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脸往事》 第一章 海浪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海风中夹杂着海鸥独有的腥臭味,钻入我的鼻腔中,不断摇晃的游轮像是喝醉酒的壮汉,在这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颠簸,我有些不舒服,头晕想吐,我知道这是晕船的正常反应,就像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微信信息你会下意识地点进去看看一样。 我不是什么奇人异士,我也不会什么特异功能,也许在他人眼里,我就是个平凡中带着点马虎的大学生,就像这汪洋里数不清的金枪鱼一样,微不足道,我也从未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 透过厚厚的镜片我看到游轮侧面“皇家加勒比”的字样,它们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像缀着金属条纹的金属巨兽,是船上人心目中的天堂。 到了夜里,游轮会展现出和白天截然不同的风貌,这艘巨大的游轮是来自皇家造船厂的手笔,香槟气味浓厚的豪华舞厅、充满午夜诱惑的游泳池、疯狂又不失风度的惊悚派对、三三两两的情侣和蜜月夫妇结伴出行、 此时此刻甲板上人头攒动,正如电影上所极力渲染的那样,明星富商随处可见,高官显赫无处不在,如果能偶得赏识,少奋斗两三年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沿着白晃晃的楼梯往上爬,沿着通往515号船舱漫长的走廊两旁全部都是椭圆形的舱门。 远处传来女人羞涩又暗藏兴奋的尖叫让我烦躁恶心,千篇一律的景色下我觉得脑子像是要爆炸一样,我要说话!我现在继续找一个人交流!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念头! “纪博明,你怎么不去玩?我们班长和副班长都在甲板上烤肉呢!你要一起来不?”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脑海,像是冷水浇灌的灼热铁块,让我瞬间恢复清醒。 “算了吧,我有点不舒服。”我勉强笑了笑,认出了手里捧着两个梨的男孩,他叫程云飞,可以说是我大学四年的好朋友,圆圆的脸、高高的个子,作为一个男生,他很爱笑,或者说笑点特别低,随便讲些笑话都能让他笑地前仰后翻。 “不舒服?是晕船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就在三楼拐角处。” “不用了,我回房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敷衍的说,隐约间头疼的更厉害了。 我心里想,其实如果不是糟糕的身体状况,我也很想去和同学们一起狂欢,可是—— “那真是可惜了,只是毕业前最后一次聚会了,那我先走了,马上我带点吃的给你,拜拜!”说完程云飞拍了拍我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 确实,毕业之前的最后一次游玩,游轮的船票全都由学校出钱,学生们不用掏哪怕一分钱,所幸有这种情况的还不止我一个,还有几个同学晕船晕得连路都不能走,这让我稍感平衡。 三月的微风在窗子的周围吹拂着,我吃力地脱掉鞋袜,双眼无神地躺在羽绒床垫上,两片“茶苯海明”已经就着凉水下了肚子,微苦的药粉黏在牙缝间,不断分泌的唾液让我想要呕吐。 我觉得自己就像深处海浪中央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在暗无天日的海底深渊,不知名的生物从我身边窜梭而过,溅起漫漫水泡。 抛开脑子里的幻想,这真傻!我想。可是,傻也不完全说明问题。而且有点令人毛骨悚然。我不想承认,可对大海、对深水的恐惧确实存在,终有一天我会适应,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或者更久。 做些什么呢?这可是个好问题,我第二次转动身体,胃里传来一阵流水声,听到左耳上方传来轻微的咔哒声。跳舞?太花哨了。 那玩电脑怎么样?太屌丝了吧,难的上了豪华游轮就为了玩游戏?LOL还是吃鸡啊?纪博明啊!你可真没出息,起码也得找个漂亮的妹子聊聊天、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就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我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陷入更深层次的睡梦中,脑海中最后浮现的图案的就是非处方药说明书上写的药后嗜睡症状,该死!我怎么忘了? .......... 夜晚,如此寂静,诺大的床上,回应我的是墙上嘀嗒嘀嗒走的时钟和黑沉沉的波涛,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柔软的床铺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快要落下去的月亮还在黑黝黝的森林边缘绝望地徘徊,河水不时地向上泛着银光,没有一丝风息,然而树梢微微摆动,林**旁的树木和恍如幽灵的雕像在其间投下长长的阴影。 “醒醒……”有人在黑暗里轻声地呼喊。 好困!再让我睡会儿! “快起来,无尽的黑暗就快要来临了!” 哪里来的神棍?又是隔壁的那群宅男在玩跑团吗? “潜藏着恶魔的森林……绝对不要靠近……”那道低沉的低声说,声音渐渐远去。 我心底忽然泛起一种极端的恐慌,那种仿佛失去一切珍贵的空虚感让我心智崩溃,黏糊糊的汗液顺着颈脖布满全身,泪腺抽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不是软弱的哭泣!而是对未知,极端的恐惧!宇宙般宏大的旋涡将我粉碎。 刹那间我整个人突然失去了知觉,完全无法思考也无法行动。 如同海底深渊般沉寂的力量,把我压迫得动弹不得。 我试图睁开眼,却连一根小拇指都无法动弹,窒息的手掐住我的咽喉,我渐渐不能呼吸,大脑缺氧,使出每一个细胞的力量挣扎,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我的意识渐渐消沉,就在即将陷入永眠的前一秒。 零碎的画面在我眼前闪烁,模糊的画面重重叠叠,那是什么?老式电视机似的图画渐渐清晰,零散沙滩——血眼海鸟——不知名的黯黑色肉块、海岸的岩壁上镶嵌一艘巨大的游轮,豉豆红斑斓的血迹一路延伸到远处的森林里。 我好奇地转过头,顿时如遭雷击,荒谬!这怎么可能,几个大字出现在的视野里——皇家加勒比!正是我所乘坐的这坐豪华游轮。 这绝对是噩梦才会出现的场景,尸体!到处都是四散不全的残骸,岩壁下头、海面上、吊挂在救生圈上,无数尸体套着花花绿绿的衣物填满着我的视野,他们惊恐的面容,被泡的发白的皮肤和外凸的瞳孔,然而这不是单纯的梦,我预见到了,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的心头。 这样说太残酷了,却并非完全不确切。可是,我怎能告诉与你,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我的老同学啊!他看上去仿佛显示出轻微的精神病症状呢?当然,答案很简单,你不必告诉他。他们扭曲的微笑完全因为肌肉曲张所引起的神经反应,准确的说,他们都已经死了! 当我看见时,这种微笑使我想起自习课上大家讲述趣事时脸上的笑容,造成他支离破碎的撕咬痕迹让我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我想高声尖叫,可是只有沙哑的声波从我干燥的嘴唇里发出来,我站在那里喘气。 我绞尽脑汁设法回忆游轮所要经过的地域,阿拉斯加、亚库塔特湾、哈伯德冰川、惠蒂尔、史凯维港口、朱诺,等等!惠蒂尔,是了,那个神秘岛的传说!沉船的葬身之所、爬行类怪物的乐园! 蔚蓝的海洋在侏罗纪似乎整个属于深海的怪兽们,两栖类的特性注定了它们巨大的身体结构和肉食性胃囊!它们庞大的身影在四片巨型桨鳍的驱动下,威严地划破浅海水域,宣泄着无形的霸主气势!滑齿龙的长颚里满部尖锐的牙齿,在这样一台吞噬机器前,鳄鱼、利兹鱼、鱼龙甚至蛇颈龙都要退避三舍。 目前世界上最大和最可怕的科摩多蜥蜴和短鼻鳄鱼已经大大地缩小了,成为它们早期祖先的缩影,而据说有人在那神秘岛附近见过这种恐怖的怪物! 当我想到这种怪物的时候,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它们在出现人类以前几十万年的时候,生长在地球上,是食物链上最顶尖的霸主。 我在北京化石博物馆里曾经看到过一个高达三十英尺的锯齿内腔化石。我是不是注定会面对面地再看见这种怪物呢?当然不——可是——从尸体的牙印可以看出这些牙齿是圆锥形的,和鳄鱼牙齿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海,我怕从海里窜出一条来。 就在这个痛苦的时刻里,新的恐怖又袭击了我的精神。 我听到男人与女人的尖叫,那尖锐的嚎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那包含着绝望、不甘、疯狂、毁灭一切的尖叫,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个聋子,是个不问世事的聋哑人。 可惜我不是,所以我迷失了,我站起来把手伸在前面困难地摸索着。 我要逃出去!我加紧了脚步,在这困人的环境里一直在下走。好像个失去了一切的赌徒般奔跑着。我叫着,喊着,吼着,被尖硬的岩石撞伤,摔下去又爬起来,流着血,直想把头撞在某些障碍物上死去!沙子,还是沙子,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一望无际的沙滩笼罩了我。 我这样发疯似地跑着,究竟会跑到什么地方呢?我不知道。几小时以后,我一点气力都没有了,我像死人似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我仍旧倾听着,想听听刚才的声音会不会再响起来,一刻钟过去了,只有我的心跳声。 忽然我把耳朵贴近我靠着的岩石,我好象听到几个字的声音——模糊、不清、遥远。我浑身颤抖了一下,想道:“这是幻觉!”然而不——仔细一听,我的确听到喃喃的声音,但是我的神经太衰弱了,我听不清说的什么话。不过我能肯定有人在说话。 我忽然又担心这是不是我自己说话的回声,也许刚才我叫喊过而我自己不知道。我闭紧了嘴,又把耳朵贴到岩壁上去听。 我又挨近了几英尺,发现这样做,能听得清楚些。我听到低低的几个字,其中一个就是“又来了”,这句话的语调很哀伤。 谁在说话呀? 那声音第二次出现,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带一丝暖意。我还没来得及听清楚,一具摇摇晃晃,带着尸臭味的身影握住了我的肩膀:“又来了,这次就不要了吧!”我从声音中听出不祥的噩耗,那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不,这是梦!这不是真的————只是个梦罢了,快醒来啊! “轰隆!”梦境在我脑海里爆炸,当我恢复了知觉,猛地坐起!呼吸急促,发现脸上被泪水沾湿了,我说不出我昏迷了多久——我没有办法知道。世界上没有象我这样孤独寂寞的! 我流了很多泪,浑身都是汗。我多么悔恨我还没有死去,这种酷刑还会遭遇到!我不愿再想了,我努力把一切念头都驱逐出我的脑海,全身都已经湿透的我渐渐发现刺骨苦咸的海水漫过我的膝盖,刺耳的警报声伴随着红色的灯光闪耀个不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风暴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我僵硬的思维足足花了十秒钟才明白了我现在的处境,我满怀罪恶感地赶紧推开舱门,好象是我不小心触动警铃一般。 我无法回想我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风暴像一片巨大的瀑布,遮天盖地地卷了起来。 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闪电,时而用它那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出了在暴风雨中狂乱地摇摆着的游轮,一条条金线似的鞭打着大地的雨点和那在大雨中吃力地迈动着脚步的人影。 一刹那间,电光消失了,天地又合成了一体,一切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四周听不到别的响声,只有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噪音。 海水沿着灌满雨水的排水沟流进船舱,跌跌撞撞地冲过危险的漩涡,灯是暗的,船一层二层的大部分地区的电力供应已经中断,至今还没有恢复。 我机械性的走下楼梯,慌慌张张的船员行走在甲板上,他们打着伞,穿着雨衣,被风暴揉虐的支架像只焉了的茄子,塑料袋和易拉罐飞得到处都是。 那是个母亲吧,她怀里抱着婴儿,披着粉红雨衣,无助的站在甲板的那头,我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模模糊糊间我看到母亲用手指逗弄着婴儿的小嘴,满脸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我和她之间宛如两个世界,雨下的越发磅礴了豆大的雨滴打在雨衣的帽子上,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遇到台风了吧,我心想,那个人站在那里危险啊,我不去想这件事,但它却一直在我脑海里叮当作响。 我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船体摇晃,滔天巨浪疯狂地冲刷着甲板,这一幕让我响起《动物世界》里鬣狗捕猎的场景,都是那样的贪婪!那样的夺走生命! 挂在墙上的喇叭开始广播:“请全体船员注意!皇家加勒比号遭遇特大级风暴!请各位乘客到大堂集中,注意保持秩序和文明礼貌……”之后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大浪消散,那个母亲连带着婴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到那个婴儿,不知道失去母亲之后的他要如何度过今年的圣诞节,或许他的年纪还小,根本不懂死亡是什么。 当我再度靠近甲板时,雨水混着了泪水落在衣裳上,我抱头痛哭,却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这一幕,那一切的开端、直视死亡的恐惧。我依旧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连体雨衣的工作人员把痛哭的我扶了起来,他给了我把橘黄色的雨伞,让我去大堂避难,我看见他扯下口罩,露出一张焦急的脸,并从墙上拿起电话筒,我看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看样子像是受伤了,他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先是充满疑惑,然后是不可思议,最后变成勃然大怒。由于双层玻璃的阻隔,我无法听见他说话的内容。 直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光滑的地板上了,一名护士打扮的女生正在给我旁边的一个老人喂红姜汤,狭窄的环境里嘈嘈杂杂的,四周都是人,黄种人、白种人、黑人;富人、穷人;大明星、小明星、百姓,他们都在这里坐着,满身湿透,褪去了光环的人,显露出的是失魂落魄和气恼烦躁。 我站起身来,企图寻找自己的熟人,我环视周围,很巧一边一个,左边靠着墙角的程云飞正在玩手机,另一边拿着花名册忙忙碌碌的人叫张珂,是我们班学习委员,一个很文静的女孩,看他那样子像是在寻找失散的同学。 “程云飞!”我大声叫喊,他好像听到了,茫然的转过头,我用力挥手,他终于注意到我了。 他用有些浮肿的眼睛看着我,他们现在感到一种强烈的关切之情,他一把抓住我: “你还好吗?你看到了蒋静雁了吗?她没事吗?”他问,唾沫星飞溅出来,我能感觉到他向外溅射出的急切。 他很担心,以至于如此焦躁,让我想起了刚出笼的吠犬。 “我想她会没事的,”我说,“你就躺下吧,放松点,好吗?我知道你暗恋她,但你要冷静。”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程云飞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了。 我帮他从护士那里拿来了一些姜茶,他急不可耐的吞咽了下去,丝毫不顾嘴唇被烫得通红,“我感觉好一些了,谢谢你,纪博明。” “没事,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台风?” 他低下头,悄悄对我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正在和班长他们玩呢,我都喝高了,突然就听到有人说台风来了,然后呼啦一下大家就都跑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他握紧了拳头,露出后怕的神情,“灯灭了,周围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埋头苦奔,之后一个船员把我领到了到了大堂,之后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这么说我们就和大家失散了。”我喃喃道,大堂很大,从南到北可以容纳下将近三千人,想要找到那固定的几个,无异于大海捞针。 说话之间,船体又是一阵摇晃,我伫立在门旁,只见北海怒涛翻滚,咆哮奔腾,骤雨抽打在走廊,沙飞水溅,迷蒙一片,那海水仿佛化成了一把把锋利的钢刀,在暴风中拼命地摇撼着、呼叫着天地间,好像有千军万马在驰聘,在前进,打在大堂的五色玻璃上,打的玻璃一阵颤动,然后海水又似退潮般缓缓离去。 “就是个台风,过去了就好了,”程云飞心有余悸地说,“是了,我希望是这样,因为……” “因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除此之外,只能是海啸了。”程云飞瞧着窗外的景色,神色有些慌乱。“我爷爷在东南沿岸当兵的时候曾经见过海啸,他给我讲过,看起来跟这差不多。” 大门被推开,雨水溅进来一点,进来三个人,他们全身湿淋淋的,推着担架车,严肃也无法掩饰他们眼中的疲倦,“让一让,”其中一个说。 众人闪在一边,我越过人群探头张望,由于周围都是中年人,还有很多身材高挑的模特,以我的高度不足以窥探究竟,于是我充分发挥游击队秘密侦测敌人阵营的精神,将一张抽木长凳从一路搬来,架在那人群集中的地方。 我吃力站在凳子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他的助理在里面工作的情形。 因为人很多的关系,我不觉得害怕,至少当我看到那副场景时时,我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虽然我从小就养成十分内向的习惯,但毕竟还是个男生,喜欢冒险和探秘。因此,就算我明明那不是什么好事情,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了。 那是一台担架车,上面躺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头上裹着绷带,血液沿着前额慢慢渗出,他身上上盖了一层床单,只露出一张枯黄泛白的脸。灰白泛黄的头发蓬乱纠结,使他看起来像死于狂风中一般。不过,从他微弱的呼吸、起伏的双颊,和严重龟裂的嘴唇研判,他还活着。 这一幕让我心底发凉,即使我不认识他,但看起来还是很恐怖,不会将他当成满足小男孩黑色娱乐和幻想的对象。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生命脆弱的载体,最不可思议、最美妙的一点,还是在于他恐怖的特色。他一眼闭着,另~眼瞪很大大的,被涌出的红色鲜血封闭。 那只眼睛让我们深深着迷。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白领惊叫着。他的声音出奇的高,似乎震惊之下他的声音也高了八度,“老人家是怎么受的伤?” “我不知道,”我说,我感觉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着,我瞧瞧拿出手机,却发现屏幕左上角明晃晃地露出一个字符——1x,该死的!没有信号。 “撤离时他被风刮倒了,装在集装箱的一角上”,医生冷冷的说,他的手里拿着手术刀。 “噢!上帝呀,怎么这样!”站在前头的一位外国女士叫起来了,她满脸的恐惧,他右边一个高大的男人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这一尖叫像是引动了大家的情绪,低沉的哭泣声和彷徨的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发酵,我忽然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一个激灵赶紧把这荒谬的甩出脑海。 在这种充满负面情绪的环境下终于有人忍受不了了,一位满眼血丝的男人从人群里跑了出来,扯着嗓子怒吼,没有人听得清他在吼什么,他的上衣后摆啪啪作响。 “我的女儿不见了!她被阎王爷带走了!”他高声说,用那双可怖的眼神环视四周,话语中充满歇斯里地的疯狂,“一定是你们当中的某个人干的!” 他的大腿上沾着血迹,我一下就认出了他就是那个让我来大堂工作人员,那人冲进人群,从我身边擦过,差点把我撞倒。 他走到人群中央,不停地怒吼着,双手向天空挥舞,“上帝啊!他疯了!”刚才那位女士又叫了起来,我身边的一个人也轻声叫了起来:“天哪!” 男人木然的眼珠转动,散发出危险的光芒,他一把上前抓住那个说话女人的衣领,把她高高举起来,大声地问:“狗娘养的!是不是你干的!”他说着话,悲痛欲绝。 “天哪!”从我的右边又一次传来这个吃惊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发现学习委员张珂正吃惊的捂住小嘴,满脸的不可思议,她问我:“纪博明,出什么事了?” “我想……那男人的……女儿好像……死了,”我不大肯定地回答,这时,我忽然觉得说话突然变得艰难无比,觉得自己像是把词语一个个挤出来。我想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吧,或者是因为……我在为他感到难过吧。 “海水!海水漫了进来!”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先喊的这一句,刹那间空气凝固了,我吞了口吐沫,黑压压的人群像是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爆发,一瞬间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 在我身后,传来人体相撞时空洞而剧烈的尖利噪声,伴着人的惊叫,接下来是奔跑声和惨叫声,越发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就在我前面,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大汉直冲向门大堂口,一路撞倒了几个行人、 人们此时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在求生本能控制下,脸吓得煞白且尖声惊叫,他们挤在大门口,谁也不让谁的拼命往前挤,活像沙丁鱼罐头,亲眼看到一个手里拿着棒棒糖的小男孩被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撞倒,汹涌的人群漫过,之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大堂墙下的窄小玻璃在巨大水下的冲击下不到十秒就支离破碎,窗户玻璃破碎的轰然巨响毫无音乐感可言,人们在四散奔跑,有的从大门往外跑,还有的从被毁的玻璃往外逃。 医务推车(装满葡萄糖吊袋和一碗碗滚烫的姜汤)向空中翘起大约五英尺高。在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这个笨重的砸到墙上,但巨大的质量缓解了冲击力,因此这辆推车又弹回到人群之中,携带着极端的力量,与地板摩擦产生了一丛丛火花,与此同时也有几名来不及逃亡的群众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推车之下,潺潺血液缓缓流淌,鲜红刺眼。 真正的恐怖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逃命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我承认是有那么一刻,我被吓呆了,末日般的场景让我生出来一种不真实的荒诞感觉,我脊背发凉、大脑一片空白。 浪随时会将我们吞没,当我们跌入浪涡时,绝对会倾覆沉入海底再也浮不起来了。 红姜茶的榨汁机丢落在地上摔个粉碎,一小截锋利的刀片宛如夏季的闪电,我拼命祈祷,却无济于事,它还是毫无阻碍地滑过少女稚嫩的脸蛋。 看到我在看她,她微微张开嘴说了些什么,原本吹弹即破的小脸蛋此刻就像是垃圾堆里随处可见的灰破布,她伸出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腮帮,却碰到了上颌磨牙,好像在疑惑自己为什么那么疼,那场景我永远也忘不了。 等到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她突然跑开了,一边尖声喊叫,一边露出极端恐惧的神情,但她再没有机会体会更大的恐惧了。 我来不及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皱成一团的吊灯松动,朝她积压下来,细碎的玻璃全部解体,宛如最精密的手术刀插在最致命的要害上,一个雪白的物体甩在我的脚下,那是一截穿着牛仔裤的人腿,还有半个穿鞋的脚掌。 大堂的天花板已经严重变型,破裂出了一条裂缝,蔚蓝色的海水猛地灌进来,无数来不及逃走的人被海水一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可能就此永远沉寂自在黑暗的海底了。 灾难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平日里高傲清冷的女孩还是家缠万贯的富豪们,如今都是目瞪口呆,害怕得颤抖。 唯一的求生意识逼迫着我拼命的向前跑,四周的一切都好像变慢可,我能清晰地看见、听见水浪,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很慢,就像体育赛事中慢镜头回放。 我的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从脚倒后颈都能感受到寒意。 为了生存我疯狂地奔跑着…… 但海水还是追上了我,被挪动的杂物打在我身上,让我不慎翻倒在海水里,尽管我及时屏住呼吸,但还是呛了好几口水. 透过蔚蓝色的透明中我看见不同性别的尸体死不瞑目,LV手提包、镶钻手表、阿玛尼西服、ipad,它们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这一幕和我记忆中的一部分幻影相重合,让我生出一种触电般的快感。 短短的几秒像是一个世纪,直到一双粗糙的大手把我拉出水面,他抓着我的肩,像是拎起来一个水壶那样简单。 水沿着我的脸颊,我只顾着大口喘息,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救我的是那个男工作人员!他冷漠的眸子让我不寒而栗,救我只不过是出于对职责的最后留恋或者干脆只是顺手而为。 我用力咳嗽出苦咸的海水,肺里火辣辣的疼,但我不敢有丝毫耽搁,急急忙忙跟随着他越过大门,雨漫天而来!无数人在走廊上拼命的奔跑,他们拼命地推搡着前面的人,又被后面的人推倒,多少人就这么不幸的死在同伴的践踏之下。 雨水打在我的眼镜片上,一片白茫茫里,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只好取下眼镜塞到衣服口袋里去,就这么一顿,湍急的水流就试图将我两面包夹,冰冷刺骨的海水像魔术般从地底下一路冒出来溅射在我身上。 我急忙转弯,身后像有一整个军队的人马在追赶,进入到歌舞厅,汹涌的海水一分为二,一部分沿着走廊继续向前,一部分被空间的力量挤压着涌向我。 我同样可以如法制炮换一个方向走,可是这么一来,我就会彻底迷失在这座复杂的豪华游轮中,宛如困在铁盒子里的老鼠。 我拼命地奔跑,第一次后悔为什么没有听体育老师的话努力锻炼身体,剧烈的运动让我小腹一阵痉挛,在前方转弯处,手电筒的灯光变得愈来愈明亮。 “快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那是程云飞!还有我的同学!他和几个男生半推开巨大的防水铁门,远远的就对我伸出手,我大喊救命,水流已经触及到后背,我的鼻腔已经略有水雾,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刺进铁门里,背后轰的一声,铁门被紧紧关闭。 终于得救了!我丝毫不顾形象地伏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汹涌的束流轰隆隆地撞击在舱门上,巨大的噪音让我误以为是低空飞过的飞机。 第一波海啸终于来了!上一秒的风平浪静换来的却是下一秒的面目全非!巨浪呼啸以催枯拉朽之势,漫过一二层的所有建筑,整个甲板被清洗一空,整个游轮开始剧烈的颠簸. 我因为站立不稳头上被一块砸落的木板狠狠地重击了一下,但我没有任何恐惧之意,依旧死死地盯着窗外————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人们在海浪中巨浪尖头咆哮,最后消失殆尽。 我仿佛能看见他们那一张张扭曲着痛苦的绝望的脸,被淹没的建筑物在狂涛的洗劫下被席卷一空! 这时,从北面传来了另外一声爆炸的巨响,像魔鬼在地狱里用机关枪疯狂扫射,我回头看了看程云飞,后者也神色紧张地回头仰望着他。空中弥漫的浓烟越来越多,尽管还有微风徐徐,但那天空几乎全被给乌云污染了。 也许……是涡轮爆炸了,我猜测,但不确定, 因为在最初的一阵纷乱中,我不知所措,只是一动不动地按住门把手,确实,在见识了那么多惨剧后,对于死亡,我已经有些麻木了,我原以为死亡的痛苦已经过去,就和这已经褪去的海啸一样。 但我舱房边经过时,程云飞对我说我们完蛋了的时候,把我吓坏了,我赶忙询问事情的缘由,然后他绝望地告诉我一般海啸都有三波、一些巨型海啸的波数甚至能达到数十次。 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情绪,只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我打开模糊的玻璃向外一看,只见满目凄凉;这种惨景我以前从未见过:那弯曲的伸展在天空中的乌云,那湿咸而又醉人的空气,再加上甲板上密布的贝壳和水草、都在这不寻常的夜里显得分外迷人,分外给人一种未知美的感受。 更远处,云海上巨浪滔天,每隔几公里就有一道。再向四面一望,境况更是悲惨。我发现,原来停泊在我们附近的两艘救生艇因为刚才的海啸,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来停在我们前面约一海里远的一艘预备船已沉没了。 照这个情形下去,第二波海啸大概将会在半个小时后到达,如果接着待在这里,那么难逃溺死的下场。 我回过头,看到三个小伙子愁眉苦脸地蹲坐在地上,那是我们班级几个要好的同学,他们都是音乐社的成员,高个子小眼睛的叫毕良朋,带红色鸭舌帽的是韦博艺,最后头发被染成黄色的是戴嘉。 还有两个反戴着红袜队的帽子的男女是看样子是一对情侣,其中女孩用手抵住胸口上抱着的纸盒,盒边上写着“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的字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救生员打扮的男人、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男人和一高一矮的两个靓丽模特。 加上我一共十四个人,我默默的想,昏迷不醒的人有两个,晕在墙角的男子是个魁梧的黑人,他的额头上高高肿起一块,脚边还放着一个满是裂缝的玻璃罐子,还有一个穿凉鞋的花季女孩,她昏迷不醒却漂亮的要命,蜡笔小新图案的外衣被掀开,可以看见白嫩的双臂上布满淤青和勒痕,明显是被人背过来了,我抬头看了看程云飞T恤上还余留着的一点水渍,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得找人来帮帮这个女孩,”我对那个救生员说。“她失去知觉了,但肯定还有救。” 救生员支支吾吾地说三楼的医务室里有卡巴克洛、卡洛柳钠等止血药物,还有些散装的头孢青霉素,但他的眉宇之间透露着不情愿,也对,死亡面前,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为陌生人冒险。 “可是我们现在必须得离开这层,免得再次被海水追上,”程云飞说。 这时似乎为了证明他说得有理,门外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水管残骸和附近的一家热狗推车撞到了一起;我从半跪在地上的角度看过去,包裹着香料的热狗被挤飞了出去,摔在甲板上,就像一只血淋淋的胳膊。 程云飞当然说对了,我的大脑里一片混沌,血淋淋的一幕让我震惊得无法思考,但还剩下那么点理智刚好能够让我思考这一切,究竟干怎么办? 理智告诉我目前最明智的做法无疑是放弃这个累赘和大部队一起离开。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无法避免的话,那是唯一的选择。 “纪博明,你不要犹豫了,就算不救她也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是啊是啊!你看她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恐怕现在抢救也来不及了。” 几个“老同学”走过来劝说我,话语间却有意无意地把责任都推给了我,我感到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头旋绕。 也许对于他们而言——道德——现在应该叫做良心了,完全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而我也不过是个面对媒体采访时用来承受谴责的熟人罢了。但我不愿意将这个失去知觉的女孩就这么留在钢铁迷宫中等死。我那仁慈且文明的本能尖叫着反对遗弃女孩的念头。 “我们可以往上跑,”我突然灵机一动。“我们到最顶层去,顺便去医务室,”我做手势指着天花板,“除非游轮沉了……否则那里就是安全的……”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小,因为此刻我的正在头脑里回顾刚才那遮天蔽日的大海啸,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拦大自然的伟力呢? 我将目光从昏迷的女孩身上移到窗外,那里,狰狞的风暴咆哮着,像一个邪恶的魔鬼,放肆地撕扯着整个世界…… “你先走吧,”一片死寂的沉默后,我抬起头对程云飞说,语气中透露着坚定,我对这位身材矮小却无比乐观的朋友太了解了,至少他不会满嘴胡话,吃里扒外;也不会露出獠牙直扑我的喉咙。“你们先去楼上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我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要干嘛?一个人去医务室?你疯了吗!海啸随时可能会来!”程云飞激动地问我,正当这时那个昏迷的黑人醒来,他眯起眼睛碰了碰额头,疼的龇牙咧嘴,他张了张嘴说了一句话,但要叫一个英语四级都差点不及格的人听懂实在是强人所难。 但通过他的语气与肢体语言,我能了解到他的大概意思是:谁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那操蛋的大浪过去了吗? 唯一会英语的救生员无奈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翻译给了黑人,他就这么坐在地上静静地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 他用蹩脚的中文说,“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对了,我叫山姆。”他抬起头,闪亮的眸子毫无畏惧的迎上了我的目光…… 虽然不愿意去,但还是很佩服我们的勇气,给了我们一支LED强光手电筒和一瓶氧气含片(含在嘴里用唾液包裹后会释放氧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手枪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浓雾笼罩着整个甲板,强烈的风暴与稳固的船只似乎在攻和守的双方之间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 我背着不知道名字的女孩沿着冰冷的楼梯前进,不知不觉间气温已经降到华氏六十度左右,浑身湿透的我此刻感到衣服沾在皮肤上很难受,渗进骨子里的冷厉令我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舔了舔嘴唇,只尝到一抹淡淡的咸味。 也许同样是因为冷,女孩两只手搂住我的双肩,两团温热紧紧贴在我的背上,我感到小腹燥热不堪,那是一团欲望所燃起的火焰,我想,不管是什么原因,起码我不再发抖得厉害了。 整个游轮被分成了六个区域,A是住宅区,现在已经被海水淹没了,B是工作区,应该也处于瘫痪状态,C区和D区都在第三层,分别是储藏区与医务区,F则是最顶层用来停放货物的甲板。 想要到达D区取得药物就必须先通往C区中心的外侧走廊,因为这条走廊当初游轮改建时就被设计为通行中枢,因此采用最坚固的特种钢,足以承受十吨以上的破坏力。 而我们此刻就走在这条被誉为“希望大道”的宽敞走廊上。 我一直注意着地面,这条道从北往西差不多有200米距离,席卷天鹅绒的走道上到处都是德芙巧克力、袋装的开口瓜子、奥利奥饼干、康师傅方便面、各种牌子的矿泉水、以及一些开罐即食的流食。 顺着痕迹,很远我就瞧见一个黑影倚在墙上,一名戴着银色耳机穿夹棉夹克的年轻人正屈膝坐在地上,船袜配上帆布鞋,手上还握着一支动漫壳子的手机。 看他那动作神态,就好像随时准备抬头望向我,说一句:“哥们,要来点好吃的吗?” 但他永远不会这么做了,因为一根带血的钢筋斜斜地插在他的脑子里。 我注意到钢化玻璃上有一个不规则的小洞,窗外剩下半截的英国国旗随风飘逸。 我已经可以想象出当时的画面了:海啸来临时,一根用来固定旗帜的钢筋被被吹飞,它小心翼翼地规避开坚固的合金精准的插在这个好似破西瓜的头颅上,蓬的一声!血沫飞溅。 “操!”山姆似乎并不害怕,只是有点厌烦,他默默地走过去把地上的东西收集起来,挑挑拣拣的动作娴熟无比。 “你在干嘛?”海啸的翻涌声像广场舞上的吵人杂乐,弄得我不得不提高音量。 “收集食物,带货我们可能用得着。”山姆头也不抬,说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预言。 零食被集中收集在一个原本用来放空水瓶的麻袋里,山姆朝我咧嘴一笑,蹲式马桶外陶瓷颜色的的牙齿让我不寒而栗。 我挪动女孩的位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同时歪头后视一眼-------没有追悼,没有葬礼,这具男尸就这么呆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眼窝里透露出大理石般的死寂沉默。 走廊之后是服务厅,那里的地毯是森林般的绿色的,中间的地毯上用黄色油漆刷出皇家加勒比的图标。 我穿过堆满厚厚一沓文件的办公桌,桌子左边摆着维多利亚女王雕像,右边是英国国旗。 一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器放在正中央,上面白花花一片,什么信号都没有。 服务厅右边是一排排储物柜。 每一个印着德邦物业的方格柜子里都装着一些东西,其中大多数都上了锁,那明晃晃地小锁就像是一张上扬的大嘴在嘲笑你,是的,没有钥匙谁也拿它们没办法,但这个“谁”可不包括山姆,他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像是个老矿工敲铁矿那样砸下去。 每砸开一个锁都会听见哐当一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沾满春日橘香的女人衣物、手提箱里印着老人头的钞票,红色的棒球服修身,几箱可可粉,叠放着的各色明信片……甚至还有好几片***,上头性感女人的魅力微笑看起来格外讽刺。 那东西是在一个黑色扁平箱里找到的,它看起来很不起眼,皱巴巴的,就和一个平常老头手里拿着的公文包一摸一样。 山姆从其中拿出两把枪,我只看清一把黄白相间的洛洛可17,他就随手抛给了我另一把,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待看清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标准的92式手枪,好像还经过一定的改装,我拆开弹匣,露出两排五枚黄澄澄的子弹。 该枪虽然在工艺和寿命上还有差距,但却很适合中国人的手形。 “从来没用过这玩意儿,对吗?”他问我,那粗短的络腮胡子一挑,洛洛可17在他指间旋转了几圈后帅气地插在风衣口袋里,仿佛告诉别人他很精通此道。 我边摸了摸边笑出了声:“确实没用过,但感觉还不赖。”说完,我把它别在腰上,相信绝大多数男孩都有一个警察梦。 我的心脏跳个不停,我心想这一定是激动的跳。一把防身武器,毋庸置疑,除了激动外还能是什么呢?不是吗? 直到海浪被隔绝在厚厚实心铁板之外视线许久后,我才敢再回头张望。我只看到尖滑甲板消失在,阴影幢幢地浮衬在星光点点的夜空下。 我多么怀念在气候温和时期的大海啊,那捉摸不定的影子,吐水的海豚,沙沙的海浪声十分奇妙地穿过广阔寂静的夜。 这时突然有声音从我身边传来:“dance!”我下意识的停下脚步,但还是迟了一步,脑门狠狠地撞在了一根凸起的钢板上,我整个人背靠着铁栏杆往下蹲,嘴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苦涩味。 我右边的太阳穴也隐隐刺痛。我伸手触摸自己的脸,或许是我摔得太快太猛,此刻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我甚至可以闻到自己鼻血的味道。 “没事吧。”山姆伸手他的力气大的惊人。 “没事,”我向前看看被堵死的通道,只见一大条扭曲的钢筋和铁板杂糅在一起,坚固得令人绝望。 “只是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看来是刚刚的还想把这里弄崩塌了。”山姆耸耸肩。 我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废墟,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可以挖开吗?”这句话显然是脱口而出的,完全没经过脑子,因为不可能有人能徒手搬开钢筋。 就这样返回吗?我感受到背上少女的重量,那重量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铁链窜在了一起,就在我迟疑不定的时候。 “密斯特纪!密斯特纪!”他喊道,“来,来!” 我赶紧跑到他那里,一个半人高的小圆筒靠在墙角。 “你看。”山姆急切地说。 我俯下身子,借着昏暗的手电在橘黄色标签上看到几个英文,我如果不是和他一样高兴,就是和他一样地惊奇了; 其中一部分文字已经由于年代久远而剥蚀了,但绝大多数依稀可辨!”它们是————Indu-trial-me-hane 我没有回答,惊惶失措地回到刚才坐的那块地方,思想完全被这个证据占据了。 “那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急切地问。 “工业……用甲……甲……烷”山姆用蹩脚的中文说。 甲烷吗?这可是最强烈的爆炸物。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又是一个遮天蔽日的大海浪,游轮再度倾斜,我要死死拽住栏杆才不至于被摔飞出去,风把游轮吹向彻底沉默的边缘,这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我在通道中间一块松软的混凝土石壁上凿下了一个很大的坑洞。如果些钢筋浮石、沙粒和铁板向我们飞来,那么我们也将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这阵爆炸当中。 “God bless! God bless!!”山姆喊道。我虽然不懂这句英语,但也明白这是鼓励我的意思。 我开始把装满甲烷的圆筒的边缘塞到坑洞里去,阀门弯弯曲曲地前进,我的心噗通噗通猛跳,生怕不小心把阀门打开,引起连锁反应。 终于,整个圆筒被我卡死在坑洞里,我像只兔子一样猛地一退! 山姆拿了一个纪梵希牌子的打火机充当雷管。因为繁琐的防爆处理反而不如一块钱的打火机好用。 我捂着耳朵蹲了下来,不久一阵剧烈的爆炸,一阵震动使全山摇撼;我觉得整个天顶即将朝我扬下来,就像雪崩一样速度愈来愈快。 他朝我旁边大概的方位指去,看起来十分疲惫,既恐惧又绝望。 被旋风卷起的石子仿佛经过爆发似地象雨点子那样打在地上。我们正好幸运地站在对面,所以没有遭遇到危险;如果没有小心地退后;我们就会被打得血肉模糊,尸体也会化为灰尘,像一颗陨石被抛到很远的地方。 等到我抖落掉满身的灰尘站起来的时候,我几乎被那股凛冽的风穿进来的吹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黑潮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山姆认为我们在这里逗留是不明智的,钢筋废墟被炸开了一大洞,这个洞深不见底,但宽度只有两尺宽三尺左右,不算那些曲曲折折的路,至少也要前进三十多米,这就意味着我我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钢筋的断裂截面,因为那东西就像恶魔的爪子,在身上碰一下就是一个窟窿,更令人狂躁的是在完成如此艰难任务的同时我还要带着一个体重九十斤的女孩。 我至今无法回忆起我是怎么通过那段“死亡通道”的,我实在精疲力渴,而且饥寒交迫,胸口、胯骨、屁股上都是摩擦造成的油皮脱落,让我痛不欲生,甚至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它们都将伴随着我,直到愈合的那天。 但是这一切一点都不好笑! 在通过那死亡通道后我们顺利的来到了C区的边缘,也就是厨房和煤炉室的所在地。 煤炉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已经炸毁了,幸运的是后厨有一扇门可以直通甲板,之前救生员告诉我们那里原本是给几个瘾上头了的厨师用的,现在正好便宜了我们,对此山姆一直很不岔,显然对于厨师吸毒这件事耿耿于怀。 阴暗狭窄的走道又长又脏,黑褐色的油污已经渗到地板里头去了,几只斑斓蜘蛛在阴影里荡过去,我就像讨伐女巫的骑士穿过古堡的阴森回廊那样。 我头上的鼓风机破了个口子,一直在呼呼呼!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我耳边萦绕,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呼吸,也许是女孩的,也许是山姆的,要么干脆就是我自己的。 “这海啸也许会先把你我卷入漩涡里,就像菜市场里的绞肉机。”山姆说。 我脑海里浮现出那副画面,恶心地吐了吐舌头。 “或许吧,但你不觉得你更像是抽水马桶里的一坨屎吗?”我不甘地反击。 山姆耸耸肩,他投降了,他从我面前让开,举起右手,举起中指作为回应。 “你的英语是跟谁学的,听起来就像吃了劣质的耗子药一样。” “我的大学老师,一个整天想着往上爬的老女人。” 我听见山姆嗤嗤的笑。 “你呢?你的中文也不赖。” “我自学的。” “什么?” “我自学的,”他重复,“我妈喜欢中国,他说非洲就是个狗娘养的泥坑,只有蛆和苍蝇才会待在那里,她想让我来中国。” 山姆走在我身旁,接力似得背起女孩,他晃了晃身子,朝椭圆形的舷窗走去。他还没走远,我就听见嘀咕的声音,但是我听不清楚他说话的内容。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他正朝往回走。“你说什么?” “海啸就要来了!”他重述一次。 放眼一望,我瞧见晦涩如天渊的舞浪从天上往下涌动,像焕然一新的蕾丝花边,又仿佛猎人枪口下战栗驯鹿轻轻抖动的毛皮。 甲板上的灯光此时恍如隔着一块陆地般遥远。 .......... 等到山姆和我抵达厨房时看到墙上贴着摇滚乐队的宣传海报,主唱的爆炸头和麦克风黏在一起,像只被阉割过的公鸡。 厨房的门很小,我走过去时得低下头,而更加高大的山姆就得用坐姿钻过去。 穿过门,屋里一片漆黑,一股子麻布的焦糊味直冲你的鼻腔,房间没有通风口,令人呕吐的味道弄得我不停糅鼻子,天花板是金属的,就像漆黑的锅底。 厨房角落放着盛垃圾的木制大簸箕里长满了白霉,各种生活泔水冒泡发酵,好像能酿出什么惊世好酒似得。 抽油烟机的墙上涂抹着厚厚一层油脂,墙根下排开了反映生活倦态的各式小火炉,沿另一面板墙安有一个长方形木制水槽,已经糟朽不堪了,处处渗水,那里冷得能让你看到自己呼出的气,而夏天又令人觉得憋闷。 没错,这块就是游轮上最低贱、最不可靠的地方。 我从置物抽屉里找到两块包装没拆的5号电池,没有插座的情况下这东西至少还是能派的上用场。 抽屉里还有一枚小钥匙,底下连着奥黛丽布偶的挂饰,上面还有一行小字————给我你的欲望,要不就别爱。 没准派的上用场,于是我随手塞到口袋里。 山姆打开煤气炉,不过发出五秒钟的微弱火光,可怜的温度还没得及发散,就立即熄灭在茫茫水雾中了。 他气恼地骂了句脏话,拍掉手上的煤渣,走上一个生锈的楼梯平台,接着走下三级水泥阶梯,然后站上木板地,他用花岗岩般的肌肉隔开橱柜,露出后面一扇生锈的大门,门后面透露出深邃的黑暗,螨虫尸体的气息混杂着冷颤让我点害怕,我感觉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一片死寂我始终觉得会有什么东西扑过来,我只能像只被钉在纸板上做成标本的蝴蝶般束手就擒,然后被残忍肢解。 但什么事都没发生。 当我踏入恐怖中。 暗门里漆黑一团,没有半点声响,甚至就连漏水的屋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都被隔绝————突然间,尖锐的叫声响起,刺穿层层的黑暗,将我从破裂的羊水中释放出来。 我的心脏差点就从胸膛里跳了出来,就连太阳穴的血管也不断剧烈抽动,这是个坏兆头,那是什么声音! 山姆也被吓得身体为之一颤,当下完全停住,我也跟着停下脚步,一滴汗珠从额头落到鼻尖上。 怪声似乎是从西南侧传来,不一会儿,一阵碰到金属反弹的回音随即传出。 由于在回音的干扰传递相当混淆,我无法确切判断声音来源的距离,只知道它就在不远处。 黑暗中海潮声如心跳般规律地阵阵传来。 山姆迅速对我打了个手势,双手举起咯洛克前进,我也跟进,速度比先前还快。 在这个紧要关头,我没法不集中注意力,脑门上发炎的毛囊被汗水腌得发疼。 我尽量保持步伐的轻快,用低垂的左手握着手枪,装出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但实际上心里紧张地要死,山姆稍微超前我一些。 他显得十分谨慎,撅着屁股,不时左顾右盼,像是个挖坟的盗墓专家。 在尚未离开这片“荒凉的岛”返回温暖的被窝之前,我们都处于危险状态————随时,随地。 我们前进不到三、四十步,那种诡异的叫声再度响起,跟先前一摸一样。 这回我们不再掩饰,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次落脚都会发出沉闷的回响。 我的心跳加速,不断安抚自己那不过是风的声音,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奈这谎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为何不能和那黑暗中的东西聊聊呢? “无名氏先生!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吧!” ........如果山姆不把我当成个疯子的话。 但此时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刺进我的脑海:要是那东西不是人呢?要是那东西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呢? 要是它满嘴鲜血地回答呢? “别乱想了。”我喃喃自语。 对,我得学会控制自己。 只是在黑暗中,这点却很难办到。更别说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里,这种事总是屡见不鲜。 仔细想想,百年难见的大浪、被切成薄片的同学、黑暗中的诡异叫声,还有.....莫名的熟悉感,这一切快要把我逼疯了! 我几乎是扯着嗓子眼喊的: “你是谁!” 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回应,我听到山姆打开保险的咔哒声。 浓雾慢动作似的在嘎嘎作响的皇家加勒比号四周翻腾涌动。 噩梦中的魔怪从迷蒙的海潮里乍隐乍现,膨胀,随即又消于无形。 我听见东西落地的沉闷声!一个较大的响声紧接着传来,是门闩上锁的声音,我回头看到暗门不知何时紧紧闭合。 心中最后一丝的镇定已然不见踪影,油腻腻的反胃感在我体内满溢,我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恐惧将我团团围住,那种感觉就像把一根细长的金属镊子插在我的鼻孔里乱搅和一通一样。 害怕的情绪狠狠攥住我的心脏,我眼前发黑,却依稀听见朦胧的海涛声,但是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仿佛置身四周环海的岛屿而非坚实的地板。 我不敢确定那是什么,眼前的能见度一直维待在零到半米的范围内摆荡,虽然周围很昏暗,我也可能不慎看错,但那道红褐色的影子确实在迎接我。 它的怪叫声愈来愈尖细,就像八九十岁的枯槁老人得知自己身患绝症时发出的嘶哭泣声,再怪异再惊悚,都比不上它的尖叫。 它在呼唤我的名字,我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向我靠近,它来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个东西终于走近了,它忽然停下脚步,迎面而来的———— 我看到一张披头散发的脸,如同科学家实验室里最违背人伦道德的造物,她被拦腰切断的两截身躯不停地抽搐并流出浓稠的鲜血,仅靠一截脊椎骨连接着上下身,从胸前的凸起来看那是个女性。 她的嘴巴长得老大,就像自行车链子突然坏掉松脱的那种弧度,除了血肉模糊外,她的手里提着半颗头颅,胸口的衣领针织衫上还有绞成一团的血糊糊,而牛仔裤和带流苏围巾的颜色已经无法辨认,全都破烂不堪还染着血迹。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年前还没被勒令停业的后海酒吧混乱无比,打架斗殴事件屡屡发生,通常一场持械斗殴后死人和活人一样多,而当时倒在车轱辘前血泊里的脸,那张可怖的脸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将那种表情放在一个正常人脸上就已经够令人丧胆了,但是同样的表情——丧心病狂的瞳孔、被强行撕裂的耳根、带舌头碎渣的牙龈——若放在一张黑暗中活死人的脸上,那种恐怖立即膨胀无数倍,其中的惊吓足以让人一个正常人大小便失禁,更不用说是个手上有枪的学生。 “跑!”山姆大喊。 一阵枪声撼动了黑暗。 “不!”我疯狂地大喊。 “砰!” 我又朝黑暗中开了一枪,子弹穿透牛仔裤在她的大腿上打了一个洞。她倒地胡乱地挥舞着手臂摔在地上。 我又补了一枪,这一枪正中她的脑门,子弹把她的脑子搅碎成豆腐渣,嫩白的肉块四分五裂。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沉到了三千英尺下的海底,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与身俱来的呼吸本能也在那一刻停止,我的肩膀无法保持平衡,我的心犹如吊挂在千万米高空悬崖上的钢丝,甚至感觉不到我手里握的手枪。 我唯二的意识知道我面前躺着一个死人,但是连她我也看不见,过度的惊吓导致瞬间失明,黑暗中我茫然不知所措,或许是枪声造成的短暂失聪,或许我只是不愿意听见内心的良知讨论后果的声音。 唯一还正常运作的感官是嗅觉。 火药燃烧后的硫磺味,酐铁的锈味,女人临死前小便失禁留下的刺鼻尿躁味,还有……烧焦的猪肝味在我的鼻腔里涌动,刹那间我的感知高负荷运转。 所有的味道都是真的,除了那猪肝味之外,这个味道已经被遗忘好久了,如今那恐怖的记忆再次从我最不愿意回忆的牢笼里挣脱。 极端的恐慌总是相连着的,我妈妈这么说过。 在一个恐慌充满脑子的时候,另一个恐慌也渐渐浮出水面,手术台上的我动弹不得,那医生用金属镊子伸到我的鼻腔里,是的,鼻炎,那该死的偏头痛! 在一阵慌乱的动作、景象和声音当中,所有的感官突然间失而复返,撼动我的躯体,就像那两枚九厘米的子弹撼动黑暗一般。 我忍不住大叫,激动地喘气。 我无法克制地不停颤抖,我大叫山姆的名字,隐约听到回应,虽然我们只相处了不到三个小时,但是在我生活的黑暗世界里,他就和我的四肢、我的双眼,已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那迟钝的感知告诉我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划着短促而起伏的弧线。 一股殷红的鲜血如小溪般贱在我的眼睛片上,那半颗脑袋向我撞过来,脑浆淋在我头上。 我这才意识到重重倒在地上的不是木头,是我的胸,我的鼻梁折断,血溢满口腔。 整艘游轮已经被厚厚的浓雾团团包围。 雾气深达几百英尺,虽然偶尔有一丝银白色的月光穿越重重云雾渗透,眼前灰蒙蒙的情景却比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黑夜更令人茫然分不清方向。 海浪,黑色的海浪中有东西,这是我最后看到的东西。 接着我的意识、我的一切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第六章白光 一块冰冷的金属贴在温热的皮肤上,这是我的第一感觉,接着是晃眼的黄光的和医用酒精的刺鼻味。 我努力抬起眼皮,勉强看到两道白影在眼前晃动。 他们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好像一瞬间所有的麻烦事都挤在了一起,我感觉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箱子手榴弹!在爆炸之前就会把身体挤裂开! 这感觉很不好,我微微转动眼珠,也许转移注意力能好一些。 电视机正在播放一则新闻,有点清晨菜市场的嘈杂感觉。 以下报道摘自2016年6月11日的《人民日报》头版———— “皇家加勒比号在辛吉尔水域附近失踪,政府立即组织救援,命令沿海紧急事件部队及雷森·康纳德上校进行人道援助。” 皇家加勒比?那不是我乘坐的那艘游轮吗?难道说我被沿海部队救走了? 疯狂的状态总算有所好转了,我继续集中注意力,脑子里的狂风骤雨总算平息了一些。 “据热心网友和当事人的说法,康纳德不仅毫无作为,而且还在危难时刻袖手旁观,目前雷森·唐纳德已被军事法庭勒令撤职等待进一步彻查。 ————但在之后的审问中,雷尔·康纳德上校一口咬定自己当天自己根本没有出勤,更没有接受到什么救援请求,对于袖手旁观一事更是矢口否认,对此网友议论纷纷,不断谴责唐纳德欲掩弥彰的行为。”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偷袭昏迷的事实,是谁打晕了我?山姆?不可能,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山姆确实没有出手的动机。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思维拉回现实,换句通俗的话来讲:“是什么原因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电视机继续播放,以下报道来自人民报社记者XXX———— “至7月6号,众怒之下,军事法庭被迫提前召被告人入庭受审。不幸的是,当地警察事发昨夜接到通知雷森·唐纳德因‘意外’而死于家中。” 摄像机镜头一切,白色的布铺在担架上,就像从法老王木乃伊干瘪瘪的脸上撕下一条残破不堪的绷带。 此刻,我毛骨悚然,觉得鸡皮疙瘩好像要抖落到地上。 在心理上,比梦见自己未来的丧礼更令人感到窒息。 “验尸报告表明死者死于自杀。”记者说。 “让我们采访一下死者家属。” “我当时不在家……妈妈患了尿毒症,我不得不收拾东西回去看望一下,孩子的话我就放在了家里,拜托邻居家的一个阿姨负责孩子的饭食起居。” 不愿透露姓名的雷森夫人告诉记者,在死前不到一个小时,家里只有孩子和死者。 “之前的几个月里,他不停地酗酒抽烟,几个月后连走到冰箱那杯啤酒都非常困难。小雷森也一直在哭,当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却不说话,只是不停喝酒,喝酒。看见他那可怜的样子我只想哭。我给他吃了一些安体普复合片……但依然没有好转。” 画面一切换,以蔚蓝色画布为背景,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雀斑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走到在了镜头前: “我不知道爸爸究竟想做些什么,当我看见爸爸爬得很高,我以为他要陪我玩,但是他脚一滑就跌下来了,绳子就套在他的脖子上。” “在爸爸自杀前,他跟你说了什么吗?”记者问道。 “哦,他说:‘原谅我’。”小男孩大笑着说道,露出一口残缺的黄牙。 “你们够了没有?快给我滚!”小男孩说完,女人就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记者不得不宣布采访结束。 嗖!电视忽然一黑! 一支强有力的臂膀掐住了我的咽喉。 我的牙齿开视碰碰作响起来,鼓起眼睛用力咬着舌头,我打赌任何人看到我这幅模样都会以为我疯了。 白大褂的医生用琥珀色的瞳孔盯着我的眼睛:“狡猾的小家伙醒了。” 他的眼睛就像盛满苦酒的骷髅杯。 当他的目光转向我时,我不禁被他眼神中一种非人的冷漠吓出一阵冷颤,就跟他早先那阴影里走出来时的怪物的眼神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我非常明确地知道自己心惊胆战的原因。 在我再次昏迷的前一秒,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细长狭窄的眼睛泛起一阵阴郁的光,就跟很多电影里嗜血怪物一样,那种冷酷而神秘的内在光源,我从未在正常人的眼里里看到过,我们的视线相连,他缓缓推动手里的注射剂,一管淡青色的液体沿着大动脉注入到我的体内。 清凉的液体蔓延到我的五脏六腑,像是胃囊、再到小肠、最后是大脑,我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一种胶状物体将我的意识团团包裹,然后………… “轰!” “纪博明,醒醒!” “快醒醒!不要睡了!” “起来!” 被束缚的意识再次回到躯体…… 我跌跪在黑暗中,任由手枪从我手中滑落,紧紧地掐住手掌的虎口以减轻膝盖酸麻而泛起的痛楚。 山姆看着我,一种奇异的疑惑在他的脸上浮现。 “你没事吧?”他的双眼挣得很大,大片眼白衬着黝黑的皮肤。 我默默地摸了下鼻梁,看到它好端端地喘着气,心脏也怦怦地活蹦乱跳。那些伤口,特别是断裂的鼻梁,都好像只是我的臆想。 我不敢轻易开口讲话,因为我的喉咙就像被水泥轮住似的发不出声音。若是我试着开口,将导致整个水坝崩溃,届时死死压抑的泪水也将如决堤的洪水倾泻如注。 但这是场毫无保留,双方开诚公布的情感交流。 “我们在哪?” “什么?” “我们在哪?” 我喃喃重复了一遍。 “我们在顶层的回廊啊。”山姆奇怪地说,一边把我扶起来。 这时我才看清周围的环境,小小的暗门窄道在我身后,那曾经吞人的深邃黑暗世界此刻还不如灰白色地毯来的神秘。 “呃,我这是怎么了?”我揉了揉脑门, “我们聊天聊好好的,你忽然莫名其妙地就晕过去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有羊癫疯呢。” “是吗,那女孩呢?”我沉默了一会儿。 “在这呢。” “我……有些发晕,不谈了,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我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了呢? “对了,刚才……刚才那活死人去哪了……还有你看到谁打晕我了吗?” 山姆转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什么活死人?” 我心头一跳:“就是,那暗门里的女人啊。”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阵:“你跌坏脑袋了吧?” 我盯着山姆的眼睛,企图寻找到一丝戏谑,却没有找到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我只觉得全身发麻,心中升起说不出的恐惧,难道刚才真是我的幻觉?不,不可能! 我的手微微发抖,记忆虽然可以相叠,但却碰不到彼此,这场景让我回忆起噩梦里才会有的场景。 无论我看到的是事实——还是幻象——这玩意儿晃眼即逝,时间虽然短暂,却已经足以让我毛骨悚然,端惴不安。 “也许是我的晕船还没彻底好。”我用沙哑的嗓音自言自语。“别担心————” 在我还来不及开口之前,山姆用力拍了拍我的背:“好吧,也许是你太紧张了,会没事的。” “好吧。”我不得不放弃地想,我一定是被浪打昏了,不管怎么说,断掉半截身子还能活动的女人都太荒诞了。 就连铁树开花和马云其实是我爸爸都比这还要真实。 我拍拍夹克的口袋,里面沉甸甸地装着手枪。我犹豫了一下,用微微颤抖地打开,弹匣里还剩下整整齐齐的二十发颗子弹。 “你看,子弹一颗不少,除非之前打出的子弹都长腿跑了回来。” 我刻意模仿山姆之前说话的语气,好像这能让我轻松些似得。 之前不可思议和邪恶的超自然现象把我完全慑住,却又无法明确判断让自己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 凝结在空气上的雾水,一滴一滴地从排风管道上滴落下来,“砰、磅、砰”不规则地打在玻璃和天窗上。 我装作泰然自若地静静将双手插入夹克口袋里,右手紧紧握住92式手枪,平稳地走在山姆身后。 时机刚好,我试探地顺着山姆的话问道:“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告诉我吗?” 他咬着下嘴唇,最后终于开口:“其实我蛮喜欢中国菜的。” “你要告诉我的不是这个吧。” “不是,但是跟我要说的话比起来,这一点也不算奇怪。”他的眼神环伺。“你昏迷前……我看到一个人影,当时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只是一个黑影,但是我确信我没有看错。” 我严肃地看着他说:“你确定?” “嗯,早先,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从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长移动的身影,印象中模模糊糊地见到一个人影。” “是个人吗?”我问。 “嗯,我也希望那是个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山姆把眼光移开,耸耸肩说:“不管怎样,我希望事情在发生之前,我能舒舒服服地卧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球赛。” 我望向山姆,只看到在灯光下闪烁的侧脸:“走吧,看我们能不能赶在葬身海底前逃出生天,到时候管他是什么鬼东西,我说不定还会烧纸给他。” 我还想问些什么,但山姆已经打着手电转头继续前进了。 在晚上十一点最暗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顶层的广场平台,出乎意料的是,通过这条捷径我们居然是第一批到达的人,还有时间可以看看摄人心魄的恐怖水幕和它下面暗淡的月光。 我和山姆尽量想办法休息一下。因为是在海拔三百英尺以上,而且我们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这儿空气冰冷、地方也不够大、环境又糟,到处都是被防晒布料遮掩住的大型货物。 我站在广场上比较偏南的一个瞭望塔上,真正看到海啸的一瞬间我陷入了低谷。 从这里可以看到游轮的大部分景色;从所有最高的地方俯瞰,地平线显得比真正的更高些。 任何人看了,一定会说游轮的结构图就在我的脚下;我看到密密麻麻的都是四处相连着的走廊,而最底层的锅炉室就像劣质的泡沫烟斗,喷涂着漆黑的浓烟,久久不能消散,感觉上好像有个时钟滴滴答答在响,不知道什么地方埋了一颗定时炸弹,整座游轮就像坐在炸药上一样。 正前方是一连串数不清的海浪,有些浪的四周是一层薄薄的水雾。 那无穷无尽、波涛汹涌的海面让我想起了一叶扁舟。 当我转向西看,只见陆地尽端和海洋起始的界线也是历历在目。 只有在这个天边才能看到的美丽景色,使我心醉神迷,难以自拔。 我那发晕的目光投到透明的一道一道月光中间,我几乎忘记了我是谁,也忘记了我在哪里,我好象中国神话中混沌初开时的劈盘古;我也不管我不久会注定陷入深渊,我已经迷恋于这种站在高处的紧张情绪中了。 直到越发逼近的咆哮把我带回到现实的境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来电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只有一个,如果刮的是强烈的西风,那么游轮可以险而又险地避过最初海啸的撞击,但是,刮的却不是什么西风。 它分明已经变成飓风了,风暴很快就猛烈起来,我只好祈祷能有奇迹出现,因为救援人员和大型飞机是不能在这种险恶的天气里冒险的。 我把一个旗子插在在广场上,只等风势稍弱,旗子就会减缓摆动的速度,困守在这钢铁巨兽的人盼望着暴风缓和的心情是不难想象的。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天气并没有什么转变。拴在地上的旗子甚至因为狂风的猛烈差点被折断,甚至要保护这个旗子都很困难。 “未曾到过的地方啊!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是《挪威的森林》,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漫漫逃亡中我几乎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手机,好但在我想起了它的位置,就在我上衣的口袋里。 “喂!” “哇偶,瞧瞧这是谁?” 一个无比浮夸的声音映入我的脑海。 “你是谁?” 电塔都被摧毁了居然能通信这件事情令我和山姆都感到很惊讶,但毫无疑问陌生来电带来了一丝希望。 我不确定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但我别无选择。 “你附近还有人吗?” 他没理我,我感到怒火中烧,就某一方面来说,这是个很谨慎的行为。 我看了一眼山姆,他对我摇摇头,把手指放在厚厚的嘴唇上,做出嘘声的姿态。 “没有,就我一个人在甲板上,还有一个昏迷的女孩。” 对我的随机应变很满意,山姆对着我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救援不会来了,这鬼天气谁也无法派出救援,事实上,我们很惊讶你们居然能活到现在。” “当然,也也可能是运气缘故。” “运气?先生,不到两个小时我已经看见两个死人了,你说这是运气?老天保佑,这不会是你们自导自演的某场喜剧吧?” “你觉得这是人力能做的出来的吗?” “不大可能。”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把我见到的活死人那个说出来。 因为我有种预感一旦说出会引发一连串非常不妙的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那么问: “海啸会导致什么致幻现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不会。” 一阵冷风被海浪卷上来,原本毛骨悚然的我竟被激动得起了热汗! “那你们凭什么保证我们的安全?” 电话的那头犹豫了一下,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把声音压得很低,而且用了英文。微弱的几乎听不见,但仅仅是第一个单词就让我欣喜若狂,直升机!Helicopter是直升机的意思,毫无怀疑,只要有直升机,我们就可以逃离这座即将沉没的游轮,彻底逃脱死神的魔爪。 一道长长宽宽的闪电划破了整个夜空,使所有船上的人和物被照亮了有一秒钟。 接着不久,就是一响暴烈的雷声,它几乎要把整个的宇宙震碎了似的爆响着。要来的暴风雨终于到来了,那沉重的飙急的大雨点和了风漩,竟如拧在一起的一条条残酷的鞭子似的,从天空凶猛地抽打下来了,毫无怜惜之意。 不管电话的另一端是谁,这一声巨响想必把他的耳朵清得一干二净。 我一边把橡皮手套脱下,一边用一字一顿地问,“直—升—机在哪?” 隐约间我觉得好象听见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维浩乌丝,听起来像是个地名。 “Helicopter in warehouse” 我用最大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没错!是仓库,那架直升机就是我们的希望! 我疯狂的掀开每一个遮阳布,看到我动作,山姆同样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他用粗大的指节拉开每一个拉扣————沙丁鱼罐头、大型水族箱、凯迪拉克的汽车、建材用的钢板、成吨的煤炭,不对!都不对!忽然我触碰到了一种完全陌生的手感,那是无比厚重而温和的手感,下一刻,我掀开防晒布。 在大漠、海洋、丛林、山谷……在任何战场,人们都可以看到它穿越战火硝烟的身影和狰狞的外壳————一架黑鹰直升机!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停在这里,我也说不出来我自己究竟发呆了多久,即使在黑暗中,它那副随时准备起飞的模样依然能令人感到精神亢奋。 “你会驾驶它吗?”我四处张望着,看到同样兴奋的山姆,他还没从亢奋的状态下走出来,“真不敢置信,它居然真的存在,我们可以活着了。” 我嘴里刚吐出“活着”的音节,眼泪就这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这是我成年后第一次因为感动而流泪。 “不得不说,你还真是个幸运狗。” “你也不赖,起码今天我们是死不成了。” “哈哈。” 山姆无法抑制的笑了起来。 累的手指都不想动,但我还是笑出了声,两人间的默契依旧还在。 我听到电话那头微微的嗡声,他也一定可以听见我激烈的喘息与大口的呼吸声。 可是命运再一次和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也同样击碎了我的希望,再一次把我狠狠打回原形,我的精神透过模糊的泪珠看到模糊的景象,直升机的侧面镶嵌着一块防弹玻璃罩,上面还有一个插孔————钥匙形状的锁孔。 这也就意味着除非有钥匙,否则谁也上不了这架飞机,更别说驾驶飞机逃离了。 “钥匙在哪?”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话,我的心一沉。 “现在还不行,你要带你给我一件事。”这道声音和之前的轻佻截然不同,更像是酒精与烟草熏陶过的那种沙哑。 “我很困惑,长官,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每一个人的安全,但现在你居然以此作为威胁,你就不怕上军事法庭吗?” “我了解,不过你也应该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 “你愿意相信我吗?” “继续说下去。”此刻的我别我选择,冰冷的心脏无比冷静。 山姆还在不停地发泄怒火,我所知道的就是当我一抬起头来,只看见山姆举起皮划艇用力扔了过去,几乎要把整个发动机都从墙上砸落。 “————这是上头的决定,我只是告诉你实话而已。” “他妈的,你们这些疯子!我要投诉你们!我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这一切都什么不重要,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我才会告诉你。” “太棒了!”我原本想用反讽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因为太过愤怒、困惑、迷茫,结果是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发自内心 “虽然你们命悬一线,但并非毫无希望,起码按我说的做,你们生还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我怎么知道这该死的东西在哪?满游轮的去找?!”我几乎难以压抑自己心底的愤怒 “不,这东西很显眼,除非你是个瞎子,或者高度近视,要不你绝对能发现它的存在,不过这东西很危险,我会给你一些必要的帮助。” 我以为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会怒发冲冠一把摔碎手里的手机,但我内心的那个它遏制住了我的疯狂想法。 我呼叫它的名字,它也没有出现;每当我要做错事的时候,它都会挣扎并且反抗,这是某种直觉,某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我能听见它在梦中发出发的喃喃低语。 我现在满心绝望,但还是勉强笑了出来:“您好,长官,有何吩咐? 电话那头的也笑了出来:“我知道你很困惑但那没关系,我叫雷森·唐纳德,一个不知所措的士兵,仅此而已。” 我只要一下子就能想出这个名字的出处和来源,那个幻觉,哪则新闻里自杀的阿兵哥,据说还是个上校。 “嗯,先生……我猜你要我找的东西不会是煤炭或者钢板吧。”我跳到甲板的后侧,坐在栏杆上,山姆纵身一跃在我旁边落地。 “那是一个银色的手提箱,正反面各刻着三只眼睛的灰色图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人心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士兵右手端着一把外表涂漆的步枪。 虽然他没有摆出准备射击的姿势,但是他握枪的神态并不轻松。他的枪口瞄准了站在我身前几步的山姆。 他正好站在圆弧形的灯光外缘,而我则还站在阴影当中。 “我想你们最好都仔细听,尤其是那些想回家的人。” 我说:“这关乎到接下来所有人的生死。” “是的,这点我可以作证,我不认识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山姆在一边接话,他孔武有力的造型让许多人信服。 “等等。” 说话的是个头发染成黄色的非主流男生,我认识他,他叫顾明,家里开厂子很有钱是个典型的富二代,整天不思进取老师也拿他没办法,一年前刚上大四的时候我们吵了一架,起因是我怀疑他偷了我的钱,尽管没有明确证据,但我知道就是他干的,我们从此就有些互相看不顺眼。 他回嘴道:“嘿,小伙子,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内裤反着穿的超人?” 他的话引起人群中一片沉闷的低笑,让我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但我按捺住了冲动的情绪,把电话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家,大体描述与雷森告诉我的相似,尤其是手提箱的那部分我更是着重描述,起初还有人在讪笑,但当我说完后,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是糊弄人的!”顾明率先发言,他恶狠狠地站了出来,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变形,竟然是我的同学第一个出来反驳我,这让我心底一寒。 “对,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高瘦的男子轻蔑地迎合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哗众取宠可以收获尊重的话,那么你就错了!” “好,既然这样你为何不看看那钥匙孔呢?” “啊哈!不用看什么莫须有的东西,我知道钥匙就在你身上,你最好赶紧交东西交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顾明露出套在犬牙上的牙箍,淡黄色的浓稠痰液飞溅,那声音委实愚蠢、而且邪恶。 两个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穿着印有相同“黑白闪电”的短袖T恤,长得很好看的女孩急忙闪避开他。 “什么?”我几乎以为我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故-意-藏-钥-匙!”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每说一个字我都感觉自己好像矮小了一分,愤怒几近压缩成了实质,堵在我的心口发蒙。 “我发誓我没有骗你,我们不可是同学,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私藏?”我觉得自己要被气疯了,每一个子牙缝里蹦出来的,因为不敢保证我能控制得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顾明用最神圣、宛如法庭上审判犯人的语气指着我的鼻子说:“完全有可能,你想独吞,对不对?以此为要挟胁迫我们付出金钱、地位、甚至肉体!你是个变态独裁者,最令人跟瞧不起的远古臭虫!” 我不自觉的发出野狼般的哀嚎,这太荒谬了!我感到一股寒流窜过我的脚底,直击我的心脏。 顾明依旧发狂似得狞笑着,就像是中世纪烧死女巫的传教士、刽子手,他此刻的眼神闪动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更不可思议的是大家居然真的相信了这番说法! 人群立即出现骚动,发福男人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大个子把背后的女人藏在人群中,很多人看向我的眼神宛如观赏魔鬼。 你们都疯啦!我脸色苍白地叫喊道,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我真傻,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解释,而是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说服自己不去相信希望破灭的理由。 人们总是下意识地否定他们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就像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你也没有法子治好装疯的傻子。 顾明的大臭嘴还在一开一合,但说的是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那一刻我仿佛被世界所抛弃,我木然地环视人群,看到的确是一幅幅冷漠如埃及雕像的面孔,在电筒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对不起。”程云飞走过身边的时候悄悄说了一句,我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他,他低头看着我的手,我慢慢地松手,五指无力地滑下去。 他只有一脸愧疚地微启嘴唇。随即退步融入到的人民的汪洋中去,恍惚间我好想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的嘴唇不住地颤抖:“……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那是世界上嘴罕见的珍宝,我痛苦的看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程云飞、戴嘉、韦艺博、蒋静雁、李红叶、吴鑫月……我觉得自己是在看某种视觉效果极棒的黑白电影,谁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大个子刚要犹豫着说些什么,就被他的妻子一把拉住,那个女人用手肘紧紧扣住大个子的手腕,同时恶狠狠地盯瞪了我一眼,像是要驱散什么骇人的瘟疫。 “辅导员?你呢?”我绝望的问,那个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的辅导员正低着头玩弄劳斯莱斯的车锁,没有吭声,但他显然无心。 我想我此刻好像化身美杜莎,被我注视到的人无一不僵硬住身体,要拿面无表情做挡箭牌,好挡住我那张因哀求而变形的脸。 “我明白了。”我想笑,又想哭,哽咽的泪珠堵在嗓子眼里,冒出的是一种怪异的声响,偌大的甲板死了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的怪笑在回荡,把心智不健全的小孩都吓哭了。 我没有继续,因为给我知道不管是哪里必定都是一排无情的眼睛,除了望什么也不会做。 同学友谊?诚信助人?人性本善? 放他妈的狗屁! 人性赢了,我输了。 顾明拉皋声音,眼里带着血丝,他浑身上下充斥着拿破仑凯旋而归时的荣耀感。 “快交出来!”他的声音近乎尖叫,手里抓着胡乱挥舞。 “难道就没有一个聪明人吗?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家人、孩子想想,你们就是不愿意相信,逃避是没有用的,你们都不懂吗?我们只有团结一致才能逃—————”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的打断了,顾明宛若狂舞的疯子一把把我按倒在地,我挣扎着一拳打在他丑陋的鼻子上,发出“咔嚓”的一声,滚烫的鼻血狂喷。 他的鼻梁断掉了,碎骨渣滓插在咽喉里,疼痛让他发出恐慌与嫌恶兼有的一声惊叫,蓦地把手将回落,反弹到地上,锵——锵——锵——我傲慢的对他狞笑,牙齿闪闪发亮。 五六个年轻人见势不妙围拢过来,他们互望了一眼死死卡住我的手脚,两只手抵住我的肋骨,我拼命大叫,换来的却是一阵拳打脚踢,皮鞋用力撞击我的眼角,一击直拳打中我的下颚,让我痛不欲生。 这顿打使我眼神恍惚,几乎要昏了过去。 顾明擦掉脸上的鼻涕和脓血,站起来死死抓我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搜索我身上的东西,士力架被扔在地上随脚踩成烂泥,两节电池被找出抛到大海里去。 我仓促的瞥见他那双微凸的死鱼眼,就像个血腥的保龄球,时髦的发辫乱作一团,人们磨蹭着脚喘息,用手捂住小孩的眼睛,“血……可怜”他们低低迎合。 “你这只可笑的猴子。”我头晕眼花,依旧说出了口。 代价就是肚子上狠狠地挨了一拳,先是整块的麻痹感,然后我感到腹部一阵剧痛,鲜血自我的衣缝间流出,滴答滴答落在地上,那是我的血吗?我意识模糊,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如火似冰,我纳闷地想会不会流血致死。 我笑了笑继续嘲讽,任凭血沿着嘴角流到脖子里。 “那是你母亲教你的吗?哦?真像个娘炮,看来这上有少了一个灵魂!你听见了没?也许你根本不是男人?”顾明听见了,他红着眼睛冲想我,想踢我的腿,将它剁烂直到血液溅射出来! “哪个贱人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孬种?是你妈吗?留点口水等着生下一胎吧!” 我转动了枪械的保险,在寂静的耳鸣中,上发条的咔咔响声听得一清二楚,我感到手枪在发烫,好像是活的它是活的,它有感情,渴望复仇,而如果射出那枚子弹,他就不会只是咧嘴笑那么简单了,但我别我选择,你看,你就要死了,却无能为力!你能感受到他打你的样子吗?就像一辆大卡车碾过你的脑壳,脑髓和脑浆从两耳喷出,你知道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争论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我在两个金属板条箱上坐下,把头埋在两膝盖只见,双手紧紧握住脚踝,散乱的头发落在脖子里,我觉得自己大概会昏迷或者呕吐。 但我没有,疼痛无时不刻不在折磨我,让我耳鸣不止、喘息颤抖。 “嘶!” 细细的针头穿过皮肤,好像被原始丛林里的大马蜂叮了一口。 我静静地等待吗啡生效,凉意顺着血管蔓延,疼痛如潮水般消退,我的理智告诉我这只是暂时的,但不可否认,药物的作用下我的神经得到了极大的愉悦。 血红的右眼也渐渐恢复正常,我不止一次告诉自己那不过是血管破裂导致的怪异失明,是的,一定是那样,没有其他可能。 程云飞走过来,并在距离我们不到十英尺的地方停下脚步。 看到我的凄惨模样,他踉跄后退,绊到一个纸箱跌倒在地,“对不起。”他说了一句,“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那么做的。”他又说了一句。一如很多年前我们闹翻时他所做的那样。 我摇摇头,“没关系,咳咳。”我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那沙哑得就像缺水的沙漠旅人。 程云飞一副想开口又不敢说话的的样子。 接下里的十分钟是在无休止的争吵与推卸责任中渡过的,经过一番验证后所有人都勉强接受了直升机暂时无法起飞的事实。 人们都说大学生是文化人,是国家栋梁、祖国未来,现在一看果真名不虚传,看着戴嘉、顾明、韦艺博胡搅蛮缠的模样,真有诸葛亮当年舌战群儒的风采,令我刮目相看,当然,是低看。 这番讨论并不长久,因为每个人都试着从任何可能的角度反复思索,就像猴子撬开坚果,非要试着用每一个方法不可,石头敲、树枝打、或者放在马路边给过路的车子碾碎。 以阿拉伯人为首的十八个人都是逃往人群中被挑选出来并值得信任的人,包括我和山姆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圆桌会议,而会议的内容很简单——活下去,仅此而已。 “让我们集思广益。”大个子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看似鲁莽的大个子居然能发出如此富有魅力的嗓音,我看看他,他也看看我,我看到了愧疚和无奈。 他说他叫弗兰克·本杰明,是个美籍华侨,崴了脚的女人则是他的妻子,叫玛苏丽,姓太长我没记得住。 开始还有人在笑,渐渐地笑声低沉,最后被肃穆的气氛感染,不论大人小孩的表情都变得严肃凝固,好像众神殿里大理石雕像。 高瘦男子说他是专业的短跑运动员,曾经拿过很多次市级冠军,除此之外,但就在上个月被查出有很严重的哮喘,我不指望他能派上用场,毕竟他说他原本打算下个月就申请辞职的。 “真是可怜的家伙,他活得像一条狗。”山姆耸耸肩,这话倒是真的,他时不时就要拿起戴在胸口的哮喘喷雾喷个不停,想想他悲惨的遭遇还有那副邋遢的模样,以及他做过的事情,我就再也没有半点同情。 最跳脱的年轻人是个话痨,一直像只长舌的鹦鹉说个不停,我艰难地从一堆无用的废话里挑拣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他叫蔚小凡,家族靠挖煤起家,不出意外他会以独生子的身份继承若大家业,前提我们要能逃出生天。 老人倒是不怎么说话,只知道他叫詹政文,很具香港特色的名字。 还有波利亚太太,她是个非常慈祥的英国老奶奶,据说祖上懂点医术,每当提起这点她都显得很自豪,还特意看了我一番伤势,并给出了不要剧烈活动的建议。 给我电筒的那个救生员也在其中,他勉强算是个外国通,暂时充当众人的翻译员,他叫郭宁,人如其名,老实巴交。 蹲在角落的工作人员(就是之前在大堂救我的那个)一直在抽闷烟,呛人的烟草熏得衣领发黄。 顾明哼了一声,他只是个自以为是的男生,他的底线也总是这样浅薄。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好像在开什么邪教宣传会,每一言每一句都有可能决定在场人的生死存亡,这种奇妙的感觉竟然让我略有些激动。 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并戏称这是“个人隐私”。 我对这番胡言乱语丝毫不感兴趣。 高瘦男子继续坚持他的观点,过了一会儿,他庆幸地放弃了,因为没有人会把自己的生死簿尚在一个有哮喘的病人身上。 阿拉伯人有条理的把每一个问题都记了下来,至少好还有三条没有解决。 我认真地瞧了一眼,开口问:“去拿钥匙的人必须要像个‘猎豹’,谁愿意?”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想要在短时间里取到钥匙回来,速度和体能都是至关重要的。 两个士兵中的一个犹豫了一下却被阿拉伯人用眼神阻拦住了。 两人在瞬间交换眼色,但却被我看到了,我心生疑惑,又怎么会,除非……。 我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毕竟只是一次眼神交流。 与此同时,我又想起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我们需要一个人懂得如何操纵直升机,这一点很巧,之前在压舱室见到的那个秃顶富豪说他曾经因为娱乐驾驶过一阵子的直升机。 假如他对飞行技术和他的肥胖身躯成正比的话,那么超级飓风是难不住他的。 本杰明右手掌拍了一下额头,扬起眉毛:“我们还需要人清理船舱腾出位置……不是吗?” 没错,直升飞机的起飞虽然趋于垂直,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不可能把命运寄托在运气,或是上苍的恩典上,这周稍早些时候我还因为不止一次为自己能登上游轮感到幸运,而此刻这幸运已经化作泡沫。 “我觉得这事可以交给我们几个年轻人。”说话的是蒋静雁,她是个文静的、在这物欲横流的年代里少数不会使用淘宝购物的女生,。 “事情都过去了,那都是一时冲动引起的,多数麻烦事都是这么来的,起码我们今天都在为生存而努力着,我说错了吗?”郭宁用平缓诚恳的语气说,好像在叙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完全没错。”顾明迎合,挑衅似得看了我一眼,我攥紧拳头。 “这几个孩子都不小了,完全可以有所担当,不是吗?”发福男人说,他握着小女孩的手,一刻也敢放松。 “好。”玛苏丽声音像是在说梦话 没人吭声,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简短的分总结了一下后,所有人得出结论————这个计划是可以实行的,但必须承认,非常危险。不论哪种突发状况都有可能导致一招下错满盘皆输的局面。 当然,面临如此巨大的逆风压力,可能会来不及赶回来,海啸也有可能提前到来,但另一方面,我们也有成功的希望,要是没有场海啸该多好啊!——不过话要说回来,要是没有这场海啸,他们也就不会面临这绝境了,阿拉伯人说得对,起码我们今天都有为生存努力过。 “很好,飞行员、清理员都已经有了,就差取钥匙的人了——-那就开始表决吧。”阿拉伯人晃了晃手里的手枪,示威般的说。 所有人都刻意回避开直升机乘坐量的问题,就连最愚蠢的人也不例外。 但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脚下的地板猛地一颤,所有人都被吓得跳起来,接着生活中有不少时间花在机械维修上的郭宁的这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声响。 “不要紧张,放松各位,那不过是锅炉房进水的声音,很常见,排气管被水堵住了————”郭宁用英语说了一遍,再用中文说。 剧烈的震动让我有那么一刻身处地震的灾区中。 山姆伸出手用力抓住我的胳臂,我朝山姆望去,把他的话噎了下去,当稍微放松手上力道的时候,微弱的灯光再次聚集在底面板,把众人的脸映照成了蜡黄色,他们神情恐惧,我也是。 “危机过去了。”蔚小凡开朗地说,但听起来并非发自内心,而是刻意强装的,“不过是锅炉问题,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好了各位,那让我们安排合适的人选吧,我知道大家都想离开了。”阿拉伯人继续说,在紧急灯光的照耀下,他的戒指闪动着蓝釉色的光芒。 每个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 山姆眼中闪耀着思索的光芒,而之前叫嚣得最凶的年轻人则是纯粹的胆小和怕事,看他们那副畏手畏脚的模样,深怕有人选举出他们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他的面前。 “让我去吧,我初中还有高中一直都是短跑冠军。” 我看着他的脸,那张熟悉的脸,想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到了——程云飞或许在某些时候很懦弱,但决不是个坐失良机的人。 “说得对。”本杰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我们最好快点。” 我们按照表决进行,首先是去取钥匙的人,高瘦男子一票、程云飞四票、顾明两票,其余弃权。 程云飞他毫无怨言地走了,带着笑容和喜悦,手、脚、头慢慢消失在回廊的那一头。 计划毫无疑问的被展开了,人群四散而开,准备一切可以用得到的东西,药物、食品、直升机的燃油、挡风玻璃、不透光雨衣;一边,秃顶富豪正抱着本手掌厚的说明书看个不停,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山姆和我则在清理直升机四周的杂物,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已经是一刻钟后的事情了。 噢了一声表示同意,我走着走着,将不安的预感抛在脑后,继续朝回廊入口处的灯光走。 甲板广场的右边是狭长的回廊,左边是一排排小吃店、奶茶店和服装店,为了躲避风寒绝大多数人都在这里收集物资,就像机场一样,这里的物价偏高,东西的质量却得不到保证,与其在一个小时后做喂鱼的饵料,更加物尽其用。 我看了看没见到几个同学的身影,也没瞧见山姆,略懂医术的波利亚太太正在用“祖传方子”给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看病,在旁边雍容华贵的女人急得直跺脚,恕我直言,我觉得他就是单纯的喝多了,有些发晕。 走进去,我见到不少食品店的窗口被砸碎,玻璃碎布撒的满地都是,架子上的罐头面包多数不翼而飞,显而易见聪明人不止我一个。 我走过收银台随手撤下一个塑料袋,上面的请少用塑料袋的标语和烟盒上吸烟有害健康的字一样讽刺,冰柜里的火腿已经所剩无几,一根甜腊肠(南方人喜欢吃的那种)孤零零地悬挂在那,连各种牌子的酸奶也只剩下一箱快要过期的。 从架子顶上拿了一罐花生酱、两袋芝麻糊,还有五包早餐饼干,能快速补充热量的东西非巧克力莫属,不管是劣质还是精品我都招收不误,除这些外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些辣条放进袋子里,虽然自从食品卫生局放出了辣条的制作视频后,我就对这东西很不感冒。 往回走,我经过水果区,地上铺满了因践踏而被踩烂了的果蔬,散发出丝丝甜味和刺鼻的腥臭,这条“烂泥路”格外绵延漫长。 经过放置酒类的架子是我上去拿了一瓶,九二年的拉菲,价格堪比钻石,我却有幸能尝此神品。 “哒哒哒。”偌大的商店里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小曲。 经过狭窄的收银台时,我下意识的要掏出手机扫码,却看见收银台机器已经被人撬开了,护送红绿绿色的钞票散得满地都是,我自嘲地摇摇头,我想大概只有我这样的怪人才会对满地的钱视而不见了吧。 小心抬脚走出店门,越过那条水道,然后左转,我在过道的一侧找到了山姆,亮橘色裤装的性感女人的简直像个衣架子,他们两有说有笑,还有一个穿哥特式公主裙的小萝莉趴在他的肩上好奇地摸他的大光头,看到这个哪怕路遇尸骸也面不改色的硬汉,此刻嘴角翘着的尽是无奈和溺爱,我就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我走向他,看见不少蹲在角落里抽烟的人,山姆用双手从后面将小萝莉抱起来,慢慢放到地上。 我开口问:“你们还好吗?”山姆立即回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显然如释负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逃离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当强光手电的大灯光洒在阴影里时,我就坐在站前的阶梯上,我已经将消淤的药膏在隐隐作痛处涂抹了一边,口袋里放着92式手枪,至少有一段时间伤势不会再发作了,现在我得和山姆谈谈,仔细聆听一下朋友的建议,一旦我觉得可行,那我也不会犹豫,毕竟我现在无路可走。 山姆从回廊的阴影走出来,他仍穿着紧身裤,和我稍早看见他的时候一样,他走到灯光下,说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摇头表示无大碍,但我说谎了,透过薄薄的衣衫我依旧能感受到纤细的骨头肿的高高的,一大块紫色淤血在皮肤底下翻滚。 “那是谁?” “奈里尔?还是康妮” “想必都差不多。”我带点调笑的意味地说。 “我刚好心情趴着抽支烟,那个小家伙就跑过来叫我爸爸,她很可爱,她妈妈也不错,很有味道,至于认错人这件事……你懂得。” “我了解,你看你也开心,不是吗?” 我和山姆有一下没一下的搭话,他递给我一支烟,被我拒绝了,我不想打破禁忌,尽管那看起来很蠢。 当我们向右转进过甲板的高台时,开始往的出口前进时,一阵难闻的气味从水面浮上来。 我不知道这股味道是哪里来的,但不外呼是被海啸拍进水里的死鸟、死人或是死鱼发出的恶臭。 这些腐烂的死尸一定是被船底浮箱锯齿状的外壳卡住后带出水面。这股浓烈的恶臭不仅仅沾在空气上,简直就调和在空气里,那味道闻起来比恶魔餐桌上的肉汤还要令人作呕。 我憋住呼吸,闭着嘴唇将笼罩在雾气里的恶臭紧紧地排除在外。 皇家加勒比号的引擎声随着锅炉房的爆炸渐渐消逝。 此刻伴随着潮水传来的韵律鼓动声,听起来一点也不悠扬,反倒像大海怪慑人的心跳声,仿佛海底深处的大海怪随时会浮出水面,摧毁整个船只,将我们打入冰冷潮湿的坟场。 当我们回到甲板时,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那对情侣依旧坐在那里,灯光下就只剩嘴里叼着女士香烟的奈里尔和小萝莉康妮了。 我再度回头看了一眼,来自南方海啸依旧是那样,不急不躁地涌动,它是那样的高大、无可阻挡,游轮与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让我不禁以为,今天晚上,无论多么荒谬的事情都能成为现实。 我忍不住对山姆说:“真该死,觉得愈来愈像世界末日了。” “是啊,它来的真快,蔚蓝色的天空像是剩下一块了,我爸爸在我小时候老是对我说:‘摩纳哥,大玻璃窗要是碎了我还能修修补补,茫茫大海要是坏了我可没法子修。’” 这时以两种不同声调震颤着的声响彻云霄。我觉得一种是濒临毁灭的游轮发出的,另一种则是那对情小侣的身后,电台广播里传来模糊的杂音,这把他们吓了一跳。 就在这一刻,天色装暗了……不,这样说不对,当时我的想法不是天色变暗,而是整个天塌了下来,我不假思索地抬头,做出这样条件反射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呆呆地看着天水相连的,于是我明白了。 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转头,看见的却是散落的水幕,难以置信,层层叠嶂的海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前推,笔直地前冲向我们,我只觉得头脑发热,嗓子发干。 没有多余的修饰、没有语言的交流,人类文明的精华在自然神灵的愤怒下不堪一击。 厚实的钢板犹如纸片被撕碎,露出一个巨大的口子,滚滚海水倒灌其中,甲板晃动个不停,回廊在第一时间就解体了,落地后被几千吨的可怕重量压成铁饼,无数躲避不及的人被压在铁饼下化作肉糊。 引擎轰隆作响,有那么一刻我甚至以为游轮会直接倾倒。 女人发出凄厉的长声尖叫,山姆把奈里尔拉到货箱后面,小萝莉的小身体不住颤抖,犹如一团漏电的电线,我立即伸手攥住了她的小手, “谁能告诉我这儿发生什么了。”工作人员醉醺醺的蹒跚,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他显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快躲开!”我的声音盖过了,冲破传达到他的混混沌沌的脑子里。 “躲开?去你妈的!老子——-” “轰!” 他死了,起重机的缆绳断了,小轿车把他拦腰截断,在那截断处,衬衫一角被扯出裤腰的地方,他用手指死死抓着,手指已呈现铅灰色。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恢复了片刻清明,那双棕色的臂膀高高举起,像要拥抱着什么,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感到了安详和宁静。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不少人仓皇地左右奔逃,这一幕何曾相似。 奈里尔似乎被吓破胆了,她尖叫个不停,全然没有我的镇静,或者说是见惯了生死的麻木。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她。 山姆很好地解决的我的犹豫不决,他一个健步上前,狠狠给了她两耳光,她的尖叫停止了,继而转化成了迷茫和不敢置信。 我转过头发现在卸货水泥地的边缘,程云飞正在飞快的向这里跑来,他艰难的保持平衡,手里攥着银色手提箱的把手。 正在这时,一根钢筋支柱在不断的冲击下突然倾塌,原本稳稳当当的大油桶划过湛蓝色的地面,一下子摔到地上。 “别跑!抓住它,”山姆大吼了一声,跑起来追赶滚走的油桶,站在原地的男女却被吓得四处逃窜。 “别走,回来帮我们!”我急忙用身子抵住油桶的侧面,但由于地上太滑没有摩擦力,整个油桶依旧坚定地向后滚去。 “我需要帮手!” 早已跑得无影无踪的情侣没有任何回应。 “帮我!”我叫道!“戴嘉!韦艺博!你们拿一个过来帮帮我!” 没有反应,他们谁也没动,像是中邪似得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我在地上摸索,捡起的第一个东西是一只被风干的咸鱼。 我握紧咸鱼的鱼尾将它狠狠掷向戴嘉,他被打的一个踉跄,宛如大梦初醒。 “快来!”我用最大的嗓音对他吼道。 他没动,却开始张嘴为自己辩解,显然,这样做为了避免有人责怪他了。 我感觉肺里像是要爆炸一样,他们怎么能这样?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巢倾卵破吗?这群孬种、软蛋。 我试着稳住自己。 “我们得想办法固定住它!”山姆最后说。 “我们可以用绳子。”我说道。 “对,用尼龙绳,我这里有一节,但也许不够长。” “把它丢给我,让我试试把它的四个角固定在桅杆上……” “那就这么定了,祝你成功,”山姆坚决地说,说完,他从口袋里扔给我一卷未拆封的尼龙绳。 我接过尼龙绳拆开包装,将一段段的绳头紧紧扭在一起相好,然后在头中尾各打一个结,很好,我稍稍比划了一下长度,心底一沉。 “不够,还需要一卷。” “那里还有一卷被詹姆(那个高瘦男子的名字)拿走了,他之前在雪佛兰的轿车里看到了他。” 没时间了,急迫感压得我迷走神经阵阵发痒,我双腿发软,呼吸缭乱。 我只好屏住呼吸,不断地暗示自己:“你能行的,你一定能做到。” 也许是催眠起到了些许作用,力量重新回到我的体内,我迅速回到敞开的前甲板,弯下身子探进那显眼的橙色轿车里。 但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出现了,高瘦男子的头向后仰,身体扭曲地坐在椅子上,像是极度狂喜地张着嘴,牙齿血淋淋地,仿佛刚刚实践撕咬小女孩的梦境。 由于空气对流的关系,一团薄雾从破碎的玻璃窗口飘到我面前,仿佛是从沾在死者制服胸前微温的血渍里冒出的蒸汽。 我必须比原先预期的把身子弯得更进去一些,一个膝盖跪在前座上,才能拿到。 他如橄榄般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斗大,没有生命的迹象,也没有超自然的闪光,但是我想到他可能会忽然眨眼睛,然后眼珠一转,直直地瞪着我。 趁他尚未伸出黏湿的手一把将我抓住之前,我赶紧将一袋沾血的尼龙绳从他的胸口取出来,退出车外,爆破似的将憋住的气统统吐出来。 之前的过程再度重复一次之后,我将两条尼龙绳打个结连成一长条——完成了一条长约十英尺的长绳。 “那么,我要松手了,”我说,“三!二!一!” 山姆发出烦躁的低鸣。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呼吸,几乎是用短跑的速度冲刺到桅杆旁,两三圈就把绳子捆在上面。 桅杆是系在沙囊上的,而油桶却是单独用一根结实的钢缆穿在钉在铁板里的。 我知道计划的所有过程,但却不懂得如何系绳子,我只能焦急地盼望着死结能起到作用。 没有!下落的趋势并没有减退。 夜色非常昏暗,大雾象乌云一般弥漫四周,天空同时下着雨,气候非常寒冷,但却没有我此刻的心冷,我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了没有?我要坚持不住了!”山姆喊道,他把头放在油桶上,顶住了头上那顶要被风刮走的帽子。 “就快好了,啊,我们会成功的!”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忽然一只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是那个在救生舱里见到的老人!他顶着风雨颤颤巍巍地都到了这里。 我注意到他的手心手背都是老茧。他朝着我一笑,露出仅剩的五颗牙齿,“让我来吧,咳咳,我年轻时做过一段时间水手。” “好!”我毫不犹豫地把绳子递给老人,这个时候除了信任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老人接过绳子用无比熟练的手法系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结,行云流水间丝毫没有一点笨拙,在四条绳子的拉扯下,油桶下落的速度终于开始变慢,最后彻底归于静止,山姆咚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只是不停呼哧呼哧地喘气。 是,我们成功了,就像那样成功。 我也松了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看到危机过去了,那对情侣和零散的人从不同的方向来到广场,大风吹灭了煤油灯,广场上一片漆黑。 他们的脸上满是的后怕的神色,却看不出一点羞愧与不自然。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条摇头摆尾的金毛狗跑了过来。 “可怜的畜生!就多它一个吧!”我一面说,一面把金毛像是扔土豆泥一样扔了上去,“等等!那只狗怎么能上直升机,那会增加负重的!”那对情侣的女生不岔地说。 我不顾一切地猛然停下脚步,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回头就是一耳光,然后反手又是一个。 “闭嘴,你个贱人。”山姆回了他一句,却那女人呆住了。 “你说什么?黑鬼!”她尖叫出声,满是恶毒的惊恐,伸手想要抓挠,却被他的男友阻止了。 “住手,我们没必要闹矛盾。”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完全不予理睬,心里却已经恶厌到了极点。 “快上直升机!”终于赶到的程云飞向我吼道,“快逃,海啸要来了!”突然,我感到背后传来凌厉的风声,我迅速抓住他的手,避免双双跌落大海的命运,但程云飞整个身体却被吹的飞起,手里的钥匙也掉落在地上。 “钥匙!”我惊呼一声就想冲上前去,但突然,一个东西从远处扔了过来。 “用那个!”山姆大声喊道,那是一把两面红漆的消防斧,一时间内所能找到的的最强武器。 我一个侧翻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三步赶到消防斧处将其抄起,瞄准了插孔上的玻璃罩。 “来吧!”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挥动了消防斧。 一声巨响后,仿似电影慢镜头般,玻璃碎片混合着血液静静飞散在半空。 …… 天近黄昏,落日的余辉染红了整片苍穹。 慢慢升空的直升机内,工作人员坐在驾驶位上,二十多个幸存者坐在后排座位上,山姆正在为我包扎伤口并取出细小的玻璃碎片,而那对小情侣互相依偎着聊些肉麻的情话,早已筋疲力尽的老人已经陷入了梦乡,满是哭诉和庆幸。 血红的夕阳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下,钢铁巨兽埋葬于汪洋的坟墓中,直升机在轰鸣声中朝着更远的地方飞去。 透过机窗我往下看,阴沉的天幕,倾泻的暴雨,半倒塌的建筑,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艘游轮,已经完了…… 看着依旧昏迷的少女,恐怕她永远也不会直到自己尽力了怎样可怕的遭遇吧。 我不禁思绪万千,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人类生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帮助他人?为了照顾家庭?为了将世界建设得更美好? 只有白痴才会相信那些鬼话。 为了自己而活,这才是永恒的真理。 但如果想要随心所欲的生存在这世上,就必须熟练运用一种东西——智慧。 也许你可以一拳击碎四五块砖头,也许可以用枪打爆一个人的头,但那只不过是蛮力而已。即使你的身体再强壮,却依旧只是个强壮的野兽罢了。 也许你拥有的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可如果你所处的环境与世隔绝,那些钞票与废纸又有何异? 在这种异常复杂的心情下,我一次又一次地发誓,下了无数次决心,说如果能回到文明社会,只要让我双脚一踏上陆地,我就马上回到我父母身边,对他们说出今生今世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话。 同时,我也醒悟到,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凭借的就是这种逆境中也不放弃的精神吧。 好了……就这样吧……我感觉眼皮好重……真的……好重……呼……呼 睡之前我将手枪放在胸口,因为我有种预感,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种模糊而明确的预感,在暴风雨肆虐期间,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 不过那时的我也没有料到,这个恶梦,竟然会如此的漫长。 诡秘岛第一卷沉船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外婆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一直没怎么弄明白,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沈翼只记得早上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 那是个建筑工地,到处都是公示牌和驻足围观的人。 老房子住了几十年了,但自从半年前两个政府人员打扮的男人敲门畅谈后,家里面就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偶尔上门的客人开始变得频繁,就连妈妈整日挂在嘴边的“爸爸废物”“爸爸没用”的话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笑脸迎人和满面春光。 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份建造高架的居民拆迁通知书。 爸爸喝醉时总说这是件好事情,因为除了能平白无故得到一份政府补贴的房子,还有额外的钱可以拿,要知道自从苏翼上了初中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酒,因为家里紧张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妈妈是家庭主妇,负责照顾家里的两个“孩子”,爸爸在移动公司上班,干着起早贪黑却最不讨好的工作,一点微薄的工资只够维持岌岌可危的温饱。 苏翼来到卧室脱掉衣服躺在拥挤的小床上,听着窗外小孩的嬉闹声和慵懒的猫叫,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发慌,就像是吞下大块黄油那样难受。 这几天他总是这样,躺在熟悉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一想到再也听不到隔壁宋奶奶的嘘寒问暖他就觉得呼吸困哪,尽管妈妈说那不过是个没人养的死老太婆,但他就是舍不得,相比陌生的优越条件他宁愿待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里。 躺了半天实在无聊,苏翼习惯性地掏出智能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点开游戏界面才玩了没多久,就听到妈妈熟悉的吼声: “你个小畜生,看我今天打不死你的。” 不要误会,妈妈骂的是狗狗白,那是爸爸养的一条白色泰迪,也不知道爸爸是从哪弄来的,反正一直疼爱有加,就算在经济危机那段时间,家里艰难到揭不开锅的时候也没有抛弃过它,有时候苏翼觉得自己才是家里养的一条狗,而狗狗白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 实在被吵的受不了了,苏翼只好穿起拖鞋准备出门清静一会儿。 走到客厅,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滩暗黄色的液体在电视机下闪闪发亮,妈妈像个疯子一样挥舞手臂,还扯着嗓子大叫,狗狗白拉耸着耳朵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圆溜溜的大眼珠子黑的发亮。 爸爸还是那副邋遢的模样,斜斜的三角眼镜、不雅地翘起二郎腿露出腿毛,此刻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听到他的脚步声,妈妈没有抬头,毫不迟疑的开始吩咐起来: “阿苏啊,你起来了,快!快!赶紧把这小畜生带下去溜溜,别放在家里了。” 其实苏翼是想要拒绝的,因为按理说今天不是他负责遛狗,在这个“温馨”的小小家庭中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其中一项就是爸爸在单日遛狗,苏翼在双日,而假期则是由妈妈负责的。 但如果此时苏翼开口辩解的话,必定能听到妈妈歇斯底里的吼叫: “小孩子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窝在家里,多出去运动运动,你看看隔壁徐阿姨的儿子,比你小三四岁已经能帮妈妈做饭做家务了,再看看你!瞧那点出息,像和你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时爸爸通常会沉默不语,顶多不自然地吸根烟,然后接着若无其事地装作看电视。 如果此刻他还是继续无动于衷的话,那事态就会像火山爆发般的持续升级。 一般情况下妈妈都会双眼微眯,脖子一伸,嘴里不停的埋怨着:“妈妈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供你读书供你吃穿的,你就这么回报家里人!你还当自己是家里的一份子吗?” 然后泄愤似得摔门而去,最后还不忘威胁一句: “好,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以后的生活费找你去找爸爸要去!” 好吧,在经济命脉被掐在别人手里的情况下,如果还想保持早上一个蛋饼加一杯豆浆的幸福生活的话,首先,拌嘴是绝对不允许的,其次,遛狗的工作最好独自包揽。 可是如果情况倒过来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假如说苏翼平日里上课就要迟到了,急急忙忙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才想起忘记遛狗,这时候如果恳求妈妈代劳的话。 那妈妈的态度必定截然不同,绝不会提什么家里一份子之类的话,也绝不容许他逃避这件事情,哪怕知道迟到要挨训,在寒风中罚站,也丝毫不留情。 真是变态的规矩!苏翼在心口总结,用怨恨地眼神瞟了妈妈一眼,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不满,老老实实地牵住狗狗白穿鞋下楼,因为住在二楼,走下一节楼梯就出了拥挤破烂的小烂楼,狗狗白变脸似得一改沉闷为撒欢,一边吐舌头,一边冲陌生人喊叫。 小区的清晨一般都盖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上补习班的学生单手骑着自行车,另一只手握着手抓饼时不时咬上一口,就以这样不平衡的姿势远行越远。 走到湖边发现老大爷正在练习太极拳,两个穿老布衫的大妈对着路过行人指指点点,嘴里嘀咕的无非又是哪家结婚哪家孩子不争气了。 小花坛被闲来无事的孤寡老人铲掉种上大蒜、韭菜,一开始物管还三天两头往这跑,几次劝说无果后也就不再管了,苏翼觉得其实这样还蛮不错的,起码每次到了收获时节老人们都会送他们家几根。 “小苏啊,又出来遛狗了?呦呦呦,让奶奶瞧瞧,最近是不是又长胖了啊。” 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苏翼摇晃着身子转头。 站在那里的是拄着拐杖的宋奶奶,她发福的身体上套着暖厚的羽绒和花布鞋,满脸慈祥的笑容,更令人感到舒适的是扣得整整齐齐的纽扣和梳得发亮的油发,笑起来上下对称的亮洁白牙让人心生好感。 每天早上八到九点的这样子,宋奶奶都要到附近的果蔬市场去买菜,中午给家里半身瘫痪的老头子做午饭,现在她一定是卖菜回来碰巧遇见了吧?狗狗白也在宋奶奶身边转个不停卖萌打趣,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看来狗狗白也也喜欢奶奶,一定是这样。 半年前,小区物管集中了附近的高龄老人进行免费体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几公里外都能听见,话题围绕着高血脂、高血压、糖尿病、癌症等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时,不知谁家忽然提起了孩子,几个老人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聊起哪家孩子好,宋奶奶就说起了隔壁家苏温孝家里孩子蛮懂礼貌的,苏翼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宋奶奶的。 脑海里的回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苏翼回过神来,随手打了个招呼,祝宋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接着就跑上楼,把狗狗白锁在笼子里,到厨房里喝了口水,发现爸爸竟然穿上了视若珍宝的笔直西装,————和多数男人一样,爸爸也有不修边幅的通病,能让他做出如此举动,一定是什么大事吧。 苏翼打开卫生间的灯,拿起毛巾洗脸刷牙,刷刷声中还能听到爸爸的声音传来: “你就不能勤快一点吗?” “知道了,烦死了,你先下去倒车!”妈妈近乎执着地酷爱化妆、涂粉,随着空气的流动,里屋的厕所穿来胭脂味即使在几米远也能闻得到,还有衣服的摩擦声。 苏翼这才想起下个星期小区就要拆迁了,他们计划好到乡下的外婆家里去住上一阵子。 是这样呀…… 每次出远门,妈妈都经常这样被爸爸说道,但是要让一个女人舍弃打扮的欲望实在是爸爸这样懦弱的男人办不成的,这样的结果只能是一阵不愉快的吵架,最后两人都郁郁寡欢,怀着一肚子气开车,弄得苏翼也心惊胆战的。 其实爸爸真的不知道吗?其实不然,妈妈平时的一语一言像针一样刺痛着男人脆弱的自尊心,愤愤越来越多也只能闷在心里,只能趁着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发发牢骚,如果不是拆迁这件大事暂时缓解了家庭的感情纠纷,可能早就爆发出来了。 “爸,我回来了。” “哦,阿苏回来啦!行礼在门口,你先把大闸蟹和鸭蛋拿到车上去,钥匙就在鞋架上。” “把门口的帽子戴上,路上别被晒伤了。”妈妈的吩咐很简单。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金币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车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的。 苏翼看到妈妈打扮的很充分,她戴着缕空的白手套,一手握了把遮阳伞,另一只手跨着红皮包。 她戴上那顶新买的雅澜诗帽子,帽缘在她脸上投下一圈阴影,爸爸按了两次喇叭,不耐烦的,她挥手以示回应。 上了桑塔纳老旧四轮车的前座后妈妈就一直在抱怨回趟老家和搬家似得,什么东西都往车上塞,譬如各种酒烟、正宗北京烤鸭,即食火锅特教调味料,在贴纸上写的清清楚楚,当然,还有外公最喜欢的普洱茶叶。 虽然外公在好几年前就死了,但妈妈依旧坚持带茶叶去上坟,这次也不例外。 据说外公死前一年他就已经对他的妻子透露,想要改掉酗酒毛病的想法,他戒了这毛病改喝茶叶,但不久就因为心肌梗塞老了(老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等他们上路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天已经完全亮了————正是堵车的就要进入高峰期的时候,他们被迫停了一次。自从上一起货车追尾事件后,又有一起车祸在六角巷子发生。 一辆小轿车和电动车撞在一起,爸爸摇开车窗瞄了一眼。 “这个人呀,就不会谨慎、小心一点吗?”爸爸的语调似乎是在征得苏翼和妈妈的肯定,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种瞎子就不要出来祸害人嘛。”这样的说法很快就得到了整车人的同意,一家人虽然磕磕绊绊,但很多时候还是很团结的,苏翼很清楚这一点。 半个小时后,他们出城驶上国道,后座坐着苏翼,狗狗白趴在他腿上睡觉,这速度是已经是爸爸开车的上限了,四个老旧的轮胎吱吱直冒白眼,如女鬼尖叫着驶入羊肠小道,费力地搜寻着前方的道路。 古老的丛林总让苏翼想到《侏罗纪公园》里的原始丛林,他紧紧盯着针叶林,生怕里面窜出一只迅猛龙,不管你怎么躲避它都会把你从车里揪出来吃掉,这种恐惧一直持续到他们驶过上坡路时。 低垂的刹车翘在柏油路上,冒出一点火花,互相碰撞,铿锵作响。 乡下的道路上倒是没有什么车辆,但他们在好几处看到,驶过的时候树木和房屋从他们两侧飞逝,仿佛墓园的鬼影,他们冲过一个停车标志,飞过一块隆起的地面。 有根电线杆倒在水沟里,顶上站着一排蠢蠢欲动的卢鸾。 苏翼的手臂突然像钩子般伸过来,把狗狗白拉回了黑暗的车厢里。 “好久没回来了,待会见到外婆时候记得注意礼貌!”爸爸转头用握方向盘的那只手。 苏翼不知道礼貌是什么意思?就算知道他也不太想这么做,但是,苏翼至少知道最好不要被打上“不通情理”的烙印,要不然以后日子可就难过了。 他含糊地答应着,一边还用手挠着大腿,困倦让他大脑有些迟钝。 不知不觉中苏翼打着哈欠就进入了浅睡眠状态,有人说在车上容易睡觉是因为微微摇晃的车身很容易让人回想起婴儿时期摇篮,应该是没错的。 等一觉睡醒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下车吧。”前面不能开车,苏翼听到妈妈说,“我们现在到外婆家里去,但我不那么确定我们能不能赶得上中饭,这真是漫长的一天,你说是吧,孩子他爸。” 苏翼脑子里还残留着睡梦的欢愉情景,再次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进了苏家村,外婆家那栋古旧的小平房也已近隐隐约约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了。 妈妈轻车熟路地走到门口敲敲门,没有人回应,她耸耸肩,从皮包里拿出一枚泛黄的铜钥匙,插到锁孔里捣鼓半天,大门重重地打开了。 苏翼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院子里有个大水缸,水缸旁边是一摞晒干的玉米和辣椒,旁边的红墙上上写着“创建新农村,争做文明人”的掉漆标语,下面还挂着一个留言板和一支笔,上面画着一个快乐的农家老奶奶:红红的脸蛋,一头白发梳向脑后束成了一个髻,正坐在椅子上用搓衣板洗衣服。 苏翼发觉自己老是盯着看那幅画看,不晓得有这么一个和蔼慈祥的外婆是什么样的感受?她的外婆又矮又丑,脾气又古怪,各种慢性疾病把她折磨地像个疯子。 有一次几个调皮的小孩跑到院子里来偷萝卜,那时候外婆还没得老年痴呆,她就拿着树枝狠狠打他们,一边打还一边露出暗黄色的牙槽,血流的满地都是,苏翼对这件事记得非常清楚,倒不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外婆发火,而是因为事后几家小孩的家长居然一声不吭,就好像当这件事情不存在一样。 听说外公年轻时候可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呢,也不知道怎么会看上外婆这种人? 十月的凉意立即嗖嗖的涌进来,苏翼背上的寒意陡然加重了,他环顾四周,久违的恐惧从记忆的最深处涌现上来。 “阿翼,快来看看外婆!” 妈妈走到院子的门口,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 “那狗狗白呢?” “叫它躺着凉快吧!” “哦,那我马上就来,”苏翼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眼睛还盯着那幅画。 经常有人问他:你怕外婆吗? 如果真是要回答的话,那答案一定是不怕,毕竟怎么说他也不再是那个哭鼻涕的小屁孩了,现在也不再是外婆穷凶极恶那会儿的光景了。 那时候,只要外婆从她那张充满霉味的老藤艺上走下来,用那双中药味的老手握住树枝,整个村子里下至小孩,上至老头,没有一个敢说不怕的,就连村长也被教训过,理由是没管好自家孙子。 妈妈嚷嚷着又在催促了。 苏翼只好艰难地迈动脚步走向卧室。 大红色的棉背下外婆还在睡觉,待在桌子上的电晶体收音机正在播送节奏蓝调歌曲,空气中混合着水煮蛋和艾草枕头散发的中药味。 外婆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面容更显得苍老。 她抿着一张脸,嘴唇干裂脱皮,没牙的嘴张开,怪物爪牙长的指甲一样在被子上微微滑动,胸口几乎完全看不出有起伏的感觉。 哎,外婆得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了。 苏翼记得以前外婆总是喜欢用白塌塌的,又粗又大,就像伸出两截白象腿似的粗臂来搂着他,他铁定就会被吓得大哭大叫,现在想想,还真是丢人呐……那时候他才八岁。 “快去抱抱外婆,亲一下。”见到外婆后妈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语气里满是温柔和强硬。 苏翼之觉得胃里一阵个抽搐,可又不想吐,好想只是因为紧张过度。 外婆会突然醒来吗? 不会的,不会的。 可,可是万一呢? “别像个胆小鬼一样了。”苏翼对自己说。 其实外婆也蛮可怜的。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能动,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 苏翼犹犹豫豫,不肯挪动脚步,而妈妈又在催促着: “快啊,来。” 苏翼心里一横,干脆搂住外婆的脖子,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一些列动作好像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外婆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蠕动眼皮。 苏翼的心好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幸运的是外婆终究没有醒过来。 妈妈的良善似乎被繁琐的“仪式”消耗殆尽了,她一边把卧室的门碰的一声关上,一边嘟哝着对着苏翼说: “好了,阿翼,自己去玩吧,我和爸爸去接大伯和舅舅,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吃饭。” “哦。” “对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知道妈妈的电话号码,不过,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当然。”苏翼忽然觉得喉咙喉咙里像是卡了快东西,干的要命,但又不得不露出微笑,外婆不过是奇怪了点,妈妈要出去,马上就回来了,只要当心点就绝对没问题。 妈妈再次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不放心地,恍惚地说着:“千万别乱跑,记得————饿了的话冰箱里有无糖饼干和牛奶。” “嗯。” 苏翼爬在窗口看着她快步走向那辆,爸爸掏出车钥匙发动汽车。 直到那辆一九五九年的桑塔纳跨驶在中央黄线上消失在小路尽头,苏翼才慢慢转头。 也许爸爸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吧,苏翼焦急的等待着,没有什么比突如其来的声音更令人心惊胆战的了,一秒、两秒、三秒......,双眼紧紧盯着大门,时间的流逝,究竟过了多久了呢?他不知道。 一片静谧中,苏翼小心地移动着脚步,专心的“听”着沉默不语的屋子。 极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轰鸣,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电冰箱内部的滋滋声。 他穿过卧室,挂在墙上的门神,那双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看了看手机发现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似乎比平时慢了许多,只能慢慢的等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着妈妈的声音。 当窗帘上渐渐显露了正午的阳光,也许是实在烦躁,苏翼的神志有些恍惚。 苏翼穿过走廊,来到电冰箱旁。他装了一壶水,搁在炉子上,再拿出一只茶杯,往里头放一包外婆专用的药草包。 然后他拿起冰箱里的食物吃了几口,尽管很饿,但他已经没有任何胃口了,苦涩的药草茶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苏翼舔了舔嘴唇上的碎屑,走回院子里,将吃剩下的半包饼干盒和牛奶倒在小碗里端给狗狗白, 狗狗白小舌头在碗里舔来舔去,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它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苏翼。 然后它跑开了。 苏翼犹豫着,是不是该跟上去,如果吧狗狗白跟丢了,爸爸一定会责怪他,但是如果擅自离开屋子的话,又会遭到妈妈的谴责,不管了。 他也许应该跟上去。 他咽下一口唾沫,总有种预感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样也好。”他在心里想“等回来之后说不定妈妈也就回来了,不过是追条狗而已嘛,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 他追上狗狗白,奇怪的是狗狗白好像不知疲倦似的一直在跑,他只有拼尽全力才能跟得上它 等等,哪个方向不会是——天啊,最好不要,否则他就得到那间屋子去了。 可惜事与愿违,转过角是一栋破旧的老房子,那是外公的“收藏屋”。 苏翼抓住了门把手,他还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呢,门上的链子锈迹斑斑,稍稍一推就开了。 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后,苏翼将鼻尖探了进去,他调动起自己的视觉、听觉和嗅觉,搜索着一切异常的东西,但是,一切都很正常。 一条长长的走道通向屋里。 “狗狗白!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苏翼有些担心它不在里面。 不过,既然来了就进去找一找吧。 苏翼坐在这条走道相当的长,看起来既有中国的元素,又有大量洋货,苏翼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它们,虽然数量很多,但品质就不怎么样了。 就和外国那些著名的艺术收藏家一样,外公也喜欢收藏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把二流油画、滥竽充数的古玩以及靠数量取胜的雕刻品当做值钱的宝贝,嘿,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家可能会有富裕很多倍。 在二楼的小隔间里,挂着,不,不如说是“点缀”着把游龙横走的青铜剑,无数繁杂的文言文,还有数不清的大型烛台,还有一盏华丽而庸俗的大铜钱,被一个小的春风荡漾的靓丽少女雕像高高举起。 听说外公生前还给他的“宝贝们”买了保险,好像叫什么贵重物品意外险,这种保险他听都没听过,但毕竟只要有需求就有服务, 妈妈很多次都想把这些垃圾卖掉,用妈妈的原话来说就是:“老东西就知道糟蹋家里的钱,现在把它们卖了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老头子要是在天有灵也会同意的。” 但每次却被外婆阻拦下来了,以前外婆每天最幸福最安稳的时刻就是呆在古董屋里了,她总是喜欢痴痴地看着这些古董,那眼神充满思念与悲痛。 但自从外婆患了老年痴呆,少了一大阻力后,妈妈的一些想可就得以实现了,反正据苏翼所知,今天请大伯和舅舅吃饭就是为了把这批古董卖个好价钱。 不得不说外公还是买到了好几件很有趣的东西,也许是误打误撞也有可能是真的眼光好,例如厨房用的青花瓷碗,景泰蓝拔丝花瓶,中庭院子里那颗盆栽,当然,还有——- 这是什么呀?在一脸茫然苏翼的背后,突然,一抹强烈的光刺向他。 苏翼尖叫一声,举起双手遮脸。 半天过去了,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声响。 出现幻觉了?苏翼犹豫着是不是要再看一眼,终于,他鼓足勇气慢慢地放下手。 这次,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透过黑色的橱窗似乎可以看到那抹淡淡的光源,那东西一定很珍贵……就和一样。 他转过头———— 五枚金币在红玫瑰匣子里闪亮。 那模样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苏翼的脑海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魔力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乍一看这金币很像街头地摊上骗小孩的玩意儿,陈旧的触感和镀金的外表都极其相似,等到苏翼细细端详后,还是看出了一点他的不同寻常,它光洁的表面上面刻有歪歪扭扭的字,正方面都有,很像是顽皮孩童的杰作,刻的是“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东西好像有魔力。”在苏翼的脑海里忽然崩出了这么个念头,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本来就该如此,所以很难说清这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如果一定要说,就是那种:一定把它的到手的冲动,无法抑制的占有欲! 苏翼不假思索地把五枚金币塞到上衣的内口袋里,他的心怦怦地跳,生怕会被人发现,天啊,他的羞愧无法抑制内心的贪婪,只好迅速逃出古董屋,他到底不过是个小孩,这会儿气喘吁吁好似头牛一样。 胸口冰凉的触感让苏翼感到恐惧,从黑暗中跳出来的光影令人惊悚,宛如从坟墓中跳出的白色幽灵。 “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 苏翼一把把狗狗白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狗链子套在手腕上。 不能因为狗狗白把他引到那里,就认为它是故意的。 它来到这里的时间虽说恰好吻合,但可能纯属巧合。 苏翼回到老屋子,外婆还在睡觉。 他掏出金币,发现那种神奇的魔力好像消失了,又恢复了那平凡的模样,他苦恼地挠了挠头。 天啊,苏翼低吟了一声,重重坐在椅子上,“我都做了些什么?要是被发现我偷了东西!不,那是我外公的东西————怎么能说是偷呢?” 这让他更难过了,苏翼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难过,他看到那些古董就好像看见了外公本人,那个和蔼、喜欢抽烟但从不说脏话的可爱老人。 他伸手把金币塞回口袋里,因为轿车的轰鸣声渐渐地近了。 他饶起身,走到门后面透过缝隙往外看,车上除了爸爸妈妈还坐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和一个两腮发红的中年人,老人腿上还坐着个黑猴子似的小孩。 “孩子和外婆呆在这儿。”爸爸熄了火说。 “哎呀,阿翼看起来又长高了。”老人大步跨进门,一把搂住苏翼,差点把他撞到。 “来,伯伯给你个红包。”说完老人从口袋里抠出一张干瘪瘪的红包递给苏翼。 “孩子家家的要什么红包?又不是过年。”妈妈的话像是给苏翼的警告,更像是对的责怪,或许两者皆有? “这样可就不对了,话是这么说,但作为伯伯的总要给出一点心意,侄子……你说是吧。” “当然。”爸爸支支吾吾的点点头,苏翼就在旁静静的看着,伯伯把干瘪的红包塞进他口袋里,笑眯眯的说;“要吃什么自己去买。” 苏翼看了一眼妈妈不岔的眼色,说了句谢谢就跑出去了,刚进门的舅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小心点就和妈妈攀谈起古董价钱的事情。 外婆还在卧室睡觉,睡得很安稳。 伯伯家的孙子叫苏明浩,正在院子里完小炮竹,炸裂声吓得狗狗白四处乱窜————楼下原本是用来当作“餐厅”的,但现在已经成了娱乐室。 苏翼站在院子里悄悄瞄了苏明浩一眼,后者不屑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大口白牙,仿佛在说:瞧,我比你强多了。 “谢谢。”苏翼回到屋子里给舅舅和伯伯倒了杯水,而他们却没有动,坐在厨房餐桌边上看着苏翼聊天: “必须用人力去搬,当然,没别的法子,我们将它从古董屋搬走的时候,我们把他们从那间破旧的小屋子里搬出来,给世人欣赏,可算是做一件善事呢。” “是呀。” “哎,可惜老绛死的早了啊。” “的确没错。” 苏翼没有吭声,这就是伯伯和舅舅的聊条方式,一讲一捧,很久以前,爸爸告诉过他遇到不会回答的问题时就不要说话,置之不理就是最好的选择。 “阿翼!”爸爸吼道,“过来帮忙!” “哦。” 楼下,爸爸还在从车里往外搬各种烟酒,苏翼把一箱梦之蓝搬到厨房的桌子上。 “真感谢你过来帮忙。” 苏翼对着院子里的苏明浩喊道,“上来帮帮我好吗?” 但苏明浩还在装聋作哑的拨弄着哪永远点不燃的炮竹。 狗狗白正聚精会神地在墙边刨土。 “刘伯伯,你看着东西怎么样?” “小心点,这东西都是易碎品,不要弄坏了。” “瞧着光泽,瞧着纹理,应该是清朝的物件,应该值这个数。” “这会不会太少了?” “哎,不少了,你是不知道,这东西最多就值这个价。” “那……好吧。” 一沓沓红钞票握在妈妈手里,她蘸着口水点钞票。国人总有一种伟大的习惯,就和鸟喜欢把闪亮的东西用衔到自己的窝里一样,人们总喜欢把财富藏在无人触及的地方,或是留给下一代,或者图个心安。 伯伯和舅舅把东西运到车上,苏明浩终于点燃了炮竹,爸爸搬完最后一箱东西。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好像在欢呼,好像在庆祝。 苏翼只感觉脊背发凉,口干舌燥。 ………… 搬来城南苑已经差不多有三年了,苏翼也靠着学区房如愿以偿地上了当地最好的初中。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截然不同的烦恼,对苏翼来说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孤独了。 尽管搬来这么长时间,但小区里的人不是家缠万贯的企业家就是上班的白领,除了没有共同话题外,人家也不屑于和他们交谈。 苏翼真想再回器看看原来的破公寓,那样该多好啊,他走了之后宋奶奶一定非常寂寞。 直到外婆一年前在昏睡中因煤气中毒去世,爸爸也被调到乡下里去做支局长,那时候他们的婚姻就貌神离合了。 也许不久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来,妈妈总说可不能一味的留恋以前的生活,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好在苏翼的生活也不总是非常孤独的,他也结识了小区里几个新伙伴,并和街对面一家卖文具的店铺家的男孩成了好伙伴,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他的性格也不再那么内向寡言,乐观的态度加上妈妈特意给他买的名牌衣服,周围小伙伴也是露出了一阵羡慕的眼神。 “嘿,周六有一场新电影,据说是汤姆·克鲁斯演的,影评很高,要不我们一起去看吧?” “可是我没钱。”苏翼先是很开心,但很快又变得落寞。 “我两谁跟谁呀,要用的找你掏钱?我付钱就行了。” “那怎么行?上次你就因为偷家里的钱挨打了!” “不行不行,总之这次不行。” 这是七月的一个星期六,乐童邀请苏翼一起去看电影,可是他没钱,又不像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落下了面子。 总之这是件很令人苦恼的事情。 现在是七月,但气温已经让人觉得发冷,好在室内的暖气开的很厉害,空调是爸爸公司年终抽奖活动送的,为此妈妈难得的夸奖了一番,说爸爸不再是个没用的窝囊废了。 家里的窗户都被锁得紧紧的,他卧室靠墙的那面上挂着一个轮胎型的时钟,小猪储钱罐的尾巴微微向上翘着,苏翼走过去晃了晃小猪,叮叮当当的声音格外刺耳。 “砰!” 一共十九块六毛,这是这么多年来苏翼悄悄攒下的私房钱,这么多已经实属不易,可惜距离买一张电影票还是远远不够。 “说不定到时候电影院半价呢。”苏翼自我安慰,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但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瞟到空调上头的小盒子。 那是什么?苏翼迟钝的脑海里尚欠残留着买不起票的怨念,一下子懵住了。 孩子的记忆总是短暂而健忘的,苏翼花了整整五分钟时间反复回忆,才堪堪想起那盒子的由来。 随后事情变得清晰起来了:那里面装着三年前他从乡下带回来的金币! 回来后因为搬新家的各种琐事忙的焦头烂额,苏翼也就渐渐忘记了这么一回事,一直把东西丢在空调上等着发霉,而现在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苏翼用颤抖的手打开小盒子,灰尘散去,五枚闪闪发亮金币暴露在空气中,苏翼被镇住了,时间丝毫没有令金币蒙尘,还和新的一模一样。 把它卖了就有钱了,不是吗? 一个绝妙的主意出现在苏翼的脑海里。 苏翼想起以前电视上不是也有过,什么老农种地时挖到破烂小碗,经过专家鉴定后是乾隆康熙云云用过的,历史意义重大、价值连城。 也许这东西也一样呢,再不济也应该能卖到一百元吧。 苏翼小心翼翼拿起金币,忽然脚上嘎吱一声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眼居然是一张红色的长票子。 这不是他要买的电影票吗? 怎么在这里会有一张? 他刚刚明明没看见这东西的呀? 他疑惑的捡起那张电影票,防伪标识好端端的,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应该是真的没错了。 奇怪?难道是谁在恶作剧? 苏翼看了看四周,妈妈还在卫生间冲拖把,哗啦啦地水声没有停,窗子还是紧紧的锁着,雾气盖在玻璃上模糊一片。 没有人,更何况谁会去捉弄一个半大的小孩呢? 但是他心头仍然放不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口袋里的手机,按照电影票上的号码拨打咨询服务热线,嘟嘟嘟嘟,很快一个甜美的女声:“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那个,我有一张票想查询一下订票时间。” “请报一下您的番号。” “1381230712309。” “好的先生,请稍等,这张票是三分钟前通过网络订的票。” 三分钟前,那不就是他捡到票的时间?苏翼已经惊呆了。 也许是上天赐给我的吧,苏翼自我解释着,不一会儿就忘了这件事情,美滋滋地把电影票揣进口袋里。 晚上放学苏一回到家,吃完晚饭的时候,他回到卧室准备睡觉,忽然发现放在衣服口袋里的金币陡然少了一枚,难道遇到小偷了? 但如果是小偷又为什么只拿走了一枚而不是全部呢? 直到这时苏翼依旧没有把消失的金币联系在一起,只能怀着浓浓的疑惑上床入睡。 星期六清晨,早早就起床的苏翼像是疯了一样穿好衣服,大口吃掉牛奶和面包后,在妈妈“翅膀硬了”的嘀咕声中骑上单车就朝着乐童的家去。 乐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苏翼炫耀似得举在手上的电影票,他笑着说:“我的天啊,我已经准备好挨打了啊。” “我向妈妈要了钱,这样我就不用花你的钱了。”苏翼撒了个小谎,因为他知道他无法解释这票的来历。 笑着笑乐童趁着苏翼不注意忽然蹬车冲了出去。 “等等我,你耍赖!”说完苏翼也紧紧跟了上去。 他们骑着单车刚出了小区不久,天上就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大,但却很密集。 “这下电影院的人一定不多。”顶着雨,乐童大声的对苏翼喊道。 “我们比谁快吧!” “那你输定了!” “放屁!” 最后两人跟不分胜负,将车停下后两人还打打闹闹了一阵子才进了影院。 果然,除了避雨的人外,电影院里的人并不多,爆米花的香气混合着牛皮的油漆味,苏翼用谨慎的十九元六毛买了两份爆米花,惹得乐童正儿八经地看着他,那双充满忧郁的眼睛闪闪发亮。 “谢谢……真的很感谢。” “不用,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卡着时间点两人入了场,检票员虽然很惊异两个初中生来看电影这件事, 虽然已经打电话证实过了,但检票时苏翼还是紧张得手心里直冒汗,生怕那张票有什么问题。 他害怕了,非常害怕,伪造票据是件多么懦弱、羞耻的事情。 但什么也没发生,检票员淡淡的看了电影票一眼,撕了票根就把票还给了他们。 苏翼的手指抖个不停,他在那站了很久很久————至少感觉起来很久————他直勾勾的望着显示屏,那绿色的通过字样浮在那里,使他露出了一个不像微笑的微笑。 他这才迈开麻木的双腿踏进影厅,才坐下不久,电影就开始,荧屏上惊险刺激的剧情和动人心弦的对白看两人目不转睛,时不时异口同声地发出尖叫,手里爆米花更是不停地往嘴里塞。 但不知为何,那枚消失的金币一直在苏翼的脑海里徘徊。 趁着乐童不注意,苏翼把手伸进上衣的口袋里,当他触碰到怀里的金币时,感觉一阵寒意窜上脊背————仔细想想,金币消失的蛮诡异的,这让他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同样诡异出现的电影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白驹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初中是最无忧、最欢乐的,是苏翼上高中后的第一想法。 回首整个初中,除了和乐童玩乐学习外就只有中考的疯狂三月了,没日没夜的狂暴学习差点累垮了苏翼的身体,把妈妈担心得忙前忙后,又是熬鸡汤又是炖小猪蹄给他滋补,喝的腻歪。 就连一向在乡下的爸爸也特意请假待在家里,就为了方便送苏翼上下学接送。 可以说,这段时间是苏翼最痛苦也是最幸福的时光了,他不止一次偷偷躲在卧室里流泪,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孝顺父母。 不得不说,俗话说的好:付出总会有回报,当苏翼捧着金闪闪的录取通知书回到家中的时候,正在做菜的妈妈哐当一声丢下的手里的锅铲,和同样喜极而泣的爸爸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这一幕令苏翼胸口闷闷地,不自觉想加入到哭泣的行列中,而年幼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责任。 但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第二天早上小区里许多家长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得知苏翼优异的成绩后再对比一下自己小孩,顿时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倒是让妈妈狠狠地扬眉吐气了一番。 另一件令苏翼感到由衷高兴的事情就是,乐童也凭借名列前茅的成绩考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这种巧合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欢呼雀跃也难以形容苏翼的心情。 看得出乐童也很喜欢和苏翼在一起玩,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从那以后,两人跟几乎形影不离,到了高中这种关系丝毫没有因为分班而变得生疏,反而无话不谈,共同经历着少年时代的各种体验。 高中的生活和初中有很多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住校吧,一年的独立生活让苏翼学会了洗衣服、早起、收拾床被、拖地等等繁琐的杂物。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套在发育晚熟的男生身上也一样行得通,随着伙食的改善和充足的运动,乐童和苏翼也开始了第一次发育,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变声和微微凸起喉结可是让他们紧张了好一阵了。 但在看到周围人同样的情况,苏翼和乐童也很快接受了发育的现实,并呼啸嘲讽对方大惊小怪。 到了第二年的夏天,漫漫晴空一尘不染,百年难遇的暴热弄得所有人都很闹心。 苏翼在乐童的带领下也留起了最时尚的长发,跟着班级里的人学会了最热门的骂人语句和最流行的歌曲。 如果不是爸爸说他敢纹身就打断他的腿,他的胳臂上也可能也要多出一条花哨的炫酷花臂了! 乐童单看外表是个如同夏日阳光般灿烂的男孩,乳白色的皮肤、英俊的面容、一双永远忧郁的黑白色瞳孔,长长地睫毛他开朗、乐观、热爱运动,还有因为家庭原因它拥有与同龄人不符的成熟与稳重。 但苏翼的遗传大部分来自来自他近视眼、啤酒肚的爸爸,所以他依旧是那副黝黑瘦弱的眼睛男模样。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举个例子,如果苏翼在学校里被欺负,不出半个小时,乐童铁定会带着一大帮子人来帮他找回场子,是的——-乐童成为了学校里有名的混混头子,俗称高中扛把子。 他最常见的形象就是整天抱着本漫画书,肩上扛着根棒球棍在街道里横冲直撞,一副威名赫赫的模样,但苏翼知晓,他这个最好的朋友不像其他的混混那样欺负弱小,相反的,哪个女生身体不舒服了他都会温暖的送出慰问,或者某某同学丢了文具他都会很大方的借给别人顺便说句不用还了,帅气的外白加上酷酷的气质,导致很多女生都暗生情愫,光是每天塞在乐童课桌里的情书就不知凡几,随时随地的表白更是屡禁不止。 “苏翼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乐童最常挂在口边的一句话,说话时语气自豪而且骄傲,时常惹得苏翼万分感动。 将比较学校的顺风顺水,家里的情况可能要糟糕一点,去年苏翼上了大学,妈妈彻底失去了家人的陪伴,作为女人独自一人在家里承受着孤独的折磨,从一开始的唠唠叨叨变得乖戾暴躁,她变得偏执而易怒,每次回家苏翼都发现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妈妈都不想听人辩解, 挂在阳台上的衣服老是湿漉漉的,妈妈就一直怀疑是楼上人干的,因为楼上那家的小孩非常调皮,为此经常故意和人家过不去,有几次还把车位堵死,故意不让那家人出去。 甚至连爸爸想要买新衣服给妈妈赔礼,她都固执地认为是爸爸为了嘲笑她变胖的而特意演出了这么一场闹剧,“窝囊废,只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而每当妈妈这样歇斯底里的辱骂时,爸爸都会一声不吭架上夹克就往外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会轻轻说一句:“饶了我吧,求你了。”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悲喜交加中进行。 而苏翼也完全忘记了金币的事情,或者说他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只是把剩下的四枚金币串成了手链戴了起来。 第三年的夏天,常年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终于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乐童的成绩一落千丈,小四门除了历史外几乎全都不及格,地理更是差的一塌糊涂,苏翼一直试图劝他好好学习,奈何完散了的心怎么也收不回去了,他也真能一天天的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直到有一次,苏翼听一个喜欢聊八卦的朋友说:上课时乐童为了保护班上的女同学不受老师教鞭惩罚而顶撞了老师,被老师指着鼻子大骂一顿,他站起来拿起椅子就砸地老师头破血流,因这件事,被记了一次大过,他父母好不容易才…… 听到这里苏翼已经没心思了再听下去了,他呆了一下,然后撒腿就往外跑,一连撞倒了好几个同学,但是心急如焚的苏翼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苏翼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跑这么快过,当达到“曹家街”的时候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胃里火辣辣的疼,早上吃的牛奶加面包差点吐出来。 他抬头,果然一个遥遥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熟悉的柠檬香味让他精神一震。 他把乌黑的大眼睛转向苏翼,用手揉着前额:“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当然会来!” 苏翼高声喊叫,引得周围路人侧面,但他却不管不问,紧紧盯着乐童的眼睛,嗫嚅着嘴唇道:“听说你……辍学了,真的吗?” 相比较苏翼的紧张,乐童却表现的非常洒脱,他闷骚地坐在天台上,怀里抱着个吉他轻轻扫动。 “这世界真坏,对不对?”乐童没有回答苏翼的问题,低低地说:“老师都是这样的货色?” “那只是个例。”苏翼咬咬牙说:“你不能就这么不上学了呀。” 乐童脚上穿着凉鞋,身穿一件印有古惑仔图案的T恤。前胸有颗纽扣上写着“你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的字迹,在阴影中浮现。 “一月份时我就打算辍学了。”乐童遗憾地说说,“但我不断告诉自己还是再学一段时间吧,毕竟能多学一点总算是件好事,所以我继续上课,但我知道这样下去我是毕不了业的,真的,苏翼,其实我很羡慕你,家庭那么幸福,还有只漂亮的小狗狗。” “可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呀,我,我可以帮你补习,甚至帮你代考,都没问题的。”苏翼焦急的说,街角的咖啡店里也合时宜地传来一阵优雅的钢琴声,悲伤的旋律在空气中轻轻浮动。 “其实我很想求你帮我代考,但我不敢,真的,我不敢想象你被发现后的事情,我不愿连累我最好的朋友一起受苦,监考老师那家伙的眼睛和阿兹科特的雄鹰战士那样锐利!” “可是你也能……我想你———”苏翼的话还没说完就没打断了。 “没有可能了!” “你可以通过学习实现自己的梦想,但我真的不行,我还年轻,我想去打拼!看看这个世界!也许我会撞得头破血流!但那又怎样?我就是要任性到底!”乐童眼中忽然弥漫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狂热光芒,看得苏翼一时间呆住了,这时候的苏翼还不明白那东西的名字叫青春。 “我总是想世界好大,真的好大,那繁华的不夜都市、五彩缤纷的跳跃生活、美妙而不可思议的音乐、最炫酷最热血的兄弟,如果可能我绝不做悲哀的留滞!” 乐童神圣而虔诚地把吉他放在地上,猛地张开双臂,弯曲膝盖跪向晨曦的方向,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只即将翱翔于蓝天上的雏鹰。 这一幕在苏翼的眼里恍如一卷封尘的胶卷上一点点被剥离下来的回忆,他颤抖着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浮现出了一句话: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黎明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黎明慢慢降临在黑雾镇。 对于镇子上的每个人来夜晚都是漫长而漆黑的,但事实上,黎明已经蹑手蹑脚地盘踞在古老松树下半个多小时了。 达内尔·赛特站在萧瑟寒风中,咒骂着反复无常鬼天气,咒骂着永远迟到的送奶员,那家伙从来没有准时过,更不曾早到。 轻拂树叶,飘起窗幔的晚风已经敛翼,街角那漆蓝色的告示牌上,有只麻雀再梳理羽毛,舔干被露水淋湿的羽翼,最后它静静战栗,等着在沉默的序曲后即将出现的华美乐章。 东方的天际出现一束微光,黑色的夜莺卸下了职责,麻雀试探着扇了扇翅膀,仍在踌躇不定,仿佛害怕独自迎接天亮。 赛特在被科学家称之为“明暗界线”的旭日下沉默、颤抖。 一个声音远远的自沉静中浮现,越来越大,知道它仿佛始终存在,只是不巧被刚刚消褪的黑夜之声掩盖似得。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一辆牛奶卡车的引擎声。 卡车从卡鲁街转进大门街,这是辆乳白色的卡车,没有牌照,两侧漆有红字侧身写着鲜红色的字体:“黑雾镇优质牛奶公司”。字体上面画着个抱着奶瓶吮吸的婴儿,婴儿原本可爱的脸在冷杉林间若隐若现,显得阴森渗人,卡车转向越过排水沟,停在一张被丢弃的糖果纸上。 隔壁家的狗开始大声吠叫,寂寥的低吼传出很远很远。 麻雀像是受了刺激,扑哧着飞入丛林,消失在一个突起的榕树叶片里。 卡车车门开了,送牛奶的人穿着灰蓝色制服,斜戴着一顶帽子,他转过身,赛特终于看清了,那是个身材魁梧的黑人,他卷起工作服的袖子,从后备箱上搬下一箱牛奶,他面色冰冷,神情淡漠,可是,眼前这一切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赛特感觉到了,多年的警探生涯令他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但此刻还不能理解。 “你的牛奶。” 送奶工人顺从的低垂着脑袋把一盒牛奶塞到赛特的怀里,他皱起眉毛,耸起肩膀,像是个随时会暴起的大猩猩。 不过二十年的警探生涯已经令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自己的事不要去管,要不然排山倒海来的打击和仇恨肯定会令他焦头烂额。 “谢谢。”送奶工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脚底,转过身来后旋即望向远处。 送奶工人走到吉尔罗家门口的路边停住,从箱子底板拿起一瓶牛奶,他仔细谨慎地看着写在信箱上的字,如同一个身患重病的人读一张从处方药里找到的说明书。 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才把牛奶放在信箱旁边,他在人行道上站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清冷、新鲜的空气,然后才迈步继续前进,消失在黑雾中。 赛特好奇地看过去,信箱上有一个小骷髅头磁铁压着的A4纸条: 18.3,撒旦,夸克,在屋顶。 47.6,耶和华,四面镜子,不要偷看。 71,詹姆斯,永远活着。 赛特若有所思的看着送奶工人的背影和纸条上的字,拿起那个小骷髅头形状的磁铁,以确定他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句号、逗号,或者可能改变语法的富豪,但什么都没发现,它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三行字,确实没什么好疑惑的,吉尔罗家很有钱,在黑雾镇有钱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赛特自嘲地摇摇头,裹住风衣准备回家看报。 路过卡车的时候赛特忽然突发奇想,想到卡车里瞧瞧。 牛奶卡车门没锁,车厢里潮湿、黑暗、而且冰冷,有股特殊的味道。 鲜橙汁放在遮阳帘后,桌子上用黑布盖着一大块不规则物体。 赛特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 还没等吸上一口,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在他后面,一下子勒住了他的脖子。 赛特的反应很快,立即回头就是一脚,想要挣脱束缚。 被踹中的黑影闷哼一声,但还是没有松手,他忽然做了个怪动作————身体前倾,那双手湿漉漉、黏糊糊的最终固定在桌上的一个物体上。 赛特的眼睛顿时一片漆黑,只看到一片旋转的黑影,突然一根开罐刀抠进了他的手臂,把大筋深深挑断。 “去你妈的!”他踉踉跄跄地推开黑影, “赛特警官,你嘴巴可真臭。”又是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车厢板子上。 赛特茫然地注视着卡车的后视镜镜子,他看到自己的下巴,还有像只濒死的与一样挣扎的舌头,他见过洗不掉的鲜血,见过满地的秽物,见过惨烈的车祸现场,见过吸毒者把野猫大卸八块冲进马桶里,见过死掉十几天的老人直到尸体发臭才被邻居报警发现,却唯独没见过窒息而死的人的模样。 尽管胳臂被钉着,赛特还是使劲地挣扎着,风衣被楸成一团。 但就在最后一刻,地板忽然变得又湿又滑,赛特的眼眶凸出,他失去了全部力量,双腿痉挛,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括约肌肉失去控制,屎尿倾泻而出。 赛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除了这种震惊,他和活人已毫无相似之处,他死了。 黑影渐渐松开手,露出一张冷漠的黑人脸孔。 “不能让尸体被发现,这很重要。”送奶工喃喃地低语,他像个孩子一样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然后把余热尚存的尸体装进黑色塑料袋里。 在轰鸣的引擎声中,卡车渐渐消失在了冷杉的远边。 黑雾镇的黎明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引言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红色的坚果落在地上, 红色的血洒在白墙上, 漫漫长夜鬼祟出没, 除魔之士不见左右, 残酷与猜疑, 背叛与尖叫, 红色的坚果落在地上。 第一章 这件事情发生在十一月二十三日下午北京时间三点零三分。这个时间也许不够准确,但在事情发生后的几天里内,能够指出这个错误的人要么死亡要么疯癫。无论如何,时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的结果。 刘穆今年十九岁,作为一个本科段的大学生,他和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不吸毒、不打架,偶尔玩玩游戏,撩撩妹子。 在那年五月的一个凌晨,刚过半夜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阵尿急,要去卫生间。 他从宿舍的硬板床上下来,迷迷糊糊地开灯走进一片昏暗的光中,深夜寒冬的冷风飕飕地带起尖锐的呼啸,他的睡裤刚刚脱下了一半,冷风就已经从窗户缝隙里渗进来,让他下身一紧,接着滚烫的液体顺流而下。 他甩了甩身子让最后几滴液体飞溅,尽快结束这场折磨,回到他温暖的被窝儿里去。 他掀起被子钻进去的时候,看见了那个东西,它就在对面舍友的桌上。 它就在那儿,趴在桌子上的塑料笼子里,它又老又丑,灰色的皮毛皱巴巴的贴在身上,两枚细细的门牙因为啃多了坚果而发黄发臭。 宿舍条例第二十三命令禁止饲养任何宠物,起起因是几年前校长彻查宿舍违禁品时被一只藏在橱柜上的烂狗咬伤。 至此学校就发了疯,女生宿舍、男生宿舍、自习教室、社团组织的秘密小屋,随处可见老朽病态的保安人员,他们无知无觉的挥舞棍子,敲打每一个自称学生的“顽劣分子”;或是一大早踹门进到宿舍,在一大片尖叫声中掀开男女生的被子,仔细检查是否藏有小宠物。 最后的结果就是阳台上的两只老橘猫被拖了出来,当场被打成肉糜,当然这件事卷入的人很少,除了一个农村来的女孩被勒令退学后外,对大家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余波的话,可能就是食堂酸臭味的饭菜里能偶尔吃到一鳞半爪的猫皮了,一天最多一两块,还可以接受。 刺耳的抓挠声抽痛钻进他的脑中,那可恶的小仓鼠又在啃食塑料栏杆,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你告诉过它不要吵,也劝说过那个顽固的舍友丢掉它,刘穆扪心自问。 他们总是喜欢这样,无视你的意见,然后更加变本加厉,一只仓鼠能活多久?他不知道,一年?五年?还是十年?去他妈的! 这不公平,凭什么我要承受无妄之灾,他想,每天晚上都会吵的你无法安睡......永无宁日......直到有一天晚上,在你精神衰弱即将猝死的前几份分钟,你仍就会听见有一个东西在嗥叫,在你身边磨牙,它就是那个凶手,像慢性毒药、像每天喝一杯水银。 这事非干不可这实在太他妈的过分了,这是仓鼠需要被好好教训一顿。 但只要教训一下就好了,别让自己失去控制。 刘穆天性中的某种良善被唤醒了,思想中暗藏着一种根深蒂固的自以为是。 遗传自他酗酒的父亲,刘穆的脾气一向不好一向,但他现在已经能控制了,不是吗?要相信自己。 嗯,没错。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自己失控的,的确是这样没错,泡一缸子的热水澡曾经能舒缓他的神经,但这里是大学校园,你没法像家里那样为所欲为。 而且,就像老话说的,两天不打上房揭瓦,说不定教训一吨后他就能睡个安稳觉了呢。 罪魁祸首就在藏在片黑暗中,它蜷伏在它原来蜷伏的地方,张着满是黄牙的对他笑,眼睛里闪耀着愚蠢而且狡诈的光芒。 它一直就在这里,他迈开左脚踩,再交叉抬起右脚,今晚我就是那个恶魔,我很快就会抓住你,小家伙,感受一下,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刘穆掀开盖子,一把掐住了仓鼠。 “吱吱!吱吱!,吱——” 他手上一用力,惨叫戛然而止,呼!世界总算清净了,很好,好极了,也许我早该这么干了。 他舒舒服服地回到了床上,几乎沾到枕头的一瞬间就进入了梦乡,静谧的空间里,嫣红的血液沿着桌角落到地上,滴答......滴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短篇恐怖小说:血乐章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撕下那层伪装, 血肉模糊才是真面目, 快来我的怀抱, 你会快乐到高潮。 ——血乐章·第四协奏 等等——等一下吧,额,我想和你谈谈……有关最新谱子的事情……我一定会弹出让观众满意的曲子的,那个你知道的,我母亲病的很严重,治病要很多钱,所以…… 导演转身就走了,丝毫不留任何机会,皮鞋在地板上的摩擦的声响像是火葬场的焚烧声。 吴博总是骗自己说还能忍下去,因为他真的很需要这批钱,可是现在不行了,为了治病他已经卖掉了一个肾脏,另一个暂时还不能卖,因为行动不便的母亲还需要有人照顾,他不能那么自私。 吴博,今年23岁,高中辍学去歌舞厅演奏钢琴赚钱,父亲六年前和小三跑了,留下一屁股债和孤苦无依的母子两,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和母亲相濡以沫。 一想到小时候母亲为了让他上学偷偷卖血的事情,吴博觉得五脏六腑统统涌上喉咙,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就要尿在裤子上了。 她在等待着我回家,她在期待着我回来。 吴博知道,她肯定给做好了他最爱吃的晚餐。 只要他一回到家,母亲就会慢吞吞的给他盛饭炒菜,然后两人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餐桌旁。 通常母亲不会动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吃,她喜欢看他狼吞虎咽吃饭的样子,这让她很欣慰,让她一天的生活都变得很有意义,病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一般吃完晚饭后,母亲就喜欢坐在床头陪着他插寡,不知不觉他早就习惯母亲坐在他旁边陪伴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家的温馨感觉。 尤其是母亲那永恒不变的目光,总是那么的柔和慈祥。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吴博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暴躁,家里莫名其妙有股臭味,却怎么也找不到源头。 而且周围的邻居总会向他投来怪异的目光,那种充满嘲讽、怜悯的目光让他心生怨恨! 重病穷困潦倒就这么值得你们开心吗?一群欠揍的混蛋!就很那个肥猪似得导演一样! 锵----锵----锵----几个房间之外的一扇门悄然打开,一个脸色苍白,下巴流淌着哈喇子的男人伸出脑袋向这里窥视,有谁不想活了?是不是,他瞪大的眼睛掉了下来,两手抓住一截竹马,用特技般的动作行走,他一个失误摔在空中,发出可怕的一声折断声,于是鲜血和脑浆从他的口鼻、眼睛中喷射,哈哈,是不是你呢? 吴博捂着嘴,有一会儿他几乎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了,或许那只是自己的臆想吧……躺在烂泥里,眼睛向上瞪着窥视的男人。 “你想要钱吗?”男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是的。”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但是你要为我演奏一首曲子。” “你确定,只要我演奏一次你就给我钱?对吗?”吴博仔细揣摩这句话中的每一个词语,确定没有任何歧义、或者可能导致的误会。 “你没听错,只要一首曲子。” “把曲子给我吧,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论到谈曲子我最拿手了。”最终贪婪战胜了谨慎,吴博小心翼翼地说。 男人仿佛脸上被人用湿冷的毛巾打了一下似得,猛然抬头,从鲜血淋漓的嘴巴里掏出一卷长长的血红色乐章,谱子用树莓般的色调书写,镶着闪磨岩的边框红的滴血。 吴博取过乐章,感受着湿漉漉的余温,还有一股香甜的腐尸气味。 血, 到处都是血, 持续、从容、小小的敲击声传到他的耳中,仿佛在枯井的石头间发出垂死的回响。 这个阴凉的下午,吴博一直在演奏,他一遍遍地撬动每一个乐符,在静谧的黑暗中敲着咲钟,身体抽动,那传到耳际的声响犹如在梦中听到的声音。 重音带起的回音让吴博觉得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墙上,思绪被一种猛击推了回去。他的一颗门牙被音符磕飞出去,像个跳球是的在地毯上蹦跳了好几次。 “很好,这是你要的钱。”那个人说,把手里的手提箱抛给他,然后钻到了血门里去。 吴博呻吟了一声,把箱子接到手里,两手都被随木片刺刀,却毫不以为意,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回事。 他捧着一箱子红钞票,像是个傻子般地痴笑,这是真的吗? 吴博谢内心的兴奋几乎要溢了出来,母亲的病有救了!有救了!再也不用为了攒钱治病而发愁了,她与不用再因为夜里剧烈的咳嗽而难以入眠了!一切都能恢复到从前了! 时间是八点二十五,他是何等的模样啊,头发凌乱,没穿鞋子,满嘴是血,他跑啊!跑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慌不择路的人,他撞翻水果摊,踢翻乞丐的碗,活像一个疯子一样横穿人行道。 吴博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胃里疯狂地抽搐,想吐又不想吐,好像只是因为过度的高兴,想到这儿,他已经跑回了老居民宅。 光斜斜的照进了昏暗的楼梯间,两个消防队员抬着担架小声的交谈着,在白色幕布掀起的一角,吴博发现了一只脚,那是一只已经泛白了的人脚,厚厚的老茧和变形的指甲盖在晃呀晃呀,它每晃动一下,吴博就觉得自己好像,发出吨重的响声,这是一具上了年纪的女人,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吴博却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母亲,你不待在家里在这儿干什么啊?” 吴博这么一叫,两个消防队员立即就看了过来:“就是他吗?哎,真可怜呐,都死了几个月了,尸体都发臭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母亲,走,我们回家!” 吴博蹲在担架前,轻轻地吻着母亲冰凉的脸颊,在蜡白色的皮肤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那个,请问你是死者的家属吗?是这样的,据初步鉴定死者的死因是病死.....” “嘘,我妈她不过是累了,她病得很重,不要打扰她。” 吴博的眼睛转动着,他傲慢的狞笑着,头发连根竖起,呼吸短促,喉咙像有冬天的风在呼啸。 “嘿,你没事吧?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吴博慢悠悠地转头,警察和消防员紧张地看着他。 “我很好,你们说我不舒服,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 一个声音在尖叫,那双疯狂的眼睛在笑,那双眼睛预示着恐怖的死亡,和听不见的尖叫的音乐: 将这些人杀掉,扯掉四肢、剁烂、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哈哈,我会开心死的,大声的尖叫、哭泣吧,他们会在地狱里找到我,然后一起跳舞玩耍。 血溅在钞票上,惨叫声中断肢把视线染得通红。 哈哈哈,谁在乎?死了或者活了,让我们好好享受吧。 番茄汁,他们的肠子就像打翻了的番茄汁。 ........ 日子,又恢复了平和,至少,吴博是这么觉得的。 只是,那天晚上,他在饮水机旁喝了几口水,盯着窗外的告示牌看了片刻,卡通警察说:“酒驾害人害己。”涂满腮红小女孩说:“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他用怪异的音调把两张告示都读了一遍。 十一点二十四分,吴博吃饭,就和往常一样,母亲还在用那副慈祥的表情注视着他,但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吃完饭洗掉盘子,走回卧室,吴博脱光衣服,躺在床上,两手托住脑后,诡异的凝视着室内的一片黑暗,慢慢地,慢慢地,一抹恐怖的笑容爬上了他的脸庞。 他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母亲,今天我演奏了一曲特别好听的曲子呢,你要不要听听?” 母亲又开始吐了,一大团灰色的东西从她嘴里飞出来,像邪恶的雨,飞溅得到处都是,茶几、电脑桌、书架、床单上、玻璃上,它们都是蠕动的,而且越来越可爱了。 “你还别不信,就像乐师们常说的,这一定会是场,盛宴,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最快更新人脸往事最新章节! 在讲述我的故事前,我要先简绍一下我自己,我在乡下长大,从小就一直听说唐纳德这个姓氏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母亲曾给我解释过,以睡前读物的那种方式,毫不夸张的说,我的曾祖父摩尔曼·唐纳德曾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他曾改变了数以百计农民的生活方式,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他一生的传奇经历甚至可以写成本小说,在历史上留下了厚重的一笔。 他凭借庞大的人脉的漂亮和手腕,以及不可或缺的超人毅力,或许还有一点幸运女神面纱下的青睐,击败了敌手金融学位的顾问,收购了当地的数家银行,——他们用激情、谋略、技巧逼得竞争对手破产自杀,把可观的遗留财产分割成一个更可口的蛋糕,撒下灰烬和磷,就像是扎根在肥沃土壤中的一枚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他在18世纪的巴黎开辟出一块人尽皆知的经济帝国,摩尔曼在他的行业里积攒了巨大的财富,但据我所知,如今它已经分崩离析。 用一句话来说,没有人比他更值得我们学习的了,我印象中的曾祖父躺在病床上,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也没有摄人心魄的威严,他抿住嘴唇尽可能的少说话,缄默规则像是个诅咒贯穿他的一身,这让他显得神秘了,可是他的生活自然如画,所有的事情又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当有远人或是朋友慕名而来,他寥寥数语、就能言简意赅地开导陷入迷途的羔羊,他的话总能醍醐灌顶般的看透事物的本质。 好了,让我们来说说其他人吧,我母亲出生在丹麦莫林的一个富人阶级的家庭里,作为吃喝不愁的千金小姐,在她年轻的时候和许多那个年纪的青春女孩一样,总是对外界的花花世界感兴趣,对于冒险和爱情的强烈热情迫使她独自离开家乡来到巴黎这个跟大都市,最终作出了不敢完成的壮举————嫁给一个爱尔兰人。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凯文·唐纳德。 我的父亲与我的关系不和睦,这是人尽皆知的,他是个考古学家,当然是他自称的,作为商业大亨的后代,这种职业算得上是不务正业了,遗憾的是血脉从出生起注定了,它是联系家人和情亲的纽带,可靠而不可分割。 就这样我母亲成为了家族中第一个非丹麦族裔的女人,她尽管学历不高,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但爱的种子在两人心底发芽生根,因此也遗传给了我对冒险的渴求,及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的《不合时宜的沉思》当中的探索精神,对世界的向往和智慧的运用是我们家族一脉相传的传统,这一点——在我十四岁生日时的离家出走上就已经有所彰显。 我所敬爱的我伟大母亲,她的包容与宽厚在潜移默化中给予了我最好的性格与临危不乱的高贵品质,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在之后的时间里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的原因。 她一直有她的信念,不是上帝,不是金钱,更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宗教,她所信仰的从来都是因果循环,天下的至理,一个人若是做了不可饶恕的恶事————比如抢劫、杀人、强奸,更为恶劣的恐怖袭击、大肆破坏自然环境、不为生存而为娱乐去猎杀无辜动物,那么他们就要受到惩罚,被雄壮的秃鹫啄瞎眼睛,命运会像蛛网一般缠绕在犯错者的身上,以至于殃及后人,直到债务偿还干净。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从来没有人可以逃脱这种惩罚。有幸的是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我母亲的想法了,除了她每天从家里走到小花园和菜市场所走的那条路,没有人能在其他地方看到她,必须指出的是,在这个“温馨的小家”里她是个非常优秀的丹麦面包师,我敢说,我从小到大吃过的所有面包中唯有回味的。 三十多年前,早在二战刚刚结束,核弹带来和平,科技开始改变整个社会的框架结构的时候,电子家具尚未普及的时候,那时的人们都以加入某某俱乐部为荣,平时的消遣也仅仅是喝咖啡看报纸,了不得来一盘国际象棋就不能再多了,其余的时间都花费在了交易所、银行、城市商行、船坞和码头中。 早在宗教启蒙运动开始的前端;在英国新兴贵族通过暴力把农民从土地上赶走,强占农民土地,剥夺土地使用权和所有权之前;在殖民战争扩张到全世界,中国的香港落入日不落帝国的手中之前;在惠灵顿公爵率领一万英军在滑铁卢打败拿破仑之前;在男孩们还没有脱离工厂的束缚昂首挺胸地走进知识的殿堂中,用沾满油污和纺布的手握住钢笔和纸张之前;在弗莱明发现的青霉素还没有被大批量运往战场上之前;早在大海充满工业废料和生活垃圾,鱼群和珊瑚濒临灭绝,而政府袖手旁观之前;在之前地震海啸开始频频出现在这个世上,造成无数人颠沛流离、对人们财产造成巨大损失、儿童被人贩子偷走训练成扒手、妓女、贩卖毒品的人肉包裹之前…… 在这一切事情发生的之前,我所讲的故事就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海德森和他的胖叔叔 一八四二年七月十三日的清晨,这本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事实对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确实是这样,但这“绝大多数人”并不包括居住在此的小先生,之所以要说“小”,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在此就先不做赘叙了。 这栋房子的第四任主人唐纳德海德森就住在这里,平日里的饮食起居c事务处理都在这栋恰到好处,既不奢华也不俗昧的的小别墅里。 说到大名鼎鼎的海德森先生,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俊朗的外表,符合潮流的穿衣打扮,字正腔圆的地道伦敦口音是许多乡绅争相模仿的对象,但另一方面,哪怕消息最灵通的骗术高手也没法得知一鳞半爪有关海德森先生的消息,他是个合法的英国居民,仅此而已。 但如果谁对这样一个受人尊敬的绅士起了坏心思,那么回应他的必定是一杆黑洞洞的枪口,扳机握在雷米尔那不满老茧的双手中,雷米尔是蝉联六届的冬季猎人大赛冠军,但自从他受了海德森家的雇佣后,这份荣耀就传给了下一代,由于他似雄狮的脸和良好的口碑,因此大家都喜欢戏称他“狮王”。 总之,尽管白鹿街道这栋小别墅的主人神秘而温雅,但大家对于他的存在都喜闻乐见,因为得承认,海德森先生的态度虽然有些冷漠,但却记得每个人的生日,每到特定的日子,他总会在幸运儿家门口放下个红白相间的大包裹,包裹里装着漂亮的水晶挂饰,或是几株木犀草和牵牛花,再不济也有一块布朗尼蛋糕,尽管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确实是个绅士才会做出的行为。 对着这样一个外冷内热的绅士,大家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爱戴呢? 如果你有幸受邀进入小别墅,你会发现这栋房子虽然称不奢华高调,但其中的每一个物件都是大有来历的,镶嵌着褐黄色柳钉的壁画和墙边契合的浑然一体,谁也不敢说自己的爷爷在年龄能和这东西相提并论,洗碗池后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树脂,宽阔餐厅的两边矗立着一排充斥着古典气息的大理石雕像,雕刻的是古希腊的十二位貌美女子,由著名艺术大师反复推敲才定下的黄金比例。室内教堂的穹顶一律用蓝宝石和祖母绿翡翠点缀,无论是食品贮藏室c武器库c古钱币收藏室c打牌和下棋的娱乐室都井然有序,最后是花大价钱从南非买来的精美花圃。 所有见识过这一切的人再回头对比自己的两亩地三分田,定会生出自愧不如的感慨,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有一个传承千年屹立不倒的家族的! 别墅平时显得稍微冷清,但今天却有了不少人气,不过,唐纳德海德森先生对于时间的把握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他不允许自己迟到,同样对于不守时的客人也是拒之千里,这大概就是他时刻不离“祖传怀表”并时不时低下头扭紧发条的原因之一。 后花园虽然不大,但也是以四季长春而著名的。 藤条编织的长桌摆着一壶来自阿里山的茶叶这种来自古老东方的饮品刚一进入英国市场就大受欢迎,它能使人时刻保持淡雅的情怀,又没有咖啡那样不自然的亢奋。 唐纳德海德森正拿着一把宽颚剪修剪他最喜欢的月季花草簇,他的动作就像最老辣的园丁那样稳定,身体前倾,眼皮低垂,眼珠凝缩一片片花瓣落在地,渐渐地一个低眉垂涎的天鹅成型,这是个足以拿到奖杯的作品,当它的主人却丝毫没有对外人展示的意图。 九点三十分整,海德森先生宛如最精准的始终般停下动作,将剪刀放回原位,茗了一口恰到好处不温不热的绿茶,穿衣领外翻的兔毛大衫,回到别墅的客厅里起。 这当儿,海德森先生正在品尝早餐,要知道这顿饭是多么的丰盛!先是一道邻居送来的蔬菜沙拉,接着是辣酱涂抹蛋饼和豆蔻酸馍,再是青木猫肉加糖去涩味,甜品则是一道葡萄点缀的樱桃补丁。 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唐纳德海德森的味蕾继续享受美食的,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这声音在十年里对这栋别墅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了。 海德森先生慢条斯理的取出手帕擦嘴,一个臃肿的身影明晃晃地出现了。 “嘿,我的侄子,好久不见。” “确实如此,安姆叔叔,如果两天c四十八个小时c两千八百八十分钟算得是很久的话。”唐纳德海德森回答。 “让你那该死的时间观念见鬼去吧!”安姆叔叔大吼道,随手拿起桌的一瓶葡萄酒咕噜咕噜灌了下去,他擦擦嘴,满足的说:“你和你父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是令人分不清真假。” 这就是海德森的叔叔,唐纳德安姆,一个身患脂肪肝c糖尿病等多种肥胖诱发症的胖子,四十多岁了依旧没有结婚的单身汉。说真的,作为安姆叔叔的侄子实在不是已将轻松的事情,除了要忍耐那十公里都能吓跑大雁的嗓门外,还要付出每周固定时间到警局填写保释单的代价。 “这次来嘛,和之前的目的一样,我需要一笔借款来维持我的店面运转。”安姆叔书不停的唠叨,说个不停,“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做个受人尊敬的人,就和你差不多,我曾在高档餐馆里做过一段时间的优秀厨师,在我的档案里甚至有好几次被国王陛下看中聘请的记录,但奈何世道艰难,我不幸被卷入了乐昌恶劣的斗殴事件,因此丢了工作” 安姆叔叔从他的背心里掏出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羊皮纸,还有一支墨水笔,兴奋地说: “只需要你在这张账单签你的名字,我一定能找回自信。” “安姆叔叔,虽然我也很想提供帮助,但我不得不很遗憾的提醒您,您还欠我四百二十八英镑,并且这笔欠款还在以每年百分之一的利率增长着。”唐纳德海德森面无表情地说,连一丝最细的表情都没有。 “不!这是不可能的!之前明明没有那么多的。” 面对这样的困难,安姆叔叔当然要尽情流露出他的急躁情绪,这时壁炉的吊钟忽然敲了三声。 “我对你曾当过厨师的事情保持着充分的怀疑,我还有事,先走了。”海德森先生摇着头说道。 说完,唐纳德海德森站起来,将他永远随身携带的怀表收紧挂在脖子,一言不发的推门离去了。 街坊第一次听到了这么重的关门声,然后是一连窜嘀嘀咕咕的咒骂和气急败坏地跺脚声,然后他们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知道是那个讨人厌的大胖子又来了。 目的没有得逞的唐纳德安姆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对着那么多值钱的古董他只能露出贪婪的目光,却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因为不知何时一个狮子般的老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微微鞠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与第一章 那时的我躺在一张铁台,模糊画面在梦境不断闪现: 刻满了名字的巨大黑色石柱 摆满了整个架子的骷髅头一起向我注目 火焰中神秘的记号熠熠生辉 原本可爱的女人刹那间丑陋而恐怖,连同大群面容不辨的男女一齐向我责难 熟悉的面孔带着惊恐被湖水吞没 锋利的匕首穿过阻拦直刺向我 狰狞的恶魔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 四个黑影冷冷的望着我堕入深渊 镜中英俊的面容瞬间惊悚的扭曲 诡异但全无恶意的幽灵渐渐远去 第一章梦醒 我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仍然在躺那张铁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环顾四周,毫无疑问这是一座太平间,光洁的地面还残留着依稀可辨的血迹,当我吃力的从铁台撑起身体,角落里的一个漂浮着的骷髅头进入眼帘。 不,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漂浮着的会说话的骷髅头,奇怪的是,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骷髅头说话了:“嘿,兄弟,你还好吗?你是在伪装成尸体还是在戏弄那些清除者?其实连我都几乎相信你是个死人了。” 此时的我充满了困惑,很难集中精力听这个骷髅头述说,我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符合现状的情节,却一无所获。 我只能问:“你?你是谁?” 骷髅头忽然漂到我的面前,猛地停顿吓了我一跳,它口齿不清地说:“唔我是谁?干嘛你不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我突然意识到我居然想不起任何和我有关的事,我叫什么?住在那里?是男是女?有什么亲人朋友?一点点有关我的记忆都没有,仿佛一张纯洁的白纸,我心底顿时泛起莫名的恐惧。 “你不记得你的名字了?嘿,好吧,那我就称呼你为无名氏吧,下次再在这里过夜时,别那么疯狂了,我是莫特,我也被困在这里了。” “被困?”什么意思?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入眼的是冰冷的金属桌椅,陶瓷的小碗里整齐的摆放着一颗颗泛黄的牙齿,瓶子里装的是一坨墨绿色的液体。 骷髅头,暂且称它为莫特吧,莫特点点头回到:“是的,因为你没有时间四处看看,所以让我告诉你:我已经试过所有的门了,这些门竟然锁的比贞操带还紧。” 我的脑子还有些乱,看来我需要让我适应这一切,然后从这个骷髅头那儿找出我在什么地方。 “我们被锁在什么地方?这是哪儿?” “这里被称为太平间这是一栋高大的黑色建筑,拥有类似怀孕母蜘蛛拥有的所有建筑魅力,但更准确的说,我们现在处于停尸房。” 停尸房?难道我已经死了?也许这可以解释我为什么丧失记忆? 问题没经过脑子,我脱口而出:“停尸房?那我死了吗?” “我想你还没有,虽然你全身都是伤疤看起来某个傻瓜用刀子在你身作了一幅画。这就给了你更多的理由赶在这个疯子回来完成他的作品以前离开这个地方。” “伤疤?很严重吗?”我努力转头却只能看到肩膀。 “嗯刻在胸口的部分还没那么糟糕但是背的这部分”莫特稍稍停了一下,接着说:“看起来,这有一坐刺青画廊,哦,面写了一些东西”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疤遍布全身每一寸肌肤,它们是那么的精密,完全与我的血管连接在了一起。而在我的手臂有个刺青图案,和梦里的神秘符号一模一样。 这样一来,我更加迫切地想知道我背的刺青写了些什么。 “我背的刺青?他们说了些什么?” “嘿!看起来还附带说明”莫特清了清嗓子。“让我看看从这开始我知道你就好象喝了几桶冥河河水一样,虽然说这是正常现象,但是你需要集中精神了。你身边应该有一本日记,它能帮你解决部分的疑问,法络德可以帮你解决其他的疑问,当然如果他的名字还没被写进死者名单里。” 法络德那是谁?我认识他吗?或者她?我搜肠刮肚想要记起有关这个人的回忆,却除了脑壳子疼外我一无所获。 “那个还说了些什么?”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我反而更加疑惑了。 “嗯,这里还有一些”莫特眼里的绿火晃了晃,继续说:“让我看看从这继续” “面写着:不要把日记弄丢了!否则我们将会再次陷入迷团。另外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是谁或者你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们很快会把你丢进焚化炉。照我说的做:读那本日记,然后去找法络德。” 哎呦,难怪我的背这么疼,原来有人在面写了一部该死的!日记!对了,日记!那本该死的日记在哪里?我急忙找了找,却徒劳无功。 我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莫特,我哀求地说:“当我躺在这儿的时候,有什么和我一起吗?” “不当你到这儿的时候你已经被剥光了。不过,在你身体已经有一本日记了。”看起来骷髅头不能再提供更多帮助了。 “你认识法络德吗?” “我几乎不认识任何人当然,本来我认识的人也不多。但是总会有些傻瓜知道去哪儿找法络德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 “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恩,所有的门都被锁住了,所以我们需要钥匙,也许它就在这个房间里某个僵尸身。” “僵尸?”我反问道,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浑身蛆虫c从墓地爬出来的活死人,几乎令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莫特扎吧扎吧嘴巴,慢悠悠地说:“是的,太平间的管理员用死人做便宜的劳力。这些僵尸象石头一样笨,而且它们完全无害,除非你先攻击他们,否则他们决不会攻击你。” 当攻击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时,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让我觉得非常不快,这是为什么?难道说我失忆前是个坚定的和平主义者吗?有可能吗?还是说有其他原因?太多的疑惑在我的脑海里旋转个不停。 现在不是仔细思考的时候,我摇摇头把杂念抛之脑后,急忙问: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我可不想就为了一把钥匙而杀了他们。” 莫特嗤笑了一声,围着我不停地打转:“怎么?你认为那会伤害它们的感情吗?他们已经死了。不过如果你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你杀了他们,它们至少可以在管理员再次让他们工作之前休息一会。” 我潜藏的本能和理智作着艰难的斗争,冷静想想除了按照莫特说的做之外我别无选择。 “好吧我将会放倒他们中的一个然后拿到钥匙。” 我翻身下了铁台,活动了一下身躯,出乎意料的灵活,每个关节都像是涂抹了润滑油般。 走近了一个在房间里无意识移动的僵尸。 这个僵尸停下来茫然地望着我。它的前额刻着数字“782”,嘴唇则用针线缝了起来,它的头发沾满污垢,凹陷的下巴和僵硬的皮肤,鲜红色的眼珠子里完全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从它身散开。 “它就是那个幸运儿,老大,看它的手拿着钥匙。”不需要莫特的提醒我也看见,它的左手紧紧地握着钥匙,拇指和食指死死的扣在面,看来我可能需要砍掉僵尸的手去拿到钥匙。 我必须找把工具去拿钥匙,我翻遍了房间里的所有抽屉终于找到了一把手术刀,还有两卷发黑发臭的绷带,从刚才就紧紧跟在我后面的莫特立刻插嘴道: “很好,你找到了一把手术刀!这可是把神兵利器,额,起码对付僵尸是绰绰有余了,现在,去收拾那些僵尸别担心,我会在后面给你提供宝贵的战术建议。” “也许你可以帮我,莫特。”一想到要对付一头僵尸,我的掌心掌背全是汗。 “我会帮你的,宝贵的建议是很难获得的。”突然之间我对这个饶舌的骷髅头感觉有些气愤。 “我是说来帮我攻击这个僵尸。” “我?我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不是战士。我会妨碍你的。” “当我攻击这个僵尸的时候,你最好来帮我,否则下一个被手术刀刺中的就是你。” “噢好的,我会帮你。”莫特好像是听懂了我的威胁,不情不愿的漂浮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把绷带裹在手,悄悄迈动脚步再次接近那个僵尸,它依旧没什么反应。 “我需要这把钥匙,尸体看来你在这个世界待不了多久了。”经过手术刀几次猛力的刺击后,这个僵尸现在彻底变成了一具不会动的尸体了,出乎我意料的是被手术刀切割开的肌肉完全没有流血,不知为何我忽然想到一节节被晒干的腊肠,它们都是一样的干瘪紧实,充满腐臭。 值得庆幸的是我终于拿到了钥匙,我用它打开了房间里的一道门。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栋寂静的建筑里显得格外刺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我想这世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尤其是相隔十几个地球的距离,有时候我甚至以为人们已经把我遗忘了,遗忘在这可广袤而荒芜的星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不瞒你们说,我在二十多岁时就来到暮三星了,我必须承认像大多数孩子一样,好奇心驱使幼小的我痴迷于神秘的外太空怪物。 但不同于我们的祖辈,他们儿时只是好奇,单纯地喜欢这些有关怪物的传说,而我真的有机会实现这一愿望,不用再局限于书本的童话故事中,抑或是电影制作人富于想象的数字影像中。 探索未知c人类进军太空c开辟整个星系已成为可能。 于是正值壮年的我卖掉了旗下的三家公司然后又借了一大笔钱,就为了踏宇宙飞船的金属板,躺在那个宛如的休眠仓里,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沉睡后来到了这个被诅咒的星球。 当时的我满怀一腔热血,渴望有一番作为后衣锦返乡,但你要说现在?一包大麻卷过时的磁带,甚至一瓶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过期啤酒都能让我快乐很久只要不怕拉肚子毕竟我老了,骨头软了c肉松垮垮的,每天必须靠吃药才能止住疼痛,早就没了年轻时的热情。 时间确实是个好老师,可惜她总喜欢把学生弄死。 我至今还记得我亲手发出去的那张电报,让我找找,哦,它在这里,不要急,我这就读给你们听: 时间:2078年4月8日地点:雨林化行星暮三 尽管过去了很久,但这一幕我至今难以忘怀,我们的殖民船轻轻地落在了南边的峡口,这一带的温带雨林环境将会是最好的城市建造地点,舰船被拆分c改造,很快就成为了新居住地的行政基地c这是个奇迹,它的核反应堆被移除,就像原先计划好的,它将成为居住地的暂时能源。 数百个小帐篷和简易的木头房子围绕着战舰巨大的船体,殖民者就开始成片成片的登陆,我和同伴们迷茫的走下飞船,难以置信看着这个世界,人们争相拥抱在一起,释放内心难以发泄的兴奋,120岁高龄的多肯尼教授像个孩子在呼喊热泪纵横!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第一次接触到水面的鱼儿,拼命地呼吸空气,哪怕他们知道含氧量过高,可能会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但这无所谓了!是的!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有人将会被载入史册,作为第一批踏足外星的旅行者在这外星世界的世界,玛多利亚! 无线电讯息来自1107号殖民者大卫 事情跟我预料的一样发生了,挖掘探索的过程中有了重大发现,我们发现了地下海。海中有一些甲壳类动物和虾,还有微型领航鱼以及精致的类蕨科生物,这些生物群聚集在一起大概有一百英尺长。虽然有了这些重大发现,但想象中让我激动的怪物却一直没有出现。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每过一年都有新人来到这座“监狱”似得星球,他们多是死刑犯c失宠的政客,或者和我一样被幻想冲昏了头脑的愚人。 而我所讲述的那个人就曾经是个愚不可及的人,在我开始讲述前请先容我再聊些别的,放心,这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据我所知,整个暮三基地都是由坚硬的合金板块组成的,毫不夸张的说,就是一枚大当量的核弹在厨房里爆炸,威力也不会波及到近在咫尺的餐厅的。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代价就是整座基地除了舰长室外没有任何信号,所以为了不让自己被枯燥的工作逼疯,你不得不找些事情把脑子塞得满满的,而我就是那个能给你事情做的人。 快五十年了,老人一批批死去,新人来了又走,不知不觉中当初哪个唯唯诺诺的男孩也成了受人尊敬的工人长,人们时常会有求于我,他们想尽各种办法讨好我,送我巧克力和水果,打热水给我洗脚。 而作为友谊的回报,我也会提供许多有意思的消遣玩意儿,约翰强壮的似个蛮牛,却爱好画画。一般来说这里是不允许出现染料之类的东西的,但是他依靠蛮力强迫几个工友给我打掩护,这样我就能把那些花花绿绿的化学物品弄进来了。 记得有一次我半开玩笑地对他说:“约翰,这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有什么可画的?” 他看着我很认真的说:“大卫,我的朋友,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间最好的东西,好东西永远不会消逝的,所以我要把它画下来。” 也许他是对的,直到2176年,约翰被鼓掌的气压器碾成肉糜,我才从他的遗物里发现了一副画,画只有一颗高高升起的橘黄色太阳,它是那么绚丽c那么耀眼,刺得我睁不开眼。 还有一次我在春节给几个中国工人弄到了春卷和饺子,说实话,这些中国人的食物虽然看起来怪异,但是味道确实不赖,我尝了一口后差点连舌头吃下去。 漫长的岁月里我甚至为一个随团的地理教授搞到过一块墨绿色的孔雀石,他把这块石头雕刻成了一座精致的维纳斯雕像,现在,这东西已经摆在舰长的办公室里了,进出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地理教授的遗物。 是的,遗物,如果你经常看报纸,一定不难知道这个名字八虎唐,他是个凶残的西西里人,二十年前他试图刺杀一个小国家的总统,而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个倒霉的家伙颁布了禁毒令。刺杀最后变成了一场大屠杀,七个保镖被火箭筒炸成了碎片,一个来访的他国领导人在错误的时间咳嗽了一声,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眼睛。 之后唐就因为谋杀罪c扰乱社会治安罪等一系列罪名背叛死刑,但在花了一笔巨款请了最豪华的律师队后才把死刑改成了徒刑九十年。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可怜的教授因为一点口角的争执被打了一拳,当场脑出血抢救无效。 打死了个人,若放在其他地方必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但对于唐来说无非就是在刑期后面加了几个零而已,反正他也不在乎。 当然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在我空闲的时候我就喜欢躺在监控室默默地看着天,我从小就喜欢仰望星空。 无垠的星空环绕着在恒星的周围,幽绿色c紫罗兰,好美,真的好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事情应该发生在七月二十六日那天晚,整个县城有史以来最大的洪涝总算是褪去了,柏油马路随处可见退潮时来不及回流的鲈鱼和螃蟹,它们最终都落入市井小民的口袋里,在煤炉的蒸锅里翻腾。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水橡是一个没有电影院c只有一家小医院的落后小镇,离黄海只有一个小时的车距。 农工商三用的购物中心就在小镇南边的步行街旁,而今天,就在天黑之际,暴风雨来临前的半个小时,混凝土般的乌云完全停滞,人们漫无目的地走在步行街,热气浓的化不开,令人窒息的气压遏住了升腾的暴躁。 所有人都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干,只想等待着暴雨来临,再躲在家里喝一杯热茶然后睡觉。 绿油油的蜻蜓在头顶盘旋,作为风雨欲来的先遣军它们一向出现得很准时。 最近徐杨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几天前还有一大批患了流感的病人到他的小医馆买药,一个是正柴胡,一个是头孢,它们分别是治感冒和发炎的,药不贵,但胜在量多成本低,倒是让他小赚了一笔。 小医馆是没法和正规医院做比较的,之所以导致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就是正规医院已经没有药可以卖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医院的药物储备永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徐杨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锁死的医馆们,两个员工正坐在办公桌抽烟打牌,看到老板来头也不抬一下。 小医馆的两个员工顾杰和王明义都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兼职,而且还混得不错,医馆的服务生对他们来说算是个可有可无的工作。 顾杰舅舅家是开染坊的,毫不夸张的说镇子一半人的衣服都要在那染坊里走一圈。所以顾杰很有钱,而王明义嗜赌酗酒,身从来留不住超过五十面额的钞票,他此刻正抽着根最廉价烟草卷起来的臭烟,他也只能抽得起这个了。 “你们先听我说一会儿。”徐杨两只手撑在桌子,不耐烦地说:“我们没有药可以卖了,如果你们两个还想在我辞退你们前领到一笔不菲奖金的话,最好马c立马拍一个人去老瘸子那里进货!” 老瘸子只是个绰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老瘸子在两千年前就靠卖假药为生了,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点破,反正又吃不死人,谁知道是真是假? 王明义吸了口呛人的臭烟,一边懒洋洋地说:“没看见马就要下雨了吗?这鬼天气谁脑子有坑来买药啊?这会儿去进货铁定和傻子没二样。” 顾杰没有说话,把牌往桌一撂,掏出手机玩起了推塔游戏。 “可不是人人都这么想。”徐杨有些恼火,他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指着两人的鼻子:“瞧见没?这是钱!你们吃饭的家伙!还记得你们玩泥巴的年纪吗?那时候你要一根老冰棍,只要把一枚钢镚扔在泡沫板就行了,怎么?现在看不起这点钱啊?” 雨天可能是沈豪最讨厌的天气了,尤其是这种难得一见的暴雨,他感觉浑身下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湿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肩胛和后背,让他抬起手都费力。 “草他妈的天气预报,一次都没准过。” 沈豪嘀咕着,他正坐在司机的位置,手里握着油腻腻的方向盘,脚虚踩着刹车,手里握着瓶热气腾腾的枸杞茶,透过车玻璃窗外面可以看看灰蒙蒙的雾霭笼罩在高速,杂草横生的荒地没有一丝生机。 沈豪清晰地记得小镇每一条路的模样,他从小就在水橡镇长大,和同龄人到田里偷玉米c下河捉泥鳅起打小霸王游戏机,但在沈豪八岁那年,做高利贷生意的爸爸就因为讨债时打死了人被关进了监狱,只留下重病的妈妈和瞎眼的外婆。 如果不是沈豪的外婆在小餐馆里找到一份洗盘子工作如果不是正巧赶了经济大萧条,他可能已经被饿死或者送到孤儿院去了。 但外婆靠强忍风湿病带来的病痛,在大冬天用冷水洗盘子挣来的钱只够一家三口人糊口,买药的费用却远远负担不起了。 所以沈豪九岁就出去干活了,先是在工地搬砖,接着替邻居家挑大粪。每次沈豪放了学就去那儿帮着干活,一天挣十块钱。后来他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去航道站替人站岗,可是人家嫌弃他年龄小,拼死拼活拿的是最的是最低工资,之后又去后巷的地盘收保护费,虽然经常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但总算是能凑够买药的钱了。 他尽力瞒着妈妈,实际干了不到一星期,妈妈和外婆就就知道了。妈妈不是个轻易就掉泪的女人,她捧着他的手啜泣了一会,也没叫他别再干了。 她知道家里的状况,她很现实。 但或许是妈妈病的太重了,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不久后她还是撒手人寰了,沈豪记得自己只是抱着那只冰凉的手痛哭了一场,接着一切照常,妈妈的尸体被埋到幽暗地下的那一刻,他好孤独c真的好孤独。 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在世钱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人们经常能听到化工厂的工人抱怨说乙烯二燃料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这时沈豪又响起了被高温灼烧到掉皮的双手,那很疼,有时候碰到冷水,肉和筋会像脓水一样掉下来,露出底下阴森森的白骨。 他之所以沉默寡言,部分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朋友,或者说是没时间有朋友。要学,要工作。 爸爸一年前就因为癌症死早监狱里了,患了老年痴呆的外婆大小便吃饭都需要人服侍,妈妈的死让外婆彻底傻了,第二天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智商倒退到三岁前但至少妈妈的死也意味着少一张嘴吃饭。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高中的时候他迷了踢足球,尽管没钱买优质球鞋,没钱买好的运动裤,但他真的很有天分,不止一个足球教练夸他天生就是踢足球的料。 而这块“料”在医生告诉他患有家族遗传风湿后就彻底废了,之后他就彻底断绝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足球被扔到了仓库里,球鞋卖给了收破烂的。 回忆在虚妄中浮现。 大地渐渐融入一片黑暗之中,天空中还有些许的薄暮,毫无疑问,暴风雨就要来了,沈豪打开了大车灯。 很少有汽车从204国道走了,这也是沈豪喜欢走国道的原因。 但很快沈豪惊异的发现,有辆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反向逆行过来。 还有差不多一百多米,白日最后一抹光线在车子折射出一层灰蒙蒙的光。沈豪眼尖,看出来是一辆橘黄色的雪佛莱,没开灯,像是喝醉了就死的一路摇晃着开过来。 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砰!轰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