分珠圓玉潤。每日一到傍晚時分,店內的收音機便不斷地重複播放那首早期的歌謠。 『買獎劵c來買獎劵,中獎有機會二十萬若給你得到,你會變成有錢人。啊請你來買,不可失機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 儉皇帝獲子沖血煞 眾大臣奉密召齊聚 清道光十一年-公曆一八三一年-六月七日 西暖閣三希堂內,一位相貌清癯的中年男子,正倚在一張卷案旁打著盹。屋內陳設簡實,僅僅一炕一案。壁上的字畫均未經裱褙,懸得久了,周圍已略有陳損。 靠門邊處卻擱著一只小香爐,不斷地冒出絲絲龍涎細煙,只見這股甜香清冽不扎鼻關,想必燃香的手法有其獨到之秘,才能夠恰到好處地令人暢快。 屋外緊臨著一方黃土。照說時值盛夏,朱碧成茵,本不該如此禿禿作勢。但此處顯然久未經人照料而盡露衰頹,與其他地方並不搭襯。 中年男子看來是倦得發狠,右手支著額不斷地輕點著,身旁則侍立著一位老監,半點聲響也不敢發出。眼見此刻已是戌末亥初之時了。 好不容易,中年男子雙眼微睜,展了展腰股立起身來,深吸口氣後,似乎勉強打起了精神。 『傳他們進來罷。』中年人說道。跟著步出了內室。 一會兒功夫,西暖閣外走進五位或壯或老的官員,見到中年男子便欲下跪。 中年男子手一揮道:『免了免了!今日大家坐在椅子上說話,不用客套!』 眾官員齊聲謝恩卻仍立著身,直至中年男子在居中的首位坐定後,才紛紛悄聲落座。 這位中年男子正是道光帝『旻寧』。一個多月前,他下了道密令,召集眼前五位官員,於今日前來謁見商議重大政務。不料全貴妃卻於本日順產龍胎,而道光帝平日又寵愛全貴妃已極,顧不得身為天家至尊,於全貴妃產後便即前往探視。 本來龍胎順產且母子均安乃為天大的喜事兒。不過道光帝連日操勞,加上長期奉儉守樸以致身體元氣不足,莽撞前往竟沖犯了血煞!眾人大驚之下,只好趕緊護擁著皇帝前往西暖閣歇息定驚。 眼前五位接獲密令的官員分別為:首席軍機大臣曹振鏞c江寧布政史林則徐c兩江總督陶澍c國史館提調杜受田c廣東高廉道台許乃濟。 這五位大臣接獲密令後,除曹振鏞c杜受田外,其餘三位自是水旱兼程地趕往京師。由於這回是皇帝親自下的密召,三人不便張揚,只好齊聚在國子監內,頭暈眼花地等待了大半日。 盛夏之時,蚊蟲密雲滿佈。也不知是否為道光帝吝嗇成性之故,就連國子監彝倫堂內的蚊子,亦有專戀嗟來食的美德,隻隻兇惡得緊,把三人叮了個叫苦連天。 國子監從來不管茶飯,三人饑火中燒卻是無法可施。而林c陶二人雖為舊識,但此刻均不願顯得過從甚密,免得落下口舌。 前來傳召的宮監心思細膩,偷偷地給備上了一盒奶餑餑壺清茶,好讓三位先墊墊肚子,續著些氣力。 總算道光帝記性不太壞,疲憊之餘,還讓太監在未交二更前,將三位官員領至西暖閣外候傳。 西暖閣外候傳的時光頗為難捱,但五人均為有道之士,雖然雙腳發痠而兩眼發直,卻能夠望著滿天星斗硬是不發一語。 只見道光帝回了回神道:『各位用過飯了沒有?』 五人對望了一眼,由曹振鏞首先開口:『回皇上,臣等心知身有要務,已於面聖前用過飯了。』 道光帝點點頭不語,而是細看五人神色。 曹振鏞一派戒慎恐懼c陶澍恃帝倚仗而剛c杜受田喜怒不形於色c林則徐神情不亢不卑c許乃濟則隱露不以為然。 原來道光帝深知自己為政不足之處。想那聖祖仁皇帝心計極深且表面工夫俱足,世宗憲皇帝喜怒無常且不形於色,高宗純皇帝好大喜功而目不見物。總的來說,各位祖輩兒皆有其統御魅力。 偏偏自己的個性卻與祖宗大悖,並且大清基業經過歷代豪奢無度,早已揮豁待盡。待得登基之初自己所接手的,僅僅是祖輩兒留下的爛攤子,和許多嘵嘵不休的舊臣罷了。 道光帝雖知本身所力行的尚儉之風,終將淪為一句北平老話:『省著省著,窟窿等著』。不過勢已至此,還真想不出其他辦法。 但道光帝心思縝密,頗精人君南面之術,因此雖無法著眼重大情勢,但在察人觀氣一道卻是頗有心得。 『近來我常想,大清若不盡早擬定對策,全國上下遭到鴉片煙掌控是遲早的事兒。難道臣不說,君還真不知?因此我們敞開說亮話,各位皆是昂藏棟樑之臣,還望能夠提些好主意。』 道光帝說完後,身子便往椅背靠上,靜待群臣高見。 『曹老!你給說說罷!』道光帝托著頦問道。 曹振鏞畢竟老辣,立刻便有了應對之方:『回皇上,如今雖有海外夷民輸入鴉片煙土,但是天威浩蕩,聖上亦為勵精圖治之明君,因此』 『曹老!』道光帝打斷了曹振鏞的話頭:『你冠冕相貂已久,怕是腦子也跟著不太清楚了罷?此番密議,朕當各位是明眼人,曹老你若是拿行貨交差,這可是嘿嘿!嘿嘿!』說著道光帝迸出了幾聲冷笑。 這幾句話一出口,只把曹振鏞聽得冷汗直流。多年來,皇上多親小節而疏於大義,想老曹我畢生仕途,把你矇混過去自然不當回事。 不料皇帝老倌兒此刻卻如同變了個人,眸子精光閃閃,言談威勢在外,直把曹振鏞給唬得六神無主! 道光帝跟著眼色一掃:『林則徐,換你給說說!』 林則徐眼見曹老吃了個虧,自是私毫不敢大意,規規矩矩地答道: 『回皇上,臣聞閩粵地區,私煙土濫持已久,想必為民商操詭計營。』 道光帝癟了癟嘴,似笑非笑地說道:『林則徐呀!朕悉你為官清廉c不假情面,但看來在重大節骨眼兒上,你終究頗為精明嘛!』 林則徐被道光帝幾句話給揶揄得面紅耳赤,卻是不敢回嘴半句。 而許乃濟此時卻不知從那兒來的勇氣,亢聲說道:『稟皇上,臣認為,若得解決私煙土進銷問題,首要還得肅清吏治才行!』 『你給說清楚點!』道光帝雙眉一軒 許乃濟昂然道:『回皇上,自世宗先帝以來,便已提禁鴉片煙土,但據臣一路觀察至今,種種私煙問題皆因官員和商阜c行口沆瀣一氣之故!』 道光帝聽罷,嘆了口氣再不言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 流毒人間鴉片煙 福至心靈思正慾 此時座上五臣均自心下揣揣。只見眼下的皇上與平日行逕大異,便連與道光帝長年議事頻繁的曹振鏞,也從未見過他如此鋒芒大盛的氣勢。 「說起來,伍敦元跟你相交已久了才是?」道光帝緩緩立起身子,注視著林則徐。 林則徐聽得此言,渾身颤慄,噗地一聲便跪了下來:「皇上明鑑!伍敦元雖然與臣有舊,不過關於埠口商號行事經營,臣並無半點逾權盈私之舉。」 道光帝瞧了林則徐好一會兒,若有所思地說道:「起來罷!朕看過你們往來的書信,知你並無逾權舞弊,否則也不會召你來了。」 「不過呢。」道光帝續道:「為官任重道遠,豈有百花叢裡過而片葉不沾身的道理?望你結交多加謹慎才好。」 林則徐連聲稱是,掙扎著爬起身坐定。 道光帝雙手環住了胸,額顱上揚道:「朕御統以來,眾人皆道朕慳吝無為,其實爾等均知,眼下大清受煙毒和腐吏荼害已久,即便朕有意作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朕以勤儉求諸於已,也只是為求無愧於眾先帝罷了!」 眾臣聞言,則是面面相覷不敢多口。 林則徐卻於此時說道:「稟皇上,臣以為聖上所言實為大清之果,但若要察果知因,首先還得從民風異變著手才是。」 「此言正合我意。道光帝點點頭,忽對杜受田說道:「杜受田,據悉當年朝鮮文人朴趾源隨其兄長朴明源以使節身份入京時,曾與你先祖父和你父親杜堮結識,還在府上住了段日子,可有此事?」 杜受田則是大驚回答:「皇上明察秋毫,確有此事不錯。據臣父言道,當時那朝鮮文人恣意批評高宗先帝放任吏治腐敗,且管理無方。先祖父為此大怒,還與他吵了一架呢!」 道光帝哼了一聲道:「這幫朝鮮人朝思幕想地便是前明!要不是我大清規制,遼東蔘業統歸寧古塔將軍管理,我看到現在呀!還不知道得讓他們給鑽出多少漏洞呢!也罷!抱怨便由得他們去好了!」 杜受田謹慎地回答道:「皇上所言甚是!」 「還有什麼?你接著講罷。」道光帝續問。 杜受田嚥了口唾涎道:「當時朴趾源曾言,高宗帝靠著先祖積累,好大喜功而不務正事,輕佻浮造而窮奢極慾。以至鴉片煙土得以流傳民間卻無法可禁。」 道光帝挑了挑眉道:「他真這麼說?」 杜受田道:「事實如此,臣不敢隱瞞。當年他與先祖父吵完架後,於離去前曾留下四句話一君無道c民無主c君求奢c民求慾。」 道光帝頓時好奇起來:「他這四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杜受田吞吞吐吐道:「前兩句是指高宗先帝治理無方,以致於百姓不願認他為君。後兩句是說高宗先帝既然力求奢侈,黎民百姓自也會有不正的慾望,這也是鴉片煙能夠在民間大行其道的原因了。」 道光帝沉吟了一會兒道:「這朝鮮人說得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仁宗睿皇帝即位時,治了和珅二十條大罪,抄出黃金八萬餘兩c存銀五千餘萬c大映紅寶石兩百八十餘斤。但國庫至今仍然拮据羞澀,難道這也是因為鴉片煙耗弱國力之故?」 五人眼見萬歲爺算起帳來,各自慄慄不安,當中又以曹振鏞為最。 想那曹振鏞位極人臣多年,可說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雖無重大建樹,但知進退且多方與人為善。頗有孟子所形容的人物般: 「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悅之。」 豈料皇上這個當口突然變得精明,莫非咱曹中堂精明一世,臨老了卻還得入花叢? 道光帝信步閒走,口中不斷嘟嚷:「照這麼說起來,鴉片煙乃不正之慾,若得除此歪風,惟有以慾治慾才是良方。但眼下對百姓來說卻還有什麼慾望能大得過鴉片煙呢?」 說著便走近了案旁,翻弄起堆疊的書本來。 道光帝隨手抽起一本書,封面寫著:「大清乾隆十八年歲次癸酉時憲書。書面側邊則寫著編纂官銜一刑部侍郎c鑲紅旗滿洲副都統c兼管監正事物c降四級留任c覺羅勒爾森。」 原來道光帝平日有一嗜好,便是翻閱歷朝編纂的憲書。由於前朝各帝在翻閱憲書時,經常大揮御筆,將當時的想法隨手寫於書本內頁,因此道光帝煩躁之餘,也經常閱讀先帝所載文字聊以解悶。 恰巧於此時捻在手中的,正是乾隆十八年的憲書。 道光帝心不在焉地掀開了書本,卻只見首頁當中,有著高宗帝親筆書寫的八個大字: 「夫禮之初,始諸飲食。」 道光帝瞧見不禁暗自苦笑。想先帝對於烹調治饌極是講究,引巵大嚼亦為常有的事。不料咱們孫輩的卻對此道一竅不通,先帝倘若地下有知,恐怕也只能大搖其頭啦! 「咦!」道光帝靈光乍現:「天朝飲食博大精深且儀態萬千,若以之為正慾,說不定對治鴉片煙能有奇效!?」 念及此處,道光帝登時神采飛揚了起來。眾臣只見皇上面露喜色,均自狐疑卻不知為何故。 隔了一會,道光帝坐在椅上,不住地撥弄著手指頭:「唉!咱們說說另外一件事罷!這可真叫朕頭疼了!」 「今日全貴妃順利產下龍子」說著道光帝續道。 眾臣一聽,盡皆起身欲向萬歲爺恭賀。道光帝卻是手一揮讓他們住口:「我話還沒說完吶!聽好了,是孿生阿哥!」 曹振鏞聽聞此事,心下則是暗暗吃驚。想萬歲爺寵愛全貴妃是眾所皆知的事情,早已無關乎母憑子貴亦或子憑母貴的態勢。若是全貴妃早先兩胎有本事產下阿哥,恐怕立為儲君已是石板上釘釘。無奈全貴妃頭兩產皆未得子,皇上即便心有所屬,卻是無能為力了。 數月前隱志郡王偏又意外過世,愛新覺羅氏無人得繼大統,皇上更是終日飽蘊憂色。此刻倒好,全貴妃硬是掙了口氣! 不過這一胎卻同時產下兩位孿生阿哥,這可真是為難得緊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 現兆頭食神初聞 下決心弘揚割烹 道光帝見曹振鏞眉蹙唇緊,心知他肯定明白自己的念頭。便開口問道: 「曹老,看樣子你已有主意了?」 曹振鏞面露為難之色,只得尷尬道:「嘿嘿!皇上叫臣怎麼說呢?這個還真是前所未聞了」 其餘諸臣雖然一時尚未明白過來,但略為思考後,已知其中關竅。 道光帝接著再問:「好罷!林則徐,朕聞你深通佛學,還對臨濟法藏一脈知之甚廣,可有此事? 林則徐噗通一聲又跪了下來,嘶啞著聲道:「臣臣並無」 道光帝見林則徐大駭之下已不成聲,只好溫言安撫:「朕只是想問問你,若依你對佛學因果的見解,針對此事可有什麼獨道的看法罷了。快起身罷!」 陶澍與杜受田眼見林則徐這個驚嚇吃得厲害,趕緊上前攙著林則徐回座。 原來雍正一代對於禪宗甚有私癖,對於法藏支脈更是恣意攻擊。而林則徐對佛學情有獨鍾,因此涉獵於各方心法教義。不料皇上竟然連這一點也清楚,可算是意外中的意外。 正當西暖閣內陷入一片沉寂之時,曹振鏞突然想起了什麼事,連忙對道光帝賀喜: 「哎!差點讓我給忘了!恭喜皇上!恭喜皇上!」 此言一出,不只道光帝,其餘眾臣同樣摸不著頭緒。 曹振鏞說道:「皇上可還記得羅兩峯這號人物?」 道光帝點點頭:「在重寧寺畫壁佛的那位?當年還替高宗純皇帝畫了一幅文殊佛爺圖不是?」 曹振鏞興高采烈道:「皇上說得一點不錯。臣當年曾與羅兩峯的幼子羅小峯結識。羅小峯有回與臣同筵,說起他父親這世人的得意之作,除了眾所周知的八幅鬼趣圖外,另有十幅神儀圖。」 道光帝沉吟道:「鬼趣圖我是聽見過的,不過神儀圖嘛」 曹振鏞道:「據羅小峯說道,他父親生就碧眼,能視常人所不能視之物,因此每當福至心靈之際,便能夠繪出眼中所見仙佛鬼怪諸相。」 道光帝依舊納悶:「那麼你提起這羅兩峯的意思是?」 曹振鏞趕緊回覆道:「是這樣的皇上。當年羅小峯曾言,其父在繪製神儀圖時,當中有位神仙無論如何不肯露臉,因此在他所繪製的神儀圖內,只有九幅帶著面容,另外一幅則是只見其形而不見其容貌。」 道光帝頗感興趣地問道:「哦?想必是那位神仙生性羞赧,不願示現尊容?」 曹振鏞道:「這倒不是,而是那位神仙說道,自己不久後即將托生於天家,與皇子一同出世,所以不願露臉呢!」 道光帝哈哈大笑:「荒唐!荒唐!民間野談也虧得你相信!好,那麼你說說那位神仙又是何人?朕倒想知道是誰這麼大架子!」 曹振鏞漲紅了老臉道:「回皇上,據說那位神仙自稱為食神。」 道光帝心下震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嗯,這倒有趣!」 所謂天下大勢,分久必合c合久必分。道光帝向來博覽群籍,雖說康c雍c乾三代廣興文字獄,當中又以乾隆為最。但道光帝基於喜愛,對本該禁燬的書籍卻是羅掘甚富。因此他除了深以時代的運變為戒之外,更頗有自己的主張。 想大清眼下的運變來說,便如同現代人用以娛樂的麻將牌。好比某君開頭幾個圈中頗有捷報,待得運勢將衰之際,操牌的手法必當趨於保守謹慎。若是依舊大開大闔c亢奮已極的硬搏,最終勢必一洩千里而血本無歸。 善於博奕者,首重袋中籌碼控制及個人耐性。運走初期,必定見好就收,由攻轉守,自能在牌局結束之時揣著銀子回府。若是初期不得運勢,則是深守拒亢,待得運勢轉旺,再一步步將先前所蝕的籌碼贏回。 道光帝深明此理,眼見大清頹勢已成,自己這個皇帝已是處於動輒得咎的份上,更遑論大展拳腳之舉了。只能像對待久病初癒之人般,由於病體脾胃之氣尚弱,不得食用米飯獸肉,僅以稀糜清蔬逐步鞏固元氣。 雖然古人常言,治世貴乎疏c濬c導c引四字訣,但此時的大清國力孱弱,縱有治世良方,但巧婦又怎能為得無米炊? 因此道光帝能修煉的便是一個字一「忍」。在自己這一代所不能者,興許將來能夠誕出時運命皆合的子孫輩,一挽大清衰風。而此時該作的,便是固本培元,將養天朝病體罷了。而頗受世人所詬病的慳吝行逕,亦是潔身自愛的表現。 「唉!」道光帝指節不斷扣著額道:「頭也真夠疼的了!好罷,我們一樁一樁理清楚。朕認為鴉片煙流毒大清,是為不正之慾,而對治邪慾的方式,則是以正慾迎擊,你們可同意?」 眾臣稍加思索,便即點頭稱善。 道光帝試探地再問道:「朕打算提倡飲食之道,進而發展當中學問,用以對治民間因鴉片煙所造成的邪慾,諸位以為如何?」 曹振鏞答道:「回皇上,皇上以大清c以百姓為本,自是立意良善。不過天朝飲食,星羅棋布,卻不知皇上聖意所屬?」 道光帝臉一紅,微露侷促道:「朕對飲食之道向無所長就這麼著!」 說著道光帝立起身道:「曹振鏞c陶澍c林則徐c許乃濟c杜受田接旨!」 五人聞言,急忙滾伏在地接旨,當中許乃濟起身過猛,噗愣地跌了一跤。由於清代有著磕響頭的規矩,因而地板皆為石板磚材,許乃濟這跤倒是跌得頗為沉重。 道光帝昂然道:「陶澍c林則徐c許乃濟c杜受田,朕封你四人為不記名內閣協辦大學士,雖無記名,但命你四人協同武英殿大學士曹振鏞,專辦弘揚飲食之道所有事宜!限三月內擬定方案!」 五人一齊磕頭:「臣接旨!」 道光帝續道:「另外,為便於諸位商議面朕,特準予陶澍c林則徐c許乃濟c杜受田四人進入軍機處議事無需責罰。」 四人聞言則是再次謝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 骨肉之親難拋卻 眾議紛紛矛與盾 「好了,起身罷!」道光帝右手一揮道:「接著來說說這兩位阿哥的事兒。」 「若依曹老所言,這二位阿哥當中必有一位是食神托世嘍?」道光帝說道。 曹振鏞連忙道:「回皇上,那羅小峯當年是這麼跟臣說起這麼個因頭,至於是不是在這二位阿哥當中臣不敢妄下斷語。」 道光帝聞言哭笑不得:「行了行了!總之無巧不巧,朕的念頭剛轉上此道,你偏偏就提起這件事兒,想必冥冥中自有天意。好罷!既有此兆現世,我們也不可太過大意了,備其先機總是不錯的。」 「不過還有件事兒」道光帝忸怩著。「關於這兩位阿哥,若是有朝一日立為儲君」 常言道:「赤膽忠肝的心,抵不過枕邊奇譎的風。」 眾臣雖是各自肚腸,但是誰都不敢張口吐出半點聲息。即便如曹振鏞c陶澍等身受聖眷之輩,亦不敢輕易淌這渾水。 而道光帝見了這番態勢,只好緊一口c緩一口地吁著長氣 曹振鏞舒了舒眉,似乎下定了決心道:「稟皇上,老臣有一事不明,斗膽請教皇上的意思。」 道光帝心不在焉地回答:「你說罷。」 曹振鏞續道:「不知皇上以為大清基業重要,或是骨肉之親重要?」 道光帝將右腿踡起,冷冷地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曹振鏞此時卻露出了難得的輕鬆:「老臣風燭殘年,精力日漸衰竭,不知還能茍活多少時候是這樣,皇上可曾聽過二進宮這齣戲?」 道光帝點了點頭。 曹振鏞目光環視其餘四臣道:「四位想必也聽過了?」 餘臣各自跟著點頭。 只見曹振鏞面露微笑:「臣記得當中戲詞曾言江山只能爭奪,又豈有擅讓之理?」 曹振鏞頓了頓,接著說道:「又如宋相呂蒙正曾言一蓋聞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雉雞兩翼,飛不及鳥。臣以為,皇上若屬意兩位阿哥日後擇一立為儲君,必當揀練得人才是。否則終將落為狗搶骨頭之舉!」 陶c林c杜c許聞言同時喝道:「曹中堂!你這」 道光帝心念一動,卻憶起了當年的舊事。 原來道光帝自幼便對皇位興趣缺缺,即便祖輩父輩深寄予厚望,但他始終未曾著眼於此處。嘉慶十八年癸酉之亂,他立於養心殿階前,親自以鳥槍擊弊兩名天理教徒,接著受封為智親王。至此,道光帝更無他求,僅以棟樑材自許足矣。 不料數年後,仁宗即於承德猝逝。道光帝在許多不為人知的壓力驅使下,硬逼著承繼大統。而在當時所嚎啕的一汪悲淚,亦無法分辨究竟是為了父喪,或是為了自己被勉強著即位而生。 對於嘉慶猝死c道光即位之說,後世看法不一。不過道光受封為智親王之時,早知整個社會充滿矛盾,秘密結社四起。然而前幾代祖父輩皆為自命不凡c大權親握之君,身處一片歌功頌德之下,卻不知民間早已弊端叢生。 因此道光帝雖無心為政,但到頭來,還是得硬著頭皮登基,身陷旋渦之中。 曹振鏞忽道:「稟皇上,臣認為若食神當真托世於兩位阿哥當中,那麼必得揀出一位送至宮外。」 此言一吐,群臣眾相鼓譟。 道光帝不動聲色,冷靜地說道:「曹老,朕相信你不是說著玩兒的。不過你要是說不出個道理的話」 曹振鏞一派閒適,神色自若道:「回皇上,嘿嘿老臣一生謹慎。並不是不願得個善終。不過這等重大情節,若是依舊順聲偃伏,老臣卻也辦不太到。」 陶澍向來自視甚高,頗以為政勇斷勇行為傲,加上近些年來恃著道光帝信賴,在政舉上頗有雷厲風行之勢。而對於曹振鏞一貫地八面玲瓏,則時時在暗地裡頗有微詞。此刻見曹振鏞倚老賣老地說出大逆不道之言,心中這口氣更是怎麼也忍不下來。 「曹中堂!你對皇上說這些話,究竟是何居心?你這你這」 曹振鏞斜著眼睨住陶澍,鼻孔哼出了兩聲道:「老陶啊!就算我今日成了照鏡子的豬八戒一裡外不是人,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也絕不成為一隻只會替主子咬人腳孤拐的嘯天犬!」 陶澍一聽隨即瞪大了雙眼道:「曹中堂!你給我講清楚!誰是嘯天犬!?」 其實不止陶澍驚怒交集,便連餘臣聞得此言後亦皆咋舌無語。不料堂堂一位練達仕途的武英殿大學士,如今竟現出了市井無賴般的口吻!? 道光帝對於眼前的煙薰火燎卻是無動於衷,反倒再次墜入了沉思。 只見曹振鏞與陶澍仍舊激烈非凡地爭論著,林c杜c許三人則是紛紛向前勸慰。 正熱鬧間,曹振鏞嘶啞著對道光帝亢聲道:「皇上!二位阿哥同為全貴妃所生,若皆有志御極,皇上將如何作處?又或者食神當真托世於其中,圈養於禁內,又豈能作效挽救大清!?後代既有能人示現之兆,皇上萬萬不可循私情而廢基業!請皇上務必三思啊!」 幾句話出口,道光帝彷彿挨了一記悶棍般。 「曹老啊曹老!朕只道這份心意無人能識,想不到你早就看透了朕的心思」 跟著道光帝深吸了口氣,朗聲說道:「夠了!都給我閉起嘴來!」 眾臣大駭,一齊跪了下來。 道光帝緩緩立起身子,似乎心內已拿定了主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 桂子飄香 果肥糕甜 「平則門,寫大字,街比兒就是白塔寺。」。 「白塔寺,掛黃袍,街比兒就是馬市橋。」 「馬市橋,跳三跳,街比兒就是帝王廟。」 「帝王廟,搖葫蘆,街比兒就是四牌樓。」 「四牌樓東,四牌樓西,四牌樓底下賣沽衣。」 「打個火兒,抽袋煙兒,街比兒就是毛家灣。」 「毛家灣,賣大糖,街比兒就是蔣養坊。」 「蔣養房,按煙袋,街比兒就是王奶奶。」 十來個娃兒聚在街上繞成一圈,邊唱著童謠,邊握著神禡節稈互相追逐轉著。這會中秋剛過,拜完了月,供完了兔兒爺,燒了神禡,娃兒們也開開心心地揣著月餅c虎拉車c白杏c蜜桃等撤下供來的甜品上塾讀書。反正北平的翻毛月餅酥油掺得極重,擱上好陣子都壞不了。 不料學塾先生也不知是過節吃多了生冷之物還是怎地,突然間肚子便鬧將起來,臨時告假回去休息。孩子們樂得休息一回,可真把他們給樂壞了吶! 其實打從立秋開始,早晚便有股沁涼入體的意思。不過琉璃廠東門街上,往來的畢竟還是以文人居多,細細悠悠地踏著四方步子。因此眼下雖然辰時早過,金輪逐漸居中,但大伙兒額上仍未見汗,依舊帶著幾分舒適。 「喂!易熙!你來不來玩呀?」一個胖碩孩子突然開口招呼道。 只見街邊南紙鋪前頭方磚上,坐著一位七八歲左右的男孩兒。男孩兒皮膚凝白細緻,眉清目秀地頗有幾分俊俏。可惜就可惜在一副好好的容貌,偏偏在左邊眼角上,烙下了一斑丹豔直連到耳朵根去的胎記。 男孩兒似乎不大愛搭理人,衝著大伙兒揮了揮手便即起身離開。 此時另一位紮著衝天炮的孩子則是拽住了胖碩孩子道: 「你甭理他!他就是這個怪脾氣!」 一旁幾個伴讀的老家人,待男孩兒走遠後,跟著便緩緩靠近,低聲議論了起來。 「這孩子不是大柵欄前頭連雲齋家的嗎?」 「是啊!說也奇怪,月餅會啦c蜜供會啦,我倒從沒見他們家起過,敢情是不缺生意罷?」 「嘿!就你們那些小生意呀,人家看還看不上眼呢!」 「說得什麼話!?那有餑餑鋪子不讓人起會的?」 「說你沒見識還真不冤!甭說別的,我就跟你們說件事兒!有一回過中秋呀,我親眼見到了光祿寺派人送去連雲齋一整套的餑餑呢!跟著你們猜怎地?我偷偷扯住個人問了問,不問還罷了!一問之下才知道,居然是套一百二十斤麵重的上等餑餑席吶!」 「嘩!」眾人詫異道。「百多斤麵這是與那位大官兒有親啦!?」 「可不是嘛!你們瞧連雲齋內的餑餑c乾菓c甜品,這口味手法像是給咱們老百姓吃的嗎!?」 只見眾人吱吱咧咧地說了一陣後,逐漸消了勁頭。不多時,依舊各自哄著家中的少爺閨女回府不提。 「爹,我回來了。」易熙回到了連雲齋後,往櫃上輕聲地打過了招呼,便往自己的房間直撞進去。 易家的連雲齋,連伙計在內只有三個人。照說二十來尺的鋪頭門面可不能算小,但捏起手指掰過來掰過去地算著,人手與鋪子大小卻是不成比例。 掌櫃的易老頭兒看來已有七十大幾。在從前那會兒,歲數過了六十的老人,早該是個手握鳩杖c含貽弄孫的模樣了。但是易老頭兒也不知怎地,明明是個祖父輩的年歲,卻偏偏有了個七八歲的娃兒崽子。 而當易老頭兒帶著易熙出門之時,旁人從不當他們是父子,只拿他們當爺兒孫招呼罷了!。 打從易老頭兒帶著易熙,在大柵欄地界穩住了鋪子後,這幾年來,附近的居民無論生熟,都摸不清他們爺倆兒的底細。只道易老頭兒福星高照c老來得子,其餘卻是一無所知。 再談談易老頭兒的連雲齋罷!若說他們是餑餑鋪子,偏偏上供c抬大槓的餑餑桌子生意,他們是一概不接。從早到晚,鋪面上僅僅擺著二十來只精雕細縷的銅盤兒,各自盛著白麵油酥c或甜或鹹的點子。 有些好事又好奇的人,便忍不住前去連雲齋買來嚐個鮮,在他們吃過之後,皆不住口地誇讚連雲齋的餑餑並非俗製,肯定是老陳豬油和著熬煉奶油起酥,方能如此綿密醇厚。 不過吃著美味歸美味,下回可就不敢再買啦!為什麼?只因那連雲齋內,一塊點子餑餑的價錢,就等於市價半張餑餑桌子的金額哩!說穿了即便味道再好,但誰又能買得下手呢!? 若把連雲齋當成了乾菓鋪,瞧著卻又有些不對。只因那鋪裡瑤柱c火腿c口蘑c燕窩c蓮子等物一應俱無。交春時,不浸幾缸綠茵陳酒取意頭,炎炎夏日之際,也不立起銅幌子賣酸梅湯。眼看著鋪內就那幾把大壺兒,裝著蜜藕c黑棗兒c白梨c石榴c蘋果等果脯,聊表充充場面之意。 說來也奇,平日十天半月地也不見連雲齋接起一單生意,但鋪頭裡從掌櫃到伙計,日子竟都還算得上小康,該有的一件也不缺。更怪的是,鋪中三人似乎沒一個會作餑餑的,整日無所事事地,便是在鋪裡鋪外地瞎轉個不停。 「有人語帶神秘地,說是親眼瞧見光祿寺的人員,天不亮便給連雲齋送商品過來。」 「又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是親眼瞧見禁內房的蘇拉們,偷偷送了許多奶餑餑給連雲齋用以銷售。」 總之啊,連雲齋在大柵欄一帶,算是個人們都不願意主動親近的地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 君子遠庖廚 餐餐套講究 易老頭兒名雙元,平日言談就是一付緩聲緩氣的細緻樣兒,總給人作什麼事都落人半拍的感覺。而鋪內兩位伙計年歲均自不輕,看起來總有五十多歲。易雙元曾提及二人姓名分別為一孫六c張五,說是這麼說,倒也不知是真名字還是假名字便是了。 連雲齋約莫七八年前來到大柵欄。本來閒於此地的,是間誰也沒注意到的空舖頭兒。但就在某一日,空舖頭兒突然悄悄地挑起了寫著「連雲齋」三字的橫匾,而易雙元c孫六c張五等三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似的,毫不主動與人搭理地開始作起了生意。 而易雙元與孫六c張五的關係看著也不那麼一般,平日總聽得易雙元稱呼二人為一六弟c五弟,而兩人則稱呼易雙元為一易先生。要說三人是掌櫃與伙計的關係,倒不如說看起來更像是東家與西賓的身份呢! 連雲齋面闊內深c格局方正,換算成現在大小約莫六七百來平方米。認真來說,琉璃廠附近的屋子顯少居舖合而為一,即便是有,扣除掉舖面的空間之後,也絕對住不下一整個家庭。 但連雲齋顯非如此。前頭舖面雖然佔了大小三成有餘,從舖前繞過去,只見後頭卻是絲毫未感侷促。天井坐北朝南方方正正,四間剛好夠住的敞亮大房兒,直是中上人家才過得起的日子。天井內架著一座半大不小的魚缸,邊上還栽了株桂樹,更是憑添幾許悠閒愜意。 張五見易熙悶悶不樂地回房,便與餘下二人交換了眼色,跟著徐徐走至靠右的房門首,輕聲地喚道: 「少爺?少爺?咱們吃午飯啦!?」 只聽得房內易熙語帶冷漠地回道:「張叔,多謝您,我不餓」 張五挑了挑眉,繼續地哄著:「少爺,今兒的午飯可是隆郁居的白肉吶!醬油蒜泥配著滷子可有多香?還有還有!另外還給備了一盒廣鮮坊的炸鍋巴,酥酥脆脆地」 話還沒說完,房內仍舊傳出那句老話:「張叔,多謝您,我不餓」 張五嚥了口小少爺賞下的閉門羹,也只得嘆了口氣轉回前堂。 易雙元兒聽悉張五傳回來的情況,半句話也不吭,默默拎起擱在櫃上的一方小木盒兒,親自走向了易熙的房間。 「熙啊!門口我給你擱著荷葉酸梅糕呢!」易雙元緩緩在門口置下了木盒兒。 「謝謝爹。」易熙應完這聲後再無言語 十剎海南邊兒上的荷葉酸梅糕可說是遠近皆知。每年一接夏秋二季,許魁星的小蓆棚兒便搭了出來。有人說許魁星曾是禁內餑餑房的師傅,因此作出來的荷葉酸梅糕總有一股高雅不膩c豐甘柔酸的氣息。 是真是假無從得知。據許魁星自個兒說,他也只是選料選得好罷了,其餘並無啥特殊的方子。不過甭管是流火炎炎的夏,或是虎嘯人間的秋,倒還真不少攜家帶眷的客人,特地跑來買他外頭裹著荷葉,裡頭一方一方八仙模子印的酸梅糕。大伙兒總說,吃了許老的酸梅糕,暑氣再猛烈也不怕呢! 因而許魁星的荷葉酸梅糕,便成了人人用以健胃開脾的搶手貨啦!不過易雙元究竟從何到手這份酸梅糕,卻是無人得知了。 「唉」易雙元搖了搖腦袋,對於這個寶貝兒子,還真是一點辦法也無。 原來打從易熙五歲那年,便開始對易雙元癡磨得厲害,東問西問地對自個兒的身世感到好奇。但易雙元即便疼易熙疼得緊,又怎能將渾身到腳的秘密對他吐露半分? 有一回他實在讓易熙給問得急了,只好板起了臉色,狠霸霸地斥責了他一頓!不料至此以後,易熙在家便不大開口說話,並且三天兩頭便是獨個兒鎖在自己房內,連飯也不跟大伙兒一塊吃 照說七八歲上的孩子,骨節還未舒展開,正是肥肥胖胖,黏得爹娘直當塊心頭肉似的。 而易熙的身板兒卻是纖纖弱質。雖說秀氣點並非壞事,不過娃兒本當發育時節,若說果子不澆水c不灌肥,還能長得枝粗肉甜,天下決無此道理! 眼見易老頭兒慢條斯理的工夫,偏碰上了易熙既孤且拗的行徑,這會兒肚裡雖然連珠價地叫苦,卻也只能搓手搓腳地無計可施了。 一眨眼見申時已過,跟著便得張羅起晚飯了。 與南方的風俗略有所不同,北方人晚飯向來吃得早些。南方人家中的伙計有著(吃接力)的習慣,家中管事的僕婦多在交申時前後,為長工c伙計給備上一份類似今日的(下午茶),好讓他們歇歇手腳c補個點心。而等到大伙兒用完了這頓後,接著才開始著手準備晚飯。 而北方人便無此規矩,尤其是舖頭,一般瞧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挑個沒客人的空檔,早早架起了門板準備用餐。 「蓬蓬蓬!」只聽到連雲齋的門板正讓人撲得作響。 所料不差,敢情是虎板橋邊兒上,倫意齋的小力巴給舖子送飯過來吶! 易家的晚飯,多為親送上門的盒子食,這會兒倫意齋給送上的,恰恰是一份易熙平時愛吃的燙干絲配著脆膳火腿澆。除此之外,還有一盒醬滷牛肉c十只天津包子。 倫意齋販售的盒子食,講究得是品相多c滋味美。平津c淮揚菜系雖是他們的主力,但有時掌櫃的興緻一高,還會掛出兩片粵式酥皮燒豬腩肉,咚咚咚地剁成小份量作為敬菜。也不知他們大師傅是什麼來頭c灶上共有多少人,怎能神通廣大地把場面應付得妥妥貼貼。 掌櫃的總是笑著說:「咱們掙的這是辛苦錢哩!能有多少?比起那些大館子來,咱們可是半點也提不上啦!」 話雖如此,不過每日下午時分,便見倫意齋裡頭十幾個小力巴,東西南北地奔波不停,送完了戲園子,接著便送居宅c舖頭兒,沒一刻歇過氣來。要說掌櫃的沒掙著什麼錢,只怕是無人肯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