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小僧》 序言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远在中土西方,那里有一群不同的人,在做着相同的事,公元十世纪初,彼时的基督教派已被三分为天主教,东正教,以及新教。 而在千年前的西方社会中,教义的不合往往是战争的导火.索,宗教也在这片几千年的战土上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在当时的欧洲,东正教和天主教的信徒人数及势力远远凌驾于新教之上,东正教的信奉者主要分布在以当时强大的拜占庭帝国(注解一)和保加利亚帝国为首的中、东欧地区,而天主教的主要信奉者则分布于当时已经从查理曼帝国分裂出来的西、中、东三个法兰克国家,即后来的德意志帝国,法兰西王国,意大利王国的前身,以及当时的摩尔人,即之后的西班牙人为首的西欧地区。 而当时主要信奉新教的人则分布在以英格兰和苏格兰为首的中欧地区。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在每个地区,或多或少都会有人信着其他的信仰,譬如有些西法兰克王国国民则信奉着新教,不过在那个时代,当地的主导人群会给这些少数人扣上一个大大的帽子… 异教徒。 而十字军的诞生也离不开宗教的关系,他们多为各国的‘骑士’,三方教派虽多有分歧,但好歹算是殊途同归,大家拜的也都是上帝耶和华,欧洲大陆也都是这样,但是他们绝不允许外来宗教的入侵,那便是… 来自南方西亚以及中东地区的黑衣大食,他们绝对不允许信奉‘真主阿拉’的伊斯兰教教徒踏入自己的土地,阿拉伯人和欧洲十字军的战争由来已久,而教皇也许诺十字军们倘若在‘圣战’中战死,则死后必入天堂,而对于这些十字军来说,南下去与那些‘异教徒’们战斗抢夺土地和财物,远比在自己的地方与邻国抢夺来得要好,所以各国及部落对于参与‘十字军’的响应亦是十分踊跃。 此时节,在西、中、东欧的这三个主要领域,有着这样强大的三股势力,作为曾经可以与中土盛唐齐名,由西部横跨整个欧洲直至东亚地中海区域数百年的拜占庭王朝,如今依旧是整个欧洲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彼时的统治者是利奥六世及其弟亚历山大三世,不过其弟很少过问国事。(注解二) 还有则是在公元894年西美昂一世继位之后的保加利亚帝国的迅速崛起,过了方才二十年,这个自称沙皇的男人已将‘第一保加利亚王国’推至与拜占庭不相上下的一线王朝,占领了拜占庭以南的欧洲地区。 而这第三方势力,是由整个欧洲大陆都闻之丧胆的诺曼人,在半个世纪以前方才着手开拓,于近年在东欧建立起来的‘基辅罗斯帝国’,这些诺曼人由北欧南下,用了短短半个世纪便统一了几乎整个东斯拉夫人的部落群,于九世纪末十世纪初在东欧平原以基辅城为中心建立起来‘罗斯帝国’,更于公元911年率领东斯拉夫部落群远征拜占庭帝国,一路兵不血刃地杀进了其帝都‘君士坦丁堡’,以致利奥六世不得不以四万八千金格尔弗纳的高额赎金以及一份不平等贸易合约方才使得诺曼人退兵。诺曼人来自北欧极冻之地,那里的冰寒让中土北方契丹人的冬天都望尘莫及,罗马人称霸欧洲数个世纪却迟迟不去征讨东欧的斯拉夫部落群,怕是恶劣的环境和天气也是其原因之一吧,只不过这对于来自北欧的诺曼人来说,实是不在话下。 而这个率领诺曼人在三十年内先后攻下基辅城,控制了东斯拉夫部落群,攻进拜占庭帝都的男人,名为奥列格,(олег)只要这个男人还在,便是彼时一手经营起‘第一保加利亚帝国’的西美昂一世,也要退居欧洲大陆的二号枭雄,便连其‘沙皇’的称号,也只得暂时藏在心里, 只不过…… 此处三足鼎立的平衡,在一年之内便要被打破了。 这便是此时欧洲地区大致需要知道的背景,接下来请读者们进入正文,《五代小僧》的故事在接下来的两卷中将会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注解一:公元395年,罗马帝国分裂为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西罗马帝国已于公元475年灭亡,拜占庭帝国即为东罗马帝国,至于拜占庭这个称谓其实是在十七世纪才有的,不过为了方便读者的理解和减少混淆,我们在这里就称其为拜占庭帝国。 注解二:有趣的事,在当时的拜占庭帝国中,始终都保持着两位皇帝共同执.政,应该是出于罗马人在议会上的有效性出发来考虑的吧,不过翻翻资料就会发现这个方法不怎么奏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五台南禅 河东太原境内有山名为五台山,是中土佛教四大名山之首,亦是避暑名山,同时自古兵家王者又频出于此,早在周朝便有的唐国,春秋五霸的晋国,战国七雄之三的韩、赵、魏,隋末的李渊父子,再到如今的枭雄晋王李克用,可见其地利之佳,风水之好,可谓得天独厚。 在五台山五台县,李家村附近小河一侧土崖,这个不起眼的河岸上,坐落着一个方圆不过五亩的寺庙,庙宇坐北朝南,前后各有一道山梁,寺旁渠水环绕,林木繁茂,红墙绿树,溪水青山,极为幽静,这便是五台山,南禅寺了。 南禅寺南北长二百尺,东西宽一百七十尺,分两个院落,殿堂六座,其中尤以大佛殿为主,多为木构建筑。由于这里高而背风,较为干燥,所以即便已历时百年之久,这里的木质建筑也保存得十分完好。自晚唐以来,兵荒马乱,战火不断,幸得南禅寺远离寺庙最集中的台怀闹区,藏于偏僻山乡之中,不引人注目,故而躲过多次刀兵之劫,得此地利之势,南禅寺自建中三年(公元782年)重建以后,至今仍保存得完好无损,也因此多得佛家珍品,储存于此,可谓庙小菩萨大,个中玄机更为奥妙。 故事便是在这样一个外表不起眼的庙宇当中由一个更加不起眼的小和尚开始的。 “快看快看,扫帚星拿着扫帚在扫地呢,真是不吉利,自己是扫帚就算了,还要再加一把,还嫌害的人不够啊?”几个农家小孩熙熙攘攘拥作一团,朝着一个扫地的年幼和尚恶言相向。 这些孩童最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五六岁,绝不会是自己上山的,应是随着父母一同来拜佛烧香许愿才是。不过善男信女免不了三拜九叩,穷人家捐不了多少香火钱,则更要以行动表示虔诚,要花费的时间自然更多,孩童们生性喜动,最怕无聊,父母们一心念佛,便也放着他们去了。小伙伴们结队游玩,对于这个年纪的孩童来说,即便南禅寺是一座小寺庙,但同他们也像冒险一样,十分刺激,彼时正在一小院门口盯上了一个小和尚,不知因何缘故,竟是出言挖苦。 小和尚侧目回首,浓眉大眼的模样本该十分惹人喜爱,可是那双眼里的悲伤、无助、苦闷等错综复杂的感情,委实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看其模样不过五六岁,身材瘦小,还不如手上抱着的那捆竹条扫帚高,两只小手根本抓不住这粗粗的一捆,只得十指用力将细小的指头挖进竹条之内,握紧其中几根,勉强挥动。 小和尚双眼扫了一下这些孩童,不禁嘴角抽搐,两只大眼睛不知是被旁人挖苦还是心有旁事,竟已泛起了泪光,当下把头一转,两只细小的胳膊用力抱紧扫帚,继续扫着地上的杂物灰尘。 领头起哄的孩子见小和尚没理自己,不禁觉得有些挂不住,一时间心头有气,上前两步叱喝道,“臭小子!” 一旁两个小童见领头的生了气,便也叱道,“你聋了吗,我们老大跟你说话没听见吗?”其中一个孩童见小和尚还不说话,注意到了其扫在一起的杂屑堆,两步上前一脚踢散,这地是白扫了,不过孩童的这一脚可是没有白踢,小和尚在瞳孔中打转的泪水终是流了下来。 两边孩童见了瞳孔一张,赶忙转首朝他们自封的孩子头儿道,“哈哈,老大,这小子哭了!!” 那个十岁孩童听罢喜上心头,三步并二走了过去,小和尚不愿见他,把脸瞥向一旁,可是这个孩子头儿毕竟年长许多,相较也是十分高大,力气也大,硬生生地扭过和尚的小脸,看到那两串泪珠和不悦的眼神。 “呦嘿嘿,这小子哭了,过来看看嘿!~”好热闹是人的本性,小孩更是如此,拥拥搡搡地围了过去,其中只有一个可爱的农家小女孩面露难色,两只小手僵在空中,欲阻旁人,却终究胆怯下来。 小和尚咬紧下唇,怎也不愿在众人面前发出丢脸的哭声。 领头孩童见众人围了上来,更来了兴致,两只相对粗壮有力的胳膊伸了出去,双手握住小和尚僧袍衣领,小和尚身型矮小瘦弱,不得已踮起脚尖。 领头孩童嘲弄道,“哭啊,要哭就哭出来啊!大伙儿可都等着看热闹呢。” 小和尚把脸扭向一旁,不予理睬。 领头孩童见状微怒,“呵!你个臭小子,竟敢不理我,讨打!”其一只手攥住僧袍衣领,另一只手举拳要打。 “不…不要啊~!”那个可爱的女童终是喊出了声,略显颤巍地劝道,“怎么…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呢…菩萨会怪罪的。” 女孩模样生得俊俏,加之又娇俏可爱,这一劝阻虽是让领头孩童心有不悦,但也还是装作心平气和地支吾道,“小草儿,这个吧…这个臭扫把星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他才入室没两天,住持爷爷就死了,你忘了吗,多好的住持爷爷,还给咱们发糖吃呢?” “可…可是这跟小和尚有什么关系呢…” 被叫做‘小草儿’的女孩话没说完,领头孩童便赶忙打断道,“当然有当然有,住持爷爷体格多健朗啊,就算活不到一百岁,怎么也得九十九,都是因为这个臭扫把星的缘故,才…啊!!~~~”话没说完,领头孩童竟是不觉地一声惨叫,攥着小和尚衣领的手腕上留下齐齐的一排牙印,更是渗出些许血来。 儒家亚圣孟子留下的《三字经》开篇首句便告知世人,“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儒家学派自孔孟之后最为杰出的一位大家当属荀子荀卿,其大反孟子主张,声称,“人之初,性本恶。”后人喋喋不休了几千年,究竟孰是孰非,只可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不过就今日而言,或许荀子的话比较有道理… 领头孩童一把推倒小和尚,与其扭打在一起,毕竟气力相差太远,没多少工夫小和尚已被孩童欺在身下,俯面朝地,整张脸被按在土灰当中。 “哼!扫帚星居然还敢咬人,说,说你自己是扫帚星!”跟班几个小孩见和尚已经动弹不得,纷纷争相上前,按住小和尚四肢,口中或叫嚷“扫帚星”,或叫嚷“咬人狗”。 小和尚咬紧牙关,死不服输。被叫做‘小草儿’的女孩一旁焦急哭嚷,“别…别打了,别打了,快住手吧!!~呜呜…” 领头孩童见女孩流泪求情,不但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反倒心头更怒,张起手来朝着小和尚面颊连连扇打,“快!快说自己是扫帚星,是咬人狗,快,快说!!” “住手!”南禅寺本就不大,这边的嘈杂声引来不少拜佛香客,熙攘的人群自也让寺庙的和尚们赶来探明究竟,当下断喝喊停的乃是南禅寺庙宇里的一个大和尚。 孩童们毕竟年幼,见大人呵斥,便也赶忙罢手,人群中挤出几位农夫、妇人,显然是这些顽劣孩童的父母,将各家的小孩领到身前,有明事的家长欲上前为自家小孩不懂事的行为与大和尚道歉,可是这会儿忽地一声妇人尖叫,让场中人不禁侧目。 “呀!大牛,你这胳膊是咋子弄的啊?你们看看嘿,都出血了,这是谁下嘴这狠啊!?”妇人身材壮硕,气急败坏,她口中的‘大牛’无疑是欺负小和尚的始作俑者,那个十岁的领头孩童。 大和尚见了,心中有数,竟是转回首瞪了小和尚一眼,随即转身走到妇人跟前与其道歉。 小和尚已经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了,他的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见壮硕妇人的撒泼骂声,“这出家人咋还能这么心狠呐,你看看给俺家大牛咬的。” 还有大和尚道貌岸然的赔笑声,“是是是,劣徒顽劣,贫僧回去必当严加管教。” 小和尚听不得了,也不想听了,他不明白,为何场中没人顾及到自己的模样,难不成他们都看不到?小和尚两腮通红,现在已经肿起大片,嘴角有被打破溢出的血渍,下唇也有自己因咬合过度渗出的鲜血,以及那满面的灰土,竟是无一人看到吗? 不,非是场中无人看到,而是场中无人为其说话罢了。 撒泼妇人想必也是看到了小和尚的惨相,觉得自家孩子没吃亏,便也索性“大度”不再追究了。 人群散去之际,庭院门口现有一身着赤红袈裟的老和尚,单看面相便知其年事已高,两条白眉皆已过颚,长须垂至胸前,面上皱纹参差,但是气色极佳,双眼炯炯,视线落在小和尚身上,似在沉思。 小和尚没有注意到他,半途出来了事的大和尚注意到了,也就无瑕顾及小和尚了,只道,“还不快去面壁思过”后便朝老和尚的方向抬脚走去,躬身相迎。 能身着大红袈裟的必然不是普通和尚,周遭僧侣无不上前双手合十施以佛礼,百姓人群中也议论纷纷,其中有人不禁惊叹一句,“那…那位是‘显通寺’的监寺!!不会错的,我以前去镇里拉货的时候赶上寺庙作法,在人群中见过他一次,绝对错不了的!” 监寺,在一间寺庙中的地位仅列住持方丈之后。 人群熙攘声更厉害了,五台山,甚至中土第一庙宇‘显通寺’的监寺现身南禅寺,对于这些世俗间的升斗小民来说,便如同有幸得见当今圣上一样,不过…没有人愿见如今的这位‘圣上’就是了。 农家女孩‘小草儿’一步三回首朝小和尚这边眺望,视野中那瘦小的身影显得那般落寞、无助,没人帮他拭去面上的灰尘,也没人去给他擦掉嘴角上的血渍,仿佛要被人群踩倒一般。 这本来是一个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可是这么好的天气,小和尚余下的时光却只得在面壁房里度过。 四下无人,小和尚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委屈,“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两串泪珠冲刷着面上灰尘,留下两行痕迹,下唇的齿痕已经结痂,那本来瘦小略显塌陷的两腮此刻因肿胀而大了一圈,小和尚只觉浑身疼痛,哭着哭着也就累了,合起大嘴,缓缓闭上眼睛,竟就这样匐在地上睡着了。睡梦中口中还不住地喃喃念着,“爷…爷爷……” 南禅寺送走香客,关了庙门,大小和尚彼此聊闲话,有人就提到,“真想不到住持圆寂,‘显通寺’的监寺都亲自前来追悼,咱这南禅寺倒也算是蓬荜生辉了一把。” “唉,虽说是真的,不过住持平时人那么好,就这么走了,这心里怎也不是个滋味,想必住持年轻时也一定不是池中之物吧。” 梦庵中,小和尚被一群孩童围在当中拳打脚踢, 庵堂内,小和尚身体蜷缩,冷汗横流,瑟瑟发抖,泪水不住地又淌下来。 “爷爷…你不在了,大家都欺…欺负嗔儿,呜呜…”脑海中浮现起早些时候那些农夫、妇人,是的,因为这些小孩都有父母,才不会被人为难,而在场那么多人却无一人肯为自己仗义直言,只因自己…是个孤儿。 小和尚在自己的哭声中醒来,如今正值打春之季,此河东五台山风水宜人,可虽过了寒冷之冬,但傍晚过后,还是有些许凉意的。 民间普遍有“春天冻人不冻水”的说法,只因这冰雪消融之际吸收热量,使得气温降低,许多人过冬无恙,却是在春后得病,因此,人们又普遍有“春捂秋冻,不得杂病”的说法。 小和尚只得一身僧袍,加之傍晚一过,夕阳西下,又是睡在地上,不禁凉意袭身,再难入眠。 “咕噜噜…”小和尚抚了抚肚皮,那本就瘦小的身子,已经快要前胸贴后背了。其揉揉眼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小脸上的杂尘和泪水已经使得其面容花了起来。 “饿了,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自己言罢便推开房门,如今夜色渐浓,黄昏已至,南禅寺内宁静非常,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 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自古世人有此慨叹,绝不是空穴来风。 除去苦行僧不算,寺庙僧侣天睡我睡,天醒我醒的作息风吹不摇,雨打不动,如今戌时之半,用罢晚饭的他们都回各自房中睡觉去了,今日南禅寺住持普善圆寂,各路教友前来吊唁,又因而引来善男信女无数,一天忙碌下来,和尚们早早就寝,就更无人理会受罚的小和尚了。 小和尚蹑手蹑脚来到厨房,轻轻推开屋门,在厨房里寻觅着食物。即便不久前心中还有万千苦水,但孩子毕竟就是孩子,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哭过,也就忘了。 寺庙里清茶淡饭,小和尚一番寻找,得了两块窝头,咬一口硬邦邦,嚼在嘴里如同沙屑,赶忙打开一旁的大锅盖,看到里面还有一点粥,说是粥,其实不过只剩米汤罢了,米粒想来早已被人分完。 小和尚在一旁拿起一个瓷碗盛满米汤,蹲在地上用窝头沾着吃,不消一会儿便吃完了。“今天的米汤真好喝,好甜啊,”小和尚把余下的窝头塞进怀里,自言道,“嘿嘿,这样下顿就不用挨饿了!” 寺庙非是盈利之地,终年仰仗着朝廷供给,和民间百姓的香火钱维持生计,可是如今兵荒马乱,朝廷也已衰亡,百姓连温饱都是问题,又哪来的钱募捐呢?所以近些年来南禅寺上的僧侣们不得已只得白天到山下化缘,傍晚才归,勉强维持生计,可是近来住持圆寂,寺庙内事务繁杂,和尚们着实过了一段苦日子。 而小和尚就更不用说了,寺庙里唯一疼他的人也去世了,本就年幼遭人欺负的他时常连饭都抢不到,今天得了个窝头,便像得块宝贝一般。 小和尚正欲离开厨房,余光所扫,瞄到了垃圾桶里的一件… “咦,这…这不是菜包子吗?”原来垃圾桶里有一块不知谁掉的半个菜包子,小和尚蹲在那里怔怔出神,“今天有菜包子吃吗?是…是谁扔的,太浪费了。” ‘显通寺’监寺一众今日造访,僧侣们怎也不能以窝头相待,便煮了一大锅红薯米粥,把庙里存的细粮都拿了出来,用后院种的韭菜包的包子,大葱拌豆腐招待客人,可是白面不够,本寺的和尚轮不到便只能食窝头了。 小和尚伸出小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拾起了那半块菜包子,摆在眼前连咽口水,“是…是白面!记得以前我还吃过一次呢,多久了呢?记不得了…” 小和尚跑到一边拿水冲了冲,而后扯下一块面塞到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咀嚼。 “嗯!好软啊,不用喝米汤,直接吃就行呢!”小和尚再不犹豫,三口两口就把这半块菜包子咽下了肚,嘴里还连连回味道,“真香,如果刚出锅热乎乎的话,应该更香吧,呀!对了,应该给爷爷留一点…” 想到这,小和尚不禁黯然神伤,“爷爷,你上哪去了…”泪水再次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趁着夜里无人走进灵堂,看着屋内中央桌上的灵牌,其上刻有‘南禅寺方丈,普善’的字样,小和尚抽了抽鼻子,上前两步跪了下来,用力三叩首,额头通红,而后缓缓起身,抽泣道,“爷…爷爷,你说你要去西方极乐世界了,到了没有啊?那边好玩吗?既然是极乐世界,一定没有大牛那种欺负人的坏蛋吧?是不是每顿都有菜包子吃呢?不用三天两天就面壁吧?爷爷,你…你带我去好不好?”。 小和尚瞪着大眼睛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丝毫没有发现角落里那个不禁连连叹气摇首的身影,可能是听不得这样的话了,这个身影的主人捋着自己垂至胸前的胡须,缓缓退离。 小和尚说了良久良久,没人回应,终是拭去面上泪水,转首要走,可是才走两步,小和尚回头看看灵位,踌躇了一下把怀里的窝头拿了出来,上前两步将其与桌上的供果糕点摆在一起,这才缓缓离去。 冬去春来,百花争艳,南禅寺依山傍水,出了庙宇晚风袭来,只觉阵阵幽香。 小和尚于河边盘腿而坐,止住了哭声,颤抖的身躯微微平稳下来,双手合十闭眼口中默默念道,“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小和尚一遍遍诵经,良久过后,缓缓张眼,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好了许多,瞳孔里的消极情绪也去了大半,借着月光探首河边观瞧自己,“呀!脸怎么这么脏了?”小和尚双手盛水在脸上搓了两把,霎时间神清气爽,人也精神起来,对着河中倒影哈哈笑道,“哈哈,爷爷教我的这两句经从记事起就在背,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句话到底在讲什么,不过每次打坐诵这两句经,心情都能好许多呢…咦?” 小和尚再看河中倒影,已不只是自己一人,有一个更大的倒影将自己包裹在内,小和尚赶忙回首,映入眼帘的是一年约三旬的男子,此人一头长发保养得连绝色女子都可欲不可得,且均过腰际,皮肤白皙尤胜美人,剑眉丹凤眼,发髻是中尖两凹的美人尖,一袭道袍着身,可见乃是道家中人,不过让人费解的是,本该以养生为主的道家中人的他,此刻却是印堂发黑,气喘不稳,双眉紧蹙,似是心有烦事。 小和尚站起身来,南禅寺庙宇不大,很少沾染世俗烦事,又坐落于佛家名山五台山之内,所以年仅六岁的小和尚此番是第一次遇见道士,在他眼中,除了穿僧袍的是和尚外,其他服饰的人都是烧香的香客。 “呃,施…施主,不知…呃…寺庙大门已经关了,要想…想烧香许愿的话,还请明日起早吧。”小和尚脑中想着平日里师兄师叔们接待山下香客的模样,此刻照葫芦画瓢的装起了大人。 道士五尺十寸的身量高出小和尚大半个身位,其此刻没有说话,看着有些凶巴巴的脸上似是多了一抹柔情,缓缓伸手抚向小和尚青紫的面颊,小和尚觉得面颊火辣辣地一痛,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见状道士赶忙把手撤了回来,面露忧色,瞳孔中闪有心痛之情。 小和尚呲牙咧嘴,因肿胀比平常大了不少的小脸蛋儿抽搐了几下,看着道士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暗暗环顾四周心头忖着,“这个人看起来比大牛还凶,也高大许多,该不会也想欺负小和尚吧?这四周没人,他要是打小和尚怎么办呢?”小和尚四下寻找逃跑的路线。 “谁弄的?”道士忽地开口道,声音阴沉。 “…呃?”小和尚一时间不明所以。 “嗯…”道士怕再碰到小和尚的脸颊,手指在半空僵了僵,而后朝自己的脸颊指了指。 小和尚这才会意过来,想起早些时候被人欺负的情景,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嘟起小嘴哀声道,“是大牛他们。” “大牛?”道士眉头蹙起,眼神中闪过杀意。 小和尚丝毫没注意到道士的变化,想起那个‘大牛’他就心头有气,如今有人问起,其也不禁瞪起大眼睛愤愤道,“是啊是啊,大牛这些人没事就欺负我,只有小草儿一个好人!” 道士听得有些乱,不过他忽觉自己杀气渐浓,胸腔起伏不定,瞳孔张起一惊,赶忙闭眼凝神,深呼吸气,心神平稳下来,盯着小和尚字正腔圆地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呃?”小和尚如丈二的和尚,全然摸不着头脑。 道士皱眉一怔,想想而后再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如果你不是自认为软弱之人的话,那他们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你?” 小和尚挠了挠头,“也不是啊,爷爷生前时常叮嘱我,说不让我动‘嗔念’,虽然我也不大明白那是什么,不过好像就是说不让我和别人打架,不能生气动怒…” “哼,”道士哼声一喝,虽是声音低沉,但却震慑得小和尚立马收声,大气都不敢再喘,道士看在眼里,当下竟是面露厌恶之情,“如此胆小怯懦,岂能不受人欺?真是可恨,普善那个老秃驴…!” “喂!!~”小和尚闻言断喝一声打断前者,道士侧目看向小和尚,后者吓得不禁心底一慌,但还是硬着头皮强道,“你…你不能这么说爷爷,爷爷是…爷爷是个好人,他就像,呃…就像我的父母一样,我不许你说他坏话!” 道士闻言倒也不怒,而是挑起眉头饶有兴致地道,“你…为何如此以为?” “啊?”小和尚硬着头皮一口气喝斥前者一番,如今气喘吁吁,没能明白道士的意思。 道士屈身蹲下,眉头微蹙在小和尚额头轻敲了下道,“父母,为何你会觉得那个老…那个老和尚会像你的父母?” 小和尚“哎呦”一声揉了揉额头,而后抬眼望天思索道,“因为…因为小朋友们惹事以后都有父母出来帮忙,爷爷在的时候每次挨欺负都会出面把我藏在身后,我就知道那些人就不敢再欺负小和尚了,爷爷的袈裟后面是最安全的,就好像大牛他娘出面后,师兄师叔们就不敢为难他了一样。” 听罢这番话,道士的脸色暗沉下来,缓缓低下了头,手搭在小和尚的肩上,身躯发抖,久久不能平静。 小和尚觉得前者不对,瞥眼偷瞄喃喃道。“你…你怎么了,叔…施…施主?” “你叫我什么?”道士猛地抬眼,双瞳隐隐含着泪光。 “呃…”前者猛然说话,小和尚吓了一跳,而后眼珠转了转才道,“施主…?” “不,不是,前一个。” “嗯……”小和尚努力想了想,而后豁然道,“叔叔?” “对…”道士点点头,而后站起身稳了稳心中情绪,背过身去低声道,“你以后叫贫…叫我做叔叔便好。” 小和尚挠挠脑袋撅嘴不解道,“可是我们在寺庙里都叫山下来的人施主啊,只有山下的小施主们会叫山下来的大施主们叔叔伯伯阿姨婶婶…” “好了,”道士伸手打断而后回身道,“因为这里是寺庙外面,而且你口中的施主是指那些信佛的人,而叔叔我是不信佛的。” “不信?叔叔你怎么不信佛呢?不是大家都信佛的么?为什么你不信?为什么…”小和尚一连串问出了一大堆问题,不过显然眼前这位道士不是什么耐心的人。 “够了!”道士一声断喝,吓得小和尚再不敢出声,“什么狗屁佛……”道士看小和尚吓得浑身颤抖,当下稳了稳心神,回想着他记忆中喜爱说教的某人,用那人的口吻淡道,“孩子,这个世界很大,人们相信的也绝不仅是一个佛教,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事物值得人们去相信,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呃…叔叔,你的意思是不是叫做…对了,叫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小和尚联想到平日里经常听庙里和尚们说的这句话。 “…嗯,对,是啊,”虽然小和尚用佛教用语来答,但是道士仍是很开心,而后抚着小和尚的脑袋道,“那你那个普善爷爷已经没了,以后再挨欺负你该怎么办?” 小和尚闻言一窒,当下双手抱肩抚着下颚眉头紧锁道,“嗯………………” “好了!”道士很是不耐烦,瞳孔一张露出其内无数血丝,瞪着小和尚微怒道,“你…怎会如此婆婆妈妈,男子汉大丈夫行事雷厉风行,岂可优柔寡断,这座寺庙把你耽搁了!” 小和尚吓得两腿发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眼前这个道士喜怒无常,真叫其琢磨不透。 道士深吸吐气数次,平复下情绪道,“记住,天助自助者,如果你自己都不想着帮自己的话,那便没人能帮得了你,明白吗?” “呃…”小和尚大眼睛转了转。 “明白吗!!??”道士不耐烦地低吼一声。 “嗯嗯嗯!!!”小和尚吓得赶忙点头应声,连道,“明白了明白了!” “哼。”道士哼声起身,背对前者,双手别在身后,似是心有不悦。 小和尚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解道,“那…到底该怎么做呢?” 道士缓缓转身淡道,“叔叔教你本领,日后便无人敢欺负你了。” “可是…”小和尚嘟嘴挠耳道,“爷爷不让我跟人打架啊。” 道士虎目一张,赶忙闭上双眼,暗暗握紧拳头紧咬牙齿,似是在忍耐心头嗔怒,从牙齿间挤出数字,“你…你可以用来保护自己,你那个普善爷爷死了,没有父母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嗯…嗯?”小和尚顿了顿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父母?”如今兵荒马乱,许多人无法养活自己的孩子,又加之数年前河西梁王大举搜查年幼婴孩,枉杀无数孩童,故而许多父母把孩子送至山上,许多小和尚虽是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亲人,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父母啊。 道士眯眼哼声道,“叔叔我知道的还有很多,比方说你名易姓…姓荀,有双字嘉容,法号戒嗔,叔叔说得对也不对?” “对啊!对对对,叔叔你真厉害,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啦?”小和尚惊讶得连连拍手。 “哼,”道士扬嘴一笑,屈膝盯着小和尚道,“那你要不要跟叔叔学本领。” “嗯…”小和尚满脑子回想的还是他心中那位爷爷所说的话,对于这个不懂世事的孩子来说,那位已逝普善的每句话,都深深铭记在了他的心里。 道士竟是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但也随即按捺下去,咬着牙齿,心平气和地说出了他前三十年从未说过,日后岁月也从未想过会从自己口中说出的一席话,“你…你认为普善那个老和尚的本领如何?” “当然厉害了!爷爷是最厉害的!”这要算是小和尚今晚回答问题最快的一次了。 ”…嗯,那既然如此,你不想变得跟他一样厉害吗?“ “可…可是…” “天助自助者,只有自身富足的人才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只有强者才有能力去帮助弱者,你可以用学到的本领去帮助别人,而不是迁怒他人,你…”道士用罢最后一份耐心,强做柔声道,“明白了吗?” 小和尚凝眉沉思一会儿,豁然道,“叔叔你说得好有道理啊,我以前都没想过这些,小和尚愿意跟你学!” “嗯,好孩子…”道士点点头,终是没有白白浪费口舌,可见小和尚双膝跪倒在地,其单脚顶其双膝,不让其跪,皱眉道,“你做什么?” 小和尚不解道,“叔叔你教我本领,不就是我的师傅了吗,拜师不都要跪的么?” 也不见道士发力,小和尚便霍地站直了身躯,前者凝眉道,“这套世俗礼节,简直俗不可耐,能免则免,如若你真把我当做师傅,那边应承叔叔三件事便可。” “三件事啊…”小和尚抓了抓脑袋道,“…好啊。” “这第一,你跟我学本领一事,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有第三者知晓。” “为什…”小和尚本还想一探究竟,可是看到道士那瞪起的双眼,便赶忙点头道,“好!” “第二,你可以用我教给你的本领保护自己,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时,绝对不能将我教你的法门暴露于他人,否则于你于我,皆有不利。” “哦…好。” “这最后一件,”道士转回首面朝小和尚严肃道,“你绝不可动杀机,更不能取人性命。” “那…那是当然了!” “好了,那今晚便到此为止,你每夜傍晚时分来此便可与我相见。” “怎么了叔叔,不教我本领么?”小和尚一头雾水,刚刚来了兴致的他,竟被人叫去睡觉了。 “不急,来日方长,而且…”道士微微侧首似有深意,口中嘟囔道,“今日似有不速之客…” “嗯?叔叔你说什么?”小和尚不解。 “没什么,”道士摆摆手道,“记住叔叔今日跟你说的话了么?” 小和尚点点头道,“嗯,记住了!” “好,时候不早了,赶快回庙宇休息,记住,明日日落西山,叔叔还在这里等你。” “知道了!”虽然自始至终道士给人感觉颇为阴森,起初小和尚心里打鼓,但是一番谈话下来,不知为何,小和尚觉得眼前男子十分亲切,心里不禁开怀,跑出两步后忽地驻足,转回头朝着道士背影大声问道,“叔叔,你一定认识我爹娘了?” 晚风之中,道士的背不禁一颤,似是沉默良久才用低沉的声音回道,“时候到了,我自会告知于你,现在…赶快回去睡吧。” “嗯”小和尚明白,道士这么说,便是识得自己的父母,其现在不愿相告,日后也会告知自己,而且自己心里对眼前这个道士有着莫名敬畏,便也没再纠缠,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寺庙。 侧眼观瞧小和尚灵动瘦小的背影,道士摇首会心一笑,阴寒的面上露出些许慈祥与关爱,“呵呵,真不知这孩子像你们哪一个,不过放心吧,就如你们所祈愿那般,这孩子生活得很安逸,也生得可爱,如今贫道来了,便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易儿了。” 就在道士抬眼望月,抒发心中慨叹之时,身后忽地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佛家般若,般若波罗蜜,破!!~” 身后一声炸响,早些时候那位白胡白须,被众人簇拥的老和尚凭空出现,单手竖掌手握佛珠,视线落在道士背脊之上。 道士似早有准备,知道和尚要来一般,也不慌忙,先是阴森一笑,而后转首回身,盯着老和尚的目光桀骜不驯。 两位出家人如此境况下相遇,又能否善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僧道无缘 南禅寺院外… 老和尚见了道士的模样不禁双瞳圆瞪,浑身一怔道,“阿弥陀佛,施主年纪轻轻,竟已将‘奇门遁甲’中的八卦阵法修炼至如斯田地,善哉善哉,后生可畏啊。” “老和尚,你能凭一己之力徒手破我五行八卦阵法,也着实有些本事,南禅寺里有这个能耐的和尚应该已经驾鹤西归了,想必你非此寺中人。”道士轻描淡写,已是面露凶光。 “贫僧乃显通寺监寺广缘,”老和尚言罢一只手别于身后,单手手握佛珠置于身前,目光炯炯,称赞道,“‘奇门遁甲’享千年盛誉,集先人智慧,此阵法更是奥妙非常,若是阵型已成,仅凭贫僧粗浅道行,是万万破不得的。” “哼,老和尚,你既已破,又何必故作谦虚?” “善哉,非是贫僧当真有此修为,实是阁下此阵法未达极致。” “嗯?你说我的火候不足?”道士单眉一挑,质问前者。 “阁下天纵奇才,却是急功近利,以致些许瑕疵罢了,”和尚微微颔首继而道,“贫僧虽是对这先天八卦不甚明了,但这五行怎也是略知一二的,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阁下的木、火、土三遁,想来实难有人可与之匹敌,可是想必此阵法需五行齐发才可成形,阁下此三遁太过霸道,反之衬出水遁之薄弱,身处阵法当中寻得这薄弱一环,自可破之。” 道士看着眼前和尚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冷哼一声道,“哼,那贫道今日看来还要多谢大师指点了,后会有期。”言罢,道士转身要走。 “请留步,和尚伸手叫住道士,声音略显严肃道,“如此奇妙之阵法绝非一时三刻便可结成,想必阁下置身南禅寺已有些时日了吧?” 道士停住脚步,半晌过后才转回首侧目瞄着老和尚淡道,“是又怎样?” 老和尚双眉紧蹙起来,语重心长地道,“佛道两家修为不尽相同,贫僧本不该多言,但你我皆为出家人,自该知道修禅悟道务必循序渐进,毫无捷径之法,否则…” “够了!”道士一声断喝,连周遭树叶也不禁纷纷坠落,道士盯着老和尚的双眼寒光凌厉,“对我说教,你凭什么了?!” “看来僧道无缘,阁下已将老身拒之门外,那么贫僧也不便多言,可是尚有一事,倘若阁下不能给出一个很好的解释,贫僧是不会放你下山的,”年过七旬的老和尚无奈摇头叹气,但是当他再次凝视道士之时,目光显得十分严肃,“逝者已矣,魂归西方极乐,理得安宁,阁下何故侵扰亡人?” “哦?哼,你发觉了么?”道士混然不觉惭愧,反而发出不屑笑声。 没想到道士不但无有辩解之意,更是如此态度,便是老和尚也不禁显露嗔怒之意,“桌案上的窝头渣屑…” “嗯?”道士不明和尚口中所指何意,不过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二人皆知彼此意指为何。 “普善师兄一世功德无量,广结善果,如今圆际,阁下究竟何故惊动亡人!?”老和尚声音震怒,已成质问。 原来广缘和尚发现寺庙被人以玄妙阵法所困,率先转回灵堂,正当他见灵堂无恙稍松口气时,却忽觉不对,赶忙回首查看,原来灵牌位旁无故多了许多窝头渣屑,可是以小和尚的身量是触及不到那么高的,一股不安的预感袭上心头… “何故触动我师兄骨灰!?”老和尚双目赤红白眉无端飘起。 “道爷做事要你来管?骨灰不是还在那吗,好好回去守灵吧。”言罢道士转身就走,再不停留。此言行彻底激怒老和尚,当下凌空跃起发难,伸掌拿向前者,“阁下私入南禅庙宇,结下阵法图谋不轨在先,惊扰贫僧师兄普善在天之灵在后,想这般一走了之,未免太目中无人!贫僧今日要讨个说法!“ “哼,就凭你?”道士侧目瞄了眼后者,当下抽出单掌,四周树木枝叶随疾风呼啸聚来,“想跟我较量,让你们显通寺方丈‘法天’亲自来吧!”道士言罢单手一揮,树叶凝聚成球径直打向广缘,广缘面容抽搐,赶忙握掌成拳大力一击,随着劲风呼啸硬生生将叶团打散,无数枝叶失了内力扶持,便纷纷落下,却也在一瞬间遮住了广缘的视线,就在这个间隙,身后响起了道士那不屑的声音。 “佛家圣地,显通寺监寺也不外如是,”凌空之际,道士忽从广缘身后如魅影般出现,广缘已是避无可避,道士凌空一掌,口中断喝,“滚!” 就在道士一掌打在广缘所着袈裟之时,却忽觉其内无物,反倒似有股内劲膨胀,直觉告诉道士此内劲可御不可攻,当下双掌收回转攻为守,就在道士收缩身躯,双臂护住面门前之际,袈裟另一侧传来强劲的内劲,无休无止,道人的身躯如断了弦的风筝,被震出数丈开外。 赤红袈裟翻飞,其后露出炯炯双眸颇为诧异,眉头也紧蹙起来。 这边道士看似不敌被其轰飞,全身颤抖,但是其却能稳稳落地,他的颤抖是因为他惧怕眼前的老和尚了吗?似乎不是…在道士缓缓抬起额头露出那一双火红双目,和嘴角那抹让人战栗的笑容时,老和尚心里也不禁发寒。 “…此人竟如此兴奋,如饿狼一般,还有那双火红的眼睛,究竟是何瞳术?而且正中老夫一掌,竟可如此安然落地,当真可怕。”袈裟落地,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老和尚白眉白须,面上皱纹横生,可是那赤裸的上身,竟是异常魁梧壮硕,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粗壮有力的手臂,碗口般大的拳头,足以撑破衣裳的胸膛,怎也与那张年过七旬的脸大相径庭,老和尚盯着眼前与自己徒孙一辈的道士,不禁慨道,“阁下好身手,不知刚刚所用是何绝学?” “哼,从一个婆妈男人那里学来的,姑且就叫浮木戏浪吧,”道士伸手拭去嘴角血渍,盯着老和尚嘴角抽搐道,“达摩罗汉金身,看来贫道还是小看了你,你刚刚似还未尽全力吧?” 老和尚单手竖掌口中叹惋,“阿弥陀佛,贫僧方才‘大悲掌’足用了八成功力,小道兄你年纪轻轻,有如此道行实属百年难遇,若是用在正途必可造福他人,可是你如今邪念入体,怕是时日已久,倘若再不及早回头是岸,只怕苦海无涯。” “…哼哼…哈哈哈!!~~~”道士手掌纤细修长,抚在面门之上仰天长笑,“八成?臭和尚,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你该使出十二成功力让道爷舒展筋骨,想对我说教?道爷今日就会一会你佛家达摩院的金身罗汉!”道士纵身跃起疾奔而来。 “我佛慈悲,弟子广缘今日不得已要破嗔戒,希望能点醒此人莫要万劫不复,造福世人。”言罢广缘满面肃杀,一副威严之相,周身散发无名金光,庄严。 “金光护体,降魔之相?你当道爷是什么!?”道士想不到老和尚以‘降魔之相’对付自己,竟是当真把自己当成了邪魔外道,其虽是面如罗刹,但也不禁心生不悦,双手合十结印阴声道,“找死!”道士言罢双手交叉前指,四周树藤落叶漫天飞舞,直奔老和尚而来。 老和尚未曾动地,见此情形四面八方皆被封死,毫无退路,却丝毫也不慌乱,双眼索性闭上,单手竖掌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广缘金光渐浓,却也照不透漫天而来的攻势,转瞬之间已被掩埋其中,可很快,树藤枝叶被金光由内震散,散落四周。 不过这只是障眼法罢了,当广缘睁眼后,周遭早已没了道士的身影。 广缘并没有急于第一时间四下寻找,而是闭眼凝神,灵机一动,手握佛珠满面肃杀,随着其一声长啸,另一只巨手大力砸向地面。 地面颤抖,惊飞了林间熟睡小鸟,吓退豺狼虎豹,道士经此一震不得已从地面窜出,无处遁形。就在老和尚金身蠢动,欲伸手拿下前者之际,道士凌空翻转,双手连连结印,最后形成一团赤红火焰凝聚手上,双掌推出,火势直奔广缘而来。 广缘不敢怠慢,赶忙双手合十祭起佛珠,双眸一瞪道,“散!” 赤红火焰于广缘身前三尺处便被击散,飞向四周,可广缘还是眉头大皱,只因散去的火焰并没有随风而逝,而是以广缘为轴心散落四周围成一个奇怪法阵。那团小小火球如今落在地上不但毫无散去之相,反倒火势更旺,起伏波澜,不熄不灭。 “火遁?”广缘眉头蹙起。 “老秃驴,你既看得出我五行唯水遁最差,可曾想过其缘由?”道士站直身躯,双手别于身后,仰面寒笑。 老和尚广缘置身火海,单手竖掌手握佛珠,“只因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而你生性焦躁易怒,如今更是戾气侵体,自是参不透个中玄机奥妙,难破瓶颈。“道士面上不见了阴寒冷笑,而是宁眉仿若沉思,但也不消片刻,其大手一挥嗔道,“佛家秃驴焉敢以我道家之言于我说教,告诉你,世间可对我说教那二人早已羽化升仙,不在人世,凡尘之中再无人有此资格,五行相生相克,由以水火难容,二者难以得兼,顾此凡擅火遁者必不擅水遁,此乃‘道’理。” “善哉善哉,若是你当真如此认为,又何必于老身强调,不过可惜…”老和尚周身金光闪耀,破退欺身之火道,“真金不怕火炼,贫僧的罗汉金身,是不畏火的。” “哼,”道士收势嘴角揚起,“当真吗?” “嗯?”广缘忽察不对,那团赤红如血的火焰虽被自己金身弹开,但未尽如其意,广缘收起外散金光,再看其本尊金身,竟出现了些许暗淡斑点,“这是…” “哼,此乃阎王殿,地藏王的冥府之炎,红莲圣火,便是你佛家‘八寒地狱’的七狱红莲,纵然你有金刚不坏之身,也要熔于其中!” “你…你身为修道之人,怎可用此阴寒邪火,不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哼哈哈哈!~~~”道士仰面狂笑,几近癫狂,“老秃驴你又想对我说教吗?要破你达摩罗汉金身,我岂能留手,给我败下阵来!” 看着道士狰狞可怖的面容,老和尚广缘二目圆瞪,心头忖道,“此子悟性之高,乃出家之人几世难出之大才,如此造化应是前世福分,可怎地会堕入魔道?”如此想罢广缘面上多了几许肃杀之情,双手合十目光炯炯,“阁下有此悟性修为本该珍惜,造福世人,可是你如今误入歧途,贫僧见你入魔未深,当还有救,未免你日后为祸人间,贫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助你回头是岸,若你还是执迷不悟,老夫只好再破杀戒,替天行道。” 此言一出,道士勃然而怒,“…老秃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恼我,佛家秃驴休要在我面前故作正统,今夜道爷要你死!” “红莲伏魔阵,”道士双手蓄力结印,长发随风舞动,广缘和尚脚下火光大盛,烈焰窜动,道士口中大喝,“红莲炼狱!!随着道士一声断喝,‘红莲伏魔阵’如艳阳滚烫,升起火势,势要将广缘和尚彻底吞噬。 广缘和尚闭上双眼,两唇连连开和,听不清其嘀咕为何,转瞬间其法身已被红莲烈火掩埋殆尽,不见了踪影,如此火势,只怕是连骨头也要化成灰了… 可是,当真如此吗? 道士这边右手双指相叠,左手扶住右手手腕,全力发功以致身躯抖动,因为道士心理清楚,即便自己的红莲烈火如何霸道,对手也是修得佛家上乘法门的大和尚,虽然嘴上不屑,但心中也还是要十二分谨慎的。 道士赤红双眼泛起淡淡金色,盯着滔天火势口中喃喃,“好厉害的‘金刚护体’,我就看你能挨到几时!” 令人大跌眼界的事发生了,红莲之火由内出现了一条缝隙,道士双手抖得更加厉害,缓缓从火势之中听到有人诵经,“人有八苦,一曰生苦,降世之苦;二曰老苦,年岁之苦;三曰病苦,疾病之苦;四曰死苦,死亡之苦…” 道士汗流随两鬓滑落,继续发功维持火势已显吃力,“啰…啰嗦!” “五曰怨僧会苦,不爱者共聚之苦;六曰爱别离苦,与所爱之人离别之苦…” “住…住口!!~~”道士的气息渐乱,红莲火焰已显紊乱。 广缘老和尚双眼微睁,尽收眼底,而后合眼继续道,“七曰求不得苦,有所欲求而不得之苦…”道士此刻只觉胸腔翻涌,难平难熄,当下不得已略收力回身,保己周全,可是广缘和尚似乎还未道尽。 “八曰五盛阴苦,由色、受、想、行、识五因而成,生灭变化无常,盛满各身心之苦,”道尽人间八苦,广缘忽地瞳孔暴张,金光大盛,红莲火势更显凌乱,其手握佛珠,声音洪亮,“大涅盘经,妖邪退散,普度众生!!”和尚言罢双掌两开,破退欺身火焰,‘红莲伏魔阵’黯淡失光,道士终是双臂交失,喉咙一甜,鲜血喷出,后退数步方才稳下身形。 夜,在下一秒恢复平静,道士气喘连连,和尚单手竖掌,口念佛号,“阿弥陀佛,阁下涉足魔道不深,只要及时回头是岸,交回盗窃之物,贫僧或可助你回归正途。” 刚刚一番斗法,道行孰高孰低,道士自是心中有数,眼前和尚只守未攻,怕是尚有余力才是,其心底不禁暗暗赞叹,“显通寺不愧是禅教鼻祖,想必那住持方丈道行修为还要在此人之上。” “为何要迫我…”一声低低细语,从耷着头的道士口中飘出,老和尚微微蹙眉,只见道士伸手入衣,缓缓拔出一柄通体雪亮之物,只是待见其全貌之后,竟只有半截。 老和尚广缘忽地瞳孔一张,口舌木讷,“你…你是六年前入洛阳行刺梁太祖朱晃的…残剑道人!” “…我以为你五台山上的和尚终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得参禅打坐,世间动荡与尔等无关,想不到也知晓山下事宜,既然知晓,何故毫无作为!?”道士的声音似有质问之意。 “嗯?”和尚不解道,“阿弥陀佛,僧人吃斋悟禅,广传佛理,出家人扶残救困,广结善果,又岂是毫无作为?” “哼,狗屁!”道士大手一挥,两眸更红,“道爷我来问你,当年涿州百姓迁移太原,岐沟关破,宣武大军杀人百里,生灵涂炭,那就在你五台山脚下啊!你们这班秃驴当时何在!?” “这…”广缘一时间哑口无言,神色黯然,“唉~~佛门自有戒律禅规,凡尘征战乃是天意,我等出家僧人只得战后为百姓施衣发粮,遮寒疗伤,除此之外,也…” “哼!”道士大手一挥,断剑前指道,“视而不见,既是帮凶无异,如此狗屁,也配对我说教!?莫要再挡道爷的路,滚开!” “善哉善哉,”和尚广缘面上肃杀之意散去大半,此刻面上带悲,“想不到阁下曾经历那场浩劫,孤身前去洛阳为天下苍生刺王杀驾,更是仗义之行,是为贫僧所不能为之事,老夫佩服佩服。” “我杀那厮,可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而且…”说到这道士面上露出懊恨与遗憾,心中暗道,“我失败了。” “阿弥陀佛,既然佛道有别,阁下不屑我禅宗佛教,贫僧也不能勉强,只劝阁下修道潜心,莫要操之过急,当早日返回正途,素闻咸阳太乙山上有道家正宗,坐落在‘天下第一福地’,近年名满天下,阁下大可去那儿讨教一二,”老和尚说到太乙山的道家正宗之时,察觉道士脸上变颜变色,阴晴不定,但其之后的一句话,将二人再次推至僵局,“可是你从灵堂内偷得之物,乃我佛家圣物,贫僧是万万不会让你带走的。” 道士的耐力已至极限,当下周身戾气大涨,“那休怪我不客气了。”道士周身升起无名之气,正将自己修为推至极致。 广缘见了,也手掐佛珠,周身金光大盛。 电光火石间,不见道士如何动作,已是连打出三招制敌,断剑斩击,土崩石瓦;枝叶落下,如千百匕首;本尊携残剑遁空,红莲之火缠绕其上。 和尚目光盯在道士身上,丝毫不乱,周身金光大涨,抵退石瓦土块,震落千百枝叶,而后收势回手,口中念念有词,“我佛慈悲,般若波罗蜜多,大悲掌!!”广缘单手前伸,一只金色巨掌脱体而出,打向道士,愈来愈近,可是道士别剑身后,似乎没有出剑迎击的意思,见了如此情势,老和尚不禁瞳孔大张上前一步暗暗收力,“此掌老夫用了十成功力,难不成他想以肉身相抵?” “啊!~~”道士火红双眸圆瞪,硬生生撞在金掌之上,霎时间浑身重创,但其咬紧牙关,怒吼一声道,“破!!!”道士挥臂出剑斩破金掌,与老和尚广缘擦身而过。 晚风吹过,为今夜两大高手的斗法画上句号。 “哼…打…打偏了吗…”道士蹒跚几步,栽倒在地。 老和尚广缘缓缓低头看着腰间,留下一条深约一寸的伤口,金身散去,鲜血淋漓,那身壮硕的肌肉瞬时萎缩,只留下一个七旬老者枯瘦褶皱的皮囊。广缘捂着伤口,回首看着道士口中气喘连连,“你…你竟然用血…血肉之躯强破我十成大悲掌…给你的红莲剑造出机会破老夫金身…” 道士匍匐起身,艰难坐起,可见其受创之重,恐怕已断了数条筋脉,“…哼…老和尚,你的罗汉金身已被我破了,我知…你道行在我之上,可惜你…你念的经太多了,恐怕连你自己…也记不得上一次与人殊死搏斗是几时了吧?可是我不一样,天下大乱二十载,贫道见惯了生死相拼,也经历了无数厮杀…任你造诣如何高明,也奈何不了我。” “那边有声音。”远处传来人声鼎沸,渐渐近了,可见照明火把,道士见有人赶来,起身便走,回首补了一句,“老和尚,你虽可恨,但贫道需告知你,我来此并无恶意,至于我所窃之物,也非为一己私欲,贫道只得言尽于此,日后若有缘再相遇,贫道必可败你!告辞了。” “你…”老和尚伸手欲留前者,但是腰间剧痛,使其不禁停住,不禁感慨岁月不饶人,再看远处一干僧人手握火把赶来,其不想伤及无辜,因为残剑道人虽已是强弩之末,但若其临死全力反扑,只怕场中也要多几人陪葬,又何况自己金身已破。广缘披上大红袈裟,遮住伤口,面容略显憔悴。 “咦?这…这不是…”赶来的和尚们看到广缘,赶忙纷纷双掌合十施以佛礼,“您…您怎么会在这的?” 老和尚收起严肃,面露慈祥和蔼道,“寺庙中可还有金创药吗?” “有的有的,”一和尚赶忙答话,这才发现老和尚面色惨淡,额头露汗,发觉不对,赶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您…” 老和尚摆摆手打断前者道,“无妨,无妨,年纪大了,老啦老啦,不中用了,你扶我回寺吧。” “是…是!”一旁和尚赶忙上前搀扶。 可是老和尚的心里可不似面上这般平静,“如果此道士所窃之物与老夫所猜无异,那事情恐怕将更加复杂,此乃不世出寥寥之圣物,他如何得知?莫非南禅寺中有其内应?普善师兄火化之际,我也在场,连老夫都未发现,他如何察觉?莫非是那双奇特瞳眸?” 老和尚广缘想不通个中缘由,其又年岁已高,不愿沾染俗尘凡事,觉得这道士也非何大奸大恶之人,便也暂且放手,待回显通寺再行商讨了。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残剑道人跌跌撞撞,视线也已模糊,终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口中不禁喃喃,“佛家…佛家罗汉,果真…名不虚传。” (注解:僧道无缘其实是说以前有不想布施,或者信别教派的百姓在门前写上这样的字样,以免和尚老道来化缘。用这个来做本章的标题是指将对方拒之门外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听书交友 六年前,天佑元年(公元904年)八月末的一个夜晚,天降大雨,雷声滚滚,好似苍天也对这之后的天下大变,动荡纷乱而唏嘘慨叹。这一场暴雨,足足下了七天七夜,淹没了许多庄家,毁了秋收,造成之后的饥荒。 洛阳城内某处府邸住着一人,此人于塌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每一次的雷声呼啸,都要惊得其冒出一身冷汗,终于,他起身驻足,汗水顺着两颊滑落,眺望窗外寒雨惊雷,声音颤抖口中喃喃,“是…是你们吗?你们来找我吗?哼…哼,所谓无毒不丈夫,难不成要我跟你们一样下场吗?我没有错,我没错,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痴狂,却毫无底气,他的神经数日来极度紧张,如今两眼踏陷,好似十日未曾入眠一般。 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你…便是张赫?” 男子如惊弓之鸟,猛地转首回身下意识从腰间拔出配剑,“藏朗朗”剑指后方瞪大双眸,颤声喝道,“什…什么人!?“ 一道闪电炸响天际,映出房内不速之客的一身道袍装扮,和脸上那罗刹可怖的神情,道士留下张赫在人间听到的最后一段话,“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即便睡袍着身也要拥剑在内,你众叛亲离,卖友求荣,今日道爷是来给你解脱的,去到那边跟我大哥请罪吧!” 张赫瞪大瞳孔,却再看不到任何光景。 第二日晨时,早起的摊贩被城头上的情景吓得惊声连连,更有甚者当场昏厥,只因… 洛阳城头挂着一颗人头,眼白上翻,死不瞑目,其旁亦有两行血字:先杀叛将,再誅老贼,晚唐诸将,在天有灵! 此举惊动洛阳上下,彼时梁王朱温雷霆大怒,誓要将此人捉出碎尸万段,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并未被此吓住,因为天下义士想要行刺他的何止千百,若是每一个都要其十二分小心,那岂不是寸步难行。可是今次的来者不同,其修为之高,不是往日刺客所能相提并论的。当梁王发现不对之时,其门外一百近卫军已成一百死尸。 梁王拔剑起身相抵,数十回合过后,已落入下风,而在此时,凭空跃出一紫衣人,其空手相搏,抵御残剑,一旁响起疾步之声和一少年声音,“父王,你无恙吧!?” 道士抬眼见一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带领近百侍卫赶来,当下眉头一皱,转瞬瞳孔暴张盛怒非常,残剑摆动迫退紫衣人大吼一声,“你…那率兵攻陷岐鈎关,沿途屠杀百姓的将领可是你!?“ 少年眉头一皱,气定神弦,“不错,正是小王,不过百姓本可不死,只怪其中窝藏…“不待少年说完,道士已飞身杀来,梁王此刻也已负伤,不过场中能抵挡道士,甚至将其击退的,尚有那紫衣人。 “藏!~~”剑鸣声响,道士只觉一股寒气袭来,回首望见初来时的高手,二者再打在一处,道士已落了下风。道士没想到梁王手下竟有这样的高手,自己不但讨不到丝毫便宜,更有随时溃败之勢,当下再不犹豫,周身升起无名之气,全身蓄力,口中念念有词,“鬼谷有言,纵横有术,一即是全,全即是一,道之境界是为无,无是为道…” 场中人全然不明道士究竟所做为何,但是持剑高手的本能告诉自己,此术修为甚高,若是当真术成连自己也难抵挡,当下赶忙发难,试图阻止其术成形,道士张眼见了一掌打出,竟是韵含一股妖邪之力,迫退持剑高手,后者心头一惊,再不敢怠慢,口中唏嘘,“这已不是那所谓的‘鬼谷道术’般简单,这是魔道啊…” 道士不断催动着自己的道行,渐已去到登峰造极之境界,但是…他还无法驾驭,一股黑气由地而生,包裹其身,道士显得格外痛苦,一切开始模糊起来,最后留下的是一声惨呼…… “啊!~~”猛地从床上卧起,道士全身虚汗淋漓,纤细修长的大手抚着额头冷汗,连连喘息,“是…梦啊。”道士环视周遭,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草屋之中,屋内有碗盆杯具,一张残破的木桌,两把朽烂的椅子,和一些草木编织的玩具。 “这…是哪里?”道士强挣扎下了床,只觉浑身吃痛难忍,肩膀上昨夜强破大悲掌而落下的伤依旧剧痛难当,鲜血也随着剧咳连连带出。 ……… “啊啾!!~”五台山脚下市集之内,一个瘦小灵动的身影在四处游荡,正是故事的主人公,戒嗔小和尚。今日里戒嗔随师兄们下山化缘,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孩童来说,一切事物都是新鲜奇妙的。他缠着一旁师兄问道,“师兄师兄,那是什么啊?你看那个,怎么还有红红的东西滴下来,那是做什么的?” 一旁十岁的和尚看了眼道,“那…那是肉,是吃的东西。“ “咦?那要怎么吃啊,戒嗔也想尝一尝!“ 其师兄在戒嗔脑袋上拍了一下道,“不行!和尚是不能吃肉的。“ “为什么呢?”小和尚揉揉脑袋不解道。 “呃…这个,你哪来的得这么多问题啊!烦死了!”和尚不耐吼道。 小和尚吓了一跳,当下赶忙收声,耷下脑袋不再言语,十分委屈的模样,但又不敢给师兄看到。 “呵呵,他是小孩子,你该耐心一些。”身后走来一二十几岁的和尚,平和笑道。 “是…师叔。”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却是辈分不同。 小和尚见了来者瞬时眉开眼笑,咧嘴笑道,“悟禅师叔!“ 被小和尚称作悟禅师叔的和尚年纪二十挂五,慈眉善目,面容慈祥,虽是年纪不大,但给人感觉沉稳平和,其上前摸着小和尚脑袋淡笑道,“肉,取于生灵,僧人吃斋悟禅,便是为参透世间生灵和谐共存,而非彼此残杀之理,想一想,为满足凡人温饱,便要索取生灵性命,岂不犯了贪,杀之戒么?便如如今乱世当下…”说到这,悟禅双瞳不禁暗淡下来,“诸侯割据,藩镇判乱,不过为了寥寥数人的野心,便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一将功成…万骨枯……” 小和尚年纪尚浅,自是听不明白此等道理,但是他见悟禅提此十分抑郁,便赶忙大眼睛一转道,“总…总之吃肉不好,吃肉犯戒,戒嗔不吃就是了!” 悟禅看着前者欣慰地笑笑,而彼时街道左右两边来往之人穿梭不断,尤以乞讨之人最为显眼,其中不乏伤残老幼,看在眼里,十分凄惨。 一旁和尚对悟禅道,“师叔,近来流亡受伤的难民,似是越来越多了。“ “唉~”悟禅深深叹息口气继而道,“去年逃亡到这里的人,挨过冬天的不过半数,如今难民又熙嚷而来,也不知我等究竟能做些什么才好。“ “是啊,现在普善住持也圆际了,朝廷忙着打仗,早已断了五台山寺庙的香火钱多年,如今连寺中自己的温饱都是问题。“ “自那梁王称帝以来,天下大乱,原本年年供给五台山的晋王这边前些年也终是断了补给,”悟禅仰望苍天,双手合十口叹佛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还请指点迷津,弟子等该如何救民与水火…” “嗯?”这时候悟禅忽觉身下有人拉扯他的百纳衣,俯首观瞧身下,是小和尚戒嗔,后者张大眼睛蹦蹦跳跳,伸手指向一旁道,“师叔师叔!那里有先生说书,我能过去看看吗?” 看着小和尚满心的期待,悟禅笑了笑道,“去吧,但是不准乱跑,师叔办完事回来接你。” “知道了!”小和尚言罢蹦蹦跳跳地转身走了,悟禅身后与戒嗔同辈的和尚看了眉头皱起,撇嘴怨道,“哼,小孩子真好,根本不了解我们现在有多烦,他倒还有心思听书。” 悟禅回首淡道,“阿弥陀佛,我们僧人秉承善心,帮助他人,为的不就是看到他们脸上如戒嗔一般的笑容么?既已有了这般笑脸,不刚好了却我等一桩心事?” “…师叔教诲的是,”和尚听罢不敢反驳,只得点头称是,而后眼珠一转疑道,“师叔,弟子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何事?”悟禅道。 “有关小师弟的。” “讲。” “近来不知从何处始传,说小师弟来路不明,命相极硬,小口有灾殃,重重伤五口,家中不安康,就连住持的圆际,可能也与戒嗔的命相有…” “混帐!”不待前者说完,悟禅已是大手一挥,眉头大皱,两处太阳穴青筋暴起,在众弟子口中有口皆碑,秉性脾气极佳的悟禅着实吓了前者一跳,悟禅继而斥道,“何为来路不明!?如今天下战乱,似戒嗔这般孤儿比比皆是,身为出家僧人,怎能滥听蜚语,中伤同门!” 被训斥的和尚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连连点头道,“弟子…弟子罪过!” “…哼!”悟禅平复下来,拂袖而走,留下身后几个小和尚低低细语。 “你可真是长了张大嘴,什么话都乱说。” “可…可是事实确实如此啊,戒嗔命相之说在南禅寺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也不知是从寺庙外传来的还是寺庙里开始传的,现在很多上山烧香的香客们都有议论,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哪知道平日里为人那么谦和的悟禅师叔竟会动这么大肝火。” “唉~你们没听说过悟禅师叔的身世吧?”一小和尚的声音吸引来旁人注意,接着暗暗道,“二十几年前的黄巢起义,比之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受战乱波及而丧失父母的孤儿自是少不了啊。” “这么说悟禅师叔也是…”众弟子齐齐望向悟禅背影,眼露怜悯歉意之情。 街头一处角落,有一说书先生端坐方桌里,旁边零零散散摆了几张桌子,上有茶水,这年头为求温饱,说书先生与街头茶水摊贩联合起来,租不起店铺,只得在屋外摆桌设茶,说书先生口若悬河引人前来,身前单摆一铁质饭碗,其内有铜板若干,如此风吹日晒,却只能勉强糊口,百姓之苦,可见一斑。 小和尚身小灵巧,挤进一处好角落,瞪着大眼睛倾听起来。 “喂三爷三爷,咱这有不少人都是当年从涿州城逃过来的,那次战乱多少咱都知道,可是后来呢?后来怎样了?”人群中一人嚷道。 说书先生抿口茶水润润咽喉,说书人视嗓子贵为生命,这位三爷观其模样五旬有五,说书三十余载,最重其嗓音。以前茶馆说书,不论茶馆老板出多少银两,绝不三日连说,若是连说两日,第三日必休息一日,即便有大人物慕名而来,若是赶上其连说第三日,他也闭口不语,时日一久,顾得外号无三书,加之其本姓为黄,故人称黄无三,给面子的人都会叫声三爷。 可是时过境迁,如今的温饱尚是问题,很多原则也要放下了,今日已是三爷第五日连书… “咳咳…”三爷放下茶杯,轻咳两声继续道,“当年岐沟关破,河西大军杀人百里,直取太原,存亡之秋,河东晋王携大军赶来,威震八方,大梁均王止步,终是全军撤退。” 听书百姓连连点头,无不心说晋王神勇。 “可是殊不知,当年的梁王朱温,既是如今的大梁皇帝朱晃,彼时早已刺杀唐昭宗李烨于洛阳,废薛家军,不仅如此,其更于次年在滑州白马驿(今河南滑县境)残杀宰相裴枢、崔远等朝臣三十余人,投尸于河,便是我们如今所称的‘白马驿之祸’。” 听到这百姓不禁都咬牙切齿,心道梁王真乃逆臣贼子。 “昭宗驾崩之后,为掩天下悠悠众口,梁王立昭宗之子李祝为帝,是为唐哀宗,不过此人狼子野心,哪甘如此,终于在天佑四年(公元907年)废唐哀帝,自行称帝,改名为晃,建都汴梁,国号为‘大梁’,改元开平,封李柷为济阴王,次年又将其杀之。” “此举一出,各藩镇震怒,多不肯降,其中尤以蜀王王建为甚,其不肯归顺,自封为帝,晋王李克用一心复兴唐朝与后梁征雄,仍用‘天佑’年号,可惜天妒英才,老晋王于天佑五年(公元908年)病死沙场,不过其骄子,如今的晋王李存勖不亚其父,当下与梁帝朱晃剑拔弩张,分庭抗礼。” 百姓议论纷纷,此为河东地带,自是对如今年仅二十五岁的晋王李存勖仰慕非常,面对经历过黄巢之乱,威震天下的梁帝朱温,其也毫不退让,李克用死后,其仍能继承父亲衣钵,且犹有过之,如今与河西各处一方,毫不示弱。 “唉~~”三爷喝了口茶,仰望苍天忽地怨声一叹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听罢此话,有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可是有些人却浑身一颤,而后唏嘘慨叹。 王昌龄的这首《出塞》中的飞将军指的乃是汉朝名将李广抵御匈奴一说,可是如今用在这里,意指为何呢? 许多百姓连连慨叹,“唉,若是那位将军还在的话…” “是啊…可惜他与晋王不和,否则他们两个联手起来,哪还有他梁帝猖獗的份,唐朝早就复兴了。” “唉~~”不少百姓摇头慨叹,放下手中茶杯低首不语,眼神黯淡,似是思念故人。 “嗯?在说谁?”小和尚灵动的大眼睛左转右转,有些莫名其妙。 “啪啪~~!”忽地一阵嘈杂声起,小和尚起身抬眼望去,奈何其个子太小,被旁人遮住了视线,只听得一阵叫骂声,“好哇!原来你躲在这里,臭小子,一条腿瘸了还跑得这么快,走,跟我去见官老爷。” 另一个年少稚嫩却狂妄不羁的声音响起,“哈哈,你的官老爷就那么爱搭理你吗?不妨去试试,这种每天都发生几百次的小事儿看看这些昏狗理不理,你以为凭他们能奈何得住老子吗?哈哈!~~” “你…你!好啊臭小子,年纪不大,辈分倒不小…” “好说了乖儿子,这几百钱姑且当你的孝意了,老子就收…” “咣!~~”一声巨响,起初说话之人大声骂道,“臭小子,官老爷管不了你,我今天就替你爹妈教训教训你,哥几个,给我打!” 小和尚爬到茶桌上,垫脚抬眼,看到了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追打一个十七八岁的瘸腿少年,少年拖着一条残腿却也十分灵活,围着茶桌左躲右躲,也没挨几下打,只是嘴角红肿,应是那声巨响时被打到的。 茶摊老板见了赶忙上前阻拦,否则自己这点家当怕是都要被砸烂了,三名男子怒火中烧,哪管得了这个,好像当真要把那名少年活活打死一般,可是少年年纪不大,却十分硬朗,虎背熊腰,拳似碗口,若不是那条残腿,怕是这三名男子合力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好了,住手!”一声洪亮断喝,止住场中争斗数人,只见三爷大手一挥,从说书桌上站起身来。 三名男子见了相互看看,也终是稍微冷静下来,丢下手中棍棒,当中男子上前道,“对不住了三爷,实在是这小子欺人太甚。” 三爷平复口气,轻咳两声而后道,“究竟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我们哥几个合伙开了个包子铺,勉强维持生计,可是最近总是有人偷,今天终于被我们哥几个逮到了现形,这小子不但偷了二十几个包子,还把今早桌上卖的几百钱都拿走了,现在逮到他,不给他点教训是不行的!” 三爷侧眼看了看那名少年,其怀中果真抱着一个包裹,由于刚刚慌忙,几个包子也被打掉了出来,三爷转回首朝着那几名男子道,“此子年纪尚轻,且身有不便,几位何不给他次机会,也好…” “我呸!你这个臭说书的,嘴里吐出来的都是狗屁,一天到晚胡说八道,老子几时用你帮忙了!”黄无三怎也没料到自己好心帮忙,却被前者如此数落一番,而最让其受伤的,当说是自己从事三十几年的说书一行,竟被其说成了狗屁,可是其并不嗔怒,而是怔在了原地。 这时三名男子更怒,为首之人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碎碎念叨,“你看吧三爷,这小子好歹不知,今天我非得教训教训他,哥几个,给我上!” “阿…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三人左右环顾不见有人,朝下一看,这才发现戒嗔小和尚不知几时已挡住了三人去路。 “喂小和尚,别挡路!”眼看那瘸腿少年拔腿要跑,三名男子心下大急。 “几…几位施…施主,你们已经中毒了。”此言一出,直叫周遭之人瞠目结舌。 “啊?”三名男子面面相觑,不知小和尚在说些什么,“小和尚别乱说话,我们好好的怎么会中毒的?” “是…是真的,而且你们中毒已深,乃是世间最毒之毒,再不及早回头,只怕…只怕苦海无涯啊。”小和尚认真的模样着实叫三名男子害怕起来,加之其身份不同,出家僧人说的话怎也要忌讳三分,哪怕他只是个小孩。 “小…小师傅,你…你是说真的吗?”为首男子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嗯,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那还有的治吗?” “有的。” “太好了,怎么治?” “戒嗔。” “啊?” “嗔怒乃佛家三毒之一,是出家人修行大敌,且危害世人,使得世人衍生仇恨之心,轻则危害一家一村,重则引发塌天灾难,其乃三毒之最,也最为难治,”三名男子听得呆若木鸡,小和尚最后道,“所以施主应当尽早去除心中嗔怒,以爱待他人,方可播种善果。” “你…你是,等等!”男子恍然大悟,“你是说让我们放过那个臭小子!?”三人再抬头寻找,却早已不见了瘸腿少年的踪影。 三人再低头看小和尚,虽是心有怒意,但是怎也不好对一个六岁出家孩童发难,一时僵在原地,难以下台。 “咳咳…”三爷跟身上前,手里拿了一吊钱打圆场道,“这位小师傅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而且那名少年也已经跑掉了,何不就此释怀,大家无事收场岂不更好?” 三名男子见已有台阶可下,且有钱可收,当下连赔笑脸,朝茶摊老板道歉,此事便就此作罢。 小和尚见了终是松了口气,朝黄无三笑道,“先生,你…您此举必结善果,日后定会有好报的。” “呵呵,”黄无三伸手抚了抚小和尚的光头,和蔼一笑道,“小和尚,你多大了?” “我…贫僧今年六岁了。”小和尚单手竖掌回道。 “六岁吗?这么小就出头管事,你是哪里人?”黄无三问道。 “哪里人?贫僧…贫僧是五台山上的和尚,打南禅寺来的。”小和尚以为对方问自己在哪修行。 “呵呵,”黄无三笑笑道,“我是说你的家乡在哪。” “家乡?”小和尚挠挠脑袋不解道,“南禅寺就是小和尚的家乡啊…” “咳咳…”黄无三连咳几声,见小和尚不明其意,便也摆摆手作罢道,“好了…” 小和尚见状,伸手到自己的布包里摸出一小布袋,递过去道,“叔…施主,你…这个给你。” 黄无三皱眉伸手接了过来疑道,“这是…?” “药…”小和尚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再点点前者的嗓子,“小和…贫僧会采药…师傅们教的。” 黄无三拿过药来打开一看眼神中颇多感慨,“甘草,野菊花…谢谢你小和尚。” 看着黄无三离开的身影十分萧条,小和尚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因为在他成长的时代中,几乎山下的每一个百姓,都有着这样萧条落寞的背影。 毕竟年少,小和尚不懂与生人如何打交道,如今事情作罢,其也稍松口气,两只小手在自己的百衲衣上来回拍打,大眼睛左看右看,无所事事。 “嘶嘶!~~”街角巷内传出怪声,小和尚侧眼望去,看到有一只大手朝自己招手,似是要自己过去。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小和尚走了过去,到巷内一处垃圾堆旁,遇到了那位瘸腿的壮硕少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竹马玩伴 “嘿嘿小家伙,刚刚谢谢你了啊。”壮硕少年大手一拍,小和尚险些栽倒在地。 “没…没什么,可是施主你偷人家东西,怎么也不大好吧。”小和尚直言不讳。 “哈哈,你还小,不懂不懂,我跟你讲…”说话间少年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带有灰尘的包子,用手轻轻扑了扑,一口咬下大半,然后边咀嚼边道,“这个世道,当你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道德就是狗屁,老子只知道肚子饿就要找东西吃,要是不懂这个,老子早就饿死了。” “可是…” “咕噜噜…”不待小和尚说话,他自己的肚子却已经抢先叫了起来,小和尚面红的抚了抚肚子,这也难怪,昨夜里被罚面壁,只得到厨房中吃了些剩菜剩饭,对于一个还在发育中的孩子来说,消化得自然很快。 “哈哈哈!~~~~”少年大笑起来,但见小和尚耷下脑袋十分羞愧的样子,便赶忙忍住,从包裹中拿出一雪白大包子递了过去道,“给,吃吧,算我的。” 小和尚看到递过来的包子,不禁连咽口水,想起昨夜拾起的那半块菜包,当下食指大动,小手僵在半空。 “给!”少年看了,一把拉过他的手,把包子拍了上去。 小和尚两只手捧着包子忽道,“对了,小和尚是吃素的,这包子不是肉馅的吧?” “哦对,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少年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雪白大包子,从当中掰开瞧了瞧,一手一个扔进嘴里,回首跟小和尚支吾道,“猪似入肚(这是肉的)。” 小和尚看着前者连连点头,着实被其吃相吓到了。 少年又掰开一个,递给小和尚道,“放心吃吧,这个是素的。” 香气扑鼻,小和尚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在小和尚将最后一块包子丢进嘴中时,瘸腿少年已经吃掉了八个包子,并掰开另一个包子递给小和尚道,“猪似熟肚(这是素的)。” 小和尚连连摆手谢道,“小和尚已经吃饱了。”说着小和尚把起初那个包子递了过去道,“这个还给你。” 少年接过来掰开见是肉的,便把那两半素包子塞给小和尚,又吃掉了这个肉包子支吾道,“囊裹瞬农(那个送你)。” “小和尚已经吃一个了,这…”不待小和尚话说完,少年摆手打断,咽下包子连连打嗝笑道,“咯~!你得…咯~!咳咳,你得多吃点才能快些长大,否则会挨欺负的,现在这个世道,不想挨欺负就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咯!~” 小和尚听了,不禁想起昨日里大牛那一群孩子,看着手中的包子心里想着,“对,留一半给自己,另一半给叔叔,嗯,就这么定了。” 看小和尚把包子包好放到了布包中,少年大手擦了擦嘴,弄得面上更是脏乱,“对,只有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想别的吗。” 小和尚点点头示意自己同意,而后大眼睛转转疑道,“可是…你为什么说说书先生是胡说八道呢?小和尚觉得很精彩啊。” “那是因为你还小,不懂得其中的缘由,老子就不同了,懂得多,一听就听出来他说那些屁话根本就是狗屁不通。”少年抚了抚圆滚滚的肚子煞有介事道。 “那…哪里不对呢?”小和尚好奇道。 “首先,那个晋王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瘸腿少年眉头皱了起来。 “唉?可大家都说他是英雄啊,连那个朱什么的人也怕他呢。”小和尚不解。 “哼,”瘸腿少年不屑一笑,“这河东太原是他晋王家的一亩三分地儿,哪一个敢说他不好?想当初河西大军从打完岐沟关打涿州成,一路都打到太原了那晋王才肯出兵抗敌,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他身为一方帝王,连自己势力范围里的百姓都不顾,他算得上什么君王了?” “呃…哥…施主,这你怎么都知道?”小和尚疑道。 “当年从涿州城逃亡到这里的万千百姓,我…”说到这,少年的瞳仁渐红,“便是其中之一。” 小和尚听到这不知该说什么了,毕竟年幼的他感觉到少年的落寞神伤,着实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和尚忽地想起刚刚听书的时的一件事,“对了,那你知道,呃…他们说有一个什么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吗?也跟晋王一样是胡说八道吗?” “不!”少年忽地双瞳炯炯,仰望旭日豪情大盛,“那位将军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保唐为民,以一己之力镇守岐沟关卡,杀得那个什么狗屁均王都傻了眼,是老天瞎了眼,容不得这样的大英雄!” 少年的义愤填膺,反倒使得小和尚更来了兴致,当下小手拉扯前者衣袖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认识那位将军吗?” “嘿嘿…”说到这,少年咧嘴抹了抹鼻子大笑,颇为得意地道,“不是老子吹牛,咱还真认识他,想老子小的时候,他还抱过我呢,我还叫过他叔叔。” 此刻小和尚看着少年的眼里多了许多莫名的崇拜之情,“施主你好厉害啊!” 终日偷鸡摸狗度日的少年,何时被人如此褒扬过?在他的印象当中,已不知有多久没人这样称赞过他了,又或许,从来都没人像这般称赞过他。这次连少年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看着小和尚的神情更显亲切,当下傻笑道,“嘿嘿,你不要叫我施主了,听着好怪。” 小和尚搔首道,“大家都叫有头发的人做施主啊,不叫施主小和尚该叫你什么呢?” “我叫阿虎,你叫我虎子哥就好了,”说着少年起身要走,回首朝小和尚问道,“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大眼睛溜溜转转道,“山上的人叫小和尚戒嗔,山下的人叫小和尚小和尚…” “喂,你总得有个本名吧?”少年皱眉道。 “呃,是哦,小和尚记得是…”这个几乎没人叫过的名字,若不是昨日里碰到了那位道人,小和尚可能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荀易,字嘉容。” “哈哈,好,咱们下次再见了。”少年言罢,消失于街角巷中。 小和尚坐起身,拍了拍僧衣上的尘土,口中默默念道,“虎子哥,咯咯~~,小和尚交到新朋友了。” 走出巷内,小和尚刚好碰到了在找他的悟禅等人,心情大好的小和尚兴高采烈,可是悟禅的神色却十分颓败,看到小和尚扬起的那抹笑容是那般勉强,似乎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般,只是淡道,“太阳落山,该回寺庙了。” 小孩子的头脑最为灵光,感觉当下气氛不对,其余师兄们一个个面色严峻,便不再搭话,跟着一行人渐回南禅,途中只听得师兄们不住地碎碎念叨,“怎么办,最后的几家富户也断了香火钱,如今莫说是百姓了,连我们寺庙自身怕也难保啊。” “阿弥陀佛,如今兵荒马乱,这几年间数家富户相继一贫如洗,人家如今力保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哪还用得了什么以后啊,先想想今晚该怎么过吧,寺庙剩下的粮食昨天就见底了,恐怕今晚只是喝粥都不够分呢。” “唉…”最后的最后,只听得到众人的一声无奈苦叹。小和尚虽颇多不解,但抓着布包的双手还是暗暗地紧了紧。 穿街过巷,一处巷尾角落,那名自称虎子的少年,把剩余的包子,和余下那几百钱买来的馒头,分给那里一个个看似只有十岁上下的孩子们。 “哈哈,慢点吃,还有很多呢。”阿虎大笑道。 “咦?”一个啃着包子的孩子看到自称阿虎少年脸上那块淤青,关切地问道,“老大,今天又被人捉到了吗?” 阿虎这才摸摸自己嘴角处的伤,随即大笑不在乎道,“哈哈,小事情小事情,凭老子的身手哪那么容易被逮到,没事的没事的。” “是啊,咱虎子哥的本领高着呢!” 孩童们纷纷点头称是,在这样一群无家可归,无衣可穿,无食果腹的孩子们眼中,阿虎是他们唯一的寄托,即便在内心深处,他们也绝不承认阿虎会有垮掉的一天。 可是,事实当真如此吗? 阿虎双手捧着那条瘸腿,缓缓坐下,舌头在嘴中缓动,“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伸手到口中寻觅,拿出了一颗断牙,“妈的,那个包子铺的老板下手也太狠了。”阿虎不敢让旁人看见,只得自己在心头暗骂。 不论如何硬朗,如何气魄,他也只不过是个一十有八的孩子… 时光飞逝,黄昏已过,溪流河旁,小和尚一手握着竹筒水壶,一手拿着半个素馅包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还不住地自言道,“多亏了虎子哥,不然今晚又要饿肚子了。”自称虎子的少年虽是痞气十足,但是给小和尚的感觉格外亲切。 今夜庙里只得稀粥野菜,便如阿虎所说,当人连肚子都喂不饱的时候,道德便如狗屁一样一文不值。僧侣们分粥果腹,到了辈分最小的小和尚这里,只有那伴着数粒米粒的一碗稀粥,和几撮味同嚼蜡的野菜,小和尚怕旁人看到,便把那碗稀粥灌进竹筒中,来到昨日里碰到道士的河边,见时候尚早,便自己先吃了起来。 很快,小和尚便把半块包子吃完了,可是仍觉不饱,看着包裹中留给道士的半个素包子和竹筒里余下的稀粥,小和尚按捺不食,时间慢慢流逝,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小和尚心想,“这么晚了,说不定叔叔早就吃过了,学本领一定很累的,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这么想着,小和尚把余下的包子稀粥也吃掉了,在河边洗涮着竹筒,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暗。 小和尚无所事事,按照道士昨日里教的口诀,把体内的气运行一遍,觉得舒畅不少,再一遍,筋骨也舒展开了,就这样不知多少遍过后,夜色,已经降临了。 小和尚伸手搔头,“说不定是叔叔有事?看来今天不会来了,还是先回庙里去吧。”小和尚回到庙里,等着明日到来,可是第二天夜里,道士依旧没有出现,就这样一连过了五日,小和尚都没再见过道士的踪影。 这一天里,小和尚像往常一样,两只小手拿着那把比他自己整个人还要大两圈的扫帚打扫庭院里的灰尘,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小和尚忽然觉得,这把大扫帚似是比以前轻了少许。 “唉…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叔叔的影子,怕是还没见到叔叔,大牛那群人就又要来了。”小和尚挥舞着手中扫帚,自言道。 “哈哈,快看,扫帚星又在扫地了!” 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的不灵坏的灵,小和尚侧目望去,果然又见到了以大牛为首的那群山下孩童。 “好哇小子,上回你敢咬我们老大,今天要你好看!”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瘦弱的八岁孩童上前两步抓住小和尚百衲衣领。 “…天助自助者…”道士的话此刻在小和尚脑中回荡起来,他似乎懂了这其中的意思,“如果不会保护自己,那么便会一直挨欺负,虎子哥也是这个意思吧。” “臭扫把星,你唧唧歪歪在说些什么啊。”孩童伸手欲打。 “黄鼠,你太过分了!~”一个女孩声音响起,便是那位名叫小草儿的农家小女孩。 农家人深信给孩子取贱名好养,才使得这些孩子的名字一个个千奇百怪。不过小草并没能制止黄鼠,后者瞥了大牛一眼,见其点头,便一拳打下,可是这一拳,并没能打在小和尚的脸上。 小和尚单手握住了黄鼠的小臂,另一只手打开前者抓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咬牙使力口中挤出数字道,“你…你的手腕比扫帚细多了。”说着小和尚双手一用力,将黄鼠推开数步。 “什么,臭扫把星,你敢还手!”说着黄鼠露拳挽袖,朝小和尚厮打过来,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小和尚今日毫不示弱,两只瘦小的小手抓在黄鼠手上,与其角力,不落下风。 这一幕看的小草儿也惊呆了,那个平时软弱,只有挨欺负份的小和尚,今日竟这般勇敢。 这场角力的胜利者,是小和尚,黄鼠只觉两只手腕酸痛无力,后退数步不敢再上前。一旁的大牛看不下去了,推开黄鼠站在小和尚身前居高临下,对于一个只有十岁的孩童来说,大牛长得实在高大,若是他出手的话,小和尚绝无胜算,可是刚刚赢下一局的小和尚如今信心大增,抬头看着前者也不甘示弱。 “你不像看着那么弱小吗。”大牛开口道。 “告诉你,以后你们再也不能欺负我了。”小和尚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道。 大牛右手伸了出去,小和尚想单手挡下来,但是大牛可不是刚刚的小孩,小和尚只觉气力不济,便赶忙双手来撑,可还是被大牛一用力摔倒在地,小和尚艰难爬了起来。 庭院来往人多,这些山下的孩童们也怕再招惹大人前来,大牛走时留下句,“这是报上次你咬我的仇。”言罢转身便走了。小草回头瞧了瞧小和尚,而后也跟着出去了。 小和尚眼圈里泪珠翻滚,却撅着小嘴怎也不让它留下,“哼,等着吧,我以后力气一定比你们都大,到时候你们谁也欺负不了我!” 这时走过来一个身影,小和尚抬眼一看,乃是其师叔悟禅。 禅房之内,悟禅与小和尚戒嗔盘膝而坐,悟禅开口训话道,“戒嗔,你可知普善住持当初给你起此法号的用意吗?” “弟子…弟子知道。”小和尚细声道。 “讲出来。”悟禅面容严肃。 “佛家有…有三毒,其中…其中以嗔怒为首,最为…最为难治…”小和尚边哽咽抽泣边道,“其为出家人…呜…修行之大敌,且危害世人…使世人衍生仇恨之…之心,轻则危害一…一家一村,重则…” “好了,”看着小和尚哽咽啼哭的模样,悟禅也心生不忍,心头忖道,“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童,若不是普善住持圆寂前千叮万嘱,我也不会…” 悟禅忍住怜悯之心,再用严肃冷峻面容相对道,“当年普善住持破例收你入寺,对你无有诸多考核,却只有一事自始至终不敢怠慢,便是要你收敛嗔怒之心,为何你今日要与人打架?” “是…是他们先欺负我的!”小和尚不理解,莫说是他,连悟禅自己都是十分不解,一个六岁的孩童,能有多少嗔怒之心?孩童顽劣,难免打架,为何一定要对戒嗔如此苛刻?悟禅不懂,但这是普善临终前千叮万嘱之事,其也只得坚持。 “住口,”悟禅阻道,“你莫不是只记得这几句口诀,把普善住持的心意都抛开了吗?” “徒儿…徒儿不敢。”戒嗔耷头抽泣。 “你明白就好,”悟禅起身,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只是叹了一句道,“禅宗佛理,自有因果循环,普善住持德高望重,早已洞破天机,他如此作为,必是自有其用意,戒嗔,你要悉心接受才是。” “弟子…知道了。” 一个六岁的孩童,怎可能懂得这些?悟禅心中有数,如今南禅寺内诸多事务,其也只得点到为止,当下离去,留下小和尚一人委屈非常。 小和尚现在不想与寺庙里的人碰面,也不想在庙宇中吃饭,因为他知道,反正他也什么都抢不到,这些时日来,小和尚已经一一日吃得少了。 在小溪河边来回踱步,终是累得坐了下来,摘根草咬在嘴中,心中颇多抱怨,摸着瘪瘪的肚子,干脆一头躺在草地上,看着黄昏美景,口中默念那几句普善生前教他的经咒。过了不多时间,一个人影挡住了戒嗔身后的光线,后者一惊,赶忙回首笑道,“叔叔!?” 回首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量跟自己差不多的孩童人影,和传入耳中的那一串银铃笑声,“嘻嘻,我可没那么大的辈分。” “哦,是你啊。”说着小和尚失望地又躺了回去。 来者是那个农家小女孩,小草儿,其上前两步坐在戒嗔身旁,笑道,“你今天好厉害呢,把黄鼠收拾了一顿。” “有吗?” “当然了,他比你大,比你高,却还打不过你,以后你长大了,大牛一定也打不过你的。”小草笑道。 “你说什么呢,小和尚是僧人,哪能一天天打呀打的,这会犯嗔戒的。” “哦,”小草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膝,在一旁问道,“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呢?” 小和尚听了此言,不禁嘟起嘴来,把脸撇向一旁。 小草伸手戳着小和尚调皮道,“说嘛说嘛,娘亲说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就会好很多的。” 小和尚想了想,鼻子又酸楚起来,怨道,“没人关心戒嗔,戒嗔挨欺负了师兄师叔他们要么罚戒嗔去面壁,要么还要教训戒嗔,根本没人替戒嗔说话,戒嗔怎样做都是戒嗔的不好…”说着戒嗔又抽泣起来。 小草儿见了赶忙劝道,“哎呀,你别哭嘛,父亲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再哭就要变女孩喽,变成女孩就不能当和尚了。” “哼,那我去当尼姑,”小和尚说完忽地坐起来反悔道,“不行不行,小和尚不能当尼姑。” “嘻嘻嘻!~~”看着小和尚吓了一跳,小草不禁笑了出来,“为什么呢?尼姑有什么不好?” “倒不是不好啦,”小和尚挠着脑袋道,“爷爷总说等我再长大些,要送我去读什么达摩经书,还有一大堆的经书,说是这五台山上只有显通寺有这些经书,告诉我读完这些书之后会怎样怎样的,小和尚答应过爷爷,所以一定要当和尚。” “哦,”小草应声道,“普善爷爷那么好的人,一定不会骗你的,所以啊,你不能哭了,不然变成女孩子不就让普善爷爷失望了么?” “对!”小和尚倔强地撅起嘴来,伸手擦干泪水道,“小和尚才不哭呢!” “咕噜噜…” 小和尚的肚子又打起鼓来,小草听了伸手去拍了拍,然后捂嘴大笑起来。 小和尚的脸刷地红了,当下耷着脑袋,脸上羞愧得臊红。 “好嘛好嘛,对不起,来,”小草儿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薯,一分两开,将大半的递给小和尚道,“给,吃吧。” 小和尚见了双手捧了过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正欲开口咬下去,忽地停下来朝着小草这边看道,“小草儿,你那点够吃吗?” 小草儿咬下一小口在口中嚼着笑道,“女孩子吃得很少的,出来玩父母非要给我拿这么大一个,我也吃不下,你放心吃吧,夜里我若是饿了,可以在家里找东西吃的。” 小和尚听了心里充满了羡慕,加之其已前胸贴后背,再不顾其他,一大口咬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好吃吗?”小草问道。 “嗯,真香!”小和尚吃得满脸都是,小草见了嘻哈大笑,二者彼此对视一眼,也都大笑起来。 借着日落西山的美景,两个孩子坐在小溪河边,有吃有喝,有说有笑,构成了一幅美妙的画卷,时局当下,若是每日能有如此生活,便是说成神仙逍遥,也绝不为过。 “你知道吗,小草家里前些日子来了个怪人,是小草发现的哦。” “怪人?有多怪?” “还好啦,就是看上去很凶的一个人,不过相处下来,其实是个好人啦。” “是吗,小草家真好,天天都有饭吃,还能收留外人吃…” “嘻嘻,那以后你也可以去我家吃啊,小草收留你。” “才不要,我是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啦…” ………… 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瞬,也未尝不好,两个懵懂的孩童在这一刻的烦恼只停留在小孩打架和食物上,只是一个地瓜,二者已经有了难以分割的羁绊。 可是夕阳西下,美景虽好,却犹有尽时,时光还是在流逝着,乱世的悲剧,依旧每日都要上演。 不过至少此刻,还是美好的。 在二者嬉笑时,没能发现远处树林中的一个人影。 “哼,臭小子,这么小就近女色了,还说是和尚…嗯?”可是当这束目光落在小草儿那张天真无邪的俏脸上时,却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嘴角一扬转身离去,口中碎碎念叨,“算了,今天再容你休息一日,不过明日要双倍补回来。” 一位长发男子悄然离去,留下一个飘渺的背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异族剑客 自天佑元年(公元904年)唐昭宗驾崩,唐朝气数将尽,天下大乱,拉开乱世的序章,天佑二年(公元905年)晋王李克用昭告天下,势要复兴唐朝,讨伐逆贼朱温朱全忠,公然与契丹风云人物耶律阿保机结成拜把兄弟,并邀其共讨河西,可是最后或是因无利可取,契丹放弃此番契机,合作一事付诸东流。 梁王朱温按捺不动,设傀儡皇帝唐哀帝李祝为帝,继而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依旧姓李,朝代依旧为唐,各藩镇难以发作,可是喜怒无常的朱温,终是于天佑四年(公元907年)废唐哀帝,自行称帝,斗胆劝其三思而行的手下也被其刺死,这当中包括当年与氏叔宗、朱友恭一同刺王杀驾的蒋玄晖,可谓狡兔死,走狗烹。 朱温废唐称帝,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可是够本钱与其叫板的天下间唯有其世敌晋王李克用,后者苦苦等此良机,自是不肯放过,便如他初为枭雄之时,屯军百花山,号召天下,共讨贼人,可是造化弄人,李克用竟是于天佑五年(公元908年)疽发病死,河东大军群龙无首,还好其子李存勖不负众望,安抚河东,但也因此错失了讨伐河西的大好时机,如今又过去了两年,李存勖不但完全继承了其父的衣钵,更是有过之无不及,再次出军与如今的梁帝朱晃一决雌雄的日子绝不会久远,现如今的河东,便如暴风雨前一般,十分平静,却是暗藏杀机。 不过乱的可不仅是各藩镇势力,便是如今的武林江湖,一股无名的暗流涌动也已悄然浮出水面。 神州腹地,淮河之滨,自古此地便被称为“淮夷”之地,唐朝之后,此处更名为淮南道,此地盛产小麦、水稻、油菜等,曾是唐朝供给大军的重要粮库。 可是如今要说的并非此事,而是此处坐落有当今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淮南的‘掌剑门’。 传闻掌剑门创始人机缘巧合之下,偶得一柄不世出之神剑,执此剑笑傲武林罕有敌手,其后人继承其喜好,欲得天下名剑,因而此处所掌之剑天下罕有,神兵无数,故以‘掌剑门’立派,威震一方。 不过今日,这中原一等一的名门大派,正遭遇着空前的危机。 ‘掌剑门’正厅门外,此刻正有一人手持四尺长剑,不怒而威,‘掌剑门’此时门内最好的好手尽皆在场,设下镇门绝学,‘承影剑阵’,势要阻止此持长剑男子再踏前一步。 至于这一路来,掌剑门死伤弟子不计其数,观此情形,怕皆是此人一人杰作。 “可…可恨,阁下究竟何方神圣,既是高手,何以不敢报上姓名,如今趁我门主不在,前来偷袭,打伤我门内诸多弟子,休想就此作罢!”掌剑门一领头男子满面肃杀,却是外实内虚,他握剑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不是他的胆识不行,实在是对手太强,令其内心无底。 “作罢?我可没打算就这样算了,把‘承影剑’交出来,我大可放你们一马。”持长剑男子威风凛凛,视眼前二十余人如无物。 “承影剑?那可是我镇门之宝,怎可交于给你!?”掌剑门领头弟子连连挥舞手中利剑,低喝一声,“布阵!” “是!!”二十余名掌剑门弟子对应二十余柄利器,剑鸣声响,交相呼应,洒下天罗地网,便当真如被乌云遮住旭日后的影子一般,无处不在,逼得场中手持长剑男子避无可避,但后者也不惊慌,竟是微微闭眼痴痴冷笑道,“就只有这两下子?知道吗,你们的剑在哭泣啊,因为你们的本领实在难堪,这些剑落在你们手中,实在是很悲哀。” 男子长剑上指,不见其做何动作,只是轻轻一划,这漫天剑雨便破了个缺口,随后只见这二十几名掌剑门弟子瞳孔大张,不可置信,“这怎么可…” “啪!!~~”剑阵破散,除了持长剑男子,场中所有人手中的剑皆脱手而去,跌倒在地喉咙一甜,口吐鲜血。 “不…不可能,承影剑阵乃掌剑门镇门绝学,怎会如此轻易便被此人破了?”众弟子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哼…”长剑男子笑道,“你们手里的剑要比你们识时务得多,剑皆有灵性,当知道不可胜时,它们会拜倒在强者面前,我的兄弟,不是你们手里的东西可以相比的。” 正当此男子胜券在握之时,远处飘来一道浑厚怒吼,嘹亮庄严。 “哼!好狂妄的小子,便让老夫会你一会!”长剑男子一怔,转首回身,这声音由远及近,从远处落下数人,为首之人为一六旬上下的长者,其手持一柄通体明晃的宝剑,低喝道,“不中用的小子们,都给我起来!‘承影剑’阵不行,我门内仍有绝学!” “是!门主!”此长者不是旁人,正是‘掌剑门’门主,沈思山。而跟在其身后的,乃是其独子,沈万钧。 沈万钧见到眼前男子,不禁瞳孔一张,喃喃念道,“是…是他,他…当真来了……” 掌剑门众弟子见门主归来,气势大涨,重拾宝剑再布剑阵,只是与之前承影剑阵稍有不同。 持长剑男子全然不顾施展剑阵的这些人,因为在他看来,他们只不过是跳梁小丑,是猴子,他如今严肃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是沈思山手中的明晃宝剑,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手中长剑的颤抖鸣响,“嗯?你也注意到了吗,这种感觉已经六年没有过了,想不到这个什么‘掌剑门’内除了承影剑,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在。” “哈!~”沈思山剑锋前指,一股剑气夹杂着劲风袭来,直逼长剑男子,后者不敢怠慢,挥剑相抵,只听得“轰隆”声响,被弹开的剑气将一面院墙吹倒。这般威力使得长剑男子也不禁动容,“这…莫非这柄剑是……” “好!再接我第二剑!”沈思山持剑袭来,长剑男子御剑抵挡,不料沈思山手中宝剑剑身一软,好似水蛇一般,绕过长剑咬在长剑男子肩膀之上,留下一条印记,后者下意识伸手与其对了一掌,拉开战局。 持长剑男子抚着右肩,吃痛非常,盯着老者喃喃自语,“果然不错,想不到你竟在这,传说中的威道之剑…” 沈思山一招得手,再不留力,那二十余名弟子聚伸其手,沈思山声音嘹亮,“让你见识下‘掌剑门’双绝,排在‘承影剑阵’之上的绝世剑阵…” “泰阿剑阵!!”言罢沈思山手起剑落,借着那二十余人的剑气合力打向长剑男子,后者凝聚十成功力御剑抵挡,却还是被弹开丈远,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呕…咳咳,好…好一个泰阿剑阵,你…你也算没辱没了这柄神兵的威名,咳咳…” 沈思山刚刚一剑使出了自己十成功力,加之剑阵增幅,这一剑足可说是其十五成功力的一剑,其自认普天之下无人可凭一己之力挡下此招,不过今日竟有人能中招而不死,他也着实有些意想不到了。 “父亲,不要留手,此人绝不寻常!”沈万钧汗流如注,说话之声异常严肃。沈思山看看他,再看看持长剑男子,当下双手握剑冷声道,“泰阿剑阵…” 手持长剑男子从腰间又丢出两把剑,一银一紫,剑鸣刺耳。 “那是…”沈思山瞳孔在一瞬间失了焦点。 “天下第一剑阵?永远也轮不到你这泰阿剑阵,让你见识一下‘最终剑诀’的威力!” 一股不安在沈思山心里衍生,其再不留手,使出倾力一击,带动着最强的泰阿剑阵,口中念念有词,“威道之力,威武不屈!” 一股绝强剑气带着飞沙走石打向持长剑男子,后者口中喃喃,长剑于银紫两剑间一挥,带起一股无坚不破之剑气,硬生生地将泰阿剑阵的剑气冲散,两强相遇,终是引得一声爆破,土崩石瓦,掌剑门正厅大殿损毁大半。 烟尘过后,掌剑门这边尽数倒地,那二十几名弟子半数气绝,余下的也难再一战,沈万钧口吐鲜血,有承影剑护身的他伤势不大,可是正面迎击的沈思山已然瘫倒在地,泰阿剑离手,一时间鲜血淋漓,连连咳嗽。 烟尘另一边,长剑男子缓缓爬起,将两柄宝剑收回腰间,拭去嘴角血渍,淡淡道,“把泰阿和承影交给我,我可饶尔等不死。” “你…你怎会有那两柄剑的!?”沈思山不甘,伸手点指连连颤抖。 “哼,这与你无关,不想死的…嗯?”持长剑男子忽地盯向沈万钧,见其面色并无恐惧,反倒有些许笑意,不禁皱眉,“你笑什么?” “哼哼,不论你修为如何高强,刚刚一击也使你元气大伤,现在的你能不能躲过这招呢…”沈万钧抬眼一笑道,“你才是站在那里呢。” 持长剑男子忽觉不对,本能告诉自己一股浓郁的杀气由四面八方袭来,自己竟是感觉不到一丝可以躲避的空间。 只听得空中一声怒吼,“天杀的,今日你命休矣!” 无数黑点从天而降,如若梵天雨点,数之不尽,且由四面八方而来。 持长剑男子不料如此,当下心头暗骂,“可恶,又是你,你个死缠滥打的臭虫!”其长剑横扫,打落无数暗器,可是万川流水,是挡之不尽的,一时间其身上的擦伤已千疮百孔,长剑男子连连退守,可是尽管他身法卓绝,今日里这些暗放冷箭的人…每一个人的轻功都要在其之上。 “可…可恶,功力消耗太大,否则这些只懂得跑得快的杂碎…”长剑男子心有不甘,但是他知道,如今处境莫说夺剑了,单是保住性命也已难得,当下再不犹豫,挡下暗器袭击连连退守翻出院墙,这时庭院中才闪出数人,为首之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其口带遮面面罩,露出眼角额头上的无数伤疤,朝身旁手下道,“不要让他逃了,追!” “是。”一声令下,其手下已然消失无踪,此等身法,着实让场中所有人膛目结舌。 沈万钧扶起沈思山上前一步,沈思山拱手道,“多谢阁下,否则我‘掌剑门’今日恐要有灭顶之灾,我‘掌剑门’今日欠‘千里神兵’一大人情。” 高大男子侧目看了一眼,而后冷道,“不必了,我只是要杀那人,无意救你。”说罢其消失无踪,只留尘嚣。 “哼,这‘江北草上飞’当真目中无人。”沈万钧皱眉道。 “无妨,若不是他,今日后果当真不堪设想,”看着眼下的一片狼藉,和死伤大半的弟子们,沈思山眉头一皱吩咐沈万钧道,“万钧,为父有伤在身,我要你出去替我办两件事。” 沈万钧赶忙道,“父亲请讲。” “这第一,找到我门内在外的弟子,和你的师叔伯们,告诉他们停止对‘金刀帮’的所有冲突,赶快撤回门内护剑,我有伤在身,泰阿承影不容有失。” “是,孩儿明白,那这第二件呢?”沈万钧问道。 “这第二件…”沈思山仰望苍天旭日,意味深长地道,“你跑一趟‘麒麟山庄’,告诉他们,‘掌剑门’愿出力东海一事,为武林造福,但条件是…率先铲除内患。”沈思山望着持长剑男子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 沈万钧瞳孔一瞪,旋即明白过来,拱手道,“父亲…英明。” “啪啪!~”丛林之中,一持鞭阴柔男子阻住了持长剑男子的去路,口中轻笑,阴阳怪气,“嘿嘿哈哈,想不到你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当日你阻我好事,今天该有所觉悟了吧!”持鞭男子亦阴亦阳,伸手打来。 “哼!就凭你!?”持剑男子一掌打出,将前者震飞数丈,可不见其受伤,依旧阴笑连连。 “嗯?”长剑男子忽觉不对,又是一轮漫天暗器袭来,其凭借剑气打散大半,忽觉力不从心,赶忙躲到树后,这才发现,身上数处伤口已有腐烂之状,更有数处发黑,“下三滥的把戏…”长剑男子赶忙以真气护住五脏六腑,可这无异于将本就所剩无几的功力再打折扣。 森林中出现了那个口戴面罩的高大男子,他的眼睛盯上了地上的斑斑血迹,顺着血渍,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棵树后,双眼充满怒意,周身杀气大涨,“三妹,今日大哥便要报你的断臂之仇!” 高大男子一步步逼近,宛若索命死神,持长剑男子深吐口气,“淮南…西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民生民声 时光荏苒,恍惚间已入六月,天气炎热,万物茂盛,百姓难民们不必像冬日时那般担心遮寒取暖,可是,新的问题出现了…… 瘟疫。 南禅寺的僧侣们最近忙着在山上采药,制成药材分发给百姓,延缓瘟疫,不过也只是延缓而已,百姓们每天都会相继死去。 “小…小和尚!荀易,小和尚!~~~”戒嗔听到后边传来焦急的喊声,回首见到了慌忙失措的阿虎。 “虎子哥,怎么了?”小和尚虽是年纪小,但其聪颖非常,对草药方面更是有其独到的认知,几近达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所以僧侣们此番下山治病救人,也带上了戒嗔。小和尚一心救人,心无旁骛,悟禅一路看下来,半数的和尚都不及这个六岁的孩童。其不禁点头暗暗感慨,“此子果真有其不凡之处,普善方丈临终前寥寥数句遗言,丝毫未提及南禅寺,字字都是关于这个孩子的,看来确实别有深意。” 阿虎跑到小和尚身前,气喘连连。 “虎…虎子哥,你…你别急,慢慢说。”小和尚伸出小手在阿虎的背上来回拍打,帮他捋顺了这口气。 “荀易,我…我有几个兄弟病倒了,你快来帮我看看!”阿虎性子很直,顾不得场中其余僧侣在场,当下拉着戒嗔就走,其臂膀粗壮,力气之大,小和尚几乎都快飞了起来。 悟禅伸手示意众僧人无恙,继续忙自己分内之事,其跟身近步,朝阿虎、戒嗔的方向赶去。 穿街越巷,在一处阴暗,充满异味的角落里,三人终于停下了脚步。这里由于垃圾杂物堆放的关系,发霉变质,这股恶臭绝非一天两天便可形成,恐怕只有苍蝇蚊虫会在此处居住,可是实际上,这里除了苍蝇蚊虫,还有一大批无家可归的孩童。这些孩童面色颓败,有许多躺在地上浑身发抖,如今六月三伏,自不会是冻的,可是其中有甚者还在口吐白沫,眼白上翻。 悟禅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动容,眼鼻酸楚,口叹佛号,“阿弥…陀佛。” “荀易,快…快帮虎子哥看看,他们吐了好多白沫,我…我昨天以为他们吃坏了东西,可是,可是情况不对啊!”阿虎急得双目赤红,嗓子也变了音。 小和尚瞧了再不多言,小手搭在了一个孩童的脉搏上,悟禅在一旁也屈膝蹲下,帮这些孩子逐一诊治。 阿虎在一旁来回踱步,也帮不上忙,但又不敢出声打搅,看着地上这一个个孩子,两行泪水潸然而下。时间一刻刻过去,太阳渐已落山,悟禅与戒嗔竭尽所能,给还有救的孩子敷好药,内服外用,暂且算保住了性命,可是… 悟禅的面色沉了下来,小和尚已经急得哭了起来,阿虎有些犯蒙了,看着场中那个浑身痉挛,嘴角抽搐,怎也停不下的孩子愣道,“怎么了?不是上好药了吗,啊?狗子,你说句话啊,别哆嗦了!说话啊!~”阿虎已经失了冷静,拖着残腿扑在地上声嘶力竭。 小和尚急得两只大眼睛滴溜乱转,已经溢出了泪水,可是…他不知所措。 悟禅闭眼口诵经书,到头来只能借此超度。 “你…你别吓老子啊!快说话,不能闭眼,眼睛闭了就张不开了,快醒醒啊!少拿白眼看老子,混蛋,睁眼啊!!”阿虎来回推动着小孩的身子,满心的不甘。 “呃…老大……”被唤作狗子的孩子哆哆嗦嗦地伸出瘦弱的小手,僵在半空。 “老大在,我在!…”阿虎赶忙抓住前者的手,把耳朵贴了过去,“啊,啊,你说,老大听着呢。” “烧…烧鸡…我…我想吃…烧鸡。” “嗯!”阿虎伸手拭去眼中泪水,“老大这就去给你弄来。” 说着阿虎转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巷口,悟禅伸出去的手,终是僵在了半空,而悄然离开的,还有戒嗔小和尚… 小和尚用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在大街中漫无目的的寻觅,视线模糊了起来,鼻涕顺着嘴角流下,夜里有百姓见了心觉可怜,上前一步半蹲下来道,“小和尚怎么了,走丢了吗?” “不…不是,呜呜…”小和尚抽泣道,“肉,呜呜…要烧鸡…” “啊?”这个年头,三餐糊口已是困难非常,肉…实在是太奢侈了,“小和尚你糊涂了吧,你可是出家人呐。” “呜呜呜…烧鸡……”小和尚两只小手抓着路人裤腿,苦苦哀求,可是路人见了怕旁人误会,扯开裤腿,慌忙离去。 小和尚好像在海面上失去了可以扶持的浮木,他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两只眼睛也看不清事物,他走啊走,街头上的百姓有三两议论的,也有假装看不到的,有好心人上前询问,听到烧鸡二字也只得无奈离去。 一股香气扑来,与其同来的还有叫卖声,“烧鸡啊!新鲜的烧鸡唉!~”小和尚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拭去眼眶的泪水,模糊地看到一家门面店铺,他走了过去,踮起脚尖只得额头双手趴了上去。 “呦,小师傅,咱这可没有素食啊,你去别家看看吧。”店铺老板笑道。 “呜呜…我要…要烧鸡……” “啊?我没听错吧小师傅,你可是出家人呐。”店铺老板讶道。 “狗子快死了,要…要烧鸡,呜呜……”小和尚一边擦拭着眼中的泪水,一边哭诉道。 “你看这事儿闹的…”看小和尚哭得可怜兮兮,店铺老板也心生不忍,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可这烧鸡要一吊半钱一只,咱这小本买卖,怕有人偷都开在屋子里了,这年头养两只鸡不容易,还要防着别人偷,要施舍咱可真施舍不起啊。” “小和尚有…呜呜…”小和尚伸手进布兜,翻来翻去摸出几把草药,和昨夜里剩下的半个硬馒头,两只小手捧着都摆在了桌上,“都给…你,烧鸡…” “唉,我要这些东西也没用啊,这…”店铺老板十分为难。 “啪,”这个时候,一只手拍在桌上,紧紧攥握,拿开后留下一串佛珠,“阿弥陀佛,还请施主大发慈悲,贫僧愿以此物相换。” 来者乃是悟禅。 “大师,您这是…”店铺老板见了不禁心觉有愧,这一串佛珠乃僧人最重要之事物,如今以此来还自己的烧鸡,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五台山上的僧人每日下山为百姓救疾,若是当真如此需要,自己理当慷慨解囊,可是时局当下,一只整鸡的价值实在太高了,他是送不起的,但是其怎也不好拿僧人佛珠做为交换啊。这串佛珠悟禅每日用其参禅打坐,乃是开光之物,对于僧人来说是无价之宝。 小和尚见了,赶忙从脖子上扯下自己的那串佛珠,也放在桌子上哽咽道,“呜呜…小…小和尚也有…” 场中这时闪出一人,其伸手拦下两串佛珠,从口袋里拿出一吊半钱道,“僧人没了佛珠要怎么念经啊,这只烧鸡我请了。”小和尚抬眼观瞧,来者乃是说书先生,黄无三黄三爷。 “呦,三爷您这…”店铺老板见了觉得羞愧难当,当下叹口气道,“唉!~要不是家里老小等着钱吃饭,我也不会这么吝啬的。”说着店铺老板推掉五百钱还给黄无三。 “这只烧鸡有些小,一吊钱就够了。”听了此言,黄无三瞧着店铺老板笑了笑。 悟禅看在眼里,感激非常,连连双掌合十躬身施礼,“多谢两位施主,今日结此善果,日后必当功德无量。”悟禅说着用布包起烧鸡,拉着小和尚连连退去。 小和尚不住回首啼哭,看着黄无三抽泣道,“呜…三爷,你…你的喉咙好些了吗?” 黄无三闻言一怔,旋即缓缓颔首,勉强一笑道,“好些了好些了,幸亏了你的药。” “呜呜…”小和尚单手竖掌,深施一礼,而后与悟禅二人消失于街道之中。 “唉…”店铺老板摇头哀叹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买烧鸡,不过看来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咳咳…是啊。”黄无三连连喘咳道。 “…三爷,你这一吊钱给了我,没事吗?”店铺老板问道。 “呵呵…咳咳,大不了,再…咳咳,连说几日呗,”黄无三沧桑的脸上露出心酸的一笑,自嘲道,“我这种为了五斗米而折腰,靠说狗屁糊口的人,早就配不上什么先生二字了,是我辜负了…咳咳,辜负了这副嗓子,既已如此,还要什么无三书呢,咳咳…” 随着一串咳嗽声,黄无三离开了这家店铺,其身后的店铺老板摇头喃喃道,“今日已是三爷第十日连书了吧,如今又搭了一吊钱在这,恐怕明日,不,是接下来数日里都要不得清闲了,刚刚那小和尚在,三爷忍着咳嗽,是不想让其失望吧…唉……” 黄无三萧条沧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那个发霉发臭的街头巷角,悟禅与戒嗔僵僵地杵在原地,看着眼前情形动弹不得。 阿虎匐在狗子身上,腋下夹着沾着鲜血烧鸡,那血自不是鸡身上的,阿虎现在…头破血流,一条胳膊向内佝偻,怕是已被人打断,鲜血顺着额头流下,一滴滴地落在腋下的烧鸡上,那件本就破烂不堪的砍衫已完全损毁,暴露出来的皮肤青紫红肿,一只眼睛也已肿的快张不开了。 可是阿虎不在乎这些,如今真正让他绝望的,是他身下那人已连开口吃鸡的气力都没有了,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阿虎倔强地用那只还能动的手臂推搡着他,口里低声道,“狗子,起来啊,你闻,这是烧鸡啊!我打赌你从来没吃过吧?你是不是都没见过这么大只的啊?来,你张眼看看,就…就在这…”说着阿虎还勉强把肩膀前伸,尽量将烧鸡递到其眼前。 巷子中是这么地安静,旁边的孩童们围在旁边,暗暗抽泣,他们知道,又有一个终日在一起的小鬼头,再也无法起来与他们一同挨打,挨饿了,可是或许…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阿虎的泪水流了下来,破口大骂道,“妈的,臭狗子,你给老子醒醒啊,你叫我老大…老子就得带好你,你…你们一个个就这么走了,是不是说老子带你们带得不好啊!?” 阿虎用那条好手把烧鸡递到了狗子鼻子前,“你看这是烧鸡啊,你跟老大这么久都没吃过吧?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只要你醒来,老子以后每天都给你烧鸡吃!还有热腾腾的大白包子,你…”阿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大滴大滴地流了下来,最后声嘶吼叫,“你给老子醒过来啊!!!~~~~” 阿虎的吼声,惊动了夜,是那般的凄凉与无助,悟禅看在眼中,心酸难忍,只得默念佛号,希望亡者可以早登西方极乐,不再忍受世俗艰苦。 小和尚看傻了眼,他不懂得什么乱世,他只知道他不想让眼前这个孩童死,他的死给小和尚的好朋友阿虎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他以前以为人之所以流泪,是因为挨了欺负以后没人帮自己说话,反而还要受罚时的那股委屈。可是今日他发现,当你不希望一件事发生,却又束手无策时的那种酸楚无助,更让人想哭。 不知过了多久,阿虎猛地把匐在狗子尸体上的脸抬了起来,嘴里轻声嘀咕着,“什么?你说什么?嗯,我明白了…”周遭的孩子们起初还在痛哭,可是看到阿虎对着那具尸体念念有词,一时间不禁好奇心起,阿虎拿起烧鸡大咬了一口,然后用力咀嚼,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把这口肉咽了下去,然后朗声道,“狗子说他走了,说他去那边很好,要我们在这边也要好好的,帮他尝尝烧鸡是什么味道,来,都过来,帮狗子尝尝这他娘的是个什么味道!” 阿虎把烧鸡撕扯开,分给这群孩子吃,每一个人都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有个小孩还拍拍狗子的脚道,“这烧鸡好好吃啊,而且还有油呢!” 悟禅深吸口气,将自己这只烧鸡也放在地上,走过去帮阿虎接好手臂断骨,用布条竹板固定好后,便拉着戒嗔悄然离去,戒嗔连连回首,看着狼吞虎咽的阿虎,丝毫感觉不到烧鸡的美味,在他看来,阿虎咀嚼烧鸡时的表情模样,比平日里自己吃野菜时的样子还要痛苦,所以他便认定,烧鸡比野菜还难以下咽,还要难吃。 僧人们早已回了寺庙,悟禅与戒嗔二人一路无话的到了南禅,已没有斋饭,二者也早没了胃口。悟禅回禅房打坐,想要参透世间疾苦,今日其悲恐交加,六根难净,恐怕这一参禅,便要直至日上三竿。 戒嗔小和尚哭得累了,一步步走到后山的河边,看到了坐在河边已等候多时的道人。道人伤愈之后重新寻得小和尚,二人自此每日夕阳西下,都约此相聚,道人传授其心法口诀,身法要领,以及一些基本的招式,毕竟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还未到年龄学一些真正的本领,这一教,已是三月有余。 道士缓张双眼,这眼内夹杂的戾气,较之数月前,已是淡去了不少。 “嘉容,今日你迟了。” 小和尚抽了抽鼻子,略带哽咽地道,“对…对不起叔叔。” “你哭了?”道士缓缓转身。 “…嗯,对不起,叔叔教小和尚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小和尚的话语断断续续。 道士伸手打断,向旁两步背身道,“先跟我说一说因何事啼哭,再做定夺。” “刚刚虎子哥的朋友死了,他…他比小和尚还瘦,一直在那里发抖,他还想吃烧鸡,虎子哥帮他弄来了烧鸡…可是…可是他却没吃到,呜呜…”小和尚的话没有条理,不过道士猜到了大概。道士本想嗤之以鼻,这种事放在如今,几乎每时每刻每处都在发生,有何啼哭之理? 可是,对于一个六岁的孩童来说…… “好了,不要哭了,你还没吃东西吧,”道士面容冷峻,但是相处下来,小和尚觉得道士是如今世间对他最好的人,如果普善爷爷还活着的话,两人可以并列放在第一位,尽管普善爷爷更和蔼一些,但是道士对他的好,是那般温暖亲切,“来,快些吃吧,已经有些凉了。” 小和尚伸手接过布包,里边是一根咸菜和一个软软的馒头,这对于小和尚来说,已是十分丰盛的晚餐,小和尚今日下山施药救人,又痛哭良久,着实是饿了,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对于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来说,他的胃口也可谓不小了,比成人拳头还大一圈的馒头一会儿就被他吃光了。 “咯!~~”小和尚连连打嗝,拿过竹筒大口大口喝水,这才缓解下来。 “把这个吃了。”道士口气平淡,拿出一颗圆滚滚又在月光下光泽明晃的药丸,没有协商的余地,虽然小和尚觉得苦不愿吃,但是其对道士有着莫名的敬畏,不敢犹豫,放进口中嚼了两下便借着水咽了下去,然后还不住吐舌,“好苦。” “叔叔,虽然小和尚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尝起来好像是药材的味道啊。”小和尚一边吐舌一边道。 道士眼睛一亮,他当然知道那颗药丸是什么,说是药丸,其实有些不对,那是比药丸珍贵百倍的道家丹药,是由道士亲自而成,不过小和尚如此年纪便能尝出其内含有药,也着实让道士吃了一惊,其淡道,“你整日吃这些东西能有什么营养,这丹药能补充你身体需要的东西,增进你的修为,你现在年幼或许无有差异,不过时日一久,就说十年之后,你便可有成为独当一面高手的潜力,不过前提是你不疏于练功。” “…天助自助者,”小和尚沉思片刻而后道,“只有自己有本事才可生存下去,而自己有本事生存之后,才会有能力帮助别人,这样的话像狗子那样的人就不用死了,对不对叔叔?” 道士听了一怔,旋即点头称是,其心理忖道,“我当初教你天助自助者的时候只是要你有学本领的心,可是你却这般理解,这算是举一反三吗?等等…这种蹩脚的歪理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好咧,戒嗔要努力学本事了!”说着小和尚一跃而起,立在地上挥舞着瘦弱的拳头,信誓旦旦。 “哼,本还想让你歇息一日的,”道士无奈地摇摇头,“那好,叔叔便看看这些时日里的东西你还记得多少。” 小溪河边,道士悉心教导,他怎也想不到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孩竟能吃这般多的苦,其恒心如此坚定,而这股恒心的由来却尽是一些道士认为蹩脚的理由,而且几个月下来,道士感觉到小和尚的天资聪颖,学习之快,都超出了道士所料,其不禁仰望繁星,默念道号慨叹道,“无量天尊,多谢你了,普善大师。” 自若无道心,暗行不见道。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 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 自古民声得民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孩童无踪 日子看似平平淡淡地一天天过去,如今已是八月中旬,夏炎的瘟疫在五台山各寺庙僧侣们的努力下,也终算勉强平复下来,可是这场瘟疫夺去了原本这里难民性命的十之六七,然而奇怪的是,河东太原及其附近乡村的难民不但未减,反而更多了。 只因新的难民,还在陆续赶来… 由此可见,河东近年虽算平静,但其余藩镇,大小征战未曾间歇。 如今是开平四年(公元910年)八月十三日晌午,小和尚戒嗔像过去半年中每日一般,两只小手握着那条比他身量还要高的大扫帚打扫着寺庙庭院,可是如今这把大扫帚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半年前那般巨大了。 “咦?嘿嘿,小和尚又长高了!”戒嗔放直扫帚,拿手比量,发现自己的大脑袋与扫帚顶端的差距越来越小了,而且扫帚也没那么重了,其双手紧握,在庭院里挥舞着,有模有样,“哼哼,小和尚也变大了,以后那帮坏蛋不能再欺负小和尚了!” 听到脚步声响,小和尚赶忙停止挥舞,低头打扫,见庭院门口经过寥寥几个大人后,便松了口气,可是其不禁皱眉搔头,“好奇怪啊,已经好久没见到大牛那班人了,可是他们的父母倒是经常来呢,怎么都不带他们了吗?” 小孩子总是好奇的,戒嗔看看四下无人,便一边假装扫地,一边悄然退出庭院,其脚步看似很慢,却是很快便出了门口,来到善男信女烧香拜佛之处,听着杂七杂八的谈话,这些凌乱的话大部分被小和尚选择性忘掉,可是有这么几句印在了小和尚的脑海中。 “哎!~佛祖保佑,我家棒槌几个月前才十二岁啊,您一定要保佑他平安无事,我以后一定会常来拜您,多烧香火。” “郝婶子啊,您就别难过了,到那里以后,管吃管住,也省得跟着咱挨饿不是?这是福气啊。” “就是说啊,俺家狗蛋才九岁,不是也去了吗,天天跟着咱在家吃野菜窝头的,这两年都没怎么长身体,这去了多有福气啊。” “对对对!”一个尖锐的妇人声音响起,带着那刺耳的名字,“别看俺家大牛下个月才十一,但是那体格特棒,俺敢说你们家娃子都不如俺家大牛体格好,在家里就是孩子头儿,这十年以后,弄不好当个将军啥的领着军队回来光宗耀祖咧。” 小和尚闻声望去,果然是数月前在寺庙撒泼,袒护大牛的妇人,也就是大牛的母亲。小和尚想起当日情形,对眼前这个妇人并没有好感,也不想让其认出自己是当日被其儿子欺负的和尚,便欲离去。 可是在其正欲离开之际,妇人眼角的晶莹引来了他的回眸。 这位大牛的娘亲,两眼通红泛着泪光,双手握着三炷香,口中不住地嘟囔着什么,而后三拜九叩,每一拜都恨不得将额头撞膝,每一叩都叩得石板当当作响,不知为何,小和尚竟是僵在原地,痴了起来。 小和尚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悄然跟着,注意着这位自己不喜欢的妇人,他看着这位母亲跪遍了寺庙里所有的蒲团,拜过了南禅寺的每一尊佛像,花光了身上最后一文钱来买香火,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她跪,她拜,从午时,到申时,整整两个时辰,待她起身要走的时候,两条腿已经不听了使唤,那额头磕得通红发紫,这位妇人不过而立之年,可那张脸上却过早地印上了岁月的痕迹,她拜完了所有神像,心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浅浅的,欣慰的一笑,扶着院墙一步一瘸地下山了。 小和尚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这么跟了两个时辰,拿着扫帚立在南禅寺的正门出口,看着这位妇人的背影是那样伟岸,再没了初时的讨厌,他伸出小手摸上脸,碰到了两串湿润泪痕,不知何时,他竟是无端落泪。 “咦?”小和尚自己都不明所以起来,“我怎么哭了?” 没有受欺负的委屈,更没有看着他人逝去的那股无助感,可为什么还会落泪的? “为什么小和尚一点都不难过呢?”小和尚吸了吸鼻子,看着妇人离去的那条山路,开口自言笑道,“原来哭也可以这么开心呢,嘿嘿…” 小和尚一边傻笑着,一边假装扫地回了寺宇,口里不住地喃喃自语,“不知小和尚的娘是个怎样的娘呢?一定比大牛的娘更好吧…” 整整两个时辰,妇人看似说了很多,其实她只是在重复一句话罢了。 “佛祖保佑俺家大牛,吃好睡好,照顾好自己,一天比一天壮,不挨欺负,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这一天,南禅寺收到了数年来最为可观的一笔香火钱,香客大多为女子, 不,大多为…母亲。 正申时,五台山下的村庄内,小和尚手提白面呵呵嗤笑,南禅寺今日有细粮吃了。 有时候,幸福就是在一个月的窝头中,有一天是香喷喷的软馒头。 “嘻嘻,小和尚,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呢?”一串银铃仿佛,一张俏脸闪现在小和尚一侧。 “哈哈,你瞧!”小和尚提起白面,洋洋得意。 “哇!这么大一袋白面呢,够吃好久了!”小草儿小手紧握,兴奋非常。 “哪有,”小和尚高高提起整袋白面打量道,“庙里的和尚很能吃的,这些一顿都不够呢。” “啊?你们和尚这么能吃吗?这么大的一袋面够小草家吃好多天呢。”小草儿张大眼睛讶道。 “嗯嗯嗯!你别看他们瘦,但他们很能吃的,就好像,好像…呃…”小和尚想到平日里寺庙开饭的情景,自己经常是只留米汤,不禁撅起小嘴沉思道,“好像狗,不对,好像饿狗一样,这么多东西一会儿就吃完了!哎呦!~” “啪!”小和尚只觉脑后吃痛,回头一瞧乃是跟其一同下山买粮的一名师兄,“师…师兄!~”小和尚吓得连连后退。 这和尚跟在两个孩童的身后,此番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入了耳中,一时间只觉面红耳燥,这小草儿一家不过三口,可是南禅寺有多少和尚?这要如何比较。 “哇!大师傅,原来…原来你这里还有两袋更大的面啊,你们好能吃啊!”小草儿惊讶得捂住小嘴,张大眼睛看着和尚手中更大的两袋白面。 这南禅寺的僧侣平日里朴素非常,粮食总不够分,可是如今在两个孩童眼里,却成了恶狗一样的贪吃鬼,和尚无谓与孩童们一般见识,不想惹旁人注意,当下面红耳赤,也不看戒嗔道,“师…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言罢便一溜烟地走开了。 小草儿看着其背影撅嘴吐舌,“哼,能吃还不让人说,当和尚的还动手打人,真讨厌。”小草儿朝戒嗔走过去两步,小手搭在前者后脑上轻轻揉道,“还疼吗?” “不疼,嘿嘿,叔叔教过小和尚,说人总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们的短处,被揭到短处的话很多人就会生气,他生气了说明修行不够,要是悟禅师叔就一定不会打小和尚的。”小和尚装模作样,似是很深奥地道。 “哇,你现在懂好多道理呢。”小草儿听不大懂,但是觉得很了不起,在一旁拍掌。 “嘿嘿,也没什么啦。”小和尚不好意思地搔头道。 “哪有哪有,你很厉害的,现在村子里很多大人都夸你呢,说那个小和尚那么小就会治病救人了,你救了好多人呢。”小草赞赏道。 “嗯…有吗?”小和尚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额头低了下来,搔首的手更加用力。 “是啊,你很了不起呢!”小草看看四周,皱眉疑道,“这里好吓人呢,你来这干什么了?” “这是虎子哥他们的家,我来给他们分些面吃的,你知道虎子哥吧?” “啊,那个凶巴巴的大哥哥啊,他很吓人的,还总抢别人的东西,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小草儿有些不悦地道。 “其实他人很好的,还努力帮助别人,对了,你知道大牛他们去…”二人走着走着,正经过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子,在那处昏暗的地方,没有旁人,只有角落里坐着的一位露宿者,如今乃是八月中旬,气候闷热,可是此人却用一个宽宽大大的布包裹住了全身,连脸都遮了起来,另外不知从哪冒出的三个人,打断了两位孩童的说话。 “喂,”一个声音叫住两个孩子,二者纷纷转头,看到了几个头戴大帽身穿青色衣衫,腰有佩刀的男子,待三个男子看清两个小孩面貌的时候,三人不禁喃喃自语,“原来是和尚和女孩啊,这怎么办?应该没用吧。” 其中一人盯着两人皱眉道,“你们多大了。” “六岁。” “七岁。” “咦?”小和尚听到小草的话后讶道,“小草原来你比小和尚大呢。” “是呀。”小草嬉笑道。 “可是你跟我一边高啊,那么等小和尚七岁的时候一定比小草高了。” “哼,说什么傻话,你可是男孩子,男孩子比女孩子高很平常才对。” “为什么呢?” “呃,因为…” “喂!”三个男子看两个小孩开始自说自话起来,不禁眉头一皱喝道。 见其说话不善,小草毕竟是女儿家,当下后退一步,有些害怕起来,小和尚踏前一步将小草挡在身后。 “嗯?”这个细节被其中一人看在眼里,不禁赞道,“这么小就很勇敢了,虽然年纪小了些,不过或许会有用呢。” “可是他是和尚哎。”另外一人说道。 “和尚怎么了,这些年里五台山上的这群和尚天天嚷着施舍,如今正是用人用钱之际,哪来的钱救济这群整日吃斋念佛的和尚?少一个反而是帮了他们。” 小和尚听不明白这三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他的心里隐隐浮现出了一丝不安,其侧首朝小草儿道,“小草儿,刚刚我问你,你知道大牛那班人都去哪了吗?” 小草儿害怕得声音颤抖起来道,“不…不清楚,娘亲也不肯告诉我,不过好像听他们说,是去当兵做官什么的。” “当兵…那不就是所谓的充军吗!?”小和尚瞳孔瞪大,虽然他年纪小,但是整日里跟道士学习,平时救济百姓,他多少还是对这些俗世懂一些的,可是…“十岁上下的孩童,要去充军?” 河东城镇村庄罕见壮丁,正是屯兵打仗的缘故,故而妇孺孩童很多,可是这十岁上下的孩童,怎会充军的? 小和尚的不安在心头加剧,悄悄朝小草儿道,“一会儿逮到机会你先走。” 小草儿一惊道,“那你呢?” “小和尚会有办法的。”小和尚朝着前者强颜一笑。 “喂小和尚,我们领你去个地方,在那里三餐温饱,有床有被,不会让你饿着冻着,怎么样,要不要跟叔叔们去啊?”这平淡简单的一席话,在当下的这种时局,是那样的诱人,许多人都是因为这样一席话,将孩子交给他们的,可是他们根本不清楚,这对他们的孩子意味着什么,现在也没人清楚,包括这三个执行者。 小和尚和小草皆不禁一怔,三餐温饱,有床有被,不会有饥饿之苦,不会有冻体之苦,这是何等的恩赐?戒嗔不能说他不动心,但是他想到了五台山下需要他帮助治病的乡里,和那个对他细心呵护的叔叔,以及五台山上的一草一木,他…不想走。 “阿弥陀佛,小和尚…咳咳,几位施主的心意贫僧心领了,还请把这样的恩赐留给需要的人,小和尚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 “哎呦呵,这丁点儿的小崽子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哈哈!~”三人之一笑道。 “嗯,等等,你说你六岁?”一男子凝眉道,“那你可是天佑元年生人?” 小和尚闻言一窒,大眼睛转了转,然后掰着手指一根一根的数,而后瞳孔一亮笑道,“对对对,小和尚是天…呃,天什么元年生的呢,你怎么知道?” 三位男子又是一阵无话,片刻过后一男子才轻咳道,“你知不知道前些年有多少个天佑元年出生的孩子被杀掉了?” “呃…小和尚不知道。”戒嗔当然不知道了,那个年纪的他还没开始记事呢。 “那你认识的玩伴里有几个是跟你同年生的呢?”男子又问道。 小和尚与小草儿四目相对想了想,而后纷纷摇头,他们认识的孩童中,当真无有一人是天佑元年(公元904年)生的。 “呵呵,那是因为太原以北,五台山至涿州城,无人敢说自家的孩子是那一年生的,而声称自己是那年生的孩子,在三年前都被杀死了。” “为…为…为……什么?”小和尚哑口无言,双瞳瞪大。 “哼,你这种小孩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家中有那年生的孩子,都带着孩子跑到太原去了,有河东庇佑是无事的,那场杀戮虽然在三年前不知何故终止了,但是现在仍然没人敢说自己是天佑元年的生人,我劝你最好还是跟我们走,不然说不定哪天也被杀了。” “不,小和尚不走。”小和尚语气坚定,这使得软言相劝的三名男子有些气急败坏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日就要带你走!”说着便伸手朝小和尚抓去。 小和尚见其发难,当下计上心头,在地上抓起一把土朝上一扬,三名男子不料如此,眼睛吃痛,小和尚趁机拉着小草儿从下方跑了过去,可是这三名男子明显不是寻常百姓,一人当下回手一抓扯住了小草儿衣领,小和尚力气不及,没能抓住小草儿,当下转首回身惊道,“小草儿!” “哼,臭小子,居然拿土泼老子,”男子擦拭着脸上的尘土,而后要挟道,“你要是不跟老子走,这小女孩就得顶替你。” “呜呜呜,不要…”小草儿被抓在半空中,吓得呜呜啼哭起来。 “你…”小和尚两只小手紧握,怒由心生,双眼竟是不自觉地泛红起来。 一名男子上前要抓小和尚,可是戒嗔连躲几个身位,十分灵巧,男子几次试探都没能抓到他。这时小和尚闪到了那名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露宿者身前,三名男子另外两名打趣道,“哈哈,你这么大个人被一个小孩耍得团团转,真是丢脸啊。” 男子面上挂不住了,气急败坏猛地朝戒嗔扑了过来,戒嗔心里念叨着道士教他的身法,“欲夺位,先失位,借旁位,走其后位,是为以失为得,以退为进,以减为加…”不见小和尚如何动作,却是飘然闪到了男子身后,男子用力过猛,连抢数步,绊在露宿者伸出的腿上,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当即回头瞪着那名露宿者怒道,“混蛋,你找死是吗!?” 露宿者也不理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把小草儿还给我!”小和尚怒道,戒嗔戒嗔,殊不知,他已犯了嗔戒。 “好灵巧的小子,今日老子就…”不待男子话说完,巷内闪出一只手,抓在其手腕上,力大无比,旁人看了仿若那只手长在了其手腕上一样,纹丝不离,“我老弟说让你放人,你听不到吗?” 来者怒发冲冠,乃是阿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猛虎发威 “啊!~”惨叫声响,起初来抓戒嗔与小草儿的男子之一吃痛难忍,手不禁一松,把小草儿放开,而在昏暗的巷子里走出的少年身材魁梧高大,年纪尚轻,正是这昏暗巷子的主人,阿虎。 “你…又是你个死瘸子,上次挨揍挨得不够吗!?”那名男子握着手腕,发狠道。 “虎子哥。”小和尚这才松了口气,把小草挡在自己身后。 “哼,臭小卒,也敢一口一个老子称呼自己,你们的老子在这呢!”阿虎今日似是十分生气,满面肃杀之情,与往日里判若两人。 戴大帽男子之一上前一步欲教训教训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可是其一拳打出,竟被阿虎单手格挡开来,而后另一只手抓其后脑,用力推向自己的膝盖,这一下已然将其鼻骨踢断,而后大力一掷将其面朝墙摔去,一时间其满面是血,已是意识模糊,小和尚不敢见血,当下视线一落,让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咦?怎么虎子哥的那条腿不是瘸的吗?” “你…你……”另外两个男子心头慌了起来,拔出腰间佩刀,颤颤巍巍道,“你这小子根本不是瘸子,好哇你!”说罢二人齐齐举刀而来,可是那名之前摔倒的男子全然忘了那位露宿者,其单腿一伸,又将其绊倒,不仅如此,露宿者再将脚抬起,以脚跟相击,砸在其后脑上,当下其便已昏厥过去。 阿虎丝毫不畏惧那病佩刀,竟是凭单手徒手猛地抓住其刀背,那柄刀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其力气之大,可见一斑。 “你…你想干什么?那帮小子们现在过得好得很,你该谢谢我才是!” 这句话,让阿虎想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一件事。 那日里,阿虎捧着一大包偷来的食物兴高采烈地回了自己的老窝,他全然忘记了身上的淤青和伤痕,他只想着今日里大家都能吃顿饱饭,可是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老窝除了苍蝇蚊虫这些常客外,竟还有一批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其人数十数人,皆头戴大帽身着青衫,阿虎撇下食物保护自己的这班弟兄,可是面对这班不速之客开出的条件,阿虎的这班弟兄…心动了。 他们不想成为阿虎的负担,他们体弱多病,不似阿虎这般健朗,他们深深爱戴着这位老大,但是不论如何强健如虎,如此下去阿虎也终会有倒下的一日,他们不想害了他,阿虎怔怔出神,看着自己这帮弟兄被这群不速之客带走了,一开始反抗的他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可是他的身体…并不觉得疼。 就这样,他每日里庇顾的这群弟兄,和夏日里新逃来的弟兄,都走了,这个老窝只剩其独自一人。 “知道吗?你们提供给我弟兄的条件老子也能做到,他们走了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可是老子今天有两笔账要跟你们算一算!”阿虎说话间握在刀背上的手隐隐发抖,竟是“啪啦”一声巨响硬生生地将刀身掰成两半,这可将眼前这位大帽男子吓得连退数步,裤子都湿了。 “老子最看不起你们这班河东兵了,老子以往挨揍,都是因为拿了人家的东西,挨揍是应该的,可是你们这群杂碎,领走了老子的小弟们,竟还揍了老子一顿,如今还敢踏进老子的地盘,你以为我会不奉还回来吗!?”说着阿虎飞身一脚,将对手踹出两丈开外,大帽男子干呕一声,竟是跪在地上连连呕吐起来。 阿虎上前几步蹲下抓着其帽子狠道,“第二,老子这个和尚老弟不想跟你走,你他娘的居然抓小女孩要挟,这也他娘的算是男人!?”说着阿虎单手便将其拎起掷出丈余远,当即晕厥过去。 “虎…虎子哥…”小和尚看着这位平日里虽是痞气十足,但尚算和气的少年今日里满面的杀气,也不禁心头害怕,其身后的小草,更是两腿发抖,浑身哆嗦起来。至于那名露宿者,依旧耷着脑袋,一动不动。 阿虎转回身看看小和尚,肃杀之情去了大半,上前两步苦笑道,“荀易老弟,真是不好意思,瞒了你这么久,虎子哥不是跛子呢。”说着阿虎还将自己平日里的那条瘸腿高高踢起。 “虎…虎子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装瘸?还有大家都去哪了?”小和尚不明白,满脑子的疑问。 “哼,你虎子哥若是不装瘸,早就被这群河东小卒拉去参军了,你也知道,虎子哥我是最讨厌他们河东军的。” 原来,阿虎是六年前从涿州城逃亡到五台山脚下,太原边界的难民之一,其一路下来,半数同伴在逃亡途中被河西军屠杀,其中包括自己的娘亲。梁军在河东的势力范围内肆意滥杀,但晋王却迟迟不肯发兵,耽搁了无数百姓性命,虽然最后河东军终于发兵大败梁军,可是阿虎对于河东军对百姓弃之不顾这一举动,牢牢地铭记在心。 他自幼力大无穷,体格健朗,自己每日里更是刻苦练功,白日里在外人面前假装跛腿,以免被迫入伍,在这里卧薪尝胆的数年间,他收留了一个又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为其庇护,遮风挡雨,可是如今,这帮孩子们都走了,他苦思数日,终于放下包袱,决定也是时候做些自己该做的事了。 “荀易老弟。”阿虎面色一转,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 “是…是!”小和尚赶忙应声答话。 “虎子哥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以后很久都不能见面了。”阿虎抚着小和尚的光头,淡笑道。 “你…你要去哪啊?”小和尚疑道。 阿虎眺望远方,昂首道,“天大地大,我吕虎何处去不得?”其下意识转首看向不远处的那名拾荒者,而后暗暗再道,“长沙府武穆王马殷雄踞一方,广纳群意,当下储蓄实力罕有斗争,百姓亦无过多怨言,长沙府又坐拥地利之优,不失为一处去处。” 小和尚搔首皱眉,他只觉得今天阿虎说话与往常很是不同,自己全然不明其意,抬起大眼睛疑惑道,“总之…虎子哥你说的地方是哪里呢?离这里远吗?” 阿虎怔了一下,这才意识道戒嗔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这般与他说话是很难说清的,当下朗声大笑,伸手指道,“哈哈,在那边。” 顺着阿虎的手指,小和尚看到一座硕大无比的山,而后脑袋一歪道,“虎子哥要去山上?” “不,”阿虎盯着那座大山目光炯炯,“是山的另一边。” “另一边?山的另一边也有人住吗?”戒嗔以为,世界便是五台山的南禅寺,到山脚下的村庄,以及一个偌大的太原,他一直觉得那座山好遥远,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到那里。 “呵呵,是啊,天下很大的,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阿虎今日里仿若一个大人,抚摸着戒嗔的脑袋。 “那…虎子哥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小和尚要怎么才能见到你呢?”小和尚虽然的前者的话不甚明了,但他觉得似乎以后很难再见到这个虎子哥了,心里满满的不舍。 “哈哈!!~~~”阿虎仰天一阵狂笑,而后道,“好,至少虎子哥走后还知道这个地方仍有人惦记着我,放心吧,只要有缘,你我日后一定还有机会再见,到时候你要长大,成为一个不得了的人,不要让这小小的地方困住你,记住,男子汉要有鸿鹄之志,不可屈居于草塘之间!” 阿虎虽然为人豪迈直爽,但终究只是个市井之徒,这种话怎会出自他的口中? 言罢阿虎瞥眼看看那名拾荒露宿者,似有深意。 小和尚依然不懂这番话的意思,但是他觉得很重要,便深深的印记在了脑海中,这也对日后那个改变其一生的决定,起了绝对性的影响。 小和尚领着小草儿走了,不是他不想多呆一会儿,而是阿虎颇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阿虎望着小和尚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那依然坐在其身后的露宿者,终是开口说话了,“这样好吗?” “哼,”阿虎闭眼忍住那两串晶莹,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患得患失?小弟们被抢走了,这个小子日后还请您多留意留意,老子便再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这些年来也攒下些盘缠,该是时候启程了。” “长沙府的武穆王虽是一方霸主,实力非凡,但其并无帝王之相,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拾荒者淡道。 “哼,我意已决,老子是不会为讨厌的人卖命的。”阿虎语气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拾荒者沉默半晌后才道,“我这里有本兵书,乃是我整理之笔记,你要不…” “不用了,”阿虎摆手笑道,“平时你已经教我够多的了,那本书上的字十个有七八个我都不识得,看了就头疼,说不定哪天就让老子当柴烧了,还是算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拾荒者才淡道,“今日就要走了?” “嗯,马上动身,我开罪了这的军士,再不走恐怕会有麻烦。” “那这三个人怎么处理?”拾荒者语气不变,依旧平淡。 “哼,”阿虎嘴角一咧道,“如果让他们回去,我那和尚老弟就会有麻烦的。” 拾荒者听罢沉默一下,而后依旧淡道,“就交给我处理吧。”说罢,拾荒者起身挪步,背对阿虎,依旧耷着脑袋。 “等一下前辈,”阿虎伸手叫住拾荒者,而后目光炯炯道,“当日你我见面的时候,你出手帮我,而后对我多般照料,教我本领,传我兵法,阿虎我虽不曾受过他人教诲,但也察觉到前辈你见多识广,对兵法更是熟悉非常,绝不是寻常拾荒者那般简单,当日你不肯告知我您的身份,难道今日阿虎我走了,您还是不肯相告吗?” 拾荒者的身躯微微一震,僵在那里良久不曾动弹,最后只是淡淡道,“我只是一个罪人,无资格谈什么身份,我也知道便是尽我余生也难偿还这罪孽之万一,只希望当我仍苟存于世的时候,能为我的罪孽做些弥补。” “…那日后你我相见,我该如何与你相识?” “如果日后你若觉得那人身形似我…”拾荒者面不视人,略带哽咽地道,“便叫一声伯伯,若那人当真是我,我会与你相识的。” 拾荒者脾气如此,阿虎也不再勉强,当下双膝跪地,朝着拾荒者的背影连连磕头,最后朗声道,“前辈大恩,阿虎此生不忘!” 言罢,阿虎走了,离开了这个村庄,穿过了太原,开始了他的长途跋涉。 而这位拾荒者,干净利落地杀死了三个士卒,焚烧了他们的衣物,巧妙地处理掉了尸体,在这个过程中,他口中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六岁,天佑元年生人,六岁,天佑元年……” 自此之后,这个村庄变得愈加死寂,很多人都时常不住地念叨… “哎,那个偷东西的壮小伙呢?怎么最近都见不到他人了。” “是啊,以前看他拖着瘸腿穿街越巷的还挺热闹,怎么现在都不见他了。” “八成是饿死了吧。” “别瞎说,我觉着他比我吃的都好咧。” “那是被人打死了?” “不知道,但那毕竟只是个孩子,也犯不着下手这么狠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帝王道上 在阿虎离开的当日,小和尚于傍晚去到了那个雷打不变的地方,去见那位对其悉心教导的道士。 小和尚今日的心情并不好,一个他非常要好的朋友,以后可能都很难再见面,毕竟,那座山太远了,山后面要比那座山还远吧…小和尚是这么想的。 可是人都喜欢惊喜,尤以小孩子为甚。 戒嗔来到小溪河旁,看到的除了道士之外,还有一桌丰盛的斋菜,和一只竹草编织的玩具。 道士平日里不苟言笑,面上略带阴气,可是今日他见了小和尚,竟是勉强自己,僵硬地笑面相迎道,“嘉容,过来坐。” 夕阳西下,衬出道士飘渺身影,那一头光鲜长发,妒遍天下女子,面上的冰山冷峻,依旧冷艳无双,即便如今年已三旬,却有着不逊双十年华的容颜,只是那双眼睛,隐含着远超其年纪该有的沧桑忧郁。 小和尚加快脚步赶了过去,可是大眼睛却不曾离开过那石桌上满满的食物,和那只精致的竹草螳螂。 “叔…叔叔,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过年吗?不对,过年的时候都会下雪才对啊,那今天…嗯……”小和尚抓着脑袋不得其解。 “今天是八月十三,”道士拿过杯子,亲自给小和尚斟了一杯水,闭眼道,“那个老…咳咳,你的普善爷爷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吗?” “普善爷爷?爷爷他跟小和尚说了很多啊,叔叔指什么?”小和尚喝了口水,瞪大眼睛惊道,“哇!这水好甜啊,叔叔是从哪里打来的?跟这小溪里的水完全不一样。” “罢了罢了,”道士见小和尚不得其意,便不再追问,而是品口茶水后略微闭眼赞许道,“水之德在养人,其味贵甘,其质贵轻,这玉泉泉水,可不是每天都能喝到的,此水沏茶色香味俱佳,你要不要尝一下。” 接过道士递过来的杯子,小和尚认真地抿了一口,在口中小心斟酌,久久方才下咽,故作沉思状,也不答话。 道士看了眼,举杯瞥眼道,“你可以说不好喝。” “真的吗!?”小和尚这才露出鬼脸,轻吐舌头道,“好苦啊,只是水的话明明很甜,弄成茶的话不是糟蹋了这么好喝的水了吗?” “哼,无知小儿,”道士无奈轻哼一声,“不曾经历世事,又怎知何为苦涩,何为甘甜?人生就像这杯茶,苦,也只是一阵子,绝不会苦一辈子…” 说着道士叠指缓缓点指,一旁小桶内的泉水竟是无端成股升起,来到了道士的手腕上缓缓涌动,仿若水蛇一般,小和尚看呆了,食物从僵住了的口中掉了出来。道士看着手上的水流半眯双眼,心头思绪万千,“那个老秃驴虽然讨厌,但说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五行水遁一向是我薄弱之处,这半年间研习水遁,着实对消减我体内戾气颇有帮助,可是…”道士眉头微微皱起,“这水遁修行如此缓慢,如今更已停滞不前,难道当年潜入我内心的暴戾之气,当真无法根除吗?难不成这将是我无法跨越的一道瓶颈吗?” “哇,叔叔你好厉害啊,这招好好玩,能不能教我?”小和尚看得来了兴致,在他看来,这比他平日里学习的那些枯燥乏味的事情要有趣得多。 道士低眼观瞧,小指轻弹,一粒水珠打在了小和尚的脑袋上,凉得后者哎呦一声,两只小手连连着脑袋。 “只要你好好用功,这些小把戏不过是凤毛麟角。”说着道士把水引进口中,体会那股甘甜。 “真的吗?那小和尚一定会用功的,成为…成为阿虎哥说的那种不得了的人,以后就能再见面了。”小和尚攥紧双拳,暗下决心。 道士单眉一挑,看着小和尚,淡淡道,“嘉容,今日见你走过来的时候,似有心事,要不要同叔叔讲呢?”时日久了,这个冷面的道人,竟也懂得了些许与小孩子打交道的门路。 “呃…虎子哥,就是小和尚山下的好朋友,他今天走了,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比那座山还远,说是在那座山的后面,找五什么王,叫马什么的人,以后很难再见到面了…”说到这,小和尚神色用暗淡下来,心生悲凉。 小和尚虽是说得不大清楚,但道士也猜出了大概,想必是那个叫阿虎的少年去南方投奔哪一处藩镇麾下了吧,如此世俗之事,道士自然是不愿做多顾虑的,不过小和尚这字里行间当中有一个词,让道士不禁眉头大皱,“好…好远?”道士说着还不禁看向那座山,走到那座山,在他的人生中,不过是万里江山中的一粒石子而已。 道士正襟危坐,拿起那一小桶玉泉之水朝小和尚训道,“嘉容,你可知这泉水从何处打来?” “嗯…不知道啊,很远吗?”小和尚奇道。 “不,一点都不远,只是比那座山要远些罢了。” “噗!~”小和尚一口水呛出,连连咳嗽道,“那…咳,那么远!?叔叔你是怎么走那么远路却还能赶在太阳下山前回来的?” “哼,暂留之地,暂识之人,何故不舍,何来伤悲?这个世人纠纷不清的江山,也没有多大,何况是一座小山?”道士言罢,饮尽杯中茶水。 “江山是什么?那虎子哥说的是…哦,对了,虎子哥说天下很大的,那天下又是什么?”小和尚大眼睛滴流乱转,奇道。 “江山…不过是一些痴人前仆后继,争相抢夺,却又屡屡易手,映出世俗丑陋的罪魁祸首,至于天下…”道士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缓缓起身,仰望夕阳,眼神迷离,竟是痴了起来,仿若缅怀故人般叹道,“记得有人这么说过,天下很大,远比世人想得还要大,你以为你看到了它的全貌,却是殊不知,被那冰山一角给蒙蔽了双眼,就好像只因一叶障目,便识不得泰山雄伟。” 小和尚听得抓耳挠腮,全然不知前者到底在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叹道,“好深奥啊。” 道士这才发觉自己说得有些远了,才转回首淡道,“等你长大了,就都明白了。” “是不是说小和尚长得越大,这些江山啊,天下什么的就越小,以后小和尚翻过那座山,或是去取那个泉水什么的,就好像叔叔你一样容易了?”小和尚动动脑筋,又做出了一些奇怪的总结。 道士想了想,小和尚说得倒还真有那么点道理,便也点点头道,“嘉容长大了,天下便相对变小了。” “那小和尚要长到多大呢?”小和尚疑道。 道士抿口茶水,才慢条斯理地道,“嘉容你今天多大了?” “今年吗?”小和尚有些不高兴地道,“怎么叔叔连小和尚多大都不记得了,小和尚今年六岁啊。” “呵呵…哈哈!!~~”道士忽地长笑一声,而后摸着小和尚的光头点头道,“对,嘉容六岁了,记住,你已经六岁了。” 小和尚不明所以,却是被道士眼中隐隐闪现的泪光吸引住了,这是小和尚第一次将眼泪与道士联系在一起,其心头不禁疑惑,“怎么,这样的叔叔…也是会哭鼻子的人吗?” 夕阳映射着叔侄二人的倒影,和石桌上那奢侈的斋饭,这或许是夕阳下最美的一道光景。 如今已是开平四年(公元910年),八月中旬,平静正悄然流逝,一场偌大的暴风雨,即将夹杂着血雨腥风袭来,乱世,也将更加凌乱。 河东太原一处安逸庭院内,此处鸟语花香,一曲优美的乐章正在上演,旋律跌宕起伏,可谓惊涛骇浪,引得聆听者腔中热血汹涌难平,仿若树木枝叶,鹃花鸟儿也都随之摇摆,可相反的,那位真正的聆听者却显得异常平静,这位老得已无法估其年纪的老人,撇开胡须淡淡品茶,好似不为所动。 一曲作罢,花草停摆,鸟儿安逸,这位演奏者也不得不连连深吸吐气,平复胸腔激荡,半晌过后其方抬起头,露出一副英气逼人,俊朗孤傲,器宇不凡的年轻面孔。其一身素衣打扮,却掩不住那骨子里透出的王者之气,这位年纪不过二十四五的年轻人,不论走在哪里,乍一看便可知其绝对是人中龙凤。 听琴老者饮罢茶水,暗暗叹道,“李公子,你的琴技又进步了。” “哪里,”这位李公子站起身来,微微颔首敬道,“是莫老师您教诲得好。” “李公子不必过谦,以你如今瑶琴之造诣,便是寻遍天下,也实属一流,当年老夫在你的这个年纪,相比起来,也只得望尘莫及,”赞赏过后,这位莫老也不忘过问,“不知此曲作何名堂?” 这位被称作李公子的年轻人淡淡笑道,“此曲实属存勖即兴而发,还未取名,不如老师您为此曲命名如何?” 自称存勖,又姓氏为李,此人正是河东霸主,李克用之子,如今的晋王李存勖! 莫老口吹茶水,斟酌半晌后才道,“帝王道上如何?”言罢继而饮起茶水。 “帝王…道上?”李存勖思量再三,而后盯着莫老须臾功夫后才暗暗道,“便依莫老之言,存勖今夜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 莫老也不答话,依旧闭目饮茶,想来普天之下,胆敢这般态度对待这当世枭雄的,也只得此人了。待李存勖走后,老者身旁不知于何处窜出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孩童,虽是年幼,但也可看出其眉清目秀,生得可爱至极,与李存勖乍看之下还有三分相似,其扑了过来抓着老者衣衫笑道,“哈哈,老爷爷老爷爷,我哥哥他弹得很厉害吧?是不是是不是?” 一直面无喜色的老者,见了这个孩童后竟是忽地开怀起来,摸着小孩额头和蔼笑道,“是啊是啊,他弹得很好。” “跟修碣比呢?”小孩问道。 “呵呵,你啊,你还太小,当然还不如你哥哥。” “…嗯…也对,哥哥好厉害,那是不是日后修碣就会比哥哥弹得还好呢?”小孩不依不饶。 “只要修碣努力用功,一定会的。”莫老笑道。 小孩听了此言眉开眼笑,还洋洋得意道,“嗯,我就知道,可是老爷爷啊…” “怎么?” “修碣听了哥哥弹过那么多曲子,虽然这首曲子跟老爷爷你弹得曲子比较感觉还是少点什么,不过这已经是哥哥弹过最好的一首曲子了,为什么老爷爷你刚刚还是没有笑容呢?还有,你给哥哥取的那个什么什么道上又是什么意思啊?” 听了这话,老者不禁轻叹一声,“你还小,不会懂的。” 孩童显然不喜欢听这种话,小嘴嘟了起来,趁着老者不注意两只小手猛地一抓,抓住老者胡须猛力拉扯,“老爷爷又瞧不起我了,你不说说看怎么就知道修碣不懂?说嘛说嘛!” 老者疼得呲牙咧嘴,着实拗不过这个小孩,便赶忙求饶道,“好了好了,莫爷爷说就是了。” “嗯!”小孩高兴得抚着脸颊,在一旁倾听。 “这一首曲子惊涛骇浪,由内而外,由感而发,说明这按捺整顿多年的河东大军,终于要有所行动了…”莫老暗暗摇首喃喃叹道,“亭内瑶琴,院外刀枪,一首帝王曲,殃及百姓家,雄狮渡江,万里血泪,河东一声吼,剑指…宣武门…” 小孩听了怔怔出神,见前者道尽,赶忙故作明白撅起小嘴连连点头,而后又装模作样地问道,“那…那个什么道上的名字又怎么回事呢?” 莫老看了看这个孩子,可见其全然没有听懂,无奈地摇摇头,而后站直起身,手负于背,仰望苍天厚土,再暗暗叹道, “帝王道上寻霸业,不见身后尽枯骨。 淡忘黄巢辛酸史,只求身前身后名。 万民难求三餐饱,一将功成万骨枯。 人来人往人不在,古来征战几人还?” 小孩故作沉思良久良久,但见老者不曾转回头来,自己也失了兴趣,自言自语道,“怪老头,我去找弦哥哥听曲子,他弹得比哥哥弹得还好咧,总是听不够呢,嘿嘿!弦哥哥也没比修碣大多少吗,怪老头,自己在这胡言乱语吧!”这么念叨着,孩童还不忘回首朝着老者背后做个鬼脸,才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小孩子或许不懂,但是一场史诗性的战役,很快便要打响。 一场决定谁才是中原第一霸主的战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山上来客 金秋十月,碧空如洗,秋风瑟瑟,天气转凉。 在这个极易受凉的深秋,许多人难免身体有恙,可是小和尚戒嗔却一如往昔般地生龙活虎,挥舞着大扫帚,扫着地面上不尽的落叶,那看似单薄的身体,舞动起扫帚来却是丝毫不费力,也忘记了深秋的丝丝凉意,玩得起兴了,其不禁还试着回想着道士叔叔教自己的东西,“叔叔说人身体里有气,只要运用得当,远比蛮力强之百倍,怪不得这大扫帚现在这么轻了,如果按照叔叔所讲的话,那么这地上的叶子是不是也…” 这么想着,小和尚闭起双眼学着道士运用道术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天下万物不离五行,五行有遁,妙法万千,这树叶应该是木遁吧…”小和尚周身运气,小手舞动,果不其然,周身的落叶随风而起,聚拢身来,这一景象使其一下子自信起来,丢掉扫帚,两手摆动,落叶越来越多,逐渐凝聚成球,可是小和尚尚未懂得如何控制体内真气,不禁慌乱起来。 “哎哎哎!这边这边!~~”小和尚想把落叶球抓回来,两只小手赶忙前抓,由于用力过猛,猛地把落叶球打散,劲风一道,将这团落叶打向庭院门外,刚好打在了一名准备进门和尚的身上。 “哎呦!!~~~”这个十岁的和尚突然受惊,待落叶都打去之后,他才左右环视奇道,“嗯?今儿的风有这么大吗?” 小和尚趁其不注意赶忙拾起扫帚,悄悄吐舌回首继续扫起地来。 “喂,戒嗔!”和尚朝戒嗔走了过来。 “是,师兄。”戒嗔回身施礼。 “最近已经是深秋了,感冒受凉的人越来越多,不止是山下百姓,也包括我们寺庙中人,这虽然不至于像夏天时候瘟疫那般严重,但如今寺庙里的药草已经快用空了,需要尽快补给,打扫的事情先放一放,悟禅师叔要你与师兄弟们一同去山里采药,你快些动身吧。”和尚言罢离去,这本就清贫的南禅寺内,如今再添僧人受凉卧床,着实人手有些不足。 小和尚听罢也就兴高采烈地去了,总比一边扫着地上的落叶,再看着树上的叶子落下来要好得多。 这南禅寺内收藏各类药草杂书不计其数,加之夏日之时小和尚为救百姓潜心研究,着实已有些入门,而且教其本领的道士精通炼丹之法,其对此颇感兴趣,久而久之便也习得一二。 小和尚上山去采药,熟门熟路,其专心致志,竟是忘了时间,这偌大的山和尚们分开来采,便也失了联系,直到夕阳渐落,小和尚才发觉自己有些晚了,“嗯,是时候该回寺庙了。” 小和尚的药箱早已装得满满的,若是寻常六岁孩童,背起来着实有些吃力,不过小和尚运用道士教他的法门,倒也不觉得重了,可是直觉告诉他… “谁啊?”小和尚缓缓回首,仿若撞上了一面墙一般,哎呦一声跌倒在地,还不住地揉着脑门,再抬眼仰视那“墙”,竟是一位身材高大,口戴遮脸面罩的男子,小和尚眼睛颇为灵光,即便视角不好,他也清楚地看到了男子眼角额头处那一道道细小的伤疤。 “你…你是谁啊?”小和尚疑道。 男子俯视着小和尚,片刻过后方才不答反问道,“你来这座山上做什么?” “我…小和尚是来采药的啊…”戒嗔赶忙答道。 高大男子看了看小和尚身后撒落的药草,再将视线挪回到小和尚脸上,道,“你来这里采药,可还见过其他人?” “呃…”小和尚眼睛转了转,大眼睛一张笑道,“有啊,还有师兄他们。” 高大男子皱了皱眉头,盯着小和尚再问道,“除了和尚,有没有什么其他生人来过这里?” “嗯…”小和尚抓挠着自己的小光头,这一天都在专心采药的他当真不觉得自己见过什么陌生人,只得摊手道,“没有啊,这座山平时也很少有人来,应该没有吧。” 高大男子的眼神停留在小和尚的脸上,好似不打算挪开一般,这使得小和尚觉得浑身不自在,大眼睛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远处飘来淡淡花香,高大男子闻到侧目远眺,再回首看看小和尚,一阵劲风闪过,高大男子便已消失无踪,小和尚看着其离去的路线,怔怔出神,半晌过后… “妖…妖怪啊!!~~”高大男子的身法着实吓人,消失在小和尚视野不过转瞬功夫,这般速度当真让人觉得不是凡人可以办到的,吓得小和尚赶忙收拾好药草便跑,跑了一段距离,小和尚再回头看看,已不觉得那般害怕,自己才放慢脚步碎碎念道,“那么大的个子行动还那么快,一直盯着小和尚看,真是怪人,不过那股花香是什么呢?好像在哪里闻到过,是什么花呢…” 小和尚在山路上走着,走了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他忽地瞳孔一张,看到了地上有斑斑红色,小和尚蹲身用手指沾了沾,放在鼻尖上,当下便认定那是血渍。 “怎…怎会有血的?而且这血应是新鲜的,可却泛着黑色,是中毒后流的血吗?”好奇心和救人之心的促使下,小和尚顺着血渍而寻,可是到了一处平地血却突然断了,小和尚站直起身,环视了下四周,搔头皱眉自言道,“怎么回事呢?如果说真是有人流血受伤的话,血迹不是应该通往那个人在的地方吗?怎么这里连人影子都没有?” 就在小和尚抓头不解的时候,他忽然猛力吸了吸鼻子,闭眼暗暗自语,“这是车前草的药香味,可是这附近没看到有这味药啊?这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么想着小和尚伸手去摸身前的一味药草,“八角乌没理由会生长在这里啊,难道…” 小和尚两手,合起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其所念为何,但随着最后一字出口,其双眼猛地张开,沉喝一声道,“破!!” ‘破’字出口,小和尚再张眼周身已然是另一幅光景,他身前出现了一个昏暗洞窟,那一抹断了的血迹也接上了,小和尚屏住呼吸,瞪大双眼,口中痴痴念着,“是…是土遁障眼法,里边的会是什么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卢龙幽州 自开平二年(公元908年)李克用死后,李存勖即位,随着其日益成熟,河东重整军师,与如今梁帝朱晃间的矛盾也在日益加剧,为了扩张各自势力,此消彼长间,有三处藩镇的争夺最为激烈,其分别为成德(治镇州,今河北正定)、义武、卢龙(治幽州,今北京)。 可是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的一方霸主,自不会是任人宰割,坐以待毙之辈,如今十月之末,终于有人率先按捺不住,其便是当下的卢龙节度使,坐拥幽州城,被梁帝赐封燕王的刘守光。 幽州城一府邸内,有一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仰首踱步,皱眉咧嘴,似是故作桀骜,却实则给人小人嘴脸,单说模样,此人倒算不得丑陋,但是却给人厌恶可憎之感,双眼无神两唇极薄,侧眼观瞧身旁一人怪声怪气道,“小喜,你说现在梁帝跟晋阳那小厮打得这么热闹,本王我若是这么等下去,会不会让外面的人说闲话,以为我燕王就好像是人家两家嘴边的猎物,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自称燕王,此人正是卢龙节度使刘守光。 被称作小喜的将领赶忙赔笑施礼道,“外边的百姓愚昧,识不得大王您的英勇。” 刘守光听罢之后十分受用,额头又不禁暗暗抬高了几分,“那你说,本王是不是也该主动出击,挽回点面子?” 此话一出,两旁的文武有坐不住的了,一老者上前赶忙制止道,“大王还请三思啊!” “嗯?”刘守光也不转首,只是拿眼睛余光打量着说话之人,阴阳怪气地道,“你说什么?” “大王,这晋王他近年屡犯我幽州,视大王你为心头之刺,梁帝欲平太原,对这之间的几处藩镇虎视眈眈,我幽州如今所处事态,乃是两强之间,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只怕我幽州城自身难保啊!” 刘守光听罢此言大大不悦,怒喝一声道,“混账!你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两个人是当世枭雄,难道我刘守光是吃干饭的吗?别忘了,本王这几年来如有神助,三年前大败李思安从梁帝手里保住这幽州城,夺回原本属于本王的一切,紧接着再发兵大安山,将老贼拿下,年前更是擒杀义昌节度使,兼并沧州,如今正直如日中天之际,又何故惧怕他人!?” “可是大王,这…” “不必多说!”刘守光大手一挥,转身回首怒目而视道,“你这老狗,竟敢再三违逆本王的意思,来人啊!” “在。”一旁军士应声道。 “把这个老鬼拖出去剁了喂狗!” “……喏…”便连军士,也实难应此命令。 “慢着!!~”人群中一声断喝,走出一年仅二十三四的年轻武将,其身材硬朗,面相寻常,却有一双凌厉有神的双眼,他双手抱拳施礼道,“大王,张老先生他虽言语有失,但罪不至死啊!” 看到此人,文臣武将中一名本欲阻止燕王的五旬长者退了回去,看着那名年轻将领微微点头,刘守光的面色也倒是缓和了几分,其略微开颜道,“是你啊,元行钦将军,怎么,你与这老狗认识?” 此言一出,那名老者心寒至极。 元行钦面色也不禁难看下来,但其强忍道,“同朝为官,怎有不识之理,还请大王您能收回戏言。” “戏言?”刘守光听了稍显不悦,但是很明显的,他对这名青年才俊的态度要比那名老者好得多,不待其说话,门外忽地传来传讯兵的喊声。 “报!~~~~宣武均王朱友贞,太府卿敬翔门外求见!” 当朱友贞与敬翔这两个名字传入屋中之后,满堂大惊,回首望向门外,连刚刚还自负满满的刘守光也霎时傻了眼,瞪大双眼口中不禁喃喃,“梁…梁帝朱晃三子均王朱友贞,和…和那个有着其手下第一谋士之称的敬翔,这…这两个人来找我作甚?” “大王?”一旁李小喜赶忙轻轻呼唤,刘守光回过神后,故作淡定道,“快,快请!” 随着刘守光语毕,传讯兵由门外引进二人,为首之人年纪轻轻,不过双十出头,却是气宇轩昂,其相貌堂堂,面若白玉,眉如墨染,手持纸扇,那睿智双眼虽是在第一时间内便将屋内重要数人尽收眼底,却实则未将任何人放在眼内,包括这位幽州之主,刚刚还在滔滔自夸的刘守光。 这位年轻气盛的少年,乃是梁帝三子,朱友贞。 再看其身后之人,一袭蓝衣,羽扇纶巾,儒雅内敛,暗暗颔首谦逊非常,不过场中无人敢看低其半分半毫,只因他是那雄霸天下,梁帝朱晃的大脑,军师敬翔。 “燕王,有礼了。”朱友贞双手折扇抱拳,微躬身见礼。 此举一出,刘守光霎时觉得面上大大有光,朱友贞乃是当今梁帝之子,更有均王之衔,见了自己率先躬身施礼,刚刚的慌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先前的趾高气昂,环视文武重臣,颇有种你们看看,如今连梁帝三子均王都要敬我三分,还有谁敢质疑本王之能力?其暗暗仰首,慢条斯里地道,“均王有礼了,不知今日里…”这刘守光说着,竟是回身几步,坐回了自己的正椅上再道,“有何要事?” 此举一出,敬翔微微抬首,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便重新颔首不语,朱友贞单眉一颤,如同平湖上落了一滴水,也很快恢复平静,可是人群中那位五旬长者却是眉头大皱,双瞳暴张,是欲言难言,如此境地,他又怎好插口。 均王面上挂笑,回身踱步扬声道,“素闻幽州燕王英勇干练,虽曾失意,可寥寥三年便重拾大权,重兵在手,力克沧州,如今已然一方霸主,便连父王手下开国忠臣思安将军,遇到燕王也要后退三尺,失了幽州,家父每每提您也都赞许有加,友贞只听得蜚语难以做真,可今日来了这幽州城池,面南坐北,尽得地利,兵强马壮,王上您更是英明伟岸,友贞今日一见,只得道实更胜名啊!” 如此一番话,听得众文武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元行钦也在一旁眉头大皱,心道,“这人年纪不大,又是帝王之子,怎会是这般奉承之人?本以为那位当年攻克岐沟关的应是一位青年翘楚,想不到见面不如闻名。”心里这么想着,朱友贞在其心中的印象不禁折去三分。 元行钦毕竟年少,又是一名武将,心中算盘必不会太多,可是那名五旬长者却是大皱其眉,心里完全想着另外一番事情,“他怎会如此褒扬主上?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主上不能上当啊!” 刘守光听罢这番话,已不止是受用非常了,平日里其身旁阿谀奉承之人不胜枚举,可是比之今日里这番话,往日之言已不及其万一,只因说话之人,非同小可。 “哈哈哈!!!~~~”刘守光仰面狂笑,险些背过气去,这期间有一瞬间,朱友贞面上笑容不变,可双眼却是闪过一丝杀气,军师敬翔再次抬眼,而后依旧面无表情,重新颔首不语,待刘守光喘匀了气,还不忘朝着两边文武重臣洋洋得意地看了一圈,才再道,“哪里哪里,均王过奖了,你年纪轻轻便已有了均王称号,就连‘那个人’当年都是死在你手上,我们两个也算彼此彼此吧!哈哈!~~” 话说到这,场中超过半数的人已经快听不下去了。 “哎!~~” 一声长叹。 刘守光听了忽地一愣,赶忙微微起身伸手道,“均王你何事长叹?” “只可惜…”朱友贞说到这侧目看着刘守光故作惋惜地道,“一山难容二虎。” 刘守光听罢不禁正襟危坐,沉道,“何意?” “虎者为王,世人皆知二虎难存一山,而河东这座山里,除了燕王您外,还有一只更大,更凶猛的老虎在啊…”朱友贞说到这里偷瞧刘守光面色,见后者面色一惨,心道妙哉,而后再故作正经,继续道,“想必燕王也知友贞所指为谁,这只老虎不仅容不下旁人,便连本可井水不犯河水,对有一江相隔的我父也虎视眈眈,如此境地,若是换了在下,实在寝食难安,惟有燕王您才能临危不惧,险中求生,实在让友贞我佩服,佩服啊!” 前半段话让刘守光心头堵塞,他自是明白这河东非他刘家一氏,实则乃是李家之地,但是听到后来,尤其是那“佩服”二字,实在是让其不得不喜上眉梢。 可是朱友贞与敬翔二人身份绝不寻常,他们特地来此当真是来褒奖这个燕王的,还是别有用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均王友贞 文武中终于有人站不住了,脚向旁移深施一礼,而后道,“均王,想这河东一代,藩镇势力可不止两家,那其它藩镇要作何解释?”说话之人正是那名五旬长者,其面挂黑须,二眉紧锁,出言意指这河东一代除了卢龙燕王与太原的晋王外,应是还有其它势力才对,你在这里偏选卢龙一家来说,未免说不过去吧。 朱友贞眉头一皱,不待他说话,其一旁久不开口的敬翔终于发话了,“阁下此言差矣。” “哦?差在哪里?”长者挑眉道。 “这其余藩镇势力,无非豺狼虎豹之辈,雄虎又怎会在意,可是倘若他发现这豺狼虎豹中,实则有一只幼虎正茁壮成长,假以时日便可威胁到自己,那他又当如何呢?”敬翔出言妙语连珠,听得那刘守光已不止是自喜了,而是让那被财富权利所蒙蔽的脑子都开始转动起来,连道,“是啊是啊,敬翔先生说得有理。” “谢王上赞许,”敬翔微微颔首,而后抬眼道,“想必近些年来,燕王与那只雄虎也绝非相安无事吧。” 听了这话,刘守光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猛力点头,二目圆瞪胸中愤愤难平,破口嚷道,“哼,你说得太对了,这些年他李家小儿可没少派兵来袭,怪不得他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原来是惧怕本王。” 敬翔淡笑张嘴欲语,却听得一旁长者立即嚷道。 “大王!…” “孙鹤,你给我住嘴!”刘守光朝五旬长者呵斥一声,而后转首朝敬翔轻声请教道,“还愿闻先生高见。” 敬翔看了看朱友贞,而后淡道,“想这河北一带,除了宣武梁帝以外,便数太原称雄,而晋王在其父李克用临终前发誓要将燕王您千刀万剐,世人皆知…”说到这,敬翔有意停顿片刻观瞧刘守光面上恐怒交替,而后继而道,“王上您说想与其分庭抗礼,只得这幽、沧二州是远远不够的。” “那…那该如何是好?”刘守光如旱苗盼春雨般迫切待其后文,可是一旁孙鹤已然双目赤红,怒瞪朱、敬二人。 敬翔一笑道,“王上您若果能将那些豺狼虎豹之流的领地收入囊下,莫说晋王,便是再加上那北方蛮夷之辈,也休想撼您分毫。” “你,你是说…”刘守光一时间茅塞顿开。 这时均王朱友贞上前一步断声道,“镇州的成德、定州的义武,可助燕王称霸一方。” 刘守光听罢眼前一亮,点指自己身前文武喝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本王刚刚与尔等说扩张领土一事,你们这班鼠目寸光之辈还再三阻挠,看看人家敬翔先生,本王若是有这样的人辅佐,早就登基了!!” “登基”二字一出口,朱友贞笑容顿逝,面上闪过阴煞之气,双拳不禁一握,其身后敬翔轻咳一声,其心领神会,赶忙收回怒意,处之泰然,敬翔在其身后也不禁暗暗点头赞许。 “哼,”孙鹤不屑一哼道,“那成德、义武自‘安史之乱’以来,便是与我卢龙齐名的‘河北三镇’之二,成德一百多年来是为中土最为稳定之藩镇,如今的王镕也非等闲之辈,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更是紧随梁、晋之后中土首屈一指之藩镇势力,那义务军节度使的王处直更是一方雄霸,风吹不动,雨打不摇,唯我燕王即位不久,理当站稳脚跟,怎可如此唐突?而且你如此殷勤,又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此番话虽是语出有怒,却是字字在理,铿锵有力。自古有言,无利不起早,若是当真如朱友贞、敬翔二人所想,让刘守光得势,那对大梁又有什么好处? 刘守光虽是好听谗言,资质平庸,但也觉得孙鹤此番话十分在理,盯着朱、敬二人也不言语,待其说明。 “哎~~”敬翔也不忙作答,先是轻叹一声,引得场中人不解皱眉,而后其才再道,“孙先生所言有理,若是于我家主上无利,在下也自不会来此言语。” 刘守光听罢心生不悦,心道莫不是他们想利用自己? 可是敬翔之后的这一席话,又是一番云里雾里,让刘守光再无顾忌。 “想我主上梁帝建梁称帝,改年开平,天下易手,各路诸侯各封为王,可是那河东的晋王不识抬举,屡屡打着复唐之名与我主上兵刃相向,若不是两年前李克用疽发猝死,其子李存勖忙着安抚军心,这近两年来自不会如此太平,可是如今…”敬翔语调转高,字字落地有声地道,“太原粮草充足,兵强马壮,整装待发,已经是势要与我家主上一争高下之势,燕王您想一想,晋王若是与我家主上全面开战,这定州、镇州、还有您的幽州,乃是首当其冲之地,素闻这义武节度使北平王王处直,和那成德节度使赵王王镕,与那李存勖私交甚笃,近年来颇有依附之势,若是他日当真打起来,燕王你的幽州便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听到这刘守光不禁喉咙干涩,深深咽口口水,这番话说得字字在理,连孙鹤听来也毫无破绽,无从反驳。 均王朱友贞接过话茬从容淡笑道,“不过燕王你大可放心,我父梁帝自不会任其猖獗,已有应对破解之法。” 刘守光听了当即瞳孔大张,赶忙伸手急道,“是什么?快,快讲来!” 均王手握纸扇朗声道,“这义武,成德两处虽说非是等闲之辈,但也非不可得,至于魏博之处向来是块难啃的骨头,便连我父王与那河东晋王也不敢对其轻举妄动,只因那里所设之‘牙军’(注解1)异常骁勇,却也因此而每每易主,终于在四年前那罗绍威惧怕‘牙军’之势而归附我父,歼灭大部分牙军,这也使得魏博沦为一小藩镇,而今日在下还有另一消息相告…” “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已在不久前离开人世。” “当…当真!?”此言一出,刘守光不可置信。 这罗绍威当年也算得上一方枭雄,其势力之大,连朱温与李克用也要敬其三分,不过这魏博也要算是成也牙军败也牙军,罗绍威最终还是因为惧怕牙军势力,而归附到了朱温旗下。想当年刘守光与其父刘仁恭在这罗绍威手下也着实吃过不少苦头。 “家姐金华公主前些时日被我父下令削发为尼,便是最好证据。”罗绍威娶了朱温女儿金华公主众人皆知,如今金华公主出家为尼,便最为有说服力。 这罗绍威的死,对于河北一带的势力走向着实影响颇大。 最后的最后,朱友贞沉声道,“罗绍威一死,罗氏势力名存实亡,其三个儿子不过傀儡,魏博实乃我朱家麾下,只要燕王与我父合力,镇、定二州唾手可得,届时你得定州,家父得镇州,那晋王便不足为惧,只待李家一灭,事后河北朱、刘两家平分天下也未尝不可。” “平分天下?”孙鹤心头有气,自顾自地忖道,“怎可能,那朱老贼狼子野心,怎会与旁人平分?” 可是那刘守光听了这话早已乐翻了天,只道,“哈哈!!好,好!那接下来本王该如何行事?” 敬翔微微一笑道,“只需将王上您以往所做之事稍加改动便可。” “哦?如何改动?” 敬翔羽扇纶巾,嘴角微微扬起,“险中求胜。” ………… (注解1:牙军中的‘牙’又通‘衙’,是魏博最著名的一股军队,可是由于牙军势力太大,只要牙军内部有所不满,便可随时罢免魏博节度使,有同儿戏,不过最终由于罗绍威归附朱全忠,后者携大军讨伐消灭牙军大半,也就不了了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谁主沉浮 月已悬空,朱、敬二人回了洛阳城,此番幽州之行也算为打响这梁、晋之战埋下了伏笔,至了府中,朱友贞一改先前平和之状,面上升起阵阵阴冷寒笑,仿若换了一人般,冷道,“哼,不知死活的酒囊饭袋,凭他也想自立门户,在河北与我大梁分羹一勺,若不是梁、晋征战水火不容,无暇顾及他小小幽州,他刘守光早就死在他大哥前面了。” 要说这刘守光也实在算是一个奇人,当年他因与其父刘仁恭妾侍罗氏有染,被刘仁恭一怒之下赶出幽州,而后于开平元年(公元907年)趁着刘仁恭在大安山享乐,梁王麾下大将李思安攻打幽州之间隙,刘守光率兵占了幽州城,击退李思安的大军,再发兵大安山,其亲信李小喜、以及大将元行钦率兵擒下刘仁恭,将其囚入牢中,使得其从其父手中“继承”了这幽州城主之位。 届时其兄,义昌节度使刘守文听了这个消息火冒三丈,召集人马挥军讨伐幽州,奈何不敌刘守光大军,不得已求援于契丹和吐谷浑,刘守光见大势不好,假意投降,引其兄刘守文亲自前来放松戒备,这时其麾下大将元行钦横空杀来,活捉了刘守文,使得沧州大军一时间无有首领,被幽州军打得溃不成军,退回沧州城内,彼时沧州守将孙鹤辅佐刘守文长子刘延祚为首领,坚守沧州数月,最后终是因粮草不足,开门投降,而战役方毕,刘守光便处刑了其兄刘守文,故而刘守光这个人… 其父可囚,其兄可弑 称王以来更是残暴不仁,幽州百姓民不聊生,更有甚者逃到了北方契丹之地。 自刘守光作为幽州城主以来,大安山擒父与杀兄得沧州这两件事是其最为津津乐道的,自认如有天助,如今该是自己大展拳脚之时,恰巧这两战大捷都是一人功勋最大,便是那名青年才俊的元行钦,这也是为何刘守光对其态度颇为缓和的原因。 敬翔暗暗摆动羽扇,淡笑道,“如今罗绍威死,牙军大势已去,魏博如饿狼失了爪牙,再无可惧,已是囊中之物,只待镇、定二州一下,河东太原便再不得翻身,五年之内必可攻破。” 朱友贞听到这并未有丝毫开颜,而是沉思半晌,看着身旁图纸沉思道,“倘若定州之战打响,河东太原势必发兵,我大梁虽有‘龙骧’、‘神捷’两军名震八方,但那晋王手下的河东大军也绝非等闲之辈,若当真打起来,军师觉得输赢如何?” 敬翔羽扇稍缓,凝眉思索了下,淡道,“输赢,各五成。” 朱友贞心中也是如此想的,但是听敬翔亲口说出,其还是不禁心有不悦,若是这场战役己方没有丝毫的胜利优势,那自己此番屈尊前去讨好那个刘守光又是何故呢? 敬翔似是猜出了前者心中所想,轻轻笑道,“这一仗早打,晚打,都是要打的,根本避无可避,如果再推迟下去,胜率增加的一方只会是晋王那边啊。” “为…为何?”朱友贞不解。 敬翔看了看朱友贞,面上失了笑容,轻轻叹口气道,“当年令堂驾鹤西去,世间再无人可阻梁王称帝,梁王先废后杀唐哀宗,建立大梁,自行称帝,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各藩镇心有不服,此中尤以蜀中王建与晋王李克用为甚,王建自行称帝,不受管制,李克用则以借尸还魂之计,打着复唐灭梁的口号挥兵讨伐,尽得人和,那场战役若不是李克用疽发而死,大梁必不会有如今这般势力。” 朱友贞虽不愿听他晋王威风,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当年自己娘亲离世,朱温尽杀耳旁阻止其登基的手下,强行称帝,若不是李克用的死使得河东大军群龙无首,内部难稳,说不定现在的大梁已经名存实亡了。 敬翔看前者不做声,便颇有赞许之意地暗暗点头,而后再道,“李克用一死,本是我大梁挥军伐其太原的大好时机,不过也因内部诸多琐事而耽搁了,如今河东粮草充足,兵强马壮,李存勖完全继承其父衣钵,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这五成胜率也要保不住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只有一半机会的话,还是让朱友贞觉得风险太大,不过他深知眼前这位军师的能耐,其不禁开口奇道,“先生,难道今日我二人亲自去拜会他刘守光,就只为保住这五成胜率?” 敬翔闻言爽朗一笑,而后才道,“自然不是。” 朱友贞眼前一亮,心道果不其然。 敬翔继而道,“刘守光自知若是晋王得势,第一个身首异处的便是自己,他与晋王或会因唇寒齿亡之理共同抗敌,但永不会站在同条阵线,这便是我方可利用之处,今日我等只施一计,便已为日后建立了一个重要援军。” “一计?今日军师与我所用是何计策?”朱友贞双眉一挑,不得其意。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敬翔羽扇轻垂,沉道,“今日所用乃是兵家十四计,借尸还魂。” 朱友贞闻言沉思片刻,而后豁然开朗,‘借尸还魂’一计,除了像河东打着死者的名义,以复唐为号使用外,也可利用战场当中一切可借用之战力,而他们所借用的,正是号称拥有大军三十万的幽、沧二州。 “先生果真神机妙算,”朱友贞微微点头,淡道,“如此一来,便是此役打输了,也…” “报…”门外一声低语通报,打断了朱友贞的思绪,引来敬翔侧目。通报之人微微行礼,便立在一旁,面上颇多焦虑。 “何事?”朱友贞眉头紧蹙。 “禀均王,探子回报,说那位…那位异族剑士,于淮南道失手了。” “什么!?”听了这话,朱友贞神情大变,尽失了从容之态,这一反应引得一旁敬翔微微皱眉,不过其也不语,依旧轻摇羽扇待其后文。 通报之人加重语气道,“主子您再三叮嘱,不让我等过于干涉那异族剑士,但同时尽可能掌握其行踪,小的知道,他四个月前动身前往淮南道,于掌剑门夺剑,便从此了无音讯,淮南至洛阳并非很远,便是徒步赶路也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小的知道那名剑士不受约束,因此起初并未在意,可是一连三个月过去,小的觉得不妙,便差人去了趟淮南道,经过多番打听,才知道掌剑门数月前确实遭到袭击,且门主沈思山亦身受重创,不过并未失剑,如今已将门内在外的高手尽数调回,合力护剑。” “那…那他人呢!?”朱友贞双瞳暴张,上前两步抓着前者双肩猛力摇动,可见其对这所谓的异族剑士是如何重视。 “不…不清楚……” “不清楚!?”朱友贞的两眼已快溢出血来,盯得通报之人心头生寒。 敬翔见了,端详片刻方才起身,在身后用羽扇拍了朱友贞一下,待前者回首其方才道,“掌剑门既已调遣各处门内高手回去护剑,便说明他们未能将那剑士击杀,友贞你不必如此慌张。” 朱友贞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放开通报之人平复口气后缓道,“先生说的是,以他的本事,想置其于死地自不会这般简单,可是如果他活着的话,怎还未返洛阳?莫非…”朱友贞想到这眉宇间甚是大怒,除了愤怒,还有颇多无奈在内,其大手一挥点指通报之人道,“撒下人去,分发这人画像,限你们十五日之内务必寻得其下落,否则提头来见!” “主…主子,这…” “嗯!?…”朱友贞凝眉厉眼,将前者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是,小的明白了。”就在其转身欲离之际,朱友贞忽地又伸手道。 “慢着,还有一事,他的画像只准你‘影兵’有,绝不可泄露给外人,明白吗?” “…是,是!” 待其走后,房屋内又只剩朱友贞与敬翔二人。 敬翔在其身后眯眼观瞧,心里诸多疑惑,“友贞为何对此异族剑士如此重视?其虽本领高超,但是自伤在那道士手上之后,数年来也并未帮友贞做过什么事情,便是友贞如何器重他,也不该那般反应,自征讨岐沟关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友贞如此失态,难道那名剑士能派得上什么特殊用场?友贞有事瞒我?” 朱友贞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转回头去,看到的依旧是那张如平湖般冷静的面孔,在这张脸上,看不到丝毫波纹,掩藏着心中的一切。 “友贞,刚刚你说莫非,看来你已经猜到那名剑士如今的状况了?”敬翔淡道。 朱友贞听了微微一怔,随后皱眉道,“此人生性高傲,独来独往,不愿与旁人共事,一人一剑便可天下横行,可是这个蠢货他…”朱友贞说到这咬得牙齿“噼啪”作响,“根本识不得东西南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败坏人伦 听了朱友贞的话,敬翔也不禁眉毛轻挑,饶有兴趣地道,“那…友贞你不该让他一人行事才是啊。”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他不喜旁人跟随,便是‘影兵’也很难跟上他的脚程,最后也只得放着他去了。”朱友贞颇显无奈。 “可是…”敬翔微微蹙眉,轻摇羽扇,“那淮南乃是吴王之地,杨行密虽然不在了,其即位之子杨渥也是个庸才,但如今大战在即,怕是不出一个月这整个中原便无太平之地,此时与吴地发生摩擦,只怕得不偿失,要知道,若不是杨行密早逝,这吴王势力完全可以压过王建与马殷二人,排在梁帝与晋王之后成为中土第三藩镇,连令尊当年全盛时期,也在吴地连连碰壁,被杨行密几次三番大败下来,从此断了南下发展势力的念头。” “…先生教诲得是,所以我只派‘影兵’寻找,‘影兵’是我这些年来的心血,各个训练有素,绝不会败露,而且杨行密离世五载,吴地也早已不是那个可使得令各路诸侯闻风丧胆的吴地了,我真正担心的是…”朱友贞皱了皱眉再道,“这个蠢剑士不要走失到河东才好啊…” “当!~”一声碰撞声响,朱友贞看向门外十分不悦,可待其看到那个走路摇摇欲坠的身影,便咽回了怒气,将视线瞥向一旁,面色十分难看。 敬翔看了看来者,再看看朱友贞,当下微微拱手轻道,“友贞,既已无事,我先告退了。” “先生…慢走。”朱友贞垂首暗暗道。 敬翔朝大门走去,与那身材羸弱,发衫不整的女子擦肩而过,眼神不禁在其身上迟疑了片刻,此女子年纪轻轻,只怕仅二八之年,垂乱的头发遮住了其大半面孔,但仅看那暴露出的娇颜,其倾城容颜也可见一斑。 如今十月深秋,天气已寒,女子裹了件垂至脚踝的大衣,可是那双脚却是赤着的,她走过的地面,已可见浅浅血渍。 便是如何面若平湖的敬翔,在其走出大门转身之际,也不禁沉沉摇首,暗暗叹气仰望苍穹,“真是造孽啊,张大人您在天有灵,恐也不得安息吧…”敬翔的身影远了,女子一步一摇地走进了屋中,望着朱友贞的背影,就那样地站着,六神无主,眼球还在,却比瞎子更显空洞。 夜已深,死寂吞噬了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友贞也不回头,只是沉声道,“你…回来了。” 女子胸腔起伏,披头散发,仿若一尊幽怨的雕像,诅咒着尘世的一切。 又过了半晌,朱友贞深吸口气道,“他…说什么了?” “哼…”一个有气无力的哼声,若不是夜如此静,根本无人可听得这声浅哼,放在早上,远处的鸟鸣声也必定会将其掩盖。 可偏偏这是夜…女子这一轻“哼”仿若千百冤鬼由地府传出的悲鸣,听得朱友贞身心发凉。 “你真的想知道?”女子声音淡淡,仿若纸上的字,丝毫琢磨不透她是用怎样的心情来表达这几个字的含义。 “不然我为何让你去。”朱友贞几乎不愿在这个气氛中多逗留一秒。 “呵呵…”女子平滑的双唇,是那样的苍白,她的牙齿是那样的整齐,语气平淡得是那样的让人抓狂,“他说你真有福气,弄到个这么标致的妾侍,还说你真孝顺,自己还未便献给了老子,她说我的皮肤很滑很美,还跟我玩他很喜欢的游戏,还说以后让我常去,要好好疼我…” “够了!!!”朱友贞转过身一声断喝,整个人也都颤抖起来,深深呼吸吐气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女子的情绪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那样平静,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披衣,再抬头看看朱友贞颤抖的身躯,其嘴角抽搐道,“你想看看他跟我玩的是什么游戏吗?”这么说着,女子解开了披衣,露出了里边凌乱破碎的衣裳,和白嫩肌肤上那青青紫紫的伤痕,手腕上依旧清晰可见的勒痕,以及…股间那赤红的鲜血。 朱友贞看得呆了,双拳不由自主地紧紧攥起。 女子注意到了,瞳孔中流下两串晶莹,嘴角勉强扬起。 “你父亲还说你是个好孩子,从不与兄弟争权,你那个友伦兄长将会是其传位首选。” 朱友贞听到这,缓缓耷下额头,努力松开双拳,咬紧牙关强道,“是吗,有劳你,知道这些…就够了,你回房早点歇息吧,我叫丫鬟进来帮你打理一下。” 说着朱友贞踱步朝门外走去,这几步路如千斤附履,异常艰难。 “谢均王…” 就在朱友贞终于走到门口的时候,那平淡幽怨的声音再度响起。 “友贞,你…”二者背对着背,女子声音渐露哽咽,“爱过我吗?” 朱友贞的脚步顿了,身体抽搐,他低着头久久不语,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自己初为均王便坠入了人生最难熬的低谷,昏昏噩噩一年之久,他在市集徘徊,在城郊徘徊,在丛林徘徊,那场噩梦怎也挥之不去,也不知在哪儿,他碰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五官精致得好像瓷娃娃,头戴草帽手拿纸鸢,好似清晨第一缕阳光般,照在自己脸上,那声音如风铃般悦耳,那笑容让百花失色,尽管她还只是个孩童,但朱友贞便已然认定,若是他日有个女人伴其左右,与其共度余生,那这个女人便是她了。 从此朱友贞重拾自信,意气风发,却深知内敛,被敬翔看中,亲自教导于他。 每一次办完事返回洛阳,朱友贞总不忘去探望这个令其重拾自信的女孩,女孩一天天长大了,终于,朱友贞可以将其名正言顺地娶回家门,可是八抬大轿方才备好,这位新娘便被其丈人看上,丈人留下这样一句话… “哈哈!~~天煞的,这等美人老子竟没发现,来人那!把那群替老子找房事的杂碎全都砍了,换新人去做,还好我儿子眼尖,等过些日子贞儿你腻了,送父王我这来,让老子也快活快活!哈哈哈!~~~哈哈!!~~~” 朱友贞一袭新装,双手抓着衣裳频频颤抖,指甲穿过衣衫,扎进肉里,鲜血流出。 新娘呆住了,她看着自己的相公,看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瞳仁,她以为这一切是个玩笑,可是她发觉到,这个玩笑是那么的荒唐,却又是那样的真实。 洞房之夜,新娘盖着头巾默默地坐了一夜,新郎瘫在椅子上双眼好似未合一次。 朱温荒淫,形同禽兽, 自其废唐称帝以来,变得更加荒淫无度,便是自己儿媳也绝不放过,更有趣的是,为了讨好这位当今的皇帝,这些儿子们为了争宠,甚至主动介绍自己的妻妾前去试房,在自己父王耳边多说好话,增加自己的利益。 渐渐的,这位改名朱晃的梁帝,竟已习以为常,他几乎睡遍了自己所有的儿媳。 可是…… 朱友贞也是这样一个用心爱之人去争宠的人吗? 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 朱友贞驻足门外,最后终是未吐一字,疾步离去,留下屋中满是伤痕的女子独自一人。 这一夜,朱友贞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仿佛是睡着,又仿佛是醒着,半睡半醒之间,听得一阵嘈杂之声,又似看见一哀怨女子的双眼在盯着自己,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感受着背脊上不断滑落的汗水,擦拭着额头上的潮湿,久久方才缓过神来,几步出门看着门外的下人们诚惶诚恐,他眉头一皱道,“何事惊慌?” “啊!主…主子…那个……” 看着下人朝不远处房屋望去,一股不安在朱友贞心头升起,他推开下人,身着睡袍疾步朝那间房屋奔去,那间房屋…便是其昨日夜间与女子别离之地啊! 他推开人群,走进女子闺房,看到了悬挂在房梁上的白绫,和地上那眼神突兀赤红,舌头发紫外伸的尸体,娇颜丝毫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凄凉。 朱友贞仿若丢了魂魄,一步一摇地走了过去,蹲在地上,缓缓抱起发凉的死尸,张大嘴巴欲语无声,两只胳膊抱得那样紧,仿若想把这尸体跟自己融合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丫鬟下人也没人敢上前说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均王友贞有如此情绪。 良久良久过后,朱友贞缓缓放下尸体,将头贴到地上,对着死尸耳朵悄然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再起身,均王还是那个均王,可是眉宇间又仿佛多了些什么,是杀气?是愤怒?是悔恨? 无关紧要了。 他处死了在场的所有仆人,他不想自己难堪的样子被传出去 他将女子火化,他不想看见女子那般可怖的样子,他要保留她在他心底的美好。 女子的葬礼只有他一人,他对着女子的骨灰喃喃自语,“我曾许诺,要给你全天下女子都仰视的幸福,把这个天下摆在你的面前,你说不要,我没当真,当日洞房之夜,你求我带你远走高飞,说你不在乎什么天下,我没有说话,如果我们重新回到那夜,我的回答依旧还会是沉默,因为…” “我要这个天下。” 朱友贞起身,离开了这座墓碑,他咬着牙做着最后的道别,“我不会食言的,我会得到这个天下,你就是我的皇后!” 一个‘影兵’出现在朱友贞身前,后者面容肃杀,狠道,“召集手下所有人,‘影兵’也好,陆兵也罢,只要是我均王麾下,全部给我出去寻那异族剑士,我要他活着站在我的面前!” “…是。” 朱友贞面容抽搐,双眼圆瞪,“老贼…这是你逼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冤家上门 长安有城,自古为都,其旁有山,名曰太乙 太乙山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左传》称其为“九州之险”,《史记》说秦岭是“天下之阻”。 至于太乙山的丽肌秀姿,也是千峰碧屏,深谷幽雅,令人陶醉。 此外,太乙山更有“天下第一福地”之称,自古便常被用来与太行山相提并论。 唐代诗人李白写道,“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 太乙山地利之优自是不必多说,那么能坐落在其上开观设教,便更是受益匪浅了。 此处教派名为‘三清教’,创派不过十余载,却早已名声在外。 ‘三清教’内深处,此地颇为昏暗,有灯火闪烁,不似房屋,更像石门洞穴,洞穴之中听得有人连连发咳,加之洞内回音声响,更觉咳声剧烈。 此间有两个道士,一人盘膝面墙而坐,单手轻轻掩着口鼻,想来便是发出咳声之人,另一个道士双手附背,站在其身后俯视前者,双瞳凌厉威严,其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肤色红润,五官分明,长发及背,色泽光鲜,单是模样不过二十,不过道家之人面显年少,所以此人应是三十有五。 咳喘之道士平复了下心胸,才慢慢转回首看着前者道,“你都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到底想干什么啊。”说话的道士有些不耐烦,观其年纪应是稍长于前者,可与前者相比,此人面容十分惨败,双唇微微发白,气色欠佳,不过这萧条的面庞,依旧是满脸的慵懒,顽劣,就仿若天下间没有什么事能真正令其烦心一般。 “酒鬼,看来你的伤已经好多了。”立在一旁的道士哼声道。 “啊,是啊是啊,谢谢你的真气,替贫道捡回一条命,否则怕是要早你一步去见师傅了。”盘膝的道士口中说是谢谢,可是语气里却掩盖不住不耐之意。 “哼,少在我面前说这些门面话,你若是早些把酒戒掉,兴许还会替贫道我省些元气。” “谁…谁说我喝酒了?贫道整日呆在这里,山都没下过,哪来的酒?”盘膝而坐的道人连连否认,好不惊慌。 “我在这站了不足一个时辰,你却朝那边的角落偷瞄了不下百次,你这点伎俩或许能瞒得过尹修他们,想骗我,哼,门都没有。” “咳咳…!姓罗的,你…你想做什么!?”被拆穿把戏的道士赶忙退至石壁一角,伸手护在那里,前者说得不错,他的确瞒着旁人在洞穴内藏酒。 罗道士微微摇了摇头,“当年你好端端的竟是在外收了个记名徒弟,不让其入我‘三清教’门下,我就觉得奇怪,如今看来,你当真是多了个替你跑腿买酒肉的好帮手。” “那…那又怎么样,咳咳…你那么多徒弟,我收一个又怎么了,你有你‘三清道’的门规,我有我‘逍遥道’的无为,你可别用你那套来管我的徒弟啊。”这咳喘不停的道士年纪不小,可待自己藏酒被戳穿后仿若小孩一般,同时他亦十分认真,不肯退让分毫。 罗道士看着前者半晌,而后哼声转身不屑道,“你死与不死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早些死了到那边让师傅二次教你,也省得扰我山上安宁!” 看着罗道士口是心非的背影,后者安下心来,从身后拿出酒壶,疑道,“山上事这么多,你今天特地来一趟,也不给贫道疗伤,恐怕是有什么别的事吧?” 罗道士欲推开洞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他今日亲来确有旁事,只是心中不知是否该将此事告知洞内之人,片刻无语,罗道士终究还是开了口,“有了他的行踪,在五台山。” 言罢,罗道士夺门而出,洞内之人举起酒壶的手停在了半空,神情一僵,良久之后,其方才轻叹一声,自语道,“哎~咳咳…,当年一别,你便了无音讯,只知你刺杀梁帝未果,今日得知你的消息,为兄…甚慰。” 门外道士背靠石壁,而后轻呼口气,便离开了。 此姓罗道士单名为誉,正是这太乙山,‘三清教’掌门,道号平阳子。 “师傅。”一年约三十的道士上前躬身施礼。 “尹修,为师要下山一趟,此行短则十日,长则把月,此间山上事宜,由你打理。”罗誉吩咐道。 “是,师傅,可是…”尹修面色发难,似有难言之隐。 罗誉何等睿智,瞥眼看在眼里,道,“是怕你大师伯吗?” 尹修很是惭愧地道,“是,师傅您也知道,近年来由于师傅威名,我三清教声名远播,加之战乱疾苦,山中弟子之多不可同日而语,管教也比往日难了许多,可是大师伯他形骸,早已去到了境界,不是我等凡夫可比,只怕下面的弟子会受影响,难以管制啊。” “哼,尹修啊,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罗誉轻哼一声道,“便当作这是你的修行了,况且…” “况且?”尹修奇道。 罗誉回首盯了盯洞穴的方向,暗暗道,“只怕这个酒鬼在洞里太久了,会忍不住出关,届时不会烦你也说不定。”说罢,罗誉大步抬脚,虽是动作缓慢,却在几步之内消失在尹修视野之内。 尹修见师傅不愿多言,便也不好再问,只得回首叹气,看着那洞穴方向一筹莫展。这‘三清教’教规森严,可偏偏有一个管不得,又丝毫不守规矩的人物在,罗誉在时还好,罗誉走了,这个烂摊子终归还是落在了尹修身上。 “唉~~”苦叹一声,尹修的身影也远去了。 五台山,南禅寺小溪旁… “…相击于前,上斩颈项,下决肝…肝……”小和尚双手捧着一本书,念着念着抓起了脑袋,瞥眼看向一旁的道士道,“叔叔,这个字念什么?” 道人闭目养神,也不张眼,只道一个字,“肺。” “肝…肝肺?”小和尚看着书忽地一惊道,“哦,是肝肺啊!小和尚知道,肝肺是五脏心肝脾肺肾中的肝和肺,肝制胆汁助消化,肺管气,暑日气燥火大多吃银耳、梨对肝肺都好…” 小和尚说了一半发觉道士正抬眼盯着他,方才发觉自己话多了,赶忙把视线放回到书上,继续念道,“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 道士点点头,道,“都记住了?把这句重头背一遍给我听。” 小和尚把书别到身后,朗朗上口道,“相击于前,上斩颈项,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 “嗯,不错,休息一下。” 小和尚放下书,跑到道士跟前挠头道,“叔叔啊,什么是斗鸡?” “哼,傻小子,以后去集市的时候多留意留意便知道了。”道士抚着小和尚的头道。 小和尚抬眼仰视着道士撅嘴道,“叔叔啊,怎么这一个月来你都在教我读书识字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寺庙里的师傅们也都会教识字啊,我想学法术,像这样,嘿!~” 说着小和尚足下生风,双掌连连挥舞,地上残叶纷飞,随着小和尚拳脚而动。 道士看着小和尚玩耍的模样不禁露出笑容,再低头看看小和尚刚刚放下的书,心头忖着,“虎父无犬子,嘉容不仅是个修道奇才,而且寻常六岁孩童,会背得下整整一本书吗?” 道士小指暗暗一动,小和尚身旁枝叶跌落,回到地上,小和尚还在纳闷,道士却已不知几时蹲在小和尚身前,单手抚着气脑袋,道,“嘉容,如今你年纪太小,筋骨未成,无法修得真正本领,不过不论修道之人或是参禅之人,根基最为重要,况且许多事情你不可只是单单去记,更要理解,方才能化为自己的东西,你现在要多记,多懂,多知,以后才能成为一个有智慧,真正了不起的人。” 小和尚觉得今日自己这个叔叔说话有些古怪,不禁搔首强道,“小和尚…啊,嘉容记住了。” 道士点点头,而后起身回首,背对小和尚道,“嘉容啊,叔叔有些事,可能很快便要离开一趟,到时你要好生照料自己,也不能疏于识字练功,明白吗?” “叔叔你要走!?”小和尚大眼一张惊道。 道士转回身严厉道,“明白吗!?” “明…明白了。”小和尚被吓了一跳,赶忙答道。 道士看在眼里,其心中又何尝舍得,但是他自知多说无益,也不想给一个孩童徒惹烦恼,最后便只道,“嘉容,你我的关系,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再有旁人知晓,这点你要切记切记。” 小和尚耷着脑袋,嘟着小嘴抽搐道,“知…知道了。” “…嗯,今晚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好好休息,天冷了,多加些衣物。” “嗯…嗯,”小和尚两只小手哆嗦道,“那…那叔叔要是走了,小和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 道士身躯一颤,强装的冰山冷面也不禁暖了下来,一步上前双手环住小和尚道,“叔叔会回来找你的,不过下次见面,叔叔希望嘉容长高长大,好吗?这是叔叔留给你的礼物,想叔叔了,便拿出来练习一下。”道士拿出一个通体灰白色的长箫,交给了小和尚。 “好…好…呜呜……”小和尚哭了,这半年光景,他先后失去了最亲的普善爷爷,别了虎子哥,如今连自己这位道士叔叔也要走了,对于一个孩子,一个孤儿,他实在失去了太多,太多了。 看着小和尚不住擦拭眼角的背影,道士也不禁苦叹,“嘉容,对不起,毕竟佛道有别,而且叔叔如今的身份和状况,久居在这里也不是长计,况且…最近有种不好的预感,”道士眺望西南方向,暗暗自语道,“恐有冤家要找上门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山里怪人 回到了寺庙,小和尚情绪低落,可其毕竟是小孩子,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小和尚便张开了眼,见周围的同门们都还未醒,他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好衣袜,刚背起竹篮要往外走,脑中忽地想起了昨日里自己叔叔的叮嘱,“好生照料自己,天冷了,多加些衣物。” 这么想着,小和尚拿起一件自己师兄的僧衣,还朝着正在睡觉,那件僧衣的主人双手合十施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还请师兄谅解。”言罢,他便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通常寺庙里的和尚都起得很晚,这半个多月来,也没人发觉到戒嗔早早出门这一举动。 小和尚来到平时采药的山上,若是常人登此山理是非常吃力,但是小和尚身巧轻盈,大步如风,不一会儿已入了深山,在一处平地杂草处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其说得是什么,只闻得一个“破”字出口,眼前平地忽然消失,多出了一个洞穴,小和尚踱步而入… 洞穴之中,昏暗无比,借着照射进来的缕缕晨光,隐约看到里边有一个成年人身影,其身上缠着布条无数,几乎从头到脚,若是在夏日里,恐怕早已中暑。 “是小和尚吗?”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嗯,是我啊,怪人。”戒嗔道。 “等…等等!”一个略显慌乱的声音。 “嗯?怎么了吗?”小和尚皱眉道。 “没…没什么,你过来吧。” 离得近了,小和尚看到了眼前这位长发及肩,眉宇俊俏,双眼凌厉骇人,身躯挺拔,鼻梁高耸,下颚微微前凸的男子。 小和尚注意到了男子身旁有一堆黑炭和半截树枝,眉头微皱不解。 男子见了,赶忙道,“昨夜里凉,我弄些柴火取暖。” “哦…”小和尚大眼睛一转道,“呀!对了,我忘记把你施下的结界封起来了。” “什么!?”男子眉头大皱,“你个笨蛋!”说着赶忙起身观瞧洞口,可是…那里的结界已经被小和尚封起来了,外人是看不见这个洞口的,男子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他缓缓回首,对上了小和尚严厉的眼神。 因为在男子起身之处,有许多骨头。 “怪人,你又杀生吃肉了!”小和尚不悦道。 既然已被看到了,这个被小和尚称为怪人的男子也不想做多辩解,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在原地盘腿而坐道,“我又不是和尚,为什么要整天吃那些草一样的东西。” “可是杀生是不好的,悟禅师叔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为了你个人的温饱,就要剥夺它们的生命,是犯了贪、杀的戒律的,就好像,呃…”小和尚讲得有模有样,回想着当日悟禅的话,“好像现在的世道,为了几个人的,呃…野…对,野心,便使得好多人受苦。” 男子盯着小和尚听得心烦,便在小和尚脑袋上弹了下不耐烦道,“这么小就满嘴的道理,以后长大了一定很惹人厌烦。”‘怪人’生平最恨旁人给其讲大道理,听了便心烦。 “哎呦,”小和尚揉着脑袋,有些不高兴地道,“既然你都吃了,小和尚我就自己吃!”说着小和尚从竹篮里取出斋菜,自己拿起来吃到。 “啊……啊?”怪人打着呵欠眯眼看着,“原来你带饭来了,刚好肚子饿了,给我一份。” “你不是吃过了么!?”小和尚气道。 “那是昨晚吃的,这么早哪起得来啊,要不是你的话,我还睡得正香呢。”说着怪人自己伸手拿了一份斋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和尚嘟嘴看着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便也不理,自己也吃了起来。 怪人边吃边抱怨着,“怎么你们山上的和尚都是兔子吗,整天吃这些草啊,萝卜什么的,怎么会有这种怪人。” “你才是怪人!”小和尚气道,“连白菜都没见过,什么东西都叫草,你太怪了!” 怪人听了也不做反应,三口两口就吃光了,而后把饭碗扔回给小和尚,一脑袋栽过去闭眼道,“谢了,我还得再睡会儿,啊!~~~好困呐。” “呼呼…” 不待小和尚答话,那边已是鼾声大作。 小和尚慢条斯理地吃着斋菜,片刻过后,吃光了斋菜,小和尚拿出银针,猛地扎在了怪人屁股上。 “啊!”怪人猛地坐起身来,拔下屁股上的银针,瞄着小和尚半晌无语。 “这些日子来小和尚算是成功阻止你体内的毒素进入五脏六腑,但是你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虽然不会死掉,可要是想把毒素都排出去,还是很麻烦的。”小和尚看着针头发黑的银针,大脑袋不禁左右摇晃道,“你真的很怪,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身上的伤口应该都是很锋利的东西弄伤的,可是却几乎没有一处伤到筋骨,就好像你的皮肉比铁还结实似的。” 怪人依旧躺在那里闭着双眼,十分慵懒的样子。 “怪人,张嘴把这碗药喝了。” 怪人躺在那里有心不理他,假装继续睡觉。 小和尚大眼睛转了转,拿出三根银针,用小手弹了弹,然后猛地插入怪人大腿弱侧,后者双眼骤然张开,猛地坐起来拔下银针,连连,“臭小鬼,你…” 小和尚全然不理,捧过一碗浓稠发黑的汤药递给了前者。 怪人单手接过汤药,另一只手着大腿,盯着小和尚心头连连打鼓,“我身体其他部位虽没有双臂一般可断兵刃,但是寻常兵器也难伤我,这么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对我身上的薄弱命门如此了若指掌?”这么想着,怪人顺势喝了口汤药,忽觉其药入口,险些让其作呕,他勉强咽下一口汤药,而后面容抽搐地瞪着小和尚怒道,“臭…呕,臭小鬼,你是想害我么?这东西是你在粪池里打的!?” 小和尚也不理,摆弄着手中银针,看着自己铺在地上的人体穴位图道,“这是用补血草熬的汤药,你失血太多,能活下来是因为你是怪人,难喝是因为小和尚没有放野菊花。” “那你为什么不放,你忘了吗?”怪人看着手中的“粪汤”,着实不想再喝第二口。 “没有啊,配药又怎能有遗漏呢,少放一味药,多放一味药,都可能会害死病人的,这是师叔们教的。”小和尚道。 “那你怎么不放?”怪人皱眉。 “最近寺庙里缺少药草,马上要入冬了,很多药草都采不到,当然要一切从俭,而且你这种怪人连针都扎不动你,汤药难喝点也没什么事吧。” “你…”怪人看着小和尚又难以发作,一赌气将整碗汤药一饮而尽,紧闭双唇不让刚刚吃过的斋菜和昨晚的野猪跑出来。 “还有啊,你的那把长剑好干净呢,但是你好脏。” 怪人回首,看着自己那把较之寻常刀剑长处几寸的宝剑,轻手抚摸自念道,“那等畜生,又怎配我兄弟出鞘…” “…怪人。” “都是因为你这个怪人麻烦,不然让叔叔亲自给你炼药的话,你会好得快很多的。”小和尚闭起一只眼,拿手比量着银针和穴位。 “哼,我最恨你们中土的道士。”怪人哼声道。 “你为什么讨厌道士呢?叔叔炼的丹药很厉害的,小和尚我怎么学也学不会。”小和尚张着大眼睛问道。 “…我来中原以后碰到过三个道士,第一个多管闲事的道士坏了我的好事,把我的买卖给搞砸了,第二个疯癫道士把我当猴子一样耍,第三个…”怪人说到这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害我养了两年的伤,一年当中碰到了这样的三个道士,本大爷再也不打算跟什么狗屁道士打交道了。” “两年?”小和尚大眼睛一瞪,“哇,那你伤得好重啊,比这次还重吗?” 怪人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口中暗暗哀道,“十倍不止。” 小和尚与此怪人于半月前的某一日相遇,那一日小和尚误打误撞识破了怪人施下的结界,入了洞穴,怪人发觉有人,正欲下杀手,可是当其看清来者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便停了下来,小和尚发现其受伤奇重,全身创伤无数,所流之血已成黑色,便着手救人。怪人起初十分抵触,但几番折腾下来,发觉这个孩童确懂驱毒治病之法,其要求小和尚应承自己绝不能将自己的事告诉他人,小和尚联想到了刚刚见过那名凶神恶煞的高大黑衣男子,便答应下来,连自己的道士叔叔和南禅寺的同门他也守口如瓶。 如今已是半月下来,怪人的伤终于开始好转。 “这个给你。”小和尚给怪人针灸过后,从兜里拿出了一粒药丸。 怪人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什么?” “这是丹药,可以舒筋活血,昨天叔叔给我,我留下来给你的。”小和尚笑道。 怪人摆了摆手,“算了吧,我是绝对不会欠道士人情的,这个你就自己留着吃吧,小鬼需要长身体。” 小和尚低头看着丹药,想起了自己的叔叔,不禁大眼睛有泪光闪动。 怪人看了,全身一颤,“喂,小鬼,你…你哭什么哭啊?” “呜呜…叔叔走了,虎子哥走了,叔叔也不在这了,呜呜…” “他…他死了?”怪人疑道。 “你才死了呢!”小和尚气道,“叔叔说要去别的地方,等小和尚长大了才能再见面。” “哦,”怪人抓了抓头,撇嘴看着小和尚,他着实不会哄小孩,便只是强道,“那你快些长大就好了。” 长大,是一个很耗时间的过程… 气氛略显沉闷,怪人忽地岔开话题道,“对了小鬼,这些日子你过来没再遇到那些人吗?” 小和尚听了大眼一张左转右转,在发现‘怪人’的那一日,小和尚确实在山上看到了一些陌生人,而且之后的日子里,小和尚也曾遇到过,可是…“你这么一说,好像七八天前就没再见过那些人了呢。” 怪人用手搓着下巴,紧锁眉头,“怪了,这些年下来那个高个子的厮都从未放弃过,怎地如今我身处颓势,他才搜了几天就放弃了?想来他们势必知道小和尚每日出没山中,之所以未发现我的藏身之地,是他们未将一个六岁的孩童放在心上,可是他们人去了哪里?” “不过最近山下来了好多生人,都很凶呢。”小和尚眨眼道。 “是吗。”‘怪人’全然没有兴趣,可是殊不知,小和尚口中的‘生人’,均是为了他而来。 替‘怪人’重新包扎好伤口,小和尚将来时所带的大僧衣留了下来,还留下了一句话。 “天冷了,这件衣服给你。” 怪人皱了皱眉,便收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戒嗔日记 小和尚出了洞口,已是巳时,烈阳高照。 “嗯…离午时还早,而且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抢到午饭呢…”小和尚挠了挠头道,“还是留在山上采药吧。” 小和尚匍下身来,背着大竹篮,在山上辨别着他从书中看来的图样,区分着每一种药草。 时光一分一秒流逝,小和尚只顾低头,忘却了时间,如今午时已过,乃至未时。 小和尚忽地察觉自己头顶的眼光被一人影遮住,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位一袭黑衣的人,其口戴遮面面罩,不过身量不高,体型娇柔,应是女子。 小和尚站起身,眼睛转了转,单手竖掌道,“阿弥陀佛…” 黑衣女子依旧站在那,俯视着小和尚,也不说话。 小和尚又想了想,“不知施主有事…呃…哦,有事否?”学着平日里自己师兄们的说话,小和尚倒也装得像模像样。 黑衣女子依旧不语,看着小和尚不知其心里在想些什么,小和尚一时间觉得浑身不自在,便开口道“呃…贫僧告辞了。” 小和尚从女子左侧擦过,碰到了其袖衫,这使得戒嗔的眼睛骤然张开,他慢慢回首去看那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身影,借着北风袭来,吹动了女子衣衫,那整条左臂,竟是随风而起。 “她…少了一条胳膊。”小和尚心里这么想着,一步一回头,渐行远去。 女子独自一人,杵在那里良久良久之后,方才微微抬头仰视苍天,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的…”言罢,她自嘲地摇了摇首,便消失于山林之中。 小和尚回到五台山下,已是未时之末,肚子咕咕作响,他自是明白寺里早没了食物,若是等晚饭还要一两个时辰,他徘徊在集市里,寻找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小草儿啊,你在哪里呢?”小和尚嘟着小嘴左顾右看。 “在这呢!”小草儿在看到了戒嗔,蹦蹦跳跳地赶了过来,“怎么了?又没抢到饭吗?” 小和尚两颊发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嗯,好饿呢。” “嘿嘿,你等着。”说着小草儿跑回了家,不出半炷香的功夫便回来了。 “来,给。”小草儿伸手递出了一团纸包。 “哇,还是热的呢!”小和尚忙手忙脚地接了过来。 “嘿嘿,当然了,我娘刚刚烙的,可香了,我爹他吃了一张半呢,小草儿也吃了半张。”小草儿一边说着,一边挺起肚子,用两只小手着。 小和尚打开一看,里边放着两张香喷喷的烙饼,这个年头,烙饼可不是普通人家想吃就能吃到的。 一大口咬下去,小和尚只觉香气扑鼻,“哇,好…好好吃,婶婶真会烙饼!” “我娘很会做饭的,这茴香、韭菜烙饼可是她最拿手的,”小草儿一边说着一边拍着小和尚的背咯咯笑道,“你慢点吃,别噎着。” 小和尚狼吞虎咽,不一会便吃光了一张饼,立马觉得整个肚子都胀起来了。 “太好吃了,小草儿真好,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小和尚羡慕道。 “哪有啊,”小草儿摆摆手,“我娘这手通常只得逢年过节才露的,平时根本吃不到呢。” 说到这,小和尚挠着脑袋不解道,“今天过节吗?” “没有啊。”小草儿坐在地上,把玩着手中的梅花花瓣。 “那怎么…?” “那个叔叔走了。” “叔叔?”这个字眼,让小和尚身躯不禁一怔。 “是啊,还记得么,半年前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怪人,那天我在山脚的地方发现他倒在那里,后来爹和娘去把他救回来的,之后这段日子里他经常会来小草儿家里过夜,不过不知怎么的,这个叔叔今日里突然就说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娘亲这才烙的饼,爹去买的酒,给他践行来着。” “怪人?叔叔?”这两个字眼小和尚都很熟悉,不过他跟这两个人也都有协定,绝不会将自己与两人的关系告知第三者知晓。 而且毕竟也是小孩子,戒嗔丝毫没有联想到,小草儿口中的叔叔,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叔叔。 如今渐已入冬,北方天气转凉,可是两个孩童就这样在外坐着,看着夕阳西下,也丝毫不觉寒冷。 “对了,这张饼还你,小和尚吃不下了。” 小草儿瞥眼瞧着小和尚,半眯双眼道,“你确定晚上能抢到吃的吗?” “呃…”小和尚霎时语塞。 “哼,拿去吃吧,小草儿不喜欢别人不坦白。” “…谢谢。”看着手中的饼,瞥眼观瞧身旁的小草儿,是那样的亲切。 小草儿注意到了旁边的目光,微微嗔道,“你看什么咧?” 小和尚上搔首笑道,“小草儿你真好。” “你…你在说什么啊?”小草儿的脸霎时红了大片。 “是真的,”小和尚正经道,“小草儿你长得好看,对人还这么好,就像普善爷爷说的,你种了这么多善果,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以后能娶你的人一定也是个好人,种了很多善果的好人。” 小草儿看着小和尚一本正经,不由地扑哧一笑,“你是在说自己么?你给那么多人治病,每天都跟着佛祖,善果一定比我种的还多吧?” “没…没啊,”小和尚连连摆手,“不行,小和尚是出家人,师傅们说出家人是不能成亲的。” “为什么?”小草儿柳眉一挑,好奇道。 “不…不知道啊,说是什么六根清净,小和尚也不太懂,说娶老婆就不净了,可能女孩子不干净吧。”小和尚抓着头,全然摸不着头脑。 “你才不干净呢,你看…”说着小草儿气鼓鼓地拉开袖子,露出雪白的小臂,“小草儿多干净。” “是呢…”说着小和尚挽起自己的僧衣,“小和尚好脏…” “咯咯,那好可怜呢。”小草儿惋惜地叹道。 “为…为什么?” “你想啊,”小草儿伸手打趣道,“要是我爹娶不到我娘,他去哪吃这么好吃的饼呢?” 小和尚一怔,豁然道,“是啊…”一时间,连小和尚也觉得自己好可怜。 “小草儿以后烙的饼一定比娘亲烙的还香。”小草儿摩拳擦掌,信誓旦旦。 “咕噜。”小和尚咽了口口水。 “嘿嘿,放心啦,”小草儿拍着戒嗔的肩膀道,“我们是好朋友,就算以后不成亲,小草儿也可以给小和尚烙饼吃的。” “真的吗!?”小和尚喜笑颜开。 “嗯,真的,不信咱们拉钩。” 两个孩子的小指拉在了一起,如今在他们幼小的心中,一张烙饼亦举足轻重,可是随着长大,随着时光流逝,随着见闻的增加,曾经不可或缺的事物,也会变得不值一提。 长大,真的那么好么? “小草儿啊,你就这么喜欢花吗?”看着小草儿对手里的梅花那般爱不释手,戒嗔不禁开口问道。 “是啊,女孩子都喜欢花的,可是小草儿尤其喜欢梅花呢。”小草儿淡淡笑道。 “为什么啊?”戒嗔不解,每逢春来夏至,百花争艳美不胜收,如今寒冬将至,只有零星梅花,看头可谓大不如前了。 “因为春天的时候花开了,美了一整个夏天,可是秋天的时候这些花一个接一个的就都没了,到了冬天,只有梅花在了,它不跟其它的花在最好的季节一起盛开,却偏偏挑了个最难熬的季节,因为有梅花,才让我们在冬天的时候也能赏花,你说它是不是很了不起啊?”小草儿盯着小和尚淡淡笑道,“就好像你一样。” 小和尚听得眉头一挑,不解地道,“我?” “是啊,你跟梅花一样坚强,以前大牛他们欺负你,你也不怪他们,戒嗔一个人,但是每天看到你都很开心,一直那么坚强,还在困难的时候帮助别人,就好像梅花一样…”小草儿把玩着手里的梅花,痴痴地道,“这样的梅花,小草儿最喜欢了。” 戒嗔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小小年纪的他的确经历了很多磨难,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奖他,在他小小的心房中,多了几抹幸福的色彩。 “小和尚!”小草儿忽地叫道。 “嗯?” “吃了这么好吃的饼,你要怎么谢我呢?” “呃…你说吧,只要小和尚办得到的。” “走,”小草儿拉着小和尚,“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好多梅花。” 每至寒冬,成片的梅花疏枝缀玉,种类繁多,或者艳如朝霞,或者白似瑞雪,或者绿如碧玉,形成梅海凝云,煞是好看。 可在小和尚脑中,想的却是:梅花花蕾能开胃散郁,生津化痰,活血解毒;根研末可治黄疸。 小草儿左蹦又跳,小和尚跟在后边。 快乐的时光永远是短暂的,如今黄昏已至,两个孩子累得躺在地上,观赏着西下夕阳,美不胜收。 “梅花好美呢,是不是?”小草儿把梅花别在发间,朝小和尚笑道。 “嗯嗯…”小和尚连连点头,看的不禁有些痴了,“很美,很美呢…” “戒嗔啊…”小草儿平躺在地仰视苍穹,“我们是好朋友吧。” “当然了。” “那我们以后也会一起赏花吧?” “嗯。” “真的吗?”小草儿高兴道。 在小和尚眼中,这一抹笑,远比梅花更美,比百花更艳。 “我发誓,不信咱们拉钩。” “嗯!” 小孩子,还不懂得承诺的意义,不知道其背后的责任,许下一个承诺是那般容易,可是长大后才明白,履行一个承诺是那般困难。 送小草儿回了家,小和尚自知寺庙里怕是已没了食物,便索性超个捷径,直接来到那个每天傍晚都要来的小溪旁,去再确认一下,那个随风飘渺的背影,是否还在那里,尽管他自己心里清楚,以后小溪旁的那道背影,会有段时间不在了… “咦?叔…叔叔!?”小和尚看到了小溪旁的一道背影,那身整洁的道袍,和柔顺飘渺的发丝,不是哪个人都可以有的。 小和尚几步跑前,待离得近了,他忽觉不对。 “他…他不是叔叔。”小孩子双眼灵光,从身材上判断,小和尚认定此人并非自己的叔叔,那他是谁了?五台山皆为佛家庙宇,有道士本就稀奇,怎还会有第二个的? 道士转身回首,飘飘晃晃,看得那般模糊,等小和尚明白过来的时候,道人已经站在其身前了。 “哇!鬼啊!”小和尚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仰视前者,只瞧得道人鹤骨仙风,天庭饱满,眉浓如墨,面色极佳,脸庞刚毅俊朗。 “你…你是谁啊?” 道士双手附背,俯视小和尚道,“你来找人吗?” 小和尚大眼睛一张,赶忙道,“没…没啊,我看你在这里,就喊叔叔啊…” 道士盯着小和尚,也不说话。 小和尚觉得那束目光仿佛穿透了自己,看清了自己的一切,感觉十分不舒服。向后爬了几下站起身来慌道,“施…施主要是没事,贫…贫僧先告退了。” 说着小和尚赶忙走开。 “喂,小师傅,”一个低沉声音,吓得小和尚背后冷汗横流,“显通寺怎么走?” 小和尚听了松了口气,转言答道,“在那边过两条山路,最大的那间寺庙就是了。” “谢谢。”言罢,道士几步的光景却已行出了好远好远,消失在了小和尚的视线之中。 “呼呼…好…好严肃的人啊,真让人害怕,”小和尚起身拍了拍身上百衲衣的尘土,自疑道,“他是怎么走那么快的,才这么几步就走了那么远。” 小和尚抬歩而走,可是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这样一道声音。 “他日你的‘神章身法’有所小成,再对‘术藏’稍加研究,亦可一步丈远,如风而行。” 听声音,应是刚刚那名道人,可是…小和尚环顾四下,根本见不到半个人影。 “…鬼…鬼啊!~~”小和尚吓得几步跑远,回了南禅寺。 可是年幼的他并不知道,刚刚自己将道士误以为那位叔叔,情急之下使出了平日里道人教自己的身法,那般步法如此熟悉,今日里的道人只凭听觉便识得其出处。 立在显通寺正厅门前,道士朝一旁和尚淡道,“有老小师傅去通告法天住持,就说太乙山,平阳子罗誉前来拜会。” 人的名树的影,和尚听了,赶忙去报,留下道士自己一个人,满面的严肃,眉头阴暗,回首眺望远方,哼道,“你果然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怪人来历 开平四年(公元910年)十一月。 含蓄的冬日没有春日的生机,夏日的繁茂,秋日的果实,但它亦是自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冬日里的一缕阳光,会让人觉得比平常温暖百倍,待冬去之后,人们才会欣赏到生机的美好。 冬日的寒冷,尤以北方为甚。 河东一带,如今的难民们面临着比夏日里瘟疫更加严峻的考验,还走得动的已往南方迁移,而留下来的人,着实会有一段艰难的时间。 冻疮已很平常,五台山上的僧侣们,如今下山替难民们分发衣物,可是奈何供不应求。 皑皑的白雪给大地铺上了白衣,留下行人的足印,戒嗔今日里一早起床。冬日里天亮得晚,可是在如此雪白的大地之上,小和尚的身影是那般清晰可见。 “呼呼~~好冷啊好冷啊…”小和尚冻的全身哆嗦,背着竹篮脑袋里也不想其他,只顾着快跑几步早些到那怪人所在的洞穴。 然而片刻之后,在小和尚刚刚行过的雪地中,出现了两个人影,皆是一袭黄衣,口戴金色面罩。 “又是这个小和尚?我前日里见过他一次。” “好像昨日也来过吧?” “算了,任务要紧,如今离十五日期限还余两天,没有时间管一个孩子了。” “等等…你不觉着怪吗?” “怪?什么怪?” “这么早的时间,一个拉青屎的娃娃见天往这孤山上跑,也没个大人跟着?” “嘿,你倒是真能操心啊,这年头还不会走路的娃子在野外爬也没什么稀奇的,一个小和尚上山采药有什么稀奇的。” “采药?这么大的雪还有多少药能采,而且…” “而且什么?” 二者之一蹲在地上,伸手去按戒嗔行时留下的印记,指没于雪,喃喃道,“足印这么浅,这小子有这么轻吗?这个身法可不是寻常人有的。” ……… “破!”小和尚大眼睛一张,眼前出现洞穴入口。 “喂怪人,今天没有吃的了,小和尚也饿着肚子来的,你的屁股还疼吗?”如今莫说是难民,即便寺庙中,也有半数的和尚吃不饱饭。 “哦,是吗…”怪人的声音响起,“过来一块吃吧。” 小和尚只觉得香气扑鼻,急行两歩,便看到怪人正大口大口地吃着肉。 “你…你又杀生了!!”小和尚气急,“悟禅师叔说过,杀生…” “好了好了!闭嘴,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怪人生怕双耳生茧,赶忙打断。 “怎…怎么不一样?”小和尚嘟起小嘴,等着合理的解释。 “你看啊,这是狼肉,”怪人眯着眼解释道,“一个时辰前我看见他要吃你们和尚的亲戚,一只兔子,我就过去把它阻止了。” 说着怪人还拿着狼骨比划了一下。 小和尚双眉一挑,觉着还有几分道理,可是他观眼一瞧旁边,伸手指道,“…那…那为什么兔子也死了?” 怪人瞥了眼一旁刚刚烤好的兔肉,眼睛翻了一下道,“兔子让狼咬死了,尸体扔在那也是浪费,我就拿回来了。” “你…”小和尚毕竟年纪还小,觉得哪里不对,可是面对怪人的这翻狗屁逻辑,他还当真不知如何反驳。 “嗯?”怪人面色一凝,双眼暗露杀气,缓缓放下手中狼腿,低声道,“小和尚,你带朋友来了吗?” “朋友?没有啊。”戒嗔不解其意。 “哼,”怪人嘴角微扬,周身杀气大涨,“那么看来是我的朋友了。” 怪人两歩起身,手持长物,缓缓走出洞口。 小和尚不明所以,闻着火堆旁的肉香,不禁暗暗咽下口口水,单掌竖起口中连念罪过,而后转回身,也出了洞口。 洞外,不止怪人一人。 树枝上,岩石旁,已布满了分别身着黄衣和白衣的人,奇中许多白衣人若不是张着眼睛,映衬在雪地中,着实很难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这两伙人人数,不下百人。 “还是被发现了吗。” 秋风打落叶,遍地黄金贼。 长江以北,黄河以东,有着这样两伙人,他们干着雇佣兵的活,他们没有对外的门面,无迹可寻,可是却无处不在,人人都知道他们栖息河东,可是如果他们不想,便是有登天本领,也难寻得他们本尊。 故此他们在这里,又不在这里,时实时虚。 一路是由绰号为‘江北草上飞’的人所带领的,自封‘千里神兵’。 另一路是由一个亦阴亦阳的男子所统领,声名恶劣,自号‘黄金兵’,外人则多称其为‘黄金贼’。 ‘千里神兵’亦正亦邪,在武林中虽算不上声名鼎鼎,但也没有什么敌人。 ‘黄金兵’则只有一个原则,认钱不认人,可谓烧杀掳掠,偷抢拐骗无恶不作,更是由于他们数年前犯了一个大错误,故而使得近些年来已罕有作为,可是今日里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外人看了着实离奇。 “怎…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小和尚着实吓了一跳,伸手拉了拉怪人的衣袖道,“你这种怪人怎么有这么多朋友?比小和尚的多多了。” 出洞穴之时怪人口说朋友,让小和尚信以为真。 怪人眉头一耷,看了看小和尚也不知说什么好,便摆摆手道,“一会儿你退回洞里,我不叫你,便不能出来。”这么说着,怪人的双拳紧了紧。 小和尚这才觉察出了异样,面色一变,急道,“难…难道是打伤你的人?” “啊,”怪人耸耸肩道,“黄色的应该是,不过白色的就不知道了,还有怎么不见黑色的?” 这时一个白衣人走上前几步,停在了怪人与小和尚身前两丈的距离,拱手施礼道,“剑士大人,我等绝非敌人。” “啊?”怪人咧嘴,不知其在说些什么。 “我等奉均王之命,前来寻找您的下落,并带您回去。” “均王?谁啊?”怪人抓着头发,有些摸不着头脑。 “呃…”白衣人这一听,一时间着实无言以对,只得再道,“均王要我等带您回洛阳。” “洛阳?”怪人这一听,眼前一亮道,“是姓朱那小子吧?” 白衣人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称呼均王,半晌才缓缓答道,“…是。” “这么说这里不是洛阳了?”怪人皱眉道。 “…这里…不是。”白衣人已近哑言。 “那这是哪?” “…洛阳东边的河东地域。” “嗯?这就怪了,”怪人拄着下腮若有所思地道,“我从淮南道一路向西北而来,怎么会不在洛阳,而到了这里?” “是不是你走错了?”小和尚在一旁张着大眼睛猜道。 “不可能,你小孩子不懂,我可是按着太阳给的方向走的。” “可是太阳的方向也在变啊,你看它从东边出来,然后一直在动,夜里从西边落下。”小和尚一边伸着小手比划一边道。 “嗯……”怪人暗暗点头,煞有介事地道,“有道理。” 白衣人在一旁已无话可说,只得干咳两声强道,“我等‘影兵’,奉均王之命,前来接您返回洛阳,均王有要事相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人去山空 “哦,没事了小鬼,”怪人在小和尚头上敲了一下,“可是怪了,你们是姓朱那小子的人,怎么会跟这群穿黄衣服的臭虫们在一块。” 此言一出,许多黄衣人不禁踏前一步,目露凶光。 小和尚还在揉着脑袋,望着怪人的眼光不禁放缓下来,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白衣人朝身后使了个颜色,只看得雪地上数个影子在动,黄衣人这才按捺下来,后退数步。 白衣人松了口气,这才解释道,“是这样的,数日前‘黄金兵’已与均王达成协议,以后不会再找剑士大人您的麻烦,包括您在河东的消息,也都亏了他们相告,还有…” “好了,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怪人说着绕过前者,走到一黄衣人身前,双目凌厉,语气低沉地道,“你们那个不男不女的领头呢,没来吗?” 黄衣人双臂颤抖,可是看看周遭,自知又发作不得,只得忍气道,“首领他…未来。” “啊啊…是吗……”怪人阴笑道,“不男不女,这点胆识,成不了气候,哈哈!~~~” 不顾前者双拳关节攥得劈啪作响,怪人单手抚面仰天长笑,朝着小和尚而去, “喂小鬼,我得走了。” “你也走?”下意识地,小和尚脱口而出。 怪人一怔,面容片刻僵住,眼珠盯着小和尚一双大眼睛上,旋即撇过脸去轻咳一声道,“啊,是啊,多亏了你我现在应该是死不了了,总不能一直在那个破洞里啊。” “洞里不好吗?你还能吃到肉呢,比虎子哥那个巷子好多了。”戒嗔低声道。 “不行啊,我还有事要做。”怪人咧嘴。 “那你的伤怎么办?”小和尚从竹篮里拿出那张破旧的穴位图,“今天的治疗还没有做呢,而且明天的治疗小和尚也想好了,还有后天的…” “呃…那个姓朱的小子手下应该也有大夫吧。” “可是…那……”小和尚似乎再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耷下脑袋来,想着怪人也要走了这个事实,在他幼小的心里,其实只是单纯的想留下这个怪人,虽然二人有时会吵嘴,但是不知不觉间,他已心生不舍,那句“你也走”,连怪人这个独行侠,也不禁心头一暖,只是他面上不愿承认罢了。 怪人挠了挠头,左望右望,也没个焦点,最后轻轻咳了咳,尴尬道,“那个…小鬼,你带针来了吗?” “啊…”小和尚猛地抬起头,连连点头道,“嗯嗯,小和尚带了。” “咳咳,那既然你都带来了…”怪人把脸撇向一旁,轻道,“那就再帮我一次吧。” “好哇!”小和尚高兴得喜笑颜开,至于为什么,他也不清楚。 “可是剑士大人…”白衣人一步上前,却被怪人一个凌厉的目光喝住,再不敢上前半步,怪人也就这样坐回到了洞穴中,小和尚像模像样地拿出银针,为其治疗。 另一个白衣人上前问道,“我们,就在外边等着吗?” “不然怎样?”说话者无奈地道,“算了,均王交代的时日还有两天,只要今日动身,我等应还来得及。” “可是这里毕竟是河东地域,多待一时,便多一分危险啊。”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能在‘千里神兵’和‘黄金兵’联手的情况下而不死的这个人,才更危险,被‘江北草上飞’盯上的人,还能活到如今,他可是头一个啊。” “…是啊,可惜…”这个白衣人环顾周遭的黄衣人,暗暗叹道,“如今这个‘草上飞’,怕是已自身难保了。” 洞穴之中,怪人瞥眼观瞧一旁的穴位图心头不解,“懂得穴位的人真是可怕啊,我这双手断过无数神兵利器,可若是穴位受制,也难以施展。”一个与黑衣女子打斗的情形,浮现在其脑海之中,“是不是我也该懂一些?” “喂小鬼,这穴位的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怪人好奇道。 “这个?”小和尚挠了挠脑袋,“见到你之后啊。” “哦?这么短的时间就有模有样,”怪人单眉一挑道,“这么说这东西很容易了,教教我。” 说着怪人拿过穴位图来上下观瞧打量。 小和尚收起银针,摸着大脑袋沉思道,“小和尚觉着挺难的,不过只要把穴位和位置都记住的话,之后应该会简单些吧。” “好记吗?”怪人打量着穴位图道。 “嗯…穴位都在经络上,五脏六腑上的正经经络左右各有十二条,像任脉和督脉这样的十四条经络上的穴位叫‘正穴’,一共有三百六十五处,呃…还有…” “够了够了…”怪人眉头大跌道,“人一共有多少穴位?” “呃…”小和尚摆弄着两只小手,最后愁道,“好多好多。” “…这么烦的事,你是怎么记下来的,”怪人起身,披上了那件破僧衣,自己还默默念叨,“是小孩子脑袋灵光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记得下来,看来穴位是从小学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要走了吗?”小和尚嘴角抽搐,小孩子是不懂怎样把不舍藏在心里的。 “啊…”怪人把脸撇向一旁道,“这不是挺好吗,以后你不用起早爬山路了,我也能睡好觉了。” “是…是啊。”小和尚暗暗低下了头。 怪人可谓一筹莫展,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个不善言语的男人从脖颈处取下一个坠饰,两歩过去递到了小和尚手里,小和尚瞪着大眼睛,也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件坠饰通体黑色,放在手中冰冰凉凉,形状好似“卍”字,中央有洞,穿有一条白线。 “这是…”小和尚看着新鲜,虽不知是什么,但十分喜欢。 “我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管它叫什么,但是放心吧,已经打磨过的,伤不到人。” “呃…等等啊,”小和尚待在了脖子上以后,拿出自己的佛珠,看了半晌,把佛珠散开,取出其中一颗递了过去道,“给,这个给你。” “我要这东西有什…”怪人看着小和尚开心的笑脸,便只得收下,转身回首之际,其嘴角也不禁扬起。 走出洞口,怪人语出丹田,声音洪亮,“穿黄衣的臭虫们听好了,这个小和尚与我并无关系,不过他有恩于我,若是我走之后,你们对其下毒手,我必定会回来寻仇的。” 小和尚摆弄着新得的坠饰,爱不释手。 怪人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便与白衣人一同离去,走了一半,其脚步一顿,停在一黄衣人身前,口道,“对了,跟你们一块的黑衣臭虫呢?那个大个儿呢?” 黄衣人哼声回道,“哼,从今以后河东雇佣之兵只有‘黄金兵’,再没有‘千里神兵’。” 怪人听了眉头微微皱了皱,但也没有多言,便与这些白衣人一同消失在小和尚的视野之内。 小和尚心里空空的,丝毫没将一旁黄白二人的谈话听进心里。 “我家当家的嘱咐我,如今我们‘黄金兵’踢走了‘千里神兵’,再没有遮战的幌子了,以后武林各家若是来寻仇,还请均王要兑现诺言啊,这消息一传出去,那‘慕容府’怕是第一个便坐不住了。” “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我家均王说话必会言而有信。” “好的,那我们就放心了。” ……… 这些人有的看了看小和尚,有的则不理,毕竟一个六岁的孩童也没什么用途,小和尚自己一个人悻悻地离开了这座山,如今寒冬已至,山上没了大半药材,怪人这一走,恐怕以后也没什么理由来了。 没了闲来市集相遇的阿虎,没了傍晚小溪旁的叔叔,没了辰时山上的怪人,小和尚一时间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晋中出军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和尚闲来看百~万\小!说,识识字,没了道人的监督,那无聊的运气练功的环节也被小和尚放下了,反倒是帮怪人疗伤之后,他又得了许多心得,拿着庙中的各类药草书和穴位图研究起来,因为山下需要救治的百姓,永远都不会减少。 怪人离开后的十天左右,这一日小和尚走在街上,天气越来越冷,小和尚顶了顶帽子,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是由庙宇里的旧衣破衣的杂布组拼而成。 今日得空,小和尚拿着自己调制的药水,本想去探望下说书的三爷,可是到了那里,却不见黄无三的摊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整装而发的军队。 百姓立在两旁,看着中央河东大军威风凛凛,小和尚身小灵巧,从人群里挤到了前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乱世中人们经常谈论的军队,河东的大军如今号称中土最强,战无不胜,小和尚抬眼而瞧,着实是被这股气势所惊呆了,大嘴张开,久久不能合上。 “小师傅,你也来了?”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小和尚扭过头去,看到的正是他在找的说书先生。 “三爷!”小和尚高兴道,“今天你把摊子借给他们了吗?” 黄无三听了一怔,本想说这里每一处都是他们的,但是其想了想旋即笑道,“是啊,今天摊子让给他们了,不能说书了。” 听着前者沙哑的嗓音,小和尚把别在腰间的小葫芦递了过去,道,“三爷,这是小和尚这些日子新学会的药方,您快喝了,对嗓子好。” 黄无三接了过来,再看看小和尚,眼神里闪过的是欣慰,是无奈,是感激,是一股说不清楚的错综复杂,他把手抚在小和尚的头上,和蔼地笑了笑,也将葫芦里的药一饮而尽。 “怎么样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小和尚迫切询问。 “嗯,好多了。”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三爷的嗓音依旧沙哑。 百姓无不喜欢热闹,这大军出行,两旁的百姓自然议论纷纷。 “看看这气势,谁还敢打啊,要是我就直接投降了。” “是啊是啊,所以你才只能一辈子卖菜,当不了兵。” “好威风啊,这是要去哪啊?打洛阳吗?还是汴州?” “好像都不是吧,听我当兵的把兄弟说,这趟好像是要去定州。” “定州?那不是赵王的地方吗?” “是啊,好像是去帮忙支援吧。” “支援,谁打他了?” “听说是卢龙的那个刘守光。” “哼,这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以前还恩将仇报咱晋王,这回去了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可是我怎么听说梁帝也派人去了?” “那就一块收拾。” ……… 小和尚瞪着大眼睛左看右看,也听不大懂,伸手抓了抓头,拉了拉黄无三的衣袖问道,“三爷三爷,大家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黄无三抬头望了望,叹口气沉声道,“哎…要打仗了。” “哎!!快看快看!!~那人是不是晋王啊!!!??” 此言一出,无数百姓争相眺望。 只见一二十挂五的年轻人身着铠甲,面容俊朗,双眼笃定,座下高头大马,马身强壮健硕不是凡物,打眼看来已不是威风二字可以形容,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帝王之气,无人不俯首称臣。 此人正是河东霸主,晋王李存勖。 其身旁数人打眼瞧来也绝不是常人,各个威风凛凛,皆有大将之风。 “晋王万岁!!” 一人如此,便有万人应和。 “晋王万岁,万岁!~~~” 自古万岁只可九五之尊方能消受,在这河东百姓眼里,皆不承认如今的梁帝,如果有人称得起万岁的话,那只得是眼前这位晋王。 “打倒逆臣贼子,凯旋而归!” “晋王万岁!铲除贼子!!” 李存勖听在耳里,却也不为之动容,不是他不喜欢听,实在是他如今胸中有一股惊天炸雷,滚滚难平,他仰望苍天,心头感慨万千,“父王,您看到吗?您生前未能享到的万岁之称,孩儿替您得来了,若不是苍天无眼,造化弄人,您早已称帝,可是无妨,今日孩儿便去替您了却夙愿,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孩儿旗开得胜,因为这一役,将会分出谁才是中土的第一枭雄!” 百姓们的声音响天动地,小和尚被这股声势吓傻了眼。 若果这一场战役河东军能够打赢下来,那么由年轻的晋王所领导的大军,势必将会乘胜追击,或许在几年内,残暴的朱晃当真会被拉下马,中土可重归久违的安宁。 此为民心所向,这一战的帷幕还未拉开,河东军已尽得人和。 这股声势,和庞大的军队,即便是在五台山上的人,也听得闻得了。 五台山的第一寺庙当属显通寺,抛开别的不提,单是显通寺占地一百二十余亩的规模,已使得南禅寺那五亩地自惭形愧了。 显通寺寺门处,此刻正有一道人,与一位年约七旬的老和尚谈话。 道士正是太乙山三清教掌门,平阳子罗誉。 而这位满面胡须的大和尚,乃是当日与小和尚的道士叔叔大打出手,道行非凡的金身罗汉,广缘老和尚。 “阿弥陀佛,看来这一场仗,是在所难免了。”广缘摇头叹道。 “无量天尊,这凡夫征战,乃是天道一环,广缘大师又何必生悲呢。”罗誉劝道。 “哎~这战事一打,必定生灵涂炭,乃是造孽之举,不仅如此,恐怕之后会有更多孤儿流离失所,百姓无家可归,这冬日里难民们相继辞世,恐怕以后只会更糟,我佛慈悲…还请早日点醒这迷茫世人。” “大师慈悲为怀,相信必可感化苍天。”罗誉再道。 “话说回来,不知平阳真人这数日来与我住持谈经问道,可有何收获。”广缘道。 “贫道自是受益匪浅,”罗誉先微微颔首施礼,而后再道,“法天大师真乃得道高僧,语出字字珠玑,让贫道顿悟不少。” 嘴上虽这么说,但是从罗誉面上异样的表情来看,似乎这个法天与其所说并不同。 “呵呵,”广缘笑道,“法天住持早已达到‘见道位’多年,洞破神机,而贫僧我资质愚钝,至今也还只是停留在‘加行位’上,恐怕了我此生,也难参透此等佛法。” 见道位者,即声闻初果也,谓断三界见惑,而见真空之理,故名见道也。 “大师过谦了,”罗誉伸手指点山下,“这世间凡夫,尽其一生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所争为何,所要为何,所生为何,便如这浩荡大军,他们此番行军,气势高昂,可是殊不知,在时间的长河里,他们所追求的不过是一时的功勋,半年或一年之后,当他们发现自己所争之战,失去的远比带来的多,那么也只得苦叹,怨天尤人,全然不明为何如此。” 转身回首,罗誉再道,“故而这‘资粮道’,已是凡人难以逾越之沟渠,众生大都活在下品资粮道之中,少数人可及中品资粮,能至上品资粮道的,乃已是一世少有,广缘大师如今身处‘加行道’,识得万物皆空,可驭‘四圣谛’及其十六法,可谓当世少有之造诣,冒昧一问,不知大师如今所在乃‘加行道’第几位?” 广缘道,“贫僧惶恐,乃至第四加行位,‘世第一位’。” 罗誉听了不禁神情一动,心头忖着,“显通寺当真厉害,不但住持是一位‘见道位’的得道高僧,连监寺亦已触及‘见道位’的门槛,若不是此人年岁已高,又达此等识‘空’境界看透俗世,那小子恐怕不会活着从他手下离开。” 这么想着,罗誉拱手施礼道,“显通寺果然名不虚传,想不到除了法天住持,还有您亦已沾及见‘空’之境界,贫道要祝大师早日参透了。” “真人不必过谦,‘三清教’道法正宗,短短十数载已有如此声名,想必真人你才是身藏不露才是,他日贫僧定要登门拜访,与真人讨教一二。” “哪里哪里,贫道年岁尚浅,才是要向大师多多学习才是,对了,不知…”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是罗誉还是决定开口一询,“五台山上是否只有法天住持一人修得‘见道位’之境界?” “如今…怕是当真仅法天住持一人矣。”广缘唉声道。 “如今?”罗誉眉头一蹙。 “是啊,本来我五台山可见‘空’者尚有一人,不过半年前,他已圆寂西归了。” 罗誉点点头,而后道,“想必那位大师也必是显通寺内高僧,才会有如此造诣。” “呵呵,这您就错了,佛家所讲圆融,只要有参禅之心,那么天地之间,无不是修炼之所,与何处修行并无关系,我那位‘见道位’师兄,乃是前南禅寺的住持,普善大师。”广缘忆起故人,不禁伤怀。 “大师说的是,”罗誉闻言一怔,旋即再应道,“还请大师与法天住持放心,既然这佛家至宝失窃一事与我道教中人有关,贫道理当出力,而且那人与我‘三清教’也有诸多渊源,半年之内,贫道必将其擒此听候大师发落。” “真人仗义相助,贫僧等已然欣慰非常,而且依贫僧之见,那名道人也只是误入歧途,并非尽入魔道,如果真人你能拉其回头是岸,也是功德一件啊。”广缘道。 “大师说的是,贫道告辞了。” “真人慢走。” 看着罗誉远去的身影,广缘眉头微微蹙起,心头念道,“此人年纪不过稍长于那夜里的道士,道行虽不好琢磨,但境界之高,远在那夜里的道士之上,如此年纪,有这般造诣,看来这二人的渊源应绝不寻常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小乘五位 佛家小乘佛法,分为五阶,称为小乘五位,每位再分,即是佛法之别。 此五位分别为:资粮位,加行位,见道位,修道位,究竟位(亦称无学位)。 像‘资粮位’又可分为上中下三品资粮位,而加行位者,其位有四,一曰‘暖位’,二曰‘顶位’,三曰‘忍位’,四曰‘世第一位’,善根再漏世间中最胜,故称‘世第一法’,凡入此位者,“从此位无间入见道,生无漏圣道”。 加行道者,既已获得“修为所生超凡智慧”,凭借“止观双运三摩地”识得万物皆空,即为识“空”。研习‘四圣谛’及其十六法,大成者便可运用‘暖法’,‘顶法’,‘忍法’,‘世第一法’等法门。 再往后的‘见道位’亦可细分为十六位,称为‘十六智忍’,及此位者,修习者不仅可识‘空’,亦可见‘空’,体验‘空’之本性,根除‘三界’烦恼。 修道位者,再分九品,每品皆修断一种烦恼,故称九品修断,九品修道的最后一品称为“如金刚三摩地”,及第这一品,其修习之静如同坚实、稳固、辉煌之金刚石,若是跨过这道瓶颈,便可进入小乘五位最后一位,‘究竟位’。 传说当年释迦摩尼祖师便是在菩提树下参禅打坐,这一坐便不知过了多少寒暑,经受风吹雨打,蛇虫缠身也未动分毫,终于,其大彻大悟,参透“如金刚三摩地”,入得‘究竟位’,始称‘佛陀’,开始宣传佛理,然而成佛之后修行则更为繁琐、艰辛,释迦摩尼不仅要顿悟苦、行、集、道的‘四圣谛’,还要做到“十善业道”,结下“十二因缘”,经过六度、六波罗蜜,方才成为大慈大悲的佛。 佛教分二,主张亦有出入。 小乘佛教认为“佛”便是对释迦摩尼的尊称。 而大乘佛教讲的“佛”,除了指释迦摩尼外,还泛指一切觉行圆满者。宣称三世十方,到处有佛,其数如恒河沙子。如释迦摩尼之前便有六佛,与释迦摩尼统称七佛,还有燃灯佛,之后有弥勒佛,东方有阿閦(chu)佛、药师佛;西方有阿弥陀佛,还有普遍所信的毗卢佛,从佛身说,又有法身佛、报身佛、应身佛等。 因此对‘佛陀’这个词很难定义,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便是拥有“四身五智”的无上智慧者。它包含了“断”、“证”、“功德”、“四身”、“五智”。无上指超越一切凡圣,无与伦比。 然而在佛教传入中土的千百年中,又会出现许多遗漏与更替,在中土佛教中,大乘与小乘便也不再分得那么精细,当年三藏法师西行取经,回来后才将往日里许多因佛教差异而说不通的地方讲明,也让修习者在修习过程中有更好的理解和顿悟。 大乘佛教中所指“宣称三世十方,到处有佛,其数如恒河沙子,”自然是有夸张的成分,世间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徘徊在‘资粮道’当中,有所顿悟者,或可进入‘加行道’,去研习万物法则,可是世事无常,人性难改,皆是口头常言,倘若实际下来,又有谁能当真识得万物皆空的法则呢?佛家主讲人性有‘贪’‘嗔’‘痴’三毒,单是戒除这三毒,已难倒多少修习者,更何况看透万物? 这是凡人参一生参不透的一道难题。 凡入‘见道位’者,便可称为人之“圣者”,华夏几千年来,可称为人之圣者的不过老庄孔孟荀墨孙等寥寥数人。而这也是凡人再难逾越的沟渠。 抛开其它不说,单是‘见道位’者需根除‘三界’的一百二十种烦恼这一条,便已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 三界便是欲界,色界与无色界的统称。 欲指的便是人之欲望,生活在欲界中的人,挣脱不了欲望的束缚,佛说人有五欲,分别为财欲,色欲,名欲,食欲,睡欲,另一说则是人的五感,色、声、香、味、触,总之在欲界生活的众生,对着五欲有着强烈的需求,因此这个世界便叫欲界,便是人们常说无法摆脱‘七情六欲’的凡人所居之所。 人如何屏除欲界烦恼升至色界? 欲界除了四重天外又有五趣十二处,五趣指众生由善恶业所感而应趣往之处所,又称五道,即地狱,饿鬼、畜生、人、天,此中自天趣又别开阿修罗,故又总称六道。 人无不活在六道轮回之中,生死有命,报应循环,倘若能跳出此轮回者,便可进入下一境界。 色界者,皆已断七情六欲,无欲无求,但还未脱离质碍之身,佛家所谓的“色”,便是质碍之意。此界中人没有食色之欲,故而在他们眼中亦无男女之别,他们由化生而来,依各自修习禅定之力而分为四层,分别是初禅天、二禅天、三禅天、四禅天。 最后的无色界,顾名思义,连质碍也没有了,彻底摆脱了六道轮回,脱离肉身,超脱生死,不受三界束缚,不受阳寿禁锢,逍遥寰宇,穿梭太虚,畅游九天。 世间当真有这种人吗? 人们相信有,但是他们仅存在于传说中,至少现在为止,罗誉是这么看的,释迦摩尼同道家老子活在一个年代,但那已是近两千年以前的事了,他现在不会去考虑‘修道位’和‘究竟位’,道教中也有‘无色界’,虽然略有出处,但也大同小异。 到了山腰,罗誉面容庄严肃穆,他深知此番五台山一行让自己受益匪浅,“想不到当世果然有‘见道位’的高僧,今日亲眼得见,方知其造诣几许,这位法天住持虽然怪诞,但怕是与师傅生前在同一境界之上,若是当他跳出‘无色界’,佛家此世便又多了位成仙高僧,回去以后,我也要振兴道教才是啊。” 想到临走时广缘提到的另外一个人物,罗誉不禁侧目而望,手中连连掐指。 “南禅寺,‘见道位’的高僧…”这么想着,罗誉深深蹙眉,“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短命小子,你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罗誉想的是什么?还有他这次五台山之行所学来的东西,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揭晓,然而在多数的世俗人眼中,如今的焦点俨然已经随着河东的大军出了太原。 李存勖今日英姿飒爽,两年的整备,如今他已是不容置疑的一方帝王,他看着远方,豪气大生。 “晋王,依我等行军的速度,看来明日天亮前,便可抵达定州了。” 李存勖望了望当空旭日,而后沉道,“天亮前?不,天亮前我要整备之师在那里候着他梁帝兵马,而不是刚到那里的疲惫之师,传令三军加速,务必在明日寅时之前到达定州!” “是!” “还有,再行二十里路之后,蕃汉马步总管周德威,你便率部前往赵州屯兵。” “周德威领命!”一人高马大的黑面将领应声道,此将领面容肃穆,如判官鬼神。 “此番义务节度使北平王王处直与成德节度使赵王王镕共推我为联合军盟主,我要将卢龙与大梁连根拔起!” “当年西楚霸王项羽,颓势之时亦可断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豪言,那么今日我河东何等鼎盛,焉有失败之理?”这么说着,李存勖将宝剑从腰间拔出,直指天际,“晋侯万家,今朝灭梁!” “晋侯万家,今朝灭梁!!”其属下应和。 “晋侯万家,今朝灭梁!!”大军应和,响彻天地。 五代史上,乃至华夏历史上最著名的战役之一,即将打响,这场战役,亦造就了日后的分水岭。 这场由五个藩镇,整个中原北方参与的战役。 史上称之为… 柏乡之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再会南禅 开平四年(公元910年)十一月末,卢龙节度使刘守光发兵至涞水,(今属河北)欲攻占定州。梁帝朱全忠佯称助王镕拒刘守光,派供奉官杜廷隐等领兵三千进驻深州(深县)和冀州(翼县),实则企图取而代之,先灭成德,再取义武,一举消灭两大藩镇势力,再与卢龙的刘守光结盟,铲除河东晋王,统一整个燕赵之地。 王镕亦乃当世枭雄,加之朱全忠为人奸诈狠毒,其自是留有后手,洞察诡计,即刻四处求援,遣使者去晋阳求助,义武节度使王处直自知唇寒齿亡之理,亦派人同去晋阳,寻得李存勖,共推其为盟主。 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当今天下,可御梁帝者,非李克用后人不可为。 起初晋中有将疑其有诈,而李存勖则认为疑而不救才是正中朱老贼下怀,遂出兵抗梁,方才打响了这惊世骇俗的一战。 整个天下,亦或会因这一战,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明者自知保其身,连饭都吃不上的话,还会有人去管今年全国丰收怎样? 外边打仗,又关一个六岁的和尚什么事呢,至少小和尚戒嗔还不知道打仗是什么,可如今对于他来说,当真有一件天大的事情。 小和尚戒嗔,要搬家了。 “什…什么!?这…为什么啊!!??”悟禅站在戒嗔身前,小和尚连连咋舌,“这不是小和尚的家吗,小和尚住的好好的,干嘛要搬?” “戒嗔,你可知道,这显通寺可是咱们五台山上第一大寺,能去那儿修行,可是很多人抢都抢不到的机会啊,如今大师傅们点名叫你,你还犹豫个啥啊。”两旁师兄们打趣道。 “是啊是啊,那显通寺顶咱南禅寺院几十个大,院子也更宽敞。” “可是…”小和尚挠着头道,“那打扫起来不是也更麻烦吗?” “呃…”小和尚这么一说,其他人倒也当真反驳不得。 “那也说明帮忙打扫的人也更多啊,”悟禅上前两步,蹲在小和尚身前,替其整理衣衫,收拾行囊,“戒嗔,你还小,此时告诉你也很难懂,但是此番契机,非比寻常。” “非比…”小和尚眨着大眼睛,“…寻常?” “嗯,”悟禅微微点头道,“具体细节悟禅师叔现在也无法答你,但是听说这是在显通寺以及落佛寺,菩萨顶,佛光寺,文殊寺,清凉寺,包括我们南禅寺等等整个五台山的寺庙挑选出最具慧根的小沙弥们共同赴显通寺参禅悟道,这样的机会难能可贵啊。” 别的戒嗔并没听进去多少,反倒是那句…,“小和尚…有慧根?” “当然了,戒嗔的慧根很了不起的。”悟禅轻笑道。 “了不起?嘿嘿…有吗。”小和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戒嗔,你听着,”悟禅一本正经地道,“或许你现在还不能了解,不过就悟禅师叔所知,或许就在十年,或者几年之后,显通寺会在此番挑选的沙弥中选出最用功,最努力的几个,甚至一个,然后委以重任,如果戒嗔你能当选的话,那么你将是整个南禅寺僧侣们的骄傲,你将会得到远超身边人所有的见闻,拥有博大的智慧,去到很多人都未曾踏足的地方,成为一个真正了不起的人。” “了不起的人…别人都去不到的地方……”小和尚自顾自地念着、念着,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阿虎临行前的那句,“你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那样你我便能再相见。”以及自己道士叔叔说的,“暂留之地,暂识之人…世人纠纷不清的江山也没有多大…” “等小和尚长大了,这些天下啊,江山什么的就变小了……” “嗯?你在说什…”悟禅看着戒嗔喃喃自语,其也不知在一个六岁孩童的心中,现在正作何想法。 “我去!”小和尚忽地扬起面颊,轻声断喝。 悟禅眉头一挑,他刚才所说,自知戒嗔难以理解,只是苦口婆心,希望这个孩子莫要太多不舍,可是想不到,戒嗔竟如此痛快地便答应了下来。 “好,师叔帮你收拾东西,待收拾好了东西,一会儿吃罢午饭,师叔送你去显通寺。”悟禅摸着戒嗔的大脑袋,欣慰地笑道。 “嗯!”小和尚重重点头。 戒嗔,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 别了悟禅与戒嗔,其余和尚们到了门外议论纷纷。 “哇,你听到了吗,刚才悟禅师叔说的那番话。” “啊,可是我估计,八成是说来哄戒嗔听的吧,你也不想让小孩子哭鼻子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们可曾听悟禅师叔打过诳语?” “……” “算了,管那么多呢,一会儿早些去厨房,给咱小师弟抢个好位子,要不这践行践行的,连饭都剩不下,还践什么行咧?” “说的是,咱走吧!” 今天小和尚被放了假,庭院里的积雪不用他打扫了,可他还是来到这里,徘徊在这五亩地大小的庙宇中,即便如今白雪掩盖了一切,可是他闭上眼,却还能依稀记得春日里庭院中的一草一木,一脚踩下去,听那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小和尚不禁笑出声来,他蹲下身,在雪地上手指舞动,离开后,留下了那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南禅寺”。 这是小和尚学字以来,最先习得的三个字,这是他长大的地方,若非今日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这里,自己晚上睡的地方不是这里的榻上,他甚至觉得,世人总说外边那么乱,自己的一辈子就该在南禅寺中。 可是每每想到阿虎和道人临行前叮嘱过他的话,他终究决定要走,去看看更多的地方,快些长大,那样天下小了,自己去找阿虎,找叔叔就容易了。 他来到厨房,看到了久违的座位和斋饭,已经不知多久了,这或许是戒嗔这一年来在厨房吃得最丰盛的一餐。 “来戒嗔,多吃点,以后就尝不到这手艺了。” “这还用你操心啊,人家显通寺那边吃的会比咱这差?” “可不是,小师弟啊,你可是太瘦了,到那边以后一定要吃好,长得像我一样壮。” “哈哈,像你?都长身上,一点脑子也不长啊,人家那边可是要聪明的人,有智慧的人,像你这样有什么用。” “喂,你说什么!?” “哈哈!~~~” 厨房里好不热闹,今日的戒嗔不再是往日里挤不进人群,吃不上饭而没人发觉的小和尚,今日里,他是这整间屋子的焦点。 不知不觉间,已很久没再听过有人叫他那扫帚星的外号。 后知后觉中,他已成了很多僧侣喜爱的小师弟。 可是,为什么呢? 小和尚全然不知道,仿佛是一日间大家的态度就都转变了,又仿佛…从来没变过。 老话说得好,岂可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佛有佛理,道有道理,人有人理,鬼有鬼理,即便被人尊为圣贤之人,亦免不了有人在其背后破口连天。 故而,只要对得起自己,只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那么好事自然便会来到。 小和尚终日埋头医书,夏日里救死扶伤让很多同门都望尘莫及,那么改观,也就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了。 “哎?戒嗔,你怎么哭了?” 泪,流了下来。 当小和尚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然模糊。 “我哭了?”小和尚不懂,他明白,哭鼻子的原因有很多,即便像自己叔叔那样的人也会有双瞳湿润的时候,自己也曾因委屈、开心落泪,可是今日的泪水,他也不明白。 “怎么了小师弟,谁欺负你了,跟咱说说。” “没…没有,”小和尚一边擦拭着眼角一边勉强笑着,“小…小和尚也不知道,就是…就是突然就…” 这时,一个和尚上前抚住小和尚地脑袋,柔声道,“是不是舍不得咱们啊?不用啊,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过来啊,这里就是你的家,而且这儿离显通寺也不是很远,说回来就可以回来的。” “嗯…”小和尚点头道。 “来,别哭了,你看你这一哭师兄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几个和尚的眼眶也都湿润了,他们把斋菜推至戒嗔身前道,“再多吃点,也不知道那边的斋菜合不合口味呢。” “嗯…小和尚…多…多吃。” 叹相离,莫相忘, 尘世短,情谊长。 小和尚自记事起,啼哭便从不是可行法门,没人会宠着他,年幼的他有太多迷茫,太多困惑,他不敢在人前落泪,那样只会让他更遭排挤。 他把泪水,留在了心底, 总是强颜在人前欢笑,这不是一个孩童该懂的课题, 还好他有一个慈眉善目的爷爷,永远那般和蔼、慈祥,可是他并没有把自己的任性留给这位老人,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人来之不易,他不想连他也失去。 小和尚跟着老和尚学习,老和尚很悉心,小和尚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可是…这份眷顾并不长久。 那一日老和尚圆寂,小和尚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丢进了茫茫大海,连最后一棵救命浮木也丢了,他是那般迷茫,他开始慢慢理解扫帚星的含义,他开始慢慢相信自己真的就是那颗不祥的星星。 在那颗幼小的心房中第一次有了厌恶这人生的想法,可是之后他见到了那位教自己本领,道理的叔叔,结识了那位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壮硕少年,交下了时常与自己聊天,畅谈孩童人生,给其饼吃的竹马小友。 现在,他有了关心自己的师兄们。 这一刻,戒嗔觉得,很幸福。 人生不总是顺心如意,但持续朝着阳光走,影子就会躲在后面。 刺眼,却是对的方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百僧齐会 山林间,小和尚背着竹篮,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迈过石阶阻石。 悟禅在一旁看着他,亦是于心不忍,有时想想,戒嗔如今的处境他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这般熟悉的境遇,令其也不禁心生酸楚。他俯下身,柔声道,“戒嗔,还是舍不得南禅寺吗?” “没…没有啊。”小和尚强道。 “那是舍不得寺庙里的师兄,师叔伯们了?”悟禅挑眉道。 “……”小和尚无语黯然。 “戒嗔,你知道吗,”悟禅挺直身躯,看着远方,“在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人来了又走,但是在你前行的脚步中,又会与许多人相识相知,亦或擦肩而过,我们佛家讲,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方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所以你现在能熟知的人,也必是你前世的好友,知己,故而戒嗔你心里惦念的人,不只前世今生,即便下一世,也一定还会再相见,所以我们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不是一朝一夕,即便天长地久尤有尽时,但是你心中惦念的人,是不会从你生命中被割舍出去的。” 小和尚看着悟禅,似懂非懂,却也忘却了哭泣,他张着大眼睛,搔头道,“总之,以后大家都还会再见面的,只要小和尚快些长大,这些寺庙啊,还有山啊,或者是天下什么的,就会相应变小,以后这个叫什么天下的东西说不定会变得跟现在的南禅寺一样大小,到时候小和尚不论去哪里,找什么人,也都会简单多了,是不是这样呢?” 看着小和尚这双清澈的大眼睛,听着这么美好童真的理论,悟禅不禁笑着点头道,“没错,戒嗔说得好,说得很有道理,只要长大,有足够的本领,即便天涯海角,也会再相遇的。” “咚咚咚!~~~~~” 尘世走一遭,繁华拜尽,众生苦乐,一如百年前。 山寺有悬钟,一日一撞,心如止水,千年亦不变。 这由远处传来的古老钟声,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在这片华夏神州大地,有一处古老神圣的寺庙,其位于台怀镇北侧,始建于东汉永平年间(公元58-75),是五台山上建筑最早,规模最大的寺庙,单论历史,可与其相媲美的,只有那座大名鼎鼎的中土第一座古寺,白马寺。 相传白马寺建成以后,两位天竺高僧迩叶摩腾、竺法兰从洛阳来到五台山,建起了这座寺院,取名大孚灵鹭寺(注解1)。后曾改名花园寺、大华严寺、显通寺等。 这里各种建筑四百余间,中轴线上排列着水陆殿、大文殊殿、大雄宝殿、无量殿、千钵文殊殿、铜殿和后高殿等七座殿宇,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无量殿。 这里有南禅寺出名的木质建筑,也有仿木制的铜殿。 作为佛家最古老的寺庙之一,河东晋王可断五台山所有寺庙的供给,却唯独未断这里。走到寺庙前门门口,悟禅与守门僧人寒暄几句,小和尚傻傻地杵在那儿,被眼前的恢宏建筑吓傻了眼。 悟禅回过头来看到戒嗔目瞪口呆的样子,也上前轻笑道,“怎么样,这儿很大吧?” 小和尚愣愣地连连点头,咽下口口水连道,“大…好大啊!” “戒嗔,这里最近的城镇叫做台怀镇,你可知‘台怀’二字的由来?” “不知道。”小和尚搔首不知。 “台怀镇地处由五台山五大高峰东台、西台、南台、北台和中台形成的怀抱之中,故名‘台怀’,这里地势之高,可谓五台山之最,故而冬日寒冷,也非南禅寺可比,悟禅师叔走后,你要多添衣物,照顾好自己才是。”悟禅苦口婆心,作为南禅寺年轻一代的才俊,悟禅的资质可谓绝不寻常,其潜心参禅,虽是有着很好的口碑,但也未跟哪一名和尚走得特别近,直到南禅寺老方丈普善圆寂,临终托孤要其照顾戒嗔,他这才对这名小和尚额加注意,久而久之,他也当真很喜爱这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小和尚一定多穿衣服,不会冻着自己的。” “嗯,戒嗔乖…”悟禅站起身来,看着小和尚道,“师叔…也只能送你到这里,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嗯,师叔放心吧,小和尚一定用功学,”这么说着,戒嗔还攥起小手道,“不会辜负师叔和师兄们,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嗯…”一个和尚上前牵着小戒嗔的手,送他去了一个改变其一生的地方,那里,亦是万事之始。 正当悟禅转身要走,令一个和尚上前道,“悟禅师傅留步。” “嗯?还有什么事吗?”悟禅不解。 “监寺他老人家想要见你。” “广缘大师要见我?”悟禅一愣,未料如此。 山间有寺,峰回路转,百转千折,小和尚几个转弯后便已迷了方向,若不是一旁有人领路,他当真分不清东西南北,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你是戒嗔,对吗?”门前知客确认了戒嗔的身份。 “啊…嗯,小和尚是叫戒嗔。”初来乍到,颇多生人,小和尚难免生怯。 “嗯,显通寺欢迎你的到来,请进这间屋子,整理自己的行囊,所有其它寺庙挑选出的小沙弥将会在黄昏以前到这里,晚斋过后,首座大师傅会于大雄宝殿内给各位小师弟们讲解此番禅业,和日后的修禅日程,届时请各位保持安静,潜心参禅等候首座大师的到来。” “哦…哦!”小和尚赶忙点头。 “嗯,小师弟自行准备吧,贫僧还有其他客人要接待,今日会很忙的。”和尚竖掌告辞。 “哦,那…那师兄您请自便。”小和尚单手竖掌还礼。 打开房门,里边有…好多小和尚。 “呃…”戒嗔搔首哑口,“这里有好多小和尚。” “喂,你叫什么啊?”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孩上前问道。 “我吗?贫僧法号戒嗔。” “啊,我是法相,是菩萨顶来的。” “菩萨顶?”一旁一个小和尚听了凑了过来道,“那可是好地方呢,很有名的,听师叔伯们说那里是文殊菩萨曾今临凡的地方,是不是真的?” “嗯,文殊菩萨很了不起的,他是咱们佛家四大菩萨里,象征智慧的菩萨,”法相说得洋洋得意,“对了,那你呢?” “我吗?”这个问问题的小和尚年约十岁,拍着胸脯道,“我是佛光寺的福满,别看咱那是间新寺庙,修得可好了,香火也很旺盛呢。” “那我是跟他一块来的福气,我俩一天入的门,赶上一天好日子,师傅说咱俩吉利,就给俺俩取得这名字。” 福满、福气两个小孩都长得虎头虎脑,胖乎乎的,说起话来也很憨厚,这副样子让小和尚戒嗔不禁觉得很亲切,也掩嘴偷笑了一下。 “我是金阁寺的不空。” “我是落佛寺的慧海。” “我也是落佛寺的,叫普真。” “我是鸿鹄寺的智普。” ……… 小和尚们一一介绍,大家先后相识,有时候大人们会觉得小孩子很少说话,可是当同龄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话其实是很多的。 这时有人问道,“对了戒嗔,你是哪来的?” “小和尚,呃…”习惯了以小和尚自居的戒嗔,这时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很不合时宜,因为这里的都是小和尚,便赶忙转言道,“戒嗔是南禅寺来的。” “南禅寺…你听过吗?” “呃…没有啊。” “哎,五台山上这么多寺庙,哪可能都听过啊。” “嗯,八成是间不起眼的小寺庙吧。” 这话听得戒嗔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没说什么,可是人群中忽地有一道声音道,“南禅寺可非什么不起眼的小寺庙啊。” 声音的主人在人群中显得个头高大,看起来足有十一二岁,他看了看戒嗔继而道,“南禅寺也有百多年历史,内有珍贵文献无数,虽是占地不大,但那里的木质建筑让佛光寺的正殿也只能屈居第二,我说得没错吧,戒嗔?” “呃…嗯,南禅寺用木头做的房子都很好看的,还结实,”戒嗔嬉笑道,“你懂得真多呢,菩萨顶的道亮师兄。” 这个小和尚法号道亮,在这里也算得上是年龄稍长的和尚了,其听戒嗔呼出自己的法号,不禁眉头蹙了蹙,而后笑道,“还好…”可是道亮随后自己在心头想着,“刚刚人多口杂,自报家门,我也只是随口搭言,他怎会记得这么清楚。” 这个道亮今年十一岁,青眉细眼鹰钩鼻,一对薄唇长得倒也算清秀,在他的双眼里,有着孩童少见的深沉,忧郁。 “咱们这里边谁的年纪最小啊?”忽然有人这样问道。 大家相互看看,便也都开始自报年纪。 “我八岁。” “我十岁。” “我上个月已经十二岁了。” “我九岁。” “我也九岁。” “我十一了。” ……… 戒嗔看起来明显要小,一旁的人便也顺嘴搭话道,“戒嗔是吧?你多大啊?” “小和尚…戒嗔今年六岁了。” “六岁?我看得出你小,但没想到这么小啊。” “六岁!?”道亮听了先是一惊,随后摇头自言笑道,“简直是胡闹,不论慧根如何,六岁的小孩还未有辨物之能,怎么可能但此重任,起码也要八岁往上啊,南禅寺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小寺啊…” 没人注意到道亮的不屑,大家围着戒嗔嬉笑道,“哈哈,这里你最小啊,以后得听师兄们的话。” “说什么呢,小才更应该需要照顾啊,放心吧,以后我照顾你。” 大家你言我语,孩童在一起也算热闹,戒嗔颇为享受,不知不觉间时光流逝,小和尚们陆续有来,已近黄昏。 “是不是要走了,我肚子都饿扁了。”有人抱怨道。 “是啊,应该…” 说话间,们开了,进来一位沙弥,其手领着另外一个小和尚,观其模样,身量比其他所有小和尚都要矮小,样子也更稚嫩,十分白净,五官也很精致。 沙弥道,“好了,大家准备去用斋了。” 有好事者上前问道,“哎,小家伙,你多大啊,哪里来的?” 这个小和尚面不改色,一双清澈瞳眸跃过问话之人,在人群中寻找,最终落在了戒嗔身上,嘴角微微扬起,答言道,“贫僧法号慧观,显通寺僧人,今年五岁。” “五岁!!??”五岁可是刚把话说明白的年纪啊,这可让人太大跌眼界了,尤其是道亮,不过他也是最快冷静下来凝眉思考的。 “五岁,显通寺,一人……” (注解1:其实大华严寺是由武则天赐名,显通寺直到明太祖重修时,太祖方才赐其名为“大显通寺”,故沿用“显通”至今。可是大华严寺也是另一座名寺“浮山寺”之后用的名字,为了避免困惑,这里就用显通寺以方便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初来乍到 众僧侣前去用斋,小和尚看着身前丰盛的白面,米粥,心里想着,“这里吃的果然比南禅寺好很多呢。”小和尚痴痴而笑,一时间忘却了许多不舍,这就是孩童吧,哭着哭着,也就笑了。 在此期间,有一束目光,一直盯在戒嗔的身上,这束目光的持有者便是比戒嗔更加年幼的慧观,而十一岁的道亮,双眼也一直盯着五岁的慧观暗发深思。 “听师傅说,这一次百僧齐会,各个庙宇会指派出最具慧根的弟子来到显通寺共同研习,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听说是为数年后的一次远行传道做准备,大家普遍认为是离开五台山,在天下大乱的如今,去各地传授佛理,拯救世人,但是师傅以为,这一次远行可能更远,便是当年三藏法师去的天竺也说不定,不过由于种种缘由,可担此重任者十分有限…”道亮环顾了一下周遭,自顾自地想着,“算我在内,这里一共有三十三名候选僧侣,五台山上的庙宇数目远不止这些,可见不是每一个寺庙都能有此殊荣,比较声名显赫的寺庙可派出多人,我们菩萨顶有我与法相,佛光寺有福满与福气,落佛寺有慧海和普真,清凉寺亦有清真、悟真两名沙弥,可显通寺这自家主人…” 这么想着,道亮盯着慧观,双眉皱了皱,“怎会只派出一个五岁的孩童?这个年纪怕是要从识字学起吧,这南禅小寺胡闹还可以理解,大名鼎鼎的显通寺怎么会做这种事?” 这时,慧观的目光从戒嗔身上移开片刻,落在了道亮的身上,道亮看在眼里,只觉得那双眼泛有灵光,清澈如天河泉水,看得久了,仿若被那双眼看透身心一般,有种赤裸之感,其心下一惊,赶忙收回心神。 慧观嘴角扬了扬,而后把目光移回,再次落在了戒嗔的身上。 “这个小子…咦?”感慨之际,道亮忽然发觉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百衲衣已被背脊冒出的汗水浸湿了,即便他年纪不大,但也发觉到这个五岁的孩童,绝不寻常。 斋饭过后,大雄宝殿内,三十三位沙弥盘腿坐于蒲团之上,鸦雀无声。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喂,戌时过了吧。”一个小沙弥开口问道。 “是啊,现在应该是亥时了。”另外一个小沙弥答道。 “我的腿都麻了。” ……… 喧哗渐起,人声杂乱。 道亮微微眯眼,将一切看在眼里,脑海中浮现来时那位‘知客’说的话。 “…晚斋过后,首座大师傅会于大雄宝殿内给各位小师弟们讲解此番禅业,和日后的修禅日程,届时请各位保持安静,潜心参禅等候首座大师的到来。” 这么想着,他再将视线放在慧观的身上,顺着慧观的视线,他寻得了戒嗔,这两个小和尚与他一样,未开口出一言,未挪动分毫。 再看佛光寺的福满、福气,倒也是很坐得住,可道亮若是绕到前面看看他们,便会发现其中玄机…二人已经睡着了。 当差不多所有小沙弥都开始讲话,离开蒲团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所有人赶忙坐回蒲团。众人视线随着脚步声望去,迎来一位身着大红袈裟,年约四旬的和尚,其面如日,其瞳如月,其眉如墨,其鼻如擎天之柱,其口如悬河之闸,轻脚一站,已是法相庄严,不怒而威,俨然一副西天佛陀之相。 其身后走出一位和尚,单手竖掌轻声道,“这位便是我们显通寺四大班首之首座,梦空大师。” “大师好。”小和尚们齐声道。 梦空微微抬手,示意众人收声,而后轻声道,“各位今日初来显通寺,不知作何感想,与你们以前所居的庙宇,有何不同?” “这里很大呢。” “斋饭很好吃。” “屋子好多。” ……… 听着大家的说话,小和尚戒嗔在一旁也不住地点头,很有同感。 梦空闭眼听着大家的言语,而后道,“菩萨顶的道亮,你觉得如何?” 道亮把一切应答收于心中,嘴角暗扬,待等到梦空亲自开口问自己的时候,其不慌不忙,单掌竖起道,“阿弥陀佛,贫僧觉得无有不同。” 这话一出,跟在梦空身旁的四位沙弥面上隐有不悦之色。 “哦?”梦空张开双眼,饶有兴致地接着问道,“显通寺乃五台山上最古老,占地最大的一间寺庙,不论香火,地气,都要更加旺盛,乃是世人公认之修禅圣地,为何在你眼中,却是无有不同呢?” 道亮闻言答道,“当年佛祖于菩提树下经受日晒雨淋而后修得正果,未曾踏足何圣地修禅,故而修禅之人,不该受外界束缚,我们眼前看到的不同,皆是心中的杂念,地没变,寺没变,人没变,变的只是我们的心罢了。” “好禅啊…”梦空身后几个沙弥不禁心中暗暗赞许。 梦空微微点了点头赞许道,“这些心头杂念,方是修禅之质碍,道亮你说得很好,那么南禅寺的戒嗔,你以为如何?” 小和尚还在想刚刚道亮的话,心里琢磨着,“明明就是变了,他说的怎么那么深奥,好难懂啊。”听到梦空叫自己,小和尚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而后搔首道,“啊…这个…” 看着有些支吾的戒嗔,道亮不禁嘴角轻扬,有少许不屑之意,“六岁的小孩就是小孩,不足为惧。” “如…如果寺没变,人没变,什么都没变…”小和尚咧嘴不解地道,“只是我们的心在变,可是如果我们的心也不变的话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梦空也挑了挑眉,而后伸手点了点道亮道,“道亮你可否答戒嗔这一疑惑?” 道亮眉头一挑,而后轻笑道,“佛祖早有教导,心如止水者,可不见人之是非,去到万物皆空的境界,六祖禅师也曾说过‘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能屏除凡尘杂念者,才是真正拥有大智慧的人。” 道亮的话实在很难想像是出自一个一十一岁的孩童之口,梦空身后的几个沙弥皆已年近二十,他们虽是资质不高,但也研习禅学多年,自问也不如这个道亮见解更高。 “可是…”戒嗔皱了皱眉,“小和尚记得师傅们说过,拥有超凡智慧的人大都为‘佛陀’,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都做不到心不变了?” “呃…”道亮听了这话,想了想倒也十分在理,便应声道,“不错。” “所以我们大家的心一直在变?”小和尚大眼一亮,“可是如果小和尚一直呆在南禅寺,就不会知道这里,也不会觉得这里大,见闻也不会增长,既然小和尚不是‘佛陀’,那么为了增加智慧,增长见闻,就该到处走走,看看,不能让心停在一个位置,要想办法让心有变化,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好!”这一番话,众人可以明显感到梦空双眼一亮,不住地点头赞许,而后也稍摆摆手道,“大家说得都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 道亮瞥眼戒嗔的目光变了变,而后他再看看那五岁的慧观,心里道,“怎么梦空大师没有提问他呢?” 接下来的训话梦空并未再言,只是他身后的几个沙弥把日后的安排大致讲了讲,众人便各自散去了。 在回房的路上,小和尚戒嗔仰面望天,看着天上的繁星明月,裹了裹衣服,自顾自地道,“这里的风好大,也好冷啊,不知道在这里看到的月亮,跟南禅寺的那颗哪个更大呢。” “一样大,因为根本就是一个。”身后声音响起,戒嗔下意识地回首,六岁的他通常都要仰视别人,不过这次的人,身量比戒嗔还矮。 “哎,是慧观啊。”戒嗔眉开眼笑。 慧观嘴角微扬,笑道,“戒嗔是吗,你的记性不错呢,这一路哪个沙弥和你说话你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有吗…”戒嗔抓抓自己的小光头,而后道,“你也是啊,知道戒嗔的名字。” 慧观拍拍戒嗔的肩膀,轻声道,“你初来乍到,跟我来吧。” “啊?去哪啊?”慧观也不答,拉着小和尚离开了。而二人身后,有一束目光,这束目光,属于道亮。 夜空晚风,繁星皓月,在这星空下,有两个小和尚在洗澡,一个五岁,一个六岁。 “哇,好舒服啊。”戒嗔泡在水里,这一路走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光。 慧观朝戒嗔笑道,“呵呵,戒嗔啊,这个法号是谁给你起的?” 戒嗔大眼睛向上翻了翻道,“是爷爷给小和尚起的。” “爷爷,是普善吗?”慧观的视线未离开过戒嗔,语出平淡。 “哎?嗯!你认识爷爷吗?”戒嗔奇道,在他幼小的心里,全然没想过,这样一个五岁的小沙弥,怎么会认识一个来自另外一个寺庙的八旬和尚? “呃…也不是认识,听说过吧。”慧观答道。 “是吗,慧观你好奇怪呢,别人叫说爷爷的时候都会说大师啊,师傅啊,高僧什么的,除了叔叔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直接叫爷爷的名讳呢。”戒嗔笑道。 “叔叔?”慧观眉头一皱道。 “呃…”小戒嗔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支吾道,“没什么。” 慧观双眸一亮,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不过这个‘叔叔’,他可是铭记在了心里。 “慧观,你总盯着我看什么?”戒嗔挑眉疑道。 “你很不同。”慧观面不改色,眼内灵光闪动。 “不同?有什么不同啊?”戒嗔搔首不解。 “嗯…”慧观眼都不眨,半晌过后才道,“以后就知道了。” “怪人…”戒嗔在心里这样想着,而后把背转了过去道,“帮我擦擦背,那里我擦不到。” “啊?”慧观那如平湖一样的脸上愣了一下,旋即道,“哦,好。” “天上的星星真漂亮…” “你知道吗戒嗔…” “什么?”戒嗔顺口搭音。 “这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有其各自的来历,他们各司其职,天宫才得以平衡。” “星星…”戒嗔盯着星空,好奇心大起,“那流星呢?他们总在动啊。” “星宫里的星官们和我们人也是密切相关的,有的时候时事所需,它们会坠落凡间,投胎为人,自古来的很多不凡之人都是繁星转世。”慧观一边给戒嗔擦着背一边道。 “哦?”戒嗔听得来了兴致,转回身抓住慧观的肩膀。 戒嗔瞳孔一张讶道,“你…做什么?” “轮到我给你擦背了,”戒嗔接着赶忙道,“你接着说啊,这星星啊,转世什么的。” “你喜欢听?” “嗯嗯!当然。” 慧观单眉扬起,而后道,“上古之时,盘古开天,神州方有华夏文明,夏朝覆亡,商朝兴起,奈何纣王昏庸,残暴不政,为祸人间,百姓民不聊生,故而上天不忍,诸星降世,方才除此恶魔,之后有姜子牙斩将封神,匡扶周天子,为后人所知。” 戒嗔听得大眼睛眨都不眨,好像在听三爷讲书一样,毕竟他已经好久没有机会听到三爷的书了,在他幼小的心中,全然没因一个五岁孩童如何懂得这些故事而不解、困惑。 “不过很可惜,姜子牙虽是功勋卓绝,地仙之位不在话下,奈何其根骨不佳,若想荣登大罗金仙,他还尚未够资格。” “那…那怎么办?”小和尚开口便言。 “姜子牙心生九巧玲珑心,少于五百年不可得,民间传说,下一世,其转生为孙膑,创写兵法,开创战国兵家,功德无量,不过可惜,其为鬼谷中人,修炼纵横之术…”慧观的话未尽,听到“鬼谷纵横”字样的小和尚心头猛地一惊,当下疑道。 “为…为什么可惜?这鬼谷纵横什么的难道不好吗?” “倒也不是,”慧观摆了摆手道,“这纵横家乃鬼谷子所创,为百家之一,鬼谷子亦出身道教,其开创纵横之术,不过这鬼谷中人一世只收两名弟子,二者之一可继承鬼谷衣钵,纵横天下,另一人则注定落得默默无闻,而那孙膑有一师弟庞涓,其不甘如此,便设计孙膑,断其双腿,于是这一世孙膑虽可荣登大罗金仙,但其心觉难堪,便再生转世之意。” “哇…”小和尚挠了挠头叹道,“这人还真是倒霉,这不是要好久好久了吗?那下一世他转生成谁了?” “嗯,这下一世更加了不得,便是当年的卧龙军师,我们如今也常挂嘴边的诸葛孔明,这可谓三世神通,皆可成仙,不过可惜造化弄人…”慧观摇了摇头。 “怎…怎么?小和尚可是知道诸葛亮的,三爷讲书的时候有讲过,很了不起呢,难道他也失败了?”小和尚瞪大了双眼,跃跃欲试。 “不错,这孔明有两世功德,本可坐等金仙之位,奈何机缘巧合,刘玄德三顾茅庐,他终是出山,才有的卧龙军师名满天下,不过也有那白帝城托孤之果,汉室垂亡之际,诸葛孔明无奈用了太多阴损计谋,火烧藤甲军大损阴功,错失升仙之良机。” “好可惜呢…” 慧观瞧了瞧戒嗔的模样,才转言一笑道,“当然了,这些只是民间传说罢了,至于真假,我们根本不知道。” “那…那些星星呢?你刚才说它们会掉下来,然后怎样怎样的是怎么回事?”戒嗔听得入了迷,追问道。 “也都是些传说了,好比说张飞张翼德是黑虎星转世,薛仁贵是白虎星转世,薛丁山也是黑虎星转世……” “慧观你知道的好多呢,你听的书一定特别多,比小和尚多得多了,怀台镇里一定有特别好的说书先生,有机会小和尚一定要去市集转转听听。”戒嗔心中充满了期待。 听了这话,慧观一怔,愣了一愣,旋即哈哈笑出声来。 戒嗔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慧观,嘟起小嘴满面的疑惑,“小和尚说错什么了么?” “哈哈!~~~不,没有没有,你说的话很有趣,也有道理,怀台镇以前的确有一个说书先生,懂得很多,这些都是慧观我听来的。”慧观笑道。 戒嗔眉开眼笑,“嘿嘿,我就说吗,有机会小和尚我一定要去看看。” “可是戒嗔啊,那位说书先生…”慧观打断道,“他已经离开台怀镇,出去云游四海了。” “啊…”戒嗔十分低落地道,“那不是都听不到了。” 慧观闻言笑道,“没关系,我在他那里听到很多,你日后若是想听这些…呃,这些个故事,来找我就行了。” “哎!那太好了!”戒嗔高兴得手舞足蹈,盆中水花荡漾,溅了慧观满面都是,也溅到了他眼中。 “哈哈,你没事吧,不过慧观啊,怎么你的眼睛那么亮呢?跟…呃…跟珍珠似的。”戒嗔搔首笑道。 “你的眼睛那么大,才像珍珠咧。” 两个孩子嬉笑打闹,远离世俗尘嚣。 可是外面… 已然天下大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风暴前夕 梁军伐赵,晋王来援,成德王处直响应,又有卢龙节度使刘守光横掺一脚… 燕赵之地难太平。 朱晃朱全忠命部将王景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韩勍为副,李思安为先锋,率兵四万,于十二月经河阳向柏乡进军。王镕告急,李存勖对河北地势了若指掌,遂派周德威抢占要地赵州,而后自己亲来会和。 梁军北面行营招讨使王景仁大军声势浩大,令人闻之胆寒,而这大军中有一股军力,此刻便盯上了这赵州之地。 “来人。” “属下在!” “晋王大军行于何处?”发号施令之人面有五旬之态,双眼睿智,面容刚毅,有将骨雄风。 “禀将军,其大军离开太原,如今已入燕赵之地,看行军路径,便如将军您所料,应是赶往赵州,与那里的先行部队会合。” “哼,便是任谁也可猜到,这晋王出征,自然率先抢夺赵州,若是失了赵州,便等于失了太原与定州的联系,首尾不可相连,便是不战而败。”这位将军双手抱肩,抚了抚下颚,而后自言道,“那若是他们当真失了赵州,届时又当如何?” 其属下一旁几位将领听了不禁双瞳错愕,上前道,“将军,这赵州自是他晋王必争之地,我大军如今围困定州,迫那王镕交出城池,此时分军赵州,只怕有心无力啊。” 这名将军本名刘寻,本为马步军都指挥使,此番东征,为王景仁属下一将,其皱起眉头哼声道,“哼,难道你等还不明白,王镕求援,王处直表明立场,共推晋王为主,这一战早已不是消灭哪一个藩镇,攻下某一个城池那般简单,这战若是胜了,我大梁可除去眼中之钉,或可春秋万代,可若是输了…”刘寻踱步皱眉,“那便是功败垂成,或将天下易主。” “将…将军,您的意思是…” “若没有李存勖的河东军,这定州,镇州自然唾手可得,可若是河东军来了,那一切都将是未知之谜,没人可参透答案。”刘寻陷入沉思。 身旁有知其深者,不禁上前揣测道,“将军的意思是,抢下赵州,阻止河东援军,才是当务之急,至于这赵王的定州,没了河东军的保护,不过是我大梁囊中之物。” “不必把我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了,”刘寻伸手打断,而后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个中玄机,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终有一人眼珠左右转了转,上前一步道,“依将军高见,我大军应行至赵州,截断这重要链接才是?” “呼~~!”刘寻沉叹口气,而后颇有惋惜地道,“不错,不过王景仁将军他不纳我意,执意抢攻定州,可是如今王镕那厮已识得主公把戏,这老家伙也是几代在此,势力不可小觑,想在晋军来之前攻下定州,已是不可能了。” “那若是招讨使大人他不肯携大军攻赵州,该如何是好啊?”众人堪忧。 刘寻语风一转,郑重道,“这燕赵之地,王镕、王处直二人于此多年,此番敌守我攻,已是失了地利之优,再者此二人与李存勖一个鼻子出气,连结北方以东势力,而我大梁虽是在罗绍威死后吞并了魏博一带,但孤立无援,再失人和。” 众人哑言,只待刘寻再言。 “如今失了占赵州最好的时机,便是三军倾巢而出,也难有作为,想夺赵州,只得四字…”在众人一头雾水之际,刘寻踱步回身,道出点睛之笔,“天时,奇袭。” 开平四年(公元910年)仲冬初时,赵州城下风沙四起,狼烟滚滚。 这一小序曲,也算是为之后的正章篇节拉开了帷幕。 城上守城将领看着城下滚滚风沙,也没了主意,彼此相问无答。 “这…这来者兵力如何,是谁麾下?” “不知道啊,这风沙浓烟,根本看不清对手虚实。” “怎么办怎么办…蕃汉马步总管他人在哪?” “禀大人,周…周将军他点兵两千,已经出城迎战了!” “什…什么!?” 城下刀枪剑鸣,杀得不亦乐乎。 “哈哈哈!!~~~好好好,聪明聪明!好一个出其不意,此计甚好,可惜遇上了你家爷爷我了!”说话之人面若罗刹,黝黑无比,人高马大,双手攥握铁戟大枪,一副万夫不抵之相,便是如今连连狂笑不止,也是一副肃杀之相。 一旁有一白面将领,雄风凛凛,手拿双戬,看着远离自己预估走势的战场,一时间眉头大皱,气上心头,与黑面虎将一击分开的他开口喝道,“我刘寻戬下不杀无名之鬼,报上你的姓名。” “哼,你家爷爷叫做周德威,刘寻小儿,此番领兵之人,可是你?” “蕃汉马步总管周德威?你便是黑面罗刹!”刘寻不答反问,大皱眉头。 “既然识得你家爷爷威名,你也算有胆量,今日到了下面,也不算枉死!” “你听着,我乃此番领兵之马步军都指挥使刘寻,今日之事日后我定会讨回来!”这么说着,刘寻高举单臂,朗声道,“撤!” “哼!哪里逃!”周德威提枪杀来,刘寻回身想抵,几个回合下来,谁也没讨到便宜,刘寻借着浓烟作掩,绝尘而去。 身后周德威看着消失在浓烟中的刘寻,面色沉稳下来,再环顾周遭风沙,口中不住喃喃,“借着今日风势,以浓烟作掩,掩盖虚实,趁主公未达之际,想抢先夺下赵州要地,若此番守城的不是我,怕真是要被杀个措手不及,这刘寻,当真不简单。” 而另一边… “刘将军,战事方才打响,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加上我等有浓烟作掩,和将军的妙计,为何这般简单的便撤兵?” “你可知那赵州城内此番守城将领为何人?” “这…属下不知。” “那人名叫周.德.威。” “周德…威,传言此人可单凭观察烟尘之状便可判出敌军数量,当年潞州一役,只凭少股部队,便打得李思安将军的大军节节败退,若不是李克用暴病身亡,此人回都追悼,这李思安将军怕也是入不了潞州。” “入了又如何,事后还不是被此黑面罗刹打了出来,”刘寻心道此人果真名不虚传,否则也不敢在浓烟遮目的情况下亲自挂帅出城迎敌,他回首眺望赵州,心头忖着,“此人为晋军栋梁,有他在奇袭无法奏效,如今我手中无有兵权,兵力悬殊,与此人作战实属以卵击石,我手下的人马也绝不能葬身这里,待日后我执掌兵权之际,必当再分高下!” “传我军令,全军朝河阳行驶,与大军会师,再朝柏乡进发!” 自古时势造英雄,值此大战之际,自是英豪冲天之时。 十二月,李存勖大军于赵州同周德威会合,成德节度使北平王王处直携兵五千增援,晋军进驻野河北岸,与梁军夹河对峙。 北风呼啸,大雪纷乱,野河河水上涨,淹不没万千铁蹄,梁晋两军杀气冲天,连鱼虾也沉了水底,不敢露出水面。 乌云蔽日,连老天也不忍直视,而在两军中央,便是这场战役,两军的主角。 “朱老贼,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吧。” “哼,想不到当年跟在李克用屁后的黄口小儿,如今也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 梁帝,朱晃朱全忠。 晋王,朱邪氏李存勖。 “朕?哼!”李存勖单手点指,声音朗朗,“你弑君夺位,名不正言不顺,滥杀忠良,残害百姓,搞得天下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前有白马驿之祸在先,今有败坏伦理在后,如此败类,怎能取得天下?天大地大亦无你存身之地,今日我李存勖应承天下之名,要替我亡父取你狗命!” “哼,天大地大我最大,铲除了你跟薛家军,天下还有谁敢动我的江山?”朱晃比之以往,面色渐老,气色颓败,想必当年的那股雄风戾气,在酒色的驱使下,已被掏空了大半,不过雄狮老矣,亦不可小觑,他单拳而握,直指李存勖道,“你父子俩虚有其表,口口声声的什么保唐保唐,却与契丹贼人勾结,你那短命老爹还公然与耶律贼人结拜,天下皆知,你借外族番邦之力,征讨各路诸侯,若是让你得了天下,只怕中土圣地也要被那番邦割去不少,如此狗屁,也敢说是应承天命?乖乖的回家给你老爹守孝去吧,哈哈!!~~” “哼,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还是无法释怀,看来薛家军给你留下的阴影,着实不小,”李存勖不怒反笑,似有讥讽之意地道,“不知当年攻破岐沟关的均王,是哪一位。” “驾!”朱友贞拍马上前,双瞳肃杀,“乃是在下。” 李存勖见了扬嘴笑道,“真是想不到,他竟死在你这种人手下。” “你什么意思?”朱晃身后再出一人,乃是其次子朱友珪,听了李存勖的口气,其面有不悦。 “没什么,”李存勖依旧讥笑道,“不知自己老婆跟自己老子鱼水之时,你们这帮王八心里是在想些什么。” 此言一出,朱友珪、朱友伦一干人等肝火大旺,抽出腰间宝刀满身的杀气。 李存勖这边同样不甘示弱,李嗣源、周德威等人也是寒光相向。 梁帝朱晃单手一伸,面色铁青发黑,但随即其却阴笑道,“待我拿下镇、定二州,便去踏平太原,俘获你们的妻儿,到时候…哈哈!!~~你就知道了!!!!~~” 朱晃笑的猖狂,面对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声,尚且年轻的李存勖不禁倒吸口冷气,他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人根本就是魔鬼,若是自己的太原被攻破了,他丝毫不怀疑朱晃口中所说的每一个字,一个人间地狱的情景浮现在其眼前。 李存勖悄然间咽下口口水,心头不住喃喃,“父亲,这便是您一生的对手吗?孩儿我…当真敌得过他吗?” 不仅仅是李存勖,场中人便是朱友伦、朱友珪等人,都不禁下意识地后撤马蹄,朱晃身上所散发出的暴戾之气,绝不是常人可抵,不过…场中尚有一人,唯有一人,丝毫不为之动容。 此人为均王,朱友贞。 朱友贞面不改色,甚至在众人大皱眉头,瞳孔里散发惊骇之时,他仍仿佛全然未感觉到,好似一副行尸走肉,只有一具空壳。 “哼,多说无益,老贼,今日我定要败你!”李存勖调转马头,在回首之际,目光在朱友贞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不经意的片刻。 李存勖携众退回自己大军所在,发号三军。 “将士们,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是我父当年的部下亲信,我知道你们都曾血染沙场,我们这里的人来自不同藩镇,成德、义武和我们河东晋阳,”李存勖点指野河对岸声音朗朗,“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在那边的,是乱世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弑君夺位,毁我大唐万代基业的朱晃老贼,为公,我要为天下人除他,为私,我要为我父在天之灵杀他,为了天下太平,为了黎民苍生,为了那久违的太平盛世,为了再次欣赏那旷古硕今的霓裳羽衣,为了复兴大唐,为了千古英明,公侯万代!!” “千古英明,公侯万代!”万人齐呼,响彻云霄。 “冲破梁军,还我盛世!将士们~”李存勖剑锋前指,指点野河对岸的豺狼虎豹,“全军冲锋!!” “杀!!~~~~” “哈哈哈!!~~~”看着迎面杀来的联合军,梁帝朱晃看在眼底笑得痴狂,“后退者死,给我杀!一个不留!~~” “杀!!~~~~” 这片野河,乱了 整个天下,却静了 天下静悄悄地关注着这场战役,而这场战役,也将影响整个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柏乡之战 腊月中旬已至,不知不觉间,小和尚戒嗔已经来显通寺修行了一月有余,这里的生活与南禅寺一样,每日循规蹈矩,只是做的事情稍有不同罢了。在这里,小和尚很少挥舞扫帚扫地,也不用帮忙干杂活,取而代之的,是那永远读不尽的经书,终日对着那些无迹可寻的文字,戒嗔甚至对自己的慧根产生了怀疑,因为在经书里,他全然不懂里边的文字到底在讲些什么东西。 不过幸运的是,来到这里第一天便结交到的好朋友慧观,他年纪虽然最小,不过好像明白很多东西,只要戒嗔前去请教,每每都会得到些许心得,并从中受益,而且那五岁的肚囊中似乎有着永远都讲不完的故事,引得戒嗔奇心大起,不住追问。 喜爱听书凑热闹的戒嗔,却在开始修行的第一天得知,显通寺这批为数三十三名沙弥的特殊禅业中,每月只有一日外出的机会,而已经快被经书卷文逼疯了的戒嗔,今日终于得空与慧观结伴来台怀镇走了一遭。 “呼!~~~慧观啊,你好厉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竟然都看得懂,那些字单拿出来我倒还能认得,可是放在一起怎么那么奇怪啊?”戒嗔两只小手抓着脑袋,忆起经书中杂乱无章的文字,顿时觉得脑壳里一阵抚不平的翻江倒海。 “你这个年纪,能识得那么多字已经很不易了。”慧观淡言淡语,说得那般理所应当。 戒嗔听了丝毫没有被夸奖的感觉,半搭眼皮,心道怪人,你还没我大咧。 “可是你看啊…”戒嗔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像‘般’和‘若’这两个字啊,为什么到经书里就被读成了那样怪的音呢,什么‘波惹波惹’的,还有那些佛祖观音的名字,文殊菩萨怎么还有人叫文殊师利呢?师利是菩萨的意思吗?” 慧观语气不改,十分耐心,“因为佛教是由西方传入中土的,佛经最早都是用梵文写的,经过后人研究,无数高僧参透佛理,才总结出一套汉人文字的经书,有许多奇怪的发音自然难免,师利在这里代表文殊菩萨的聪慧、胸襟等美德,而在中土佛教里,便把其简化为文殊菩萨。” “哦…原来是这样,嘿嘿…”戒嗔抚着大脑壳嘿嘿傻笑,“还好有你,要不然我可是什么都不懂呢,慧观你真的懂好多啊。” “有吗…”慧观的面颊微微泛红,是有些不好意思吧。 “对了,”戒嗔大眼一张道,“你说佛教不是中土的,那道教呢?” “春秋老子李耳开创道教,其后名家无数,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了。” “一千…五百……”小和尚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那…那佛教呢?” “说来也巧,佛家祖师释迦摩尼佛祖与那李耳乃是同辈人,所以佛家的历史跟道教应是伯仲之间的,不过这佛教传入中土,始兴白马寺、显通寺,距今还不过千年。” “哦,是这样啊,那这么说来,道家才是这片土地的第一个教派,那么为什么现在参禅拜佛的人,比去道家求拜的人要多那么多呢…” “……是啊。”慧观思索半晌,也未能得出答案。 “咦?”戒嗔一惊道,“慧观也有不明白,解释不出的难题吗?” “哈哈,当然了,”慧观轻笑道,“这世间充斥着解不开、参不透的谜题,所以人们才要求神拜佛,不断修行,便是佛祖,也会有想不明白的问题的。” “连佛祖也…”在戒嗔的脑海里,佛祖是万能的,不会有不懂的问题,不过他对慧观的话总是很相信,“原来连佛祖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啊,那么小和尚自然会有很多很多问题都不明白了…” 两个小和尚在今日难得的清闲里,也不用像在南禅寺那样下山置办物资,完全成了自由时间,他们左观右逛,最后来到茶馆,化了两碗清水,两个馒头,倒也吃得津津有味,可是茶馆里人多口杂,一些世俗里最近被谈论最多的话题跑进了两个孩子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野河一战,晋军大败啊。” “是啊,听前些日子一个逃亡到这里的兄弟说,那里尸横遍野,如今已经打到柏乡了。” “这晋军节节败退,若真是败了,咱老百姓怕是要连粥都喝不上了。” “粥?年轻人啊,那年他梁军杀到这来的时候,可是赤地百里啊,能给咱留个吃饭的脑袋都不错了。” “哎!~~是啊,这台怀镇在山里,还算清净,我也是为了躲外边的战乱才跑这来的,要是这梁帝打了进来,我也不知道该再往哪里走了啊。” “这晋军真的会败吗?” “若真是败了,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打得过那暴君啊…” 看着一个个惶恐不安的面孔,戒嗔左瞧右看,虽是听不大明白百姓们说的是什么,但是看大家这么不安,自己也不禁跟着焦虑起来,他看着慧观道,“慧观啊,好像大家都不希望那个什么晋军输呢。” “是啊。”慧观盯着手中的馒头,掰下来一块,嚼了嚼,然后一口水吞了下去。“但是那个晋军好像打不过另外一边呢,打输的话会怎么样呢,会比现在惨吗?现在就有好多人吃不饱穿不暖了,要是更糟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小和尚抓了抓大脑袋,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不会的,”慧观似乎有些好奇地盯着手里的馒头,再吞下一块后道,“梁军会输的。” “真的吗?”戒嗔听了眉开眼笑,“那就太好了。” 慧观说的话,戒嗔很少怀疑,只是好奇。 “可是慧观啊,”戒嗔一边嚼着嘴里的馒头,一边问道,“他们那么多大人都糊里糊涂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慧观听了,放下手中馒头,抬眼望向窗外苍天,“天要变,是谁也拦不住的。” “哦…”戒嗔似懂非懂,语风一转,“对了慧观,小和尚求你一件事呗。” “说啊。” ……… 开平四年(公元910年)腊月,天,变了。 柏乡战场,血染百里,天地色变,梁晋两军征战多时,局势对于晋军来讲仍不乐观,骁勇的梁军势不可挡,李存勖亲率大军大杀四方,奈何实难回天,当下其调转马头撤回后方,远眺两军交战之处,大皱眉头,心头不禁暗叹,“这便是…那只与父王分庭抗礼的梁王大军……” 李存勖少年英才,又有两年励精图治,更得天时地利人和,可是… 只怪岁月流转年少太轻狂,那些所谓的优势,蒙蔽了他心底深切明白的一个事实, 眼前的梁帝朱晃,可是连其父李克用生前都束手无策的当世枭雄。 李存勖或许对朱晃的诸多恶行心有不屑,但是与梁军交战,自己的稚嫩被暴露得无处遁形。 晋军大将周德威率领自己的几千骑兵看着声势浩大的梁军,心头不禁倒吸口凉气,“梁军打压百姓,税收苛刻,今日看来,他们倒也非一心享乐,着实用在了正地方。” 对面大军身着盔甲,皆镶金银,包裹绸缎,乍一看,仿佛神兵天降。 “如此阵势,难免我方士气受挫,”这么想着,黑面周德威低吼一声,“李存璋何在!?” “我在这儿呢!”一中旬将领催马上前道,“周将军有何吩咐。” 周德威附在李存璋耳旁低语几句,李存璋得意之后,拍马而行,于大军之前朗朗声响,“你们看到河岸对面那群杂碎了吗?他们穿得不错,不过只是金玉其外,徒有其表罢了,梁帝荒淫,其属下也都是些酒囊饭袋,十难当一,不过他们的盔甲上有金,有银,还有绸缎,扒下来倒是值些银两,将士们!” “吼!!!~~~~” “我们晋军卧薪尝胆,从不懈怠训练,今日是尔等大展拳脚的时候了,这帮贼人耽搁了我们回家过腊八节,吃腊八粥,那么今天,我们就用他们的血来补偿。” “全军冲锋!!!” “吼!!!!!!~~~~~~~~” 此番梁军领军之人王景仁率有禁军和魏博军八万,声势浩大,着实骇人,不过只要被撕开一个口子,便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周德威亲率精骑由两翼夹击,号有黑面罗刹的周德威穿梭战场,大杀四方,其面已然杀狂,可是其心却静如平湖,“梁军兵力庞大,便是合镇、定之兵也仍有差距,加之梁军镇守柏乡,以逸待劳,和那身盔甲也非虚张声势,而我晋军唯一的优势是骑兵的突袭,此场战役若想取胜必须仰仗我大晋精骑,若是在这柏乡开阔地带打消耗战,先撑不住的会是我们啊…” “喝啊!!~~~”周德威斩杀数人,破开出路,朗声道,“莫要恋战,按彼路返回!”周德威心里清楚,骑兵的优势便是机动性,若是马蹄停了,势必会被人海淹没。 “哼,哪里走!”周德威忽觉一股劲风从身侧袭来,当下赶忙持枪相抵,压下一杆铁枪。 “好枪法!!”周德威心头一惊,自己胸腔盔甲被狠狠撕开,若是再反应晚些,只怕性命忧已。 持铁枪之人面相五旬上下,双臂粗壮,面有浓黑胡须,双瞳炯炯,那柄铁枪单是旁人看来也有百斤重,而更特别的是,这人马身上还挂有另外一柄铁枪,“黑面将领,想必你就是周德威吧!!” “这么重的铁枪,你是铁枪将军王彦章!!”周德威眉头皱起,已知眼前的人不简单。 “哼,既然彼此早有耳闻,便跟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王彦章手持铁枪早已声名在外,人送外号王铁枪,其此刻已是提枪杀来。 周德威接下一枪,连座下宝驹也受不住这股巨力连连后退,“哼,会有机会的。”言罢周德威再不停留,调转马头转身便走。 王彦章这才意识到刚刚周德威是有意借自己的力转身逃走,当下迫马长枪奋起直追,周德威回身相抵,几招下来已显吃力,心头不禁叫苦,“这王彦章持此铁枪纵横沙场几十载,杀我晋中的将领无数,当真本领不俗啊,若是不快些摆脱他,被大军围堵上便当真走不了了,如今战事焦灼,我必须回去献策啊!” 周德威连连败退,一个不注意肩头盔甲再被打破,皮开肉绽。 “哈哈哈!!~~~”周德威不怒反笑,只是那黑黪黪的脸上,即使在笑,亦十分庄严肃杀,他挥手点指王彦章道,“早听说梁军帐下第一猛将手持玄铁枪,纵横沙场所向披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好说了,要是爷爷我年轻那会儿,哪还会给你留气儿说这么多话!”王彦章所说并非皆是狂言,年近五旬的他才两个回合便已将周德威完全压制,若是放在他壮年之时,当真难以想象,更何况,周德威身材魁梧高大,也不是泛泛之辈。 “哈哈,你真的这么以为吗?”周德威招架一招继而笑道,“若真是放在二十年前,我晋中第一猛将败你只需两个回合!” “你!!……”王彦章听了竟是一时哑言,难道周德威口中说的是真的吗?让王彦章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王彦章大怒,举枪杀来,招招要命。 周德威见对方恼羞成怒,出招生猛,却是不慌不乱,嘴角暗暗扬起心道,“此人生猛无敌,自‘十三太保’最骁勇的那位将军死后,我晋中着实未有人能与此厮马前叫板,不过此人勇猛有余却是缺乏智谋,如此简单的激将法他便中招,根本无大将之才…” “怒而生畏,自会出招凌乱,而衍生破绽!”周德威扯下破掉的盔甲攥在手中,单臂扬起接下王彦章百斤铁枪,一股寸劲由小臂袭来,一时间周德威只觉得疼痛难忍,小臂骨骼崩裂,赶忙收气咬紧牙关,另一只手握紧铁枪自下奇袭,刺进马身,周德威手臂神力,虽是不比眼前这个王彦章,但是这一刺,也杀得王彦章人仰马翻。 周德威再不停留,拍马而去,王彦章起身连斩数名晋军骑兵,见周德威已走远,便只得握紧拳头忿忿道,“哼,黑面鬼,总有一天你要栽在爷爷手里!” “王上!!” “周将军!?”本是不知所措的李存勖看到周德威率领的亲兵将战场冲乱,又见周德威手臂血流不止,赶忙下马相搀道,“将军,你的手…!?” “无恙!~”周德威忍者剧痛,赶忙下马单膝相跪,“王上,敌军众多,士气正锐,请求王上下令退至野河,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啊!” 本来刚刚开颜的李存勖听了这番话,面色霎时阴了下来,道,“周将军,就像你说的,梁军兵力庞大,而我方乃三镇之兵,未曾在一起作战,说白了有如乌合之众,若不速战速决,拖得久了岂不犯了兵家大忌?” 周德威赶忙回道,“这镇、定两军擅长守城,而非列阵野战啊,我军要想破贼,应该仰仗我大晋精骑,平原旷野才是我军的天下,若是打到贼人的军营,劣势便会都暴露出来,到时候就难有胜算了!” “你……!”李存勖后退两步,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德威,看着远处杀得浑天暗地的两只大军,这位心高气傲,少年早成的河东霸主,也不禁心头烦乱,他大手一挥转身回营。 身边将士有欲上前劝阻者,在周德威单手一挥下也都憋了回去,周德威抬眼,黑面骇人,吐出数字,“去请监军张公,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战局扭转 夜幕降临,柏乡之上所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以周德威为首,又有晋中诸将,如李存璋,李嗣源,郭崇韬,李建及等人簇拥,这些都可谓是李克用时期便为晋王效力的忠良元老,可是如今李存勖心头不顺,谁也不敢上前造次,生怕说错了话。 而在这些人面前的,是一位从帐营中走出,年约六十挂五的老者,观其模样忠厚老实,又不乏机警睿智,其虽年老,却是没有半缕胡须,皮肤也保养得很好,不见褶皱,不过举止略显阴柔,有三分倒像女人。 周德威抱拳施礼,沉声道,“张老先生。” “哎~~周将军太客气了,老夫不过一个小小监军,你又何必对我这把老骨头施这般大礼,各位将军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此老者本名张承业,为李存勖麾下一名监军,单论官职,相较于眼前这里的任何一位将军,都逊数等,那么为何在众将不敢进言的时候,会来找上这么一个老人呢? 张承业的来历,还要从唐朝未亡时说起,唐朝末年,宦官横行,执掌朝纲长达百年之久,便连兴起‘开元盛世’的唐明皇李隆基在位时期也不免要看大宦官马元鸷的脸色。 宦官的天下直到天复二年(公元902年)正式宣告终结… 那一年,朱温朱全忠攻破李茂贞的凤翔,大杀宦官,废神策军,天下诛杀无种之人,刚巧唐昭宗事先有所行动,派张承业先行一步赶到河东太原投奔李克用,阴差阳错间,李茂贞被灭,唐昭宗回了长安城,张承业则被留在太原。 张承业识大体,懂谋略,李克用对其十分赏识,便劝他留在了自己帐下,得知朱温与宰相崔胤配合对宦官大杀开戒,欲斩草除根,朱温又假借唐昭宗的诏书命各地的节度使杀尽所在地的宦官,李克用便将张承业藏进了寺庙里,而后杀死死囚来顶替,在日后朱温灭唐之后,张承业重新出来任职,有了这次救命之恩,张承业对李克用更是忠心不二。 李克用离世后,其幼弟李克宁有意取而代之,欲杀李存璋与张承业,将李存勖母子送至大梁作人质,后诡计被李存勖身旁近臣史敬熔拆穿,李存勖之母曹夫人叫来张承业共商此事,尊称其为张公,后张承业急召集李存璋、李存敬和朱守殷等人,告诉了他们李克宁的叛国阴谋,众人商议完毕便寻机伏兵诛杀了李克宁等人,保住了李存勖的地位。 再者,当年解潞州之围张承业亦功不可没,李存勖因丧父哀痛异常,大将周德威未回到晋阳,众将对周德威难免非议,政事无人管理,张承业找到李存勖劝说他早持政务,告诉他守孝不该放弃家业,如今乃新旧交替之际,无数狡猾凶顽之徒都在窥视着你的王位,加之潞州吃紧,若是被梁军钻了空子,难免内忧外患,届时你父一生心血败于你手,岂不是不孝? 张承业的话正中要害,当时晋中确实内忧外患,外有契丹、卢龙、大梁三处强敌,内有李克宁等奸臣贼党,李存勖如今坐稳晋王之位,张承业功不可没,故而李存勖对此阉人十分敬佩,常亲登其府拜访,甚至将其老母请出亲自跪拜,并尊称其为‘七哥’,故而如今李存勖气上心头,无人敢入帐进言,只得来请此人。 周德威不敢怠慢,半躬身施礼道,“张公,如今梁军士气正瑞,我方三镇联合,鱼龙混杂,战力难保,我河东大军自是攻无不克,但那朱老贼的‘龙骧’,‘神捷’大军也不在话下,整体算来,若是强攻,我军胜算不大啊。” 张承业听了连连点头,赶忙问道,“那将军以为如何?” 周德威听了,单手点指道,“王上想借乌合之众速败梁军精英,乃是不量力之举,敌我两军只有一河之隔,若是敌军趁夜渡河,我军岂不全灭?这镇、定二州军士擅守非攻,我们此时应退回高邑,引诱敌军追击,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并派我大晋轻骑劫掠他们的粮草辎重,不出一月,定可破敌!” 张承业听了双瞳大方异芒,心道眼前这黑面将军果然不凡,连晋中智勇大将李嗣昭都要敬其三分。张承业沉沉点头,双手抱拳躬身施礼,“周将军所言极是,想来公子他尚年幼,心气高傲,难免有听不进旁人话语的时候,老夫这就进帐,劝说于他。” 周德威听了虎躯一震,重重点头道,“有劳张公了!” 张承业此人德高望重,却没有丝毫架子,他一袭布衫大袍,在此寒冷之冬穿梭帐营,来到李存勖这里,闻得帐内有琴音飘荡,辗转回荡,其便请安入帐,苦口婆心地道,“王上,那周将军纵横沙场,经验丰富,他所说之言必有道理,难道您忘了,当初您父王暴薨之际,临终时嘱托您如今晋中最该器重的两名栋梁了吗?” 李存勖背身一震,他自是不会忘记李克用临终之时对他说的每一个字。李克用暴毙之时,恰逢潞州之围,而坚守潞州的是晋中大将李嗣昭,而前去救援的正是大将周德威,李克用千叮万嘱,“李嗣昭忠孝没有二心,不会负我,但他与周德威稍有纠纷,等周德威回来后,你把我的意思告诉他,希望他和李嗣昭共同破敌,如果这次不能解潞州之围,我死有遗恨!” 李存勖从踏上跃身而起,双瞳深邃,眉头紧锁,“我也正想他的话呢…” “报~~~!”恰逢这时,门外有人来报,“禀告王上,有梁兵来降!” “什么!?”李存勖,张承业皆是一愣。 一大帐之内,两旁是晋中各位大将,张承业亦在其中,李存勖端坐中央,看着下边前来投降的一干梁兵,面容深锁,问道,“我来问你们几个,如今梁兵,作何部署?” “回…回晋王的话,大军正在连夜赶制浮桥,准备渡河夜袭!”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李存勖的余光也不禁在周德威身上扫过,众人皆对周德威的见识大感佩服,可是周德威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欣喜,那如地狱里走出的罗刹一般的表情,开口寻道,“如今梁军大捷,你们于此时来降,实在不合情理,莫不是其中有诈?” 众将心头一沉,不错,就如今的战事来讲,梁军的确占尽先机,这些个梁兵怎会于此时来降? 那名为首的梁兵听了身躯痉挛,额头冒汗,“回…回大人的话,是…是梁帝他……” “梁帝?…!”李存勖和文武众将皆听出其话锋不对,李存勖眉头一皱拍案而起,“朱老贼他怎么了?” 下边的梁兵一个个身躯发抖,在这寒风凛冽的天气里,他们的衣衫竟是完全被汗水浸湿,这一双双眼睛空洞无神,布满血丝,只听得到他们口里不住地念着这样几句话… “梁帝他疯了,我们都看见了,他发狂了,太…太可怕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这样一番话旁人看来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是在场听的众位,却是不禁毛骨悚然… 最终,李存勖采纳了周德威的建议,即夜拔营,退至高邑。 那么梁大本营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呵呵,刘将军,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问话之人乃是刘寻,其面白如玉,五官也十分俊朗,年轻时在人群中不乏为一美男子,可是其身前的男子,举止妖娆,面容阴冷,生得一副绝美面孔,比之刘寻,更胜数倍。其面更白,不过不同的事,这个男子脸上好似没有一丝生机,面白如纸,皮肤精致得没有一丝皱纹,若是没有那对经历沧桑的双瞳,便是说此人二八之年也绝不为过。 而此刻,刘寻正握紧手中宝剑抵在这绝美男子的颚前,怪异的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征战过血雨沙场的刘寻,此刻握剑之手竟是无端发抖,连剑身也摇摆不定,十分不稳。 “哼,”绝美男子瞥了眼刘寻,而后用自己枯瘦的手指弹开了前者宝剑,这只棱角分明的手,好似垂死的病人所有,本该十分无力,可在此男子看来,却是力道十足,“刘将军,你家主人请我等前来,而你却这般待客,未免有失礼数吧。” “什…什么!?”刘寻双瞳暴圆,“是主上请你们来的!?” “同样的话,我白璧不想重复第二遍,”男子的名字倒还真是相称,白璧继续道,“我家当家的久居南方,对北方的寒冷十分不适,便叫我来赴约了。” “你…你说…那个老怪物还活着!?”虽然还不知道白璧所代表的究竟是何势力,不过就刘寻的反应来看,其背后绝不寻常。 “你说话可要注意点…”白璧面色一暗,那股阴寒把周遭的冰雪都掩盖了过去,白璧微开双唇,露出比皑皑白雪更加洁白的牙齿,这两排闪亮的牙齿让人看了不禁会有种错觉,那一颗颗牙齿仿佛一把把可以杀人的刀子,他的笑那样令人生畏,“黄巢当年虽然战死,但却留给世人五大佣军,‘黄金兵’当年涿州一役元气大伤,‘千里神兵’被人恩将仇报,倒打一耙,如今自身难保,你们北方两股可雇佣的军队都瘫痪了,‘月影兵’神出鬼没,无迹可寻,‘鬼兵’早已淡出江湖,不问世事,现在大战之际,梁帝到益州找到我家当家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刘寻浑身颤抖,手中宝剑更是抖得叮当作响。 白璧看在眼里,嗤笑转身,“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不过刘将军啊,我得奉劝你…” “不要在我们这票人面前随意拔剑,若是再有下次,弄出点血腥出来…”白璧侧目回首,两只瞳孔瞪得血红骇人,嘴角扬起,露出那明晃晃的牙齿,“我保证你尸骨无存!哈哈哈!!~~” 看着白璧狂笑远去的背影,刘寻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已被背脊溢出的汗水打湿,他盯着白璧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口中喃喃,“这已不是什么兵家、战场的规则了,主上请这些灭绝人性的人来,根本是有违人道啊…” “原黄巢麾下‘灭罡诛煞’第五番队…” “食尸奴。” 今夜的月,泛起殷红血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抛砖引玉 开平五年(公元911年)正月,五台山五台县,李家村… “喂喂喂,慧观,快看快看,河边那个就是小草儿!”戒嗔手舞足蹈,跑了几十里山路的他完全忘记了寒冷。 “…你卯时还没到就起床,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竟是来看女孩儿的?”慧观半眯双眼,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分无奈。 月前戒嗔找到慧观,态度诚恳地请其帮忙,为了这还将攒下的五颗大杏仁给了慧观。作为答谢,戒嗔的要求就是,在下次休息的时候,要慧观早起陪他来到李家村,看看他的好朋友小草儿,因为当初走的时候信誓旦旦,所以戒嗔并不打算回南禅寺探望大家,徒惹不舍。 在河边的小草儿踢着脚下的雪,说是河边,其实早已被一层冰给覆盖上了。 “嗯?”小草儿听到声音,转身相望,看到了数月不见的戒嗔,当下还揉揉自己的一双丹凤眼,俏美的脸蛋一如往昔,蹦蹦跳跳地朝戒嗔跑去,“小和尚,你怎么来了!庙里的大师傅说你出去修行了,要好久才能回来呢。” 小草儿两只小手插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戒嗔看到小草儿显得格外亲切,“嘿嘿,跟你讲啊,小和尚去山里边一个寺庙修行,那儿的寺庙好大好大,比南禅寺加南禅寺外边的院子还要大呢。” “另外一个寺庙?”小草儿食指搭在嘴上,“怎么山上不是就南禅寺一个寺庙吗?” “当然不是了,有好多呢,其实小和尚以前也不知道,也是到了‘显通寺’才知道的。”戒嗔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侃侃而谈。 而在二人攀谈许久之后,慧观才迈着乌龟一样的步子缓缓走了过来。 “哎,这还有一个小和尚。”小草儿奇道。 “哦,对了对了,”戒嗔赶忙回身把慧观让了出来介绍道,“小草儿,这是我在显通寺里最好的朋友,叫慧观,慧观,这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小草儿。” “嗯,我是小草儿,小师傅好。”小草儿嬉笑摆手,仿若冬日里最温暖的一缕阳光。 “这个世上…”慧观听戒嗔把话说得这么大,先是错愕一下,随即朝小草儿单手竖掌道,“女施主有理,贫僧慧观,显通寺僧人。” “哇,戒嗔,你的这个朋友说话好像寺庙里的大师傅呢,但是他看起来好像比你还要小呢。”小草儿扯着戒嗔的僧衣道。 “嗯,慧观今年才五岁咧。” “呃…按照这里的算法,贫僧已经六岁了。”慧观纠正道。 “嗯?”戒嗔单眉一挑,“你怎么突然就大了。” 小草儿在一旁道,“笨蛋,因为腊八节刚刚过了,所以大家就都长一岁喽。” “啊,是这样啊,我记得去年腊月的时候是见到过有人家喝什么腊八粥呢。”戒嗔回忆着一年前的情景。 “怎么,你没喝过吗?”小草儿奇道。 “嗯,是啊,你忘记了吗,寺庙里的师兄师叔们都很能吃的,好像恶狗一样,平时都抢得可凶了。”戒嗔嘟嘴道。 “那你在那个什么‘显通寺’里呢?那个寺庙不是很大吗,你也没抢到一碗喝?”小草儿关切地询问道。 “对啊,你不说我倒忘了,那里餐餐都吃得很好,可是没见过什么腊八粥啊,”这么想着戒嗔一边抓着脑袋一边回过头来问慧观,“是不是?” 慧观微微颔首道,“嗯,那是因为我们这批小沙弥与寺庙里别处所修的禅业不同,需要屏除外界的影响,在‘无’中修行,参出自己的‘有’,依自己的意念行动,去更容易地吸收和理解新鲜事物。” 这两句话听得戒嗔与小草儿完全摸不着头脑,小草儿更是瞠目结舌,戒嗔回过头来对小草儿小声嘀咕,“慧观说话都很深奥的,小和尚也是经常不懂,不过习惯就好了。” 小草儿张着大嘴点了点头。 “哎,对了,”戒嗔两手一拍豁然道,“小和尚以前一直以为年龄是该按自己出生的日子算,那如果是按腊八节算的话,小和尚是天佑元年(公元904年)生的,现在腊八节一过,那小和尚不是就八岁了吗!?” “哎!!对哦,”小草儿一惊,两只小手捂嘴道,“小和尚你一下子长了两岁,不就跟小草儿我同岁了吗!?” “哈哈,那我们都长大了,我长两岁你长一岁,这么算的话,再过几年小和尚就会比小草儿大了。”戒嗔十分自信地在讲着一个无忌的笑话,可是在一旁看着两人嬉笑庆祝的慧观,却不好笑出声来。 “一个天佑元年(公元904年),一个天复三年(公元903年),怎么会同岁的……”慧观已经懒得再给他们解释了。 “小和尚你们两个来得太是时候了,走,小草儿家里今天有烙饼吃。”小草儿嬉笑引路。 “真的吗!?”戒嗔高兴得食指大动,擦着嘴角上的口水回身对慧观笑道,“你看,我们没白来吧,我就说见到小草儿一定会有好事。” “嗯…你说得对。”慧观听了烙饼,两只眼睛也是张得老大,肚子里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对了,小草儿,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婶婶竟然烙饼了。” “笨蛋,今天可是正月初一,元旦啊(注解1),你没看大家都在外边准备爆竹等着夜里放呢吗,等天黑了还会有烟花的,很美很美的…” “烙饼、烙饼……” “……” 在两个小和尚心里,香喷喷的烙饼可远比那稍纵即逝的火花要实在得多… 同一时间,柏乡战场,李存勖因采纳周德威之策转攻为守,退至高邑,本来处于颓势的联合军,因转为守方,赵王王镕与北平王王处直的镇、定二州之兵得以发挥,高邑坚不可摧,梁军一时间难以攻下,不过若是仅为守方,晋军此番兴师动众亦无胜利可言,晋军在等待转机的出现,而这个转机,已悄然浮出水面。 赵州柏乡,乃为齐鲁之地,非梁军势力范围,时日一久,难免粮草匮乏,而反观由李存勖率领的联合军,有王镕与王处直这两位东道主在,晋军的供给则相对容易得多。梁军出外征粮,躲不开晋军精良铁骑的袭扰,被迫闭塞不出。人有粮吃,马则只能吃草席果腹,这时日一久,难免不少战马饿死,梁军骑兵战力大减。 晋军营帐内传出如清风惟妙的曲音,曲调横纵协调,曲风激荡婉转,就好像李存勖内心的心情一样矛盾,他的豪情壮志正要达成,可是愈到此时,越是要保持平静的心态。曲音好像回荡在整个晋军大营,每一位将士都在等待曲毕的时刻,因为那时,将是他们兴兵讨伐,出师杀敌的时候。 终于,在一个个热血的将士们良久的等待之后,李存勖双手抚弦,曲音作罢。 “时候到了。” 高邑帐营之前,梁晋两军隔河而对,此番梁军行营招讨使王景仁骑于马上,左右各一大将,其中一个身长七尺,高大无比,且体格健朗,单观其面相便知是一员虎将,他乃是此番先锋,大梁名将李思安,而另一位则是副招讨使韩勍。 李存勖看在眼里,对身旁面容庄严的周德威低语几句,似在询问。 周德威双手抱拳,沉道,“请主上赐臣三千精骑,我便可让那王景仁正中下怀。” “将军的伤不碍事吗?”李存勖问道。 周德威挥动了几下前些时日受伤的胳膊,而后道,“想到要大败梁军,这点伤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本王赐你汗血马,我要你的盔甲也沾满贼人的鲜血回来!” “是!!” 周德威率领三千精骑前去叫阵,李存勖在后方看在眼里,那股桀骜的自信浮在了脸上,“王景仁曾为淮南节度使杨行密部将,此人确有大才,否则朱老贼也不会生擒此人,并委以重任,寄希望于此人助其平定天下,不过可惜啊…” 李存勖眼中精芒大盛,“如今前去叫阵的乃先父帐下第一将才,周德威。” 周德威骑马驰骋,声音朗朗,震破九霄,“将士们,梁贼已经都是些吃不饱饭的家伙,今日我等出师,便要将贼子赶出这里,让他们滚回魏博去!” 敌军阵前,周德威这嘹亮的嗓音传入了每一个梁兵耳中。 七尺大汉李思安虎面一怒,在王景仁身旁请命道,“将军,那周德威欺人太甚,属下当年潞州一役便与此人结下梁子,还请将军批准,让末将我前去取其首级,回来献给将军!” 王景仁年岁不小,城府颇深,捋着自己的二寸小胡,凝眉深思。 一旁韩勍也催马上前道,“将军,我梁军兴师动众,出师已久,粮草早已匮乏,近来又征粮未果,如今骑兵战力已是大大削弱,若是再这么耗下去,只怕要不战而败了啊!” 王景仁闭上双眼,陷入沉沉思绪,这些道理他心中自然有数,可是位居此番行营招讨使的他,所知道的内幕,所考虑的事情,都要比旁人更多,更精。 片刻之后,王景仁瞳孔怒张,沉声下令,“前锋李思安!” “末将在!”李思安早已跃跃欲试。 “你点兵八千,去把那黑面贼人的头颅给我拿下!” “是!” “慢,”李思安转身之际,王景仁又有话嘱托,“晋军精骑不可小觑,你要切记保持阵型,否则一旦被冲散,便性命危矣。” “末将明白!”说罢李思安率领自己的八千将士飞身战场。 看到前方风沙滚滚,周德威双眼半眯,叮嘱一旁李存璋道,“敌军数量是我方近三倍,记住要利用我军精骑的灵活性,切莫被他们困住,告诉士兵们活用马蹄。” “是!” “嗯?”周德威眉头一蹙,看着远方有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马身上的影巨大无比,单是这一人一骑,已抖起偌大风沙,气势骇人。 “周老儿,今日你哪里逃。”来者正是梁军先锋,李思安。 “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爷爷的手下败将吗?”周德威见了提枪杀来,二人打在一处。 “哼,放屁,当年在潞州被你侥幸逃了,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是不是还能那么好运!” 李思安不愧是梁军大将,周德威讨不到丝毫便宜,而梁军那边则是抱作一团,晋军铁骑无法将其冲散。战况愈发吃力,在远处看来,晋军似要随时溃败一般。 梁军这边士气大盛,副将韩勍喜上眉梢,可是主将王景仁,却是看着这片战场愈发深思,“这黑面周德威,乃是李克用在时便器重非常的一员猛将,不该只是这点斤两,难不成此中有诈?” 周德威一招失手,手中长枪掉落,李思安低身拾起,手握双枪狂笑道,“哈哈,黑面鬼,今日你还不死在爷爷枪下!?” 周德威怒目相对,不敢丝毫怠慢,转回身来拍马而逃,“驾,莫要恋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要紧啊!~” 李思安看周德威这般狼狈,也不禁一怔,随后笑道,“鼠辈,亏我还敬你是位有气节的英豪,想不到也惧怕一死。” “全军听令,莫要让晋军逃走一人,斩杀那黑面将领者,赏千金!” “杀!!~~~” 晋军大败,梁骑奋起直追,可是晋军精骑脚程不容小觑,梁军追击劫杀,彼此间的距离竟是悄然拉开。 “不对!”王景仁作壁上观,一切尽收眼底,“这是攻战计,抛砖引玉,晋军是想引蛇出洞,周德威不过是个诱饵!” “快,举旗为号,让李思安将军撤回。” (注解1:这里会引起读者误解,因为现在提到元旦,是阳历一月一号,而正月初一应该是大年初一的日子,可实际上中国元旦历来指的是夏历(农历、阴历)正月初一,从汉武帝起规定孟喜月(元月)为正月,把孟喜月的第一天(夏历的正月初一)称为元旦,一直沿用到清朝末年。公元1911年,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的统治,建立了中华民国。各省都督代表在南京开会决定使用公历,把农历的1月1日叫做“春节”,把公历的1月1日称为“元旦”,一直沿用至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银枪将军 那边李思安正杀得兴起,还在骂晋军骑兵只会跑得快的他,忽闻后面军士喊嚷,“李将军,快看,后方举旗让我们撤呢!” “什么!?”李思安回头一望,果不其然,王景仁派旗手举旗为号,是要李思安撤兵回营,“可…可恨,那周德威已经溃败,其首级我唾手可得,此时此刻何来退兵之理!?” “李将军,难不成你想违抗军令?”一旁将士惊道。 “哼,将已出营,军令有所不受,循规蹈矩怎可成大事?听我命令,斩杀黑面鬼周德威,有什么后果,由本将军承担!”梁军未退,奋起直追,后方的王景仁看在眼里双拳紧握,“这个蛮干的莽夫!这不是正中敌人的下怀了吗!” 无奈,此番晋军派出的这名诱饵,实在让李思安难以割舍。 一旁韩勍上前请命道,“如今李将军孤军深入,势必危险,韩勍愿领兵前去相助。” 王景仁皱眉道,“敌军之意图何其明显,便是要将我大军引入高邑,再一举歼之,你若再去,岂不帮了晋军?” “可是将军!”韩勍争辩道,“我军精锐之师犹在,阵容浩大,如今压抑多时,战斗力和士气都还很旺盛,只要此时全力出击,定可破敌,可若再拖延下去,本来有的胜算,也要没了!” 王景仁胸口有气,呼喘不平,好像有一块大石悬于心中,“是啊,若是在攻不下高邑,粮绝了,主上所请的那股,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番队就要行动了…” “将军?”听着口中不住嘀咕的王景仁,韩勍只想其赶快下令。 “罢了…”王景仁张开双眼,伸手点指远方,“李将军的八千铁骑已经一发难收,韩将军你便携大军前去助他夺桥,可是你要谨记,若到了正申时还攻不下的话,便要即刻返营,不要给晋军追击劫杀的机会,他们的精骑不容小觑啊。” “末将得令!!”韩勍听罢精神为之一振,回首朝几名通令兵道,“你们都听到了,给我传令三军,攻下高邑!” 王景仁深吐口气,战争打至如今,战事已经去到了一个他所无法掌控的地步,现在没人可预判这场战事的走向。 梁军可谓倾巢而出,大军压境,负责防御的以镇、定二州之兵为首,阻止梁军过桥。而梁军的魏、滑两州军队列阵在东面,宋、汴两州军队列阵在西面。 镇、定两州军士拼死抵抗,但是随着梁军一波波疯狂的攻势,渐显不支。李存勖遥而望之,也不转目,对身旁一人道,“如果敌军过了桥,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你作何打算。” 李存勖身旁男子已至中年,面上有薄薄的胡渣子,倚靠在墙双手抱着一把银枪,正闭目养神,听了李存勖的话,双瞳缓缓张开,露出饿狼一般的精光,他未答话,甩弄银枪起身便走。 望着他的背影,李存勖的嘴角微微扬起,“听父王说当年存孝将军还在的时候便常与此人切磋,存孝将军归天后,他乃是‘十三太保’中当仁不让的第一高手,李建及将军。” 梁军拼死过桥,形势已渐成一边倒的状态,晋军失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是… 一股二百人的部队横空杀来,为首之人挺枪高呼,连斩梁军大将,冲散敌军阵型,镇、定二州将士觉得己方如神兵天降,士气顿时大涨,高呼追随,将梁军抵在外边。李建及银枪横扫,攻无不克,杀得梁军阵脚大乱。晋军重整旗鼓,看来一时三刻之间这最后的防线是失不了了。 这一攻坚战,从巳时,打到午时,再至未时… 李存勖凝眉紧锁,早些时候浴血归来的周德威立于其身旁,道,“不知王上在思量何事。” “我在想…”李存勖单手抚颚,凝眉不解,“那朱老贼一家子,开战之初还在这里坐阵,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便再没见过他那家子的人影了,怎地如今战事已至最焦灼的时候,他反而不在了?” 周德威拱手道,“王上有所不知,这朱老贼过往虽皆是亲自挂帅征战,可是近些年来他已很少参与行军之事,就连两年前的潞州一役,他也是交给下属负责,自己则窝在汴梁不肯出来。” “哼,怕是他称帝之后,比以往更加惜命了吧,这将是他败军之一大原因!”这么说着,李存勖勒紧马头,朝周德威道,“如今梁军已经杀至门前,便要分出个胜负,我来打头阵,公随我攻!” 看着李存勖意气风发,周德威赶忙拉住其马身劝阻道,“王上不可啊,时机还未成熟。” “嗯?”李存勖皱眉道,“如今敌攻我守,将士们已苦守了几个时辰,难免士气萎靡,现在我再亲自挂帅出征,刚好可壮我军威,而贼军进攻已久,想必早已疲惫,此时出击,难道还不是绝佳机会吗?” “王上,”周德威双手抱拳,沉声道,“看梁军的气势,尚未耗尽,我军以逸待劳才是上上之策,两强相遇我军胜算不高啊。” 李存勖听了稍有不悦,“那何时才能耗尽?若再耗下去,先被耗尽的会是我河东晋军啊!” 周德威听了,那罗刹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浅笑,“王上,他们如今已离营三十余里,便是带了干粮,也没时间吃,只待申时一过,敌军又累又饿,必定撤退,到时再派大军追击,自然大获全胜。” “哼,可是大梁‘神捷’、‘龙骧’两军训练有素,战力不凡,现在去打不赢,再过一个时辰也不见得会有所好转,再这么守下去只作挨打一方,只怕到时候我军士气不振啊。”李存勖心中有着自己的顾虑。 周德威不慌不忙地道,“王上,人身上有一样事物,当得势之时自己很难察觉,可是一旦与对手旗鼓相当,心生紧张之时,便会加倍的回到自己的身上。” 李存勖眉头一蹙道,“是什么?” “疲劳。” 李存勖听了,觉得十分有理,再抬眼眺望当空旭日和天色,心道,“我已等了这么久,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这么想着,李存勖留在马上,未急于行军。而此番守桥功臣李建及在战场中大杀四方,浑身浴血,尽显威风,那柄银枪无人可挡。 可是,梁军阵营骤然杀出一柄铁枪,劲风无匹,李建及背脊一凉,赶忙回身举枪相抵。“当!!~~~~” “啧!~”李建及不料对手力道如此威猛,知道来者不善,不敢轻敌,可是即使李建及双手相抵,也无奈马身扛不住力道,连退数步,马腿折断,李建及跌在地上连翻数个跟斗才稳住身形。 “你是…”沙尘之中,有一人居高临下,手握玄铁长枪,风沙过后,露出的乃是梁军帐下第一猛将,王彦章。 “哈哈哈!!~~~士兵们告诉我有员虎将镇守这座桥,好生厉害,爷爷我这才亲自来看,我当是谁哩,原来是你李建及啊!”王彦章举枪狂笑道,“这便是山中无老虎,狐狸来称王,想来你晋中帐内着实是没人了吧?哈哈!!~~” “王.彦.章,”李建及倚仗银枪站起身来,胸前一阵翻涌,赤目怒视前者,伸出满是敌军鲜血的单手点指道,“若是我‘十三弟’尚在人间,哪还有你叫嚣的份儿。” ‘十三弟’的字眼一处,王彦章面上笑容霎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然,他握铁枪的单手青筋暴跳,“你…找死!!” “轰隆!~”李建及第一时间回避,他先前所处的地面上被铁枪尽皆砸裂,王彦章这把玄铁枪着实威力骇人, 王彦章虽然厉害,但李建及本也不该如此不堪,只是其戮战太久,气力不济,已无胜算。李建及心中自是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处境,他左右环顾,心里盘算着,“梁军气势浩大,能坚守至今,只因是守桥之战,不论彼此兵力相差几许,可是在这桥上所面对面开战的兵力是对等的,故此守桥需有猛将,我坚守至今体力渐竭,王彦章此人虽无将才,但是技艺超群,枪术无人可挡,我死在这里无妨,但绝不能将此人留在桥上,破我防阵!” 这么想着,李建及身后杀来一名晋军骑兵,其手握长枪朗声道,“将军,我来救你。”只是一个照面,其便被王彦章打落马下,口吐鲜血,掺杂着内脏仓渣,生息渐弱。 “安心的去吧,你的家人,本将军自会安排。”李建及登上马身,银枪所指杀出一条血路,王彦章看了奋起直追。 “哈哈,你哪里逃!” 跑出高邑,不远处便是一个小山坳,李建及奋力疾奔,王彦章怒吼一声,掷出手中长枪,正中马腿,其再从马身上提起另一把铁枪,自下而上,霸劲十足,硬生生地将马身切开,斩为两半,即便有银枪相抵的李建及亦被震飞数丈开外,跌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李建及!你既然这么想念你的那个弟弟,便到下边去跟他团聚吧!”王彦章铁枪抡圆,李建及受刚刚一击银枪已被震飞,脱手而去,眼下的他单手捂着臂膀,已无招架之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谁主沉浮 “存勖,一定要扳倒朱老贼,以慰父王在天之灵!”李建及的眼,闭了,可是… “叮!~~~”一声脆响,地裂马嘶。 李建及再张开眼,眼前多出一人,在其身后,看不见其样貌,只听到一股低沉、忧郁、冰冷的声音,“你…是那朱温老贼的部下?” 王彦章先前惊魂未定,他没想到在这山坳之中会有人半路杀出,更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挡下自己的倾力一击,不过听到眼前之人大放厥词,当下怒不可遏,“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口出厥词,你找死。” “朱温老贼该死,他的部下…”那股声音,依旧冰冷无情,“该杀!” 这半路杀出之人口戴银灰面罩,看不清其面貌,不过观其眉宇,应是刚过三旬之态,那双瞳仁便如他的声音一般冰冷骇人,其一袭土色布衫破裤,已不知穿了多少年头,破破烂烂根本无法遮风耐寒,在这般天气下,常人早就该冻死了,那脏乱的长发也不知有多少年未曾洗过。 破衫男子话语不多,当即与王彦章打在一处,二者同样用枪,王彦章的铁枪力拔千钧,不失灵巧,刚猛的劲道攻守皆佳;而破衫男子长枪较之精细,灵巧上乘,不仅如此,其身法卓绝,枪法出神,与王彦章打了数个回合下来丝毫不落下风,这可让倒在一旁的李建及看得瞠目结舌。 “这王彦章枪法冠绝天下,我晋中自十三弟死后便无人可胜此人,不论是我,李嗣昭,还是周德威…那么此人究竟……” 破衫男子身法奇特,枪法精妙,一时间打得王彦章不得其法,可是几十个回合下来,王彦章对其套路逐渐摸清,在破衫男子躲过王彦章雷霆一击后窜到王彦章的身后,欲下杀手。 “不对,那是陷阱!”李建及阻止不及。 王彦章枪杆后拨,碰在破衫男子枪身之上,玄铁枪质地太重,使得破衫男子的枪头偏离线路,划在了王彦章肩头之上,破衫男子前门大开,瞳孔放大,王彦章转身一记横扫千军,后者回枪相抵,但是王彦章这正面全力一击,硬生生地将其打飞,两条胳膊筋骨挫伤,摔倒在地,口中渗出殷红打湿了面巾。 “还是不行啊…”李建及强挣扎站起身,拾起银枪,心头忖着,“这衣衫破烂的小兄弟枪法的确不俗,也着实有一段时间力压王铁枪,可是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二者之间的气力差距太大…” “呼~~~~铮!!~~”又是一柄长枪凭空扎在王彦章与破衫男子之间,晚霞映衬出一个人影,其身着厚衣青衫,长发飘动,面容俊朗,约其年纪三十五六,口中吐出让梁晋两将都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王将军,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是谁? “你认得我?”王彦章十分诧异,而待青衫男子走出光线,拾起长枪,王彦章看清其面容,当下这名身经百战,杀敌无数的大将竟是惊得后退数步,双瞳暴张,面上皮肤颤抖不已,“你…是你!你…你竟然还活着!!” “呵呵,怎么,当年涿州城下,你大军杀人百里,但总归会有人侥幸逃出生天,难道我曹子祥就不能是其中之一么?” “曹子祥?”李建及盯着自称为曹子祥这名男子的背影,“我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哼,你侥幸逃了又怎样,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侥幸,就该找个地方好好安度余生,如今又跑回来送死,真是太蠢了,让爷爷送你去见你那不伦不类的薛家军吧!”王彦章提枪要动,可是… 曹子祥自来之后面相平善,可是待听完王彦章的一席话,当即眉宇间戾气闪出,以迅雷之速拔起地上长枪直刺过去,其动作之连贯,一气呵成,可谓后发先至,抢在王彦章之前将长枪架在其脖前,王彦章以枪身作防,本来以其气力是不会被前者压制的,可是其肩膀传来一阵剧痛,让其全身力气一泄,被曹子祥硬生生单手持枪压跪于地。 “王彦章,我告诉你…”曹子祥眼露杀机,握枪单手青筋暴起,“本将军不是薛家军的人,但是薛家军中个个都是英豪,你们才是不伦不类的跳梁小丑…” 曹子祥猛一用力,将王彦章震退数步一个趔趄跌在地上,他抚着自己的左肩,里边渗出的血…掺有杂色。 “卑鄙!你们竟出如此下三滥的招数!”王彦章肩膀中毒,才会出招乏力。 曹子祥一怔,转身回首,却早已不见了那名破衫男子,再回过头来的他,手持长枪点指王彦章,“王将军,曹某今日来此无心搅局,但是如今的晋王李存勖曾于我有恩,这名将军既是晋军帐下,曹某是不会让你杀他的,在下也有事在身,只要你现在马上回营解毒,与你与我也都方便,否则如今状况你我一战,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你…!”王彦章心头发恨,已经将李建及逼到绝路的他难道要空手而回?可是刚刚接了曹子祥一招,也知其技艺不会在那破衫男子之下,如今自己身染有毒,打下去讨不到丝毫便宜,思量了利害关系后,他翻身上马,怒视曹子祥道,“你是那场杀戮留下的残渣,本来那个人死了主公大可放你一马,但你如今身现沙场,不要以为我大梁会就这样算了,驾!” 王彦章绝尘而去。 李建及想不到自己今日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拄着银枪站起身来,走到曹子祥身侧,双手抱拳施礼道,“在下晋军帐下匡卫指挥使,李建及,感谢阁下救命之恩。” “哦,原来是李克用‘十三太保’中的李建及将军,久仰大名了。”曹子祥回道。 李建及见此人年岁不大,却是谈吐不凡,更是身手不俗,听刚才他与王彦章的对话,想来也是将才,便心生招揽之意,“阁下身手不俗,正值壮年,如今天下不安,现在又是梁晋大战,决定天下走势之际,何不由在下将你引荐给我家主上,共同讨伐贼子,匡扶唐朝,好男儿的一身热血,本就该撒在沙场上,否则岂不浪费了阁下这一身武艺?” 正说到这,不远处打得火热的高邑战场之上传来一股势如破竹的呐喊声,和那激昂亢奋的乐曲,这首曲子声势浩大,让听了的人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曹子祥一时间瞳仁空洞,他对这首曲子如此熟悉,好像牵动了他灵魂深处最敏感的一处禁地。 “终于要开始了!”李建及听了瞳孔大开,他以为曹子祥当真不明,当即解释道,“这是大唐当年的军曲,为纪念唐太宗的丰功伟绩,而为其创作的…” “秦王…破阵乐。” “好男儿…”曹子祥听了李建及的话,思索了片刻,而后轻蔑一笑,转身上马,“曹某是不会为河东效力的,我今日救你,也只不过是为报当年涿州城外李存勖出手相救的恩情,将军以为,你家晋王当真是为匡复唐朝而戮战至今吗?” “你…阁下何出此言!?”李建及听了心头大有不悦,但是曹子祥于其有恩,他也发作不得。 “朱邪父子两代保唐为名,尽得民心,为的也不过是今日一战,”曹子祥调转马头疾驰而去,风沙中飘荡着他留下的这样一句话,“将军放心,柏乡一战晋军是不会败的。” 李建及支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对着远去曹子祥的背影凝眉思索,“薛家军…涿州城…这两个在晋阳都是禁语的词,难道他是…”战事打至如今,梁晋皆已到了极限,胜负应很快便会揭开,很可能便是今晚,李建及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他艰难上马,赶回高邑。 在高邑这边的争夺战中,如今已是傍晚将至… “放箭!!!” 一声令下,漫天箭雨,无数哀嚎响彻天地。 高邑防线大开,露出为首二人,在前的正是一袭金边盔甲,意气风发的李存勖,其身侧靠后之人一张黑黪黪的罗刹面孔,正是周德威。 “将士们,成败在今,不要放过你们眼前的每一个梁兵,他们都是颠覆我大唐社稷的罪人,听听这曲秦王破阵乐,让我们继承太宗英名,诛杀叛贼,还我唐廷!” “诛杀叛贼,还我唐廷!” “杀!!~~~~”随着李存勖座下宝驹疾步如飞,率先杀入战场,整个场面瞬时间呼啸震天,守了整整一天的联合军,终于迎来了反击的号角。 “现在是他娘的什么时辰了!?”这高邑久攻不下,副将韩勍心有不甘,可是如今看到晋军声势浩大的出阵迎战,心里多少升起一丝不安的阴霾。 “回将军,已是酉时了!” “啧…”此时此刻,韩勍方才忆起出军时王景仁所叮嘱的话语,“…你要谨记,若到了正申时还攻不下的话,便要即刻返营,不要给晋军追击劫杀的机会,他们的精骑不容小觑啊。” 联合军以镇、定之兵死守桥梁,从而使李存勖亲率晋军战力得以保存,如今梁军疲惫,李存勖与周德威等人亲率晋军如天降神兵,晋军精骑更是不容小觑,只顾攻桥的梁军一时间被铁骑打乱,首尾难以兼顾,大晋骑兵灵动性之强,杀得梁军可谓晕头转向。 “不要乱,不要乱,保持阵型!!!!”大梁先锋将军李思安看着己军连连怒吼,可是已经无济于事。 “哈哈,都他娘的已经乱了,你这条梁狗还乱吠个什么劲儿!!”迎面而来的晋将身材短小精悍,可是那两条铁臂异常粗壮,下颚有山羊小胡,眉毛粗重,手持两把大锤,威风凛凛,七尺大汉李思安相较起来,身量实在相差甚远,可是能耐又如何呢? 李思安看见来将怒不可遏,显然彼此早有交手,当下手持长枪一了过去道,“天杀的李嗣昭!当年潞州我未能灭你,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但是李嗣昭全无惧意,双锤一挥将长枪打向一旁,二者距离一旦拉近,优势就去到了身材矮小的李嗣昭这里。 “你还敢提,当年潞州一役你家嗣昭爷爷让你堵在城里打得够呛,今天还不把你打成肉馅!” 梁军先锋与李嗣昭一碰面便彼此杀红了眼,全无退意,副将韩勍虽是心有追悔,但若此时退兵,势必损失惨重,王彦章又不在此,行营招讨使王景仁远水无救近火,这领头的将领下不定主意,战事便会打乱。 梁军白面将领刘寻连杀数人,观望四方,心道,“糟糕,中计了,晋军打一开始的优势便是这些骑兵,可若在柏乡不论是攻城战还是平原战,骑兵的作用都很有限,但现在他们借着骑兵的机动性,我大军虽然势重,不过一旦被他们分散后逐一破之,怕是要被全歼于此啊!不行,一定要赶快通知韩将军和李将军,不宜久战,要速速退兵!” 刘寻这么想着当即调转马头,可是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好似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黑脸。 “你要去哪?”周德威的声音杀气十足。 刘寻下意识地握紧手中长枪。 “要去通报你家将军退兵吗?” 汗珠从刘寻的额头滑落。 周德威猛瞪双瞳,阔马长枪,“你哪都去不了!” 周德威一早便认定刘寻非池中之物,杀入战场后他要首先解决的,便是这些还能冷静分析局势的人。 李存勖手下另有两名得力猛将,年纪四十挂五,目光炯炯声势震人的李嗣源,和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郭崇韬,这二人私交最好,能耐也极强,此刻合攻一人,却是久攻不下。 “不知阁下是梁中哪位名将,还请报上名来!”李嗣源乃爱才之人,当下伸手点指道。 “哼,你家爷爷是右牵牛卫将军,统帅‘龙骧军’的将领,王晏球!”此人体格健硕,手握双斧,一双大眼睛怒气滔天。 “哦,是你?”李嗣源侧目朝一旁的郭崇韬道,“崇韬兄,你也应该听过此人吧。” “嗯,有所耳闻。” “他就交给我吧,我今日也要会一会这龙骧军究竟有几多能耐。”李嗣源面容严肃,他已认真起来。 梁军,正走向颓势。 李存勖年纪轻轻,二十挂五的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他携亲卫军穿梭万人军中,视梁军如无物,梁军阵型大乱,副将韩勍与李存勖杀到了一块,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李存勖更是不同凡人,几个回合下来已打得韩勍招架不住。 “翁!!~~~~~” 终于,梁军撤退的号角,由王景仁率领亲卫军带到。 周德威看了黑面颤动,大呼道,“梁军要逃!” 李存勖大手一挥道,“全军追击!” 坚守一天的晋军将士终于得来发泄良机,他们以骑兵为首,争相高呼突击梁军。 刘寻与周德威打下来胜负难分,这让周德威对此人更是铭记于心,因为他深知刘寻已经戮战一天,却仍能有如此战力,着实是不简单。 梁军大势已去,东边的魏、滑军首先被击垮,李嗣源见状快马赶往西阵大声宣道,“东阵已经逃了,你们还要接着打吗!?” 宋、汴两州军队得讯士气一馁,战力大打折扣,紧接着周德威率军攻右翼,李嗣源率军攻左翼,鼓噪而进。 后方的李存璋此时也率步兵赶来,大呼道:“梁兵也是我国百姓,凡是缴械的不杀。”呼啸进攻,响声震天动地。 梁军骚动混乱,随后一哄而散。 这一战,晋军斩首二万;梁军丢盔弃甲,死伤惨重。从野河至柏乡,尸横遍野,这一战,使梁军丧失了对河朔的控制权。 晋军的欢呼声响天震地,他们的这场胜利,让那个不可一世的梁帝朱晃尝到了河东的可怕,李存勖望着淡淡夜色,双拳紧握,“父亲,这场战役…是孩儿赢了,铲除朱老贼的势力,不会久远。” 梁军这边王景仁一众大败而归,其独自一人,走进自己的房屋中,灰头土脸,连从战场上带回的泥土灰尘也顾不得擦了,瘫坐在那里,没有油灯,这一战,他败得太彻底。 这时,从黑暗中闪出了一个人影,借着淡淡月光,可见那人面色惨白,手掌枯瘦,虽有倾世容貌,却不禁给人病态之美。 这人面上挂着一道狡邪的微笑,伏在王景仁耳边舔了舔嘴唇,露出那雪白无瑕,像刀子一样的牙齿,“听说你们仰仗的什么龙骧、神捷都灭了,该是我们出马的时候了吧?” 王景仁木讷如同石头,他僵硬地点点头,仿佛让这神秘的一票人动手,比自己吃败仗更艰难一样。 神秘人走出王景仁的房间,月色下,露出的正是那夜与刘寻发生口角,自称白璧的男子,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个人影,那如死人般苍白的脸上,罕有生机。 “梁军败了,该我们出手了。” 一个个黑夜中的鬼魅,已悄然行动。 战,从未停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月黑风高 “啪!!~~~” “呲!!~~~” 李家村里,有着零星烟花炮仗,渲染着过节喜庆,孩童们欢天喜地,他们吃到了一年当中最最丰盛的一餐,年长的老人们,面上很开心,可是看着身边的种种,也不禁唏嘘慨叹。遥想当年他们还年轻的时候,如此节日那应是夜不闭户,万家灯火,宴席三日,烟花遍天,方才是大唐盛世之景。 可是如今强人横行,州官县令尽失威严,各藩镇常年征战不断,税收苛刻,百姓怨声载道,温饱不足,又何来喜庆? 吃过了晚饭,小草儿和戒嗔在街边玩耍,看着那亮闪闪的烟花,两个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咯咯,那个慧观真有趣,说话文绉绉的都听不懂,还一本正经的,可吃起饭来狼吞虎咽,好像没吃过似的,他比戒嗔你还能吃,吃完就睡着了,口水流了一地,真是笑死人了!”小草儿儿掐着柳腰笑得前仰后合,戒嗔也不禁搔头嗤笑,印象里,这还当真是他第一次见到慧观如此失态的样子。 想着想着,戒嗔忽然发觉到一件奇怪的事,“小和尚和慧观一起去过茶馆,也给过他杏仁,可是…这好像是小和尚第一次看到慧观吃饭吃成这样…” “啪!~” 还在沉思的戒嗔被一颗雪球打得张不开眼睛,小草儿逃到远处窃笑。 “好啊,你想尝尝厉害吗!”童心大发,两个孩子一边跑一边拾雪打闹,从街头到巷尾,却也不觉得累,路面结冰,小草儿一个不小心滑倒在地,摔得“哎呦”一声,戒嗔扔下手里的雪球赶忙过去搀扶。 “你没事吧?” 小草儿撅着嘴揉着屁股,“好疼啊,屁股都摔两半了。” “怎么你以前屁股不是两半吗?” “讨厌啊你!”小草儿把脸撇向一旁。 “嘿嘿…哈哈哈!!~~~~”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却又笑出了声,戒嗔索性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冰天雪地的,两个孩子只穿了些单布破衣,倒也不觉得冷。 “戒嗔你跑得好快呢,比狗蛋他们跑得快多了,而且也不摔,前两天小草儿和他们打雪仗,小草儿都还没输过呢。”小草儿笑道。 “狗蛋…狗蛋!?”戒嗔惊疑道,“他不是跟大牛他们一块被人领走了吗?” “是啊,不过听他说啊,他是因为什么筋骨不够好被送回来的,大牛啊,黄鼠他们的都被留下了,村里的大人们听狗蛋说得可好了,那里好吃好住,还教他们本领,说能留下的以后都会当大官呢。” “哦,是么…”想起大牛、黄鼠这两个人,戒嗔心中还是很难释怀的,毕竟他受了他们很多欺负,“小草儿,我们来玩个游戏啊?” “好啊好啊!”听到游戏,小草儿兴高采烈。 “你猜猜小和尚手里有几颗杏仁,你要是猜对了的话,这两颗都给你。”戒嗔咧着大嘴笑道。 小草儿先是一怔,随即眯起眼睛将嘴角咧得老大,一副失望的样子心里想着,“真无聊,当小草儿是傻的吗,你明明都说出来了…算了,配合你一下吧。” “我猜七颗啦。” “哇,小草儿真聪明,”戒嗔从怀里掏出两颗大杏仁塞到小草儿的手里,“本来是有七颗的,但是被慧观拿去五颗,小和尚还欠你五颗。” 小草儿听了,那幼小的心灵里一阵温暖,这个年纪的他们童言无忌,心无世俗杂念,小草儿拉过戒嗔的手道,“小和尚你真好,等你长大了小草儿嫁给你好不好。” “好啊!哎…不过…”戒嗔挠着脑袋愁道,“好像听师叔们说和尚不能娶老婆呢。” “为什么?”小草儿气鼓鼓地道。 “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没头发吧,你看,一般有老婆的人都有头发,没老婆的人就没有,好像只有有头发的人才能在一起,没有就不行呢。”戒嗔说着还自己不住地点头。 小草儿也觉得很有道理,拍手道,“呀,对呢,庵庙里的尼姑们也没有头发,所以他们也都不能成亲呢,那小和尚你以后把头发留出来好不好?” “呃…可是寺庙里的师傅们都会定期给我们剃度的,那要怎么办?”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咱俩还小,还要好多年才能成亲的,到时候再想办法就好了。” “嗯,以后小和尚有本事了,我们天天都有烙饼吃!” “真的吗!?” “嗯,真的,小和尚答应你,不信我们拉钩!” 两个小孩,在月下雪中构想着他们美好的未来,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过,今夜之后,他们再相见,已是沧海桑田。 这里的夜是宁静的,可是柏乡那边,是血腥与杀戮之夜。 戌时平淡,亥时已过,当下正是子时夜半,刘寻口中的‘食尸奴’,连梁将都不愿让这批人重现人间,梁帝朱晃最后的底牌,借着夜色,正欲夜袭晋营,他们是黑夜的主宰,若是被他们摸进晋军大营,这一夜将是惨无人寰的血光之夜。 可是…… 有另外一批不速之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白璧翻空而回,落在地上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那一尘不染的脸上留下了一缕汗水,他沉了沉气强颜笑道,“真是想不到,隐退多年的鬼蜘蛛竟会带着她的鬼队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一干高手,应不是你‘鬼队’中人才是吧。” “我不认得他们…”与白璧迎面而站的,是一位一袭黑衣,口戴面罩只露冰冷双眼的女子,晚风微扶,吹起了女子衣衫,现出女子妖娆的身姿,让人看到她的那条左臂…是空的。 “不管我们是否相识,但是你们‘食尸奴’绝不可重现人间,今日这场梁晋争霸之战,更是容不得你们从中作梗的。”举枪说话之人,乃是今日早些时候打退王彦章的曹子祥。 “嘿嘿嘿嘿!~~~……”白璧的笑,让人身心发怵,全身汗毛直立,不禁倒吞口口水,白璧捂面笑道,“‘鬼蜘蛛’,你该知道当年黄巢组织‘灭罡诛煞’五个番队的时候,便是以暗杀为首,黑夜之中没有谁能是我们的对手,你已淡出江湖多年,‘鬼队’实力早已远不如前,我们‘食尸兵’本就是五个番队中最具实力的领袖,自那梁帝篡权后的这些年里更是势力扩张已今非昔比,单凭你的‘鬼队’根本阻不了我,便是你联合了一干乌合之众,在黑夜又有何用?若是放在当年我或可敬你三分,可是如今你断了条胳膊功力大减,点穴手也大不如前,你当真以为你还挡得住我吗!?” 白璧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白璧身后,用一股嘲讽的语气吹在白璧耳旁,“善打夜战者,又岂只是你们黄巢残党?”白璧一惊,松拳成爪回身便攻,可是这快如闪电的一击,却被那人避开。 “你是何人?”白璧这张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开始露出紧迫感。 黑衣人站在不远处,其身后亦闪出不知从哪跑出来的近二十名黑衣人,为首的这人面相二十五六,剑眉厉眼,眼神中透着一股可将人身心撕碎的杀气。 “墨者荆风。” “果然是你们…”白璧周身杀意四起。 “哼,你早该想到的,梁帝发兵北侵定州,墨者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是早该从这世上消失的你们,还有…”荆风怒目而对,“你打伤了我墨家在益州的马坛主,墨家岂能饶你?” “那你又是谁?”白璧转头盯向曹子祥。 曹子祥的面色变了变,而后才一字一顿地道,“晚唐残将,曹子祥。” 白璧对朝廷中的事并不感兴趣,他的视线越过曹子祥落在了其身后刻意带着面罩的近二十人身上,心里忖着,“这人用了个模棱两可的身份,分明是不想暴露他这路人马,不过在这黑夜之中,要留意的始终还是这股‘鬼兵’与‘墨者’那边。” “不要耽搁时间,解决掉你们,我还要去夜袭啊。”白璧双指一落,他的食尸军张牙舞爪而来。 曹子祥面生不屑,“不过区区百多人,也想夜袭万人大军,扭转乾坤,而且他们一个个手无寸铁,也没有纵火工具,便是当真去了,又能如何?” 叫做荆风的男子瞥眼瞧了瞧曹子祥,口中淡淡道出数字,“曹将军,你身为唐将,自然知道唐廷灭亡后,许多被打压的教派大肆崛起,‘食尸兵’虽然见不得光,凡人对其所知甚少,但是我近年同样愈见壮大的墨家,可是与其打过了不少交道,若是被这票人趁夜渡河偷袭高邑,那么柏乡之战鹿死谁手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既如此,”曹子祥看着荆风身后的人道,“墨者为何只来这些人手?” “因为对于‘食尸’高手来说,人数没有意义,实力不够的只会成为对手的口粮,今次我墨家来得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必死的觉悟。”荆风的眼中闪过决绝,他今次当真是抱着必死之念来的。 曹子祥眉头一皱,脑中闪过一丝狐疑,“口粮?难不成这群人当真会吃…” 曹子祥的疑问马上得出了答案,不远处已与‘食尸兵’杀在一处的一名黑衣墨者,以一敌三,连连斩击刺伤对手,可是受伤的这三人却丝毫不惧,空手上前,一人一爪抓住了这名墨者的手腕… “哧!!” “啊!!!~~~”伴随着墨者的惨叫,一名食尸兵已将其小臂咬得血肉模糊,墨者不露惧色,眼神中闪过决绝,咬紧牙关一剑斩断自己臂膀,二剑砍其头颅,三剑自刎当场… 曹子祥看得目瞪口呆,他虽对黄巢吃人之说有所耳闻,但是他怎也料不到,世上当真会有这样的怪物存在,而且还不止一两个… “‘食尸兵’的战力来源便是人血,他们所受的伤会随着饮活人血而迅速复原,寻常攻击对他们的伤害十分有限,要杀他们只有斩断其头颅,若是被擒便自行了断,否则会成了对手的补给,”荆风言罢面色一暗,两只袖口闪出两柄明晃晃的匕首,只见两道光影闪烁,荆风已不见人影。 曹子祥和其身后的近二十人着实看傻了眼,与‘墨者’和‘鬼兵’不同,他们对‘食尸奴’所知甚少。 “黄巢所过之地,百姓净尽,赤地千里,曹将军以为同你们口中的梁帝比又怎样?”被称作鬼蜘蛛的女子,语气平淡,“黄巢的行径是唐朝的噩梦,也是历史极力抹杀的污点,而这个污点中最为污秽不堪的,便是这‘食尸奴’,他们是根本不该被允许存在于世上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月黑风高 二 黄巢的起义是导致大唐走向覆灭的根本,当今的百姓都在抱怨梁帝残暴不仁,嗜杀成性,喜怒无常,可是殊不知,与当年的黄巢比起来,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史书记载,黄巢幼时本是一个儒生,家中靠走私犯盐牟取暴利,十分富裕,这使得黄巢有晋升官场的资本,他苦读儒经,却屡次科考落地,抑郁不堪的黄巢一怒之下扔下了一首旷古硕今的反诗,史称《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庚子年,号称冲天大将军的黄巢攻陷长安,即皇帝位,国号大齐,年号“金统”。 可是黄巢起义的成功基于唐朝廷那时仍处于‘安史之乱’的阴影之中,而非黄巢军队当真有平天下之能。黄巢称帝后,其帐下士兵身上的劣性便逐一展现出来。他们如强盗一般在长安街头杀人越货,强抢民女,殴打平民。黄巢阻止不得,不过短短数月之间长安城内便出现粮荒,城内混乱不堪。这时小股唐军乘虚而入,黄巢军队不知对手虚实,黄巢立刻带了少数人马逃出长安,长安城内的百姓欢天喜地,恭迎唐军。可是逃出的黄巢回过神后发现唐军人数并不多,根本敌不过自己,便率众打回长安,杀退唐军。 黄巢对百姓恭迎唐军的举动恨之入骨,竟然下令屠城,来了个“巢怒民迎王师,纵击杀八万人,血流于路可涉也,谓之洗城。” 唐朝都城长安惨遭血洗,唐朝廷再也按捺不住,也正是这一变故使得唐廷下定决心,从沙陀人和拓跋一族那里借兵攻城,以官禄为报酬,遂请来了灭掉黄巢势力的当世双雄之一,大晋王,李克用! 当时不过二十几岁的李克用正值心高气傲,年少轻狂之时,十三太保初崭露头角,他凭借这一万多的沙陀兵,竟是将黄巢十余万人打退,黄巢一战即溃,只得弃城而逃,可是在广明四年(公元883年)末春之时,黄巢一把大火,长安城便一炬成灰。 同年秋季,黄巢死于狼虎谷,黄巢残党的势力由其部下秦宗权接手,在日后的数年间,秦宗权所统帅的黄巢残余所有势力便被灭黄巢的双雄之二所全歼,这个人便是如今的梁帝朱晃。 这段故事又与如今的‘食尸奴’有什么关系? 黄巢当年于长安首次被唐军打出城时,长安城内便已经粮荒,而后李克用的沙陀兵围城近一年之久,那么粮从何来? 黄巢想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也必无来者的计策… 食人。 长安城内制造巨舂无数,将活人粉碎,以人肉作军粮,供给大军。 《旧唐书》中记载:黄巢率领全军围陈州近一年,三千巨碓同时开工,成为供应军粮的人肉作坊,流水作业,日夜不辍。将活生生的大批乡民、俘虏,无论男女,不分老幼,悉数纳入巨舂,顷刻磨成肉糜,并称之为“捣磨寨”。 陈州四周的老百姓被吃光了,就“纵兵四掠,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汴、曹、徐、兖等数十州,咸被其毒。” 黄巢此举吃人不吐骨,而在这噩梦的背后,存在着一个更加可怖的梦靥番队,外人给这只令所有人为之发指的军队起了一个可怕的名字,然而这个名字却尚不足以彰显其可怕之万一: 食尸奴。 黄巢此举灭绝人性,早已超脱了战争范畴,故而深知‘食尸奴’能耐的人,都深深认为这股力量是根本不该存在于人间的。 在场所有人中,‘鬼队’队长鬼蜘蛛的身法无疑比旁人胜出一筹,她脚踏莲花足下生风,身躯舞动,没有人拦得住她的去路,她单臂前指,直奔白璧而来。 “嘿哈哈,鬼妹妹,看来断臂之后,这些年你的点穴功夫难有进展,可是这身法可是直奔草上飞那小子去了!”白璧看了前者阴笑连连,两只枯瘦的手在胸前交叉划下,身上的衣衫便被自己撕碎,且渗出成股鲜血,白璧双掌前扬,无数血点朝鬼蜘蛛迎面砸来。 鬼蜘蛛不敢怠慢,撤指回身扯下身上夜袍置于身前,血滴所染,黑烟横生,鬼蜘蛛这件夜袍瞬时百孔千疮。 可是这件夜袍… 并未因此而掉落。 “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白璧还未及回神,夜袍如风般袭来,遮住白璧视线,白璧两爪交错撕裂袍子,可是…在那之后是鬼蜘蛛的夺命一指。 鬼蜘蛛半蹲身形,白璧双爪扑空,前门大敞,鬼蜘蛛单手两指落在其肚脐中央 “神阙穴,你…”鬼蜘蛛淡道,“败了。” 场中人皆被鬼蜘蛛这出神入化般的身法所折服,连身法不俗的荆风也大跌眼界,其心忖道,“这不只是单纯的速度,她在刚刚的一个瞬间变换了数次身形,避开了白璧的爪击,在未稳住身形的情况下精准无误地命中了白璧的死穴,实在厉害!” 曹子翔以及其身后一干人等也都瞠目结舌,他们自问,无人可避开鬼蜘蛛刚刚这一击。 “这便是常年位列中土杀手前十位的身手吗…”曹子祥暗暗感叹。 神阙穴,经属任脉,是人体生命最隐秘最关键的要害穴窍,是人体的长寿大穴,击中后,冲击肋间神经,震动肠管,膀胱,伤气,身体失灵。 白璧正中下怀,怪不得鬼蜘蛛胜券在握。 可是… 当真如此简单吗? “嘿嘿…如果刨除那些跑腿功夫的话,说不定你的身法已经在草上飞那个小子之上了,可是…”白璧瞳仁一瞪,闪过无数血丝,“就算是草上飞在这种情况下也是避不开的!” 白璧全身用力,吐出大口鲜血,鬼蜘蛛眉头一皱,足下生莲翻身后撤,可是仓促之间,还是有数滴血滴打在鬼蜘蛛身上,惊疑中,白璧一爪袭来,正中鬼蜘蛛左肩,后者借力翻飞,回身一指点在白璧胸前鹰窗穴,二者拉开距离,皆身负有伤。 “噗!~~~”白璧大口吐血,却没有丝毫难过,依旧阴笑地朝鬼蜘蛛笑道,“真是厉害,看来我要收回起初说的话了,你的点穴手虽然因断臂有打折扣,可是却比以往更精、更准、更快,减少了攻击次数,却是一招致命啊。” “我点中你身上两处死穴,你竟然无恙,难不成…”相较之下,鬼蜘蛛明显受伤更重,女子柔弱的身子,可不如那般怪物耐打啊,鬼蜘蛛强挣扎站起身骇然道,“你…你竟已练成了‘老妖’的禁忌法门,你已是活死人!?” “嘿嘿…”白璧抚摸着前胸面颊,那起初的伤口却早已愈合不见,“对我们的先辈要尊敬些吗,她可是‘灭罡诛煞’创立至今,仅存的初代头领啊,我的阴阳法门还在皮毛之间,还得跟她老人家接着学才行,哈哈!~~。” 鬼蜘蛛单脚踏前刚欲运功,可是却是浑身真力一散,口吐血中竟是掺杂墨绿之色,“是…是尸毒!” “哼,你发觉得太晚了!”白璧单手一挥,‘食尸兵’大举压进,本就数量占优的‘食尸兵’,领头之人白璧又技压鬼蜘蛛,一时间尽占优势。 荆风落在鬼蜘蛛身前,双眼盯紧白璧,口中道,“你已经中毒,不易强行运功,还请退到后边逼毒,这里交给我们好了。” 鬼蜘蛛虽是心有不甘,不过她也深知这尸毒的霸道,便也不做争辩,只是道,“他练成了‘食尸奴’中的最上乘法门,‘阴阳聊生法’,阴既是死,阳既是生,阴阳则是活死之意,是为活死求生之道,修炼此法之人必先经历死亡,故而成功率十分低,可是一旦成功,他们即成活死人,身体构造不可与常人相较,你要小心。” 言罢鬼蜘蛛翻身遁走。 “哼…”荆风轻叹口气,盯着眼前的‘食尸奴’心头暗骂,“这里可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啊。” 鬼蜘蛛败走,曹子祥这边也按捺不住了,他握紧手中长枪,沉声道,“诸位,看来此番敌人不同寻常啊。” “像这种怪物,更要除掉才是。”蒙面者之一开口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不过是把脑袋砍掉而已。”另一人道,二者口中全无惧意。 “我们上!!”发号施令者并非曹子祥,而是这票人为首一精壮男子,随着这一声令下,这边的近二十号人,也动了。 墨者有必死之意,但是奈何对手太过霸道,‘鬼兵’虽是不惧‘食尸奴’的尖牙利爪,可是鬼蜘蛛的败走难免使其士气大跌。 而且荆风与白璧一战,荆风也未占丝毫便宜,他的一双匕首屡屡得手,割手腕、脖颈,换做常人早该倒下,可是白璧见血越狂,愈战愈勇反而占尽上风。 就在‘食尸奴’快要取得胜利之时,曹子祥的这近二十号人横空而来,举着长枪弯刀杀入场中,不过须臾功夫,场中走势,豁然大变。 曹子祥带来的这近二十号人,个个身手不凡,甚至每一个都不在曹子祥之下,有身巧者飞身半空,弯刀带走一个‘食尸奴’的头颅,有力大者,干脆不顾什么斩头颅之说,长枪蛇矛,横扫千军直接将一个‘食尸奴’拦腰截断,他们各显其能,打得‘食尸奴’连连败退。 就连在后方逼毒的‘鬼蜘蛛’看在眼里也着实一怔,“‘食尸奴’本已是常人难以战胜的一股雇军,而今夜白璧带来的也都是个中高手,可是却被这十几号人打得这么狼狈,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放在外边,皆有可做一方将领的武艺,这个曹子祥是在哪聚齐的这样一群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月黑风高 三 白璧察觉到了四方局势,也不禁收起面上的狂笑,朗声道,“不要强攻,对手不是‘鬼兵’和‘墨者’,利用我们的夜间优势!” ‘食尸奴’们收到指示,一个个稳下身来,拉开与这票人的距离,悄然隐匿在黑暗之中,为首那精壮男子只露有神双眼,他左右环顾,心道场中无论是‘墨者’、‘鬼兵’还是这股‘食尸奴’,黑夜间的隐匿作战能力都着实霸道,不愧是暗杀高手,当下其大手一挥道,“不要慌,三人一组,相互倚靠,不要让这班怪物乘虚而入!” 男子的声音浑厚沧桑,应是中年开外,这些蒙面人各个行动干净利落,在其语毕后第一时间相互背靠彼此,眼观六路,使得隐藏在附近的食尸奴没有丝毫奇袭的机会。 “这票人…不只是高手那么简单。” 这个想法,在‘食尸奴’、‘鬼兵’和‘墨者’的脑海中浮现。 如此服从命令,这么默契的动作,若非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绝无可能,他们到底是谁了? 白璧这次可当真是心头打鼓了,对‘墨者’和‘鬼兵’了如指掌的他,自知可以应付,可是这近二十名奇兵,打得他当真是一头雾水。 “你在看哪里啊!”荆风不依不饶,匕首反手再刺,割断了白璧手肘关节。 二者对击一招皆退两步,白璧看着自己的手肘,小臂搭在胳膊上动了动,着实是断了,他那只利爪也已无法合上。 “哼…”荆风喘息连连,“我废你一条胳膊,再来就是你的头颅。” 白璧脸上的笑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盛怒,那双弑杀鲜红的双眼和抽搐的嘴角,都说明此刻的他再无留手之意,“再被你纠缠下去可不行,那边的蒙面人不是善类,看来还要我亲自解决啊。” 说着白璧用枯瘦的利爪伸到自己另一只断了的手肘里,竟是取出断筋,在荆风匪夷所思的注视下,白璧将断筋打结,再轻轻一抚,伤口悄然愈合… “怪…怪物…”荆风数次出手方才积累的成果,全然无用,他的战意难免受挫。 “哼,快点解决你,我好去那边…” 白璧的杀招还未出,那边已是再有动作。 蒙面人们改为四人一组,三人在外防御,一人在内以射击,几个食尸奴被从树上射下,外防三人迅速出击,取其头颅不过转瞬,不待其余‘食尸兵’得机出手,那边的阵型已然回复。 “曹将军,看来墨者那边有麻烦了。”为首男子道。 “那个领头的‘食尸奴’不简单,统领,你留下指挥,曹某前去助阵。”曹子祥长枪后甩,踱步而去。 “老三,十七,去助曹将军一臂之力!” “好嘞!”两位蒙面人脱队而去,留下了四人一组的四个方阵,刚好十六人。 ‘墨者’与‘鬼兵’本都是暗杀高手,他们夜间奇袭杀招很强,可是一旦暴露,丧命的机会便也很大,‘食尸奴’人数占优,他们若不小心出手则得不偿失,可是如今那近二十名戴面罩的高手牵制住了半数‘食尸兵’,这也使得‘墨者’与‘鬼兵’的能力得以施展,一时间‘食尸兵’陷入劣势。 “可…可恨!你们到底是谁!?”白璧没想到自己夜袭不成,反被阻截在这里,而让他怎也想不通的是,这十几个高手到底是哪来的。 白璧的功力本就高人一筹,又有着如此特殊的能力,场中一对一的话没人是他的对手,可是现在曹子祥与两位蒙面高手前来助阵,再加上荆风,白璧已落下风。 “嘿嘿…”那冷人毛骨悚然的笑,再次浮现在白璧的面上。 四人一怔,只觉得白璧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都不禁后撤一步,探清虚实。 “哈哈哈!!~~~~~~~”一股浓烈的不安向四周扩散,荆风不禁觉得自己握匕首的双手已经不稳。 “好可怕的杀气…”曹子祥也倒咽口口水。 两个蒙面人,身材较小的一人心头生出莫名的恐惧,而恐惧到了极点,便是愤怒。 她…终于沉不住气了。 “呀!!~~~”蒙面人一跃杀出。 “十七妹!!”另外一名蒙面人也赶忙上前策应。“啧,”曹子祥与荆风见了,便也只得上前援助。 白璧双眼血红不见瞳仁,两只利爪如同十柄利刃,张开血盆大口,奔向那名被称作‘十七妹’的蒙面人杀去。蒙面人本就底气不足,一个照面手中弯刀已被打飞,前门大敞,白璧接下来的一爪她已是避无可避。 “闪开!”另一个身影撞开女子,结结实实地替其挨上了这一爪,白璧枯手,径直插进其胸膛,即刻血肉模糊,“妖怪,死吧!” 蒙面男子重伤之下抽枪回身,猛地刺进白璧肩身,这时荆风与曹子祥杀到,白璧一只手插在蒙面人胸腔之内,另一只手握紧其长枪,大力一挥,带着血肉残渣的蒙面人如断了线的风筝摔在地上,生息渐弱。 “三哥!!”蒙面女子大惊失色,两步上前跪在男子身旁,“三…三哥,你…你不能有事的,三嫂还在家里等你呢!…” “咳…咳咳!!…”男子胸前骨肉不见,两声咳嗽又喷出内脏残渣,已是活不成了,“十七…以后行事…不要…不要再莽莽…撞撞的了……” 言尽,人去,只留残风徐徐。 “三哥!!!~” 血腥味引来了‘食尸兵’的注目,他们徒步杀来。 “保持队形,去救十七!”领头男子一声断喝,十六名蒙面高手飞身而起。 “喝啊!~”曹子祥一枪袭来,白璧单爪空手握住,露出那骇人獠牙,曹子祥双手用力,却是移不动长枪分毫。 风向流转,徘徊在白璧周身,是荆风在短短的一个瞬间连斩白璧身上数处关节,最终的收尾,其两柄匕首直直插进了白璧的哽嗓咽喉。 这是荆风在墨门之内,最得意的暗杀招: 入夜风声。 此式迅猛非常,避无可避,换了常人早该身首异处,可惜… “嘿嘿嘿…”白璧杀得癫狂,发丝凌乱,他缓缓抬头注视着荆风,宛如鬼神,便是墨者之决心,此刻也已惧意大生,白璧的魔爪扬在半空,就要猛下杀手。 可是下了一半,这只手,却僵住了… 在白璧与荆风咫尺的距离间,不知何时,从何处,多了一个断臂的柔弱身影,而她仅有的右臂,已随着自己的指头贯穿了白璧前腹后背。 “你太大意了。” 鬼蜘蛛的出现保住了荆风的命,而这倾力一击,也终于奏效了。 白璧头发散落,双眼血丝不见重现黑白瞳仁,后退数步强挣扎立在那里,鲜红色的血,顺着他的唇不断流出。 “为…为什么……”他的语气那样低沉,却又显得凄凉。魔鬼离去后,重现出那张绝美俊俏+的面容,只是这病态的容颜,如今更显憔悴。 鬼蜘蛛那只带着天蚕手套的右掌,还不住地滴落鲜血,她淡道,“我料不到你的‘阴阳聊生法’已有所小成,可重组躯体构造,因而被你重创,可你也料不到中了你尸毒的我,还可以再有行动,我刚刚并不是在驱毒,而是自行封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我们暗杀者,生死便是取决于这疏忽之间…” 曹子祥与荆风见状立下杀手,‘食尸兵’护主心切,一个个暴露出来,余下十七名蒙面人伺机待发,当下阵势一开大杀四方,而‘鬼兵’与‘墨者’得此机会也绝不会放过,一时间,‘食尸兵’死伤惨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月黑风高 四 “为…为什么……”白璧耷下脑袋,一向阴郁可怕的声音,此刻竟是难掩柔情,隐有哽咽之意,“…蛛儿。” 一句温声昵称,恍惚间,二人好似岁月穿梭,回到二十年前的某个夏日。 那时只有八岁的‘鬼蜘蛛’还是年幼少女,喜爱鲜花遍地,半跪于香草之间,欣赏这美不胜收的自然美景。天真烂熳的她,陶醉于眼前景色,丝毫没有把一旁两个吵嚷的少年放在心上。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袭黑衣,脸戴面罩,双手抱肩看着眼前一个皮肤白嫩,十一二岁的俊俏少年指手画脚。 俊俏少年叫嚷道,“我才不要听你的,你这个只懂得跑的小子怎么能保护蛛儿?现在我打不过你,只是你年纪稍长罢了,以后你绝不是我的对手!”俊俏少年这会儿衣着有些脏乱,皮肤也有淤青,显然是刚刚被修理过。 黑衣少年不吐一字,只是不屑地闭上眼睛转身离去。 俊俏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半蹲在地上连连喘息,他挪着步子蹭到女孩的身旁,强装无恙道,“蛛儿,我把那个傻大个儿打跑了。” 小蛛儿沉出了口气,半眯双眼瞥了瞥前者,“小白啊,老大那么厉害,你干嘛总和他过不去?除了二姐咱们几个根本都不是老大的对手呢。” “谁…谁说的,他只是年纪大些而已,要是我跟他一般年纪我才不怕他呢,谁让他一天到晚总是跟着你屁股后边转来转去,看着就讨厌,有我在这,他就打扰不了你赏花了!”小白璧强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可是嘴角的淤青让他不禁哎呦叫痛。 小蛛儿一边帮他擦着药,一边嘟嘴在心里抱怨着,“老大话那么少,才没有打扰我,就你话最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几个孩子渐渐懂事,白璧愈发长得俊俏,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更多的认识,他的笑容少了,他的眉头重了,眼神利了,本事高了,可是未曾变的,还是在小蛛儿赏花的时候,去做那个不让旁人打搅的护花使者。 五个番队自旧主黄巢死后,跟着黄巢残党秦宗权继续度日,后来梁王朱温大肆屠戮黄巢余孽,将秦宗全赶尽杀绝,‘灭罡诛煞’四位番队队长阵亡,在数年的流亡逃窜后,各诸侯相互争夺地盘,无心再追杀这几只番队,五只番队才得以重整旗鼓,几位青年才俊相继上位,唯有白璧所在的‘食尸兵’未有变革,可是白璧不在乎,那一年的他没有因此而皱眉,可是一个变化,却让其眉头长年难以再舒展。 小蛛儿,不再赏花了…… 虽然没有成为‘食尸兵’的头领,但是白璧在‘食尸兵’中地位举足轻重,他的眼,从未离开过‘鬼队’。 有一次,鬼蜘蛛所率领的‘鬼队’遭人陷害,被困于大周山,得消息后白璧第一时间率人来救,可是强敌难挡,一番戮战后‘食尸兵’死伤殆尽,而另一只前来救援的‘千里神兵’也是元气大伤,草上飞身负重创,最后的最后,一股天兵神将横空降临,为首银甲将领脚踏白马神驹,遇神杀神,无人可挡,救出了小蛛儿…不,那时候的她,已经是年过双十的女子,她为‘鬼队’之长,点穴手江湖闻名,是赫赫扬名的‘鬼蜘蛛’,可是她将最好的容颜,掩藏在那面罩之下,再不视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戴面罩的?是不再赏花开始的吗? 是什么人令她有这个习惯的?是那让人生厌的草上飞小子吗? 白璧百思不得其解… 晕厥过去的‘鬼蜘蛛’只记得当日自己身陷重围,最后是那银甲神将将自己救出,可是有一幕,是她所没有看到的… 寡言少语的草上飞走到瘫在地上的白璧身前,未吐一言,是与往日一样的沉默,还是今次他当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筋脉尽损,骨骼崩裂的白璧低头久久不语,他知道,自此之后自己已成废人,良久良久,他才从牙尖里挤出自己一生都不愿说出口的一番话。 “答应我,以后替我照顾好蛛儿,不要让她再受伤害。” 草上飞缓缓颔首。 自此,鬼蜘蛛再未见过白璧,男人的尊严不允许白璧将自己无能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她。他将自己关在一个昏暗不见天日的黑洞里,食尸法门让他拥有远胜常人的生命力,唯一支撑其活下去的意念,是那从外面传来,关于小蛛儿的消息。 他听说,小蛛儿喜欢上了那日大周山大显神威的银甲将军,银甲将军为唐朝将领,官职不高,却有着自己一批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那只军队于‘灭罡诛煞’来说又是那般熟悉,正是当年晋王李克用攻克长安城后,截杀黄巢,并将其重创,逼到‘狼虎谷’的‘薛家军’。 有什么不好呢?黄巢死的时候,自己都还没开始记事,这军队于白璧来说根本也说不上仇恨,况且自己今时今日的样子,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就这样,白璧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是… 一个消息,让他二目圆瞪,决意出关。 鬼蜘蛛于塞北边关,被高人重创,痛失左臂… 他找到了‘食尸奴’统领‘莲花’,这位继任至今的初代头领理应年事已高,可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白璧,你当真想好了吗?” “…嗯。”平淡,决绝的一个字。 “哎…”莲花的声音中闪过惆怅,仿佛往日烦事再上心头,“这就是我们‘食尸兵’的宿命吗,你是本座最得意的弟子,你天赋异禀,可惜难舍情愫,为师再问你最后一遍,一旦做此决定,你便将成为被世人所厌恶的怪物,行尸走肉,丑陋不堪,曾经心里的美好也会被邪念掩埋,我要你亲口告诉为师!” 白璧抬头睁开双眼,脑中闪过思绪无数,可是那双眼变得冰冷异常,他的口气坚定不移。 “我要修炼‘阴阳聊生法’。” ……… 回到厮杀之地,白璧望着鬼蜘蛛的双眼令其思绪倒转,忆起了那个曾今对她万般呵护的俊俏少年,如今的他,却已成怪物。 “为什么…你要覆前辈后尘?你该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鬼蜘蛛难掩慨叹,她虽为暗杀高手,但终究未成罗刹,怎能斩断无数情丝? “我现在的样子…”白璧小腹被人贯穿,两只小臂手掌枯瘦无肉,面容煞白无有血色,“是啊,我是个怪物啊…” “嗖!!” 白璧后腰中箭,再吐鲜血。 “怪物,还我三哥命来!!”蒙面人的能耐似乎还没能被预估完全,他们奋勇杀敌,‘食尸奴’根本招架不住,如今已直取白璧。白璧已是强弩之末,但是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找死!”白璧咬紧牙关奔其而去,那名为首蒙面人横空杀来,单臂截过女子蒙面人,再横扫一枪打退白璧,使其伤上加伤。 “噗!…”白璧气力殆尽,这身重伤反而让其忆起了曾今属于自己的人性,他瞥到了鬼蜘蛛望向她的悲伤眼神,或许这束目光于他来说,远比这身重创来得更痛、更伤… “嘿嘿嘿…”白璧单臂伸手掩面,口中喃喃自语,几近癫狂,“怪物,我是怪物…” 突然,他的眼神一厉,用最后的力气伸手抓向自己手下的一名‘食尸兵’,扯过其脖颈,张开血盆大口咬断其哽嗓咽喉。 “什么!?他竟袭击自己人!!”曹子祥目瞪口呆,今夜的一幕幕,早已不是寻常战事所能相较而论的了。 “不要给他喘息机会!”墨者荆风可不管这些,两柄匕首前掷立下杀手,其本尊如影随形,白璧几个趔趄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可是他依旧在笑,再抓过一个‘食尸兵’一撕两开,几口下咽拔腿便逃。 “若让此人逃了势必后患无穷!”蒙面首领大手一挥道,“曹将军,这里有我垫后,绝不能让这个怪物逃了!” “…好!”曹子祥提枪追赶,除了曹子祥外,身法出众的鬼蜘蛛与荆风二人亦摆脱‘食尸奴’的纠缠,飞身追赶。看着蒙面人大杀四方,那个疑问再一次不禁在二人脑海中浮现,“这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三人之中本以鬼蜘蛛身法最佳,可是其身中尸毒,又有重伤,行速不禁慢了下来,曹子祥本是脚程远胜常人,但与这同行二人相比,实在相去甚远,一路追赶,三人以荆风为首。 而当曹子祥与鬼蜘蛛追赶途中,忽然发现荆风停在了二者前方,曹子祥不禁愣道,“你怎么停下了?” 鬼蜘蛛半眯瞳孔,眼神深邃,望着远处,不禁周身一阵痉挛,“…好强的暴戾之气。” “会是谁?”荆风身为墨者,可是此刻也不禁双腿颤抖,“是那个怪物散发出来的吗?” “不…”鬼蜘蛛皱眉道,“这么霸道的暴戾之气,远胜白璧数倍,而且除了这股戾气之外,好像还有另外一股温厚极强的真气,是谁了?” “不管是谁…”荆风握匕首的双手已经略显不稳,“能散发出这种气势,绝对不是我等能应付的……” “这种感觉…”曹子祥不禁抬步上前,眼神深邃望向远方,“似曾相识。” 鬼蜘蛛瞳孔一瞪,再不犹豫,当下飞身疾奔,不论是神是鬼,她也要一探究竟。曹子祥与荆风见状,也都赶忙跟上。 在不远处的山间里,他们看到了两个长发飘渺,鹤骨仙风的身影,以及… 一个无首尸身, 尸身的头颅便在不远处, 正是白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平阳长生 柏乡一役,涂炭生灵,而这场夜间杀戮,更加让人心胆剧裂。 半个时辰前… 高邑附近的小山之间,两个散发男子立于山腰,相互审视,二人一袭道袍,鹤骨仙风,借着月光看清其面貌,原来其中一人正是在五台山上对小和尚戒嗔悉心教导的那名三旬道人,他的脸色比之以往略显难看。而另一人,则是拜访显通寺,太乙山上‘三清教’的掌门,平阳子罗誉。 “你追了我三天三夜,究竟何时才肯罢休?”小和尚的道士叔叔难掩戾气,其印堂发黑,出言阴沉。 “你躲了我三十六个时辰,又为何不肯现身相见?”平阳子面若红日,气色极佳,已经三十有五的他,依然有着少年的皮肤,只是那双眼,是那般威严炯炯。 “哼,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这次下山,发现你‘残剑道人’的名号愈发响亮,看来这些年里,你当真是很不安分啊。”平阳子语出平和,却是浑厚庄严。 “我任天啸做什么自有我的主意,当年我下昆仑山时,你已应承不再干涉我的事,为何如今又死缠不放?”任天啸眉宇间闪过远比冬日里的夜风更加阴寒的暴戾之气。 平阳子罗誉看在眼里,皱了皱眉,随后沉道,“你个人是死是活,我绝不会管,可是这些年里你先后刺杀梁帝未果,打伤‘药王山庄’庄主的弟弟端木鹤,更是开罪了‘麒麟山庄’,如今连五台山的和尚们也上山跟我告状,这些年里,你究竟都在忙些什么?” “与你无关。”斩钉截铁,任天啸大不耐烦。 “的确,这些凡尘烂事我平阳子自会避而远之,你又不是我门下中人,不过…”平阳子罗誉盯着任天啸的目光闪过怒意,“你堕入邪魔外道,打伤那个醉酒鬼,贫道可不能当做不知道啊。” 当听到‘醉酒鬼’三个字,任天啸的身躯不禁一怔,他眉宇间的戾气也散去不少,双瞳中竟是闪过歉意,他淡淡地道,“那他…如今如何了?” 平阳子眼神不变,死死地盯着任天啸,“死不了,不过道行根基受损,我山上又多养了个废人罢了。” 听了这话,任天啸瞳孔一睁,其内歉意无数,他咬紧牙关,挤出硬生生的一番话,“我欠灵松师兄的帐,我自会还,即便要杀要剐,我也会听其发落,不过…我还有应人之事,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山,他日我办完事后,自会随你回山,任凭灵松师兄处置。” “轰!!~~” 一声巨响,原来是平阳子真气外散,一掌击碎身前百斤巨石。 再抬眼,罗誉心胸起伏,一副庄严之相,掩不住的怒意,“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任天啸低头无语。 罗誉叠指前伸道,“我谅解你刺杀梁帝一事,可是你打伤端木鹤,要我如何与‘药王山庄’交代!?不仅如此,你还斗胆孤身去‘麒麟山庄’夺‘麒麟血’,若不是那冯胜有伤在身,你哪还有命活到现在?而且…”平阳子罗誉说着双眼泛红不见瞳仁,其内有金光闪烁,“你竟去五台山窃人至宝,听那广缘和尚所讲,加之如今我亲眼得见,你果然已脱离长生法门,堕入魔道,我若是再放任你不管,那师傅的威名便要被你败坏了!” “少拿师傅来压我!!!”任天啸怒喝一声,双眼火红不见瞳仁,亦有金光闪烁,“我话已说明,你若是再纠缠不清,休怪我不客气!” “哼…哈哈哈!!!~~~”平阳子放声长笑,地动山摇,他大手一挥二目圆瞪,“好小子,我便看看你堕入魔道后长了多少能耐!”平阳子拂袖甩动,手中不知从何处多出一柄长约三尺,通体火红的宝剑,剑身真气外溢,必不是凡物,“你既执迷不悟,我今日便替师傅清理门户!” “哼!手下败将,就让我看看这些年你的平阳剑进步了多少!”任天啸说着转身拂袖手中多出一柄断剑,断剑寒光闪闪,其质地精良,便是仅凭月光也能闪烁出那骇人戾气。 “手下败将?”平阳子皱眉盯着任天啸不怒而威,“目无尊长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贫道绝不会留手!” “正合我意,来吧!”任天啸先发制人,携带劲风无数,直奔罗誉杀去。 其中掺带的杀意和暴戾之气,便是罗誉也不禁一怔,“那个广缘大师说得不错,任天啸这小子用的早已脱离了‘鬼谷道术’的范畴,虽然是邪魔外道,但是不得不承认,这股道行不容小觑,便是我也无必胜的把握,可是…” 平阳子罗誉虽惊不慌,炙热的平阳剑闪亮黑夜,罗誉剑身舞动,真气外散,抵挡任天啸骇人戾气,随即抽手一剑,二人擦身而过,整个山腰土石崩塌。 平阳子双足落地,心头骇然,这一个照面他虽没有吃亏,但是也着实领教到了任天啸如今的霸道之处,“不可能,即便他是走火入魔,道行也没道理一日千里,他究竟是修炼了什么高深道法,莫非…” “你在想什么啊!!??”任天啸双瞳一瞪,平阳子周身升起无名大火,若是常人只怕要连骨头都烧尽了。 “退!”平阳子双瞳一瞪,迫退欺身大火,平阳剑借着火势直取任天啸,更加怪异的是…本来是任天啸用来焚烧平阳子的大火,反倒被平阳子所用,借着熊熊大火,平阳子声势逼人。 “你偷练了‘天书’武功?!”平阳子二目圆瞪。 看着平阳子的攻势任天啸也不慌张,单掌浑圆成盾一股较之诡异的赤炎随手舞动,“我练了又如何,当年师傅留下‘天书’便是要后人研习,你喜欢把它供起来那是你的事,不过年长几岁,少在我面前唧唧歪歪!” “轰!!~~”二者拳掌相交,引起土飞石扬,四目相对,平阳子瞳仁放大,“混账!那‘天书’何其奥妙,早已超越了凡人智慧,师傅留下它是为了让后人传播其内博大智慧,而非一己私用,便是师傅在世之时也是年过花甲之后方才着手研习,你不听劝告强修其内道行而至走火入魔,如今我要拉你回头是岸!” “‘天书’虽奥妙…但也非不可研习,我早已从中有所顿悟,愚不可及的人是你啊!!~”任天啸后手抽剑杀来,平阳子见状举剑接招,随后双眸一瞪,那比火炎更加炙热的眼睛将周身之火尽皆接收,再猛地发劲,将任天啸打飞坠至山底。 “咳!!~~”任天啸喉咙一甜,吐出鲜血。 “你自不量力,研修‘天书’,现在走火入魔,我更要带你回山,不能让你再生是非!”平阳子面相庄严,此时此刻已没有丝毫商讨余地。 “哼…自不量力的人是你啊!当了几年掌门把你的脑子都当傻了吗?”任天啸站起身双瞳杀意十足,“我虽擅火遁,但是也知道天下火遁唯你独尊,可是我不用剑术却与你斗法,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嗯?”平阳子闻言运气忽觉不对,“这股火炎…” “那个老和尚给你讲了我许多坏话,却没告诉你有关我的‘红莲圣火’吗?你的‘火眼’吸入了你不该吸的东西。” 平阳子只觉得自己双瞳疼痛难忍,仿若被火残烧,一时间单手捂面痛不欲生。 任天啸看在眼里,当下杀机去了大半,戾气骤减,盯着平阳子道,“等我办完事,自会回山给你和灵松师兄一个交代,不过在那之前…我劝你不要再来烦我。”言罢任天啸转身欲走。 “慢着…”一个低沉、浑厚、震怒的声音,“小子,你真的让我好生气啊…” 任天啸停下脚步,只觉得自己身后燥热无比,才刚转身回首的他,迎面看到的是一只火红手掌和全身浴火的平阳子,“你…”话未出口,平阳子已是一只手掌抓住任天啸的头颅,就这样飞奔好远,直到平阳子大臂一挥将前者按在山底土墙之上,任天啸的半个身躯嵌入石土之中。 “若是十年前,或许刚刚我已经中了你的圈套败下阵来了。”再看清平阳子的双眼,已是黑白瞳仁变成金黑分明的瞳仁,诡异非常。 “你…竟已金眸开眼……”任天啸未料及此,当下吃了大亏,平阳子再一扬手,将任天啸掷出老远,后者跌在地上接连数个跟头方才停下,“不要再用小聪明,今天我要替师傅管教管教你这目无尊长的逆徒!” 平阳子盛怒之下纯阳真气已至顶峰,浑厚燥热。 可是另一边趴在地上的任天啸,随着其缓缓起身,那股暴戾之气愈发浓郁,足以令人窒息,他缓缓爬起,嘴里还不温不怒,不快不慢地道,“你又如何了,师傅传授你的可是斩断无名嗔怒的平阳剑,可是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再抬头,任天啸面若鬼神,可怖非常,“已经怒发冲冠了么…” 平阳子罗誉纯正浑厚的真气, 长生子任天啸阴暗骇人的戾气, 两大高手皆已将各自道行推至极限,一战在所难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平阳长生 二 “哈啊,哈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声,由远及近刚好朝向罗誉与任天啸所在之处。 “好…刺眼…”来者,正是已伤痕累累的白璧,他的身体已近支离破碎,小腹那被鬼蜘蛛贯穿的伤口还依稀可见,其虽不惧外伤,但是可见还很有限,他的面容扭曲,双眼无神,可是他意识到了一股远远凌驾于自己的暴戾之气,他勉强抬眼,看到那股戾气中央立着一人,如见到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这个人散发出的气好邪恶,我…我要他的血…!” 白璧憋住最后一口气,张牙舞爪地朝任天啸飞奔而来,任天啸向其瞥了一眼,便将视线收回放在罗誉身上,再不理睬这半路出现的怪物。 “啧!~”任天啸剑身舞动,下一秒,白璧已然身首异处… 再接着,打扰这场斗法的人还相继有来,一共三人,二男一女,分别是晚唐残将曹子祥,墨者荆风,以及‘鬼队’队长鬼蜘蛛。 “是谁…?”平阳子斜眼观瞧,语出威严。 “是…是你们二位!”曹子祥看在眼里脱口叫出,显然其与二人皆有渊源。 而当曹子祥与荆风二人的目光完全被两个高人吸取的时候,鬼蜘蛛的视线却死死盯在白璧的尸首上。 “你认识?”平阳子皱眉。 “面熟。”任天啸低声答话。 曹子祥有些灰头土脸,但是他也察觉到了场中的压抑,上前一步道,“在下乃晚唐残将,曾在麟州一役与平阳真人有过一面之缘,也在涿州城逃亡时与长生真人共同退敌保护轿中人。” “是你啊…”任天啸对其身份有了印象,“没事便滚远些,你是我大哥下属,我无意杀你。” “长生…”曹子祥对平阳长生两位道人虽认识不多,但也知道二人本该是同门师兄弟,可是看场中的气氛破感怪异,他出言有意调解,可是… “滚!!!~~~~”平阳子怒发冲冠,低吼一声,其真气四散,卷起飞沙走石,曹子祥与荆风见状瞳孔一睁,赶忙稳住身形不被劲风刮走。 “两位高人…”不待曹子祥继续,荆风已一步踏前抓紧前者小臂道,“曹兄,这两位如今散发的气势已是欲罢不能,凭你我二人根本阻止不得,况且后方大战未果,此地不宜久留啊!” 荆风所言尽皆在理,曹子祥看了看前方,自知此二人出手自己根本没有插手余力,便只得摇头叹息,可是正当二人欲走之际,他们方才注意到…“鬼蜘蛛去了哪里?” 鬼蜘蛛与白璧的尸首,皆已无踪。 平阳子手中平阳剑如岩浆烈焰,任天啸手中长生剑寒光凛冽,二人插招换式打在一处,飞沙走石难进二人周身三尺之内,曹子祥与荆风不时回首,只得暗叹,“此二人的道行,实在已入化境。” 平阳长生二人两剑相交,周身剑气相互碰撞,平阳子瞪着火眸金瞳盯着任天啸道,“当年师傅亲铸无忧、平阳、长生三柄神兵,其中尤以长生剑质地最为精良,削铁如泥无坚不破,可是数年前听闻你折断了长生剑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赴麟州之约时,才遇到了那柄旷世兵刃,你当年道行不足便遇此神兵,才至长生折戟,这都是你不知天高地厚所致啊!” “哼,大哥当年断我兵刃,让我知人外有人,你若真有本事,便败下我手中断剑,此后我便称你为师兄!!”任天啸再发暗劲,想要迫退前者。 罗誉闻言更怒,周身升起无名之火,“我本就是你师兄啊!!!” 一股炙热之力,硬生生地将任天啸迸开数丈。 “啧!”任天啸空中翻身手中结印,断剑一扫道,“土遁,地陷!” “雕虫小技!”平阳子大手一挥,脚下方要坍塌的石土安静如初,“你最擅长的火、土二遁皆不及我,不如试试木遁你或许还有机可乘!” 平阳子的话刚刚说完,那边果然已经出手,“木遁,千叶飞刃!”山中松柏,万千枝叶化身为刃,朝着平阳子袭来,如此繁密的攻势,已是避无可避。 “土遁,玄武甲!”平阳子双指起势,脚下土石翻飞,围绕着自己身前形成护甲,千叶飞刃被尽数弹开,“小把戏玩够了,金盾,金毛犼!” 平阳子周身金光大涨,双手推前祭出一金光神兽,神兽长有十头,生两翼,狮身,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带着震天长啸朝任天啸狂奔而来。 “这是当年元始天尊门下慈航道人破‘万仙阵’时从‘截教’那里收来的神兽,你竟修得此等妙法…”金毛吼来历非比寻常,任天啸自是知晓,一时间他也对眼前自己这位师兄暗生佩服,但是…他是不会承认的,“不过可惜,你只得空壳罢了!” “木遁,移花接木!”任天啸借断剑之力,双手交十分离,周身升起暗绿真气,金色神兽撞在其上,仿若陷入泥潭,寸步难行,“返!!!” 金色神兽形态扭曲,在任天啸大力回掷之下竟是原路返回,杀向罗誉。 “火遁,纯阳真火!”平阳子携平阳剑毫无惧色,平阳剑火势再旺,遇强越强,竟是将金色神兽打得全部涣散,另一边的任天啸虽是以妙法将金毛犼阻回,但是此术过于霸道,任天啸身形未稳,却再遭强击,慌忙之下只得以长生断剑相抵。罗誉声势骇人,将任天啸硬生生地压出十丈远,地面上留下两行印迹,任天啸的鞋子已然消磨无踪,脚掌鲜血横流。 “这是师父的纯阳全真火,你…你竟连这也已习得…”任天啸与眼前自己这位亲师兄阔别良久,今日再见,有太多的不可置信。 “为了师父的教导,我已禁火遁多年,麟州一役后江湖中人以为我以土遁为尊,今日算是为你破例了!”平阳子剑身横挑,任天啸断剑脱手,跌至远方,口吐鲜血。 “咳咳…想不到你的火遁已去至这般地步……”任天啸强挣扎坐起身,他的双手被震伤,已经血肉模糊,“你继承了师傅的‘阳’字衣钵,烈阳之气愈演愈烈,战意旺盛,不熄不灭,与你交手,才方有体会啊…” “…你的红莲圣火虽然霸道,我以瞳术收纳以至乱我心智,若非我已习得师傅的纯阳真火,可能那个时候就已经败了,”平阳子的怒意稍稍平复,他忍着最后的耐心道,“师弟,你天资聪颖,悟性最好,但是太过浮躁,好高骛远,跟我回山,我与灵松会助你重归正途。” “同样的话你要我说几次…”任天啸拾起断剑,勉强站起身稳住身形,“待我办完事后,自会返山给灵松师兄一个交代!” 平阳子面色一狠,“冥顽不灵!”当下举剑便刺。 “水遁,醉龙!”二者所处中央土崩瓦解,从地下窜出一条偌大的水龙,龙身之上酒气熏天,水龙双眼惺忪,直奔罗誉袭来。罗誉未料及此,当下收剑回身掐诀念咒,“火遁,如玉真火!” 以平阳剑为媒,化出一股金黄火红的熔融岩浆,水龙撞在其上,当下蒸发无踪,四周蒸汽横生,燥热非常。伴随着水龙的出现,还有另外一句话飘入任天啸的耳中。 “咳咳…,罗誉的火遁太过霸道,一旦战意燃起便是他自己也很难收回,现在的你不是他的对手,要走就趁现在,咳咳……”在蒸汽遮住视线前的刹那,任天啸认出了这凭空杀出的第三者,此人仙风鹤骨,长发飘飘,一袭道袍着身,腰间别有那醒目的大葫芦… “灵…灵松师兄……”任天啸双瞳木讷,再没了初时的戾气,反而支吾起来,“我…我…” “别想太多了,待你…咳咳…待你忙完你的事,我们…咳,我们兄弟三人有的是时间闲聊家常,”来者正是平阳子罗誉与长生子任天啸的大师兄,道号无忧子的傅灵松,其此刻额头冒汗,眼见自己操纵的水龙就要蒸干殆尽,他焦急道,“再不走,你可就要回山上喽!” “师…师兄…”任天啸竟是双瞳犯红,他的心里百感交集,当下转身回首,只留一句话道,“大师兄,待天啸把事情都办完后,即刻返山听由你处置!” 言罢,任天啸大步疾奔,转眼间已消失于山野之间。 “天啸,真想不到我们弟兄三人十几年后的久别重逢,竟是以这样的形式…” “呵啊!!!~~~”平阳子大臂一挥,打散水龙束缚,周遭蒸汽无数,此时他二目圆瞪,眉头紧蹙,“醉酒鬼,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留在山上,可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捣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平阳长生 三 “哈哈…”无忧子端起葫芦大饮口酒后道,“现在整个天下都在关注这柏乡一战,贫道在山上无趣,就来看看热闹吗,嗝!~~~” “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个小子惹了太多麻烦,抛去以往诸多劣迹不说,他近来又要去远在北方夏州的党项族那里生事,我今日定要带他回山严加管教!”平阳子意思已决,似是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哎~~你都说了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了吗,毛头小子你不放他到外边去看看天地之大,他又怎么能长大呢?总把孩子攥在手里他们是长不大的,要我说啊,你那几个徒弟,像尹修啊,王中天他们的,也该放下山去看看嘛,整天就守着你那么个破道观能有什么出息…咕噜噜~!”傅灵松说着大口饮起酒来。 平阳子愠怒非常,咬着牙做着最后警告,“当初你道行胜于我二人,尚且留不住那个十六岁的小子下昆仑山,如今你道行大损,你觉得留得住我吗?” “哈!~~~”傅灵松放下酒壶,那副好似永远不屑世俗,嗤笑世人的脸上收起了笑容,异常正经地道,“应该可以,怎么说贫道也是排行老大的无忧子。” “哼,自取其辱!”罗誉言罢欲动,可是傅灵松后发先至,酒壶一抖,手上掐诀念咒,“玄冰八卦阵!” 以平阳子为中心,周遭三尺处闪起雪白色的阵法,只是转瞬功夫平阳子罗誉竟是被冰封在内,无法动弹。 “你…!何时结的阵法!?”平阳子大骇。 “你们两个打了那么久,贫道结个阵法又能有多难?呼!~~”傅灵松长呼口气,那股不羁之情重回脸上,“不过说实话,凭我现在的状态,要想封住你还着实有些困难,刚才贫道还真是蛮紧张的。” “你早就结好了这个阵法,伺机待发?”平阳子罗誉双瞳一瞪道,“你一直都跟着我?不可能,你不可能躲过我这双‘火眼金睛’,你是一早便来了,你怎会料到我会追他至此!?” “哈哈!~~”傅灵松一边饮酒一边道,“这些年里你们两个小子的道行突飞猛进,一个个都跑到我前边去了,我想贫道便是当年没被天啸那小子重创,如今真斗起来怕也不是你二人的对手了,不过你要知道,师傅留给我们的可不单只是提升道法的法门,更宝贵的,是道家的智慧啊。” “道家的…智慧?”平阳子闻言一怔,惊道,“你参透了‘六壬神课’!?” “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六壬神课,皆不是单纯寻常法门,实乃千年术数中的三大秘术,更含有‘周易’预测之法,六壬神课可凭阴阳五行占卜吉凶,你跟小师弟两人都太过急功近利,一心提升自己的道行,而忽略了这些修行,师弟啊…”傅灵松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酒水,再打了个酒嗝后道,“我们要学的还有很多,我也从来都没有怪过小师弟,也正是因为当年我伤于他手,道行根基受损,这些年来才更能潜心参习这些前辈们留下的财富,便是你的心性也尚未成熟啊。” “醉酒鬼,你少得意,我自知个中奥妙,但你莫岔开话题,你以为这个阵法困得住我?那小子开罪了梁帝,与‘麒麟山庄’结下梁子,又窃了佛家至宝,中原已无其容身之地,况且我与显通寺监寺广缘大师早有言在先,在他去‘党项族’再生是非之前,我要压其回山!”平阳子语出刚强,可是听到傅灵松耳里,其却不禁一笑。 “哈哈,你这个人啊,明明就是担心那小子,却装的一脸严肃,别人反驳你就是一脸大怒,这个阵法当然是困不住你平阳真人了,不过给天啸离开这里的时间还是够的,还有说说刚才我的‘醉龙’,你的如玉真火固然霸道,可是五行之中以水克火,以土克水,为何你不用同样擅长的土遁来挡?”傅灵松一屁股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是…”平阳子正欲答话,可是他转言一怔道,“你是料到了我会出火遁,助你增添水雾,好使你的‘玄冰八卦阵’在瞬间结成…你的算盘打得真是精准啊……” 罗誉言语之间,也暗生敬佩。 “哈哈,过奖过奖,毕竟贫道也是你们的师兄吗,看着你们长大,没这两下子哪有面子啊,”说着傅灵松抬眼看了看月色,暗暗咂舌道,“哎呀,天都快亮了,反正都走这么远了,顺路去太原那家陈酿看看,好久都没喝到了,喂!” 傅灵松起身朝罗誉道,“你小子也在里边冷静冷静吧,你虽领悟了纯阳和如玉真火,但还不够炉火纯青,打起架来脑子都热了,收不回来,下回用的时候收敛点吧,趁你没出来发飙之前,贫道先走喽~!” “喂……”平阳子耷下脑袋叫住傅灵松,看不清其表情,只听到那淡淡的问话,“那小子戾气极强,可是交过手后,发觉他的能耐还未到能把你伤成那样的地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灵松的身影顿在了原地,他放下酒壶眺望星空,仿佛过了半晌后才道,“不知道。” “不知…道?”平阳子狐疑。 傅灵松走之前留下让平阳子深思的一段话,其喃喃自语,反复揣度。 “诸星相聚,千年异象,四象星二十八星宿尽皆而来,赤白贯星叠现人间,双生星共事彼此,北天有星无踪,却是七星尽数仍存,因此异象,九重天天雷滚滚,引发天灾…” 平阳子一次次默念,眉头便一分分紧锁,“人违天理,会受天雷惩罚,或是行事伤天害理,或是逆天而行,以凡人之身得道成仙,可是九重天雷自洪荒开始,古书中记载也不过出现寥寥数次,皆为挽救灭世之灾,那么当年涿州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北天有星无踪,北天有星无踪…”平阳子默念这段话,再想着,“可是七星仍存,那么说难道是…” 平阳子周身纯阳真气外散,那双瞳仁恢复常态,‘玄冰八卦真’已经消失无踪,可是罗誉依旧驻足原地,怔怔出神。 “有人违背天意,迫使灾星降世?” 平阳子多年潜心修道,道法精进,今日大显神威的同时,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许多不足之处,加之傅灵松之言,一时心中颇多疑惑,他已决意返山闭关,参透‘道’理,而在他离开后,山腰处不知从哪里竟是窜出一个人影,人影深吐口气,便也一跃而去,可是…这个身影的身法快得出奇,仿若黑夜中的残风,转瞬不见。 抛开这边不谈,傅灵松如今正一步丈余的朝向太原的一家酒铺,而长生子任天啸在行上几里路之后,遇上了一人一马。 黑夜之中,那通体雪白光泽的白马,显得那般扎眼,加之任天啸瞳术不凡,一眼便认出了那匹马似曾相识,他几步疾奔走了过去,打眼瞧了瞧一旁一身青衣的男子,男子模样二十七八,头上有冠下垂遮住了半张脸孔,他双手抱着一柄长剑,好似已等候多时。 “你是谁,‘绝尘’怎会在你这?”任天啸蹙起眉头。 “真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刀削般的面孔,双瞳炯炯,“当年请平阳真人下山,是在下寻得的你,然后得你亲笔书信一封再上的太乙山啊。” “你!…”任天啸惊讶之下瞳孔一瞪道,“你是那个薛家军长剑教头!” 青衣男子双手抱剑躬身施礼,“在下前薛家军长剑教头,薛青。” “你怎么会在这里!?”任天啸见到此人面容平缓许多,毕竟‘薛家军’这个字眼,对于他还说,还是很亲切的。 “这说来话长,在下于山上追随高人修炼,这一待便是数年之久,这么多年来初次下山,便又遇上了这柏乡惊世一战,看来如今的天下动荡比之当初,实在是有过之无不及。”薛青原本是行军之人,后来造化弄人,隐居山野,如今再看乱世,心中难免慨叹唏嘘。 可是任天啸为修道之人,比之薛青他更在意的是…“随高人修炼?莫非这位高人…是我大师兄,无忧子傅灵松?” “哈哈,任兄果然聪明,无忧真人知你近年在外树敌太多,平阳真人又无法坐视不理,便吩咐我来此候你,将‘绝尘’暂借于你,有‘绝尘’左右相伴,不管行至哪里,也无人可奈你何,”薛青将马牵至任天啸身前,在马耳旁还小声地嘀咕道,“‘绝尘’,长生真人乃薛大哥拜把贤弟,此行皆因薛大哥而起,你驮扶于他,也全当是为薛大哥而为…” “咴儿,咴儿…”白马神采奕奕,体格矫健有力,乃是马中之骏驹。 任天啸伸手缓缓搭在马首之上,仿若遇见故人,他上下抚摸马首,口中喃喃,“…‘绝尘’宝马一生只载一人,可是那人如今已驾鹤西归,你我今日也都是为了他而作为,便也不算玷污了你的骄傲,贫道便却之不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平阳长生 四 言罢任天啸翻身上马,低头朝薛青淡笑道,“谢了,那个酒鬼很麻烦,以后还要多劳烦你来照顾。” “那是自然,自然。”薛青颔首道。 “那贫道这就去了!”“咴儿!!!~~~”言罢任天啸坐下‘绝尘’长啸一声,带起风沙,转瞬消失于黑夜之中。 薛青看着这一人一马消失于黑夜,暗暗叹道,“长生真人意气干云,为守君子之约,不惜众叛亲离,不顾天下人眼光,不惧招惹任何人,甘愿背负恶名,薛大哥九泉之下,有这样的一个好兄弟也可以瞑目了。” “嗝!~~”后方一阵酒嗝声,傅灵松闲庭散步而来,“这个小子从小孤僻惯了,他连罗誉都不怕,又怎么会惧怕得罪其他人呢。” “师傅!”薛青回身施礼。 “哎~都说了不用叫贫道师傅,最烦这些世俗礼节,我又不是那罗誉,”傅灵松言罢饮尽葫中酒而后道,“薛青啊,若不是你告知于我,贫道也很难下定决心来此阻止平阳那小子押天啸返山。” 薛青回首望着任天啸离去的方向暗暗道,“这是薛大哥欠巴山‘了情谷’的债,天下间知薛大哥要如何行事的,只有长生真人一人,在下实在自愧帮不上忙啊。” “这种烂摊子事不管岂不是更好?跑来跑去的受累不讨好,对了…”傅灵松把大葫芦扬起朝下坠了坠,皱眉道,“哎,没酒了?对了,照你所说,贫道可谅解他打伤端木鹤,开罪‘麒麟山庄’的事,可是他为何去五台山招惹那帮和尚?还有,这些事又跟‘党项族’有什么关系?” “这…”薛青皱了皱眉道,“我也不知啊。” “嗯…”傅灵松凝眉沉思,“当年天灾发生在涿州城至太原的路上,五台山刚好坐落在那里,是巧合吗?还是说‘天变’的真相就在五台山之中?天啸那小子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看着如此认真的傅灵松,薛青也怔怔出神地望着他,等着这位高人得出些独到的见解。 “算了,这些事还尚不明朗,如今真正重要的事是…” “是什么?”薛青上前问道。 傅灵松摆弄着自己的大葫芦发呆道,“贫道的酒喝光了,我们再不赶路的话,午时之前怕是到不了啦!!” 薛青闻言双眼半眯,一副大感失落的样子。 “喂,你还磨蹭什么,那家陈酿生意多好你是不知道,午时赶不到的话就要卖光了…” 薛青跟在傅灵松的身后,二人徒步消失于夜色之中。 最后,由曹子祥带来的一伙蒙面人,鬼蜘蛛率领的‘鬼队’,以及以荆风为首的一干墨者,在三方合力之下,成功阻截‘食尸奴’的夜袭,击杀首领白璧,而对于外界来说,这一夜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鬼队’神出鬼没,在遇见平阳子与长生子斗法后,众人便没再见到鬼蜘蛛,同样也失去了‘白璧’的尸首,鬼队撤离,墨者荆风亲眼目睹白璧已死,故此墨者也已离去。至此,他们仍猜不出这伙蒙面高手的身份,在几方伤亡惨重的情况下,这伙包括曹子祥在内的一十九人,仅有一死,三伤。 而在一处偏静的山谷内,有一个黑衣断臂女子的娇柔身影,跪坐在一个土包前,喃喃自语。 “小白,当年大周山一别,你便杳无音讯,我以为那时候你已经死了,不论我怎么问大哥,他都不肯提关于你的半个字…” 鬼蜘蛛的残臂,那柔弱的娇躯,那强装坚强的辛酸声音,都比今夜的晚风,凄凉上千万倍。 “从小到大,你跟大哥都很照顾我这个小妹妹,想保护我不受欺负,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像小时候一样,我也要独当一面,不能总活在你们的羽翼下,这十几年里,师傅一直不喜欢我赏花这个习惯,我也不听,可是后来师傅战死,我作了‘鬼队’队长,便再不赏花了,我习得了师傅所有真传,我试着带领‘鬼队’,想让‘鬼队’变得不输给你们任何一个番队,包括老大的‘千里神兵’和二姐的月影一族……还有啊,以前从来不明白为何你能对我这么好,但是后来我懂了,我遇到了一个好像你对我一样的人…” “但小白你知道吗,我比你更惨,那个人是有家室的,可是人到情时…你该是明白的,我处处都想帮他,想让他在乎我,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女子心中有他,可是他的眼里只有那个鲜卑女子,再装不下旁人,自那起,我便戴上了这个面罩,既然我心爱的人不屑看我的样子,这最好的容颜又有什么用?干脆将它跟我的心一同埋葬…” “爱之深,恨之切,或许我对他便是这样吧,那年大哥北上寻‘地煞门’余孽,我自发跟随,路上去了他的营地,知道他的难处,虽然寡言少语的大哥有出言劝我,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前去帮忙,可是没想到在敌军营内遇到了高人,幸被大哥救出,但也断送了这条左臂,不过尽管如此,当我听说他夜袭成功,最后打了胜仗,我的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鬼蜘蛛说着婆娑起来,这里四下无人,她撤下面罩,借着月光,那面罩下的是一张娇好容颜,如冰山冷艳,清秀脱俗。她的美便像皓月一样皎洁,与黑衣截然不同,那是一张雪白无瑕的脸,薄唇细鼻,肌肤玲珑剔透,若不是那双略显阴沉沧桑的眼睛,或许外人只当其是个二八之年的妙龄少女。 这样的佳人,很难将其跟‘鬼’和丑陋的‘蜘蛛’联系到一块。 “我只是想着,就这样默默地守候着他,看着他就好了,或许只是那样,我也就满足了,可是…”鬼蜘蛛念叨着,那双眼睛忽然如死了一般,空洞婆娑,“上天连这点愿望也不想满足我,他到底还是带着那所谓的保唐大梦去了另一个世界,或许在那里,他的梦想才能实现吧?” 那个冷漠的鬼队队长,今夜好似一个憋了一肚子委屈的小姑娘,一发不可收拾,哭得花容失色,“小白,长这么大,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大哥就是我的大哥哥,可是当了鬼队队长,我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任性了,每天都要步步为营,一个不小心就要死好多人,我也知道大周山那次一定是我把你害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嗯呜…不会再也不来理蛛儿了……” “你不在了,大哥又不爱说话,后来连那个人也死了,蛛儿的天好像塌了一样,我带着鬼队回到了佛山,藏在那里什么都不想管了,可是在那又没人可以说话,队内又起纷乱,我变得越来越焦躁,害怕,容易发怒,我用这一条手臂钻研师傅留下的点穴法,倒也震住了他们…” “可是,呜呜…”鬼蜘蛛哭得厉害起来,“我虽然从小都不喜欢那个阴柔的家伙,但是我以为我们五个虽然有人脾气古怪些,也都该是亲人才对,可是他却…恩将仇报…呜呜……” “大哥…大哥当年为了我去涿州城打探情况,可…可在路上碰到了一场由‘黄金兵’而起的乱战,大哥在那场乱战中救出了那个阴柔的男人,后…后来因为他那一役得罪了太多人,江湖中以‘慕容府’为首,还有晋王的一些手下,都四处围剿‘黄金兵’,多亏了大哥收留了他们黄金残党,他们才没被杀光……” “大哥知道当日断我左臂的那人进了中原,这些年来什么都不顾,想尽一切办法要杀那人,我曾书信劝他不必如此,他也听不进去,我待在佛山,真的什么都不想管,可是……” “可是…四个月前,‘千里神兵’内生叛乱,大打出手,队长草上飞生死未卜,我得讯率人前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不甘居于大哥之下,率黄金残党勾结‘千里神兵’内部,因长年追杀那名剑客而对大哥不满的人,择日迫大哥退位,最后伏击兵变,他们还找了梁帝那里的人作后盾,‘慕容府’身份尴尬,无法出手,我…我到现在也找…找不到大哥人在哪里,呜呜……” 原来鬼蜘蛛今夜率鬼队前来还有另一层目的,如果这场战役梁帝赢了,那么黄金兵在北方的势力势必更加稳固,到时候就更难对付,草上飞定会被赶尽杀绝,可是若是河东晋王胜了,那么梁帝势力必会退出魏博,到时再动‘黄金贼’,就不会孤立无援了。 鬼蜘蛛匐在土包上,放声痛哭,她没法将这份委屈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土包里的人是她的毕生挚友,虽然造化弄人,白璧间接死在自己手里,但他仍是鬼蜘蛛最依赖的朋友。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鬼蜘蛛站起身,重新戴上面罩,变回了那个冷漠,阴沉的鬼队队长,她走了,只是那个背影在人看来,依旧那般落寞,无助。 鬼蜘蛛离开了,消失在尘嚣之中,风沙吹过,夕阳初露头角。 可是这个土包…似有沙石滚动, “啪!!!~~~”一只枯瘦苍白的手猛从土堆中钻出,而后紧紧握拳,那尖利修长的指甲陷进了自己的骨肉当中,流出紫红色的血液。 枯瘦的手不停颤抖,骇人杀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阴阳老者 柏乡一战,晋阳可谓倾巢而出,李存勖率领手下所有能人好手投入战斗,可是反观大梁一方,战事由行营招讨使王景仁全权负责,不见梁帝朱晃行踪,便是其几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也都没有参与到这场旷世之战,那么梁都东京汴梁城内,这些人究竟在忙些什么? 在鬼队、墨者与蒙面人三方阻截‘食尸奴’的同一时间,汴梁城,梁帝府内,三更夜半… 梁帝朱晃寝宫内,此时仍灯火通明,这位荒淫暴君今夜没有召儿媳侍寝,更没有美人相伴,透过窗纸借着灯光,隐约可以看见两个男子身影,隔案相坐,促膝长谈,其中之一焦躁不安,或起身徘徊,或坐下指手画脚。与之相较,另外一人则显得十分平静,坐在那里不曾移动分毫,只是双唇开合,言语相劝。 就这样过了良久,焦躁身影双手大拍桌案,放声咆哮。可是另一人仍旧不为所动。最后的最后,暴躁之人伏在桌案之上,伸手示意另一人离开。那平静男子起身作揖,转身离开寝宫,出门望月,手中数指掐捏。 “天有阴阳,人亦有阴阳,天地之阴气起,而人之阴气应之而起;人之阴气起,而天地之阴气亦应之而起……”月光下,男子原来是位年过七旬的老者,其一身浅灰色素衣,干净整洁,虽上年岁,但精神矍铄,气色极佳,此时他缓抬脚步,脑中沉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之人穿梭街巷,在万籁俱寂的子时,打更声是那般清晰。 老者心无旁骛,就这样缓步行于小街巷内。 “老夫所言不会有错,不过…是天变了,”老者喃喃自语,“天地两极生乾坤,阴阳化气衍众生,世间万物皆有其各自宿命,随其命格而动,四象八卦不离五行阴阳,亘古真理,宛若日月星辰有其各自轨道可寻,千年不变,可是…” “五行虽为万物之本,但若天生异变,四象八卦也有被打乱之时,拥有天命之相的人,方可改变命格,轻则触动万物生变,重则改变星宫分布,那么梁帝的命格,究竟是被谁人碰触而生变了呢?”老者脚步更缓,蹙起眉头深思道,“当年天生异变,引来九天神雷后,自此星象之中便生纷乱,许多卦象不同往昔,引发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了?” 四下本无人,老者在行往城门的小巷中一人沉思,可是长夜漫漫,不在榻上就寝却出来闲逛的,可不止他一人… “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一个年轻的声音由深巷里传到老者耳中,“老先生,小王今日终于有幸得见您的庐山真面目了。” 老者一怔,他自知身份特殊,梁帝有意尽可能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行踪,可是听这言语中的意思,好似有人有意找上了自己,借着昏暗的月光,他隐约看到巷子另一头的,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男子气宇轩昂,面如冠玉,一身华丽丝绸服饰,在黑夜中背倚石墙,朝着自己阴阴发笑。 老者下意识开口道,“阁下是?” “小王朱晃三子,均王朱友贞。”华贵男子正是均王朱友贞,那么他此刻有意屈尊来到穷巷中候着老者是什么用意?老者又究竟是何人? “……原来是梁帝之子,失敬失敬。”老者虽语出有礼,但是言语间却有着丝丝不安,和不解,老者心道,“我与梁帝的关系,天知地知,亦是梁帝最高的秘密,何以会被旁人盯上?而这人又是他自己的孩子?” “不必客气老先生,这里也没有外人,小王有话便直说了,”朱友贞离开倚靠的石墙,缓缓踱步道,“想来你与我父相识已久,而且他对你所言深信不疑,不知今夜里,您老人家又给我父算出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闻言老者一窒,心生警惕,脑筋一转淡道,“老夫不过一介江湖术士,哪敢说让帝王对老夫所言深信不疑,不过是近来柏乡之战令梁帝心生烦乱,便找老夫来占卜几卦,聊以自安罢了。” 朱友贞面上笑容缓缓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冷瞳眸,“你…是姓李吧?” “什么!!??”老者瞳孔暴张,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盯着朱友贞惊道,“你如何知晓!?” “我不知道…”朱友贞缓缓抬起下耷额头,盯着老者怪笑连连,“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老者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驻足原地不知说些什么,他对眼前的状况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朱友贞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场面明朗许多。 “老先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今夜既然能在此侯你,就说明你与我父的事情我已多少知晓些,既然你已承认自己姓李,那么再让小王猜猜,你可是大雪山上的人?”朱友贞嘴角带笑,却是阴冷非常。 老者颔首不语,但他心中,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这梁帝之子,似乎与朱晃并不和睦。 “你不说小王便当你默认了,那么再让我猜猜,当年黄巢命丧狼虎谷时,我父曾从大雪山请来两位不世出之高手,为其铲除眼中钉,以你的年纪推算,那二人应是你门下弟子,或是同门,对不对?”朱友贞半眯双眼,阴风冷冷,却不及他挂在嘴角上的笑容。 晚风吹来,老者竟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黄巢毙命狼虎谷的时候,眼前的朱友贞分明还未出世,这些梁帝心中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是如何得知? “哼,你不说便算了,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这两句打油诗,老先生您应该十分熟悉吧?”看着老者诡异的表情,朱友贞哼声一笑继而朗声道,“这是‘推背-图’中最后一象的颂词,也是其名称由来,莫要装了,你便是当年大唐太史令,三朝元老阴阳家李淳风的后裔!” 老者面色发白,身躯僵硬,他缓缓开口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呵呵,老先生,于您来说,小王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莫说以往,单是黄巢死时,我都尚未出世,又能知道对少?不过是道听途说,再稍做假设,胡乱猜的,有许多不对的地方,还需要老先生您指点纠正才是。”朱友贞的笑容愈发阴冷,便是老者如何沉稳,如今都不免有些焦虑不安。 “老夫隐世多年,世人根本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是什么人,走在路上也不会有人感兴趣,如今老了,脑子也不灵光了,均王有什么事,还请直言相告。”老者身上少了初时的和气,多了几分庄严。 “老先生言重了,”朱友贞抱拳拱手,仍不急着切入正题,只是继续道,“当年太史令大人洞破天机,预言武曌将毁唐篡位,告知太宗曰,‘乱我朝之天下者,即在君侧;三十年后,杀唐之子孙殆尽;主自不知耳。’” 此时正值正月,天气阴冷,可是老者的额头上,却不自觉地滑落汗水。 “小王奇怪的是,此预言在当年乃是绝顶机密,两百多年后的今天,世人虽因对‘推背-图’的推崇而知晓当年淳风大人所言之一二,但太史令大人既已算出,且相告于太宗,那么为何无人阻止武曌即位?而且小王要知道…”朱友贞面容一暗,眉宇间凝重如铁,方才道出其此行目的,“那日太史令与太宗究竟都谈了些什么,他究竟推算出后世多少年的命途,还有作为其后人的你,究竟又知晓些什么!?” 当年太史令李淳风主张预知将来,应回首过往,他著《推背-图》闻名于世,推算出后世千年走向,他的《推背-图》早了西方那位著名的预言家,诺察丹玛斯所著《诸世纪》八百多年,准确性更高,推算皆有关国家兴亡之大事,故而价值更加可贵。 可是当日李淳风不敢泄露天机,只得点到为止,唐太宗李世民一再追问,后引其至内殿楼阁,劝其说,“此处上不至天,下不至地,天地不知,卿可言矣。” 于是李淳风将个中玄机尽皆相告,二人这一日的谈话,可谓惊天动地,知道厉害关系的太宗,也暗暗发誓对外只字不提。可尽管二人守口如瓶,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之《推背-图》已广传于世,那么后来之人,便不可不去一探究竟,单是《推背-图》中预言武曌篡位与狄梁公安抚国邦二事,便足以叫万千人士前仆后继,为之疯狂。(注解1) 而所谓后人,朱友贞便是其中之一。 “年轻人…”老者心中有了大概,看来眼前这位年轻的均王是来者不善,“推背-图早已被禁百多年,如今你问来,究竟想干什么。” “你还未答我的话,”朱友贞剑指前伸,低吼道,“朱晃胸前的伤疤,和他耿耿于怀的薛家军,又是怎么回事!?” 老者瞳孔一瞪,心里忖道,“此子身为人子,竟直呼其父名讳,莫非他假冒均王?不,不会…这么说,莫不是梁帝有败人伦之举,让此子怒不可遏?” 老者沉了沉气,道,“年轻人,听老夫一言,这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老头,”朱友贞面色阴冷,尽显杀气,“你以为你不说,我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吗?” 朱友贞言罢,老者周身不知从何处,仿佛是从墙壁倒影中钻出来的数人,将其围住,截断其后路。老者一惊,蹙起眉头暗暗道,“无形、无相、无息,来去于月影之间,杀人于暗夜之下,你们是…” “黄巢残党,月影兵?”老者不自觉地提高警惕,可见来者不容小觑。 “老头,你精通阴阳之术,可占卜星相,知晓乾坤,那么你可曾算出今夜会有这样一个劫难?”朱友贞凝眉厉眼,已生杀机。 老者瞥眼瞧了瞧四周,而后沉呼口气道,“人活七十古来稀,老夫一生泄露天机太多,能活到今日已心满意足,不过年轻人,老夫年岁虽高,但还是有些本事的,你可要再思再想。” 年岁长者,被晚辈冒犯,一时无名火起,暗暗运起内劲。 (《推背-图》第三象谶曰:日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亦武。颂曰: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拔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日月当空即为武则天给自己起的名字,武曌,此象说武曌以周代唐,本来时帝王身边的妃子,后有高宗李治废后王氏而立武曌为后,故有喔喔晨鸡孰是雄之兆,至于第四象关于狄仁杰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查一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阴阳老者 二 朱友贞面容阴冷,盯着老者,缓缓举起右手,看着老者的面上露出一丝阴笑,而后猛地落下,影兵们,动了。 四人一点交错,四道闪光划过老者身躯,旋即四分五裂。 可是老者的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挂着那慈祥的淡淡微笑。下一秒,朱友贞与影兵们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他们的刀刃上没有沾到丝毫血渍,反倒多了尘土。 “障眼法?”朱友贞眉头一皱疑道。 “擒贼先擒王!”老者由土道中猛地窜出,直奔朱友贞而来,“你心怀不轨,老夫今日伤了你,便是梁帝怪罪下来也是你咎由自取!” 盯着伸手抓向自己的老者朱友贞没有丝毫惧意,甚至眼睛都未眨一下,只是淡淡笑道,“阴阳家精通五行八卦,果然非同凡响,不过今夜小王能来找你,便不怕让你去告状…出来吧。” 朱友贞言罢,其身后猛地窜出一人影,一记手刀便将老者迫退数步之远。 “啊?一个糟老头子啊…”半路杀出之人长发及肩,眉宇俊俏,双眼凌厉骇人,身躯挺拔,鼻梁高耸,下颚微微前凸,转身回首朝着朱友贞一脸不屑地道,“你大半夜的打扰我睡觉,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么个一条腿已经迈进棺材的糟老头儿?你手底下养了那么多人都是做什么用的?” 朱友贞蹙了蹙眉,而后摆摆手道,“这老先生不简单的,他可是精通当年重伤你那个道士的五行之术,刚刚你没看见吗?” “啊?”借着月光,看清其面目,此人正是去‘掌剑门’夺剑未果,后在五台山与小和尚戒嗔奇遇的那位怪人剑客,他听罢朱友贞的话,再回首看看老者,眉宇间多了几分杀机,“刚才在打盹儿,没看到。” 朱友贞在后边给了几个手势,几名影兵上前围杀,可是老者以五行之术应对下来绰绰有余,老者并不担心身边这几个人,经过刚刚一个照面,他真正忌惮的是眼前这位怪人剑客。 “这回,我可是看见了呢…”怪人抬步上前,口中骂骂咧咧,“来中原之前最让我头疼的就是老头子,来中原以后最让我厌恶的就是那些会奇怪法术的道人,老头子,你两样可是都占上了!” “都给我滚开!”怪人疾步飞奔,带起劲风徐徐,“这个老头子是我的,谁敢插手,就一并杀掉!” 老者白发白须被劲风带起,当下赶忙稳住身形迎击来袭。周遭数名影兵与朱友贞交换眼神,见朱友贞微微颔首,便都四散退开,作壁上观。 “好强的气!”老者城府极深,不敢贸然行动,当下脚踏清风连连后撤,两袖叠翻,脚下土石迸溅打向剑客怪人。 “啧!~”怪人不屑,两手手刀急速而攻将土石尽皆打碎,脚下也丝毫不慢,拉近二者距离。 “好霸道的唐手!”老者心头明白,这些打出去的土石都蕴含有自己的内力,寻常兵刃也可断得,可是此人竟可徒手相搏,便再不敢留手,双手结印拍地低吼道,“土遁,大地造剑!” 随着老者的手,一柄通体灰黑色的土石剑拔地而出,老者握起剑来朝强敌刺去。 “你再怎么变也是石头!”怪人毫无惧意,以徒手剑指迎向土剑剑锋,这一幕,令场中人大跌眼界。老者本意本是先凭剑锋破退怪人再行对策,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徒手迎击,可是退的那个人没有理由是老者。 “啪!!~~~”剑掌相交,破碎的一方竟是老者的土剑! “什么!?”老者虽惊不慌,眼看自己造出的土剑竟不及对方的指头锋利,当下弃剑回身双掌划圆再施妙法,“金盾,金钟罩!” “咚~~~”怪人双掌相交,刺向老者,可是老者周身闪起一股金色真气,宛若金钟,坚不可破。 “嗯…啧!~~”怪人十指渗出血丝,指甲崩裂,可是其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双手外翻强挣扎用力将金钟撕开裂缝。 “什…什么!?”老者瞳孔大开,不可置信。 “给我破!”怪人双手大开,只听‘轰’地一声炸响,小巷两旁墙被这股内气震碎,土崩石飞。 此刻二人相距咫尺,怪人身量高于老者,四目相对,便是老者如何沉稳,此刻也不禁瑟瑟发抖。 人对死亡的恐惧,亘古不变。 “老先生…”朱友贞缓步朝前,怪笑道,“若无万全准备,我又岂敢前来讨扰?” “你…是谁?”盯着怪人,老者瞠目。 “你无需知晓。” 怪人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实力,老者绝非如此不济,但是早已过了争强好胜年纪的他,自知今夜此劫已成定数,便放弃了无谓抵抗,由朱友贞差人带走。 “啊!~不过一个糟老头而已,以后这种事少来烦我。”怪人打着哈欠,转回身回去睡觉。看着他的背影,老者怔怔出神,仰首观望梵天星象,瞳孔深邃,良久过后,他豁然顿悟,瞳孔大张,“是他!双生星的黑虎星!” ……… 朱友贞回到府上,此刻已是子时之末,夜深人静,可是在其府上厅堂之内,仍点有一盏若隐若现的蜡烛,借着烛光,映出一个羽扇纶巾的身影,正是敬翔。 “友贞,事情办得如何?”敬翔停摇羽扇,开口询问。 “一切便如先生所预测的一样,他应是大雪山上,地位颇高的人。”朱友贞并坐一旁,声音低沉,却又难掩兴奋。 “嗯…”相较之下,敬翔的声音则显得十分忧郁,“接下来,只要撬开他的嘴,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嘿嘿…”敬翔身旁那癫狂可怖的低笑声,让其也不禁侧目,朱友贞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笑得疯狂,这笑声渐行渐远,消失于黑夜间。 敬翔看着深夜繁星,随后摇头苦叹,“张大人,希望如今你在天之灵,可以过得更好,就不要低头看这凡尘愁事了吧。” “哎……”一声长叹,敬翔也离开了厅堂。 这些大梁举足轻重的人,避开柏乡惊世一战,回到汴梁,究竟都在盘算些什么?人心总是隔肚皮,怎也看不透。 而在五台山上,生活便不会这般复杂,从李家村离开,吃得饱饱的小和尚戒嗔与慧观二人在回往显通寺的路上。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这夜里走山路好像是一场冒险,所带来的刺激压过了对黑暗的恐惧。 “哈哈,慧观,你睡了这么久,回去肯定睡不着了吧?”戒嗔打趣道。 “嘎嘎,可能吧,不过小草儿他娘烙的饼真的好香啊,我还是第一次吃东西吃得这么多。” “平时都很少看你吃东西呢,对了…”戒嗔一边走着山路,一边用脚踢打着地上的石子,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问小草儿的生辰八字,走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护身符是做什么用的?” “啊,那个啊,是…呃……”刚想说话的慧观似是想到什么,当下闭嘴收声,瞥眼观瞧戒嗔。 “嗯?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啊?”戒嗔狐疑道。 “没,没什么……”慧观心虚道。 “嗯…”戒嗔往旁边挪了一步,大眼睛半眯贴在慧观脸旁道,“你今天很怪啊,可疑,我知道了,难道是…” “是…是什么!?”慧观下意识后撤一步咧嘴道。 “你喜欢小草儿!”戒嗔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猜得绝不会错。 “啊…啊?”听了这话慧观先是一愣,而后再是一愣。 “哼哼,我就知道,小草儿那么可爱,你喜欢上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戒嗔拍着小胸脯道,“没用的,她说长大了要嫁给小和尚我的。” “你…你在说什么啊?”慧观皱眉道,“你可是和尚啊。” “嗯…没关系没关系,”戒嗔摆摆手大步前行道,“以后头发长出来就没事了。” 看着戒嗔的背影,慧观先是摇摇头,而后双眉紧锁暗暗道,“希望那个护身符能管用才好…” “喂!慧观你太慢了,再不回去的话鸡可都要打鸣了。”戒嗔在前边不远处叫嚷道。 两个小和尚一路嬉闹回了显通寺,显通寺大门已锁,可是偌大的寺庙,不可能哪处院墙都修得很好,轻车熟路的他们,寻得了一处狗洞,就两个小和尚的身量,稍稍猫腰就进去了,两人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蹑手蹑脚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可是… 拐角处,有火把照明,两个小和尚一下子杵在原地,借着火光,映出身着大红袈裟,盘膝而坐的显通寺首座,梦空大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深夜晚归 梦空缓缓张眼,法相庄严,不怒而威。其身后左右各立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沙弥,侍于两旁。 梦空站起身,没有说话,缓步上前拉起慧观的小手,径直离开,戒嗔心里有愧,见到梦空后马上就吓傻了眼,看着慧观不时回首眼中的焦急,当下心生愧疚,心想是自己连累了好朋友,可是年幼的他,被梦空那股气势震慑得不敢言语只字。直到梦空领着慧观离开了三人的视线,两个沙弥才恨恨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小祖宗是跑哪野去了,害得我们两个在这候了大半夜。” “就是说,你们两个这回可是闯祸了,梦空大师很少亲自出马管这些事情的,我来显通寺这么多年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梦空大师因弟子违犯规条亲自惩戒的。” “哎,不说那么多了,你小子快去无量殿面壁思过吧,我们两个也好去睡觉,啊!~~~困死了。” 两个沙弥领着小和尚戒嗔来到了无量殿,戒嗔抬头而望,这是一个砖石镶嵌成的殿堂,高六丈,宽八丈余,进深五丈,从外边看是七间两层的布局,可是待小和尚踏进屋中后,发现殿内是三间穹窿顶砖窑,型制奇特,雕饰精细,宏伟壮观, “…屋子虽然大,但是…还是面壁吗……”戒嗔一时心头酸楚,可是他大眼一张,好似猛地想起什么,赶忙回头叫住两个沙弥。 二者回头打着哈欠皱着眉不耐烦道,“干嘛?” 小和尚强咧起嘴角,有模有样地抱拳拱手,左手压右手,强笑道,“今晚麻烦两位师兄了,师兄们…过年好。” 两个沙弥一怔,彼此看了看,都不禁低笑出来,面上也没了那分不耐烦的情绪,他们走过去摸了摸击沉的脑袋寒暄几句,有一人还悄悄地凑到戒嗔耳旁故作小声地道,“跟你说啊,这大殿里边有好多蒲团,由于这两日是节日,上山烧香的香客特别多,所以师兄弟们不会例行检查,你只要赶在鸡鸣五鼓前起床就没问题,那些蒲团盖起来也是很暖和的哦。” 小和尚听了心头一暖,感激地看了看两位师兄,二者笑了笑也就慢跑离去,这正月里的五台山,着实寒冷,更何况此时夜已深。 刚刚与慧观二人在雪中嬉戏打闹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一个人静下来,戒嗔着实感到十分阴凉,那薄薄的百衲衣根本挡不住丑时的凉意。 戒嗔在殿堂内找出几个蒲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开始还直哆嗦的他,过了不久便不再那么冷了。躺在蒲团上,望着窗外的繁星,“今晚的星星真多呢,比昨晚的多,可是为什么夏天里的星星要更多?慧观不是说过这些星星都有自己的职务什么的吗?难道这些星星也跟小和尚一样,跑出去玩了?不知道它们被发现没有,说不定也被罚去面壁了,不能出来,星星就少了……” 玩了一天,走了半宿的山路,小和尚这么念着,想着,也就悄然入睡了,在睡梦中,他梦到了自己的普善爷爷,梦到了南禅寺里的师兄、师叔伯,自己的道士叔叔,虎子哥,山里的怪人,还有…小草儿。 不知是委屈,还是对故人的思念,两行热泪潸然滑落,夜间的寒冷让小和尚蜷缩起来,不知是平日里的忍耐,还是年幼敏感的情怀,小和尚在睡梦中哭得十分伤心,也十分厉害。 “好…好冷……”不自觉间,小和尚梦中说话,可是当他说完后,一股暖意行遍周身,小和尚不再发抖,睡得悠然,可是潜意识中,他觉察出了不对,缓缓张眼,看到身边正坐着一位白眉白须的老和尚,其眉过颚,须垂胸,皱纹参差,可见年事已高,但其气色不错,且双眼有神,慈眉善目。 “呃…”戒嗔坐起揉了揉眼睛道,“爷爷,你是谁啊?” “呵呵,”老者神情十分和蔼慈祥,他柔声道,“老夫法号广缘,是这个寺庙里的监寺。” “监寺?就是监管寺庙吗?”小和尚依旧揉着自己的惺忪双眼。 “呵呵,是啊。”老和尚点头道。 “啊!~~”小和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意去了大半,旋即一惊瞪着大眼睛道,“呀,老爷爷,你是来看小和尚面壁的吧?!这些蒲团是小和尚自己拿的,你可别难为师兄们啊,小和尚这就起来去面壁!” 小和尚如惊弓之鸟,却看得老和尚一阵心疼,赶忙安抚住戒嗔而后道,“傻孩子,身体要紧,面不面壁倒没关系,只要你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下不为例也就是了。” “哦…”再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老者,小和尚忽地一愣道,“咦?监寺大师,小和尚是不是在南禅寺见过你,你很面善呢。” “哦?小娃眼睛真是灵光,亏你还记得,”老和尚摸了摸戒嗔的脑袋沉吐口气道,“是啊,那日普善大师圆寂,老夫也在场啊,看你哭得那么厉害,以为你没看到老夫呢。” 普善二字一出,小和尚下意识地浑身一颤,黯然神伤,嘴里哀哀念叨着“爷爷……” 看着小和尚的大眼睛隐现伤悲,广缘轻声叹气,想到了那日戒嗔将一个窝头摆在普善灵堂上的举动,广缘抚摸着戒嗔的脑袋,柔声道,“小家伙,怎么你跟普善住持的感情很好么?” “嗯!”小和尚重重地点头道,“普善爷爷最好了,他很疼戒嗔的。” “哦…”抚着戒嗔的额头,广缘心底忆起了那日悟禅送其来到显通寺,而后入寺与自己的谈话,“悟禅说普善师兄临终前,对眼前这个叫戒嗔的小和尚千叮万嘱,向来不与外争的南禅寺,也在普善师兄的力保下,才在此番百僧齐会这五台盛事中夺得一席,这个孩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孩子啊…”广缘问道,“那你普善爷爷生前,可曾教过你什么?亦或嘱托过你什么?” “啊…”小和尚抓着脑袋,想了会儿道,“普善爷爷总是会对小和尚讲,做人要向善,要学会包容,学会原谅别人,还有…” 广缘听得耐心,小和尚回忆起普善爷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可是都不过是些长辈教导孩子如何做人,做好人的事宜罢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哦,对了,爷爷总要小和尚在心情不好,或者是难过的时候背一句…呃…一句很绕嘴的经呢,小和尚背了好久才背下来,只不过还是不大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哦?”广缘一怔道,“你可不可以把这句经背下来给老夫听听呢?” “嗯,是…呃…我想起来了,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这…这是……”一边听着小和尚诵经,广缘一边在心头忖道,“这是佛家上乘法门,‘金刚般若经’,这几句经文是用来劝导人摒除内心阴暗之影,回归善途,是为于法实无所得,可是这么小的一个孩童,心中又能有多少阴暗?何以要早早教其‘金刚般若经’之妙法?可是普善师兄行事必有深意,看来南禅寺当中另有玄机…” 广缘老和尚踌躇了一会儿,旋即慈祥笑着打断还在诵经的小和尚道,“戒嗔,先不要背了,老夫有事要跟你聊一聊,是关于你普善爷爷的。” “关于爷爷的?”听广缘这么说,戒嗔再不说话,一双大眼睛聚精会神。 “嗯,是啊,”广缘轻抚着戒嗔的脑袋笑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南禅寺的,第一次见到你普善爷爷又是什么情景?” “呃…”戒嗔的大眼睛左转右转,最后挠着脑袋嘟嘴道,“打小和尚记事起就在南禅寺了啊,普善爷爷也一直都在小和尚身边。” “哦,是这样啊…”广缘捋着胡须心思沉沉,“看来此子尚在襁褓中的时候便已被送到南禅寺了,是战火中失去双亲的孤儿么?可是当年痛失双亲的孤儿何其多,我显通寺已是收留不少,南禅寺庙宇不大,经费近年不济,应不会主动接纳孤儿,便是接了,又是何故早已得道的普善师兄会如此看重他?看来…老夫有必要去南禅寺走一遭了。” “怎么了,监寺大师?”看着怔怔出神的广缘,小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着戒嗔的一双大眼睛,这个生得可爱的孩童,广缘也不禁心生喜爱,他摸着戒嗔的脑袋,轻笑道,“戒嗔,你想不想你的普善爷爷?” “…嗯,戒嗔好想爷爷…”戒嗔耷下脑袋,黯然神伤。 “可是戒嗔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那从今往后,老夫给你作爷爷怎么样?”广缘慈笑道。 “叫大师…?”戒嗔狐疑。 “呵呵,是啊,你的普善爷爷本也是老夫我的同门师兄,老夫也觉得与你颇有缘分,便认你作孙儿如何?” 看着慈眉善目,白须垂胸的广缘,普善爷爷那张慈祥的面孔好似在戒嗔渐显模糊的视线中回到了这个房间内… “爷…爷爷…爷爷!~~呜呜呜……”一时间,戒嗔已泣不成声。 广缘把戒嗔揽在怀中,也不禁心头唏嘘,这么小的孩子便没了父母,最亲的普善也早早圆寂,在如今的乱世下此等孤儿见怪不怪,人心也已麻木,可是真当一个孩子实实在在在你身前哭泣的时候,心头的酸楚,便也难遮难掩。 鸡鸣五鼓,日上竿头,广缘离开之际,因戒嗔今日擅自出庙而被罚面壁,便随口叮嘱道,“爷爷可能有要事很快便要离开一阵子,以后要好好遵守寺规,此次百僧齐会意义重大,你要潜心学习,不可再擅自偷跑出寺。” 小和尚把这一席话铭记于心。 而第二日禅课开始的时候,慧观也来了,对戒嗔一番关心询问,可是对于大师傅们来说,两个小和尚偷跑出寺一事便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无人再提,也没有再多的责罚。 日子一天天过去,只是有一天当夜领着小和尚行至无量殿的两个沙弥之一悄悄跑过来跟戒嗔询问道,“小师弟你可真走运呢,本来梦空大师是要严惩你的,可是监寺出面帮你求情,才把这件事抹平,你小子可以啊!” 小和尚幼小的心里没有觉得自己认识到一个了不起的人而开心,反而觉得是自己闯祸连累了广缘,自此暗下决心,不再犯戒,要留在显通寺里好好学习。 而广缘之前曾说过,或许会有事在身要离开一段时间,而过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他便整理行装离开了显通寺。 在一间正殿当中,坐着以首座梦空为首的四大班首,除了梦空外,还有西堂、前堂和堂主。 屋内昏暗,不见其余三人容貌,只听得声音。 “咳咳…广缘师兄他,此番暂辞监寺职位…咳咳,去了南禅寺,看来仍是与普善大师情深意重啊。”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南禅寺住持一职搁置也已经太久了,代住持难以服众,虽然那个叫做悟禅的慧根不错,但是资历太浅,还不可委以其住持重任。”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声音,底气浑厚,字正腔圆。 “如今五台山各家寺庙皆把目光放到我显通寺百僧齐会的盛事上,广缘大师此举,怕是别有洞天啊。”一个长者的声音。 “不错,”梦空的声音响起,其站起身,慢步行至窗前,眺望着当空旭日,“比起数年前的天灾,本座更困惑的是当年普善大师究竟是为了什么将显通寺住持宝座拱手相让,十几年前玄生住持圆寂归天,何以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法天做了住持,而普善大师却甘心屈居在南禅小寺?” “梦…咳咳,梦空,注意你的言辞,再…咳,再怎么说法天大师如今也是…咳咳,是我显通寺的住持当家啊,咳咳……”苍老的声音略显威严。 “哎~!梦空说的也没有不对,”那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或许此番广缘大师亲赴南禅,能揭开当年的秘密也说不定。” 烈日下,在南禅寺的寺院门外,广缘背着自己的麻布包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间小寺,不禁摇头嗤笑,“师兄啊师兄,你的行事永远也让人捉摸不透,便是你已去了西方极乐,还是要留给师弟我这么一道难题么?” 南禅寺内藏有什么秘密,小和尚戒嗔到底是谁,还有普善圆寂的真相… “看来师兄您的圆寂,远不是阳寿尽了那般简单啊…” 广缘抬起脚步,迈进了南禅庙宇。 南禅寺庙小菩萨大,内中玄机可谓惊天。 对未来的好奇,对过往的求知, 人们永远都在探索,可若是未来悲惨不堪,过往不可示人,那么就算是知晓了,也算是对的吗?奈何当局者迷,痴心人,难回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庙外奇遇 春雨绵绵,洒在遍地枯叶上,重新给予大地生机。天气转暖,挨冻的人少了,可是比之去年,行往太原的难民更多了,只因自年前柏乡一战,河东大捷,就好像终于将梁、晋这两个僵持了二十年的平衡打破,明眼人皆可看出,李存勖率领的河东,已经转下为上,压在了梁帝朱晃的头上。 戒嗔几个月来留在显通寺里潜心识字,研习经书,有时间了便去翻阅下药草医书,思念自己的道士叔叔了,便试着盘膝打坐,冥想道士临行前教给他的一些心法。不过这一日,南禅寺的大师傅们组织这些个小沙弥出离寺庙,到台怀镇上走走。 主张曰:不见世事,不明世事,苦读三十载,难解一日惑,要小和尚们多见,多想,多懂,最重要的是,能够接受新鲜事物。 小和尚戒嗔与慧观搭伴儿而走,听着街边的闲言闲语,百姓们都为河东打了胜仗而喜笑颜开,尤其此番打败的对手是晋王宿敌的梁帝,这一役着实是为曾经一度只守不攻的太原扬眉吐气,李克用在世时被朱晃压制数载,如今到了其儿子李存勖这里方才打了一个翻身仗,这让不少人心生李存勖不仅可亚其父,更有胜其父之势。 戒嗔虽然听不大懂,但是见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自己也高兴的笑了出来,拉扯着跟一旁的慧观道,“慧观啊,那个什么晋王把梁帝打赢了大家都好开心呢!为什么呢?” 慧观的眼睛一边盯着路边上的小吃一边道,“那是因为梁帝多行不义必自毙,不得民心,戒嗔啊,你说这路边上卖的哪家是小草儿娘做的烙饼啊?” “什么叫民心啊?”一边问戒嗔一边拉着慧观道,“那个是肉饼我们不能吃的,快回来。” “民心就是百姓帮不帮你说话呗,”慧观嘴上这么回答,但是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路边的小摊,“那个红红的是什么?” “那个是香肉!!”戒嗔用力拉扯着慧观借着问道,“那怎么让百姓帮你说话呢?” “名正言顺,出师有名啊,香肉好不好吃?” “香肉就是狗肉,我们不能吃的!那民心很重要喽?” “也分情况吧,古人总说得民心者的天下,要是你不想得天下,民心应该就没那么重要了吧,”慧观拉开戒嗔的手,咧嘴笑道,“戒嗔啊,不如我们今天分开玩吧,太阳落山前在这里集合怎么样?” “呃…你该不会是…” “好了,就这么说了!”说完慧观一溜烟似的跑没了影。 戒嗔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看着慧观远去的背影缓缓摇头,“自从那次领他吃过小草儿娘烙的饼,他就变得好馋啊。” 戒嗔一个人在街边走着,踢着脚下的石子百无聊赖。 “哒…哒…哒……”一阵铁杖拄地的声音渐行渐近,小和尚略微抬首,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自己身旁擦过,看着他的背影,衣衫罩着那结实健壮的身躯,两条长臂拄着两根拐杖,右腿抬起,显然是腿受了伤。 这种平凡无奇的画面再正常不过,小和尚转回首搔了搔头,自己也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可是一股莫名的违和感袭上心头,小和尚的脚步渐慢,过往的画面陆续在脑海中浮现,直至定格在那日他遇到受伤怪人的那座山上。 “是他!?”小和尚转身回首,却已不见了那高大瘸腿男子的身影,“瘸子…怎么走得这么快?” 台怀镇坐落在五台山中央,山环水绕,四周皆是山体,峰回路转,那个瘸腿男子虽是拄着拐杖,但却比常人双腿走路还要快,如今已是行至一山坡旁,掀开草帘,里边是一个可供数人居住的小山洞。 瘸腿男子将两根铁杖丢在一旁,倚靠石壁坐了下去,撤下斗笠,那张脸被面罩遮着,眼角眉梢有许多伤疤,那双凌厉骇人的瞳孔,和这高大的身材,此人赫然乃是‘千里神兵’领袖,江北草上飞! 草上飞坐在草席间,把玩着手中草叶怔怔出神,全然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为何。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响起脚步声,草上飞下意识地全身一缩,两指夹住手中枝叶,精神紧绷。 草帘翻开,露出了一张十五六岁的面孔,少年脚步轻盈,头发蓬松不着边幅,一对小眼睛,或许是因为其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缘故,只看得到两条缝,那张大嘴如上翻的月牙,其几步入了洞中半跪施礼道,“师傅,天儿回来了。” “消息打探得…”草上飞声音沙哑,眼神中透着疲惫,显然近来没少受罪,他顿了顿道,“怎样?” “我们的消息打探得不错,梁帝果真雇佣了‘食尸兵’前来助阵,还好师傅你事先安排人把消息传到墨者耳中,不过若不是‘鬼兵’和那股神秘人也来帮忙,墨者只怕是自讨苦吃了。”被称作天儿的少年本名盗天,是草上飞的得意门生。 “那伙神秘人的身份,你探清了没有。”草上飞语出平淡,仿佛地狱里的判官,毫无感情。 “探清了,他们打退‘食尸兵’后,我跟着那伙儿神秘人一路到了燕云之地的简州,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天儿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应是师傅您所猜之人没错。”少年道。 草上飞微微颔首,口中轻声嘟囔,“当年唐残军在退回涿州城的路上被‘黄金兵’阻截,本已危在旦夕,后来凭空杀出十几骑便打退了黄金精英,我江北一地出现这样一股势力,我是不会装作看不到的,看来…他们比传闻更强。” “是啊是啊,那十八个人都好厉害呢,不过还是死了一个,要不是鬼队队长厉害,那个怪物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呢,说不定那个墨家领头的也跑不了呢。” ‘千里神兵’之所以江湖闻名,在江北一带有着极高的声望,除了这批佣兵有着极高的轻功和卓绝的暗器本领外,最为重要的,便是他们的情报能力。江湖中但凡是被‘千里神兵’盯上的人,便一定会被查得一清二楚。 “…蛛…鬼蜘蛛她…没受伤吧?”草上飞的声音中浮现了一丝波澜。 “受了点伤,不过应该不碍事,师傅啊,你知道吗,天儿这次可真的是遇到了高人呢!”说到这,盗天那仍显稚嫩的面上露出掩盖不住的激动,“天儿在跟着那几个人追那个怪物的时候,遇到了两个正在斗法的道士,其中有一个用断剑的道士只是一招便把那怪物的头斩下来了!我都看傻了眼,不过你猜怎么,另外一个道士居然更厉害,打得那个断剑道士都招架不住了,要不是后来稀里糊涂的又冒出来一个道士,那个断剑的肯定要遭殃呢!” “断剑?”草上飞眉头一皱低声道,“可是残剑道人?” “残剑道人?对啊!那么高的道行还用断剑,说不定就是他呢!”盗天豁然道。 而这意外发现,让双眼阴沉的草上飞也来了些许兴致,“天儿,把那夜的事,详细讲一遍。” 盗天听了口若悬河,欲罢不能,把那夜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给草上飞讲了个明白,其中还夹杂着自己的惊叹与崇拜。 草上飞听完,深思半晌,而后开口道,“想来那另一人…应是太乙山上的平阳子不会有错,至于那后来出现的饮酒道士…怕是当年天灾之时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怪不得那三清教这几年来发展得这么好,原来他们的掌门这么厉害啊!” “…这残剑平阳二人修为皆已入化境,他们彼此缠斗而忽略了你的存在,否则一旦暴露,任你跑得再快也要九死一生,”草上飞说着眉头一皱,犀利双眼微微抬起望向洞口处,“现在的孩子,胆子着实很大。” 盗天一怔,旋即侧目回头望向洞外,然而不过眨眼功夫这个少年已从原地消失,之后只听得洞口处传来小孩的惊叫声,“咦…哎!!??~~” 再回来,盗天将一个小沙弥扔在地上,小沙弥爬了几下翻转回身,赫然是小和尚戒嗔。而看到了戒嗔,草上飞的眼神中先是闪过疑惑,随后则是复杂之情。 “嘿,臭小子,连毛都没长就出来偷听人说话,胆子不小啊。”盗天年纪不大,稚气未退,如今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个六七岁的和尚,可是洞外也传来一道冰冷的女人声音。 “哼,你的毛长全了么?”草上飞与盗天齐齐回首望向洞口,挑帘入洞的,乃是口戴黑色面罩的鬼蜘蛛。 见到她,草上飞也难免瞳孔暴张,错愕道,“三…三妹…”草上飞将脸瞥向一旁,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将自己的颓境暴露出来。 鬼蜘蛛入洞后,瞥了一眼在角落里蜷缩害怕的戒嗔,随即目光跃过盗天,落在了草上飞的身上,“老大…” 盗天见了鬼蜘蛛赶忙后撤摆好架势,这个女人出手狠毒那夜里他已见识到了,尤其她的身法鬼魅,盗天虽自认速度占优,但在这小小洞穴之中,怕是难以施展。 鬼蜘蛛这才将目光放在盗天身上打量了一番,心道这个小子倒还有几分志气,“小家伙不用怕,自己人。” “自己人?”盗天心道那黄金一众曾几何时也是自己人,却将身后的师傅害到如今这步田地,他侧首看了看草上飞,见其微微颔首,方才放松下来,打量着鬼蜘蛛,“嗯…这么说那天晚上你不请自来,其实是帮我们的喽。” “不请自来?”鬼蜘蛛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再看向草上飞道,“果然不错,墨者和那路神秘人马果然是被你引去的。” 草上飞把脸瞥向一旁,也不作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庙外奇遇 二 听了这话盗天可是洋洋得意地道,“那当然,天下没什么事能逃过我们‘千里神兵’的耳目,那梁帝请来了‘食尸奴’,我们第二天便知晓了,梁帝要是赢了这柏乡一战,魏博给了他,那群忘恩负义的黄金狗贼有了梁帝的庇护,这河东还哪有我们的栖息之地了,所以我师傅英明,把消息免费给了那爱管闲事的墨者,而且墨者本就和‘食尸奴’他们有仇,一定会去掺一脚的,再派我这个最得意的门生去侦察,一切就在掌控中了,不过你们鬼队会去倒还真是没料到的。” “嗯?这么说…”鬼蜘蛛眉头蹙了一下,“那股蒙面的神秘人也是你们引过去的了?” “嘿嘿,不错!”盗天说得很是得意,“不过他们的身份吗…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可是价钱很…” “我没兴趣,”说着鬼蜘蛛也不理一旁十分尴尬的盗天,径直走了过去,站在草上飞身前,只道,“把整件事的过程,详详细细的告诉我。” 草上飞瞳孔一暗,缓缓耷下额头。事情始发于去年的春之末,夏之初…… 当日一技艺超群的剑客孤身去掌剑门生事,后被江北草上飞所率领的一众人马设计,身负重伤逃窜到了河东太原,草上飞誓杀此人,一路紧追不舍,负伤的剑客虽是强弩之末,但实力仍不可小觑,‘千里神兵’一路上损兵折将,将其逼到了太原境内的一处深山之中,这股中原最为可怖的追踪力量竟是意外地在山中跟丢了这名剑客。草上飞不甘罢休,下令搜山,在山里无意中遇到了上山采药的小和尚戒嗔。 本来以草上飞的意志,若是不把此剑客搜出来万剐千刀,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千里神兵’内部生变。 ‘千里神兵’本隶属于原黄巢麾下‘灭罡诛煞’的第一番队,而‘黄金兵’则是第四番队,天佑元年(公元904年),‘黄金兵’先是开罪了将门之后,在武林中声望颇高的‘慕容府’,而后又在岐沟关破后,一路截杀漏网之人,不巧其中便有小和尚的叔叔,长生子任天啸,任天啸盛怒之下大开杀戒,黄金高手死伤惨重,而更加不巧的是…如今的晋王李存勖亲自率众前去救人,与黄金兵大打出手。 那件事情过后,武林中以‘慕容府’为首,向‘黄金兵’全面开战,李存勖贵为河东霸主,上位之后更是容不下这黄金一众,本来实力不俗的‘黄金兵’一泻千里,若不是事后同属太原境内名望更高的‘千里神兵’收留,‘黄金兵’便当真要被赶尽杀绝。草上飞所率领的‘千里神兵’以暗杀和情报闻名,便连李克用生前也对其十分仰仗,李存勖也就卖了个面子给他。 可是…… 念同门之情的草上飞,并没能得到他应得的回报,就在草上飞率众搜山之际,黄金首领朱菊以江北草上飞只顾个人恩怨,而劳师动众,将大家的生死置之不理为由,开始煽动叛乱。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近年来‘千里神兵’不似当初那般有条不紊,首领草上飞完全被仇恨占据,一心报复,撒下人去日夜追踪那剑客的行踪,明杀暗伏不下百次,最后一次与掌剑门合作,终是将剑客重创,一路上追击截杀,最终却还是跟丢了,‘千里神兵’内部早有不满的声音,朱菊见时机成熟,便先暗投梁帝朱晃,为自己找了个护身符以防晋王势力,再在内部率领本属自己麾下的黄金一众动摇人心,草上飞在毫无准备之下被强行逼迫退位,少数的心腹一路护着自己杀出重围,但也负了重伤。可是草上飞毕竟还是那个曾在十万契丹军驻守的偏头关内出入自由的男人,想要他的命,实属不易。 朱菊忌惮自己这名老大的厉害,若是不能将其赶尽杀绝,自己随时都会有被暗杀的危险,而柏乡一战的走向又决定着自己能否得到梁帝的庇护,留在魏博之地。 如今柏乡战事已毕,晋王大胜,梁军失去对魏博的掌控,鬼蜘蛛支援来到,看来‘千里神兵’复仇的日子…不会久远。 至于草上飞与那名剑客究竟又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呢… 当年偏头关内,鬼蜘蛛被高人重创,痛失左臂,而那名高人…正是此剑客。 言罢,沉默,几多愁叹。 背叛自己的,竟是自己称兄道弟的知己弟兄。 鬼蜘蛛双眼耷下,闪过杀意。 “这个小和尚又是怎么回事?”鬼蜘蛛也不看戒嗔,只是轻言淡道。 草上飞瞥眼看了看戒嗔,只是那一抹目光,便让戒嗔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盗天,杀了他。” “杀…杀了他?”盗天瞳孔一张,他虽对戒嗔出言威胁,但也只是威胁而已,他可没想过去伤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况且…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是‘千里神兵’当中唯一一个没杀过人,却被草上飞收为入室弟子的奇才。 “嗯?”草上飞目光发狠,让盗天不觉地浑身一窒。 盗天额头冒汗,踱步朝戒嗔走去,戒嗔也傻了眼,全然不知道现在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慢着,”鬼蜘蛛微微抬手,也算给盗天松了口气,也不见鬼蜘蛛如何动作,却已是蹲在了戒嗔身前,她这一动,让以身法冠绝武林的草上飞也不禁眉头一皱。 “小和尚,你来这里做什么?” “呃……”戒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鬼蜘蛛脸色一黑,“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股阴气罩得戒嗔喘不过气来,赶忙答道,“我…我…我看那…那个大个子脚上有伤…来给他治的。”戒嗔蹲在那里,蜷缩成了一团。 “哦?”这个答案,倒是让场中其他三人都颇感意外。 “你个刚脱了开裆裤的娃娃还会给人致伤?”盗天抱肩,全然不信。 “哦?”鬼蜘蛛听了戒嗔这话,倒是来了兴趣,挑眉道,“那么你要如何医治?” “嗯…这个小和尚要先看看,才能决定是用药调理,还是用针灸促进血液流动,看着大叔刚刚拄拐走路还那么快,骨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所以小和尚猜应该是筋脉有伤。” “你还懂针灸?”鬼蜘蛛眉毛一挑 “嗯,小和尚再书里学来的。”戒嗔一双大眼睛,童真无邪,丝毫不似在说谎话。 “我听你吹牛。”盗天白眼一翻,双手抱肩十分不屑。 鬼蜘蛛盯着小和尚的眼睛怔怔出神,过了片刻后才道,“既然这样,我便来考考你。” “考…考小和尚?”戒嗔一愣。 “四花穴在哪,有何功效?”鬼蜘蛛道。 “呃…”小和尚搔了搔脑袋,弯下身去挽起裤腿,坐在地上用手指一边按小腿一边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说完,小和尚扬起大眼睛看了看鬼蜘蛛,后者瞳孔一张,心道,“四花穴分上、外、中三处,我有意考他这个穴位,寻常人会误以为只是一处,他竟然把三处都点出来了,而且十分准确。” “功效呢?”鬼蜘蛛再道。一旁的盗天仰面看着洞穴顶棚,眼睛一撇道,“难不成这小娃蒙对了?” “嗯…小和尚虽然不懂,但是记得书里说是…呃…哦对,说是可以治疗女施主们的一些病,好像是年纪大的女施主,不潮不热什么的。”小和尚抓着脑袋,非是他不记得书上的字,实在是他这个年纪没办法明白。 针灸四花穴,可以控制女性绝-经后的潮热和肺痿症状。 鬼蜘蛛暗暗点头,再道,“悬钟穴在哪?” 小和尚按了按外踝凹陷处。 “承山穴?” 小和尚再按了按自己小腿部偏下的地方。 鬼蜘蛛一口气问了八个穴位,小和尚无不答上。 鬼蜘蛛侧目回首,对着草上飞暗暗点头,而后对小和尚道,“既然这样,就麻烦小师傅你过去给他看看吧。” 小和尚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草上飞周身所散发出的阴煞之气对于一个六岁孩童来说,着实有些骇人。戒嗔从麻布包裹中取出一盒竹针,说来有趣,若是正常来讲,盒内本该是银针,可是庙内经费紧张,山下病患无数,显通寺是不可能给一个孩童配备银针的。不过戒嗔还在南禅寺的时候因为自己出力帮过许多病患,戒嗔才有机会留下几根银针,平日里无事的时候看着书上的穴位,拿自己来试验。 有一次在林中看到竹子,小和尚灵机一动,折下几节竹筒回去打磨削平,用来倒也得心应手。 小和尚的小手在草上飞的脚踝上揉了揉,按了按,自顾自地念叨着,“原来骨头也有折断,不过还好接上了,这样的话只要把筋脉养好,二十天左右就能走路了呢。” 盗天在一旁听了瞳孔一张,心道,“这小娃说得不错呢,难不成他不是吹牛?”这么想着,盗天眯着自己的小眼睛凑了过来,半蹲在地上看着小和尚拿出竹针,在草上飞的脚踝上有模有样地扎着。 “喂,小子,你可小心点,要是扎错了,我就全扎你屁股上。”盗天在一旁威胁道。 小和尚聚精会神,也不理他。草上飞生性话少,鬼蜘蛛在后边默默地注视着小和尚的背影,只有盗天左顾右看,没了人理他,他自己也颇为无趣,在洞中找了个墙角躺了下去,叼着一缕草叶,翘起腿来打发时间。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小和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嘿嘿笑道,“弄好了!” 一旁眯着眼的盗天瞳孔一张,只觉洞中一阵风吹过,他已蹲在了草上飞旁边,“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师傅,你觉得怎么样?” 鬼蜘蛛慢步走来,看着草上飞脚上的竹针,注视半晌后把目光移向草上飞道,“老大,你觉得怎么样?” 草上飞缓缓伸手,在脚踝上轻轻揉了揉,暗自运功,果然觉得血液通畅不少,当下看了看小和尚,而后缓缓点头。 “哈哈,好小子,你还真是了不起!”盗天高兴得在小和尚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真有你的!” 鬼蜘蛛心头暗自称赞,“我八岁追随师傅学习身体周身穴位,十岁方才勉强几下人体穴位位置、功效十之六七,这个孩子…不简单。” “嘿嘿…”戒嗔挠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庙里的师叔伯们更厉害的,还有啊大个子施主,这些日子没事不要走太多路了,要多静养,这个针灸最好每三日做一次,这样不出二十日应该就可以不用拄拐杖了…咦?” 小和尚这才发觉洞内较之刚来的时候昏暗不少,一惊道,“先在什么时辰了?” “嗯?”盗天瞥了眼洞外道,“应该是酉时了吧。” “已经这么晚了!?”小和尚一惊站起身来,“糟了糟了,日落前赶不回镇子里了。” “你很急着回去么?”盗天挑眉道。 “嗯,师傅们说要小和尚再镇子里集合的。” “天儿。”草上飞低沉声音响起。 “什么事师傅?”盗天站起身道。 “你送他回去。” “好。”盗天得令,单手抓在戒嗔的衣领上,只觉一阵劲风呼啸,洞口草叶翻飞,洞中已不见了戒嗔和盗天的身影。 鬼蜘蛛缓缓望向洞外,喃喃道,“这个小子有多大?” “十五。”草上飞淡道。 “…恭喜,看来大哥你的‘疾踪步’后继有人了。” 鬼蜘蛛与江北草上飞于五台山头会面,自有他们自己的算盘,柏乡一役已毕,窥探藩镇走向的武林各家,方才蠢蠢欲动。 “朱菊在这数年里不但在暗中使‘黄金兵’恢复到当初的势力,更是吞并了不少你‘千里神兵’的好手,现在若是只凭你手中的部下,和我的鬼队,在魏博之地还是对付不了他的,”鬼蜘蛛单手附背道,“我们需要帮手。” “谁?”草上飞皱眉道。 “梁帝一败,让出魏博之地,那苏州可早就有人坐不住了。”鬼蜘蛛半眯双眼,闪过杀气。 “你是说…”草上飞皱起眉头暗暗道,“慕容府?” 一路电光火石,疾风飘过,也快不过二人身影,转瞬间,盗天一只手将戒嗔夹在腋下,已到了台怀镇一处无人的巷子。 “呃……”戒嗔左右看看,目瞪口呆。 “怎么了小子,傻了啊你?”盗天把手在戒嗔眼前来回摆动。 “你好厉害啊!!”戒嗔惊愕道,“这条山路小和尚去的时候走了快半个时辰,怎么这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样,佩服了吧?”盗天好不得意,双手抱肩仰面朝天,心中窃喜道,“刚刚这小子威风一把,这回也震震他,嘿嘿。” 戒嗔抬眼看了看天色,便赶忙冲着盗天单手竖掌施礼道,“谢…谢谢你,贫僧得走了,师兄弟们可能都已经在等了。” 小和尚才刚转身要走,只觉得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抓在戒嗔的后衣领上道,“等等。” “嗯?”戒嗔不解地望向盗天。 “你刚刚说那套针灸要三日一做,那三天后你什么时辰过来?”盗天问道。 “呃…”小和尚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愁道,“你…施主有所不知,小和尚这次回去以后一个月都不能出庙门了…哦对了,你可以去镇里找个大夫啊。” 盗天微微蹙眉心里忖道,“哼,哪那么好找,黄金兵在河东之地扎根这么久,势力早就渗透到了各个角落,他们知道师傅有伤在身需要医治,哪家郎中出诊怕是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线,可这个小和尚就不同,没人会想到一个这么大点的娃娃会懂得给人针灸治病,师傅的行踪绝对不能暴露…” “就是说你们的大和尚不放你出来喽?”盗天挑眉轻蔑地笑着。 “嗯…对呢。” “你叫什么名字?”盗天开口问道。 “贫僧法号戒嗔。”小和尚赶忙答道。 “戒嗔么…嘿嘿,好了,你走吧小子。”盗天扬起嘴角眯起眼睛,站在原地也不动弹,看着戒嗔离去的背影又忽然道,“对了臭小子,以后别叫我施主,难听死了,记住,大哥我的名字叫做盗天。” “盗…盗天?” “嗯,这个名字你一定要记住喽!” “是…是。” “好了,快走吧,记住,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日色不早,小和尚也不敢再多做停留了,小碎步跑起来赶去大家集合的地方,而小和尚的身影刚刚从巷中消失,盗天的便也不见了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深夜造访 到了集聚之地,戒嗔虽然有点迟,倒也不是最后一个到的,慧观腆着肚子,面上油渍很是脏乱,戒嗔看了一步踏了过去大眼睛瞪得圆滚滚得低声惊倒,“慧观,你吃什么了?怎么这么多油呢?” 还不待慧观答话,后边跟过来,同样腆着肚子的福满、福气两个小哥俩也打着饱嗝过来了,还自顾自地念叨着,“慧观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想不到吃得那么多啊,一整只烤鸡都吃光了。” “是啊,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两呢。” 戒嗔耳朵灵光,听到了以后瞪着大眼睛道,“你吃肉了?师傅们说吃肉犯戒的,你快把脸上的油擦了啊!” “嗝!~酒…酒肉穿肠过,佛祖…嗝,心中流,而且师傅们特地嘱咐…嗝!~”慧观一边用僧衣擦拭着脸上的油渍,殊不知只是把小脸弄得更脏更乱罢了,还一边辩解道,“况且我们的目的不就是下山品尝人间烟火么,嘿嘿,嗝!~” “对对对,品尝人间烟火,我们可尝了不少呢!”福满福气搭腔道。 “人都到齐了么?”显通寺中管事的大和尚上前问道。 “到齐了!” 戒嗔拉着慧观躲在人群后边,不过那个大和尚的目光明显看到了慧观脸上的油渍,但是其却将视线移开,默不作声,领着一干小和尚返山去了。 慧观便擦着嘴上的油渍边道,“戒嗔啊,你今天都跑去哪玩了?” “呃…”戒嗔抓抓脑袋,支吾道,“就是东走走,西逛逛,时辰…就到了。” “这样么?…”慧观一双瞳仁灵光乍现,随即摇头笑道,“你真的很不会撒谎呢。” “你…怎么知道小和尚撒谎了?”戒嗔狐疑。 “你的眼睛那么大,撒谎的时候就会左看右看的,自己都不知道在看哪里,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啊,还总是耷着脑袋抓着头,骗得了谁啊。”慧观半笑眯眼。 “哦…哪…哪有…” 看着戒嗔仍是抓着头,大眼睛滴流乱转,慧观好气又好笑,也没再往下追问。 可是一众小僧侣中有一束目光,盯着慧观这里,并不友好,这束目光的主人是… 菩萨顶的道亮。 回到了显通寺,小沙弥们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学习过程,识字、修禅、诵经,而刚刚才与草上飞不期而遇的戒嗔,则在闲暇之余对针灸草药一类的书愈发感兴趣了,常常是欲罢不能,这一切,慧观都有看在眼内。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在与草上飞分开的第三日夜里,小和尚戒嗔正在梦里与周公共事,可是… 夜风呼啸,打在戒嗔的脸上,面颊闪过一丝凉意,觉得身躯起伏,缓缓张开惺忪双眼,看着脚下景色正急速后退,树枝、屋檐,缓缓抬头,竟看到了月亮…… “嗯……有人睡觉忘记关窗了吗?…”这么想着,戒嗔再把双眼合上,可是…“不对!”戒嗔猛地张眼,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正身在屋外,被人扛在背上,疾驰而走。 “呃…怎么回事啊!?”小和尚惊倒。 “喂,闭嘴。”听声音,倒是有几分耳熟。 戒嗔夜里虽然看不清,不过通过辨别声音,他猛然道,“你…你是盗天?” 盗天今日一袭夜行衣,借着淡淡月光,可看出盗天脸上的不同。与戒嗔初遇时,那张脸上是一脸的嬉笑,半眯的眼睛,停不下的嘴,和上弯月牙一样的笑脸,可是现在… 盗天双眼犀利,脸上也没了笑容,甚至可以说是没了表情,只是疾奔于庙宇之间,瞳仁左右摇动。 “你这是要带小和尚去给那个大个子治病么?”戒嗔灵机一动猜到。 “你倒是真聪明。”盗天说话向来诙谐,内有玩笑之意,可是现在听来,倒是心不在焉更多一些。 “可是小和尚没拿竹针啊。”戒嗔道。 “你说这盒东西么?”盗天眼睛盯着前方,手中递给戒嗔个小盒子,里边装的正是戒嗔的竹针。 “哇!这个小和尚藏得很好的,你是怎么找到的?还有那么多小和尚,你是怎么知道戒嗔睡在哪里?”戒嗔疑惑。 “哼小子,我‘千里神兵’盗天看中的东西,就没有偷不到的,不过…”飞驰疾奔的盗天终是停下了脚步,可奇怪的是,他还是身处于显通寺院庙当中,“偷到之后带不走的…这还是头一遭。” 盗天的额头上开始微微冒汗,戒嗔左右看看蹙眉道,“咦,你跑得不是很快么,怎么才到这里,小和尚走路也走到了,给大个子针灸要两个时辰,如果不快点,天亮之前回不来会很麻烦的。”戒嗔焦急道,不久前才因为和慧观去李家村过腊八节,回来的时候被首座梦空抓了个现形的他,可不想再惹麻烦了,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广缘。 “呼…呼……”盗天背脊也开始潮湿冒汗,按理说经过在‘千里神兵’内训练的他,体力不该如此不济,他左右环视咂嘴道,“还用你说,凭你大哥我的能耐,在你睡醒发觉前我们就应已离开这座破寺了,可能已经在山洞里了…不过区区百亩大的寺庙,居然困了我盗天这么久…” 盗天额头上的汗水愈发稠密了,说话也有些气急败坏,而那些汗水与其说是累的,不如说是无名的冷汗。 “你在说什么呢?”戒嗔有些不解地伸手道,“那边不就能出去了么?刚好就是通往山洞的方向呢。” “……”盗天直勾勾地盯着戒嗔所指的方向,声音平淡得令人害怕,“我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跑出差不多六七里的路程了,可是我们为什么还在你住的房间的前院?”说着盗天还有拇指指了指身后戒嗔休息的禅房。 小和尚顺着盗天的手指看看果然看到了自己住的房屋,“你是在绕圈么?”戒嗔的大眼睛四周环视,滴流乱转,对显通寺寺内地形十分熟悉的他,觉得自己早该在寺外了。 某座房后后一处漆暗的角落中,闪过一束目光,看到了一脸疑惑的戒嗔,下一秒,盗天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下意识后退一步,再张眼,不知何时眼前不远处出现一个和尚的身影,盗天瞳孔一瞪,心道,“糟了,他已走得这么近,我怎会没有发觉!?” 盗天背着戒嗔一个疾影闪过,二人便消失在原地。 这个和尚身躯佝偻,手握禅杖,听得“啪…啪…”声响,由于夜色昏暗不得看清其面貌,但是如此看来,应是年岁不小,这个老和尚慢步走到刚刚盗天所在的地方,稍稍停了停,左右环顾一圈,而盗天此时正躲在一棵翠柏后,对着戒嗔食指附在嘴上,示意其不要说话。 “啪…啪…”老和尚扬起禅杖,继续前行,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间。 “呼……”两个孩子这才松了口气,戒嗔悄悄问道,“他没看见我们么?” “…不晓得啊,那个距离应该是看到我们了才对,可能是年岁大了老眼昏花吧…”盗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打起了鼓,“今晚真是邪门到家了,就算他老眼昏花,可是没道理我会看不到他啊…太不寻常了,这个显通寺好邪啊,得想办法快点离开这。” 盗天虽然年岁尚小,但是他也随着草上飞见过了不少大场面,对自己的轻功和隐藏能力都是十分自信的,如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去柏乡侦察,更是够胆窥视平阳长生一战。 所以今夜自己屡屡犯错,让其不禁慌乱,惊得冷汗不止。 不过还好,盗天这一次踏步疾飞,不过转瞬的功夫,他便离开了显通寺,直奔山中草上飞所在地去了。 二人走后,显通寺一处黑暗角落中闪出一个小人影,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射出五官精致的小孩脸,正是慧观。慧观望着远处两个人喃喃道,“原来认识,是朋友吗?”这么想着,慧观转身回屋,可是身后却传来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慧观停住脚步,知道身后有人,却也不回头道,“哦,这就回去了。”说罢,慧观回屋睡觉,又听得那“啪…啪…”的禅杖声响,老者自言自语道,“哎…真是一点也不体谅我这个老人家啊…嘿嘿。” “啪…啪…”老者拄着禅杖,消失于夜色间。 在五台山头一处隐僻的洞穴内,此刻洞内点着油灯,戒嗔正聚精会神地为草上飞针灸疗伤,鬼蜘蛛背附墙壁,目光却转向洞外,她踱步出洞,在石台上看到了躺在那里嘴叼草叶的盗天。 “平日里你师傅骂你嘴都停不下来,怎么今夜里这么安静了?”鬼蜘蛛上前道。 盗天耳听八方,自是知道鬼蜘蛛近身,他缓缓坐起身来,想想刚刚在显通寺的情景不禁仍是有些后怕,他本身就是年少多话之人,鬼蜘蛛现在再一开口询问,他终是忍不住破口骂道,“邪门,真他娘的邪门,刚才一定是撞鬼了!” 鬼蜘蛛听了皱了皱眉,原本当他听说盗天会去显通寺将小和尚“请”过来的时候,她心中是有些反对的,不论草上飞的亲传弟子有多么厉害,显通寺毕竟是中原最闻名的参禅圣地之一,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怕盗天是有去无回,如今又听盗天说了这样的话,鬼蜘蛛便上前坐到了其身旁,沉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戒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拍了拍手道,“成了!” 草上飞木无表情,鬼蜘蛛从一旁过来淡笑道,“比上次快了呢,看来你已愈来愈得心应手。” 戒嗔搔了搔头不好意思道,“有…有吗?” 鬼蜘蛛半蹲下身道,“抱歉打扰你睡觉了呢,我在想,与其每三日便有一夜来打扰你,不如你把这针灸方法教给我,下次就不用再麻烦你了,怎么样?” “呃…”戒嗔咂嘴道,“可是这个针灸小和尚学了好久才学会一点,很花时间的。” “呵呵,说不定我学得很快呢?”鬼蜘蛛笑着指了指草上飞的脚踝道,“而且只是局部这里,不会很花时间的。” “…那好吧。”说着,戒嗔开始给鬼蜘蛛讲解起来。 一刻钟过去了… “你…你好厉害,好聪明啊!这么快就学会了!”戒嗔瞠目。 “我对穴位也是有些浅见的。”鬼蜘蛛笑道。 这话在草上飞与盗天二人听来,着实一阵无语。 一阵寒暄道谢,戒嗔再次由盗天送回了显通寺,而鬼蜘蛛将盗天在显通寺遇到的怪事告知给了草上飞,听罢,草上飞低首默默无语。 鬼蜘蛛进而揣测道,“想必盗天是无意中陷入了显通寺寺内的玄妙阵法,才不得出路,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凭你们‘千里神兵’精英的能耐,怎会被一个老者近身咫尺才有发觉?” 草上飞微微抬头,口中吐言阴沉,“阵法之说确有可能,可是只怕…这并非何玄妙阵法。” “那你的意思是…?”鬼蜘蛛有些不解。 草上飞手抚下颚严肃道,“数年前我在吐蕃时,曾切身得见一种迷幻之术,可蛊惑人心,中术者不得视听之能,眼中所见,耳中所听皆是施术者心中所描绘的情景。” “吐蕃?你去那里…莫非中术者就是你自己?”鬼蜘蛛疑道。 草上飞暗暗点头,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不过还有一名我的部下。” “结果如何?你是如何脱逃出来的?”鬼蜘蛛问道。 “我的那名部下在我之前中术,他最终是筋疲力尽,活活…累死的…”便如今日的盗天一样,疾步如风的他却被困在了一个百亩大的寺庙当中,时间一久难免冷汗直流,气急败坏下便横冲直撞,烦躁之下比平时更易疲惫数倍,最后体力不支…活活累死。 鬼蜘蛛听了也不禁心头凉风阵阵,她赶忙问道,“那…那此术要如何破得?你既然出来了就一定有办法。” 草上飞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道,“不,没有,中术的人无能为力,若想逃出来,除非是施术者自行解术,再或施术者身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当年草上飞中术之后,因有先例心头有数,他原地而坐,节省体能,苦挨了三天三夜,最后自己的得力部下寻得施术者,将其击杀,自己方才逃出生天。洞内二人对显通寺这佛家圣地,又多了数分忌惮。 可是…子时夜半,是谁料知盗天的到来,又有这个能耐的? 这个谜题有待揭晓,不过好在鬼蜘蛛习得了戒嗔的针灸之法,盗天可不打算再去一趟这个鬼地方了。 日子,还在一天天的悄然流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魑魅魍魉 柏乡战事已毕,天下群雄蠢蠢欲动。 南海王刘隐先后出兵高、容二州,分别被高州防御使刘昌鲁与宁远节度使庞巨昭所败,刘、庞二人虽迫退岭南大军,但自知不是长久之计,故有意归附楚王马殷,马殷闻讯后遣横州刺史姚彦章出兵相迎,欲护送巨昭与昌鲁之族及士卒千余人归长沙,而在这队人马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咕噜噜…”一个健壮的少年捧着偌大的碗大口饮酒,放下碗露出那张硬朗黝黑的脸和挺拔健硕的胸膛,少年十岁…赫然乃是阿虎! “哈哈,来来来,还谁不服,老子奉陪!”阿虎的口头禅即便到了军营里也改不了,不错,机缘巧合下,他现在已归到长沙楚王马殷旗下一只队伍中当兵了。此时正跟随横州刺史姚彦章的队伍护送刘、旁二人的家眷,兵马返回长沙,现在行营扎寨,停歇在某处,与同行的士兵们饮酒作乐。 阿虎坐在那里,周遭围了一干人等议论纷纷,“这小子年纪不大力气是真不小啊,掰手腕还没见他输过。” “你也不看看他一天能吃多少,这次他又赢出了七八天的口粮。” “我来这这么久啊,见到吃喝最好的士兵就是他了,总是有人不自量力去跟他比试,我估计虎子这小子吃得比长官们吃的还要好嘞。” “嗯?”阿虎摇了摇已经见底的酒壶,然后皱皱眉丢到一旁道,“快点快点,我已经一口气赢了七场,都没力气了,你们现在来比试说不定会赢的,别跟个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 阿虎趾高气昂,他参军时间不长,年纪又轻,可是说到本事,寻常士卒根本跟他比不了。初来乍到的时候会有人作弄新兵,但是几次打架下来,都被这个不及二十岁的小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参军一两年的士兵还在做补给工作的时候,刚刚来了几个月的阿虎却已经得到了随军出行执行护送任务的机会。 周遭士兵觉得好气又好笑,总的来说阿虎还是颇有人缘的,所以就算他言辞中有讥讽的字眼,但大家也都不会真的动怒…当然,只是大部分。 “喂喂喂,快让路让路!”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人群两分,走过来了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巨汗,巨汗赤裸着上半身,露出野兽一样的肌肉,和一道道渗人的伤疤,相貌十分粗犷,胡渣布满了半张脸,凝眉虎目,背上有宣花巨斧,斧身近常人大小,面相严肃,还有几分狰狞,咧嘴呲牙朝阿虎道,“小子,我听说军营里来了个新丁,气焰嚣张到不行,就是你啊?” 阿虎看了看,知道来者不善,但也未被吓到,先是缓缓站起身打量了下对方。离得近了这才发现,本来身材魁梧高大的阿虎,在这个人面前竟显得十分袖珍,不说这大汉的腿,单是那条手臂,就足比阿虎的大腿粗上一圈。 阿虎故作镇定,但也暗暗咽了口口水,“好说了,老子就是新来的虎爷,你是哪个?”此言一出,场中人都不禁为他出了一身冷汗,觉得他今天定要被修理得很惨了,不过同时,也都暗挑拇指心道这小子真有种。 巨汉不禁一愣,单是自己这份体魄,这份气势,普通人见了他大气都不敢喘,今天自己有意找茬怒气而来,不但没震住这小子,反而让他大放厥词,心里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份微妙的好感。 不过在阿虎的心里,其实还是惶恐不安的,只是这个小子在市井之中打磨惯了,三天两头偷东西就要挨一顿暴打,所以他总结出来的经验是,输人不输阵,挨打保住脸,自己以后还要在这里混呢,要是单从气势上就让人家唬住了,以后还怎么带小弟… 不得不说,这小子当大哥确实是有点上瘾。 巨汗双手抱肩,虎目一瞠道,“好说了,大爷程大勇,是姚大人手下第一力士,在这个营里没哪个敢不给大爷面子,最近听说有个新丁天生神力,怎么着也得来会一会你。” “哼,第一力士么…”阿虎审视一下这个程大勇,心里盘算着,“一看就知道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但是这家伙头脑有多简单我不知道,不过这个四肢…是真够发达的。” 阿虎眼神中闪现出的犹豫,然程大勇身后一起来的四个小子暗生得意之情,这四个人都是在阿虎手下吃过苦头的,不但斗不过这个新丁,反而让这个新丁在军营里混的有声有色,四人怀恨在心,知道这次行营中有程大勇这么号角色,便以谗言挑拨,想要借他的力还给他们四个出口气。 人群中不乏帮阿虎说话的,但是看程大勇这副身板,便是阿虎如何神力也肯定不是对手,便有一人道,“虎子已经连胜数场,胳膊想来已经酸了,现在比试多少有些欠公平吧?” 这个说话让程大勇皱了皱眉,他没有动怒,倒是觉得颇有道理,想了想道,“那这样吧,他右手酸了,我就用左手和他比,再让他双手如何?” 这么一来人群众人面面相觑,再难找到借口,阿虎听了虎目一瞪闪过怒气,大手“啪”地一拍桌子怒道,“姥姥的,老子用得着你让?老子刚才就说了要让下一个对手双手,既然你也这么说,来来来,咱们玩点别的…”阿虎说着起身走到一营长旁,拿出一根常人小臂粗细的麻绳,抖了抖攥拳道,“我们来拔河!” 毕竟阿虎可不是什么冷静的人,要他接受对手的可怜…是万万不可能的。 二人各自站好位置双拳握紧麻绳两端,阿虎扯下一块布条包裹在手上,双方将麻绳缠绕于小臂,随着一旁众人大喊开始,二人各自发力。 “喝啊!!”阿虎大喝一声,压低身躯,两只布鞋硬生生地陷进泥土两寸深。 “呜!!”程大勇开始有些不屑,但当他觉察到绳子上所受的力后,轻敌的想法便烟消云散,“这…这小子好生生猛!” 阿虎先发制人,开始的力便险些让程大勇不能稳住身形,场中众人惊得哑口无言,不过程大勇一双巨臂也不是虚有其表,那凹凸有致的肌肉线条单是让人看了都要连连咂舌,不过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面对这样的怪物,阿虎竟然展现出了旗鼓相当的气力。场中人不禁议论云云… “虎子真是了不起啊,身型差了这么多,竟一点都不输呢。” “以前跟他拔河的时候,我们这边要站十个人才能才有得玩。” “真是厉害啊……” 这样的想法,就连程大勇脑海里也有,不过阿虎自己却深知彼此的差距,“这人果然只是四肢发达,不常拔河,便是拔河,平日里也都是稍一用力就赢了下来,不懂这个中奥妙,他身形巨大,这么一来他发力便要偏上,我只要压低身体,就相对简单许多,再加之我给他选的是有沙石土屑的地方,不易站稳,我这里则是松软的泥土,只要把脚陷进去,其实是手脚四肢,甚至全身一齐用力,不过他把力量集中到上半身便有这么大的力气…” 阿虎脚下的泥土开始翻滚,两臂青筋暴起,程大勇的双眼也布满了血丝。 麻绳的中央隐有迸裂声响,阿虎觉得自己的气力已渐到尽头,可是心里想着,“那个大伯教过我,擒贼先擒王,狩猎的话便打出头鸟,今天我要是在这个程大勇手底下吃了瘪,像我这样的新人以后再想出头就难了,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 阿虎的脑袋开始充血,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麻绳在两位力士的角力下终于崩断,可是…四周并没有什么叫好声,取而代之的是杂乱、严肃的吼叫声。 “敌袭!~是敌袭!!!~~~~~~” “妈的,赶快拿好各自的装备,前去御敌!!” “敌…敌袭?”阿虎连连喘气,握着手中断裂的半截麻绳,有些没反应过来。 “喂,小子,你叫阿虎是吧?”阿虎缓缓抬头,看到了如小巨人一般的程大勇,程大勇面色比来时平和不少,竟是伸出一只巨掌要拉起阿虎,还道,“你小子力气是真不错,我们这次不分胜负,不过比试要延后,有不长眼的敌人打过来了,快点起来跟我去保护姚大人。” 阿虎的眼睛依然怔怔出神,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接受程大勇的好意,可是脑中还在不断回想着程大勇刚刚的话,“敌袭,保护姚大人…” “小子,别发愣了,你不是脱力了吧。”程大勇这人本来就十分单纯,受不了心眼太多的人,在他的心里只会佩服两种人,一种是力气得到自己承认的,一种是有脑子的,简单来说要么是力气能让自己服气,要么是脑筋非常好,毕竟他也深知,他在军营里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士兵头目,有些人弱不禁风,却能很快平步青云,自己也不得不佩服。 “不对!”阿虎瞳孔一张,大步疾风却是朝着相反方向跑去。 “小子!你去哪?!当逃兵的话我可饶不了你!”程大勇见了怒吼道。 “放屁,孙子才当逃兵,你个大蛮牛不用管,赶快跟我来就是了!” “你说什么?可是姚大人那边怎么办?”程大勇疑道。 “姚大人贵为横州刺史,是这次护送任务的总指挥,他身边少我们几个兵丁会有差吗!?”阿虎皱了皱眉朝着前方道,“调虎离山,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和程大勇一块来的四个兵丁,与阿虎关系不错的数人,还有许多受二人比试感染还未走的人,见阿虎与程大勇背道而驰,左右看看,大多也都疾步跟了上去,近有二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魑魅魍魉 这次行军后方,有一股千人队伍,服饰装配与阿虎和程大勇等人不同,应是这次长沙府马殷派人所保护的高州防御使刘昌鲁与宁远节度使庞巨昭的人马。 此时队伍驻足,车轿轿帘内走出一人,此人年过中旬,腰圆体胖,粗犷的灰黑胡子垂落前胸,皱眉道,“前边怎么了?” “回主子,”一传讯兵上前跪拜道,“前方有敌袭,姚彦章姚大人正率领长沙军御敌!” “哦?可知敌人是谁?” “这…小的还不知。” “行了,你下去吧。” “喏。” “喂,老刘啊,你听到了吗!?”大胡须男子朝着身后的车轿叫嚷道。 后边的车轿也走出一中旬男子,男子年过不惑,眉宇间闪有睿智,两腮略有塌陷,颧骨很高,捋着自己的三寸胡须道,“听到了,不过庞兄大可放心,不论这伙人是拦路劫道的强人也好,南海王派来的杀手也好,他们都选错了对手,在这齐楚之地,便是如今的梁帝和晋王,也不敢在楚王马殷的地盘放肆。” 这二人,便是刘昌鲁与庞巨昭。 庞巨昭去到跟前嘀咕道,“我说老刘啊,我是听你的才带着咱的人马去投他楚王的,不过我这两天还是在琢磨,你说你是高州的防御使,我是宁远的节度使,那南海王的岭南大军连着两次在咱哥俩面前碰壁,现在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我们要是联合到一块,到时候我推你当王,我给你当大将军,也立个门户,现在天下打得这么乱,各藩镇都立王称帝的,怎么就不兴咱也立一个?” 刘昌鲁听了摇了摇头,拍着庞巨昭的肩膀道,“庞兄啊,你切勿再有此想法,前些时日情急之下,我未于你说明清楚,但是如今天下,确实藩镇割据,王侯将相数不胜数,不过当真可在十年内称帝的,如今看来,只有两处,若有第三者,乃是玩火自焚之举啊。” “两处?你是说那梁和晋?”庞巨昭道。 “不错。” “可是那蜀中王建打唐灭以后就自称蜀帝了,现在不是也过得好好的么?”庞巨昭狐疑。 刘昌鲁摆了摆手道,“那是因为多年来梁晋争霸还未有结果,这王建野心太大,唐未亡时他就有心称帝,搞什么诸侯联合匡扶唐廷,讨伐梁王朱温,实则是想此消彼长,除了朱温,削弱届时的李克用,自己登上第一藩王的宝座,不过事后未能成型,想必梁、晋也都看出了个中名堂,王建他也心中有数,那朱温篡唐后,王建自知梁帝不会留自己共荣,未待朱温给其封号,王建便自行在蜀地称帝,借着梁晋争霸的时日来巩固自己的实力,不过在刘某看来,实则是苟延残喘至今。” “苟延残喘?我看那王建这些人倒是混得不错,说实话,要是没有梁、晋这两方势力啊,天下里还真没哪个藩镇能说自己对付得了那蜀地的。”在中原中部长大的庞巨昭,深受个中影响,那蜀中王建虽一直受困无法征服北方之地,但是在南面,他可谓是雄霸一方,无人匹敌,又怎么会有苟延残喘一说的? “庞兄啊,蜀中王建势力颇大,刘某我也自是认同,可是就如我刚刚所说,他王建能称帝多年,多是仰仗梁、晋无暇抽身,如若不然,这蜀地便宛如刀俎上的鱼肉,若是他能趁着这些年李存勖和朱晃明争暗斗的四年里把在南方的势力扩大,多拿下几个城池,或许可像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般,与梁、晋分庭抗礼,不过可惜,这楚地有一块磐石,是他无论如何也挪移不动的。”刘昌鲁目光深邃,盯着前方远处。 “磐石…”庞巨昭琢磨了会儿豁然道,“你是说那楚王马殷!” “不错,楚王马殷雄踞一方,为人内敛,未曾树敌,于梁、晋两方占地利之优,于蜀旗鼓相当,加之如今柏乡战毕,河东大获全胜,梁方退出魏博,那李存勖年少气盛,如今势必将趁势扩大自己的势力,大梁经此一败虽然元气大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晋王想取汴州还不是时候,毕竟那朱晃在那里已扎根数十载之久,棒打出头鸟,他如今势必会率先对付的,要么是他父亲生前最恨,距太原最近的刘守光,要么是自称皇帝的王建,在争天下的人眼中,所有以‘朕’自居的人都是敌人,他虽然同样忌惮楚王马殷,但无奈出师无名,加之如今卢龙的燕王刘守光很可能会与梁帝结盟以求自保,那么蜀地就很可能首当其冲。”刘昌鲁分析出了未来的数件大事,也道出了为何他会在打了胜仗后却主动决定依附旁人的理由。 “哦,原来如此,听刘兄你这么一说,这长沙府的确是如今的一处安乐窝呢。”庞巨昭点头道。 “不错,这蜀中王建也算是一世枭雄,这种事态他不会看不出来,如今柏乡战毕,他势必如坐针毡,在侵犯楚地数次碰壁后,自不会再讨没趣,在刘某看来,他北上去凤翔攻打歧王李茂贞的机会颇大,李茂贞自八年前败给梁王朱温后便一蹶不振,再难有当日风采,不过狗急跳墙的蜀军怕是很难发挥自身实力,若是攻不下凤翔,那么短则五年,长则十年,蜀地必破。” “原来刘兄你坚持投靠他马殷,是做过这么多考量啊。” 刘昌鲁凝眉道,“那刘隐看样子是留不得我们,投靠楚王退可保全,进可借助楚地地利,日后辅佐马殷后人雄霸天下,便是取而代之亦未尝不可。” “你心思可真是够缜密的,我庞巨昭真是服……” 话未说完,周遭忽地血光四起,人头攒动,有数十人潜伏在同行人中,连杀刘、庞护卫,直逼二人,草丛中也闪出数十蒙面人,直取车轿。 “什么!?”二人大惊,自己随行队伍虽有千余人,但不是皆可作战,加之事发突然,刘、旁二人眼看身首异处。不过这时,闪出两道洪亮的笑骂声。 “哇哈哈哈!!~~~”一个响彻云霄的豪迈笑声,伴随而来的是一个拥有七尺有余庞大身躯的巨汉,和一把宣花巨斧,巨斧斧刃横劈一侧打在一个蒙面人的刀身上,将其震出十数步远撞在树上,吐出大口鲜血,反手斧背打飞一人,接着爽朗嚷道,“好小子,真他娘的让你猜着了,还真有人在这埋伏。” “哼!老子说的当然没错,你听就好怀疑个屁啊!”阿虎手持铁棍打出一条路翻身跃到了车轿顶上,身形稳住方才看清,阿虎左右手各一根的并非铁棍,而是一柄通体黝黑的长锏,那名没能反应过来,被黑锏打到的杀手骨骼崩裂,躺在地上再难起来,可见这黑锏质地之重,绝非寻常。 接连两个变故,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先是随行队伍有杀手内应,草丛间隐藏有高手,欲截杀刘、庞二人。接着不知从哪跑出了二十个左右的楚兵,以身躯庞大,力拔泰山的程大勇和生猛刚劲的阿虎为首,这后来的二十来个楚兵年纪都不大,后发先至一时间拦住了杀手们的动作,让刘、庞二人的手下得机会赶来护主,阿虎跃下车轿,黑锏一横拦在刘、庞二人身前朗声道,“两位大人不要慌张,姚大人早已识破那南海王诡计,大军已将此处包围,这些个刺客一个也跑不了!” 这话说得让程大勇等人一愣,他们是半路跟来的,可不知道有什么救兵。 不过这些个刺客听了都背脊一凉,心道难不成计划败露了? 不错,这股刺客确是岭南南海王的人,岭南方面,南海王不肯放过刘、庞二人,又不想与楚王硬碰硬,便派出三千乔装骑兵,未打旗号,在前方与楚军周旋,使其疏于后方防范,再以少数精良杀手取刘、庞二人。所以阿虎一语道出南海王名号,再虚张声势,让这股刺客反而以为是自己中了设计。 那么说阿虎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根本就是他娘的脱裤子放屁,要是强盗的话,三两下打发了也没老子的表现机会,这两个人刚刚得罪完那个什么狗屁南海王,岭南又离得那么近,不是他们还能有谁?不过是杀两个人,又不是抢地盘,我要是那个南海王,也会找些个身手好的偷偷把这俩人给干掉,哪犯得上派什么军队啊,保住这两个孙子的命,那明天跟老子的小弟肯定少不了!” “哇哈哈!!!~~~”这么想着,阿虎痛快得不禁大笑出声。 “小子你笑什么,这些个杂碎杀得更凶了!”程大勇虽然身手不似阿虎那般矫健,但是从来一力降十会,那股超乎寻常的蛮力打得这股刺客十分吃不消。 “哈哈,大蛮牛你是在服软吗,老子我可是还游刃…嗯?”正想数落程大勇的阿虎,那双虎目的视线被一个刺客的死尸所吸引,那死尸暴露在外边,后脖颈上的一个图案,一个花的图案… 看得细了,赫然乃是一枚菊花图案… “是…是你们……” 不知因何缘由,阿虎圆瞪虎目,布满血丝,周身杀气逼人,两条粗壮的铁臂抖震难停,两排虎牙咬得劈啪作响,“天…煞的…” “居然是你们!!!” 一声怒吼,震得周遭之人双耳鸣响,再下一秒,阿虎已携着黑锏杀入阵中,程大勇虽是头脑简单,但也知道刘、庞二人身边定要有人保护,见阿虎离去,他一边赶忙赶过去一边骂道,“啧,这小子抽了什么风。” 场面一时间乱了起来,阿虎杀红了眼,黑锏过处断人兵刃,碎敌骨骼,阿虎只攻不守,军服碎裂,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周身浴血,看得场中程大勇一行,和刘、庞等人都暗暗咂舌。 “此子年岁不大,竟是如此威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魑魅魍魉 二 这次行军后方,有一股千人队伍,服饰装配与阿虎和程大勇等人不同,应是这次长沙府马殷派人所保护的高州防御使刘昌鲁与宁远节度使庞巨昭的人马。 此时队伍驻足,车轿轿帘内走出一人,此人年过中旬,腰圆体胖,粗犷的灰黑胡子垂落前胸,皱眉道,“前边怎么了?” “回主子,”一传讯兵上前跪拜道,“前方有敌袭,姚彦章姚大人正率领长沙军御敌!” “哦?可知敌人是谁?” “这…小的还不知。” “行了,你下去吧。” “喏。” “喂,老刘啊,你听到了吗!?”大胡须男子朝着身后的车轿叫嚷道。 后边的车轿也走出一中旬男子,男子年过不惑,眉宇间闪有睿智,两腮略有塌陷,颧骨很高,捋着自己的三寸胡须道,“听到了,不过庞兄大可放心,不论这伙人是拦路劫道的强人也好,南海王派来的杀手也好,他们都选错了对手,在这齐楚之地,便是如今的梁帝和晋王,也不敢在楚王马殷的地盘放肆。” 这二人,便是刘昌鲁与庞巨昭。 庞巨昭去到跟前嘀咕道,“我说老刘啊,我是听你的才带着咱的人马去投他楚王的,不过我这两天还是在琢磨,你说你是高州的防御使,我是宁远的节度使,那南海王的岭南大军连着两次在咱哥俩面前碰壁,现在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我们要是联合到一块,到时候我推你当王,我给你当大将军,也立个门户,现在天下打得这么乱,各藩镇都立王称帝的,怎么就不兴咱也立一个?” 刘昌鲁听了摇了摇头,拍着庞巨昭的肩膀道,“庞兄啊,你切勿再有此想法,前些时日情急之下,我未于你说明清楚,但是如今天下,确实藩镇割据,王侯将相数不胜数,不过当真可在十年内称帝的,如今看来,只有两处,若有第三者,乃是玩火自焚之举啊。” “两处?你是说那梁和晋?”庞巨昭道。 “不错。” “可是那蜀中王建打唐灭以后就自称蜀帝了,现在不是也过得好好的么?”庞巨昭狐疑。 刘昌鲁摆了摆手道,“那是因为多年来梁晋争霸还未有结果,这王建野心太大,唐未亡时他就有心称帝,搞什么诸侯联合匡扶唐廷,讨伐梁王朱温,实则是想此消彼长,除了朱温,削弱届时的李克用,自己登上第一藩王的宝座,不过事后未能成型,想必梁、晋也都看出了个中名堂,王建他也心中有数,那朱温篡唐后,王建自知梁帝不会留自己共荣,未待朱温给其封号,王建便自行在蜀地称帝,借着梁晋争霸的时日来巩固自己的实力,不过在刘某看来,实则是苟延残喘至今。” “苟延残喘?我看那王建这些人倒是混得不错,说实话,要是没有梁、晋这两方势力啊,天下里还真没哪个藩镇能说自己对付得了那蜀地的。”在中原中部长大的庞巨昭,深受个中影响,那蜀中王建虽一直受困无法征服北方之地,但是在南面,他可谓是雄霸一方,无人匹敌,又怎么会有苟延残喘一说的? “庞兄啊,蜀中王建势力颇大,刘某我也自是认同,可是就如我刚刚所说,他王建能称帝多年,多是仰仗梁、晋无暇抽身,如若不然,这蜀地便宛如刀俎上的鱼肉,若是他能趁着这些年李存勖和朱晃明争暗斗的四年里把在南方的势力扩大,多拿下几个城池,或许可像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般,与梁、晋分庭抗礼,不过可惜,这楚地有一块磐石,是他无论如何也挪移不动的。”刘昌鲁目光深邃,盯着前方远处。 “磐石…”庞巨昭琢磨了会儿豁然道,“你是说那楚王马殷!” “不错,楚王马殷雄踞一方,为人内敛,未曾树敌,于梁、晋两方占地利之优,于蜀旗鼓相当,加之如今柏乡战毕,河东大获全胜,梁方退出魏博,那李存勖年少气盛,如今势必将趁势扩大自己的势力,大梁经此一败虽然元气大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晋王想取汴州还不是时候,毕竟那朱晃在那里已扎根数十载之久,棒打出头鸟,他如今势必会率先对付的,要么是他父亲生前最恨,距太原最近的刘守光,要么是自称皇帝的王建,在争天下的人眼中,所有以‘朕’自居的人都是敌人,他虽然同样忌惮楚王马殷,但无奈出师无名,加之如今卢龙的燕王刘守光很可能会与梁帝结盟以求自保,那么蜀地就很可能首当其冲。”刘昌鲁分析出了未来的数件大事,也道出了为何他会在打了胜仗后却主动决定依附旁人的理由。 “哦,原来如此,听刘兄你这么一说,这长沙府的确是如今的一处安乐窝呢。”庞巨昭点头道。 “不错,这蜀中王建也算是一世枭雄,这种事态他不会看不出来,如今柏乡战毕,他势必如坐针毡,在侵犯楚地数次碰壁后,自不会再讨没趣,在刘某看来,他北上去凤翔攻打歧王李茂贞的机会颇大,李茂贞自八年前败给梁王朱温后便一蹶不振,再难有当日风采,不过狗急跳墙的蜀军怕是很难发挥自身实力,若是攻不下凤翔,那么短则五年,长则十年,蜀地必破。” “原来刘兄你坚持投靠他马殷,是做过这么多考量啊。” 刘昌鲁凝眉道,“那刘隐看样子是留不得我们,投靠楚王退可保全,进可借助楚地地利,日后辅佐马殷后人雄霸天下,便是取而代之亦未尝不可。” “你心思可真是够缜密的,我庞巨昭真是服……” 话未说完,周遭忽地血光四起,人头攒动,有数十人潜伏在同行人中,连杀刘、庞护卫,直逼二人,草丛中也闪出数十蒙面人,直取车轿。 “什么!?”二人大惊,自己随行队伍虽有千余人,但不是皆可作战,加之事发突然,刘、旁二人眼看身首异处。不过这时,闪出两道洪亮的笑骂声。 “哇哈哈哈!!~~~”一个响彻云霄的豪迈笑声,伴随而来的是一个拥有七尺有余庞大身躯的巨汉,和一把宣花巨斧,巨斧斧刃横劈一侧打在一个蒙面人的刀身上,将其震出十数步远撞在树上,吐出大口鲜血,反手斧背打飞一人,接着爽朗嚷道,“好小子,真他娘的让你猜着了,还真有人在这埋伏。” “哼!老子说的当然没错,你听就好怀疑个屁啊!”阿虎手持铁棍打出一条路翻身跃到了车轿顶上,身形稳住方才看清,阿虎左右手各一根的并非铁棍,而是一柄通体黝黑的长锏,那名没能反应过来,被黑锏打到的杀手骨骼崩裂,躺在地上再难起来,可见这黑锏质地之重,绝非寻常。 接连两个变故,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先是随行队伍有杀手内应,草丛间隐藏有高手,欲截杀刘、庞二人。接着不知从哪跑出了二十个左右的楚兵,以身躯庞大,力拔泰山的程大勇和生猛刚劲的阿虎为首,这后来的二十来个楚兵年纪都不大,后发先至一时间拦住了杀手们的动作,让刘、庞二人的手下得机会赶来护主,阿虎跃下车轿,黑锏一横拦在刘、庞二人身前朗声道,“两位大人不要慌张,姚大人早已识破那南海王诡计,大军已将此处包围,这些个刺客一个也跑不了!” 这话说得让程大勇等人一愣,他们是半路跟来的,可不知道有什么救兵。 不过这些个刺客听了都背脊一凉,心道难不成计划败露了? 不错,这股刺客确是岭南南海王的人,岭南方面,南海王不肯放过刘、庞二人,又不想与楚王硬碰硬,便派出三千乔装骑兵,未打旗号,在前方与楚军周旋,使其疏于后方防范,再以少数精良杀手取刘、庞二人。所以阿虎一语道出南海王名号,再虚张声势,让这股刺客反而以为是自己中了设计。 那么说阿虎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根本就是他娘的脱裤子放屁,要是强盗的话,三两下打发了也没老子的表现机会,这两个人刚刚得罪完那个什么狗屁南海王,岭南又离得那么近,不是他们还能有谁?不过是杀两个人,又不是抢地盘,我要是那个南海王,也会找些个身手好的偷偷把这俩人给干掉,哪犯得上派什么军队啊,保住这两个孙子的命,那明天跟老子的小弟肯定少不了!” “哇哈哈!!!~~~”这么想着,阿虎痛快得不禁大笑出声。 “小子你笑什么,这些个杂碎杀得更凶了!”程大勇虽然身手不似阿虎那般矫健,但是从来一力降十会,那股超乎寻常的蛮力打得这股刺客十分吃不消。 “哈哈,大蛮牛你是在服软吗,老子我可是还游刃…嗯?”正想数落程大勇的阿虎,那双虎目的视线被一个刺客的死尸所吸引,那死尸暴露在外边,后脖颈上的一个图案,一个花的图案… 看得细了,赫然乃是一枚菊花图案… “是…是你们……” 不知因何缘由,阿虎圆瞪虎目,布满血丝,周身杀气逼人,两条粗壮的铁臂抖震难停,两排虎牙咬得劈啪作响,“天…煞的…” “居然是你们!!!” 一声怒吼,震得周遭之人双耳鸣响,再下一秒,阿虎已携着黑锏杀入阵中,程大勇虽是头脑简单,但也知道刘、庞二人身边定要有人保护,见阿虎离去,他一边赶忙赶过去一边骂道,“啧,这小子抽了什么风。” 场面一时间乱了起来,阿虎杀红了眼,黑锏过处断人兵刃,碎敌骨骼,阿虎只攻不守,军服碎裂,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周身浴血,看得场中程大勇一行,和刘、庞等人都暗暗咂舌。 “此子年岁不大,竟是如此威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魑魅魍魉 三 “咴!~~”马挂銮铃声响,救兵果然赶到,为首之人铁甲着身威风凛凛,两鬓络腮胡子覆盖半张脸,正是此番统兵横州刺史,姚彦章。 早些时候姚彦章见前方风沙骤起,一股人马直朝己方杀来,粗略一看也有数千人,姚彦章不敢怠慢,整合兵力御敌,可是对手且战且退,似是战意不高,却又不肯撤退,姚彦章这才意识到后方恐生变故,便亲自率领人马赶往后方,结果不出所料,见刘、庞二人暂且无恙,姚彦章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咦?那个少年虎将是谁?”阿虎杀得面目狰狞,他虽是技艺欠佳,但是这股气魄,已足以震慑旁人。这股刺客也是训练有素,见伏击不成,便也不再恋战,当下拔腿便跑。 姚彦章大手一挥道,“穷寇莫追,这些个刺客绝不寻常,行动毫不拖泥带水,莫要顾此失彼,如今护送两位大人方是当务之急”说着姚彦章走到刘、庞二人身前道,“二位无恙吧?” 刘昌鲁抱拳拱手道,“托姚大人鸿福,刺客未能伤及我等。” “哈哈,大人手下真是能人济济啊,这么个小毛孩都有这么大的能耐,刚才他发起威来连我都有些胆颤,哈哈!~~~”庞巨昭指着一旁血染衣襟的阿虎称赞道。 “哦?”姚彦章看了看在自己来之前便在这里厮杀的十数人,“尔等有功,我会论功行赏。” 众人闻言一愣,当中多是参军一两年的新兵,程大勇要算其中资历最老的了,这次立了大功不禁都喜上眉梢,可是带头的阿虎,却僵在那里,看着刺客们逃跑的方向,口中喃喃,“娘……” 就这样,岭南容、高二州附楚。 再来是春季的岐、蜀之战。 蜀王王建爱女普慈公主本为岐王李茂贞侄子之妻,却以探亲之名返回成都再未归返,自此双方绝交。 三月,岐兵进犯蜀东部边界,蜀以十二万众兵分三路伐岐。六月,王建亲征至利州,蜀各路兵屡败岐兵,王建遂返成都。八月,岐派刘知俊等袭蜀,双方交战于青泥岭,蜀军大败。岐军遂围安远军。十月,蜀派出数路援兵,小胜岐军。十一月,蜀将王宗弼于金牛谷拔岐十六寨,王宋秽等败岐兵于黄牛川。十七日,蜀各路兵力集于兴元,与安远军内外夹击,大破岐兵,拔二十一寨。十九日,岐兵解安远围,归途又遭蜀伏击。此次岐蜀交兵近一年,以蜀取胜告终。 蜀方虽是取得胜利,震慑住临界一方,但也元气大伤,河东晋王得此良机,自是不会放过,正欲集结人马,趁势拿下蜀地,可是… 人算不如天算,一个愚不可及的消息,让晋王的矛头转了方向,对准近在咫尺的燕地,卢龙的幽州城。 柏乡决战之际,河东本营空虚,刘守光自认有机可乘,便要晋王李存勖推举他为北方盟主,后者将计就计,联合其他藩镇尊他为尚书令。同时大为得意的刘守光暗中联络梁方势力,称要代他们收复河北领域,但要河北兵马都统的职位。梁帝朱晃为了安抚他,便给了他一个河北采访使的官衔。 刘守光自觉天下间除了他,没人能迫梁、晋两方如此退步,便觉得时机成熟,做出了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开平五年(公元911年)八月,燕王刘守光称帝,建桀燕国,自称桀燕帝。 事发当天,梁、晋两方派出的使臣欲用唐朝太尉的礼仪来准备刘守光的加官仪式,可是刘守光心不在此,他要自改年号,行郊祀礼。 此时,刘守光身着赭黄袍,端坐正座俯视群臣,“区区一个尚书令便想打发本王?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各藩镇大的称帝小的称王,我燕地有两千里,兵马三十万,东面鱼米富饶,北面兵多将广,今日朕面南称帝,昭告天下,乃是天命所归!”梁、晋的使臣已被刘守光抓进牢房,他命人将斧子,铡刀等刑具搬出来,指点众人,“今天寡人称帝,一律有赏,可若是谁敢阻挠,这就是下场!” 刘守光自占据幽州,吞并沧州后,便自负得不可一世,还增加了许多令人发指的酷刑,如将囚犯关进铁笼用火烘烤,用铁丝制成铁刷刷洗凡人皮肤,所以其淫威所迫,似的许多有意劝阻的人不敢做声。 “慢!”一声断喝使得刚刚还阴笑连连的刘守光瞬时面有阴霾,说话之人五旬模样,面挂黑须,乃是刘守光手下最为耿直且富谋略的孙鹤,他双膝跪倒在地语出肺腑,“大王,沧州一战您对臣有不杀之恩,所以臣更不能看您自掘坟墓而不顾啊!柏乡一战晋王大捷,如今我们当与梁帝结盟,以求自保为先,此时称帝,乃是自取灭亡!” 刘守光听了这话二目圆瞪,双拳攥得劈啪作响,咬牙道,“你个老狗,上次本王要称帝就是你给他晋王和契丹涨士气,让本王担心没能做成皇帝,这次我公然要那李存勖小贼封我为盟主,他便尊称我为尚父,明明就是惧怕本王,要是一直听你这么说下去,等本王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也做不成皇帝!来人啊!~” “大王!!”孙鹤气结,四肢伏地老泪纵横,“那是他河东小儿施展的诡计,意在让您膨胀,待你惹怒周遭势力,届时便会一同举兵讨伐于您啊,大王!~还请您再思再想!” 孙鹤喊破了嗓子,也喊差了音,可是殿内文武皆低头不语,大厅里只回响着孙鹤那凄凉微弱的劝阻。 刘守光越听越怒,用气得发抖的手指着孙鹤怒道,“把这条老狗给朕按在铡刀上,把他的肉片下来喂狗!” 孙鹤嚎啕大喊,“大王,你要再思再想!否则百日之内,敌兵就要来啦!” “闭…闭嘴!!”刘守光被气得周身发抖,怒道,“来…来人,给我把他的嘴堵住!” 这一日,幽州城内唯一一位敢直言不讳的将领孙鹤,被众士卒乱刀砍死,余下的群臣,也再没敢阻止刘守光荒诞的行为。 刘守光黄袍加身,幽州城内大喊万岁的声音很快便传到了河东太原的晋王府内。 李存勖仰首于亭台楼阁,望着东方,夕阳打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映射出比旭日更加耀眼的光芒,他抿嘴而笑,笑容中掺有高傲,自信,兴奋,和不屑。 “去通知郭崇韬将军,停止对蜀地的一切部署,回来清理自家门户。”李存勖远眺夕阳,也不见他与谁说话。 “得令。”言罢,楼阁中的一个人影便消失不见。 “父王,您的遗愿,孩儿很快便可完成。” “哥哥,哥哥!……”一个如同风铃般清脆悦耳的童音传入楼阁,接着是轻巧的脚步声,李存勖缓缓转身,看到了一个八岁的孩童,正是他的弟弟,李克用次子,李修碣。 孩童轻眉绣眼,五官秀气面白如玉,生得十分清秀可爱,他跑过来一把拉住李存勖的袖口摇摆道,“哥哥,修碣又学会了一首新曲子,莫爷爷刚教的,来来来,修碣给你弹一曲听听。” “呵呵,修碣好乖,”李存勖抚了抚孩童的额头,然后把他双手抱起,在李修碣不解的注视下将他放在阁楼隔栏上端坐而后道,“修碣之曲,留在大哥破了卢龙的庆功宴上再奏也不迟。” “哥哥又要打胜仗了么!?”李修碣听了喜笑颜开,当年李克用病逝之时,李修碣只有五岁的年纪,尽管其父生前对其是万般呵护,但是李修碣毕竟年幼,对其父的印象还是十分模糊,这使得李存勖在他这三年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着亦兄亦父的角色,故而,李修碣对他这位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大哥的依赖和崇拜,远胜于寻常兄弟间的羁绊。 “修碣真聪明,”李存勖微微靠前单臂环住他的弟弟,以免他年幼淘气跌下阁楼,而后望着夕阳沉道,“朱温,刘氏那对父子,都是父亲生前万般嘱托要除去的人,而距大哥完成父亲夙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那大哥你一定很得民心喽!?”李修碣眯眼笑道。 “嗯?”此言一出李存勖先是一愣,而后宠溺的笑道,“那当然喽,大哥可是民心所向讨伐贼子的,不过修碣你怎么会懂得这个的?”河东太原之狮,乃是打着匡扶唐廷的名义铲除篡唐的大梁,自可谓是民心所向, “是莫爷爷教的!”李修碣年少好动,俯身往楼阁下偷瞄,自己明明很害怕跌下去,却又忍不住去看。 李存勖一怔,随即微微蹙眉疑道,“莫老师他…是怎么跟修碣说的?” “修碣问莫爷爷,哥哥是不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莫爷爷说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然后后边的东西修碣就听不懂了,也记不得了,哥哥这么了不起,所以一定会有那个什么民心的,是吧?”李修碣年仅八岁,自己眼前的大哥在这他幼小的心里,是至高无上的。 听罢李修碣的说话,李存勖面上转瞬严肃起来,若有所思,小修碣嘟着小嘴看着哥哥,李存勖微微眯起眼睛,忽地轻“哼”一声,嘴里自顾自地嘟囔道,“莫老城府很深,不过可惜人老心思更老,难不成要我步霸王后尘么…” “嗯?哥哥你说什么?”小修碣疑道。 “呵呵,”李存勖单手把弟弟抱到肩上,宠道,“修碣,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好么?” 还在伸脖子眺望楼阁下方的小修碣一听有故事听,便高兴得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起义的将军,名叫项梁,那个时候秦朝暴-政,奸臣宦官当道,项家军借势起义,这项梁本事不大,不过他有个侄子,是位旷古烁今的将之奇才,武勇出众,气魄盖世,名唤项羽,是彼时十八路诸侯当中最具实力的一路,不过项梁担忧出师无名,便听军师范增的计策,请来放羊的楚国后裔,楚怀王的的孙子熊心作傀儡,结果立竿见影,项家军所向披靡,不过…”李存勖顿了顿摇头笑道,“傀儡也是有心思的,熊心那个废人害怕项家军的势力,便提拔一个小小亭长,虽然这个废人最后还是死了,不过那个小小的亭长却在最后拿下了江山,这个亭长名为刘邦,也就是后来的汉高祖。” 小修碣装模作样的抱着肩膀,抿着嘴皱着眉头,故作沉思状,对于他这个年纪确实是很难懂的,不过他还是故作深沉地点点头道,“那…那是不是没有那个什么亭长就没事了?” 李存勖仰天轻笑道,“民心?我沙陀人本姓朱邪,当年我们父王被唐廷请入关打那黄巢的时候便被赐姓为李,这个李姓从我李存勖落地时便挂在脑门上,复兴唐朝,复兴李家江山,我河东就是民心所向!还哪用得着什么傀儡?哪用得着出师之名?我是不会步霸王后尘的…” 李存勖踏前一步仰天长啸,“河东霸主,李氏之后,自可称王称帝,何须假借民心,天下本在我手!” 刘守光自行称帝的行径在短短数日内便引来了天下群雄的注目,其中周遭藩镇以太原为首,借着是成德与义武等地,对此行径大为不满,而幽州城内百姓本就对燕王的残暴统治怨声载道,于是一股讨伐的力量很快便得以集结。 乾化元年(公元911年)腊月,晋王李存勖派遣大将周德威会和镇、定两州兵力攻打燕国,桀燕帝刘守光向后梁与契丹求救,两国痛恨其朝秦暮楚,未尽全力来救。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显通寺的小和尚戒嗔每日参禅打坐,研习经书,识字诵经,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任天啸临行前教他的道家法门。并不是他不想研习,只是此番被送往显通寺的小和尚们虽是各不相同,但皆是资质极佳,就连平时看着有些傻头傻的福满和福气两个小胖子,也都颇不简单,小小年纪读书识字不在话下,戒嗔深深记得自己临行前悟禅师叔一行人的教导,此番他代表小寺南禅而来,不能给师兄弟们丢人,他不想被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比下去,所以他每日都把自己关在禅房里。 闲暇之余便会与慧观一起讨论些有趣的话题,可是时日久了,戒嗔的脑海里留下这么一个印象:慧观真的好聪明啊,他在这里年纪最小,也从来不见他去翻那些经书,也不见他如何用功,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懂呢?每次经书考试他都是第一,就连那个菩萨顶的道亮师兄都被他落下一截,问慧观什么他都知道… 不过当然也有许多事情慧观显得一窍不通,那就是美食。 所以近来慧观福满、福气走得很近,聊起吃的三人真的是颇有话题。 可是不知为何,慧观花时间最多的那个人,永远都是戒嗔,戒嗔有什么不懂的佛理禅题,慧观也总是能第一时间为其解答,这无疑对戒嗔的禅习有着不小的帮助。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近一年光景。 乾化二年(公元912年)四月,东京汴梁皇都内一处府邸,此时正是子时夜半,万籁俱寂,唯有此处点有零星油灯,映射出了军师敬翔的羽扇,和均王朱友贞阴冷的面庞。 “…那个卢龙的燕王,当真是无可救药,如今各路藩王联合讨伐他,若是梁帝不出兵解救,他的幽、沧二州很快便要归那晋王所有了。”敬翔此刻的语气中没了以往的运筹帷幄,而是掺有几分无力与迷茫。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朱友贞的脸色颇为难看,沉道,“那个大雪山老头子月前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早该想到,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接下来,均王你作何打算?” “顺应天命,让违逆之人死得其所。” “……”漆黑的屋内,掩盖住敬翔深深的一个叹息,“那预言中的钥匙…?” “影兵们已替我打探清楚…” 此时此刻,屋内充斥着让人不适的异样气氛,两个人坐在那里,却宛如两尊雕像,毫无生机,不论是朱友贞还是敬翔,那副六神无主的状态,在这样的二人身上是十分罕见的。 在这个死寂的夜里,从院外响起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还有那不合时宜的打哈声。很快的,门口出现了一位双手捧剑,背倚门侧的身影。 “剑在哪里?”人影开口。 “剑在南禅。”朱友贞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南禅有剑 又是一年春打花开的时节,山中气候虽免不了颇多变换,但是这个早晨,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戒嗔早早起来在院墙下背昨日学来的课程,喃喃自语。 “师傅们为什么每天都嘱咐小和尚们天大地大,要多出去走走?这跟寺庙里其他师兄弟们修习的佛经好像不一样啊,想不通,昨天背的经也不懂,一会儿等慧观起床问他好了。” “喂。”墙头上传来一个声音。 “嗯?”戒嗔仰头望去,晨光照出一个少年的身影,蓬松的头发,小眼睛,挂在脸上的笑脸,赫然是草上飞的门生,盗天。 “是你啊。”戒嗔大眼睛一张疑道。 “什么叫是你啊,看到大哥我也不打算请个安么。”盗天半开玩笑道。 经过与盗天的几次接触,小和尚也了解到眼前这个哥哥爱玩笑,有些不羁,小和尚嘟嘴道,“大个子怎么样了?” “哦?你说师傅啊,好了,别看你是个刚脱了开裆裤的娃娃,不过大哥我还是挺佩服你的,那些个针你拿来给我我只知道怎么扔,你小子竟能拿它们疗伤,真是不得了…”盗天的嘴从来都闲不住,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小和尚点点头道,“全都好的话还是要点时间吧?改天小和尚做点药给他送去。” 小和尚这么嘀咕着,盗天在院墙上站起身道,“不用了,今天我来也有一半是师傅的意思,我们今天就动身离开这了,师傅叫我给你一样东西。”说着,盗天从怀中取出一件事物,信手一抛,宛若电光火石。 戒嗔瞳孔一张,只觉得一阵劲风打在自己身上便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再摸胸口,那里多出一样事物。 盗天嬉笑点指道,“以后你要是出了寺庙,只要是河东一带,从柏乡高邑,到太原涿州,不论是绿林强人,还是晋中兵将,只要看到这件东西,都会敬你三分,我千里神兵有恩必报,以后如果你要是有事相求,只要是‘千里神兵’门下的人,看到它都会无偿相帮,这是家师让我给你带的话,你可记清楚了小子,也就是说以后咱们是朋友了,有话尽管说。” 戒嗔全然听不懂盗天嘴里的那些个地名,也不知道什么叫强人,什么是兵将,更不知道‘千里神兵’是伙什么人,不过盗天说了‘朋友’两个字,让戒嗔的大眼睛一愣,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自记事起他其实没有什么朋友,不过后来结交到了小草,认识了阿虎,慧观…他开始觉得,这些就是他的好朋友,只是他对这个定义,还是有些模糊。 “朋友…怎么样才能算是好朋友呢?朋友又要做些什么啊?”戒嗔不解地问道。 “那还用说!”盗天攥起拳头仰首挺胸道,“朋友彼此就要赴汤蹈火,有求必应,你帮了我师傅,以后你就是我盗天的朋友,有一天你要是遇难了,我就死你前头,明白了吗!?” 盗天年少,血气方刚,初入江湖的他未经打磨,有些意气用事,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在之后的短短几年里,他将认识到自己今天的这套言论有多么幼稚,而自己的想法,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和尚掏出胸口中的事物。那是一个中空圆形构造的木质品,空出的中央是一块长方形木板,木板两端由铁丝绑着,外端也有两条线,好像还可以再添些东西上去一样。戒嗔全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而更令他费解的是,盗天是怎么把这样一件事物从外面扔进自己怀里的? 小和尚再抬首,院墙上早已不见了盗天踪影,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空气中传来的一句话,“你们这个破寺里犯邪还是走为上策,以后有缘再见了小和尚!” 戒嗔年幼,看着手里奇怪的东西就如同得到了一件玩具,爱不释手,可是半晌过后他也弄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算了,一会儿一块问慧观吧。”朋友送的东西,戒嗔格外珍惜。 然而山中的气候变化万千,一抹乌云正在五台山上凝聚起来。 草上飞乔装改扮头戴斗笠,盗天穿了身便装迈着四方大步,混在人群中也没人注意,草上飞颔首不语,可是盗天左看右看,眉头暗暗皱了起来,他悄声在草上飞耳旁碎碎念叨,“不对啊师傅,这一路下山,怎么有好多乔装打扮成平民的高手?” “…不要多管闲事,此地不宜久留。”草上飞压低斗笠,暗暗加快脚步。 “哎……?”盗天先是一愣,旋即眯眼审视,那抹挂在面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他发觉到山中竹林间总有那么一个两个不易察觉的身影,他发现好多松柏、竹子上都被人暗暗做下了记号,他意识到上山的平民中总会有那么稀松几人下盘极稳,大步流星,而且面无表情,眼露凶光。 在外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是在盗天眼里,他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踩点?同行?” 盗天快走两步本想跟草上飞说明此事,但是他透过斗笠看到了草上飞那深沉幽怨的瞳孔若有所思,自己这才静下心来,瞳仁左转右转动起脑筋,“这种事连我都发现了,师傅绝不会没有注意到,可是听师傅刚刚的语气是不想谈起,为什么呢?” “五台山一带是河东范围,可是那些人明显不是我们‘千里神兵’的人,也不会是那些忘恩负义的‘黄金贼’,那会是谁了?趁着我们千里兵落难过来分羹的么?” 江湖中,像是以‘麒麟山庄’等为首的武林各家,还有以‘千里神兵’等为首的特殊佣兵团,是不会主动与所在势力的帝王藩王们闹翻的,毕竟人在屋檐下。所以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所属藩王们的势力扩张了,那么相应他们的活动范围也增大了。 ‘千里神兵’在河东扎根已久,晋王一方二十年来日渐强大,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彼此又多有交情,如果没有草上飞的首肯,晋王的势力范围内是容不得这些个江湖义士们在这里自在活动的。 草上飞与盗天都是绝顶轻功高手,二人走得远了,回头再看五台山只有黄豆大小,盗天再也忍不住上前道,“师傅,要不要弟子现在去晋阳,把这事告诉晋王,他们的地盘跑来不速之客,他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草上飞的身型顿了顿,按常理来说,盗天说得颇有道理,换做以前,这可是草上飞麾下的专属生意,可是这次,草上飞不答反问道,“天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如今的‘灭罡诛煞’中,哪个番队的势力最大,实力最坚强吗?” “当然记得,师傅你说除去‘月影宫’的月影兵们,本属我们江北的‘千里神兵’,不过现在…是‘食尸奴’那群怪物吧?”盗天想着‘千里神兵’被人恩将仇报不禁有些愤慨于伤怀,可是盗天年少脑子灵光,他转念一想师傅的问话,便明白了个中的用意,他猛地转回首望向五台山,心头忖着,“师傅这么问…不对,那些人不可能是‘食尸奴’,那也就是说…是那谜一样的月影一族吗?” 盗天之所以说除去‘月影宫’的月影兵们,是因为月影一族行事隐秘,罕有人知,故此实力强弱难以判断,可是草上飞贵为‘千里神兵’之首,天下情报可谓无所不过其耳,月影一氏虽然行踪难查,如谜一样不可揣测,但是根据当年草上飞与月影宫宫主的交情,和自己灵通的情报,他断定‘月影宫’的势力不会比自己鼎盛时期小,甚至可能犹有过之。 平日里寡言少语,冷漠肃穆的草上飞也不禁浮想芸芸,“月影一氏虽然江湖罕迹,但是据我所知,活动范围应多在蜀、楚交界的荆州一带,他们怎么会跑到北方?而且又是受何人所使?” 盗天心里着急,他赶忙道,“师傅,这五台山上除了那些不引人注目的村庄小镇,那也就是寺庙了,这些个人来这能是干什么的?” 草上飞瞥眼看了看盗天冷道,“与你何干?” “可…可是…”盗天低头咬牙。 “你是担心那个叫戒嗔的小和尚吗?” “呃……”盗天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盗天也是个战乱中的孤儿,因天资不错被草上飞收留,后来更是成为其入室弟子,可是这个性格开朗外向的男孩很难在‘千里神兵’这样的半杀手组织里交到朋友,然而小孩子其实很单纯,他与戒嗔已以朋友相称,此时难免担心。 “你放心吧,他们去的方向不对,而且显通寺是什么地方,自命不凡敢窥探长生平阳斗法的你,不也在那里碰壁?想打显通寺的主意…又谈何容易。”言罢草上飞离去,不过饶是如此,草上飞还是在心中默默的加上了一句,“不过‘月影兵’从不失手,被他们盯上的,不管是哪里,看来也不会善终啊。” 盗天听了一愣,随即豁然开朗,继而傻笑道,“是啊,他们走的是另一道山梁的方向,我也少说点话吧,一会儿搞不好师傅又该骂我了。”就这样,二人渐行渐远,消失于尘嚣。 二人猜得不错,这伙人正是谜一样的‘月影兵’,他们上山去的方向也并非显通寺,可是…他们去到两道山梁之间,是一个有溪河的地方,而渠水中央也围绕着一个寺庙,一个较之显通寺小上不少的小寺, 南禅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南禅有剑 二 南禅寺的寺外此刻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长发,道袍,仙风鹤骨,颓败的气色和眉宇间的阴霾,他转身离去口中自道,“不在这里了么?” 此人正是教戒嗔本领的道士,长生子任天啸。 “春日里晚霞嫣红,乃是平常景象,可是内里泛有血光之灾,黑云压在南禅寺头,不过既然嘉容不在这里,便也无事了。”任天啸身法奇特,从南禅寺赶到显通寺不过寥寥片刻,此时已是酉时之末,即便任天啸如何桀骜不驯,他也深知显通寺非同小可,凭自己的道行也要小心行事,待到亥时,天色暗下,和尚们就寝,任天啸的身影才缓缓落在一间屋檐上。 而此时的小和尚戒嗔,正游离在半睡半醒之间,在榻上辗转,满头大汗,显然是被梦魇所扰。 “不…不要,小…小草,快跑,……快跑小草!”戒嗔猛地坐直起身,衣裳被汗水打湿,余惊未消,嘴角抽搐,不一会儿,泪水顺着两颊滑落,“呜呜…”声音很小,但却很悲,“吓…吓死小和尚了,原来是梦啊…”戒嗔怕打扰到旁人,便自己一边忍着抽泣,一边找出自己的百衲衣悄悄推开门出去了。 “呜呜…好可怕…”心中余悸未消,往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噩梦醒后第一件事会叫来自己的双亲,然后躲进他们的怀中,静候恐惧退去,可是戒嗔却不得不学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课程,他不能吵到别人,只能自己躲到屋外,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偷偷哭泣。 戒嗔正擦拭着泪痕,可是当抬眼能看清东西的时候,眼前站着两个他十分熟悉的人。 自己在显通寺最好的玩伴,慧观。 消失了一年半的叔叔,任天啸。 慧观年幼身量不高,此时正仰视任天啸,眼中泛起灵光。 任天啸俯视后者,二眉紧锁,瞳孔泛起血红之色,当中隐现暗金色瞳仁。 二人察觉到了戒嗔的出现,任天啸双眼一闭,再张开,双眸黑白分明。 “咦?叔…叔叔!!你怎么会在这!?”时光如水,二人一别已久,任天啸看到长高长大的戒嗔,那煞气十足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哦?戒嗔,这个人说是找你的,我去尿尿了。”说着慧观颠颠跑起步子,离开了二人的视线。 任天啸的眼盯着慧观的背影若有所思,可是戒嗔没在意这些,他跑到任天啸跟前,全然忘却了起初噩梦给自己带来的悲伤,“叔叔,叔叔!这么久没看到你,你去哪了啊?小和尚都想你了。”孩童是不会隐藏心中的感情的,戒嗔对任天啸异常思念。 “呵呵,叔叔去办了点事情,早些时候去了南禅寺才知道原来嘉容你被送来了这里,这段时间来嘉容过得还好么?”任天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显得十分僵硬,这张常年冷漠的脸,突然间成了和蔼可亲的叔叔,他自己也是有些不适应的。 “小…呃,嘉容很好,这里吃的好住的好,也不用干太多活,每天跟师傅们学经虽然无聊,但是这里的小和尚真的很多,大家在一块都很开心的,像那两个胖哥哥福满、福气总是能逗大家开心,道亮师兄虽然不好相处,但懂得很多,对了,刚刚那个慧观啊,他什么都懂,嘉容有不懂的东西都会去问他。”戒嗔恨不得把这段时间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同任天啸讲一遍,但是任天啸自知身份不变,他是不能在庙里逗留太久的。 “慧观么…”任天啸嘟囔了一句,随后蹲下身抚着戒嗔的脑袋强颜笑道,“听着嘉容,这里不同南禅寺,叔叔身为道士也不方便出现在这里,不能像以前那样每晚教你东西,叔叔这次回来只是来看看你,见你一切安好,叔叔也就放心了。” “叔叔…”戒嗔算来也有八岁了,也听得出言辞间的用意,不禁眼眶湿润,“你又要走了么?” “是啊,”任天啸咧起嘴角,这可能是戒嗔见过最怪的笑容了,“叔叔的事情还没有办完,不过叔叔答应你,会经常来看你的。” “哦…”戒嗔耷下了脑袋,从小没见过自己父亲的他,不禁觉得,如果自己有个父亲,八成就是任天啸这个样子吧,他拭去两行泪水,伸出小指道,“拉钩,叔叔要经常来看我喔。” 任天啸先是一愣,随即麻木地将小指伸了过去,他心里在想,“这是一个多么幼稚,又无奈的许诺方式…” “对了嘉容,刚刚看你过来的时候就在擦眼泪,怎么了么?”以往有些冷面严厉的任天啸,今夜里出奇的和蔼,大概这种久别后的重逢,更能让人展示出内心的真实感情吧。 “呃…”这么一说,戒嗔又想起了那个噩梦,他拉着任天啸的衣袖道,“叔叔,嘉容刚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到小草被人追着跑,那些人好凶的,到处都是大火,好多人在叫,叫得很吓人,小草后来摔倒了,然后吓得脸都…呃…对,跟白纸一样,然后小和尚就醒了。” 任天啸听了后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复杂的神情,拍着戒嗔的脑袋淡道,“不要乱想了,那只是个梦罢了。” “可是…”有的时候,梦中的事情可以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人觉得同样的事在下一秒就会发生,这就是戒嗔现在的感觉。他央求道,“叔叔,你可不可以带嘉容去趟李家村,小和尚也一年多没见过小草了,上次被师傅们罚完面壁就没离开过这里和小镇呢。” “不行!”任天啸眉头一皱,闪过一丝戾气,吓得戒嗔浑身一机灵,半晌说不出话来,任天啸察觉到自己失态,赶忙收敛戾气安抚道,“嘉容,今天太晚了,不如等下次白天再去如何?” “可…可是……”戒嗔两只小手掐进了自己的僧衣,用力过度使得指甲苍白。 任天啸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叔叔替你去一趟李家村帮你看看那个小草,怎么样?” “真…真的吗!?”戒嗔眉开眼笑,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的这个道士叔叔可是神通广大的,如果他去,小草就一定安全。 “嗯,嘉容答应叔叔现在去好好睡觉,叔叔就即刻动身。”任天啸正经道。 “嗯,好,小和尚这就去睡!” “至于那个慧观…” “嗯?”戒嗔一愣道。 “没什么,快去睡吧。”任天啸哄道。 看着戒嗔离去,另外一个更小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出现,慧观用那个几乎没有表情的脸盯着任天啸道,“你这个人倒是有趣,一身的戾气,却在这里哄孩子。” 任天啸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侧目盯着慧观语带杀气,“你这个小子…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慧观的表情依旧一成不变,加上那个几乎没有语气的论调道,“你是想问关于戒嗔的吗?很少呢,你知道的我可能都不知道,只觉得他的来历很不寻常。” 任天啸转回身与慧观久久对视,就这么僵了半晌任天啸才再次转身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你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打他的主意,否则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贫道都会杀了你,你那点小聪明是奈何不了我的。” 看着任天啸离去的身影,慧观皱着眉沉思道,“嗯……我说戒嗔那小子的来历不寻常,他真的懂吗?不过那双眼睛…” “喂!~~”打断慧观思考的,是本该回屋睡觉的戒嗔。 戒嗔一路跑来嘴也不停,“慧观你尿了好久啊,快来,我看到了茶馆的掌柜了!” “嗯?什么茶馆的掌柜?”慧观不明所以,还没等反应过来,他的手腕已经被戒嗔抓住,硬拉着跑起来,“喂,等等,你不是去睡觉了么?” “是李家村的茶馆掌柜呢,以前小和尚在那的时候经常去化缘的,人很好呢,不过他的身上怎么都是红色的东西?” 半明不明之间,戒嗔和慧观躲在一块草垛后边,透着杂草看到了一个满身鲜血的长者,和数名僧侣对话,长者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僧侣们手持火把实施急救,再一会儿,从寺门里赶出一人,身穿大红袈裟的四旬男子,其面如红日法相庄严,乃是显通寺首座梦空,梦空伏下身来给老者把脉,戒嗔在草垛里焦急道,“他…他死了么?” “不,没有,梦空只是说他气力不支,又有失血,晕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梦空大师说什么?”戒嗔惊道。 “看口型啊。” 戒嗔来不及佩服慧观,他赶忙接着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慧观想了想,还是道,“好像是那个李家村被土匪洗劫了吧,不过真奇怪,这人不去报官跑寺庙里找和尚做什么?”慧观也有自己的疑问,可是却没人答他,因为当他再看向一边的时候,戒嗔已经不见了。 “呃……”长久的停顿,“…糟了……” 一刻钟以前,五台山南禅寺旁的李家村,惨遭血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南禅有剑 三 本来万籁俱寂,只余蝉鸣徐徐。 一个流浪汉起身,打着哈欠找到一个墙角方便,半睡不醒之间,他觉得后脊冷风刺骨,下意识地转首回身,可是除了漆黑的夜,他什么也没看到。揉了揉眼睛,解着裤子再转回身来方便,可是这一次…却对上了一双杀气腾腾的双眼。 欲张开的嘴被手捂住,一道残光划过他的哽嗓咽喉,瞳孔暴张,血灌瞳仁,接着…死尸倒地。 无息无声中,数不清的黑影活跃在黑夜之中,脚踏尘土不作半点声音,借着微弱月光,才方见残影。李家村的街头露宿者一个个在睡梦中一觉不醒,转眼功夫火光乍现,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终于听到了第一声叫喊,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声嘶力竭。 火势已转瞬滔天,从第一个流浪汉的死去,到如今大火掩盖了李家村,不过短短半盏茶的功夫,这一切都说明… 这票人,太厉害了。 百姓们开始漫无目的的窜逃,他们躲不过这票杀手的利刃,即便躲过了,也躲不过这一场大火和浓烟。茶铺掌柜疾奔下了楼,看着自己的这点心血付之一炬,不禁愣在了原地。店小二过来拉起老头快跑,半路上遇见一跪于屋檐上的黑衣杀手,那从天而降的一击,直取老掌柜。 “掌柜的,跑啊!”店小二一把推开老者,挡住了黑衣杀手。 “徐二!”老掌柜瞳孔收缩,徐二是他多年前在涿州一役后收留的孤儿,转眼已有八年光景。 “走…走啊!”徐二抱紧杀手出刀的手腕,这是他用来报答八年来恩情的方式。 店掌柜老泪纵横,转身踉跄慌逃。杀手眉头一皱怒上心头,周身用力抽出手腕,另取匕首,借着火势只看到他的影子如同舞动的豺狼,徐二鲜血横飞,如同没了骨头的布偶任其摆布。最后杀手再次握上初时的匕首,大力抽出后再不停留,转身朝着老掌柜的方向跑去,而徐二中刀的腹部…血流如注。他的脸早已没了表情,或许是一早便已经断气了吧。 杀手动作之快,借着月光只能看到他的影子疾奔不停,匕首飞掷划过老掌柜的小腿。 “啊!~”一个踉跄,掌柜跌倒在地。 杀手慢慢走过来,对视着老掌柜惊恐的眼神,是那么的享受,他缓缓拾起匕首,走了一半的他,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嗯?”杀手皱起眉头瞥向眼角旁,一个一袭宽袍大布遮裹的拾荒者正耷着脑袋,对着自己站在一边。 火光打在刀刃上,射在拾荒者的头上,老掌柜眨眼后的下一秒,杀手的利刃已直直取向这个拾荒者的头颅。 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拾荒者头颅一歪,躲过杀招,转身双臂大开大合,一计小擒拿手把杀手打倒在地。 “官府对付不了他们,去显通寺求救。”瘫在地上的老掌柜听到这样一句话从拾荒者口中说出,他再不顾其他,拖着自己受伤的腿跌跌撞撞,慌忙而逃,他已无瑕顾及这个区区拾荒者是哪里来的这么大能耐了。 杀手站起身揉了揉摔到的背脊,转过头来盯着拾荒者阴笑道,“主子早就说过,这个李家村不会那么简单,嘿嘿嘿…”黑衣杀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三人,其余二人宛若在月光下生成的影子,来得无声无息。 “…月影兵么。” ……………… 另一边,南禅寺大雄宝殿的屋顶之上,两大高手也正战得难分难解。 “喝啊!!”长剑剑客飞身一击。 “般若波罗蜜!”老和尚金身不散,反手一掌。 一击作罢,二人各退十余步。 “啧,区区南禅小寺,怎么会有你这么难缠的老鬼。”长剑剑客双眼凌厉,鼻梁高耸,下颚前凸。 “阿弥陀佛…”老和尚年近八旬,长须长眉,乃是显通寺监寺,南禅寺的暂代住持,广缘,广缘此时面有苦色,远远眺望李家村的熊熊大火,气色难看,尽是悲伤之情,“施主何故造此大孽,难道就不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少废话,这群杂碎跟我无关,我只是来你寺里取一件东西。”长剑剑客不为所动,语气坚定。 广缘眉头蹙起,暗暗摇头,“施主不必狡辩,这些强人屠洗李家村,难道不也正是为阁下引走我寺中人么?”广缘猜得不错,李家村的火势在南禅寺也是一眼便可见得,此时寺中以悟禅为首,身手好的武僧已赶往那里。 只不过半路上仍有一批杀手在等着他们,这次‘影兵’的行动目的有二,其一是替长剑剑客引走南禅寺中的武僧,其二是确保屠尽李家村,至于缘由,还不得而知。 “哼…那为何你这个身手最好的老秃驴却偏偏留下阻碍我!?”长剑剑客心头有火,广缘的道行深不可测,是曾重创任天啸的佛家金身罗汉,确实是一大强敌,他也未料到会在这里碰上这么难缠的对手。 “哎…贫僧老了,即便出寺也不晓得能救得几人,但是…”广缘祭出降魔之相,法相庄严不可侵犯,“南禅寺是贫僧生平最敬重之师兄的心血,这寺中有不可丢失的东西,贫僧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臭老头,冥顽不灵,今天我就送你去见你的‘阿弥陀佛’!”这么说着,长剑剑客从身后包裹中抽出两柄明晃晃宝剑,剑锋出鞘,借着月光隐隐可看出那是银、紫色的两柄利器。 广缘瞳孔一瞪,单是长剑剑客手中那柄剑,自己的罗汉金身已没有十足把握应对,其虽是对剑的外行人,但也感觉到这银、紫两柄剑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甚至都不在那柄长剑之下,不安,在广缘心中扩散。 李家村中,半路杀出的拾荒者此刻周身浴血,半跪在地,身前站着六个黑衣杀手,其中有几个受伤不轻,啧啧骂着,“哪里的拦路狗,竟拖住我们六个人这么久。” “不是普通的狗,是真的有两下子啊,影魔都被他干掉了。”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杀得差不多了,快点解决掉他咱们好去候那个祖宗。” “可是刚刚影魔被这个老狗拦住,跑了一个人。” “那是个几十岁的老头,不用管,这个村子里的小孩都杀光任务也就完成了,快点走吧,不然南禅寺那帮和尚赶过来会很麻烦。” “不过说来奇怪,这个村子里年幼的男丁怎么会这么少?” “小孩?男丁?”拾荒者强忍着伤痛站起身,“你们…你们是朱老贼派来的?” “嗯?”几个黑衣杀手眉头一皱,“这条老狗怎么知道这么多?” “很简单…”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个声音,“因为他以前是朝廷中人。” 一阵寒风吹过,六人只觉得血转瞬凉了,如入冰窖,一个一袭道袍的身影,不知几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汗水顺着道袍身前那名杀手的额头滑落。 “就剩你们六个了?” 即便杀人如麻,遇到真正恐惧的时候也会丧失理智。 六人齐齐动身,常年的默契让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一轮攻势过后迅速散开,可是人数只剩下了五个,和在场中手舞足蹈半晌的无头身体,看着那血流如注的脖颈,冷汗打湿了其余五人,身着道袍的男子正是长生子任天啸,他此刻手中多出一个头颅。 “影蝠!!” “只是一招…” “为什么五台山上会有道行这么离谱的道士!?” “叫人!” 任天啸把头颅丢向一边,面无表情地道,“别白费力气了,让我猜猜,你们是七人一组,一共五组,对不对?” 杀手之一惊倒,“你怎么…知道?” “哼,还真是了不起,不过三十五个人顷刻间就屠杀了一个村子,”任天啸嘴上虽这么说,可是言辞间听不出半分褒奖的意思,“其他的四组道爷我刚刚已经解决,该轮到你们了。” 任天啸怒发冲冠,这次月影兵出动十组共七十人,五组负责屠村,四组负责拦截南禅寺的和尚,一组负责撤退路线,李家村二百余口的性命在一盏茶的功夫便被屠杀殆尽,可是只有半盏茶的功夫,这五组杀手便皆丧命于任天啸手中。 拾荒者站在任天啸的身后,两旁横七竖八躺着七名杀手的死尸。 “长生真人的道行,又精进了。”拾荒者吐言道。 任天啸没有搭话,用布条擦拭干手上的鲜血,走进一个已经坍塌的民屋中,他打散身边的土石,看见了一对中年夫妇的尸体,一双拳头攥得劈啪作响。拾荒者跟着他,看到这个桀骜不驯,如今更显得有些冷酷无情的男人,竟是缓缓跪倒在地,朝着这对夫妇的死尸叩首三次,额头红肿。 再站起身,任天啸在房屋里翻来找去,可是良久也找不到他要找的东西,或是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朱温老贼还是不肯放过‘那个人’的遗孤。”拾荒者淡道。 翻挖着土墙的任天啸突然僵在了那里,他转过身一脸煞气的走到拾荒者面前,“不该你知道的事,不要打听,也不要到处胡说八道,如果你管不好这张嘴,我就帮你让它永远闭上。” 任天啸撞开拾荒者,方才走出两步,拾荒者那凄凉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八年前你就帮我让这张破嘴闭上该多好啊,那样的话就不会…” “哼!”任天啸周身绷紧,一股‘气’将拾荒者震飞撞到土墙上,伴随着“咳咳…”声,拾荒者喉咙一甜吐出大口鲜血,“你以为如果时光可以倒退,我会不杀你吗?大哥当年放你一马,我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围…围魏救赵……” “什么?”任天啸怔道。 “咳…这…这是围魏救赵的计策,咳咳,李家村本是荒野小村,梁帝为什么要屠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咳咳…如果将军孩子的消息真的走漏了,他们的目标是…咳咳,是南禅寺才对啊!”拾荒者忍着伤痛坚持到,“他们用火势把南禅寺的武僧引出庙宇,那年幼的沙弥一定还留在庙中,那…” 任天啸几步来到拾荒者的旁边,一只手抓其衣领将其拎起,双瞳暴张说不尽的怒意,“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咳咳…”拾荒者耷着脑袋,言语间有着难掩的凄凉和内疚,“老夫曾碰到过一个自称是天佑元年生人的小和尚,十分可爱,就联想到了当年涿州城逃难的情景,说不定夫人她没死,又说不定夫人她死之前诞下了婴孩,直到今天这些影兵说来这里杀年幼的男丁,再接着长生真人你又出现了,天底下能劳烦真人你的事情,恐怕…” 任天啸将拾荒者怒掷一旁,运起真气已生杀机,“少自作聪明了,我来是找贫道当年的恩人一家…”看着一旁地上中年夫妻的尸体,任天啸心头愤恨不已。 “你最好不要到处乱说…”任天啸咬牙切齿,大步离去,留下拾荒者那孤零零的身影,倚靠在土墙上,连连咳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南禅有剑 四 “轰!!~~~~”天空打起闪电,鬼斧神工地落在南禅寺内,随着这声霹雳,两大高手的对决,也终于有了结果… 南禅寺主殿大佛殿内,那尊位于佛坛正中央的神木佛像,被劈成了两半,不知是天空炸雷的杰作,还是一旁满面阴霾,怪笑连连的长剑剑客所致。 “嘿嘿嘿……”长剑剑客此刻衣衫有毁,嘴角渗出血渍,一条胳膊也耷在一旁,鲜血成股顺着手掌滑下,可是其全然不在乎。他现在眼中能看到的,只有那尊被毁灭的佛像处,立着的一柄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终于找到你了,怎么样兄弟,一别多年,你也感应到了吧?” “轰!!!~~~~~”一道电闪照亮黑夜,正殿门口,一名赤裸着上身的枯瘦老者周身浴血,正缓缓朝着损毁的佛像处匍匐蠕动,这样的创伤对于一个近八旬的老者来说已然不可治愈,任谁都可看出,其已命不久矣…此人是南禅寺的暂代住持,广缘。 “是…是天雷…咳咳!………”一口口鲜血洒在了大佛殿内,这个每日供出家人参禅的清净场所,“那…那柄剑是?…咳咳,剑乃不祥之物,怎会被镶嵌在佛身之中?咳咳……” “嘿嘿嘿…哈哈哈哈!!~~~~~~~”长剑剑客笑得癫狂,然而奇怪的是,那柄立在大佛殿中央的黑剑,丝毫没有给人不安感,便是出家之人的广缘看了,也能深深感受到一股亲和之力。 “我道是谁笑得这么难听,原来是你。”一个身影落在殿中,一袭道袍,长发飘飘,赫然乃是长生子,任天啸。 看到来者,长剑剑客的笑脸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肃杀。 任天啸观了观左右,侧目看看垂垂欲死的广缘,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道,“你已元气大伤,贫道胜之不武,我无心杀你,把剑留下,速速退去。” 长剑剑客面色更黑,缓缓两步下了佛坛,阴沉沉地道,“又是你,看到你这让人厌烦的脸,已经痊愈了几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把剑留下,滚。”任天啸眉头蹙起。 “若不杀你,只怕这伤是好不了的……”长剑剑客用还可以动的右手扯开已经破损不堪的衣衫,在衣衫下面,是一道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左肩至右腹,让人惊奇这个人究竟是怎样存活下来的,数年前的一个夜晚,这个伤几乎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 佛殿内的气氛开始转冷,两个人都深知彼此绝不好对付,只是瞬间便将自身道行推至顶峰。 广缘颤抖地伸出一只手,用恳求的语气颤颤巍巍地道,“长…长生…真人,大佛殿已毁,老夫的徒众们很…咳咳,很快会来,还请…不要波及…咳,波及到他们…” 任天啸没有说话,只是过了会儿才暗暗颔首,可正当二人的较量要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孩童的声音,打断了一切。 “爷…爷爷?广缘爷爷!!!”一个小和尚的身影跑了进来,跪倒在广缘身旁,小手摸上那枯老的身体,摸到的是黏稠的血液,对人之生死还不是很清楚的他,只是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了心头,那双大眼睛瞪得更大,看了看手上沾染的血渍,再抬头看到了自己叔叔的背影,再看得远点,是一张有意侧过去的侧脸,虽然有段时日不见,但是孩子的眼睛灵光,戒嗔的记性更是好得不得了,他依稀的记得,清楚的认出,那是他坚持起早爬山,给其治伤解毒的怪人。 “怪人,你怎么在这?”小和尚不解,可是对医术颇有心得的他知道,现在的广缘危在旦夕,他朝着道士叔叔的背影声音颤抖道,“叔…叔叔,广缘爷爷流了好多血,小…嘉容出来得急,没拿着药箱,怎…怎么办啊?” 戒嗔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可是殿内除了广缘的咳血声,无人答他。 静,是那么的可怕。 不论是长剑剑客,还是任天啸,都很有默契地收回了周身所散发的‘气’,杵在原地,没有言语。 戒嗔看了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溢满了泪水,无助、恐惧、孤独、悲伤、痛苦,这些似乎与生俱来的情绪,在这个时刻同时挤进戒嗔幼小的心里。 一只苍老的手缓缓抬起,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就那样搭在了戒嗔的小光头上,广缘强笑道,“好孩子,咳咳…不要难过,爷爷只是年岁大了,也是时候去西方极乐了。” “怎…怎么会…您才刚刚答应给小和尚当爷爷的啊,呜呜……”戒嗔握着广缘的手,在这一刻,广缘没有去想戒嗔为何会叫任天啸叔叔,也无暇惦念这样一个小沙弥怎会与殿内的两大高手皆有渊源,他想的是这个孩子心里的善根。 这一点,让任天啸也不禁动容。 “普善师兄挑中的孩子,果然不凡…”这是广缘此刻心中所想。 “不会是叔叔…怪人,是…是你吗?”戒嗔抬起头,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长剑剑客,语气发虚,很害怕接受现实。 长剑剑客深吐口气,方才把头转了过来,“我是来取剑的,这个老头拦着我,我便……” “轰!!!~~~~”殿外的炸雷淹没了后面的话语,不过戒嗔已经听到了答案,他呆了,呆跪在那里,良久良久,眼睛也不曾合上,瞳仁失去了焦点,那双大眼睛也再无神采。 他已不知道任天啸和怪人是什么时候动手,几时出的佛殿。 “噗!~~”已至山间的长剑剑客吐出一口鲜血,被打退数步。 任天啸单手握剑,语气里是说不尽的厌恶,“嘉容怎会认识你?” “他能叫你叔叔,怎就不可认得我?话说回来,你是他什么人?”长剑剑客缓缓起身,拭去嘴角血渍。 “将死之人,无需知晓!”长生子残剑附炎,红莲火直取强敌。 与广缘一战损耗太大,长剑剑客御剑抵挡,被打得连连败退。 占尽上风的任天啸,取胜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是长剑剑客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啊!!!!~~~~~~~~”南禅寺中,传来一道凄凉无比的哀嚎,那声音里的哀怨,仿佛来自地狱里的十八层,这道哀嚎来得比夜空更暗,比细雨更冰,比阴风更惨,比炸雷更响。 闻得之人,不禁心凉透底。 山中刚刚击退影兵,正欲赶回寺庙一探究竟的悟禅道行不俗,耳力远胜常人,即便隔得很远,他也依稀听到了这抹哀嚎,“这个声音是……?” 连下杀手的任天啸停住了招式,道行已入化境,闯遍天下的他,额头上竟是滑落着豆大的冷汗,他收剑入鞘,语气冰冷,“你…真该死!!” 长剑剑客本正招架吃力,如今见有变故,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把剑留下,你的命,贫道他日再取。” “没可能,这柄剑我追了八年,绝无相让的道理。” 场面定格了一瞬间,然后任天啸转身离去,“也罢,下次贫道便将剑和你的命一并收下!”任天啸身法之快,转瞬已去远。 “那个身法…怎会似曾相识?”长剑剑客没再管这个,而是取出了那柄明晃晃的黑剑,在身前打量,“初入中原,便败在了你手下,时隔八年,再相见,却没了昔日的对手…” 心中本该有的喜悦,却全然不复存在,每每盯上这柄黑剑剑身,眼前都会浮现出戒嗔泪汪汪的大眼睛,在质问自己,“怪人,是…是你吗?” 剑客把剑裹在腰间,狠狠地在雨中猛摇头颅,“不要胡思乱想,谁让那个臭老头碍事。” 夜色风雨中,不知从哪闪出了两个人影,立在剑客两侧恭敬道,“大人,东西已经到手,我们回去吧。” “好,真没想到那个臭道士会来,想来这次你们影兵死了不少吧。”剑客的语气中,颇有嘲讽之意。 “……回大人,袭击村庄的…无人生还。” “嘿,他下手倒是真狠,”剑客一只手摸上身前那道可怖的伤疤,喃喃自语,“他放弃了杀我的大好机会,是不想乘人之危吗?” 剑客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南禅寺传来的那道哀嚎,远比他的命,或是他夺走的剑更为重要。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洗刷掉了这一夜的罪孽,也洗刷掉了李家村这个村落。 南禅寺众弟子哭声连连,这一次,连以梦空为首的显通寺四大班首也都尽数到来,广缘的遗体被带回了显通寺,没人见到长生子,也没人知道戒嗔来过,更没人知道那尊被劈毁的佛像中,藏有那样一柄黑剑。 李家村中布满了尸体,也不知究竟有无生还者,那个神秘的拾荒者也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离开了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也没人知道他是谁,就好像这个村落里从来没有过这样一号人。 广缘的死没有大张旗鼓,显通寺内部似乎有意不想声张,只是当日早些赶到大佛殿的一些沙弥们闲暇时传着闲话,说赶到大佛殿看到广缘尸身的时候,许多沙弥几乎被吓丢了魂魄,不是因为那渗人的伤口和鲜血,而是…死相。 广缘的死相死不瞑目,那双眼几乎将瞳仁撑出,整张脸扭曲得让人很难想到这是高僧广缘,好似是其死前看到了及其可怕的东西,那张嘴张得老大。 就这样,僧侣们私下传出了很多蜚语,有人说,发现尸体时,在广缘的手掌下,写着两个血字… 恶魔。 是真是假,无从辨别,只不过这一夜过后,整个五台山上的庙宇,有了微妙的变化,当中尤以显通寺为甚。德高望重的广缘,即便被高人重创致死,也绝不会有如此失态的神情,年过八旬,清心寡欲的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使其至此?那个恶魔又是否属实,如若属实,又所指为何? 恶魔,在佛教语中,是障碍佛法的恶神总称。 广缘如果当真留下这个字眼,那影响可大可小,显通寺,和如今五台山上各大寺庙,所关心的,已远远不只是广缘之死本身了。 广缘临终前,的确看到了很多东西,也在死前的灵光中,参透了许多,只不过很可惜,随着他的死,这一切…只能深埋海底。 不过,真的只有广缘看到了‘真相’吗? 显通寺内,慧观双眸深邃,若不是看他稚嫩的小脸和身量,单是瞧这双眼睛,当真猜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小和尚的背影良久良久,方才抬起脚步,一只手搭在其肩膀上劝慰道,“不要难过了,戒嗔。” 戒嗔呆呆地望着墙角,再看这个孩子,不禁让人觉得… 他的身上发生了变化,只是…又说不清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梁帝之死 李家村被屠后,五台山众庙宇间的气氛渐变古怪,而这一消息,也于第二日传入了晋阳,晋王府中。 寥寥几位文臣武将默默哀悼,心中义愤填膺,晋王李存勖端坐当中,眉头紧蹙,头枕拳锋。此时气氛压抑,李存勖不曾开口说话,群臣也只得不言,在心中浮想,“李家村乃是山中小户,究竟为何会遭此毒手?是何人所为,又是何人所使?” 种种疑问有待解答,门外的一声通禀,瞬时抓住所有人的注意。 这个通禀不同以往,是由传令兵走到李存勖身旁轻轻耳语,再由李存勖颔首应允,传令兵才赶忙离去,唤来来者。只因来者身份特殊,即便场中皆为李存勖心腹,但也不可声张。 门外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口戴遮面面罩,如今已是六月三伏天气,但此人依旧是从头到脚的一袭黑衣,只露出那野兽一般的双眼,和让人心头发寒的道道伤疤。 “你来了。” “…”高大男子沉默不语。 “好大胆子,见到我晋王,为何不跪!?”一人喝道。 高大男子眼中寒光凛冽,瞥了眼发言者,发言者身材矮小,虎目圆瞪,乃是晋中一员大将,李嗣昭。 “罢了,”李存勖抬手示意李嗣昭无妨,李存勖继承父业便已是一等一的藩王,如今大败梁帝,已是天下当仁不让的头号枭雄,见其面可免跪者,寥寥无几,不过这眼前的男人,要算其一,“草上飞,想来五台山李家村一事,以你的灵通消息,必是已经知晓。” 来人正是‘千里神兵’领袖,江北草上飞,其实这还是李存勖第一次以帝王身份与其会面,而之所以他可容忍草上飞当着手下面的不跪之举,是因为当年自己年少之时,跟着李克用见到这个阴煞大个子的时候,其也是不跪的,连当年的李克用都给其此等待遇,自己当然是不会苛求太多。 草上飞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不仅如此,连南禅寺的代住持,前显通寺的监寺广缘大师,也因护寺身亡,听闻这是‘月影兵’所为,不知你怎么看。”李存勖言罢看着草上飞,眉宇间闪过阴霾。 “午夜风高,中天明月,我虽未在现场,但是听闻手法,确实出自月影一族。”草上飞答道。 “那么他们为何会盯上我晋王管辖内的一个小小村庄?”李存勖问道。 “‘月影兵’与‘灭罡诛煞’其余四部在此方面无有不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小小平民村落,又是消得什么灾?” “这我无从得知。” 李存勖眼珠转了转再问,“那你可知,这‘月影兵’近年与哪一藩镇走得最近?活动范围大多在哪?如今突然楔进我河东一带,又做了这么大的动作,本王可不能当做没看见啊。” “……”草上飞闭了闭眼,轻出口气道,“月影兵行动向来如鬼如魅,可捕其影,不可得其身,神秘至极,就‘千里神兵’与‘月影兵’之间的渊源,和我多年来的了解,其实‘月影兵’的主殿‘月影宫’,并不在中原。” “不在中原?那又在哪里?” “…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如果不在中原,怎么会突然发难到这里?难道边疆是他们自由出入的吗!?”李存勖有些恼怒。 “其实…”草上飞凝眉道,“关于‘月影兵’,在下还听来一种说法,只是属实与否,不可担保。” “你先讲来何妨。” “子时夜半,月下无影。”草上飞道。 “子时夜半,月下…无影?”李存勖不解。 “‘月影兵’精通暗杀之术,在‘灭罡诛煞’五部之中,刺杀之术还要凌驾于‘鬼兵’和‘千里兵’之上,‘月影兵’从不失手,这要得益于其独有的两大暗杀绝技,”想到这,连草上飞心中也升起一股寒气,“‘影杀’与‘斩月’。” “这又如何?”李存勖对这种江湖术法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知道这伙黑夜间擅自闯进自己地盘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两大绝技对于修行者的心性要求又截然相反,‘影杀’要求修习者心性狠毒,黑暗无光,‘斩月’则要修习者心若止水,可接甘露泉滴,斩水中之月…” “你这个人长得高大,怎地说话这么兜圈子…”李嗣昭一介武将,此时可没什么耐心听草上飞夸耀那‘月影兵’如何如何,可是听到这会儿,李存勖倒是听出了些门道。 “你是说…”李存勖先是抬手示意李嗣昭收声,而后猜道,“‘月影兵’实则分为两派,‘月’和‘影’,而月下无影的意思,是指着两派或已分道扬镳?” 草上飞没有明示,但默认的成分稍大些,“‘影’派脱离,早时多活动在蜀、楚交界一带,不过如今看来,活动范围应更靠北了。” “更靠北!!??”场中人无不瞳孔一瞪,应为他们清楚,那便是梁帝的势力范围。 其实草上飞告知李存勖的信息当中,是有所保留的,月影一氏固然行踪难测,但作为以前的同僚,和通晓天下奇闻秘密的草上飞,绝不会只知道这些。 当年草上飞的确打探得知月影宫内有隐患,宫变在即,便火速率人赶往,不过无奈‘月影兵’的消息极难打探,当草上飞得知的时候,宫变已经结束了,他赶到了那里,只知自己昔日的二妹依然稳坐宫主之位,便也安心离去了,因为他知道,再多一丝一毫的消息,‘月影兵’的人也是不会让他得知的。 后来,中原的蜀、楚之地便多了一股暗杀高手,草上飞心中九成认准这批人便是‘月影宫’脱离出来的部分‘影’派之人,其中也极可能有精通‘影杀’之术的高手。 不过草上飞不知道的是… 这股人马,后被梁帝的三子,均王朱友贞收入帐下,为其培养部下已有数年之久,正是如今朱友贞最为得力的人马,影兵。 李存勖也知草上飞未将所知全部告知自己,譬如‘月影宫’的确切位置,和其中的许多细节,不过这已经够了,因为李存勖所关心的是这股人马背后的藩镇势力。 “多谢阁下,你可以走了。”李存勖差人送走了草上飞。 可是李嗣昭还是非常不解,抓着头发骂道,“娘的,那个朱老贼打不过咱,就派人随便找个村庄下手?这也太他娘的无耻了吧!” “不,不会这么简单,”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者,面相忠厚老实,没有半捋胡须,乃是监军张承业,“大王,你可记得当年‘白马驿之祸’后,河东的‘屠婴’之灾?” “…嗯,当然记得。”想到这李存勖不禁有些心有余悸,缓缓点头。 “哦,我也记得,”黑面将领周德威在一旁附和道,“那一段时间老主王每天都派最得力的高手护在修碣少主身边,夜里也要亲自拥其入睡,那场屠婴之灾,整整持续了三年,到那朱温老儿称帝后方才平息下来。” 李存勖的面上变颜变色,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年岐沟关破后,每日每夜都会有那么一些来历不明的杀手,屠杀各家各户的婴孩,后来老晋王李克用通过‘千里神兵’方才得知,是其世敌朱温悬赏征收婴孩死尸,开始只是河东的太原一带,后来这个范围越来越广,年岁的标准也越来越松,至于缘由,不得而知。 李克用派人阻止,可是刺客们无孔不入,保护网又无法撒到每家每户。这场浩劫由天佑元年,(公元904年)一直持续到天佑三年。(公元907年)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张承业摇头苦叹两声道,“希望这与那场浩劫无关才好。” 李存勖缓缓站起身,二目中闪过怒意,“在这个乱世,一个人说没可以没,两个人说没可以没,但是……李家村两百多条人命,在我晋王眼皮底下就这么没了!不论是谁做的,我李存勖决不罢休!” 张承业等人听了,人心振奋,其灭梁之心,也更为迫切。 柏乡一战后,梁方大败,痛失魏博,梁帝朱晃心情大坏,荒淫无道更胜以往,榻上女子于他来说,不过是发泄对象,行径如同禽兽,非但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更是无视人道伦理,将数位儿媳硬拉入帐,以侍交.欢。 可更为可笑的是,他的这些孩儿为了争夺即位之机,不但没有丝毫埋怨,反而争相将妻室拱手送上,并再三叮嘱,榻上之时,定要枕边吹风,让梁帝将帝位传于自己。其中尤以朱晃次子,郢王朱友珪以及义子,博王朱友文声势最大,乃是公开之秘密。 至于梁帝三子,均王朱友贞,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好像已全然放弃了这场帝位的争夺战。 友文妇王氏,及友珪妇张氏在这场皇族公媳的败坏人伦中最为得宠,且友文、友珪二人本就势力颇大,即帝位一事,十有要从此二人当中选出。 博王友文虽为义子,但相貌堂堂、英伟不凡,自梁帝长子友裕辞世后,此人在宫中便不可一世,势力不可小觑,也深得梁帝朱晃喜爱。 相比之下,朱友珪虽为朱晃的亲生骨肉,但其出身并不好,其母本是行营歌姬,在一次侍奉梁帝时得此子,母以子贵,方才登上枝头。再者,朱晃本就对此子许多猜忌,从不委以重任,要说如今朱友珪的势力颇大,那要有一半的功劳归功于他这张氏媳妇,把他的老子伺候得好好。 柏乡的失利,使得梁帝急火攻心,如今夏日炎热,竟是坐下一场大病,加之其年岁已高,立太子一事,便更显得刻不容缓。 最终… 不知是王氏榻上功夫技高一筹,还是朱晃当真对他这个二儿子看不顺眼,在一次侍寝之后,郢王朱友珪的妇人张氏,从汴梁城里带出这样一个消息: 梁帝决定立博王朱友文为太子,其与朱友珪水火不容,要好生安排后路才是。 得此消息,郢王朱友珪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就这样足足过去了两天,在这二十四个时辰里,朱友珪几乎未合过双眼,一日夜里,血灌瞳仁的他,收到了一封密函,以及一件事物。 看过密函后的他二目圆瞪,再打开包裹,里边是一柄黑剑。 “…来人啊!…”嘶哑,沧桑的一抹声音。 “在!” “去…去唤冯廷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梁帝之死 二 乾化二年(公元912年)六月二日… 夜,阴风惨惨 繁华的汴梁,当今的都城,到了夜里,却比战火下的尸骸更加凄凉。 这一夜,是杀戮之夜。 纷乱的脚步声在宫殿外响起,武器碰撞,厮杀呐喊,转瞬便让寂静的夜空嘈杂起来。 “咳咳…”还在歇息的梁帝朱晃被屋外的喧闹吵起了床,掩面咳嗽,咳得衣袖浸染鲜血,气色惨败的他,沙哑地道,“屋…屋外,何事?” 没人应他,一向多疑谨慎的他,即便睡觉,身边也要布置无数高手保护,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要即刻现身来见,否则全家抄斩。 只是今日,无一人应他。 “咳咳咳!!……”心急气喘,朱晃此刻咳得愈加厉害,这个花甲之年的男人,一生所向披靡,乃一世枭雄,可是如今到了晚年,却颇显凄凉。 “咳咳…到底发……” “砰!!!~~”梁帝的话还未问出口,突地门分左右,被一脚踢开。 走进来的人双手附背,仰面俯视,面带阴笑,语出慢条斯理,“回陛下,是兵变啊。” “兵…兵变,是谁!?咳咳!!…” 月光透过房门,射进屋内,方才看清了来者容貌,正是郢王朱友珪。 “不才,正是在下。” “你?…咳咳,友珪?”朱晃双瞳布满血丝,怒发冲冠,“护…咳,护驾!护驾!!” “别喊了糟老头,你玩我娇妻的时候,你这点近卫军就已经被我收买了近一半,我能走到这里,也就说明不欢迎儿臣来看您的人都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嘴。”朱友珪面上阴笑,杀气腾腾。 “畜…畜生!!我早该杀了你!!”朱晃伸手点指,周身痉挛。 “哼,你以前的确有机会,连我都替你可惜,不过…”朱友珪二目一瞪,“你已错过,必悔当初。” “藏!!~~~”朱晃翻身下榻,拔出宝剑,血脉喷胀,“还不晚,咳咳…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朱晃张牙舞爪,其实论剑法的功底,若非绝顶高手,常人当真难敌梁帝朱晃,朱友珪也深明此理,深知自己父亲的厉害,即便如今其上了年岁,又重病缠身,但是让他一对一剑拔弩张,扪心自问,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父王说笑了,孩儿哪敢跟您造次啊,这不是忤逆不孝么?”这么念叨着,朱友珪忽地面色一暗,冷道,“廷谔,现身吧。” 冷风吹过,一道身影霍地出现挡在朱友珪身前,接下朱晃一剑,借着月光,朱晃对上了那道冰冷的双眼,寒意流过全身,最后停在胸口。突然杀出的男子胡渣覆面,一身布衣,眼神冰冷,只是稍一用力,便迫退朱晃数步。 一个踉跄,朱晃险些栽倒在地,一只手捂着胸口仿若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咳咳……怎么会这样,你…是谁?” 朱友珪缓步轻道,“只不过是儿臣手下的一个仆夫,想不到吧,这些年来您这个不中用的儿子也是做了些正事的,招兵买马,隐藏高手,就是为了从你手中接过梁帝这个宝座!” “咳咳…噗!!~”朱晃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后嗔笑得骇人,“逆子痴人说梦!今日你若在这里弑杀父亲,何以服众!?我儿友文论智谋,论才气,论相貌,论势力,都远胜于你!今日你胆敢加害你老子,明日友文便会以讨伐贼子之名将你五马分尸,你名不正,言不顺,必将一败涂地,皇位仍是我儿友文所有!你兴师动众,不过是愚不可及,你一向如此,根本不具平天下之才!我的皇位怎会传给你?哈哈!~~真让老子笑掉大牙!” 朱晃气急,将淤血咳出,一时间竟是缓解了身体中的不适。 朱友珪黑着脸,半晌后才阴阴地盯着其父朱晃冷道,“你当真以为,我夜闯你的寝殿,只是因为一时冲动?” 朱晃那抹难看的笑容,随着朱友珪从腰间拿出的一卷金色卷轴儿僵在脸上。 朱友珪缓缓打开卷轴,瞥了眼朱晃,黑着脸缓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朱晃瞳孔猛瞪。 “…博王朱友文居功自傲,招兵买马,封宫储秀,蔑视皇命,早有谋反之意,今日朕命均王前去捉拿,生可见人,死可见尸,博王麾下不得有异议,若有抗命者,可先斩后奏,钦此。” 读罢“圣旨”,朱友珪面容冰冷可怖,直视梁帝。 朱晃身体抽搐,哼声道,“…没有寡人的玺印,那不过是废纸一张。” “杀你,夺玺。” “…我儿友贞,聪明绝顶,定会知道此番圣旨绝非寡人之意!” “哼哼…哈哈哈!!~~~”朱友珪笑得痴狂,仿若嘲笑这垂死老人的幼稚,“老贼,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友贞的计策,又当如何?” “…你说什么!?”朱晃瞪大双眼,全然不信。 “廷谔…”朱友珪给一旁的杀手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撇开布裹,拾起了里边一柄黝黑长剑,伴随着剑锋出鞘,朱晃瞳仁渐失焦点,神情木讷,而下一秒,胸口的剧痛让其痛不欲生,面容扭曲,单手捂着胸口瘫跪在地。 “执此剑,杀你,可顺应天命,难怪你当年会如此忌惮那个薛家后人…”朱友珪踏前一步半屈前身,俯视前者道,“友贞他说,你胸口的旧伤,也是拜这柄黑剑所赐,如今睹物思人,这陈锋已久的伤口,想来定是不大舒服,是也不是?” “…夫人,…友贞……难道……?”朱晃仿若灵魂出窍,不知其脑中得出了怎样的答案,自知难逃此劫的他,不肯坏了自己六十年天下雄霸的英姿,即便世人如何抨击他的诸多恶行,他还是决定,生得天下,死为鬼雄… “吼!!!~~~~~” 这一夜,梁帝朱晃虽有雷霆之怒,但无奈岁月不饶人,叱咤一世的他,最终却死在了一个小小仆夫手中,汴梁城,梁帝殿前兵变,以郢王朱友珪率五百精锐取胜而告终。 然,在这个农民出身,经历黄巢起义,取得天下,却无视伦理纲常,为天下之大不为,残暴如厮的梁帝心中,在死前,脑海中又是怎样的画面? 没有天下,没有权利,没有金钱,没有他的后人,更没有在榻上翻云覆雨的庸脂俗粉… 这一刻,他似乎忘却了一切,没了仇恨,没了伴随他一世的名和利,他甚至连一个角落也没给他的世敌李克用保留… 在他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是他那有着丽华之美的魏国夫人,张氏。 刃出于背,这个一代枭雄朱晃的人生,走到了尽头。 这位暴君,一生所作所为为人诟病,可是却有着令世人费解的情爱之谜,他视天下人的性命如草芥,可是却有着霸王恋虞姬般的情怀。 在这死亡的瞬间,过去六十一载所发生的,让他铭记于心的事一件件浮现于脑海,没有凯旋的战役,没有旗下的疆土,也没有俯视天下的权利… 只有一个女人。 一个在他幼时不喜耕田,郊外打猎时邂逅的那位温柔美丽的刺史之女,张氏。为了这个女孩,他第一次有了称霸天下的想法。未曾读过书的他,认准当年汉光武帝的一句话,“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如阴丽华”,为了得到这位刺史之女,他自问道,“我未尝不可以成为汉光武帝呢?”就这样,帝王之心在他的身体中萌芽。 后来参加黄巢起义的他,也未曾忘记过这张氏,他率兵攻陷宋州,不为攻城掠地,只为红颜重逢,道出心中情爱,谁知她早已因战乱流离失所,不知去向。 饶是如此,朱温不曾放弃,遍寻天下,南征北战,势要搜尽世间每一处角落,为了张氏,他不惜将天下颠覆,把江山踏平… 最终这位奇女子来到朱温身旁,辅佐其征讨天下,她不仅有丽华之美,更有丽华之才,只可惜…她没能陪朱温走得足够远,早在天佑四年(公元907年)便魂归西天。 不过… 她给梁帝留有一子 仅有一子… …均王友贞。 “噗!!~~~”一口鲜血,吐血者为博王朱友文,他此刻手拄宝剑,连连咳血,原本俊朗的面孔此刻惨白难看,他死死地盯着站在跟前的男人,血灌瞳仁,“…想不到,想不到,我与友珪数年争权,最后却是让你得了渔人之利,本王…太小看你了…” “…不知兄长在说些什么,为弟今夜只是奉父皇‘圣旨’,前来办事的。”今日均王朱友贞一袭轻装素衣,手中长剑沾满鲜血,屋内尸身横七竖八,皆是博王朱友文的家眷,以及手下,除了这些,还有那一个个一袭夜行黑衣,与屠李家村的凶手们如出一辙的…‘影兵’。 “哈哈哈!!~~~~友贞那友贞,若是如此,你何须穿成这样,还带着这么多高手?罢了罢了…”朱友文瘫坐在地上,眼神中只剩绝望,“成王败寇,你能得老贼圣旨,想必老贼也已命不保夕,我跟郢王送娇妻入怀的美人计,也不敌你借刀杀人的计策,本王送出了自己的爱妻,千防万防,却没防住你这不经意间的成长,时光如水啊,想不到你一下子就长成这么大了,大到把所有人都算计了,早在当年你除去那个人的时候,我就该对你十二分留意才对…可恨,可恨啊!!” 朱友贞神情不变,眼神冰冷,半晌过后他便转身离去,留下送给博王友文的最后一句话,“你比二哥还是聪明很多的,只可惜…还不够聪明。” 火光中,‘影兵’刀剑影动,朱友文身首异处,一场大火,将博王府烧尽。次日天明,相继传来了梁帝朱晃驾崩的消息,和朱友珪假传圣旨让均王朱友贞错杀博王朱友文的消息。 天下,转瞬再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梁帝之死 三 梁帝之死如炸雷一般,很快传遍大江南北,这也更加快了晋王李存勖决心灭梁的脚步。中土各藩王蠢蠢欲动,此时或是他们绝处逢生的良机,不过,觊觎梁地的势力,可不仅仅限于中土。 中原以北,乃是北方契丹的势力,此刻已至亥时,应是众人就寝之时,可是彼时,在契丹军营里却有着一场小小的骚乱。 “哼,我来找你们当家的,何故阻我?”说话之人一袭紫衣,浓眉利眼,一柄长剑别于身后,借着火光可以看清,此人乃是南禅寺夺剑的剑客高手,此时他周遭契丹士卒横七竖八,倒地不起,不过无一人伤及性命。 其余士兵见此人身手不俗,便也不敢再贸然出手,一个个举枪相向,叽里呱啦地说着剑客听不懂的契丹语。 剑客表情冰冷,却是心头厌烦,“…在说些什么啊…” “停手!”正当场面陷入了僵局,终于出现了一个懂得汉人语言的契丹少年,契丹士卒人分左右,让出一个模样十三四岁,剑眉,一对凤眼,脸上稚气未退,一身契丹服饰的他对待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却是彬彬有礼,仿若中土的儒雅小生。少年朝两旁士卒训了几句话,五大三粗的士兵们连连点头,可见其身份特殊。而后他面上挂笑,上下打量了下紫衣剑客,再环顾一圈周遭倒地不起的士兵,而后作揖道,“我契丹勇士各个体魄健朗,骁勇善战,阁下竟可空手放倒我契丹勇士一十八人,看来应是唐手高手,不知深夜来此,有何赐教?” 剑客眉头一皱,心道这人年纪不大,说起话来比中土人更绕,更文绉绉,随即淡道,“我来找你们当家的,耶律阿保机。” 少年听了眼珠一转,随后惊道,“阁下便是当年的紫衣剑客!?” 剑客单眉一挑,随后沉道,“你个娃娃年纪不大,倒是知道的不少,看来你跟那阿保机关系不浅啊。” “可汗乃是家父,”听闻剑客直呼耶律阿保机名讳,少年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不过他对此人耳闻颇多,深知其不简单,便也只得以礼相待,“不如让晚辈给阁下引路。” “家父?你?那个耶律阿保机也有孩子?”剑客搔了搔头,语出轻浮,仿若贵为一方可汗的耶律阿保机,在他眼里,与常人并无有不同,其迈着大步子,跟少年离开。 剑客的言语,在少年听来有许多挑衅的味道,可是其发作不得,因为贵为耶律阿保机长子的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有太多不可置信的耳闻。听闻这个男人曾多次夜闯万军营中,十万契丹大军却也无可奈何,便连在契丹族当中,宛若天神一般的大祭司,也曾伤在此人手上… “还有就是…”少年瞥眼偷瞧剑客的侧影,宛若一睹传说风采,“他曾从那个人手下救出父王,与那人单打独斗难分难解,那个…让父王咽下生平唯一一场败仗的人。” 营帐之内,一个身长七尺的巨汉正静候于桌案后,一个身躯健硕,目光射人的四旬男子,帐中无他人,此人正是如今的契丹可汗,耶律阿保机。 这时少年推开营帐,引进紫衣剑客道,“回父王,紫衣沙里带到。” 耶律阿保机微微点了点头,紫衣剑客这才从少年身边走过,还侧目盯了盯少年,再回首看看耶律阿保机狐疑道,“紫衣沙里?” 耶律阿保机淡道,“沙里乃我契丹语,是为郎君的意思。” “紫衣郎君么…”紫衣剑客自己回味了一下,旋即咧嘴轻笑了下,“倒也不错。” 耶律阿保机三更就寝被扰,常人乃是死罪,他可没有和紫衣剑客玩笑的心情,他半眯眼,审视道,“阁下当年一袭紫衣,手持长剑,一连数夜夜闯我军军营,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一别八年,想不到阁下衣不改,剑不变,依旧一人一剑,视我契丹雄狮如无物。” 其实,耶律阿保机的言语中多少有嗔怒和责怪的意思,他与紫衣人关系微妙,是为大多契丹中人所不知,其大可私下来寻自己,可是紫衣剑客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给自己徒惹麻烦。 “好了好了,我来可不是听你发牢骚的,”紫衣人摆了摆手道,“当年你驻扎在三关时,我来倒还容易些,如今你一下子往北撤了这么远,我寻你当真难了许多。” 少年一怔,想来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的父王耶律阿保机除了跟自己的母后,还从未如此善待过旁人。无需礼跪,无需请安,而且紫衣人言出不敬,一副与自己的父王平起平坐的样子,少年的心里莫名地对此人再多几分崇拜。 紫衣人回头看了看,再转头对耶律阿保机回手指道,“这是你儿子?” “…是,此乃犬子,耶律突欲。”耶律阿保机一个眼神,耶律突欲心领神会,上前双手作揖道,“紫衣沙里有礼,在下对您的事迹早有耳闻。” 紫衣人瞥了其一眼,随后摆手道,“郎君就郎君,什么沙里沙里的,听不惯。” 耶律突欲的心中,对此人再添印象:毫无礼数。 其实耶律突欲贵为长子,其跟耶律阿保机一样,酷爱汉文化,推崇儒家礼学,紫衣人来此,其皆以汉礼相待,可不料紫衣人对此全不买账。 耶律阿保机示意耶律突欲退至一旁,而后对视紫衣人道,“阁下当年留下的威名,在如今也常有人谈及,不过一隔八年,你又在深夜前来,大多士卒还是认不得你紫衣郎君的,不知你今夜来此,所为何事?” 紫衣人双手抱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汴梁城内有变,想必你还不知道吧。” 紫衣人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似乎是有意想吊耶律父子胃口,可是耶律阿保机也不心急,依旧半张眼看着紫衣人,就这样过了片刻,耶律突欲看看其父,再看看紫衣人,而后上前一步在紫衣人旁边疑道,“不知紫衣郎君说的,可是梁帝之死一事?” “哼哼,不错…”正得意的紫衣人忽地一怔,旋即大皱眉头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家父也是今日方才得知。”耶律突欲一副儒家小生的模样,加之他身穿契丹服饰,倒是显得有几分怪异。 紫衣人心头忖道,“这朱家兵变,我应是第一批知晓之人,梁帝方猝我便快马赶来,想不到,这耶律阿保机竟还能在此之前便得知此消息,还真不简单。” “哼,想不到紫衣沙里,也肯屈尊做这奸细工作?不过…”耶律阿保机挑眉沉道,“如今我契丹族内形式复杂,短期内,我还无再入中原的打算。” “少废话,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算了,我特地离开中原跑来你这,自然也不单单是为了告知你这件事,”紫衣人摆手道,“…我要见他。” 耶律阿保机面色黑了黑道,“你夜闯我军军营,打伤士卒十数人,若让‘祭祀殿’的人知道,你可知会给我惹多大的麻烦?” “我说了是来寻你的,是他们自己听不懂,而且你不是很崇尚汉文化么,那怎么你军营里的中原语普及得这么差?你是不是也该检讨一下。”紫衣人不屑道。 “哼,”耶律阿保机也不怒,只是道,“不过让我奇怪的是,识不得东西南北的你,是如何找到的我契丹大营?” “……非是我识不得方向,只是夜间没有太阳罢了…”紫衣人不愿在此多费口水,再道,“是均王派人送我至营前,我知道欠你的人情还没有还,但是我今夜是来见他的,你该不会不允吧?” 耶律阿保机面容严肃,半晌过后,其缓缓站起身,乍看之下几乎高出紫衣人半个身子,其开口道,“罢了罢了,既然你要见他,倒也无妨,至于你应我的两件事,第一件很快便有你可还之日,一年之内,我契丹族内会有大动静,所以离开后,我要你在八个月…不,半年之内务必赶回我这里,助我平定乱党,若是事成了,你便还清了一半人情。” 剑客蹙了蹙眉,答道,“好,一言为定。” 耶律阿保机点了点头,旋即对一旁的耶律突欲道,“你带紫衣沙里去换装,他这身行头太惹人注目了,然后带他去‘鬼牢’,交给萧月大人,其余的事便不用你管,赶快回营睡觉,明早你还有骑射和礼仪课,以后深夜无事不要四处走动,明白吗?” “孩儿知道了,”耶律突欲施了一礼,给紫衣剑客让出身位道,“紫衣沙里,请。” 紫衣剑客瞥了瞥耶律阿保机,勉强道了声“谢谢”便也离去,他完全可以看出,耶律阿保机今夜气色欠佳,便是今夜没有他的深夜打搅,耶律阿保机此时也尚未入眠,只因契丹部落中,正酝酿着一场空前浩劫。 天佑三年(公元906年)十二月,痕德堇可汗卒,遗命推选阿保机为汗。在契丹的传统制度当中,可汗每三年重新选举一次,如今的耶律阿保机已在位五年又六个月,还有半年,他的连庄便要结束了。可是明显地,耶律阿保机对可汗宝座的渴望绝非三年六年可以满足的,他想终身为王,并且像汉人一样,采取王位世袭制,成就一个万代基业。 与此同时,契丹族中也在衍生着一股股反对势力,过去数年间曾有小规模的冲突和叛乱,皆被耶律阿保机压制下来,可是这股反对势力或可容忍其两度当选可汗,但是绝不允许其连续三届皆为可汗,半年之后,若耶律阿保机不肯交出可汗宝座,势必会有一场血雨腥风,而在耶律阿保机而言,他根本无让位之意… 耶律突欲给紫衣人头前引路,在这个少年的心中也是免不了的忐忑与兴奋,“紫衣沙里…这个传说一样的男人就在我的眼前,当初他就是用这柄剑打伤的大祭司,连天神都奈何不了此人么?” “还有萧月大人,”到了鬼牢深处,一个一袭布几乎裹住全身的身影出现,此人身量不高,只能隐约看到一双幽怨的眼睛,“这个人在契丹当中好像谜一样,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自从他到了这里后,以前父王绞尽脑汁都难以镇压的‘鬼牢’囚犯,再未有一人逃脱生事。” 契丹族中有石牢和地牢,用来关押寻常犯人和俘虏,可是在‘鬼牢’当中,关押的皆是身手不俗的高手,周围有契丹萨满教独有的阵法,一旦触动,会直接由祭祀坛的人直接发动秘法将其灭之。 牢头们拦住耶律突欲道,“少主,前方不适合您再深入了,请回吧。”牢头言语深沉,紫衣人瞥眼一看,明显感觉得出能在这里做事的,皆非寻常士卒。 紫衣人一步步走下‘鬼牢’台阶,在深入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被数条常人胳膊粗细的锁链锁死的大汉,被数条恶犬围绕的囚牢,每深入一层都有更加险要的陷阱和机关,到处都布满着他看不懂的奇怪文字所组成的阵法,虽然乍看之下四下人迹稀少,但他的本能察觉到,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杀气。 走了不知多少台阶,面前出现一道附有异兽图案的铁门,从牢狱的布置上来看,紫衣人觉得已下了十几层,这时那个被称作萧月的人递出一件事物,紫衣人瞥眼观瞧,那是一粒通体紫红色的丹药。 “含着它。” 这股声音,应情应景,实在很符合此地的气氛,冷漠骇人,不过接过丹药的紫衣人单眉一挑心头忖道,“女人?” “这是?”看着丹药,紫衣人狐疑道。 “解毒丹。”言罢这名被尊为萧大人的神秘人物,抬步踏入了异兽铁门,铁门打开,方才看清,这扇门足有十寸厚,紫衣人有意碰触了下铁门,发现这材质的坚硬程度,便是自己,也无斩开的把握。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这‘鬼牢’明显是契丹中的一大重地,单是看这阵势和人手,便知每年耗费在这里的人力物力绝不简单,可是牢狱看守的重任,怎会交给一介女流? 但紫衣人志不在此,而且这个萧月脚步之快,明显也无闲聊之心,紫衣人也知耶律阿保机绝不会害他,便含住丹药,再行深入。 接下来的几层里,紫衣人眼中看不出与上面有何不同,但是本能告诉他,这几层都要远比上边更加森严,若不是修身高手,这里的杀气便足以令常人窒息身亡。终于,二人行至一机关铜门前,萧月示意紫衣人背过身躯,而后铜门处的一块机关铜盘上左右转了数次,随着‘砰’!地一声巨响,铜门缓缓打开,敦实而厚重。 “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萧月立在一旁,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伸手递给紫衣人另一粒丹药。 紫衣人踏步入内,看了看铜门心里嘀咕,“门自己打开了?上面的好似是玄铁,怎么最后一层却是铜门?” 进了门,这间囚室却是全然另一幅景象,没有枷锁,没有杀气,相反的,这里干净整洁,铁牢间可见契丹人所用上好的兽毯,被子,铁牢中的人刚刚点燃烛火,照亮了漆黑的房间,铜门合拢,紫衣人朝后看了看,下意识地摸了摸铜门,他没摸出什么特别之处,但却给他很大的不安感,一种‘这门斩不得’的不安感。 “寒室简陋,招待不周,老友莫见怪啊。”这抹声音像五月的春风一样,沁人心脾,温和而附有磁性,又有些慢条斯理,仿若于牢中人来说,这里并不是囚禁他自由的地方,而是一个他心中的田园。 “怎么样,这里还住得惯么?”紫衣人左右看看嗤笑道,“倒也有趣,我今夜在那舒适华丽的帐篷里看到了耶律阿保机那张哭丧的脸,却在这么个鬼地方看到你这么怡然自得。” “他最近烦心事比较多,谅解一下吧,”牢中人点罢烛火,又缓缓沏上茶水,“把解毒丹吐出来吧,离开的时候用萧小姐给你的另一粒。” 紫衣人皱了皱眉,吐出口中丹药,那原本通体紫红的丹药,如今已黑如石墨。 再望向门外,如此看来,此处牢狱,怕是连鬼魂也难出入自由… “鬼牢…”紫衣人不禁皱了皱眉,心头忖道,“…这个鬼地方…插翅难飞。” “你我多年不见,干嘛一脸愁相?来来来,看看我今日刚刚收到的茶海,是那个可汗从临安得来的,也可谓千里迢迢,整个契丹只有这一件,坐下尝尝吧,”牢中人跪坐下来,伸手请到,“寒舍器具不全,不如就用你们那里的礼节,我们跪坐饮茶吧。” 紫衣人叹了口气,缓缓摇头跪坐下来,将长剑放置一旁道,“那这茶海如此难得,那个笨可汗为什么要给你啊?”紫衣人轻吹茶水,细细品味。 “我们五年前打了个赌,他输了。”牢中人缓缓饮茶。 “哦?赌的什么?”紫衣人饶有兴致。 “当日我断言五年内,中原霸主大梁会有内乱,梁帝朱温性命难保。” “…你果然已经知道。” “行将就木,这是他咎由自取。” ………… 梁帝之死,正以迅雷般的速度传遍大江南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大有来头 中土河东,原卢龙节度使刘守光趁着梁、晋交战正酣之际,囚来使,斩朝臣,力排众议在幽州之地建桀燕国。(公元911年8月)柏乡战役结束,本想西征的晋王李存勖闻此消息调转枪头,合镇、定二州的兵力不断进军幽州城池,此举得民心,顺天命,幽州朝不保夕。刘守光无奈向梁方和契丹请援,可是朝秦暮楚的他,未能得到两方的鼎力相助,加之梁方近年因传位之事存有内患,而不久前梁帝朱温又于应天二年(公元912年)死于宫廷叛变之中,弑父夺位的郢王朱友珪继帝位,朝中大乱,对刘守光的请援自然应付了事,成效甚微。 而契丹阵中,改选可汗的日子快到了,八部存有分歧,可汗耶律阿保机王位不保,更是无心其他。 故而,刘守光在他自封的桀燕国皇位上,如坐针毡… 而梁帝死后,朱友珪忙着笼络人心,清除异己,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很快便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了代价,而这一天,远比他想的要快,快得让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乾化三年,(公元913年)二月十七日,刚刚宫变半年之久的洛阳城内,正上演着又一次的宫廷兵变。 宫廷内外还响有零星的厮杀声,士卒的拼杀声,可见已近尾声。 这场战斗由开始到结束,全然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便如闪电一样,等到你听见震耳欲聋的声响,那抹开天的炸雷早已消失不见。 均王朱友贞今日一袭轻甲,威风凛凛,只不过带了零星数人的他,已踏入那个弑父夺位的兄长寝宫之中,今日他出兵有名,联合太祖朱温的驸马赵岩,外甥左龙虎统军袁象先,以及魏博节度使杨师厚举兵前来兴师问罪。 禁军兵变,才坐了梁帝宝座半年之余的朱友珪,再过一会儿,就要从天上狠狠地摔下来。 “兄长,友贞来看你了。”推开门,看到眼前的景象,朱友贞不禁皱起了眉头。 房间内,朱友珪的确在,不仅他,其皇后张氏也在,不过二人皆已倒在血泊当中,了无声息了。 屋内只有一人站着,是一个手持血刃,满身创伤的男子,那一身残损的盔甲和血肉,让人不忍直视,脸上已被血水遮挡看不清面容,单是这份气魄与情景,已让人不禁倒咽口口水,心胆发寒。 朱友贞年纪尚轻,见此也不禁动容,下意识地看了看在一旁低头不语,双手抱剑的长剑剑客,后者不为所动。 由寝宫外至寝宫的长廊之中,死尸横七竖八,几乎连落脚的地方也难找,不得不由数名大汉在前搬开尸首才有进来的路。 死者们皆是进犯寝宫的人,而阻止他们的,仅是一人,在朱友珪尸首前的男人。 亲手杀死梁帝朱温的仆夫,冯廷谔。 冯廷谔微微抬眼,死死地盯着朱友贞,低声道,“主子说,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看到他一败涂地的样子。” 躺在地上的梁帝朱友珪,其皇后张氏,皆死于冯廷谔之手… 朱友贞低眼看看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恍惚间心头竟是一股道不清的莫名滋味。 均王友贞贵为大梁皇后与梁帝唯一骨肉,却从不得宠,几年间诸王争位皆不见其有何作为,久而久之,其早已被天下人视为支持其二哥郢王友珪称帝的一个势力。 友贞在朱友珪眼中,是一个年幼的弟弟,没有什么特别,没有什么主张,有一点小脑筋,对自己言听计从,无争帝之心,兄弟间十几年的相处让他觉得这个小弟对他的支持是理所应当。譬如友贞为自己献计创伤朱友伦,再譬如年前他千辛万苦夺来旷世神兵,助自己夺位。如今自己登上梁帝宝座,铲除与自己相争数年的博王朱友伦,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百官想罢免他,还是天方夜谭。自己只需多花时间收买人心,假以时日必可巩固自己的帝位。 博王一死,梁帝朱氏再无可威胁到自己的人,即便各方节度使心有不满,但无人领导,便也无济于事。 可惜… 他错了,原本他深深相信会站在自己这方的三弟友贞,正是那个领导各方诸侯前来讨伐自己,名正言顺夺得帝王之位的男人。 其实友贞夺位这个想法不知何时已潜藏在朱友珪的内心深处,只是他顽固得不想去相信… 直到兵临城下,直到寝宫被围,直到冯廷谔周身浴血的走进来…… 他才如梦方醒,明白了其父王临死前说的那番话… 你一向如此,根本不具平天下之才。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的帝王之路,都是为别人铺的。 如今人家要切磨杀驴,自己全无办法。 他不愿去想象,自己稍后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自己这个弟弟,像以往一样?还是像一个愚不可及的失败者? 没有勇气去面对的他,选择了死亡。 听命于朱友珪半生的冯廷谔,从他的主子口中接到的最后一个命令,竟是将其与皇后张氏一并杀死…… 他做到了,功力深不可测的他,即便如今身受有伤,但仍有余力做最后一搏,只是…他看着眼前的人,也没了再搏命的心思。 朱友贞今日虽然胜券在握,但是由于眼前这个男人,他也不得不把长剑剑客带在身旁。 一直低头不语的长剑剑客稍稍抬头,沉声道,“你若在全盛状态,本可与我一战,不过如今…”这些年徘徊于洛阳与汴梁之间的长剑剑客,让其看得过眼的,仅有一人,身在郢王朱友珪阵营中的这个冯廷谔,二人虽极少言语,却是神交已久,如今其落入这步田地,剑客也不禁有些惋惜,“把剑交出来,只要你不杀均王,我绝不动手,凭你的能耐,要离开这,也非不可能。” 此言一出,均王朱友贞与其身旁军师敬翔眉头一皱,心生不悦。 在将领士卒面前,剑客如此说话,难免让其有失威严。 冯廷谔粗气未平,刚刚杀了自己效忠十数载的郢王,如今又被层层包围逼入绝境,反应了许久,他才怔怔地盯着剑客,面无表情地道,“外来的剑士,我知你剑法了得,我非你敌手,但是湛卢剑非比寻常,这柄剑自上任主人死后人间蒸发八载,我虽不知如何会落入你们手中,也不知为何定要我以此剑杀梁帝,但是…湛卢宝剑冠绝武林,乃中土至宝,绝不可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中,你永远也别妄想得到!” “什么!!!???”这一下,不禁剑客,连均王朱友贞和敬翔也始料不及… 湛卢剑…竟不在这里。 “天杀的,你把它藏在了哪儿!?”这一次长剑剑客可惊到了,这柄剑,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如今竟然不见了,潜意识推动其抓向冯廷谔。 可是任其再快,也快不过冯廷谔近在咫尺的一剑封喉。 冯廷谔手中的剑划过自己的脖颈,留下一道致命的伤口,在倒地前,他在心中默默地回答了剑客的问题,“藏在哪里?藏在一个很惹人厌的人那里,这个人虽然讨厌,但他看守的东西,却是天下间谁也碰不得的…” 冯廷谔就这样死去了,即便亲手杀了两任帝王,可他至死时的身份,也仅仅是朱友珪麾下的一任仆夫。 直到他杀了梁帝,直到他掉包了对长剑剑客来说比性命更看重的宝剑,众人才迟迟恍然,原来此人非比寻常,可是…他留给在场每一个人的,都是随着他的死,永远尘封的谜。 剑客疾步赶到一把抓起冯廷谔仍存有温度的尸体咆哮道,“你把它藏在了哪里!给我说啊!!~~” 见到了这个情形,一旁敬翔轻碰均王,给其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对着身后随自己入门的手下们感伤道,“叛贼虽已剿灭,但其毕竟是我的兄弟,还请各位回避一下,让友贞与其做最后道别。”说着,年少的朱友贞微微拱手,双手抱拳施礼。 一干人等见此,赶忙退出屋外,而后朱友贞命人看守房门,不得其他人入内。 其实这场宫变打响的第一时间,朱友贞便直奔于此,关系到这场战役的其他大人物,如太祖驸马赵岩,外甥左龙虎统军袁象先,以及魏博节度使杨师厚皆在宫外忙于清理战场,缴获物资。 剑客见冯廷谔命已归天,其绝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男人,他缓缓站起身,阴恻恻的背影,令人不安。 “你听到了?”质问一般的口吻,而他说话的对象乃是即将取朱友珪而代之的新任皇帝。 “嗯。”朱友贞答道。 “怎么办?”依旧冷冷的声音。 朱友贞开始觉得不舒服了,并非是其威严被冒犯,而是整间屋内都充斥着长剑剑客的怒意和压迫感,令其胸口烦闷非常。 事情是这样的… 柏乡之战的时候,朱友贞有意追随梁帝朱温回到都城,早有谋反之意的他对朱温的一举一动都不肯放过,让其奇怪的是,在这个决定天下走势的战役中,朱温没有亲赴战场,而是躲在宫廷内,会见一个老头。 经过多方打探,和从军师敬翔那里得到的消息,他对老者的身份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不论后果如何,他也决定邀老者到他的地方一叙。 果不其然,老者的身份非比寻常,其玄妙的身份让朱友贞对他说的一些话不得不放在心上,并且遵循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大有来头 二 多年以前,朱温请这位老者为其卜了一卦。 一个生死卦… 生死卦,上生下死。兑为生。坤为空,为死。此即泽地革一卦。 朱温不解,要老者明示。 “天道诸星,错综复杂,命运当中亦有无数分支,若行得好,将军或可享百年帝王之命,”老者笑着指了指朱温的胸口,又道了一句,“若行错一步,可以留给你这道伤疤,便可取你性命。” 当时天上正下着鹅毛大雪,朱温着衣三层,老者是不该知道他胸口伤疤的事。可是老者却一语中的,自此,朱温对老者所言无不相信。 如今,执剑伤他的人早已不在了,但…这柄剑仍存于世。 这便是柏乡大战之际,朱温调转马头转回都城的原因;老者一世占星算卦,唯算漏此一卦。均王友贞早有除掉梁帝之心,奈何天命不可违,得老者之言,他抢在所有人之前得知这柄剑的下落,并由剑客亲自夺来。为此,他不惜屠杀李家村二百余名村民性命,以此掩盖其父朱温耳目。用村中或有天佑元年生人的漏网之鱼为借口行动,实则夺剑。 而这柄剑,正是当年大唐史上战功赫赫的不二神将,平阳公薛仁贵的佩剑。 中土第一神兵… 湛卢剑。 军师敬翔献策借刀杀人,弑君夺位者务必是朱友珪,以此斩杀梁帝朱温,假传圣旨除掉博王朱友伦,再将郢王朱友珪推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风口浪尖,如此方可出师有名,一举登上帝位,铲除异己。 均王友贞与长剑剑客也早有协议,朱友贞会给剑客在中土撑起一座大大的保护.伞,提供其中土名剑的情报,助其夺剑。不过作为交换,长剑剑客要在均王友贞需要时,为其出手办事。 湛卢剑便是如此,二者有言在先,剑到手后,要先交给均王友贞一用。尽管剑客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他不想失信于人,便交出了湛卢宝剑。 而接下来的一切,便也按照敬翔的剧本一步步上演着。 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出了一点小差错。 一个始料未及的变数,郢王友珪手下的这个不起眼的仆夫。 当日梁帝驾崩,按道理朱友珪本该归还宝剑,其也不是什么对兵器十分喜好之人,事情本该顺理成章,可是… 此番大显身手的冯廷谔突然邀功,如何也要留下此剑。 均王友贞久不见动静,便亲自来取,却不料朱友珪断然留下,道已赏给自己属下头号高手,登基后十分开心的他坦言愿以万两黄金相换。均王友贞本想再要,但其心有大计在后,绝不可为一柄剑而露出马脚。 即便它在武林中是无价至宝,但在争天下的人眼中,再好的剑也不过是柄利器。 归来后朱友贞安抚长剑剑客,他日除掉郢王友珪,湛卢剑自然完璧归赵。而且这个说法也很有道理,长剑剑客深知这个冯廷谔是个用剑好手,自然也是爱剑之人,像湛卢这样的旷世奇兵,他一定视为珍宝,甚至比自己的生命更为宝贵。 可是他们错了。 他们太小看了这个仆夫,对他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有多少能耐,有着怎样的来历,脑袋中有多少阅历。 相反的,站在暗处的他,对一切看得却是格外明朗。 刺杀朱温后,他就觉得一切不简单,郢王友珪弑父夺位已是箭在弩上,不得不发之举,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这柄剑,一定要是湛卢? 他知道湛卢剑的来历,也熟知湛卢剑上任主人是谁,在朱友珪手下十几年,他深知梁帝于其剑主之间的渊源。郢王收剑时,他有意打听这剑将会去到谁手,朱友珪答他将会交还给均王友贞。言语间冯廷谔知道,郢王朱友珪根本不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对湛卢剑更无丝毫兴趣。但是直觉告诉它,湛卢宝剑不能还给均王,他洞察得知长剑剑客已在均王阵中多年,这柄剑如果还回去,多半会落入此人手中。 于是,冯廷谔坚持邀功,留下湛卢,不为用剑者对剑的痴迷,只为其心中仍然残存着的,对武林以及亲人们的羁绊。 他早已安排好,假若他日东窗事发,湛卢剑会第一时间去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如今窗纸已破,湛卢不翼而飞。 单因对湛卢剑的执着,长剑剑客已动了杀机。 “湛卢剑,你要如何补偿我?” 朱友贞倒咽口口水,其虽有凌云之志,但是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眼前人给他的压迫力实在太强,太强。 “我会下令抄冯廷谔的家,他的湛卢剑一定还藏在他家中某处。”朱友贞答道。 长剑剑客缓慢回身,不屑道,“冯廷谔在这里根本没有家眷,他的房屋不过一间草房,你当我是傻的么?你搞这次宫变这么突然,连你二哥都在死前方才知晓,冯廷谔就更不会知道,湛卢剑要么在他身上,要么在那间草屋里,可是显然他早就将湛卢剑送了出去,如今他死了,我们何来的线索!?” 长剑剑客大声咆哮,全然不顾对方身份。而尚且年幼的朱友贞,面色一白,身上的血几乎冷却下来,因为他知道… 这剑客,要发狂了。 长剑剑客一步踏地,脚下瓷砖龟裂。 与此同时,敬翔手中羽扇一挥。剑客的剑掌停在了均王友贞脖前毫厘之处。 一股更纯粹的杀气,不知于何时浸满屋内,便如同冷水一般,将剑客满身的怒火浇熄。 而冷汗,也顺着朱友贞的面颊滑落。 同时滑落的,还有剑客脖颈咽喉处的一缕鲜血。 “咕噜…”朱友贞倒咽口水,本想后移半步的他,却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如今腿抖发软,若是稍有动作,怕会跌倒在地,在手下面前伤了威严。 长剑剑客眉头皱起,视线低瞧,在他的脖颈处,有一条细若发丝的长线,借着火光,这条线竟连接着屋子两头,而在其中一面墙的背影处,此时有一人影若隐若现。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那的,更没人察觉。 长剑剑客瞥眼向后观瞧,更为诡异的事出现了。不知什么时候,两柄修长纤细,通体黝黑,比匕首稍长的短刀已从剑客身后交叉架在其脖颈之上。一个如同在剑客影子中生出的人站在其身后,通体黑色的夜行衣,露出一对猎豹般的瞳仁,和结实黝黑的两条胳膊。 而在长剑剑客的一左一右,各半蹲着一位身材瘦小纤细的身影,手持比例如同针一样的剑抵在剑客的两侧腰间。二人所在的位置和身形,便如同照镜子一样,相像无比。 而在均王友贞和长剑剑客中间,一个身材高挑,比例分明,不失硬朗的黑衣蒙面男子,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在剑客腕间,使其杀人唐手不得再向前移动分毫。那双眼睛空洞无物,仿佛死人一般。 长剑剑客心头暗惊,这五个人不可能是刚到这里,显然他们一早便来了,可能是和众人一起进来的,也可能更早。最让其惊讶的是,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五个人皆不见样貌,不过可以知道,抵在自己腰间两柄剑的主人身材娇小,应是女子,前后二人形体虽然不算健壮,但都结实有力,该是男子。 至于影墙壁之下的那人,全然无从琢磨。 这五个人,撒下了一个剑客绝对无法再前行半步的屏障。而且长剑剑客更甚至发现,自己似乎连动一动也没了机会。 “咳咳…”敬翔轻咳两声,上前一步扶稳朱友贞,开口道,“正式介绍一下,这五位,便是‘影兵’最初期的导师,也可以说‘影兵’兵团,是由他们一手创建的。” 朱友贞虽心有余悸,但其身在其位,不可丢了威严,当下稳了稳心神,微抬下手,五人方才各撤一步,停留在不起眼的角落中。 “…我希望你已冷静下来。”朱友贞皱眉道。 这个局面,是剑客所始料未及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均王手下…竟有这样的高手。 长剑剑客伸手摸了摸颈前的伤口,只是皮外伤,不过若是其未能及时收力,再踏前半步,恐怕自己的脑袋便要分家了。 “哼,”剑客愤愤地道,“既然你手下有这样的高手,又何须特意来讨好我?” 朱友贞也方才从惊吓中缓醒过来,当下双手附背道,“阁下剑法独步当世,你来中原,若不能为我所用而被其他藩镇招揽,对我来说是一大损失,将阁下留在帐下,于我百利无害,我大梁拥有整个中土数一数二的情报网,如今本王除去异己,择日便可登基,届时能给阁下提供的帮助将会更胜从前,小王承认,湛卢剑一事是我意料之外,但只要它仍在中土,我定可给你找到。” 停了一下后朱友贞面色稍冷道,“本王已好言相劝,可是若果你执意要走,要清楚你自己在中土仇家甚多,一旦失了我大梁的庇护,莫说寻剑,你连自保都难,而且你根本不知道其它名剑都纷落在何处,是去是留,你好自为之。” 言罢,朱友贞扬长而去,敬翔轻摇羽扇,左右看看,挥扇示意众人退下,五大高手就好似从来没在这房间中出现过一样,凭空不见,留下剑客一人怔在原地,双拳紧握,攥得关节骨骼劈啪作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麒麟出山 武林中近年躁乱不安,湛卢剑倘若问世,必会将骇浪再推高数尺。 而如今的武林尊者,当属坐落在淝水的麒麟山庄。 淝水源出肥西与寿县之间的将军岭。分二支,向西北者,经二百里出寿县而入淮河。向东南者,注入巢湖。 而麒麟山庄前有淝水流域,后有将军岭,依山傍水,可谓头枕山而脚踏河,贵为一方风水宝地。在武林中长年矗立而岿然不动,自是有其独到之处。 在这条山径的深出便坐落着如今的武林之贵,麒麟山庄,而在麒麟山庄的最深处,一处隐蔽的瀑布之下,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密室,可谓麒麟山庄最隐蔽的地方。 此时正有一个人影立在门外,此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衣冠楚楚,相貌不凡,睿智的眉宇间此刻略有愁态,暗含紧张之色。 半晌,门终于开了,男子缓缓抬步走入密室,借着密室内昏暗的烛光,可看见一个头发灰白的长者背影,长者衣衫褴褛,鬓发蓬松,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其面容,一袭宽松偌大的袍子遮盖住整个身躯,其盘坐于密室深处,所散发出的气势,深不可测。 四旬男子踌躇一下,放左手压右手,微微躬身抱拳施礼道,“昊寸参见三叔。” 没有应答,只听得洞穴内有水滴滑落,打在石壁上听得依稀清楚。 四旬男子动作不改,半躬身躯,抱拳不动,在这个昏暗的密室中,时间仿若静止了许久,许久。 终于,长者的头动了动,似乎张开了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来做什么?” 不敢怠慢,男子赶忙道,“回三叔,是庄主吩咐的,您出关在即,侄儿特来恭候。” “哦?你爹么…”长者微微扬起前额,“如今,已是何年月了?” “回三叔,如今已是乾化三年(公元913年)正月末尾。”四旬男子乃是麒麟山庄庄主冯不凡的次子,冯昊寸,而其眼前的三叔,是麒麟山庄内的第一高手,冯胜。 “乾化?谁的年号?”冯胜沉道。 “回三叔,这是大梁太祖朱温朱全忠的年号,乾化三年既是天佑十年,(公元913年)您闭关的这段日子,大唐已经亡了,由从前的宣武节度使,梁王朱温所篡。” “天佑十年…”冯胜挺了挺身躯,“已经过去九年了么…” “是的,三叔自上次闭关至今,已有九年两个月零八天。”冯昊寸回道。 “真是时光飞逝啊,难怪老夫觉得头发比入关的时候白了许多,不过…”老者的衣裳半漂浮在半空中,沙哑的声音当中搀和着不可动摇的威严,“我记得老夫说过,未满十载,不可有人来打扰我,难道才过去九年,老夫的话已经没人听了么?” 冯昊寸倒吸口气,赶忙再躬身几分解释道,“非是如此,三叔的威名分毫未减,只是…” “只是什么?” “如今有三件事,家父与庄内各堂主商议过后,不得不来麻烦三叔您提早出关。” “哪三件事?” “第一…”冯昊寸赶忙答道,“数年前曾有一神秘人侵扰山庄,企图盗取山庄至宝‘麒麟血’,虽未得手,但也打伤庄中数位高手,其中郝堂主重伤至今,体内剑气难以痊愈,不得不提早让位,此事在山庄中过往从未发生,如今我们已查得此人身份。” “窃取‘麒麟血’?”老者的声音依旧沙哑,在宽大的袍子中那干瘪瘦弱的小臂缓缓伸出,捋了捋发下的胡子,沉道,“此事你父亲的确曾来此找过我,虽未见面,但也给我留了张纸条,我也算知晓,那么这个在麒麟山庄来去自如的高人,是谁呢?” “…根据情报,他乃是‘三清教’掌门,平阳子罗誉的师弟。” “三清教?…”冯胜顿了顿继续道,“一个新兴的教派么,我入关时对它倒是有所耳闻,本以为是打着纯阳后生的牌匾招摇撞骗,想不到倒真有些真材实料,那第二件呢?” “这第二件事,是当年在渤海之滨打伤您的那位异族剑客,已得知他的下落。” “哦?是么…” “不错,当年麟州城一战,侄儿与其交过手,他以一人之力,重创了情谷谷主廖缘,夺掌剑门沈万钧的承影剑,打退侄儿,虽然最终被那个人勉强击退,但他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留在了中原,无名无姓,投靠了大梁一方。”冯昊寸答道。 “…这两条消息皆不寻常,你是如何得来?”冯胜哑道。 “嗯…这两条消息,都是由‘千里神兵’头目,江北草上飞亲自相告,第一条消息他要了白银八百两,可是那剑客的下落却是拱手相赠,听闻这个剑客也曾在掌剑门生事,打伤了门主沈思山,此消息应该十分可靠。” “…第三件。”不知是何原因,冯昊寸在自己这位三叔的言语间,听不到丝毫兴趣。要知道,在他的印象中,他的三叔冯胜,是一个嫉恶如仇之人,若是找到打伤自己的仇家,绝难善终。 冯昊寸顿了顿,缓道,“这第三件…其实与剑客的下落有丝缕关联。” “讲。” 冯昊寸从身后拿出一柄剑,一柄通体黝黑,浑然天成的长剑,“郢王朱友珪弑君杀父,后被均王联合群臣将其讨伐,逼死在寝宫内,而廷谔堂兄他…” “呼!!!~~~~~” 山洞之中空穴来风,老者长发飘起,隐约可以看见其干瘪的脸上,有着那样一双猛瞪的瞳孔。 冯昊寸停了一下继续道,“…自刎当场。” 刚刚的无名之风刮熄了仅有的烛火,如今山洞内漆黑一片,不见五指,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冯昊寸心中,仿佛已经过去了几个日夜。 “三叔…请节哀。”洞穴中的气氛让冯昊寸越来越不舒服,他终于开口道。 良久良久之后,冯胜终于发言,只是不同的是,这道声音不再嘶哑,而是底气十足,洪亮震人。 “通知山庄上下,老夫今日出关。” 密室外的大门霍地打开,阳光透过瀑布,射入密室,隐约间,冯昊寸刚刚印象中的干瘪老头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宫廷饱满,体格健朗,留有三寸白须的老先生,借着阳光,宛若天人。 整个江湖上最麻烦的人,要出山了。 而十年过去了,新一代的愣头青们怕是要倒霉了。 在相对平和的五台山上,少了许多尘世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自从一年前南禅寺暂代住持广缘遇害,整个五台山上的气氛都有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同样出现在戒嗔的心里。可是孩子毕竟是孩子,烦心事不会时刻想着,只会放在心底。 显通寺虽是占地百亩,但是其内也不过一眼便可环顾下来的大小,僧侣们居住的地方,多贴在院墙再搭房屋。 又到了每月下山的时候,今天戒嗔背好竹箱,正在寺门口眯眼呼吸新鲜空气,等着好玩伴慧观的到来。 “呼~~~”戒嗔用力伸了个懒腰,“又是晴朗的一天,不知小草在那边呼吸的空气是怎样的。” 如今的戒嗔已经九岁了,身量又高了近半个头,身材看起来虽然还是很瘦,但明显健康结实了许多。 “啊!!~~~”一个大大的哈欠,跟身过来的是佛光寺的福满和福气,“早啊戒嗔。” “早!”戒嗔咧嘴笑道,可是他发现福气的额头居然微微冒着汗珠,手捂着肚子,面容扭曲,戒嗔关切道,“福气师兄怎么了吗?” “嘘!~~~”福满赶忙上前一步嘘道,“千万别让别人知道,福气他闹肚子了。” “闹肚子?为什么怕别人知道?”戒嗔不解。 “呃…这个……”福满扭扭捏捏。 福气在一旁难受道,“我…我们两个昨晚在院墙脚抓到一只田鸡,吃完以后就这样了,我已经拉了半宿了,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田鸡!?”戒嗔一惊赶忙低声道,“你…你们两个这是犯戒啊。” “嘘!~~~”福气赶忙阻道,“不是说那个什么酒肉穿…穿…呃?…”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流?”戒嗔猜道。 “对对对,就是这句,戒嗔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啊,那只田鸡是福气杀的,所以你看他现在都受到惩罚了,是不是?”福满用胖乎乎的小手点指着福气的肚子说道。 “你…你还说,那只田鸡是你煮的,都是你煮得不好,才害我闹肚子。”福气不满抱怨道。 “哼,谁让你下嘴那么快,说好的一人一半,田鸡头和屁股都让你吃了,心肠不好,活该你拉肚子!”福满辩道。 “什…什么!?你可是出家人,说话也太毒了吧!”福气嗔道。 “你…”福满的话,卡在了嗓间。 二人吵来了兴致,不禁引来其他小和尚们的驻足,二人都赶忙收声,吓出一身冷汗。 菩萨顶的道亮路过这里,瞥眼观瞧福满福气的眼神中闪过不屑,余光扫过戒嗔时却是若有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外出修行 福满福气知道说错了话,两个人都忙压低声音,到戒嗔身旁哭诉道。 “戒嗔师弟啊,咱们这里就属你的医术最高明,你就给这小子瞧瞧吧,要不师傅们发现就糟糕了。” “是啊是啊,哎呦…”福气难受道,“我们哥俩没求过你,快帮帮忙吧。” “嗯…”戒嗔半眯眼道,“去年四月下山,你们和慧观偷吃香肉,八月初七,你们要我帮忙隐瞒装病,逃了几节体修课,今年过年下山苦行,分发百姓衣物,你们偷偷留下两套改成单衣自己穿,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已经帮你们瞒了好多事了。” 说着戒嗔掉头要走,福满一掐福气大腿根,后者赶忙‘哎呦哎呦’叫痛,福满上前慌张道,“你看啊师弟,福气都快不行了,师傅们不是也经常教我们救人一命…呃然后怎么的就成浮屠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戒嗔无奈地摇头道,“师傅也说了很多次禅修课不是睡觉课,你们每次到了圆通大师的禅修课就睡得跟猪一样,哎~~” “戒嗔师弟,你行行好吧,哎呦哎呦…”福气越说越来劲,“我快痛死了。” 戒嗔一向是出了名的心地好,福满、福气二人一再央求,戒嗔也只得摇头叹气,给他们开了个方子嘱托道,“等下到了镇里,去药店抓这几味药,不会有大碍的,不过下次不许了。” “嘿嘿嘿,知道了!” “戒嗔师弟真是好人!” 说着二人渐行渐远,嘴里还不禁嘀咕着,“戒嗔师弟今年还不到十岁吧?怎么说话口吻好像师傅他们?” “不知道啊,他跟慧观两个都怪怪的,而且他的记性怎么那么好啊?去年八月装病不去上课的事我都忘记了,他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连日子都记得。” “也可能是我们逃掉的课太多自己记不清了吧,”福气捂着肚子不耐烦道,“管那么多干什么,快点走,疼死我了。” 这批小和尚随着福满、福气背影的消失,只剩下戒嗔一人在院门口驻足。 而慧观也终于缓步而来,奇怪的是,这个在戒嗔眼里,似乎永远没有不明之事的慧观,今天竟是耷着脑袋,似有心事一般。 自来到显通寺,二人彼此相识已近三年,这还当真是戒嗔头一次看到慧观有这副模样,一时间戒嗔不免觉得这个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变得陌生起来。 随着年纪的长大,戒嗔的思维也跟以往有了一点不同。 最近一段日子,他时不时的会问自己一些问题。 他真的了解慧观么? 为什么他在大家当中年纪最小,却懂得最多? 为什么各大师傅对他的态度都很不同? 为什么从来不见他用功,但经书中的内容他似乎比显通寺的四大班首还要熟? 他那天明明看到大师傅发现慧观脸上的油渍,可却假装没看到一般将脸扭了过去。 慧观为什么如此不同? 回首过往的三年里,戒嗔扪心自问,自己从慧观那里学来的东西,竟远比从显通寺学来得要多。 这三年来戒嗔的学习能力一直在进步,不论是禅修课,体修课,还是诵经、打坐、参禅等,戒嗔从开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的小有所成,他已经坐稳了前十名的位置。 可是慧观自始至终,都稳居第一,从未动摇过。而跟他位置同样未曾变过的则是久居第二,菩萨顶的道亮。 三年来的朝夕相处,让戒嗔觉得大家都好厉害,起初自己背不下来的经文,其他小和尚们都背得下来,他总是想着,若不是身旁有慧观帮衬自己,自己怕是要在最后边游荡了。 或许六岁时候懵懂的戒嗔不会觉得奇怪,但是九岁的他,已经隐隐觉察出哪里不对劲。 今日看着走过来的慧观,熟悉又陌生。 三年来形影不离,可是自己真的了解他么? 小孩的求知欲,让戒嗔对自己这位最好的朋友越来越好奇。 就好像人们总会想,既然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应该是那个最了解你的人才是。 戒嗔上前打招呼道,“早啊。” “…早。”慧观的情绪不高,回答的声音也很小。 “怎么这么慢啊,师兄弟们都已经走了,我们也快点。”说着戒嗔提起两个简单的包裹转身便走。 慧观微微愣了一愣,才拿起包裹答道,“哦…好。” 这次,是一个为期六日的户外苦行。 以往去台怀镇,说是下山,其实不过一刻钟的山路,可当真要下五台山,着实是一段崎岖难行的旅途。常人上下山少说也要一个日夜的功夫。 此番领队的是四大班首的后堂,无相大师。此人年纪五旬出头,四大班首之中仅长于首座梦空,其资历在显通寺这座近千年的古寺当中并不算高,可是便如同梦空一样,此人极具慧根,且天生骨骼奇特,不仅禅宗佛理背得滚瓜烂熟,且一身横练的筋骨,让其在同辈之中从无对手,除了梦空。 便是算上如今资历最老的一代,他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无相大师身材算得上魁梧,但并非都是肌肉,反而略有几分臃肿。那一对大大耳垂和突起的肚腩,倒真有几分神似佛家米勒。不过不同的是,此人不苟言笑。 跟着他带的队,这一行三十三个小和尚竟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走完了近五十里的山路,如今正在一处树荫下盘坐乘凉歇息。 无相回身,语出洪亮,“这一次,我们做的是佛家自古便有的苦行,你们有谁能告诉我,佛祖当年在伽耶城外菩提树下成佛前,曾做过什么样的苦行么?” 此言一出,很快便有人起身双掌合十道,“回师傅,当年佛祖舍弃世人看重的权势皇位,去到尼连禅河畔的树林中独修苦行,到最后,佛祖每七日只食一餐,一餐仅食七粒米,修行延续六年之久,穿树皮,睡牛粪,是为佛家至高至苦之修行,‘菩萨道’。” 回答的是菩萨顶的另外一个沙弥,如今已有十三岁大的法相。戒嗔看到他,脑袋里想到的是长年在体修课名列三甲,有时甚至可力压同门道亮的一号人物,不过可惜,慧观曾说过此人虽然用功,但过分墨守成规,缺乏变通的脑筋,所以在禅修课上始终排不进前十位。在上一次的综合考核中,法相是刚好压在戒嗔之上一位的第七位。 “嗯,”无相大师点点头,面上并无表情变化,“说得不错,佛祖舍弃世人最看重的权贵,选择了世人最不解的苦行,在当时的世人眼中,是极其愚蠢的,那大家觉得如何?” 无相大师视线在人群中一扫,看到了愁眉苦脸,搔首弄眉的小胖和尚福满。 “福满,有何疑虑,怎么不说出来?” 福满听到师傅点自己,便赶忙站起身施了佛礼开口道,“回师傅,弟子只是在想…七天才吃一顿,一顿只有七粒米,还坚持了六年?这…这要怎么活啊,要是我一天就饿死了。” 这时群僧中有人来了句,“所以你成不了佛啊!” “哈哈!…”此言一出,人群掀起一阵笑声。 这时又站起一名小沙弥,十一二岁的模样,小鼻子小眼,却有着一张大嘴,“佛祖有世人所没有的大智慧,在当时更是平常人所不能懂的,佛家有言,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然则,佛祖追求的佛理自然是正确的,便也不会有痛苦,世人所看到的不过是表象,佛祖感谢给予他逆境的众生,这便是佛祖的大胸襟与大智慧。” 这个貌不起眼的小沙弥是来自落佛寺的慧海,是最近一次考核中的第三名。思维敏捷,头脑灵活,善洞察细节,精辩合之术,一张大嘴常辩驳得连大师傅们也要头疼,自来到显通寺,他的考核名次从未跌落过前五,更是三甲的常客,只可惜…始终无缘前两名。 慧海小和尚说得头头是道,让众人也都不禁点头赞同。他的目光带着不屑瞥了眼福满,而后又暗含炫耀的意味对上了道亮的目光。 后者看到了慧海的挑衅味道,只是嗤鼻一笑,挪开目光放在了慧观的身上。 “这样的临场问题,都不会算在正式考核之中,而且四大班首的四位师傅们问的问题,如果真像法相、慧海回答得这般简单也就没意思了,这样的问题便好像是陷阱,自认为对的答案说出来往往会起到反效果,让大师傅们觉得泯然众矣,慧观…我在等你的答案啊。”这几年来的研习,道亮发现在显通寺接受的课程十分奇怪,师傅们似乎并不从自己身上期待正确的答案,而更多的是能使他们眼前一亮,别出心裁的答案。虽然不知道缘由,但道亮懂得适者生存,在这里便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在道亮看来,今天的慧观十分不同,平时眼睛里总是闪着灵光的他,今日里却是十分暗淡无彩。 就在道亮诧异的时候,另一个小和尚站起身来,是从刚才开始两只大眼珠就在滴流乱转的戒嗔。 “师傅,弟子有话要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外出修行 二 “哦?”无相看到起身问话的戒嗔,眼前一亮,笑道,“讲。” “佛祖当年所做的苦行,是如今天竺国未统一之前,佛祖所在迦毗罗卫国盛行的一种最高修行,佛家虽历史源远,但那个时候还不是什么大教大派,在当时,论影响力还远不及外来的‘萨满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流支派,便好像如今我们待在五台山上,人们说我们的五台山是中土四佛山之首,所以大家都信,但是也会有人不信啊,五台山上有,那么外边世界不信的会更多,比方说道士们就不会信佛…” “戒嗔师弟,你到底想说什么?”人群中有人质问道。 “嗯…弟子只是想说……”戒嗔深思了下道,“佛也好道也好,都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信仰,而信仰是需要人们去相信的,那么是不是说,如果没有人信,信仰也就不存在了呢?” “呃……”这一问,瞬间让场中人鸦雀无声,道亮皱起了眉头,慧观眼中微泛灵光。 无相也不禁一阵错愕,沉思一下方才点头道,“戒嗔说得有理,可是这与佛祖的苦行又有什么关系?” “佛祖苦行六载,在当时大多世人眼中,是不明智,是愚蠢的,可是在现在世人眼中,却有了很大变化,是因为相信佛家的人多了,而佛祖本身此番修行的实质,却并没有因为人们看法的改变而改变啊。”戒嗔答道。 福气听得一头雾水,推了推一旁的福满悄声道,“戒嗔师弟今天脑袋坏掉了么,怎么说话我都听不懂,喂…喂!…” 福满没有答他,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我猜戒嗔其实是想说…”这时候慧观的声音终于响起,“佛祖虽是拥有无穷智慧的,但是佛祖成佛前的六年苦行之举,未必就要得到后世人的认同,也不一定值得后辈僧侣的效仿,是么?” 戒嗔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下,引得了许多人的不满,便连此番带队后堂无相,眉宇间也略有阴霾,此刻暗不做声。 这里加上无相共是三十四名僧侣,心中对佛祖的崇拜是不可动摇,更不可被旁人践踏的,便是德高望重的无相大师,此刻心中也有了些许不悦。 戒嗔赶忙道,“弟子并无对佛祖不敬的意思,只是…佛祖那次的六年苦行,最终也是以失败告终的,后来在尼连禅河洗净身体,沐浴后接受了一个牧女供养的乳糜,才恢复了健康…” “戒嗔师弟此言差矣,”道亮注意到了无相眼神中的变化,见缝插针,当下站起身道,“佛家有言,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道亮顿了下继续道,“佛祖之所以将肉身置身于恶境,是为体验凡人之苦,是为大无畏的精神,我佛家经劫难方成事者,也有迹可循,《地藏菩萨本愿经》中心经典,即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有此觉悟者,方才可大彻大悟,便如地藏王菩萨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重誓,放弃成为佛陀的机会,甘愿于地府之中受苦受难,所以唯有拥有大智慧和大无畏精神的人,方才有摆脱肉身,超凡脱俗的机会。” 道亮的一席话,答得无懈可击,便连无相也不禁暗暗称赞连连点头。 “嗯…”戒嗔挠头道,“道亮师兄说的有道理,可是弟子觉得,佛家所讲修得正果,也并不是一定要后辈弟子们刻意受苦受难,只要一生多行善事,摒除佛家三毒,终有一日也可修得正果啊。” “你是想说佛家先辈的做法是错的?”菩萨顶的法相皱眉道。 “倒也不是,只是…”戒嗔深吐口气道,“佛教传入中土也有九百年了,我们从经书上知道佛家也要分大乘和小乘的,可其实我们所学的不过都是大乘佛法,大乘佛法主张说三世十方无数佛如同恒河沙粒,佛祖释迦摩尼是众佛中的一个。” “那又如何?”道亮饶有兴致地道。 “嗯…弟子喜好研究医药,所以对‘东方三圣’的‘药师佛’有些了解,药师佛成佛前行‘菩萨道’的时候,许了‘十二上愿’,每愿都是为了众生而许,拔众生苦,医众生病,成佛后依然坚持着同样的大愿,所以其实佛祖在做的事,并不是遥不可及,戒嗔也在很努力的帮人治病。”戒嗔点头道。 这话一出,众人一怔,道亮更是嗤之以鼻道,“戒嗔师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想说佛祖可以做到的事,你一样可以做到?哼,莫不是说你想告诉大家你有成佛的潜质?” 道亮的话如同给了大家一个方向,不少人用不屑的目光盯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戒嗔。 “呃…我……”戒嗔一时语塞,面上臊红。 无相知道戒嗔年小,难免说错话,正想给其台阶下将此事过去的时候,慧观忽然站起身摇头道,“非是如此。” “哦?慧观师弟你又要帮戒嗔师弟说话了么?在旁人危难之时伸以援手,的确是积德行善之举,怪不得师兄屡屡都要排在师弟后边了。”道亮惺惺作态,其实是在嘲讽戒嗔,也暗暗抒发自己长年排在第二位的不满。 听了这话,戒嗔暗暗地耷下脑袋。 “错,”慧观瞥了眼戒嗔,眉头一皱,而后用余光瞄着道亮道,“你与我的差距,远不止如此,或者说你与戒嗔的差距,也已经显现出来了。” “你…你说什么!?”道亮想不到慧观竟会当着无相大师的面直言数落,不但说自己远不及他,更将戒嗔比在了自己的上边。 慧观也不理他,当下接着道,“戒嗔的意思是说,如果三世十方佛陀如同恒河沙粒,那么就会有不止一种成佛之道,便好像释迦摩尼佛与药师佛就有两种成佛之道,那么恒河沙粒所代表的,说不定就是恒河沙粒一般多的成佛之道,对不对戒嗔师兄?” “呃…对。”戒嗔点头道,九岁的孩童头脑活泼,可惜语言能力始终有限,在这个年纪来说,其实戒嗔已经说得很不错了。那么八岁的慧观又是怎么回事… “戒嗔师兄,接下来请你自己解释给大家听吧。” 众人哑言,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年纪最小的慧观称别人为师兄。 坐下后的慧观不似初时那般木讷,而他之所以称戒嗔为师兄,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当真受教了。 “嗯…”戒嗔继续道,“弟子愚笨,慧观说得很对,而弟子后边的意思也绝非将自己比作佛陀,弟子只是想说,佛祖的六年苦行的确是需要大无畏的精神,可是这种精神和做这种苦行的觉悟,弟子认为实在太难太难,如果这就是修行者在修行路上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绝大多数修行者会望而怯步,甚至会打消修行的念头,如果是这样,对佛家的度化众生,招揽弟子是很不好的,可如果像慧观刚刚所说的,有恒河沙粒那么多的修佛之道的话,便会不同了。” 无相眉宇大开,颇有豁然开朗的意思。 戒嗔继续道,“像福满师兄刚刚说的,如果要他做那样的修行,说不定第一天就会饿死,这不是太冤枉了么?可是这不能说明他就找不到他的成佛之道啊,我们佛家的弥勒佛当年也曾幻化成一个大肚子的胖和尚,下凡间来度化弟子,后来人们按照这个和尚的体态雕塑出了大肚弥勒佛…” “大肚?我知道!…”福满听到说自己,马上醒来笑道,“是布袋和尚!” 戒嗔点点头道,“所以弟子只是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我们只要找到自己的佛道,虽然比不了佛祖们,但还是可以做一些事的,就好像‘药师佛’是可以治众生的贪、嗔、痴的医师,而弟子可以给身边的人治感冒、发烧、拉肚子一样。” 福气的脸不知觉间热了起来,半耷下头。 终于没了辩论,大家都陷入了沉思,竟也包括后堂无相大师。 无相大师一惊方才发现自己走了神赶忙给众弟子打哈哈道,“好,大家说的都很好,其实佛家真理也要靠大家自己去多想,多顿悟,不过…” 无相是一个肩宽背后,体态粗壮之人,当下指着太阳道,“食有时,你们还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现在已经到了辰时,是朝食之时,拿出你们包裹里的干粮,填饱肚子以后,我们还有别的课业要做。” “吃饭喽!!~~”听了这话,大家都开心不已,尤其是福满、福气。 无相把脸别了过去,长出一口气心头忖道,“现在的孩子真不得了,也不愧是由五台山上三百余间寺院所精挑细选出的精英,这么小就这么禅了…连我都被绕进去了,下次还是让梦空、圆通他们带吧。” 慧观与戒嗔拿出干粮,在一起就着清水吃了起来。 戒嗔还笑道,“谢谢你啊慧观,刚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慧观盯着戒嗔道,“也要谢谢你,你又让我受教了。” 戒嗔没能听出慧观言辞间的深意,只是咬口馒头道,“慧观你说的好好啊,表达得那么清楚。” “你已经很不错了,等你长大了一定说得更好。” “哈哈,你还没我大呢,”戒嗔就着清水咽下馒头疑道,“不过慧观啊,你怎么那么了解我?我都觉得自己没说明白,你却听出来了。” “了解么?”慧观的神情一变,阴郁下来道,“我还不了解你…还不够了解,真希望能再多点时间,较之以往,可能不过是一个午睡的时间,可是…为什么不肯给我……” “嗯?慧观你又在念叨什么啊?话说你今天很不对劲啊,是不是病了?”说着戒嗔把手指搭在了慧观的小腕上号起脉来,“咦,没事啊,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么?” 慧观盯着戒嗔的眼睛几乎是直愣愣的,灵光乍现泛滥,可是最后还是颔首摇头道,“不行啊,不管怎么试…还是看不透你…” “慧观,你到底怎么了?”戒嗔皱起了眉头,在众僧侣休息的山脚处,有一批服饰怪异的人正往上山的路上走,戒嗔碰了碰慧观道,“哎?慧观,你快看快看,那些人好怪啊,怎么他们也没头发的?也是和尚么?可是怎么跟我们不同,是五台山外边的和尚吗?” 戒嗔看到的,是一批身着红布僧袍,与戒嗔平时所见到的袈裟和法衣不同,那是一袭长至脚踝的褐色布衣,再由红布包裹一个肩膀,遮盖大半褐衣,这些人中也有数人带着奇怪的黄法帽。在戒嗔看来,形状好像是大公鸡的鸡冠,十分滑稽有趣。 可是在一旁拿着馒头刚要塞进嘴里的慧观却怔住了,握着馒头的手僵在了半空,最终还是没能塞进嘴里。 那两只眼睛黯淡无光,脑袋也慢慢耷下。 口中喃喃…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无相的目光同样扫到了这些外来的僧侣,惊道,“怎会是他们?” 这批外来的僧人,来者不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远道僧人 一 中原土地,若要论及极北疆土,除了桀燕帝刘守光所处的燕地以及晋王李存勖所在的晋地,在歧王李茂贞所处的歧地以北,仍有一处藩镇势力,可是寻常百姓谈及中原疆土,或常常将其遗忘,只因这里的藩王,是被任命于此的原鲜卑氏族众部当中,最为强盛的拓跋一部,称王至今还不足三十年。 当年黄巢起义,唐朝廷陷于危难境地,无奈之下,借由黄巢残暴之说,令世人发指,号召天下各民族势力奋起响应。而其中李克用父子所率领的沙陀人,朱邪一氏大展拳脚,得朝廷赐封藩王,更得李姓。 有此殊荣的,还有另一股势力… 由党项族八部当中最强盛的平夏部首领,拓跋思恭率领的定难军,在镇压黄巢起义中大显神威,后得李姓,被封爵夏国公,拜定难节度使,得银、夏、绥、宥四州,在中原的西北方以夏州为中心建立起自己独有的割据势力。 虽然名义上是为中土藩镇势力之一,可是实际上,这里更像是拓跋人的私人领地。大多改姓为李的他们,依旧过着少数民族的游牧生活,与中土其他藩镇势力或是契丹都甚少摩擦,顾着自己的土地,稳定的发展。 乾宁二年(公元895年)拓跋思恭猝,由其后人即位。传位至今,现在的定难节度使是名为李仁福的人,此人不知其世家,只知早时为夏国公拓跋思恭弟弟,拓跋思敬的一名偏将,辗转至今,竟成藩王。 夏州这里很少招惹是非,开平四年(公元910年)时,歧王李茂贞与晋王李存勖曾合兵五万围夏州,后梁太祖朱温派兵方才解救。 这个夏州之地为中土西北边壤之处,不是何战略要地。不仅如此,夏州拒不与任何藩镇同盟,只是归顺当朝政权。唐未亡时,听命唐廷,唐亡后,听命大梁。这种行径或可叫趋炎附势,或可叫卧薪尝胆,究竟为何,日后可见分晓。 鲜卑人的历史源远流长,而拓跋一脉,在这条看不到源头的历史线上,逐渐演变成既是鲜卑族,中部鲜卑的拓跋部落,亦是党项族八部众最强盛的一个分支。 至于究竟为何,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 这就好比我们是炎黄子孙,但我们自称是汉人; 如今他们的祖先是鲜卑人,但他们自称是党项人。 今日的夏州城内,有着一个稀客 道士。 在拓跋人的历史长河中,他们出现过两种宗教, 萨满教与佛教。 如今外来的道士,在引起他们内心排挤的同时, 也难免地,夹带着丝丝好奇。 这个道士的不远处有一头毛驴,在草堆前吃草,而道士已经喝得醉醺醺,蹲在酒馆门口的台阶上摆弄着手中的葫芦。 门前有好事者,三言两语在议论着闲话,“这个人是疯子吧?” “我前日来他就醉在这了,谁知道他究竟来多久了?” “已经七天了,那天我来喝酒他进来的,这身装束咱们这里本来就少见,所以我印象很深的。” “可是不久前也来过一个和他装束差不多的,听说这就是中土的道士。” “道士吗?可是他和上一个可差得太远了,那个道士威风得很咧,好像节度使大人还亲自接见他了,你们看看这个,都醉成一滩泥巴了。” 这个时候,店小二跑了出来,看到半蹲半躺在地的道士,无奈地摇了摇头,俯下身道,“客官啊,您的盘缠都花光了,总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您在哪里修行,打算什么时候走?” “走…走?”道士醉醺醺地扬起头,不管如何风尘仆仆,烂醉如泥,那皮肤上仍旧细腻无瑕,长发有些脏乱,但是鹤骨仙风犹存,此人竟是无忧子傅灵松。 “是啊,应该快要走了…大概是今天吧……” “哎…客官啊,掌柜的说了,您在这里花了不少银两,这两日欠的酒钱就免了,再给您的酒葫芦打满,您就快些上路吧。”经过七日七夜的相处,店小二已经把眼前这个酒鬼道士认作了祖宗。 “不…不急……”傅灵松眯眼醉笑道,“贫…贫道还没喝够,只差最后一顿酒了,就…就差这一顿,嘿嘿……” 店小二抓耳挠腮的快被逼疯了,好言再劝道,“那我跟掌柜的商量商量,再给您摆桌酒肉,您吃好了就走?” 其实这家店铺能对傅灵松如此客气,多少有些不同寻常的原因。 首先,道士在夏州及其少见,掌柜的和店小二对这路人摸不清深浅, 其次,之前夏州曾来过一名道士,这名道士在夏州闹起了不小的风波,连现任的节度使,李仁福都亲自迎接。 故此,掌柜的十分不愿得罪这紧随其后而来的又一个道士。 傅灵松笑了笑,醉醺醺地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道,“谢…谢谢你啊,不过用…用…用不着,一会儿…就会…嗝!~会有人请我,你…你忙去吧…”说着傅灵松“咚”地一声趴在地上,也不知是又睡了过去,还是跌晕了过去。 “客官,客官…”店小二见没了动静,站起来挠了挠头满面的愁容,“这…这可怎么办啊。” 门前此时就有好事者上去搭话道,“小二哥,这怎么回事啊,他说还有人请他?” “哎,可别提了,这客官来了七天,每天就是喝酒吃肉,咱家的陈酿是远近闻名的,喝个三大碗,再状的汉子也得睡几个时辰,起来再缓个三两天才会好,可是这个祖宗,肉就不说了,单是这酒每天自己要喝四五坛,晚上就在咱馆里最好的房间休息,这一来二去,第五天就把盘缠花没了,在这门口已经快两天了,倒是有人看他可怜给他银子,可他就是分文不要,说什么等人请,可是他一点菜就是上等酒席,还得要最好的陈酿,平常人谁请得起啊,但他总在这店门口趴着,也影响咱做生意不是?” “四五坛?我的亲娘啊,那不是得三十碗?” “那这可是奇人啊,你要是赶他走,说不定会遭报应的。” “他是打哪来啊?” 店小二听了想了想答道,“咱酒馆人多嘴杂,他这身穿着还惹眼,我就听守门的衙役说,他好像是打雪山党项族那边来的。” “啊?大雪山那边?” “嗯,可能是。”店小二点头道。 “哈哈,小二哥,你们店家摊上这样的顾客,正头疼呢吧?” “这还不算呢…”店小二摇了摇头指着店里一处桌椅道,“你们看到那边的客人了吗?” 顺着店小二的手指望去,那是一张坐着一人的桌子,桌子上很空,只有几坛酒,一只碗,一盘花生米,和一柄佩剑。自酌自饮的客人,是一位气质儒雅的儒生,其面容消瘦,附有一层胡茬,发丝有些蓬乱和污垢,眼神迷离没有焦点,显得十分迷茫。儒生样貌的公子一只手在桌子上摸了几次方才抓住酒坛坛嘴,往碗里倒酒。那消瘦细弱的手臂,似乎使不出力气,使得酒碗虽满了,却也溅在了他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衫上,浸湿了数处。 这位儒生两腮塌陷,已经瘦得有些不健康了,病怏怏的在那里喝酒,面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尽是悲伤气息,让人看了便心生难过。 大多数人猜测,这十有是哪个不得志的念书人。 读书人与习武人佩剑的差别,就是文人佩剑是象征风雅的配饰,且配有剑穗,而武将佩剑象征御敌兵器,无有剑穗。 而这位病怏怏,面上附着满满胡茬的儒生,佩戴的就是有剑穗的文人宝剑。 好事者问店小二道,“这人怎么了,无非是哪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呗,在乱世里不受重用。” 店小二摇摇头道,“那些跟咱有什么关系,你可知道他在这已经喝了几天了?” “几天?” “八天了!”店小二伸手比划着,“比这位祖宗还多出了一天,不过他不点肉,连下酒菜都没有,每天就是几碟花生米,然后喝个没完,这一天也得差不多两坛子酒伺候着,晚上打烊了叫他,他就往桌子上扔一吊钱,也不让人打扰,趴在桌子上一睡就是一宿,第二天醒来接着喝,咱当家的掌柜都头疼,生怕他哪天喝死在店里。” “嗯…有道理啊,看他的样子病病殃殃的,每天不吃东西就这么喝,说不上哪天就真过去了。” “这中土人是怪,咱们拓跋人可没有这样的怪胎嘞。” “不过你们得承认,以前咱总是说中原人酒量跟咱们比差得太远,今天也是真见到能喝的了。” “嗯…你说的也有理。” 两个酒鬼再怎么好看,也不会吸引众人看上一天。 人群渐渐地也就散去了。 店小二无能为力,抬步走进酒馆店门,可是这时候,那张阴郁的桌子处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叫门口那位道兄进来吧,小生请他饮酒。” 店小二忙转头朝四周望了望,声音似乎是从儒生那边传过来的,可是他已经醉生梦死,小二悄步上前,猫腰确认道,“客官,您刚刚说…” “把门口的道兄叫进来。”儒生双肘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倒满酒道。 “哎哎!是!”店小二心道神了,还真有人请他喝酒,才欲转身出门的他,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和浓浓的酒气,身体也沉了一沉。 就在店小二诧异的时候,傅灵松的声音已经在他的耳边响起,“怎么样,贫道就说有人会请的吧,嘿嘿…”道士拄着店小二的身躯,踉跄地坐在了椅子上,对小二半眯眼道,“跟前几日一样,上等酒席两桌,快,快去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远道僧人 二 “呃…客官,怎么要两桌啊?”店小二狐疑。 “废话,你没看见今天两个人吗?”傅灵松盯着儒生笑道,说得十分仗义豪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顿饭是他请的。 “呃…这……”店小二为难地看着一旁的儒生,后者低头喝酒,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店家按照道士的意思去做。 “那好嘞!上等酒席两桌!”店小二心领神会,赶忙传菜,边走还不禁一步三回头地心头忖着,“咱家的这一桌酒席,便是饿鬼也能喂饱四五人,他们两个也算不得壮汉,竟要两桌…不过这位祖宗的饭量我倒是见识过的……” 店小二离开了,给桌子上加了只酒碗,傅灵松也不客气,拿起酒坛就给自己斟满了,醉醺醺地眯起眼睛敬道,“小子你…呃,不对,施主今日慷慨解囊,破费请贫道吃顿饱饭,贫道先干为敬,你自便哈。” 说着傅灵松“咕咚咕咚”饮尽一大碗酒。 儒生的视线透过自己额前散乱的长发,盯在傅灵松的脸上皱眉心道,“你这也算化缘?” 儒生在这家酒家一饮八日,桌前了无生气,店小二除了听到儒生点酒,便未从他嘴里多听过一个字。可今日不同,道士的嘴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一会儿催催菜,一会儿大致酒辞,倒是使得这张死寂的桌子上多了不少生气。 儒生也不说话,依旧像几日来一样喝着自己的小酒,偶尔视线会搭在傅灵松的身上审视一番。 傅灵松在店家门前蹲着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酉时了,如今被请到酒馆里,二人饮下五坛陈酿,桌上的凉菜热菜,被傅灵松一人吃去近半,而儒生连一筷都未动过。 此时,已到了亥时,酒馆里没了人,只剩下准备打烊的小二。然而面对这两个无可奈何的人,店小二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说,“两位客官,店里要打烊了,您们二位还有什么吩咐?” 反正店小二知道这两个人不会走,索性也不问了。 “嗝!~”傅灵松拍了拍肚皮,朝着小二打的酒嗝尽是酒味,险些把其熏晕过去,傅灵松道,“小二…嘿嘿,小二哥,麻烦你把另外一桌酒席给贫道包…包好,贫道要留着路上吃。” 小二闻言惊道,“祖宗,您终于要走了吗!?” “啊?”傅灵松一愣道,“怎么你不舍得吗?那贫道再留几日好了…” “呃…不是不是,我这就去给您包,这就去这就去…”说着店小二转头就要走,却被傅灵松一把拉住,小二怔道,“祖宗,您还有什么吩咐?” 傅灵松打嗝醉笑道,“再给这位客官准备间上好的客房,哪能总让人睡桌子呢,麻烦小二哥你再从掌柜那给贫道赊五两银子,记在这位兄台的账上,贫道路上需要…嗝!~要盘缠买酒啊,嘿嘿……” “这…”店小二再次无奈地看看儒生,儒生头也不抬,也不言语,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店小二,小二明白,赶忙道,“是…是,小的这就去。” 终于,酒家只剩下这两个人,一个儒生,一个道士。 “阁下有话大可直说,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儒生道。 “哈哈,你终于说话了,还以为你是哑巴来的。”傅灵松大笑道。 儒生面色不变道,“道兄身上未曾佩戴法器灵符,想必该是北方道士,北派道法注重内家修为,酒能散气而肉能阻气,可道兄行径大反其道,终日暴饮暴食,酒量之大,却未呕半次,倒是让小生十分费解,还望赐教。” “哦?”傅灵松面上没了笑意,多了几分正经,半眯的双眼也缓缓张开,道,“兄台想请教什么?” “道兄如此不拘小节,且年纪不大,却有这样的内家修为,想必放眼中原,也难出十人,来这拓跋氏夏州之地,不会只是饮酒吧?” “嘿嘿,想不到你这人倒是有好奇心,我还未开口问你,你已先发问了,有意思,有意思。”说着傅灵松将大碗酒水倒入腹中。 儒生闻言微微一怔,而后自嘲地笑了笑,“是么?失礼了,道兄若不想回答,全当小生没问吧。”言罢也自饮一碗。 傅灵松放下酒碗擦了擦嘴角,答道,“贫道来夏州纯属路过,在路上看到喜好的酒水和有趣的人,便小留了几天。” “从大雪山回来?”儒生随口问道。 “嗯,闲游至此。” 儒生抿了抿碗中酒水,道,“道兄晚我一日至此,又说有有趣的人,应是指小生吧,不知道兄有何贵干?” “那日贫道来此填酒水,遇到公子,见公子年岁不大,气宇轩昂,却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便留下看一看。”傅灵松嗤笑道。 “哼,道兄莫不是有何怪癖吧?”儒生打趣的口吻。 ……… “哈哈~~”二人顿了顿,皆是一阵大笑。 傅灵松继续道,“贫道这一留,发现公子数日连饮,作息紊乱,不食油盐饭菜,八日下来也无大恙,身材如此瘦弱,你若不得道家心法便是有深厚的内力护体,单论这股内力,怕是普天之下也无人可出其右,像公子这样的高人,怎会在这夏州醉酒?施主究竟何方神圣啊?” 儒生的酒碗僵在了手上,半晌后方才放下酒碗,仰面抬头,视线跃过窗帘望向星空,“我是谁…不知道,宛如这夜下星象,万万千千,捋不出头绪,才耐人寻味。” “公子以星象比作人,是否有些牵强?”傅灵松道。 “哦?”儒生挑眉道,“这观星术,以星喻人,不是你道家自古流传的么?” “这话公子说得对也不对。” “怎讲?”儒生饶有兴致。 “阴阳五行,占星卜卦,都是在祖宗留下的‘易经’中钻研参透而来,取天地万象集祖师老庄智慧,方有后世道家,”傅灵松拄着腮帮,用筷子拨弄碗中酒水,打散倒影,继续道,“那时道家初成,出现了一少部分对阴阳五行,占星卜卦特别热衷的人,到了战国末期,这股人脱离道家自立门户…” “道兄说的可是阴阳学派?” “不错,要说这阴阳家的创始人邹衍,他与你们这帮儒生倒还颇有渊源。” “哦?”儒生来了兴致,“小生洗耳恭听。” “邹衍本是先学的儒术,后攻阴阳五行,而到了汉朝董仲舒那里,他将邹衍的阴阳五行学说与儒家显学相结合,之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阴阳家方才就此绝迹,而久而久之,阴阳家留下的学术之后又重新被归纳入道家学派,”傅灵松顿了顿再道,“所以道家学派里其实分枝分叶,不尽相同。” “原来如此,”儒生的面色变了变,“那么道兄为何不喜欢小生的以星喻人一说?” “老子的道德经当中有言:天地长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引用完老子的话,傅灵松再道,“天地是永恒的,它能永恒不坠,是因为它供万物生灵栖身,它是和谐平衡的,正因为如此,天地方才能永世长存;天上的星星随天地万古不变,然而人则不一样,在沧海桑田之中,百年不过江河水滴,不值一提。” “道兄错了,”听了这话,儒生伸手打断道,“道兄刚刚的言论分明是断章取义且妄自揣测,当年道家祖师老子说这话的时候,正是以天地喻人,这句话的真谛也与道兄所言大相径庭,它所说的是指当一个人肯舍己为人时,他才是永世长存,死而不亡的。” “哦?说得有理呢,看来贫道数十载的研习道家经典,还不如公子这位儒家小生扎实,”傅灵松自嘲了一下,眼神一变再盯着儒生正色道,“如此既是说,人要多行善事,积累善德,方才死而不亡,那么请问公子,何为大德?” 儒生听了思索了一下,眉头霍地皱起,淡道,“还请赐教。”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此乃谦下之德也。”此一番话,掷地有声。 二人同时没了言语,酒馆内寂静无声。 半晌后,儒生才缓缓拿起酒碗,饮了一口而后道,“我辈祖师孔老夫子,求学时曾受教于道家老子,问其何为大德,老子以此作答,不知道兄今日刻意出言引我至此,到底是什么意思?” 酒馆内的气氛,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哈!~”傅灵松饮尽一大碗酒水,擦了擦嘴角道,“公子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连儒道两家经典也都烂熟于胸,既如此,该不是不明是非道理之人。” “道兄刚刚说道家学派分枝分叶,那么…”儒生摆弄着酒碗,眼神中闪过异样的神采,盯上了傅灵松道,“敢问道兄是哪一枝哪一叶?” 傅灵松对上了儒生的眼神,竟是忽地背脊一凉,渗出许多汗水,浸湿衣裳,暗道这是何等的气势啊。 “哦对了,真是失礼,”傅灵松故作轻松道,“贫道修的是庄子的逍遥道法。” “逍遥道么…”儒生的似乎没了从开始时那般礼待他人的耐心,眼神中闪过冰冷,“庄周梦蝶,后世千年传颂,皆知庄子主张修身养性,清静无为,顺应自然,追求精神逍遥无待,终其一生过着田园隐居的生活,可是道兄似乎并不打算无为无欲呢。” “哈哈哈!!~~~”儒生的言论,惹来了傅灵松的一阵大笑,“今次换做公子妄自揣测了。” 儒生皱了皱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远道僧人 三 傅灵松继而道,“无为者,需有大智慧,参透‘玄同’奥义,方才可明白万物万事皆是虚幻,其意为无,为空,为大为小,皆是无,是空。” “世人做多做大,执着有相,是有为者,是‘离道者’…” “而依道修行,不执着有相,小做少做,损之又损,以至于无,此乃通过后天之无回归大道者,是为无为之‘行道者’。” “与玄同体,即便做大做多,也明白一切皆无常,皆虚幻空,为不可得;也即‘为而无为’。” 傅灵松坐直身体道,“所以无为于我这等‘行道者’而言,是小做少做,却要做到点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儒生病怏怏的样子一扫而空,细长的五指抓上了剑套。 “贫道不过是个闲游道人,终年无事喜好四处走走,这两年去了好多地方,其中便有渤海之滨,大雪山,这夏州,以及…”傅灵松忽地发难,运起周身真气,一掌打在酒坛之上,“三仙岛啊!” 傅灵松全力一掌,坛身丝毫未损,可是其中的酒水应声飞出,在半悬空中纷落成无数偌大酒滴。 “水遁,醉仙问路!” 水滴有了方向,打向儒生,后者虽惊不忙,剑不出鞘横于身前,虽是有些许怒意,却依旧彬彬有礼不失风度,“道兄是醉了吧?” 儒生握剑之手五指翻转,剑身旋转舞动,酒滴虽密,却未有丝毫溅在儒生衣衫之上。 “公子这么好的身手,真的甘心如此默默无闻度过一生?”傅灵松拾起身旁他连日用来赶驴的木棍直取儒生。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儒生见了木棍眉头一皱,剑不出鞘,以剑身与傅灵松插招换式斗在一处道,“如今天子诸侯斗得昏天暗地,乱世已成定局,道兄身为出家人,为何会执着于如此世俗凡事?莫不是想度化小生做什么拯救苍生的大梦吧?” “尘世的事,时而虚幻,时而真实,公子又怎么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沉迷在虚幻的梦里,还是真实的生命中呢?”傅灵松道。 儒生道,“吾日三省吾生,自知何实何虚,梦既是梦,做得再久也要醒来!”儒生剑法精妙,暗暗运气内劲打掉傅灵松的木棍,手松长剑再握紧剑身,直拳一挥,傅灵松双臂抵挡被迫退数步。 如此轻易,连儒生也微怔了一下。 “咳咳…庄周,咳,庄周梦蝶…”傅灵松缓解了下胸前起伏道,“不知是庄周做梦化为蝴蝶,还是蝴蝶入眠变作庄周,公子一醉便醉了八日,又哪来的三省吾身?” “…你身上有伤?”儒生别剑身后皱眉道。 “咳咳…”傅灵松边摆手边道,“不碍事的,一些…咳咳,一些旧伤了。” 儒生收气内敛,淡道,“道兄内家修为深厚,若是全盛时候,小生愿与道兄切磋一二,可是如今,君子不可乘人之危。” “公子…咳,公子过谦了,”傅灵松连续吐纳数次,终于平复了胸前起伏,大喘口气道,“贫道虽非什么世外高人,但也绝非不知深浅,刚刚的接触,已知公子的造化更胜贫道之前所想,这也更印证了贫道在对多年前‘三仙岛’变故的猜想。”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儒生的眉头皱起,转身要走。 “‘灭罡诛煞’五部当中,近年来连‘食尸奴’都已重现江湖,可唯有月影一氏至今都还是一个谜团,月影宫究竟坐落在哪里让整个江湖的人都摸不着头脑…”傅灵松的话,让儒生的脚步顿了下来,前者继续道,“可是机缘巧合,贫道无心插柳,却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其实月影宫根本不在中原,似乎与‘三仙岛’颇近,数年前遭遇宫变,又不知何缘由与‘岛中仙人’发生争端,可本该衰败甚至灭亡的‘月影宫’却安然无恙,赶走了‘影氏’的叛徒并平息了岛主的震怒,这一切只凭‘灭罡诛煞’五部之一是绝对做不到的…” 傅灵松盯着儒生的背影意味深长,“…定是有高人相助。” 以儒生为中心,散发出让人全身汗毛直立的阴森气息,儒生侧目回首,冷道,“你虽然疯癫,却绝不糊涂,看似一切淡然,却也好多管闲事,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打‘月影宫’的主意,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想搞什么名堂,但我没兴趣,我今天不杀你,快去养好你的伤,否则你连迫我拔剑的资格都没有,告辞了。” 儒生再不愿做多纠缠,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消失在这个他连饮八日的酒馆里。 “终于以‘我’自居,不说‘小生’了么?”傅灵松望着儒生消失的方向,碎碎念叨。 傅灵松不再纠缠,二人此次谈话虽然玄妙,但其实傅灵松对眼前儒生的底细还所知甚少,可说是猜蒙参半。不过单从这儒生的能耐来看,傅灵松深知此人不可逼得太紧,否则十分危险。 “噗咚!!”傅灵松松了一口气,忽地瘫坐在长椅上连连喘着粗气,望着自己的一双腿,自嘲地笑道。 “…嘿…嘿嘿…跟这个人说话,连贫道也腿抖了么…” 傅灵松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这个人,亦正亦邪,他的眉宇中是道不尽的怨悔愁容,眼神迷离,以酒醉逃避心魔,有心远离世事,却无奈身有绝世神通,此人不能完全放纵,却更不能过多得罪,若是刚刚当真惹急了他,剑锋出鞘贫道怕是已命不保夕…但是又该怎么办呢?” “烦啊,烦死了!”傅灵松两只手抓挠着长发,“师傅当初偏偏让我这个爱管闲事的人修习‘逍遥道法’,这不是强人所难么,要怎么参透‘玄同’奥妙,达到‘无为’真谛啊…烦死了!~” 正当傅灵松打算借着桌上的酒菜,自己再独饮一会儿的时候。无有他人的酒馆内却飘来这样一抹声音。 “老友,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傅灵松举杯的手忽地僵住了,便连对阵儒生也泰然自若的他,却在一瞬间面容僵了下来,当下起身,双眼赤红,有金色当中,扫视一圈沉道,“是谁?” “呵呵,老友,我倒是也想出来跟你见一见,可惜我现在身处千里之外,无法现身相见呢。” “千里传音!?”傅灵松一愣,如果是真的,这是一种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的能力,使用它,可以于千里之外与人直言交谈,但…这也意味着使用者需有让人匪夷所思的内力,在无忧子傅灵松这四十载的时光中,仅知一人有这样的能耐…便是他的师傅,纯阳真人,吕洞宾。 “到底…到底是谁?凡人不该有这个能耐…”傅灵松,懵了。 “老友,我的时间不多了,当年与你的约定,怕是履行不到最后,在剩下的这段时间里,我要见你一面,灾星一事,是灭是留,还请容我两天,等你到了,我自然会给你答复。” 声音停了,傅灵松僵在了原地。 这个看似终日喝酒无所事事的无忧道长,看来他费心参与的事情,还当真不少。 “原来是你啊…”傅灵松回味了一下刚刚他听到的内容,之后却又道出了一句十分矛盾的疑问,“你…到底是谁?” 已无人答他,只留下傅灵松一人怔怔地坐在远处,脑袋中闪过无数思绪。 过了不知多久,他方才拾起酒碗,一饮而尽,拿好店家给他打包好的干粮酒肉,出门牵出他的专属坐骑,一只驴,把包裹扛在肩上,骑驴漫游在黑夜之中。 “好烦啊…真的好烦……” 抛开莫名其妙,不知在忙些什么的无忧子傅灵松不谈,在另一边… 由后堂大师无相和三十三名小沙弥组成的苦行小队,此番日行百里路,饮清河水,食布施之粮,每个孩子都是一身的疲惫,最惨的是平时胃口极大的福满和福气,二人均瘦了一圈。 今天已是这次为期六日苦行的最后一日… 夜已深,众僧侣明日一早便可返山,孩童本就贪睡,加之数日来精疲体乏,众沙弥早早休息,可是… 慧观没有,他一双清澈如天河泉水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夜上星空,怔怔出神。 “出来吧。” 长夜漫漫,睡不着觉的,并不只是他一个… 只不过,来者不是他的好朋友,而是一个罕有接触的不速之客, 菩萨顶的道亮。 道亮的身影从树后闪出,面容阴沉地盯着慧观。 慧观叹了口气,缓身转过头望着前者淡道,“有什么事吗?” 道亮皱起了眉头,年长慧观六岁的他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显通寺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哦?什么意思?”慧观故作不解。 “少装模作样了!”道亮大手一挥道,“堂堂显通寺,即使坐落于深山之中,在河东也是声名在外的,究竟为何将仅有的一个名额交给你这种年纪的沙弥?你对佛家经典的见解和认知含量远远超过任何其他同辈弟子,便是老一辈的大师们也要望你项背,起初我以为是作为东道主的显通寺有意偏袒本寺弟子,给你漏题,可是几年下来,发现你确有真材实料,但对于一个只有八岁的毛孩,这是不可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远道僧人 三 慧观面不改色,道,“对排名而起的贪念,久不能胜而气急败坏所起的嗔念,对第一名这种殊荣再起痴念,你早有不满,心灵远不如戒嗔纯洁,这就是凡间的寻常孩童吗?” “听不懂你鬼话连篇!”道亮的确有些气急败坏,挥手示意前者闭嘴,再紧握双拳道,“我背负着菩萨顶众师傅们的期望,终日埋身在佛经禅理中,同辈弟子当中,没人会比我更精通禅学,绝不可能!师傅说我的筋骨体魄百年难遇,我有很好的前景,可是你…你像须弥山一样横在我身前,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慧观没有答他,反而把身躯扭向一旁,“须弥山之于芥子,这个典故你不会不知道,而佛经禅理,是用心去学习,而非用头脑去铭记,成为你炫耀的资本,便是没有我,此番‘百僧齐会’最终能得到远行资格的,也绝非会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道亮眉宇间闪过怒意,“是你那个好朋友戒嗔?” “戒嗔之慧根,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他对新鲜事物的认识和掌握,比任何人都要强,他的见解也很独到,虽然就算是朝夕相处,但我最终也没办法看透他这个家伙…”慧观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对向道亮道,“你是想在这里对我出手,来一探究竟,我这个只有八岁的小孩是怎么通过体修课,排在你之上的么?” 闻言道亮一怔,他确有此意,如今被慧观看透,难免诧异。 “放弃吧,不会有意义的,”慧观摇了摇头转过身去道,“若果是真的,你便不是我对手,会再次吃瘪,心里愁绪得不到丝毫平复,就算是假的,你在这里打伤同门,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收场。” 道亮在慧观面前,原有的聪明和自信被践踏得丝毫不剩,原本年少却有心机的他,到底还是失去了冷静。 “不管怎样,我也要会一会你!”道亮单脚猛蹬踏地,蓄势待发,以猎豹一般的速度疾驰而来,拳脚相向。 与此同时,一个更加灵敏迅速的人影赶到二者中央,一条有力的臂膀硬生生地拦截住了道亮的拳锋。 道亮面色更暗,“法相,你干什么?” 来者正是道亮的同门,来自‘菩萨顶’的法相。 “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在干什么?” 法相年纪短了道亮一岁,但身量却丝毫不矮,体格虽然还没发育完全,但是看似细弱的身材里却充满着力量,他猛一用力迫退了道亮。 “我是你师兄,你对我出手?”道亮皱起了眉头。 “就因为你是我的同门,我不能让你辱了‘菩萨顶’的清誉。”法相出言强硬。 “你忘了师傅给予的厚望了吗!?你得不到第一,但我本可以!都是这个小子,他绝不对劲,我今天一定要会一会他!” “虽然我天资有限,但也不会忘记师傅的教诲,我也想赢,可绝不是通过这种方式!” 二人一言不合,插招换式已斗在一处,而这两个十三四岁孩子的身手,若是让旁人看了,必会大跌眼界。 这么厉害的身手,实在很难想象是出自这个年纪。 “哈哈,有趣有趣!”一个身影跳下树来,小鼻子小眼,一张醒目的大嘴,赫然竟是‘落佛寺’的慧海,“道亮师兄,你因为嫉妒小慧观在这里以大欺小可不太好啊!法相你能够及时出手相救,当真值得表扬。” “你来这里干什么?”道亮、法相异口同声。 “道亮师兄,苦行开始之日的那次辩论之后,我就看出了你心中有所不满,可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极端,居然趁大家就寝时来袭击年岁最小的慧观师弟,还好有法相师兄出手制止,这件事可大可小,我觉得…有必要让无相大师知道一下呢。”慧海皮笑肉不笑,眯着那双小眼睛道。 “你想威胁我!?”道亮盛怒。 “有法相师弟可做见证,而且你不会想在这里也跟我动武吧?我知道动起手来我绝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有法相师兄在这里,合我二人之力,你毫无胜算。” 道亮稍微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如今尴尬无理的状况,瞥了眼法相道,“你该不会真的和他一伙吧?” 法相沉默了下,而后道,“我不会帮任何人,只是要制止你的不当行为。” “听到了?跳梁小丑,你也是我要教训的对象!”道亮恶狠狠地盯着慧海。 慧海也收起了笑脸,哼声道,“不要太小看我,你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头,我也早就看不顺眼了。”摆好架势,慧海毫不示弱。 “闹够了。” 简短,安静的三个字。 三个人同时转首,望见了十分诡异的场景。 慧观在三人视线当中不知为何显得十分虚幻,高大。 渐渐引三人入神的,是那双眼睛,那双泛着湛蓝色灵光的眼睛,让三人一时间觉得亦真亦幻,瞳仁逐渐失去了焦点。 “时间不多了,不能再浪费在你们身上,去睡吧…”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本来熟睡的戒嗔忽地发梦而醒。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只大眼睛在审视着他,仿佛都要把他全身都看透了,正当这股不适感加剧的时候,一面包裹着黑煞之气的盘子…是盘子么?又好像是镜子,戒嗔记不清了,总之这面盘子一样的东西帮他挡住了大眼睛的目光,重回黑暗之中,可偏偏这时,那只眼睛消失的方向传来一声悲鸣,将其吵醒。 正当戒嗔还在犯迷糊的时候,他听到了丛林里传来的一丝嘈杂声,再看旁边榻上的慧观不见了,他索性起来走走,走向树林间,不过一会儿,他刚好撞上了往回走的三位师兄,道亮、法相以及慧海。 “呃…师兄们好。” 戒嗔打了招呼,却没能得到回应,三人好像都闭着眼睛,下盘行路也不稳。就这样走回了帐中,寻回榻上,酣然入睡了。 戒嗔心道奇怪,挠着自己光秃秃的大脑袋,再一回头,慧观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身旁了。 “你怎么还不睡啊。”慧观道。 “做恶梦吓醒了,”戒嗔有些不好意思,而后又道,“你呢?去方便了?” “呃…嗯,对,去方便了。”慧观点头。 “哦,那我们快回去睡吧。”戒嗔回身就往营帐里走。 看着戒嗔正在走远的背影,慧观莫名神伤,终于伸出一只小手低呼道,“戒嗔!” “嗯?”戒嗔回头疑道。 “嗯…我睡不着呢,”慧观叹气道,“陪我聊聊天吧。” 戒嗔一怔,心道自己刚刚醒来,还真的睡意全无了,便点了点头,和慧观找块石头坐下。望着繁星明月,恍惚间宛如当年戒嗔初来之时,与慧观洗澡打闹的时候一样。 “戒嗔。” “嗯?” “为什么你这么善良呢?” 戒嗔一愣,“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你总是在帮助人,那些别人碰都不要碰的草药医书,你却每天翻得乐此不疲,还要自己采药,制药,像福满、福气找你帮忙,你都不懂得拒绝…”慧观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戒嗔,好像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把他看透,结果却还是以失败告终,“不应该的…到底为什么,你会这么善良呢?” “嘿嘿,也没有啦…”戒嗔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笑道,“只是爷爷生前总会跟戒嗔讲,要多做善事,不管怎么样,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帮就要出手帮一把…” 慧观眉头皱了一皱悄声道,“又是那个普善吗…” “嗯?什么?”戒嗔疑道。 “没…没事,”慧观顿了一下,转换话题道,“其实你这两年进步得非常快,只要再多用功,很快就会超过道亮他们了。” “哈哈,是吗?”戒嗔望着天上的星星嘻哈地笑道,“你怎么最近总是在督促我啊,放心吧,有慧观在戒嗔身边,戒嗔学什么都非常快的。” 看着戒嗔的笑容,慧观抽搐地将视线也移到了星空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戒嗔,你要学会靠自己,我没办法一直在你身边提点你。” “嗯?”戒嗔嘟起嘴皱了皱眉头道,“慧观你最近很怪啊,这六天苦行也是,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可是你的脉象很正常啊。” “…没事,只是有些东西想不明白。” “啊!?”戒嗔大眼睛一瞪惊道,“还有慧观不明白的事情么?” 慧观轻叹一声道,“当然了,这个世上,慧观不知道的东西有很多很多,跟戒嗔在一起,慧观也学到了很多。” “跟我?真的吗!?”戒嗔又惊又喜,这三年来的相处,对于戒嗔来说,慧观是一位良师益友,可是自己从没想过,自己有帮慧观学到过东西。 “当然了,从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星星的时候开始,慧观就一直在学新东西。”慧观仰望繁星道。 顺着慧观的目光,戒嗔寻到了那最夺目的北斗七星,他伸出小手指到,“对了慧观啊,你以前跟我讲过很多关于北斗七星的事,还说七星后边还有一颗小星星,可是我到现在也没看到过啊。” 望着那遥远的北空,慧观的话似有深意,“不要焦躁,不要着急,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待你看到之后,用你的平常心去待它,便如这夜空里的其他千万繁星一样。” “嗯…慧观你的话又把我弄糊涂了……”戒嗔显然不大明白,不过他看出了慧观脸上的一本正经与严肃,戒嗔再把视线放回到北空那七颗星星的位置,轻声道,“我答应你,平常心。” 年幼的戒嗔,看不出慧观眼神中的不妥,也听不出言语间的神伤… 或许,这将成为他一世的痛。 次日清晨,三十三名小沙弥在后堂无相大师的带领下,返回了五台山,显通寺。 小沙弥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即便没有父母,但是也有种回家的感觉。 六天来,这些孩子吃了不少苦,一个个都累坏了,在从无相大师那里得知,今天的禅修课和体修课都暂且取消之后,大家只想飞奔回显通寺,好好休息休息。 而至于道亮、法相以及慧海三人,对昨夜的事全然记不得了,只是都觉得有些头晕脑胀,胳膊上还残留着昨夜里“切磋”时留下的淤青。 同伴问及是怎么弄的,三人谁也说不上来。 翻山越岭,这座寻常成年人爬起来都十分吃力的山路,这些孩子们只用了小半天就上来了。只是终于奔到了正门的时候,没人再敢往前走一步,一个个不禁都驻足原地,看着寺门口的阵势不明所以。 “嗯?你们倒挺懂规矩,没有抢着…”无相的话说了一半,待他看清寺门口的阵势以后,面色渐渐严肃了起来,长叹口气心头暗道,“到底还是瞒不住了吗…” 无相的视线转了回来,落在身躯发抖的慧观身上。 至于慧观身旁的戒嗔,挠着脑袋,不明所以,还拉着慧观的衣袖轻声道,“哎慧观,这不是我们那天下山的时候看到的一帮怪和尚吗?还有那个鸡冠一样的帽子,错不了的。” 显通寺正门口,如今站着除无相外的四大班首其余三人,首座梦空,西堂度化和堂主圆通。不仅如此,便连戒嗔等人平时没见过的一些老一辈大师傅们,如今也都聚在了寺庙门口。 显通寺的高手们,几乎已经尽数聚在了这里。 而与他们对峙的,是为数一十二人的僧侣。 只是他们的服饰衣着与戒嗔印象中的僧侣大相径庭, 他们黄衣裹身,外套红布遮挡近半,有几人头戴黄色法帽,手持巨钹, 场面僵持,平时多话的小沙弥们谁也不发一言,只因场中的气氛,让人连呼吸都困难。 这些外来僧人,来者不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天煞孤星 终章一 西域,这个词汇最早出现在汉朝。 他并不是单纯的指一个地名或是国家,在汉代,它指的是玉门关、阳关以西地区。 随着历史沿革,朝代变迁,中土势力拓张,到了唐代,它所指的已是中土蜀地以西的广袤疆土。 而在距离中原最近的西南方,有着这样一片土地,许多高原盆地,地形险阻,不论是哪个朝代,帝王都不愿发兵至此拓张地盘。 可是中土人对此地不感兴趣,不代表这里便无人居住。 公元七世纪,这里出现了一个叫松赞干布的男人,统一了这的大片疆土,建立吐蕃王国。吐蕃国全民信奉佛教,和尚在此的地位尤其高,便连政治中心和府兵制度,此处的僧侣们也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吐蕃国初露锋芒时,松赞干布正值壮年,且为不世出之奇才,建立吐蕃王朝。 唐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他遣大相禄东赞至长安,献金五千两,珍玩数百,向唐朝请婚。唐太宗李世民警觉于此,同意联姻,将文成公主许配给吐蕃国酋长松赞干布。 吐蕃这两个字,也慢慢传遍了中土大陆。 不过松赞干布的后人不得其威风,酋长世袭制使得吐蕃国走向末路。 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注定了唐廷百年难宁。王仙芝、黄巢接连起义,中土各藩镇自立门户,大肆扩张地盘,当中又有拓跋一氏在西北方大展拳脚,其中尚婢婢部将,拓跋怀光于唐懿宗咸通七年(公元866年)将吐蕃酋长论恐热生擒斩首。 吐蕃内部又有奴隶叛乱,吐蕃王朝走向灭亡,分裂后的势力被驱逐到更靠西南的方向。 时至今日,吐蕃国虽然不复当年之势,但吐蕃的佛教却是不容小觑, 在吐蕃王朝两百一十二年的辉煌中,有过十一位赞普(注解1)。而到了末代赞普朗达玛这里,贵族们因不满僧侣们所享有过多干预政治的权利,便设计害死了前任赞普赤德松赞,推朗达玛为新任赞普,时开成元年(公元836年),其在位五年效仿唐武宗大举歼灭佛教,后被僧人拉隆·白季多吉刺杀,吐蕃国自此分崩瓦解,和尚与亲苯教的贵族们无法共事。 时局当下,乃是吐蕃佛教最沉寂的一段时期,史称之为佛家“黑暗时代”。 然吐蕃佛教密宗,注重大乘佛法,作为同样来自西方天竺国传入千年的信仰,经过时间的演变,它已如中土佛教一样,有了自己独有的教化模式与文化构架。 而中土和尚,尤其是像五台山里这些隐世庙宇来说,对这些西域番僧所知少之又少。 今日,五台山上第一庙宇,显通寺的大门前就站着这样十二个谜一样的僧侣。 十二番僧为首之人皮肤灰黑,应是长期暴晒的缘故,年岁不足六十,皱纹叠加,略显枯瘦,开口口吐中原语,道,“久闻中原是礼仪之邦,显通寺又是中土第一佛山上的第一寺庙,可我等远道而来,你们如此待客,实在有些太失礼仪吧?” 一旁年纪稍轻一些的番僧接言道,“我等皆为出家僧人,不论中原或是吐蕃,念的都是大乘佛法,如今显通寺如此名门,将我等拒之门外,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啊。” “咳咳…呵呵…失礼吗?”说话的是显通寺四大班首之一,西堂的度化,度化年过七旬,身体有些佝偻,虽然年纪不及广缘,却是老得已经快张不开眼睛,没有胡须,可是那两条长长的白眉皆已耷至肩膀,不知是单纯的身体不好还是何缘故,他总是在咳嗽,“咳咳,你们拿着吐蕃僧侣最常用的兵器‘金钹’来此,老衲可不觉得算得上是友人啊,咳咳…” 这时十二番僧中有一年纪很轻,不过三十几岁的番僧踏前一步伸手指道,“五台山大小寺庙三百余间,我十二人日夜兼程,花了整整六日方才辩方一遍,如今只有显通寺嫌疑最大,我等相继多次前来,你们不是敷衍,便是推脱,现在更是将我等拒之门外,分明有诈,我吐蕃佛家‘至宝’一定就在这里!” “哼!”梦空眉宇皱起,面容庄严,虽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但其已是显通寺四大班首之首的首座,语出掷地有声,“凭你们一面之词,就想搜我显通寺藏百~万#^^小!说、无量殿和大文殊殿?这六日来你们肆意搜寻各家寺庙禁地,已有多家不满前来相告,作为五台山的门面,我显通寺若是也任你妄为,岂不有失庄严?” “阿弥陀佛,我等此行或有不妥之处,还请五台山上的各位能够海涵,不过…”十二番僧中最年长之人踏前一步,此人举止微缓,秃秃的脑袋和胡须,不过单是看那脸上的皱纹和眼神中的沧桑,此人只怕是比度化年纪还要长上几岁,“此番吐蕃佛教选出我等十二人前来中土河东寻回‘至宝’,实是不容有失,还请诸位能够见谅配合,将‘至宝’归还,老衲以‘月黡尊者’之名向你们保证,会既往不咎。” “月黡尊者!!!!!!?????”(注解2) 五台山六日前来了这一行十二番僧,在这个遍地庙宇和尚的地方,其服饰本就显眼,加之一行人丝毫没有躲藏的意思,大张旗鼓六日将五台山三百余间庙宇辩方一遍,显通寺自然不会不知。 根据显通寺寺内得知的消息,这一行西域番僧是由吐蕃佛教精挑细选出的十二高僧。可是中原,尤其是五台山这种世外之地,届时对吐蕃所知少之又少,除了佛经上少有提及,其余都是未知。 不过至于‘月黡尊者’这个名字,在场任何一个研习经文的人都如雷贯耳。 吐蕃佛教密宗有五大明王,是吐蕃佛教供奉的五大佛陀的教令轮身,而在吐蕃佛教中,会将这五个名号赠予未成仙的凡人,即为五大尊者,代表的是以凡人肉躯,所能触及到的至高领域,在吐蕃人眼中,这五人便是… 地上最强。 而在佛教当中月黡尊者,是守护东方的明王,在密宗明王当中,是仅排在不动明王之后的,第二尊者。 当月黡尊者四字一出时,一幅佛家画像浮现在众人脑海,一个四面八臂的忿怒神像,脚下踩着一对夫妻,男方为摩醯首罗,即为站在佛家‘色界’之顶,三千大千世界之主,大自在天。 而女方则是大自在天的配偶,乌摩天妃。 相传天神刚强冥顽,阿閦如来化身大忿怒神来降伏教化,即为月黡尊者。众尊者奉其教勒,唯有自嘱三界之主的大自在天不肯降服,故被月黡尊者出手慑伏。 至于不动明王,佛家经典多将其奉为佛祖大日如来的教令轮身,可降服一切诸魔,故排在月黡尊者之上。 能得此称号,便如同是人间仙人。 不过这一切… 还需亲眼证实。 “…是月黡尊者么,老衲真的是久仰大名了,”说话的是显通寺四大班首堂主圆通,圆通六十几岁的模样,精神矍铄,气色也非常好,中等身量中等身材,除了那双睿智的眼睛没什么特殊,可是他是显通寺,甚至整个五台山最擅长辩论佛理之人,其对经书的研究,已经早在他四十岁的时候便得到了“活经书”的美名,故而此番三十三个小和尚的禅修课,是其专属负责。他双手合十施一佛礼后道,“前些时日诸位当中也曾有人前来我寺拜访,本以为大家已化去疑云下山去了,想不到如今再来,是要辩论佛法么?毕竟都是出家之人,不该伤了和气,也不该动怒犯戒啊。” “你…你…!”此话一出,起初那个三十几岁的番僧不禁后退一步怔了下,而后咬牙道,“大师精通佛家经典,小僧自问辩不过大师,可是就算犯了嗔戒,我等也绝对要将我吐蕃‘至宝’夺回!” “阿弥陀佛…”那位肤色黑黑的六旬番僧微微闭眼颔首,却是语出骇人,“若是有必要,我等也做好了接受罪孽的严惩…再破杀戒。” 听了这话,显通寺门前的僧侣们都暗暗摆好了架势,十二番僧也知中土第一佛山绝不好惹,当下绷紧周身凝视四周… 唯有那名七旬有余的月黡尊者不为所动,仿若周遭无一人可以进他的法眼。他的视线离开了显通寺门前的众僧侣,落在三十三名小和尚这边,后堂无相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深知佛理的他,完全清楚,可封月黡尊者的人,绝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老和尚的目光落在了一对小和尚身上,慧观全身抖得更厉害了,一旁的戒嗔明显能察觉到自己这位好友的不妥,他横移一步,挡在了慧观的前面。 月黡尊者眼睛一亮,好似发现了什么,刚欲抬步上前的他,却被一个人影挡住… 来者乃是梦空。 (注解1:赞普,在吐蕃中,赞为雄强之意,普指男子。在政治制度上,松赞干布仿唐朝的官制,赞普是最高统治者。) (注解2:月黡尊,又名降三世明王,梵名trailokyavijaya,在藏传佛教密宗中五大明王排行第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天煞孤星 终章二 “哦?”月黡尊者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其余十一位番僧谁也没能看清梦空是如何抢到月黡尊者身前的,后者眯眼笑道,“很不错的‘莲华步’,阁下如此年轻,该不会是显通寺方丈吧?” 月黡尊者明显能看出今日这里主事的是眼前这位后生,不过他不觉得一个四十几岁的和尚,已有资历作为一寺之主。 “贫僧乃显通寺首座,梦空。”梦空一脸庄严,他知道今天如此场面实难善终,但是由于特殊原因,他绝不可后退一步,即便对方是拥有‘人间仙人’之称的五位密宗明王之一。 月黡尊者与梦空对视了数秒,而后浅笑道,“很不错,与老夫对峙竟丝毫不乱,年纪不大便有如此造诣,只可惜…” “与老夫交手,你还太早,你连老夫的衣衫都碰不到的。” 梦空眼如日月,当下双瞳怒瞪。 “显通寺乃佛家圣地,你们不该来此撒野!”言罢梦空就欲发难,可是十二番僧中有一人随风而来,抢在二者中央, “尊者,他便交给我吧…”此番僧手持金钹,头戴法帽,观其年纪四旬挂五,面容萧条,一双眼凌厉肃穆。 “便先教训你,”梦空眉宇一皱,双掌合十前推,“教教你到了别人的地方,要怎样遵守人家的规矩!” 两人战局一触即发,月黡尊者示意其他番僧不要插手,因为他对今日情形饶有兴趣,十二吐蕃高僧前来生事,其中更有自己这位月黡尊者,可是这都无法令显通寺住持亲自出院门?实在很是有趣,他想看看这个管事的梦空能有多少能耐。 而显通寺这边,见梦空与人大打出手,本有相帮之意,可是见番僧那边没有动静,便也姑且不动。因为不管怎样,他们最忌惮的还是这位月黡尊者,既然他尚未出手,这边便不必心急。 而无相这边,他似乎知道这行番僧所为何事,他也知如今或许是显通寺生死存亡之际,不过毕竟都是得道高僧,相信这行吐蕃僧人也不会为难这些个孩子。 而三十三名小沙弥早已看傻了眼,梦空与迎战番僧的较量与他们平时的体修课不同,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比试。 道亮等人也看傻了眼,心道这梦空不愧是显通寺首座,道行当真不在自己师傅,菩萨顶住持之下。 可是戒嗔似乎没那么投入,因为他背后的慧观,今日十分不妥,他侧眼看了看,慧观的身体已经快哆嗦成了一团,两只眼睛不再有灵光,而是空洞得吓人,已经给无数人看过病的戒嗔,此时慧观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将死之人。 “‘暖法’,‘顶法’,‘忍法’,‘世第一法’……” 显通寺门前明事的人已经看出了门道… 梦空与这位迎战番僧… 皆已在小乘五位的第二位,‘加行位’中有了大成,将各个法门用得出神入化。 显通寺上的僧侣们心道不好,莫不是这十二个由吐蕃佛教精挑细选出的和尚,都是‘加行位’的高手?只怕那个月黡尊者的道行更加可怕,若是他当真进入第三位‘见道位’,那么恐怕整个五台山也没有谁可以与之抗衡了。 梦空平复了下心胸,看了看番僧中的月黡尊者,发觉其全然没在意这边的较量,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三十三名小沙弥那里,心叫不好,当下再不留余力,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诵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迎战番僧眉头一皱,开口道,“哼,是为自己超度么?太迟了!”言罢将周身道行催至最高,奔向梦空。 可是这边梦空的变化,终于将月黡尊者的视线拉了过来,后者瞳孔一瞪心道,“这是……” “贫僧法号梦空,即是…”梦空瞳仁猛张也不动作,直直瞪向打来的一掌沉道,“是为如梦似空,方可根除‘三界’烦恼!” “无欲皆空。”梦空一只手伸出,番僧觉察到了不对,以金钹抵挡,被在半空中打飞数丈。 这一下,让这一行番僧可是看傻了眼。 “原来如此,无欲皆空…”月黡尊者饶有兴趣地走向梦空道,“这是你在‘见道位’识‘空’认‘空’时所领悟的‘欲界’法门吗?…还好此番老夫亲自跑了一趟,虽知道五台山必有高人,但料不到一个四旬晚辈竟已有如此修为,若在吐蕃,你有继承‘明王’衣钵的潜力啊。” 梦空首遭在人前展示自己的道行,这一下让在场曾在其背后,因他年岁小资历低不该担当首座重任的人,再也无法抱怨。 因特殊原因,梦空一直有意掩盖自己进入‘见道位’境界的秘密,不过今日情非得已,他不断催动着自身道行,无论如何也要挡住眼前这位传说一般的尊者。 “真是想不到,后生可畏啊…”月黡尊者轻轻叹口气道,“老夫之所以今日亲来,除了替我吐蕃拿回‘至宝’,也是为了再会一会故人,若是当真遇到‘见道位’高僧,老夫本以为该会是他,可是六日下来也不见其踪影,今日其也不在场,反倒是你这后生晚辈让老夫始料未及。” “故人?你在五台山会有故人?”梦空蹙眉不信。 “呵呵,此番中土河东一带寻回‘至宝’本是‘六足尊者’的差事,老夫之所以主动交换,就是为了再会一会当年的那位故人,”月黡尊者的话使得场面暂且缓解,他继而道,“四十几年前老夫尚是一无名沙弥,只身周游列国,弘扬佛法,寻求佛理,曾在五台山遇到位僧人,年长于老夫,我二人一语投机,于西台峰畅谈佛法九天九夜,期间时而来了兴致也会切磋一二,可是惭愧的是…不论斗法还是辩谈佛理,九日下来老夫竟未胜一场。” 忆起往事,月黡尊者也不禁摇头叹息。 “那时我二人还都年轻,有着凌云壮志,临行之时,老夫扬言日后必成我密教五位尊者之一,而他则淡笑回答…” 在月黡尊者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夕阳下,这位故人背着阳光宛若仙人的姿态,和那句他至今也忘却不了的一句话。 “若是你做到了,下次再来贫僧便在五台山最盛名的显通寺里,以住持的身份来招待你。” ………… “呵呵,往事云烟,这几日来到五台山,睹物思人,却不见故人,想来我等都已经老了,他也没能战胜岁月吧,若是还活着,怕是已有八十几岁了。”月黡尊者微微低首叹气,早已得道脱离世俗的他,自不会为了凡间俗事亲劳其身,他这次来,除了要见故人,实在是还有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前辈…”听了月黡尊者的话,一向法相庄严的梦空,居然态度柔和下来,“可还记得那位僧人的法号?” “法号吗…老夫虽然老了,脑袋不如年轻时灵光,但是这个名字,贫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他的法号是…”月黡尊者仰望东方旭日,回忆往昔,在他初入佛道稍有小成时,因为吐蕃动乱,他决定做一个云游僧,周游列国,探求佛理,尚且年轻的他在五台山上碰到了一个他无法逾越的对手,二人初次见面,得其法号,每每提起,都心潮澎湃,他的法号是…… “普善。” “果然不错!”梦空凝眉心道。 这个名字一出,场中人也都连连咂舌。 “哦?看来你们大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不知普善大师他,如今如何呢?是云游求道还是…”月黡尊者说到这有意顿了顿,等待答案。 “……普善大师三年前已经圆寂归天了。”梦空说话间黯然神伤。 “爷爷?”听了这话,戒嗔的一对大眼睛不禁张大,“他认识爷爷?” “阿弥陀佛,”月黡尊者也不禁缓气叹息,“终究我们也是逃不过岁月这一劫难,希望普善大师能够早登西方极乐,羽化成仙,不过…” 月黡尊者面色一变道,“既如此,五台山已没有可令老夫忌惮之人,你虽令老夫意想不到,但不过是初碰‘见道位’佛法门坎,我等一行人前来,只为寻回我吐蕃佛家‘至宝’,它对我吐蕃佛教实在太贵重了,尤其是如今这个时候…老夫实在不可空手而归。” 月黡尊者言语缓和,场中人也都稍有动容,可是梦空眉头一皱,摆好架势沉道,“佛家讲究佛缘,既然吐蕃佛家已与其失之交臂,便该一切随缘,岂可痴念如此之重,而且你曾与普善大师交过手,今日本座便更要会会你!” 梦空的话已表明了态度,不管月黡尊者一行人此番来索要的是什么,梦空都不会让其轻易得手。 “哦?年轻人…听你的话语,似乎与普善有什么关系,他是你什么人?”月黡尊者也暗暗催起自身道行。 “普善大师乃是…”梦空闭上双眼,冥想着昔日种种,“家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天煞孤星 终章三 “什么!?”这一点,许多人都不知道。 戒嗔听了也是一愣,抓着脑袋心里还盘算着,“他是爷爷的徒弟?那我该叫他什么啊?而且是徒弟的话,爷爷火化那天怎么没见到他呢?” “哦?是他的徒弟,那也难怪了…”月黡尊者说着,双手连连结着奇怪的手印,最后双手作相背,右手朝上,左手朝下,手背相向,两指小指背向相钩,两食指亦是背向竖立,口中低喝道,“今日老夫便替你师傅再教你一课,何谓佛法无边!” 说着,其口中念念有词。 “唵,苏婆,尼苏婆,吽,蘖哩诃拏,蘖哩诃拏,吽,蘖哩诃拏,播野,吽,阿曩野,斛,婆誐鑁,缚日罗,吽发吒。” “这是…”梦空心头打鼓。 而同行的番僧有人瞪大瞳孔道,“这是降三世明王真言!尊者是想凭此妙法一次分出胜负!” 那名面色黝黑的六旬番僧皱眉轻道,“此手印为尊者的降魔手印,据说佛经中降三世明王便是凭此印降服了‘大自在天’,是尊者在‘见道位’十六法当中最厉害的一式,右转为结界,左转为辟邪!” 只见月黡尊者右手微转,梦空便觉得一股强大的压迫力欺身而来,当下以最高的道行相抵。 梦空眼前一黑,本在五台山中的他恍惚间仿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万千画面闪现于其脑海。他看到了地狱,饿鬼、畜生、人、天、阿修罗,仿若看到了生死轮回,看到了无数痴男怨女…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梦空缓醒过来,已是浑身哆嗦,双腿不稳,半蹲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月黡尊者单手竖掌,缓缓转身看着刚刚擦身过去的梦空点头赞许道,“老夫没有留手之意,刚刚一式结界已用到了老夫如今所能碰触到的‘无色界’最高‘神力’,你挨得过‘欲界’的‘六道轮回’,却斩不断‘色界’的‘七情六欲’,情、欲之丝使你迷失,不过你尚可保有神智,没有崩溃发癫,已是难得。” 佛教语,神力,谓无所不能之力。 而在月黡尊者这里,是他从一个凡人罕有能够触及到的领域里,修来的妙法。 然而场中人浑然不知道在梦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梦空现在哆嗦成了一团,那双永远炯炯有神的双眼如今迷茫暗淡,匐在地上,一只手抚着额头不住地颤抖。 “呕!!~”地一声,梦空竟是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虽然众人不明所以,但是明显地… 梦空,败了 而且败得匪夷所思,又奇快无比。 “还有人…”月黡尊者看了看众人,“想与老夫指点一二么?” 沉默… 道行上,存在着无可弥补的差距。 其实梦空此时并未受伤,月黡尊者道行虽高,但梦空也有一战之力… 可是肉体无恙,他崩溃的,却是精神, 他可以再胜一两个番僧,只是他无法对月黡尊者出手,二人的道行间存在着质的差别。 这时与早就看呆了眼的小沙弥们在一起的后堂无相,轻叹了口气看了看这些孩子们,最后目光落在了双眼空洞,低头无话却是满心不安的慧观身上。 无相的眉毛皱了起来,当下抬起步子,走到了显通寺正门前,面对以月黡尊者为首的一干番僧,当下法相庄严,不怒而威… “护寺!!” 此言一出,月黡尊者面色暗了下来。 而显通寺的护寺武僧们,皆拿出长棍,列起架势。 “冥顽不灵!”番僧当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每个人也都催动起了道行,大规模的斗法,似是已避无可避。 就在战局一触即发之际,从显通寺寺门内缓缓响起了一阵很有规律的声音。 “啪…啪……” 随着声音,寺门当中缓缓走出一位老和尚…一位很老很老,手握禅杖,身躯佝偻的老和尚,不过其身披大红袈裟,应是地位不低才是。 这个老和尚的辈分,打眼一看,怕是要比场中年纪最长的月黡尊者和西堂度化还要大上一辈。 “不是说佛门清净,是严浄之地的吗?怎么会这么吵的,打扰我老人家休息。”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门口为首的西堂度化、后堂无相以及堂主圆通纷纷两旁退开,将中央地方让给了老和尚,场中人这才均看清了他的模样,而另一边的孩子们,也都一声不吭。 戒嗔和福满福气等几个小沙弥更是倒咽口口水。 不是因为此老者好似梦空平日里那般法相庄严,威慑住了这些孩子, 实在是这位老和尚… ……奇丑无比! 老和尚没有往日小和尚们心中大师傅们的那股慈祥之感,或者可以说,与小和尚们心中所想截然相反。 这位老和尚嘴歪眼斜,獐头鼠目,胡子参差,方才说话的时候可以看出他口中的牙齿竟是分了三四层,不是说他当真长了数层牙齿,实在是那些倒歪的牙齿相互挤压,竟生生挤出了几排牙齿… 总之在戒嗔看来… 这是一个会让孩子做恶梦的老爷爷。 场中唯有月黡尊者是参透‘色界’的得道高僧,加之如今他的年纪,在他心中,已没了食色之欲,亦无男女之别,更莫说美丑之分了。 只不过在他看来,显通寺的诸位高僧会给其让路,绝不是仅仅因为其年纪大,必是此人身份非比寻常。 “住持…”无相、圆通、度化齐齐竖掌施礼。 此人,赫然乃是五台山显通寺当家住持, 法天。 戒嗔等人在此生活了已三年有余,如今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原来阁下便是显通寺住持当家,失敬失敬。”月黡尊者竖掌施礼。 “失敬?”法天环视一圈,看到一旁周身痉挛的梦空,而后瞥眼月黡尊者哼笑道,“你们有备而来,还把我的首座弄成这样,只是一句失敬就想了事吗?” 月黡尊者和一众番僧听了一愣,法天的话语间,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颇有兴师问罪之意。 这是该出自一位德高望重高僧口中的话吗? 月黡尊者面色微微一沉道,“法天住持,我等此番前来,只为寻回我吐蕃‘至宝’,方才实在是逼不得已老夫才会出手,如若大师您能明白事理将‘至宝’归还,老夫甘愿为此番失礼之处致歉。” “致歉?归还?”法天摆了摆手,用那抹沙哑的声音示意身旁僧侣道,“把梦空抬回去,别蹲在那儿丢人现眼。” “呃…是。”闻言几名僧侣过去搀起惊吓未退的梦空,缓缓回到了显通寺一方阵营。 “嘿嘿,难得你小子也有这副德行的时候。”看着梦空,法天竟是面带嬉笑。 不只是一行番僧,便连显通寺本寺僧侣加上戒嗔一干小和尚,看到这个法天的时候,都丝毫没有觉得此人有得道高僧该有的那种气场与德行。 “你们想要什么‘至宝’吗?”法天缓缓转头对上月黡尊者的目光阴冷道,“那也要问问‘至宝’同不同意跟你们走啊,而且…” 法天拄其禅杖踏前一步皱眉道,“吐蕃国的五大尊者之一,这可不是经常能见到的,只是一下子就制服了梦空,怎也要会一会你的‘降三世真言’才能罢休啊,嘿嘿…” 法天笑得阴冷,完全不似一个出家人该有的姿态。 月黡尊者双手合十,面容肃穆,沉道,“那老夫便来领教一下,中原第一佛山的第一当家住持,修为已去到了什么境界!” 在月黡尊者的心里,也不禁没了底,这个显通寺的首座已触及‘见道位’的门坎,那么说不定眼前的法天道行修为更在其上,便是与自己并驾齐驱也说不定。而且法天怪异的言谈举止,也都让月黡尊者摸不着头脑。 法天拄着禅杖缓缓走到月黡尊者身前,伸出另一只苍老,皱纹密布的老手指道,“来啊。” 言已至此,再无协商余地,月黡尊者双手结印,最后双手作相背,右手朝上,左手朝下,手背相向,两指小指背向相钩,两食指亦是背向竖立,口中念念有词。 “唵,苏婆,尼苏婆,吽,蘖哩诃拏……” 经文说到一半,他豁然发现法天站在他面前低低阴笑,双唇连连开合,竟然… “…蘖哩诃拏,吽,蘖哩诃拏,播野,吽,阿曩野,斛,婆誐鑁,缚日罗,吽发吒。” “…蘖哩诃拏,吽,蘖哩诃拏,播野,吽,阿曩野,斛,婆誐鑁,缚日罗,吽发吒。” 是和月黡尊者一样的经文,难道法天也懂得此术,还是… 箭在弩上,月黡尊者顾不得其他,双手结完降魔手印,右手转动,法天面带浅笑微微眯眼,他的眼前山峰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地狱,饿鬼、畜生、人、天、阿修罗,生死轮回中的痴男怨女。 可是…… 他不为所动。 怪异的事发生了,施术的月黡尊者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失去了颜色,那些本该出现在法天脑海中的幻象无端反噬回了他的身上…… 地狱,饿鬼、畜生、人、天、阿修罗,生死轮回中的痴男怨女。 已达‘无色界’的月黡尊者抵得了‘六道轮回’,斩得断‘七情六欲’,自不会像梦空一样败下阵来。可是伴随而来的最后,是无边的黑暗,月黡尊者看不得任何事物,却微微听得一声吟啸,这声长啸,惊悚骇人,便是已有半仙之体的他,也不禁心头渗凉。 这是一声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嚎,月黡尊者感觉到了一股不可抵御的神力欺身而来。而下一秒,他的眼前多了一对火红灯笼般的事物,待看得清了… 那分明是一对兽瞳! 紧接着的是一张血盆大口,其上獠牙锋利,魔兽有长须带角,张牙舞爪! 月黡尊者心下大惊,借着最后的意识转动左手,祭起辟邪神力,随着一阵强光闪过,再张眼,月黡尊者已回到显通寺门前。 而法天,依旧手拄禅杖,站在月黡尊者身前几步远阴阴发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天煞孤星 终章四 “尊…尊者?” 一行番僧不知如今是何状况,明明见月黡尊者已祭出降魔手印,而且此番双手转动,可是法天分明站在那里安然无恙。 冷汗打湿了月黡尊者衣衫… “呜…呜呜……”月黡尊者胸前翻涌,伴随着“呕!~~”地一声,月黡尊者呕出大口鲜血! “啧!!~~”场中人无不大惊,这边好像方才不久发生在梦空身上的事,如今就发生在了月黡尊者的身上,而且此番更为严重。 “嘿嘿嘿,回去吧回去吧,你的道行还是不错的,回去养养也就好了,死不了的。”法天说着转身要走。 众番僧前来搀扶月黡尊者,贵为此番辈分最老,道行最高的月黡尊者都莫名其妙的败下阵来,其他番僧是不敢再上前造次的了。 “慢…慢着!”月黡尊者借着身后番僧输给其的内力止住胸前翻涌,当下心头百思不得其解,“这…这是什么神力了,便是已达到‘无色界’之巅的‘不动尊者’,也不会有这种程度的道行,莫不成此人已超脱生死,跳出三界最后的‘无色界’,去到了‘修道位’?不可能的,凡间是不会有这种人的,而且…” 月黡尊者盯着法天的眼神中充满不解,“为何此人的道法中充斥着一股妖邪之力,他所用的虽暗含佛家法门,却又不似佛家法门,这到底……” “怎么,还不服输吗?”法天嗓音沙哑,露出那几层牙齿,让人看了心生厌恶,此人长得…着实寒酸。 月黡尊者回了回气,已是没了战意,不过他丝毫不打算罢休,“大师佛法无边,老夫自认不及,中土圣地果然人外有人,但是…” 月黡尊者眼中闪过决绝,“老夫佛法虽不及你,但此行关乎我整个吐蕃佛教的生死存亡,若是拿不回‘至宝’,我等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老夫会召来其余四位尊者,凭四位尊者之神通,择日便可抵达这里,届时合我五人之力,即便与显通寺玉石俱焚,也势要拿回我吐蕃佛家‘至宝’!” 另外十一位番僧齐齐上前,即便法天展现出了压倒性的能耐,这一行十二人也是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嘿嘿,有意思,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现在就先宰了你,到时候收拾他们四个也就容易些了!”操着非佛家之人该有的口吻,法天的言行已经让无相、度化、圆通等人都侧目看不下去了。 而在此刻瞪着大大眼睛呆若木鸡的小和尚戒嗔眼中,“这个超老的爷爷好有性格啊,从他嘴中说出的话,小和尚在别的大师傅那里从来都没听过呢,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也是佛家经典里的吗?” “够了,住手!!!!!” 正当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之时,一抹声音响在了月黡尊者与法天的脑海里… 不错,这是一个浑厚的声音,却只有此二人听得。 月黡尊者抬手示意一众番僧停步,法天也拄着禅杖原地驻足。 其他人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过了片刻功夫… “啊…”法天伸出老手打个哈欠,捂着自己的数排牙齿转身走回了显通寺,还碎碎念叨,“这样吗…那老夫回去睡觉了,啊~!” 而另一边的月黡尊者,暗暗颔首低头冥思片刻后,也是转身道,“走。” “什么?尊者,这…”番僧当中有人疑道。 “无妨,我们暂且退去,十二时辰以后,我们会再回来。” 月黡尊者不愿多做解释,当下离去,一众番僧面面相觑,回首看了看显通寺正门前的和尚们,也不甘地离开了。 没有人…… 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众三十三位小和尚回到了寺里,感觉到了今日显通寺内的气氛极其古怪、压抑。 戒嗔挠着脑袋,可就算他挠光了头发,也想不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本就没有头发。 在显通寺的后高殿前,是一个纯粹的金属建筑,世人称其为“显通铜殿”。 这内里有一间极其神秘的密室,罕有人知。 而在这个整个五台山最为神秘的地方,此刻灯火昏暗,隐约可以看见正有两个和尚盘膝正对而坐,一老一少,一个十分丑陋,一个白净可爱。 显通寺住持,法天,以及…… 戒嗔的好友玩伴……慧观。 “嘿嘿,怎么,还是决定要走吗?” “…嗯。”慧观的声音里有许多不舍。 “其实你跟我有许多相像的地方,要想留下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把那几个什么尊者打发走,都是这些个凡人吹捧的,什么人间仙人啊,就是当真他们五个一块来了,我也收拾的了。”沧桑沙哑,却依旧是这种违和感十足的语气。 “不行…”慧观耷着脑袋,拿起身前盘子中的一件事物贴到嘴边嗅了嗅而后道,“今天你使用‘地藏法门’,险些就露出了破绽,虽是威慑住了月黡尊者,但若真斗起法来,你不会赢得这么轻松,若是你当真要以一敌五,身份就藏不住了,吐蕃佛家的五大尊者没你想得那样简单,而且…”慧观的脑海中,此时此刻浮现出了戒嗔那张纯真无邪的面孔。 “你都看到了吗?”法天也拿起了一条…鸡腿!?两个人此时竟是对坐着饮酒吃肉。 “你指什么?”慧观今天胃口不佳,只是咬下一小口肉,在他口中,这平时的美味如今嚼起来竟是那般难以下咽,至于为什么?他不懂。 法天难得地正了正面容道,“若是你不走,之后的命途会怎样?” 慧观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幅可怕的情景,而后他点头道,“…嗯,五位尊者会死在你的手上,被迫使出全力的你身份也会暴露,吐蕃佛教将于百年内消亡…” 密室中一阵死寂… 半晌过后,法天才开口道,“你…甘心么?” “…我不懂得什么是甘心,什么是不甘心,”这么说着慧观仰起头道,“这数年临凡我学会了很多,我虽早已存在于天地之间,却也的确与吐蕃有着根深蒂固的佛缘,如今吐蕃佛教正经历着千年来最大的劫难,当年我借此劫难遁逃,畅游寰宇,或许…这也就是天意,如今他们为了这场劫难前来寻我,应是佛祖要我回去助他们度过此劫吧。” “哼哼…嘿嘿嘿嘿……哈哈哈!!~~~~~~”法天仰天长笑,声音骇人,而后对着慧观阴阳怪气地笑道,“我说你与我有许多相像的地方,但一点不同便决定了你我的命运!” 慧观安然待其下文。 “你这迂腐的脑袋,注定你被永远束缚、禁锢。” “或许…你是对的吧。”慧观不置可否。 法天接着道,“当年天降‘九天神雷’,吓得我躲在这佛像底下不敢出去,后来才知道原来劈的是那‘天煞孤星’,紧接着你就来了,那些个笨蛋和尚修为不到家,竟是看不到你连个影子都没有,而你却一眼便看出了我的来历,本以为大难临头的我,却也和你相安无事地过了近十年。” “是啊,你躲在这个佛家圣地,自身的煞气也去了不少,如果再改改你的谈吐和举止,是没人会把你和以前的你联系起来的,”说着慧观起身要走,指着地上的酒肉对法天说道,“真奇怪呢,今天怎么做的这么难吃,梦空他们今日破例买来酒肉,我便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好了,终日躲在这里,想来你也很久没尝到这些东西了吧。” 听了,法天拿着鸡腿的手僵了僵,而后用更僵硬的语气道,“嘿嘿,那可谢谢你了,你只留了十二个时辰,怕是还有事要交代吧,老头子我也就不耽搁你了…” “……是啊,有个老友也差不多要到了,嗯…还是叫你法天吧,再会了法天。”说罢慧观扬长而去,背影显得有些迷离。 “再会么…”法天啃咬着手中剩下的骨头,缓缓地自言自语道,“怕是永别才对,回去后的你会被打回原形,再无自由可言,忍受那千万年的孤独,寂寞,便是日月相交,九天殊途同归,你也只能做那附有人性的死物…或许你当初,根本就不该逃出来啊,有了人性的你,只会万倍的痛苦。” 不懂,没人知道法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除了慧观。 如今子时夜半,慧观对着院墙盘膝坐在地上,看着墙外的明月,回想着他与好友初遇之时…… “不知道在这里看到的月亮,跟南禅寺的那颗哪个更大呢。” “一样大,因为根本就是一个。” “噗嗤!~”慧观回想起戒嗔那个没头脑的问题,和认真解答的自己,不由地笑出了声音。 而月光一淡,被人影遮住,借着月光,由院墙外翻进来一个长发飘飘,仙风鹤骨的道人,此人脸上附着轻轻的胡渣子,眼神中透着几分慵懒,竟是无忧子傅灵松。 他当下拿着酒葫芦饮道,“小孩,是你叫我来的?” 慧观盘膝坐在地上也不动弹,轻轻点点头淡笑道,“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天煞孤星 终章五 傅灵松哈着腰,单手抚着下颚对着眼前这个小不点来回地端详,最后挠着头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猛摇头道,“这可真是让贫道长见识了,让贫道想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不如先猜猜看。”说着,慧观双眼泛起湛蓝灵光,不见瞳仁。 “有理啊。”言罢,道士双瞳发红,泛着金色,周身升起无名蒸汽,面上由于醉酒的红润也渐渐退去。 一切,仿若回到了十年前。 “你…”傅灵松的面上,有了罕见的严肃,和少有的困惑,“是当年那个救下‘绝尘’的和尚?” “正是。”慧观轻笑道。 “…再让贫道想想…”傅灵松两条眉毛皱得挤在了一处,“显通寺外面来了一群道法不俗的番僧,莫不是为了你而来?” “不错。”慧观点头道。 “当日你用‘幻术’拟造出一个形态二十几岁和尚的‘灵体’,被贫道用瞳术识破,后来岐沟关破,百姓逃亡的路上贫道被魔性侵体的师弟重创,奄奄一息之际你将贫道救下,又将‘绝尘’转交于我,还说什么共商‘孤星’一事,自此便了无音讯,如今十年过去了,你突然找上我,还说什么时间不多了,说实话…”傅灵松摇着酒壶摇着脑袋想不出答案,“贫道有些被你弄糊涂了,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啊?神仙?妖怪?还是邪灵?” “呵呵,你还是那么有趣,说话也不着边幅,当年你那一席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我想了好久,后来有所顿悟便找上了你,可是估不到‘孤星’降世被人捷足先登,这个人所造成的变数,改变了‘孤星’命途,让我这些年来也迟迟难决,故此也未找你,只是如今…”慧观强抿起嘴,掩盖住心头思绪,“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姓我姓,名我名,阁下何须多问,你我相见便是心缘,既是缘,便随缘吧……” “尘归尘,土归土,饮忘川,修善缘,我也是时候该回到归处去了,所以只得唤你前来,以后的事便交予你了。” “捷足先登?你是说已经找到了‘孤星’转世?那个变数之人又是谁?”如今任天啸的神情,仿若他的师弟平阳子一样,异常严肃。 “那个人的法号叫做…”慧观望着西南方向深道,“普善,是个很了不起的僧人。” “既已寻到了‘孤星’,你…”傅灵松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不打算在其成型前,将他除掉吗?” “不,”这一个字,慧观咬得异常坚定,“虽然不知道那名叫做普善的僧人做了什么,但是‘孤星’正走在善途上,我虽能见十二因缘、生死流转徵象,离五蕴,洞察三界之事,可三年下来却也参不透‘孤星’的命途,只知那将是一段神奇、广大、让人匪夷所思的旅途。” “…只因为这些,你便要用天下苍生的安宁来赌一场?”傅灵松疑道。 “呵呵,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好奇吗?难道你无忧道人,是那种坚持错杀而不漏杀的修道者么?再这么自寻烦恼,你离修得‘逍遥道’法真谛就要渐行渐远了。”慧观打趣道。 平常的一句话,在慧观说来,却有着打动人心的魔力,傅灵松闻言一怔,仿若被人点醒,当下眉头舒展,却是挑眉对眼前这个谜一样的小和尚愈加感兴趣。 “贫道当年追随师傅研习道法修炼瞳术之时,曾因对佛家好奇,打听到佛家有‘五眼’之说,”见慧观不吭声,傅灵松便继续道,“第一眼为凡夫俗子所有的‘肉眼’,能视大小,范围有限,二为‘天眼’,不受距离、大小所限,更有预见未来之能,这第四…” 傅灵松有意跳过排在第三位的眼,道,“第四为‘法眼’,其能见万法本性,为菩萨所具,五为‘佛眼’具前四眼所有能力,为智慧全体,佛家称之为‘无上菩提’,乃佛祖所有。” 慧观依旧不答,不知他此时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复杂情绪。 “‘法眼’与‘佛眼’皆非凡间所有,乃佛家上仙佛陀所具,在人间,便是‘天眼’也几世难求,可是三界之中,或为人界所能触及到的最高瞳力,便是这排在第三的…”傅灵松盯着慧观幼小的身躯,道出了一切谜题的答案,“‘慧眼’” 而‘慧眼’的能力,便如慧观刚刚自己亲口所说,能见十二因缘、生死流转徵象,离五蕴,洞察三界。 “你倒是真诚实呢,”这么说着,傅灵松想着眼前这个小和尚给自己用过的的两个法号,“慧眸、慧观。” 为什么小小年纪的慧观,会懂这么多东西,终于明朗了… ‘慧眼’是为象征佛家大智慧之集体,坐拥大智慧的慧观自是可明无数禅经佛理,只是…他不懂得身为人的喜、怒、哀、惧。 在尼泊尔东郊的布达娜特堵波(注解3),既是届时的吐蕃地带,有着两处最大的佛塔。这两座佛塔在白色半球形塔身之上的平台四面侧壁,均绘有一双巨大的眼睛,象征洞察世界的‘慧眼’。 在吐蕃人口中,称之为“十万佛塔”。 而‘慧眼’的存在,远比佛塔本身存在的时限要早得多。 在漫漫的岁月长河里,不知是千年还是万年,或者更久,这双眼就在那里观察着世人,看着三界世事,在流光长河中,他看得太多,太多。他看到了人来人往,朝代变迁,岁月流转,可是即便看了千年万年,他还是有看不完的故事。人与人都会不一样,做事也不一样,他们不会像仙人那样数十年如一日地打坐求道,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找事做,好事坏事,有趣的无聊的,有用的没用的,似乎总是闲不下来。 他不懂,人是没有规律的,可以是很肤浅的,又可以是很深奥的,这引起了他的好奇。 在取天地精华许久许久之后,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想法… 我是不是也可以出去,去寻找答案,看看他们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笑,看看他们所谓的喜、怒、哀、惧、悲、恐、惊,会不会很有趣呢? 在这双智慧之眸眼中,一旦求知欲起,便欲罢不能。 终于,在一次吐蕃国内乱,贵族与僧侣们政权的斗争中,他得到了机会。 他看到地上有个被人打死的年轻僧人,他想着他的样子,便幻化成了他的样子,自己模仿学习着人的步伐,每一步都那么新鲜有趣,他没有方向,不知疲惫,这一走,竟是走了数十个寒暑,他追随星象,去看有趣的人情世故,有一日他洞察出诸星紊乱,便追随而来,在离五台山不远的地方碰到了一件怪事。 一个负伤穿着银甲的人间将领,竟是在背着马走。 他很奇怪,不都是马驼人的么? 他也很感动,去化解了那匹马的死劫,但也遇到了许多怪事,那奇怪的星象聚首、九天玄雷的异象,和北斗星空的星闪划落,让他一路追随至五台山,更有了个妙想天开的主意… 做一个真正的人。 在孤星降世的当天,他先行去显通寺与法天会面,再自行催动法力,投胎到了一户人家,十月之后他降世临凡,用自己独到的幻术瞳力使这户人家将其送至显通寺出家,四大班首觉察出了此子不凡,法天又早已心头有数,便顺理成章地收其入寺。 之所以‘百僧齐会’显通寺只出一人,便是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 这个慧观, 不可能会落选。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吐蕃佛教正经历着百年‘黑暗时代’,处在生死存亡之秋,不得已请用佛家‘至宝’,‘慧眼’来为其等指点迷津。 可是… 佛塔上剩下的,只是‘慧眼’的画像,全然不见了佛家‘至宝’该有的法力。 吐蕃佛教兴师动众,为了寻回‘慧眼’,他们不惜付出一切代价,请出了五位明王尊者出山,各带人遍寻天下,而由月黡尊者率领的一行十二人,终是在五台山寻得了‘慧眼’遗留下的灵气,尤以显通寺为甚。 而在六日苦行后,戒嗔与慧观回到寺门前时,月黡尊者望着小和尚们,虽然不确定,但也隐约中察觉出了端倪。 就这样,慧观抬眼,观瞧着他在五台山,显通寺所能看到的,最后的星空。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这个神仙一般的孩子,终于尝到了他为人以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情感。 “去吧,趁夕阳尚好,趁微风不噪,趁繁花还未开至萎靡,趁还有好多好多时间,还能走很多很多的路,去看看外边的天地有多大,用你那双大眼睛,把我的那份也一起看一看!” “再会了,好朋友…” “再会了,戒嗔…” “……呜呜…再会了,嘉容。” ………… (注解3:布达娜特堵波,可以简单的理解成佛塔的意思。至于十万佛塔的时间年限有所争议,但为了方便理解,还是用‘十万佛塔’命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天煞孤星 终章完 第二日晌午,对于小和尚们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意外休息日。 苦修六日的小和尚们都累坏了,今天戒嗔也是嗜睡了一回,一觉睡到了近午饭时间。显通寺的大师傅们取消了今日里的一切课程。 “啊!!~~~”戒嗔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六日来的苦行着实给其累坏了,昨天寺门外的事有些莫名其妙,他到现在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想着,有不懂的事,睡饱了起来问慧观就好。 他看着天空上大大的太阳,抻着筋骨,咧着嘴自顾自地眯眼笑道,“哈哈,今天休息呢,先找慧观一起去吃饭,吃完了去寺外转转吧,从昨天回来以后庙里就感觉怪怪的,大家都很不对劲,也不知道那些拿着大锅,戴着鸡冠的和尚们是来干什么的,吵吵要什么‘至宝’,小和尚来了这么久也没见过那种东西啊。” “喂,慧观,你在哪呢?”小和尚叫嚷着,碰到了迎面而来,睡眼惺忪的福满和福气,便上前问道,“你们看到慧观了么?” “嗯?”福满福气用胖胖的小手揉着眼睛,而后对视一眼摊手道,“不知道啊,你们两个不是都在一起睡的么。” “嗯…是啊,可是今天张眼就不见他人影了。”戒嗔挠着头狐疑道。而其心里,也隐隐有着一股不安,“好像这过去的三年里,不论在哪,只要想,慧观总能找得到我,每日清早他都站在我的面前,这好像还真的是第一次小和尚张眼找他呢,嘿嘿……” “喂,法相师兄,你看到慧观了么?”戒嗔上前问道。 “嗯?没见到。”说罢,法相疾步离去走向食堂。 “道亮师兄,你见到慧观了么?”戒嗔问道。 “哼,没见到。”说罢道亮扬长而去。 戒嗔还暗暗吐了吐舌头,心道,“对哦,道亮师兄好像不大喜欢慧观,嘿嘿,问错人了呢。” “慧海师兄,你见到慧观了么?”戒嗔问道。 “嘿嘿,见到了。”慧海咧着那醒目的大嘴,眯着眼睛。 “真的吗!?在哪!?”戒嗔高兴道。 “昨天在寺门口见到的啊,你不也在旁边吗?哈哈~~!”说着慧海大笑离去。 戒嗔知道被人拿来开心了,他也不计较,只是接着问。 “普真师兄,你看到慧观了么?” “慧观?没有呢。” “智普师兄,你有没有见到慧观?” “…没见到。” “不空师兄……” ……………… 小和尚戒嗔把碰到的每一个沙弥都问遍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答他。 他的心,开始急躁起来,本来扁扁的肚子,也不觉得饿了。 戒嗔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到慧观,见到他这个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这个他在心里排在小草之后,第二好的朋友。 或者说是…并列第一的好朋友。 他把百亩大的显通寺走了十几圈,问遍了大小沙弥,可是…… 无人答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心里委屈,觉得那么无助,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了下来,他就那样地,蹲在了墙角,眼泪打在脸颊,顺着下颚,滑落到了薄薄的僧衣上。 慧观走了, 没有道别。 戒嗔不知道,他也不明白,在他聪敏灵慧的脑中,暗暗地把那个什么‘至宝’和慧观联系在了一起,但他觉得很滑稽,慧观怎么会是至宝了,就因为他懂得多吗? “嘿嘿,不…不会的,一定是慧观走丢了,真是的,他也有笨的时候吗?就这么几间房子也能走丢,真是笨…嘿嘿,笨…笨死了……” 泪水打湿了眼眶,已经看不清了东西。 “啪…啪…” 这时候有个老者,手拄着禅杖,长相十分丑陋吓人,站在了戒嗔身前,遮住了夕阳的最后一缕阳光。 戒嗔抬眼观瞧,赶忙用脏乱的僧衣袖拭去泪水,这才看清了来者,乃是显通寺住持法天。 “住…住持师傅好……”戒嗔单手竖掌,赶忙施礼道。 法天就这么盯着戒嗔,左看右看,似是饶有兴趣。 戒嗔很不舒服,又不想抬起头让前者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戒嗔心中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 终于等来了一个答案。 “不用找了,慧观已经走了,他就是那帮番僧找的‘至宝’,已经随他们远赴吐蕃,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说罢,伴随着那‘啪…啪…’的禅杖声响,法天离开了。 戒嗔心中的天,黑了。 那股伴随着他一整天的不安,如今…终于得到了答复。 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淌下。 戒嗔的两只大眼睛久久未眨一次,泪水却在不住地流淌。 那张嘴半开不合,双唇上下抽搐,是那么的委屈而又无助… 他看着天,看着地,看着显通寺的一草一木,他不懂… 他又迷茫了,可是…给他解答问题的那个慧观,却已经不在了。 他一直觉得慧观好了不起,好像神仙一样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告诉他,帮到他… 可是如果这就是代价,他宁愿慧观只是一个平凡的孩童,不要这些个什么大智慧,大佛法,不去当那个什么狗屁‘至宝’,这样两个人就能一起长大,一起玩耍,聊天。 “慧观他…”小和尚自言的声音已经有些泣不成声,颤抖的声音只能说出他如今心中无助之万一,“…他…他才不是什么‘至宝’!不是!他是人,是跟小和尚一样有血有肉的!不是什么狗屁至宝…不是,一…呜呜……一定不…不是……” 戒嗔环抱着双膝坐在了地上,这个消息来得那么突然又无力,戒嗔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他开始回想起了那几日来慧观的不对劲,回想起那双无时无刻不在灵光闪动的眼睛里,已经好久不见了光辉。 回想起昨日里,那么聪明了不起的慧观,居然会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吓得哆嗦成了一个球。 他明白,慧观想待在这里,和自己在一起,他不想回去做什么‘至宝’。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呢?是小和尚不好吗?普善爷爷没了,刚对小和尚好的广缘爷爷却被让小和尚救的怪人害死了,小草丢了,叔叔不知去向,阿虎哥也跑了,现在连慧观也被人抢走了…呜呜……戒嗔做错什么了吗?真的像以前大牛他们说的那样,戒嗔很倒霉,沾上了都要倒霉的吗?呜呜……” 戒嗔蜷缩在墙角,哭成了泪人。 而在院墙之上,此时正半蹲着一个长发飘飘的道人,其面目绯红,手中拿着大酒葫芦,已是喝得酩酊大醉,那双眼睛醉得只能张开一半,正是无忧子傅灵松。 傅灵松今日里状态不同以往,他醉了,他…是真的醉了。 他有意不用道家心法驱散醉意,如今他已经喝得快看不清了事物,可是依旧在往嘴里灌着酒。 为什么了? 他盯着小和尚戒嗔,在催动着杀气… “呵呵,慧观也好慧眸也好…着实让你说中了,”可是良久良久之后,他终是撇开酒葫芦,两只手猛力地拍打着太阳穴,自顾自地自嘲道,“要杀这样的孩子,贫道委实下不了手…” 就这样,傅灵松也消失在了这个悲伤的黄昏。 慧观走后,代表佛家三十三重天的三十三个小和尚少了一个,可是显通寺中以四大班首为首,极力不再提起此事,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对慧观的种种思绪,也就淡了。 可是努力不将其淡忘一丝一毫的,唯有戒嗔。 他依旧很努力地研习禅学佛法,只为了当初答应慧观的承诺。 时间飞逝着,在一个不知时日的傍晚,显通寺来了位奇怪的客人,这个人一袭白布将上身及脑袋包裹住,没人看得其样貌,他就一路这样,走进了禅房,与四大班首会面。 这个客人让小沙弥们议论纷纷, 因为当他摘下白布之后,有人清楚地看到… 这个人有着棕黄色的长发,漂亮的蓝色瞳仁,眉梢眼角说不清差别,却能看出是异族人的长相,那厚厚的额骨,大大的鼻子,说起话来语音语调怪里怪气,以及那身服饰亦十分奇怪。 与四大班首聊完话,他重新用白布裹好自己的样貌,走出了寺庙,迎面撞上了走过来的戒嗔,发出了一声怪呼,而后摸了摸戒嗔的头,说了句戒嗔听不懂的话,便离开了。 这之后很多小和尚们都在议论。 可是每当静下心来,浮现在戒嗔心头的,却总是那样一幅画面… 夜空晚风,繁星皓月,在这星空下,有两个小和尚在洗澡,一个五岁,一个六岁。 第一卷:《天煞孤星》完。 感谢每一位读者朋友的支持,《五代小僧》第一卷《孤星篇》到这里也就正式完结了,接下来的故事会更加精彩,离开了慧观的戒嗔要如何面对未知的未来,他的身世又是如何? 下一卷将为大家推出《五代小僧》的番外篇,在这里作为插叙故事出现,大家也可以理解成是《五代小僧》的前传,《晚唐篇》。 还请大家继续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长安告急 天复三年(903年)腊月,边塞契丹势力成熟,日渐猖獗,如今直逼中原,此次率兵之夷离英(军事统领)为来自迭刺部的新贵,耶律阿保机。 反观大唐,不久前的‘黄巢起义’将唐朝廷根基尽毁,如今内部藩镇割据,唐朝政府已是须有其名。 都城长安告急,太极宫内,唐昭宗李晔心头焦虑,龙椅虽金碧辉煌一如往昔,但此刻的他早已失去了端坐在上,俯视满朝文武的耐心。 “众卿家,如今大军压境,汝等究竟有没有退敌良策?”唐昭宗殿上几度踌躇,问出话来。 诚然,殿上文武反映与昭宗李晔所预想得一样,文臣武将皆默头不语,一片死寂。 唐昭宗长吸口气,瘫坐在专属龙椅上摇头哀叹,单手扶额,那三十几岁的面容仿佛在短短数日内已过去十年光景,白鬓难掩,皱纹叠出。 最后,昭宗李晔稳住身形,紧闭的双眸骤然张开,闪过异芒,双手紧握着龙椅。 “来人!宣六军诸卫事指挥使,薛韧入殿!”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失色,似是都有欲请昭宗收回成命之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昭宗锐眼扫视一圈,好似再说:众卿家若有异议,便请赐教更好之良策。 唐昭宗近身右手旁有一五旬长者,踌躇半晌后施礼开口道,“殿下,臣觉此事尚无须如此焦虑。” “哦?”昭宗李晔眉头一皱,看向长者道,“崔卿此言何解?” 说话长者乃是当朝宰相,崔胤,“回陛下,臣以为,当下并不急于出兵,应加强宿卫军的招募与训练,扩充六军诸卫事的整编…” “六军诸卫事指挥使,薛家薛英纵求见!”门外太监通报。 “宣!” 随着昭宗语毕,一名将军模样的年轻人缓缓入殿,单膝而跪双手抱拳道,“臣薛韧薛英纵,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免礼,薛卿家请起。” “谢陛下!”这位名为薛韧的指挥使,此时额头挂汗,模样二十往上不足而立,一身武将服饰,身高六尺(注解1),貌若潘安却不失硬朗,剑眉鹰眼鼻梁挺拔,眉梢眼角说不尽的英气逼人,面若刀削棱角分明,一眼观瞧,便知此人出类拔萃。 “薛家后人,果真是人中龙凤!”唐昭宗心头赞许,神态之中难掩欣赏之情,可是那双眼眸深处,却又有着些许无奈与几多惋惜,在如此窘境之下,他所惋惜的究竟是眼前这位青年将领,还是自己这个力乏殆尽的君王呢? 唐昭宗眼神示意薛韧,后者随其目光看了看宰相崔胤,便心照不语,立在一旁。 昭宗李晔道,“崔爱卿,按你刚刚所说,朕该留守长安,坐以待毙了?”语毕还以余光瞥向一旁薛英纵,后者眉头闪过一丝阴霾。 “不是坐以待毙,是守株待兔啊皇上。”崔胤仰面而语。 “哦?”昭宗李晔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详细道来!” “此计妙处有三,”宰相崔胤深吸口气,而后抬首望着唐昭宗道,“其一,我中原经过数代更替,将士们可适应各类战斗环境,不似北方蛮夷,仅懂马上功夫,只待此契丹夷离英与其大军踏过黄河入我中原,我等便有了地利之优,其二…” 崔胤正想继续往下说,可是观唐昭宗的脸色,竟已是大为不满。 “说下去。”昭宗李晔沉道。 “是…是,”崔胤顿了顿继续道,“其二,我中原自秦汉以来,历经二朝艰辛,修建长城,西起甘肃嘉峪关,东至河北山海关,专抵塞北部落,如今契丹蛮夷若想一挑天威踏入中原,在北要经雁门关,麟州城,岐沟关,在西路经剑门关、巴山蜀道,一旦逾越,北有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中有宣武节度使梁王朱全忠,西有镇海节度使越王钱缪,淮南节度副大使吴王杨行密,迭刺部一旦进入,身为异族必定会引起群愤,届时各藩镇势力势必将会联合,我等可得人和…” 彼时另一声音响起,抢过崔胤话茬… “其三,北方蛮夷以游牧为生,常年在北,如今北方又正值冰雪交加之际,一旦入我中原,气候大转,或会水土不适,产有疾病,我中原将士又可得天时之利,如此一来,兵家要素尽在我手,焉有不胜之理,”唐昭宗还未说话,厅内后来者薛韧薛英纵已然听不下去,接过其意,尽皆道出,“崔大人,不知薛某说得对不对?” 崔胤侧转过头去看看前者,心头虽对其打断自己说话有几分不悦,但奈何薛英纵一语中的,而且观昭宗李晔脸色不但未坏,反因这打断话语之声由阴转晴,自己便也不好发怒,只得微微颔首,默认罢了。 “薛爱卿既能知会崔宰相心中所想,那么你以为这‘守株待兔’之计如何?” “臣以为万万不可!”薛英纵语出斩钉截铁,丝毫不留缓冲余地,继而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纵观敌我之势,乃是敌攻我守,我中原有长城为障,在北更有雁门关、麟州城两处天设之险,可拒契丹蛮夷保我中原,优胜之势不言可喻。” 薛英纵观眼崔胤继续道,“而崔大人所言,乃是兵家法门中第二十四计,‘关门捉贼’,此计实为混战技,得失难料,各个藩镇势力又都心怀鬼胎,在己方占据优势之时,实在是下下之策!” “雁门、麟州,皆是我中原拒敌保障,决不能拱手相让。”唐昭宗所言表明立场。 崔胤低头哀叹一声,心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中利害关系啊。”但他的埋怨无法发在皇上身上,只得转首望向薛韧道,“那么请问薛将军,兵从何来?” 简单的四个字,一切又回到原点。 不错,那个历经数百年,曾今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大唐,如今正面临着一个极其不堪的窘境,现任皇帝唐昭宗李晔,在这座数百年的长安古都城内:调不出可用之兵马。 文武群臣继续沉默,有些人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些人咬牙切齿却当真是无路可寻,如今文臣尚可,只是可用的武将,却是寥寥无几。 唐昭宗此时心境与他人不同,他一双深眸紧盯着薛英纵,四目相对,后者面色阴晴不定,好似领会了前者深意,眼神中犹豫再三。 崔胤察觉到这一细节,瞳孔一张颇显惊慌,似乎正欲上前开口说些什么,但另一个人…已先行一步了。 薛英纵二步合一大步向前,直到昭宗李晔脚下,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顶,低头朗声道,“臣薛韧,愿领军两万,前去御敌!” 此言一出,文武群臣当中又闪出数人同跪在薛英纵身后请命道,“臣等请命,望与薛将军共同北上,抵御契丹贼人,保我大唐!!” 太极殿内,这一干人等身形不一,却看得出皆是武将,跪在薛英纵身后最近一人,身材魁梧,体态不凡,两只胳膊足有常人腰身粗细,面相粗野,脸带伤疤,单是这份气质与身材,便足以让人心胆具颤,无疑是员猛将。 薛英纵回首看了看此人,二者四目相对,彼此颔首,显然早已相识。 崔胤的话被眼前的情景完全噎了回去,再看唐昭宗,双眼射出异芒,沉喝道,“好!!汝等随我去大明宫议事。”言罢转身离去,似乎眼前这一干热血儿郎让他冰死的心重新换回了几许温暖,或许台下的文臣摆设让其当真心寒,不愿再多看一眼。 这一次长安城内的太极宫之议事,为不久后的五代埋下一个重要伏笔,也给外族契丹的恺趣回应了一记强有力的反击。 但这一切不会被后人所铭记,因为在长安城不远处的洛阳城内,有一个人,势要颠覆这一切。 洛阳城梁王府内,管乐声四起,数位舞姬在红毯当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厅内正座上端坐一人,观其面相似是五十上下,眉宇神态间掩不住的戾气。 管乐声停,众舞姬一领头女子上前两步施礼道,“此首霓裳羽衣曲,恭祝梁王…” 众女一同附和,“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周遭将领掌声四起。 “啪!~”一声碎裂之音打断了这一切,“千岁?” 舞姬皆是大惊,但又不知自己说话错在哪里,都赶忙跪倒在地,“奴婢该死!请梁王赎罪!~” 被称作梁王的男人站起身来,脚步缓慢,走向领头舞姬,这短短的距离,在舞姬心中好似已过去了数日一般,全因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外面评价只有寥寥数字,“朱温荒淫,好杀成性。”然而这八个字的评论,对于日后的朱温朱全忠来说,已不足形容其恶行之万一。 走到跟前,看着脚下哆嗦成一团的舞姬,半醉的梁王朱温面上露出猥琐之色,“来…把头抬起来。” “奴…奴婢不敢…”女子声音颤颤巍巍,好似卡在嗓间,也不知朱温究竟听到没有。 朱温可不是什么耐性子的人,粗糙手掌一把抓在女子身前,丝绸绸缎所造之衣裳撕毁大半,“哈哈,我梁王是万岁,不是千岁,你说错了话,本王要罚你,”说着还醉眼看着其余舞姬,已然是兽性大发,“还有你们!把刚刚那狗屁舞再跳一遍,不过这次…要裸着身子跳。” “梁王千…啊不,万岁!不要啊,请放过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领头女子如断了线的风筝,扔在地上,这羸弱女子被一位身经百战的男人打了如此一记耳光,此刻已俨然昏死过去。 (注解1:唐代时期一尺合今30.7cm,同时也是最接近英尺长度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长安告急 二 朱温手下两旁亲信,有心浊者,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在一旁观赏。 有怜香惜玉报不平者,只得握得双拳噼啪作响却又紧咬牙关,不敢出声分毫。 朱温看着仰面倒下被打得花容扭曲的女子,竟是霎时失了兴趣,将脸瞥向一旁,刚巧看到一名身体微颤,二目圆瞪,紧咬双唇的下属武将。 朱温撇开大步朝其走去,后者赶忙低头,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只是之前是因为愤慨,而现在…则是由于恐惧了。 朱温躬身微倾俯视武将,“本王盛意,请你这个无名小将入宴,看你这副模样,好像不是很尽兴的样子,有什么不满吗?” “微…微臣不敢……”武将声音颤抖,头耷得更低了。 “咣!!~”武将身前桌碟餐盘被朱温一脚踢翻,“哼!眉歪眼斜,口不对心,我怎可留你这样不忠之人在身边,来人呐!~” 场中所有人倒吸口凉气,却又无一人敢上前说情,武将脸色瞬间惨白。 “拖出去,砍了!” 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如果说只是蹂躏几名舞姬,哪怕是折磨致死,这些文臣武将并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事不关己,且朱温荒淫之举也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如今以这种莫须有的理由便要斩杀武将,任谁也难以接受,更何况场中不乏其好友。 几名侍卫看在眼里,心中也为该武将大叫冤屈,可是无奈朱温淫威,只得上前将其架起,一旁另一位将领面色大变,赶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梁王开恩,末将的弟弟不懂事惹恼王上,但罪不至死啊!!” 兄弟如手足,可是这在场中其他人看来,无疑是愚蠢至极的举动。 “哦?”朱温面色更糟,“开罪者,同罪议,一同给本王拉出去,砍了!” 众人眼见这场宴会正逐渐演变成以两位将士的冤死而告终的闹剧时,心中都大为惋惜,而恰逢此时,一声传告犹如天籁之音般飘入众人耳中。 “魏国夫人(注解2)张氏到!~” 听得此言,场中之人皆喜上眉梢,连梁王朱温也似瞬间酒醒一般,大改狰狞面目,只瞧得一妇人身影匆忙朝宫殿走来,朱温面上竟瞬时堆起笑容,回首皱眉瞪眼示意手下侍卫,侍从们心领神会,赶忙抬起晕死过去的舞姬,并将其余一干人等推攘离去。 “夫人几时回来,这般深夜来,有什么事?”朱温如此礼待他人,态度着实判若两人。 魏国夫人张氏看了看周遭,心中有了大概,“将军,你可否屏退左右,臣妾有事相商。” 这位魏国夫人是位中年妇女,五官细腻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是位美艳佳丽,眉宇眼神之间给人精明干练之感。 “哦?夫人有事何不差人通知,竟亲自前来?”朱温边说边回首示意文武诸臣,“你们都下去吧!” 两名武将兄弟看着张氏,深深颔首以表感激,赶忙撤了出去。 张氏察其面色,便已心中有数,只是轻微叹息,并未再提,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夫君只是一时酒醉意气,并不会记在心里,明日里便会将这二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倘若自己再提,反而会让朱温记住这二人,日后恐有殒命之灾。 “夫人如此匆忙,究竟所为何事?”朱温态度温和谦逊,丝毫没有刚刚那蛮横无礼之相。 “夫君,请您先放宽心,臣妾要你见一人,”说着伸手点指身后,梁王朱温面露疑色,随着张氏指尖望去,“友珪,还不上前向你父王请罪!” 随着张氏语毕,由门口一侧闪出一人,模样不大,二十上下,与朱温有三分神似,体格健朗,加之张氏所讲,必是朱温之子。 不料朱温见其子竟是勃然而怒,脸色大沉,回身两步抽出随身佩剑便要刺去,其子朱友珪吓得脸色煞白。 张氏见状赶忙以身相掩,抵在中间,回身环住朱友珪。 朱温见状大惊,忙收手将宝剑撤回,惊吓之余半怒半埋怨道,“夫人,此逆子心术不正,近日来行径古怪,前日更是将本王义子友文打伤,友文如今还在调理,险成残废!你怎么还如此护他!?” “将军切勿冲动,君不记友裕之事乎!?”张氏此言,使得朱温燎原怒火如遇倾盆大雨般,霎时杵在原地,无言以对。 当年朱温的长子郴王朱友裕奉命攻打兖州朱瑾,虽大败对手却没有实施追击,从而使得朱瑾全身而退,投奔淮南节度副大使杨行密。这一结果使得朱温极其不满,在手下朱友恭的挑拨下,认为其子与朱瑾、杨行密等人私通,便要将朱友裕斩首示众,其子大骇之下逃进山林之中,事后也是其妻张氏好言将朱友欲劝回,奈何朱温见面便挥剑要杀,张氏闻言赤脚而来跪地求情,朱温见此情形,心软了下来,赦免其子。 日后朱友裕屡立战功,有勇有谋,自此为朱温继位不二人选,可惜其后在天复元年(901年)讨伐杨崇本叛乱时病死,一度成为朱温心病。 “夫人,这个逆子怎能与友裕相提并论,本王承认友裕一事是我一时糊涂,听信小人谗言,但是…”说着朱温转向其子朱友珪,“此子敢伤兄长,歹毒非常,我若留他,日后必成祸害!!” “将军!!”张氏挺直身躯据理力争,“兄弟二人切磋武艺,难免意外,不管友珪做过什么,他都是忠于您的啊,虎毒尚不食子,若是您因这种理由杀害于他,武将士卒必定心寒,难平人心呐!!” 如果说作为一名将士,所追随的将军因为一些模棱两可的理由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杀,那么这名士兵的命,会不会因为天气不好便丢了去呢? 朱温看着站在张氏身后颤颤巍巍的朱友珪,怒气没有丝毫平息,可再看看夫人张氏,最后狠咬牙叹声道,“哎!~”宝剑弃于地上,“你小子以后最好守好本分,莫要再让老子发现你有何不轨,否则必定饶你不得!” “是…是!父王。” “滚吧!”这一次,朱温的暴戾之气难得的对了,他这位次子朱友珪确是心术不正,日后祸害非常,但其夫人张氏难道没有发现这点吗? 不,看着朱友珪离去的背影,张氏心中想着,“友珪啊,害兄谋长之事,乃是万万做不得的,希望你日后好自为之吧。” 然而,在朱友珪走出门口的一刹那,惊骇之情马上烟消云散,其嘴角扬起骇人的弧度,瞳孔中也射出精芒。 张氏目送朱友珪离去,转身看着朱温愤慨的背影,轻叹一声,“将军莫要气愤,”说着张氏上前两步伸手抵住朱温背脊,“臣妾知道,友裕之死您心中芥蒂难消,传位之事也一再难决,今年早些时候虽大败李茂贞,歼灭宦官,但侄儿友宁亦战死沙场,心头激荡,这才使得近日来您的无名之火如此频繁,友文受伤一事也被放大…” 古时候有种说法,“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 男子不善吐露心肠,而当身旁有一女子能对这些你最不愿讲,却又最渴望别人知晓的东西了若指掌时,莫说是泥,便是石头也会被融化,然后尽显温柔之情。 这场赌气朱温又败下阵来,摇头苦叹一声,“知我者,莫若夫人。”便转身将张氏拥入怀中。 张氏紧闭双眼,只想享受此刻心爱男人怀中的温暖。 半晌过后,朱温道,“想我梁王朱全忠,在此乱世亦可呼风唤雨,便是天下也可收入囊中,如今却为即位一事苦恼,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张氏双眼骤然张开,朱温大逆不道,将唐昭宗视为傀儡,天下皆知,但亲耳听到这般逆言,张氏还是难掩心头苦涩,轻推开朱温,背过身去。 朱温一愣,旋即回想自己所说话语,猜想是何至此,而后揣测道,“莫非夫人气恼即位一事?” 见张氏不答,朱温继续道,“你我之子友贞,聪明伶俐如同夫人,日后必成大才不输友裕,可他如今刚满十五岁,未曾参与军事或是立下战功,加之年长有序…” “将军,臣妾只希望你我二人之子友贞日后长命百岁,健康平安,不想卷入什么王位争夺之中。”张氏字字落地,由心而发。 “那么夫人…”见所猜不对,朱温费解。 “将军,既然你有此鸿途霸业,臣妾也无法阻止你,”张氏语毕回首道,“您可知如今契丹大军直逼中原?” 听到这,朱温脸色微变,“小小契丹迭刺部,若非本王如今各地树敌无法抽身,否则随时都可灭其部族,更不用说是区区八部之一了。”朱温很是不屑。 “那么将军,您又是否知晓如今长安告急,无兵可发之事?” 听到这,朱温误以为自己的夫人要为残喘的唐廷说情,请自己出兵,便拂袖道,“这关本王何事?他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是干什么吃的?莫说统帅只有八部之一,便是整个契丹倾巢而出,也绝不可能从李克用那厮手上拿下雁门、麟州,便是那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这般小人,凭借雁门天险抵挡那契丹蛮夷也绰绰有余。” “可是如今各藩镇势力中,被誉为最忠于大唐,可与将军您分庭抗礼的李克用却不肯发兵,您不觉得奇怪么?” “这有何奇怪?夫人您当他河东节度使当真是忠于如此不堪的朝廷不成?他李克用本姓朱邪,乃是沙陀异族人,怎会那般忠于天朝,他只不过是碍于世俗不敢造次罢了,更何况,本王打探到他近来似乎还与北方契丹部落有所往来,那部落的头领是叫做什么耶律……”异族名字,朱温一时不知是什么。 “耶律阿保机,”张氏替其说道,“便是此次契丹迭刺部的统领,号称契丹新贵的,耶律阿保机。” ………… 注解2:梁王既是魏王,最早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出现的,并无区别(现在人们比较喜欢称朱温为梁王,但其妻张慧张氏则普遍称为魏国夫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月下有诡 一 第二章:月下有诡 大明宫唐昭宗私寝,李晔立于龙书案后,宰相崔胤与六军诸事指挥使薛英纵分立于其左右下手端,其余数位武将在弱侧侍立。 三人面色沉重,为何宰相崔胤会对拒敌于外诸多阻挠,此刻他便说出了理由。 “皇上您可要三思啊,”崔胤双手抱拳深施一礼,“自从年前梁王朱温大挫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后,他大杀宦官七百余人,废神策军(注解1),当下可谓如日中天,中原之内非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不可敌,此人狼子野心,从其宣武城迁至洛阳与我长安咫尺之隔,其侄儿朱友伦更是身为‘宿卫军都指挥使’,掌管两万禁军,却不肯归纳入新禁军六军十二卫当中,在神策军已废的当下,长安城可谓是在…在……” 说到这,崔胤不敢往下说了,抬头观瞧昭宗李晔的脸色。 “在他朱全忠的掌控下了,对吗?”李晔平淡道。 崔胤不置可否,俨已默认,转言道,“可是李茂贞尚未灭亡,淮南仍有杨行密牵制,朱温尚不敢造次,我长安仍有缓息之机,如今已恢复新宿卫军‘六军十二卫’的统编,有薛将军指挥,前朝老将军郑元规为副使,加以时日,宿卫军壮大,保得长安,大唐才有复兴之机啊!!” 在君主面前,崔胤如此说话,可见其亦已不顾其他了,毕竟大唐如今已是纸做的老虎,不存争议。 唐昭宗未打断崔胤说话,只是待其说完,才慢条斯理地道,“崔卿家,说完了么?” 崔胤再次施礼道,“臣…言尽矣!” “好,”唐昭宗正视崔胤,沉声道,“朕来问你,大唐数百年基业,究竟所保为何?” 崔胤一怔,道,“请陛下明言。” “是土地,是我炎黄子孙所居这片华夏大地!”唐昭宗上前一步双目圆睁,“如今契丹蛮夷大军压境,各藩镇势力不肯出兵,若是我天朝之大国因为内部矛盾而给了他耶律阿保机可乘之机,占我北方一处,日后将会是无法弥补之大错!” 唐昭宗转首走到薛英纵面前,“薛家后人,非龙即凤,朕明白,或许以薛将军之威名才干,可震慑四方保我长安,但是…” 这个壮志在胸却生不逢时,先是受宦官摆布,如今又要顾及诸侯的唐昭宗李晔,此刻心中有着前所未有之豪情,“自古以来朝代更替,君王轮换,不曾变的,只有这大好河山,”唐昭宗眼露精芒,“朕要保的是这片中原土地,而非仅仅我唐家江山!!” 此话一出,众人闻之色变,武将只觉热血上涌,双拳紧握。 是啊,朝代在变,江山不变 千百年来,江山仍在,奈何英雄无踪 也许日后有朝一日唐朝廷毁了,但山河仍在,唯一不同的,只不过是换了个姓氏罢了。 秦朝江山,汉朝江山 古来多少征战事,英雄难阻易江山 秦皇汉武皆天骄,奈何回首两茫茫 人生短,空欢喜 薛英纵两眼干涩,扑通跪倒在地,“臣此次北上,势必大挫契丹狗贼锐气!” “臣等势杀狗贼,保我中原!”众武将皆跪倒在地。 唐昭宗亦满腔热血,这大概是他作为皇帝以来最痛快,也是最骄傲的一次决定,然而做这样的一个决定,他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 另一边… 梁王府内,在妻子张氏的点拨下朱温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夫人,您是说此次契丹蛮夷贸然出兵中原,与他李克用有关?” “是真是假臣妾尚不可知,但…”张氏道,“在今年将军您与李茂贞大战之际,除了蜀王王建趁隙豪取忠、万、夔、施四州之地外,河东之地,也是有变动的。” 蜀王王建亦是朱温眼中钉之一,各路诸侯动向他自是一清二楚,当中由以其世敌李克用所在河东为甚,但是他明白,夫人张氏这么说,那么这个变动一定是他所没注意到的。 “夫人请明示。”朱温毕恭毕敬。 张氏道,“今年七月,那契丹酋领耶律阿保机率众攻掠河东代北诸郡,虏获牲口数万,马牛羊不计其数;九月,阿保机于潢河(西辽河支流黄水)之南建龙化州,并在城内建开教寺。” “这些本王也有所耳闻,而让本王不解的是,依照李克用的实力来说,他决不会允许自己眼皮下发生这些事,但却迟迟没有作为,反倒是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那个小人长了回志气。”朱温不解。 张氏道,“不错,刘仁恭多次偷袭契丹部落,而且屡试不爽,这个月初不久,这刘家父子设计生擒耶律阿保机的妻兄阿钵入寇,耶律阿保机而后以重金赎回。” “夫人,您所说的这些,本王是知道的。”朱温不解为何妻子跟自己重申这些。 “可是将军…”张氏声音略微变了变,“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虽说如今颇具势力,但是与李克用相比,仍是相去甚远,河东遭到契丹侵犯,为何大的不出头,小的却争相勇斗呢?” 朱温眉头一皱,重重点了点头,“是啊,夫人说得对,不知夫人有何见解。” 张氏侃侃而言,“契丹一族对我中原恺趣已久,奈何其居于北,若想进犯必与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正面冲突,可是沙陀族朱邪一脉当年曾北逃鞑靼,在北方颇具威名,又镇守河东多年,契丹必是对其了解极深,自知不敌,才罕有进犯…” “哎!~夫人,你怎是一直在长他独眼龙的威风?”朱温不满。 “不错,李克用独眼龙、飞虎子这两个别名即便在契丹族内也是威震百里,而这个耶律阿保机却胆敢屡次进犯河东,抢夺物资,臣妾做了个假设。” 朱温一听赶忙道,“夫人请讲。” “这耶律阿保机在河东所杀之人,所抢之物,或许皆是他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麾下所有。”张氏吐字,落地有声。 朱温一愣,旋即点头道,“所以他小人刘仁恭才会主动与契丹冲突,可是…夫人怎地如此确信?” 张氏微微摇头道,“不,开始臣妾也只是这么猜想,但这次契丹来袭,晋王李克用却不肯发兵,便使得臣妾确信起来,这很有可能是李克用的一石四鸟,必中其二的不败之计。” 朱温刚刚听明少许,却又被这“一石四鸟之计”搞得一头雾水,躬身道,“还请夫人明示。” 张氏前踱两步道,“请问将军,倘若他河东霸主晋王李克用不肯发兵,那么该谁来北上拒敌?” 朱温想了想道,“按照各藩镇势力分布来看,若是他李克用不肯发兵,那么第二人选理应是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虽说他的实力不济,但凭借雁门、麟州两道天险,区区契丹应还是敌他不过的。” “不错,”张氏点点头,但旋即话锋一转,“不过李克用对刘仁恭恨之入骨,当年刘仁恭危难之际,李克用收留于他并待其甚厚,攻陷幽州城,派刘仁恭留守,而此人却背信弃义,做了卢龙节度使后便与李克用划分瓜葛,后者大怒亲讨幽州城,却难料大败而归,倘若刘仁恭派兵北上拒敌,那么本就实力远逊于李克用的幽州,不就成了李克用的囊中之物了吗?” “夫人说得有理,那么这其一便是…” “不错,这其一便是借契丹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夺回幽州,消灭刘仁恭。” 朱温点点头,心生敬意,对于自己的这位夫人,他是永远的敬佩非常。 朱温再想了想道,“不过若换了我是刘仁恭,在老虎爪下尚难自保的时候,绝不会再分兵北上,即便朝廷指派,也会置之不理,毕竟如今的唐朝廷,已全无威信可言。” “如果河东、卢龙两位节度使均拒不出兵,接下来昭宗会寄希望于谁呢?”张氏问道。 朱温瞳孔一张,“怪不得李晔这小子派人来请我出兵了。” “是的,”张氏点头道,“这其二,便是在河东之地,将你梁王之兵全歼于北,而后南下讨伐你宣武节度使朱温,再进谏昭宗以表忠心,用来作为不发兵之借口。” 朱温颔首瞪目,恍然大悟,“好狠的李克用,竟算计到了我的头上,可惜本王也绝不会发兵,他能奈我何?” “如将军之前所说,李克用青年时曾在云州发动兵变,杀唐将段文楚,又是沙陀异族人,绝不会真的忠于大唐,今次拒不出兵便是明显预兆,他也有着跟将军您同样的野心,”张氏顿了顿,轻微叹息后又道,“然而不论将军你是否承认,在这皇城长安之中,有一人是不论李克用,抑或是将军您都忌惮三分的,有此人在,皇城长安城攻不得,昭宗…杀不得。” 倘若此刻在这里如此说话的换做旁人,朱温必将其夷平九族,挖坟掘墓,奈何世上只有眼前女子,是朱温朱全忠永远也不会伤害分毫的。 “哎~”朱温踱步叹气,虽说荒唐,但即便在他自己内心深处,似乎也这么觉得:只要有此人在长安一天,哪怕他梁王手中有百万雄师,也只得按捺…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捂住胸口,身躯不禁一颤。 张氏见状一怔,赶忙上前询问,而朱温则伸手摇摆,示意其自己无恙。 “夫人,这其三又是何解。” 张氏见其无恙,眉宇间却仍掩不住地担忧神色,嘴上继续道,“这其三与其四,分别是调虎离山,与借刀杀人之计。” (注解1:神策军为唐朝中后期,由宦官(太监)管辖下的皇城禁军,后在宰相崔胤的鼓动下,朱温在凤翔大败李茂贞,大杀宦官,废神策军,彻底摧毁自唐朝中期以来宦官专权的势力,神策军便也不复存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月下有诡 二 朱温一愣没听明白,进而问道,“夫人,这调虎离山本王还可明了,而这借刀杀人要从何说起?” “哎~~”一声长叹! 朱温皱了皱眉,回想起张氏开始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一石四鸟,必中其二的不败之计。” “刘仁恭与自己都先后拒不出兵,可以说李克用的如意算盘没能打成,那么按照夫人所讲,之后这两点都是势在必得了?”朱温觉得重点才刚刚开始。 张氏沉吟一会儿才道,“‘薛家神将在,可保唐朝江山千载无忧’,这句话随着两百年前薛礼将军的逝去而淡漠,却又随着两百年后薛冰将军的神勇而重现,就连当初参加黄巢起义的将军您也……” 张氏话未说完,看到朱温脸色沉了下去,便没继续往下说,而是转而道,“薛冰将军当年与黄巢战至两败俱伤,而后回到自营重伤不治,双双去世,然而其子薛韧却是青出于蓝,更胜其父,可是人无分身之力,晋王李克用正是想迫使唐昭宗派其前往雁门拒敌,使得长安无人,再行加害。” “李克用远在河东,夫人您刚刚又说借刀杀人…”朱温瞳孔一圆,恍然道,“难…难不成……” 张氏闭眼叹息,沉着道,“不错将军,李克用是想让你在长安无人之际加害于昭宗李晔,再以此为借口,名正言顺的联合各路诸侯讨伐于您,他的最后两个用意便是灭唐与灭您这个梁王啊。” 朱温恍然,双目圆瞪,不错,他也曾决定过一旦薛韧的薛家军离开长安,他便会进长安加害昭宗,篡唐为梁,再待残破的薛家军若还有命归来,再将其首领薛韧杀死。 别人不知道的是,朱温想杀薛韧的迫切之心,远胜于杀昭宗李晔,至于原由,只有他自己明白。 朱温想了想,有些困惑道,“夫人,调虎离山一计已是九成可成,但为何您如此确信这借刀杀人一事,我会这般配合他李克用那厮?” “哎~”张氏看了看朱温又是一声轻叹,“梁王朱温已将唐廷玩弄于股掌之间,篡位只是时间问题,这一点各路诸侯皆心知肚明,如今李克用给你造了次天赐良机,你如若不做,日后薛韧战胜归来,加之世人对其祖先薛礼之崇拜,宿卫军扩编势必神速,昭宗再对其器重,以后恐怕连硬来的机会也失了去,我说得对也不对,将军?” 朱温大骇,张氏所讲字字皆是他心中所想,昭宗不似其兄唐僖宗那般昏庸无能,在即位时便曾发誓要复兴大唐天下,而且知人善任,当年唐僖宗害怕薛冰功高震主,而不重用此人,反而主动讨好自己这个黄巢叛将,才使得薛家军名淡威弱,而唐昭宗李晔刚一即位,便器重薛韧薛英纵,知人善任。若留此人,日后薛韧死于契丹贼人之手倒还罢了,倘若回来,与唐昭宗联手,自己便是首个被除对象,但是如今自己夫人张氏将利害关系这样一告知,自己杀昭宗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一时没了主意,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开口询问张氏。 “夫人,那我日后应当如何抗他沙陀贼人?” 张氏一听朱温开口询问不是当下如何是好,而是破李克用的对策,心头苦闷,看来即便知道这是李克用所施计策,篡位一事也已是势在必行了。 张氏闭眼神伤,半晌都未说话,而朱温却极为耐心,只是立在一旁等候佳音,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位贤妻聪明绝顶,只要她肯,必得良策。 此刻张氏并不是闭眼凝神猜想破晋王李克用的对策,而是为自己的夫君担心忧愁,良久后才张开双眼,少了七分忧郁,多了五分决绝却又有少许迷茫。 “将军,你可知年初之时李克用得有一子,满月时曾大摆筵席,如今已数月有余?” 朱温听得一愣,但旋即咬牙切齿,“哼!那厮倒是精力旺盛,有机会我便宰了那小厮,让他老来丧子!” 张氏连连摇头,未理会丈夫这句混账话而是继续道,“将军你又可知李克用有一嫡子,少年时随父作战,十一岁就曾与李克用到长安向唐廷报功,深得龙宠,并称赞他‘此子可亚其父’,赐名李亚子,如今成人后状貌雄伟,胆识过人,有勇有谋,三年前将军您曾两度围攻太原,虽未得手但也完全压制了李克用,可此子却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使得晋王重燃斗志,如今已是李克用传位的不二人选。” “夫人呐,您这般称赞其子是何意思啊?我当然知晓,李克用有一个少年得志的嫡子,名为李存勖。”朱温听到此已很是不满。 “将军您又可知李克用靡下十三太保,各个…” 朱温连连摇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李克用十三太保各个英勇绝伦,骁勇善战,其中有几个也是死在本王刀下的。”只得是张氏,换了另一位敢在朱温面前这般称赞李克用一伙的,早已满门抄斩。 “将军,李克用如今已年过五旬,除了年初新生幼子只得李存勖一个儿子,十三太保皆为其义子,这不奇怪么?”张氏反问道。 朱温便是喜欢这种话锋,因为一到了这,便是张氏给自己出计策内容的时候了,朱温赶忙凑过耳去听下文。 朱温听着张氏这条绝世的计策,听得眼睛瞪得极大,四方大脸不住点头,嘴也不禁张开,听到最后抬头看着自己的夫人惊道,“此计当真可行!?” 张氏心中、面上没有一丝得意或是欢喜,反倒增添许多愁意,别过脸去道,“他日若是唐朝灭亡,你与晋王各立为王,此计或可助你大破李克用,统一中原…”张氏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还有将军,请您年初之时,屯兵于河中,或可预防于非常。” 语毕,张氏转身离去,留下欣喜若狂的朱温独自欢喜。 张氏的这条绝世妙计,日后的确派上了用场,并彻底颠覆晋王内部,摧毁其根本,但是朱温,并未能统一中原,且落得个凄惨无比的下场。 张氏走回自己房中,轻手掩门,不禁深深哀叹。 “娘啊。”背后的一个声音惊得张氏全身一颤,回首望去,是自己的儿子,朱友贞,这是她与朱温唯一的一个儿子,相貌堂堂,胸身挺拔,看模样十五六岁,却已有将才之风。 “孩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啊?”张氏抚着儿子的面颊,关切道。 “娘啊,我听闻您去给二哥求情了?”朱友贞问道 “是啊,怎么了?”张氏道。 朱友贞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娘,你管他作甚?当年大哥的死估计就是他搞的鬼。” “不许胡说!”张氏脸色黑了起来,“家不顺,国不昌,子不合,父无依,你们兄弟之间怎可如此猜忌!?” 朱友贞意识到母亲有些生气,虽是态度平和,但仍不肯作罢,“当年大哥正值壮年,南征北讨,英勇无敌,怎会好端端地病死?如今又借故伤害友文兄长…” “够了…”张氏轻轻摇手,显得那般无力,“友贞啊,无论别人怎样,你日后成才要好生辅佐你的父王,听到了么?” 朱友贞见母亲说话有气无力,身躯羸弱,便赶忙道,“孩儿知道了。” “恩,娘亲真的累了,你回去吧,娘要休息了。” “是,请娘亲保重身体,孩儿告退了。”说罢退门而去,留下张氏一人,坐在床上,眼神中说不尽的悲伤与无奈。 “将军啊,难道您非要落得个谋朝篡位,佞臣贼子的罪名不可吗?” ………… 朱友贞走在庭院里,听得身后有人,合起手中纸扇,回首道,“二哥,出来吧。” 语毕,朱友珪的身影从树林中闪出。 “呵呵,为弟的还要恭祝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日后这梁王之位非你莫属。” “哎~!这还要多谢三弟你出谋划策才成,要不父王还真得劈了我,可惜没想到的是,那个朱友文竟然这般命大,身负剑伤摔落悬崖竟也不死,看样子他的命要比友裕老大硬得多啊。” 皓月当空,是那般皎洁无暇,然而其下的人心,怎就那般的丑陋不堪,复杂难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偷天换日 一 大明宫昭宗龙寝内,崔胤等人已皆退去,只留薛英纵一人仍与昭宗夜谈。 昭宗李晔脸色阴沉,起身踱步,每次抬脚腿中都有如灌铅,沉重非常,薛英纵亦起身跟在其后,颔首不语。 “…一石四鸟,一石四鸟,”昭宗骤然大笑,“哈哈!!~~好你个晋王,好你个一石四鸟!!” 薛英纵深吸口气,本也想无奈叹息,但是这口气,最终还是咽回了腹中。 昭宗双眸布满血丝,有着些许晶莹,却怎也溢不出眼眶,“朕本以为他李克用不发兵,是因为想借机对付刘仁恭,和朕当初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去讨伐李茂贞,有意借李茂贞的势力与其相互牵制所致,现在听英纵你一席话,朕才恍然大悟!原来都是豺狼之辈,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薛英纵紧闭双眼,平复了下激荡的心情,上前道,“这也是臣前几日来所困扰之事,倘若臣出兵北上,长安便会落得险境,而臣若是留守长安,契丹贼人趁机抢入河东夺了新城,日后再想将其驱逐出境,便难若登天了。” “哎~!”李晔哀叹一声,“朕又何尝不知,此番带队的这个耶律阿保机,颇有大才,他早已在河东建立势力,学我汉人开耕种地,扎根立足,倘若放其不管,日后必成大祸!朕怎能为一己之安而留你于此呢!” 薛英纵双眼一酸,跪倒在地,“得此明君,臣必当赴汤蹈火,心中再无疑虑!” “爱卿请起,”昭宗李晔双手搀扶前者起来,看着这眼前爱将,心中不甚欣赏,只恨自己生不逢时,“当年我兄僖宗有眼无珠,竟一手提拔他贼子朱温,落得引狼入室,而害怕薛将军功高震主,未重用忠臣良将,朕虽是心有余力,却奈何不足回天啊…” 当年薛家祖先薛礼何等英明神武,乃是唐朝著名将领,功高之甚,使得薛家一族的地位不可动摇。可是到了其第三代,薛家出了位反唐的人物,即其孙薛篙,曾在安史之乱时投向反唐廷一方,占据相州一带,后归顺仆固怀恩的勤王军。然而即便是薛篙在安史之乱时曾有反唐举动,可奈何薛氏一族名望太高,叛乱结束后薛篙也并未受何刑罚,反而依旧加官进爵,薛氏威名可见一斑。 自此后唐朝不敢再如此放纵薛家势力不管,加之国泰民安,便开始逐渐打压,薛氏一族到嵩之子薛平、薛从之后,就湮没无闻了。 可是时势造英雄,薛氏一族后裔并未因眼前盛世而有所怠慢,虽不受朝廷重用,依旧苦学兵书,钻研武学法门,后王仙芝、黄巢爆发起义,薛韧之父薛冰与其祖父薛让皆先后于黄巢起义中战死,其父薛冰更是先后以都统身份挫败黄巢手下大将朱温(便是此时的梁王),而后随军追讨黄巢时与其大战,双双重伤,不久后便传出黄巢死讯,而留着这口气等待这一刻的薛冰,亦含泪带笑而去。 可是把薛篙一事当做前车之鉴的昭宗之兄唐僖宗并未因此而重用薛家后人,反而为了讨好叛将朱温,将刚刚纳为己方的朱温升为左金吾大将军、河中行营招讨副使,才落得如今这个朱温掌控朝廷的局面。 直到光启四年(公元888年),唐僖宗得暴疾驾崩,唐昭宗上位,培养当时仅有十二岁的薛韧,其成年后英勇绝伦,唐昭宗多次重用薛韧,虽无奈自己手下兵权已逝,但时至今日,中原神将薛韧薛英纵的名字已传遍大江南北,一杆捍龙戟,保卫昭宗时至今日,便是这两年内李茂贞与宦官联手软禁昭宗于凤翔,薛韧亦寸步不离,宦官势力无有可近其身五步者。 回想过往,薛韧亦是心头酸楚,双拳紧握,好不甘心。 昭宗李晔注意到了薛韧的神情,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多,提及其伤心之事,眉头一皱,话锋转道,“英纵,贵府的长孙姑娘身怀六甲应已过了分娩之日,不知…”昭宗问道这里,竟是微微低头去观瞧后者神色。” 薛韧脸色一惨,双眼无神惨笑道,“孩子降世之日应在月前,可是…至今未生。” 昭宗一怔,“大夫如何做解?” “大夫说…”薛韧神色黯然,“腹中婴孩全无生机,怕是已死于腹中…” 看着头更低的薛韧,唐昭宗心头慨叹,“真是苦了长孙姑娘了,朕一会儿吩咐太医,必用最珍贵之药材助薛夫人调理升息,你二人都还年轻,日后…” “不,陛下,月儿她…”薛韧躯身、声音颤抖,“不肯堕胎,如今正以鲜卑氏秘法为我儿续命,强留腹中……” 昭宗双眼一瞪,大是震惊,“怎…怎…!” 话未出口,已见薛韧泪含于眶,伸手打断道,“陛下,如今生死存亡之秋,我这等儿女私情之事理应先置于一边,还是商讨北上拒敌一事吧。” 唐昭宗见前者这么说,也不好再问下去,平复了下心绪道,“听闻那耶律阿保机近来率迭刺部先后征讨契丹其余七部,如今在契丹族内声势如日中天,乘势攻我中原,对外号称精兵四十万,英纵,你怎么看?” 薛韧沉吟一下道,“天复二年(公元902年),耶律阿保机携兵士四十万伐河东代北,攻下九郡,获牲口十万,驼、马、牛、羊不可胜数,在潢河南岸建龙化州城,将所俘汉人迁居于此,如今乘势攻我中原,四十万精兵虚实尚不可知,但应不会比前年时少,可惜…” 薛韧眉头一皱继续道,“河东之事尤以晋王李克用与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最为清楚,但很难指望,臣以为,契丹族人口不过百万,看以往契丹将士的装备与战力来说,即便以游牧为生,除去女人老人小孩,其实际兵力绝不会超过三十万,而其东还需留兵预防女真族起事,所以可入中原之兵最多不过二十五万,而以其两年前在河东战力来看,所来之兵绝不低于十万,所以这次进攻中原的兵将,应在十五至二十万之间。” “嗯…”昭宗点点头,心中多少有了些底,而后问道,“英纵,刚刚你在太极宫上豪言领兵两万可北上拒敌,你实际需要多少军士呢?” 薛韧道,“便是两万!” 唐昭宗一愣,因为在两军交战之际,通常都会对外号称军队数量远高于实际所有,“英纵,那为何不对外称五万,或是更多?” “…我要他犯兵家大忌,”薛韧道,“倘若晋王与契丹有所来往,那么必会将皇城虚实情况告知于他契丹贼人,耶律阿保机也定会相信我长安之中绝发不出两万兵士。” “英纵,长安城内,确有两万兵士,只是…”唐昭宗微微咋舌,“这些士兵根本无法作为战力奔赴战场啊。” 皇城无兵,昭宗口中说的那两万兵士,乃是朱温击退李茂贞后,宰相崔胤主张接替神策军所重建的新宿卫军,六军十二卫的两万新兵,接受训练不过月余,根本上不得战场,倘若真的上了战场,遇上契丹大军,只怕肝胆俱裂,毫无战意。 “又况且…”唐昭宗心中满是不妥,“即便有两万精兵,实力仍旧悬殊,你要如何抗他契丹几十万大军呢?” 薛英纵拱手道,“陛下,兵家作战,讲究时机的掌握、地形环境的利用、士气的高低等等一系列因素,这将士数量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想当年官渡之战袁绍号称七十万大军的十万精兵不也惨败给曹操的万余人了吗?何况如今臣有雁门、麟州两道天险。” “嗯…”唐昭宗微微点头,却顾及依旧,“只是那两万宿卫军…根本上不得战场啊……” “陛下,”薛英纵凑近其身,意味深长地望了前者一眼说道,“难道您忘了我长安城内仍有两万军士,且皆是身经百战的精兵良将。” 昭宗李晔先是没反应过来一阵错愕,但再看到前者异样神情,显然明白了其所指何意,全身一震,瞪大双眸不可置信。 薛英纵微微颔首,“臣有一计,进可夺兵北上拒敌,退可留屏障于长安保陛下于非常时期。” 昭宗已不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了。 “此计名曰…”薛英纵抬眼直视昭宗,“偷天换日。” 次日深夜,唐都城长安内,虽有人草木皆兵,但亦有人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觥筹交错。 某座府邸内,油灯明晃,管乐四起,好生热闹非凡。 数位将士模样的男子围着桌子,痛吃狂饮,正座上之人已是酒意入脑,满面绯红。 “哈哈,朱将军,如今在皇城内,你可算得上是与薛家那将军齐名了!” “是啊是啊,薛将军掌管六军十二卫,您有两万宿卫军,可谓平分秋色,在长安城内亦是说一不二啊!” 阿谀奉承之声,由周遭传向那正座上的将领。 此人模样三十上下,满面胡茬,粗犷之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偷天换日 二 “哼,六军十二卫…?狗屁!”此人说话已略显含糊,眼皮半张不张,“凑了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便…便想起势?我朱友伦麾下将士,每个都可打他十个…不……一百个!!” “对对,朱将军乃梁王手下得意将领,您手下的士卒也必是身怀绝技!” “是啊是啊,刚训练一个月的新兵能有什么本领啊,根本不值一提!” 在周遭人的奉承下,这位朱将军俨然已是妄自尊大,飘飘然不明所以了。 “哼,告诉你们,这…这长安城早已是我叔父囊中之物,这皇城的一切不过是摆设,他想扩编新宿卫军弄个什…什么六军十二卫,叔父便派我来凑热闹,有我朱友伦在这里,长安早已在掌控之下了。” 这一席话出来,已然大不敬,有些半醉者觉得不妥,赶忙出言道,“将军,这里毕竟还是长安,小心隔墙有耳啊!” “哼!狗屁!”朱友伦大声斥骂,“便是他唐昭宗真的听到了,他也得睁只眼闭只眼,否则小命休矣!” 酒壮熊人胆,诳语漫天穹, 这个朱温的侄子朱友伦将受到的惩罚,远比想象中来得要快。 “哈哈,老子今天心情好,走,跟我去蹴鞠,本将军重重有赏!”朱友伦摇晃着身子,带着一帮奉承之人走向蹴鞠场。 然而,在深夜之中,众人皆半醉不醒的情形下,一道身影逆向而来,朱友伦只觉得身前撞到了什么东西,再一回首,除了跟在自己身旁的士卒,什么人也没看到。 “将军,怎么了?”一旁士兵问道。 “你们有没有看到…”身经百战的朱友伦觉着刚刚仿佛间看到个黑影,但观自己周身数人皆没有察觉,便只觉是自己酒上心头产生的错觉罢了,“没事,我们走!” 没人发现,在这十数人背后的一棵松树树枝之上,有一个身影两腿伸直,侧目望着他们,而且手中正攥着块物件,巴掌大小,似是动物形状。 朱友伦带的这些人纷纷上马,而朱友伦自己,伸脚蹬身上马,连蹬数次,却接连蹬空,头晕脑胀,胸腔一阵翻涌。 “将军,怎么了,是不是醉了?”一个跟班上前询问,却落得破头大骂。 “放屁!”朱友伦回首赏了记耳光,“老子会这般不中用?” 一个将军连马都上不去,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朱友伦回首翻身上马,到了马鞍之上晚风一刮,只觉一阵头痛,但周遭手下看着,也不好打退堂鼓。 众人观瞧,皆上马。 还未待比赛开始,朱友伦顿时眼前一阵昏天暗地,“噗咚!”额头朝下,摔落马下。 众人大惊,皆拥上前,“朱将军,朱将军!~” 天复三年(903年)腊月某个寒冬深夜,梁王亲侄朱友伦在与亲信蹴鞠时堕马而亡,此消息于第二日午时传入梁王朱温耳中,一年之内连丧两位得力亲侄,朱温并未悲伤,而是勃然大怒,可就在其知晓前的黎明时分,薛韧的偷天换日之计,已在紧锣密鼓地悄然进行。 “薛兄,这便是那狂妄小儿的两万宿卫军兵符。”天色才刚蒙蒙亮,在长安城某处花园内,一位面带遮口面罩的黑衣人将手中一块巴掌大小,形同狮子的绿色物件丢向另一位银甲人。 银甲人一手接住,露出那张英气逼人的俊朗面孔,正是昭宗心腹,薛韧薛英纵。 “我已听闻朱友伦死讯,你确定太医来查检的时候,不会露出破绽?”今日的薛英纵一身银色紧身盔甲,看其质地无疑坚硬如铁,可挡兵刃,却丝毫不显笨重。 黑衣人窈窕身躯背倚柳树,立于薛韧身后,“按照薛兄之嘱托,我连点他胸前膻中穴、额前百会穴、喉结人迎穴…” 膻中穴:被点中后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不清。 百会穴:被点中后脑晕倒地不省人事。 人迎穴:被点中后气滞血淤、头晕。 黑衣人继而道,“我点穴之时力道拿捏得当,加之当时他已宿酒大醉,气血上涌,我所做的只不过是让他上马后无法驾驭,跌落时多症并发促使毙命罢了,待太医检查尸体的时候,绝不会发现这几处穴位有何不妥。” 后者点点头道,“做得好,待我用完这梁王手下兵符时,还要劳烦你将其物归原主,决不可让其有所察觉,梁王疑心慎重,尤胜当年曹孟德,若是被发现兵符被盗,只怕长安皇城之内无人能幸免。”薛韧说罢转身欲离。 身后黑衣人倚树不动侧目道,“薛兄此番北上,不用鬼某助你一臂之力么?” 薛韧身子一怔,片刻后道,“待我走后,梁王势必不会留我薛家一草一木,贱内如今又身怀有孕,耗去大半元气保儿于腹,如果可以,不知可否劳烦您鬼…” “哼,那个鲜卑女子,你不怕我杀了她?”黑衣人所出之言颇含嗔念,显然不是单纯的开玩笑。 “…原黄巢靡下‘灭罡诛煞’第三番队队长,怎会有不敢做之事?”薛韧身影渐渐远去,边走边道,“鬼队长的好意薛某心领了,只是如今寒冬之际,北上乃是战场,不宜劳烦您的‘鬼队’出马。” 黑衣人看着薛韧,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显然颇有不满,但旋即摇头道,“即便是有灭天罡、诛地煞之能的我们,也奈何不了你这薛家后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民间相传黄巢前世乃是地藏王坐下一谛听神兽,由于当年“木连救母”时打破地牢,使得无数天罡星、地煞星趁机破牢而出散落人间,地藏王大怒,便派其坐下谛听兽堕入轮回,转世为人,于尘世之间捉拿消灭这些天罡地煞,故而黄巢起义之时,同时兴建‘灭罡诛煞’五只番队,各队中人皆是实力非凡,身怀神通之辈,尤以五位队长为甚,到了黄巢起义后期,五只番队均投入这白热化的征战中,黄巢死后各番队下落则不了了之。 而助薛韧巧杀朱友伦,暗夺宿卫军兵符的这位黑衣人,正是当年黄巢靡下‘灭罡诛煞’第三番队队长的后人,第四任队长—人称鬼蜘蛛。 薛府内… 薛韧一身银甲装扮走进内寝,榻上正躺着一位绝色女子,观其模样二十出头,柳眉秀口,明眸玉鼻,更有几分异族艳丽,此刻额头枕于皓腕之上,其美艳之色不似人间所有,而此时看着入门来的薛韧,强堆欢笑面上却又掩不住疲惫之色,白皙的皮肤透着三分病态,双唇泛白带紫,两臂强撑身体坐了起来,再看其腹,俨然已是身怀有孕,临盆在即之状。 “薛郎,你回来了。”声音暗哑,单只是听其说话,便知此时这位貌美佳人定在受着常人难忍之苦。 薛韧看着自己的妻子,难掩心中苦涩,两步跨前端坐一旁,打开双臂将其半拥入怀,“月儿,小心别动了胎气。” 女子看着薛韧,苦笑道,“哪有什么胎气啊,如果有的话,我就感觉得到了。” 薛韧伸手将其额头抵在自己肩上,“你既知道,为何还这般执意折磨自己啊?” 女子反笑道,“当年闹东海的哪喳不是在他娘亲的肚子里呆了足足三年才肯出来么?我们的孩子一定也是来历不凡,这才一年罢了,便是不作哪喳,怎也要强过他一半吧?”见薛韧面色不见好转,女子又道,“你若不信这民间传说,那司马迁不是也说过你们的始皇帝和汉高祖也都不止十月才降世的吗?正所谓不凡之子,必异其生,对吧?” 薛韧看着自己怀中娇妻,鼻子酸楚却只得叹气,“要我如何说你才好,太医都已断言…” “哼!”未待薛韧语毕,其妻便先嗔喝,“那日若不是你拦着我,姑奶奶非得活剥了那几个胡言乱语的混蛋!竟敢说…竟敢说……” 哽咽之声,断了她最后那“胎死腹中”四字。 薛韧心中又何尝不是如刀绞般,只得紧了紧双臂,“其实,你我二人还都年轻,何不…” 女子如削葱根般的玉指抵住其唇,双眼波动,“薛郎又自欺欺人了,这是你与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孩子的机会,昨日你与皇上商讨北御契丹一事我都听说了,你真的以为唐廷还有复兴的转机么?” 薛韧瞳孔黯淡,默不作声。 “月儿每日耗费元气留我孩儿于腹中,无法助君你一臂之力,可是…”月儿口气斩钉截铁,“莫说少了我这一个长孙孤月,便是再多你十个薛家神将,也早已无力回天了!” 这些话算是大逆不道,还是阐述事实?薛韧已无力反驳。 长孙孤月看着自己默不作声的丈夫,自顾自地道,“薛郎你早已心系大唐,势必要与唐朝廷共存亡,而唐的灭亡,早已是时间的问题,哪日他梁王一个不高兴拥兵而来,便可推翻这大唐江山,唐若亡了,你肯为了我而苟活,跟我浪迹天涯吗?” 薛韧开口,却没能发出半字声响,而后侧过头,愁容满面。 长孙孤月笑了出来,一对白玉般的手掌抚在薛韧脸颊两侧,四目相对,眼中含泪道,“而没了你,月儿亦不会独活,所以这是月儿唯一一个为你薛家传宗接代、传递香火的机会,你宠了我这么多年,就再让我无理取闹、任性一回吧!” 无多言语,便是英雄,也被温情融化,两泪纵横。 再观长安城重玄门门外,此刻已集结两万军队,而有些奇怪的是,这整整两万军士,每个人脸上都纹了奇怪的图案。 一军校骑马在军队中穿行,手握兵符传达一则消息: “朱友伦将军被梁王深夜调去洛阳议事,命皇城内两万宿卫军紧急出发,前往太原支援。” 这条假消息在这两万兵士听来却是那般合情合理。 “我们梁王又和他晋王又开战了。” “不奇怪啊,他们两位可是世敌。” “三年前梁王两攻太原均告失利,这次连我们驻守皇城的宿卫军都调动了,看来是要孤注一掷了!” “蠢货,你以为你在这真的是来驻守皇城的?” “喂喂,小声点,这种事情心照不宣,小心你人头不保。” “不过同是从黄巢起义期间走出的两位枭雄,如今究竟谁更强一点呢?” “当然是我们梁王了,没看到秦王李茂贞的下场吗?如今怕得连尚书令的职衔都丢了。” “可是晋王手下那十三太保各个骁勇绝伦,其嫡子李存勖近年来名声显赫,更是了不得,可是反观我们这边,梁王亲侄朱友宁将军于凤翔一战中战死,最得意的长子朱友裕将军也英年早逝,三公子才十五岁,二公子又不得宠,听说朱友文将军又受了伤,可谓后继乏力啊。” “少罗嗦了,这次攻打太原,成败便是结论!” 队伍中出来一位骑马将军,拿着手中宝剑剑指向天扬声道,“各位将士,你等皆是我大唐子民,如今藩镇割据,各诸侯不肯服从朝廷,尤以河东为甚,身为吾皇左膀右臂,我等能否放其不管!?” “不能!!~”即便多数人心知这分明是强词夺理的讨伐借口,但总要有个理由。 马上的将军微微抬头,露出面容,竟是一脸浩然之气,好似曾在哪里出现过…拍马前进,口中喝声道,“宿卫军的将士们!” 一声断喝,响彻云霄,振奋精神。 “冉冉旭日正从东方升起,大唐子民是时候打起精神,捍卫我这神州浩土!” 这句话有着双重含义,将军有着自己的意思,军士们也有着自己的理解。 军士们很久没听到过这么振奋人心的话语,或许在他们心底某处,还是想以一个正义之师,保家卫国的名义出战,更能打起士气。 这位将军悄悄地将手中兵符交于身前一名亲信,这位鼓舞大家士气的将军……竟是太极宫议事其中一人!! 两万大军向东行去,皇城对外是这般公布的:新宿卫军,六军十二卫由黎明出发前往雁门,薛韧率领两千名薛家军,加之各将领亲信卫兵共五千人在一个时辰之后赶去。 而至于梁王朱温要攻打太原这一消息,只有朱友伦那两万军士知道罢了。 真正的六军十二卫,早在昨日深夜,薛韧与唐昭宗商讨之后便忙碌着在脸上纹刺青,以假乱真… 偷天…换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河东太原 一 河东太原,自古便有“锦绣太原城”的美誉,气候温和,届时已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是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所处黄河以东,临近水源,南北东西交通要道,占据绝对的地理优势。 单说此次薛家军北上,太原便是必经之路。 而此时这座古城的拥有者,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正在寝宫内与自己年前新得的婴孩戏耍。 “哈哈,看看你的小手小脚,哪能拿得起兵刃,但是你这双大眼睛…”李克用眯起自己仅有的一只眼睛,伸头贴近手舞足蹈的婴孩,“…老子没那只眼睛是不是全跑到你那里去了,浓眉大眼的小子,哈哈哈!~” 老来得子,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克用自幼患有眼疾,瞎了一只眼睛,这也是他别号独眼龙的由来。 观其身量体型,可谓高大威武,睡服所露出的皮肤上大大小小伤疤无数,肌肉线条强健分明,皮肤下透着力量,脸上胡茬覆面,模样五十上下,乍看之下必是一届粗人,可是此刻与自己的孩子玩耍,开心得不似其实际年龄,更似顽童。 “父王,您怎地起来这么早。”门口闪出一人,看到眼前情形,面上闪过笑容。 看此人面相尚很稚嫩,也就是十八上下,未过加官之年,却是相貌伟岸,浓眉利眼,体格健朗,假以时日必有大将之风。 李克用下意识的望向窗外,果然,太阳还没出来,只有一缕缕晨光闪烁。 “呵呵,本王心里高兴,哪里还睡得着啊,起来逗逗本王的小儿子修碣1李克用将这个数月大的婴孩交给一旁奶妈,奶妈小心翼翼地将其接过,生怕有个闪失,那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修:本有趋于完美之意,再取修身养性之理 碣:本意石壁,有坚如磐石之意,取坚不可摧,不败之理 而修碣二字便是由李克用眼前这位大儿子所给,这位李克用年轻的长子便是… “存勖,本王想到你那一石四鸟之计便心头振奋,难以入眠啊,”李克用望着窗外,面露豪情,“想着如今长安城内无人可用,他梁王朱温狗贼进退两难,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呐!1 李存勖上前一步,拱手道,“昨日长安城内探子来报,听闻昭宗要将那位与父亲你颇有渊源的薛家后裔派去抵御契丹入侵。” “哦?他有多少兵马?”李克用问道。 “回父王,对外声称…”李存勖顿了下道,“两万。” “两万!?”李克用皱了皱眉,随即不屑道,“哼!他李晔小儿这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他长安城内哪来的两万军队?薛家军,加上那个耍铁锤的吕猛手下培养的兵士,和一干乌合之众,能凑出八千人便已不错,何来两万?虚张声势罢了,这样也敢北上拒敌?哎~!可惜了我那忘年小友了。” 李存勖听其父所说的确在理,但还是补充道,“父王,年前梁王朱温大败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废神策军后,长安皇城内又新招宿卫军,改名六军十二卫由那位薛将军亲自指挥、教导,听闻如今确有两万不止。” 李克用再是一声嗤鼻,“不过是两万黄口小儿罢了,便是我那薛小兄弟自己有何神通,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训练出一支军队,如果到时他们当真北上,只是送死罢了。” “可是父王…”李存勖听罢父言,下意识提醒道,“皇城之内,尚有他梁王训练有素的两万宿卫军在。” 李克用听来转过身去笑道,“我的儿啊,那朱温老儿怎可做这等行善之事?便是当真他良心发现怕我晋王中途埋伏而借唐廷长安之名发兵北上,可他梁王的兵,怎可能由薛家统帅?你还小,当年他朱温在薛氏父子身上吃的亏你还不知道,虽然父王我也一知半解,但不知为何,他朱温对薛家后人极为忌惮,他的兵,是不可能北上的。” “…是,父王。”即便李存勖不知当年渊源,但依常理来讲,他也知晓梁王的这两万宿卫军,唐昭宗是指不上的,可不知为何,那位与他有着数面之缘的薛韧,总是让他心中忐忑,好像那两万宿卫军放在长安城内,不是掌控朝廷,而是随时有可能被这薛英纵一口吞掉的肥肉一般。 具体要怎样做,李存勖也猜不透。 “存勖啊,今日你有何安排吗?”李克用问道。 “回父王,孩儿近日又寻得一瑶琴老师,其琴艺绝伦,琴音沁人心脾,我将于今日午时前去拜访。”李存勖回道。 李克用一听,连连摇头,“你身为枭雄之子,怎地就迷上那女人东西。” 李存勖心中反驳,古琴琴师自古以男子为多,更有伯牙子期之典故,但跟自己的父王,说这些是没用的。 “父王,奏乐古琴可助孩儿保持平静的心态,才能更沉稳的分析事态,出谋划策主导大局,当初孩儿给弟弟取名修碣当中的这个‘修’字便有此意,您那时不也大为赞同么?” 李克用对自己眼前这位嫡子十分满意,听其理由又很充分,便也不多做争辩,“好吧好吧,以后你也好生教导你的弟弟。” “孩儿知道。” “嗯,”李克用微微点头,“拜访完你的老师以后,为父还有一件事要你来做。” 李存勖抬眼询问,“何事?” “我要你写密函一封,交给这次的契丹酋领,耶律阿保机,告知他此次对手虚实情况,这是本王事先许诺过他的。”果然,魏国夫人张氏与薛韧所预料的不错,这次契丹敢贸然进军中土,的确与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有关。 “…是,父王。”李存勖的回答似乎口不应心,慢了半拍。 李克用察觉后皱了皱眉问道,“怎么?有话直说,莫要这般遮遮掩掩。” “是,父王,”李存勖将心中疑虑吐出,“此次契丹一族来势汹汹,在防备女真族的情况下已将可能调动的所有兵力全部发动出来,可谓倾巢,这般举动,绝不会只是来侵扰中原,帮助父王您调虎离山这么简单,耶律阿保机此次拥兵二十余万,怕是真的想越过雁门外三关,攻破麟州占我河东,与北方连成一线。” “哼,占我河东?”李克用嗤之以鼻,“他耶律阿保机还没这个胆量,他所贪图的只不过是跨过雁门,在河东占据新城,以及燕云数州县而已。” 李存勖道,“可是父王,看这次战局实力悬殊,恐怕他们真的可以达成目的,到时他当真占了河东一处,日后东窗事发,先陷入战局的便是我河东太原埃” 李克用拍了拍前者肩膀,“儿啊,世间万物都有它的价值,你不可能请人帮忙却不付丝毫代价,想我与他老贼朱温争斗数载,僵持不下,还记得当初你劝告父王的那番话吗?” “孩儿记得,”李存勖回想着当年掌控河南一带的朱温朱全忠将李克用牵制围困,李克用兵力不足,地盘狭小,非常悲观,李存勖便说了这样一番话,“朱全忠恃其武力,吞灭四邻,想篡夺帝位,这是自取灭亡;我们千万不可灰心丧气,要积蓄力量,等待时机1 “不错1李克用沉声道,“他朱温老贼这些年来攻占榆林,火攻破了朱槿兄弟,今年又大败李茂贞,已完全控制了黄河以南淮河以北的中原大地,如今已超过本王成为中土最大的地方势力,便是都城长安也在他的掌心,即便几年前我两度击退他对太原的进攻,但不可否认,我二人间的差距正逐渐拉开。” “孩儿知道。”李存勖当然知道,这便是他为何会给李克用出这“一石四鸟”的计谋,只是如今契丹声势浩大远超预计所想,在他心中,大败朱温固然重要,但怎也不愿让异族人踏入中原,攻占土地。 李克用看着自己的儿子,似是明白其心中忧虑,便宽慰道,“我只是利用他契丹势力来对付梁王,只要梁王耐不住性子谋帝篡位,我便将新城、燕云一处让于他契丹,待合力诛灭他朱温老儿后,本王随时可驱他契丹回到北方,朱温一死,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我李克用对付不了的?哈哈!~~” 看着成在胸竹的父王,李存勖只是心头担忧,“只怕引狼易,驱狼难埃” 在李存勖心中,有一个小小的侥幸心理,那便是,“如果薛韧率领的薛家军和宿卫军能将契丹大军驱逐出境,朱温篡夺皇位后,联合各路诸侯共同讨伐便是最完美的情况了。” 可这个念头在李存勖脑中也只是一闪而逝,“没可能的,薛韧手下根本无人可用,别说这两万军士是虚张声势,便是当真给他两万,不!便是五万精兵良将,也绝对阻不了这波契丹大军的,而且各路诸侯也不见得会与父王合力讨贼。” 李存勖曾与其父李克用北上与耶律阿保机会面,而他们对这只契丹大军有一个共同印象:异常骁勇,战力难测,深不见底。 李克用回身去逗躺在摇篮里的婴孩,李存勖看了看,躬身退下。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河东太原 二 太原城内,有当代枭雄李克用驻守,繁华之极已是中原之最。 路上百姓熙熙攘攘,却偏有一处幽静淡雅,草木繁花美不胜收。 琴音飘荡,音律动人,连河面水波也都荡开伴奏。 此曲意境优美,乐曲结构严密,旋律古朴、典雅,节奏平稳、舒展。 音乐主题旋律变化无常,新的因素层出不穷。 宛如一幅工笔精细、色彩柔和、清丽淡雅的山水长卷,引人入胜。 半晌过后,琴音戛然停止,一阵拍手声适时响起。 “好一曲春江花月夜!莫老师当真琴艺超绝,更胜传闻,晚生今日请得老师前来,当真荣幸之至!”李存勖的身影在荷花荡旁闪出,走向凉亭之中刚刚奏毕一曲的老者。 老者白眉白须,乍一打量便觉至少八十有余,双眼由于岁月的洗礼已眯成两条细缝,但其内的瞳孔却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射出别样的灵光,身旁站着位琴童,低头不语。 此刻老者正捋着胡须,打量着朝自己前来的李存勖微微点头。 “公子何时来到,为何不派人通告?”老者指着身前座椅道,“李公子请坐。” “老师琴艺绝伦,今日存勖有幸听得,岂有打断之理?”李存勖走到老者身前,与其对面而坐。 老者脸上带笑,捋着胡须深深点头,其实他并不是不晓得李存勖已在自己身后等候多时,李存勖也明白老者一早便已察觉自己的到来,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以表诚意罢了。 “久闻莫老师盛名,今日一见,更胜存勖心中所想。”很多人在憧憬自己心中理想的时候,内心深处都会有一丝莫名的恐惧,如果理想成真了,但远没有自己当初所想的那般完美,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这位莫老师,着实没让李存勖失望。 “呵呵,”老者轻笑,“晋王长公子大器早成,老夫早有耳闻,识文断字、带兵打仗、出谋划策无所不能,便是这音律方面,也令无数名家自惭形愧,今日一见,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哪里,哪里,莫老师过奖了。”李存勖说着将自己的古琴摆在石台之上,宽头朝右,窄头朝左,细线朝内,琴轸悬空于石台右侧外。 莫老看着前者细腻小心的动作,暗暗颔首,“好一把连珠式(注解1)…” “莫老刚刚一曲春江花月夜的水深云际(注解2),时而幽静,时而热烈,着实让晚生大饱耳福,同时也技痒难耐,”李存勖双手搭在古琴两端,朝着莫老微微颔首,“献丑了。” 莫老单手拄腮浅笑,伸手示意,“请。” 一指弹琴,声音四散 与老者之前的恬静全然不同,这琴音激荡,好似在畅想平生壮志 曲音变化多端,引人入胜,便是年过八旬的莫老,此刻体内的血液也不自觉的有之感,仿若惊雷在胸,不甘平静一般。 再看李存勖眉梢眼角,先前的谦逊之态早已荡然无存,豪情四射取而代之。 少年郎,壮志在胸 上苍惊叹,尘世多骄 琴音骤停,李存勖双手按稳琴弦,胸腔起伏。 便是已有八十高龄的莫老,也都瞪大着双眼不住地点头,心中惊骇久久难平。 一旁的小琴童,自始至终低着头的他也抬起了双眼开始打量这位年长的大哥哥,双眼中灵光闪现,观其模样不过八、九岁的光景,眉头微皱似是思索着什么。 “呵呵,”莫老平复了下心中惊叹,赞许道,“李公子不愧是人中龙凤,这般年纪便有如此造诣,当真奇才!” “呼~~”李存勖深出口气,朝着莫老浅笑道,“此曲‘星下凡尘’,为晚生自创,还请莫老师指教。”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一窒。 奉承之言,李存勖自幼听到至今,从前所拜访的老师,也都是在他一曲作罢,出言请教后便自知无法驾驭此等学生,只得灰头土脸的被前者“送客”了。 莫老到来之前也曾有耳闻,当下收起笑脸,面上略带严肃之意,右手捋了捋三寸胡须,半晌后浅笑道,“‘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独称雄’。” 李存勖闻言瞳孔一张,竟是稍有错愕道,“莫老师您…识得此琴!?” “呵呵,”莫老继续道,“唐琴之中,以雷公琴为最;蜀中九雷中,以雷威成就最大,雷威一生所造琴中,又以‘春雷’为最佳,可谓是古琴之中的神器,想不到李公子能得此琴,实在是羡煞旁人。” 若是以往,李存勖单是展示自己琴技,便已使得大半琴师自叹不如,若是能识得自己这把‘春雷琴’的,更是退避三舍,自行告退,而这位莫老已识得此琴,却仍能如此谈笑风生,可见其见识之广,连自己这把传世神器一般的‘春雷琴’都未能让其动容。 李存勖深施一礼,“此琴乃是当年我父有功于朝廷,深知晚生自幼喜好音律,便舍去万两黄金之赏换得此琴。” “‘春雷琴’乃是无价之宝,便是黄金百万,也难求此等神器,”莫老点点头,“老夫老眼昏花,刚刚听罢公子那曲‘星下凡尘’,方从音律中的惊荡之意识得此琴,当世之中,李公子这把‘春雷琴’可谓是连珠一式之最了。” 闻言李存勖眉头一皱,莫老只说是连珠式当中之最,心道莫不成世间仍有可胜春雷之琴不成? 也不知莫老有没有看出前者心中疑惑,而是端详了下自己身前,再看看李存勖道,“公子可识得老夫这把瑶琴?” 李存勖刚刚早已端详过老者这把瑶琴,加之已听其一曲“春江花月夜”,心中有了大概,道,“老师此琴为‘伏羲式’,音色极佳韵味十足,乃是上品。”李存勖所说不假,莫老此琴的确为上品,但在李存勖眼中,尚远不及自己这把‘春雷’。 “老夫再来问你,李公子既知‘伏羲式’,那你可知上古时期伏羲氏曾留下两样无价之宝流传后人。”莫老继而问道。 李存勖想了又想,旋即皱了皱眉头道,“晚生不才,只知其一。” “说来听听。”莫老道。 “上古伏羲一画开天地,坐于方坛之上听八风之气,做八卦,开我华夏文明,尊其为八卦祖师,全因他留给后人的智慧,才会有之后周文王于纣王牢房中吞食儿身,卧薪尝胆二十年总结概括出后来的周易,加之春秋战国时期儒家学派创始人孔丘大才,才有的我等如今所学之易经。”李存勖道。 “嗯,不错,”莫老轻捋胡须道,“易经所流传下来的智慧经得起数千年考验,着实是伏羲氏流传后人一大财富,你既知易经,可知这易经乾卦第一爻‘初九’爻辞为何,所指何意?” “这初九爻…”李存勖霍地眉头一皱,眼神里竟是生出微怒之意,“…爻辞为潜龙勿用,意指潜心充实自己,无用。” “呵呵…”莫老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而是拨弄了两下琴弦,浅笑道,“这伏羲祖先留给后人的智慧,不仅由文字流传下来,同时在瑶琴中也得以体现,想必公子每次需要做抉择或是心慌意乱之时,都喜欢坐在古琴前面,拨弄三两曲以使头脑冷静,心气平和,老夫说得可对?” 李存勖深深地看着老者,眼中多了几分敬畏,“回莫老师,没错。” 琴声清静淡雅,莫老继续道,“这古琴之中,包含了我华夏数千年的悠久历史,奏琴者所追求的远不只是音律上的造化,更是自身心性的修养,自古文人雅士口中常说‘琴、棋、书、画’,瑶琴一直被置于首位,其清、和、淡、雅的音律品格寄予奏琴者凌风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内中玄机精妙,老夫七岁始弹琴,至今仍未参透。” 李存勖听得哑口无言,只觉心中高傲的自尊心深深受挫,这是为何呢? “那么请问老师,您刚刚所指的伏羲氏所流传给后人的第二样财富,又是什么呢?”李存勖只觉今日自己已是灰头土脸,想解决自己心中疑惑,便告辞退离。 琴声停止,莫老抬首仰望苍天,深叹了口气才道,“伏羲琴。” “伏…伏羲琴!?”李存勖一惊道,“那…那不是民间传说的上古神器吗?史料中根本没有记载!” “不错,史料却是没有记载,不过…”莫老看着李存勖道,“‘古书’中却有记载。” “古书?” “嗯,古书记载,伏羲琴拥有支配万物心灵的神秘力量。” “支配万物!?”李存勖不可置信。 莫老看到李存勖的反应,顿时一阵威严之气,后者浑身不禁一颤。 李存勖看了看莫老站起躬身道,“今日得见莫老,晚生当真受益匪浅,只是家父还有事交代,今日便先告辞了,如今战乱不断,我太原相对安逸,莫老师若是不弃,便多留些时日,好让晚生再能登门造访。” 莫老抚了抚琴弦浅笑道,“李公子有事便去忙吧,不必多礼。” 李存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一句,“告辞。”便离开了这凉亭。 片刻过后,莫老停下手中动作,转首望向身旁琴童道,“弦儿,刚刚老夫提到‘支配万物’后,你可看到了这位公子瞳中之物?” “老祖宗您果然是有意提及‘伏羲琴’,听到‘支配万物’后那大哥哥眼中满是贪婪呢。”琴童回答。 “哎~~弹奏古琴者,应以自身修养为首任,而琴技次之,这李公子能弹得出如‘星下凡尘’那般的曲子,琴技已可谓是颇有造诣了,可那份贪念竟如此执着,哎…”莫老扶首摇头慨叹,“可惜他在古琴上的天赋了,只是一十八岁的孩子,便已被战场上的戾气影响了心境,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嘿嘿,老祖宗,你还说别人,你不是最想得到‘伏羲琴’的人了吗,既然这位晋王家的公子对你的话大都相信,何不找他帮忙一起去西方寻找?” “胡说什么,那般神器,凡人遇了多半会丧失心智而死,若不是心境心法极高者,是绝无可能的。”莫老道。 “是啊是啊,弦儿真是不明白,老祖宗你是为什么放弃了筹备已久的西行计划,倒是跑到了河东太原来会这位晋王长子呢?”琴童道。 “哎…老夫也不知为何,仿若这太原之内有人在呼吁老夫一般,见了这位李公子,老夫仍不知是否找对了人……” “老年人就是麻烦,说起话来拐弯抹角、含沙射影,就像你一开始便提到这位大哥哥‘大器早成’,之后又有意让人家自解乾卦初爻,这潜龙勿用的内涵寓意便是大器本该晚成,那个大哥哥注意到了这点,一下子便灰头灰脸起来,起初来时的威风荡然无存。” “呵呵,你个小精怪,不愧是我莫工令的重重孙,了不起,”老者本名莫离,字工令,莫老抚了抚自己重重孙的额头笑道,“那你再说说,老夫为何这样做。” 孩童翻了翻眼睛道,“这位大哥哥虽是面上谦逊,但内里却是盛气凌人,听罢老祖宗你的一曲春江花月夜之后,便用一曲境界、难度与之相当的曲子作为回敬,以他的琴技完全可以弹奏意境更高的曲子而他却没有,表面上是不想冒犯你,可那首‘星下凡尘’是他自创之曲,实则已技高老祖宗你一筹,争强好胜之心,不言而喻。” “不错,不错。”莫老点头笑道,十分满意。 孩童听到表扬得意的笑着继续道,“而老祖宗你身为长者,除了弹古琴外一无是处,被后生这般挑衅,自然要好好教训一番了!” 孩童一语中的,可是那个“一无是处”着实让莫老的脸沉了下来。 莫老道,“此子自始至终未正眼打量过你,你可知道?” 小孩咧了咧嘴道,“大器早成难免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这不是老祖宗你说的吗,况且这大哥哥只是把我当成个琴童罢了。” 看莫老面色凝重,稍显阴沉,小男孩有些不解地问道,“老祖宗,整日把修身养性挂在嘴边的你,怎地今日竟是这般愁容满面呢?” 莫老看了看自己的重重孙,微微摇头道,“虽说你是人小鬼大,可是有些事还不是你能理解的。” 男孩一听撅起小嘴,“你又装模作样了老祖宗,你不说怎就料定弦儿理解不了呢?” 莫老深吸口气,“大唐气数已尽,中原藩镇割据俨然乱世已定,唐灭之后这般乱世必定尤胜隋末,可比肩战国七雄,东汉末年的三国鼎立,南北朝后的五胡十六国,而乱世之中,百姓才是永远的受害者啊。” 男孩不语,莫老继续道,“如今北方异族虎视眈眈,大唐之内虽有如薛韧、独孤损等良将忠臣,却无兵权,藩镇虽各个实力雄厚,可却相互防备,给了蝼蚁之辈可乘之机,唯有早一日平定此等乱世,中原方可安宁,百姓才可安逸。” “莫非…”小男孩抓了抓头,斜眼猜测道,“老祖宗你看好河东势力日后平定中原?” 莫老点了点头,“就中原来说,凤翔节度使年前与梁王一战大势已去,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如今虽是势力不可小觑,但与晋王相比,仍很悬殊,加之二人之前仇怨,早晚会被朱邪父子所灭,镇海节度使吴越王钱镠、淮南节度副大使杨吴王杨行密,西川节度使蜀王王建等亦均不是小角色,日后或可成为一路诸侯,可是不足以称帝,当下具有称帝一统中原实力的,唯有梁王朱全忠和晋王李克用二人。” “梁王、晋王?他二人可是世敌啊。”男孩道。 “不错,就目前来看,梁王实力更胜一筹,近年来一直压制着河东势力,可是…”莫老站起身来,“朱温此人奸诈,尤胜当年曹孟德,且嗜杀成性,不得民心,当初讨伐秦宗权之时,借朱瑾兄弟方才破敌,却是恩将仇报,攻陷兖州,擒杀朱宣,朱瑾逃奔杨行密,梁王四面树敌且不得民心,加之长子朱友裕的英年早逝使其后继无人,日后必敌不过他河东一处。” 男孩听罢,点了点头豁然开朗,“弦儿明白了,若是梁王日后称帝,天下必定民不聊生,反之若是晋王称雄,情况则要好得多,届时不论是梁王或是晋王都已是垂老之人,天下则要取决于其后人,朱温之子除已战死的朱友裕之外,皆是平庸之辈,而刚刚那位大哥哥年刚十八,却已是人中龙凤,日后或可胜其父,如果是这样的话,老祖宗你该高兴才对啊。” “哎~天下的确落入朱邪氏父子手中更好,只是老夫恐怕这位李公子成才太早,心性难稳,日后成了周郎之才啊。”莫老慨叹。 小男孩眼中灵光一闪,道,“弦儿懂了,老祖宗是怕‘既生瑜何生亮’。” 莫老回首看了看这位八岁的重重孙,自己有时都会摇首困惑,这些话怎会从一个八岁孩童的口中说出? “往往乱世出英才,便就老夫所知,当下时局,便有一位雄才伟略都远胜此子的大才,只奈何其受限枷锁,难施拳脚。”这一老一少两个尘世中的琴师,却有着不小的来头,他们的谈话,也在日后一一应验。 傍晚时分,李存勖回想着早些时候与莫老的会面,内心深处竟萌生了有生以来少有的羞耻感,无名之火悄然而起,仿若被人羞辱般,“我怎会这样想的?莫老师是前辈,这不正是我一直所追寻的老师么?” 多年来,李存勖已很难找到一位可从中获益的老师了,而今日突然出现了一位,李存勖却突然间觉得,自己竟是十分抵触,这是为何? 不知不觉间,已走进自己父王李克用的府中,只见李克用此刻双手负背,背对自己,看不见其神情。 “父王,儿臣回来了,早些时候您吩咐我的……” 李克用伸手打断前者话语,右手食指指向桌上一封信道,“勖儿,你来看看这封信。” 李存勖一愣道,“这信是谁写来的?” “你看过便知。” “是,”李存勖拾起信来,一目十行扫视起来,但旋即瞳孔放大,逐字而读,读至信尾已是惊得合不拢嘴,“这…这是……!” (注解1:古琴亦称瑶琴,分为十四式,连珠式为其中之一。) (注解2:水深云际为春江花月夜中的一个曲目章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长生道人 一 六个时辰之前,长安城薛府内… “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大战前夕,这般婆妈抽泣,被将士们见了,该如何是好?” 不知何时,薛氏夫妇屋内多出了个人影,而这个人是何时进来的,连薛韧都没能察觉。 见了来者,薛韧起身相迎,长孙孤月却是撅起嘴,把脸扭到一旁不愿理睬。 “贤弟,你何时回来的?”薛韧双手搭在其肩之上,面上露出难得的欢喜, “今日五更一刻,希望贫道没打扰二位才好。”这位被薛韧称作贤弟,又以贫道自居的男子身材萧条修长,比薛韧矮了两寸的身量,一头长发均过腰际,皮肤白皙尤胜女子,那头长发保养得更是绝色女子都可欲不可得,剑眉丹凤眼,发髻是中尖两凹的美人尖,面色红润宫廷饱满气色极佳,可见道家养生之道此人做得甚好,二十三四的模样,却有着女子、婴孩般的皮肤。 “哼,牛鼻子,门都不会敲吗?”长孙孤月看了看时辰,现在便是五更一刻,便知这位道士才刚到罢了。 薛韧回首对自己的娇妻嗔道,“月儿,不得无礼!” 长孙孤月全不把自己相公的责骂放在心上,撇过脸去轻吐舌头。 “哎~,”道士拉过薛韧道,“大哥,我又怎会跟个女子一般见识,无妨,无妨的。” 耳闻此言,长孙孤月嗔怒,道士面上堆着笑容,言辞之间却毫不吃亏。 按说有薛韧在此,一个是自己的夫人,一个是自己的贤弟,本都该收敛的,可是薛韧对这个场面也全然没辙。 “莫要动气,伤肝伤身,有违我长生之道,”吵了会儿后道士转身叹了口气合上双眼,“既然你不想知晓腹中孩儿缘由究竟,贫道也不好勉强,告…” “辞”字还未出口,薛韧一只手已经抓在前者手腕上,长孙孤月也霎时没了声音,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道士身影,道士转身摇头轻笑,大摇大摆地拿了个凳子,端坐其上,却不做声。 多年相识,薛韧无奈地看着自己娇妻,后者心领神会,眉宇间虽仍是大大不满,却只得硬着头皮软下声来,“任道长,您知道什么了?” 道士本姓为“任”,长孙孤月虽是服了软,可这位道长还是仰面朝天,没有开口的意思。 长孙孤月大为不满,眉头一皱看向自己的夫君,薛韧只是无奈摊手,好像在说,“谁让你一见面就把人家招惹了,自己想办法吧。” 长孙孤月在心里将这位任道士骂了千百遍,可是面上还是得和颜悦色道,“长生道长,您道行无边,长命百岁,必可参悟不老之谜,永保青春容颜,您老能不能发发慈悲…” 任道士听得颇为受用,得寸进尺,笑得合不拢嘴,却还是没有相告之意。 长孙孤月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凶芒,“好哇,你个短命老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找……” “死”字还未出口,薛韧赶忙一把捂住其口,他深知自己这位自取道号为“长生”的贤弟最忌讳的便是“短命”跟“死”的字眼,这一个“短命老道”说了出口,前边的好话就算是白讲了。 任道士的脸也阴了下来。 薛韧赶忙开口道,“贤弟,为兄知道你此番西域之行极为辛苦,你兄嫂口无遮拦,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大哥的面上,别再卖关子了。” 长孙孤月嗔了其一眼,但此事有关腹中孩儿,她也无心其他,赶忙盯着任道士,听其后文。 “……我是道士,僧、佛的面子都不给的,”任道士也觉得差不多了,笑了笑才将这次来的目的相告,“贫道此番前往西域,果真如大哥你所说遇到了几位从天竺而来的苦行高僧,我便与他等谈经论道,切磋一二,佛家讲究因果关系,后得知当年玄奘高僧前往天竺国所带回的经书上便有关于佛家‘十二因缘’的记载……” 佛家十二因缘的大意为:“生从何处来,死归何处去?”。佛教讲生命的流转无始无终,人既来世间生活,就有生命,有生既有死,三者一体。进一步以佛教的“十二因缘”来阐述生死轮回相状:有情生命与生俱来就有“无明”烦恼;无明是生死的根本,为多生累劫所造的因,遇缘投胎转世的过程是“行”;生命轮回的主体,我们称为阿赖耶“识”;阿赖耶识在母体子宫里渐渐孕育成生命是为“名色”;名是生命体的精神部份,色则指物质部份,数月之后,生命体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成熟,称为“六入”;胎儿脱离母体后开始接触外界,在婴儿的阶段都属于“触”;长大以后,渐渐对外界有许多苦乐感“受”;从而对苦境、乐境产生“爱”与不爱;并且努力去求“取”所爱;生命体身、口、意的行为造作,又种下了后“有”生命体的因;如是继续“老死”的轮回。 听了一大堆,长孙孤月听得头都痛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的孩子是哪一种情况?” 道士解释道,“显然,贫道侄儿是在‘行’、‘识’与‘名色’上出了问题,贫道将情况与几位高僧相商后,他数人苦坐冥想三天三夜,终于给出一个答复。” “什么?”薛氏夫妇瞪眼相看。 “在投胎转世的‘行’中,魂魄迷失,生命轮回主体的‘识’中,生命去错了路,这所导致的便是…”道士看着长孙孤月道,“孕育生命的‘名色’本该失败流产,常人是无法将婴孩强留腹中的。” “贤弟,你说了这么多,到底…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薛韧还不是很明白,他所关心的是孩子到底还有无降世的可能。 长孙孤月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虽然不是很懂,但越听越害怕。 “佛家主张同一日月所照的东胜神州、西牛贺洲、南蟾部洲、北俱卢洲为一‘小世界’,合一千小世界为一‘小千世界’,合一千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合一千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因大千世界中有小中大三种‘千世界’,故名‘三大千世界’,”任道士与那几位天竺高僧谈经论道,苦研佛理整整十日,此时多少有些卖弄之心,所说言语颇为复杂,在他这位大哥面前也满足了一回自己的虚荣心,“简而言之便是我侄儿的魂魄在‘六道轮回’中迷失的方向,去错了‘世界’。” “魂魄…去错了…‘世界’?”二人似是已明白少许。 “是的,”任道士继续道,“魂魄没有尘世‘千世界’之限制,若是魂魄去错了世界,将会迷失于‘大千世界’之中,寻不得路的话,就会成为孤魂野鬼,便是寻得了路,如果错过了降世之日,胎儿流产没了可回归的肉体,便只得再堕轮回,来世做人。” “我…我没有堕胎,孩儿仍在我腹中,那…”长孙孤月瞪大眼睛道,“是不是只要找到懂得招魂引魄的方士或法家,便可引我孩儿魂魄归来,对不对?对不对!?” 若不是薛韧紧搂着长孙孤月,她便要扑过去追问了。 任道士道,“你所谓的招魂引魄乃是佛家所称在‘小世界’中的奇门异术罢了,若想从‘大千世界’之中招魂引魄,那乃是佛门上乘佛法,可如果这魂魄在异世界中投了胎,那便是其祖师释迦摩尼转世,我道家道德天尊下凡,也已无能为力。” “那…那该怎么办?”长孙孤月慌不择路,转首看着自己的夫君薛韧,“薛郎,我记得你不是和南禅寺的普善住持那些高僧们颇有渊源么?你快…” “咳哼!~”一声咳响,打断了前者话语。 薛韧看着抬眼望天,口吹哨响的任道士,霎时瞳孔一张,“贤弟,莫非你…” 任道士嘴角微扬道,“贫道研习‘天书’多年,早已参透道家生死法门,那几位天竺高僧听闻兄嫂之事,大发慈悲,破例将佛家法门传授于我,只要贫道日夜施术,召回侄儿魂魄还是尚有一线机会的,只是不知兄嫂你愿否一试。” “我愿…我愿啊!~”想都没想,长孙孤月一口答应了下来,在她自己内心深处已经逐渐泯灭的希望,此刻又重新燃起了火苗。 看着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的娇妻,薛韧的眼角也湿润了。 虽是万般不舍,可是天色已逐渐放亮,薛韧深知,若是再晚些待朱友伦的死讯被告知到洛阳,恐怕再想走便难了,北上拒敌一事关乎整个中原,孰轻孰重,薛韧还是拿捏得清的。 薛韧吻了下娇妻额头,而后伸手拍下任道士,示意其与自己出来说话 给妻子盖好被子,嘱其好生调理身体后,便与任道士出了屋门。 “贤弟,照你刚刚所言,真的还有希望吗?”薛韧问道。 “希望是有的,但…”任道士脸色一沉道,“非常渺茫,远没有贫道刚刚说的那般乐观。” 薛韧心头一痛,“还有多少机会?” 任道士沉着了一下道,“这么跟你说吧大哥,难产堕胎本是常见之事,可兄嫂的‘拓跋氏’原来曾居于西北之地,后又于‘党项族’生活在北方一处,其氏族内有秘法是我中原不曾出现的,兄嫂借由这些秘法强留婴孩于腹中本就有违常理,我道家主张修身养息,深知这个中弊病,只怕兄嫂是在以自身根元为婴孩续命,便是道行、法术再高深的奇人,也绝撑不过一年,如若一年内寻不得婴孩魂魄,只怕母子的性命…就都没了。” “哎~~”薛韧长叹一声,“你兄嫂执意如此,我也是拦她不住,贤弟,你要如何才能知晓婴孩魂魄是否已在异界投胎?” “八到九个月,”任道士道,“八、九个月的婴孩便可降世,兄嫂腹中孩儿的魂魄在月前未能降世人间,便开始寻找可用肉身,如果过了这八、九个月,他便会以另一肉身降世,或是再也无法归位,届时便是大罗金仙降世临凡,也必无计可施。” 薛韧长出口气,仰望东方刚刚升起的骄阳,负手于背,沉声道,“贤弟,为兄有一事相托。” 任道士也负手在背,迈着四方步走到薛韧身旁与其并肩而立,看着朝阳道,“自我任天啸十六岁自取道号‘长生子’,八年来,这尘世间只有大哥一人可让我臣服,当年我刺王杀驾,败于大哥之手,而后几经辗转你我二人结拜之时,贫道即曾说过,‘我长生道人甘为英纵老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哥有事,但讲何妨?” 薛韧看了看贤弟任天啸,眼中止不住的感动之情。 “我这一走,待朱温前来讨问其侄猝死一事,长安城内我薛家家眷怕是无可幸免……”薛韧话尚未说完,其弟任道士便抢过话来。 “放心吧老大,只要有我长生道人在,担保他梁王兵将近薛府者死!” “啪!~”薛韧一巴掌打在任道士脑后,疼得后者“哎呦”一声。 “亏你还是道家中人,修身养性,怎地就这般冲动,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改过?”薛韧叹了口气继续道,“贤弟,你这般冲动鲁莽的性格,应回道观中重新修炼心性,这便是你过早得道,眼高于顶之大弊病。” “……知道了,大哥教训的是。”嘴上虽这么说,不过薛韧也看得出其并未真的往心里去。 可惜现在没有多余时间让薛韧管教其弟,否则的话他说不定可以阻止日后任天啸所酿成的祸端。 “不只是我薛府,朱温此人嗜杀成性,便是此次将与我同行北上的吕将军等人,家中亲眷说不定也在劫难逃,”薛韧说着转首看着任道士道,“我要你一路护送你兄嫂、以及其他家眷朝东北方行去,去往‘涿州城’。” “‘涿州城’?”任道士先是愣了一愣,想了下才道,“涿州城不是隶属河东势力范围吗?” “不错,”薛韧扬手道,“涿州城隶属河东势力,其西南二十公里处便是‘祁沟关’,祁沟地势险要,乃是兵家必争之地,西南有南拒马河,东北有北拒马河,西边亦是运粮河,一旦长安、洛阳、榆林这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可倚仗祁沟关为屏障。” “可是河东李克用对大哥你垂涎已久,一直痴心想将大哥你招入麾下,若是把兄嫂送入涿州,贫道怕他会趁机起歹心。” 薛韧摆了摆手,“不会的,涿州城这个地方,北上不远便是外三关,且临近麟州城,西边距洛阳、长安、榆林都很近,说它归属河东,可从地形来看,更像是个交界之处,契丹贼人若是攻入中原,稍有战事祁沟关便首当其冲,所以晋王也很少派兵驻扎避免损失,刘仁恭更是远避三分,尤其是这次契丹大军压境,若我弃掉雁门三关转守麟州城,便可引导契丹兵分兵攻他河东祁沟,届时李克用若是不发兵,与契丹勾结一事便难以遮掩,若是发兵,便是自讨苦吃,搬了石头砸到自己的脚,所以他绝不会动我薛家家眷使我分心而弃掉外三关的,况且我与他晋王也算是忘年之交,便是基于这份交情,他李克用也该不会做此祸及妻儿之事。” “至于梁王朱温…”薛韧继续道,“除非撕破脸皮,否则他不会贸然进攻涿州,虽不知为何,但他朱全忠似乎对我过于在意,便是真的撕破脸皮,也要等战事完毕,我归来再说,而且…此次与契丹一战,我还要他李克用助我一臂之力,这封信到时候也麻烦贤弟去太原帮为兄转交一下。” “大哥一向料事如神,我也不再担心其他,护送兄嫂一事责无旁贷,只要我长生子尚有一口气在,必保薛家家眷全数平安抵涿州城,万无一失!”任道士接过信来,微微躬身,照他之前的性子来看,这一躬身举动已经俨然十分恭敬了,其继续道,“只可惜此番兄长北上,为弟的不能一同前往,助你一臂之力。” 薛韧双手拍了拍自己贤弟两肩道,“替我照看好这薛府上下,大哥还是那句话,为道者,切忌戾气太重,嗔念蒙心,凡事不可极端而为,尤其你研习道家法门,更该以清心寡欲为重,按部就班,以免日后酿出祸端。” 任天啸恃才放旷,这话换做旁人来说必定只是耳旁风,即便如今换了其口中唯一可放入法眼之人,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多少。 “知道了大哥,”说着任道士从怀中掏出一物,其状为珠,色灰白,乍一看有如缭绕云雾般模糊不清,“大哥,带着这枚吐云珠,或许会有帮助。” 薛韧瞳孔一张,盯着这枚吐云珠,“这不是…” 谈及两者渊源,还要追溯到五年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长生道人 二 第十章:长生道人(二) 当前位置: 第十章:长生道人二 光化元年(公元898年)四月,梁王朱全忠与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修好,会魏博兵击李克用,在钜鹿败河东兵万余人,逐至青山口,连取洺、邢、磁三州。 五月,武安军节度使马殷攻衡州,斩城守。又进围永州,六月陷城,殷以李唐为永州刺史,马殷本有二州,加之衡州、永州,以四洲统一湖南一代,自乾宁三年(公元896年)七月开始离都流徙的唐昭宗得以还都,改年光化,光化元年(公元898年)八月二十日,昭宗自华州返都, 而薛英纵与任天啸这两个兄弟的邂逅,便发生在唐昭宗返长安的途中… 昭宗李晔乔装坐在轿中,周遭侍卫如影随形,四周查看,草木皆兵。 这时忽有人来报,“主子,前方…前方有一个小道士拦路,说是想要见见轿中人。”禀报者在说道前方来者,想到其身份后顿了一顿,好似大不自然。 “道士?”昭宗李晔眉头一皱,抬开轿帘看到前方有一个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脚步虽慢却是一步一丈之遥,径自走来的年轻人,看其装束的确是道士模样,眉清目秀,美人尖丹凤眼,身材萧条长发过膝,观其模样也就十八、九岁,脸中尚有稚气,而在稚气未退中,还夹杂着些许邪气。 唐昭宗有些纳闷,因为…… 唐宣宗李忱当年卧薪尝胆,假痴不癫,终于于大中二年(公元847年)即皇位,由于其上位之前曾拜为僧,故此报恩禅师齐安,其崇信佛教,对道教极其厌恶,后大反唐武宗兴道灭佛一举,改为兴佛灭道,他在位期间,拆毁道观上千座,改为佛教寺庙,唐武宗的亲信道士们也大都被他诛杀。 这一举动使得中原道家元气大伤,道士亦成罕见之人,这便是昭宗看到眼前小道一头雾水的缘由了。 小道飘渺散漫的步伐,只是几次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轿前,周遭侍卫大惊,有二人手握钢刀上前拦住其去路喝声道,“留步,不准再靠近轿子。” 道士额头抬得很高,似乎在用鼻孔视人一般,只是瞥了眼身前两个拿刀侍卫,鼻子里一声不屑,眼睛瞥开,看向前方轿子,全然不把两个侍卫放在眼里。 这般嚣张态度,着实使得两位侍卫怒从心起,但也只是怒目相视,不曾动手。 “这位小道士,不知你有何事?”昭宗李晔看其模样,年轻气盛,挡在自己轿前,自己又不想节外生枝暴露了身份,便先是好言打探虚实,谁知这位年纪轻轻的小道士下一句话便令整个场面僵持住了。 “你可是唐昭宗李晔?” 直呼皇帝名讳,抬眼直视皇帝,这分别是两条夷九族的大罪,更何况这个小道士明显心中已有了答案;先抛开冒犯君上不提,他一个道士,明知道轿中是当今圣上还敢大摇大摆的阻在前方,究竟是何用意? 周遭侍卫全都暗暗地将手放在佩身武器上,脑中猜测着来者的目的:行刺! 唐昭宗下意识地往两边瞧瞧,心说不对,若当真是行刺,仅有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愣头小子能有何作为? “别看了,这里就你道爷一人!” 大不敬,再从此子口中说出。 “混账!胆敢这样跟殿下说话!”一个侍卫拔出手中佩刀架在道士白皙脖颈之上。 道士不惊反笑,“哦,这么说你当真是昭宗李晔了?”自始至终,道士的视线都没在刀上,或在侍卫脸上停留过。 昭宗眉头皱了起来,即便如今唐朝衰落,但自己毕竟是一国之君,被一个黄口小儿屡次直呼名讳,冒犯自己,心中已起了怒意。 “朕便是唐昭宗,你究竟何人,来此所为何事?”自己的人已将刀架在了其脖颈之上,这边又人多势众,昭宗下了轿子,有兴师问罪之意。 “呵呵,你承认便好…”道士脖子一歪笑道,“记着,今日取你唐家昏君狗命的是你家长生道爷,到了阎王那儿也做个明白鬼!” “混账!!”唐昭宗怒目圆瞪大手一挥,一旁侍卫下一秒皆有了动作。 “大胆!”将刀架在道士脖颈上的侍卫见状就斩,同时也一泄刚刚被这个小孩鄙夷的愤怒。 长生道士气定神闲,挥手一打打在侍卫挥刀手腕之上,侍卫只觉手腕一松,钢刀便顺势脱落。 “啪!”如风而至,不见道士如何发力,一掌打在侍卫肩胸之上,只听得“噼啪”声响,其肩胛骨碎裂数段,侍卫一声痛喝向后跌去。 另一把钢刀与此同时横向斩来,道士全身一震,单手抵面三指合拢朝前一弹,只听得“叮!”的一声竟把钢刀震退,刀刃上还留下几道裂痕。 道士如风随行,身法自在悠哉,转眼几个回合竟已放倒昭宗精选护卫数名,而且看其拍打身上尘土的轻松模样,显然仍有余力未发。 护卫不敢再贸然上前。 道士打理完身上尘土,斜眼观瞧昭宗,“本道爷说得明白,要杀的只是你唐家昏狗,不想滥杀无辜,别让你的随从们再上前送死了,否则本道爷不会再手下留情!” 看着地上失去战力的护卫,皆是骨裂创伤,或是口吐鲜血,没有一人重创危及生命,或是残肢断臂之辈,可见虽然道士出手准狠,但仍是手下留情,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其道行当真深不见底。 道士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陛下小心!” 昭宗只觉前方一阵劲风袭来,浑身的血都凉了。 恰是此时,后方一道银色身影飘出挡在昭宗身前,朝着迎面劲风一拳打出,道士一惊,飞身一掌对了一招,银甲人后退半个身位,道士空中原路翻回,又到了残影所在位置。 残影未消,本尊又回,煞是模糊。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好多人都没能反应过来,但当这一拳掌相交后,在唐昭宗身前多出的这个银甲人,着实让众人心中大石放下:陛下,无事矣! 银甲人转身背对道士面朝唐昭宗施礼道,“卑职救驾来迟!” 唐昭宗见到来者后惊魂方定,稳了稳心神,“薛将军免礼,你在,朕便安心了。” 银甲人正是薛家薛英纵。 “薛将军?”道士将仍在不住颤抖地右手置于身后,不羁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显然刚刚的一次接触他吃了暗亏,让他对来者有了些忌惮,“你是何人?” “大唐游骑将军,薛韧,”一身银甲的薛韧转过头与前者对视,牙间挤出数字,“草民,安敢犯我圣驾!” “嗯,果然是你…”显然道士对薛韧这个名字也是有所耳闻的。 “既然知道本将军名讳,还要一意孤行么?”看着地下唐兵伤者,道士并未下杀手,薛韧有意放他一马,只是他卖的这个人情,对方并没有笑纳之意。 任道士没有说话,周遭侍卫都凝视着他,只见任道士伸手入怀,拿出一颗形似珠,色灰白,乍看之下有如云雾缭绕一般模糊不清的珠子来,握于手心闭眼掐诀念咒。 “年少气盛,冥顽不灵!”薛韧伸手摸向背后长物。 道士瞳孔一张大喝道,“想活命者,滚!”双手捧着灰白珠子向上扬起,由珠子为中心向四方升出云雾。 周遭侍卫大惊,朝施术者跑去欲阻止其动作,可是待他们到了那里,道士早已失去了踪影,而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也都模糊起来。 “怎么会这样?” “那个小道士跑哪里去了!?” “陛下小心!” 卫兵们虽皆训练有素,但此时事关皇帝安危,都不自觉的慌乱起来。 “安静!!!”一声断喝,刚刚还有些混乱的场面霎时异常安静,说话者不是旁人,正是薛韧。 在迷雾中,所有人都丧失了视野,昭宗李晔强作镇定,但心中慌乱不堪,因为…他已经看不到刚刚还在自己身前的心腹了。 相反的,昭宗的背影却在另一双眼中逐渐清晰起来,这双眼的主人逼近昭宗,昭宗只觉身后一阵凉气,汗顺着两颊留了下来,双眼突兀。 本能地转过身,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看不清其模样,只能看到一双极其古怪诡异的眼睛,赤红得好似要瞪出血一般的眼睛,竟连黑色瞳孔都已不见。 近了,看得清了 这双赤红双眼的拥有者正是自称长生子的小道士。 唐昭宗的衣衫被汗水尽皆打湿,身体一软,瘫坐在地。 道士抬起手,手落便要取李晔性命,只是任道士忽地眉头一皱,眼角微微侧目瞥向一旁,然后整个身体纵身侧跃,再次消失于浓雾之中。 而昭宗刚刚似乎又看到了另一个手持长物的身影。 “英…英纵,是你么?” 任道士一边后撤,一边心中叫屈,“这般浓雾之下,何解此人行动如此自如,竟尤胜本道长!?” 任道士只觉一道道劲风夹杂着强大的威胁朝自己一次次袭来,自己所造出的云雾此时不但没能帮到自己,反而使得自己落了下风。 在躲开又一次来袭后,任道士双眼一阵刺痛,“可恨…”任道士转身跑开,云雾逐渐放晴,其不甘心转首一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游骑将军薛英纵,而此刻的薛英纵,正闭着双眼。 “什么!?”任道士瞳孔一张,大跌眼界。 离开人群,二人到了一处空地,任道士见刺杀未成,大为恼怒,年轻气盛的他,对上了薛韧薛英纵。 “竟闭目以耳力判断我的位置,好家伙!”任道士眼露凶芒。 “年纪轻轻,竟有高人助你练成此等瞳术,当真难等可贵,可惜…”薛韧张开双眼,“急攻心切,过于焦躁,你的瞳术火候未到,若是金眸开眼,刚刚浓雾中我不是你对手。” “哼!”任道士长袖一拂,手中赫然多出柄剑来,“我长生子自三年前下昆仑山,你是首个迫我拔剑的人,安心的去吧。” 薛韧看了看前者手中宝剑,眼神一变,皱起了眉头,“好张狂的小子,我薛家后人精通十八般兵刃,本将军今日便用剑跟你较量一下。” 薛韧将捍龙戟立于一旁,伸手摸上腰身宝剑。 二人一战,风云变色 只知道这次刺杀昭宗李晔一役后,中原出了位道人,除了他自号的长生道人外,还有人称其为邪眼道人 而与薛韧一战,日后他又多了个更加响亮,人皆闻风散胆的别号—残剑道人。 临行前任天啸赠了薛韧一句话,“为弟已找到败兄之法。” 薛韧离去之后,丧侄盛怒的朱温怒杀宰相崔胤,后者至死不明何由 光化元年(公元904年)正月,朱温再次表请唐昭宗李晔迁都洛阳 李晔本力保崔胤,却不得奏效,无奈之下,随朱温迁都洛阳 梁王朱全忠自此挟天子以令诸侯,声势尤胜河东霸主李克用,成为届时中原无可非议的第一藩镇势力。 本站追书网所有小说为转载作品, 其第10章章节均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谍中谍小说网,碟中谍小说网, 第十章:长生道人(二)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初战告捷 一 冬去春来,谁的血染红沙场 刀起剑落,谁家的儿郎再返不得故乡? 三月打春,北方冻体寒冷之气渐已退散,而如冰刃插在心间的那股寒意,却愈见浓郁。 这雁门一关本是历朝历代,所必争御外敌之天险屏障,而今藩镇割据,各自屯兵为王,皆不愿分兵于北,才使得这天朝大国,对付一个番邦小国,显得那样孤立无援,声势薄弱。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 一首古从军行,慨叹心中万千思绪 李颀当年作此诗的本意是想暗讽盛唐君王好大喜功,而到了薛韧这里,更像是对晚唐将士们手中有剑,却只得自相残杀,无法保我中原的愁绪万千。 打开家书,一目十行,得知爱妻腹中胎儿仍无降世征兆,圣驾仍被软禁于洛阳,梁王朱温在夷宰相崔胤九族之后,接连排除朝中异己,各藩镇对此无有动作,皆静观其变。 薛韧合上家书,双目紧闭,长声愁叹,握有家书之手缓缓攥起,青筋暴跳,身躯痉挛。 门外传来熙攘之声,似有少许争执,待薛韧再睁眼后,数个身影已夺门而入。 薛韧抬眼,入门者均是当初于长安大明宫内,共领圣旨率兵北讨的大将军士。 薛韧深吸吐气,正襟危坐,看着前方数人,眉头紧蹙,却不言语。 众将士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在前方中央,怒发冲冠双目圆睁的武将身上,此人双臂足有常人腰身粗细,面相粗野脸带伤疤,加之此时气势,常人绝不敢与之相视。 “薛将军,吕将军他…”一旁一人上前一步似要解释,薛韧单手一扬,示其收声,盯着其口中所指的吕将军,待其亲言。 “薛老弟,”这位吕将军上前一步,双手一拱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吕某就直说了!” 军中自有规矩,薛韧此番北上被昭宗任命为大将军,这一句薛老弟出口,已是犯了军纪,一旁之人面面相觑,见薛韧没有动怒之意,便也都收声不言。 见薛韧不做声,这位吕将军接着道,“我等来此雁门已三月有余,这契丹狗贼屯兵六十余里却未曾有何总攻之意,只是偶尔的夜袭与小股作战,而昭宗已被朱温那厮逼迫至洛阳三月之久危在旦夕,若是我等不早日班师回朝,怕是昭宗随时会身首异处啊!” 见薛韧仍不做声,吕将军心生恼怒,一旁有位身穿青衣,模样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微微皱眉道,“吕将军的意思是,弃守雁门关?” “当然不是,雁门关故然要守,但皇上更要保,就契丹贼人这么个攻法,便是只留你薛家军便可镇守,待我等回去救出昭宗,反正也都已经迁都了,这次我们干脆护送昭宗去太原李克用之地,这样一来,他梁王纵是有谋害之心,也绝无谋害之力了。” “哼!吕将军这是何意!?”刚刚那位青衣男子微怒道,“我薛家军自会誓死保此雁门,但你这般说话,莫不是想涣散军心不成!?” “混账!”吕将军怒喝一声双眼圆瞪,似是要渗出血来,“好你个薛青,竟敢这般污蔑我!” 被称作薛青的青衣男子转过头去道,“哼,如今敌方数量众多,军士心中本已有压力,你若再分兵撤离,士气必定涣散,难道你这不是想陷我军于绝境?” “黄口小子,你懂个屁!你只是个教头,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这仗怎么能这么打……”吕将军大发雷霆之际,身后伸出一只手按在其肩之上,吕将军回头,只见一位年纪四十出头,面带少许胡须,眉宇间透着睿智,身着金甲的男人,朝其微微颔首,让其冷静下来。 金甲男子上前一步朝薛韧拱手施礼,“将军,吕猛将军虽是脾气暴躁,但其对打仗一事天赋异禀,嗅觉灵敏,便是我也有几分赞同之意。” 该男子一说话,场中再无争吵声,可见其不禁年长于旁人,还有着很高的威望。 薛韧依旧不语,待其继续。 “末将以为,契丹大军虽是没有挥军夺城,却早已谋攻在先,是为‘无攻胜有攻之举’,”一旁有人已露出疑惑之情,金甲将军看看薛韧,仍是无开口之意,便继续道,“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吕猛将军听得一头雾水,反倒是这分懵懂使得其火冒三丈的怒气消减不少,瞥了一旁将军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道,“王矩将军的意思是两军交战,百战百胜并非最好的用兵策略,不战而使敌投降才是最高明之法。” 金甲的王矩将军继续道,“‘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王矩将军继续道,“而今敌方兵力强我方十倍不止,甚至百倍而不为过,且粮草充足,虽不能围,却可鸡犬相闻,意在丧我军士气,不战而胜。” 见众人听王矩之言十分受用,将士之列又闪出一人,身着金甲年纪不大的男子道,“末将张郝,与王矩将军所想不谋而合,我军自从长安出城以来,一路虽收兵不少,又凭薛将军威名得各路支持,可如今雁门可用之兵也不过七千余人,薛将军虽有两万宿卫军,但郑老将军与曹子祥将军至今未至,便是来了,那两万无战意之人也委实难以投入战场,便是壮大声势,也仍然与契丹军相去甚远,怕是还会使得军中产生变故。” 听罢此言,后方有人感叹道,“是啊,此番契丹军骁勇善战,在我中原混乱之时,他们番邦之国竟已培养出这等雄壮之师,寻常军队根本无法与其作战啊。” 此时,连一开始有意劝阻吕猛进谏的将士们心里也都动摇了,王矩见此情形,叹了口气朝薛韧道,“将军,敌我实力本已悬殊,那耶律阿保机又以三月谋攻之计降我将士士气,如今为人将者尚且如此,更莫说下属兵士,与其我等以卵击石全军灭于此,不如返都洛阳保圣驾周全才是啊。” 正当众人皆已心生此意时,一声断木巨响让场内所有人闭口安静下来。 薛韧单臂青筋突起,身前木桌已被其轰成两半。 “为人臣子,不可保其疆土,试问有何面目回朝见君?”薛韧开口说话,气场十足。 薛韧踱步上前先至吕猛面前沉声道,“为人将者,士不退,将先馁,军必败!” 而后踱步至王矩身前,“两军交战,纸上谈兵,瞻前顾后,是为兵家大忌!” 再至张郝身前,“见风为雨,质疑主将,消极揣测,扰我士气,你是何居心!” “哼!!”薛韧转身坐下,“如今中原各藩镇狼子野心,至河东太原昭宗便可安心?他李克用与契丹交好,汝等可知!?” 闻罢此言,众人一惊。 “王矩将军所言不过他契丹按兵不动原因之一,坐等梁王篡唐再攻入中原与李克用合击洛阳征讨朱温才是其本意,”薛韧双眸圆瞪横扫众人,“本将军自有破敌良策,或许日后他契丹可攻破雁门、麟州,但绝不是今次我薛英纵所守之雁门、麟州,汝等莫再胡言乱语!” 虽是薛韧所言,但众将刚刚心中所生的退意并没能因此而打消。 薛韧道,“莫有通传直闯帅营,有违军纪扰我士气,吕猛吕忠义杖刑八十!王矩、张郝扰我军心,各杖刑五十!” “将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您……” “莫再多言,来…!” “人”字未出口,门外传来急促的通报声,“报!!~~~~~~” 一名士兵灰头土脸的进了帐营,“禀将军,敌军来袭!” “来敌多少,将领为谁。” “来敌…约有两万,将领自称耶律胡莱,为统帅耶律阿保机麾下大将,如今…如今正在城下叫阵!” “两万!?”吕猛皱眉道,“终于要动点真格的了么。” 薛韧单手抚颚思索了下道,“各位将军,我阵中还有多少兵力?” 一名将士上前道,“回将军,经契丹军几次袭扰,如今雁门尚有可用军士六千有余。” “好,点兵全军,出城迎敌!”薛韧回身拿起自己的长戟丢下一句,“哼,破他三月谋攻,只需一战告捷,你们的杖刑先记着,待歼灭契丹贼人,本将军再找你们算账!”说罢,夺门而去。 王矩等人面面相觑,战场之上质疑主将,乃是兵家一忌,而且回想起来薛韧所言尽皆在理,当初众人离开长安北上拒敌时便该有所觉悟,如今抗敌救主犹豫不决,敌人所施展的不战而胜之法还未使得军心涣散,各个将领便先丧失斗志,着实有违带兵之法。 薛青看看一干人等,冷哼一声跟着薛韧走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初战告捷 二 场中恐怕只有吕猛一人与众人想法有所异同,“妈的!终于来了,憋死老子了,来人,拿我的铁锤来!”说吧,亦夺门而去。 众将士见此,都因刚刚情形觉得有些羞愧,跟着吕猛一起去了。 然而吕猛心中所想则颇为简单:留守雁门无仗可打,闲得发慌,而中原传来昭宗被软禁一事,一时间怒火中烧,又不得杀敌发泄,导致今日情形,与王矩等人缜密所想迥然不同。 雁门城上,众将士俯看敌军,浩荡之士不胜言表,将领军士各个身材魁梧,体态彪悍,单是这份士气,已足以震慑旁人三分。 薛韧看在眼里,脱口道,“各位将军以为如何?” 各将领相互看看,王矩开口道,“回将军,此番敌人来势汹汹,观此阵势怕是当真有两万军士不止,末将以为,闭门不战,设弓箭手,掷石手于城墙之上,其余军士顶住城门,傍晚前必可退敌。” “守?”薛韧眉头一挑,“王将军不怕丧了我方士气不成?” 王矩一窒,回想自己刚刚所言,低头不语。 正当城上商讨之时,城下已有契丹将领骑马提枪上前,破口而道,“闻言汝等号称带兵两万,我兄前些时日不忍欺你中原人士体弱怕寒,加之我契丹兵强马壮,可以一敌十个中原士卒,故只派寥寥千人前来叫阵,不料尔等当真胆小,躲在这天险之关不敢出战,更享受缩头乌龟、苟且而活的日子,当真让我等佩服佩服啊!哈哈哈!!~~” 一声长笑,其身后将士也皆狂笑,声音浩荡,震人心脾。 叫阵者停了笑声,抬手示意身后将士收声继续道,“如今冬去春来,我家酋领耶律阿保机决定早些取你雁门,不愿以多欺少,又想表示尊重,故此!本将亲率两万军士,叫阵于此,汝等可敢应战!!” 城上军士将领心头早已燃起怒火,却奈何城下敌军声势浩大,且深知己方根本无有两万军士,先抛开对方士兵整体战力远胜于己方不谈,单是军士数量上也甩开己方一大截啊。 “城下将军,可是耶律胡莱?”薛韧语由丹田而发,声音浑厚清晰。 “正是你胡莱爷爷!” 此言一出,对于雁门之上一干人等无疑火上浇油。 王矩年长于他人,观此情形赶忙劝道,“将军,切莫中了敌人激将之法啊,敌人声势浩大,不宜出兵,而且此时出兵,很可能会暴露我方真实兵力!” 吕猛怒目圆睁上前一步道,“来的人少了也守,多了也守,这般守法要守到何时!?” 王矩见薛韧尚不曾开口,吕猛却先反驳自己,有些不悦道,“这雁门乃天险之设,只要凭借此等屏障,我军兵力足以退其大军!可若是开门迎敌,只怕前功尽弃啊!” 吕猛皱眉沉声道,“你自己刚刚不也说什么百战百胜不是最好的打仗法子,那什么不战而胜才是,这样下去,我军士气尽失,还打什么了!?” “可是…”王矩正欲反驳,薛韧已抬手示意其收声。 “够了…”薛韧说罢转首看向城下的耶律胡莱道,“你承认便好。” “众将谁愿请缨出战,前去取此厮首级回来!” 此言一出,不禁薛韧周遭众将哑言,连城下的耶律胡莱也是一愣,他虽是字字逼人,但还真的没料到对方会当真应战。 闻听此言,吕猛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上前躬身请命道,“末将吕猛,愿请命前往。” “好!!赐马!” 吕猛上马出战,怒发冲冠,双手各持一把乌黑铁锤,锤杆如常人手腕粗细,可锤头却极其硕大,此刻怒骂道,“大唐左先锋吕猛吕忠义在此,不怕死的便来吧!” 耶律胡莱见来者气势汹汹,丝毫不为自己大军所惧,加之数月来雁门不曾派下一兵一卒,皆是闭守不战,自己对城门后的形势全然不明,一时间也谨慎三分,故作镇定浅笑道,“哦,吕猛?不才胡莱对如今苟延残喘的大唐武将所知甚少,亦或是唐朝廷中早已无人可用,不过听闻有一名姓薛的将军尚算名门之后,”说着还往雁门城上瞄了数眼,“不知是哪一位,派你这无名小卒前来送死,怕也不是何英雄人物,当真不敢亲自下来应战吗,薛.将.军!” 最后三字,耶律胡莱有意加重,挑衅之味更浓。 “杀鸡安需宰牛刀!”吕猛听罢再不多言,拍马上前直奔耶律胡莱而去,声势逼人,“纳命来!” 耶律胡莱名头一皱,口上虽是大话漫天,但始终不知对手底细,此刻也握紧手中长矛,小心提防。此时其身后一阵马蹄声从他身旁抢过,马上之人用契丹语在耶律胡莱耳旁嘀咕几句,便手持长矛直奔吕猛杀去。 “叮!~”枪锤相交,契丹勇士不料对手力道如此霸道,猝不及防,所骑之马两条前腿骤然程半跪之状,这第一回合,吕猛已然压制住了对手。 “死吧!”吕猛双手各持一锤,刚刚攻势只不过其中之一,而今另一只手持锤横向推进,契丹勇士见状双腿蹬马身弃驹而去,吕猛另一把锤头结结实实地砸在马头之上,马头爆开,当场毙命。 耶律胡莱与其后方将士大惊,那名手持长矛的契丹勇士虽称不上己方什么大将军,但也是此番士兵中的小番队长,勇猛彪悍绝非常人能及,实不料竟被对手一击压制,两击坠马。 吕猛乘势不做停留,未对坠马契丹勇士追下杀手,而是调转马头奔向耶律胡莱。耶律胡莱也不慌忙,单手前挥,身后随即又闪出两员乘马勇士,从左右两端夹击吕猛,而后者一往直前,粗壮双臂交叉身前,蓄力左右出锤,有了前车之鉴的两名契丹勇士见状不敢怠慢,竖起长矛抵挡,奈何吕猛力道之强,生生使得两名对手路线偏移让到了身后,继续朝奔胡莱而来。 胡莱眉头微皱,伸出三只手指,指落人至,又是三名乘马契丹勇士从其身后杀出,之前两名契丹勇士调转马头继续从左右两处攻击,而一开始便坠下马的那位仁兄待发麻的双手恢复知觉后,拾起长矛欲徒步从后与己方实施围击,但才踏出一步,却忽觉胸前剧痛,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前胸多了只箭矢,鲜血成股而下已然是活不了了。 耶律胡莱看在眼里心头一惊,“好箭法!那种距离竟也能准确射中目标,是何人?”耶律胡莱抬头观瞧,只见城墙上一青衣男子正缓缓收弓。 身着银甲的薛韧点点头道,“做得好,薛准。” 青衣男子微微躬身以示谢意,其身旁将领皆是被其箭技所惊,“好箭法,不愧是薛家军的弓箭教头,百步穿杨名不虚传。” 吕猛被五人围攻亦毫无惧色,反而是敌方五人拒不硬战,只以长矛之便拉开距离小心围攻。 “妈的,这般打法,尔等是战也不战?”吕猛破口大骂,奈何身前五名契丹勇士不懂汉语,吕猛只得把矛头转向不远处的耶律胡莱,“小儿!想以虾兵困你爷爷,做梦!” 吕猛语毕,右臂大力一掷,右手黝黑铁锤锤头在前砸向身前一人,后者不料吕猛会舍弃兵器加以刁难,情急之下举矛抵挡,奈何几次交手手臂已被前者震麻三分,这一接,长矛扭曲浑身一颤直接摔落马下,才待他刚刚张开眼睛,吕猛已手起锤落,直砸胸腔,鲜血混杂着内脏渣屑吐出口来,俨然活不了了。 其余四人见状,已难成围堵之势,一时慌乱,吕猛双手握单锤,挥锤速度比刚刚快了一倍不止,凶猛之势连攻之下,又使得一人中招落马,不待吕猛取其性命,三根长矛齐发刁难,吕猛一怒,大锤头来了个“横扫千军”,三人不敢怠慢皆牵马后撤,吕猛不做停留双手横掷铁锤,铁锤以旋转之势奔向三者中间之人,刚刚那位契丹勇士的下场如今还历历在目,此刻这名契丹勇士也不做多想,直接弃马而躲。 其余两名契丹勇士虽是惊魂未定,但也意识到此时吕猛乃是赤手空拳,硬着头皮驾马举枪便刺,动作略显僵硬。 吕猛看在眼里,咧嘴一笑,双腿用力夹马身上前相迎,两条粗壮手臂前伸牢牢地握住了两根矛头颈部,双臂用力大吼一声,竟是生生将两名契丹勇士提起,伴随着两人的惊呼声将其掷向身后摔得七晕八素。 才躲开吕猛飞锤攻击的契丹勇士回神后本能出矛朝着奔自己而来的吕猛刺去,可是下一秒吕猛整个人竟凭空在马鞍上失去了踪影,契丹勇士大惊,待他颔首一看,原来吕猛右臂裹着马腰,整个人伏在马下,另一只手拾起自己第一次掷出的铁锤,右臂拉马猛一用力,整个人借势翻身,左手握锤上扬砸向敌将马腹,力道之大连人、马一同砸出一丈开外,马已然是失去生机,马上的契丹勇士摔得虽重,但内心恐惧缠身不敢停留,顺着摔倒之势赶忙后退,想撤回己方阵营以保性命,可是… “哼!”一声冷哼,逃跑的契丹勇士回首时胸前已被刺穿,“我契丹大军岂容临阵脱逃者!”杀人者,耶律胡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初战告捷 三 吕猛一边盯着他一边拾起自己另一柄铁锤,此轮参战的五名契丹勇士仍有三人尚存,但此时他们看看吕猛,已毫无再战的斗志,再看看耶律胡莱,更没有撤退的勇气,进退唯谷,十分尴尬,只得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小贼,你的话可不要说得太满才好,一会儿你跟老子打了起来,碍于面子不肯跑的话可会丢了性命啊!”吕猛声音粗犷,却是咄咄逼人。 “驾!”耶律胡莱身后闪出二人,其中一人道,“主上,我兄弟二人愿会一会此匹夫!” 耶律胡莱微微颔首,“上吧。” “驾!~”二人催马上前,各持长矛迎上。 “呦呵呵,终于来了两个会说人话的吗?”吕猛目眦欲裂,显然已是杀红了眼,双手提锤迎上。 两名契丹将领仍不敢靠近吕猛,而是拉开距离采取夹攻,但与刚刚五人不同的是,此二人枪法极佳,出枪奇快,一时间吕猛的双锤显得有几分笨重。 耶律胡莱看了看,见己方依旧占不到丝毫上风,皱了皱眉头轻轻伸手前指,又一武将从其身后催马向前,一时间吕猛以一敌三,渐落下风。 雁门城上,一持枪男子眉头大皱,道,“卑鄙!” 青衣男子薛青道,“将领出战,先以兵士探清虚实,而后武将才出,真可谓小心翼翼,而且还不肯单打独斗!”薛青转向薛韧请命道,“老大,让我去助吕将军一臂之力!” 薛韧单手轻摆道,“不可,你擅用长剑,尤以身法为重,马上功夫平平,若是出阵对你限制太大,得不偿失。” 薛青咬牙道,“可惜薛穿兄不在,不然的话…” 持枪男子闻言上前一步道,“既如此,请允末将前去。” 薛韧轻轻摆手道,“郑将军莫要着急,好戏尚未开始。” 众将看着城下吕猛孤军奋战,已是心头焦虑蠢蠢欲动,可观薛韧仍是如此从容,都是大为不解。 王矩看着城下,皱起眉头道,“此耶律胡莱先是以数名兵士与吕将军交锋,再对症下药,以快打拙。” 被称作郑将军的持枪男子道,“不错,吕兄双锤锤身以天山寒铁制成,精细,质地轻,却坚韧无比,即使锤头是百斤重的玄铁也绝不会使得锤身有何损坏,使得双锤锤身没了不必要的重量,将重量都集中在锤头,破坏力和攻击力固然会极大增强,可同时避免不了的缺陷便是头重脚轻,挥锤后难以很快回守,易露出破绽,若是和实力与自己有差距的对手较量尚无影响,但若是高手过招,这些短暂的破绽很可能会是致命伤。” 王矩微微点头,同时瞥向薛韧意味深长地道,“这契丹将领用兵谨慎,怕是很难触犯兵家大忌啊。” 薛韧似是听出王矩深意所指,回首对其道,“王将军不知道‘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么?” 王矩一愣,薛韧已然转身面向诸将道,“契丹族中,唯有贵族精通汉语,此耶律胡莱可驾驭诸多武将,即便不是耶律阿保机近亲兄弟,也必然不是小角色,我薛某今日便要大败此军,杀此贼人祭旗,震我军威!” 场中除了薛准、薛青以及一干薛家军目光炯炯外,其他人皆是一脸震惊,不可置信。 “可是敌方人数足有…”张赫的话还未说完,已被薛韧凌厉的目光喝了回去。 “行军打仗,兵力不过兵家诸多法门因素之一,汝等莫再多言!”说着薛韧先是转向薛青道,“一会你带五百薛家军前去接应吕将军返城。” “是!”薛青道。 “薛准,待敌军被引入射程内,你率一千薛家军全力狙击。” “是!”薛准道。 “王将军,”薛韧转向王矩道,“你与张将军众人将其余军士集结起来,分为两拨,一批于城墙之上手持弓箭,不论是否精通射术,另一波聚于城下,接应薛青的五百薛家军,一旦敌军撤退,势必全力追击!” “…是。”王矩张赫心中皆有一个疑问,“契丹军,会退吗?” “郑将军!” “在!” “待吕将军以一敌五时,你便前去接应其撤回城门。” “是!” 说话间,吕猛的对手已经增至四个。 王矩看在眼里道,“若不是敌军太过小心,过于忌惮吕猛的铁锤,此刻吕猛他怕是已多处受创了。” 王矩此言不假,当下吕猛以一敌四,四人多次有机会得手可伤及吕猛,奈何吕猛双锤太过霸道,契丹的这几位将领心存忌惮,又找不到机会对其造成致命伤,一旦伤不及命,便很可能被对手反咬一口,而那对铁锤的厉害,他们刚刚也都见识到了。 耶律胡莱觉得差不多了,自己提枪拍马也杀向吕猛。 “郑良!”薛韧一声大喝,城下城门打开,一人一马飞速奔出,而后又跟有由薛青率领的五百名青衣薛家军,徒步前行。 “吕兄,我来助你!” 郑良长枪所指,角度刁钻,奇快无比,加之吕猛凶悍,一时间迫退耶律胡莱五人,契丹军见四名武将方才勉强压制住的吕猛如今又来了个帮手,加之主帅也被卷入其中,过百人一拥而上。 郑良见状道,“撤!” “什么?”吕猛显然并不甘心,但见眼前形势,也只得双锤猛挥破退敌人,调转马头与郑良撤回。 耶律胡莱左右观瞧,眉头一皱大喝道,“不要让他们跑了,快追!”一时间声明雷鼓,浩荡大军狂奔而来,耶律胡莱心道,“其城下不过伏兵千人,我等与此二将距离不远,只待我们追身杀过去,这些军士绝不可皆入城门,便是弃一半军士在外强闭城门,这城外兵力也会被我铁蹄踏平,或许会因城墙上的箭雨损失些许兵将,但若能攻下雁门天险,便是大功一件!” 城下铁蹄铮铮,震人心肺,城上薛韧单手扬在空中,看着城下的一切。 城下守城军士除了少数训练有素的军士外,其余之人虽有一腔热血,但此时也不禁腿软,喉间干涩。 “准备…”随着薛韧的说话,城墙上拉弓声不绝于耳,待城下两军还有咫尺之遥时,“发!!!” “嗖嗖嗖!!~~”无数箭矢从天而降,惨叫声,马嘶声响天彻地。 耶律胡莱抬头打量一眼城墙心道,“果真不错,唐军这点兵士注重培养射击,是以充分利用雁门天险之势,城墙上弓箭手轮番射击,怕是没有四千,也有三千,务必要尽快破开城门。” 但当耶律胡莱转眼看向城门的时候,眼前的情况并没有向他预想的那样,唐军不但没有撤回雁门的意思,反而还不断有军士从城中涌出,包括刚刚的吕猛以及郑元贵二人,此时也正杀得兴起,当中更有数百人战力极强,更胜己方精锐,一时间耶律胡莱大感错愕,万万想不到唐军竟然大开城门,出门应战,在己方契丹军的分析中,若唐军能出门应战便是最佳情况,因此设想了诸多计策,但耶律胡莱今日无非是说了几句俏皮话,并无施展何计策,根本没料到对方竟会出城应战,这一变故使得耶律胡莱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来在契丹军攻至城下之时,城上除薛准率领的一千薛家军外,其余约三千人皆从城上转至城门,才会不断有人从城内涌出。 耶律胡莱今日来时并未指望可攻破雁门,毕竟敌方号称唐军两万,与己方兵力上对等,虽坚信己方兵士战力远胜对方,但唐军拥有雁门为障,若是可引诱唐军大开城门,便一举攻入,若是不能,便莫要硬闯从长计议。 如今雁门城门虽是开了,但一时间又攻入不得,城上又是箭雨不断,己方分秒都在损失,可若是退,又舍不得这大敞的城门,犹豫之间,城门内杀出一人。 此人手持长戟,银甲着身,坐下白马神采奕奕,灵敏非常,必是名驹宝马,穿梭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只是片刻功夫,已斩杀契丹武将军士十数人,方向不变,直奔耶律胡莱。 契丹数位武将看在眼里,救主心切,勒马举枪,“勇士骁勇,待与末将切磋一二!” 三名武将一齐发难,薛韧环顾一周,握戟之手微松,戟刃触地,手持戟杆一端,横向一扫只听马嘶惨惨,三只马六条前腿尽皆斩断,三名契丹武将还未进自己的攻击范围已皆是一个大趔趄,薛韧也不做停留,坐下宝驹猛地跃起跃过三人。 另有一武将挡在薛韧身前,两人对飙一击,薛韧以戟刃别其枪头,阔马长枪大转一圈,契丹将领力道被压制,枪随戟动,薛韧虽没有吕猛那般霸道的力气,但借巧劲之势,硬是迫敌跌下马来。 耶律胡莱看在眼里,心叫不好,骤生退意,但己方兵强马壮仍占优势,且雁门城门依旧大敞,心生犹豫不忍坏了己军士气,伸手示意数将近身保护,伸枪指向薛韧道,“阁下英勇无匹,不下我契丹勇士,不知是唐中哪位英豪?” 说话之间,二者已近在咫尺,“将死之人,无需知晓!”说罢,薛韧大喝一声,丈余之远便挥戟下斩,劈开一契丹将领手中长枪斩碎其头颅。 这一招“霸王崩山劲”着实霸道,敌方数将皆是一窒,自认谁也招架不了此绝技。 “你…你是大将军薛英纵!?”耶律胡莱失声道。 “你知道的太晚了!!”薛韧再不留手,双手握戟戟刃精芒大盛,瞳孔怒张,“呵啊!~~~”矛来戟往,血溅马鸣,区区十数回合耶律胡莱此番带来的精锐武将已折去大半。 耶律胡莱再无犹豫,调转马头便欲撤退,露出惊惧之色,示意己方勇士阻那银甲猛将掩护自己撤离。 “关城门!!”薛韧语从丹田而发,声音浑厚,耶律胡莱听得瞳孔一张,迟疑回首观瞧城门。 只见唐军集结城下欲关城门,奈何契丹军已有少许杀入城中,双方缠斗在一起使得城门一时难以关拢。 耶律胡莱心道,“若我能带军一鼓作气,凭我军战力必能攻入城中,可是依照情报,唐军似乎还有兵力埋伏于城内,加之城上弓箭手冷箭不断,以陆地士卒阻我军头,却以弓箭之便射我军尾,意在削我兵力,看其意不但是想守住我军攻势,更有歼灭之意,可是……”耶律胡莱转首看着势如破竹的薛韧心中疑惑,“他麾下的兵力该没有这个实力才对,究竟设的是怎样的计谋?” 耶律胡莱用兵谨慎,倘若能给他片刻时间冷静思考一下,便可洞穿这八成是虚张声势之计策,可是背后浓郁的杀气,以及己方兵士分秒锐减的趋势已使他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撤!!”权宜之计,一是想先远离身后那穷追不舍的银甲将军,二是不想自己麾下的兵力全都损耗在这里,“我耶律胡莱统领两万契丹精锐,乃是为了日后在中原建功立业,岂能为了一个小小关隘而损兵折将至此呢!”在他看来,中原的“外三关”随着各藩镇势力的弃守,早已是契丹的囊中之物,其此番请战也只是为了夺得耶律阿保机的信任,使得日后入驻中原后能得到更多施展拳脚的机会罢了,可不料单是雁门一关,已是这样难啃的骨头。 “全.军.冲.锋!”薛韧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什么!!??”耶律胡莱下令撤退不过须臾之久,回头只见才刚闭合的城门已然打开,唐军陆续涌出,而城墙上依旧站满了弓箭手。 本以为下令撤退后便可得以喘息重整旗鼓,这银甲唐将再怎地骁勇也绝不会孤军追来必当回守城门,可是薛韧坐下宝驹足下生风,一路斩荆披棘不曾间歇,与耶律胡莱的间距丝毫没有拉开。 自耶律胡莱下令撤退后形势大变,契丹军战力无匹实力雄厚,奈何这一撤已沦为逃跑一方使得士气一泻千里,反观唐军只有千余薛家军战力不俗,其他人皆是各府人丁与一路上慕名而来的志愿兵士,可谓鱼龙混杂,不可谓军,只是这一转守为攻,使得数月来心中不安、焦虑得以发泄,声势浩大乘胜追击杀得前者溃不成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初战告捷 四 耶律胡莱心头焦急,有意转向再攻,但每每回首看到如索命鬼神一样逼近自己的薛韧,心头都是犹豫不决。其身前一武将眉头大皱,跟到耶律胡莱身旁进言道,“主上,此刻唐军已远离雁门,没了天险的唐军势必不堪一击,绝非我军敌手,我等当转守为攻,想这平原战不正是我契丹游牧之军最为擅长的吗!?” 耶律胡莱道了一声言下有理,咬咬牙下令全军投入战斗,在此歼灭唐军。 唐军士气虽盛,但契丹军彪悍骁勇,两军实力仍有不可弥补的差距,在耶律胡莱下令后片刻的功夫契丹军便再次压制住了唐军。 可与此同时,有五人五马过关斩将直取耶律胡莱。 薛韧居于当中,吕猛与郑良位于其左右两侧,王矩与张赫跟其马后,一路杀来。 耶律胡莱大手一伸,如今四周开拓,再无弓箭袭扰,己方虽是兵力受损,但整体实力犹存,欲下令围杀银甲将军,可恰逢此时… “嗖嗖嗖!!~~”无数道破空之声划响天际,契丹军抬头一看,又是一轮箭雨袭来。 “是弓骑兵!!!”契丹将领心头叫苦,“想不到战况会发展成这样!” 本来契丹人马上功夫高强,骑马射箭之术尤其厉害,奈何原以为唐军必会利用雁门之势居高而攻,己方若是仰射敌军实在是自讨苦吃,便分配两万军士长矛、长刀以及圆盾应敌,实不曾想战局竟会发展成对唐军最不利的平原之战,故此无法以弓箭还击。 唐军以薛韧等武将打头阵切入敌军腹部,其余军士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围攻,而是跟着前方行进,将数百名弓骑兵包在中央,反而逐渐被数量更多的契丹军包围。 战事混乱,不过耶律胡莱逐渐发现了不妥,可惜为时已晚。 “契丹贼人,纳命来吧!”薛韧提戟杀到。 耶律胡莱心生畏惧,薛韧这一路杀来可不是虚张声势,气势如虹所向披靡是看在眼中的,但己方如今占据上风,唐军追击,实在不宜再退,且周身仍有十数名精锐武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王矩、张赫以及郑良一路过来奈何敌军太多,陷入苦战一时难以行进,吕猛本也被数人围截,但见薛韧孤军深入,情急之下怒喝一声不顾防御,接连挥锤将数人打下马来,同时也使得自己的盔甲破损不堪,浑身多处受创,但也因此杀开一条血路跟上薛韧。 耶律胡莱率十数将与薛韧打在一处,后者阔马长枪,刃走八方,竟是游刃有余,打得耶律胡莱一干人等节节败退,胡莱心头惊骇,同时又得兼顾周遭战局,奈何他看得一头雾水,一时间两边都脱离了他的掌控,心头烦乱不已,又不得不小心应付薛韧,马下脚步接连后撤,情急之下竟是破口大骂。 “薛家小儿,用兵凌乱,不符章法,究竟葫芦里所卖何物!?” 薛韧嘴角扬起仰天长笑,手中捍龙戟一横道,“契丹贼子,自以为熟读我中土兵书,实则肤浅非常,我中原千年兵法岂是尔等可懂?兵家打仗虚则易懂,实则万千变化,今日你便纳命来吧!!” 薛韧震退身旁武将举戟刺向耶律胡莱,后者双手握矛招架下来,却是被震退丈余远,心头大骂。 “混账,这…”突然,耶律胡莱目光不自觉地向两侧瞧瞧,霎时间因薛韧一路猛攻而浑浊的思路捋顺开来,口中不住地念叨,“‘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薛韧看着耶律胡莱眉头一皱,心叫不好,大喝一声震开一员武将长矛,刺穿前者心房,又借力以戟杆打中另一员武将马头,勒马喊道,“吕兄,助我!!” “呵啊!!~”吕猛闻言杀到,此刻已是浑身浴血,颇显狼狈,但却愈杀愈勇,不见疲色。 吕猛双锤摊开打开一条缝隙,薛韧借势冲出,杀向耶律胡莱,后者仍旧环顾战场局势,骤地回首看向己方军尾,不知何时自己竟已退至大军尾部,几乎没有多少兵士在自己身后了,霎时间从自己下令撤退后的战局发展仿若平面图展开在自己脑中一般,竟是那般清晰,顿时豁然开朗,心头骇然,“中计了!” 劲风袭来,乃是薛韧杀到,耶律胡莱下意识地双手举矛招架,口中还不住地喃喃道,“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 耶律胡莱骤然抬眼怒视薛韧,且目中还夹杂着震惊之情与不可置信,“你帐中兵力根本连一万都不足!!??” “哦?”薛韧挑眉道,“何以见得?” “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虽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耶律胡莱猛挥矛点指薛韧,“你这乃是兵法第六之虚实篇!” 耶律胡莱所指,是说要使敌人暴露原形却不让敌人察明我军的真相,这样我军的兵力就可以集中而敌人的兵力就不得不分散。我军兵力集中在一处,敌人兵力分散在十处,这就能用十倍于敌的兵力去攻击敌人,同时会造成敌寡我众的有利态势。能做到以众击寡,同我军当面作战的敌人就有限了。敌人防备了前面,后面的兵力就薄弱;防备了后面,前面的兵力就薄弱;防备了左边,右边的兵力就薄弱;防备了右边,左边的兵力就薄弱;处处防备,就整体薄弱。造成兵力薄弱的原因是处处设防,形成兵力集中的优势在于迫使敌人处处防备。 耶律胡莱环顾战场沉声道,“你一路追来,意非取我性命,而是示弱于我兵,却强压于我将,将我得意将领聚于中央一路抵御于你,迫我中央一路连连败退,奈何我军实力更胜,兵力更多,使得我军行进不断,更将你等围住,可是围你军为虚,被你将我军一分为二才是实!” “呵呵,尔等以打猎为生,与猛兽为伍,在下还以为汝等的脑子也早已被猛兽同化,与禽兽无异,没想到还有像你这般的聪明人,只可惜…”薛韧听罢再不留手,杀意大盛,“你还是太迟钝了!” 战场如今的趋势正如耶律胡莱所想的一样,唐军已从中路将契丹军一分为二,弓箭手被包于中央,不断外射,其余唐军以包围之势掩护弓箭手向两边迫退,而可调遣军队的契丹将领几乎全在抵御薛韧一干猛将,且已死伤大半,加之大多契丹军无法看清战场形势,一时间兵力分散,无侧重攻击点,成了无头苍蝇一般乱闯,哪里有敌人便闯向哪里,而唐军阵势不乱,兵力集中,一时间迫使契丹军处处防备,真的好似唐军此刻在以众击寡一般。 “用兵的规律好像水的流动,水的流动,是由于避开高处而流向低处;用兵的规律是避开实处而攻击虚处。水流是根据地形来走流向,用兵是根据情况来采取致胜方略。所以,战争无固定不变的态势,流水无固定不变的流向。能够根据敌情发展变化而采取灵活的措施取胜的人,才叫做用兵如神。五行相生相克没有哪一个固定常胜的,四时没有不更替的,白天有短有长,月亮也有晦有朔。” 这便是耶律胡莱意识到薛韧之意那时口中所讲的,“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所指,避实而打虚。 耶律胡莱此刻已彻底明白了过来,可惜大局已定,无法回天;懊恼不已的他回想着,倘若自己一鼓作气直破雁门,好点则大军可胜,即便坏点也无非两败俱伤,自己兵强马壮也不至于会落到下风;再者若是自己不受吕猛挑唆,薛韧故意开城门的诱惑,隔岸观火也可继续耗敌军士气,不至大军损失惨重;若是撤退时能够全速撤离,无非多损失几百号兵士,也不会落得如今被人牵着鼻子走,尸横遍野,更不会集中武将掩护自己,使得薛韧一路杀来,将才尽失。 而这一切,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过谨慎,以至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才导致这一连串的失误。 薛韧依旧咄咄相逼,耶律胡莱一时怨怒中生,握紧手中长矛与薛韧打在一起,后者咧开嘴角,从容相迎。 耶律胡莱马上功夫着实扎实,且枪法高深,但面对薛韧仍是相去甚远,只是十数回合,耶律胡莱手中长矛便被薛韧利用寸劲拨向一边,再以反作用力双手顺势横斩,捍龙戟在前者喉咙间笔直划过。 下一秒,鲜血迸溅,耶律胡莱头颅掉落被薛韧以戟刃接住,高举悬空朗声道,“尔等主将耶律胡莱人头在此,还有何人不怕死,便来相战!!” 一时间唐军士气暴增,大挫敌军;反观契丹军虽多半不懂汉语,但闻声而望看到了己方主帅的项上人头,不禁心头沮丧之意骤升,战意锐减。 加之可替代主帅耶律胡莱担当指挥的将领在集中抵挡薛韧一干人等时也已死伤大半,看到唐军主帅骁勇无敌,连耶律胡莱也已战死,更没人想触这个眉头引火烧身,这下子契丹军俨然成了一盘散沙。 “哼!”薛韧下挥戟身,将耶律胡莱头颅甩落在地,回首看着吕猛等将领喃喃道,“我唐中并非没有名将,只因中原兵力已被乱臣贼子所瓜分,反使得忠臣良将无兵可用,没了施展拳脚的机会罢了…”如此想着,薛韧不禁黯然神伤。 有几位契丹残将见大势已去,彼此相商然后高声道,“莫要恋战,速速撤离!” 闻言薛韧长笑一声道,“全军追击,莫使贼军一人返营!!” “吼!!!~~~~”唐军士气已致鼎沸,追杀叫喊声不断。 张赫跟在王矩身旁,二人此时已伤痕累累,张赫朝后者道,“王将军,我等强杀敌将已是身心疲惫,加之我军兵力为虚,此刻应返城调息才是,更何况穷寇莫追…” “你懂什么!?”王矩嗔喝一声,随即看着眼中沙场慨叹道,“薛将军真乃用兵神人,如今战局并非敌我两军恪守一方,若有一方逃离另外一方追击不过截击军尾,当下可是我军将敌军一分为二,不论敌军从哪个方向逃走,皆会有过半军力要遭受我军阻截,更何况敌军已成散沙,首尾不能相聚,我军此刻追击逐一克之,正是大好时机!契丹将领在此刻下令撤退,说明其已是彻底乱了阵脚,若是再做垂死反击,或可重创我军甚至同归于尽,可是这一撤反倒帮了我军大忙,敌军反抗之势势必大大消弱,我军追击,损失也将大大减少。” 此刻这次来的契丹军除了已死的耶律胡莱,皆还深以为唐军有两万兵力,己方大势已去便无心恋战,若是他们知道此次唐军总数不过七千,便是如今再做反击也不见得毫无胜算,只可惜…那个唯一看穿真相的人还未待寻得机会将这一消息告知他人,便已被薛韧斩去了人头。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攻守交易,破敌四散 战事万千变化,如水流不可琢磨,兵少一方亦可造成敌寡我众之势 薛韧用兵之神,着实对得起唐昭宗赐他英纵之才的美称,也使得此次随军将领再无多猜疑,一心追随。 契丹军只觉好似唐军中的弓箭手骤然增多一般,一支支箭矢划空而过,引来一声声惨叫,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唐军四处追击,足足追了六十里之远,待快看到契丹军大本营后,薛韧方才下令返城,一路打扫战场,所获颇丰。 这一战,契丹两万大军得以返城的不过剩下了千余人,不但给耶律阿保机一个大大的下马威,也震惊了中原内的各藩镇势力。 耶律阿保机所仰仗的这只自认无敌的契丹大军,受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无初来时的锐气,而他那自认可凭这四十万大军完成的雄心壮志,也留下了道深深的伤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芥蒂萌生 雁门一战,契丹首次大规模进军,两万骁勇几近全军覆没,一时间不仅中原各路诸侯为之侧目,连塞北契丹各部也对耶律阿保机此次进军中原的作战议论云云,其临族女真更是大跌眼界,与契丹常年争斗的他们,深知耶律阿保机此四十万大军何其骁勇善战,同等兵力相敌绝无失败之理,更何况打得还是平原战。 各路诸侯大都心中庆幸,虽说他们不愿出兵,但心里也皆不愿契丹人攻入中原,因为届时群雄割据还要畏他异族三分,中原岂不乱哉? 宣武节度使梁王朱温乐得坐山观虎斗,他不想契丹攻入与李克用合力击己,但又似更不愿薛家后人凯旋归来,所以若能两败俱伤,或是同归于尽对其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距雁门最近的河东一处,此刻表面虽然平静一如往昔,内里却是蠢蠢欲动,暗藏杀机。 河东幽州城内,有一人放下手中书卷,露出一张中年人的嘴脸,鼠眼轻眉,薄唇猴腮,眼露精光,面色泛黄,气色不佳,俨然一副小人嘴脸,但一双瞳孔中却隐隐闪烁着精芒,此刻站起身来仰望窗外,似是被何事所困扰着。 在这节骨眼上进来一名女子,体态妖娆,风情万种,只是短短数步,便已将腰肢左右摇曳得春光乍泄,双手皓腕搭在男人肩上,风情万种,瞳孔半张不闭,斜眼观瞧道,“大王何事烦闷,且是妾身昨夜间不曾服侍安好?” 男子闻言回首眯眼笑道,“罗美人怎出此言?昨夜晚间本王畅快淋漓,岂有不满之理。” “哼!”见男子拥来,罗氏反倒娇嗔一躲把背身给了前者,“大王就顾自己痛快,妾身如今腰间还酸痛难耐,怕是今夜无法…不能服侍您了。” 男子闻言面上故作心疼,上前拥住女子柳腰道,“本王疏忽了,马上派人去寻最好的大夫,用最珍贵的药品给美人熬汤做药,担保药到病除!” 罗氏娇笑,“谢过大王了,可是妾身这腰间疼得紧,怕是今夜当真不行了。” “当真?”男子皱眉故作失望。 “请大王恕罪…”女子说着眼含泪光便要下跪,却被后者双手扶住。 “哎,美人今夜好生歇息,待身体好些后,本王再来…”说着粗手在罗氏后臀扭了一把道,“再来探望你。” 罗氏一疼,霎时间面若红杏娇羞不已,嘴里含笑着匆匆跑了了出去,可这几步也是跑得腰肢乱颤,风韵不减,看得男子口若悬河,恨不得过去将其按倒在地,但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让其打消淫.念,面色一转一本正经。 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与罗氏擦肩而过,双手抱拳似是施礼,罗氏还礼后便匆匆退去了,再瞧这青年男子,模样二十左右,却是与中年男子一个模子雕刻出来一般,五官相貌足有七分相似,当下上前施礼道,“父王。” 在幽州城内可自称为王的,只有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而这青年男子称其为父,便知是其子,名为刘守光。 “守光,雁门之事,想必你也都已听说了吧?”刘仁恭一改适才淫态。 “是,孩儿已经听说了,”刘守光沉着了一下又道,“想不到唐朝气数渐亡,薛家却反有回勇之势,薛冰薛仁礼死后,竟又出了个薛韧薛英纵,且看此人似是有更胜其父之态,当真了不起。” “不错,”刘仁恭点点头旋即叹道,“儿啊,你可知为父心中如今所惦何事?” 刘守光鼠眼转了数转道,“莫不是父王您有北上助唐之心?” 刘仁恭道,“正是。” “父王,此事万万不可!”刘守光一惊道,“我幽州城在他李克用虎嘴之下,自保尚且难以,若不是近年来梁王与晋王战事频繁,他李克用分身乏术,我幽州早就难保了,如今又怎可再分散兵力呢?父王切勿有此念想。 “哼,你当老子不晓得?”虽然刘仁恭自知其子所言尽皆属实,但让人把自己比作刀俎上的鱼肉,怎也无法开怀,伸手将一纸书信丢在刘守光身前道,“这是为父今日所收密函,你看看吧。” 刘守光观其父神色古怪,伸手去拾信,还未待触及,便看到信上写有“薛韧亲书”的字眼,一惊道,“父王!莫不是他薛韧写信前来讨援军北上?” 刘仁恭喝道,“你看完再问!” 刘守光逐字斟酌,看到最后瞳孔暴张,不禁失言道,“竟有此事!?” 刘仁恭见其读罢书信,便道,“守光,你作何想法?” 后者凝眉思索半晌后道,“儿臣以为值得一试。” “哦?”刘仁恭单眉轻挑道,“为何?” 刘守光道,“想我卢龙势力与河东李克用早已水火难容,便是再有何动作,也不会坏到哪去。” “那么梁王朱温呢?”刘仁恭回首盯着自己的儿子道,“你不怕开罪了他么?” 刘守光脸色一惨,强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薛家小子将利害关系在信中尽皆挑明,我幽州城已是不助他也得助,别无选择,至于梁王,但愿真如信中所写,方法可行吧。” 刘仁恭点点头道,“嗯,为父也是做此想法,你…先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二人对这信中内容有着同样的一个疑问,“这薛家后人,当真可瞒天过海吗?” 刘守光才回到自己府上,便瞧到一名女子,女子体态妖娆风情万种,正是刚刚与其父刘仁恭调情的罗氏。 刘守光见此,非但全无避嫌之意,贼眉鼠眼稍一变化,猥琐之味更胜其父,上前一把将罗氏搂在怀里疼道,“美人啊,你可让我好想。” 罗氏娇羞道,“没办法啊好郎君,你的死鬼老爹不放我假,就这还是妾身谎言腰身酸痛,才得以来服侍你呢。” “真是辛苦美人了,”说着刘守光眼睛一眯,“如此说来,美人今夜可留此小住了?” 罗氏双眸娇嗔一瞪,却不说话。 刘守光兽性难掩,一把将其推至榻上,便是春宵一度。 这刘氏.父子荒淫无道,共享一妻,最后使得父子反目,先是父逐子,再是子囚父,成为了后人一大笑柄,但那还是后话。 同在河东,此刻李克用看罢手中书信,勃然大怒,愤将信纸撕毁成渣屑散向空中,胸前因怒意起伏不定,着实是怒从心中起。 其子李存勖站在其身后低头不语,待李克用消气。 片刻后,李克用道,“勖儿,你可知信中说了些什么吗?” 晋王李克用手下能人辈出,高手如云,更有如“李克用十三太保”等猛将独步中原,可谓人人羡慕,但与契丹勾结一事李克用只得跟亲儿李存勖商讨,毕竟他打的可是保唐的旗号,若是被天下人知晓,难免落得个狼子野心,难以服众的结局。 李存勖虽还没来得及看信中内容,但以其聪颖智慧,也是猜出十之八.九,“回父王,想必是那迭刺部的耶律阿保机此番损失惨痛,心中不满,又质疑我们给出的情报,在信中抱怨了几句吧?” 李克用闻言十分欣慰,朝自己的儿子满意地点点头后道,“不错,那耶律小儿竟质疑本王,还说什么要本王对此次他们的损失作出补偿,要我燕云多州数县,当真岂有此理!” 李存勖忖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看着李克用愤怒的背影,李存勖上前劝道,“父王,孩儿觉得不该为此事动怒。” “哦?”李克用眉毛一挑道,“本王我戎马一生,冒犯过我的人,如今尚在人间的只剩下那小人刘仁恭和老贼朱温,他耶律阿保机一个区区番邦头目如今也敢犯上同本王讨价还价,当真岂有此理,你叫我如何不生气!” 李存勖却莞尔一笑道,“父王,几个月前您曾教导孩儿世间所得皆要有相应的付出,故而投其所好以小利诱其攻打雁门,合力讨伐朱温,儿臣思索多日后方觉此计甚好。” “哦?说来听听。”李克用怒退七分,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存勖继而道,“就中原地势来说,我李家河东势力位于东北一处,近有那刘仁恭心怀叵测,虽是实力不济,但也贵为一方诸侯,西有父王夙敌梁王朱温,与我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北有契丹蛮夷对中原之势恺趣已久,若是交战中原我河东太原必是首当其冲,可谓三面皆树有强敌。” “所以?”李克用知前者必有后文。 “所以父王欲借契丹之力共享河东,如此可一举歼灭朱温,再者回首攻陷幽州灭了刘氏.父子,待他日以保卫中原为名驱除异己,撕破脸皮将契丹一众打回塞北,一举消灭三大威胁,岂不妙哉?相比之下,让他契丹占少许州县又有何不可?” 李克用听罢茅塞顿开,自己初衷只因朱温势大又与自己不共戴天,彼此皆是将对方杀之而后快,为此才欲割地于异己,本以为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待李存勖说罢,李克用不禁连连点头,笑容展开,“如此说来,本王还得罪不得他耶律小儿喽?” 李存勖一旁浅笑道,“古人早有先训,大丈夫欲伸则先屈,只要灭了河西势力,它小小契丹又算得了什么?” “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李克用大手一挥道,“吾儿言之有理,本王即刻亲笔书信一封,你即日启程,前往雁门之外他耶律阿保机本营,告诉他只要他攻破外三关,拿下麟州城,入了中原助本王灭掉河西一带,本王愿将他刘仁恭的燕云十六州拱手相让!” 燕云十六州乃是交通要道,对于常年恺趣中原的契丹人来说,着实诱惑非常,垂涎已久。 “…是。”李存勖踌躇了下才道。 李克用轻轻一笑道,“儿啊,你是不是心有不愿啊?” “儿臣…不敢。” “要想取信于人,我等需先展出诚意,儿你年纪虽清,但城府却不浅,性情温和,不似父王我。”不错,李克用乃是当世枭雄,若要他去跟番邦小族低三下四,着实也是办不到的。 李存勖回礼道,“父王英明!” 李克用挥挥手道,“你下去吧,父王要去看看本王的小儿修碣乖不乖,哈哈!~” 一提到自己的小儿子,李克用立马眉开眼笑,待其走后,李存勖摇头而笑,却是心中不由地一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芥蒂萌生 二 再观洛阳城内,圣驾迁都使得这里热闹非凡更胜从前,可这份歌舞升平的背后似隐藏着缕缕不安的气氛。 唐昭宗李晔居于寝宫之内,终日抑郁不安,跟随自己而来的二百余名侍从,皆被朱温掉了包,换了一批人,至于原来那二百余人的下场,李晔心知肚明,必是已被朱温命人毁尸灭迹,此刻自己这个万金之躯,早已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只得心中那股信念,才使他坚持至今,没有崩溃。 昨日在得知北方薛韧带军力挫契丹军后,心头欢喜,精神也是为之一振,可是他面上,甚至是心上的这些变化,也都没能逃过朱温的耳目。 洛阳城梁王府内,朱温端坐饮茶,副手座旁坐着位中年男子,一身青衫,头戴纶巾,儒雅之余,更有智者风范,与朱温粗犷之相反差极大。 “王上,今日怎有如此雅兴,召臣前来饮茶呢?”儒雅男子道。 朱温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好似喝水,随即道,“敬翔,雁门一战,你都听说了吧。”儒雅男子正是敬翔,朱温手下第一谋士。 敬翔一笑道,“自然,此事如今满城风雨,臣也听得了,薛韧将军竟能以那宿卫残兵抵挡契丹军,当真让人难以置信。” “本王却不以为然。” “哦?”敬翔皱眉一愣道,“这是为何?臣听闻那契丹军中各个骁勇善战,连与王上您分庭抗礼的河东军也有三分敬畏,那薛韧却以两万未经训练的新兵将其击退,难道王上您一点都不吃惊么?” “他手下可有两千薛家军啊,自王仙芝发动起义开始,薛家便因受限权力,只得少数兵权,故而开始培训薛家军,至这薛韧一代已是第三代薛家军了,两千这一数目也是期间最多的,”朱温望向窗外,追忆往昔,“当年那薛家老贼不过是唐朝军队中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本王彼时却早已是黄巢旗下一员大将,担任行营先锋使,统军数万,可却被一小股军队数次逼入绝境,险些…险些性命不保。” 敬翔眉头大皱道,“可是那薛冰所为?” 朱温微微颔首,算是默认,随后道,“后来本王转投唐朝,唐僖宗昏庸无道一无是处,唯有斗蟋蟀是一把好手,他竟封我这反臣为左金吾大将军,统领大军,而那薛老贼竟仍是默默无闻,郁不得志,可是…” 朱温脸色一变,顿了顿道,“一次大战,黄巢军败逃,那薛老贼竟凭着几百个他口中所谓的薛家军孤军追敌,于狼虎谷(后山东莱芜西南)将其重创至死,回来后也身负重伤,可那唐僖宗当真草包一个,原来迟迟不肯给薛老贼加官进爵竟是因惧怕薛老贼重走那薛篙于安史之乱时的反唐之路,于是本王便有了主意。” 敬翔听到这额头不由地冷汗滑落,只因他辅佐朱温多年,深知此人心狠手辣,接下来要听到的内容必是其心底秘密,若是自己日后稍引其怀疑,只怕是万死收场。 敬翔所猜不假,朱温说道,“第二日便传来黄巢于狼虎谷的死讯,可是当日深夜,那薛老贼亦已毙命,你可知为何?” 敬翔道,“难不成…他不是重伤不治而死?” “哈哈!~~”朱温大笑道,“黄巢武学造诣极深,功力奇绝,奈何他薛老贼更胜一寿,内力浑厚无匹,虽是重伤,却非不治” “难道说…”敬翔声音有些发虚,似是猜到了答案,却又不敢说一般。 “不错,是本王!”朱温歇斯底里的笑了出来,似是阐述着平生最痛快之事,“那薛老贼武学独步当世,本王数次想除掉他,奈何无人有这个本领,加之我叛降不久,若是以将军身份出面强以军法处置于他,又怕惹人非议,但那时他身有重伤便全然不同了。” 朱温继而道,“本王牺牲数匹千里神驹,日夜奔驰,于薛老贼重伤回归开始,终于于两日内从大雪山请来两位不世出的高手,老夫再命人于军营外调集千余人马,假借酒醉寻事为由,与他那薛家军发生口角引开注意,那二人再潜入营中行刺,不料那薛老贼虽是强弩之末,竟仍将两大高手打得一死一伤,后来余下那人来到本王府上寻要赏金,本王见她深受重伤,本想杀人灭口,可奈何当时时局不似今日,本王尚且立足不稳,不想招惹他们这些江湖异士图惹麻烦,便以万两黄金给其封口,想不到大雪山的人当真守口如瓶,至今也无人知晓,那唐僖宗得知薛老贼死讯,故作伤悲,朝中不少文武心有怀疑想要彻查此事,但那僖宗却是一口咬定薛老贼是与黄巢战至两败俱伤而死,且大发雷霆不允他人彻查此事。” “彼时薛家虽是有了天大的功劳,后人却只有个八岁的孩童,唐僖宗倒是不吝啬封一个死人功勋,在薛老贼死后入殓之时才追封他为护国公兼镇北万骑将军,那时的昭宗李晔有意将此功名寄予那小贼薛韧,但是僖宗却义正言辞地说,‘国家大事,不能一时冲动,我等尚不知这孩童日后能耐,怎能提前允诺此等众任?’后来昭宗即位,有意培养这小贼,可是朝中半数要职,皆已是本王心腹,他昭宗便是想封也无能为力了。”朱温一口气,道出当年真相。 敬翔心头忖道,“王上当年入唐时便有覆唐篡位之心,所以绝不会允许像薛冰这样的人存在,想必这也是为何王上如此迫切的想除掉薛韧将军的原因,只怪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吧,这薛韧的确有更胜其父之相;哎~,要怪只怪那僖宗无能昏庸,倘若早些重用薛家后人,便是薛冰难逃一劫,那薛韧也仍可执掌兵权,维护朝廷的,只可惜如今大唐根本没了丝毫的兵权。 “敬翔,”朱温再沏茶一杯,一边玩弄陶瓷杯盖,一边斜眼观瞧敬翔道,“这雁门战事,你以为…走向如何?” 敬翔一怔,见朱温前言不搭后语,语气转缓,心知朱温这是有意让自己知道这个秘密,意在确定自己立场,若是这次的回答稍有不慎,只怕这项上的人头就要难保了,敬翔心虽有惊雷却是面若平湖,慢慢品了口杯中茶水,斟酌了下才道,“万幸将军您早已洞穿他李克用的诡计,否则一旦我们将…” 敬翔忽觉不妥,轻咳了下继续道,“一旦昭宗在洛阳城内出了意外,李克用势必借此大造文章,莫说届时薛韧势单力薄守不住雁门、麟州,便是他真的能敌得过契丹四十万大军,晋王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必会暗助契丹攻陷外三关,杀入中原联合诸侯讨伐洛阳,所以只要昭宗一日不出意外,那李克用便一日无可奈何。” 朱温听罢眉头并未舒展,反倒有几分不耐之色,握着茶杯的手又紧了紧道,“本王关心的是,昭宗何时才可出意外。” 朱温长篇大论给他讲了那么多,意在告知他薛韧得死,昭宗也得死,可是如何才能置他们于死地同时又不给自己惹上麻烦才是敬翔需要回答的,敬翔也不心急,因他早已有了对答之法,“臣有一计,可使王上鱼与熊掌两者得兼。” “哦!”朱温虎眸一圆赶忙道,“速速道来。” 敬翔道,“塞北一战,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契丹军攻陷外三关入得中原,要么薛韧守住外三关迫退契丹军。” 朱温心道废话,但因其迫切等待后文,便也没开口说出来。 敬翔继续道,“若是契丹军攻入中原,届时薛韧多半会战死沙场,便是他侥幸存活,那么将军亦可以败军失守要地之罪,将其处死,而后契丹军与河东势力联合一处,但只要昭宗一日不出意外,他们便一日不敢轻举妄动,否则的话,晋王会因与番邦勾结之由被人唾骂,尽失人心,各藩镇也不会帮他,反而会耻笑,且这藩镇之中有一个势力很可能会与王上您结盟,共讨他李克用。” “哦?有此人?”朱温瞳仁不住地大转,霍地道,“是刘仁恭!” “不错。” 朱温摇头道,“我与那等小人没有来往,且多有摩擦,他怎会帮我呢,若是可行,本王早就联合他将晋王歼灭了。” 敬翔一笑道,“王上,刘仁恭此时虽可在河东生存,但您想想,契丹军一来,势必会占新城,再对燕云州县加以夺取,届时刘仁恭便自身难保,我等再适时施以援手,邀其共讨李克用驱除契丹贼人,对他刘仁恭乃是雪中送炭之举,他势必会答应,只要灭了晋王,驱逐契丹贼人,不但昭宗意外可出,就连刘仁恭的幽州也逃不离将军您的手掌。” “嗯…此计甚好!可是…“朱温踌躇了一下道,“若是他晋王也想到此,不主动扰袭他幽州该如何是好?” 敬翔从容道,“那将军便可再邀微臣饮茶消磨时间,图得清闲了。” “嗯?”朱温眉头一皱,大为不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芥蒂萌生 三 “契丹数十万大军入驻中原,供给势必困难,他河东也需出力,可是河东屯兵无数,单是供养自己的军队便已十分吃力,更莫说供给那异族之兵,天长日久必生矛盾,有诸多不便之处,契丹军的军费也是其一,这也是为何他契丹军整个冬季都无大举工程的动作,在雁门塞外临近契丹族落,供养尚算容易,可是一旦攻了进来,冬天寒冷势必会给供给军粮造成麻烦,而且冬季攻城,守方可得地利天时,不是聪明之法。” “嗯…”朱温听得十分受用,大为认同,随即又道,“军师好计谋!那么倘若是他薛韧凯旋,又当如何?” “虽说这等可能性微乎其微…”敬翔深知薛韧麾下兵力匮乏,胜算渺茫,但朱温仍要追问,可见朱温对这薛家的后人忌惮非常,“若是薛韧凯旋,便意味着契丹军无法与李克用同仇敌忾,王上您便可……” 朱温又一次听得眉开眼笑,可见其对此敬翔依赖非常。 不过正所谓见招拆招,薛韧早已对敬翔这两个计策有了对策,只是能否奏效,还要待时间来揭晓… 次日,塞北之外契丹帐营之内。 有一人召集文武,大发雷霆,古人愿以七尺来形容男儿,十有七八都是夸张,但眼前这人,足是七尺不止仍有富余。 帐中人皆身着左衽、圆领、窄袖的长袍,袍里面衬衫袄,下身穿套裤,脚着皮靴,这是典型的契丹服侍,不过随着气候渐暖,也有些许变动。 “两万精锐,我契丹两万精锐啊!!”高大男子怒目圆瞪,拍案而起,“这仗你们究竟是怎么打的!?” 场中人大多面色铁青,将目光投在数人身上,这几个契丹人便是前些时日败退回来的残将,此时的脸色发紫,极其难看。 “首领,”一旁一位身材枯槁,面容憔悴,气色不佳,年过六旬的赤面长者起身道,“听他们几位言下之意,我契丹大军最后竟是败在了平原战上,这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说话的枯瘦长者身着一身紫金色袍子,为场中唯一一个服侍异同者,可见其身份特殊。 首领在契丹语中为‘夷离堇’,而此番契丹军的夷离堇正是,耶律阿保机。 “的确,”这时耶律阿保机副手旁一身材魁梧,面若刀削的精悍男子道,“按他晋王所说,此次不过是唐军的一些杂军,且毫无战场经验,未经训练,怎可能破我契丹大军,又是平原战?” 又有一人揣道,“莫不是他晋王诈我等?” 一听到此,那几名脸色发紫的败将有一人抢话道,“对!一定是他李克用欺诈咱们,那唐军战力骁勇,骑射之术甚至不逊我契丹勇士,怎可能是杂牌军!?” 见话有转折余地,其余几个败将也都你一言我一语,道此番唐军多么多么厉害,不仅军士精通骑射之术,连武将也都骁勇无匹。 听到这,那名赤面长者也大感不对,虽说他不太懂得行军打仗,但听那几名败将将那些唐军将领形容得那般神通广大,也不禁皱眉,转向耶律阿保机道,“首领,老身觉得当下不宜动怒,应将那战事情形、原由问清,才好作出对策。” 耶律阿保机痛失两万精锐,又损自己表亲耶律胡莱,盛怒之下也着实有些意气误事,听罢长者之言,方才深吸口气道,“好,我便来问你等,本首领战前再三嘱托胡莱将军,若是唐军闭门不战,便叫阵辱骂,伤其士气,不可强攻,待黄昏三刻便撤军返营,更何况胡莱将军用兵谨慎,绝不会有如此莽撞之失,误我大军性命,这是为何?” “回首领,”一名败将闻言道,“胡莱将军的确按您所嘱,行军谨慎,但是我等方刚叫骂,那雁门大门便敞开来,出来一员虎将,自称先锋吕猛,力挫我数位契丹军将,后合胡莱将军等五人之力方将其败下阵来,这时唐军又派一员长枪好手,和那员使双锤的虎将退回城门。” “这分明是诱敌之计!”契丹一员将领道。 耶律阿保机点点头,却有些怀疑地道,“依胡莱谨慎之作风,绝不会这样便中计的。” 那名败将继续道,“是啊,可是那唐军不但大敞城门,更将军士至于城下,颇有硬拼之意,胡莱将军见此,便命全军一鼓作气,攻陷雁门。” “那城下唐军有多少人?”耶律阿保机皱眉道。 那败将脸色一惨,看了看身旁几位同僚,但大多低头不语,一时间他只记得那时唐军阵型紊乱,粗略估计城下军士绝不会多过五千,可他又怕首领怪罪,只得硬着头皮道,“当时战事混乱,末将只记得那雁门城上城下都是人,加在一起绝不会比我军少,而且雁门之中还陆续有兵士涌出。” 众将士面面相觑,听到这里,谁也挑不出耶律胡莱用兵的弊病,都扪心自问,倘若换了自己,也会做相同的命令。 “这一招拒军头而打军尾,是守城军常用的战略,看似大敞城门以城下的军士与我军硬拼,实则重点在城头,以弓箭之便射我军尾部,损耗兵力,但…”耶律阿保机心头忖道,“胡莱兄并没做错,饶是如此,我契丹军也可大破城门使雁门沦陷,无非多损失些许兵将。” 耶律阿保机也觉得蹊跷出在后边,便命那名败将继续。 “是,”败将应了声继续道,“我契丹军骁勇,非他唐军可敌,顷刻便有些许勇士杀至城门,渐入城中,可是…” “唐军下令关城门了?”耶律阿保机揣测道。 “不错!首领英明!”败将一惊,也不忘拍其马屁,道,“那唐军下令关城门,胡莱将军见我军后方中箭惨叫声络绎不绝,便下令暂且撤兵。” “雁门天险一旦关闭,强攻之难不胜言表。”一旁有将领点头附和道,心说胡莱将军所下的令并无不妥。 “可是…”耶律阿保机脸色一黑道,“他想关门,便关门?我契丹军士骁勇无敌,将领更是善战英勇,竟已杀入城中,便可阻他一阻,只要三军用命,绝对可争取时间攻破雁门,怎可叫它说关便关的!?” 败将见耶律阿保机心生怀疑,赶忙解释道,“首…首领,那是因为…攻入城中的……皆是士卒。” “什么!?”场中诸位皆露惊色,这行军打仗武将冲锋陷阵引领大军乃是兵家之理,更何况攻城更当如此,怎会被士卒跑到武将前面? “你们这些武将怎会掉到大军后边的!!??”一旁将领叱喝道。 那败将脸色一惨,回想当时情景道,“那…那雁门之中冲出一个银甲唐将,所过之处必有我军哀嚎,他行于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直追胡莱将军而去,我军数位勇士好手见此皆以身抵挡,奈何全然无用,一时间胡莱将军身陷困境,将领们不得已一齐出手阻止此人,使得我军主将集中于城外与此人缠斗,而非争抢城门。” “什么!?”一位将军闻言拍案而起,面露不信,“我军将领骁勇,怎会敌不过唐军一将?要知此番足有数十名武将好手前去,你必是搪塞推辞,以此为借口!” 听罢此言,一旁几位默不作声的败将也都站起嚷道,“这绝非虚言,那人过关斩将,一路所向披靡,我军过半武将…皆是死于此人手上,包括…胡莱将军。” 看这几人的面色绝非虚假,但众文武皆是不可置信,唯有耶律阿保机听到这却是耐下心来,双手报肩沉思一会儿道,“你们说的这个人,可是二十几岁,手持八尺长戟,胯下神驹白马,银甲着身?” 败将闻言一愣,“首领,这您是如何得知?” “哦…”耶律阿保机伸手在颚下抚了抚忖道,“此人当真如晋王所讲……” 早在唐军出兵前,耶律阿保机便从河东得来一封密函,没有署名,但阿保机心中有数,信上说,“唐廷残喘,诸藩镇不肯出兵,梁王朱温拒不北上,故此唐昭宗以诸多新兵北上凑数,总兵力不会超过两万五千,但都是不堪之辈,以耶律兄契丹雄兵,必可一举破之打通外门三关,暂驻麟州城,届时若是朱温谋反,我等便合力围剿,而后转首河东攻陷幽州,耶律兄可得新城,若是朱温按兵不动,我二人可先合力攻陷幽州,再行对策。” “此番唐军带军将军,乃是唐朝名门望族,薛家后人,此子天纵之才,有其精心培养的薛家军千余人,这股兵士有个特点,大都精通数样兵器,且实力颇强,然而,这领军之人名为薛韧,才是耶律兄要十二分提防之人,此子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熟读兵书,当世无双将才,切记切记。” 回想当日情景,耶律阿保机不禁握紧双拳,要知道,这出身契丹的耶律阿保机乃是一壮志雄才,如今也不过才而立之年,便已成了契丹部落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心怀雄才壮志的他不但有着要将契丹八部统一的意图,更有占据中原,取汉人而代之的野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芥蒂萌生 四 闻得李克用在心中如此褒扬他人,心中豪情不禁大盛,只以为其过于夸大,便是如何勇士,也不过是一人罢了,至于那千余薛家军,在百万雄师的战场中不过沧海一栗,何以扭转局势? 如今加之这几名残将的添油加醋,薛韧这个名字在耶律阿保机心头更是多了三分铭记。 “你等继续。”耶律阿保机心头怒气渐平,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沉着。 众将士见状,也都回首听那名败将继续言语道,“是,首领。” “胡莱将军见城门渐合又不得阻止之法,一时间城上箭矢如雨而下,将军心疼将士,故此下令远离城门,可不料…” 耶律阿保机骤然抢过话茬道,“不料大军方才后撤,敌军却是全军冲锋,一路追杀?” 败将闻言一惊,赶忙道,“首领盛名,料事如神!” 耶律阿保机皱眉,虽是猜对了这一节,但眉宇间仍有不解之情,伸手示意败将继续。 “后来我军撤出了雁门城上弓箭手们的射程,胡莱将军见已将大半唐军引出雁门,便下令调转行军以我军最擅长的平原战在雁门外将这些唐军剿灭,可是…唐军阵型诡异,加之胡莱将军被斩,我军阵脚大乱,以至……” 营中诸将心头豁然,这契丹军士骁勇无敌,一往无前,乃是平原战之根本,可是一旦迷失方向,军队被冲散,便失了根本方才被逐一击破。 听罢败将的描述后,耶律阿保机沉思半晌不住地点头,“以主将为首追我统帅,引将领聚集一举歼灭,其余唐军以点跟随,将我大军一分为二,再以弓骑兵聚于当中强行刁难,如此一来,击败放弃攻门而撤退的我军,便是他唐军只有一万军士也足以做到了。” 耶律阿保机所想不假,此次薛韧以七千不足的军士大挫两万契丹大军,可是这几位败将心觉羞耻,又无暇顾及敌军,在此一口咬定唐军势众,有不下两万军士。 一旁将领听罢,转首起身朝耶律阿保机施礼道,“首领,此番唐军实在狡猾,几位将军虽有失职之处,但仍罪不至死。” 众将领心头皆如此想,可是随着耶律胡莱这一败,契丹军这一个冬天所用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谋也算是白费了,反而使得如今唐军士气大盛。 耶律阿保机点点头,正欲说话,忽地帐外有人禀报,“报,晋王公子,李存勖李公子求见!” 场内所有人闻之一惊,耶律阿保机微微皱眉,点头示意通报官,后者打开帐门,迎进李存勖。 李存勖一袭青衫,气宇轩昂,与在李克用身旁的维诺之态不同,此时小小年纪的他竟是一身王者之气,短短数步之遥,举止投足间霸气内敛,与耶律阿保机对眼相望,微微颔首道,“耶律首领,在下晋王李克用之子,李存勖。” 虎父无犬子,场中人心头皆如此想。 虽说他们当中没有人见过李克用,但单单独眼龙与飞虎子这两个名号,他们都是久仰于心。 耶律阿保机没有应话,只是继续看着前者,这时一个契丹将领会意,拍案起身道,“晋王公子,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契丹大军为你父入驻中原讨伐贼子,可此番一役,我军已损失如此惨重,不知令尊对此作何说法!” 此将领说话态度蛮横,李存勖瞥了眼耶律阿保机,见其对此不作反应,心知这是其有意刁难,便轻笑道,“将军说笑了,此番贵部落号称大军四十万,各个精良骁勇善战,与我父也有言在先,若是此番北上拒敌的为梁王军队,我父势必全力施以援手,反之若是唐廷出兵,我父则会避嫌于河东,交予耶律首领解决外三关,事后会以新城作为报酬,不是吗,耶律首领?” 契丹诸将领闻之哑言,面露难色,不错,这的确是事先之约,他们也无从反驳。 耶律阿保机闻言哼声道,“你中原内部混乱,我虽有所耳闻,本以为唐廷苟延之际已是任人宰割,又因敬佩令尊威名,才会做此顺水人情替你河东攻下这雁门,可是如今似乎有不妥之处,这天朝大国似是仍有所底蕴。” 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耶律阿保机虽是认同此点,但生性骄傲不肯示弱于人前,便以天朝大国用以暗示。 李存勖依旧面带微笑,从容道,“这不过是满嘴獠牙已被拔掉的狮子在垂死挣扎罢了。” “可是雄狮还有爪子,濒死前的一击往往最为致命,我契丹军可不想在这里耗损太多的元气啊。”耶律阿保机微微摇头道。 一丝戾气在李存勖眼中闪过,面上依旧笑容不退,心头却哼道,“不想在此处耗费元气,分明是想留主要兵力到中原割据一方,还好父王没来,否则当真要大发雷霆!” 李存勖听得出来,耶律阿保机说到此处意在暗示李存勖自己要更多的利益,否则很难再让他挥兵南下,可是李存勖没有马上就将李克用要割让燕云十六州的决定告知,而是突然仰天长笑。 耶律阿保机眉头一皱,有着三分疑惑和七分不满,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心头有气,一人起身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李存勖双瞳凌厉一瞪道,“我笑你契丹大军也不外如是!” 此言一出,四周响起“藏朗朗”的拔刀声,耶律阿保机也是瞳孔一张拍案而起,“黄口小儿,你何出此言!!” 李存勖扫了眼四周,毫无惧色地道,“我只问你一件事,这雁门之中,有唐军多少?” 契丹各将领愣了愣,面面相觑,不知这所为何意,一名将领上前道,“哼!这消息不是你们给的吗,唐军两万!” “哦?”李存勖先是一笑,随即微微摇头道,“已经搭进去了两万大军,你们也没看出唐军的虚实吗?” 听至此,耶律阿保机忽地虎目一圆,瞪向那几名败将,后几人背后忽地冷汗直冒,赶忙起身反驳道,“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与唐军大战一场,敌军虽是人员混杂,但那阵势绝不比我军人数少的,不然怎会败下我军!?” 旁边将领也都应和道,毕竟己军实力强悍,若是人数对等绝无战败之理,这次的失败各自也都在心中归结为雁门的天险以及唐军将领的狡猾。 看着李存勖不屑的表情,耶律阿保机按耐住心头的怒火,问道,“难不成你知晓唐军兵力。” 李存勖收起面上笑容,大手一挥道,“六千,唐军便是以六千杂军败的你们大军。” “什么!!??”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这不可能的!”“休要戏言!” 你一言我一语,皆无相信之意。 这时耶律阿保机大手扬起,示意众人停口,七尺巨汉站起了身,走到李存勖面前俯视着他道,“这你如何得知?又有何凭证?” 李存勖仰视前者,顿觉心头压抑喉咙干涩,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自己,那健硕的身材必不是装饰,以及脸上的疤痕也是其身经百战的印证,瞳孔里的沧桑透露着智慧,李存勖悄声咽了口口水道,“我来此之前经过雁门,便一探虚实,且经数日前那一战,恐怕已折去大半。” 几名败将面如死灰,一人不甘道,“不可能的,那日的阵势,便是没有两万,也不会那么少的,不可能的!” 李存勖转过身边踱步边笑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薛韧便是以这一条败下的贵军。” 耶律阿保机面如死灰,抬手示意手下道,“把这次领军逃回来的残将拖出去,斩!” 场中的人皆已沉默,既然耶律阿保机也已默认,说明这唐军兵力很可能就那么少,如果这样的话,当时便是胡莱战死,那余下的兵力再做殊死一搏,最后的战局也绝不会这般惨淡啊。 几位败将也没了言语,纷纷被拖了出去,带着不甘和疑惑离开了尘世。 看着场中情形,李存勖才将李克用要他捎带的书信拿了出来,依旧浅笑道,“耶律首领,这封信是家父亲笔所写,家父也已同意只要首领攻破外三关入得中原,助我河东军讨伐逆贼,这燕云十六州便是你的了。” 本来对契丹人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如今的耶律阿保机,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地践踏,他培育出来的两万精兵竟会被少于己方两倍有余数目的军队全歼,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替本首领转告令尊,多谢了,请…”耶律阿保机背对着李存勖,伸手示意其一旁的侍从道,“送李公子出营。” 李存勖浅施一礼,便离营而去,留下帐中一片死寂。 乱世之中便是紊乱,各路诸侯也都心怀不轨,加上个外族番邦,这芥蒂之种在彼此之间开始发芽,日后又将是怎一个乱字了得呢? 还有,李存勖是如何知道这雁门虚实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无眠之夜 一 在李存勖抵达契丹帐营的前一晚… 月明星稀悬挂于夜空之上,晚风吹过,给人带来的除了拂面的凉爽,也夹杂着些许血腥味。 晓风残,夜阑珊 谁人知晓太平的代价,又有谁能理解乱世的苦楚 帝王背后的代价,一将功成万骨枯 雁门城下尸横遍野一直延续到契丹本营,足足六十里,契丹军的尸体已在运回家乡的路上。 奈何雁门上的唐军,活下来的要比死去的少许多,只得昼夜加工将同胞们埋于城下。 这是一个胜利的夜晚,只是…没有庆祝。 六千军士只余两千,薛韧的一千五百薛家军也折去了一半,庆幸的是将士们先前的气馁已随着此番胜利消失得毫无影踪。 “真是想不到,我们今天居然赢了。” “是啊,薛将军果真料事如神,行军打仗更是出神入化,那契丹军一直都被咱牵着鼻子走哩!” “可是…如今就剩这么点人了,契丹军再打过来可咋办啊?” “这事咱们想破脑袋也没用,薛将军一定会有办法的,快睡觉吧,明儿个早起,还有些弟兄的坟没挖完咧。” ………… 另一边,李存勖身携李克用书信,于子夜到了雁门,“雁门果真天险,可薛韧究竟是如何凭借那不堪之兵歼灭契丹那等骁勇之师呢?”李存勖自幼成才,生性骄傲,且确有真材实料,可他多次设想,若换成了自己,虽有信心凭借雁门之险抵御住契丹几万军士,但要想打开城门再将其大败,他连三分把握也没有。 雁门距河东太原颇近,又属军家要地,李存勖自是对此地形十分清楚,他身法轻盈,躲过薛韧布在此的数处暗哨,如若鬼魅出没,无人可查。只是片刻功夫,他已避开了所有唐军眼线,到了雁门内的一处城角。 “暗哨布设的非常合理,位置也没有遗漏,若是普通人绝对无法潜入。”李存勖心头称赞,暗道这薛韧确有见地。 李存勖走上城楼,俯看雁门城下,那斑斑血迹至今仍存,“若在此率兵的是我…”李存勖心头忽地一股热血上涌,大感豪情而生。 忽地一阵箫声传来,音律平静淡雅柔和,深熟音律的李存勖甚至还从中听出了无奈、感伤、思念…… 李存勖如惊弓之鸟,猛地转身,眼前映入一蓝衫男子,手持长箫闭眼吹奏,离李存勖不过几丈之遥,而其却直到听到他的箫声才发觉。 二人谁也不动,只有那箫声延续,沁人心脾。 一曲作罢,蓝衫男子这才起身面向不远处的李存勖道,“令尊最近可还安好?” 李存勖拱手回道,“谢薛兄关心,家父一切如故,老当益壮。” “哈哈,闻听人说令尊老来喜得一子,实乃人生快事,在下本该登门祝贺,可无奈朝廷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还请见谅。” 晚风拂过,吹开蓝衫男子散落的长发,露出那张精明俊朗的面孔,正是薛韧薛英纵。 李存勖杵在哪里,心头无数疑问,“他怎会在这里?他事先料知的吗?他会对我做什么?” “没多久不见,你似乎又长大了呢。”薛韧看着李存勖点头道。 “谢薛兄关心…存勖还不够成熟。”一语双关,李存勖深意在于今夜被薛韧撞见,便是自己不成熟之失。 薛韧点头笑笑,侧过身来仰望梵天,俯看被血染红的大地,“也不知存勖你的琴技有无增进?” 李存勖笑道,“薛兄见笑了,不过存勖年前当真找到一名老师,此人琴技卓绝,意境高深。” “哦?”薛韧闻言侧目看过去笑道,“能得到你这般评价,当真不简单,是个怎样的老师?” 李存勖强笑道,“是一位带着琴童的八旬老者。” “可是姓莫?”薛韧挑眉道。 李存勖一怔道,“薛兄怎地知道?” 薛韧摇头笑道,“也没什么,在下与此人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印象颇深罢了。” “哦,”李存勖与薛韧不同,他此刻心头早已闪过万千想法,心思全然不在说笑,聊天上面,“那可真是巧啊。” “唉~”薛韧轻叹一声道,“可惜存勖你今日身无瑶琴,否则你我二人在此共奏一曲,岂不妙哉?” 李存勖笑容一敛,道,“薛兄初战告捷可喜可贺,必已是劳顿非常,不回营中歇息,怎地有此雅兴在这里赏景吹曲呢?” “等你。”薛韧瞳孔一缩,笑容转冷道。 李存勖下意识后退一步,全身做好防范道,“薛兄怎知我今日会来?又怎知我走这雁门而非山间小路?” 薛韧脸上的笑容已全然不见,“契丹军大败而归,必当重新权衡得失,若是令尊之前所提供的条件不足以令契丹军再冒风险,势必会要求索要更多城池,而令尊不论同意于否,也会派人答复的。” 李存勖面色一惨道,“我若是走山间小路呢?” 薛韧摆摆手道,“若是旁人会走山间小路以保万无一失,但你不会。” 李存勖眉头一皱道,“为何?” “依照你的性子,必会对此战十分感兴趣,加之又对你沙陀族朱邪氏不外传的‘处月身法’十分自信,故而选择子夜从雁门而过,一探虚实。” 李存勖脸色惨淡,不甘道,“那我父若是派旁人前来,你便落空了,对吗?” “你争强的性子还是没变啊,”薛韧道,“我在这里的山间小路也安放了暗哨,若是发现有人经过,便带来见我,若是反抗…” 薛韧语气一沉道,“杀!” 李存勖脑袋一股凉气袭来,“为何?” 薛韧道,“我想你身上必有晋王亲笔的密函吧?” 李存勖后退一步到,“你是冲着密函来的?” “是。” “你想做什么?”看着面色不变的薛韧,李存勖脑筋一转,豁然道,“你想夺取密函,假借信使身份前去刺杀耶律阿保机!?” “不错,”薛韧点点头道,“你还是那么聪明。” 李存勖的确自认为聪明人,也钟爱掌控大局,对所有事运筹帷幄,可眼下的情形使他十分不悦,自己的行动竟全在他人掌控之中。 李存勖面色一寒道,“倘若如此,那送信人便不可活了吧?” 薛韧面容阴晴不定,仰视着星空不置可否。 李存勖心头忖道,“果然,父王的计策早就被他看穿了,恐怕猜到我河东与契丹人勾结一事的不止他一人,但…他若出手,我有胜算吗?” “我无意杀你,把密函留下,你走吧。” 李存勖眉头一皱道,“我若是回了河东,父王便会知晓,我们仍可与契丹军联系,他们仍会进攻雁门的” 薛韧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只要我明日以信使身份入得他的帐营,我便可杀了他,届时契丹军将群龙无首,其余七部也皆是由于耶律阿保机而镇压下来的,内部实则混乱,一旦他死了,势必没人可压得住其余七部,他们也将不会再赞成发兵中原一事,契丹军势必将收兵返回塞北。” 李存勖一窒,驳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罢了。” 薛韧微扬嘴角,大手向前一伸道,“那么你敢不敢跟薛某打个赌,将密函交予在下,让我去试试。” 李存勖凝眉道,“若是你赢了,父王的计划便会付诸东流,可若是你输了呢,你似乎没有相等的赌本啊。” “不,我有,”薛韧食指一伸点指前者,“你的命。” 李存勖牙关一紧,随即从身后抽出一长一短两把利剑道,“薛兄,这些年来,存勖可不只是琴技和身高有长进啊。” 无需多说,权衡过利害关系之后,李存勖是不会交出密函的,一旦薛韧刺杀得手,届时河东失去契丹的帮助,便无法消灭河西的朱温,会误大事。 而且,自尊心不允许李存勖不战而败。 李存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可这时,薛韧的面上反而露出了犹豫之情,仿若心中万般纠结,难以抉择。 “薛家神将,可保唐廷千载无忧,今日…”李存勖说着双剑绕腕一转,三步并一朝薛韧杀了过去,“存勖赐教了!” 薛韧侧目看去,突地瞳中精芒一闪,犹豫不定瞬间烟消云散,“不自量力!” 薛韧手无长物,只得一杆绿箫别在身后,见前者双剑袭来,不退反进,前身下伏二马一错蹬闪过李存勖一远一近两次刺击,届时二人只有半寸之距,薛韧盯着李存勖惊愕的双瞳不屑的一笑,后者眉头大皱,双臂一收欲再下杀手,但薛韧身躯一动,右肩前推便把李存勖迫退数丈之远。 “你的‘处月步’还不到家啊,与令尊相比,实在相去甚远。” 李存勖对前者的从容除了恼怒之外,还有的便是疑惑,想他沙陀族独传‘处月身法’本是中原武学所没有的,可这薛韧竟是简单一个动作便破了,可见他似乎对此步法并不陌生,待薛韧语毕后,李存勖便也豁然了,想必当年其父李克用也与他有过切磋。 “家父自然厉害,”李存勖重新摆好架势,“便是我今日殒命与此,中原日后也必是我父天下。” 薛韧听罢此言浑身一颤,瞳孔中透着苦楚,随后摇头惨笑道,“呵呵,好小子,有志气,既如此…” 薛韧单臂一震,长箫指地,一改不屑之情,正视李存勖道,“三招之内,我薛韧若是败不了你,从此不再保唐,甘作你河东一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无眠之夜 二 李存勖听了霎时一愣,心中忖道,“父王对此人垂涎日久,若得此神将,我河东之师平定天下,便如虎添翼。” “反之,若薛某侥幸得胜,你要为在下做三件事。” 李存勖闻言道,“哪三件?这密函我是不会给你的。” “不,你若如此执意,这密函不要也罢。”薛韧摇首道,“这第一件事,令尊乃当世枭雄,俯仰于世,亦为翘楚,可是勇猛有余却缺乏智谋,只如此,是不足以打败其世敌梁王的,在下希望你日后辅佐令尊,铲除逆贼。” “这是自然,第二件呢?”李存勖道。 “第二件…”薛韧踌躇了下才道,“唐朝时日无多,这多娇众生大地落入朱温手中乃天道不容,待日后除掉此逆贼,还请你作为贤德之君,造福黎民苍生。” 李存勖听罢此言不禁一怔,双指并合点指薛韧,“你…你既知唐朝已无力回天,天下终将易主,为何仍如此执迷,将韶华青春寄于这唐廷!?以薛兄你之大才,若来我河东,日后必将丰功伟绩,加官进爵,名留青史!” 薛韧闻言口中喃喃重复着李存勖的话,随即仰天长笑,“哈哈!~~我薛韧若有心思,大可割据一方作个诸侯,天下亦可得之,只道造化弄人,我薛家忠良,岂可侍二主?” 李存勖看薛韧笑得轻狂,但听入耳中却大是凄凉,不禁惋叹,大概是英雄惺惺相惜吧,同为壮志在胸的李存勖可以理解,英雄一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天下只有一个,有平天下雄才的英豪,却受限枷锁,无从施展,薛韧心头悲凉,着实让人惋惜。 “薛兄,这第三件……” 薛韧收起笑容,道,“这第三件,此番随薛某北上拒敌的皆为英豪,其家眷为避朱温魔爪,已逃至涿州城,若是日后东窗事发,我希望河东可收留涿州百姓,为其庇护。” 李存勖听罢正色道,“此三件事,便是薛兄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做。” 言罢李存勖双剑一并,薛韧长箫前指,二者打在一处。 三招过后,李存勖两剑脱落,薛韧长箫抵其颔下,胜负已分。 自幼恃才放旷,望苍穹而小天下的李存勖,除其父李克用罕有敬佩之人,如今受此大挫,不禁心神惨败,“不会的,我不会输,我从来都不会输!”。 薛韧身形一转,将长箫别在身后道,“天下英豪,亦有居于人下,惨败之时,你年纪尚小,迫我使此‘潜龙出海’已算不俗,你不必耿耿于怀。” 眼前的男人,抛去将才不提,单是武功自幼便惊艳中原,如今更是当今不二高手,李存勖不得不甘,“……薛兄,我答应你之事,一定会做,不过…”李存勖抑郁之下,忽地戾气中生,“薛兄如此安置后路,怕是自知守这雁门不住吧?” 薛韧忠心为唐,俯仰于世无愧天地,也因此使其才华一直受限,如今终得良机,带兵于此,却无奈其麾下兵力不足… 薛韧苦叹一声,随即将雁门虚实全盘托出,李存勖听后更是大跌眼界,竟已六千军士败下契丹骁勇大军,不由得心中妒意横生,暗暗道,“此人若不能为己用,留在世上,必是大患!” “存勖,便如你看到的,如今雁门的铜墙铁壁,只是徒有其表,若是薛某日后战死于此,还望你依言而行。”薛韧仰望夜空,慨叹道。 李存勖听着忽地一皱眉,心头忖道,“他既知我此番去与契丹联络,为何如此说话?”而后话锋转道,“既如此,薛兄为何强守于此?岂不白白误了性命?” 薛韧听罢瞳孔射出两道精芒,正气凌然道,“薛家人,生为唐朝人,死是唐朝魂,若能战死雁门城下,也算成全在下了。” 李存勖闻言茅塞顿开,不禁对薛韧的忠唐之心由衷敬佩,低头拱手道,“兄长忠良,实乃大唐之幸,存勖必不忘今日兄之教诲!” 薛韧与李克用本为忘年好友,与李存勖也有着竹马之情,本为后者儿时楷模,后因其父多次为薛韧执意护唐的愚行而慨叹,加之李存勖自身也无法理解薛韧这种顽行,而各为其主,往来渐少,如今李存勖再以兄长相称,薛韧心头不由一暖。 薛韧不理李存勖之礼,别过身去道,“李公子,令尊借番邦之力,或可解眼前强敌,但只怕会给日后树立更麻烦的对手,还请转告晋王,务必权衡得失,三思而行。” 这一点李存勖又何曾没考虑过呢?闻薛韧称自己为李公子而非存勖,后者不禁心头一紧,看来今晚过后,二者下次见面,便是敌人了;薛韧于此意在阻契丹入关,而河东想借契丹之力平定中原,立场所限,注定日后不会再是朋友。 “存…李某,知道了。”说罢李存勖下盘轻点一步,越下城墙,向着契丹本营而去。 看着李存勖离开的背影,薛韧忽地面色一改,再回从容不迫之态,浅笑道,“玉是好玉,只是还有欠雕琢。” 李存勖年纪不大,但大局观已然成熟,即是个人感情,绝不会影响他的抉择,于是他入了契丹大营,将雁门内的虚实全盘告之给了耶律阿保机,意在催其破了雁门,入驻中原共商大事。 然而,或许李存勖确有成为一代枭雄的潜质,但这一次,他却被薛韧彻头彻尾的算计了,包括耶律阿保机也算在内,年仅十八岁的李存勖此时与这二人比起来,仍然十分稚嫩。 随着次日李存勖的离开,契丹本营陷入了空前的沉闷,一向自认骁勇的契丹人,竟会打出以多负少的战役,这让他们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首领,你觉得…”那名身材枯槁,面色憔悴的赤面祭司道,“那名晋王家的公子,所言可信吗?” 一旁将领见耶律阿保机沉思不语,不禁开口道,“首领,我怎也无法相信,抛开场中战事不谈,单是按照兵家常理,若他只有六千士卒,理应闭门倚靠雁门地势抵我大军,他怎会以鸡蛋击石呢?” 听至此诸将皆附和称是,耶律阿保机大手一抬,诸将皆收声不语。 “倚仗雁门之势,六千士卒或可抵御两万大军,但能否阻我大军入驻中原呢?” 一旁将领闻言一怔,“首领,你是说…” “不错,”耶律阿保机站起身,这个足有七尺的长人不仅在身高上给人压迫感,便是气势神态间也有很强的威慑力,“若是死守雁门,我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策会渐渐从精神上击垮唐军士气,此番胡莱率军两万,若是唐军死守,固然雁门不可破,可本就没有多少训练有素的军士,唐军内部不久便会产生分歧,随后便将丧失战意,军内将领分裂,弃守雁门,所以这姓薛的唐军将领才会决定殊死一搏,意在借此战恢复己军士气,将压力丢给我方,而依照今日那几人对唐军战术的描述,六千人的确有可能完成,特别是那当中有很多是多栖兵种。” “可是虽说六千军士足以完成这一战,但那不代表唐军没有两万兵力啊。”一名将领质疑。 “不错,”耶律阿保机也点头道,“可是如今中原形势紊乱,晋王李克用的中原第一藩镇势力头衔渐已不保,又树那刘仁恭为敌,而我契丹与那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也多有争执,不共戴天,他李克用绝无欺我之理,更是迫切需要我军帮助,所以我觉得那小子的话,七分可信。” 赤面长者闻言皱眉道,“那…剩下那三分呢?” 耶律阿保机听罢眉头下陷两分,双眸紧锁,心头忖道,“那姓薛的唐将用兵胆大,不符常理,己军薄弱处却被那晋王家的小子得知,纵使他不知道我契丹与河东结盟,也着实大意了些,那三分…只怕又是那姓薛的将领有意捣鬼啊。” “众将士给我把耳朵竖起来!”耶律阿保机一声断喝,场中所有人霎时双目紧盯,两耳绷紧,生怕听失了一个字,“此番胡莱将军光荣战死,我契丹两万大军折戟雁门,乃是战前所不曾预料之大损失,不论雁门兵力真假虚实,我以夷离堇的身份,决不允许我契丹军再有如此损失,我等皆怀壮志至此,为的是杀入中原大展拳脚,中原这外三关不过是我等一块试金石!” “雁门试金,我等志在中原!!”场下将士齐声喝道。 “左先锋耶律胡广!” “末将在!”契丹帐营中那位面若刀削的精炼男子站起身。 “五个月前我契丹本族征粮储蓄至今,已有不少,你带人前去取粮,其余部族若有阻挠者,”耶律阿保机眼中寒光一闪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杀!”耶律胡广狠道。 耶律阿保机点点头,随即看向另外一名将领道,“千骑将军耶律呙呵!” “末将在!”一名精壮男子起身道。 “当年黄巢起义,本首领率众潜入中原熟悉中原文化,曾有幸巧得两件神兵,你率众回族,取来给我!” 精壮男子忽地一窒,忘了言语。 耶律阿保机怒目一瞪,“没听到本首领说话吗!?” 耶律呙呵赶忙低声道,“末将领命。” “若有人阻挠,”耶律阿保机将自己贴身佩剑朝其一扔道,“你携本首领佩剑,见此剑如我亲临,可先斩后奏!” “是!”耶律呙呵不敢怠慢,赶忙双手接剑道。 “其余将领听令!” “是!”众将领皆起身躬背施礼。 “限尔等半月时间,务必找到一人。”耶律阿保机眉宇间闪过不定的阴晴。 众将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唯有赤面老者双眸一圆,面色复杂。 “此人装束独特,身高平常,体型中等,面容不似我契丹人豪迈,更似中原人多一些…” “首领,此人是异族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无眠之夜 三 耶律阿保机点点头继续道,“此人来自东海,师出三仙岛一脉,身别长剑,若是寻得此人切勿硬邀,只需告诉他他想要的东西在我大军帐营之中,若想得到,便来此处寻我耶律阿保机!” 众将领虽是眉间疑惑,但也都颔首领命。 “好了,都下去吧。”耶律阿保机大手一挥,帐内将领们都撤出了营帐,忙各自的任务去了。 彼时只剩赤面祭司与耶律阿保机于帐营之中,赤面祭司起身,神态拘谨,欲言又止。 耶律阿保机背对前者,却是先开口道,“祭司长老,有话但说无妨。” “是,”赤面祭司拱手道,“首领,那两件中原神兵乃是不世至宝,连前任大祭司都对其盛赞有加,爱不释手,如今族内各位长老也都已奉其为我契丹第一利器,而且那个东海剑士去年曾连伤我族三名祭司,您要将那等神兵交于他,这实在…” “呵呵,”耶律阿保机回身大手一抬道,“长老您多虑了,便是利器,无人驾驭也是废铁,且与天下相比,两柄剑又算得了什么?” 赤面长者依旧愁眉道,“首领,这值得么?” 耶律阿保机踱了两步,脑中闪过无数思绪,随后心头笑道,“百万军中取主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他唐军也仅有这一点优势,想借此诛杀我契丹大将影响战局,呵呵,不论你有何计谋,扼杀了这一点,我大军破此雁门才是探囊取物!” 次日清晨,日出夕阳映红大地,本是自然一大美景,却让人误以为是漫天的血光,十分刺眼。 薛韧一袭青衫,立于城墙之上,“耶律阿保机,不愧为可使契丹倾巢出军的一代豪杰,当真沉得住气,”薛韧自言自语,随后对身旁几名哨岗道,“叫弟兄们好生歇息吧,很快会有新任务的,这契丹军一时是不会打来了。” 一旁绿衫薛青听了,上前问道,“大哥,这契丹军痛损大军,不来叫阵,难不成是怕了?” 薛韧轻摇头道,“当然不是,你太小瞧他们了。” “那他们如今风平浪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薛青不解。 薛韧微一仰头笑道,“运粮。” 雁门城中,此番来雁门叫的上名号的人都聚在了一起,薛韧为首,各自不再多言,待其发话。 薛韧环顾一圈,笑道,“众将可在疑惑,契丹军才受大挫,却不来叫阵,莫不是当真畏惧我军?” 场中人大多点头称是,可是内里却实在心虚,殊不知己方军内只剩下了两千残兵,若是敌军当真此时来袭,这雁门势必失守。 可是有一人却是语出惊人,“不对,那日听薛将军道出晋王与契丹勾结一事,我才想通这次契丹南下的原因,这里面肯定有诈啊!” 说话的人竟是吕猛,薛韧让其继续,于是吕猛道,“起初我以为那契丹贼人是想趁火打劫,借此乱世入中原占便宜,但若是他与李克用狼狈为奸,时局就肯定是不同了。” 王矩闻言不住点头,心道十分有理,上前问道,“那吕老弟,这不同在哪呢?” 吕猛道,“你想啊,他要是没同李克用勾结,只是想趁火打劫,这攻破外三关入了中原左右两边一个是朱温,一个是李克用,哪个都不是他契丹贼人惹得起的势力,可要是与李克用事先就有了约定,便不同了,肯定是李克用答应了他好处啊,但这一下子损失那么多兵马,他姓耶律的能不好好衡量得失吗。” 吕猛言之易懂,场中人无不豁然开朗。 薛韧一笑道,“不错,他耶律阿保机志根本不在雁门,他想的只是以最少的损失通过雁门。”说罢薛韧又再心里补了句,“然而夺雁门却还要取决于李克用的迫切程度,朱温一天不杀昭宗,李克用便一日难下决心。” “那也就是说,”王矩双眼一转道,“只要让契丹军惧怕他们的损失会超过他们事先预计,彼时得不偿失,便会弃攻雁门了?” 薛韧微微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 “那,薛将军!我们要怎么做!?”场下的人听出了退敌的机会,顿时心中燃起希望,迫切问道。 薛韧神色一正,气由丹田而发,开口字正腔圆,“契丹本为游牧民族,大军除了打仗操练,本也要打猎游牧以确保口粮,否则契丹族不过百万人口怎可供养如此大军。” 台下将士点头,心道有理,都竖耳听后文。 “然而他们驻扎雁门之外,此处非游牧草原,这契丹大军无法游牧,便只得倚靠北方契丹部落供给,可便是举族出力,按每五个契丹游民供养两名士卒算,也是不够用的,那耶律阿保机想必也想到了这点,于是他趁着两年前中原混乱,朱温与李茂贞大战之际,在河东多处掠夺土地,抢了许多中原人士让他们教契丹人耕种之法,又逼迫我中原人作为劳动力为其耕种,得了去年秋收之后,他才有恃无恐,驻军六十里之外整个冬天都不曾大举发兵,如今冬季已过,契丹本部恢复游牧,耶律阿保机当下首要任务,便是返北,征粮!”薛韧字字珠玑,诸将连连点头。 薛青上前一步道,“薛大哥,那我们要干些什么,总不能等他们征粮回来吧?” “那是自然,”薛韧单眉一挑道,“他们征粮,我们便征兵!” 这雁门一战已在中原传开,振奋人心,加之薛韧又是名门之后,青年才俊,其父薛冰江湖之中声名显赫,必有许多江湖义士会闻名而来,以及薛韧当年在江湖结识的俊杰,所有人想至此精神为之一震,各自领命。 “契丹军征粮不会多过半月,届时怕是会有所动作,你们只有十天时间,十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亦要返回雁门,懂了吗!?” “我等领命!” “下去吧。”薛韧语毕转身,众将士纷纷退去,唯有两人杵于原地,面面相觑。 薛韧回头一看道,“吕大哥,王矩将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吕猛身材奇魁无比,此刻竟露忸怩之态,着实让人看着不舒服。 “有话但讲何妨?”薛韧眉头一皱。 “是这样的,”王矩接过话茬道,“那日我二人质疑薛将军,本该挨板子,但由于战事突然唐突了过去,如今心中愧疚,甘愿补罚。”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吕猛应道。 薛韧先是一愣,随即长笑道,“哈哈,吕猛将军当日英勇无匹,连杀敌将,王矩将军随我左右,你二人更是助我取敌将首级,功过相抵,本将军不再追究了。” 吕猛、王矩对视一眼,也只得无奈的笑笑,彼此身上都有伤势,若真再挨个几十军棍,换做平常倒还没事,如今置身战场,只怕误了军事,便也没做推辞。 “将军,末将仍有一事不解。”王矩道。 “王将军请讲。” “当日将军你安排子祥将军与郑元规老将军施偷天换日之计,可至今也不曾动用这股兵力,如此长久下去,只怕那两万士兵会发现看出破绽,到是竹篮打水,岂不空忙一场?而且若是东窗事发,只怕昭宗的性命也难保啊。”王矩道。 薛韧闻言摇头浅笑,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道,“王将军不是曾说那两万兵力无法驾驭吗,若是真来了雁门我们又要怎么让他们听命奋战呢?更何况,国库早已空虚,我们哪来的粮草啊?哈哈哈!!~~~” 随着薛韧一声长笑,屋内之留下摸不着头脑的王矩与吕蒙二人。 看着塞外长空,薛韧心中想的不是什么国家安危,唐朝存亡,应敌对策,而是积攒了二十六年的少年豪情,说不出的抖搂精神。 “古有美周郎,巧借东风,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挫曹军八十万” “今有我薛家英纵,横枪立马,守此雁门,可拒你四十万契丹大军!” 豪情横生,薛韧豪言穿透天际,便如凤凰涅槃,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纯阳门下 一 雁门一战大胜,中原多少义士心头叫快。 薛家英纵召唤武林中人前来帮忙,在江湖上已然传开。 自古以来,江湖中人不愿与朝廷为伍,各大门派也都孤芳自赏。 尤其是在朝廷衰亡,藩镇割据的中原乱世之下,本就不理政事的这些武林人士更觉得迷茫,唯有当初黄巢祸害人间之时,诸多正义之士不忍袖手旁观,才出手救民于水火。 可不料后来黄巢麾下大将朱温叛降唐廷,对这些曾让自己吃过苦头的江湖中人怀恨在心,又怕日后这股势力影响自己篡唐夺权,便以自己强大的势力多番阻挠,甚至妄加罪名屠杀围剿。 自此武林联盟被迫解散,而且藩镇割据后,都不愿花心思去顾及契丹,便没有一方势力支持武林中人结盟集结,于是各大派别只得独善其身,难再作为。 此番雁门之战,使得这股星星之火再度燃起。 加之薛韧当年江湖行走,早已名声在外,故此中原武林,再起风云。 中原城池,距雁门最近之处,当属涿州城… 此地午时,一长发道人双手别于身后,于街头游荡,不时引来许多女子的回眸倾顾,那透彻的眼眸,白净的皮肤,一尘不染的衣衫,着实很难不引旁人回顾,而且早在唐宣宗灭道兴佛之后,这道士便很难在公共之所见到了,如今这一转变,是不是也暗暗指出了唐朝的衰亡呢? 如今唐廷自身难保,尚无兵将北上拒敌,又哪来人手抓这街上闲逛的一个小道士? 道士余光一扫,忽地眉头皱起,两步迈出,竟已数丈开外,待其身影消失以后,这路上百姓才大跌眼界,连叫奇怪。 街头小巷一绿衫男子疾步如飞,额上带汗,忽猛一转身,看到一人,惊道,“你…你怎么在这!?” 长发道袍男子微扬嘴角道,“这话该是贫道问你才对,你身为五百薛家军教头,不在雁门助大哥一臂之力,来涿州城做什么,你不是逃兵吧?” 绿衫男子正是薛家军长剑教头薛青,听罢前者之言,忽地眉头一阴沉道,“薛将军征集武林义士,共守雁门,这几日早已满城风雨,你这道士…不会不知道吧?” 道士正是薛韧义弟,自号长生子的任天啸,任天啸闻言一愣,随即打哈哈道,“贫道近日潜心照看兄嫂,闲暇时光钻研长生之法,这等凡尘俗世,贫道尚无耳闻,还请阁下赐教。”任天啸为修道之人,本不该打诳语,但这段话中,却是亦真亦假。 任天啸与其兄嫂长孙孤月一向针尖对麦芒,每逢见面必吵翻房顶,从前斗嘴心平气和的任天啸多占上风,可如今长孙孤月身怀有孕,脾气暴躁,又以自身精气强延胎儿性命,每日以药材为食,不便行走,无事可做的她在与任天啸吵嘴的时候不但不似往日那么容易生气,反倒还学会从中找到乐趣。 如此日久,任天啸逐渐成了生气多的一方,然而其修道养生,道家向往益寿延年,其更是以长生自居,大忌动怒肝火,于是任天啸每日除了给长孙孤月调理汤药,施术招魂外,便尽可能远离,避免动怒。 今日便是如此,任天啸自二八之年下昆仑山,中原大地早已无处未及,便是西域也已涉足,几乎到了西天印毒国,如今把他圈在一个小小城池已有数月之久,着实让他难以适应,这才在百无聊赖之下,在街头闲游碰到了薛青。 薛青与前者有过数面之缘,但算不得熟识,对个中缘由并不知情,当下将雁门之战至今的情形全盘讲明。 “哈哈,痛快,痛快啊!!”任天啸大笑随后道,“那你不南下去找高手帮忙,跑到这涿州城干嘛?就贫道所知,这里并无何武林高手。” 薛青从绿色衣衫中拿出一封信递至前者面前,“薛大哥让在下把这封信交给道长,在下刚刚到府上寻你,听薛夫人说你出门了,在下才在城中苦寻。” “哦,”任天啸接过信封,边拆边道,“那婆…咳,兄嫂没说什么吧?” “薛夫人没说什么,”薛青此行匆忙,也没听出前者语气中的异常,只匆匆道,“在下还有要务在身,薛大哥要在下岐沟关一去,今日傍晚再回至此,道兄回头见了。” 见薛青拱手告辞,任天啸回礼后道,“兄台忙去吧。” 薛青正欲转身离去,任天啸忽地眉头一皱道,“兄台留步。” “嗯?”薛青回首道,“道长还有何事?” “我大哥他…”任天啸忖了下道,“拔剑了吗?” 薛青一愣,不明其言所指何意,“薛大哥武艺高强贵为唐军将领,战场上多为马战,所以……” 不待前者说完,任天啸忽地笑着摆手打断道,“好了好了,贫道知晓了,你忙去吧。”言罢任天啸已边读着信边大步离开了。 薛青一头雾水,他的剑法确是薛韧亲手所教,但薛家后人精通十八般武艺乃是常事,为何这道人有意留住自己问了这么一句呢? 思不出答案,只是徒增烦恼,薛青又有要务在身,便转身离去了。 涿州城薛家府邸内,任天啸踱步进门,还未见屋中人,却已先闻屋内声了。 “你个短命鬼!你大哥派人来找你你却不在,又跑哪神溜去了!?” 转入屋内,便见了腆着大肚腩的长孙孤月,虽是显得有些臃肿,但秀丽仍在,只是气色憔悴,脸色惨白。 “你这婆娘,小心下服药贫道给你多加几味,送你去找阎王对骂!”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任天啸心中也难掩苦涩,“兄嫂面色之惨,已渐如死人,便是以贫道的修为,也实难坚持如此之久,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持着她?也亏她还有力气骂我…” 经过几月照料,加之任天啸又是养生行家,他比谁都了解长孙孤月每日所消耗的精元是何等之大。 “你…” 不待长孙孤月开口,任天啸赶忙把信朝其一掷,以防前者口不留情。 “这是什么?”长孙孤月拿起信,瞳孔一张道,“是薛郎的!” 任天啸点头道,“不错,你过目一下吧。” 长孙孤月开始时脸挂笑容,不论如何这也是阔别数月夫君所写的信啊,但随着逐字读下去后,长孙孤月收起笑容,开始凝眉思索。 任天啸见状在一旁徘徊道,“贫道真是搞不懂,大哥以前可是说武林中虽是高手如云,但置于战场上并无多大用途,当初贫道帮他号召武林联盟,也是要做些断粮,窃取情报打探消息的任务,虽说最后没成功,但大哥可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将武林人士置于战场,那绝对是无计可施,死马当活马医的下下之策。” 长孙孤月道,“敌我两军实力悬殊,或许薛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可是…”任天啸摇头道,“大哥的剑尚未出鞘,定是留有余力才是。” 长孙孤月闻言道,“两军交战,兵士数以万计,便是薛郎剑锋独步当世,又能多杀几人呢。” “贫道虽不懂行军打仗,但也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任天啸摆手道,“若是大哥剑芒出鞘,莫说他契丹贼人只是打着精兵四十万的幌子,便是当真有大军百万,大哥想取其主将首级也并非难事。” “呵呵,你是在夸你大哥啊,还是想掩盖那个当日自以为单枪匹马可以取昭宗首级的鲁莽小子?” 任天啸咬着牙关,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贫道可是很认真的在说大哥的事,你这婆娘何以借此挖苦!” 长孙孤月此番没有继续斗嘴,反而平静道,“我能理解薛郎的想法。” 任天啸一怔道,“何故?” “薛郎是想…”长孙新郎抬首望向窗外烈日道,“让耶律阿保机死在沙场上。” 任天啸仍是不解,但却看到了长孙孤月脸上划过两串晶莹。 “薛郎壮志在胸,却奈何郁不得志,此番雁门一战,怕是…”说至此,长孙孤月已然泣不成声,“怕是薛郎…呜…此生最后一战了…呜呜……” 英雄心怀平天下之壮志,却半生受限,如今得以抒怀之战场,薛韧唯一不甘的,是他麾下的兵力不足。 道教出身,清心寡欲的任天啸很难理解,但陪其走过风风雨雨的长孙孤月,却是再清楚不过。 “贫道虽不是很明白,但看来大哥是想要一场,足以名留青史,轰轰烈烈的战役了。” 片刻沉默过后,长孙孤月止住了哭声,开口问道,“牛鼻子,你大哥信上提到你那个师兄平阳子是个什么人物啊?” “哼,扶不起的阿斗罢了,”任天啸闻言嗤之以鼻,“大哥竟拿他与贫道相提并论,等他回来再找他算账。” “少来了,当年全真祖师纯阳真人得道成仙之前,晚年隐居昆仑山,自言有三剑,传于三名徒弟,怕你短命鬼就是其中之一吧。” 此次任天啸没有因其‘短命’二字而恼火,而是惊道,“你如何得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纯阳门下 二 “你可不要小看我们这种小民族哦,”长孙孤月笑道,“当年南北朝时期,我祖上拓跋氏一支部被皇帝赐姓‘长孙’,拓跋其余几脉也相继随着党项首领拓跋思恭改姓为‘李’和‘元’,随着一年年与汉人联姻,学习汉族文化,这些中土奇人异士我们自然知晓,当年唐宣宗灭道兴佛,纯阳真人心灰意冷,自此潜心修道,民间传说其离开中土,上了昆仑山,而你这短命道士又自称从昆仑山上下来的,普天之下能把你这等年纪的毛头小子教导至如此修为,怕也只有此人了。” “…你这婆娘,”任天啸摇摇头,心道这女人当真不是什么绣花枕,随即坦白道,“自古神在九重天,人在一重天,哪有凡人做神仙的道理?可是自唐太宗李世民之后,大唐朝君王正,臣子宁,国泰民安,有凤来仪,天下太平景象,其后的唐朝中期,更有唐玄宗李隆基开创了唐朝乃至历史上最为鼎盛的时期,‘开元盛世’,可惜…” 长孙孤月似乎对历史极为了解,当即接过话茬道,“可惜唐明皇(唐玄宗)在位后期的天宝十四年(755年)爆发安史之乱,使得唐朝国势逐渐走向衰落。” “不错,”任天啸继而道,“于是天道叹惋,又觉这盛世之后必有可造之才,故派正阳真人,火德真君等上仙降世临凡,收徒传法,这才有的之后民间‘八仙’之说,师傅百岁之后羽化归仙,奈何我等悟性有限,他只得将毕生绝学天遁剑法按其全真理念一分为三,授于我等三人,师傅称这三剑一断无明烦恼,二断无明嗔怒,三断无明贪欲,贫道所学为斩断贪念色欲的长生剑,斩断无明烦恼的是大师兄的无忧剑,而平阳子便是贫道的二师兄,所学的乃是这斩断无名嗔怒的平阳剑。” “你果然是最小的,但怎么说你师兄是扶不起的阿斗哩?真是没教养。”长孙孤月听得有趣,故而问道。 “哼,你懂什么?”任天啸眉头一皱道,“想当年师祖正阳真人降世度人,遍访天下,只得家师一人通过了他的十次考验,家师得道之后,欲发扬道教,广传道法,信誓旦旦要以三年为限,度得三千弟子,可是正阳祖师大笑不信,坦言三年之内家师难度一人,家师不信,可三年过去,当真无人可通过正阳祖师所设的十重考验,于是家师望在尘世开创道观,宣传道理,可却赶上了那个唐宣宗灭道兴佛,直到他老人家百岁羽化之际,也心抱遗憾。” “所以你痛恨唐廷,就去刺杀唐昭宗了?呵呵,傻小子,不好好替你师父宣扬道法,竟去做这等蠢事,和你嫂嫂我当年还蛮像的。” “你说什么?”任天啸一怔道。 “没什么,”长孙孤月摆摆手道,“那你们这三个当徒弟的,不打算帮你们师父完成遗愿吗?” “唉~~~”任天啸摇摇头道,“大师兄自号无忧,平生最厌麻烦琐事,喜好清净,追寻世外桃源,我长生子无欲无求,按道家之理,追寻长生之法,不愿与世人为伍,开门创派之事我二人是做不来的,只有二师兄继承师祖正阳与师父纯阳道号中的阳字,自号平阳子,宣传道法,广收弟子,开教立派,可是…” “可是什么?”长孙孤月奇道。 “我等得家师亲传,理是天下第一等的教派,可是如今不提北方、西域、东海这些地方,单是中原内这些凡夫俗子所兴建的帮派便都压在我‘三清教’的头上,你说他平阳子不是在辱没师门吗?!”任天啸竟是越说越来劲,双目嗔怒,义正言辞。 “我呸!~”长孙孤月当即啐道,“你这家伙不但不帮你师兄完成师门遗愿,竟还有脸在这里抱怨,还要脸不要?” “你这婆娘懂什么,”任天啸撇过脸去道,“当初我下昆仑山,事后又要刺杀唐昭宗,我那二师兄极力阻止,我们两个便动起手来,约定百招内分胜负,最后贫道侥幸胜了半招,但也故此跟他闹僵了。” 长孙孤月不解道,“那你大师兄呢?” 任天啸耸了耸肩道,“大师兄虽有出言劝我,但见我不听其劝,便道‘既然小师弟执意如此,再劝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算了吧;’记得当时二师兄差点被这句话气吐了血。” “呵呵,”长孙孤月掩口而笑,随后重新翻开薛韧亲笔书信,看着信上的内容喃喃读道,“‘弟,兄今在雁门,月儿全托弟照料,今兄需道行高深之人前来相助,故而号召武林义士,然中原各门派或可差人前来,但局势所限,唐廷召力不足,难请各门高手出关,思前想后,忆起弟有一师兄道号平阳,为人正派,道法高深不逊于弟,望弟能亲笔书信一封,交予薛青送往太乙山请平阳道长出山,兄薛韧亲启。’” 长孙孤月与任天啸对视一眼,心头都在想着同一桩事,“兄(薛郎),在雁门遇到了什么难题呢?” 时光倒流,转回到昨日午时。 将领王矩伴薛韧身旁,二人刚刚吃罢午饭,此刻正闲庭散步,与当下时局反差之极。 “王将军。” “末将在。”王矩双手抱拳。 薛韧摆摆手道,“王将军,当下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是。”王矩点点头道,起初他对这位青年才俊也并非全然信服,毕竟自己年过四旬,要他听从一个二十几岁毛头小子的差遣,心里怎都是有所介怀的,只不过自薛韧此前一战过后,王矩已然五体投地。 “你觉得此番这个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用兵如何?”薛韧开口问道。 王矩忖了下才道,“此人在北方也是一代枭雄,年仅三十已贵为一方首领,更是平定契丹八部统兵至此,必不是简单角色,可是他此番用兵,臣以为有一致命错误。” “哦?”薛韧单眉一挑道,“说来听听。” “是,兵家作战第二,常言道,兵贵胜,不贵久。”王矩回道,随即开始了长篇大论。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军罢马,甲胄矢弓,戟盾矛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车战得车十乘以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 故兵贵胜,不贵久。 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总结下来,这孙子兵法作战第二意指兵家打仗,长久出军乃是大忌,一来后方大量的补给会有损国家根本,二来兵士带粮从军,出师劳顿,思念故土,有损士气,所以尽量少带粮草,尽可能速战速决,如若不可,便从敌方阵营强取粮草以供己方。 薛韧闻言颔首笑道,“所以他耶律阿保机领军四十万,驻扎于此却整个冬天罕有作为,耗时之久,如今已有四月,供养这么庞大的军队,想必后方会很吃力,是吧?” “嗯,理应如此,不过…”王矩踌躇了下才道,“臣百思不得其解,这耶律阿保机应属当世枭雄,怎会犯此忌讳?” 薛韧收起笑容,凝眉颔首道,“不错,我也在思量此事,虽然他们借由这一冬天的时间施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策降低我方士气,但仅为此便消耗了四个月庞大的军费与粮草,这不是自讨苦吃么?要知道那契丹八部可还未完全统一,彼时内部必有反对耶律阿保机势力的人会借此大抒文章。” “是啊,那将军可否参透个中原由?”王矩上前问道。 “我也只是猜测,”薛韧抱肩深吸口气道,“根据我们现在所能掌握的,他契丹军借由这一段时间消减我方士气,或许真如王将军你前些时日所说,是想借由兵法不战而胜,或是当真刀真剑相见的时候降低我方军士战力,从而减少他们的损失。” 王矩有些无法接受,上前疑惑道,“只为了减少部分的损失,而多花费了一个季度的粮草?” “不然,”薛韧摆手道,“王将军你要知道,北方契丹多以游牧为生,不足百万人口却能有如此大军,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军士也要参与游牧,增添口粮,但在北方,冬季是无法游牧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纯阳门下 三 王矩豁然开朗道,“所以尽管他们有损失,但损失远不及我们预想的大?” “不错,”薛韧继续道,“但尽管如此,也可看出这契丹人恺趣我中原沃土已不是一朝一夕了,如果只是单纯为了侵占女真族,远不需如此庞大骁勇的军队,而且从他们后方充裕的补给来看,他们储蓄粮食也已很久了,所以他们不缺粮,缺的是兵。” “兵?”王矩不解,“他们军队如此庞大,破此雁门入驻中原甚至可成一方诸侯,怎会缺兵,将军何出此言?” 薛韧摇头浅笑道,“狼子野心,岂甘寄人篱下?” 王矩闻言一怔道,“将军是说…这契丹人有吞并中原之心?” “呵呵,番邦小国,无端养此大军,是要与我中原叫板啊。”薛韧眺望沙场,不由地由内而笑。 王矩咬牙摇头不可置信,“痴人说梦,痴人说梦,这是不可能的!他契丹贼子只不过是借由我中原内讧之际,才斗胆造次的,只待日后中原统一,他小小番邦,怎能…” “不是痴人说梦,这个内讧,只怕不是十年八载便可解决的…”薛韧摆摆手道,“即便如今中原各个藩镇势力雄厚,但敢拍胸脯说可独力迫退此等契丹精兵的,怕也只有朱温与李克用二人,可偏偏这二人又是世敌,一山不容,日后必有一方会消亡,这耶律阿保机又似乎对中原情势十分了解,他便是看准了这点,想来知会李克用,共讨朱温,表面上虽只取得新洲小利,但实则是打开中原外三关大门,且消去强敌朱温,日后侵占中原,便不是不可能了。” “这…这……”王矩十分不愿相信,却奈何无法反驳,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这次镇守雁门一役对于整个中原是何等重要,也明白了为何昭宗李晔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解散宿卫军,派出薛家军前来镇守雁门,一时间心头压力横生。 “这么说…”王矩面色惨淡,喃喃道,“唐朝气数尽了,当真无救了么?”其实这点王矩心中早已有数,只不过此次是他第一次亲口说出罢了。 “不见得,”薛韧忽地一笑,同样的问题,他此时的答案与神态同不久前回答李存勖时截然不同,“兵法之中,有一万能计策,以三十六计来破三十六计的计策,王将军不会不知晓吧。” “薛将军是说,”王矩一怔道,“将计就计?” “不错,既已知晓各自葫芦中所卖何药,那么谁的葫芦中能藏有别人不知道的计策,便是赢家。”薛韧的笑容中,掩盖不住那不曾有的朝气勃发。 “王某还请将军赐教。”王矩当真对眼前的年轻人感到深不见底。 “兵法之形,如水流莫测,有周易原理,阴阳之分,先天之象,难分难辨,却又相生相克,只要寻得其法,战场上是没有破不了的计策,打不败的军队,扭转不了的局势,”薛韧引王矩入了屋内,摊开战略图纸,继而道,“如今梁王在河西,晋王在河东,契丹军在塞北,我军在三者中央,他们三方各怀鬼胎,却又皆与我等相关,只要我等施以对策,便可扭转乾坤!” 王矩看着地形图,思索了下道,“反其道而行?” “不错!”薛韧用力点头。 王矩伸手指了下河东地域道,“依将军所言,这一切源头便是河东晋王所捣之鬼,他要朱温嗜君夺权,当如何破解?” 薛韧笑道,“梁王朱温虽是英勇有余,计谋不足,但他麾下不乏智者,其军士敬翔便是其一,更何况…那位张大人更是聪颖绝伦……” “张大人?”王矩疑惑道。 “没什么,”薛韧继续道,“所以契丹军大举入侵中土,梁王势必有所顾虑,不敢莽撞行刺,这便是他们为何将昭宗软禁于洛阳。” “那么契丹贼人想入我中原,何以破解?” “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让他们过去了。”薛韧道。 王矩道,“这契丹大军若是当真强攻,我等如何守得住呢?而且敌军粮草充沛,我军兵士虽少,但…国库空虚啊。” “呵呵,王将军太看得起他契丹番邦了,”薛韧大手一落手指地图上岐山一处,“当年汉中兵强将广,粮草何其充沛,但诸葛亮六出岐山,皆需兵士在岐山多处耕种作物,设木牛流马,后也多次因粮草缺乏而不得不返回汉中,他契丹粮草便是如何充裕,也挨不到九月,届时他们必退。” 王矩仍有疑惑,“将军,他耶律阿保机一年前已在河东多处开耕种田,学我汉人耕种之法,补给粮草了。” 薛韧摇头道,“契丹游牧时节入冬便很难继续,所以他们秋至之后,若还攻不入中原,便要腾出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回去游牧蓄粮,留以过冬,如若他们坚持打到冬天,届时或许粮草不是问题,但腊月一过,他们便无处寻粮,便是本族也必已匮乏,只得入了中原寻李克用供给,这无疑将己方身家交给他人掌管,是不明之举,想他耶律阿保机是不会冒此风险的。” “但我军怎样坚持至那时呢?” 薛韧嘴角一扬道,“山人自有妙计。” 王矩闻言也没有继续问这个话题,语锋一转道,“那若是契丹败退,梁王不就无所顾忌,届时他势必会嗜主夺权啊!” “呵呵,”薛韧笑道,“这便是我薛韧葫芦中,他们所不知晓的那味药啊。” 王矩闻言疑惑非常,但看薛韧的表情,王矩似乎猜出了些什么,忽地瞳孔一张道,“莫非…宿卫军!?” “不错,”薛韧点头道,“如今雁门一处乃中原焦点,朱温深知这个中矛头直指他的项上人头,所以这段时间朱温不会大举出兵,那两万宿卫军以假乱真,已追随昭宗入了洛阳,而且此番来雁门的薛家军并非全部,我留下薛家军长枪教头薛川以及五百薛家军于宿卫军中,日夜加以训练,届时虽不算精兵,但也经过半年之久的训练,到时若是东窗事发,这两万宿卫军可保昭宗于万一,直至我等班师回朝,那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虽已不复当年之勇,但也算得一处去处,他与朱温有灭顶之仇,彼时以凤翔为都,整合李茂贞之军,或可助我大唐度此难关。” 王矩已听得身躯颤抖,激动非常,猛地双腿跪地双手抱拳道,“薛将军神机妙算,真乃我大唐之福,我唐有薛家神将,当真可回天转势!” 薛韧笑着伸出双手将王矩扶起之际,门外忽有人来报。 “报!!~~~”一名士卒冲进房内,单腿跪地,喘道,“禀报将军,城下,城下……” “城下何事!?”王矩听着着急,开口问道。 传令兵道,“城外有一七尺长人,自称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要见薛将军。” “哦?”薛韧眼珠左右打转,揣测其意。 王矩皱眉道,“他带了多少兵马?” “只有一赤面人,”传令兵道,“不过听探子回报,五里外山坡处藏有契丹兵马,有数千人。” “你下去吧。”薛韧嘱道。 “喏!” 传令兵出去后,王矩跟在薛韧身后狠道,“一定是那李克用,我军方才派兵前去征集武林义士,想不到他已将这消息高知契丹人了!” 薛韧整理衣袖,浅笑道,“呵呵,契丹人于中原中也有不少耳目,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王矩皱眉道,“如今雁门军士加一起不过千余人,且大多是上次战役后的伤兵残将,这该如何御敌啊?” “哼,”薛韧嗤鼻一笑,迈开大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雁门不可无将,王将军你留守城中,去叫薛青与我走一趟。” 城门之下,耶律阿保机与那位赤面祭司端坐长椅之上,耶律阿保机身前摆有四尺木桌,其上有茶水点心和象戏(象棋)。 赤面祭司面色严肃,耶律阿保机却是静似平湖,斟酌茶水,慢条斯理。 须臾功夫,雁门城门大开薛韧一袭蓝衫,身躯挺直,双手负背,大步如风,薛青一袭青衣,腰别长剑紧随其后。 见薛韧近身,耶律阿保机也不起身,只是面上带笑,长臂大手一伸至方桌另一旁道,“坐!” 薛韧嘴角微扬,轻扬衣衫端坐下来道,“想必阁下便是此番迭刺部的夷离英,耶律阿保机吧?” “呵呵,正是,想必你就是此番唐军主帅…”话未说完,耶律阿保机将刚刚沏好茶的杯子用内劲猛地一推,威势之猛,直直逼向薛韧。 薛韧眼不观瞧,单手缓扬慢落,手臂一震,也不见其如何用力,茶杯便停于其手前,奇的是杯中茶水没有分毫迸溅。 “…薛英纵将军了吧。”耶律阿保机这才把话讲完,心中赞许道,“好身手,刚刚这一推劲,我用了三成内力,常人沾则必伤,寻常高手也难保茶杯无损,此人竟接得滴水未溅,当真难得。” “哈~~”薛韧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回味道,“想不到在此荒凉之地,还能喝到这西湖龙井,当真难得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纯阳门下 四 耶律阿保机向后微仰身躯笑道,“塞外荒凉,风沙不断,时局当下,不得已在此招呼薛兄以聊表地主之谊,还望薛兄不要嫌弃。” “哈哈!~~~”薛韧忽地将茶杯猛落回桌道,“阿保机兄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奈何近有家事未平难以分身,日后薛某返朝,自当禀明圣上对此地加以改善,以对得起番邦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展我皇恩浩荡!” 闻言耶律阿保机脸色一变,随即阴笑道,“只怕你们的家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吧。” 薛韧也收起笑容,正色道,“自古雌狮狩猎,野狗夺食,成功机会也有十之六七,初尝甜头,便欲罢不能,竟也想于雄狮酣睡之时前来分羹一勺,无异于玩火自焚,日后必尝苦果。” 耶律阿保机听在耳中,当即明白,薛韧将各藩镇比作雌狮,唐廷比作雄狮,而将自己的契丹比于野狗,不禁虎目暴张,怒拍方桌。 可不见二人有何动作,其各自身后的赤面长者与薛青竟是相继而起,赤面长者一掌打向薛韧,薛青后发先至,一掌迎上,不料对方内力雄厚,薛青被当场震开,只觉如受千斤之力欲向后而退,恰逢此时,一只手于身后将其扶住,千斤之力随之卸去。 赤面长者一击得手,又来一掌转手打向薛青,同一时间薛韧猛地起身一掌接过,前者只觉自己千钧之力如打在万斤磐石一般,随即后撤数步跌回椅上,薛韧大袖一挥,衣衫一整,重新坐下,赤面长者如今仍觉胸内波涛汹涌,难平难息,只得端坐一旁,不敢再行鲁莽刁难。 耶律阿保机看在眼里,虎躯一震,这赤面长者虽说不属自己帐下之人,但单论道行修为,可谓是自己麾下第一,有多少斤两他是心知肚明的,但这突发的刁难,竟如此轻易便被对手制服,他心中也是大骇不已。 “哼,薛将军的能耐在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比之传言似又犹有过之,只可惜,唐廷之下,可用之人怕也只是你一个罢?”说到这,耶律阿保机的目光有意瞥向薛韧身旁薛青,暗指其无能。 这番话薛韧曾听无数人对他讲过,以李克用为首的各路诸侯劝他入自己帐下时讲过;爱妻劝其与自己离开世俗纷乱,徒步天涯神仙逍遥时讲过;同僚纷纷各奔前程,劝其不要耗尽韶华在这垂危唐廷时讲过;如今执意驻守雁门,天下人也都如此讲他。 如今听来,心头不禁苦涩横生。 “哈哈!!~~”薛韧仰天长笑,半晌后才伸手搭在薛青肩上道,“此人姓薛名青,为我薛家军长剑教头,擅使长剑,不擅内力,你去问问你那败军有多少死在长剑之下,便知晓了。” 不待耶律阿保机怒目反驳,薛韧便指向赤面长者道,“此人修炼内家法门少说也有四十载之久,其面如红日,怕是修炼奇门异法而至,依薛某猜测,该是你契丹萨满教的祭司吧?” 耶律阿保机与赤面祭司相视一惊。 “这你如何得知?” “呵呵,只准你了解我中土文化,我便不能知你契丹教派吗?”薛韧把玩手中茶杯,随即道,“我中土乃礼仪之邦,你前来招待虽有失礼之处,但我泱泱大国也不与尔计较,但你若得寸进尺,我等也不会坐以待毙!” 耶律阿保机为聪明人,这一语双关之意马上明了。 薛韧所言一指赤面祭司无礼出手,此次就算,若是再行刁难,必定奉还。 二指此次契丹军南犯中土,若是立刻撤兵,唐廷将不予追究,否则必遭苦果。 而且二人从见面开始,耶律阿保机自负为契丹第一枭雄,未起身迎客。 故此薛韧也以天朝大国将军自居,全然不将番邦头目放于眼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是这个意思罢。 “哦?”耶律阿保机不愿失大将之风,压住心中怒意盯着薛韧道,“你如何做以回击呢?” 薛韧也不回头,只将拇指后指雁门城墙道,“你尽管放马过来试它一试!” 场面有些沉闷,二者对视良久,而后耶律阿保机忽地一声大笑,将一旁象戏棋盘放置中央道,“中唐时期,天下太平,文胜武衰,诗词鼎盛却是难见将才,想当初你中原大唐开朝创代以来,将才济济,中期唐廷只得郭子仪一将可以仰仗,待其殒命归天后,乱臣贼子,宦官横生,而听闻你们中原朝廷里的文臣武将不但无有作为,反而发明了这象戏取乐,自认内含兵法原理,本首领百般琢磨,却以为与纸上谈兵无异,今日想与将军请教一二,看看这象戏如何可演绎出兵家法门,又如何…”耶律阿保机说到这,目光跃过薛韧头顶,看向雁门道,“恪守抗敌,以巧取胜。” 前些时日耶律胡莱战死于此,耶律阿保机虽是盛怒,但并不觉伤怀,反而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位以六千杂军取胜的唐将的好奇,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薛韧闻言轻笑,伸手打掉己方棋盘上的一枚“车”,一枚“马”,与一枚“炮”。 耶律阿保机观其举动,皱眉道,“车九,炮八,马二,薛兄何故打掉此三枚棋子?” “你自忖兵多将广,我唐内无人,是以多胜少,以强胜弱,若薛某以对等棋子胜了你,你定不会甘心,”薛韧与前者对视道,“请吧。” 耶律阿保机瞳孔微张,道,“你置身劣势,理应先行。” 薛韧摆手道,“时局当下,乃是你攻我守。” “如此局势,我若再得了先机,此战还有意义吗?”耶律阿保机道。 “自古以来,后发制人的经典战役不胜枚举,你契丹历史不过寥寥百年,自是理解不深,只怕是这小小象戏所经历的文化,也要多过尔等。” “哼!”耶律阿保机闻言不驳,将棋子猛置于中央,打出中炮,“那我便不客气了。” 薛韧拾起棋子,缓缓伸向对手领域,伴随着耶律阿保机凝眉不解,薛韧取走了前者的一枚“马”,“炮二进七。” “车九平八,”耶律阿保机冷笑道,“首棋不应付我龟背炮,却以‘炮’易‘马’,本就劣势,此举所谓何故啊?” “车一平二,”薛韧回手端起茶杯道,“你的棋子多,我以一牵二,便是扳回一城。” “哼,无稽之谈,”耶律阿保机手起棋落,打掉薛韧中心卒,“炮五进四。” “呵呵,薛某有一事不解,不知耶律兄可否赐教。”薛韧手握棋子观瞧棋盘道。 耶律阿保机一怔,随后道,“何事?” “阁下为何如此急功近利,不怕欲速不达么?”薛韧落下棋子道。 耶律阿保机眉头一皱道,“你这是何意?” “这你该心中有数,”薛韧一边观瞧棋盘一边道,“众所周知,你契丹一族是在我中原‘安史之乱’与‘黄巢起义’两次内乱时撅起的族落,撅起强势,却是根基未稳,如今契丹八部尚未统一,临族女真又暗有起义之嫌,你此时来犯我中原,不怕瞻前而无暇顾后吗?” “哼!”耶律阿保机冷哼一声,将视线挪离棋盘,道,“薛兄似乎对我契丹族的事很感兴趣吗。” “知己知彼,才可百战不殆,不然的话耶律兄何以至此呢。”说话间,薛韧棋子中的一枚“卒”已越过“楚河汉界”。 “呵呵,”耶律阿保机单眉一挑道,“薛兄舍大取小,为过此‘卒’竟用‘马’铺路,只换得我一‘兵’,不觉弃将保卒,很不明智么?” “小‘卒’过河,即可为‘车’,便是民间孩童也知此理为象戏根本,何况我的‘马’虽置于死地,但亦可破你双‘相’辅佐,马二进三。”薛韧的单马被对手置于死地,当即踢下一‘相’。 “哼,垂死挣扎,相五退七。”耶律阿保机另一相回落,吃掉薛韧单马。 “车五平七。”薛韧举子,再下一‘兵’。 “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可薛将军却只贪图蝇头小利,连取我五枚‘兵’,是何原由?”耶律阿保机道。 “将无卒,帅无兵,即便有霸王之志,张良之计,诸葛之才,也不过空得皮囊,无用武之地,空学杜甫叹惋,”薛韧盯着棋盘的双瞳忽地一暗,轻叹口气随即转言道,“你当下将才虽广,却已无兵,薛某麾下仍有三枚士卒,此乃兵法第一篇当中的‘量生数’,如今比较数量,薛某的棋子已不较阁下的少了。” 耶律阿保机心头大骂其胡说八道,凝着眉道,“林间小鹿怎可与豺狼虎豹相提并论!不过是唾手可得的棋子罢了,相七进五。”耶律阿保机落相意在取其一卒。 “车九平四。”薛韧以“车”挡住“相”路,使其不可得。 “车二退四。”耶律阿保机退‘车’捉其中心卒。 “兵三平四,”薛韧两“卒”合并,相辅相成,笑道,“久闻北方游牧民族以契丹为尊,终年与猛兽为伍,应知这草原之上,虽是弱肉强食,但豺狼虎豹狩猎,往往成少失多,只因这羚羊牛马,都是成群结队而行,而致于此。” “薛将军好见地,”耶律阿保机微微颔首,心中暗道,“此人虽在下棋,但步步玄机,句句双关,莫不是想误导我什么?” 耶律阿保机此番拜会,摆此棋局,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薛韧每每出言,其都要再三揣度。 二人于风沙之中对弈饮茶,不理风沙吹打,城上数百唐军将士与五里外山坡上数千契丹勇士各自整装待发,只待一个讯号。 半刻钟过去,耶律阿保机放下一子随后笑道,“隔岸纵火,炮三平五,将军。” “啪!”薛韧一子落下,打掉此“炮”。 “什么?”耶律阿保机瞳孔微张眉头大皱,“你以车平炮,这可是我的‘马脚’处啊。” “当年霸王项羽与汉高祖刘邦双雄争霸天下,才划此‘楚河汉界’,将士仍在,却被贼子逾越,乃是大耻,何以居于天地之间。” “哼,”耶律阿保机冷哼一声,随即挪“马”踢“车”,“如今我众将已过,你只得‘象’、‘士’,便不觉得耻了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将者护国疆土,保君无忧,为臣者侍君左右,分其烦恼。” 二者对棋拆棋,如今耶律阿保机仍有“马”“炮”双“车”,而薛韧只破得其相士而已。 再行数棋,薛韧的双“象”“士”也被破了。 “大局已定。”耶律阿保机嘴角扬起。 “将军。”薛韧棋子一拍,二“卒”合拢。 “哼,无谓抵…”耶律阿保机正欲将帅四平五时,他骤然发现…… “你输了。”薛韧沉道。 薛韧“将”棋位于中央,帅将不得照面相对,而耶律阿保机的“帅”棋被困于四号位置,纵使“马”“炮”双“车”,却怎奈何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将(帅)五进九,乃是象戏中一杀招,便是九五之尊相生相克之意。” 看着棋盘,耶律阿保机微微摇头道,“我竟看漏了这一步。” “手中可用的棋子太多,致使你的双眼被蒙蔽了,而且…”自开棋以来,薛韧首次将视线移开了棋盘,“你的心思并没有集中在这棋局之上,大意轻敌,可是兵家大忌啊。” “我犯了兵家大忌?” “小兵有时会立大功,有时候一个人就是胜败的关键,这象戏之上蕴含有我炎黄子孙的智慧,你太小看它了。”薛韧端起茶杯,这才慢条斯理地饮了起来。 “哈哈!~~”耶律阿保机忽地大笑起来,“好好好!我耶律阿保机今日受教了!” 薛韧面色微变,暗暗点头心中忖道,“此人可成大事。” 耶律阿保机没在象戏上再多言语,正色转言道,“听闻当日薛将军败我契丹大军,麾下只有六千军士,不知是真是假?” 薛韧淡道,“阁下如何得知?” 耶律阿保机道,“旁人相告。” “那么…”薛韧放下茶杯,盯着耶律阿保机似笑非笑道,“阁下如何判断这旁人所言可信与否?” “在下不得而知,所以前来赐教。” “如何赐教?”薛韧道。 耶律阿保机长臂一挥大手指向身后山坡,“我有六千契丹军埋伏于山坡之中,若你麾下兵力当真如此薄弱,本首领愿以对等兵力,拿下这雁门!” 薛韧闻言先是皱眉,随后仰天长笑,伸手点指前者,“阁下当不是朽木才是,想必这是你初来时的想法罢?” 耶律阿保机沉吟一笑道,“薛将军果然非同凡响,我耶律阿保机今日此行受益良多。”耶律阿保机起身拱手。 薛韧亦起身,在中原算得上高大威武的薛韧,如今站在耶律阿保机身前,显得十分袖珍,“薛某得见阁下,也少去一大憾事。” “来日战场相见,刀剑相迎,在下绝不会如今日这般客气。”耶律阿保机道。 “彼此彼此。”薛韧扬起嘴角。 二人相见与相离,彼此态度相去十万八千里,其各自身后的赤面长者与薛青都是心头不解,但也没敢插话。 毕竟英雄惺惺相惜,非常人可懂。 看着耶律阿保机那七尺长人与赤面长者逐渐远离雁门,消失于视野之外时,薛青才上前不安道,“薛大哥,如今我们雁门之内可调用军士不足千人,若是他此刻发难,即使只有六千军士我等也很难守啊。” “呵呵,”薛韧盯着耶律阿保机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转身返回雁门笑道,“他今日不会攻城,不过下一次,怕就是总攻了。” 薛青不解,但只听薛韧继而到,“薛青,你与我来一趟,我有要事要你去办。” 另一旁,赤面长者问道,“首领,要发讯号让将士们攻城么?” 耶律阿保机嘴角带笑道,“不,在粮草运回之前,这雁门先不攻了。” 赤面长者虽不知耶律阿保机为何事先将设置好兵力,如今却又弃攻,但他毕竟不懂兵法,便也没再多问,只开口说“是”。 耶律阿保机回想着今日从棋理中领悟到的东西不禁心头感慨,“战场之上,根本没有强弱之分,只有胜败之别,即便百万雄师对千百之众也是对等的战役,双方皆有胜算,兵家早有先训,即便猛虎搏兔,也要全力以赴才是,不过这个姓薛的唐将,为何会刻意点醒我此道理呢,是盘算着什么吗?” 耶律阿保机不禁回首望向雁门,心头忖道,“中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更是人才济济,继李克用之后,又让我识得一英豪,哈哈,痛快!” “长老!” “在。”赤面长者回道。 “刚刚内力相碰,竟是连您也吃了暗亏,那个唐将的功力当真如此高深吗?”耶律阿保机疑道。 赤面祭司凝眉思索了下才道,“不清楚。” “嗯?这是何解?”高手过招,可当即识得彼此深浅,赤面长者这一回答着实让耶律阿保机大为疑惑。 赤面长者回道,“此人似乎识得我这方术异法,那一掌相交,并未与我硬拼内力,而是将内力卸去使我一时内力翻涌,再以巧劲将我推回。” “哦?这他如何做到?”内家法门本可相生相克,一经接触便可探知彼此虚实,但显然薛韧用了什么特殊方法。 “此等功法老身也不曾见过,不过记得上一任大祭司在世时曾遇过此事,且因而身负重伤,损了十年阳寿。” “哦?”耶律阿保机皱眉道,“我在中原生活数年,不曾听说有哪家门派有此等玄妙内功心法啊,是哪家的人伤的大祭司?” “此人非中土人士。”赤面长者道。 “哦?”耶律阿保机双瞳乱转,思前想后,“武学修为尤以中土为尊,女真与党项人绝无门派会有如此高手可伤大祭司,其余小族更不用提,莫非……” 赤面长者颔首道,“那高人师出方丈山。” 耶律阿保机眉头一皱,“又是三仙岛的人…” 回到雁门,薛韧写好书信一封,交予薛青,“你替我走一趟涿州城,务必将此信交予我贤弟长生子手上,待其书信一封,自会嘱你接下来如何作为,此事事关重大,不容闪失。” 薛青双手接过信沉声道,“是!” 看着薛青离去,薛韧才起身双手负背徘徊屋内,“想不到契丹军此行竟带上了红面方士,”薛韧抬起自己的手掌,回想着刚刚那一掌心头忖道,“还好此人道行未足,若是再出现那等紫面方士,怕是只得请师父出山才好。” 薛韧打开门走到屋外,仰望苍穹心头慨道,“纯阳门下的弟子不但与我结为兄弟,如今我更是央求另一位前来相助,不知师父知晓后会作何感想,当真是造化弄人吧。” “要来啊,”薛韧双手负背叹道,“纯阳门下,平阳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酒肉.道人 一 藩镇割据,各划势力地盘,如今的陕西连上都城长安在内,都早已随了朱温的姓。 薛青此刻换下青衫,乔装打扮,已至陈仓。介于时限,这陈仓县已更名为宝鸡县百年有余,不过此地已有千年历史,内有许多民间传说,百姓提及于此,还都是愿以陈仓为名。 民间传说至德二年(公元757年),陈仓县南陈仓山(今鸡峰山)有石鸡啼鸣为祥瑞,遂改陈仓县为宝鸡县。 薛青走进一间茶馆,才一落座,一旁店小二便三步并二赶了过来。 “呦客官,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外地来的,这路上风尘仆仆,想来点什么?”各行各业都有其独到本领,薛青自认为已与本地百姓无异,却还是逃不出一世俗小二的法眼。 薛青暗地摇摇头,随即道,“给我来一壶…来一壶茶水,两个馒头,一碟小菜即可。” 小二微地一愣,继而笑道,“客观不来点酒水么?本店自家酿的酒可是本地有名的,喝过的人都津津乐道!” 薛青年纪轻轻,自幼习武,眉宇间英气不凡,立于人群中难免鹤立鸡群,店小二熟于俗世,若是只让这等年轻公子此番消费这点银两,对他来说,这桩买卖就算是“赔”了。 “不了,在下还要赶路,不宜饮酒。”说着薛青摆了摆手,示意小二赶快去做。 店小二见没了再磋商的余地,便只得赔笑离开,转过身后脸色一变,心道寒酸。 昼夜赶路,即便习武多年,薛青也难免稍感疲惫,当下伸了个懒腰,环视店内四周,他发觉吃饭的除了寻常百姓,有一人颇引人瞩目。 “客观,你点的茶饭来了!”小二拿上一壶茶水,两个馒头和一盘素菜拼盘,便立在一旁,待其打赏。 “店家,”薛青见过小二问道,“怎么你陈仓县内,道士可以这般出没于人前?还是整个咸阳城内都是这样?” 小二抬眼朝着薛青所指,看到了一名年约三旬的道士,旋而摇头讽笑道,“客官啊,如今这朝廷连自家庭院都故不得,哪还顾得上什么道士啊,这咸阳城都几年没见过唐兵了,日间来往的都是梁王的兵马,道士下山来饮酒吃肉又有什么稀奇的?” “饮酒吃肉?”薛青猛一回头,这才发现那道士桌前摆满鱼肉,竟无半点斋菜,且单单是喝空的酒壶,便有整整六只。 “这…这是哪家的道士?”薛青眉头大皱。 “客观您有所不知,自从道家被朝廷打压以来,咱这县上就很久没出过道士踪影了,不过约莫十年前,咱这太乙山上兴起座道观,而后便经常有道士下山帮咱老百姓做法除妖。”小二道。 “可…可这道士如此喝酒吃肉,岂不犯戒?这山上的道士都这副德行吗?”道家在彼时分南北两派,北派道士重练养,然而酒能散气而肉能阻气,通常为道家禁忌;相比之下南派道士对此要求相对稀松,因为南派重符箓,练养次之。 “这倒不是,咱这山上的道爷们都是出家人,严禁酒肉女色,不过也不知道有啥原因,只有这位道爷与众不同,而且山上的道长们似乎也管不住他的样子。” 薛青再打眼观瞧这位道士的样貌,见其两腮已是泛红,双瞳半眯,一脸怡然。 此刻虽是酩酊大醉,但却仍一副鹤骨仙风的模样,长发及臀,飘渺若仙。 “咯!~~”道士一声饱嗝,单掌撑桌而起,小二上前搀扶,前者一笑,将银两递了过去,此间竟是有意地朝薛青这边看了一眼,憨笑点头,好似打招呼,又好似感谢一般。 薛青咬着馒头,不明所以,只得微微颔首以表回礼,再看这道士,虽是脚步蹒跚,却是步步沉稳,旁人看去皆以为其随时可能跌倒,不过在练家子眼中,一眼便知其仍有余力。 薛青身旁的店小二摇头不解,感慨道,“咱这自家陈酿,常人一壶足以,两壶罕有人能保神智清醒,这道爷竟一连六壶,真是不敢相信啊。” 薛青心道,“薛大哥说过北派道家素养内气,其内功修为必定不俗,几壶烈酒又怎能醉得了他?” 薛青转首朝小二道,“小二,再去帮我打包点干粮,赶路用。” “好咧,不知客观您可否…”小二说到这满面堆笑,伸手三指揉捏,意指银两。 薛青伸手腰间,霍地瞳孔一张,竟是不见了钱袋! 小二杵于一旁,见对方迟迟没拿出银两,眉头忽地闪过一阵阴霾,“客官,您该不会是…” 正当薛青不知所措时,刚刚那位帮道士结账的小二拿着一个小包袱和一壶酒上前道,“客官,这是您的酒和糕点,您路上慢用咧!” 初时的店小二和薛青都是一愣,薛青讶道,“我…没有点这些啊。” 后来的店小二笑道,“怎么了您呢,这是您那位道家朋友刚刚给你点的啊,银两都付完了。” 初时的店小二赶忙赔笑打哈哈道,“哎呀,客官您拿咱开心了,我刚才还以为…哈哈,哈哈!~” 薛青回想刚刚与那道士对视时的情景,忽觉那道人手中钱袋似曾相识…“…混账!出家人不但喝酒吃肉,竟还做此行窃之举!” 薛青握了握手中长剑,起身就要走,身后小二道,“客观,您的酒和糕点,这可都是本店最有名的咧。” 薛青回首观瞧,心说不拿白不拿,这是那牛鼻子用我的钱买的。 “小二哥,那太乙山如何去得?”薛青问道。 “太乙山啊,要说东边入山口在蓝田,咱陈仓县要属西口最近,你出门寻得标有‘三清教’的石碑就是了。” “多谢了…”薛青夺门而出,脑中忽地升起疑惑,“三清教?这不是我此行目的地么?难不成那喝酒吃肉的道士是……” 薛青健步如飞,疾驰而去。 即刻功夫过去,薛青已行至山脚,其一旁立有一巨大石碑,上标有“三清教”三字。 薛青才走几步,忽见山路旁立有一人,其面目绯红,酒气熏天,不是那酒肉的道士又是何人? “呵呵,小子,你上这来干嘛,这观里的规矩可是很严的,你年纪轻轻是有何事想不开要出家呢?”酒肉.道士朝薛青笑道。 薛青本想兴师问罪,但奈何此番有事求于三清教,而这道士多半又是道观中人,其不愿节外生枝,便耐下性子道,“道长食酒吃肉,虽有违清规,但与世人无故,可你窃人财物,是不是便太说不过去了?” “财物?”道士因酒醉而浑身瘫软,于是干脆找了个石台坐了下来,拿出钱袋在手上把玩道,“你指这个?” 薛青看到道士手中钱袋,那不正是自己的吗,其压着怒气道,“还请道兄把钱袋还来,在下可既往不咎。” “哈哈!~~”道士举起手中酒壶,痛喝狂饮,随即笑道,“钱财遮人眼,世俗蒙人心,与其让这财物祸害他人,贫道宁可亲受其害,以助世人。” “一派胡言!”薛青不愿再做纠缠,“在下今日上山有事要见平阳真人,告辞了。”说罢,薛青便抬脚上山。 “你要见他?”道士眉头一皱道,“你找他做什么?” 薛青心生厌恶,不愿多言,只道,“我家将军要请平阳真人出山。” “哦?他走?”道士忽地仰面饮酒狂笑道,“哈哈,平日里婆婆妈妈,如今更是断贫道财路,你走了才好!” 薛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懂,径直上山,待走到道士身旁后,后者突然拾起树枝,横在薛青面前道,“慢着。” 薛青眉头大皱道,“还有什么事?” 道士把酒壶壶嘴朝下晃了几晃道,“酒喝完了,把你手里的酒和点心放下。” 薛青瞳孔怒张,握剑之手不住颤抖,非是他舍不得这糕点美酒,实在是对方欺人太甚。 “啪!~”道士把手中钱袋扔在地上道,“贫道一路至此也有点饿了,你去县里那家卖鸭脖最出名的店给贫道买一吊钱的鸭脖,再去东头一家酒商那买三壶女儿红,嗯…北边那家卖花生的店也不错,你脚步麻利点,赶在晚饭之前给贫道送来,那会儿我也差不多把这点糕点用完了,也省得贫道亲自走动,到时贫道再放你上山。” “薛大哥教导,大丈夫凡事忍让于先,倘若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薛青闭眼回想,而后瞳孔一张,剑锋出鞘,几招过后将道士迫退道,“在下一心上山,不想招惹是非,还望道兄把路让开!!” 道士几个踉跄落地,立足稍稳后道,“小子剑法不错嘛。” “啪!”由于刚刚薛青丢下手中酒壶,此时酒壶已摔碎在地。 “哎呀呀!~可惜,可惜了啊!”道士双眼眯起,周身无端升起蒸汽。 “这是…”薛青皱起眉头,“道家的内功心法?” 只是须臾功夫,道士再张开眼,面色红润,双眼炯炯,朝着薛青笑道,“这下子你打碎了酒壶,若再不赶快去买回来的话,贫道是不会放你上山的。”语毕将手中树枝一抖,指点薛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酒肉.道人 二 “臭道士!”薛青毕竟年少气盛,加之道士有意刁难,其挥起手中长剑逼向后者。 薛青长剑锋利,十招过后,本想让道士知难而退,可道士却应对自如,以拇指粗细的树枝屡打薛青剑背,偏其剑路。 “呵呵,相击于前,上斩颈项,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道士应对之余,还可点出薛青剑中缺陷,其道行可见一斑。 薛青闻言再不留手,使出浑身解数。 “呵呵,小子,只有这点程度是不足以上山的。”说罢,道士转守为攻,树枝贴紧薛青剑身,如影随形,后者无法摆脱,只觉一股纯正平和的力道附在了自己的剑身上。 二人的长剑树枝缠斗在一起,随着道士一声大笑,单手上扬,薛青手中长剑应声脱手而出,跌落一旁。 “哈哈!~~”道士自始至终也只用了右手与其纠缠,其左手此刻举起手中酒壶,递到嘴旁,“嗯?对了没酒了,小子…” “你还不快去买?” “可…可恨,”薛青怒目盯着道士道,“道兄道行高深,剑法卓绝,薛青自认不及,不过在下身有重任,还请道兄莫再刁难。” “你小子的记性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没喝就醉了,不是告诉你,把道爷的吃喝买齐了,就放你入山的吗。” 薛青怒火中烧,拾起地上长剑与道士再战,这么一来二去,薛青皆以剑落而败告终,如此循环往复,已过去了数个时辰。 薛青此时身心疲惫,身上虽无创伤,但也被道士的树枝打得青青紫紫,薛青爬起攥住剑柄,心道,“薛大哥曾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俯仰天地之间,凡事不可轻言放弃,但…” 如今已至傍晚,看着手握树枝悠然自在的道士,薛青心头苦涩,“奇耻大辱,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绝不能因一己之气误了大事。” 薛青收剑入鞘,回身捡起钱袋,不顾道士稍显错愕的眼神,径自离开了。 道士看着薛青离开的背影,寻了块石阶,又坐了下去,霍地开怀而笑道,“呵呵,好小子,这么年轻便有此等胸怀,难得,难得啊。” 其实道人以前也经常“请”山上其他的小道士帮他跑腿,去镇上买肉买酒,只不过平阳真人开设道观,道规极严,道士们不敢造次,所以久而久之,便也没人敢再做此差事,使得道人不得不走数里山路下山“自食其力”。 半个时辰过后,道士在山腰上看到薛青提着酒肉小菜上了山来,置于道士身前,“希望道兄遵守承诺。” 道士食指大开,打开包中酒肉大笑道,“哈哈,舒展完了筋骨,今天要多吃点啊。” 见道士开动,薛青抬脚上山。 “慢着,你干嘛去?”道士疑道。 “上山。”薛青攥拳青筋暴跳。 “哈哈,上山也不急于一时,山路很长,也得吃饱了才走得动啊,来,跟贫道同吃同饮!”道士一指身前石台,示意其坐下。 薛青抚了抚肚子,也觉这一下午的搏斗,着实使得腹中空无一物,再看看道士,也不觉得他那般惹人厌烦,便坐在其身前,开口吃了起来。 “小子你的剑法不错,但有些华而不实。” “什么意思?”薛青放下手中酒壶,皱眉道。 “哈!~”道士撇下鸭脖,猛喝口酒而后道,“剑法是好剑法,不过用剑的人不行。” 薛青放下手中羊排,皱眉盯着道士,待其后文。 “与寻常人过招,你的剑招花样或可威慑对手,但若遇到了真正高手,”道士拿着手中酒壶指点薛青,“你连剑都握不稳。” 薛青一窒,回想方才眼前这个道士一次次地将自己手中长剑打落,又忆起前些时日与赤面方士一次对掌,不禁道,“在下内功修为有限…” “呵呵,你们这群当兵的人呐,”道士口中塞满酒肉,吐字有些模糊道,“整日跟着你们的将军打打杀杀,马上来轿上去,打打杀杀只看得到刀光剑影,却顾不得内家修为,就好比纸糊的老虎,哈哈!~~” 道士言语带刺,薛青虽是心中不悦,却是无从反驳,盯着道士忿忿道,“哼,谁说军家没有高手,若是我家将军来了,你难在他手下走出十个回合。” “哈哈~小子又出诳语了,你们阵前骂阵是不是也都这样说啊?”道士笑道。 “哼。”薛青冷哼一声不愿多言,只想快些吃饱,上山寻人。 “小子,今天跟贫道打架的时候,觉得我的剑法如何?”道士撕扯着手中羊腱道。 薛青听罢,回想着早些时候道士的剑法,“道兄剑法招式平淡,力道柔和却是巧劲极佳,还有就是…” 薛青总觉得还有些什么特殊的地方,却是不知如何形容。 “身法。” 听罢道士提点,薛青瞳孔一张,当即豁然,“道兄身随剑走,步法奇特,连抢在下身位,才屡屡可得先机!” 道士点点头,拿着手中羊腱点指道,“你既知道,为何屡屡犯同样的错,破不得这几招几式?” “这……”薛青一时语塞。 道士起身拿起一旁树枝,“你用今日我的剑法,贫道破给你看。” 薛青本就是用剑好手,今日被道士用相同剑法屡屡挫败,却寻不得破解之法,一时间好奇心大盛,暂不顾上山要事,拿起手中长剑上前道,“指教了。” 二人打在一处,薛青奇心大盛,竟是欲罢不能,一次次落剑,却每每都能从中悟得新意,这一切磋,竟是整整一夜。 次日清晨,道士躺在石板之上小憩,山下远处,一人影疾步而来,道士瞧见了,揉了揉惺忪双眼,坐起身哈哈大笑,“哈哈,小子好腿脚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来者正是薛青,手中捧着三壶陈酿,一只烧鸡,一屉包子,包裹中还有几样小菜和糕点。 “道兄,今日在下务必要上这太乙山,耽误不得了。”薛青看着道士的瞳孔,全无了昨日的厌烦。 “呵呵,又没说不放你上山,昨日切磋忘了时辰,山路崎岖,深夜登山太过危险,现在你跟贫道吃罢早饭,体力充足的上这山不是挺好吗。”道士的胃口着实让人匪夷所思,罕有人一大清早便有如此好的胃口,可大口吃肉喝酒。 薛青踌躇了会儿,还是坐了下来,与前者同吃同饮。 不似昨日,今日这顿饭道士异常安静,可薛青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因为他通过昨晚的比划之后,更觉眼前这道士功力深不见底,若是他执意刁难自己,这太乙山,他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他甚至在心里把昨夜所说的那句道士难在薛韧手下走出十个回合的话都暗暗收了回去。 待到石台上空无一物后,薛青起身,拱手告辞道,“道兄,在下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薛青抬起步子从道士身旁走过,一步一沉,仿有千斤附履。 “喂小子。”闻言薛青心头一沉,脸色变惨,只得回首询问何事。 “你悟性不错,是块材料,又会买酒买肉,来回也不耽搁时间,若是没死在沙场上,他日有空再来找贫道喝酒啊。” 听罢道士说话,薛青这才放宽心道,“他日江湖相见,必当把酒言欢,今日就此别过了!” 语毕,薛青一溜烟似的飞奔上山,也不知他是因心头焦虑怕误事,还是担心这道人一会儿肚囊无食反悔再行刁难。 道士饮着壶中酒,摇头浅笑道,“江湖?浆糊。” 仰望苍穹,遂吟道,“江湖小,浮生远,仰剑芸芸南柯梦,杯中酒,尘世乱,凭笑淡淡了烦忧。” “树欲静,风不止,了一生难却贪嗔喜恶怒;斩丝连,终难弃,三生世沉迷悲欢哀怨妒。” “凡人?烦人。” 道士两腮通红,回首看着薛青离开的山路,嗤鼻道,“一个凡夫俗子便有这么多烦恼,这天下,会是怎样的一个大麻烦?哼,竟还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真是麻烦,贫道还是喝酒吧。”道人步履蹒跚,一步一晃,一步一饮,自言自语道,“那小子要是请不走平阳,贫道下顿没了着落可该如何是好啊?哎,麻烦,麻烦啊~!还是无为逍遥的好啊!~~” “朝赋清风晚赋弦,云山千叠一线天 长歌笑饮江湖酒,御风御剑傲人间” 道士的身影消失于山脚。 一路行来,太乙山秀色怡人,可谓冠绝天下,单说这地势,太乙山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盛唐诗人李白曾赋诗说,“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 太乙山西起秦岭,东至蓝田。 《左传》称太乙山为“九州之险”,《史记》说秦岭是“天下之阻”。 如此地道天险,若是游山玩水,绝对是一处绝佳选择,然而,此刻薛青的心思全然不在此,一心求见平阳真人,是其此刻心头全部念想。 “三清教…”薛青看到道观门上标牌,两侧各立一名小道童,当即上前施礼道,“两位道长,在下姓薛名青,有要事求见贵道观平阳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酒肉.道人 三 “你要见掌门师祖?”两个小道童面面相觑,都没什么主意,而后其中一人道,“施主请留步,待我去问问我家师傅。” 一小道童跑回道观,薛青立于门外,闲暇之余环看道观,心头不住颔首赞许,“这三清教建于此等宝地之上,日后必定可名震一方,当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若不是有志追随薛大哥,连我都想来此修行。”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道童颠颠地跑了出来,其身后跟着位年约二十五岁的道士,其打量了几眼薛青,随后道,“施主,掌门他潜心修道,罕染世俗,不知施主你有何要事?” 薛青闻言,将从涿州城带出的那封任天啸亲笔信拿了出来递给此道士,“道长,请把这封信交于真人手上,待其过目之后,自会见在下。” 后来的这位道士眉头微皱,接过信来,见其上没有署名,便只得道,“施主请稍等片刻,贫道去去就来。” “有劳了。”薛青回礼。 道士拿着信穿过几座庭院,最后在一座后山花园内停住,其面对假山在草木之间寻得一旋钮机关,用力转动之后,听得“轰轰”响声,不一会儿假山当中石壁打开一门,道士入其门,转了几转后,面前出现一个双腿盘膝打坐的人影。 “师傅,门外来一人自称薛青,说有要事找您,要您过目这封信。”道士把信递了过去,只觉那人影双眸缓缓张开,竟是有诡异的暗红色,这双奇眸在打开信后,猛一张开,随即沉思半晌,而后道,“带此人去正厅见我。” 道士一愣,心道平时师傅都在潜心修炼,很少出关,世俗之人前来祭拜,也很难见得其庐山真面目,这个风尘仆仆的异地人,究竟找师傅什么事呢? 薛青由道童引入道观正厅,正座两旁立有数名弟子,观其年纪都还很轻,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几岁。 不一会刚刚替自己捎信的道士跟着一名身着黑色道袍,系有蓝色丝绦的男子由侧门而来,那身着黑色道袍的男子径直走上正座,端坐下来,观其模样鹤骨仙风,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瞳有神,面色红润,五官分明,长发及背,色泽光鲜,可竟有几分非黑的杂色,打眼一瞧,这个道士绝不会超过三十岁。 该道士开口语出声音洪亮圆润,“你是薛将军派来的?” 此言一出,正厅中的人皆是一怔,心头忖道,“将军?朝廷的人来找师傅作甚?” “是!”薛青答道,“想必道长便是平阳真人了?” “真人?不敢当,贫道道号平阳子,”道人果然就是薛青所找之人,其继续道,“你家将军派你来请我去雁门帮他御敌一事贫道已知晓…” 话说至此,周遭道士脸色骤变。 “可是我们这些出家修道之人,远离尘世,一心修道,贫道若是跟你去了,只怕有违清规戒律啊。”平阳子故作愁态。 薛青眉头一皱,心头忖道,“薛大哥的那个义弟道长不是书信于他了吗?难道信中写得不够明白?” 不待薛青作答,一旁出来一位道士,年纪与平阳子相仿,却拱手尊称平阳子为师道,“师傅,这唐朝廷兴佛灭道,宣宗年间拆我道观千余座,如今遭此天谴,唐亡已是时间问题,凭什么还要请您下山蹚这浑水?” 平阳子另一手旁又出一人,拱手道,“师傅,您难道忘了,当年纯阳祖师天下度人,却偏偏赶上他唐廷大举损灭道观,中原不允道士出没,最后不得已隐居昆仑山,郁郁仙归的啊!” 薛青听得心头着急,只差抓耳挠腮了,情急之下两步上前猛地跪倒在地,“平阳真人,在下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也没读过什么书,对当年朝廷与道家的渊源也不甚明了,但是我知道,我们将军此番所作所为皆为黎民百姓,乃正义之师,我家将军天纵英才,不忍这锦绣河山落入他番邦之手,如今寡不敌众,才号召天下义士前去雁门助阵,今存亡之秋,还请真人能放下介怀,以天下黎民为重啊!” “哼,”起初说话的道士听了,上前哼声道,“如今中原藩镇割据,早已乱成一团,现在不过是又多了一伙人罢了,这世道还能乱到哪去?你唐廷毁我道观,便是再乱,于我道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三师弟此言差矣,”那位帮薛青捎信的道士此刻上前站在大厅当前道,“老子曾说过,‘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其摆手继而道,“世间万事万物,我等不可一概而论,何况唐宣宗早已驾鹤西归,死者为大,我等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几位道士正欲反驳,平阳子单手轻摇示意众人安静,随后朝着刚刚说话那位道士点点头,“如尹修所说,我等出家之人清心寡欲,世俗名利尚不沉迷,又怎可执意于这嗔怒哀怨之上呢?” 众弟子闻言,皆低头称,“师傅教诲的是。” 平阳子点点头,伸手示意薛青起身而后问道,“贫道虽不明打仗之理,但也可看出如今你们将军号召江湖义士前去相助,必已是无法之法,不知其他门派,如今都作何回应呢?” 薛青见状心头欢喜,赶忙道,“在下虽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知道苏州的慕容府,泗水的金刀帮,淝水的麒麟山庄,林峰山的药王山庄,巴山的了情谷都会派人来…” “了情谷?”平阳子挑眉道,“那女人竟会插手这世俗之事?” 薛青搔头道,“是的,我家将军当年曾对其有恩,不止是她,淮南的掌剑门也会派人来。” 薛青所提皆是如今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他们都肯前来,武林中其余杂七杂八的门派便不用提了。 平阳子突然扬起嘴角笑道,“远在淮南的掌剑门都赶过去了,距雁门咫尺的五台山,就没有驱除鞑虏,保卫河山的意思吗?” 薛青一窒,不知如何作答。 这五台山坐落河东,临近塞北边界,其上寺庙无数,僧人众多,可是佛家不论南北,皆严禁杀生,吃斋念佛不沾油腥,更不用说伤人性命了。 那个被尹修称作三师弟的道士皱眉道,“师傅说得不错,这百年间佛教盛行,同为出家人,若我师傅下山的话,他佛家更理当出力才是。”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尹修道,“‘老子’早有此言,修道之人,理应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该与他人相作比较,因他人行而行,他人止便止。” “说得不错,”平阳子看着尹修满意地点点头。 这可让那个三师弟尴尬难堪到了极点,他不明了,他可是按照平阳子的话往下说的,怎又落得个被人教训的份? “…师傅,”这时闪出一名道士,其盯着平阳子道,“师傅若是当真要下山,可否容徒儿请教这位兄台几个问题,也好使弟子安心。” 平阳子闭目不语。 此人回首盯着薛青道,“贫道王中天,请问阁下,在此番唐军中所任何职。” 薛青拱手道,“在下并无官衔,是大将军薛英纵麾下薛家军的长剑教头。” “哦?”道士眼神一变道,“兄台刚刚将你们那位唐将说得如此神勇,想必阁下在其麾下必定也得到其真传了吧?” 薛青闻其语锋不对,瞳孔一缩道,“在下不才,只习得一招半式。” “二师弟,你这是…”尹修隐隐觉察出了不对,但观眼平阳子似乎又没有制止之意,便只得驻足一旁,看着事态往下发展。 “若是此番唐军当真为英豪之师,师傅下山也算造福世人,我等也省去担心,但若是草包领军,师傅此番下山也着实没了意义,”说着这道士竟拔出佩剑点指薛青道,“还请阁下证明,以了却我等心病。” 语毕道士抢身出剑,薛青瞥眼平阳子,后者仍是闭目不语,情急之下薛青也只好拔出长剑,几个翻身出了正厅,来到庭院,屋内道士有的跟了出来,也有的留在正厅当中向外驻足观瞧。 几招下来,薛青便被压制,其心头不禁苦道,“道家修为注重养气,这内家心法果然厉害,我与他的内功修为差得太多了。” 气与蛮力不同,若是在战场上,便是百公斤的壮士薛青也不会认为自己挥剑的力道会逊色多少,不过此时与这道士切磋,每次剑锋相交都觉得剑柄有离手而去的风险。 尹修在一旁喃喃道,“二师弟平日用功远胜其余弟子,师傅的平阳剑法其领悟得最快,至于内功养气,他平日里除了吃饭练剑几乎都在打坐,连夜里睡觉都冥想入眠,照这样看来,怕是这薛青公子难在师弟手下走出十招啊。” 果不其然,薛青被打得连连败退,其自己心里也焦虑非常,“我输了不要紧,但是这事关薛大哥的名誉,我绝对不能…咦?” 薛青眉头微扬,竟是瞧出了破绽,当即足下生风,连连迫退对手数个身位,而后长剑一扫,竟是击退了这姓王的道士。 场中道士皆狐疑不解,王中天也是眉头大皱,全然没人注意到此刻正厅中的平阳子已缓缓张开双眼,看着庭院的比试摇头苦笑,自言道,“你这没心没肺的死酒鬼,竟是算计到了我的头上。” 在道观里的人都在好奇这唐将的实力时,平阳子已悄然离开,到了一处没人知晓的地方,面朝石墙,竟是双膝着地跪了下去,双唇不断开合,好似在说些什么。 身为一教之主的平阳子,那石墙后有着什么样的事物,着实引人好奇。 不过另一旁薛青与王中天的比试是何结果,也有待揭晓。 而彼时雁门城上,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什么。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雁门失守 一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恍惚间已至五月,这月余来中原依旧紊乱,诸侯消息不断,然而百姓茶余饭后闲聊最多的,当属一事: 雁门失守。 四月中旬,契丹军粮草就位,雁门守将薛英纵虽得众武林好手前来助阵,但无奈兵力相差悬殊,契丹军出军五万,雁门手到擒来,几乎无受任何阻力,而后乘胜追击,一口气接连攻下雁门,宁武,偏头这中原仰仗抵御塞北的外三关。 此时以薛韧为首的一干唐军已撤至窟野河水畔,麟州城。 中原百姓人心惶惶,自古塞北游牧民族,尤以匈奴为首,时常杀入中原烧杀掳掠,给中土人士留下极其恶劣的印象。 然而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眼看三关已破,契丹大军长驱直入,但各藩镇仍稳坐钓鱼船,不见动静。 当下时局,除了唐廷最后坚守的麟州城外,契丹军入中原第二条路线便是这河东势力的战略要道,岐沟关。 太原内某处庭院,届时风轻云淡,周遭花草繁茂,更有琴音飘荡,恬静淡雅,仿若人间仙境,与外界时局截然相反。 曲音渐淡,琴弦复原。 “呼~~莫老师,您觉得晚生这曲‘塞外晚风’,如何?”今日李存勖一袭紫衣,英气格外逼人,更有几分华贵雍容。 琴童依旧站在莫离身旁,后者捋着自己的三寸胡须,答非所问道,“想必李公子近来有心事。” 李存勖单眉一挑道,“莫老师何以见得?” 莫离浅笑,“公子这曲‘塞外晚风’,曲风平和,趋于瑶琴精髓,但内里却略隐含阴郁,慨叹惆怅。” 李存勖怔怔地看着莫离,随后起身拱手躬身道,“莫老师当真音律通神,晚生佩服佩服。” 莫离闻言低头抚着自己身前的瑶琴,“李公子乃做大事之人,天下之事,老夫不愿过问,不过老夫有一言相告,凡事要有宽宏之量,莫要执念过重。” 李存勖心头默念一遍,随后再次躬身施礼道,“存勖受教了,迫于公务,今日晚生就先告辞了。” 莫离点点头,摆弄着自己身前瑶琴,不再言语。 在李存勖由庭院回府的路上,他不断重复思索着莫老的话,“凡事要有宽宏之量,莫要执念过重……” “难不成…”李存勖眉头紧蹙,“我当真妒忌薛大哥英才?” 晋王府上,李克用怀中抱着自己的小儿子修碣,爱不释手,如珍如宝,喜爱非常。 “儿臣参见父王。”李存勖上前施礼。 “呦,存勖你回来了,看你弟弟这眉毛又重了,浓眉大眼的样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儿。”李克用这当代枭雄,见遍了天下奇闻趣事,坐拥一方江山,可这些给他带来的乐趣都远不及眼前这几个月的婴孩。 “父王,”李存勖顿了下道,“如今三关已破,可朱老贼迟迟未有动作,儿臣担心他一早便察觉出了我等的计策,故而放弃弑君夺权的好机会” 李克用摆了摆手道,“无妨,只要他耶律阿保机攻破麟州,届时我二人合力除了他刘仁恭,暂将燕云诸州给他栖身,比耐性,他朱老儿一定会输的。” “可是…”李存勖忧道,“儿臣总觉得这雁门一战,打得十分古怪。” “哦?”听了这话,李克用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婴孩放在床上,往日与朱温大战,自己这骄子总能嗅出战场变化,就好像其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所以这回李克用也严肃道,“说来听听。” “年前薛韧将军修书一封,说是不忍那两万新兵枉死沙场,凭填杀祸,降其军士,但又想借此对外宣称其兵多将广足有两万之众,所以想请父王您能在河东放行由郑老将军率领的这新宿卫军,后来父王你放行于他,但又恐是示敌以弱,使敌掉以轻心的计谋,于是仍以两万兵力相告于他契丹一众,以保其全力以赴,经儿臣此次北上一行,也的确证实了他麾下兵少这一事实,然而…”李存勖思索了下道,“他却能以这杂军败下契丹两万精锐,如今又召集了一大票武林高手,儿臣实在是想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克用来回踱步,而后笑道,“儿啊,你想得太多了,虽然兵家切忌大意轻敌,但古人也说过莫要恁地妄自菲薄,倘若是换个时局,父王我也会对这位小友十二分谨慎,但如今衡量各自实力,朝廷根本拿不出足以让本王小心谨慎的本钱,就算我这小友以前在江湖上颇有威名,但这行军打仗乃万人之事,不是说他多了百十个高手就可扭转乾坤的,素来江湖沙场两不相犯,薛小子这一举动会给自己图若很多麻烦,而且契丹军如今已攻破三关,只待下一次出师破了麟州,父王征讨他朱老儿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 “可是父王,麟州城堡坚定,地形高峻,乃是天设之险,可守而不可攻,作为防御更胜雁门,而且北连契丹,西接西域,东临渤海女真,乃是军家要道,若是契丹军占了那儿,日后恐留祸患呐!” 薛韧当日在雁门之上对李存勖说的话至今还历历在目,“李公子,令尊借番邦之力,或可破眼前强敌,但只怕会给日后树立更麻烦的对手,还请转告晋王,务必权衡得失,三思而行。” “他敢!”李克用沉声道,“麟州虽是要道,但契丹军尚无此等胃口能吞得下这样大块的肥肉,他们此番能得燕云已是造化!!” 李存勖似还要说什么,但被李克用打断道,“好了存勖,你书信一封,飞鸽传书到契丹军中,嘱其攻下麟州城后,火速商讨讨伐卢龙一事。” 李存勖顿了顿道,“是。” 显然李克用早已把这麟州视作囊中之物,全然没做失败的打算。 古来多少征战事,以少胜多不胜枚举。 可是在李克用看来,这以少胜多在当下时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当年官渡之战,曹操兵力尚不及袁绍大军零头,却取得最终胜利,奠定基业,但那时的曹军刚刚消灭公孙瓒,其手下士卒士气正锐,又有当时的第一谋士奉孝谏言,而袁绍不听忠言,反囚禁军师田丰于牢中,可谓愚蠢。 然而唐军没有精锐,且士气低落,耶律阿保机相较袁绍,又更是精明之极。 赤壁一战,周公瑾借东风大败曹军八十万精锐。 然而唐军没有东风可借。 当年霸王项羽于巨鹿背水一战,生擒秦军二十万 薛韧是霸王吗?他有这般能耐么?他手下有范增那般的高人么? 李克用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此番战役薛韧可再开以少胜多的战例。 然而于第二天辰时,雁门之内耶律阿保机收到了河东寄来的密函,却只是一目十行浏览一遍,旋即便撇到一旁自言道,“卢龙?本首领可是尚未及此啊。” 耶律阿保机推开门,踱步出屋,门外场面竟是颇为狼藉。 耶律阿保机拉过一旁手下询问,“唐军遗留下来的粮食,处理得怎样了?” “回首领,今日早些时候已全部烧毁。” “嗯,”耶律阿保机点点头继而道,“将士们的病,大夫怎么说?” “回…回首领,这属下不清楚。” “…下去吧,”耶律阿保机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而后自顾自地喃喃道,“哼,可恨的唐军,竟使这种把戏!” 又入一门,耶律阿保机寻得赤面祭祀,上前询道,“长老,如今这疾疫控制得如何?” 赤面道人面色微显惨淡,拱手回道,“回首领,染上疾病的将士已被隔离诊疗,而中毒过深难以救治的兵士,为防其成为疾病扩散根元,皆已赐药牺牲,掩埋土下,幸好我军发现得早,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耶律阿保机眉头闪过一阵阴霾,猛一拍桌怒道,“下三滥的把戏,竟将粮草染毒!” 赤面祭祀上前道,“首领,若是寻常染毒尚还容易,不过老夫不解的是,这疾疫是如何置于粮草之中的呢?” 耶律阿保机冷哼道,“将患有疾疫病人的血注入肉食之中,昨日本首领巡视一圈,发现当年我在中原见过的这些疾病竟是都被他们用上了,麻风病,痢疾,瘟疫,当真是难为他了,竟寻得这般多的花样。” 按常理来说,契丹军并不缺粮短草,然而行军打仗,将士胃口如无底之洞,又有常言道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料不肥,士卒的一时贪念,食了唐军遗留下的粮草,酿成祸端。 祭司道,“首领,这些疾病多为我契丹无有,以至将士免疫力极弱,加之如今攻克雁门入了中原,将士们尚难适应此处水土气候,恐怕我等要花些时日在此了。” 耶律阿保机双眸紧锁,半晌后才睁眼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那么长老,若是由您来施法解决这场疾疫,要多久呢?” “回首领,若是由老夫制药施法,本无需多久,奈何此番将士中毒受疫五花八门,老夫逐样而治,着实是要花些时日的。” 耶律阿保机点点头道,“那有劳长老了,我军便在此稍作停留,待免除后患之忧,再行商议麟州一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雁门失守 二 一旁有一将领上前道,“将军,如今我等连破三关,士气正锐,若是停留于此,属下恐有变故啊。” 耶律阿保机摆摆手道,“我军粮草充足,不怕时限拖长,这几十万精锐乃是我契丹未来二十年内的中坚力量,不可再无端牺牲将士性命,传我口谕,暂不出兵,全军在此修生养息,攻克疾疫。” “是!”一旁众将士应道。 果然,契丹这二十万精锐,为的不只是入中原夺燕云诸州那么简单,耶律阿保机野心之大,可见一斑。 当日黄昏过后,再看麟州城内,唐军毫无败将之相,气氛竟是一片怡然。 “探子刚刚来报,那契丹贼人们如今看来好像暂不打算攻城了。”王矩道。 “哈哈!~~薛老弟你的空城计策又应验了,他们当真以为咱们节节败退,无暇顾及粮草,想起他们缴获粮草后大吃大喝的样子老子就想笑啊。”吕猛一旁自酌自饮,狂笑而语。 薛韧摆摆手,看向一旁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袍,满面胡茬,年约五旬的长者道,“这次全仰仗端木先生巧施妙法,和各位豪杰的鼎力相助,薛某这一缓敌之计才可奏效。” 原来在雁门城破之前,薛韧早已命人将伤患转移麟州,又于麟州城内存储足够粮草,将其余的粮草染毒存于三关,撤离时又故作慌乱之状,佯装丢盔卸甲,实则是有意相送。 “哪里,薛小兄弟客气了,而且此番施展毒术的也并非在下,而是这小妮子…”被薛韧称作端木先生的男子指向一旁一袭碧绿衣衫的女童道,“此番三关疾疫,乃是她的杰作。” 薛韧一干人闻言望去,打量女童,轻眉大眼,樱桃小口,鼻梁高挺,略带婴儿肥的面颊使得其稚气之浓可见一斑,是个五官精致的美人胚子,日后长大必然不得了。 “端木先生,这…这孩子…?”薛韧凝眉不解。 “哈哈!~”绿衫长者笑道,“这是我们庄主的外孙女,今年已经六岁了,鳄儿,跟薛叔叔打招呼。” 小女孩眉开眼笑,两只大眼睛眯成两条缝,朝着薛韧开心道,“薛叔叔好。” “呃…呵呵,你好…”薛韧嘴上应声,却是心中打鼓,“六岁,便是端木庄主看其天资聪颖,想让其出来开阔下眼界,也未免太早了点吧,还有他怎么随的母姓?” 正当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中唯一的孩童身上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随之响起。 “哼,原来是那个婆娘的女儿,怪不得我看了她总觉得似曾相识,”酒桌上有一四旬壮汉,腰佩一把半月大刀,此刻放下手中酒杯闷声道,“你们药王山庄也算毒到家了,六岁的孩童便可给几十万大军造成疾疫,日后长大了只怕更胜他‘瘴’婆娘。” 端木长者闻言大皱眉头,瞥眼过去,冷笑道,“阁下想必是金刀帮的人,这般出言辱在下那侄女,不知所为何故?” “哼,揣着明白装糊涂,”男子臂膀粗壮,撇下酒壶转首道,“在下金刀帮焚金堂堂主马寻春,一年前我堂下弟子东游于齐鲁之地(山东),不甚遭一女子暗算,身中瘴气之毒,不但有二人毙命,更有我几名得意弟子武功根基受损,如今泯然众矣,这笔账我迟早要找你药王山庄算上一算!” 王矩将军见状,赶忙开解道,“马堂主,便是如此,你也不能就这样断言是何人所为啊,凡事要讲证据,说不定只是场误会。” “误会?”马寻春眉头一挑道,“那几个弟子乃我马某生平得意,瘴气本为霸道剧毒,普天之下只有药王山庄懂得其修行之法,且不外传,又能有那般实力的,不是她毒瘴娘又是谁!?” “喂!”一声清脆断喝,“不准你骂我娘,我娘那是美瘴娘!” 马寻春闻声下瞧,训斥者正是端木鳄儿,其此刻手舞足蹈小脸气得通红。 被一个六岁女童呵斥,马寻春不禁一愣。 “是啊,说不定是你太高估自己和你那几个徒弟,若当真是美瘴娘出手,岂会有什么泯然众矣,你老早就给他们收尸了。”这语出带刺的人是名三十几岁的男子,男子身旁有一用布包裹的长剑,颇为显眼。 “姓沈的,你这般说话是指我马某无能了?有本事你把那剑放下,咱二人各换兵器比划比划如何?”马寻春拍案而起,怒目而对。 “哦?”被称作姓沈的男子嘴角一扬单手握住剑鞘前伸道,“我以为金刀帮无所畏惧,想不到还是惧怕我掌剑门啊,哈哈!~~” “放屁,沈万钧,谁怕你!”马寻春青筋暴起,举刀而去。 手握长剑男子拍案而起,毫无惧色。 “闹够了!”二者中间猛然间多出一人,其身长六尺有余,腰骨挺拔,体魄健朗,腮边有着青魆魆的胡子茬,模样也就二十几岁,绝不及而立之年,一双眼凌厉逼人。 场中两大名门高手一触即发,常人哪敢上前制止,可这凭空出现的人年纪不大,竟是一只手攥住马寻春大刀,另一只手按住沈万钧拔剑双手,两臂猛一发劲,两股内劲外溢而出,将两位高手各震退数步。 “慕容家的小子,你做什么?”马寻春怒道。 “……”沈万钧与常人相较,可谓体魄非凡,毕竟为习武之人,可是与马寻春这种壮汉相比,还是相去甚远,此刻两手发麻,不禁皱眉道,“莫不是你也想参上一脚?” “我慕容章奉家父之命,来此助薛兄一臂之力,若是你等有何私怨,何不待战争完事之后再行私了?”自称慕容章的男子双手抱肩立于中央沉声道,“若是谁想在此搅局,我慕容家的人绝对乐于助薛兄解决麻烦。” 慕容章目光盯着前方,而其后身座位上猛地站起十数人,看来皆是他此番带来的手下。 观此情形,金刀帮和掌剑门各自所带的门徒也有不甘示弱者,起身示威。 江湖分歧不似军中犯忌,彼时的唐军将领门都很难开口训斥,连吕猛这般急性子的人,也没有言语,毕竟他身为朝廷中人,对这江湖人士之间的摩擦,还是不甚明了的,连同王矩等人,也都只得将目光投向薛韧。 薛韧单手捂面,心头苦道,“这便是为何请武林人士插手战事为下下之策的原因啊。” “好了各位,还请稍安勿躁,家师有话要说。”此间闪出一女子,模样二十挂五,相貌极佳,气质典雅更是清丽脱俗,不仅如此,其身后一干人竟都是女子。 众壮士见是女子,心下所想常言道好男不与女争,而且看到女子身后之人,都肃然起敬,不敢再言。 “咳咳~!”女子身后闪出一四旬妇人,应是其口中所指家师,其开口道,“当年薛将军集结义士,麒麟山庄庄主广发英雄帖,欲内讨贼除奸,外御番邦贼人,无奈诸侯作梗,付诸流水,如今麒麟山庄庄主不在,各家门主也都坐守各派,三清教平阳真人尚未至此,当属小女子辈分略高,便说两句了。” 众人闻言,有识得此人的,也有不晓得的,不过单是听她这几句话,也实在是过于谦逊了,听那年轻女子言下之意,此人理应辈分颇高,竟以小女子贬低自己,当真谦虚谨慎啊。 “廖…廖缘谷主客气了……”听其这么说话,马寻春、沈万钧都有些自惭形愧,了情谷虽是平日里行事低调,但其江湖作为无人质疑,这一谷谷主可有与各家领袖并驾齐驱之威望,如今对这些小辈说话如此左右顾盼,着实让场中人受宠难当。 薛韧此刻倒是去了愁意,心头放下心来,“这个女人还是如此不善言语,不过真想不到她一谷之主竟会长途赶来。” “如今大敌当前,我等理应团结一心,岂能再生分歧?这麟州城有薛将军坐守,其威名也不需小女子再做多描述,江湖众人皆有恩怨是非,我等何不将江湖恩怨留给江湖,如今沙场,一心应敌呢?”廖缘道。 “说的就是吗,你们这帮人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要是想算账来这干什么,我们不都是为了帮薛将军打仗才来的么。”廖缘身后那亮丽女子闪出指点众人批道。 “月娟,不得无礼!”廖缘瞪眼,不料后者只是轻轻吐舌翻了个白眼,转身之际朝薛韧望了一眼,嘴角带笑。 “是啊,”这时又多出一人,身着服饰怪异,红蓝相间,其上更是附有异兽图样,上前道,“便如廖缘谷主所说,我等本是来此帮忙助阵的,不要因个人私怨,而搅局误了大事才是啊。” 马寻春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转身朝薛韧躬身施礼道,“薛小兄弟,今日马某莽撞了。” “哪里哪里,马兄言重了。” 薛韧赶忙起身还礼。 “未免扰了大家雅兴,马某先带人回房休息,诸位请便。”语毕,薛韧有请其留步之心,但见其去意已决,也只得由他去了。 而就在此时,药王山庄的端木鹤突地瞳孔一张,疾转首朝下看向自己带来的女童讶道,“鳄儿,你…!” 端木鳄儿闻言仰面眯眼而笑,模样十分无邪天真,但端木鹤却是眼珠左转右转,似有何难言之隐。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雁门失守 三 这一闹剧完了,薛韧和吕猛王矩等人也都是捏了一把汗。 晚宴用罢,各门派族人回到各自房中歇息 薛韧闲步于庭院之中,不禁苦道,“将江湖义士置于军队之中,两者截然迥异的管制,当真头痛啊。” “薛兄。”薛韧身后有人喊道,其回首一瞧,乃是那自称为‘慕容家’的慕容章。 “慕容兄,”薛韧赶忙拱手抱拳,“刚刚幸得你出手阻止马寻春与沈万钧,着实帮了在下大忙。” “唉~!”慕容章摆摆手道,“你知道我说话一向强硬,刚刚连我都差点被他们卷了进去,你就别提了,还好廖缘谷主及时说话,否则当真难以收场。” “是啊。”薛韧沉沉地点点头。 “不过…”慕容章笑道,“了情谷此番可真是给足了薛兄你面子,连谷主都出马了,想当初麒麟山庄庄主广发英雄帖,各大豪门门主尽皆到场,唯有他了情谷只派弟子前来了事,幸得众人念及了情谷皆为女儿家,谷主廖缘又不愿沾染世俗,便没多做计较,怎么此番反倒被薛兄你请来了?看来你的面子比武林盟主还要大啊,哈哈!~” “……”薛韧无奈地摇摇头,随后转口道,“慕容兄酒桌之前未与薛某多谈,如今有意找我,不会就是这等嘲弄闲事吧?” “呃…”慕容章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你小子啊,还是这般敏感,当初你择偶娶了那异族女子,成了江湖热议话题,虽然长孙姑娘多被冠以毒辣妖女之称,但在在下看来,其嫉恶如仇,敢恨敢爱,确不失为女中豪杰,与薛兄你也着实对了脾气。” “谢了,回头我告诉她。”薛韧斜眼看着慕容章,颇有种如你再说,我便下逐客令的意思。 慕容章见了先是哈哈一笑,随后正经道,“薛兄,今日你也看出来了吧,这掌剑门和金刀帮近日来对彼此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 “嗯,”薛韧点点头道,“为了一点口舌之争,两边今日连你慕容章的帐都没买,着实有些奇怪。” “何止是我,这二人都是名声在外的人物,如今被各族委派来此助阵,却当着你和一干江湖晚辈的面欲大打出手,这是多么失体统的事。” “还有马寻春口口声声说美瘴娘年前加害他的徒弟,但据薛某当年行于江湖之时对端木小姐的了解,其不是鲁莽之人,若当真是她,也必事出有因,而若不是她所为,那…只怕是这其中有人作梗啊。”薛韧凝眉道。 慕容章点点头朝薛韧意味深长地道,“薛兄,如今武林近况,你在饭桌上也只见一斑,我总觉得近来这江湖不甚太平,似有何种势力蠢蠢欲动一般。” 薛韧闻言无奈摇头道,“慕容兄,如今天下尚且如此紊乱,你告知薛某此事,对我来说也只不过如浑浊江水再添一舀罢了,在下也确实爱莫能助。” “哼,你小子以为为何各门派会派这么多门下高手前来助你?” 薛韧闻言一怔,回首盯着前者待其后文。 慕容章站起身道,“麒麟山庄庄主觉察江湖欲有不太平的事要发生,却又因其坐在众矢之的的位置,高处不胜寒,难有隐秘动作,便极力号召各门派派出其门下得意弟子前来助你,待了却你此番劫难,日后要你帮他彻查此事,又由于我与你私交不错,才让我来此找你商谈的。” “冯庄主…”薛韧喃喃道。 “好了,我言尽于此,先告辞了。” “有劳了,慕容兄。”薛韧起身相送。 慕容章离开之际,回首偷瞄薛韧,不禁仰望明月苍天朗朗道,“你心系江湖,却为朝廷中人,你心有天下,却只得为衰唐将领,你我皆为将门之后,皆深知个中痛楚,既如此,何不放开形骸,嗤笑世人,逍遥江湖,儿女情长,岂不快哉?” 看着慕容章消失在夜色间的身影,薛韧竟是出了神,口中不住喃喃,眼神迷茫,持续了良久,良久… “梁上君子,请下来说话。”薛韧忽道。 “咯咯~~”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飘过夜空,柳树上闪出一娇柔身影,“薛将军错了,首先这是树上,其次我是女子,不是什么君子。” 借着暗暗月光,隐约可看出其正是被廖缘谷主称为月娟的女子,此刻昏暗夜晚,那绝美的面上更给人恍惚之美,引人入胜。 “月下婵娟,柳姑娘也当真人如其名了。”薛韧坐在地上,仰视前者,仿若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 “怎么,后悔了?”柳月娟调侃着坐在薛韧身旁,“晚了,了情谷的女子可是不允再沾染尘世凡情的。” 薛韧不禁嗤笑道,“真不明白,了情谷主何不兴建庵庙,岂不方便?” “哼,你少得了便宜卖乖了,庵堂清规戒律那么多,我们要是都做了尼姑就不能犯杀戒了,又怎么能前来助你?”柳月娟伸手在薛韧后脑上拍了下去。 “嘶~”薛韧抚了抚后脑,随后皱眉道,“想必了情谷主,是经不起你的纠缠才来的吧?” “喂!你这人怎地不知好歹?什么叫…” “谢谢你。”薛韧忽道。 闻言柳月娟双颊一红,撇过头去道,“还算你有点良心。” 气氛忽地尴尬起来,二者一时间谁也没有先打开僵局。 “呃…”两人齐声欲言,却又同时道,“你先说。” “哼,”柳月娟翻了翻白眼道,“你们家的俏娘子,怎没随你来啊?她的功夫虽不及我,但怎也比刚才那帮头脑简单的笨男人们强上百倍吧,莫不是你心疼不忍?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太自私了吧!” “月儿她…”薛韧心头一苦道,“如今身怀六甲,不便出行。” 听了这话,柳月娟只觉双瞳酸楚,竟是泛有泪花,不禁撇过脸去仰面强笑道,“那…可恭喜你了,要当父亲了,呵呵,在巴山呆久了,当真不闻世事了呢,连这都没听说。” 薛韧查其不对,又不想对自己娇妻状况再行阐述图惹悲伤,便轻叹口气道,“柳姑娘,当初你我相忘江湖,没想到你竟入了了情谷,一时之气枉费了你这大好韶华,值得么?” “呵呵,柳姑娘…”柳月娟惨笑一声,而后道,“天地浮生芸芸,然而相濡以沫也只需一人而已,我入了情谷可不是一时之气,你薛家后人,有你的抱负要做,有你的江湖要闯,有你的江山要保,有你的佳人要爱,无暇顾及于我我不怪你,不过请不要随便给‘柳姑娘’的行径做下定义。” 言罢,柳月娟起身离开,回首道,“薛将军,即便你我早已相忘江湖,不过小女子还是希望你过得好些,莫要憾恨此生…” 扬长离去之际,忽闻脚步声来,夺入庭院的乃是吕猛,其焦躁粗犷的嗓门嚷着,“不好了薛老弟!金刀帮的马寻春和其一干弟子全身瘫软,口吐白沫,两眼上翻,当下已是不省人事!” “什么!?”薛韧与柳月娟闻言齐齐回首,而后四目相对,大感错愕。 是何人所为?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墨门之后 一 深夜突生变数,各派人士纷纷夺出房间,议论纷纷。 “嘿嘿,有意思,有意思!”沈万钧看着熙攘人群,不急反笑,竟是幸灾乐祸。 此间当下,王矩维持场面,大夫救治病患,奈何毫无头绪。 王矩拽过一旁士兵问道,“怎么薛将军还没来吗?” “回将军,”士兵回道,“听闻吕猛将军已寻得薛将军,不过不知为何还未到此。” 王矩如今心头烦乱,其虽然是一朝老将,但此事发生于江湖人士身上,其乃朝廷中人,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啊,如果当下再生变故,只怕自己没有控制局面的能力。 不过好在金刀帮一众全都口吐白沫瘫倒在地,其余门派有似掌剑门一干人等看热闹的,也有议论纷纷的,暂时还没人上前发难于王矩。 “出了这么大的事,薛将军去了哪呢?”王矩忖道。 夜间二人疾步而行,却是与事发之地愈行愈远。 “哎,我说你这关键人物不去现场解决问题,这是要去哪里啊?”柳月娟奇道。 “我若去了现场,只怕到时对质于人前,便当真无法收场了。”薛韧眉头紧蹙,二目凌厉。 “嗯?”柳月娟明眸一转,忽地瞳孔一张道,“你是说…”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一处院房,此处为药王山庄的人所居之所,恍惚间听得前方屋内有训斥之声。 “端木先生,薛某有事求见。”不待对方应声,薛韧已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而后盯着端木鹤待其说话。 端木鹤见了薛韧,偷眼瞧了瞧身后的孙外甥女,随即道,“薛小兄弟来此,不知…” “喂,你不要装腔作势了,”柳月娟冷哼道,“金刀帮一众不省人事,可是你所为?” “这…”端木鹤正欲辩解,却被薛韧的话语打断了回去。 “金刀帮焚金堂堂主体魄健朗,便是如今麟州城内的高手们也罕有能与之相匹之人,其手下也都是健硕之辈,怎会无故病倒?定是中毒!而用宴之时皆无异样,马寻春更是有举刀一战之力,可见这毒乃餐后所中,有这等能耐的,唯有药王山庄中人!”薛韧大手一伸道,“还请端木先生把解药交出来,薛某会想办法给金刀帮一个交代。” 这一番话薛韧讲在前,目的是不希望端木鹤再多做无谓辩解,否则他一个长者屡遭拆穿,老脸也着实无处可置。 “这…哎~~”端木鹤愁叹一声道,“不瞒薛小兄弟,这金刀帮众人确是中了毒,是为我庄主特制的三香三粉毒。” “三香三粉?这可怪了,本姑娘听过三虫三草,七虫七草,怎会有用香、粉制毒的?”柳月娟讶道。 “那只能说你们见识少!”小女童端木鳄儿上前挺胸骄傲道,“这可是我外公亲制的…” “鳄儿!住嘴,还闲你闯的祸不够大吗?”端木鹤凌厉一瞪,小女孩才哼声不言。 薛韧看看小孩,再看看端木鹤道,听后者继续道,“纵使天下奇毒,也多以口服为主,可若想使人中毒于无形,便要通过其他方法使毒素入得人体,这三香三粉乃是三种不同的毒香和三种不同的毒粉散于空气中,由口鼻带入内脏的。” “这样也行!?”柳月娟惊道。 薛韧眉头一皱,“薛某好奇的是,你是何时下的毒,为何同在一处的其他人无恙?” “这毒放于晚宴时,而解药则置于酒菜之中。”端木鹤道。 原来由于马寻春一行人提早离去,才未能食得菜中解药。 “这些稍后再谈,”薛韧摆摆手道,“还请端木先生赶快赐解药。” 端木鹤哀声道,“要有这解药,需知是哪三香哪三粉,可惜酒菜中的解药被菜香和酒味掩盖住了药味,我也无从得知啊。” “胡扯,”柳月娟厉声道,“这药是你下的,你不知道,难不成…!” 话说至此,柳月娟转向咧嘴嗤笑的端木鳄儿,前者忽地背脊一凉,“难不成……” 薛韧凝眉盯着端木鳄儿,“…是你下的毒?” “咯咯!~~”端木鳄儿俨然一副恶作剧被拆穿的孩子模样,傻傻愣愣地笑道,“被识破了呢!谁叫他们说娘的坏话,鳄儿便要教训他们!” “鳄儿!”端木鹤厉声道,“别再胡闹了,赶快给出解药,否则你会闯大祸的!” “哼!才不要!”端木鳄儿不满前者对其大吼大叫,小嘴一撅把脸甩向一旁。 “你当真不交?”薛韧上前一步,嘴角微扬。 不知为何,端木鳄儿看到薛韧韧这一夸张弧度的坏笑时,心头竟是有了些许害怕,但小孩子的脾气有时要比大人更倔强,其仍是撅着嘴道,“不…不给!” 薛韧回首道,“端木先生,柳姑娘,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薛某很快便可哄得解药。” “薛…薛小兄弟,你这是要…”端木鹤身为长者,当年在江湖之中对这个薛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相较于得罪金刀帮,他更不愿招惹这个薛家后人才是。 “别婆婆妈妈了,你这家伙还给人家当爷爷辈的人呐,连小孩都摆不平,赶快出去吧,一会金刀帮那些人都被你耽搁死了。”说着,柳月娟推嚷着端木鹤离开了房间,彼时屋内只有柳月娟与端木鳄儿二人。 “你…你要干什么?”小鳄儿只觉一面山朝自己压来,随即被薛韧强壮有力的臂膀夹在腋下,再之后… “啪,啪,啪!~”屋内小女孩嚎啕大哭,只过了片刻功夫,薛韧便拿到了解药,于金刀帮宅院救下众人。 事后薛韧以战乱之际,粮草运输出了差错,少许有毒粮草混入帐营为由,杖刑运粮士官,平息此事。 金刀帮包括很多门派难以相信,心下怀疑是药王庄的人干的,可无奈于没有证据,众人一同吃饭,金刀帮一众又是先走的,药王山庄的人又没有提前离去,何时下的毒呢? 其间麒麟山庄的人,慕容家以慕容章为首的人,以及薛韧亲自干预,也终究算是平息了此事,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而已,这金刀帮先是数名弟子中瘴气之毒不说,如今又出了这一桩事,金刀帮与药王山庄的梁子,也算暗暗地结下了。 另有一小插曲,药王山庄庄主的这小外孙女哭了整整一夜,屁股红肿。 薛韧前去探望,竟被俏脸通红的小女孩大骂登徒子给赶了出来,加之其不愿男子近身,事后还是柳月娟入得屋内给其涂抹消肿药膏。 出来后柳月娟坐在薛韧身旁笑得前仰后合,“哈哈!~登徒子,想不到你薛英纵也有被女孩子大骂登徒子的一天,哈哈!~笑死我了。” “…”薛韧也只得无奈地摇头道,“这么小的孩子,她当真知道登徒子是什么意思吗?是谁教的?” “喂,我说你啊,放着我这样一个大美人你都不动心,怎就侵犯人家一个小孩儿呢,想不到你一代英雄竟有这样的嗜好,哈哈!~”柳月娟捂着腰部两侧,已经笑岔了气儿。 “你胡说什么啊,”薛韧瞪了她一眼道,“再怎么早熟的孩子始终还是孩子,痛了自然就知道听话,想必在药王山庄她是被奉为掌上明珠才骄纵至此,想当初我五岁始学兵刃,我父亲打我可都是用的棍棒。” “你啊,一个大男人这么欺负人家小孩子,传出去看你日后怎么办。” 薛韧没再在此多做纠缠,而是眉头皱起道,“你不觉得这药王山庄似乎有问题么?” 闻言柳月娟终于收起了笑声,“是啊,这端木鹤并没有把实话全说出来,恐怕连这药王山庄内里都有问题呢,再怎么说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竟险些要了数个武林高手的性命,也着实让人难以置信了些,还有金刀帮的马寻春之前所提端木小姐暗害其徒弟的事,也很让人费解。” “不错,若是端木鹤教授那小女童注药之法,这三关粮草染毒一事或还可信,不过那三香三粉,单是听了便知不是寻常毒物,散布于空气中,无异于施毒者本身也有中毒的危险,这药王山庄怎会教一个小孩这般毒术?便是教了,寻常这般年纪的孩童会学得会嘛?”薛韧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如此,”柳月娟双瞳一暗,“那可是那老毒鸟的亲外孙女啊。” 二人沉默半晌,忽地柳月娟抬眼观瞧薛韧,笑道,“记得当初你我结伴江湖,曾遇诸多这般奇事,而后一一解决,也是乐趣无穷呢。” “呵呵,是啊,”薛韧抬眼注目星空,“不过当初游历江湖,只是薛某历练身心,以能好生辅佐大唐,建功立业…” “哼,”柳月娟闻言面色一变,冷声道,“大唐大唐,当年诸葛孔明尚且扶不起阿斗,难道你就可以?” “不,昭宗不是阿斗,昭宗乃心怀壮志之明君。”薛韧双手攥拳发抖,这句话也不知他是对柳月娟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是是是,这个唐昭宗或许是比阿斗好些,不过这大唐与之汉室相比又如何呢?刘玄德白帝城托孤,好歹还给孔明留了六伐祁山的本钱,你看看这唐廷给你留了些什么?”柳月娟起身指点这麟州城,“那两千薛家军,是你薛家三代人的心血,如今还余几人?这满城不过几千的人马,是各路豪杰,各家府上人丁拼凑而来,有哪个是朝廷所派?这百十位武林高手,是冲着你薛韧之名而来,有谁是因唐昭宗?如今众人早已皆醒,却唯你独醉,你这保唐大梦究竟要做到几时?” “够了!”薛韧低沉怒喝,怒意外溢,惊得柳月娟霎时没了言语。 薛韧低头起身,转身离去,留给前者的背影是那般落寞,萧条。 柳月娟转回头,低声叹息,“怎会有如此痴念?就只因他是薛家后人吗?”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墨门之后 二 当日深夜,所有人皆已就寝。 冥冥之中,亦真亦幻,模糊间闪出两个人影,皆身形矫健,体魄健朗,却是瞧不清模样。 “你…你们是…?” “英纵,你乃我薛门之后,我薛家世代忠良,自当誓死保我大唐!” “祖父,父亲?” “你保唐之心,似乎已经动摇了,这可当真?” “英…英纵不敢!可是……如今的唐廷,当真还有救吗?” “孽障!!你怎可有此大逆不道一问!?” “我薛家祖先一世英名,因后人一时糊涂而毁坏名声,如今我等终有重振声威之势,你这逆子是想毁了它吗!?气煞我也!!” “你忘记祖父(父亲)临终时跟你说的话了吗!?” “孩儿…孩儿没忘,孩儿没忘,孩儿…!!”薛韧猛地从床上坐起,瞪大瞳孔,满面汗水。 “是…是梦嘛……”薛韧回首间,整个背脊都已潮湿,其盯着漆黑的前方,呆呆出神。 “嗯?”薛韧抬眼观瞧房屋顶棚,喃喃道,“何人?” 随即搭上一件便衣夺门上房,耳听声响便几步狂奔,“何人入我大营?” 对方不答,薛韧猛追,他感觉得到,听这脚步声绝对不止一人。 “咻咻~~”薛韧两耳一动,脚步微停,伸手接住数枚暗器,而此间薛韧猛然意识道,对方的脚程竟不在自己之下,且黑夜之中,暗器仍掷得如此精准。 “你们是千里神兵?”薛韧眉宇间闪过一丝惊疑,见无人应声,便怒喝道,“想必江北草上飞也在此了,既有胆夜闯我军军营,何以藏头露尾,不敢示人?” 此言一出,薛韧发觉道有一个脚步声原地顿了一顿,当下不再犹豫,奔其而去,但与此同时听得一熟悉声音道,“老大,这里交给我,你带其他人继续追赶,切莫耽搁。” 随即过了一瞬,薛韧感知到前方杀气骤起,朝着自己逼来。 薛韧以掌相迎,对方双指并拢,如剑似针,不断点来。 二人相互拆了十数招,薛韧忽觉熟悉,再回想刚刚声音,观瞧眼前指法,随即一把抓住对方手腕瞳孔一瞪道,“是你!?” 回到薛韧寝房,其点起火烛灯光,“如今时局战乱,寒舍简陋,还望莫要嫌弃才好,请坐。” 借着烛光,可看到一位一袭夜行衣,戴有遮面面罩的黑衣人缓缓落座,看其身材窈窕娇瘦,应是女子。 “薛兄言重,鬼某打扰了。”果不其然,这黑衣人正是当日巧杀朱友伦的女子,绰号鬼蜘蛛。 “不知我麟州城内有何要事,竟然劳烦了原黄巢麾下两个番队的队长同时至此?”薛韧与前者对面而坐,目不转睛。 “对不起薛兄,鬼某对此无可奉告,”女子转眼看向一旁继续道,“这么晚了,没想到薛兄还是如此有精神,竟还未入眠,让你撞破了我们的行动。” “哼,我麟州城如今武林人士集聚于此,现在连江北草上飞都潜了进来,你叫薛某如何安心入眠?”一向冷静处事的薛韧,如今握着椅子的手竟是暗暗发抖,语气也已有些气急败坏。 鬼蜘蛛斜眼看在眼里,而后微微摇头道,“薛兄,你太操劳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与大哥此番来此,绝无歹心。” 薛韧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吐气。 “还有,”鬼蜘蛛继而道,“你那慕容家的朋友说这江湖或有不太平之事,也对了九成。” “你在场?”薛韧一怔道,他没想到自己与旁人的对话被人窃听,自己竟没能发觉。 “说来也巧,本来你道‘梁上君子’时,鬼某便以为被你发现了,本想现身,可偏偏那位了情谷的女子抢先而出,我鬼某也就乐得隐匿一旁,不被你发现了。” “等等!”薛韧霍地起身,“你说江湖会有大事发生,连麒麟山庄的人都还只是猜测,你怎地如此确信,莫非这个中缘由与你等有关?” “哼,”鬼蜘蛛闻言起身,“你乃朝廷中人,管这么多干嘛?”说这便朝门口走去。 “喂等等!”薛韧在其身后扬手道,“你都知道些什么,莫非…莫非是地……” “呵呵,”鬼蜘蛛打开门回首笑道,“薛将军乃天下第一聪明人,只要稍微动脑便可猜出十之七八,不过鬼某还有一言,你执念过重,自欺欺人,便如那位柳姑娘所言,莫要憾恨此生才是。” 言罢,鬼蜘蛛夺门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薛韧瘫坐在椅子上,“憾恨,憾恨吗……” 次日清晨,药王山庄端木鹤前来寻薛韧,先是为昨日之事道歉,再来以孙外甥女端木鳄儿顽劣难管为由,欲派人送其回林峰山,薛韧也觉十分合理,当即答应下来。 端木鳄儿临走之际,双腮绯红地回首看着薛韧,后者见其一双硕大美瞳观瞧自己,当下回以笑脸,而前者却是做了个鬼脸,朝薛韧大吐舌头,后者苦笑。 接下来的日子里麟州城内各门派气氛略显紧张,但也算平平淡淡的过来了,契丹军控制这本族不曾有的疾疫,比其想象中花费的时间还要长,如今已是六月之尾,契丹军中的疾疫方才控制妥当。 而另一方面,前往太乙山请平阳子出山的薛青却迟迟未归,而薛韧也不焦虑。 今日薛韧召麾下将军以及各门派领袖集聚麟州城头,其立于城上,眺望三关,口中自言道,“这契丹军当真积蓄了不少粮草,竟能优哉游哉地吃到今日。” 听了薛韧此话,众人面面相觑。 “好热啊,”薛韧打开领口,意味深长地道,“这三伏天当真闷热干燥,若是此时放上一把火,火势势必滔天。” 此言一出,场中多数人眉头一松,豁然开朗。 “兵法第十二篇:火攻!”王矩瞪大双眸暗暗点头。 薛韧又仰天道,“想必今日的四方星宿官,应是他们四位没错吧。” 孙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 此番薛韧所指,自是焚烧敌军粮草积蓄,是为二曰火积。 然而薛韧最后一句话,不懂兵法的诸派领袖全然摸不着头脑。 孙子有言:行火必有因,因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 其意指火攻前需选择有利的“时”和“日”,有利的“时”便是气候干燥的时候,三伏天自是最佳,而这个“日”则是指明月轨迹运行到“箕”、“壁”、“翼”、“轸”四个星宿的位置,因为届时必为起风的好日子,而这样的日子,每七天便会出现一次。 民间传说,当年的诸葛亮便是因懂得这观星之术才使其对气候的变化了若指掌,常能知晓何日起雾,何日起风,何日起雨,并对症下药,因时施计,这才造就了一代能掐会算神乎其神的卧龙军师。 孙子于火攻篇中还有一言:夫战胜攻取而不惰其功者凶,命曰“费留”。 意思是说打完胜仗夺取了土地城邑之后,不能及时巩固战果修明政治的,很是危险,甚至是“若水之留,不复还也”。 这耶律阿保机攻下三关,忙于治理疾疫,自是无暇管理。 如今尽得天时地利,确是发兵火攻的好日子,不过…尚缺人和。 自古常言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人和,这纵火之要任,该让谁去呢? 众人商讨,薛韧已确定于今日夜里偷袭敌军,纵火烧粮,可这偷袭扰击一事可与打仗或是道行高深无关,若是稍有不慎被敌军发现,便是再怎样地高手,深陷数十万敌军之中,也无济于事。 所以此番负责袭扰敌军的,务必是黑夜中隐秘行事的好手,而非功力道行的高手。 众人思前想后,这诸多门派中虽不乏武功高强之辈,但当真无人可坦言必能胜任于此 “将军,我们何不让我军的人穿上契丹军的衣物,然后混进契丹军中,焚烧粮草,而后趁乱脱逃?”王矩上前道。 薛韧摇头道,“我军或可混入敌营,但是契丹军那么多,夜间交替必有口号,便是碰不上,也总会有人询问交谈,而在场又无人精通契丹语,一旦暴露,岂不前功尽弃?” “可是,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吕猛上前问道。 正当薛韧一筹莫展之际,人群中忽闪出一人,此人身着灰黑相间的布衣,面相三十少余,五官分明,双瞳炯炯,“在下与门中兄弟精通隐匿暗杀,愿请命前往。” 薛韧见了来者一怔,不仅如此,场中其他人皆是不明所以,在这么多名门望族之中,尚无人敢贸然请命,竟跑出这样一无名小卒,使得各门派不禁面面相觑,暗道这是哪家门派的人。 “还请问阁下是……”此番武林豪杰齐聚雁门,可谓鱼龙混杂,即便薛韧当年曾行于江湖之中,但此番也有许多其不曾见过的门派前来。 “墨者唐奇。” “墨者?” 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共一百八十九门学派,而根据《先秦学术概论》当时流传最为广泛的当属阴阳、儒、墨、名、法、道、纵横、杂、农、小说、兵、医等十二家。 然而随着历史的长河流淌,历朝历代君王统治所需,自西汉武帝采用了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儒家学派屡经更改适应王朝统治,时至今日已远远甩开其余十一家独占鳌头。 而战国之后,墨家学派要属被扼杀最快的学派,其主张非攻兼爱,反对战争,这过于理想的主张难以得到帝王家的推崇,即便司马迁所著的《史记》中,对这位在春秋战国时期几乎可与孔孟荀老庄诸多大家齐名的墨家创始人墨翟,也只不过寥寥二十四个字的描述,“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 至于是司马迁有意冷落墨子,还是其手头确实没有墨子的记述材料,后人无从得知,不过这千年间,墨家这个曾今的第一等的学派着实没了音讯,不过他留给后人的财富影响了两千余年,作为资本主义的启蒙思想,墨家在距当时九百年后又重新崛起。 即使如此,在此时此地的麟州城上众人听来,这“墨者”如今远比“道士”还要稀少百倍,听来也更奇怪。 墨者,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墨门之后 三 世人在书中无数次翻阅,但已千年未曾见过。 “墨…墨者,”薛韧盯着前者出神。 王矩心下不放心,上前一步道,“唐奇兄,此番事关重大,你还是三思…” 薛韧上前伸手拍在王矩肩上,随后环视一圈道,“诸位,除了唐奇兄,可还有人愿请缨出战?” 诸派心里清楚,此番烧粮一事绝对是趟浑水,虽皆对自己身手颇为自信,但于百万军中纵火,还要全身而退,谁也没这个胆量以及能耐。 既然有人自告奋勇,其余人也不想再抢这个功劳。 “好,”薛韧点点头随即与唐奇四目而对道,“唐兄,你随我来一下。” 在众多视线的注视下,薛韧带着唐奇入了自己的寝房。 然而在薛韧入房须臾之后,其骤然严肃起来,缓缓回首盯着唐奇,竟是目光凌厉,暗藏杀意,“当年薛某我行走江湖,游历五台山之时,曾偶遇一位前辈,其精通工艺之术,是位巧匠,手工工具奇特实用,不仅如此,其武艺奇特,身法玄妙,几乎可与江北草上飞平分秋色,不过后来薛某有所耳闻,这位前辈与我那昔日老友晋王李克用来往频繁,更为其制造守城器械,于两年前接连击退梁王袭扰,不知那位前辈与唐兄你是何关系?” 唐奇感受到了薛韧凌厉的杀意,背脊不禁微冒冷汗,虽是嗓间干涩,但仍拱手正襟道,“薛将军所说乃我墨门矩子,正是家师。” “其为晋王做事,你既承认为其门下弟子,”薛韧剑指前伸道,“可是晋王派你来的?” “晋王?”唐奇眉头紧蹙,大为不解。 薛韧瞳孔一动,心道,“难道这人当真不知情?” 李克用联合契丹一事,所知者甚少,这唐奇当真不知情。 “薛将军,看来你对墨子的思想不甚明了。” 墨家主张兼爱非攻人人皆知,但真正实行下来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墨子过于理想的主张在战国时期十之七八难以理解,更不要说接受了,于是在诸国争霸的战国乱世,墨子墨翟决定帮助弱小国抵御强国,保护各国领土自主权,以守代攻,墨家弟子从不偏袒任何一方,只就事而论。 历史上比较经典的典故发生在神州大地最早的两位科学家之间,墨子墨翟和鲁班公输般。 当年鲁班为楚国研制出远超当时时代科技范畴的攻城器械,云梯。 楚王大悦欲借此神助攻打宋国,而墨子听说,便由齐国动身,行十天十夜赶至楚国,舌战公输般,雄辩之才打退楚王攻宋之心,才有了之后史上闻名的“止楚攻宋”。 有趣的是,墨子长途跋涉,车舟劳顿,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前去楚国,可这“虽千人去,吾独往”的魄力与道义却没能换来其应得的尊重。 在说服楚王之后,墨子返城途中,突遇大雨倾盆,经过宋国想借其闾门避雨,然而守门之人却将其拒之门外,这也反应出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运用神机的人,众人不知道他的功劳;而于明处争辩不休的人,众人却知晓他。” 墨子止楚攻宋,为墨家贤者树立了楷模,让人赞叹。 墨子的价值观“厚乎德行”也随后得到很多义士的推崇,战国乱世,百姓为战乱所害,而后墨子创墨家学派,以兼爱非攻立教,反对大国攻小国,强国攻弱国。墨子以兼爱天下为德,以百姓苍生为念,考虑的是如何“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所谓慈能生勇,仁者无敌,墨子真乃是义之所在,庄子曾赞扬墨子“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 由于墨子人格强大的感召力,“墨子之门多勇士”,践行心中仁义。先秦墨家既是一个思想学派,又是一个由民间草根志愿结成的团体。《淮南子—泰族训》记载:“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刀,死不旋踵。” 至于墨子与鲁班这两个人,可谓一骑绝尘,前后千年间皆无人可在科技造就上与之相提并论,墨子扶弱御强,故而擅长制造守城机关器械,而鲁班则多为攻城之技术。 秉承这样的思想,唐奇表示其墨门绝非某一个藩镇势力麾下的下属,而是追随着昔日墨者的足迹,坚持自己的“厚乎德行”。 朱温攻打太原,晋王李克用渐入颓势,便以墨家守城技术相助;而今雁门以寡敌众,墨门便委唐奇等人前来助阵。 至于唐奇称自己墨门弟子精通隐匿暗杀之术,薛韧也是八分相信的。 因为墨子乃千百年难出一位的人之圣者,所以其后人不可能皆有墨子般的觉悟,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复一年,墨家这一门学派相较墨子生前的崇高志愿逐渐变了性质,墨家打着“暴.政者杀,暴君者诛”的信条,又衍生出“杀盗非杀人”,战国之后屡屡实行政治暗杀,虽制止了多场战争,但同时也成了乱世之中诸国王侯将相最得意仰仗的暗杀集团。 故此,墨者精通暗杀之术,毋庸置疑。 “诸子百家于乱世衍生,诸流派所遭排挤而不可灭,尤其像墨家这般大家,其流派思想必定会传承下去,自王仙芝与黄巢起义,乱世割据已有数十年之久,此间有秉承墨子遗志之人出现,也未尝不可。”薛韧心头忖道。 便如这道家一样,即使从唐宣宗打压道教至今已有百余年,但老子的道家学派于神州扎根已深,只待欺身野火散去,少许春风便可使其重生。 “唐兄既然自诩为墨者,想必这机关术也颇有造诣了。”薛韧目光依旧凌厉,对其身份显然不尽相信。 唐奇深知其意,但也不恼,心平气和道,“薛将军玩笑了,机关术随着千百年前墨家的衰亡,如今可供后人参考的只剩下一部残缺不全的《墨子》,神匠鲁班当年与祖师墨子有君子之约,绝不以机关术造出过于霸道的攻城器,以免生灵涂炭,故此《鲁班秘籍》也已失传,我等后者只不过学了些皮毛罢了。” “薛某对这等稀世之术十分好奇,想开开眼界,不知可否赐教?”薛韧心头不耐。 唐奇闻言微微摇首,而后拱手道,“那在下献丑了,还请将军随在下去我房中一趟。” 薛韧与唐奇入了墨者住宅,唐奇朝薛韧施礼嘱其稍等片刻,而后自己便转身在摆满了器材木具的桌子上忙碌起来,薛韧瞧了一会儿不得其法,便只得耐心等待,过了个把时辰,唐奇制出一长至膝盖,宽约半尺的木鸢。 薛韧看看木鸢,而后再凝眉瞧瞧唐奇,摇头不解。 唐奇也不言语,双手捧起木鸢,走出房门,薛韧见了也抬脚跟出。 也不见唐奇做何动作,只瞧其双手一扬,木鸢竟是抖动双翅,离开地面扬长而去,越飞越高,只是片刻功夫,已翱翔入空,消失于二者的视线。 薛韧瞳孔微张,大为震惊,“竟有这等奇事,这是何原理?” 唐奇也不转身,仍是盯着天空慨叹道,“说来惭愧,这木鸢并非祖师墨子研制,而是工匠的‘祖师’,鲁班所创。” 《墨子》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 鲁班当年以此木鸢向墨子炫耀,而墨子却说,“这木鹊还不如一个普通工匠顷刻间削出来的一个车辖,车辖一装在车轴上,车子就可以负重五十石东西;而你的鹊有何实际作用呢?木匠做的东西,有利于人的称为巧,无利于人的只能叫作拙。” 自此之后,鲁班深得其理,一心为民所用,发明了许多受百姓实用的木制品,也因此被后人尊称为“木匠之父”。 之后千百年间,世人对鲁班与墨子二人所创的“连弩车”,“鲁班尺”,农业工具,转射机,籍车,以及诸葛亮当年出祁山北伐时运粮所用的“木牛流马”皆被世人熟知,但是像木鸢这等无何实际作用,被墨子称为拙的物件,反而更让薛韧感兴趣。 “机关之术,果真神奇。”薛韧连连点头。 “薛将军,如今午时已过,若是将军还想确认下唐某的隐匿之能,我二人当快些。”唐奇语出,薛韧微微一窒。 虽然唐奇前来相助,薛韧却心怀疑虑是为无礼,但当下时局,也不容薛韧再考虑太多了,当下便道,“好!如今为未时之初,倘若你能在申时之末完成薛某的考验,今夜烧粮一事,我薛某代表整个唐廷恳请你此番为国请命。” “哈哈,好!”唐奇瞳中精芒大盛,正色道,“薛将军快言快语,但讲无妨!” 时间如水,分分秒秒如催命妖刀。 薛韧此刻端坐椅上,双手十指不断交叉敲击手背,视线透过木窗,望向苍穹烈日,“申时三刻,正申时,还余三刻钟。” 即便以薛韧这般城府,此刻也难掩心头的好奇与焦虑,起身夺门而出,朝向墨门一众的区域走去。 “薛准,怎么样了?”薛韧走到草丛之后,手搭上了其薛家军射击教头薛准的肩上。 “将军,这唐奇起初围绕着粮草库转了三圈,于未时三刻回到房中,再没见其出来。”薛准回道。 “你肯定他没有从其他出口离开?”薛韧道。 “不可能的,”薛准信誓旦旦,“此处视角可眼观八方,正院大门在左,后门在右,若是其当真离开房屋,也要走两侧院门而出,若是想翻墙离开,此处也可瞧见四侧院墙。” “嗯。”薛韧点点头。 薛韧百无聊赖,干脆与薛准一同守候于此。 渐入黄昏,申时之末,薛韧暗生失望之情,可也恰在此时… 唐奇的身影于庭院正门出现,手附于背,闲庭漫步地打开房门,抬脚入屋,关门上锁。 薛韧与薛准面面相觑,大觉诧异。 “这…这不可能!”薛准瞳孔暴张不可置信,其身为薛家军射击教头,薛准的洞察力、侦测能力与隐匿能力非常人所能比拟,能在他全神贯注的情况下离开房屋而不被其察觉,几乎难于登天。 薛准拔腿而去,薛韧立在原地,而后快步走向粮仓,只见自己驻守粮仓的薛家军安然无恙,再快步环顾四周,事先自己所标注的四处纵火点,如今已被放好了干柴,被问及此,薛家军皆摇头不知是何人于何时将干柴放置此处。 薛韧瞳孔微张暗暗点头,可是心头仍有一处不解。 “将军,”薛准略显灰头丧气地出现在薛韧身旁叹声道,“想不到那唐奇竟能于个把时辰便挖通隧道,出了庭院。” “哈哈!~~”薛韧将手中干柴掷向一旁,仰天长笑,心头大为开怀,“好好好!真是天赐神兵!” 戌时三刻(正戌时),以唐奇为首的一干墨者整装待发,薛韧手捧包袱相送,墨者先行一步,薛韧背着包袱过了半刻钟也迈开脚步,而在已经入夜的夜晚,有另一双瞳孔藏匿在无人知晓处,盯着这一切,而后微微摇首,借着月光可见一双幽怨的瞳眸与脸上的面罩。 其身后多出一高大身影,只瞧得见一双凌厉渗人的眼睛,眼角旁附有大大小小的伤疤若干。 “三妹,流水既无情,落花当无意(义),你何必执迷不悟呢?”男子忖了一下又道,“你若冥顽不灵,此番为兄是不会出手帮你的。” 戴面罩的女子转身打开前者手掌,后者微微摇头,二者在下一秒皆凭空消失于夜色之中,如鬼如魅。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长夜漫漫 一 风萧萧兮易水寒,塞外的滔天杀气,此刻已至偏头关。 偏头与麟州在兵家看来不过咫尺之遥,但这之间的空气却仿若千斤大大石压在人们心头,难以卸去。 此时此刻,却有一人大反当下时局,竟是身着蓝衫于偏头关下摆好棋局,沏好茶水准备好糕点,一人闲庭于此,毫不顾忌头顶无数弓箭相对。 夜色笼罩了大地,偏是此处点有油灯。 须臾功夫,城上下来二人,为首一人足有七尺之高,渐渐走近,身后是一位赤面方士模样的长者。 这二人正是此番契丹领军夷离英,耶律阿保机与其麾下祭祀。 “薛将军好雅兴,如今夜色暗淡,将军你不于麟州城内就寝休息,来日操整军阵,此时来我偏头关下,所谓何意?”耶律阿保机道。 “你的偏头关?首领说笑了,如今三关已过入了中原,我便是主,你是客,薛某只不过尽些地主之宜罢了,”薛韧点指身前座椅道,“请。” “薛将军此言差矣,天下大同,只要我们有本事,普天之下没有安不下身的地方,又怎会只为过客呢,”耶律阿保机眉头微蹙,“不知薛将军究竟所来何事?” 薛韧大手一挥点指棋盘,“下棋!” 耶律阿保机闻言观瞧棋盘,此番非“象戏”,而是横纵各十九条线交叉的方形棋盘,两边摆有黑白色棋子。 “围棋?”耶律阿保机道。 “不错,古人自有先训,修身所讲‘琴棋书画’,这棋指的便是此围棋。”薛韧道。 民间相传当年轩辕黄帝画下十七道横线与十条竖线,故而造出围棋棋盘,而后“尧”钻研《河图》,完成了最终的围棋,其中蕴含的华夏文明足有三千年之久,是华夏中土最古老的发明之一。 “薛将军,如今你我两军交战之际,我二人在此饮茶对弈,有些不合时宜吧?”耶律阿保机道。 “哈哈,耶律首领说笑了,”薛韧双眼凝视前者,“我中土人士崇尚儒教,以礼治国,首领你前些时日于雁门城下款待薛某,如今礼尚往来实属应当。” 耶律阿保机皮笑肉不笑,心头不禁打鼓,“这厮连失外门三关,如今我帐下瘟疾也已控制,莫不是已走投无路,想来个擒贼擒王,在此行刺于我吧?” 薛韧看着前者忽地摇首笑道,“怎么,我敬佩首领乃一届英豪,尚敢只身来我雁门城下的你,怎地如今在自己的地方,反倒害怕起来?薛某身上并无携带任何兵器。” 耶律阿保机闻言眉头大皱,当下大手一挥道,“请!” “哼…”薛韧挽起袖口轻笑道,“那我不客气了。” “啪。”子落,为一个漫长的夜晚掀起了帷幕。 偏头关内,戌时之末,亥时之初,火把飘渺于众巡逻兵手上。 “咦?”一契丹兵猛然回头,只瞧得一片漆黑,其伸手搔搔头,嘴里嘟囔着契丹语,随即走开了。 而在他刚刚所看之处,悄然间浮出数道身影,为首一人黑色布条遮面,朝着两旁同伴打着手语,而后众人相互点头意指明了,便向四处散去。 半个时辰过去,偏头关下,两个对弈之人饮茶下棋,怡然之极,只是这棋盘上的白子愈见愈少,黑子虽是七零八落,但可谓“人多势众”。 “哈哈~,这围棋我当年也只是于你中原茶馆偶尔得见,略懂一二,想不到今日竟可将薛将军你逼入如此绝境,实属侥幸,承让,承让了!”耶律阿保机一边拾着棋盘上的白子,一边沾沾自喜。 薛韧放下茶杯,嘴角微扬道,“这叫做初学者的运气,很多事你熟知于它,却未必做得很好,然而你若对其十分陌生,往往第一次所能做到的程度会远超过你之前所预计,可是……” “可是怎样?”耶律阿保机面上带笑,一子置地有声,又收了薛韧十枚白子。 “可是你若继续下去,不见好就收,则会原形毕露,一败涂地,所以《周易》当中早有先训,‘或跃在渊,无咎’,人一定要学会给自己定位,否则强行去争一些力所不及的事物,会有很悲惨的收场。”薛韧一子下落。 “哈哈!~”耶律阿保机仰天长笑,“你这人年纪不大,倒是喜欢对人说教,不过…” 耶律阿保机面容一变,一脸严肃地盯着薛韧道,“草原教会我们契丹人一个道理,当你得势的时候,便要一鼓作气将敌人彻底击垮,否则日后遭到反扑,只能追悔莫及,”说着耶律阿保机大手在棋盘上方缓缓而动,“如今优劣明显,我怎能放弃此等良机,吾势必要将阻碍我的人全数歼灭!” “呵呵,争天下的人,所有异己都是眼中钉,只不过是先拔哪根后拔哪根的问题罢了,”薛韧眼神一变,“自古螳螂之后仍有黄雀,你的运气到头了。”薛韧说着棋子一落,拾走黑子数枚。 “嗯?”耶律阿保机眉头一皱,未料此招,但旋即还是轻笑道,“不过寥寥数子,做大事者岂能在乎这点兵力。” 然而,耶律阿保机不曾想到,薛韧一早便已布好棋局,正是自古围棋中最著名的“八卦阵”棋局。 棋盘四边分为风水,山地,火雷,天泽,古棋盘十七道,边至中央为九,每三阶为一爻,三爻为一卦。以白为阳,以黑为阴,按先天八卦图布置,则合天道。 “打仗便如这下棋,不是棋子多的一边就一定赢,有些棋局只需少许棋子便可列出不败阵势,”薛韧双手一摊道,“你输了。” 直到薛韧落下最后一子,耶律阿保机方才看出个中玄机,自己竟是在已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被人一子落地,满盘皆输。 “这…这……”耶律阿保机看着棋局,满心抑郁,一时间无言以对。 “薛某早有良言相劝,这中土圣贤留下的智慧,你是无法理解的,你在中原占到的甜头,不过是引你惨败的诱饵,倘若你还是执迷不悟,”薛韧说着指点棋盘,“便会如这棋局一样,满盘皆输,全军覆没!” “哼!”耶律阿保机眉头一皱大喝道,“这棋局中自有玄机,你用这小伎俩,便想迫我放弃,简直是无稽之谈!” “啪!”薛韧大手一拍,引得一旁的赤面祭祀浑身一颤,薛韧瞳孔暴张大声道,“好!我便再跟你下一局!” 薛韧说着将棋盘上的白子全数扫落在地,只留手中十数枚白子,攥拳道,“我们再战。” 另一边,唐奇一行墨者,此刻重聚一处,唐奇撤下面罩道,“火药都布置好了么?” 其余数人纷纷点头。 “硫磺和硝石粉的味道处理得怎样?”唐奇再问。 “放心吧,按照你的吩咐,放于酒缸旁,味道被酒香掩盖下去了。” “我那边用特制的药粉中和了硫磺和硝石粉的药味,不会有事的。” “嘿嘿,你们的方法实在太低级了,我可是用特制的竹筒将药粉藏于其内,不但不会有味道,还方便操作,爆炸力更强!” 唐奇点点头道,“好,接下来找易燃的地方按之前所说的布置,过了亥时,只待子时夜半,所有人纵火,然后按照来时的路线撤离!明白了吗?” “明白!” “好,分头行事!”唐奇下令。 回到偏头城下,薛韧此时指点棋盘中央,“这棋盘上共有九个点,为九星,这正中一星名为‘天元’,以‘天元星’为轴,周围十六个方格为界,是为我麟州地界,只要你的一百八十一枚黑子,有一枚可攻入这十六格内,便当我麟州城失守。” 围棋棋盘为横纵各十九条线,形成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白子一百八十枚,黑子一百八十一枚。 耶律阿保机眉头皱了起来,“兵力如此悬殊,本首领如何攻也可攻下。” “那你就放马过来试试看。”薛韧单手一摊,气场十足。 “啪!!”耶律阿保机大手攥起一把黑子,径直往棋盘上一拍道,“大兵压境,直取麟州!” 薛韧嘴角扬起轻笑,将数枚白子顺着五指滑落一排挡在黑子前方,“这麟州天险更胜雁门,仰仗于此,借助城中劳动力,运用弓箭,落石还击,以塞门刀车置于城头毁你工程之械,兵家打仗不离五行,你的弩车与木器不占地势,难派用场,火攻难测风向,我军又有天险抵御,你所剩不过土与水,土攻无非上天入地,水攻我便以土囤。” 耶律阿保机对兵家五行稍有心得,听其所言尽皆在理,眉头一皱又撒黑子于弱侧,“我左右袭扰,让你的防御毫无侧重点,这样你该如何应对?” 薛韧嘴角一扬也不慌乱,在左右两侧分别置落一颗白子,“足以。” “什么!?”耶律阿保机虎目一瞪,“你想戏弄我吗?” “麟州城铜墙铁壁,高不可攀,我只需在两侧分别布置百人,以油浇灌,届时便是一等一的高手想攀这城墙也是十分困难的。” “哼,我军可有云梯之械,无需攀爬。”耶律阿保机嗤之以鼻。 “呵呵,”薛韧点指道,“你也糊涂了,这油可是易燃的,只要你军云梯触及城墙,我军只需稍加星星之火便可将你的士兵与云梯烧光。” “…我若强攻城门,只待门破我军便胜利了,你只有那么少的兵,要如何兼顾城墙与城门?”耶律阿保机皱眉道。 “麟州城门本就坚不可摧,近来又几经加固,绝不是一时三刻便可攻破的,而且…”薛韧眼中寒光一现,“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城中还有百十位武林高手,到时若是我与十数位顶尖高手挡于城门之前,便可阻挠你军攻城锤的发挥。” “哼,无非多消耗些时间,但你的城门也势必会被我军攻破!”耶律阿保机狠道。 “阿保机兄自欺欺人了,你契丹挥军号称四十万,可谓举国而来,如此声势不会只为了攻破三关,抢这孤城麟州吧?” 听罢此言,耶律阿保机一窒。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长夜漫漫 二 “你意在中土,不愿在此耗损过大,入了中原,你将要面对的是实力均强过你的各路诸侯,若是在此损失过多,攻入中土失去了自保能力,无异于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耶律阿保机双拳紧握,瞳孔乱转思绪万千。 薛韧忽地语锋一转笑道,“倘若战争能以最简单的方式来决定胜负,就可免去许多无谓的牺牲了。” 耶律阿保机闻言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薛韧朝着前者笑道,“阿保机兄想必曾于中土生活多年,一定知道这中土民间有一个游戏,小孩子常常用其来决定胜负。” “什么?” “猜拳,剪刀、石头、布。” 闻言耶律阿保机半眯瞳孔,心里揣测其究竟意指为何。 “我们来试一次如何?”薛韧语毕忽察觉自己刚刚掷子手中仍然余有一子,随即反手一掷打向耶律阿保机,口中还同时念道,“剪刀、石头…” 耶律阿保机下意识地伸手攥住前者掷出的白子,而见薛韧已蓄势出手,自己也下意识地随其出招。 结果薛韧大手张开,耶律阿保机单拳紧握,布包了石头。 “阿保机兄,看来你又输了。” 耶律阿保机瞳孔疑惑非常,捋开思绪,忽地打开攥拳右掌,看到手中白子,再抬眼观瞧薛韧,“又是无聊的把戏。”其手中握有棋子,下意识地出了石头意在防止手中棋子掉落,看来薛韧之前那个动作也是别有所图的。 “你未经思考,随着自己的感觉出了石头,说明你脑中在想着此番战事,而心思并非在这游戏上,”薛韧端起茶水微微品了一口,“你的思绪已经乱了,难以再冷静思考,此时出兵,必犯大错!” 民间有言,气不顺时少说话,言多必失;脑不静时勿做事,行则必败。 “哼!本首领只不过是没来得及思考罢了!”耶律阿保机又暗暗地在心里补了句,“我没有失去冷静,绝对没有!” “呵呵,那好,若是刚刚你有片刻时间思考,你会选择石头,还是剪刀呢?”薛韧依旧品着茶水。 “既知道了你的把戏,我当然…”说到这,耶律阿保机忽地顿住了,看着薛韧的眼睛变得迷茫起来,因为他现在经过一番思考,仍不知该出石头还是剪刀,薛韧在笑,似有嘲讽之意。 如果耶律阿保机对这枚白子做了思考,那便会看穿这个把戏,届时将会出剪刀以克布,可若是薛韧看出耶律阿保机做了思考而后才做出选择,那么他就会变布为石头,这很可能同样是薛韧设下的陷阱。 倘若这样的话,那么要不要选择出布来克制石头呢? 如此下来,担心两边,兼顾彼此,这个决定永远也无法做出。 这便是世间最难的选择,当一个人被迫于从两种有着明显意图的选项中选择其一时,因警戒心的作祟,使人无法立下判断,而当选择错误时,这相较寻常的选择对于心理的打击更重数倍。 死寂持续着,耶律阿保机双手紧握桌角,薛韧饮茶浅笑不语,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激斗之气。 此时耶律阿保机处在抉择边缘,只要稍有偏差,便会决定这战争走向。 忽地耶律阿保机虎目一瞪,竟是仰天长笑,薛韧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与眼眸中隐约的焦虑。 耶律阿保机瞪着薛韧笑得狰狞,“你精通中原学术,当真如你们中原人一样擅长故弄玄虚,扰人心智,不过很可惜…”说着耶律阿保机将棋盘上和手上剩余的黑子围绕着以“天元星”为中心的十六个格子码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直至一百八十一粒黑子全数用完。 “麟州城地势天险更胜雁门,不过可惜的是,这‘城’与‘关’有一个致命的区别,这‘城’…”耶律阿保机食指在“天元星”上连连敲打,“是可围的。” 薛韧的面色,严肃起来。 眼瞧薛韧没了言语,耶律阿保机继而笑道,“只要我大军围住麟州城,断你粮道,用不了多久,便可不战而胜。” “那你之前两月为何不围?”薛韧哼声道。 想到个中与晋王的关系,耶律阿保机觉得没有告诉薛韧的必要,只是笑道,“我契丹军不在乎这个把月的时间,况且拜你所赐的瘟疾,也着实困扰了我军一段时间。” “哦,你们得病了吗?”薛韧明知故问道,“不知如今可还安好。” “哼,我契丹此等雄壮之师,区区疾病又算得何难题,自是已医治妥当。” “那当真是了不起,这中土瘟疾,是经过自古诸多医师药家不断钻研才得控制之法,而不曾得过此等瘟疾的你们,竟能在短短月余便加以控制,”薛韧的视线越过耶律阿保机落在了其身后的赤面祭祀身上,意味深长地道,“想不到你们这异族方术也确有其过人之处。” 赤面祭司脸色一变,耶律阿保机却是不顾及此,“薛将军你此番来此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怕我当真攻城,如今力气白费,而且时候也不早了,我劝小兄弟你还是听我一言。” “是啊,时候不早了,”薛韧向后坐直身躯,“在下洗耳恭听。” 耶律阿保机面色一正,沉声道,“我耶律阿保机阅人不少,入得了我法眼的却没有几个,薛将军你颇有将才,莫要在此唐廷枉费韶华,我若是你,便自立门户,借此乱世造就一番伟业,他日中土争霸,再拉开阵势你我二人战个痛快,如今时局,我是胜之不武啊。” 薛韧心头一紧,瞳孔中闪过一丝苦涩,低头沉着半晌,忽地抬眼笑道,“阿保机兄怎地就这般自信可胜薛某呢?” 不理会耶律阿保机不解的面容,薛韧指点棋盘中的黑子道,“这么庞大的军队,围我麟州,恐怕会消耗很多粮草吧?” “哈哈,这个不老你费心,我耶律阿保机为了此番雄图霸业,所储蓄的粮草足以!”耶律阿保机信誓旦旦。 “不见得哦,”薛韧抬眼观瞧皓月星空,“子夜三刻,又是新的一天了。” “你在说些什……”“嗖!~~”耶律阿保机的话还未说完,忽闻一声刺耳鸣响划过天际,闪亮了夜空。 照明火药,于偏头关与麟州城之间闪起,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号角声,马蹄声以及军士的呐喊声。 瞧见远处照明火把,耶律阿保机虎目一张拍案而指薛韧道,“夜袭?” 薛韧自斟自饮,也不抬眼看他,“你猜呢。” 耶律阿保机也不慌乱,瞳孔左右闪动,忽地眉头一张,“不好!莫非…” 还没待耶律阿保机后话出口,偏头关内已是火光四起,亮如白昼。 见脸皮已然撕破,赤面方士上前一步挡在耶律阿保机身前,直视薛韧,而后者依旧稳坐椅上,也不作何动作。 “我中土乃礼仪之邦,你应邀而来与薛某下棋,若是在此杀你实在有失礼仪,你有一刻钟时间离开,一刻钟后你我再见。”薛韧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攥着茶杯的手微有抽搐,“杀无赦!” 耶律阿保机虎躯颤抖,虎目圆瞪拂袖而去,“走!”因为他知道,此刻偏头关内势必乱作一团,他要赶快回去发号施令才行。 偏头关下,只余薛韧一人自斟自饮,而远处的战马和火把,也愈来愈近。 “首领,要不要我现在下令乱箭射死他!”待耶律阿保机回到城墙之上,一将领上前问道。 耶律阿保机侧目俯视薛韧,眉头紧蹙,“他发动夜袭,却放弃了行刺我的大好机会,我也不可此时杀他,传我军令,一刻钟后仍见此人在城下,格杀勿论!” “是!”其走后,赤面方士眺望薛韧,其眼中似是颇有深意。 “首领,属下觉得十分奇怪,就唐军那点兵力,怎敢主动夜袭?”一旁将领问道。 “哼,声东击西,意在制造混乱,不要理会城外的唐军,下令紧闭城门,若是唐军胆敢靠近城墙,就全都给我射死,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灭火,找出城中纵火之人!”耶律阿保机下令,“还有,先救粮仓,其他放在其次,明白了吗?” “是!” “嗯?这风向…”耶律阿保机于城头俯视偏头关,忽觉不对,这风正带着火势蔓延开去,“糟了,马上交代士兵们把所有易燃物撤离掉,拿不走的就拆!” “是!” 偏头关一处隐匿角落,有十数位身着契丹军服侍的人,为首一人露出面容,乃是墨者唐奇。 “好了,人都到齐了吗?”唐奇环顾一周,忽有一人上前。 “张老弟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唐奇一听眉头大皱,从胸间拿出图纸,“他负责的是哪片区域?” 一旁有人伸手在图纸上指点道,“这里!” 唐奇观瞧瞳孔一张,回首望向偏头关此处区域,只见火势甚微,“这里乃是三处火势中心,招相呼应,若是此处没有明火,契丹军很容易便可救下此处粮草。” 一旁有人道,“唐大哥,让我去把那烧光,再把张老弟救回来!” 唐奇摇摇头道,“如今火势已起,再想不被人察觉谈何容易,还是我…” 未待唐奇的话说完,忽听不远处有人大喊。 数人望去,乃是口吐契丹语的契丹军士,正逐步朝己方走来。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长夜漫漫 三 唐奇示意己方手下按捺住,收起兵刃也不慌张,迎着契丹数名士兵走去。 契丹军士们好似在骂人,指手划脚好像在催促唐奇等人去救火。 唐奇连连点头,回首示意数人跟着自己离开,想脱离契丹军后再从长计议。 然而,一名契丹士兵忽地伸手拍住唐奇,口中嘟囔了几句话,唐奇眼中寒光一过,朝着其余墨者使了个眼色,而后对那名契丹兵笑了笑。 “藏朗朗~~~” 墨者拔剑之快,数名契丹军士只觉得火光于剑锋上反射入了眼中,不禁双眼一闭,就再也没机会张开了。 刀光剑影,没有多余杀招,却是刀刀毙命,此番的契丹军便尽皆倒地。 “契丹军太多了,大家不要耽搁时间,李峰,黄裕,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余人处理尸体,然后尽快撤离,如果半刻钟内我们还没回来的话,就把地道炸掉,听明白了吗!?” “这…” “这是命令!” “是!”墨者开始处理尸体,以唐奇为首一干三人朝着火源之处奔去。 三人借着乔装之便,混在契丹军中,而后又悄然离队,去了他们事先找好的纵火点,果然,那里没有他们预计的大火,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穿着夜行衣,手上拿有竹筒火药的尸体。 “张,张老弟!” “张青!” 唐奇三人上前去抱起已渐渐发凉的尸体,李峰问道,“怎…怎么会这样,以张老弟的身手,怎么会暴露的?竟连契丹军服都没来得及穿么?” “张老弟…张老弟的眼睛……”跟着黄裕手指指处,三人发现这被称作张青的年轻人瞳孔未合,表情平淡,就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被人夺走一般,“死不瞑目么,伤口在哪里!?” 唐奇伸手在其身上摸索道,“真是高手!!!” “怎么了?”李峰、黄裕齐声问道。 “你们看,张青的致命伤是这里,”唐奇扯开张青左心房的衣物,在三人仔细观瞧下才可看清这心口处有一道极为难以察觉的剑伤,如今竟已结痂,连血都没溢出来多少,唐奇稍一用力,结痂崩开,鲜血才成股流出,“张青心口中剑,未从背出,却几乎没有多少血溅在外边,可见凶手出剑之快,力道拿捏之准,张青兄弟还未察觉便已丧命了。” “真…真是高手,这等剑法可不像是契丹军里的人能使出的。”黄裕讶道。 李峰、黄裕还在慨叹之际,唐奇忽觉背后寒气骤升,背脊间冷汗浸湿了衣衫,猛然起身回首,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长发随风飘舞,眉宇俊俏,双眼凌厉骇人,身躯挺拔,鼻梁高耸,下颚微微靠前的紫衣男子,借着火光那双眼映射出的寒芒,其双手抱剑看着自己,竟是杀意内敛。 李峰、黄裕二人察觉不对,也都抬眼看到了紫衣人,手皆不禁按上剑柄。 唐奇伸手示意二人冷静,自己先是咽了口口水,随即示意二人扛上张青的尸体不要节外生枝,二人心领神会,假装是清理尸体,想蒙混过关,可是… “你们是什么人?”紫衣人开口,竟是口吐汉语。 唐奇一惊,对方的口音十分奇怪,咬字奇重,如吐连环,一时间也分辨不清是中土哪里人士。 唐奇张口发出怪声,模仿契丹语,虽然他也不知这紫衣人是什么人物,但他认定此人绝非契丹人。 “不要装了,你三人走路足下生风,必是轻功高手,寻常契丹兵绝没这个本事。”紫衣人神色不变。 “呵呵,”唐奇上前一步,双手别在身后给李峰、黄裕二人连下暗号,面朝紫衣人道,“不知阁下是?” “这里的酋领请我来的,你们肩上的人是我杀的。”紫衣人道。 闻听此言,唐奇面色一冷,背后双手连下暗号,李峰、黄裕二人瞳孔一张,放下张青尸体拔出腰间佩剑从两侧截杀,唐奇拔出佩剑,由当中逼近,三人佩剑更接近于刀,剑柄较长于普通剑柄,剑身更是奇长,足三尺有余,单看外观,便知绝对是制作精良之品。 “唐刀?(注解1)”紫衣人嘴角一扬,闭眼轻笑。 唐奇看过张青伤口之后,心知此人必定功力非比寻常,但没想到竟是一个看模样比自己年纪要小的男子,刚刚也暗中叮嘱李峰、黄裕二人要十二分小心才行。 紫衣男子左脚踏出一步,不见其如何用力,竟是迈出丈余之远,穿过了李峰、黄裕二人的包夹立在唐奇面前。 汗水顺着唐奇两颊流淌下来。 “哈啊!~”唐奇斜劈一刀,被紫衣男子从容闪过,紧接着的第二刀是由下至上的挑斩,后者稍一用力跃起身躲了过去,而后出现在唐奇的背后,声音在唐奇耳畔响起,“你不该在我面前使用刀剑,天下间没人能以刀剑胜我。” 唐奇的战意瞬间如被冷水浇灭,心头喃喃道,“对手太强了。” 高手对决,往往不需过多缠斗,只一招半式便可知晓彼此深浅虚实,唐奇功力不弱,但是此时已是自认无有胜算可言。 李峰、黄裕杀了回来,挥剑迫退紫衣人,见到刚才情形,也深知彼此实力有着差距,应战下来胜算不大,反而有可能引来契丹兵,二人心头一横,在唐奇耳旁道,“唐奇,大局为重!” 闻言唐奇瞳孔一缩,愣在了原地。 “你还等什么?”李峰瞪眼。 “你是师傅的关门弟子,这任务你来完成无可厚非!”黄裕呲牙。 “我等乃是墨者的后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李峰、黄裕齐声道。 “对!”唐奇心头一横,“我是墨者!” 想通之后唐奇再不犹豫,拔腿便跑,朝向那事先安排好的纵火点。 紫衣人眉头一皱,刚抬腿欲走,李峰、唐裕却迎面逼来,猛挥手中唐刀,出剑之快如风如电,而紫衣人却从容闪避,也不拔剑。 “哼,就凭你们两个,”紫衣人忽地竖起双手食指中指,将两柄唐刀夹在指间,“连让我拔剑的资格都没有啊。” “啪!”两声巨响,李峰、黄裕手上的兵刃尽皆折断。 “他居然空手…” 不待两人惊讶平息,紫衣人顺势双手推出打在二人肩上,二人应势飞出,口吐鲜血。 “哼。”紫衣人嗤之以鼻,而后两手前挥,两支断剑疾驰而过,分别穿透李峰、黄裕胸腔。 紫衣人迈步而过,也不再看二人,口中哼道,“留你二人的命,说不定那个酋领会开窍。” 可是就在下一秒,李峰与唐裕二人各咬衣领,当场服毒毙命。 “嗯?”紫衣人眉头一皱,随即叹道,“你们也算是汉子了。” 唐奇健步如飞,其墨家身法亦可谓一骑绝尘,可是无奈他今日碰到的高手…非比寻常。 “你的身法,步伐都要好过刚刚那二人,应是此番领头的吧。”这字字加重的语音从一旁传进唐奇耳中,后者侧目看去,全身的血霎时间都凉了。 “你…!”再回首,隐约瞧见了自己两位弟兄的尸体。 不再犹豫,唐奇双手握住剑柄,猛然出鞘横劈紫衣人,后者纵身一跃躲了过去,一招未得,唐奇转手再斩,双手握刀纵向斩出。 “你这是中原哪一路剑法,怎地如此古怪?”紫衣人双手抱肩躲闪自如地道。 “哼,这一路剑法失传太久了,你不知道也并不奇怪。”唐奇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骂道,“混账,你觉得我墨家剑法玄妙,却怎地仍是如此躲闪自如。” “剑道之意,即为人剑相知,在对手出招前,你的刀剑已将线路告知于我。”紫衣人扬嘴笑道。 “我听你胡说八道!”唐奇大力一斩,让人瞠目的事情发生了。 “叮~!”一声脆响,紫衣人竟是以左手手背击打剑身,使唐奇的剑路偏离,紫衣人一招得手不做停留,左手顺势回收,换成两指直取唐奇面门,其速之快,唐奇躲闪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其手指逼近自己右眼,直至消失不见。 “啊!~~~”一声惨呼,本能让唐奇自下而上挥动唐刀逼退前者,而右眼处传来的疼痛,已使其痛不欲生。 鲜血顺着紫衣人左手两指向下滴落,“你衣领上的毒药已被我夺来了,我废你一只眼睛,是要你自知,不要再无谓反抗。” 唐奇捂着右眼连连后退,用涨满血丝的左眼瞪紫衣人惊愕道,“唐…唐手(注解2)!?” “哦,你识得?”紫衣人饶有兴趣。 “是…是啊,”唐奇用剑支撑勉强立定身姿,“可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而且你的唐手很特殊。”语毕唐奇双手再握剑朝前者杀去。 “呵呵,这是经过改良的‘唐手’,”紫衣人瞧着唐奇的斩击,手刀再成,口中念念有词,“剑道之意,人即是剑,剑即是人,故而空手白刃,无坚不破!” 紫衣人挥掌迎去,竟是已血肉之躯硬生生地将唐奇手中唐刀震断,而后屈指成爪抓向唐奇胸口,爪身一握,唐奇上衣尽毁,当即血肉模糊向后倒去。 “可…可恨,墨者许诺于人,怎可失信,我答应薛将军烧粮一事…”唐奇自知气数已尽,此刻心中所想全无个人生死,而是那一处漏掉的纵火之处。 “你这个人很难得,刚刚你挥剑的时候竟全然没有为被我杀死那三个同伴复仇的愤怒,而是依旧冷静出击,看来你对人情看得很薄吗。”紫衣人赞许道。 唐奇躺在地上,看看自己折断的佩剑,惨笑一声吐出大口鲜血,随即把断剑向旁一掷,两手肘勉强支起前身,“你错了,我墨者既应人之事,为完成任务,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哦?”紫衣人忽地笑道,“你们的宗旨倒是与忍道颇为相近吗。” “果然,你既非契丹人,也非中土人士,你是…咳咳!~~”唐奇勉强站起身,口吐鲜血。 “为什么还要站起来?”紫衣人皱眉道,“好了,跟我…!” 紫衣人话未说完,半边脸已被右边瞳孔渗出的鲜血染得不成样子的唐奇吐舌出口,欲合嘴咬舌自尽。 出乎意料的不止于此,还未待唐奇自尽,另一阵劲风已然袭来,竟是朝着紫衣人去的。 紫衣人眉头大皱,心里也不禁叫奇,“是何人偷袭,竟连我也没发觉有人潜伏于此?” 唐奇还好嘴慢了一拍,见场中生了变故,也不禁望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声断喝飘入唐奇耳中,闻言唐奇心知这是自己人,也顾不得对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身份好奇,唐奇忍着疼痛转身就走,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焚粮。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长夜漫漫 四 与紫衣人打在一处的黑衣人亦是空手,其掌法柔多过刚,巧多于拙,而更多的是以指攻击,竟是与那空手断白刃的紫衣人掌来指去,也不见颓势。 二者出招之快,只余残影,短短十数秒之间也不知二人究竟交了多少招,随着一击相触,二者分开,紫衣人一步而止,突然出现的黑衣来者竟是连退十数步才稳下身形,二者内功修为的差距可见一斑。 紫衣人落地后眼生疑虑之情,将两只手置于眼前反复扭转,而后饶有兴趣地盯着黑衣人,“点穴手?” 紫衣人再看其双手笑道,“想必姑娘那双手套,也绝不会是凡物吧?” 黑衣人身材窈窕,口戴遮面面罩,其手套之内确有奇物,才得以抵御紫衣人霸道之“唐手”,不过纵使如此,此刻十指发麻掌心颤抖的她,也着实体会到了紫衣男子的厉害。 “我连点他两小臂上少府、少沖、少商、列缺、阳谷、阳溪、合谷、三间、商阳、二间等十余处穴位,怎地此人竟仍可行动自如?”黑衣女子眉头大皱。 “呵呵,想不到今晚就遇到高手了,你的隐匿能力比之那几个墨者要高明很多。”紫衣人赞许道。 “不用你夸奖,你应是用剑高手,拔剑吧!”黑衣女子摆好架势沉声道。 “呵呵,算你走运,那个契丹的蠢首领还没答应我的条件,我对杀女人也没什么兴趣,你走吧,况且我来此只是负责杀那个姓薛的唐将,无意多管闲事。” “你要杀薛韧?”女子眉头一挑讶道。 “嗯?不是,我记得他的名字是三个字。”紫衣人忖道。 “薛.英.纵。”黑衣女子面沉似水,双眼寒光大盛。 “对对,就是他,”紫衣人点头笑道,“你们中原人的名字倒也真是有趣,怎地喜欢弄那些个字号呢,咦,你认得他?” “废话少说,纳命来!”黑衣女子双手连连结印,朝紫衣人杀去。 紫衣人双手相迎,眉头皱起,“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看你的身手跟他们也不像是一伙的,我还要追上刚刚那人把他生擒,否则契丹军的粮草若是都被他们烧了,明日不攻麟州城,在下的买卖也就告吹了。” “哼,买卖?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紫衣人身法灵敏,出招迅猛,黑衣女子如影随形,似鬼魅一般,二者单论身法来说可谓平分秋色。 忽地黑衣女子掌法大盛,左臂前伸拿向紫衣人右肩,右手猛地扣住其腕横纹凹处,十指发力,紫衣人第一次面露痛苦之情,当即虎目大张,右手一掌打中黑衣女子右肩,后者借力顺势后倒,连翻数个筋斗才稳住身形。 紫衣人欲上前追击,但忽觉右边半身麻木,内气紊乱。 黑衣女子连连轻咳数声,从其面罩处低落几许殷红,心头忖道,“我已连点此人肩井,太渊两出要穴,不可能再无影响。” 肩井穴:位于大椎穴与肩峰连线三中点,肩部最高处,足少阳胆经,系手少阳、足少阳、足阳明与阳维脉之会。击中后,半身麻木。 太渊穴:位于仰掌、腕横纹之挠侧凹陷处。 经属:手太阴肺经。肺之原穴,百脉之会。击中后,阴止百脉,内伤气机。 “不要迫我拔剑,一旦我剑芒出鞘,你就输了。”紫衣人面色渐冷,阴寒之气透体而发。 “真是高手,”黑衣女子不禁瞥眼后瞧,“那个自称墨门后人的家伙还没好么?” “藏~~”一声刺耳童音声响,紫衣人终于拔出手中宝剑,其剑身通体明晃,单是剑锋便足有三尺有余,整体较寻常士卒所用的佩剑长出七寸不止,剑柄颇长与‘唐刀‘相似,但相较而来,其剑刃更薄,只是观瞧便使得黑衣女子心头寒气骤升。 “嗖!”一剑刺来,黑衣女子瞳孔顿时张开向后翻去,地上留下数米长的剑痕,虽是躲过了这一击,但黑衣女子只觉胸前气血翻涌,喉咙一甜,咳出一口鲜血。 “此人道行之深,比之那小子有过之无不及!”女子脑中联想到了薛韧。 另一边,唐奇早已步履蹒跚,路上碰到不少慌乱的契丹兵,有人来询问他的伤势他也听不懂其说的什么,有些人蒙混了过去,有些人则被他拼死截杀,如今坚持着那最后一口气,穿行于火焰之中,眼看就要到了目的地,突有十余名契丹兵挡其身前,叽里呱啦地议论着什么,而后杀气骤升,十数名契丹兵皆拿出武器对准唐奇。 唐奇根本无言以对,当下更无还手之力,用只有一只模糊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心如死灰。 而正当其气力散尽,瘫倒之际,耳边忽听数声惨叫,再努力张开左眼,那十数名契丹兵已不知何故全数躺在地上,气绝身亡,现在的唐奇早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顾及其他,眼见道路再一次打开,唐奇挺住一口气奔向不远处的纵火点。 他没注意到,那十数名契丹兵的死尸上各扎有大大小小的暗器数枚。 须臾之后,一声爆破之声在嘈杂的契丹营中没有引来多少关注,不过这看似凌乱的火势,一薄弱处忽地起火,与周遭数处火源争相呼应,顿时火势滔天,照亮夜空。 “成了!”唐军城外将士呐喊欢呼,唐奇咽气昏倒,而至于这半路杀出的黑衣女子,心头虽是欢喜,但当下却有着性命之忧。 黑衣女子的面罩已完全被鲜血浸湿,两只手如今也鲜血淋淋,里边露出呈血红色的丝线。 “嗯?是柞蚕丝,怪不得了。”紫衣人豁然。 “这把剑,连天蚕丝制作而成的护手都斩得断么。”看着紫衣人手中长剑,黑衣女子不禁心生怯意。 紫衣人抬眼观瞧火势,摇头苦笑,“想不到还是被你拖住了,我剑已出鞘竟仍被你接下两招,当真难得,可惜你已无力接我第三招,乖乖就擒,我也好给这已经出鞘的剑锋一个交代,否则你会死的。” 黑衣女子勉强接下对手两招,此刻功力、体力皆已透支,疲惫不堪,而更糟的是,契丹兵士如潮如涌般赶来,以她此刻的状态,即便没有眼前的紫衣高手,也已着实难以脱身。 正当这绝望之际,空气中响过几声不易察觉的破空之音,在此嘈杂环境内常人很难辨别,不过紫衣人与黑衣女子却听得那般清晰。 紫衣人眉头微皱后撤一步,妙手于空连连抓拿,一旁契丹军士不明所以,但当紫衣人停了手中动作之后,这些前方的契丹军士再也没机会明白缘由了。 紫衣人瞳孔一张竟是颇感惊讶,再无了先时的傲慢与从容,他余光左右看看死伤的契丹军士,其身上扎有金钱镖,飞镖,袖箭,飞刺,梅花针,镖刀等多类暗器,就连空手断白刃的紫衣人,此刻手上也终于滴落出鲜血,“这么轻重大小不同的暗器,却能同时发出,当真不简单,中原果真藏龙卧虎,有空真该把阁下介绍给我那位忍道好友认识认识。” 紫衣人的‘唐手’如钢似铁,只因内力拿捏得当,然而当同时要接住这么多力道、锋利度全然不同的暗器,也难免受伤,其大手一抖,撇去数枚暗器。 场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黑衣高大男子,其目光炯炯,凌厉非常,用面罩包裹住了整个头颅,只露出眼眉一角,也是大小伤疤无数。 “谁…谁用你帮忙。”黑衣女子倔强道。 高大男子虎目一瞪,前者当即低头收声。 紫衣人看二人转身欲走,随即一步踏前,而那高大男子转首就是又一轮攻势,紫衣人此番不敢怠慢,双手握剑,剑身通体透出剑气扫荡其攻势,不过这四处飞溅的暗器也同时夺去了不少契丹军士兵的性命,奈何契丹军当真骁勇,即便如此,依然义无反顾,欲擒拿夜袭二人,有如万川流水,挡之不尽。 “走!”两位黑衣人转首欲走。 “哼,我初来乍到,要是让你们就这么走了,日后还怎入得了中原,达成我的目的。”紫衣人身随剑走,其速不减,剑芒直逼二人。 女子身负有伤,身形微慢,可是这后来之男子,手携女子,奔走之速亦仍在紫衣人之上。 猛然间数道破空之声划过天际,箭雨席卷黑衣二人,高大男子见此阵势,竟也毫不慌乱,在其间穿梭躲闪之余还有余力注意紫衣人的行动。 紫衣人见此人身法尤在自己之上,若是再不出杀招,其必将全身而退,当下再不留手,终是使出全力杀招。 其双手握长剑大力一挥,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黑衣男子只觉背后寒气逼来,回眸望去,不禁心下惊魂,“这等功力,此人何方神圣?”其不敢怠慢,伸手入怀不知取出何物,大力一掷,霎时一片闪光横生,紫衣人只觉一阵刺眼,不过其耳听八方,单手一掷,长剑离手直取黑衣男子。 “接受洗礼吧,袯襫(注解3)。”长剑蓝芒大盛,黑衣男子忙于躲闪前方箭袭,回首之际已难逃出这剑芒攻击范畴,而以其内功修为,想正面挡下此等霸道招式,也着实是不可能的。 正当这生死之际,其身旁升起一团红芒,男子瞳孔一瞪,原来是黑衣女子聚功力于左手之上,抵御剑气。 “啊!~~”女子一声惨叫,其只觉得一股刻骨钻心的痛顺着自己左臂传来,女子咬紧牙关,当即瞳孔一张眼神决绝,右手掐指连点左肩数处要穴。 高大黑衣男子观其面色一变,眼神焦急慌乱,“三妹,不要!” 黑衣女子回首观瞧紫衣人,双眼溢满血丝,右手用力打在左肩之上大吼道,“血迷雾!”女子一掌向前,左臂离体而去,化成血芒抵住剑气,十数名被波及到的契丹兵惨叫不止,暴露于空气中的皮肤开始溃烂,直指死亡。 紫衣人一惊,心道此迷雾十分霸道,当下不禁忌惮非常,连连后撤,终究是与二人拉开距离 闪光退去,迷雾消散,紫衣人只得看着二人扬长而去,而这期间高大黑衣男子将已昏厥过去的女子扛在肩上,双眼怒目而视,与紫衣人对在一处,单从这弑杀的眼神里紫衣人完全可以明白,这大个子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在契丹军人潮人涌中,黑衣大个子握得两拳关节劈啪作响,猛一伸手以食指指点紫衣人,而后拇指划过自己脖颈做了个威胁的动作,意指日后必来索命,随后便转眼消失于万千人马当中,无人看清其行踪,更无人追得上。 这愤怒的黑衣人,此番来回死伤在其暗器之下的契丹军足有百余众,自此之后,此人被契丹人列为头号通缉人物。 火势滔天,这一夜被血与火染红。 薛韧站在偏头关不远之处,长发飘起,眸有沉色,“夜来风,六月燥,战与不战,三日内便有揭晓。” 薛韧抬手落下,其身后数百名黑衣便装之人,各手持唐刀朝偏头关杀去。 注解1:在当时的世界上唐刀是与阿拉伯大马.士革刀著称于世的两种名刀,无论是技术上还是在艺术上均达到了极高的成就,可以说是我国刀剑史上的巅峰之作。 注解2:唐手,是古代东瀛一种徒手搏击武道。也是现如今空手道的原型。最初的唐手传闻是由唐朝武术传入日本改良而成。唐手是一种非常霸气的武道,非常讲究快速干脆,及攻击的杀伤性,往往有一击必杀之说。故常人被唐手专家重击一掌,往往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注解3:袯襫读作(boshi)两字皆为轻音,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百度一下,这是传说中某位神接受洗礼的仪式,与紫衣人的身份有关。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大战前夕 干燥的六月,袭来的晚风,烧了整整数个时辰,契丹军自负多年来储蓄下来的粮草,终是付诸东流。 由于昨夜火势之盛,气候干燥,偏头关内水源不足,耶律阿保机迫不得已,不想失了粮草,又断了水源,且期间救火又损失诸多士卒,权衡得失,耶律阿保机最终顾全大局,决定隔离火源,舍弃数处粮草库,救下部分粮草,保留水源,留下足以供给数日的补给,或孤注一掷,或撤兵返回北方。 薛韧蓝衫着身,立于麟州城城头远眺敌城,其身后立着一名青衫男子,正是薛家军弓箭教头薛准。 “薛准,昨夜薛家军掩护墨者撤离,伤亡情况怎样?” 薛准面色暗沉,“回将军,昨夜三百薛家军阵亡七十八人,重伤五十,轻伤六十五,那五十重伤之人短时间内已无法参战,也可能…再难参战,连昨日才刚刚返营的薛青兄弟…也在其内。” “哎~”薛韧慨叹一声摇头道,“加上昨夜留守麟州的,如今城内可用薛家军只余下四百余人了。” 薛准也低头不语,双眼泛着泪光,咬紧双唇目有不甘。 薛家后人先后被唐僖宗与朱温两大权势打压,不曾执掌兵权,却是忠肝义胆依旧,精心培养薛家军,起初薛韧从其父薛冰手中接下这薛家军时不过寥寥数百人,而后唐昭宗重用薛韧,其又英纵绝伦,名声大噪,北上讨伐契丹军时薛家军已扩编至两千余人,可谓薛韧毕生心血。 薛韧紧闭双眼,轻声道,“阿准,将薛青和负伤的弟兄们护送至涿州城,好生安养。” “…是。”薛准踌躇道。 “报!~薛将军,薛将军!~”一名士卒仓促上了城头。” “何事惊慌?” 士卒拱手施礼道,“回将军,墨者告辞,正欲离去。” 薛韧瞳孔微张,脸色一惨,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士卒离去,薛准慨叹道,“想不到这唐奇一行人打着墨者的名号,当真没负了先人威名,甚至犹有过之。” “我薛某欠了他们一大人情,”薛韧摇摇头忽地瞳孔一张道,“当下不是惆怅慨叹的时候,阿准,我有一件要事要你去幽州跑一趟。” 薛准腰板一直,“是。” 薛韧回首远眺夕阳,“郑元规与曹子祥将军养精蓄锐也够久了,再好的宝剑久不出鞘,也会生锈的。” 契丹军军粮被烧一事已在传往河东的路上,只是如今薛准快马加鞭,要更快一些。 薛韧与武林各家前来为墨者送行,唐奇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其身上多处经脉断裂,右眼被戳瞎,如今只剩下半条人命,从昨夜至今都昏迷未醒,看到其身上骇人的伤口,众人心头不禁一凉,心道是谁人下手如此狠毒? 在其余墨者的照顾下,唐奇与其带来数人离开了麟州城。 临行之际,薛韧再三施礼,询问如今的墨门矩子是何方神圣,日后相见,定当报恩,而墨者只言道,“家师兼爱世人,无谓江湖恩怨,世间恶俗,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薛韧闻言,双瞳一热道,“那么日后薛某可还能否有幸再见诸位墨者?” “只要天下间尚有不平之事,便会有墨者的踪影。” 自此一役,墨门名扬天下,武林盛名。 唐奇此番带领的一行墨者,赢得了麟州城内武林各门的尊重。 柳月娟看着薛韧躬身的背影,摇首心头苦叹,“还是那个欠不得别人人情的薛家英纵啊。” 人群中一位身着红蓝相间,其服侍上附有异兽图样的男子走出,其模样三十挂零,气宇轩昂,浓眉利眼,颧骨突兀,“各位,墨者乃真英雄也,此番已完成使命,如今该是我等出力的时候了。” 各家摒弃前嫌,心道这突然出现的墨门竟这般漂亮的完成如此壮举,我等名门望族更不该输于他人才是。 柳月娟在廖缘身后推搡,后者回首看其给自己使眼色,转过头来无奈摇首,“真是没规矩。”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廖缘谷主还是踏前两步,对着众人道,“各位,如今烧粮一计已成,接下来乃是胜负分晓的时候了,我等誓当听从薛小…薛将军的调遣,击退贼人。” 薛韧回首看了看那名服侍怪异的男子,又看了看廖缘谷主,微微颔首聊表谢意。 众人熙攘散去,那名身着异服,浓眉利眼的男子给薛韧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二人悄然退去,场中人也没有发觉,不过有一女子却是发现了这个中异样,正是了情谷的柳月娟。 一庭院之内… “冯兄,刚刚多谢你替薛某说话。”薛韧不是何粗犷之人,这位被其称为冯兄的男子有的放矢,在墨者离开后,众人心头万千感慨之时,寥寥数字挑起各门派心头豪情,虽不能说完全摒弃门派之别,个中裂痕,但也起码起到了不小的积极作用。 这男子为何人? 其红蓝间附着的异兽图案不是旁物,正是民间传说的麒麟圣兽,男子乃是麒麟山庄庄主次子冯昊寸。 冯昊寸摆了摆手,郑言道,“薛兄,此等小事不要挂念在心上,冯某另有一事与你相商。” 薛韧闻言微怔,冯昊寸贵为武林第一名门麒麟山庄庄主之子,打从落生便注定是武林中的风云人物,其见识、气度以及名望,早在当年薛韧未入江湖时便已打响,薛韧不敢怠慢,赶忙道,“兄长何事?” 冯昊寸正襟深吸口气道,“薛兄,你可曾注意到那墨者唐奇胸前和右眼上的伤口?” 薛韧思索片刻才点头道,“那不像是利器所伤,但薛某又不敢肯定他契丹族中是否有此类兵刃,还请冯兄赐教。” 冯昊寸双眼微闭,周遭沉寂无声,可二者头上的树叶却无端掉落,飘落在冯昊寸身前,其瞳孔一张,单手后翻上扬划过树叶,这一片树叶再落在地上之时,已成两片。 “唐手?”薛韧眉头紧皱讶道,“不,不对,唐手这门武术薛某虽不像冯兄这般了解,但也略懂一二,以唐手之术,绝不可能造成那般杀伤,而且唐奇兄胸前伤口痕迹,简直更胜利器所为。” “唐手起于隋末,兴于盛唐,被许多喜好空手切磋的人士所喜爱,但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战场之上再厉害的唐手高手,血肉之躯也始终敌不过切实的利器,故而渐被奚落,原有的那些高手们,也都因此淡出江湖,不知了行踪,”冯昊寸抬头仰望,“可是如今这世间却凭空出了位绝世的高手…” 冯昊寸话说一半,薛韧何等聪颖,当即听出其话中有话,心道不对,上前一步追问道,“冯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冯昊寸回头踌躇半晌,叹气一声道,“薛兄弟,本来这件事乃是我山庄机密,是不该说给外人听的,不过为兄信得过你的为人,是我三叔他…” 闻听冯昊寸提到“三叔”三字,薛韧面色霎时严肃起来,可见此人不同寻常。 “冯胜前辈他…”薛韧观瞧前者,待其后文。 冯昊寸叹道,“几个月前家父请叔公出山去东海之滨办事,事成之后叔公念想旧友,决定推迟返回山庄的日程,东游一趟,可是不料…途中竟被人所伤。” “什么!?”薛韧瞳孔暴张,不可置信。 冯昊寸继而道,“叔公精通武林百家所长,知晓对手所使武功与唐手如出一辙,只是略有改良,加之此人内功浑厚异常,竟不下我叔公分毫,最后迫我叔公使出我麒麟山庄独门绝技。” 薛韧凝眉道,“冯前辈的五行麒麟功独步当世,可谓遇神杀神,怎会被重伤的?” “那人乃用剑高手,此人剑芒出鞘,与我叔公二人战至两败俱伤,”冯昊寸止言道,“薛兄,在下言尽于此,只怕这契丹军营中的唐手高手亦是此人,还望薛兄你提前做好准备,在下先告辞了。” 望着冯昊寸离开的背影,薛韧不禁陷入沉思,“麒麟山庄武林称绝,冯兄今日告知我这些已算仁至义尽,也着实不好再追问下去。” “啪!~”一个人影落在薛韧身旁。 薛韧回首一惊,见来者乃是了情谷的柳月娟,当下喝道,“你…你竟偷听我与冯兄说话。” 柳月娟白了前者一眼,“凭你们两个的功底,怎会发觉不到我在一旁?” 薛韧豁然道,“你一早便在这了?” 柳月娟笑道,“我看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离开人群,就很好奇,这附近只有这个庭院最为安静,我就先跑过来啦,没想到你们还真选了这里。” 薛韧无言也只得无奈,严肃道,“刚刚冯兄所说的,你绝对不能泄露给外人知晓,明白吗?” “好啦好啦,”柳月娟转言严肃道,“冯胜冯胜,逢战必胜,如果说冯不凡庄主武林中威名绝伦,那么这麒麟山庄第一高手冯胜就要说是当今的武林神话了,连此人都被重创,如果契丹军中当真有此等高手,你要如何应对呢?” 薛韧转过身去双拳微握,凝眉利眼,“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大战前夕 二 自从藩镇割据以来,此间要算是中原最为平静的一段时间,各路势力都在远望观察,契丹军入驻中原与否,会极大程度的影响到中原割据的走势。 短短半日间,契丹军粮草被焚一事已在诸侯耳中传开。 宣武的朱温,河东的李克用,卢龙的刘仁恭,武安的马殷,镇海的王钱缪,淮南的杨行密,蜀王王建等等各方霸主听闻此消息后,心头皆有一个同样的想法: 战局很快便会明朗,契丹军会否攻克麟州城,数日内必出定论。 而这个中思索最多的,当属这幕后的河东晋王一处。 李克用端坐于厅堂正座,手下数人或坐或立于屋内,彼此相觑,也不知主公心头所系何事,只觉周遭气氛压抑,也不敢上前讲话。 此刻李克用面色阴沉,其手下数人见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届时一个面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将士凑到一旁一名将士身旁耳语道,“嗣源兄,主公定是心中有事却不愿多有言语,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你去开口问问吧。” 被称为嗣源兄的男子模样而立有余应是不足四旬,相貌平常但目光有神,虽不见得是人中龙凤但也绝非寻常之辈,当下眉头微皱回道,“崇韬兄,怎地如此差事你不亲为却让我收拾这烂摊子?” 此二人乃是李克用手下两位大将李嗣源和郭崇韬,而李嗣源的身份则更为特殊…… “哎~”郭崇韬低声道,“场中平日里当属嗣源兄你最得主公仰仗,而且又是主公义子,现在公子不在,这僵局不由你来打开,谁来?” 一旁数人听到这边说话,也都将视线挪移过来朝着李嗣源挤眉弄眼,后者左右看看,知道自己已是骑虎难下,旋即回头瞪了郭崇韬一样,后者佯作不见掩嘴轻笑。 李嗣源一步减半,朝着正座上的李克用慢步走去,心头盘算如何开口。 “呃…”走到李克用身前,李嗣源刚欲开口,前者因注意到身前来人,抬眼见清来者,随即搭眼道,“嗣源,存勖何在?” “呃…”李嗣源心头不知,正了正身朝四周环顾一圈,意指谁人知晓来帮他答一下。 这时郭崇韬眼珠转转上前一步道,“回主公,这个时间,想必公子应是在琴师身旁研习琴技。” “哼!”李克用一只虎目圆瞪,握着桌角的手紧了紧,映出条条青筋,“这天下都乱了,竟还把心思花在这等闲事上!” 李嗣源闻言瞳孔一亮,转了转眼珠心头忖道,“天下乱?莫不是指契丹南下?”虽然李嗣源此人并不精明,面容略显粗犷,武夫一届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也不失为一届聪明人。 可是武夫毕竟是武夫,这脑子转得虽然不慢,但这张嘴却不那般好用,当下哑言不知如何开口。 正当场面尴尬之时,门外霍地传来婴孩啼哭,嗓音尖锐扰人心绪,可是这啼哭之声反而让李克用的心情好了许多。 “可是我儿修碣?”李克用面色渐好,指点门外。 手下有人听了,忽觉悬着的心踏实许多,赶忙抬脚迈出观瞧,随即应声道,“是,正是两位公子,还有大公子!” 只见一袭素衣的李存勖单手抱着婴孩李修碣由门外走来,朝着正座李克用微微躬身施礼,道,“孩儿参见父王。” 李克用抱过婴孩,故作恼怒斥道,“存勖,你去哪了?” “孩儿…”李存勖闻言面色骤地略显阴沉,侧目余光望向后方数人,郭崇韬对上前者眼神不禁浑身一颤,李存勖继而道,“孩儿闻听侍女道弟弟今日胃口不佳,且啼哭连连,好似身有不适,便去看看,后得知父王寻我,便带着弟弟来了。” 李克用闻罢前言已是眉头大皱,双手搭在婴孩身上,尽显慈爱仁父之相,低喝道,“这帮婆娘,竟如此疏忽让我儿染病,本王定要严惩!” 李存勖劝道,“想必弟弟只是天热心烦,应是无恙才对。” 一旁李嗣源见终于有了插话之机,赶忙道,“是是是,无恙,无恙。” 李存勖与李嗣源相视笑了笑。 李克用在啼哭婴孩的脸上轻轻抚了抚道,“希望不是中暑才好…” “咳咳。”李存勖轻咳两声,朝两旁看看,意在告知其父屏退左右。 李克用会意过来,沉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从始至终未敢喘一口大气,如今闻言可走,当下赶忙施礼退出厅堂。 到了外边,四下议论纷纷。 “刚才都快憋死我了,主公那等神色我以前见过,一次是被梁王暗杀失败归来时,二是被他刘仁恭不仁不义暗取幽州,以及几次败给梁王,公子来得真的是太及时了!” “你懂什么,公子定是知道主公心有烦事,才有意把小公子请来,你看主公见到小公子后立竿见影,怒气马上退了大半。” 李嗣源听了连连点头,回首对好友郭崇韬道,“是吧,你看咱这弟弟,就是脑子好使,咱们在那想了这老半天,怎就没想到呢?” “…呵呵,是啊是啊。”郭崇韬愣了一下才回道。 “嗯?你怎么了?” “没什么,快走吧,主公今日心绪阴晴不定,既然无从开导,还是走为上策。” “有理有理,走,咱喝酒去!”说着李嗣源与郭崇韬便离开了。 为人臣子,不能解主公烦忧,便是失职,这一干人灰头土脸的退了出去,留下厅堂中的三父子。 “契丹粮草被焚一事,你可听得了?”李克用道。 “儿臣…”李存勖顿了顿道,“已知。” “这个黄口小儿,竟有此等壮举,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姓薛的小子!还有那个耶律阿保机,几十万大军居然连粮草都保不住,简直是废物!”李克用怒拍桌案。 “哇~~~”婴孩突受惊吓,哭得更凶了。 李克用见状左顾右盼,大声嚷道,“奶妈!~~” 此声气出丹田,浑厚而不震耳,门外跑进一中年妇人,慌忙跑进,见了李克用颤颤巍巍连连施礼。 “快将小少爷带走好生照料,若是少爷再有不适,我就将你满门抄斩!” “是,是…”奶妈连连点头称是,抱着婴孩慌乱的跑了出去。 看着奶妈跑了出去,李存勖回头朝其父躬身道,“薛大哥确有英才,不过孩儿想不明的是,他不怕契丹军狗急跳墙,会加快攻城的进度么?” 李克用此时怒火中烧,随即道,“他是想让契丹军粮草不足,放弃攻城返回北方!” “可是只要我们供给契丹军入驻中原后的粮草问题,不就成了么?”李存勖疑道。 “哼,不错,他以为我晋王会吝啬那区区粮草么?只要契丹军攻破麟州入了中原,我便供给他粮草!”李克用站起身双手青筋暴跳,“我河东十几年来如日中天,便是让他那几十万契丹军来吃一年都不是问题,只要他河西梁王一垮,普天之下还有何人敢跟我叫嚣!” 李存勖见其父已有了主意,当下又想不清事情始末,便低头不语,只待静观其变。 而恰逢此时,门外跑进一名士兵,呈上一封书信,李克用拿过书信细细端详,随即瞳孔一张,面色大好,却是喜中带忧,李存勖一旁不明所以,待接过信后,也是精神一震,父子二人相视一眼,遂召集文武,共商大事。 再看洛阳的朱温就更是高兴了,如此一来要么契丹军退回北方,河东晋王算盘落空,要么是契丹军攻入中原由河东供给粮草,此消彼长。 “哈哈!~~~痛快!痛快啊!~”朱温放声大笑。 一旁男子羽扇纶巾,面容儒雅,正是敬翔,其悠然道,“如此一来,若是由河东军供给他们,晋王势必心如长草,这样我方便占了优势。” “啪啪~~”一阵敲门声响,二人侧目望去,来者正是朱温三子朱友贞,“孩儿参见父王,”朱友贞转首再躬身朝敬翔施礼道,“敬翔先生。” 敬翔见状赶忙起身回礼,要知道,彼时朱友贞虽年仅十六,但其母张慧深得梁王宠爱,敬翔自是不敢怠慢。 “友贞免礼,”朱温言罢问道,“我与军师当下有事商讨,你有何事?” “回父王,据探子来报,南方近来似有变动之兆。”朱友贞道。 “嗯?是何征兆?” “回父王,南方近来有诸侯屯兵之相,而行军之处,乃是我河西。” 朱温虎目连转,阴晴不定,但却未见太多烦忧,随即道,“这厮当真不安分,本王让你多活些时日焉敢如此,本王要先出去一趟,敬翔,友贞,你二人自便吧。” “是。”二人齐声道。 待朱温走后,敬翔凝眉思索了下在心头忖道,“这南方走势,向来都是二公子分内之责,而且近来连我与王上都不曾耳闻,这二八小儿,是如何得知?”敬翔看着朱友贞的背影渐渐陷入沉思。 而朱友贞则是看着朱温离去的方向,扬起嘴角,暗暗发笑。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大战前夕 三 朱温走到庭院一处忽闻耳旁一声石击声响,身经百战的他当下眉头一紧,低喝道,“谁!?”旋即脚踏石阶,猛追于前,几个翻身追捕过后,朱温也没能看到人影,这让他自己也不禁搔头揣道,“莫不是我听错了?” 而此时在朱温所追前方不远处的屋檐之上,当真有一人影匍匐,若不是仔细观瞧,当真是寻他不得,宛若生在屋檐上的影子一般。 “嘻嘻哈哈~~~”朱温追到此处,听得嬉笑琴弦之声,当下好奇心起,朱温凑眼观瞧屋内,只见数名烟花女子正围着一布条遮眼男子,此刻身陷桃花阵,乐得其所,狂笑不已。 朱温虎目一瞪,当下怒火中烧,因为屋内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其二子朱友珪。 “逆子…真是逆子!!如今南方已有事变,负责南方的他竟浑然不知,还在此处作乐!”朱温心有旁事,也懒得进得屋内大发雷霆,他怒气冲冲地离开,直奔其妻张氏所在,而那屋檐上的人影,见了此情形,当下暗暗点头,也退了出去。 进了屋内,寻得张氏,朱温心情大好道: “夫人当真料事如神,还好我已屯兵于河中,否则如此突发状况,当真要搞得老子措手不及啊!”朱温见了张氏,心中大为开怀,“夫人,您是如何料到南方会有兵变的?” 张氏闻言强笑道,“将军您执意让昭宗迁都于洛阳,而您又是众矢之的,如今契丹军择日可入驻中原,届时势必形势大乱,可是如果能合力将您从此除名,对各个藩镇皆是好事啊。” “哼!定是蜀中王建等厮,竟敢在本王头上动土!” 朱温所料不错,天佑元年(904)六月,李茂贞、王建、李继徽(杨崇本)传檄合兵以讨朱全忠,全忠以镇国节度使朱友文为行营都统迎击,并自率大军西讨。七月至河中(今山西永济)。西川将劝王建乘虚击凤翔,建以李茂贞可为蜀之藩蔽,与茂贞结亲。时李克用、刘仁恭、杨行密、赵匡凝杨崇和李茂贞等移檄往来,皆以匡复为辞,若讨朱全忠。 此处征讨战役旷日良久,暂且不谈。 转眼太乙山下宝鸡县一处,如今这三清教可谓是从山上乱到了山下。 先是宝鸡县大街之上,此刻正有两个小道士手中提着酒肉糕点,灰头土脸,街上两边路人指指点点,皱眉摇头哀叹世风日下。 “哎你看看,以前就那么一个还说得过去,你看现在…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是啊是啊…” 两个小道士本为修道中人,其耳力不是常人可比的,听得二人两腮泛红,有意加快脚程,跑回太乙山山脚下,彼此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今天才第一天,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一个小道士道。 “没办法啊,师傅被那姓薛的人请走了,这山上还哪有人管的了那个家伙。” “哎~~~以前师傅在的时候还能压着点他。” 两个小道士对视一眼,“……我们的苦日子来了。” 太乙山上,三清教内… “这…师伯,您……”尹修此时一袭道袍,面容愁苦,正朝着上座之上一名道士支吾发言,本来能说会道的他,此刻却像嘴里粘了浆糊,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吧。 再看正厅两旁,二弟子王中天双手抱剑倚靠石柱,三弟子李大刚贼眉鼠眼两边环视,不知如何是好,其余弟子面面相觑,皆闭口不言,不想惹上麻烦。 厅堂当中有一人面若桃花,两腮因饮酒过多而泛红,此刻酒气熏天,两眼半眯,面带浅笑,露出两个酒窝,长发散落,即便如今已带醉相,但仍仙风鹤骨,器宇不凡,皮肤如婴孩一般,白里透红毫无瑕疵。 哎?此人不正是当日薛青上山对其屡加刁难的酒肉.道人吗! “哈哈!~~嗝~!”道人一声酒嗝,抚了抚前胸,而后伸着兰花指点指道,“中天啊…” 靠在柱子上的王中天虽是平时不爱说话,给师兄弟的印象略显冷酷,但听到道人叫自己,也是不禁全身暗暗打了个寒颤,有意不想理睬,但又不敢,只得不甘地将视线挪了过去,意指自己在听。 “你这小子,嗝~~!”道人平复了下心胸道,“你自命三清教三代弟子中修习剑法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怎么…嗝~!怎么剑下却连个世俗剑客都应付不了?” 此言一出,场中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王中天身上,其中也有不少人在心头抱怨,“说的就是,如果当日王中天能够打赢那个朝廷派来的人,那么师傅就不用下山,我们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 为何酒肉.道人能够有那般高的道行修为,终于明朗了,原来他就是任天啸的大师兄,自号无忧道人的傅灵松。 王中天不是个喜欢为自己的过失寻找借口的人,才刚刚年过二十的他却有着自己的执着与偏执,他反复思量那日为何为会败给一个道行、剑技皆不如自己的人,那人好像对自己的剑路了若指掌一般,招招抢占先机,步步逼退自己身法。 而这个中缘由,则当属现在场中揣着明白装糊度的傅灵松心里最为清楚了,其自己也在心头痴笑,“贫道花了整整一夜教导那个小子破你的平阳剑,你火候不足,自然是被他破解了,嘿嘿。” “回师公伯,酒…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门外走进两名小道士,手提酒肉糕点。 傅灵松见了兴致勃勃,三步并一走了过去,场中无一人可看清其身法,待其拿过酒肉后,尹修眉头紧锁,硬着头皮上前道,“师伯,您…您这样总是不大好吧?咱这三清教教规甚严,您…” “什么?”傅灵松回首瞄了一眼,而后斥道,“怎么,罗誉那小子才走一天,你这代理掌门就开始跟你师伯摆起架子了?别以为我不比你大几岁,但一样是你的师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伯吗!?” “师侄不敢!”尹修赶忙道,他这个师伯虽然全然不在道理,但毕竟是自己师长,他怎也不敢过分强求,只得看着傅灵松拿着酒肉糕点离开厅堂,找处僻静的地方独自享用去了。 望着其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众人面面相觑,只得无奈地摇头苦叹。 第二日日出之时,偏头关内,赤面长者看着被烧得狼藉一片的城池,不禁摇头唏嘘,他来到一屋门前,打开房门,映入他眼帘的,是那个他昨日才见过的主帅耶律阿保机,不过此刻他几乎没能认出来是那个七尺长人,统一契丹八部的一方豪杰。 阳光撒入房中,打在耶律阿保机的脸上,后者眉头微皱,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恍惚间如隔世的面孔,不过短短一日,这张三十岁的面孔之上似是又添了十数年的沧桑,鬓角也微微泛白,腰身佝偻,眼圈下凹,印堂发黑,憔悴之极,可见其不止是整夜未眠,更是思绪万千。 “主…主帅……” “将士们休息好了么?” 赤面长者闻言回道,“回主帅,如您所命,昨日将士们并未整理城池,已休整一日。” “好…”耶律阿保机双手扶膝,躬身站起,“好!” “传我军令,点兵十万,本首领亲自挂帅,即刻出军,”耶律阿保机瞳孔中闪过一道凶光,“踏平麟州!”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攻无不克 天近午时,烈日当空,自古世人多称其为红日,然而人们眼中所见实则为黄,可是单单一个“红”字,已远不足以形容今日的天空。 血漫沙场,染黑了大地,映红了苍穹,泯灭了多少人心? 刀光剑影,马嘶人嚎,手起刀落,带走的是一条生灵,留下的是一家人的绝望,和无数颗破碎的心。 一将功成万骨枯。 帝王家的宅院用的是人骨所砌,路乃尸体所铺,台阶为头颅所叠。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居高俯瞰,难掩心寒,武林各家虽自居舍身江湖,见惯了血影刀光,但此番站在麟州城头,他们才真正明白了战争给人带来的是怎样的涂炭生灵。 “放箭的速度变慢了…”王矩此刻愁容满面,视线放在薛韧背影之上,琢磨不透,他虽是对前者颇为信任,但如何御敌一事,却全然没有对策,好似大石悬胸,如坐针毡。 “弓箭手!弓箭手!”吕猛不是沉着之人,眼看己方已然技穷,但敌军仍如潮如涌,不禁破口嚷道,“你们如此攻势,怎拦得住敌军?” “回…回将军…!”回话士兵此刻狼狈不堪,衣衫破碎,暴露出来的皮肉伤痕累累,哽咽道,“弟兄们…弟兄们死伤大半,余下的人也…也大多早已过度透支,如今仍可掷石放箭的…已不足百人。” 众人闻言,将门出身的慕容章率先夺身一步至薛韧身后道,“薛兄弟,时局至此,契丹军随时会攻陷城池,我虽不知你有无应对良策,但当下应是我等出手的时候了吧?” 麟州城内不过几千残兵,敌军却如梵天暴雨一般数之不尽,且个个骁勇异常,即便有麟州天设之险,但双方间实力的差距,也是回天无术。 薛韧摆了摆手示意慕容章继续按捺,后者皱皱眉似有不耐之情,但终究还是重叹一声退了回去。廖缘为首的一干了情谷女子见了战事惨状,皆唏嘘不已,慨叹尘世祸乱。 像麒麟山庄,金刀帮,掌剑门,药王山庄等这些名门望族虽多有侧目不忍者,但也都还算沉得住气,很多小门派此番前来的人见了此等惨状,更有呕吐昏厥者。 王矩左右环顾,不禁心头微嗔,“薛准何在?” 唐廷军大势已去,这个想法不仅存在于麟州城头,也在整个战场蔓延开来。 “首领,看来此番战局已定,这麟州城他唐军是守不住的。”说话之人为耶律阿保机贴身赤面祭司,看着己方大军势不可当,那麟州城便如浮木一般渺小,且软弱无力。 但他不曾想到,浮木虽小,却可凌驾浩瀚之海! 耶律阿保机紧皱了数个时辰的眉头也终于稍得舒展,“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唐军断我粮草,我便即日夺城,今日本首领亲率精兵十万,便是放眼天下,也无不可得之城池,何况是对付几千残兵?不过这个姓薛的小子还定留有后招。” 耶律阿保机面上并无悦色,此番入驻中原一事其本以为可水到渠成,但先是表兄耶律胡莱与两万精兵折戟,昨日更是痛失大半粮草,此刻他心中难熄的怒火,令其恨不得将麟州城头上的那个男人碎尸万段。 耶律阿保机此番率重兵而来,攻城至今,其已是志在必得。 然而,整个战场当中仍有人尚坚信唐军尚有转败之机,唯有一人。 薛韧抬眼仰望苍穹,心头自忖,“兵家打仗,没有哪一方是必胜的,战场之中自有无数变化,万千转机,却也稍纵即逝,只要抓准时机,便可扭转乾坤。” “将…将军,敌军已攻入城墙,城门…城门也要守不住了!” 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个契丹兵翻上城墙,紧接而来的是第二个,第三个…… 城上兵士早已乏力,看着敌军袭城,却是无可奈何。 耶律阿保机的面色渐好,回首观瞧远处偏头关。 “嗯?起雾了…”契丹军后方渐渐升起薄薄的一层水雾,虽让视线稍显模糊,但仍可见,耶律阿保机转回头来把注意力继续放回麟州一处,并未放在心上。 麟州城头上的薛韧此刻面容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瞳孔盯着远方,没有焦点。 王矩再也按捺不住,踏前一步至薛韧身旁,“将军!塞门刀车已然尽毁,城头将士也已抵挡不住,我们…” 薛韧单手一抬示意后者收声,当下声由丹田而发,“传令兵听令!” “是!”数名传令兵齐声道。 “通知将士,弃守城头!” “…是!”传令兵闻言抬步而走。 “各家听令!” 以冯昊寸,廖缘为首的各家闻言一怔,上前一步待其发号施令。 “金刀帮率一众于城头左,掌剑门率一众于城头右,只可杀敌,不可阻敌!” 此言一出,众人不解,“只可杀敌,不可阻敌”,那不也就是说任凭敌军入城了么? 但时局当下,也容不得他们多做疑问,而且便是当真让他们阻敌,他们也阻不了啊。 “麒麟山庄、药王山庄、了情谷,慕容府等其余各家…”薛韧单手一指麟州城门,“随我去城门御敌!!” 麟州城门,两处狼藉,由城门而分,门外人多势众,气势如虹,门内势孤力弱,疲态尽显,将士们拼死抵住城门,不放敌军入城,此刻很多人早已气力不济,无奈人力不足,只得躺在门内,以身躯相抵,更有甚者虽身无伤痕,竟是气绝身亡。 门内一兵疲惫不堪,前身半瘫倚在门上,十只手指早已无法相合,每一次敌军撞击城门的震动,都在增添着士兵心头的绝望,“难道…已经不行了吗?” 泪,顺着脸颊滑落。 战场之上,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紧闭双眼,“不,不会的,我们还有…我们还有将军!将军一定…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知何时,阳光被遮住了,士兵知道身后有人遮挡住了旭日,他不知是谁,撞门的震响声霸占了他的听觉,或许是己方援军,或许是敌军由城墙入了城,此刻正要取下自己的首级。 他已不在乎了,因为此刻即便是转头这样的一个小小动作,对他的身体已是难以承受的负担。 “放手吧,是时候出去教训他们了。” “是…是将军………”士兵闻言如释重负,那心头憋住的一口气松了下去,骤然觉得全身无力,白眼上翻,瘫跪在地,已是晕死过去。 麟州城门外,由于此处可谓兵家天设第一之险,城门坚固,牢不可摧,即便契丹军力雄厚,士气如虹,但一时三刻也绝难攻破,如今在攻城锤一次次凿击过后,这如泰山一般不可动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一丝缝隙。 “城…城破了!!!!”正当契丹军欲欢呼雀跃之时,城门最近处传来的一声声惨叫,让刚露出得意笑容的耶律阿保机霎时收敛,七尺之身陡然站起,眺望远处,“终于出来了么。” 不错,城门之内杀出一批人影,为首之人正是驭有白马神驹的薛家英纵,其两旁不断窜出骑马兵士近百人,其锐不可当,如一把刀子般在战场中瞬间撕开一条裂口,由于事发突然,唐军竟会打开城门主动出击,契丹军始料未及,只是片刻功夫,以薛韧为首的这百余人已杀出一里开外,观其方向,乃是直奔耶律阿保机所处之地而去。 而城门口处,借着薛韧起的声势,以麒麟山庄为首的武林各家将城门契丹兵杀得措手不及,一时间威慑对手不少。 薛韧周身所跟随的这百名骑兵,乃是薛韧所保留的剩余薛家军,也是最好的一百名。 薛韧亲身搏战,一路过关斩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耶律阿保机身旁武将由远处眺望,无不瞠目结舌,此人穿梭于十万人群之中,当真如入无人之境,竟无法让他慢下分毫。 这等骁勇,连耶律阿保机也不禁为之震惊,但是身为人主,他必须守住自己的威势。 “…任你如何厉害,还真以为凭那区区百骑,便可杀到这里么?”耶律阿保机长臂一张,大手一挥,数不清的万马千军呼啸而过,势要围杀薛韧为首的百余薛家军。 由于薛韧的英勇无敌,唐军颓废的气势为之一振,但只限军士,武林各家心中的鼓却是越打越响,那城外可是千军万马,薛韧能杀得了几个?城头上,契丹军见金刀帮与掌剑门非寻常之辈,数量又不是很多,多以入城里应外合攻陷城门为首,所以一时间两家门派虽有损伤,但还可坚守一时。 可是城门处的各家虽然厉害,但心中也都有数,用不了一时三刻,由城头攻入的契丹军便会断了己方后路,届时前方是杀之不尽的大军,后方如若有何闪失,那么将无一人可从此地逃脱。 这武林各家不过是受人所托,前来出手援助,与唐廷军士不一样,他们并未抱必死之心而来,他们都清楚,如此下去,很快麟州城便会沦陷,唐军连同武林各家无一可活着回到中原。 退意,已悄然萌生。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攻无不克 二 “打起精神来!”一声断喝,响在城门处,“既然薛兄弟请大家来,这战场就一定还有变数,他不会让弟兄们枉死的!”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之人乃是慕容府的慕容章。 将门之后,就是与江湖义士不同。 一人发言,便会有第二人响应,“我等即为中原武林人士,岂能让这中原二字被蛮夷更改?都拿出斗志,把贼人们赶出去!”冯昊寸贵为武林盟主之子,声势势必不同凡响。 了情谷的廖缘随之双手连连划过,打退一干契丹军士,响应二人。 众家见状,顿起声势,退意去了不少。 可是,这场中还会有变数么? 有一人注意到,北方的雾,渐渐浓了起来,只有一人。 “喝啊~!”薛韧一声断喝,捍龙戟戟下再添亡魂,其坐下白马神驹马不停蹄,薛韧抬眼观瞧当空旭日,“快了,很快了。” 其当下凝眉厉眼,再入人群大开杀戒,然而只是这片刻功夫,跟随其一同杀入敌军阵营的薛家军,已折去一半。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金刀帮与掌剑门虽已斩杀敌军无数,但无奈契丹士卒丝毫不觉减少,而己方早已到了极限,若是再不退,恐怕就永远都退不出去了,可二族本就对彼此心怀芥蒂,如今更是当着无数武林同道,虽是心有退意,但谁也不愿先走,大有你若不走,我便够胆跟你一同耗死在这里的意思。 尤其是金刀帮这边,马寻春本就是一届粗人,手握虎口金刀以英勇著称,若是认定了要与掌剑门死磕,此刻便是有十匹马车也别想拉走他。 而反观掌剑门那边,沈万钧此刻颇显吃力,其身法较之马寻春相比要高出一等,但应对挡之不尽的寻常士卒,往往蛮力要比技巧更加实用,而且沈万均此刻手中所握长剑,不过寻常刀剑,那柄让马寻春忌惮三分,用布包裹的剑,此刻正挂在自己身后,不知为何,沈万钧似是不肯使用。 沈万钧这边渐觉应付不来,侧目望向马寻春道,“喂!这契丹兵根本是挡之不尽啊,如此下去你我都要亡命于此,既然横竖这契丹军都已经入了城了,我们在此也是徒劳,不如暂且撤了吧!” “哈哈!!~~~”马寻春闻言放声大笑,“我当你掌剑门如何了不得,原来也不外如是吗,这点鼠辈就迫退你了?就你那本领,你们门主是怎么想到,居然把一族神器交给你保管,真是让马某笑掉了大牙!” “哼,你放屁!~”沈万钧怒喝一声,斩杀两人再道,“我们掌剑门神器,岂能用来斩杀这些虾兵蟹将!” 沈万钧咬了咬牙,环顾当前局势,眼看两族就要被人海淹没,不得已咽下恶气道,“现在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如果你再不走,咱们的命都得搭在这!” “放屁!!~”马寻春怒骂一声,“你既知道就先走啊,你走了我马上就撤!” “胡扯!!~”沈万钧虎目一瞪,“我堂堂掌剑门岂能输给你们金刀帮,你先撤!” ………… 这几句话,听得两门派尚且幸存的这帮弟子一阵抑郁,说来说去二人不还是在怄气么,这个沈万钧更是离谱… 午时之整,旭日当空,闷热非常。 “嗡!!!!!!!!!!~~~~~~~~~~~~~~~~~~~” 麟州城内不知何处,号角声起。 就在下一秒… “嗡!!!!!!!!!!~~~~~~~~~~~~~~~~~~~” 北方偏头关的方向,号角鸣笛,响彻云霄。 耶律阿保机眉头大皱,虎目圆瞪猛地回首,“这…这是怎么回事!?” 盯着身后的大雾,可见度甚微。 而与此同时,比两声号角更叫人意外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啊啊!!!!!!!~~~~~~~~~~~~~~~~~~~” 马蹄声,叫喊声,如此声势,当真如万马千军一般。 “报!!~~~~”一士兵匆忙拜倒在耶律阿保机身前,慌乱道,“报告首领,后方发现敌军,来者不知是谁,正朝我军袭来。” “数量?” “数目…数目不详,雾太大了,看不清,但皆是全副武装,而且…” 不待士兵话说话,耶律阿保机慢慢站起身,盯着远方,耳边传来厮杀叫喊声,不禁自言道,“来者不善啊…” 麟州城内闪出近百骑兵,为首一人大喝一声,“弃守城门,所有人速速返城!!” 此言一出,掌剑门如惊弓之鸟,瞬间翻下城头,金刀帮紧随其后,马寻春得意道,“哈哈,你输了!” “放屁!”沈万钧争辩道,“是你自己反应慢,城内已有人下令返城了!” 城门处众人也都早有退意,闻言更是毫不恋战,连连退守,契丹军蜂拥而入,加之之前便已由城头攻入的契丹军,不过分秒功夫,这麟州城内已溢满了契丹军士。 彼时麟州城内不乏契丹军将领,其中包括之前营帐内与耶律阿保机议事的数人,杀入城门后士气大涨,欲一鼓作气。 其中有一人在进门的一瞬间眉头不禁一皱,回睛瞄眼心头忖道,“什么味道?” 战场另一方,这突然出现的大军已与契丹军后方战至一起,奈何迷雾太大,看不清对手虚实,赤面祭司上前道,“首领,要不要把前方军士调回来,看这敌军的声势,应是来头不小啊。” “哼!根本不需要,本首领仍有五万军士留在此处,其余士兵继续攻城…”耶律阿保机嘴上虽是信誓旦旦,但此刻双手握拳早已将关节握得劈啪作响,心头恨道,“又是虚张声势吗?这迷雾之下会有多少兵士?如果晋王没有骗我,最多不过一两万的新宿兵,可是…” 由于这股军队来得突然,后方一直有大雾做掩,契丹后方军士未能及时发现,加之这股军士势头之猛,全然不顾防御,一门心思的想要杀开一条血路,就好像再追赶敌兵,又好像慌不择路,在可见的范畴里毫无阵型可言,且无进攻重点,但无奈得了先机,一时间杀得契丹军后方溃不成军。 “如此骁勇,丝毫不下于我契丹勇士,怎可能是什么只经过一两个月训练的新宿军!!”耶律阿保机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恐,当下大手一挥,“重整阵型,给我把这股来路不明的疯子顶住!” 契丹军十个方队调转过头,每一个方队皆是五千人方队,万人转首,可谓震天撼地,不过饶是如此,其中也有两三个方队已被这股疯狂的冲击冲散开来,死伤无数。 “嗖!!~~”麟州城内,一只箭矢划过天际,其箭头之上附有火光,越过城内无数的契丹将士,落在内侧城墙一块木板上。 “难道…”那名闻到异味的契丹将军豁然顿悟,口中大叫不好,可是为时已晚。 箭矢上所带来的星星火光落在城墙之上,瞬时变成燎原火海,只是须臾功夫,麟州城已由内里燃起,伴随着契丹将士的哀嚎声,城外士卒被迫停住脚步,难以行进。 “射得好!”吕猛大叫痛快,回首一瞧惊道,“原来是你小子!” 射箭者谁?薛家军弓箭教头,薛准。 耶律阿保机刚刚稳定下身前凭空出现的骁勇军队,转首一瞧,竟是凭空出现了滔天的火势,“这…这个该死的……” 耶律阿保机回想起前夜与薛韧对弈,薛韧扬言要火烧麟州城墙以退敌军,耶律阿保机今日一来见对手没有在城墙上撒有易燃之物,本以为是放弃了这个计策,没想到薛韧竟由城内纵火,为的便是将敌军引入城内,然后以火攻烧杀,再断其后,此计乃是三十六计当中的混战计之一… “关门…”耶律阿保机双臂青筋暴起,“…捉贼!?” “哈哈,”不远处响起薛韧的狂笑声,“今日乃是关门打狗!” 契丹军刚入了城池的将士们见退路被断,援军无法跟上,正欲思量对策,可是城内的打狗人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的。 “嗖嗖嗖!!!~~”无数道破空之声划破天际,城内契丹军应声而倒,为首将领见无暇思索,便只得硬着头皮用契丹语嚷道,“将士们!~既然后路被断,我等便勇往直前!!” 契丹军不愧为骁勇之师,当下重振旗鼓,奋起直击。 可是交战之间,契丹军不少士兵只觉得力不从心,更有甚者无故口吐白沫,就地昏厥。 契丹将领看了,分明是中毒症状,回首怒喝道,“卑鄙!~” 城内唐军有王矩、吕猛二人指挥,王矩轻哼一声道,“所谓兵不厌诈,你契丹蛮夷借我中原内乱之时前来侵扰,难道就不卑鄙了?若是我盛唐时期,便是你十个番邦小族我大唐也不会放在眼里!” 以薛准为首的一干弓箭射手,所发箭矢尽皆染过了毒药,至于能在短短几日时间里配出这般多的毒药,在麟州城内不做第二人选。 “呵呵,老夫的毒还好用吧?”一身青色衣衫,说话之人正是药王山庄端木鹤。 “多谢端木前辈,如此一来,我等便可事半功倍了!”薛准谢道。 武林各家如今看来,城内敌军虽仍远多于己方,但已非杀之不尽了,而且己方又占有地势之忧,一时间士气高涨,奋勇杀敌。 薛准带领这百余援军居高射箭,虽是数量为劣,但也压制住了敌军。 事到如今,王矩才终于看出了薛韧葫芦里卖弄的计策,可是…“如此打法,实在不符兵家之理啊…” 这一把火,烧光了契丹军的云梯之械,点燃了唐军的反攻之势。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攻无不克 三 还不待耶律阿保机捋清思绪,薛韧已是提戟杀到,坐下白马神驹也早已被鲜血染红,此番俨然一副索命罗刹之状,让人见之胆寒。 耶律阿保机见了双眉倒竖两指合拢伸前点指忿喝一声道,“薛家小儿,看来本首领着实小瞧于你,本以为我麾下将领惧怕刑罚而将你的能耐过于夸大,想不到你当真如此神勇。” “哈哈!!~~~”一阵狂笑声呼啸而来,又是数名将士纷纷堕马,此刻的薛韧与平常判若两人,竟是豪情满面,他虽是以万夫莫敌之势杀到,但那百余薛家精兵也已不复存在,若是往常的薛韧,难免苦涩非常,可是如今的他,俨然将这些抛之脑后,一心只想胜利二字,此刻笑道,“耶律小儿,你所猜不假,若以当日来看,你属下或有夸大之言!” 耶律阿保机眉头微皱,知道前者必有后文。 “那是因为…”捍龙戟上挑,一人一马再接殒命,“本将军怕若是我施展全力,你会吓得躲回北方,不敢出兵来此啊!~” 耶律阿保机刚欲下令让更多将士围剿薛韧,可是身后迫近的喊杀声,让其不禁回眸一望,双瞳霎时渗满血丝,原来自己五万军士组成的抵御防势,竟已多处被冲散。 而当他再转回首观瞧麟州城门,竟也出了变动。 仿佛是麟州城内的所有可用之兵,此刻皆已齐集在城门之外,有周身浴血者,有身裹绷带者,场面虽是悲凉,但这股至死方休的气势,却才更叫人胆寒。 吕猛挥开一双玄铁铁锤,怒吼天际,如咆哮猛虎,声音粗犷嘹亮,“今日我等要让贼人有来无回,城里还能动的,拿起你们还拿得动的武器,跟我杀出去!!~~” 王矩接着道,“将士们,我们的事迹将永垂不朽!” “啊!!~~~~~~~”或许这城中所剩千余残兵自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但是他们没有苟且之心,只想在死前能再拉一人垫背,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中,他们早已杀红了眼,更忘却了脱逃之意。 这千余残兵,视死如归,冲进了战场当中。 而这当中仍有一人头脑未被当下场面所影响,正是麒麟山庄的冯昊寸,他面如平湖,脑中回响着开战之前,他问自己这些武林人士投身到万人战场当中能做些什么时,薛韧交代他一句话。 “乱,打乱敌军阵型,让战场变得越乱越好。” 冯昊寸双瞳左右环顾,见契丹军阵型整备,毫无慌乱之势,当下心头有了盘算,双手朝身后各家连连点指,而后四散开来,破敌阵型。 这冯昊寸本就是麒麟山庄庄主次子,此番辈分能压在其头上的也只有廖缘一人,但后者不善言语,不与人争,于是冯昊寸指挥各家,便也没了争议。 本来不过千余人的部队,便是再如何了得,也绝不可能冲破万人大军,但这场战斗奇便奇在这一点,白雾之中冲出的军士,在场中杀敌毫无章法可言,只知勇往直前,全然不顾左右,但却各个骁勇异常,虽是因此死伤不少,但也将契丹大军的阵型撕开条条裂口,紧接着径直杀向攻城那方的契丹军,吼叫声更是声嘶力竭,全然不顾后方如何。 这边的契丹军不料这股兵力竟能冲破耶律阿保机亲率的防守线,赶忙调转方向御敌,而那边虽是寡不敌众,但也有各家武林义士连连攻破己军阵型,场面转瞬乱作一团。 耶律阿保机虽是身经百战,但也从未见过这般打法,伸手点指薛韧,“兵家打仗,哪曾有你这般用兵!薛家小儿,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哼,你自嘱熟读我中原兵法,何不自己看破呢!”此时间,薛韧与耶律阿保机不过十步之遥。 耶律阿保机虽惊不乱,转头之间忽觉自己发现了一个细节,其再左右观瞧,确认心中所想,随即虎目圆瞪,沉声惊道,“这…这是河西梁王之兵!!??” 薛韧闻言瞳孔一张,随即杀意骤起,“好眼力!” 耶律阿保机如何识得这是朱温的兵? 想当年朱温还是藩镇节度使时,实行了一种治军严法。当时规定,将校中有战死者,其所部之士兵均需全部问斩,此称之为“跋队斩”。由于军法的严苛,因而迫使亡将所部之士兵纷纷逃逸。事后朱温妙想天开,竟下令在士卒脸上纹上刺青,以便士兵若是逃跑,也方便通缉,这样一来便使得无人再敢逃走,虽是手法残酷,但也着实让朱温麾下部队战无不胜,骁勇无比。 耶律阿保机便是从这些士兵脸上的刺青识得其所属何处。 河西梁王的军队怎会到此?耶律阿保机一时间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其实便是再给他一天时间让他冥思苦想,他也想不出答案,更何况眼前正有一索命死神。 “耶律阿保机!纳命来!~~~”薛韧提戟杀到。 耶律阿保机面沉似水,因为他面前兵士虽被破,但并不代表其手下已没有高手护身。 “放肆!!”赤面祭祀一跃而起,伸掌打来。 薛韧见状也不做抵挡之势,反而轻言笑道,“真人,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言罢其旁土地中霍地蹿出一人,此人白衣蓝衫长发飘飘,面容俊朗气色极佳,这身道士打扮的人不是太乙山上任天啸的师兄平阳子罗誉又是何人? “遁地之术!?…”赤面祭祀不料土下有人,二者对了一掌,由于赤面祭祀由上而攻,当下被打退回去,而平阳子的脚跟亦陷入泥土半寸。 “带着你的野心,去森罗宝殿报道吧!”薛韧一杆捍龙戟蔑视天下,自认咫尺之内,天下无人可活。 耶律阿保机不料有此变故,眼看自己要身首异处,但其仍不做何动作,只是皱眉低声道,“出手吧,那两柄神兵是你的了。” “藏~~~!”随着一声铜铃声响,耶律阿保机身后猛地闪出一人,此人之前被灰色大衣包裹,如今撇去大衣,露出一团紫色,径直杀向薛韧。 “当!~~”紫衣人半空出剑截击薛韧长戟,后者不料有此变故,只觉右臂一麻,赶忙双手合力握住戟身,收势招架。 这凭空杀出的男子眉宇俊俏,双眼凌厉骇人,鼻梁高耸,下颚微微突前,正是那夜连杀墨者的紫衣男子。 此人凭一己之力连败唐奇三人,剑锋出鞘更是锐不可当,如今突然发难,不过寥寥数剑,竟连薛韧也略显招架疲态,坐下白马也随之后退。 只是这须臾的停滞,便已令薛韧错过了杀耶律阿保机的大好时机,四周契丹兵如潮般向其涌来,而薛韧已失一百薛家兵,再无人给其做掩护屏障。 薛韧稳住身形,厉眼盯向紫衣人,心道此人道行之高,竟丝毫不在自己之下,观其衣着服饰又不似契丹中人,可无奈当下时局不允自己做多思考,左右环顾,深知战场转机瞬息万变,自己是绝不可以多做耽搁的,随即捍龙戟刃走八方,击杀契丹兵士无数,气由丹田而发。 “助我!~” 薛韧说得明白,可是场中人皆身陷契丹大军军阵之中,尚有分身之力的,又有几人呢? 麒麟山庄的冯昊寸,慕容府的慕容章,了情谷的廖缘和柳月娟纷纷赶来。 耶律阿保机如今眉头紧蹙,战场当下如此混乱,但其依旧气定神闲,盯着薛韧轻哼一声,随即拍马掉头而走。 “啧!”薛韧提戟前追,奈何紫衣人立于当中,二者剑来戟去再对数招,薛韧丝毫没有讨到便宜,不仅如此,反有被压制之势。 薛韧心道可恨,其本想攻敌所必救,让契丹军转向己处,使得战场更加紊乱,可不料自己如今竟被一人牵制,如若不能摆脱眼前这个人,而让耶律阿保机稳住阵脚的话,那自己的计策便功亏一篑了。 薛韧眉头微蹙,注意到了紫衣人手中长剑,心道诡异,“此人的剑剑身竟比唐刀更长,刀锋更利。” 不仅如此,看到此剑剑身寒光凛凛,通体无半点瑕疵,不禁赞道,“好剑!” 紫衣人浅浅一笑,将剑身轻轻在空中划过,孤芳自赏道,“能死在他(它)的剑锋之下,你也无需有何遗憾了。” “啪!~” “嗯?”紫衣人的话方刚说完,脚下忽地隆起两团土包包裹住自己脚踝,也不得不赞许紫衣人反应奇快,当下运起内劲崩开左脚脚踝上的土包,还未来得及解决右脚上的麻烦,其忽觉额前寒风袭来,当下长剑一挥与薛韧捍龙戟对了一招。 “咴儿~~~!”马鸣声呼啸而过,疾奔耶律阿保机方向而去,“谢了真人!” 紫衣人见状单手下拍震碎右脚土包,斜眼瞪了下不远处的平阳子,后者面不改色,浅笑相回。 一阵劲风袭来,赤面祭司抬掌打来,平阳子周身运劲一掌打出,赤面祭司虽是先发制人,但平阳子却可后来居上,再将前者震退。 赤面祭司沉声道,“素闻中土道教追寻仙人借物遁形之法,是为五遁,看来阁下是土遁高手了。” 平阳子淡道,“中土道士练气讲究五行,怎可与你这旁门左道混为一谈。”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攻无不克 四 自古各教派本就相互排斥,春秋战国时便有百家争鸣之说,彼此否定对方的学说,比较为人所熟知的当属墨子墨翟主张“尊天”、“事鬼”,而孔子则说“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对鬼神一说颇为不屑,因此两大学派辩论不休直至墨者消亡。 而佛道两家虽是讲求清心寡欲,但仍是难以共荣,自古君王灭道兴佛,灭佛兴道的举动便可见一斑。 平阳子虽是出家之人,更是一派之主,其虽对佛家不信,但也尚算敬畏,可如今这异族教派,怎地也让他心头不顺,故而以旁门左道相称。 赤面祭司一怒道,“哼,你还有闲暇顾及他人吗?” “有的,贫道不是才刚做过么,不然你怎能逃出贫道的阵法。”刚刚紫衣人脚踝被禁,便是平阳子的杰作。 说来奇怪,平阳子身在契丹大军之中,却是自始至终未杀一人,契丹军士们也摸不着头脑,凡是欲攻击平阳子的士卒,走到其十步之内便无法前行,不论怎样尝试,就好似在原地打转一般。 “此人交予我,你等去保护首领!”赤面祭司以契丹语交代过后,契丹军士便赶忙离开这奇怪之地,走时还不住地回头,心道奇怪。 赤面祭司面沉似水,他知道眼前的道人道行深不见底,人数在其面前毫无意义,无需让士卒在此浪费时间。 赤面祭司盯着平阳子沉道,“你这可是…中土的‘奇门遁甲’(注解1)之术?敢问令师是何方神圣?” “哼,”平阳子嘴角带笑却是轻哼一声,“你从何听得我中原瑰宝?家师所传的秘术又岂是尔等旁门左道可窥探的,这‘奇门遁甲’四字不该从你口中说出。” 赤面祭祀听罢面色一黑,已经年过六旬的他在契丹族中德高望重,何时让人这般小觑?更何况又是个晚辈,当下冷声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言罢双手松拳成爪朝两侧打开,那略微泛紫色的的长指甲此刻更显骇人,仰天一声长啸,如狼啸般刺耳,胸前衣衫大开,本应松弛的皮肉此刻竟显出不逊年轻人的质感,更是露出一只狼头刺青,狂野非常,气势大涨。 “狼图腾?”平阳子见状面色不变,只是双眼观瞧,从容不迫。 再说紫衣人那边,被耽搁的他本可很快便追上被士卒阻截的薛韧,但无奈此刻面前多出一人,一个面若桃花,貌可倾城的女子。 “又是女子?”紫衣人先是怔了一下,但随即暗暗摇首略显自嘲道,“想不到短短几日间已第二次被一介女流拦住我的去路,真是耻辱啊。” 绝色女子正是了情谷的柳月娟,以冯昊寸为首的三家代表虽本领高强,但无奈敌军实在是杀之不尽,此时只有柳月娟一人突围,难道她的能耐还要在这三人之上吗? 柳月娟胸前起伏,气喘不稳,衣衫略显狼狈,可见其急于突围,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的。 “把路让开,我不想杀女流之辈。”紫衣人长剑朝一侧轻挥,发出铮铮鸣响。 “你哪儿也去不了。”柳月娟柳眉上翘,抖震手中长剑立于原地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可见其战意决绝,然而柳月娟不是冲动女子,其有着聪颖的头脑和过人的魄力,她此刻心头想着,“虽然我不懂行兵打战,但既然他执意拦杀敌军主帅,便一定有他的意图。” 柳月娟与薛韧相识不是一时三刻,她对后者的性格也是非常了解,“能迫他开口援助,可见眼前这人当真不好对付,还有冯少庄主也曾说契丹军中可能暗藏伤其叔伯的高手,若当真是眼前这人的话……我拦得住他吗?” “嗯?”紫衣人名头轻挑,随即略微笑道,“呵呵,你的剑鸣声已告知我你心中无底,劝你还是不要强装出头才好。” “哦?是吗,既然你这般说,”柳月娟轻道,“那你就不要动,等耶律阿保机狗头被取,我便放行让你过去。” 紫衣人听罢面色沉了下来,再不多言,其刚刚与薛韧也有过交手,能让他初时便拔剑也说明了他对薛韧实力的肯定,若是再耽搁片刻,他也担心耶律阿保机人头被取,自己此行的买卖便要告吹了。 “你找死!”紫衣人杀气大增,一步踏前便下杀手。 而不远处的薛韧一路连斩敌将,但耶律阿保机也是当代枭雄,其身边不乏能人高手,眼看薛韧已近在咫尺,耶律阿保机身旁杀出三员猛将。 “唐廷贼人,欺我军中无勇士不成!?我三兄弟来战你!!” 三员身材高大,虎躯撼人的契丹勇士各举长矛杀来,一时间竟是停住了薛韧的行程,战在一处。 耶律阿保机此刻端坐马上,大手在自己身侧长矛上握了握又放开,“耶律武广,耶律武真,耶律武鸣,三人乃我亲自培养之勇士,是我此番带来勇士之首,若是你连他三人也破得了,”耶律阿保机看看不远处的紫衣人,“本首领亲自战你也未尝不可!” 只见这三员虎将虽是初时不敌薛韧,但却是愈战愈勇,薛韧策马翻身一戟拦腰斩去,三人之一当下腰腹血涌不止,若是常人理当即刻伤痛堕马,便是如何高手也定将实力大减,可是不料其见了血后竟是双瞳发红,仿若豺狼浴血,獠牙更利一般,战力不降反升。 薛韧瞳孔微张心头连叫奇怪,当下不敢强行再突,只得收招换式小心应敌。 “哼,小儿!这三人可与常人大不相同啊,”耶律阿保机后方道,“他们身体里可是流着突厥人的血!你可听过‘塞北荒狼’?便是他们了!” “‘塞北荒狼?’”薛韧闻言瞳孔一瞪,这个名号的主人们生活在北方,但它的名气在中原还是十分响亮的。 薛韧定睛观瞧三人瞳孔之色,果不其然,那不是中原人或是契丹人该有的褐色与黑色之间的颜色,这三双瞳孔内,赫然泛着黄色的光晕!如野兽一般。 先来说说耶律阿保机口中所讲突厥人的血所谓何意。 突厥人自古都是一支神秘的民族,没有人确切地知晓他们的由来。关于突厥族的起源,有两则历史传说,皆与狼有关,其一说突厥本是古时候匈奴部族的一个分支,后被邻国所灭,唯有一十岁男孩因士兵不忍杀他而幸存下来,可也夺去了他的双腿,他后被狼所救,长大后与狼结合,邻国国主听闻此男孩尚在人间,为斩草除根,便派人去杀他,虽是将男孩杀死,但母狼脱逃,逃到高昌北边的山洞里,产下十名男.婴,十个男.婴长大成人后,遂又与狼结合,繁衍后代,其中一分支生活在阿尔泰山一带,由于阿尔泰山形似作战时的头盔,当地人称其为突厥,所以他们便以突厥为族号了。 另一说,突厥原在匈奴之北,其部落首领兄弟十七人,其中一个叫伊质泥师都,为狼所生。泥师都娶二妻,一妻孕生了四个男孩。大儿子名纳都六,后来被推为部落首领,定国号突厥。纳都六有十个妻子。纳都六死后,十位妻子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到大树下,约定所有的孩子向树跳跃,谁跳跃得最高,谁为首领。纳都六小妻所生阿史那年幼敏捷,比所有的孩子跳跃得都高,遂被推为首领。这一说法,也说明突厥族为狼所传。 不管哪种说法,皆与狼有关,所以突厥人骁勇善战,更是浴血更勇,如猛兽一般,其于公元552年打败奴隶主柔然,开创突厥汗国,百年间渐成气候,称霸一方,即便连最鼎盛的唐朝时期,突厥人也势要在此处分羹一勺。当年唐朝建立,统一全国,突厥统治者看到不能像以往那样从各个割据者手中勒索财物,便姑且直捣黄龙,朝唐朝“索要”连年进扰内地,掠夺人口和财富。 东.突厥颉利可汗曾亲率大军十五万入攻并州,掳男女五千余口;又曾率骑兵十余万大掠朔州、进袭太原;更于公元626年唐太宗李世民刚刚即位之时率兵二十万直逼唐都长安城外渭水便桥之北,距长安城仅四十里,京师震动。唐太宗被迫设疑兵之计,亲率臣下及将士隔渭水与颉利对话。颉利既见唐军军容威严,又见太宗许以金帛财物、与之结盟,乃领兵而退。史称为“渭水之盟”。 突厥汗国,势力迅速扩展至蒙古高原。其文化及风俗习惯,如制造高轮木车、东向拜日、崇拜萨满巫师等,对契丹、蒙古多有影响。突厥人的后裔汪古部在阴山以北游牧,因支持成吉思汗建国有战功,被蒙古人视为“安答(伙伴)”,与成吉思汗家族保持世世通婚的密切关系。突厥汗国后分东、西突厥和后突厥,立国近二百年(552年—745年)。 当然,由于其过于猖獗,东.突厥最终被盛唐所灭,而西突厥也被赶往西域甚至更远处,他们便是后来的土耳其人祖先,也有部分维吾尔人认为其祖先即是突厥人。 再来说说耶律武广、武真以及武鸣三人的来历。 这三人由于生性好斗,又长有兽瞳,与人有异,契丹人虽是崇拜强者,但三人幼时实在难被接纳,而后居于山野,与猛兽为伍,竟是随着成长逐渐统治一方兽群。 一次耶律阿保机草原狩猎来至一山旁,在山腰处遇见三人竟正驱赶猛虎,耶律阿保机大惊,心道此三人绝非凡人,后招为己用,在追随耶律阿保机的这数年间,屡屡在侵扰中原的战役中获得战功,许多中原士卒见到三人便战意尽失。最为可怕的并非三人的骁勇善战,而是自幼与猛兽为伍的他们,连手掌牙齿皆是武器,时常在战场中将敌将尸体撕碎,大嚼肝脏,看得敌军士卒肝胆俱裂,当场作呕,加之那黄色的瞳孔,野兽般的动作,故而获得“塞北荒狼”的名号。 三人自幼一同长大,不论与人与兽皆已身经百战,配合默契非常,毫无破绽,薛韧明白若想突破围堵,必先斩杀一人,而后逐一攻克。 薛韧虎目大张,低声怒吼,捍龙戟刃指一人,呼啸连连,由于实力间存有差距,被攻之人连连受创,怒吼不断,旁边二人见了,长矛疾挥却也阻止不了已经大开杀戒的薛家神将。 被攻之人为三狼之一的耶律武鸣,即便其兽性如何狂野,但只要是生命,都会在死亡边缘感受到自己的油尽灯枯,当下其长矛被薛韧一挑打飞,前门大开,薛韧一戟刺来,其已知道自己要命丧九泉了,可就在这时… “武鸣,莫要让此子跑了!” 听罢此言,耶律武鸣虎目再张,一把抓向薛韧长戟,虽是无力回天,但也打偏了其线路,长戟由胸腔刺入,脊背而出,避开了心房要害。 武鸣的生命已进入了倒数阶段,但他那呲牙欲裂的表情,圆瞪的虎目,口中吐出的鲜红,攥住捍龙戟的双手和全身紧绷的肌肉,誓在告知眼前的敌人: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薛韧当下一惊,他的捍龙长戟怎地也无法从前者虎躯中拔出,而彼时,另一条闪烁着耀眼金光的利器亦从耶律武鸣腰间窜出,直取薛韧心房;不仅如此,两旁的耶律武广、武真兽性也至顶点,怒意暴崩,连下杀招誓杀薛韧,一时间将其逼入绝境。 薛韧无瑕多想,只得当机立断,撇弃捍龙长戟,施展“千斤坠”瞬间降低身位躲开来袭,但是这千钧一发之间,那条从耶律武鸣腰间闪出的金光还是打在薛韧胸肩之上,薛韧银甲虽是不凡之物,但也被打得皮开肉绽,坠下马来。 薛韧捂着左肩,侧首抬头观瞧,耶律武鸣虎躯身后多出一人,一个更为高大的人。 “武鸣,你尽忠了。”耶律阿保机面不改色,从耶律武鸣的尸身上拔下自己的金色长矛,另一只手摘下薛韧遗留下的捍龙戟,坐于马上,背对阳光俯视薛韧,“你的武器如今在本首领手里,今天这场黄雀捕螳螂的游戏,看来我扮演了树下的猎人,这场游戏,是我赢了。”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攻无不克 五 薛韧捂着左肩伤口盯着耶律阿保机的眼神颇为复杂,“他竟借自己手下的身子做屏障来伤我,此人当真心狠手辣。” 耶律武广和耶律武真二人见兄弟已逝,当下盛怒不止,转首挥举长矛势要杀死薛韧。 “你就死在这吧。”耶律阿保机大手一挥,下令斩杀薛韧。 “喂喂喂,他就这么死的话我的买卖还算数不算数了?”不远处的紫衣人发现了另一边的动静,转回首盯着柳月娟道,“没时间陪你玩了,安心的去吧。” 只见柳月娟此刻衣衫破碎,手中长剑剑锋全无锋利之相,受损过度几与废铁无异,樱口大开大合连连喘息的她,已是狼狈不堪,再无还击之力。 紫衣人手起刀落,柳月娟下意识闭上双眼,等候着死神的来临。 “铮!~~~~~”随着剑鸣声响,二者间霎时间多出一人,其长袖一拂,竟是将紫衣人剑锋打偏,另一只手环住柳月娟柳腰接连转了五个身位,与紫衣人距离拉开。 “…又是女人?”紫衣人眉头大皱,似是很不开心。 “阁下道行高深,心法诡异,绝非契丹所有,此役应与你无关,何必来此平添杀祸呢?”闪出之人乃是廖缘谷主,其救弟子心切,一时间将功力推至极致,杀出重围并挡下紫衣人一剑,损耗极大。 “哈哈~~~~阁下剑法之高,长剑更是神兵利器,沈某真要讨教一二了。”单论道行来说,沈万钧的修为应是不及廖缘、慕容章和冯昊寸三人,但是他此刻终于是将那包裹着长剑的布条撤下,一路攻无不克,竟凭一己之力杀出重围至此,只是……其手中只有剑柄,不见剑身,透过阳光,却隐约可从地面上看到影子。 这一异样可叫紫衣人瞳中精芒大胜,“想不到…竟可在这里遇见你,嘿嘿,哈哈~~~~!!” 紫衣人狂笑不止,杀意大胜。 “喂,”说话之人为冯昊寸,他借慕容章周身皓然之气为屏障为自己开路,终是暂且摆脱了敌军,来此面对紫衣人,因为他心中明白,薛韧是想攻敌所必救来打乱敌军阵脚,若果只被一人挡住,此计便不可行了,而自己来这里的工作,就是阻止这种情况发生。其皱眉朝紫衣人质问道,“刚刚观瞧阁下空手亦可搏剑,想来必是唐手高手,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冯昊寸心头暗暗认定打伤自己三叔的便是此人。 “哼,我只要那个银甲男人的脑袋,最好不要阻我,否则…”紫衣人的耐性看来已到极限,此时单手持剑走向廖缘,“挡我者死!” 那边薛韧已至绝境,右手按着左肩伤口,左手五指抓进沙土之中,口中沉喝一声,“绝尘!!” “咴儿~~~~!!!!”一声马鸣,薛韧坐下神驹猛然一跃,两只前腿高高扬起,耶律阿保机警觉非常,当下跳马闪躲,这只叫做“绝尘”的白马两条前蹄狠狠地落在耶律阿保机坐下战马上,后者长鸣一声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已是活不了了。 主帅受惊,耶律武广、武真二人一时分心,薛韧左手握沙猛然上扬,一时间飞沙袭来,打在二者马上,两匹战马胸前浴血,受惊暴走,薛韧单脚跃起落在绝尘一侧,右手放在了马鞍上,似是握住的什么,口中喃喃道,“先祖,又要劳烦您老人家了。” 这边耶律阿保机站起身,举起长矛欲再下杀手,耶律武广、武真二人本就盛怒不已,心头烦躁,却又碰到二马受惊,一时戾气暴增,同声道,“畜生!” 只见二者皆是双拳下砸,竟是将两只战马的马头生生杂碎,方才平稳落回了地面,不顾其他,拾起武器便朝薛韧杀去。 薛韧在马鞍上摸索到了一物,从马鞍中缓缓拔出,反射出明亮的光彩。 耶律阿保机在稍远处,看清那应是一把剑,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从这把剑身上他感觉不到半分杀气,可心头的不安却已去至到了极点,其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落在武广、武真两兄弟后边。 “铮!!!!!~~~~~~~~~~~~”一声清脆的断裂声,让整个场面霎时安静下来,那边杀气大胜的紫衣人也不禁为之侧目,瞳孔中露出兴奋、贪婪的光彩。 薛韧此时单手举剑上扬,打头的耶律武广双手分握长矛两侧,长矛由当中被拦腰截断。 冷汗从耶律阿保机的额头上滑落下来,心头惊道,“只是一剑…那可是铁母打造出的精良兵器啊!!” “嗖~!” 又是一剑下落,耶律武广不觉有恙,握矛再刺,可就是他这一动,伤口即刻崩开,鲜血狂喷不止。 野性的本能让耶律武真动作慢了下来,其虽凶悍嗜血,但始终有限,便如野狗凶残野性,或可从雌狮口中夺食,但遇到雄狮当道,也只得退避三舍。 眼前薛韧周身所散发的气势,带给了耶律武真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薛韧一剑得手却没再下杀手,剑尖点指耶律阿保机,“今日你命休矣。” 赤面祭祀察觉到了这边不寻常的剑气,只是那股威严,便让其胸腔翻滚,心道不好,“天下间竟有如此神兵!?首领无论如何也是抵挡不住的!”其有心前去帮忙,无奈眼前这名长发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其越雷池一步的。 “怎么?你们萨满教所谓的‘狼图腾’只得这点火候?还是你道行不到家?”平阳子立于千军万马之间,由始至终毫发无损,更玄的是其竟未杀一人! 祭祀心头恨道,“这道士道行深不见底,由始至终只是想把我困住而了无杀机,看他的样子绝不会超过三十岁,如此年纪怎会有这般道行?” 祭祀猛然单掌发难打出一股气劲,竟是逐渐趋于狼首之形状,张牙舞爪朝平阳子而去,平阳子单掌掌背朝前,一股无形屏障悄然而生,狼首撞在其上瞬间化为浓烟。 “这股纯阳真气…难不成他是!?”赤面祭祀反向遁走,企图摆脱对手,可是… “你要去哪里啊?”平阳子的声音响在赤面祭祀身前,后者大惊。 “你是几时跑到老夫身前的!?”赤面祭祀再低头观看脚下,那个自己发力时踩下的土坑,赫然还在那里,原来他未动过一步,赤面祭祀缓缓抬头,“原来你是那个人的弟子,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平阳子眉头轻挑,疑道,“你认识我师父?” “哼哼,岂止是认识,当年他在我们大祭司手下可吃过不少苦头呢。” 平阳子闻言周身无名火起,“哼!就凭你们这旁门左道!?” 说罢平阳子伸手凭空打出一掌,掌力所催,岩石聚起,赤面祭祀双掌化圆成盾,平阳子握掌成拳,一股纯正温和之力由岩石当中炸开,迫退祭祀数步。 赤面祭祀心头叫苦,“这小子好生厉害,看来老夫是破他不得了,只能寄希望于那紫衣人,他到底行不行啊?” “当啷啷!~”几声武器碰撞之后,耶律阿保机手中金色长矛砰然而断,薛韧手中宝剑,却是纹丝未损,这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即便此刻耶律阿保机深知这把黑剑虽是会取了自己的性命,但他依旧从此剑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气。 “这…这究竟是一把怎样的剑?”耶律阿保机不失为做大事者,此刻虽然命悬一线,但在他脸上并没有应有的慌乱,反而被这剑身所吸引,“我的黄金矛已是契丹所有锻造名家合力所制,采取铁母之精,锤凿七七四十九日才成,破甲碎刃无坚不摧,可是却抵不住这柄剑三五斩击,这是何等的神器啊!” 薛韧再不留手,黑剑前刺直取心房,耶律阿保机枭雄一世,称霸一方,自不会做求饶之态,可是这一剑,并没有刺在耶律阿保机的身上。 “噗!~~~~”鲜血溢出,两者当中多出一人,乃是刚刚被黑剑重创的耶律武广,此刻他已是七窍流血,其被黑剑剑气所伤,此刻强行催力前来救主,五脏六腑皆已破碎不堪。 “首领…快…快逃啊…………”眼,闭了,耶律武广至死那虎躯也未退一步,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抓着黑剑,即便他深知彼此实力有天壤之别,但为了救主,他战胜了本能。 一旁的耶律武真自被黑剑剑势所震之后,便早已瘫坐在地,此刻见了如此场面,其脑中浮现起当初三兄弟受耶律阿保机赏识,招纳入军时两位兄长对他说的话,“我们不是野兽,从来都不是,只是不为人所接纳,才不得不与野兽为伍,如今首领赏识,我三人才重拾做人的资格,首领之恩,天高地厚,为报此恩,我等当万死不辞!!” 耶律武真三人中年纪最小,他对兄长言听计从,虽有心救主,但无奈双腿丝毫不停使唤,当下周身颤抖,竟是急出泪水。 “啊!!!~~~”看着两位兄长战死,杀兄仇人就在眼前,但其就是怎也无法战胜本能的恐惧,当下双手按着头颅仰天长啸,遂如疯了一般撞开挡路士兵,不分敌我的暴走荒逃。 薛韧剑下再添亡灵,其也被这耶律武鸣、武广的救主之心所震撼,但这并不能打消其杀耶律阿保机之心,可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声悲鸣,彻底改变了战事的走向。 “师傅!!!!!!~~~~~~~~~~~~~~~~~” 薛韧侧目望去,原来是了情谷谷主廖缘终是不敌紫衣人,口吐鲜血败下阵来,其面色惨青可见伤得不轻。 冯昊寸几个回合下来虽不至惨败,但也终是被紫衣人迫退数丈开外,而沈万均此刻“剑柄”脱手,鲜血顺着自己右臂滑落,短时间内这条膀子算是废了。 “剑是好剑,只可惜你的能耐不足以发挥它的威力啊!”“剑柄”已落至紫衣人手上。 而早已深受创伤的柳月娟护住廖缘身形缓缓落地,但杀机已起的紫衣人杀气愈发高昂,手握长剑势不可挡,两位女子眼看便要身首异处。 “铮!!~~~~”战场之内响起了最清脆的一声撞击,响天动地,十丈开外的人都觉得一时间头昏脑胀,胸腔翻涌,更有甚者呕吐不止。 “你还舍得回来啊,”紫衣人嘴角扬起一条诡异的弧度,“终于见到你了,中原第一剑。” 剑下柳月娟以身相抵护住廖缘,紫衣人以长剑斩击,却被一把黑剑横空挡了下来,两剑交碰之处响音如天籁一般。 薛韧也不言语,当下面色铁青,印堂发暗,毫无表情,不仅如此,连在一旁不远处的冯昊寸与慕容章二人也皆纷纷眺望刚刚那耶律阿保机所在之地,只见重重士卒兵将,再次将耶律阿保机护在中间。 “这…这个混小子!~”冯昊寸与慕容章纷纷咬牙愤恨道。 “傻…傻瓜……”柳月娟盯着薛韧痴了起来。 薛韧放弃了杀耶律阿保机的绝佳时机,保住了柳月娟的性命。 “喝!!~~~”薛韧闷声一喝,将紫衣人震退,“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这么想看的话,便让你见识见识这天下第一剑的厉害!!” 紫衣人的面色首次凝重起来,但也怪笑道,“天下?天下之大,何来第一?便是有…”紫衣人双手握起长剑,“也是我手中之剑才对!” 两把皆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一路杀来无坚不摧,二者相击,天地色变,五丈之内无人可立足安稳。 二人这一战,注定空前而又绝后。 注解1:《奇门遁甲》是中华民族的精典著作,也是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是易经最高层次的预测学,号称帝王之学,又为夺天地造化之学,也是论天体、人和地球运动规律的科学巨著,而地球的磁场就隐藏在奇门遁甲之中,进而使其揭示宇宙间事物发展变化的自然规律也最为深奥,最为精确实用。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悲壮决战 血漫沙场,麟州城外俨然已是人间地狱。 残肢断臂,头颅横飞,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身体的哪一部分会被敌人剥离。 被唐军搅乱了的战场,在耶律阿保机的调动下,又重新开始恢复了秩序。 场中一处有一耍枪好手连连杀敌,奈何其坐下战马马腿被截,当下只得徒步战场,已是陷入契丹大军之中,危在旦夕。 恰逢此时,一马上老者提枪率部杀到,接连杀敌救下长枪男子。 “爷爷,终于是把你们盼来了,再慢一步,孙儿恐怕就再没机会见到您老人家了。”说话男子正是唐廷麾下将领郑良,其在首次击退耶律胡莱一众时曾救下吕猛,立下战功,而其口中的爷爷,所指乃是唐廷当朝老将,原宿卫军教头郑元规将军。 “傻孙儿,一切都在薛将军预料之内,今次可凯旋而归的,是我们唐廷之师啊!” 二者说话间又出一人连斩契丹军士,其一脸严肃,瞳孔环顾战场左右思量,心道不对,回首叮嘱郑元规与郑良一老一少道,“契丹军阵型渐有章法,郑老将军,郑良小兄,不要给契丹军时间稳住阵脚,跟我再杀个七进七出!” 说话男子一脸浩然正气,乃是薛韧“偷天换日”之计的执行者,曹子祥。 三人言罢连连杀敌,欲在契丹大军中再掀风浪。 王矩带着其外甥张赫杀在一处,可是张赫道,“舅舅,如今情势,我们还是不要强入敌阵,枉送了性命,这杀进去易,可是再想退出来可是比登天还难啊!” “混账!!”王矩怒目圆瞪斥道,“如今将士们皆已奋不顾身,我等怎能苟退求全?这麟州一役事关重大,若是败了,只怕…”王矩脑中忆起当日薛韧口中所讲的利害关系,当下心意决绝,一头扎进敌军阵营,可是其外甥张赫,眉头紧蹙心头焦虑,似有难言之隐。 “月娟,搀起廖缘前辈,绝尘会带你们逃离此处。”薛韧面色铁青,言语低沉。 “可是……” “走啊!!!!~~~”薛韧怒喝一声,与紫衣人再打在一处。 柳月娟面露苦色,也自知如今的自己再留在这里已全无意义,更何况其师傅廖缘伤情难测,便不再多言,踏上薛韧的白马一骑绝尘,逃离了战场。 “为了个女人便放弃斩杀敌军主帅的大好时机…”紫衣人面露不屑之情,“如此怎能成大事?” 薛韧此间面无人色,苍白如纸,因为正如紫衣人所说,薛韧的“妇人之仁”已让战场的走势首次脱离了他的掌控,朝向另一个他所不愿见到的方向发展。 不远处的冯昊寸观察到了薛韧的异样表情,那是他从未在薛韧脸上见到过的慌乱,其何等阅历,口中轻“啧”,当下一声低吼,震退四周敌军,朝向慕容章朗声道,“慕容兄,莫要再在此地与虾兵蟹将浪费时间,你我二人合力去拿下敌将首级!!” “求之不得!!~”慕容章此刻已是浑身浴血,但未受重创,当下闻言一声断喝,双脚踏地一跃而起,径直朝耶律阿保机的方向杀去。 “无量天尊,”平阳子轻叹一声,双手合十结印而后喃喃道,“事已至此,看来贫道也不得不出手了。” 赤面祭司觉得这个道士似是又要有动作,眉头大皱一掌打去,“你的对手是老夫,莫要左顾右盼!” 平阳子看在眼里,双瞳一张,戾气乍现,盯着赤面祭司从牙缝中挤出一字,“滚!!” 言罢周身气劲大涨,竟是硬生生将赤面祭司逼退。 “贫道在家师羽化归仙之际曾发重誓,此生潜心修道,参透斩断无名嗔怒之剑,绝不枉动怒意,杀害生灵,否则第一个死的便是那个目无尊长的毛头小子,第二个便是那个整日只知喝酒吃肉的废柴…”平阳子此刻的双瞳竟是逐渐变换成了暗红色,盯得赤面祭司心头一阵寒风凛冽,“你很有成为第三人的潜质啊!” “那双眼…”赤面祭司面色渐惨,感受着平阳子不断提升的道行,他终于认清了自己与其之间所存在的差距,“想…想不到你已去到了这股境界,难怪老夫全然被你捉弄在股掌之间,这竟是大赤天的境界!” “本来只是受托前来困住你这个契丹祭司以防你施展麻烦的妖法,不过看来今日贫道还是要做个顺水人情了!”平阳子圆瞪暗红双瞳,口中念念有词,“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天地水火雷风山泽,鸿钧老祖如律令,地.动!!!” 平阳子罗誉念咒掐诀,言罢耶律阿保机周遭士卒只觉脚下泥土凹陷,裹住脚踝不得动弹,慕容章与冯昊寸二人如获天助,径直杀向耶律阿保机所在之处。 战场中一处形势颇为诡异,正是紫衣人与薛韧所在之地。 二人插招换式,剑气震荡,凡近身士卒无不殒命,十丈之内士卒亦要七窍流血,二者周遭俨然已成真空之状。 “呵呵,不要再顾着旁人了,”紫衣人面露阴笑,双手握剑压制薛韧,“听啊,我的‘兄弟’已经亢奋起来了,只有砍掉你的脑袋才能让他恢复平静,快,快受死吧!哈哈!!~~~” “你的口音…你这剑法……”薛韧眉头大皱,瞳孔一张,似是想到了什么,双手使力迫退前者伸手点指道,“你不是中土人士,亦不是北方匈奴之辈,你…你是‘三仙岛’的人!” 紫衣人闻言一窒面色阴沉下来,“这你也识得?你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哼!”薛韧甩剑身后盯着前者寒声道,“三仙岛与中原武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岛中人更是与世无争,如今你竟出手帮助蛮夷番邦,不怕三位岛主怪罪吗?!” “哈哈!!~~~”紫衣人怪笑连连,看着薛韧的眼中再多几分戾气,“少拿那几个老家伙压我,普天之下,我想去的地方没人阻得了,只要完成我此番中原之行,那两个老家伙还算得了什么…” “两个?”薛韧皱眉不解,其心中闪现出丝丝不安,紫衣人口中所指为何还无从得知,但是薛韧心底暗暗将此与武林中渐渐浮起的那股暗流联系起来。 眼下时局没留给二者更多时间在废话上,薛韧情急,想尽快脱身重归战场,所以招招全力以赴,欲在速斩对手。 而紫衣人则有着他自己的原因,他斩杀薛韧的迫切程度,似是丝毫不下前者。 战争打至如今,已没有一人可保持冷静。 血腥味,厮杀惨叫,头颅横飞鲜血迸溅,冰冷的刀锋利剑,连空气亦给人窒息感,在这样的五感之下,无人心头不烦躁不安。 耶律阿保机本想置身战场末端发号施令,可是没想到自己如今所处之地恰是战场中央,而且后方迷雾中不断涌现出的军士,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耐性,几近枯竭。 这迷雾中到底有多少兵力?何以河西骁勇之师会至于此?为何此股军队如此骁勇却无半点章法? 太多的疑问,无法解答,而且那边冯昊寸与慕容章也已逐渐赶来。 “噗!!!~~~~”一口鲜血喷出,吐血者为平阳子罗誉,那张无论何时都天庭饱满,气色红润的脸上,首次露出苍白之感,“…无量天尊,太清境的道法,果然还是消耗太大啊。” 赤面祭司看在眼内,喃喃道,“看来你这小子还未能很熟练的驾驭大赤天的道法,不过…”赤面祭司那双沧桑的双眼环视周遭一圈,随后暗惊道,“你已经干得不错了。” 被罗誉用土陷之术困住的士卒,足有五千之众,乃是耶律阿保机所处的那契丹军一整队的方阵。 赤面祭司背脊发凉,冷汗直流。 契丹被困士卒连连用剑刨地掘土,想把腿拿出来,可是这是需要时间的… 耶律阿保机看着周遭异样大皱眉头,口呼侦察兵道,“这迷雾中究竟有多少唐军!?你探清没有!” “回首领,这迷雾中面带刺青之兵似已所剩无几,可是…可是……” 耶律阿保机拿起长矛抵在士兵前胸之上怒喝道,“可是什么!?快说啊!” “啊!!!!!~~~~~~~”未待侦察兵答话,迷雾之中的呐喊声似是给了其答案。 耶律阿保机长臂一伸将士兵打到一旁,双眼眺望远方,只见迷雾之中又闪出一股军队,其面无刺青,身着盔甲与唐廷军,和这股刺青军不同,但是却是耶律阿保机所最熟悉的。 “这…这是……!!!!!!” 耶律阿保机入侵中原,河东首当其冲,其又与李克用交好,故而所摩擦之人,所交手之兵,皆是… “幽州兵!!??那刘仁恭竟也来参了一脚!!??”耶律阿保机虎目圆瞪,溢满血丝。 耶律阿保机率军侵扰中原时,曾率众攻掠河东代北诸郡,虏获牲口数万,马牛羊不计其数,而刘仁恭亦多次偷袭契丹,且屡试不爽,更设计生擒耶律阿保机的妻兄阿钵入寇,耶律阿保机而后以重金赎回。 二者可算是水火不容。 所以若是刘仁恭出兵北上,耶律阿保机并不意外,然而… “何以…何以晋王那边没有传来一点风声?如此大军北上拒我,何以李克用没相告于我!?梁王、卢龙节度使,这二人不都是晋王心头祸患吗,何以他会不知!!??难道…居于南北交通要道的晋王,也视我为眼中之钉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前的疑问还未解决,耶律阿保机心头再添疑惑,他的心,悄然间乱了起来。 可是,此刻薛韧的心要比前者更乱,当双方将领皆已方寸凌乱的时候,谁先犯错,谁便输了,而往往先下令的那人,便是先犯错的一方。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悲壮决战 二 薛韧与紫衣人战得难分难解,前者余光所扫,使其不禁眼角干涩。 前锋将军吕猛手持玄铁双锤,神勇无敌,其周身契丹军士尸体无数,然而…便是战神也有气尽之时,吕猛双臂脱力,周身创伤无数,已无一处完整皮肤,浴血之身,半命之人。 两条玄铁铁锤应声落地,这两柄平时对于他来说如若孩童玩物的百斤巨.物,如今是那般沉重,重得他已无力举起。 恍惚间他好似朝着薛韧这边望了一眼,竟是会心一笑,仿若回到了二者初识之时。 薛韧:为何你字号是单字猛,而名却是双字忠义呢?好奇怪啊。 吕猛:放屁!屈原不也是本名为平单字原的吗! 薛韧:你蛮力的确惊人,但只是这样是不足以取胜的,你要善用巧劲,否则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吕猛:放屁!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敢跟爷爷说教!只不过让了你一下罢了,来来来,我们再来打过! ………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为何这般往事会涌上心头?是老子的阳寿尽了么?”吕猛心头忖着。 “噗!!~~”一口鲜血喷出,吕猛低眼观瞧,这才发现原来一柄长矛已刺进自己腹中,再看那手持长矛的契丹小卒,双手竟是颤颤巍巍,显然他也被吕猛刚刚的神勇所吓破了胆。 “嘿…嘿嘿…”吕猛的鲜血顺着嘴角成股流下,“想不到我吕忠义活了四十载,最后竟是死在无名小卒手里…” 吕猛心有不甘,渐闭的瞳孔骤然瞪起,抓着前者长矛猛地收力,只见那柄入腹的长矛已由背刺出数寸有余,吕猛与小卒的距离也已近在咫尺。 “喝啊!!~~~”吕猛双手抓在士卒头上仰天长啸,只听得“噼啪”一声骨骼声响,士卒颈骨扭断,死尸倒地。 吕猛也再无力气,双膝跪倒在地,周遭契丹士卒见了如饿狼争食般蜂拥而来,长矛前刺,鲜血淋漓。 吕忠义,单字猛,淮南庐州人士,生于唐懿宗咸通五年(公元864年),忠肝义胆,性情豪迈,世代忠良,站房躺地,本可优哉游哉度过余生,但其变卖祖屋,招兵北上,终是于天复四年(公元904年)惨死于北拒契丹一役的战场上,享年四十岁。 “嗯?那是什么东西…”紫衣人眼带不屑,轻哼道,“强者是不需要这种东西的!你无资格使用你手中的这柄神兵啊!” 原来薛韧面颊上的两行泪痕,让紫衣人厌恶非常。 “爷…爷爷!!!~”又是一声刺耳悲鸣。 郑良长枪横扫所向披靡,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其小腿被刺瘫倒在地,眼看便要身首异处,其祖父郑元规挡其身前胸部受创,而后连杀数人终是一命呜呼。 郑元规为唐朝三朝元老,本已告老还乡,奈何朝廷垂危,其又忠肝义胆,退而不休,终是接手新宿卫军的差事,而后又被牵扯到此役中来,这位年过八旬,破过黄巢的功臣,当真是为唐朝尽了忠,尽了义,尽了自己的一切。 “嗯?”紫衣人面露疑色,不是为薛韧眼角再多出的泪水,而是他发现薛韧的剑法竟是在短时间内更显精湛,起初二人虽是难分难解,但自己有绝对的不败之势,但战至如今,二者已然平分秋色,紫衣人亦发现,倘若自己稍有不慎,很可能败下阵来。 “郑良将军,我来救你!!” 几支箭矢滑翔天际,来者正是薛家射击教头薛准,其箭无虚发,每一支箭矢必定带走一人性命。 一轮箭雨过后,暂时保住了郑良性命,曹子祥趁机抓起郑良带到马上,疾驰而奔。 “等等!我爷爷还在那里!!” “住口,你想让郑老将军枉死吗!?”曹子祥一声断喝,郑良心头苦楚,强将泪水咽回腹中。 “嗖!!~~”正当薛准见郑良无恙之际微松口气,一柄长矛破空而至,径直贯穿薛准大腿,插在马身之上,薛准当下人仰马翻,摔落在地。 “唔!~”薛准不肯败了薛家军的面子,竟是强将哀嚎憋回肚中,咬紧牙关没有松开长弓,另一只手拿过三枚箭矢仰面而射,三名契丹军士应声而倒,而后薛准于身后拿出匕首,砍断长矛根部,忍着刺骨之痛,将大腿移出,此间的疼痛险让其昏死过去。 其一手拖着长弓,一手匍匐前进,“我乃是薛家军的教头,绝不仅仅这点斤两!” “啧!~”紫衣人此刻气急败坏,他竟是被薛韧单手一剑硬生生地迫退数步,“不可能,你不该有这般本事的!” 薛韧因心痛而紧闭的双眼终是缓缓打开,盯着紫衣人的瞳孔竟是全无了杀意,亦没有愤怒,这双眼清澈无瑕,仿若天湖泉水,毫无杂质,此刻看着紫衣人略隐笑意,“你不是听得懂剑鸣的含义吗,来听听看啊。” 言罢薛韧提剑再战。 紫衣人全无头绪,他从这把剑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杀气,就连薛韧起初身上所带的暴戾之气,似也被这把神兵带走一般,可是随着其身上的戾气越来越少,薛韧反而变得更加不可战胜。 “铮!!!!!!!!!~~~~~~~~~” 两柄神兵相交,又是一声悦耳之音,可是这次的撞击声却大有不同。 紫衣人听罢剑鸣赶忙翻身退守,看着自己这把长剑剑身,虽是纹丝未损,但在紫衣人眼中便好像是自己挚爱之人受了重创一般,他转首看着薛韧,“怎会如此,我的‘兄弟’没理由会不敌你手中之物的!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你听到了悲鸣声吗?”薛韧看着紫衣人嘴角轻挑,扶着自己手中黑剑剑身道,“你输了,耶律阿保机也输了,兵法有言,‘上下同欲者胜’,你们是赢不了的。” 紫衣人可不懂什么兵法,即便他不愿让被自己认作“兄弟”的宝剑再行冒险,但是他又似有着必须置前者于死地的理由,只是为了他口中所谓与耶律阿保机的买卖吗?还是另有旁事? “是啊,你不会懂的,”不顾已将杀意提到顶点的紫衣人,薛韧慢条斯理道,“得道多助,仁者无忧,失道寡助,众叛亲离,只要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是无人可敌的,便如这把剑一样,你一定不懂为何他无半点杀气却无坚不摧,那是因为…” “仁者无敌!” 薛韧一剑刺来,紫衣人正面迎击,薛韧反手挑斩,二者出剑之势迅如奔雷,此回合结束后,薛韧又胜一筹,打掉了紫衣人先前于沈万均那里夺来的“剑柄”。 “仁者…无敌?”紫衣人全然不能理解。 “这是一把仁道之剑,而非嗜血杀戮之凶器,”薛韧扶着剑身低声再道,“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紫衣人盯得出神,口中喃喃默念这几句话。 “嗡嗡!!!!!~~~~~~~”后方号角声响,紫衣人蓦然回首,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他再回头看薛韧之时,如视鬼神。 便如薛韧所讲,不仅自己这边渐入颓境,而且就连… 契丹大军,也退了。 紫衣人一脸茫然,其虽不懂行军打仗,但他也看得出两方军力相差悬殊,契丹军士更是远比唐廷兵将骁勇百倍,怎会输的? “……哈哈…哈哈!!~~~~~”紫衣人单手捂面竟是仰天长笑,“我太小觑中原人士了,想不到你的剑道更在我之上,今日我不能败你,不是我的‘兄弟’不如你手中之物,而是我的剑道修为不足啊!哈哈!~~” 薛韧盯着紫衣人,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下一次…”紫衣人语锋一转,“我一定会取你首级,夺下你手中之物!” 言罢紫衣人转身欲走,临行前回首瞥了不远处的沈万均一眼,不屑道,“那柄剑在你手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便暂时寄存在你那,日后我会亲自登门造访,把它拿来的,哈哈!!~~~~” 说完紫衣人转身便走,场中人无人阻拦,或是说无人有这个能力。 薛韧盯着耶律阿保机和紫衣人远去的北影,心头喃道,“今日此二人离开,无异纵虎归山,日后中原藩镇和武林,必会因此二人掀起腥风血雨,可是…” 薛韧看着手中黑剑,“先祖,孩儿当真无力回天啊…”收剑入鞘,薛韧半蹲在地气喘连连。 耶律阿保机回首望着自己军队遗留下来的无数尸身,心中暗暗发誓,“勇士们,我们日后一定会再回到这里,以主人的身份,来接你们!” “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不愧是中原第一神剑,有意思,有意思…”紫衣人握着手中不断颤抖的长剑,不禁自言道,“好兄弟,你也兴奋了吗?放心吧,一定会有机再领教的,一定会的……” 战争之末杀出的幽州兵中闪出一将,下马上前在薛韧身前深深施礼,“薛将军料事如神,契丹大军当真中计,恭喜将军守住麟州城池。” 薛韧脸上并无喜色,盯着前者道,“这两万‘宿卫军’还剩多少?” 将领回道,“大概还余几百人,薛将军有何吩咐?” 薛韧回首看着还在疯窜的“刺青”兵,瞳孔中闪过戾气,口中只道一字,“杀!” 幽州军将领听罢也是冷下面来,“明白。”随即回首唤出跟随自己来的幽州军,上马截杀场中的“刺青”军士。 唐军,赢下了这场重要的战役。 可是,依旧没有庆祝。 只因可庆祝的人,已然所剩无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悲壮决战 三 薛韧立于战场当中,看着这百里尸身,深呼口气,回首拿起手中宝剑,“先祖,若不是您,英纵今日便输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乃是唐将王矩。 “想不到,将军你当真拦下了契丹军的滔天大军,守住了这麟州孤城。” 薛韧没有马上答话,轻叹一声而后问道,“吕大哥和郑老将军的尸身…何处?” 王矩闻言惨道,“吕兄弟…未得全尸,郑老将军头颅面目全非,无从认得。” 薛韧紧闭双眼倒吸口气,“薛准他…如何?” 王矩道,“薛准小兄的顽强意志让他活了下来,只是那条右腿…怕是废了。” 薛韧周身颤抖,他此番带来的薛家军已然不复存在,如今麟州城内,更无军队可言。 王矩问道,“将军,我有一事不明,不知…” “讲。”薛韧轻声道。 “契丹军究竟是为何脱逃?将军你所用究竟是何计策?这兵法上全无记载啊。”王矩半生钻研兵法,却是了无头绪。 “王将军,你错了,我所用的正是前人所用,兵法所云。” “不知是哪位先人所用,哪条兵法所讲?” “西楚霸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朝末年,天下大乱,诸侯割据,军阀混战。 秦二世胡亥三年(公元前207年),秦军大将军章邯打败楚地反秦义军首领项梁后,认为楚地已不足忧虑,遂率二十余万秦军北上攻赵,并急调上郡的王离部二十万秦军南下,而后诸侯救赵,遂衍生出历史上最著名的以少胜多战役之一,巨鹿之战。 项梁有一侄子,正是西楚霸王项羽,其率领五万起义军同秦将章邯、王离所率四十余万秦军主力在巨鹿(今河北平乡)决战,后人或认为项羽勇猛有余却头脑不足,才使得其错失鸿门宴斩杀刘邦,落得后来刘邦以离间之计使其痛失军师范增,最后悲情收场,但是纵古观今,绝无人可质疑项羽在行军打仗上的雄才伟略,便连同时期最为杰出的军事家之一的韩信,也在霸王悲歌,陷于鸿沟之际以二十万大军败于项羽十万大军手下,后刘邦手下再无人敢战,遂以“四面楚歌”之计引发楚军思乡之情,不战自溃。 不仅如此,项羽更在乌江自刎之际,以出其不意之势,凭借二十八名士卒力挫汉中千人追兵,斩杀汉将,砍倒帅旗,仅失两名部下,皆印证项羽确是将才。 至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典故,乃是项羽为了激起己方军士战意,命每人只携带三天的干粮,以示决心,自断后路,凿沉所有船只,背对河流,面朝秦大军,一举击杀二十万秦军,楚军士气振奋,以一当十,九战九捷,重创对手,并迫使另二十万秦军不久投降,经此一役,秦朝名存实亡。 “梁王的兵岂能为我所用?”薛韧指点迷雾之处道,“我将驻有十万契丹兵的偏头关作为泜水河,面朝麟州城,中有迷雾和契丹大军,无异于将其置于死地,唯有将军队置于无法退却,只有战死的境地,才会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言罢薛韧朝一处走去,留下王矩一人口中喃喃,“置之死地,劫后余生……” 王矩转首看着薛韧离去的背影,“有此神将,唐廷可保!可是…”王矩看着偏头关一处的大雾,不禁自语道,“这也要感谢老天帮忙,否则契丹军若是知道这迷雾中的虚实,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场大雾真的只是老天作美吗? 六月三伏一场大火,日出雾气自会愈渐发浓,而且还有一颗薛韧从任天啸那里得来的吐云珠,这场大雾应说是三分老天作美,七分人工杰作,至于那场大火究竟是为了烧粮,还是为了引起这场蒙住敌军双眸的引子,怕是只有薛韧自己心中有数。 赤面祭司连退数步,见己方大军败退,其除了大跌眼界外,还忌惮着眼前之人。 “你走吧,贫道修行不足,杀你只会平添戾气,得不偿失,但你不可再踏入中原半步,否则…”平阳子瞳孔瞪起,一张打碎身旁土石,“有如此石!” 赤面祭司年已六旬,深知双方道行上有差距,不会再做无谓之言,当下佛尘而去。 平阳子侧目观瞧,身后来了一人,双手抱拳施礼,正是薛韧。 “感谢道长前来相助,真人道法高深,果然名不虚传,怕是还在天啸之上啊!”薛韧一世为人臣子,最不善奉承旁人,不过今日所言,当真发自肺腑,单是看平阳子将赤面祭司玩弄于鼓掌之间,更是以土陷之术困住契丹军一整个方队,薛韧看在眼里,佩服在心底。 平阳子为人似很是高傲,从始至终未正眼看过赤面祭司一眼,不过此刻倒是饶有兴趣地回首打量了一番薛韧,“阁下能让我那个师弟心甘情愿的叫做大哥,想来必有不平凡之处,今日一见…”平阳子走近两步,其后半句话却让薛韧僵在了原地,“却是见面不如闻名。” “道长…”薛韧的话被前者伸手打断。 平阳子迈开步子,“贫道不愿沾染世事,故而未提前赶来,如今战事已毕,贫道也不愿多留,便先告辞了。” 平阳子背手踱步,常人看来不过三两步的动作,却已迈出十数丈的距离,无人看清其步伐,其却已消失于众人眼中。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只是眨眼功夫,平阳子再回首眺望麟州城便只有黄豆大小,其轻轻笑道,“能让天啸这般信服,又可在如此颓势之下转败为胜的男人,却为了一个女子险些误了大事,尘世间一个‘情’字,到底是凡人无法逾越的沟渠。” “情字遮人眼,世俗蒙人心,只有天道亘古不变,”平阳子的背影逐渐消失于风沙之中,口中还不住地碎碎念道,“贫道也要尽早赶回太乙山才好,如今山上必已乱作一锅粥,那个喝酒吃肉的混账…莫生气莫动怒,戒嗔戒躁,便当做是给尹修他们的磨练好了,呵呵…” 战役结束,是热血冷却后的凄凉。 场中的尸体远比尚可行动的士卒多得多,打扫战场已是一件难以完成的任务。 通过对体态身形的观察,薛韧和郑良寻得了吕猛与郑元规的尸身。 麟州城内狼藉一片,伤兵满营。 一断臂伤兵与另一士卒抬着垂死之人从薛韧身旁奔走,薛韧看在眼里,寒在心底。 身后一只手搭在薛韧肩上,其却毫无反应,以他的警觉性,近其身十步之内他定会发觉,如今的他,只是太累了。 “薛兄…” 薛韧缓缓转过身去,暗暗低下了头,“冯兄,今日多亏有你,薛某感激不尽。” 冯昊寸闭眼摇头叹道,“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伤我三叔的人当真投靠在契丹军旗下,和我,廖缘谷主以及沈万均三人之力竟也奈何不了他,否则…”冯昊寸见薛韧脸色更惨,当下赶忙停口,叹口气随后话锋一转道,“月娟姑娘为你可谓仁至义尽,你乃重情之人,救她实属应当,不必太过自责,还有廖缘谷主她…” 薛韧当下抬头眉头一皱道,“廖缘谷主的伤怎么样了?” 冯昊寸道,“廖缘谷主的伤似乎比想象中更严重,薛兄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好…的,先告辞了。”薛韧瞳孔张起,经过此番与紫衣人交手,他深知紫衣人剑气霸道,当下心头无底,急忙赶到了情谷一行人所在之地。 薛韧夺门入屋,左肩包有绷带。 药王山庄端木鹤此刻正双手抵在廖缘背身运气为其疗伤,薛韧不敢打扰,其余光所扫,看到了守候在一旁的柳月娟。 柳月娟此间梨花带雨,更显娇嫩惹人,她注意到了薛韧的出现,二者对视一眼,其更显悲伤,挪移视线守候着自己的恩师廖缘。 一刻钟过后,端木鹤两鬓汗水横流,收势回气,已是颇为疲惫。 廖缘更显虚弱,柳月娟见了赶忙上前扶住前者,了情谷一干弟子也都簇拥上前,薛韧两步跟上,立在一旁,“端木前辈,廖缘谷主的伤势…怎样?” “这…”端木鹤面露难色。 “端木老兄,有…有话,但讲无妨。”廖缘看着端木鹤强笑道。 “哎~~~~”端木鹤看了看薛韧,又看了看周遭了情谷的一干女弟子,长叹口气。 “你…你叹什么气!!我师傅到底怎样,你倒是快说啊!!~”柳月娟泣不成声,嗓音更显尖锐。 “月…月娟!不…不得无礼。”廖缘斥道。 “端木前辈,廖缘前辈的伤究竟如何?”薛韧拱手问道。 端木鹤微微摇头道,“廖缘谷主被那人的剑气所创,自是内伤,老夫想以真气入体寻得医治之法,但…老夫实力不济,根本无从奈何此等霸道之剑气啊。” 薛韧闻言背脊一凉,廖缘乃是为助自己而身受重伤,若是出了性命之忧,他一生也难以安心,更何况这此间的人情不止是廖缘,还有力请廖缘出谷的柳月娟,当下赶忙道,“端木前辈,我…我的修为尚算不俗,不知能否帮上一二?” 端木鹤看了眼薛韧,摇了摇头道,“薛小兄弟,你该知道,这内腑所受之伤不同寻常,你的修为自然是一骑绝尘,但是你不懂医治法门,真气过于霸道,若是强输给廖缘谷主,只会伤其五脏,难有益处。” 听到这柳月娟美瞳暴张,盯着端木鹤的神情似是慌不择路,“那…那是不是说只要找到道行修为很高很高的高手,又懂得医疗之法,我师傅就没事了,对不对?对不对!?” 端木鹤看着柳月娟的神情心生凄凉,也全然没将这个后辈的无礼放在心上,当下难道,“恕老夫直言,若无有天蚕至宝辅助,想去除谷主体内剑气,便是有高于薛小兄的内家修为,更胜我药王山庄庄主端木凤的药理医术,也很难成功。” 场中人闻言,不禁心头发凉,薛韧的修为众人有目共睹,自已是中土顶尖之人,而药王山庄虽多以毒术闻名,但医毒两术向来同来同往,其山庄庄主端木凤更是中土不二之人,所以端木鹤的话,无异于说世间根本无有此等人士。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悲壮决战 四 “天蚕至宝…”薛韧上前一步赶忙道,“端木前辈,晚辈知道贵山庄坐拥天下奇药,不知…” 端木鹤摆了摆手,“若是我山庄有能医治廖缘谷主的药,自是不会迟疑,可是老夫口中所说的天蚕至宝可是大大不同的。” 端木鹤继续道,“武林中说我山庄有如何奇药,不过是武林中人给面子罢了,能治疗廖缘谷主的天蚕至宝,就老夫所知…我山庄是不曾有的。” 柳月娟急道,“那…那究竟是怎样的天蚕至宝!?” 端木鹤沉了下道,“就老夫所知,我山庄书中记载,有这样一味药草,以冬虫夏草与天山雪莲为主药,十余位珍贵药材为辅料,将…”端木鹤忽地顿了下道,“麒麟血为药引,再以特殊方式熬炼,药成之后可使尸骨生肉,濒死之人返生,活人益寿延年,乃天赐神药,是为天蚕至宝。” “我与圣上讨要,必不是难事!”薛韧道。 端木鹤摇摇头道,“这些配药药材我山庄是有的,冬虫夏草虽很珍贵,但老夫记得山庄内还有几味,只是这天山雪莲生长于大雪山之上,每年七八月方开花,九月结实,以前庄主为炼此药,曾与大雪山的人打过交道,只是后来出了些事情,我山庄与大雪山也断了联系。” “我…我去那里拿!无论如何我也会拿回来的!”柳月娟泣道。 “还有麒麟血,虽是麒麟山庄至宝,但…”薛韧想起了慕容章曾暗示过他,麒麟山庄庄主很想让他插手武林一事,当下暗定决心,只要能救得廖缘,他不惜蹚这趟浑水,“薛某会有办法的。” 端木鹤再摆手道,“雪莲或许不是问题,但是…”端木鹤面色惨了下道,“我山庄曾多次尝试提炼此药,却无一次成功,也因所耗费药材过于珍贵,后来庄主终是停止了对此味药材的尝试。” “怎会这样?”薛韧奇道。 “因为若想炼此等神药,那么这炼药的炉子也绝不能是凡物啊。” 听到这里,见药王山庄都一筹莫展,了情谷的女子们哭得更凶了。 廖缘先是谢过端木鹤,随后朝着自己的弟子们,微微扬起那苍白的双唇,强笑道,“师傅这…这还不是没…没死呢吗,干嘛都这么…垂头丧气的?” 薛韧此刻倒是稳下了情绪,上前朝廖缘拱手施礼道,“廖缘谷主,你放心,不论是怎样的天蚕至宝,我薛某一定会替你得来。” 廖缘朝薛韧笑道,“薛小子,你于我有恩,我今日便是死在沙场,也当是还了你的…人情,所以你不必愧疚,更何况我还没有死,你无需…无需自责的。” 薛韧点点头又朝着端木鹤施礼道,“端木前辈,还请您尽心调理谷主伤势,我先出去了。” “嗯,这里交给我把,战事已毕,定有无数繁忙之事,你去忙吧。” 薛韧微微颔首,临行之际,与柳月娟四眸相对,说不清的复杂交织。 看着薛韧离开的背影,没人注意到,端木鹤的脸上浮起一丝异样的笑容。 薛韧来到一房屋门外,刚好迎上一离去的大夫,不禁开口询问,“先生,这屋内人的伤势…怎样?” 大夫闻言摇头慨叹,“回将军,那伤口之大,直穿透骨,便是由我等取下那柄长矛亦是难事,可是屋内将军竟独自完成,已是奇迹,但那伤口之深,所伤之重,他那条右腿,只得截去了。” 薛韧这才看到了大夫手中和药箱之上那斑斑血迹,这立于万马千军中尚毫无惶恐的主将,竟是不禁后退一步,心下发凉。 大夫看着薛韧,口道,“将军?” “你下去吧…” “是。”大夫离去。 薛韧步伐缓慢,如灌铁铅,伸手缓缓推开房门,看到了床上卧躺一人,其背对自己,那条右腿的位置上系着绷带,可是腿…已经没了。 “是谁?”低沉的声音响起。 薛韧没有答话而是缓缓地走过去立在其床边。 后者抬头,看到了薛韧木讷的脸,当下拭去面上泪痕,强颜笑道,“哈哈,老大你来了,我们…我们真的打赢了!我们守住了这麟州城!”看着薛韧依旧呆滞的神情,其又道,“你…你怎么不高兴呢?我们是胜利之师,应该开心才是啊!哈哈~~” 薛韧的视线从前者脸上移到了那条右腿腿根,泪水已止不住地滴落下来,手抚上了那条断腿,口中喃喃,“兄弟…” 断腿男子正是薛家军弓箭教头薛准,这名小将所展现出的顽强意志让其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从战场上奇迹般幸存下来,可是那条右腿,终究是没能保住。 薛准看了薛韧的样子,眼角苦涩,但还是强笑道,“老大,这一次北上拒敌的弟兄们都是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看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我薛准如今还能活着,已经是很幸运了,该为我庆幸才是,只是一条腿罢了…” 薛韧此刻竟是瘫跪在地,平看着薛准那条没了的右腿处悲道,“准,你跟我多久了。” 薛准一愣,旋即瞳孔转转而后道,“我七岁那年老大你在街边收留了我,如今算算,已有十二年了吧。” 薛韧惨笑道,“你弓箭之术天赋异禀,十二岁便正式加入了我薛家军,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前年荣升为五百薛家军教头,如今弓射之术更在我之上,如果你不是跟我,如今必是在一处藩镇之中加官晋爵,前程似锦,哪会追随我来这塞北之处,还断送了…一条腿,你只有十九岁啊……” 一个十九岁的有志青年,如今却成了跛脚断腿之人,薛韧心底说不出的酸楚,薛准是他看着长大,一步步走至如今。 “老大…”薛准伸手握住前者手腕,神情严肃道,“倘若没有你,我七岁那年就在街边饿死、冻死了,又怎会习得本事,受人尊重?你知不知道当初我被编入薛家军时,是多么的高兴,自那开始,我薛准便发誓我的命就是你的,你教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为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去拼搏,来此保卫山河,便是万死亦不推辞,更何况只是一条腿罢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走进屋内的二人乃唐将曹子祥与郑良。 郑良拱手施礼,而后撩起战袍“噗咚”跪倒在地,朝着薛准所躺之床磕头如鸡奔碎米,而后额头红肿道,“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薛准赶忙半起身道,“郑将军快快请起,这我实在受不得啊!” 抛开屋内的救命恩情暂且不说,薛韧此刻与曹子祥踱步出门,曹子祥在其身后拱手道,“将军果然料事如神,自我等离开长安,一路之上至今的事宜,皆与将军你所料如出一辙。” 如此奉承之辞,没能让薛韧心情舒展分毫,其此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叹口气道,“你与郑老将军此番驻守在幽州城内,他刘仁恭没刁难你们吧?” “他哪敢啊!”曹子祥笑道,“他生怕露出破绽,还时常增加补贴之用,好吃好喝,这些个河西军走的时候都生了不舍之情,到了后期,这刘仁恭更是封城,不准百姓出入,对外声称城内生有疾疫,对内说是备战太原,如此一来,我等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畅。” 原来此番战斗的部署,自去年离开长安的时候,便已布置好了。 当日薛韧施以“偷天换日”的计策请鬼蜘蛛出马巧杀朱友伦夺得帅印,交予曹子祥,为防朱温发觉,便命曹子祥在太阳升起之前便发兵北上,调动军队之后,又将帅印放回朱友伦的尸体上,第二日朱温发现了,全当做是意外,但其盛怒之下不但斩了当日与朱友伦一同蹴鞠的十数人,更是连丞相崔胤自六朝以来传衍不惜的这清河崔氏一脉,一夜间一门数百人尽皆被杀,彻底断了香火。 就曹子翔留在长安的熟人事后跟其所讲,当日崔胤临死之时,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而后又嚎啕大哭,一边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骂道,“卖国贼崔胤,引狼入室,卖国贼崔胤,罪该万死,卖国贼崔胤,死得好!” 崔胤此人虽是从骨子里想跟朱温作对,但是他深知情势如何,表面上对朱温恭敬有加,直到自己府上卫兵增加,原本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人忽然凶狠起来,他才发现了不对之处,可是至此他也只以为是出于某种误会,但是当汴兵成队入了相府,他才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 这个有着野心,昭宗无法驾驭,视朱温为眼中钉的丞相崔胤,竟是因缘巧合的成为了朱温盛怒下的牺牲品,好似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一般。 由于朱友伦手下这两万军士面上皆有刺青,怕行军之时容易暴露,薛韧便亲笔书信一封,请李克用放行,后者也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他怎也没想到朱温留守长安的两万宿卫军被调了包。 而原本的那两万新宿卫军则面被刺青,以假乱真,其中还包括薛韧留守在长安的五百薛家军,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不堪的是,唐朝如今连供给两万军士的粮草都很难拿出,加之朱温的这两万“宿卫军”被告知的是北上与刘仁恭合力讨伐太原,所以无法投入雁门、麟州作为战力,薛韧便也乐得省下粮草,让刘仁恭放一回血。 而刘仁恭之前所收书信一封,薛韧意在告知他如果这股契丹军入了中原,那么无论朱温有恙与否,他幽州城这座安乐窝是怎也保不住的,加之李克用恨其入骨,他的下场势必很惨。 虽然年前李克用曾帮助刘仁恭击退朱温大军,但也只是念在唇亡齿寒之情,听了儿子李存勖的进言,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所以刘仁恭可谓被逼进绝路,如此境地的他自然不会不舍这些许粮草,更是竭力掩盖两万“宿卫军”的真相,直至如今。 有趣的是至行军之时,这两万“宿卫军”还以为自己是东去讨伐河东太原,可是这还有五千刘仁恭的军队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朝起大雾的便利骗其抄小路走,硬是在两万“宿卫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其骗到了偏头关下,而当他们醒觉时,听到的已是偏头关内留守契丹军的喊杀声,看到的则是射向己方的弓箭,此刻曹子祥与郑元规将处境一说,“宿卫军”自是知道若想活命唯有冲破耶律阿保机亲率的部队朝麟州逃去,这才有的薛韧仿霸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 两万“宿卫军”当真如疯了一般,硬是将契丹骁勇之师的阵型冲散,使得战场乱成一片,连置身战场末端的耶律阿保机也身陷其中。 不过… 薛韧可没打算让这些“宿卫军”活着回去,他不想让朱温过早发觉,再发一次无名怒火,又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过激的事情。 “报!~~” 正当薛韧与曹子祥说话之际,门外跑进一名士卒,此人不是薛韧此番带来的人,而是幽州兵。 曹子祥皱眉道,“何事惊慌?那些剩下的‘刺青兵’杀尽了么?” 士卒喘息道,“杀…杀是杀尽了,可是…” “可是什么?”曹子祥追问,而薛韧此刻却是瞳孔一张,似是已经猜到了答案。 “回将军,我们在追击‘刺青兵’的路上,发现所有的‘刺青兵’已在中途被旁人所杀,更有不少我们幽州兵也被杀了。” “嗯!?是何人所为?”曹子祥惊到。 “是…是河东兵!晋王李克用亲率大军,正朝麟州城这里进发!” 曹子祥闻言大惊,薛韧仰面挺胸,盯着破开迷雾照来的阳光,面色阴沉不定,“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河东军,来者不善。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日落潮退 快马疾驰,早到一秒,或可多救下一条性命。 薛韧坐下白马神驹日行千里,虽才经历了一场厮杀,但脚程依旧一骑绝尘。 悲鸣由远及近,惨叫一轮压过一轮。 人非上仙,看不透世间疾苦,参不明人心凶狠。 在这个五感早已被呜呼,鲜血,冰冷所浸满的脑中,每一次再听到、看到、感觉到如此杀祸之时,都会将其意志推至悬崖的边缘。 “住手!!!!~~~” 声由丹田而出,几里之外亦可依稀听到,这语气中夹杂着悲伤、嗔怒、与无奈。 须臾之后,大军之前闪出一坐下骑着白马神驹的银甲将军,此人左肩缠有绷带,正是薛家英纵。 夕阳照在薛韧背上,透过其身,映出身前那一张张不算陌生的脸孔,为首之人怒气冲天,有一瞎眼,此刻面红如火,杀气正盛,乃是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其身后跟着李存勖,以及李嗣源、郭崇韬等一干手下。 李克用怎会在此? 正如薛韧所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刘仁恭如何掩盖,但是数万大军行军在外要想全然不被人所察觉,也着实是不可能的。 早些时候李克用手下探查到幽州城刘仁恭的军队有所动作,如若换做平时,李克用必会推前想后,全盘查明,可是偏偏昨日一封密函,以蜀王王建为首的一干诸侯欲集兵渡江以匡复为辞共讨宣武节度使,梁王朱温。 彼时各藩镇势力出兵河西,李克用亦想当然地认为此番幽州兵行军河西是情理之中。 可是后来其子李存勖洞察出了其中不妥之处,这幽州虽是出了兵,但是分批分量,行往河西的军力十分有限,而根据探子的回报,这幽州一番番出兵,算起来理当不止这些人,那么多出的那些人哪去了呢? 李存勖不禁转眼北望,看到北方那一片大雾,心头说不明,道不出的不安。 父子连心,李克用亦觉不妥,这才意识道刘仁恭自知契丹若入中原,幽州首当其冲,故而很有可能借此机会出兵北上暗中参与麟州一役。 北上一趟,不是无稽之谈,而且刻不容缓。 若事情真的去到了最坏的程度,李克用已不惜当着自己将士们的面下令格杀幽州军队,甚至是唐廷军。 可是…他还是来晚了,且让他最为大跌眼界的是,在去往麟州城的路上,他首先遇到的竟是面带刺青的河西军,即便现在他也想不通究竟是何缘由,这宣武洛阳的一举一动,他可一直都是十二分的留意啊,这票军队是何时至此的? “薛小兄,好久不见了。” “晋王,别来无恙。”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刚打发走耶律阿保机,可是此刻薛韧眼前的男人,是当世最老辣的枭雄之一,唯有朱温朱全忠可与其并肩。 二人彼此怒目而视,瞳孔中溢满血丝。 薛韧已是操劳成疾,才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至亲之人残废,半生心血培育的薛家军付诸东流,平生好友吕猛惨死,前来助阵的廖缘谷主深受重伤,还未舒缓的神经再次绷紧,看到一路的尸体,和杀气腾腾的河东大军,薛韧此刻怒上心头,双瞳溢血。 李克用虽是对此间情况不甚明了,更搞不懂这河西“刺青兵”为何在此,但如今在此处先后见到宣武、卢龙两处士兵,再看到唐军将领,此番带军的大将军薛韧活生生地出现在此,深知今日契丹军会大举进攻麟州的李克用,其心头所最担心之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唐廷军,竟是守住了麟州城! “好小子,你…你…!!”李克用咬牙切齿。 一旁李存勖发觉父亲怒火中烧,怕其言出有失,将与契丹军“合作”之事当众道出,便随即催马上前,朝薛韧拱手道,“薛将军肩头负伤,想必是契丹狗贼所为,不知严不严重。” 薛韧瞥了眼李存勖,随后将目光移回再盯着李克用道,“小小番邦能有几多能耐,如今晋王率军前来,想必是想助薛某一臂之力,共讨小贼吧?” “助…助你!?”李克用单眼虎目圆瞪。 李存勖心知这是激将之法,赶忙轻笑道,“薛将军想必有所不知,如今诸侯屯兵,欲匡复朝政,产出奸臣,实在爱莫能助,现在见薛将军你安然无恙,想必应对小贼自是绰绰有余,我河东便也可安心了。” 李存勖一语双关,将“小贼”二字特别咬重,旁人听来全无不妥,唯有知晓个中玄机的人可听出门道,李存勖意指己方绝无相帮之理,而李克用身后重将听来却也尽皆在理,这契丹军若是过了麟州,中原第一个不得安宁的便要说是河东一处,所以河东的确也可安心了。 “哦?是吗,”薛韧盯着李克用的瞳孔变颜变色,“既如此,何故贵军反其道而行,不往河西行军,却朝北方赶来,在此残杀同僚战友?” 李存勖怔了下,接言道,“是这样的,据探子回报,发觉这刘仁恭的幽州兵行军有异,我等才…” 李存勖话未说完,被李克用抬手打断,随后单瞳一瞪,嗓音嘹亮,“朱温和刘仁恭皆乃我李克用生平誓杀之人,如今在此发现,我铲除他们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说着李克用朝周遭士卒瞪眼厉声道,“你们在等什么?没看到这群鼠辈开始窜逃了吗!都给我杀掉,一个不留!!!” 李克用与朱温势不两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至于对其背信弃义,“偷”了他幽州城的刘仁恭,李克用更是想将其万剐千刀,如今尾随幽州兵至此,再尽皆铲除,在晋王麾下任何人听来也是情理之中,全无不妥的。 “谁敢!!??” 正当河东军欲再下杀手之际,一声断喝喝退众人,无人再敢踏前半步。 薛韧手中再次多出了那柄黑色神兵,握在手中,声势滔天。 李克用见状面部颤抖,已是气得七窍生烟。 “好…好小子!你当真是长了不少能耐,竟敢对我拔剑示威!打从一开始我便不该留你在世啊!”李克用伸手点指,已是怒气冲天。 薛韧颔首抬眼,两抹锋芒透瞳而出死死盯着李克用,用只有李克用、李存勖这最近二人方可听到的声音道,“自你勾结契丹,犯我中土,毁我唐廷那一刻开始,你我早已…恩断义绝!!” “…哈哈…哈哈哈!!!!!!~~~~~~~~”李克用朗声长笑响彻天地,闻声之人不禁心胆具颤,“冥顽不灵!冥顽不灵啊!!~想不到你比你老子还要固执啊,哈哈!哈哈!!~~~~” 李克用没有挑明,但是薛韧自己心里清楚前者笑指为何,自己这保唐大梦,又一次被人狠狠地耻笑了一番。 “铮!!~~~”薛韧握剑之手微一摇动,李克用当即收起笑声,可见其对此剑,所知甚深。 “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薛韧盯着李克用沉声道,“如今先祖宝剑依旧在此,国还未破啊!!!!!!!~~~” 薛韧怒喝声起,手中宝剑剑气荡漾,李克用身后士卒战意瞬时折去大半。 “哼!!!!”眼前薛韧身为后辈,李克用岂能让其在自己面前如此咆哮,“黄口小儿!你今日是自取灭亡!!” 薛韧毫不退让,右手握剑在侧,左手双指点指道,“不要嫌我薛家英纵语出猖狂,如今我得先祖庇佑,莫说你身旁只有这些手下,便是你‘李克用十三太保’重聚于世,集结于此,我要取你项上人头,也非全无可能之事!” “你…你当真想让本王帮你父薛仁礼绝后吗!”李克用单手摸上腰间宝剑,杀意。 “王不过霸,将不过李,若是飞虎将军李存孝尚在人间,我薛韧或是当真不敌,只可惜…”薛韧言语坚定,“你帐中无人啊!” 李存勖、李嗣源、郭崇蹈以及数名武将闻言挡在李克用身前,除了李存勖尚算年幼,其余人皆是跟着李克用共打天下的豪杰,见惯了大风大浪,是在刀尖上舔血的将士,此刻他们是绝不会退让半步的。 可是,他们心中当真如面上一样平静吗? 人们常说薛韧一杆捍龙戟可保唐家天下,然而一旦其剑芒出鞘…… 场中人无不心胆发寒。 其中尤以李存勖为甚,毕竟其年纪尚小,罕有机会经历如此情形,尤其此刻在其身前之人所散发的气势太过霸道,加之李存勖本就反对在此了结薛韧。 如今折道来此本就让人怀疑,在此截杀刺青兵和幽州兵尚且说得过去,可若是杀了唐廷守城大将军薛韧,则是毫无道理。 对于唐廷来说,有串通契丹,里应外合之嫌。 对于中原藩镇包括己方河东来讲,是为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之举。 可是李克用是何等人物,如今已是剑拔弩张之势,谁又敢在此刻劝他息怒呢? “咳咳咳咳!!~~~~~”肃杀的气氛被一串剧咳声打断,此人正是李克用。 李克用突地左手抚脑,十分痛苦,可固执的他右手依旧不肯松开手中宝剑,不禁将面朝左靠,几声剧咳过后,那左臂的盔甲上,竟是多出斑斑血迹! 如此变故一出,李克用身旁将士当下不禁惊慌失措,李存勖更是双眼圆瞪,赶忙上前搀扶道,“父王!你…你不要紧吧!” “王上!!!!”众将皆惊。 便是薛韧此刻,也是瞳孔一圆,不料有此变故。 可是一边的幽州兵们可顾不得这些了,见终于有了机会,拔腿就逃,河东军这边都在关心李克用的安危,也顾不得那边逃跑的幽州兵们了。 李克用何等人物,岂能在手下面前现出如此不堪之状?当下伸手拭去嘴角鲜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心,转首再盯着薛韧,怒目相视,毫无言语。 薛韧自重拾黑剑之后,心头嗔怒渐渐平复,如今冷静下来,加之幽州兵也已逃离此处,战意去了不少。 李克用一口鲜血喷出,的脑袋也冷却几分。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日落潮退 二 薛韧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道,“晋王,如今幽州兵已四散开去,你身体抱恙,便是在此处强杀了我也是得不偿失,不如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吧!” 李克用依旧面相凶狠,但是看着眼前的狼藉一片,其最恨的河西‘刺青兵’也已杀尽,况且杀了薛韧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而其也已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便愤愤地猛牵马绳调转马首道,“哼!我们走。” 河东大军追随着李克用掉转军头,李存勖临走时回首看了薛韧一眼,二者相视,彼此点了点头。 看着远去的河东大军,薛韧双手抱拳拱手,朝着东方拜了三拜。 “朱邪老兄,多谢了。” 李克用无故吐血,身有异样,但是其此刻周遭空气肃杀凝固,无人敢上前询问,连李存勖也是心头担忧,想着赶快回到府上找最好的大夫来为其诊断。 李克用面朝东方,再不转首望北,因为他已心头有数,自己此番借助契丹军军力的计划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真想不到,契丹军号称四十万大军,竟还是被他薛家后人挡在了门外…”李克用单瞳闪耀,两排牙齿浸血发红,咬得劈啪作响,“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露了你这个变数!” 麟州城处无数人眺望远方,心头忐忑不安,知道看见了夕阳下那银甲将军骑着‘绝尘’背对阳光归来的身影,各自心头的大石这方才放下。 “将军!” “薛兄!” “老大!” ……… 薛韧下马伸手扶住手拄拐杖的薛准,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薛韧临行前下了一条军令,麟州城内任何人不得离开城池半步,违令者按军法处置,因为他知道,若当真迁怒了晋王,那么随他前去的难有一人生还,可是如果留守麟州这如今的焦点之处,晋王总归是要顾及天下悠悠众口,总不能这麟州城没让契丹军抢走,反倒被晋王攻下吧? 一阵唏嘘过后,在后方的曹子祥上前一步皱眉道,“将军,你说着李克用会不会将在此遇到‘刺青兵’的事泄露出去,让全忠狗贼知晓?” 薛韧闻言摆摆手道,“不会,我知道他的为人。” 王矩瞳孔一张大是不解,“为…为何?” 薛韧轻叹苦笑道,“因为他是朱邪赤心。” 场中闻言者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看薛韧笃定如此,便也没再往下追问。 一排将士彼此看看,而后一领头者上前一步,众人同时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施礼。 薛韧打眼一看,眉头微蹙道,“这是为何?” 场中跪倒之人皆为幽州将士,带头将领开口道,“多谢薛将军仗义直言,拦下河东大军,否则今日我等只怕也要埋葬于此了!!” “谢薛将军救命之恩!!” 幽州将士尽皆跪倒在地,齐声答谢。 薛韧这颗麻木心,终于稍稍舒缓了一些,其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时辰前这批幽州军勇猛杀敌,将契丹军败得溃不成军,心头不禁感慨,“多好的军队,怎就落在了那刘仁恭的手里?倘若我…唉~~不要紧,洛阳城内,还有‘不破’和我那五百弟兄,还有不破和我那五百弟兄…” 场中王矩环顾了下四周,好似在寻找某人,不过其视线落空,只得皱眉摇头。 时间一天天过去,应承了那句老话,六十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些时日里来塞北麟州一处异常安逸,可是中原河西一处,却不再那么太平。 诸侯联合合力讨伐宣武节度使,梁王朱全忠,纵使其如何如日中天,但想以一己之力抵御各路人马,也是委实困难,不过幸在河西梁王早有准备,屯兵河中予以防范,并亲自带兵征讨。 各路诸侯纷纷出兵,河东军亦前来至此,但是却不见晋王李克用的身影,身体抱恙的他如今只是在调养身体吗?还是,在紧锣密鼓的筹划着下一部署? “咳咳咳!~~~~”李克用在外人眼中乃是英勇无敌的大将军,可是其毕竟也是凡人,如今身体不适,亦要半卧在床。 “儿臣参见父王。”李存勖由走进屋内,见到了抱病在身的李克用正抱着弟弟李修碣。 “存勖啊~~咳咳咳!!!~”李克用拿过布条遮口咳嗽,白色的布条多出了几斑红色,李克用随手一弃而后道,“交代你…咳!~办的事情如…咳咳~!…如何了?” 李存勖面露担忧之色,当下回道,“父王只管安心养病,孩儿自会办妥。” “嗯…”李克用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胸,随后抬眼望天自言道,“八月了,转眼已是八月了…” 自月前契丹大败而归后,塞北再无动静,即便得知如今的麟州已是空城,亦有李克用承诺会供给大军粮草,但是耶律阿保机依旧呆在偏头关内,迟迟不肯发兵。 李克用父子也已意识到,只怕这契丹大军,是不打算再发兵了。 父子二人半晌没有话说,因为彼此皆是明白人,这契丹大军退回北方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届时想指望与其合力共讨朱温,已成天方夜谭。 那么李克用为何不借此番诸侯共讨河西一役大举出兵,消灭梁王呢? 因为倘若梁王当真被讨,那么谁来篡位? 而且各藩镇心中皆有着自己的算盘,此番联合大军看似声势浩大,但实则徒有其表,各藩镇皆不肯己方出兵过多,因为一旦如此,同时也意味着损失更大,此消彼长之间,便会被其它藩镇势力迎头赶上,中原头两名藩镇势力乃是世敌,倘若这两方能够两败俱伤,那么对后面的势力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 “哼!王建那厮,咳咳…”李克用单眼溢血,愤愤道,“他想称帝早已想疯了心,想用这种计谋引我上钩,咳咳…他还早了一百年!” “可是父王…”李存勖担忧道,“倘若此番的联合军攻克了河中,当真降服了朱温老贼,那该如何?” “咳咳咳,不可能…”李克用轻咳两声而后道,“倘若他们当真能降了朱老贼,固然是好事,但是能与本王分庭抗礼至如今的人,岂会被一群乌合之众打垮?” 李克用所言不假,几天之后,这股诸侯联合军已失败告终,朱温依旧稳坐河西,岿然不动,可是这与那之后几天所发生的事相比,俨已不值一提。 李克用咳喘不止,不愿再多言语,抬手示意李存勖暂且退下。 “父王保住身体,孩儿告退了。”慢慢退出房门,留下了李克用和其怀中的婴孩,即便好事被坏,身体抱恙,但是李克用面对怀中的婴孩依旧是那般慈祥,耐心,这与外人眼中所知的晋王全然判若两人。 李存勖看在眼中,淡然离开。 离开府上的李存勖来到一荒僻场所,是为野外,其双手交叉于背后,似在等候某人。 不一会儿脚步声起,李存勖身后骤然多出一头戴斗笠的掩面男子,其手持长刀,来在了其身后。 “你来了…”李存勖头也不回。 “是。” “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办妥了,那名郎中及其家小总共十二口人,皆已灭口。” “嗯,做得好。”李存勖暗暗颔首闭眼,心头回响起其父的教诲,“成大事者,便要心狠手辣,绝不可妇人之仁。” “公子,请问酬劳…”持剑男子三指相搓,意指银两。 “在这里。”李存勖嘴角带笑,从怀中掏出一布袋在手中连连掂量,应是持剑男子口中所指的报酬。 “谢了公子。”持剑男子见了面上带笑,便欲上前索取。 “慢着,”李存勖忽地伸手拦住前者,嘴角微扬道,“你如何知道此人是郎中,我记得只告诉过你他的体貌特征与姓名才是。” “呃…”持刀男子不明所以,微怔了下道,“只要稍作打听,便可得知,而且其家中药材不少,小的从此亦可猜得。” “哦?”李存勖将脸转了过去,面带怪笑,“看来你很擅长打听、观察吗,那么那名郎中临死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持刀男子心头袭来莫名恐惧,当下赶忙道,“这…这我不知,杀手是不宜打探所杀之人和雇主的信息的,所以小的…不知。” “呵呵,”李存勖盯着前者轻笑道,“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好吧,这一百两银子是你的了。”李存勖信手一抛,将钱袋掷向后者。 持刀男子伸手欲接,可职业的本能让他感到前方一股杀气袭来,当下赶忙出刀招架。 一柄利器刺穿钱袋,雪花般的白银散落在地,而当最后一粒银子掉在地上的时候,持刀男子的尸身也已倒在了血泊当中。 “若是不知雇主为谁,怎会如此恭恭敬敬,还以‘小的’自居?”李存勖俯视着男子尸身,面上阴沉似铁,“莫要怪我食言,这一百两银子你留到下面用吧,要怪只怪你好奇心作祟,知道了不该知晓的事情。” 李存勖收剑入鞘,大步离开,留下男子死尸和一百两散落白银。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日落潮退 三 李克用回到太原后自知身体有恙,但其不想让手下知晓,便请郎中入府,不料身得疽疮,十分严重,需静养日久,李克用不料如此,为避免让郎中将此事泄露出去,便由李存勖差人杀其全家灭口,郎中临死顿悟,觉得此事与自己出诊晋王府有关,又恰巧这名杀手喜好打听闲事,才把自己的性命也搭在其中。 “欲成大事,有时当真宁可错杀亦不可漏杀。”李存勖的背影消失在午时阳光之中。 联合军已入颓势,战局已然明朗,撤兵只是时间的问题。 天佑元年(公元904年)八月十一日,亥时,洛阳城,唐昭宗寝宫内… “唉~~~~”一声长叹,唐昭宗放下手中酒壶,精神憔悴,此刻只觉浑身无力,精神虚弱异常,“集结我大唐所有诸侯,各路人马,难道也撼他朱温不动吗?我大唐养此豺狼,当真回天乏术了吗?” “噗!!~~”心火外溢,昭宗竟是一口鲜血喷出,其拭去嘴上血渍,一时间只觉得活着,是这样的疲惫与无奈,“死,是一件多么轻松,多么容易的事啊…” 倘若死了,便可卸下这复兴重任,了却这个悲哀凄凉的一生。 “不,我怎可如此想!?”唐昭宗骤然站起,如今酣然大醉的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双拳握起,“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英纵还在北方奋战着,如今战事渐毕,寡人必须振作起来,虽然联合军失败了,但李茂贞的凤翔不失为一处去处,只待英纵凯旋回来,便还会有转机,会有转机的…” 昭宗一遍遍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不知说了多少遍,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本该漆黑一片的窗外,突然升起一团亮光,接着第二团,第三团… 渐行渐近,须臾功夫屋外已被照亮大片,昭宗李晔张着瞳孔,渐无了焦点,也不眨眼,只是看着火团逼近自己的寝宫,逼近自己的房门。 门外响起嘈杂声。 “你…你们事什么人?”听声音,昭宗知道是自己的夫人裴贞。 “上奏!” “上奏为何带这么多人…啊!!~~~~” 惨叫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随着“吱呀~~~”声响,门被推开了,顺着门缝传来一阵低沉沧桑的声音,“圣上,近来可还安好?” 昭宗的表情一成不变,亦或可说是全然麻木,只是那样地杵在原地,僵硬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当日早些时候,偏头关与麟州城之间,有二人端坐饮酒,皆身着素衣,身无旁物,仅有…二人。 “耶律首领好气魄,今次竟是不带旁人,只身而来。”说话者乃是薛韧,其今日散发而来,略显慵散,却是气色稍好,英气更佳。 可反观耶律阿保机,可说是恍惚间如隔世,只不过寥寥几日,竟是苍老了十几岁一般,印堂灰暗,双腮塌陷,眼圈发黑,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听了薛韧暗含讽意的客套话,只是嘴角微扬,随即举起酒杯一饮入肚。 薛韧将自己酒杯斟满,看了前者一眼而后道,“耶律兄今日似是气色欠佳啊,何故如此?” 耶律阿保机自嘲一声,“败军之将,自不会像薛兄你这般神采奕奕。” “耶律兄客气了,”薛韧轻笑一声而后正襟道,“可是以耶律兄你的胸怀,不像是输不起的人才是,莫不是本族出了什么事情?” 耶律阿保机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抬眼观瞧薛韧,而后放下酒杯苦笑道,“薛兄果真是聪明人,不错,此番战败,确是引发族中颇多琐事。” 薛韧心头忖道,“举契丹全军而来,力排众议,如今却损兵折将,痛失粮草,未尝丝毫甜头,契丹八部其余七部自会借此大做文章,此刻的契丹恐怕早已乱做一锅粥,如此轩然大波,竟只作是琐事,呵呵…” “我明日便要撤军了。”耶律阿保机饮罢杯中酒,声音渐低了下来。 “哦?”薛韧淡道,“终于要走了吗…” “没办法,粮草都吃光了,再不回去畜牧的话,这余下的大军过冬便成问题。”耶律阿保机言罢再饮一杯。 薛韧自斟自饮道,“怎么,你中原的朋友不打算供给你的军队吗?” “入中原的事,我暂且放弃了,”耶律阿保机闻言自嘲地摇头苦笑道,“千算万算,怎也想不到你还有此‘偷天换日’的计策,我耶律阿保机到底还是棋差一招,想不到这般天方夜谭的计策也让你用得如此成功,我败得心服口服。” 二者心照不宣,薛韧口中所指自是李克用,而耶律阿保机所说的‘偷天换日’的计策,自然也是从李克用那得知的。 他同时也知道此刻麟州俨已是空城一座,但他…已无力攻打了,这座城池后面是更多的强劲对手,自己这边粮草已断,族内混乱不堪,已经损失惨重的他,只得放弃。 “尘归尘,土归土,回去自己的地方,总是好的。”薛韧两腮泛红,已是数杯烈酒下肚。 耶律阿保机抬眼看了看薛韧,终是忍不住道,“不过,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通,不知薛兄可否赐教?” “但讲何妨?” “你我两次下棋,阁下几次三番暗示于我,开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如今想来,却是有几分道理,究竟所谓何意?”耶律阿保机道。 “哦?”薛韧嘴角微扬,笑道,“耶律兄何不细细讲来?” 耶律阿保机饮尽杯中酒道,“你我初次象戏之时,你有意提点我兵家打仗,大忌大意轻敌,第二次围棋之时,又暗告我你会有何守城之法,试图扰我心绪,焚我粮草,可是开战之日你却没有使用任何之前提到的守城方法,我耶律阿保机敬佩你利用那两万非你麾下军士在战场上所造出的冲击,但你这一切都是在密谋什么吗?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做的这些事不是前后不搭,似是为整盘棋局铺路一般,你究竟是何打算?” “呵呵,耶律兄,知道吗,自你我交战以来,你最让我忌惮的是什么吗?”薛韧不答反问。 耶律阿保机抿酒思考,心头忖着,“我的大军?不,他如此从容;晋王的情报?不,他已将计就计;我请来的紫衣高手?不,这是战场最后的变数…”耶律阿保机终是没能猜出,盯着薛韧微微摇首。 “是你,是你这个一统契丹八部的夷离堇!”薛韧伸手点指。 “哦?这还是你首次对我有所肯定,我是不是要谢…”第二个谢字还未出口,耶律阿保机忽地瞳孔瞪起,看着薛韧眼也不眨地道,“你…你是诱我出兵,而且不让我大意,迫我亲自带兵,你…你的目标是我?” “是啊…”薛韧不知为何无故地微微摇首,似已有了几分醉意,其道,“你契丹大军如今士气太锐,可是族中却不见得如此太平,我要让你在全盛时期以最强大的大军吃到败仗来挫你锐气,届时只要再杀了你,契丹八部失了首领,本就意见不一的他们势必内乱,正所谓蛇无头不行,我薛某也算是为了中原…多做一点事。” “…呵呵,真想不到我耶律阿保机的生死干系这么大,那么…”耶律阿保机抬眼观瞧薛韧道,“你战场之上为救红颜错失了杀我的良机,你又做何打算呢?” 耶律阿保机心头认定前者不会此时杀自己,这有违他的原则。 薛韧又是数杯烈酒入肚,两腮犯红,双眼半眯地盯着耶律阿保机,竟是突地笑了出来,“哈哈~~~~!!” 耶律阿保机看在眼里,心头不解,“他的酒量不该如此不济,怎地已显醉态了,咦…”耶律阿保机在薛韧眼里看到了让他大皱眉头的东西,在薛韧那双布满鲜红血丝的眼里,此刻竟泛着泪光。 “不要希冀,麻雀会飞得很高,但高处的天空,那是鹰的领地,麻雀假设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它照样会过得很好!”薛韧稍稍平静下来后继而道,“杀你又有何用?中原的问题出在中原,倘若我天朝无有内斗,便是再多你十个耶律阿保机又能如何?想通了,想通了…不杀了,不傻(杀)…了……” “薛兄,你醉了。”耶律阿保机未能完全读懂薛韧话中的酸楚,当下听得稍有困惑,先是心头想着,“这人打了胜仗,怎地却似比我更多哀愁?” “呵呵,宏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薛韧索性撇开酒杯,拿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口气饮罢半壶烈酒,而后抱着酒壶抬起惺忪双眼道,“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现在轮到我了。” 耶律阿保机不知为何,这张灰败的脸上竟也是露出一丝笑意,当下撇开酒杯,也捧起酒壶道,“讲!” “那…那个紫衣人……”说到这,薛韧瞳孔中骤升杀气,“叫什么名字,师承何处,你如何请来?” “哈哈,你这算是三个问题了吧,”耶律阿保机饮尽壶中酒,也稍露醉态,摆摆手道,“也无妨,反正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师承何处。” “哦?那你如何找到的他?”薛韧不解。 “不能完全算是我找的他,也可以说是…”耶律阿保机放下酒壶道,“是他找上的我。” “嗯?何解?” “想必薛兄也看出此人非我契丹中人了吧?” “嗯,不错。” 耶律阿保机伸手点指道,“他是在东方…比女真族所居之地还要远的地方,那个岛上的人。” “果然不错。”薛韧心道。 “此人自一年前便似卯上了我契丹部族,几次三番夜里暗入我军军营,开始我并没放在心上,可是几个月下来,我八部帐营几乎都被此人行了数遍,此人夜入我营毫无章法可言,出没时间、地点也无规律,守夜军士根本阻他不得,更可恨的是…”耶律阿保机说到这不禁猛拍桌案,“此人有一日闯进了我萨满祭坛,大祭司所在之地,没想到就连大祭司也败在其手下,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彻查此事。” 因为大祭司受伤,耶律阿保机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此番带赤面祭祀前来。 “他屡次闯你营寨,不会只是去吹夜风的吧,他应是在找什么东西才对。”薛韧揣测道。 “嗯,不错,我后来从大祭司口中得知,他是去偷我契丹族中的两柄神兵利器。” “神兵利器?他还要那种东西做什么?”薛韧不解,因为紫衣人手中那把形似唐刀,却比唐刀还要长的剑普天之下罕有匹敌,这世间难有更好的兵刃才是啊。 “他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那两把神兵是我当年在中原偶然得到的,两把剑一双一对,剑锋锋利,削铁如泥,只怕不逊于薛兄手中佩剑才是。” “一双一对,莫非是…”薛韧眉头蹙起。 “可是我并非爱剑之人,也自知那两把剑不是我所能够驾驭的,便索性答应将其送给那个紫衣小子,为族里涂个清净,同时也有个条件,便是取下你的首级,可是他却失败了,不过…”耶律阿保机轻哼一下,放下壶中酒道,“他似乎还没有放弃这笔买卖啊。” “啪!!!!!~~~~~~”一声巨响,薛韧徒手捏碎手中酒壶,周身戾气横生,冷道,“回去告诉他放心,便是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寻他的。” 耶律阿保机看在眼里心头不觉一惊,同时也有几分疑惑,“先前几次接触,此人可说是沉着内敛,颇有中土儒教所谈的儒雅之性,怎地战事一过,这人似是变了许多?变得如此易怒,且暴戾,根本不像是那个跟我对弈之时耐心之极,城府非常的人物啊。” 不过这些只是在耶律阿保机心头一过,他如今心里需要考虑的事实在太多,这种事不关己的劳心事他是不会图惹烦恼的。 薛韧似是也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妥,深呼几口气,胸前渐渐平复,又是一口烈酒入肚。 一股微风袭来,二人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天。天空被一层厚厚的乌云遮住,不见烈阳当空,耶律阿保机盯着天空,不禁道,“乌云蔽日,看来,这将是场大雨啊。” 薛韧低头继续饮酒,而后道,“大雨将至,而大雨过后乌云便会尽退,烈阳则会带着七色彩虹重见天日,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征兆。” “你这个人啊…”契丹军的撤离便是乌云退去,对于唐廷来说,携着胜利凯旋的薛韧则是那烈阳与彩虹,耶律阿保机听在耳里,不禁哼声转言轻笑道,“对了,阁下那柄八尺长戟还在我那呢,不想寻回来么?” “…不必了,”薛韧饮酒道,“那是你的战利品。” “…哈哈哈!!~~”耶律阿保机顿了顿才大笑出声,“如此神兵想不到薛兄能够这般释怀,好吧,刚好我那柄黄金长枪被你斩断了,如今正缺件像样的兵器,我便收下了!” “捍龙戟不是你能驾驭的兵器…”薛韧抬眼盯着耶律阿保机,眼露精芒,“我迟早会拿回来的。”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二人几乎喝尽了所有的酒。 “…你赢了。”耶律阿保机趴在桌子上,满面赤红,眯着眼睛不禁苦道,这是他三十载来吃过的第一次惨败。 “不,你跟我…都是输家。”薛韧双手支撑着身体眺望傍晚的日落山头,“战争过后,根本没有所谓胜利的一方,有的只是痛苦,泪水,与无休止的仇恨。” “呵呵…”耶律阿保机长臂大手撑着桌子勉强抬头道,“只要这个世上还有人,不,只要还有生物,斗争便永远不会停息,倘若你中原无有纷争,如盛唐之时那般如日中天,还不是要我们这些你口中所谓的‘番邦’年年进贡岁岁称臣,挟我王室之亲入你中土作为人质,我对你中原学派也略知一二,什么众生平等,什么推己及人,什么己所不欲,都是狗屁!!” 薛韧握有酒壶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而后道,“…或许你是对的吧。”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无力还击,薛韧此刻竟没有反驳前者。 杯中烈酒,腹中愁肠,壮志的英豪,却怎也斗不过冥冥中的天道。 如今酒已尽,再无话,只作道别。 “知道吗…”耶律阿保机七尺长身立起,举起最后一壶酒朝薛韧道,“我在中原也结识过很多朋友,如果你我不是在如此境地相识,或许我可认你作知己弟兄。” 薛韧拾起剩下的半坛酒,单手拄桌起身笑道,“如果你没有侵略我们的土地,呵呵,那么…彼此彼此。” 二人举壶对饮,冲淡腹中愁绪。 撇下酒壶,两个踉踉跄跄的身形朝着相反方向离去。 薛韧看着路上盛开的花瓣,不禁苦笑道,“呵呵…逆境中盛开的花才最美丽。” 他心里清楚,耶律阿保机此番经历人生如此挫折,回到契丹后又将面临八部那样扰人的烂摊子,此人要么是一蹶不振,要么它日卧薪尝胆,奋发图强将更加难缠,必将成为番邦在中原掀风起浪的重要人物,薛韧如今放他回去,至于后悔与否,只有他自己明白。 耶律阿保机这个七尺长人朝着偏头关一步一踉跄,时而自笑道,“能认识这样一号人物,也当了却人生一大憾事,哈哈~~~” 耶律阿保机抬首,从他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一人,其如今视线模糊,只隐约发现此人面有白胡长须,且脸略犯紫色,“您…您怎么会…”耶律阿保机乃番邦君王,如今竟口吐敬语,如此谦卑。 “今天的失败便当做是明日的教训,待他日你东山再起,便可傲视苍穹。”一股带有魔力,且沧桑浑厚的声音响起。 “是…我明白,大…”耶律阿保机深吐口气,抬步前行走过前者身旁,“大祭司。”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草木皆兵 天佑元年(公元904年)八月十二日,午时三刻,看着浩浩荡荡的契丹大军撤离偏头关,麟州城内剩下的寥寥数人终是松了口气,武林各家此刻都还未离去,有些人是抱着江湖义气留守于此,而有些人则是觉得既然卖人情,便要卖到底,况且如今契丹军已无发兵之意,留在此处也无坏处。 契丹此次损失惨重,但余下的大军依旧数之不尽,直到未时之末,申时之初方才退尽。 麟州城头,薛韧眺望着远方三关,心头终是升起一丝喜意。 “薛小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当真击退了契丹贼人。”冯昊寸的身影出现在了薛韧身后。 薛韧回首拱手施礼,“哪里,还要感谢冯兄你仗义相助才是。” “薛小兄客气了,”冯昊寸话锋一转道,“对了,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 薛韧发现冯昊寸面露难色,忽地面色一变赶忙道,“难…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薛小兄你有所不知,”冯昊寸踱步道,“这‘麒麟血’乃是我山庄至宝,没有我爹的首肯,便是我三叔,也碰它不得。” 薛韧面色一惨,当下牙齿一咬,撇开衣袍竟是单膝跪倒在地,“冯兄!…” 冯昊寸见了一惊赶忙上前搀扶,“薛小兄,你…你乃当朝大将军,怎可拜我江湖义士?” 薛韧不肯起身微微摇头道,“冯兄,如今薛某身着素衣,是以我薛韧个人之名恳求你,廖缘谷主为助在下而伤,倘若她出了什么事,薛某难辞其咎,还请转告冯庄主,只要令尊肯大开方便之门,我愿为其彻查此番江湖中的暗流。” 冯昊寸听罢此言瞳孔不经意微微一瞪,露出喜色,但也转瞬即逝,赶忙上前搀起薛韧道,“薛兄言重了,廖缘谷主亲身前来,其又与我父有所交情,待在下回到山庄好好与他老人家商量商量,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冯兄。” “嗯,”冯昊寸点点头,“如今战事已毕,我也要回去与庄下弟子收拾行装,准备启程返回山庄了。” “保重。”薛韧再施一礼。 这一切慕容章都看在眼内,他就站在一旁,手持酒壶自饮痛快,冯昊寸转身离去之时与其对视一眼,彼此点头,慕容章似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待冯昊寸走后,其又上前轻笑摇头道,“傻小子。” 薛韧看着慕容章,不禁把眼闭上转过头去苦笑道,“人生难得糊涂,何必如此执着?” “哼,你让我说你些什么好,竟这样便把自己许诺出去,”薛家英纵一诺千金众人皆知,冯昊寸此番前来也受其父冯不凡吩咐,务必让薛韧接此差事,如今薛韧亲口答应,冯昊寸自也是松下一口气,而慕容章却半斥道,“天下英豪皆难过一个‘情’字,你是因为廖缘谷主的伤如此内疚,还是因为负了月娟姑娘,想弥补于她,只有你自己知道。” “傻小子,何苦把自己活得那么累。”慕容章手持酒壶离去的背影,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寒天一滴水,点点在心头。 薛韧一个人驻足麟州城头,英雄莫名。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身后的人站了多久,薛韧瞥眼后瞧,又淡然地把头转了回来,低声道,“你的轻功越来越好了,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身后佳人面色憔悴,身形娇柔,秀色可餐,美不胜收。 “我一早就来了,”柳月娟漫步走到薛韧身旁,双手搭在城头之上,远眺北方,喃喃道,“不是我的轻功进步了,而是你的眼已被遮住,你的耳朵也堵了,识不得人心险恶,竟这般容易便应承了麒麟山庄的要求,你可曾想过这是怎样的一趟浑水吗?” 薛韧痴痴地摇头道,“顾不得了,今日班师回朝到了中原,我会去麒麟山庄讨要‘麒麟血’,然后待秋季一到,我便与你去大雪山寻取‘天山雪莲’,月儿的党项族自古传有一炼药神器,加之月儿父亲生前的势力,要得此物该不会太难。” “哼,月儿月儿,叫得多好听啊…”柳月娟面容发冷,“你如此为我,不还是为了人情二字?” “我…”薛韧顿了顿道,“薛某欠你太多…” 柳月娟的瞳孔闪有泪光,其将头扭向一旁冷到,“倘若那日在紫衣人剑下危在旦夕的是那个鲜卑女子,你会回去救她吗?” “我…”薛韧的话到了嘴边,却终是没能说出来。 “哼,”柳月娟怨哼一声,而后苦道,“你不会,你不会为了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而耽搁军国大事,可是你却为我而那么做了,为什么呢?” 薛韧哑言无话。 “因为你至亲至爱的那个人…”柳月娟的声音渐显哽咽,“从来就不是我。” 薛韧无言,继续沉默。 柳月娟微喘口气,可情绪却似愈发激烈,“其实打从一开始,你就根本不欠我什么,也不必如此强迫自己弥补什么,那日你为何不让我死在紫衣人的剑下?那样的话我也算为了自己心爱的男子做了些什么,便可在你心中永远留下除了那个鲜卑女子,只属于我柳月娟的一处角落,为什么你要救我?你…根本不了解女人!” 自古虞姬自刎前赠项羽一曲《霸王别姬》流芳百世;杨玉环为成全李隆基的一曲《霓裳羽衣曲》后的三尺白绫,女子不可为其心爱英豪披荆斩棘,却可不成为其宏图霸业路上的祸水红颜。 “月…月娟……”薛韧口中喃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愈显迷茫。 听到前者口念自己的名字,柳月娟娇躯一震,情绪平稳下来,自笑道,“其实你知道吗,在我一生中,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般幸运,爱上…爱上一个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只是…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这个好朋友的心里早已住了别人…” “月娟…对不起。”到了最后,也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柳月娟面上早已梨花带雨,却还强笑道,“我知道,我明白,我…一早便清楚你的心意,只是自己太傻罢了。” 其拭去眼角泪痕,故作欢颜长吸口气,“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只要你能帮忙治好我师父的伤,从此你我便两不相欠,怎么样?”柳月娟嫣然一笑,伸出右手小指。 看着柳月娟的笑颜,薛韧顿了顿,伸出右手小指,“英纵必当赴汤蹈火!” 二人小指拉钩,许下了诺言。 两者相识已久,这是柳月娟第一次将自己的爱意表达出来,她不会后悔,因为今日不说,她的人生将多一大憾事伴其终老。 这二人麟州城头的拉钩许诺,注定是一世还不清的债。 柳月娟露出让百花失色的一笑,只留给薛韧一个婀娜曼妙的背影,可是在这个背影的另一面,却是一副撕心裂肺的梨花带雨。 “咳咳咳~~~”在柳月娟经过的路旁,树后露出一女子身影,不住地摇头口中默道,“哎~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柳月娟如今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自己的哭泣声,没能注意到师傅廖缘正在其身后不远处注视着自己。 另一边契丹大军已撤出中原最后一关,雁门。 这支军队依旧壮大,可却已全然无了来时的声势,赤面祭司坐在马上几次看着耶律阿保机的背影欲言又止。 须臾过后,耶律阿保机侧首道,“长老,有何事但说无妨。” 赤面祭司闻言催马上前道,“首领,那个紫衣剑士根本就没能取下姓薛唐将的首级,你为何…为何还将那样两柄神兵利器赠予他?” 耶律阿保机轻“啧”一声道,“呵呵,那两柄利器固然宝贝,但我族中却无有勇士能驾驭它们,留下来又有何用?” “可是那人多次夜闯我军军营,打伤守夜兵无数,就连…”赤面祭司依旧喃喃,只是看着前方一身着方士服的背影轻声道,“就连大祭司也被其创伤,若是起初为了对付唐廷而利用于他还尚可理解,但是如今我军已退,何故还要顾忌此人?” “长老,你可知道万马千军易得,神兵天将难寻,扪心自问,我契丹麾下,又有何人能在那姓薛的唐将手下幸存呢?而此人竟能与其平分秋色,如此人才,我不会因死了几个守夜兵便视其为死敌的。” “这么说首领是想…”赤面祭祀揣道,“将其收为己用?” “也不完全正确,”耶律阿保机面露阴笑自言道,“长老,且不说我等能否留住他,便是留住了,他心不在此,也不会为我等出力,像他这等人,当以‘义’字相交,日后或可为我所用,我将两把神兵赠予他,他日后在中原必会掀起一阵风雨飘摇。” 前两日紫衣人自嘱未能取下薛韧首级,是为任务失败,但是其对耶律阿保机手中的两柄神兵志在必得,扬言即日启程,日后将薛韧首级提回交换两柄神兵,但是赤面祭司认为战事已毕,杀不杀薛韧已没了多大用途,可没想到这时耶律阿保机竟叫人取来两柄剑,赠相紫衣人。 因为耶律阿保机笃定,日后一定有机会让紫衣人把这个大人情给他还回来的。 武林各家自行离去,虽是各有损伤,却幸得根本由在,除了了情谷谷主伤情难测外,其他门派尚算未伤筋骨。” 薛韧这批唐朝的胜利之师,郑良抱着其祖父郑元贵的骨灰在回往家乡的路上,已是离队而去,如今只余下曹子祥,王矩,身残的薛准,寥寥百余名唐廷军士以及一干伤患。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草木皆兵 二 行往涿州城的途中,一路结伴武林各家先后离去,当下只余下麒麟山庄冯昊寸一行人以及与薛韧同路的慕容府慕容章一伙。 如今已近申时之末,冯昊寸一行人,亦要告辞离开了。 冯昊寸与身旁的慕容章寒暄几句过后,这才发现身后的薛韧如今竟是神不守舍,不知心思跑到了哪处。 “薛小兄…”冯昊寸拍肩叫道。 薛韧猛地抬眼,这才发觉自己走了神,见冯昊寸上前说话,赶忙回道,“冯兄何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要带着麒麟山庄的弟子们返回山庄了。”冯昊寸道。 薛韧这才发现冯昊寸一行正欲离开队列,方才拱手施礼道,“薛某代表唐廷多谢各位义士仗义相助。” 寒暄两句,冯昊寸看着薛韧魂不守舍的样子,微微蹙眉道,“薛小兄弟,不论如何,如今大战告捷,也是一桩好事才对,你不该如此悲观,大丈夫岂能患得患失?” 薛韧明白前者意在告知自己如今虽然痛失部下,只余这些残兵,但是必有东山再起之日,不该如此沮丧。 “兄长教训的是,可是…”薛韧眼神迷离,回道,“不知为何,我昨日夜不能寐,今日思绪起伏不定,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真想马上赶回洛阳,确保昭宗周全。” 闻听此言,一旁王矩赶忙上前劝道,“不可啊薛将军,那洛阳乃是河西专属势力,如今将士们身心疲惫,更有这么多的伤患,当务之急应该马上赶往涿州城,再行商议才是啊。” 冯昊寸虽不大明了个中因果,但也觉得王矩所言在理,只认为是薛韧操劳过度,如今精神过于紧张所至忧虑太多,便劝道,“王将军说的是啊,与紫衣人一战已是消耗不少,你该找个可以安心休养的地方好生调理声息才是,先不要担忧太多了。” 薛韧点点头,送冯昊寸等人离去。 就在冯昊寸一行走后不过片刻功夫,不远处的草丛里似是有一双双眼睛盯着薛韧一行人般,更有声音嘀咕道,“喂喂老大,如今碍事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差那‘慕容府’的人了,我们还等吗?” 草丛中的另一双眼看向薛韧部队所行进的方向,皱了皱眉头最后终是下令决定道,“不等了,他们已经进入了河东势力,在等一会就要接近岐沟关了,如果让晋王的人发现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但若是出了差错,可是会开罪‘慕容府’的人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局为重,”为首之人微微摆手,低喝一声,“上!” 荒草丛中人头涌动,树枝上枯叶落下。 薛韧瞳孔一张,如梦方醒,大手一张调动人马戒备,慕容章早觉不对,如今变故突生,他已先行一步前去制敌。 眨眼之间,周遭闪出身着麦黄色衣着的蒙面人近百,一时间杀得薛韧人马措手不及,不过才刚照面,唐廷百余人残军已有近半倒在了血泊当中,再无生息。 这些身着麦黄色衣衫的不速之客各个身手不俗,加之唐军本已是疲惫之师,又携伤患,双方实力悬殊,可是已经压倒对手的这些人并没有罢手的打算,就连早已没有战斗能力的这批伤患亦不肯放过,一刀一命杀得干净利落,似要斩草除根。 薛韧这边尚能勉强杀敌的只有曹子祥、王矩、郑良,以及慕容章所率的十名左右的手下。 薛韧手持长枪杀敌,眼看仅剩的兵士一个个倒下,其心中所剩无几的耐性被一点点侵蚀,可是他却迟迟不肯拔出腰中神兵。 慕容章一身“天罡正气”护身,出拳之重,所中之人轻则骨骼碎裂,口吐鲜血,重则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曹子祥也接连制敌,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显然这半路杀出的神秘人意在唐廷残军,而不是“慕容府”一众。 这批神秘人的实力之强远远超出薛韧的想象,而且彼此配合无间,更是让人头痛至极。 曹子祥这种可在万人大军中救下郑良的猛将,如今却在数个刺客的围攻下难以自保。 “是谁派你们来的!?”王矩怒声喊道。 薛韧听到王矩的质问,忽地想到了什么,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瞳孔一红,弃掉已被斩断的长枪,拾起地上一把长剑,手起剑扬,斩下一名刺客臂膀,上前一步抓住前者衣领扯下其面罩,似是确定了什么,瞳孔暴张怒道,“你们可是晋北‘黄金兵’!?” 前者见状,当下咬住衣领,竟是服毒自尽。 而在其衣领下方的肩头上,薛韧看到了他所寻找的隐秘刺青,一朵菊花。 慕容章似是觉察到了薛韧那边的动静,这才也抓过一名刺客,扭断其脖颈,在同样的位置发现了那朵菊花刺青。 慕容章大怒,“好啊!你们‘黄金兵’的胆子当真是愈来愈大了,不但在此跟我‘慕容府’撕破脸皮,更是伏击朝廷军队,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股被称作‘黄金兵’的为首之人听到慕容章的怒吼,当下心头一横道,“既然被发现了,今日这里便无一人可以活着离开,兄弟们!!~” “百姓净尽,赤地千里!”一人做声,百人回应。 薛韧兼顾薛准,难以施展,而且其不得休息,如今余力不足。 曹子祥身上数处受到创击,如今亡命刃下已是时间问题。 难不成今日全军便要亡命于此? “咴儿咴儿!~~~”借着夕阳的光亮,山坡上映出十数条影子,这些人身着寒衣,腰配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披着长披风,背负大弓,皆是骑马之人,如今这骤然出现的马鸣声不禁引来场下驻足。 ‘黄金兵’的首领侧目看在眼里,口中默道,“该不会是…”其眉头一皱,抬手连打手语,示意一股手下上前一探究竟。 这股黄金兵与这夕阳下横空出现的十余人连交谈的机会都没有,彼此照面,十数名骑马之人已是攥刀杀来。 这个变数让场中人尽皆惊奇,而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股足有二十人,之前大显身手的‘黄金兵’竟在六七个回合内,全数死在这十数名骑兵手下。 至此唐廷中也无人知晓其身份,包括薛韧,但已知他们应不是敌人,或许是河东处派来的高手,可能是刘仁恭的手下,也可能是李克用的部下。 可是这个‘黄金兵’头目双眼猛瞪,惊骇欲裂,口中不住喃喃,“当…当真是他们!”确定心中猜想后,其再不犹豫,当机立断大喝道,“不要恋战,全数马上撤离!!” 这十数名横空杀出的骑兵所过之处,‘黄金兵’根本无从阻挡,场中走势瞬间扭转过来,曹子祥因此获救,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惊叹,“这些人的马上功夫似是个个不在我之下,耍刀之能更胜薛青,只怕领头之人的马上功夫只有薛将军可与其一战,如此高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帮助我等?” ‘黄金兵’虽然大败而退,但唐廷军这边如今当真被杀得一干二净,只余下薛韧、王矩、曹子祥以及薛准四人,而‘慕容府’那边也只剩下了慕容章及两名部下。 薛韧心头悲痛,回首黯然神伤,定睛观瞧,这半路仗义相救的人数共为十八,此刻已扬长而去,只留一人回首朗声道,“薛将军护我河东,我等本该战场相助,奈何身份不便暴露,故而苟且人后,如今略尽微薄之力,以聊表寸心。” 王矩上前一步到,“各位英雄可否留下姓…” 薛韧伸手打断前者,看着这骑马之人似是心中已有了答案,只道,“诸位仗义相助,薛某感激不尽,若日后有缘再见,必当杯酒相待,不醉不归!” “哈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为首之人朗声大笑,留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我等后会有期!” 夕阳之下,这批神秘骑兵绝尘不见,留下数人不明所以,只有薛韧喃喃自言,“十八个骑兵,兵刃均为圆月弯刀,背负大弓,长箭十八枚,想不到这支古老的部队依旧有人继承其衣钵…燕云十八骑。” 慕容章上疑道,“英纵,这黄巢残党‘黄金兵’怎会出现在此?” 薛韧眼珠左右摆动,愁容渐浓,当下踏上自己的‘绝尘’宝马,道,“自黄巢死后,‘黄金兵’再不是谁麾下的番队,而是一股时常被人雇佣的人马,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返朝啊…慕容兄!” “什么事?”慕容章见薛韧神情如此严肃,便知是有大事。 “今日薛某欠你个人情,如今曹子祥将军受伤,只靠王矩将军一人行路实在难以照顾周全,劳烦你帮我把子祥与阿准他们安全送至涿州城!” “没问题!可是…”慕容章眉头一皱道,“你要去哪里?” 薛韧言下之意,是暂不回涿州城了。 薛韧抬眼眺望西南方向,沉道,“不知何故,自昨夜梦魇过后,我心再难平静,只怕昭宗安危有恙,我要去洛阳走一趟。” “将军,此事万万不可!”曹子祥按着身上伤口,上前忙到,“这‘黄金兵’很可能就是梁王所雇,你如今再去洛阳,岂不是羊入虎口!?”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薛韧目光决绝,“当初一同去抵御契丹大军的如今只剩我等,只要昭宗无恙,便是再少我一个又能如何?” 王矩闻言上前道,“我跟你一同去!” 薛韧摆手道,“不行,‘有绝尘’伴我,若是事出有变,他们也奈我不得。” “可是…”慕容章皱眉道,“此处距洛阳足有千里之遥,回洛阳也不急一时。” “我有神驹‘绝尘’,可日行千里,”薛韧心意已决,众人也不再劝阻,只听“咴儿”一声马叫,薛韧已然走远。 余下之人继续朝着涿州城进发,本来打算调整疲惫之师的这支军队,如今已没了休养之必要,因为…已没有军队可言。 看着身后那百余死尸,王矩等人心头凄凉。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此夜难眠 薛韧快马加鞭,行如奔雷,除去遇到河流小溪之时饮水之外,便再无停歇。 经过三个半时辰的奔波,天色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已是子时夜半,薛韧此刻终是到了洛阳城下。 “咴儿…咴儿……”即便如何神驹,‘绝尘’体力如今也已透支。 “辛苦你了,”薛韧抬首朗声道,“城上守夜兄弟,请把城门打开,我乃六军诸卫事指挥使,大将军薛韧,今日班师回朝!” 城上无人答话,但是城门却慢慢地敞开。 薛韧拍马走进城门,左右看看两个守夜兵,二人此刻脸上全无睡意,皆耷着脑袋。 不安在薛韧心头加剧,双腿暗暗夹.紧坐下白马,加快行程,想尽快赶往昭宗所在之地,可是…… “哈哈哈哈!!!!!!!~~~~~~~~~~” 随着一连串的狂笑声响,漆黑的夜被无数火把照亮,由城楼到城墙,霎时间闪出人影无数,而薛韧刚刚走进来的城门,亦被死死关上。 薛韧回首看看城门,皱起眉头,再转回视线,城楼之上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当世第一藩镇枭雄,也是薛韧平生欲除之人,宣武节度使,梁王朱温朱全忠。 “哼,如此深夜,梁王不就寝入眠,却来此迎接薛某凯旋,真是客气,客气啊!”薛韧盯着朱温,面无表情。 “我呸!!~~”朱温破口大骂,“黄口小儿,你以为我不知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吗?那帮废物没能在北方了结你,没想到你竟自寻死路,今日你就要葬身于此,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周年!!” 薛韧瞳孔一张,扬手怒喝道,“贼子,你恁地狂妄,如今昭宗在此,这洛阳乃是天子脚下,我不信你能只手指天!” “哈哈哈!!~~~”听了薛韧的话语,朱温笑得更凶了,盯着薛韧目眦欲裂,“天子?昭宗?我告诉你,我便是天子,我就是皇帝,哈哈!!~~” 薛韧忽地头脑一片空白,双瞳暴张,面容扭曲,心跳剧烈,一字一顿道,“你.把.昭.宗.怎.样.了!?” 朱温阴笑连连,却不答话,转首拿起一物,朝着薛韧大手一掷,丢了下去,圆滚滚的…一个人头。 人头滚到薛韧马下,刚好面容朝天,薛韧一眼便认了出来… “圣…圣上……”薛韧双瞳失了焦点,七魄去了六个。 朱温俯视薛韧,阴笑道,“你杀我侄朱友伦,夺了他的帅印,骗走我那两万‘宿卫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李晔这个小子能安心给老子当个傀儡皇帝,我或许还会让他活久一点,可是都被我迁到洛阳了,竟还是不安分,勾起蜀中王建和李茂贞等人合伙想要讨伐老子,我岂还能留他?” 昨日夜里,敲响昭宗李晔房门的,乃是朱温手下亲信,朱友恭与氏叔琮,可是朱温本人并不在洛阳,而是第二日赶回来的。 昭宗李晔寝宫被闯,当下大发雷霆,怒斥二人,可是朱友恭与氏叔琮二人怪笑连连,全无悔意,朱友恭更是得寸进尺,上前挖苦道,“皇上啊,民间有句俗语叫做‘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您该听过吧?今日你给我兄弟二人跪下,让我们也过过瘾,或许还能让你去的痛快一些,否则到了下面,你面目全非,连小鬼都认不得,那还怎么投胎啊,你说是吧?” 李晔平生俯视苍生,即便朱温欲挟天子以令诸侯,亦不曾敢当面对其如此说话,如今竟被两个小人这般出言凌辱,当下气得面若红枣,双瞳暴张,牙齿咬得劈啪作响,“寡人乃真命天子,不论暴徒如何叫嚣,皇帝是永不低头的…真龙,岂能在豺狼身前拜跪!” 朱友恭与氏叔琮二人面色不改,只是更显阴沉,对着昭宗冷道,“你不过做了十几年傀儡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今日我兄弟二人便送你归西!” 昭宗盛怒之下拔剑相迎,只是朱友恭与氏叔琮二人乃是与梁王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刀刃相见,昭宗又怎是对手? 即便贵为天子,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而已 他的下场…便是如今薛韧马下的人头。 薛韧怔怔地盯着马下人头,仿若五感已被人从身体剥离出去。 眼下这寂静的夜,除去被风吹过的火把的爆鸣声,便只有朱温的狂笑声。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河西大军所围之人乃是当世神兵天将,大唐的薛韧,朱温未下令,无人会自讨没趣上前讨死,而薛韧也只是盯着昭宗的人头,二眸出神,不知心底是怎样的心酸悲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张赫何在!!??”薛韧语出丹田,一声怒吼打破死寂的夜空,传入场中无不清晰入耳。 这一声质问,使得朱温骤然收起了笑脸,盯着薛韧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薛韧怒发冲冠,举起手中长枪指点朱温,“张赫何在!!!???” 朱温的双眼阴沉下去,随即朝着一旁轻声冷笑道,“出来吧,既然他都已经发现了,你又何必藏头露尾?” 在朱温目光所向之处,城楼上站起一人,俯瞰薛韧的神色中略显慌乱,亦含羞愧之情,“薛…薛将军……”张赫难以直视前者双眼,只得将视线瞥向一旁。 “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朱温朝着薛韧瞪着双眼道,“你如何知道他在这里?” 张赫,正是与薛韧一同前往雁门拒敌的唐将之一,更是将军王矩的外甥,在最后麟州一役之后便不见了踪影,由于时局混乱,也没人去注意他,或是战死沙场,或是随着伤员退至涿州,可是如今整理思绪,薛韧目眦欲裂,“叛徒,你投靠如此逆臣贼子,不怕留下万古骂名吗!?” 张赫深吸口气,张开紧闭的双眼摇头道,“将军,你不是不明白,即便你如何英勇,在如此劣势之下打退契丹大军,但是那又能怎样呢?回得了洛阳的只你一人而已,你的胜利之师又剩下几人?郑元贵老将军本可告老还乡全身而退,如今落得满门抄斩,祸灭九族,如此收场究竟所为为何?识时务者为俊杰,执迷不悟的人是你啊!~如今昭宗都死了,唐朝已经完了!!” “郑老将军的…”此刻郑良已至家乡,本想将祖父骨灰带给家人,可是…呈现在他眼前的,除了狼藉一片,已再没有家人。 “唐朝已经完了…”这句话在薛韧脑海里不断重复,短短数秒内似是已重复了千遍万遍,薛韧双眼迷离,不知所措。 “骂名?”朱温挑眉不屑道,“哼,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我铲除掉所有不听我话的人,那么谁还敢说我不好?我朱温的名字才会流芳百世,后人会议论当年梁王朱温是如何在藩镇割据的乱世中一统天下,缔造一个更胜盛唐的万代基业,而你所做的一切,会随着你对我的反抗而被抹杀,就像你的‘薛家军’和‘新宿卫军’一样,没人会记得你薛韧的名字,留给后人的只会是个笑话!” 薛韧瞳孔一圆,这才看到前方出现一股正对自己的部队,那一张张面孔是如此的熟悉,“你…你们……” 朱温看着薛韧失魂落魄的面孔更加得意,哼笑道,“你留此掉包的‘新宿卫军’和那五百‘薛家军’已被我收编了,不服从人的下场想必你心里清楚,如今就要死在自己昔日部下手中,是何感想?哈哈哈!!~~~” 在去往涿州城的途中遭遇‘黄金兵’时,薛韧便隐隐感觉不对,曹子祥的马上造诣颇高,却也身受重伤,可是功力较为平庸的王矩却毫发未损,朱温喜怒无常,如今当真刺王杀驾,必是有何事激怒于他,张赫乃王矩外甥,二人关系之近,必是王矩将当日薛韧所分析之事态告知张赫,后者才鬼迷心窍,来到洛阳凭此信息投靠朱温,而当张赫投靠朱温的那一刻开始,‘偷天换日’便已不再是秘密,那么自己留守洛阳的军队,自也难逃一劫。 言语对此刻的薛韧已是负担,他不愿多吐一字,仿若用尽浑身气力,做着最后的争辩,“历史会记住有一批忠肝义胆的将士,保卫他们的疆土,抵御外敌,虽然难除内奸,但他们挥洒尽最后一滴鲜血,做出了反抗,在抗争的最后,连那个自命不凡的梁王,也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薛韧丢下手中长枪,从马鞍上拔出那柄黑色宝剑,剑气四散,直指朱温,怒发冲冠,“老贼,我誓杀汝!!” 朱温二目圆瞪,不知为何,竟是面部扭曲,大手一挥怒道,“给我杀了他!!” 言罢河西大军由四面八方围剿薛韧,薛韧双眼泛红,单臂用力单凭剑气震退四周军士,剑气震荡,城楼上的朱温见了难掩心头恐惧,竟是手捂胸口半蹲下来,似是极为痛苦,其次子朱友珪见了赶忙上前搀扶,“父王,你怎么了?” 朱温不愿在部下面前失态,便推开朱友珪,忍耐着站了起来,可是额头上的汗水说明其此刻痛苦异常,“是他了…薛冰,今日你儿子也要死在我的手上了,自此你薛家绝后,便没人杀得了我朱温了,哈哈!!~~~” 正当薛韧欲大开杀戒之时,一柄长枪破空而出,使枪之人枪法精湛,是场中第一名突破剑气杀出的高手。 薛韧闪过枪击,瞥眼一瞧,“不破!?”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此夜难眠 二 眼前杀出的男子年纪二十挂五,体魄健朗,当下止住薛韧脚步只道一言,“老大!走啊!!” 此男子正是薛家军长枪教头,薛川,字不破。 薛韧怔在原地,而薛川脚下却不做停留,踱步向前越过薛韧,朝着城门处的河西军杀去。 而跟着薛川脚步的,是一干愿为薛韧肝脑涂地的将士。 “老大,走啊!~弟兄们就在等这一刻,你想让大伙枉死吗?” 数人强拉薛韧调转马头。 梁王朱温看了双瞳溢血,“妈的!老子真该一早把你们都杀了,居然敢诈降!来人呐,一个都别放过,都给我宰了!” 可是诈降的士兵在城门这边也有,随着“轰隆”声响,硕大的城门被打开了。 这波薛川所率领的,最后的薛家军势不可挡,长枪所指遇神杀神,当真杀出一条血路,不料有此变故的朱温空有万马千军,却只能看着薛韧一众杀至城门。 “妈的!~给老子拦住他们啊!~”朱温的嘶吼竟已变了音,右手抚着心口,可见其此刻痛苦异常,在那处几乎被抓烂的衣领下,朱温的三儿子朱友贞隐约看见一条长约一寸的伤疤,其不禁暗皱眉头。 “不破,让开,我要去杀了那贼子!~”薛韧沉道。 “不行!”薛川当即跪倒在地,“将军对我等有恩,我等苟且求全为的就是将军能度过此劫,这洛阳城中河西大军何止几万,将军切莫意气用事啊!” 薛韧盯着远处城楼上的朱温,喃喃道,“昭宗已死,唐廷无兵,便是我今日活了下去,又有何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弟兄们皆是为此而降,你想让大家的心血付之东流吗!?快撤啊将军!!!” 薛韧眼角酸涩,回首怒视朱温,而后拍打马身,当真出了城门,可是就在其踏出城门的下一秒,随着“吱吱”声响,城门又被关上了。 薛韧大惊猛地回头,透着门缝只看到这最后的百名薛家军已死伤殆尽。 “为何?跟我一同走啊!!”薛韧退下‘绝尘’扑向城门。 薛川透着门缝朝薛韧嚷道,“走啊!!将军有‘绝尘’宝马逃离河西不是问题,我等作为‘薛家军’,还有最后一场仗要打,将军,走,走啊!!!~~” “噗~~~”鲜血喷出,一柄长枪枪头穿透薛川前胸,映在薛韧眼前。 “不…啊!!!~~~~~!!~~”薛韧的怒吼,响彻夜空,惊醒洛阳城内的每家每户。 薛川看着前者,不顾嘴角处成股流下的赤红鲜血,只是用最后的力气关上城门,口中不住地念道,“走啊,将军…走啊……” 薛韧手中黑剑再添阴霾,其重回上马,擦干眼角泪水,拍马而去。 他的泪被黑夜掩埋,那颗破碎的心也再难复原,他的心血,他的抱负,终究是一场虚空大梦… 洛阳城门内的河西士卒正欲打开城门,可是其背后却想起了阴沉的声音,“你要去哪里啊?” 薛川举剑斩断自己胸前枪头,拔出枪杆,连杀数人,长枪横摆,倔强的不想让一人出城。 但是身受重伤的他已没了多少气力,最后双手各插城门把手,以身躯作为门锁,气绝当场。 气急的朱温走下城楼,有两名不知该如何打开城门的河西兵杵在那里不知所措,被梁王正手一剑反手一剑砍倒在地,他看着薛川挂在城门上的死尸,气得面红如血,当下怒喝一声,手起刀落,将薛川死尸劈为两半,踹开城门,却早已不见了薛韧的影子。 “妈的,居然被他跑了,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朱温怒不可遏,怒吼连连。 朱友贞看在眼里,微皱眉头似有不解,“如今昭宗已杀,‘薛家军’亦已名存实亡,即便父王忌惮薛家英纵,可也未免太过激了吧?到底是何缘由?” “来…来人呐…”朱温气急,手捂心口,似是愈发痛苦。 周围数人赶忙上前,其中包括军事敬翔,朱温次子朱友珪,三子朱友贞,养子朱友伦,以及行刺昭宗的朱友恭与氏叔琮。 “他一定是往涿州城逃了,友…友贞!”朱温道。 “儿臣在!”朱友贞赶忙回道。 “我今日封你为均王,赐五万精兵,去把薛韧的人头带回来见我!” “是!” 此言一出,次子朱友珪大皱眉头,上前道,“可是父王,友贞年纪尚浅,怎能担此重任呐!?” 听了这话朱温眉头大皱,回首怒瞪一眼,吓得朱友珪再无言语,而朱温也恨道,“难不成叫你去吗?”如今看到朱友珪,朱温依旧为之前他寻欢作乐,险些误了诸侯联合军的大事而心头愤恨难平。 其养子朱友伦也上前一步到,“父王,友珪言之有理,友贞年纪尚浅,那涿州城又属河东范畴,只怕友贞前去会出差错啊。” 朱温对这个养子的态度倒还颇为缓和,当下眼珠转了转道,“敬翔!” “臣在!” “你随友贞前去一趟,若是遇到河东势力斗胆阻拦,便一同给我除了!反正铲除了这薛家孽畜,下一个就是河东。” “臣明白了。” “还有薛韧的那个怀孕的老婆,我不管她肚子里的东西是死是活,总之那个大肚子也是我心头一根刺,把她肚子里的东西也挖出来给本王拿回来!” “………是。”敬翔单是听了此言,也不禁觉得背脊生风。 而朱友贞听在耳中,却依旧回想着相同问题,“究竟何故,父王对着薛家后人的忌惮实在太过了一些。” 朱温凶残,喜怒无常,众人倒也早已见惯不惯了。 说到喜怒无常…… 朱温站直身躯,神情一变,开口道,“朱友恭,氏叔琮!” “在!”二者闻言赶忙上前,以为此番弑君有功,可是他们没听出朱温话语间的杀气。 朱温站起身俯视二人,二目圆瞪,竟是声音颤抖,“逆臣贼子,逆臣贼子啊!” 朱友恭与氏叔琮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心中隐约觉得事情似乎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一股寒意飘过心头。 “为人臣子,你二人竟杀了圣上,真是罪该万死!”朱温此言一出,二人面上再无人色。 “可是,蒋玄晖他…”朱友恭与氏叔琮二人将视线瞥向朱温身旁一名将军,后者闭眼不语,昨日杀昭宗的时候,此人亦是元凶之一,只是他没有手刃昭宗罢了,但是昭宗的夫人裴贞与皇后皆是此人处理的。 朱温自说自话,也不听他二人哭诉,自己却是嚎啕痛哭起来,“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 “你…”氏叔琮话未出口,已被旁人按到在地,其身手不俗,但是在如今这步田地,他自是知道插翅也难飞。 朱温手起刀落,氏叔琮人头落地。 朱友恭看在眼里,盯着朱温的双瞳赤红溢血骂道,“老…老贼,你竟然…!!” 还不待朱友恭再有言语,朱友贞已是一脚踢出,正中其下颚,随着一声‘噼啪’骨骼声响,朱友恭的颚骨尽碎,已是说不出一句整话。 敬翔的视线落在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身上,意味深长。 朱温嚎啕之际慢慢靠近朱友恭的耳旁,已被旁人制住的朱友恭根本无从反抗,只听到耳旁传来低低的怪笑声,“嘿嘿,当年你挑拨本王与友裕的关系,害的本王险些错杀生平得意之子,本王留你这么多年只是觉得你还有用,如今你的价值用尽了,便偿还你欠本王的命吧。” 听到这,朱友恭豁然顿悟,当年由于自己进了几句谗言,朱温一怒之下欲杀其长子朱友裕,后得其妻张慧劝解而收场,日后十年里朱友裕大展拳脚,若非光化四年(公元901年)朱友裕在讨伐杨崇本期间病死,朱温即位之人绝不作第二人选。 可是时过境迁,朱友恭以为其早已把这件事忘了,可是没想到朱温不但没忘,反而把差点刺死朱友裕一事全都怪到自己头上,其也只得认命,追随朱温这么多年,他太清楚梁王的脾气秉性了,今日命丧于此,已是定数。 “有生之年不但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加官晋爵,就连死后亦要背上弑杀君王的这个千古骂名,我这是何苦呢…”朱友恭暗暗摇首,已是闭眼认命。 可是朱温在杀他之前还有一句话,让其一死也终是无法瞑目。 “你可要知道,弑君,可是夷九族的大罪啊…” 朱友恭双眼猛地张开,目眦欲裂,似是恳求朱温网开一面,可是背脊传来的剧痛,终究是让他临死前的求饶变成枉然,而且永不得瞑目,这双带着血丝迸出的双眼,比其生前大了两倍不止。 朱温待其死后,面色重回阴郁,朝一旁手下道,“给我飞鸽传书给那票黄金强人,让他们此番务必倾力出动,不得再有差池,我会出三倍赏金。” “是。”其身旁手下应道。 “哼,我就不相信你的千里马比信鸽还快!” 而今夜之后,朱温告知天下的情况便是朱友恭与氏叔琮趁其讨伐杨崇本之际,暗杀昭宗,听闻洛阳有变,其快马加鞭赶回洛阳,铲除逆臣贼子,嚎咷痛哭,留下这句千古“哀怨”,“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 彼时薛韧快马加鞭,赶往涿州城,那里还有他的至亲至爱之人在等着他,对于已经失去一切的他来说,那里是其唯一的寄托,仅有的去处。 白马‘绝尘’气喘连连,薛韧先是在麟州战场上驾驭‘绝尘’驰骋,后又日行千里赶回洛阳,如今未得分毫休息,即便当真是天降异兽,也扛不住如此劳顿。 “绝尘,辛苦你了…”薛韧眼角酸涩,薛家军的覆灭,同在塞北抗敌同僚的战死,如今昭宗驾崩,薛韧生平来第一次这般无助,但是他眼下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我务必尽早赶回涿州城,疏散城中百姓,否则…涿州城将生灵涂炭。” 夜色阴沉,但是等到日出,将是又一场战斗的开始。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缘定三生 第一缕阳光由东方升起,落在一人一马的身上,映出迥长的影子。 数夜未眠,积劳成疾,薛韧印堂发黑,两眼泛青,双唇苍白爆皮。 可是其坐下白马情况更甚,两眼似张不张,深深喘息,终是马蹄一歪,摔倒在地。 薛韧跌跌撞撞站起身来,猛地趴倒在马身之上,“绝尘…!” 几声剧烈喘息,白马‘绝尘’竟是连连咳出大口鲜血,气息渐弱。 薛韧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若是放在平常,薛韧自知涿州城无数生灵更为重要,自己如今踌躇之际便很可能耽搁无数性命,可是如今的他却是喃喃自语,“自我十四岁幸得一批白色幼马,它载我游遍江山,阅尽天下,出入沙场蔑视群雄,十余载来不离不弃,如今已至如此田地,我岂能弃你而去?” 薛韧双臂抱起马身,将前蹄搭在肩上,硬生生地将比自己体积大两倍的‘绝尘’背起,后马腿拖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深深陷入土中。 “咴儿!~咴儿!!~~”‘绝尘’一生只载一人,早已通了人性,其秉性高傲,作为神驹骏马,不能载人反成累赘,是其自认天下第一坐骑的骄傲所不能容忍的。 薛韧的精神、体力亦已去到了极限,在‘绝尘’的挣扎下,两者双双倒地。 薛韧坐在地上,双瞳空洞,单手拄着额头,已是欲哭无泪。 ‘绝尘’闭上双眼,马身由于呼吸带起起伏,其已断了生念。 小视天下,凌家群雄的壮志英豪,亦有一筹莫展之际,便是如今。 日出东方,晨光中走出一人,身着百衲衣,头顶无发,由于其背对晨光而立,薛韧坐在地上仰视前者,所以难以看清其面貌。 此人微微颔首,双掌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你是…”薛韧满面不解,此时此地,怎会突然跑出个和尚? “贫僧…贫僧法号慧眸,刚刚路过此地,见施主以身驮马,不离不弃,实在感动,故而上前,希望可以帮衬一二。” “…不知大师于何处修行?”薛韧站起身来,看清眼前和尚模样,不过二十几岁,其心中也多有猜疑,自古人云“山寺日高僧未起,”如今还未及卯时,这个和尚怎会出现于此的? “贫僧…贫僧打五台山而来,下山游历,今见施主,实属因缘际会,”正当薛韧还欲再说些什么时,和尚忽地伸手打断,其双眸隐隐闪现灵光,“施主应还有要事在身才是,不如贫僧代劳照料于它,若是日后尚有机会,必将此驹奉还。” 薛韧闻言一怔,片刻之后面色淡然,转身回首道,“不必了,只求大师好生照料于它,待其痊愈放生野外,不再受世俗束缚。” 言罢,薛韧再不停留,徒步疾驰奔向还有百里之遥的涿州城。 薛韧何等聪明,和尚言语间的迟缓,和五台山距此百里之遥的路程,薛韧自是对其所言未尽相信,不过和尚清澈的双瞳,让薛韧觉得此人并无恶意,加之时局当下,只得相信于他。 待薛韧走后,‘绝尘’才缓缓张开双眼,望向远方,潸然泪下。 慧眸和尚看在眼里,单掌竖起暗暗道,“善哉善哉,众生平等,你命中注定今日有此一劫,贫僧秉承善心,替你化解此劫,可是…”和尚双瞳泛着灵光,看着薛韧离去的方向单手掐指巡纹,眉头皱起,“你主人今日乃是‘天劫’,便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违背天道之意,想必他自己也已意识到了,唉~~~善哉善哉。” “踏踏踏~~~”身后蹄子声响,慧眸侧目望去,身旁慢慢走来一骑驴道士,口中不住打嗝,酒气熏天,“嗝儿~!” 道士长发飘飘,面色红润,皮肤细腻,气色极佳,双眼半眯不张,慵慵懒懒,长发道袍随风而起,仙风鹤骨,飘渺如仙。 其手拿酒壶,边饮边自言道,“混账,想不到这混小子回来得这么快,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嗯?” 到了和尚身前,道士低头观瞧,二人四目相对,道士坐下驴蹄停歇,二人竟是杵在原地,久久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和尚双眼泛起湛蓝灵光,不见瞳仁。 道士双瞳发红,隐约泛着暗金色,周身升起无名蒸汽,面上由于醉酒的红润也渐渐退去。 “阿弥陀佛。”和尚率先闭上双眼,单掌竖起微微颔首。 “无量天尊。”道士酒气退散,亦是单掌竖起还礼。 言罢道士擦身而过,朝着东方继续前行,一边饮酒一边念念有词,“颠颠倒倒似浪涛,酒里乾坤我知晓,饮罢一壶尘世梦,不忍凄凄乱世烟。” 和尚听罢道士言语,眉头微蹙,闭眼也是默念道,“生死别人间,骨肉散尘烟,比丘拜土石,无缘悟梵天,”说着和尚张开眼朝着道士的方向又补充道,“大千世界,一切皆有因果轮回,善恶报应,天数早已注定,人是不可违天道的。” 道士侧目瞧了和尚一眼,嘴角轻挑,转回首继而饮酒大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如守中。” “哈哈!!~~总之寒冰不能断流水,枯木亦会再逢春,我们走着瞧吧。”道士的身影消失于和尚视线之中。 若是旁人听了两者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谈话,必是一头雾水,但是作为局中之人,慧眸和尚眉头紧锁,似有怀疑之意,手上连连掐指巡纹,口中喃喃,“莫不是我算漏了什么?不,没有,可是…”和尚视线瞧着已经微微泛亮的天空,“今日星象紊乱,四象星二十八星宿竟尽数到位,更奇怪的是…赤贯星与白贯星居然同时现世,这究竟所谓何意?这百年异象难不成暗示着什么大事降世吗?嗯?等等…” 和尚突然盘膝而坐,闭眼冥想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到了和尚身前来着勒马停住,用一口不知是何处方言的语调质问道,“喂和尚,你身旁这匹马的主人何处去了?” 和尚缓缓张开眼,也不答话,只是伸手指了指东北方涿州城所在之处。 “驾!!~~”问话男子绝尘而去,留给和尚一个紫衣背影,和腰间那柄接近四尺的长剑。 和尚眼中灵光乍现,暗暗痴道,“竟连黑虎星也赶来了,四象星中的白虎星与其双生星同时降世,实属万年难遇之奇事,看来今日必有血光之灾,连旭日都不忍直视了吗?”慧眸和尚仰望东方,只见旭日阳光极为微弱,似被遮掩一般。 “天狗食日…”和尚悲叹一声,似是惋惜苍生,其蹲下身取出一粒药丸,塞到了‘绝尘’马嘴之中。 这个和尚给先后经过这里的三人留下了很怪的感觉,却也说不出为何。 不知三人当中有人注意没有,在已经日出,阳光映射的当下, 这个自称慧眸的僧人… …竟没有影子。 此刻涿州城内正是辰时…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涿州城内,长孙孤月端坐榻上,彻夜未眠,其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角发黑泛紫,双瞳空洞无神,一双纤细玉手如今骨瘦如柴,两腮塌陷,却唯有那腆着的肚腩不见减小,这肚中的孩子已快吸尽其最后一丝真元,可是长孙孤月执念如此,不肯放弃,如今就连任天啸每每见到自己这个“固执”的嫂嫂,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给予其希望究竟是对是错。 自昨日得知王矩、曹子祥以及薛准等人返城的消息,却唯有薛韧去了洛阳,其心头便忐忑难安,“那里可是梁王的地方,薛郎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本就心情烦闷的她如今更是多愁焦虑,只在窗边眺望远方,为爱人祈福。 长孙孤月抚着肚子自言道,“孩子,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说过会回来看我们的,所以他一定会回来,因为英雄是不会食言的,是不是?” 无力苍白的手掌在肚腩上抚了又抚,两横泪水不禁落下。 “是,我是不会食言的。” 长孙孤月娇躯一颤,双目发直,缓缓转过头来,看到了那朝思暮想,牵挂万千的男子。 “薛…薛郎!~”长孙孤月一时间梨花带雨,本想一步扑到前者怀中,可是手臂一滑,险些栽倒在地。 薛韧见了一惊,赶忙一步踏前扶住娇妻,可当拥其入怀的时候,只觉得怀中佳人骨瘦如柴,唯有肚腩坚硬如铁,仍是十月产妇的大小,不自觉地将长孙孤月额头抚入怀中,仰面心头酸涩,“强留死胎于怀中,本就有违常理,如今已近耗尽月儿真元,如此下去,月儿怕是时日无多了…” 薛韧扶着娇妻坐下,每次触碰娇妻骨瘦如柴的身体,心头都苦涩难堪。 夫妻二人阔别八月之久,如今再相聚,自是感慨万千,薛韧抚摸着前者小腹,亲吻其额头,他知道,这对于她所受的痛苦来说,难以抚慰千万分之一。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缘定三生 二 长孙孤月半眯明眸娇嗔道,“怎么办薛郎,他就是不肯出来啊。” 在薛韧怀中,长孙孤月也不必那般强装坚强,展现出自己无理娇怒的一面,两手抓着自己的肚子嘶喊道,“天啊,快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表面虽是娇怒,但其心中的苦涩,自是不言而喻。 薛韧抱着长孙孤月的双臂又紧了紧,裹住前者让其冷静下来,强颜笑道,“我真希望自己是一只海马。” “海…马?”长孙孤月闻言一头雾水,她全然不懂前者在说什么。 薛韧抚着前者秀发,柔声道,“海马是一种生活在深海中的动物,他们是由雄性来孵育宝宝的。” 听到这里长孙孤月破涕而笑,重新将头埋在前者怀中娇笑道,“这些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薛韧双臂紧了紧,享受着这片刻奢侈的时光,“其实这个世界远比我们知道的要大,天下也绝不仅仅是中原,吐蕃,西域,契丹,女真等寥寥几个番邦,我曾想过有朝一日帮助大唐安抚天下,平定叛乱,便带着你和我们的孩子向圣上递交辞呈,远离朝纲,退隐江湖,阅览天下,去西方先看看佛家的起源地,再到那个在‘怛罗斯之战’中连刚刚经过‘开元盛世’的大唐军队都击溃的‘黑衣大食’,接着是已经分裂的查理曼帝国,还有拜占庭,在拜占庭占领那片土地之前,那里是一个叫做希腊的地方,那的人相信世界是圆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只要按着这条路线一直走下去,那么终有一日我们会由东方回到这里,到时候你我都老了,便可以找处田地耕种织布,不理世事,我们的孩子也会有世人罕有的见识,他将比尘世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更多的见闻…” 长孙孤月听着前者的描述,注视着薛韧的双眼更显痴了起来。 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与其受尽尘世煎熬苦等白头,不如一梦不醒,享受片刻的美满,幸福。 可是梦终归是梦,总有张眼面对不堪俗世的一天。 房屋外面嘈杂的声音打破这份美好,长孙孤月皱眉不解,现在最多也只是巳时,何故外面如此嘈杂。 这双疑惑的大眼睛落在了薛韧那张刚毅决绝的脸上,长孙孤月心中不安渐渐升起,思前想后,双瞳缓缓瞪起,望着薛韧道,“薛…薛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薛韧沉到,“昭宗…驾崩了。” 长孙孤月面容瞬间僵固,她自不是因唐昭宗李晔的死而难过,而是因为她清楚唐昭宗这一死对于薛韧来说意味着什么。 泪,止不住流下 心中闪过无数话语,到了嘴边却终成淡然。 长孙孤月哭得无声无息,只有那两行泪光不停闪现,过了良久良久,她终是将额头搭在前者胸前,哽咽道,“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但是你也明白,我的脾气有时候比你更倔,如果你已经决定了,我便留下来陪你。” “不行,”薛韧抓起前者柳肩,“你怀有我们的孩子啊!” “…可…可是……”到了此时此刻,长孙孤月亦对自己腹中胎儿所抱希望渺茫,但是怎也不愿说出口。 “听着,为了我们的孩子,你绝对不能有事,”薛韧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眼神坚毅,握起长孙孤月双手,注视其婆娑双眼,郑重道,“月儿,如果此世当真老天弄人,不怕,我们还有来世,即便来世不行,我们还有生生世世。” “可是…”长孙孤月看着前者坚毅的双眼哽咽道,“若是来世你不记得我了怎么办?若是生生世世我们彼此错过了怎么办?像你说的世界那么大,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大,月儿走丢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薛韧双手将前者额头拥近柔声道,“我会在轮回之中等你,一同过奈何桥,一起转世,我会劝服孟婆,让我们记得此生情谊,即便不行,我许诺你,便是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找到你,我们来生再做夫妻,我是不会食言的,是不是?” “…嗯…如果是我先堕入轮回,我也…我也会在那里等你…”长孙孤月已是泣不成声,“我们…呜呜…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也矢志不渝。” 长孙孤月伸出小拇指,“…拉钩。” 薛韧强颜一笑,伸出小指,许下羁绊。 此情此景,让其不禁想到那个在麟州城头,为其抛弃韶华,付出青春的女子。 薛韧走出房间,看见了双手抱肩,背倚墙壁的任天啸,二者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薛韧抬脚离去,任天啸便在其身后跟着。 二者一路无话,到了城头之上,眺望城里城外,涿州城内百姓听闻梁王进犯,如今一片狼藉,百姓们忙着整理行装,朝河东太原转移。 “梁王的急行军昨日深夜便已出发了,最快的话,可能今日未时便可到这里,要让百姓们抓紧时间撤离才好。”薛韧喃喃自语,手中把玩着一柄长箫,任天啸依旧盯着他,对其言语毫不感兴趣。 薛韧侧眼看了看后者,轻叹一声道,“贤弟…” “为什么?”任天啸突然发问。 薛韧默然无语。 “如今皇帝死了,你的薛家军也没了,朝廷都已经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你到底还要拿什么保唐?”见薛韧背对自己无动于衷,任天啸眉头一皱喝道,“你的保唐大梦做到头了,但只要你想,天下之大无人可阻你前行,若是你薛家英纵不愿侍奉二主,不愿寄人篱下,那便当真像你说的那般周游天下,又有何不好?” “若换做你是我…”薛韧淡淡道,“你会怎么做?” “我会带着嫂嫂远走高飞,跋山涉水,游历天下,便如你自己所说的一样,既然你都想得到,为何不去做,偏偏要留下枉死?”任天啸直言不讳。 薛韧轻叹一声,转身回首看着任天啸无奈道,“贤弟,你乃修道之人,自不会了解俗人烦恼,我出身将门,有我的宿命枷锁,不是说走…便可以走的” 任天啸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这兄长说起话来当真比那个兄嫂更让其抓狂,与长孙孤月斗嘴,二人无非相互激扰,可是薛韧一旦说起其自己的道理,任天啸当真是无从反驳,即便在他眼里这些都是狗屁不通的歪理,在以往的日子中其曾多次尝试,却都败下阵来,更何况任天啸虽为修道之人,却年少气盛,性情不羁,不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人。 “拔出你的剑,今日贫道要搓搓你的锐气,若是你打输了…”任天啸剑指前伸,面部抽搐,“便放下你那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扔掉你所谓的宿命枷锁,带着心爱的人,去过你心里想要的生活!” “藏朗朗~~~”任天啸拔出佩剑,那…竟是一柄断剑。 薛韧看着前者的样子,不禁苦笑道,“当初我北上之时,你曾说过我凯旋归来之日,你便可有败我之法,莫不是你已经从‘天书’中有所顿悟?” “哼,不需要,”任天啸皱眉道,“你看看你如今灰头土脸的样子,哪里像是胜利之师?你再不是我以前所认识的那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口口声声为前人所不能为之事,心比天高的大哥了,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个向命运低头的丧家之犬!” “……贤弟,激将法是没有用的…世人都是命运的囚徒,按部就班的赎罪,我曾想过破除枷锁,力挽狂澜,到头来却终是无力回天,我…”薛韧转过头背对任天啸,面朝东方抽泣哽咽道,“我多想向那些说我还可以的人…证明他们是对的……” 任天啸握剑的手发抖不已,言语缓和下来,“大哥,你说过,这个天下,远远不止一个大唐,或许唐完了,但是一定还会有很多其他的事情等着你去做的,只要你能放下介怀…” 薛韧大手一抬,沉声道,“若是我今日就这般走了,日后我如何在九泉之下面对列祖列宗?” “可是就算你留在这又能怎么样呢!?”任天啸不解。 “不要说了!”薛韧深深喘息,而后道,“涿州城中还有无数百姓,朱温凶残,他是不会放过月儿,和这里余下的唐将的,届时这里的无辜百姓都会被波及,我要去岐沟关等他的大军,为百姓们争取时间,那里将是我最后的战场。” “你是唐朝神将,你是一世英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任天啸语气沉缓,“你欠兄嫂的幸福,拿什么来还?” 场面沉寂,薛韧抬首仰望梵天,一时间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想起那个桀骜不驯,行事磊落,却让整个江湖抓狂的蛮横女子; 想起那个夜闯大明宫,玩转长安的大胆女子; 想起那个无理取闹,给自己贪玩惹事的头疼女子; 想起那个脱离自己的部族,与自己一同经历风雨的挚情女子…… “…自古难逢两全境,不负江山不负情,”薛韧哽咽长叹,“我薛韧一生英纵,不负祖宗,不负唐廷,不负天下人,却终负了红颜。” “倘若有来生,即便要我薛韧做一个大奸大恶,背信弃义之人,我也一定…会弥补于她。” 言已至此,任天啸再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收残剑入鞘,把脸撇向一旁,不让湿润的瞳孔暴露出来,良久之后才强装不在意地道,“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薛韧回首看着自己这个身为出家人,却比寻常人更易动情的贤弟,信手一抛,任天啸挥手接下两个锦囊和长箫,薛韧道,“若是今日月儿逃不过此劫,贤弟不必自责,便当做为兄与其一同堕入轮回,转世投胎,相依相伴,可若是逃出此劫,那么…” 薛韧将自己最后的部署交代清楚。 任天啸握起两个锦囊,双眸坚毅,“承君此诺,必守一生!”男人的承诺,简单之至,却又铿锵有力。 薛韧上前双手抓在前者双肩之上,兄弟二人,无言道别。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缘定三生 三 涿州城门百姓陆续涌出,曹子祥连连喘咳,组织百姓出城,这时面前有一十二三岁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较之同龄人十分壮硕,跑上前道,“曹叔叔,听闻河西军要打来了,是真的吗?” 曹子祥点点头,又不自主地喃喃道,“虎子,你爹他…” 小男孩闻言打断道,“爹是英雄,爹常跟我说,‘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即便死了,也要死得光荣’我为我爹感到骄傲,我…我一点都不难过…”小男孩倔强地把泪水憋在眼圈里,不肯流下。 曹子祥沉沉点头,朝着天空口中默道,“吕兄,你有个好儿子,希望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虎子,”男孩母亲背着包裹赶了过来,朝着曹子祥见礼道,“子祥将军。” “兄嫂,”曹子祥回礼,“还请快些出城,这涿州城怕是很快便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唉~~”女子长叹道,“这先是打外族番邦倒还理解,可是怎么才刚刚赶走外敌,同朝为官的自己人却又要打起来了?我家吕猛不曾读过多少书,他打仗的目的只是为了能保护像我们母子这样的弱势百姓可以安生,可是战事常年不断,似乎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理由来打仗,百姓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究竟这帮掌权者都在想些什么呢?像我家吕猛那样想的人真的就那样少吗?如今他死了,岂不是又少了一个?这日后老百姓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曹子祥心头酸闷,无言以答,因为他已经知道昭宗驾崩了,日后的天下势必只会更乱,不过此时此地的百姓尚还未知,以免恐慌,曹子祥只得从袖口拿出一袋钱袋转言道,“嫂嫂,吕猛将军为国为民,乃是仁义豪杰,如今他捐躯塞北,时局当下又十分仓促,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望你与小虎母子平安,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吕猛之妻与其子吕虎本有婉拒之意,二人当初本也算是大户出身,后来吕猛变卖家产北上拒敌,支持薛韧的作法招惹到了梁王,使得如今穷困潦倒,孤儿寡母,着实需要这笔银两。 些许推辞,母子二人还是收下,出城离去。 百姓络绎不绝,车水马龙。 “咦?”不少百姓行至郊外侧目望去,都看到一举止奇怪之人,而后议论纷纷,“这…这人谁啊?是咱朝廷里的将领吗?” “不清楚,我估摸着应该是个疯子,也不知他哪里淘腾到的这身行头。” “快些走吧,”一个老人在后边催促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没经过这档子事吧?那可是梁王啊,他心狠手辣,宁错杀绝不漏杀,要是他的军队赶到这马上就会血流成河,你们没听说过‘杀人八百里’吗?” 不少年轻人不禁咽口口水。 “杀人八百里?那不是黄巢吗?”一名读书人模样的文生公子疑道。 “呃…梁王以前可是跟过黄巢的,这俩人性子像极了,反正大军赶来咱都好过不了,快些走吧!” 百姓心头害怕,也没人顾得那个怪人了,皆加快脚步。 可是与此情此景不协调的,便是这个怪人,他四方踱步,漫无目的,双眼迷离空洞,似哭似笑,头发被自己抓得凌乱不堪,可是单是看那身衣装的话,该不是乞讨之流,他再郊外徘徊,时有行路之人侧目观瞧,但因时局当下,也没人愿多做询问。 直到撑着拐杖的薛准与伤未痊愈的薛青二人行至此处,才驻足观瞧,眼神中带着怜悯,却又隐含愤恨。 “走吧,把他轰出城外已算是仁至义尽,从今以后便让其自生自灭吧。”薛青搀扶着薛准,抬步离开。 薛准点点头,而后疑道,“怎么都不见老大呢?” “不清楚,如今百姓这么多,老大可能在忙些其他的事吧,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组织这些百姓离开此地了。” “嗯。”薛准点点头。 人流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只留下那么一个疯子,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呜呜啼哭,“哈哈,哈哈~~~你真是该死啊,是你泄露了天机,哈哈!!~~”过了一会又嚎啕道,“呜呜呜!!~~千古罪人,你真是死不足惜啊!大唐要亡了,大唐要亡了,都是因为你啊!!哈哈~~” 他撩开长发,露出一张中年人的面孔,乃是…唐将王矩。 河东太原,晋王这边如今亦是不得安宁,李克用与其麾下文武在厅堂之中商讨对策,显然他们也知道了洛阳城中的动静,作为当世枭雄,其消息着实精通。 “这…北方唐军刚刚凯旋,洛阳却在此时生变,实在想不通,这消息当真可靠吗?”一文臣疑道。 “河西探子飞鸽来报,乃是末将安插在河西打探那里一举一动的得力部下,此消息准确无误,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一武将直言。 场中人心中暗暗默认,年仅三十八岁的唐昭宗李晔,当真驾崩了。 李克用贵为主上,自要听一听文武反应。 可是另一个对唐昭宗驾崩一事早有心理准备的李存勖,却没有这般耐性,他上前一步拱手抱拳,朝自己父王道,“父王,如今朱温老贼先是刺王杀驾,再是北上犯我河东,我等岂能坐视不理?孩儿愿领兵前去涿州,大败贼人军队。” 李克用不料其子竟说出这等话,当下眉头大皱,很是不悦,因为他可没想过去救自己那个鸡肋一样的城池,自他得知昭宗遇刺之后,他心中便已盘算起另一个计策,而对于这个计谋来说,涿州城不但可有可无,而且十分碍事。 见晋王之子李存勖率先发言,便也不乏有所见相同者上前道,“是啊,我河东乃保唐之师,如今贼子如此嚣张横行,不但杀了圣上,更是犯我涿州,如今当即刻出兵讨伐,以正视听!” 敢于发表己见自是好事,可是这种人往往会容易被人利用。 “啪!!”李克用猛拍桌子,以防止再有人支持讨伐麟州一事,因为群意难驳,所以李克用马上瞪眼道,“近年来我等守住太原已很吃力,如今分兵北上,那么要是梁王趁机从西面打来,要怎么办?” 原本有意北上守城的文武人数瞬间减少大半,他们并不是被李克用的理由所说服,而是看李克用的架势,根本就是不想出兵涿州,便都不想去触那个霉头。 可是仍有少数人上前道,“可是王上,这涿州城乃是军家要地,其西南处的岐沟关实为天设之险,这几年河西军屡犯太原皆是由西方进军,便是因为他们不愿攻打岐沟关,如果我们放弃涿州城,无异于弃了一处绝佳地利啊!” 李克用当然知道,可是其一世骁勇的秉性,自是不甘只做守的一方,朱温屡次犯他,他如今想的是如何扭转局势,去攻打河西,而不是一味的守住自己的地盘,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去勾结契丹了。 他放弃涿州城是为了日后契丹军再入中原,讨伐卢龙刘仁恭的时候,能少去一处阻碍,届时不论涿州城归属朱温还是刘仁恭,契丹军攻打的都不是自己的地盘,世人也会少许多闲话。 另有一点,他由麟州回来后,深刻地认识到了一点,薛韧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他麾下效力的。 “哼!这岐沟关是河东天设之险,这河东又不是只我一人称王,若是想守,那刘仁恭也该出点力!”正当文武还有人想再言的时候,李克用大手一挥,不禁咳喘,稍微平复了下心胸而后道,“不要再说了!本王意思已决,弃守涿州!” 李克用如此说话,众文武自是不敢再言,李存勖紧咬嘴唇,他不是不理解其父心中所盘算的计谋,而是他脑海中不断回想其当日雁门城头,他应承薛韧的那几件事。 那么作为河东的天设之险,卢龙的刘仁恭会出兵镇守吗? 此时幽州城内文臣主张弃守岐沟关,理由是若是幽州出兵,而太原不出兵,那么晋王很可能趁此时机攻陷幽州;而若是太原出兵的话,那么舟车劳顿的河西军自是敌不过以逸待劳,又有岐沟关天险庇佑的河东军,幽州便更加无需出兵了,而且不久前李克用还曾亲自率兵残杀北上麟州城的一干幽州军。 可是幽州城内的武将大多主张出兵,因为对于这些武将而言,义字当头,当日薛韧仗义相救,如今有此机会相报,自是义不容辞。梁王朱温把薛韧当成眼中钉早已不是秘密,这次朱温打着捉拿唐廷将领回洛阳调查昭宗之死这种蹩脚的理由,全然没人相信,因为得到消息的人都知道,他的目标根本就是薛韧。 可是…涿州城内的消息是由薛韧带来的,那里的人并不知晓。 刘仁恭虽是被其他藩镇耻笑忘恩负义,小人嘴脸,但是他能在契丹与李克用的夹缝中生存至今,更是贵为一方诸侯,自不是酒囊饭袋,他让文武散去,此刻走在庭院之中,衡量得失,“如今圣上驾崩,唐廷政权名存实亡,即便薛韧如何英勇,没了昭宗的庇护和唐廷的供给,他也没有施展的地方,更何况他手下连一个士卒都没有,可是像他这样的人会成为为我刘仁恭效力的人么?恐怕不可能啊,想想他老子薛冰的德行便可见一斑,这个薛韧连李克用的帐都不买,怎会甘愿屈居于我之下,那么…” 正在刘仁恭思考之际,一旁小屋中传来的嬉笑之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不禁贴耳门上。 “嘻嘻嘻~~,你爹不是召集文武商讨事情吗?你怎么有时间跑这来啦?” “这不是想你么,心肝儿,赶来看你,一会儿老家伙想完事情我还得回去,真不明白有什么可想的,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都看不过来,还有心思去管外人,咱们快点吧。” “讨厌,你来看我怎么动手动脚的,跟你老爹一个德性,真不愧是父子。” “哈哈,那么你更喜欢我呢,我呢,还是我呢?” “…死鬼,当然是你了,你比你那死鬼老爹强多…” “噼啪!!~~~”听到这,刘仁恭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一脚踢开房门,看到了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刘守光正压在其宠爱有加的罗氏女子身上,衣服已然七零八落。 二人回首看到了刘仁恭,大惊失措,赶忙爬起跪地求饶。 刘仁恭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逆子,逆子啊!!!~~~~” 刘守光求饶道,“父王赎罪啊,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罗氏吓得暴雨梨花,哪里还有平日里风情万种的模样,扑倒在地连连叩首,“大王饶命,饶命啊!!~~” “你这个贱人!”刘仁恭拔剑出鞘,在罗氏哽嗓咽喉留下痕迹,后者再说不出一句话,倒在地上,缓缓死去。 刘守光见了并没有为自己这个平日里连叫“心肝”的女子难过,而是更加害怕,磕头如鸡奔碎米,连连求饶。 刘仁恭的剑停在的刘守光的头上,怎也无法再下分毫,毕竟父子连心,骨肉相连,半晌后愤愤把剑一丢,从牙缝中挤出寥寥数字,“你给我滚,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的儿子。” 刘守光被刘仁恭差人杖刑一百,赶出幽州,不过刘守光走后回首观瞧幽州城却是双目犯红,留下这样一句话,“我一定会回来的,拿回这里属于我的一切!” 抛开刘氏.父子这场闹剧不谈,总之,这一日,幽州城也没有出兵。 涿州城渐已成空城,薛韧身旁多出一陌生男子,其身着灰衣,盯着薛韧道,“听闻同门说薛将军兼顾世人,英勇绝伦,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灰衣男子看着远去的百姓暗暗赞道。 薛韧只是眺望远方,也不言语。 “入境出境,便是我等插手也难有作为,可薛将军你当真要孤军奋战吗?”灰衣男子道。 “呼~~~”薛韧深呼口气,转首朝着灰衣男子谢道,“谢谢,不过薛某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岐沟关或涿州城的事。” “哦?薛将军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薛韧双唇连连开合,听得灰衣男子面容严肃,在最后的最后,灰衣男子微微颔首,拱手作别。 时光如水,如今已是未时,在涿州城西南二十里处,正是天设关卡,岐沟关。 城门有一人端坐冥想,等待着远方嘈杂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他的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仿若去到了另一境界一般。 直到大军压境,其才缓张双眼,清如天河泉水。 其缓缓起身,傲视千军万马。 (注解1:出自老子道德经的第五章,其大意为: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它没有仁爱,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也是没有仁受的,也同样像刍狗那样对待百姓,任凭人们自作自息。天地之间,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吗?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政令繁多反而更加使人 困惑,更行不通,不如保持虚静。)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晚唐悲歌 终章一 北风吹,吹散前方迷雾,映出宽敞大道。 五万大军驻足停歇,只为一人。 朱友贞今日铁甲着身,虽是难掩稚气,但却威风凛凛,不乏大将之风。 一旁军师敬翔羽扇纶巾,看在眼里,心下暗暗赞许,“此子不是屈居人下之辈。” 五万人的视线,只落在一人身上,立于岐沟关关口的薛家英纵。 朱友贞面上不禁轻笑,他之所以携大军前来,是为防止途中河东军士碍事,可是如今…朱友贞朝向身旁一位骑马将领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催马上前行至大军之首,朗声道,“昨日昭宗被发现惨死于洛阳城内,又有人看到薛将军你夜返洛阳,却又匆忙离去,还请放下武器,与我等返洛阳将此事彻查清楚。” 人啊,总是会在利益面前将良心隐藏,义正言辞地说些违心的话。 这边五万河西大军依旧不动,岐沟关关口处亦无丝毫回应,喊话将领转回首朝朱友贞与敬翔处看了看,后二者对视一眼,朱友贞转首示意将士继续,后者调转回首,还未待其说话,头顶阳光处有一黑点袭来,愈发清晰。 “噗!~~”一柄长枪贯穿胸膛,发言将士口吐鲜血,混杂着内脏残渣,死尸坠马。 岐沟关关口,薛韧单手在前,所抛长枪,正中目标。 “…当真吗?”朱友贞年少气盛,不料前者突然发难,当下眉头微蹙,扬起单手寒声冷冷,“他当真想凭一人之力,守这岐沟关卡?” “且慢,”敬翔伸手阻拦,引着朱友贞视线细细端详城门处,“均王,请仔细看看这岐沟关关口,还请三思下令。” 敬翔乃是朱温手下首席谋士,进言必有分量,朱友贞当下半眯双眼,观瞧薛韧周遭,摆有各类刀枪箭矢无数,城门上端嵌有三尺木板,城头两端乃是护城之河。 敬翔见朱友贞略有动容而后拱手道,“均王,这岐沟关看似空门大敞,实则并非毫无准备,那三尺木板是为阻止飞矢空袭,两旁护城河更是地利之优,岐沟关关卡两端接壤山脉绝壁,如今这岐沟关乃是万事俱备的峡谷战场。” “峡谷战场?”朱友贞面露疑色,当下恭敬道,“还请先生详细道来。” 敬翔点点头,似有深意,“自古以来峡谷之战以少胜多之例不胜枚举,只因在峡谷之战中,不论你有多庞大的军队,两军交战之处亦是对等兵力,余下部队只得尾随大军尾部,故有峡谷之战守方可以一敌百,以百敌万之优,传闻拜占庭所占之地千年之前爆发‘温泉关之战’,发生过几百人击退十数万大军之举,借助山谷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敬翔先生…”朱友贞伸手点指岐沟关处微微摇头沉道,“那里只有一人,难不成你想让大军渡河,再以器械攀岩越墙,从城内城外两处夹击?” 敬翔心中确有此意,但是无论如何,岐沟关关口处只有一人而已… 见敬翔不语,朱友贞转首厉声道,“今日你顽固不化,休怪我均王无情!将士们!” “吼!!~~~~”万千军马,震耳欲聋。 “踏平岐沟关,再屠涿州城!!”朱友贞大手一挥,大军排山倒海来袭。 薛韧长枪横摆,凝眉厉眼,仰天长啸,“我乃大唐六军诸卫事指挥使,薛家后人,大将军薛韧!无有朝廷玉旨,此为死路!” 同一时间,在涿州城通往太原的路上,则上演着另一场杀戮。 “轿中人可是薛夫人?”不知何时,任天啸周遭冒出十数个身着麦黄色衣衫,头戴丝巾,配有遮脸面罩的男子。 “是与不是,与尔等无关,不想死的,滚!”任天啸的目中无人让场中的不速之客不禁心生恼怒。 这一票人凭空出现,不由分说,在眨眼之间便将任天啸附近同行路人屠杀殆尽,其中包括抬轿轿夫,余下百姓或是纷乱逃走,或是折路而行。 “哼,待我召集…” “喂你疯了吗?”一名遮面男子斥道,“这不过只有一个道士,你把人都叫来了,这功劳怎么分?” 其余黄衣同伙连连点头称是,“狼多了,肉分下来自然就少了,如今只得我等,分的不就多了吗,这点道理都不懂。” 言罢再不停留,两名黄衣刺客直奔轿子而来,可是一道身影闪过,二人便永远失去了意识。 场中众人只见任天啸双手染红,一只手手握人头,两个黄衣死尸一个胸前空洞,一个无头倒地,他们这才知道彼此间实力的差距,这块肉不是他们几个豺狼能夺的,当下一黄衣刺客从衣中拿出一袋花粉,撒在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任天啸眉头一皱,“原来是黄金贼人…” 借着北风,花香散落开去,飘到北方不远另一杀戮之处,与任天啸那里不同的是,此处百姓尸身寥寥无几,反倒是黄衣刺客的尸身横七竖八,惨不忍睹。 这一切的元凶为一赤手之人,此人空手杀敌,却是无坚不摧,如今与一装束同寻常黄衣刺客稍有不同的男子打在一处,虽是难分难解,但黄衣男子却已渐落下风。 “中土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位唐手高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三倍赏金,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赚的,可恨!”黄衣男子心头暗骂,其手持长鞭,与眼前高手对了一掌,被震退数步,只觉气血上涌,胸中如翻江倒海。 这时一名手下上前道,“首领,南面有花香飘来,应是发现目标了。” 黄衣男子盯着眼前一袭紫衣的无名高手,自知彼此道行存有差距,留此不是明智之举,见对手也无追赶之心,便再不犹豫,拔腿与属下一众离去。 此无名高手猛地回首,赫然乃是塞北之上重创廖缘,与薛韧打得难分难解的紫衣人,其此刻二目圆瞪,嘴角抽搐,十分恼怒。而顺其双眼目光所向,只见一骑驴道人正优哉游哉地饮酒嗤笑。 紫衣人单脚踏地,猛地伸手朝道人杀去,口中愤愤道,“臭道士,你竟敢戏弄我?” “哈哈…咯!~”道士也不惊慌,打了个酒嗝,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断枝树干,轻轻点指,“你…咯!~你在说什么啊,那边不就是涿州城了吗?” “哼!~我从塞北雁门行至于此,怎可能走了十几个时辰才刚刚到?看那个和尚的意思,应是不远才是,你竟带我转了这么大的弯子,分明是耍我,找死!”紫衣人五指并拢,单掌杀去,其唐手功夫早已练得出神入化,劲风袭来,其杀伤力不亚于任何兵刃。 “呵呵,好…咯!~”道士酒壶不离,单手舞起树枝,竟是使得紫衣人倾力一击偏离线路,与道士擦身而过,“好傻(杀)气。” 紫衣人不料如此,当下心头更怒,又是一掌朝其坐下毛驴打去,道士这回倒显得十分慌张,赶忙以树枝相抵,再双腿用力催动毛驴,又是挡下了紫衣人一招,其口中还不悦道,“你知道这头毛驴是贫道费了多少周折,用了多少道袍、桌围才换来的吗?” 紫衣人冷静下来,这才认识到眼前道人虽是疯疯癫癫,但却有着不俗的道行,凭借自己唐手的修为火候,便是宝刀利器也可折断,可是眼前的人却以一杆树枝连挡自己两招,修为可见一斑。 “咕噜噜,咕噜噜~~~”道士又干尽一葫芦酒水,碎碎念道,“自己不识得路还埋怨别人,你从北面来,贫道从南面来,为何你却在我后面追上的贫道?咦?没酒了,看在贫道给你指路的份上,能不能…”道士正想拜托其替自己买酒,却忽地发现紫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其自己痴痴一笑,再环顾周遭黄衣刺客的尸体,不经竖起单掌默哀道,“无量天尊,多行不义必自毙,返山之前贫道还是去太原走走吧,听闻那里的陈酿是一绝呢,嘿嘿~~” 道士撇下酒壶,拍动毛驴优哉游哉地消失在尘嚣之中。 另外一边任天啸与马轿被围困当中,一时难以脱身,可其展现给旁人近轿者的下场,让场中人胆寒,他用行动告诉所有黄衣杀手一个讯息,近轿者死。其实虽然任天啸较之修道之人心性不算成熟,略显暴戾,但也远不至此,平日里戒杀戒躁,可其今日由于种种事宜,心情极差,戾气难敛,这里的黄衣人如果肯就此作罢,他或许不会再行杀戮,不过黄衣首领以及一干增援的赶来,让已生去意的一干刺客重拾战意。 这个赶来的刺客首领正是刚刚与紫衣人交手的持鞭男子,其此刻立于树上,身材苗条,举止阴柔,倒显得三分更像女人,其当下看着场中自己手下的尸身连连咂舌不禁皱眉,“又是一个高手,若是收了寻常的价码,恐怕当真要血本无归了。” “阴阳人,叫你手下的黄金贼人滚开,贫道虽为修道之人,但是尔等若敢再上前半步,”任天啸残剑出鞘,双眼赤红不见瞳仁,“贫道可效仿黄巢,让此染成赤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晚唐悲歌 终章二 场中无人不被眼前道人所散发的威势胆怯三分,但是道士刚刚口中道出的‘阴阳人’着实激怒了对手首领。 “阴阳人?”此番‘黄金兵’首领单眉竖起,双手翘起兰花指绷直长鞭嗔道,“哼,好啊,我就不信你一个人能守得住四面八方,给我上!” 黄金兵豁然顿悟,他们此番目标为轿中之人,无意与此道士纠缠枉送性命,当下黄金兵四散开来,八面袭扰,欲毁车轿。 “你们不该选择如此丛林下手啊,”任天啸双手连连结印,双手砸地咆哮,“荆棘缠绕!”任天啸言罢周遭树木花草无端长出荆棘,横空飞舞追赶黄衣刺客,迫退近身车轿之人。 “哼!果然有两下子!”黄金兵首领舞动长鞭,其身宛若飞舞空中,连连打断数根荆棘,“今日为此任务,本首领已搬出家底,最得力的一百五十名部下都在此,怎可失败!?” 此刻围困任天啸的黄金兵近有一百之众,便是其有通天之能,也难凭一己之力保护轿中之人。 “嗖嗖~!”几声破空之音,数枚飞矢划过天际,箭无虚发,几个黄衣刺客应声落地。紧跟而来的是长枪与长剑各一支,杀入场中,二人正是唐将曹子翔与薛家军长剑教头薛青。 “早就觉得不妥了,一路之上都未见到薛夫人的轿子,我就觉得奇怪。”曹子翔碎碎念道。 “老大竟一个人留下…太见外了!”薛青长剑所指,与黄金兵打在一处。 而在密林深处,正隐匿着那放箭之人,薛家军弓箭教头,薛准。 一黄金兵匆忙赶到车轿之前,不料眼前霍地冒出一人,与其四目相对,只看到一双火红赤眸,再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的双眼瞬时由内升起无名之火,蒸干瞳仁,痛得其欲仰天惨叫,可还未及于此,一柄断剑于脖颈留下道痕迹,便再也没给其出声机会。 不知何时,本来晴朗的天空竟布满乌云,遮天蔽日,天雷滚滚,下面的人正以生死相搏,似是无暇顾此。 唯有任天啸霍地怔在原地,双眸复原,皱起眉头仰望天际,单手连连掐指巡纹,“这个雷不似寻常闪电,这是…”任天啸面容逐渐严峻起来。 在一处遥远遥远的村庄,此时这里天气晴朗,风吹麦摇曳,农夫们挥舞着锄头辛勤耕种,口中唱着“农夫荷锄过,挥汗流食箪。” 有两个农夫抱柴闲聊,“哎,听说了吗?” “啥子啊?” “俺在皇城的朋友说皇帝驾崩了。”两个农夫操着一口巴蜀安汉的口音。(四川口音) “也没有啥子大不了的吗,他也活够本了,哎,他这一死,又要上咱这小村儿砍咱大乔木了,可惜了了。” “没法子,这金丝楠木是皇室指定用来做棺材地,咱寻常老百姓的,哪个用得上这样子的宝贝。” “嗨~,咱们祖宗三辈辛勤劳动,也买不起这半口棺材,这是图个啥子吗。” 二人走着,忽从前方不远处草屋之中传来吵骂声,二者抬眼观瞧,而后不禁双双摇首叹息,“老黄家近来不太平啊…” “是啊,要照俺说,这也要怪他老黄作孽,家里有个古董宝贝,你说你一个农民留着干啥子用吗?以前来了个富商,出千两白银他居然不卖,这下子可好,人家地方官看上了,给十两银子,表面上说是要买,你敢不卖吗?人家明天就派人来拿了,可老黄那个倔脾气…真是作孽啊。” 两个农夫渐行渐远渐无书,可是这间草房里的吵闹声则是愈发清晰。 在屋子里有婴孩的啼哭声,一个三十岁左右男子的吵闹声,一个二十几岁小媳妇的冷嘲热讽,和一个僵着老脸,年约六旬老者的沉默… “爹,不是我说你!你说你留着这么个破古董有啥子用?人家说是啥子西周、东周的,可留咱这啥子用都不抵啊!” “谁说不是,前两年要是卖了咱家就是这村里的第一富户,谁还敢不正眼瞧咱?”小媳妇在一旁冷翻白眼。 其丈夫瞪了她一眼,后者不悦收声,男子转回首朝着老头继续道,“打从太爷爷在世的时候这东西就在这,这个破镜子如今连个人影子都照不出来,咱老黄家守了几代人俺不晓得,但是人家县官看上了明天派人就要来拿,您老这倔脾气可得收收,咱这日子刚好起来,俺好不容易当上爹,你也当上爷爷了不是?” 小媳妇闻言在一旁帮衬道,“就是就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得罪了县官天晓得人家会不会直接来抢,到时候杀人放火的咱哪犯得上啊?” 老者依旧沉着脸默然不语,年轻人只觉无奈,看看床边自己刚出世不久的儿子,自知得来不易,原本大夫诊其身体有障,难有后人,这些年下来,很多朋友的小孩都十来岁了,他几乎放弃了希望,可是老天开眼,他终是在几个月前得了个儿子。 男子觉着呆在屋中心胸烦闷,便也叹气一声,转身离开了,小媳妇见男人出去,看看老头不禁觉着心头无底,便也退了出去,到了门口还不忘回首轻轻嗤鼻一声,“切!老顽固。” 夫妇二人出去了,只留下老者一人,屋内小孩的啼哭声逐渐弱了下来。 老头看看自己的孙儿,心情这才稍微平复一些,用一双宽厚苍老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抱起,盯着那双大眼睛喃喃而语,“哎,爷爷跟你爸爸没有吵架,只是爷爷也实在不知该咋子跟他说,这面镜子打爷爷记事起就代代相传,当初你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我的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年发大水,所有东西都被冲跑了,食物,房子,衣服,我爷爷的两只手救下两样东西,一个是我,一个就是那面镜子,他…他连奶奶都没救,我一直都不能理解他的行为,难道一面镜子比奶奶还重要?爷爷只是跟我说‘你不懂,你不懂…’现在我明白了,其实爷爷这句话更像是跟他自己说的,其实…他也不懂。” 老者念叨念叨,竟是把自己念道哭了,老泪纵横,可是婴孩却笑了,小脸嘻哈大笑,伸着胖嘟嘟的小手指着桌子上摆着的那面古镜,好似索要玩具。 老头擦干眼角,看着自己的孙儿终是笑了出来,“算了,爷爷我把这镜子从藏的地方取出来,便已有了觉悟,为了你,爷爷决定把它交给那个狗官,现在给你看看又能咋样呢?” 老者把古镜从桌上拿了过来,朝孙儿笑道,“你在这玩,爷爷去给你做饭,你要乖啊。”老者的大手在小孩的脸上蹭了下后转身到隔壁忙活起来,婴孩朝镜子拍着手掌,咯咯大笑出声。 这是一面经历了无数沧桑的镜子,镜面早已十分模糊,若是扔在废品之中,根本无有差异,可是婴孩却看着它怔怔出神,“咯~” 厨房内传来爷爷的声音,“马上就好了。” 小孩看看厨房,又转回首看着镜子,只觉得镜面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了另一个小孩,跟自己一样有着大大的眼睛和脑袋,咧嘴咯咯大笑天真灿烂,小婴孩舔着手指,不禁把另一只手抓向镜子里的小孩,在触摸到镜面的刹那,小孩觉得手指好想浸在水中一般,吓了一跳赶忙收回小手,愣了一愣,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再次伸手去摸,而且胆子更大了起来,两只手掌同时伸了进去,一股无名吸力愈演愈强。 “啪!”当厨房里的老人回来的时候,被眼前的光景惊呆了,手上一滑摔碎了手中瓷碗,里面盛着的玉米粥撒了一地,口中痴痴喃喃,“老…老祖宗的预言…” “当真应验了!” 屋中空无一人,刚刚还在床上玩耍的婴孩凭空消失。 “轰隆隆!!~”回到河东郊外,此刻雷鸣大作,乌云漫天,任天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当下瞳孔大张,回首一掌打倒一名黄金贼人,余光所扫,瞧见丛林之中有一人影,其何等眼力,当下便认定是一人一驴,心头不禁忖道“嗯?他怎会在此…看来,今日贫道要欠他个大人情了。” 任天啸断剑所指,无人可拦,其径直走向轿门,口中仰天吼道,“大师兄,助我!” 只听得丛林中一声长笑道,“哈哈,怎么不叫酒鬼了,你这小子也有放下架子称贫道师兄的一天吗?虽很麻烦,但冲你这声‘大师兄’,贫道今日只好蹚这趟浑水了!” 骑驴道人单脚轻踏驴背,纵身一个筋斗跃至战事中央,与场中人不同,其不仅面无半点杀气,且显得慵慵懒懒,双手各握树枝茎干,长发随风飘起,鹤骨仙风,从容不迫。 众人观瞧此处,无人识得此人,唯有薛青双眉一挑,暗暗惊到,“他怎么会在这?” ‘黄金兵’们见任天啸退去,稍松口气,见轿前多了个酒气熏天,拿着两支树干的疯道士,便一拥而上,“疯子,不要碍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晚唐悲歌 终章完 疯道士正是当日刁难薛青上山的酒肉.道人,也正是长生子任天啸与平阳子罗誉的大师兄,无忧子傅灵松。其嘴角上扬,慢条斯理道,“诸位施主的杀气太重了,实在有违清规啊。”言罢两杆树枝连连舞动,打落黄金兵手中兵器,或击关节,或打后臀,好似戏耍一般,全无杀意。 黄金兵首领挥鞭打来,傅灵松手握树枝前指,连连舞动,猛一发力,竟是将对手强拉至身前,贼人首领见状伸掌欲打,道士一惊,口念‘罪过’,慌忙躲闪,再以肩膀相击,迫退前者,夺下长鞭,随后却是摸着自己的肩膀皱眉道,“你是男的?” 黄衣首领大怒,与自己百十名手下再行围攻。 “呵呵,道长,你出手未免太过仁慈了吧。”场中又多出一票不速之客,而为首说话之人,赫然乃是河东李克用之子,李存勖。其翻身跳下树来,身后跟出百十名手下,怒喝道,“黄金强人,此已是我河东地域,不想死的,马上离开!” 黄衣首领当下大皱眉头,心叫不悦,“这河东军不发兵驻守岐沟关,反倒是派出小股部队来这里误事,到底是搞什么鬼,难道是刻意保护途中百姓?”见到这突然出现的河东支队其已心生退意,但利益熏心,其已死伤数十名部下,如今这样回去,便当真血本无归了。半路杀出的李存勖又加入了这场混战。 而李存勖来此不为其他,只为当初雁门城头的一个承诺。 “这第三件,此番随薛某北上拒敌的皆为英豪,其家眷为避朱温魔爪,已逃至涿州城,若是日后东窗事发,我希望河东可收留涿州百姓,为其庇护。” 李存勖回想着薛韧当日的话语,心头笃定,“薛兄,虽不能携大军前来,但存勖今日也必当尽力而为。”李存勖知道,这场中黄衣强人乃‘黄金兵’中之精英,若想与之为敌,单凭自己这些手下,着实困难。 另一边任天啸已入了车轿之中,长孙孤月此刻气色极差,面容萧条,而任天啸对她所说的话,便如旱苗盼春雨,“嫂嫂,我感应到侄儿的魂魄了,我现在要聚魂引魄,你要忍住啊!” “嗯!”长孙孤月不愿多浪费半分力气,当下点头应允,满怀期盼。 任天啸双手连连结印,口中念咒,“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每次吐字,其都要结不同的印,殊不知,此乃道家最上乘的九个手印,对应九字真言,长孙孤月汗水由两鬓滑落,其咬紧牙关,似是痛苦非常。 轿外狂风大作,天色更显阴沉,如今申时未到,却暗似傍晚,项上的乌云似要夺走大地上的每一处阳光,而更为骇人的,还是缠绕在乌云上的滚滚闪电。 车轿中的任天啸此刻面若淋泉,长发潮湿落水,那红润的双颊极为苍白,这是其道家修身所不应有的异象,其心头不禁忖道,“想不到…奥义九字消耗如此之大,看来修行还是不够啊。” 长孙孤月看出了前者的异样,正欲开口询问,却被任天啸伸手示意收声,没错,她的确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消耗了,便咬牙收声,闭眼不语。 任天啸连呼两口大气,慢慢地双手合十,缓闭双眼,心头默道,“想不到我长生子也有仰仗佛家的一日,今日事非得已,还请师傅原谅,弟子发誓,此为今生仅有,若有下次,必当万劫不复!”任天啸双手金光闪现,悄声开口默念,“唵、嘛、呢、叭、咪、吽。” “贫道愿以此生功德,换取此腹中婴孩降世凡尘,”任天啸汗如泉涌,面色惨败,单手前推朝向长孙孤月瞪大双眼,“魂魄,归位!” “轰隆!~~”天空炸响,闪电咆哮,蔑视尘世渺小。连一直面若桃花,从容淡笑的傅灵松此刻也严肃起来,掐指巡纹眉头紧蹙,“不对劲,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天降如此异象,究竟迁怒于谁?难道…”无忧子傅灵松转回首看着身后车轿,“我算漏了什么吗?”傅灵松瞳仁暗红,内隐金色。 远方有一白马,马身虚弱异常,此刻却愤愤难安,幸得一旁有一和尚施以妙法,才使其稍稍安稳下来,和尚转首远眺东北一处,看着天空异象,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君王正,臣子宁,国泰民安,有凤来仪,天下太平景象,君昏臣暗,四海不宁,便有妖魔涌现,看来如今大唐将亡,世间必将再入乱世,天道亦为之动容,可是实在想不到…”和尚双眼泛起灵光,“诸星聚此,千年异象,竟是引来了九重天劫,九重天外,究竟是何事迁怒那里的人呢?” “嗯?那是…”和尚眼中灵光愈发浓郁,瞳孔一张,痴道,“赤贯星与白贯星相交之际,北斗星第四颗与第七颗之间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竟不见了…” 悸动的电闪似是已不甘只停留于天际,愈发猖獗的它们开始席卷树木,打在丛林中,瞬时升起无名大火。“糟了!”无忧子面容一暗,并不是为这里升起的大火而担忧,而是尚在逃亡路上的百姓。 “喂!”傅灵松不识得李存勖为何人物,但观其架势,应是这半路杀出的为首之人,“沿途百姓必受火势困扰,你带人前去营救,这里贫道自会应付!” 李存勖自幼只得李克用一人敢吩咐其做事,如今被一个道人呼来换去,其心理着实不悦,但时局当下,他也觉得前者言之有理,加之傅灵松又是好意,李存勖便微微颔首道,“嗯,道长,这里交给你了!”言罢带人退去。 傅灵松丢下两杆树枝,面相前所未有的严肃,双手开合连连结印,周遭升起雾气,使得空气潮湿,延缓火势。 较之丛林,在另一端空旷之地的岐沟关处,此番领军的朱友贞双眼木讷,嘴角抽搐,“渡…渡河!!~”这声嘶哑的吼叫,已是变了音。敬翔羽扇微微扇动,瞄着前者心头不禁叹道,“还是很稚嫩,不过如今渡河,应不算太晚罢,真想不到,这世间当真有人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薛韧立于关口,河西军士的尸身堆积成山,两旁护城河早已染成血色,浮起无数死尸,薛韧上身微微摇晃,银甲赤红,伤痕累累,仰望苍穹,似是看到了昭宗李晔,又似看到了列祖列宗。 薛韧重新握紧双拳,拾起地上长枪利剑,口中默默念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河西大军渡过护城血池,攀爬城墙过了岐沟关卡,内外夹击,薛韧杀得双目血丝赤红,开口吼道,“风啸云暗隐壮志,天道宿命我无怨,今日薛家英纵大开杀戒,不负祖宗之名,这是我薛韧背负唐将之名,驻守的最后一道关卡,尔等休想越雷池半步!” 前方大军依旧杀之不尽,后方过关卡之兵亦纷乱杀来。 黑压压的人海逐渐逼近,薛韧却闭起双眼,默道,“月儿,即便沧海桑田,你我亦有再见之日。”双眼缓缓张开,杀入人群。 紫衣人此刻正由远方眺望于此,也不禁心头唏嘘,“怎有这么蠢的人,横竖都是死,当初麟州关头死在我的剑下何尝不好,如今死在这一个个蜂拥而至的无名小卒手中,是怎样的耻辱啊,而且他那把宝剑去哪了?” 这一日,战神薛韧于岐沟关就义,关口护城河赤红如血,故得‘血池’之称。 虽然岐沟关终究是破了,但十六岁朱友贞的首次领军并没能因所谓的“胜利”而得些许快慰,这一役反而成为了其一世的梦庵。 呼啸的风,凌乱了发,璀璨的俗世啊,英雄牵挂,不舍离去,奈何花开人不在,空悲切,苦叹人世太短,世间磨难。人心笃定,终是敌不过天道循环,殊途同归,不过一场空欢。 过了些许时间,大雨倾盆而至,电闪渐弱,在涿州城通往太原的丛林中,响起了一声婴孩啼哭… 《番外卷:晚唐篇》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八面围城 应天三年(公元913年),为唐灭七载,中土大乱,诸侯或自立皇土,或无视皇命,独尊一处,做着自己的逍遥天子。 梁廷自开平四年(公元910年)于柏乡之战中败于晋之铁蹄后,中土藩镇势力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诸侯势力胜过中央集权,变化,也是十分自然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在开平五年(公元911年)建桀燕国,自封为帝的原卢龙节度使,刘守光。 “我地方三千里,带甲三十万,直作河北天子,谁能禁我?” 此豪言壮语一出,河东的晋王,可坐不住了。 晋胜梁, 本就是天下大势所趋,风云变幻的前兆,晋王李存勖在传达给天下人这样一个信息, 改朝换代的时刻要来了。 除了早已自封为帝的蜀帝王建之外,具此实力可顺势称帝的,当属吴越王钱缪与楚地的武穆王马殷,可此二人虽实力雄厚,又占地利之优,远离梁晋二方,却小心谨慎,迟迟不肯自立门户,反倒是在晋王眼皮底下的幽州城,出了刘守光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庸才。 彼时河东河北一带,俨然已是一副统一的姿态,成德节度使赵王王镕与义武军节度使北平王王处直,柏乡一役过后,便一副归顺之态,成了晋中麾下的两处诸侯。 刘守光面南称帝,除了在史书上留下建桀燕国的丰功伟绩之外,还招惹来了河东之处最不该招惹的人… 如今桀燕之幽州城兵临城下,刘守光的帝王之位怕是朝不保夕。 不过可成就一方霸业,其麾下自非无人可用,此番晋王李存勖派出的,可谓是其麾下最智勇双绝的两名大将,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李嗣源以及黑面将领周德威。 此二人半生骁勇,在老晋王李克用尚在世之时,便护其身旁南征北战战无不胜,任何一人拿出来放眼天下,也难有攻不下的城池,如今此二人一同而来,李嗣源为主将,周德威为副,加之晋中一干早已声名在外的将领才俊,此番可谓给足了刘守光面子,不过同时也说明了…… 晋王李存勖此番对幽州之地乃是志在必得。 可饶是如此,幽州城竟仍久攻不下,河东晋军数月攻城次数无数,大规模攻城足有七次,幽州城虽日渐力衰,却是硬生生挡下了这七场戮战,这样的消息让苦等一年之久的李存勖有些坐不住了,一封飞鸽传书于日前传进了在幽州城十里外安营扎寨的晋军前线。 大概的信息是… “诸位乃我晋中精良,放眼天下难逢敌手,如今竟在小小幽州僵持不下,本王万分好奇,已快马赶来,一探究竟…” 众将士面露阴色,尽是怒气,亦窝火难当,弄得一个个满面赤红,当然,除了周德威那张一成不变的黑脸。 “哼!!!”中央主将怒哼一声,将身边方桌拍得龟裂开来,此人年近五旬,目光有神,乃是此番领军大将军,如今晋王李存勖名义上的干哥哥,李嗣源。 “将军莫要动气,小心伤口裂开,您的身体还需静养…”一旁随军大夫的话被李嗣源一个凌厉的目光瞪了回去,再不敢插话。 “传…传我军令!”李嗣源缓缓站起身,其大腿内侧此时疼痛难当,乃是上一次攻城时中的箭伤,那双瞳仁目呲欲裂,布满血丝,半生征战沙场的他难逢敌手,如今尽得天时、地利、人和的晋军,在自己的指挥下竟是久难破城,让他的面子着实有些挂不住了,他看着一众将领道,“通知镇、定二州兵马,合我军分兵八路,给我找到一条入口杀进去!务必在主上来之前攻破城门! “是!”众将得令,纷纷退下。 李嗣源转首回身面容抽搐,磨牙狠道,“就算此子有三头六臂的通天之能,我也要让他分身乏术,救不下四院起火!” “将军。”帐中尚有一人未走。 “嗯?”李嗣源瞥眼观瞧,眉角一挑道,“是你…” “将军您如今有伤在身,不如由我代劳,擒下那幽州小将如何?” “你…”李嗣源皱眉沉思,最后缓缓点头道,“他或已是强弩之末,你的话…或许办得到呢。” “末将得令!”出了营帐,阳光打在这个年约三旬男子的脸上,此人抱肩提枪,浓眉厚唇,带着满满的自信,奔赴沙场。 幽州城内,文臣武将得知晋兵来犯,人人闻之丧胆,躲在府衙内唏嘘短叹,暗骂燕帝守光年前弃忠臣孙鹤进言于不顾,反将其乱刀砍死,一个个心里,都早已有了城破归降的打算。 至于这位坐拥一方天下的刘守光,连开城挂帅与晋军一决胜负的打算都没有,却也没有就这样坐以待毙,而是在寝宫榻上,召来了平日里最得宠,体貌俱佳的佳人们以侍交.欢。 或许他与其父刘仁恭一样,金钱权利只不过是附属品,美色才是他们真正所求,如今的他只惦念着在城破之前,再多做一天帝王,多享一天艳福罢了。 在城中一处府邸,此处陈设简单,却是庭院房内挤满了人,一个个焦躁不安,灰头土脸的候着房内一员将领,一员一马当先,在群龙无首之际,率领幽州军挡下晋军七次猛攻,与晋中大将军李嗣源血战三天三夜,并将其射伤退敌的一员虎将,场中人都明白,不论此番战局结果如何,此员虎将的威名势必将传遍天下,名留史册。 此人乃幽州城内一名二十七岁的年轻将领,元行钦。 “将…将军!您不能再战了!”房屋内行军大夫苦口劝说,可是床上之人却全然听不进去。 “来人…把我的方天戟拿来。”床上之人借着双臂稳坐起身,其虽身无衣物,但是那一层层的纱布几乎裹住了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肤,那硬朗的体魄,如豹子般的肌肉,都不及那眼中射出的精芒让人在意。 “将军!不能再战了…”大夫跪倒在地道,“您身中七处箭伤,五处筋骨错位,就是不算皮外伤,便是您再动一动伤口都会裂开,更别说是骑马出战,您能活下来已是不易,此番再去,莫说杀敌擒将,只怕…只怕您!…” 元行钦平日里行事磊落,深得人心,一干将领听了大夫的话,也都握紧拳低下了头,暗道幽州城恐已劫数难逃。 元行钦床边最近一人与其年纪相仿,一身盔甲着身,虎目硕躯,看了看元行钦不动的双眼,而后二目圆瞪对着跪倒的大夫拔刀相向怒道,“臭郎中,你扰乱军心,本将军要宰了你!” 刀光一闪,郎中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过了数秒,他摸上了脖颈,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脑袋还没有搬家,往上看去,元行钦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握住了抽刀将领的手腕,鲜血浸湿了他臂膀的纱布,一滴滴打落在地。 便如郎中所讲,此时便是动一动,伤口亦会崩裂。 “太难看了,延珪…”说着,屋内众将领看着元行钦缓步拾起盔甲,勒紧束带,这样虽能避免鲜血滑落,可是屋内的人都知道,那身盔甲内,或以盛满鲜血。 元行钦拿起自己的丈长方天戟,大步夺门而去,留下掷地有声的一席话,“军心早已散了,没必要再滥杀无辜,众将随我去把军心收回来便是!” 闻言众将斗志昂扬,追随这名青年才俊,出了府邸。 一旁谋士进言道,“将军,此番敌军八面围城,皆声势浩大,不过我军只需坚守城墙,一时三刻幽州城绝无大碍。” “八面围城?”元行钦挑眉低声道。 一旁将领道,“想必是那李嗣源老儿上一战被将军你射伤,气急败坏打算孤注一掷了。” 元行钦闻言不为所动,只是问道,“李嗣源攻的是哪个方位?” “回将军,李老儿今日并没有率兵攻城,想必是在营内养伤吧。” “哼,受了点伤就躲在后边不敢出来,想必是不敢与元将军你一战了。” 元行钦轻轻摆了摆手,捂嘴轻咳几声,将手中鲜血藏起道,“他与我七战未果,武学造诣绝不在我之下,他不亲自带兵而来只因知我已负伤颇重,晋中又人才济济,必是遣他人来战我…” “既然这样,我们只需死守便可。” “不行,”元行钦摇头道,“敌攻我守,晋军出兵有名,行军有方,又得镇、定二州之兵前来助阵,我军本已十分被动,加上七场大战下来城内早已人困马乏,要想守住幽州城,只能险中求胜,击退敌军最精锐的一处攻势。” 元行钦近身旁那名虎目硕躯的青年武将名为单延珪,虎目一圆道,“将军你说吧,要打哪里,我们听你的!” 元行钦看了看身旁虎将,再看看场中其他人,而后瞳孔一瞪道,“李嗣源退守,晋中领军者除黑面罗刹不做第二人选!周德威何在!?” 南面城门,攻势滔天,晋军的黑面将领周德威眺望城头,两旁尽是此番晋中精良将领。 “周将军,如今看来幽州城已是强弩之末,这种程度的守城,怕是难抵我大晋铁骑三日的攻势啊。”说话之人模样四旬上下,皮肤黝黑,身形魁梧,乃是晋中一员智勇大将,郭崇韬,此人追随李家三主,从李克修,到李克用,再到如今的李存勖,早已声名在外,智勇过人之处更是数之不尽,放在任何一个万军从中都有大将军的资质,奈何此番晋军志在必得,有李嗣源与周德威这二人在,其也只得“屈居”偏将一职。 “哦?”周德威饶有兴趣地捋了捋胡子,不过那张黑脸上却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崇韬兄与嗣源将军私交甚笃,乃我晋中绝代双骄,可是这次我却有不同看法。” 河东晋家自李克用起便可谓人才济济,从不乏智勇能将,然而在彼时,文涛武略可在无数能人中出类拔萃的,当属三人。 原‘李克用十三太保’,李存勖的干哥哥,李嗣源。 老晋王李克用临终托孤之黑面罗刹,周德威。 胆识谋略过人,侍奉了晋家三王的郭崇韬。 此三人皆乃是追随老主李克用南征北战的名将,资历之高,能耐之大,不输任何一处藩王。 如今的晋王李存勖虽为人中龙凤,但二十八岁的他尚且年幼,继承先父衣钵不过五载,眼下晋中许多资历老的将领大多还是十分推崇李嗣源、周德威以及郭崇韬三人。 此番李嗣源挂帅,许多人都觉得该让私交最好,战场中配合如鱼得水的郭崇韬为副将才是。 郭崇韬听了周德威的话,挑眉道,“不知道周将军有何见解?” 周德威抬起黝黑巨掌,伸出食指道,“一日。”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八面围城 二 “一日?”郭崇韬皱眉不可置信,旋即轻笑道,“周将军说笑了,这幽州城池加筑巩固绝非一朝一夕,若守城军坚守城池,又怎可能一日便破?” “若幽州军坚守城池,必不可破,可是…”周德威一双罗刹瞳仁死死盯住南城门那渐渐打开的缝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少年猛将,想必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果不其然,幽州城南门大开,为首之人手持方天戟,一双猎豹双眼自出城起便第一时间瞄上了晋中黑面罗刹周德威,随着旗鼓呐喊声,幽州守军萎靡已久的士气霎时间为之一振。 幽州城中的少年猛将,率领守军七次退敌的元行钦,拍马杀出。 一时间,原本声势滔天的晋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卢将军,你带人迂回,想办法打乱周德威后方阵型。”元行钦道。 “卢文进得令!”一三旬将领拍马而去。 便是有如地狱罗刹,在看到元行钦眼中射出的精芒,周德威也不禁眉头一皱,心底暗道,“此人在如此劣势之下,率领孤立无援的幽州军竟可七次退我大军,更与如今我晋中第一猛将嗣源将军战得难分难解,真乃不世出之奇才,只可惜跟错了主上,若是能将如此良才招入我大晋麾下……” 这么想着,周德威侧目回首朝向身后一将道,“夏将军,不知你可否生擒此人?” “驾,”被唤作夏将军的男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浓眉厚唇,手提长枪催马来到周德威身旁道,“周将军是想将其招为己用?” “我确有此意,不过若是夏将军觉得这太为难的话,那么……”周德威的话说了一半被这个夏将军伸手拦住。 “生擒此人并非难事,周将军无需使用激将法,末将对周将军的容人之量亦十分佩服,只不过…”话说了一半,这名姓夏的将领稍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道的声音道,“怕不是谁都有将军您这份胸怀。” 说着,此人催马提抢,杀入场中。 周德威望着其背影,心头忆道,“夏鲁奇,鲁地青州人士,民间有‘齐鲁枪王’的称号,归我晋中后逐渐崭露头角,短短数年间已是护卫指挥使,听闻他的‘六合枪法’无人可破,今日本将军也要见识一下,看看强弩之末的少年猛将可以在这位枪王手下走上多少个回合。” “众将士听令,破敌阵型,随我前去取下周德威的项上人头,赏千金!” 正在重整旗鼓,挽回军心的元行钦忽觉一股刺骨杀气袭来,当下心头一惊,回神停马,方天戟一横挡下一击枪袭,只觉得周身上下伤口撕裂,疼痛难当,不禁催马退了两步,平复了下胸中汹涌,厉道,“来者何人!?” 浓眉厚唇,夏鲁奇单臂一枪,已将元行钦迫退,他看在眼内,暗暗摇头道,“我乃晋中护卫指挥使,夏鲁奇,将军已是强弩之末,何不退下马来,归我晋中一将,以你的才能,他朝必成大器。” “哼,为人将者,不可保其疆土,护其城池,还有何面目生于天地之间,今日就算我战死沙场,也绝无半句怨言,若是阁下想生擒我而有所保留,只怕你会玩火自焚!” “好!”夏鲁奇长枪横摆点指道,“今日我便会一会与我晋中第一猛将李嗣源七战难分胜负的能耐!” 一语罢,二人插招换式打在一处,元行钦频战于沙场,且七战都要应付最难缠的李嗣源,如今全身创伤,每次挥戟都带动数处伤口崩裂,几个回合下来,便已被夏鲁奇压制。 正当此时,伴随着一声怒吼,幽州守军杀出一将,虎目硕躯,怒道,“小儿,元将军有伤在身,让末将陪你耍上三百回合如何!” 众人望去,来者乃是幽州骁将单延珪。 单论武学造诣,马上杀敌功夫,此人在幽州城内仅稍逊色于元行钦。 夏鲁奇见半路杀出之人不退反进,压低马身伏下身躯,竟是一手猛地抓住了单延珪刺来的枪杆。 “什么!?” 此举让场中目睹之人为之瞠目,心头也同时暗暗赞叹…… 技高人胆大。 单延珪本是来救场,想杀夏鲁奇一个措手不及的,可没料到,夏鲁奇正是抓住了单延珪抱着奇袭杀来全然没有防备的这一点,要速战速决。 夏鲁奇俯身上刺,直指单延珪坐下马胸,可这本该避无可避的一击,却被一柄方天戟拦在半悬空,而更令夏鲁奇背脊发凉的,是伴随这柄方天戟而来的杀气。 握着这柄方天戟的臂膀,在一滴滴的淌着鲜血,而那张面孔让人模糊,似乎看不清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那一双瞳孔吸引…… 那是一双饿狼的眼睛… 元行钦。 咬紧牙关,他已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消耗。 上击于胸,下斩马腿,元行钦与单延珪二人合作杀敌多年,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夏鲁奇皱起眉头,收招抵御,与二人斗在一处。 枪来戟去,夏鲁奇再不留手,刃走八方,以一敌二竟是全然未落下风,其枪法精湛,没有丝毫多余动作,以最简洁的方法避开来袭,再以最直接的方式攻击,每一个招式都那样简单,可是……这些基本功往往都是最难做好的。 “‘六合枪法’,内外三合,长过一丈,可是质地极轻,灵活性强,不论攻击或是防御绝不拖泥带水,无需极快的速度,亦可短时间内多次出招,先发制敌,虽然以一敌二,但是如今元行钦身负有伤,夏鲁奇未必会败下阵来,不过…”周德威在远处眺望,心头忖着,“如此想要生擒此人便太难了,得想个办法把那名虎将引开。” “护卫队,随我来!”一语罢,周德威拍马而驰,全然没给护卫队整合队形和反应的时间,众人见周德威转瞬间已远去,长期的军事素养让其等在第一时间内回过神来。 “快去保护周将军。” 一队人马拍马疾驰而去,刚刚在与周德威谈论的李嗣源眉头一皱,看了看周德威行军的方向,再看看夏鲁奇与元行钦大战所处,思量了一下,捋着二寸胡须暗暗忖道,“想钓大鱼便需大鱼的鱼饵,周德威这个人倒还真的是舍得将自己置身险地呢…” 夏鲁奇以一敌二,三人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引得周遭士兵都暂且停手,注目这场比试。 单延珪一枪杀出却未得手,作为需要争取时间的一方他已心浮气躁,因为他知道若是这里久不退敌,其他七面的围军势必会赶往南门,将幽州城一举击破。可是己方将才有限,若是自己被困在这里,那么难有人可在晋军阵内翻江倒海。 正当单延珪心头踌躇之际,忽听不远处有己方士兵嚷道… “这个黑脸…” “是…是晋中大将周德威!!” “杀了他!将军说可领千金!” 周德威带着少数人马在战场中且战且退,单延珪见了双眼一亮,心道,“周老儿,你找死!” “哈!!”一声断喝,单延珪一记挑斩打开夏鲁奇枪击,从其身旁闯过,直奔周德威所在之处而去。 “延珪!!~”正当元行钦反应过来,单延珪早已拍马远去,自己的叫喊亦被淹没于场中喊杀声之中。 “你的帮手走了,你确定还要再战吗?”夏鲁奇二眉紧蹙,长枪点指。 “咳咳……”元行钦看着单延珪追去的方向,不禁暗暗摇头忖道,“哎…周德威占据地利,人马众多,怎会无端闯入乱军阵中,分明有诈,我如今已不敌眼前这使枪高手,若是延珪再失手,怕是…” 幽州城,燕帝守光寝宫之内, 那张差人特制的硕大床榻,足可供十人使用,此刻横七竖八的躺着赤膊女子,那位幽州之主,刘守光正半跪在床中央,喘着粗气,头上身上汗水不止。 按常理来说,这个月份,在北方燕地,是不该如此燥热的。 只不过这身汗水,是被酒色掏空身体后的虚汗罢了。 此时门外有人叩门,刘守光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道出“进”这一字。 进来之人獐头鼠目,乃是刘守光一名亲信将领,李小喜。 李小喜看着屋内的情景,也不敢多言,只道,“大王,晋军如今已八面围城,您看…” “元将军可已出城御敌?”刘守光勉强抬首,半开眼盯着李小喜道。 “是,元将军正在南门御敌。” “那…那就好。” “可是…”李小喜偷眼看了看刘守光的神色,踌躇了下道,“若是元将军也战败了呢?” “……”刘守光一时哑言,半晌后才道,“小喜,你马上去南门观察,若是元将军也败下阵,你马上锁死南门,不能放晋军一个人进来,你听明白了吗!?” “……是。”卸磨杀驴,这种事出于刘守光之手,李小喜丝毫不感意外,毕竟这可是个囚父杀兄的主儿。 待李小喜心事重重地到了南门,只见那里的兵士们已乱作一团,李小喜大皱眉头,抓过一人来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回…回将军,元将军被擒,单将军被斩于马下,生死未卜!” “什么!?”李小喜一股脑地爬上城墙,只见元行钦已被晋中的夏鲁奇制服,单延珪也已倒在血泊之中,己方的幽州军也已被杀得乱作一团,毫无章法。 “李…李将军,现在要怎么办啊!” 李小喜瞪大双眼,口中喃喃道,“关…关城门。” “什么?”周遭士兵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他娘的要你关城门!!!”李小喜嘶喊道。 “可…可是将军,还有许多兄弟在城外战斗呢!” “他娘的!”李小喜拔起腰刀,反手将士兵砍倒,“我看谁还有异议,赶快关门!” 幽州城南门不知何时紧闭,无疑也宣布了城外幽州兵的命运。 晋军众将士看在眼内,无不嗤之以鼻。 然而,城外远处有一年轻男子此时正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金甲,带着一队人马眺望此处,没人知道他已看了多久,只是在城门关后,他才仰望苍天在嘴中碎碎念叨,“父王,幽州城战局已定,孩儿答应您的第一件事,总算是兑现了。” 来人…乃是河东霸主,晋王李存勖。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群僧下山 乌飞兔走,瞬息光阴,暑来寒往,不觉数载。 曾经瘦瘦小小的戒嗔,如今也已经十岁了,依旧稚嫩的脸孔,多了些轮廓和青涩,同样清澈的瞳眸,多了些智慧的灵光,半大小子的身量,在寺中不再显得那么矮小。虽然还是很瘦,但是那身体里多了许多力量和韧性。 那个曾经与其形影不离的伙伴,自两年前不辞而别便不曾相见。 那个无所不知,叫做慧观的小和尚,在显通寺修行的三年时光,便好像一场梦,对于整个寺庙的人来说亦真亦假,如此飘渺。 可是在戒嗔心里,慧观这个名字依旧真实,宛若其生命的一部分,虽然对个中因由并非十分清楚,但是他坚信,冥冥之中,二人终有再见之日。 近年来河东如日中天,李存勖的河东狮已成气候,这里的百姓过上了在乱世之中难得的安宁日子。 至于五台山上的香火钱,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僧侣们终是能填饱肚子,至于五台山的门面,显通寺,更是不在话下。 慧观走后,与戒嗔常有言谈的要说是佛光寺的福满、福气,这二人如今算来也有十四五岁了,皆是腰圆体胖,尤其这两年吃得好了,再加上长身体,两个人可当真成了名符其实的大胖子,体型上,比寺里的许多成年僧侣都要大上许多。 年复一年的禅修,不知不觉间,戒嗔已来此四载。 今日,显通寺的四大班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将‘百僧齐会’推向下一阶段… “什么!?” 大文殊殿内,三十二名小沙弥议论纷纷,带着许多惊讶与好奇地看着首座梦空,似在等其再说一遍,来确认耳听为实。 梦空看了一圈众沙弥,而后大手缓缓拍了拍身旁的檀香木盒,声音朗朗,“此盒内有三十二张纸条,附有三十二条不同路线,你们每人抽一张,既是你们下山要走的路线,为期两年,两年后的今日你们返回寺内,进行‘百僧齐会’的最后试题…” 梦空顿了顿,沉了沉声音道,“还要本座说第三遍吗?” “这……”众沙弥面面相觑,他们长这么大,没有离开五台山超过十天,没有走出五台山境内超过百里,如今突然让他们离开这里两年之久,不禁错愕。 两年,他们要去哪?能去哪?又要做些什么? “若没有疑问,便过来抽签吧。”梦空言罢,吩咐弟子将檀木盒一一递到众沙弥手中,沙弥们也都纷纷抽签,看着一个个打开纸条后大皱眉头的师兄们,戒嗔也瞪大了双眼,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有错愕有期待,有惊慌有喜悦,因为他一直相信,等小和尚长大了,就能下山,走很远很远的路,去到许多地方。 待戒嗔抽到自己的纸条,打开后的内容也让其伸手抓上了自己的脑袋。 “钱…钱塘?” 纸条中只有二字,钱塘。 “不错,签中只有你们各自要去的地名,其中有些较近,有些则较远,你们可以选择步行,也可以坐船或马车,两年后你们甚至可以选择回来或不回来,是还俗还是返山继续做和尚,总之不论你们做何选择,如何行事,此番下山只有一个要求,先到达签上的地方,而后两年时间如何度过,全凭你们自己决定。”说话之人为堂主圆通,这个平凡干瘪的老头说起话来有种特别的魔力,普通无奇的文字,由他的唇舌传达,让人不自觉地铭刻于心。 “这……” 如此要求,不禁让一众沙弥觉得莫名其妙。 菩萨顶的道亮如今年近十六,早早地将身上的稚气退光,那对重重心事的双眸,根本不似孩童该有。 “又来了,如此天马行空,不知显通寺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住持法天的主意?还是梦空和其他大师傅的意思?”住在显通寺五年之久的道亮,越来越觉得显通寺这个地方很奇怪,梦空打着首座的幌子,其实往往是在做着住持的活儿,而真正的住持法天虽有着深不可测的道行,却鲜有露面,“…没有课题,也可以制造课题……” 没有多余的讲话,便如同这几年来梦空的行事一样,雷厉风行,还未待沙弥们思索明白,他们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哎,你们说说,这不是胡闹吗,没有课题,就给这么个地名,明天就出发,连做什么都不晓得。”多数沙弥们陷入了沉思,但仍有少数在抱怨。 “慧海师兄,你抽到了哪里?”戒嗔问道。 “是个叫福州的地方,哎,你们有谁去过吗?”慧海的身体也已经开始发育,十四岁的他比几年前成长了许多,不过那双眼睛和鼻子似乎丝毫没长,还是一样的小。 “慧海你别说笑了,咱这最近的城池是太原,我还就去过两次,两次都是化缘。” “哎,那有没有谁抽到了太原啊?那可太方便了,下山就是呢。” 这么一问,大家纷纷相望,不见人答。 果然,太原不在这三十二个地点当中。 “看来师傅们的意思是要我们远行啊…” 众沙弥下山前自有许多疑惑与不解,这个突如其来的考验让大家心中喜忧参半。毕竟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来说整日在禅房里诵经念佛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可是要孤身下山,难免会有担忧。 一间禅房内,伴随着西堂度化的咳嗽声,四大班首相视而坐。 “送这些孩子下山本已是当年办‘百僧齐会’的时候便订好的,为何如今又有异议?”梦空的眉头皱起,盯上了后堂无相。 无相辩道,“沙弥们下山的确是我们当初便订好的,可是你不觉得这个年纪太早了点吗?毕竟这五年里,每一人都是由我们悉心教导出来的,如此年幼心性不稳,我怕让他们独自下山会早早被尘世里的‘恶’扰了心性。” “哼,你是不是忘了他们背负的使命?在他们当中许多还不识字的时候便招到这里由我等亲自教导,为的可不仅仅是五台山上多出几个出类拔萃的高僧,你不要忘记,他们真正的学习还没有开始。”梦空语气严肃,不容反驳。 “咳咳…”西堂度化止了止咳声,看了看有些不悦的无相,出面调解道,“梦空啊,无相论辈分毕竟也是你的师兄,他也不过是关心这些孩子罢了,咳…咳咳,况且…咳咳……” 度化话说了一半咳嗽加剧,便朝堂主圆通摆了摆手,后者心领神会,接过话茬道,“况且这当中还有个年仅十岁的小沙弥,当年慧观和尚的来历不同寻常,我等放心他破格入取,可是这个打南禅寺来,叫做戒嗔的小和尚可没有那么大的来历,仅仅这个年岁便要其独自下山,若是行差踏错,怕是会断送一个极好的慧根啊。” “难道我不知道吗?”梦空听三人一个鼻孔出气,语气也缓和下来,但仍是皱着眉道,“这个小和尚的出现我等都不曾料到,当年广缘大师还在世的时候,后补寺庙的名单本是由我等一起拟定,南禅寺根本不在其列,可是自广缘大师由南禅寺参加普善大师的无遮大礼之后,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南禅寺划入‘百僧齐会’当中,并亲自担保一个六岁孩童,如今时过境迁,广缘大师也不在了,这个叫做戒嗔的小沙弥,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克服他年幼的劣势,我等都无权给其格外关照。” “咳咳…梦空啊……”度化伸手沉道,“广缘大师上了年岁以后,早已罕少爬崎岖山路前去拜会他最敬仰的师兄,你觉得他这么做,当真是自己别出心裁,还是…咳咳……” “还是?”梦空的眉头再紧了紧。 “还是这根本就是普善大师的意思。”圆通替度化答道。 “嗯?师傅的意思…”梦空瞳孔放大。 “我总觉得…”无相暗暗摇头道,“他与那个慧观终日黏在一起,不会单单是因为年纪相仿,而且这又可能是普善大师的意思,若是早早让其下山,恐怕会有变数啊。” 梦空看了看三人,多年共事他对每个人都心中有数,圆通年纪大,却异常聪颖,巧舌如簧。度化身体不好,年纪更大,但脑子绝对灵光。至于无相,是个筋骨极佳,却欠缺智慧的一个人,他面相粗犷不乏善念,可是他绝不会将这事和普善联系起来。所以今日的谈话,必是三人事先已知会了彼此。 梦空背过身看向窗外道,“你们说的这些本座自然知道,可是不能因此而误了其他弟子的进度,而且两年前慧观的事已引起其他寺院的怀疑,菩萨顶的住持衍悔近来已是咄咄相逼,广缘大师临终前的死相和血字我们依旧没有头绪,五台山这个佛家圣地如今并不安宁,‘百僧齐会’又得百家寺庙的关心,所以一切照旧,不会有变化的。” 三人见梦空主意已定,又无从反驳,便彼此相视,也只得随其去了… 对于沙弥们来说,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赶忙回房收拾行囊,又不知该装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群僧下山 二 “两年那么久啊,该装些什么呢…” “装包子吧福满,能装多少装多少。” “哈哈,我说福气啊,一个人两个行囊,装满了能吃几天啊,还是带几件衣裳吧。” “可也总要吃饭啊,嗯…山下的人不是都用银子买吃的吗,我们是不是也要带些银两?” “不用啊,像往常一样化缘就行,饿不死的。” “戒嗔,你带的什么啊?”福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朝一旁对着行装发愣的戒嗔走去。 戒嗔看着自己简单的行囊,里面有几样事物,一只碧色长箫,一件形状奇特的木制品,一件换洗的僧衣,和一串佛珠。 “吃的呢?出远门不带吃的东西怎么行…”说着,福满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又白又圆的大包子,踌躇了一下,看看戒嗔,这才忍痛递了过去道,“来,这个包子带着路上吃。” “呃…这……”要知道,福满、福气这哥俩平日里争包子的斗志远胜于争什么禅修课、体修课的排名。 “哎,我这里也有。”说着,福气也递过来了一个。 这一个小细节让许多其他沙弥们下意识地投来目光,多半羡慕,少有嫉妒,唯有一束目光,暗含深意… “南禅寺的戒嗔…这样的人真的会是我的绊脚石吗?” 这束目光,来自道亮。 黄昏时分,戒嗔来到一条小溪旁,低眼观瞧水中落日,怔怔出神。 火红的落日倒映在水中,显得格外炙热,仿佛要将湖水煮沸。 过了片刻功夫,水中落日竟是开始冒出零星泡泡,而且… 越来越多。 “……”看着溪水出神,戒嗔的瞳孔慢慢放大。 “来了!”溪中跃起一股水流,猛朝戒嗔打来,后者微侧身躯便将其躲开。 溪水乍起,数股水流袭来,戒嗔瞪起双眼,足下生风,接连避开,同时手不停歇,连连结印,时而能将欺身水流化解,时而依靠身法躲开。 “不行,水流太多了,急缓不一,含有的内力深浅也没法辨别,只靠身法和水遁很快就会被打到的…”戒嗔大臂猛挥,转换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土遁,土墙。” 一面粗糙的土墙拔地而起,以保不被水流打到。 “只是这样,是没办法接近我的。” 河流另一边的某个树荫下,隐匿着一个成人身影。 此人见对面没有动静,弹指间,一道威力十足的水流疾驰弹出,将土墙整个打穿。 可是…… 并没有听到往日里那个孩子的喊叫声。 “叔叔,找到你了!”不知何时,戒嗔已站在了此人身后,双手捧着一把沙土突然发难,扬了过去。 “哼!”成人身影单掌画圆,便将沙土尽数打散。 “还没完!”戒嗔双手结印,打向地面道,“土遁,地陷!” 戒嗔的这个叔叔很快便察觉到脚下泥土变软,第一时间运用内力抵消了戒嗔的地陷术。 然后当其再抬眼时,戒嗔已一步踏来欺身而上。 “小和尚今天一定过关的!” 见来者突然发难,后者正欲运功将其打开,但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这样一抹声音,“不要忘记你只可运用半成内力,用一只手,否则就要算你输喽,嘿嘿~~~” “…哼,啰嗦。”听了这话,人影将摆好的架势收起,翻身后退,夕阳余光打在其面上,原来这个人正是戒嗔的叔叔,长发过腰,剑眉凤眼,美人尖的发髻,此刻身着素衣的长生子,任天啸。 戒嗔一把抓空,扫视一圈,视线落在了落叶上,抓起一把朝任天啸掷去,随后二步并一,只是简单的两步便抢了数个身位,不过任天啸单手相抵却仍绰绰有余。 “对于一个寻常十一岁孩童来说你的表现的确让人惊喜,可是…”任天啸突然发力,戒嗔再难抢到半个身位,任天啸摇头道,“对于你,还远没有达到我的期望,这样就想一个人下山,还早得很呢!” 说着,任天啸单手迅速结印,而后松拳成爪,猛朝戒嗔按去,而下一秒… 任天啸蹲在地上,看着戒嗔暴露在地面上的脑袋… 不错,戒嗔的整个身躯已经陷进了地里,唯有脑袋还在外边。 任天啸起身便要离开,口中念道,“你今天突破了小溪,并找到了我的位置,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下次继续努力吧。” “等等!”戒嗔叫住前者,一本正经地问道,“叔叔说过,若是打到你,就算小和尚过关吧?” “嗯,不错。”任天啸头也不回地道。虽然今天戒嗔表现不错,但毕竟连自己的衣衫也未碰到啊。 “那么叔叔…”戒嗔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小心,嘉容要过关了!” “水遁,蒸气!” 任天啸眉头一皱,看向了自己刚刚接招的右小臂,刚刚一瞬间竟是有股炙痛感。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响在山林之中,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满面胡渣,长发及腰,鹤骨仙风的男子,此人四旬出头,掏出腰间的酒葫芦,瞥眼观瞧任天啸笑道,“看来有人输给小孩子了。” 来者放.荡不羁,语出轻浮,赫然乃是任天啸的大师兄,道号无忧子的傅灵松! 说着,傅灵松转回身单手一扬,便将戒嗔的土遁术化解,后者才赶忙爬了出来。 “哼…”任天啸侧目瞥向一旁傅灵松,哼道,“这么无聊的把戏,是你教的?” “戒嗔啊,快给你的好叔叔讲讲,你是怎么破的他这自以为是的一关的,否则有人晚上可又要气得睡不安稳了,哈哈!~~~”傅灵松边饮酒边道。 其实任天啸给戒嗔出下这道难题已经有些时日了,虽然这个长辈为避欺负晚生之嫌仅用半成功力施法,但是那已是如今的戒嗔难以逾越之沟渠,单是小溪里设下的水遁陷阱,已几番难住了小和尚。 于是五行土遁较好的戒嗔想到了挖地洞的妙招,不过凭他的功力想短时间内挖通一条地道而不被任天啸发觉是绝不可能的。但是小孩子脑子灵光,加上多年相处,戒嗔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叔叔的脾气秉性,他明白这么骄傲的叔叔,是绝对不会花额外的时间在这场“比试”上的,于是戒嗔连日掘好了能够绕过小溪的地道。 不过即使成功接近任天啸,戒嗔明白凭自己的身法武功,只要任天啸想,就算他双手不用戒嗔也绝难碰到他半分的,那他该怎么办呢… 幸得高人相助,戒嗔想到的妙计才得以实现。 在抵御任天啸溪旁水遁时,先让自己衣衫和手臂浸水,而后身法比试,只要碰到任天啸皮肤,必会留下水分。 如果任天啸让戒嗔双手,只以身法躲避,戒嗔的想法便没法实现。可是偏偏任天啸绝不是以守代攻的脾气,让其单手便说明了他有在施教过程中教训戒嗔的意思。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地道便会被发现,下次任天啸定会有所提防,要怎样以沾在任天啸身上的水过关呢? 戒嗔找到了一个高人,一个在两年前莫名其妙找到自己的人。 戒嗔看着傅灵松,恭敬道… “呃…嗯,是,大师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山中道友 两年前,一股吐蕃喇嘛在河东地域出现,引起了江湖中不少热议。 谈佛论道,河东之地除五台山不做第二选择。 任天啸心有担忧,赶到显通寺,还未见到戒嗔,却迎面碰上了个怎也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故人… 酒气熏天,眯眼嬉笑,甚至有些疯癫的无忧子,傅灵松。 更为奇怪的是,任天啸在自己这个终日饮酒,嬉笑疯癫的大师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东西… 杀气。 傅灵松不理世事,少与和尚打交道,这次来者不善,任天啸脑中想来想去也只得一人… 戒嗔! 任天啸的眉头皱了起来,二目圆瞪对着傅灵松道… “你来做什么?” “嗝!~~”傅灵松擦了擦惺忪双眼,这才看清了来者,随即嗤笑起来,“嘿嘿,小子是你啊,师兄刚好烦着呢,来,陪师兄喝酒!” 看着傅灵松步履蹒跚的样子,他是真的醉了,摆弄着自己早就喝光的酒葫芦,跌跌撞撞地朝任天啸走来。 “你醉了,”任天啸踏前一步单掌支住傅灵松的身体,而后在其耳边极为谨慎,又隐含惧怕的问了这样一句话,“师兄,你今天很怪,到底来这里打算做什么,又或者…已经做了什么?” “嗯?”傅灵松的身体稳了稳,而后哼声一笑道,“对啊,你是来给贫道添麻烦的才对,党项族那边忙完了,自然也要赶回来啊,不过动作当真是够快的啊,是来看孩子的吧?” 任天啸背脊一凉道,“你…你在说什么?” 傅灵松抬起头,借着月光照在那满面胡茬,惺忪睡眼的脸上,浅笑道,“罗誉当年说你在五台山出现过,还教了个穿开裆裤的小和尚道家最正宗的身法,起初我还不信,你干嘛要来这个穷和尚们念经的山上,为什么要教一个小沙弥道家精髓?今天我终于明白了…” “你…你见过他了?你把他怎么样了?”任天啸暗暗攥起拳头,生怕听到小沙弥的坏消息。 “我本想除了他…”此话一出,任天啸先惊后喜,惊的是傅灵松果然对其动了杀意,喜的是听傅灵松的言语,戒嗔如今该是无恙才对。傅灵松继续道,“不过酒喝得太多了,看不清东西,就先放下了。” 任天啸直直瞪着傅灵松,语气坚决道,“如今我在这里,就不会让你碰他一根指头。” 傅灵松暗暗耷下眼皮,淡道,“当年你被戾气侵体,涿州路上走火入魔,我制你不住,反被重创,如今找到那戾气源头,却是你保护之人,莫不是你我师兄弟要再行动手么?” 任天啸沉出口气,“当日师兄手下留情,天啸自然知晓,我欠你的人情,此生难还,但是…” 任天啸二目之中射出凌厉精光,丝毫不会退让,“这个孩子任何人也碰不得,包括你!” “哦…又要打啊,”傅灵松运起真气,周身升起无名白雾,其酒气顿时去了近半,与任天啸对视了半晌,而后叹口气道,“好烦啊,算了。” “嗯?”任天啸目不转睛,盯着前者。 傅灵松忽地眼神一变,淡道,“他果然是那个人的孩子。” “你…”任天啸心头一惊,看着自己这位时而迷糊,时而深不可测的大师兄,自知多余的狡辩毫无意义,便干脆沉道,“是又如何?” “当年天生异象,惊雷滚滚,诸星齐聚,便知天道有变,只可惜我没能早点发觉,才致如今田地。”傅灵松眉宇间闪过灰暗。 “若为天道,此乃天意,又与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任天啸反驳道。 “这根本就不是天意!是你违背天道,强行让他来到世间!”傅灵松抚脑摇头,语气暗暗地淡了下来,“我早该知道才对,星象乱了,梁帝和魏国夫人的命途才会改变,大雪山上的人才会如此躁动,十年前你嗔怒难当而大开杀戒,在无防备之下被阴煞之气侵扰心智而致走火入魔,以你的道行,不可能毫无察觉,还有那个普善,绝不是巧合才给其取号戒嗔。” “法号中有‘嗔’字又怎么样,师傅赐你道号无忧子,你还不是在这里自寻烦恼,都不明白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梁帝早就该杀,谁又是什么魏国夫人,大雪山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任天啸的脑子让傅灵松的话语搅得七晕八素,大手一挥道,“总之既然你已知道我与这个孩子的关系,便该明白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世人要乱是世人的事,人有阴阳正邪,先天有异,后天可改,我的侄儿治病救人无数,怎会是该杀之人,你不分是非曲直,在这里对一个孩子妄动杀机,还谈什么道理!” “人有善恶,天有天命,孤星降世,天下大乱,如今的人间,你还看得到乐土么?”傅灵松长舒口气,想着他连年的跋涉,看到的人,遇到的事,唯有饮酒能让自己脱离凡事,醉梦逍遥。 “哼,人的恶念衍生出如今的乱世,你竟把这些怪罪到一个孩子的身上,你真是酒喝太多把脑袋喝糊涂了!”任天啸怒目而视,单手点指。 晚风吹过,良久良久。 “或许…”傅灵松的面色不知为什么缓解了下来,半眯双眼,嘴角带笑道,“你是对的。” “嗯?”任天啸狐疑。 “倘若安宁是建立在杀戮的基础上,那么这份安宁本就是扭曲的,”傅灵松好似在自说自话地道,“不过这个孩子不大,十年间便遇到诸多贵人相助,先是有你这个孤傲不可一世的道家真人给其接生,幼年初期便得佛家圣地五台山中的高僧点化,孩童成长之际又有吐蕃的小仙人在旁指点,还有那对最麻烦的父母留在他身上的骨血,他以后的成长,便连贫道也十分好奇。” 说到这,傅灵松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那个化名慧观的和尚跟其说的话… “呵呵,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好奇吗?难道你无忧道人,是那种坚持错杀而不漏杀的修道者么?再这么自寻烦恼,你离修得‘逍遥道’法真谛就要渐行渐远了。” ……… “只是,”说到这傅灵松的神情竟是舒缓了许多,嘴角带笑微微扬起道,“这些个贵人现在不在了,你的水遁还停滞在瓶颈之中,难以控制你体内的戾气,在他接下来两年的成长中,需要一个功德造化比之前三人更高的高人伴其左右才行啊,哈哈哈哈!!!~~~~~” “两年?”任天啸不知傅灵松为何刻意加了个准确的年限,只道是其以“两”代“多”,听傅灵松的意思是打算留在五台山上教导戒嗔,任天啸听了心中喜中带忧,有这个德行方面比自己做得好的人伴戒嗔成长,为其指导当然好,可是…傅灵松若是他日觉察不对,会不会再对戒嗔动杀机呢? 虽有担忧,但这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与眼前的师兄动手,更不愿再伤害他,傅灵松为阻止自己走火入魔而道行根基受损,任天啸自认是自己的过错,若是二人不得已动手,他宁愿傅灵松将自己一掌打死,可若是要保护戒嗔,他又绝不能输给自己这位师兄… 眼下,他只希望戒嗔的善良能够打动傅灵松。 还有就是,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让他们师兄弟中的第三者知晓… 平阳子罗誉能做出什么事来,任天啸用脚都想得到,罗誉可是为了江湖旁人肯对任天啸下杀手清理门户、大义灭亲的人。 就这样,傅灵松留在了五台山。 五台山远观而言虽是山清水秀,但是置身山中,方才发现山路崎岖,道路难走,在这里,便是常人藏起来,旁人也是很难寻得的,更不用说是道行高深的无忧长生二人了。 他们藏身山林之中,任天啸虽是道法、功力深厚,但是其一朝得道心高气傲,当年年轻气盛便下了昆仑山,之后十数载发生的事又多有血腥之灾,故其心性浮躁,又有戾气侵体,如今最善水遁的傅灵松终日助其平稳心性,为其讲“道”,时日一久,任天啸的自身修行和体内的戾气都受益良多。 至于戒嗔,失去了玩伴慧观对其的打击远比外人觉察得要大得多,幸得自己的叔叔终日在山林之中守候,又给自己介绍了个莫名其妙的大师伯,二人齐声好言相劝,传授其道理知识,帮他度过了人生中的这一道门槛。 而不知不觉间的两年过去了,戒嗔对傅灵松这个人,由开始的疯癫酒鬼,转变成了如今良师益友的大师伯。 他发现傅灵松说话虽常常颠三倒四,让人听得莫名其妙,可是时间久了,戒嗔慢慢从傅灵松的话语中悟出了许多道理。虽然言语风格迥异,但是这个奇怪的大师伯话语中暗含的智慧,在戒嗔的心中,似乎已经直逼慧观而去了。 直到最近,就在显通寺大和尚们下达群僧下山的消息前不久,傅灵松醉醺醺站在任天啸身旁,高深莫测地对着戒嗔道,“小秃和尚啊,嗝!~听说过几天你要下山了,临走前你长生真人有礼物给你呢,嘿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山中道友 二 “嗯?”戒嗔挠着脑袋疑惑道,“谁说小和尚要下山了?没有啊。” “哦?还没说么,”傅灵松咕噜噜地喝着葫芦中的酒,直到喝光了最后一滴,再拧好盖子对戒嗔笑道,“放心吧,过两天就说了,先看看你好叔叔给你准备的送行礼吧。” 看着傅灵松不带好意的笑,再看看满面严肃的任天啸,戒嗔可不觉得这是个会让自己高兴的礼物。 果不其然,这个礼物竟是一个考验。 戒嗔必须跃过任天啸布好水遁陷阱的小溪,再找到任天啸在丛林中的隐匿地点,并与其交手,迫使其使用双手,或是让其感到身体上任何形式的不适或疼痛,那么戒嗔便算是过关,任天啸才准许其下山。 戒嗔尝试了几次皆败下阵来,不过同时他的心里也在想着…下山。 山下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会不会有许多新鲜事,会不会遇到许多有趣的事,会不会再碰到昔日的故人? 他想到了阿虎的话,想到了慧观的话,想到了任天啸以往跟他说的外面世界。 于是,他决定要破任天啸的考验。 三天之后,更奇怪的事出现了,显通寺的和尚们果真通知参加‘百僧齐会’余下的三十二名小沙弥全员下山,而且是即日启程。 那么今晚,戒嗔无论如何也要破了任天啸的考验,他寻到傅灵松,教了其一个简单,却又实用的水遁道法,‘蒸汽’。 被烫到了的任天啸,在傅灵松的挖苦下,不得不放戒嗔下山,尽管其心理有百般担忧,诸多顾虑。 不仅如此,他还不得不为打赌赢了自己的傅灵松亲自下山打酒。 次日众僧道别离去,任天啸、傅灵松二人一道陪戒嗔下山,小和尚这一走,这两个道家中人自没有留在五台山的理由。 “钱塘…”小和尚抓着脑袋问道,“要怎么去啊?” 傅灵松抓挠着自己的络腮胡子,抱着肩膀道,“从太原坐船,如果顺风顺水,三五日就差不多了,要是骑马的话,停停歇歇怎么也要个把月。” “骑马?呃…”戒嗔听了为难道,“小和尚不会骑马啊。” 一旁久不搭言的任天啸听了应道,“叔叔骑马送你,两日可到。” 钱塘江与五台山相距何止千里,什么马会跑得这么快? 戒嗔并没有在意,他只是搔首思索了下道,“不行的叔叔,大师傅们说了,这次是很重要的修行,如果叔叔帮忙,这次修行对小和尚就没意义了。” “哦?”傅灵松听了眉间一挑,心道小子说得好,而后在一旁盯其道,“那就走水路,贫道昨夜间夜观星象,发现近日天气不错,坐船该会很顺利的。” 戒嗔看了看傅灵松,再看了看任天啸,下定决心道,“我要走路去钱塘。” 闻言任天啸瞳孔一瞪,傅灵松咧嘴嗤笑,他知自己这师弟不善言语,便抚着戒嗔光秃秃地脑袋醉笑道,“小秃驴,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有多乱啊?你一个人这么上路,随时都有危险,而且步行去钱塘?路上就得花你个一年半载,风餐露宿,你不怕吗?” 戒嗔用坚毅的双眸盯着任天啸道,“不怕,小和尚在心里对最好的朋友发过誓,一定要用功,不比师兄们差,慧观走了,我要用小和尚这双眼睛帮他把他没看到的东西都看一遍,如果小和尚坐船或者骑马,会错过路上好多好多东西,小和尚不想走马观花,而且佛经里说过,‘行者,见尘世琉璃,悟如来心经,’小和尚没下过山,这次下山了,要好好看一看才行。” 不论你的目标如何明确,都不要因为一心抵达终点而错过沿途的风景, 因为当你走到最后的时候,会发现,其实这一路上的经历才是你此行最宝贵的财富。 任天啸沉默了,连傅灵松也动容了,收起嬉笑嘴脸,点点头沉道,“可是旅途会很辛苦,你路上看到的说不定恶多过善,或者日后,你宁愿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人世间的恶,保持你如今所有的清净心,你不怕后悔吗?” 戒嗔想起了这些年山中不断渗透给他们的一句话,答道,“不见世事,不明世事,小和尚一早就下定决心,也跟好朋友许过诺,要跃过那边的大山,去看看山下的世界,而且叔叔也说过,等戒嗔长大了,世界就变小了,小和尚比那时已经长大了许多,世界也不该只是五台山这么大了,对不对叔叔?” 这样的言论,让两位真人都无从反驳。 “走吧。”半耷额头的任天啸终是开口说话,他,也被说服了。 傅灵松搭着戒嗔的肩膀在其耳边问道,“小秃驴,还记得大师伯教过你的那几句话吗?” “记得,”戒嗔闻言答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 “好了,”傅灵松缓缓起身,伸手打断道,“在心里默念就好,凡遇烦心事,惹你心头不悦,便默念这几句话,莫要放下水遁,你可从中受益良多,切记切记。” 看着转过身去的任天啸,戒嗔双手合十深施一礼,再挪步,遇向傅灵松施礼,却被后者拦住道,“好了好了,快滚,最烦这些礼节。” 戒嗔挠挠头,虽说这个师伯奇怪,但却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走了,戒嗔背着自己的小小布包,下了山,消失在山中浓雾之间。 “嘿嘿,他比你当年下山还早呢,个子更矮,更无知…咦?”傅灵松饮酒嬉笑,大酒葫芦又被他喝空了,他晃了晃酒葫芦,而后侧脸朝任天啸眯眼笑道,“好师弟,又要麻烦你跑腿了,哈哈!~~” 任天啸也不愿理他,待戒嗔瘦小的背影在其视线中消失良久良久之后,他才搭言道,“你为何如此确定嘉容他会决定步行?又怎么会在和尚们得知下山之前便先猜到?” “两年了,终于开始好奇了吗?”傅灵松眺望山丘的西南望向道,“你该知道六壬神课吧?” “六壬神课!?”任天啸眉头一皱,盯向自己的大师兄沉道,“果然是这样。” “师弟你天资聪颖,却不屑这些阴阳术数,而是一心提升功力,不过我道家的精髓,可绝非道行的高深啊。”傅灵松道。 “那么…”任天啸深出口气道,“你可算出戒嗔此行凶险,今后又会怎样?” 傅灵松听罢摇了摇头道,“连洞察三界的‘慧眼’都未看到,师兄就更不行了。” 任天啸一时沉默,他对戒嗔的关心,溢于言表。 “那么…”傅灵松醉眼一张道,“等你给师兄跑腿买完酒,接着有什么打算,要和师兄回太乙山坐坐不?” 任天啸哼笑道,“我与平阳两人根本无法处在一处,这一点大师兄你该比谁都清楚。” “哦,也对,”傅灵松无奈笑道,“那你往西处去吧,这两年江湖中不会清闲,你残剑道人臭名昭著,想找你算账的人该不少吧。” “这个不用师兄担心,我正是要去西方的巴山蜀道,不过…”任天啸手负于背,心道,“在此之间,我也要寻找一个人。”任天啸此时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头插花卉,手拿草编螳螂的女童。 傅灵松看了看自己这位师弟,暗暗点了点头,心道,“巴山蜀道,了情断肠,这是你去为那人还的债吧?也罢也罢,世间诸事皆是孽缘,这近两年来在你身旁看到你体内戾气得以控制,师兄的心也可暂且放下了。” 傅灵松转眼打哈哈道,“那你还等什么,师兄陪你在这个破山丘上耗了两年,片刻也不想多待了,还不赶快去把师兄的陈酿打来,然后我们马上上路,师兄的骡子可不如你的马跑得快啊。” 任天啸侧眼瞧着傅灵松,似有许多疑问与不解,却也懒得问了。 一阵风,任天啸已消失在山野间。 见人已远去,傅灵松醉笑的面容缓缓严肃起来,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念道,“师弟啊,你太小看这个江湖了,你虽仗义却又鲁莽,还不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你得罪了不该招惹的人啊,西蜀之地可避一时,如今亦不是你与罗誉言和的时机,为兄要赶回蓝田助罗誉度过此番劫难才行。” 这么念叨着,傅灵松缓缓骑上了骡子,一边下山一边叹气道,“哎,这两个小子哪一个也不给贫道省心啊,还得我来善后,麻烦啊,麻烦死了,不过谁让贫道是你俩的兄长呢……” 傅灵松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山中迷雾当中。 五台山的故事,也就此告一段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邂逅故人 乾化四年(公元914年)大年初一,正是北方最冷的时候,山中有阴冷寒风,下了山的戒嗔,倒是感觉暖和不少。 当下,戒嗔已行至太原城中,那光秃秃的脑袋可抵不住正月刺骨的寒风,此时他外着僧衣,内着绒袄,头戴四方巾,脚下踩着一双打底加厚的布鞋,单肩背着自己的小包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家家门前都贴着大红喜字,商贩叫卖好不热闹,这一时间不仅让戒嗔觉得,山下的世界好好玩。 以往戒嗔多在山中小镇走动,便是下山,也是一些周边的村子,来太原也只不过见了一些边边角角,如今这次来看,才体会到这里的繁华,热闹。 其实逢此乱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乐土。 带给戒嗔如此错觉的原因有三: 第一,河东晋王近年声势已压过了梁廷,太原百姓的生活相对它处自是安逸许多,加之晋王欲告知天下河东一带已是歌舞升平,天下霸主,故提高民生,以此来争取民心。 第二,今天乃是大年初一,晋王拨银万两来贴补民生,发布告示,太原城要大设酒宴,七日不断,款待宾朋,家家门口需挂有大红灯笼至少一盏,夜不闭户。为此晋王还特地从自己的近卫军中调出五千人马,来维护这七日的治安。 至于第三个原因…… “哈哈!~~河东军万岁,晋王万岁!”一个头戴棉帽身着虎皮衣,猎户模样的人在城里呼喊道。 “怎么了,怎么了!?” “哈哈,最新消息,咱晋军大捷,打得他幽州军闭门不敢出战,后来他城中出了叛将,大开城门,我们的晋王已经将刘氏.父子拿下,正在押回来的路上呢!” “真的!?” “我打猎的时候碰到一个随军的军爷亲口说的,那还能有错吗?咱晋王之前再幽州城亲自审讯他刘守光,说是又把关在狱里的刘仁恭给抓了出来,要押回晋阳,在老晋王灵前处死呢!” “快,快看那边,又出新告示了!” 百姓闻言奔走相看,戒嗔年幼好奇,只道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开心,便也跟着上去了。 百姓当中有不识字的,有个子矮挤在后边看不到的,前边识字的人便一边看一边念道,“幽州城本为晋中所有,却被小人所占,三十载过,本王代父讨贼,终是不负所望,夺回失地,生擒小人刘氏.父子,将于不日返程,即日昭告天下,今逢佳节,本王决定对太原百姓免税半载,愿普天同庆,国泰民安。” 这则告示一处,全称百姓奔走相告,一个个喜笑颜开,却让小和尚戒嗔觉得摸不着头脑,心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街上热闹非凡,戒嗔抓着脑袋不明所以,“这么奇怪,要是慧观在就好了。” “咕噜噜……” 戒嗔的手摸到肚子上,挠了挠头,“呃,嘿嘿,忙着赶路,好像半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去茶馆化缘吧。” 穿过拥挤的人群,没有找到以往在镇子里看到的那类小店铺,这里的店铺都好大好宽敞。 戒嗔请过一位路人,单手竖掌道,“施主,请问…这哪里有茶馆可以化缘呢,小…贫僧赶了半天路,肚子好饿了。” 此番出行,显通寺未发一文铜钱,三十二名沙弥可谓空囊下山,这也吓得福满、福气二人大包小裹地装了许多吃食。 路人见了戒嗔十分面善,加之其年纪又小,便笑答道,“小师傅啊,今天咱晋王拨银万两贴补给城里的酒楼和商铺,今儿个吃饭都不要钱,你去那边排队就好了。” 戒嗔顺其手指看去,看到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戒嗔很少见过这么多人,尚且年幼的他不禁心里有些害怕,但又想了想这只是他山下旅途的开始,不能畏畏缩缩的,便咽了口口水,迈步走上了台阶,可是内里早已人满为患,一个个手拿牌号在等座位的都排到了门口。 喜欢清静的戒嗔心道算了,这么大的城,再去别家看看。 辗转了四五家皆是如此,晋阳城如今鸿运当道,晋王大撒白银贴补民生,便连以往的摊贩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店面,一时间,戒嗔在觉得一切都十分新奇的同时,也有些许不适。 “戒嗔?” 听到有人叫自己,戒嗔转回身看到了三十二沙弥中的一人,此人身材消瘦,同龄人中个子很高,颧骨塌陷,大鼻子小嘴,脸上长了许多逗逗,有着一双明亮的双眼。 来者乃是三十二沙弥中,来自清凉寺的清真。 “清…清真师兄!”戒嗔赶忙施礼。 清真比戒嗔年长七岁,是此番‘百僧齐会’中年纪最长的,不过他资质平庸,体质欠佳,禅学考核偶能十数名,体修课则未进二十以里。 在寺中很不起眼,不过戒嗔对其确实颇有好感,清真这个人平时为人和善,不会给自己太大压力,也不会很在意排名的次序,这让戒嗔在那个竞争紧迫感十足的环境里,见到清真十分舒心。 清真还了一礼,微微打趣道,“看你在这里转来转去的,该不是迷路了吧?” “呃…没,没有,只是…”戒嗔摸着瘪瘪的肚子,挠头道,“这里好热闹,但是人也好多,不知道去哪里弄吃的呢。” “哦?是小孩子怕生吧?”在山上,戒嗔是众师兄弟中年岁最小的一个,所以也常常难免被师兄们打趣。 说着,清真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烧饼递了过去,“如此年纪便下山,对你着实早了些,不过说实话,以前我也没遇过这么多人,再过段时日,该就没事了。” 戒嗔接过烧饼,竟还是热的,张着大眼睛朝清真谢道,“谢…谢谢清真师兄,居然还是热的。” “刚刚从这里的一家饼店里化来的,不过着实排了好久,晋王如此贴补民生,倒也是百姓之福,”说着,清真看着大口嚼起烧饼的戒嗔,摇头笑道,“找家店进去吃吧,有椅子就坐坐,没有也无妨,怎也比吃一肚子冷风好,是吧。” “呃…嗯。”戒嗔听了跟着清真走到一家店家,今日喜逢佳节热闹非凡,各家店铺又得令免钱,早就人满为患了。 清真与戒嗔找了处角落,清真从包裹中拿出布毯铺下,二人就地落座。 清真找来小二,后者一看赶忙道,“哎呦,师傅,真对不住,今儿个实在是忙不过来,咱也不收钱,但您要是化缘可且等一会儿了。” “阿弥陀佛,谢施主相告,不过贫僧只想要两杯热水,这一日赶路,怕惹了风寒,想去去寒气罢了。”清真答道。 “那好咧,这就来。”店小二答完便赶忙回去忙活起来。 “谢施主。”清真说完坐回戒嗔一旁,后者啃着烧饼,着实是饿坏了。 “慢点吃,别噎着。” “嗯,”戒嗔喝了口水道,“对了,清真师兄怎么也在这儿?” “因为五台山坐落在中土北方以东,师傅们发给大家的地点也都分布在中土各地,所以大家多为南下,或是西方,不论行水路或是陆路,十有八、九也要途经太原,在这里还会有许多其他师兄弟的。”清真答道。 “还有其他师兄?”戒嗔挑了下眉道,“还有谁呢?” “这我也不大清楚,毕竟这太原城可不比咱们的台怀镇,这里很大,近日人多而杂,不过…”清真沉了沉道,“菩萨顶那二人可是一早便道了。” “菩萨顶?是道亮和法相师兄?”戒嗔喜道。 虽说平日里交情不近,道亮这个人更是不好相处,但是出门在外,还是倍感亲切的。 “嗯,”清真点了点头,朝着戒嗔笑道,“自从你那个好朋友走后,道亮便在考核中第一的位置久居不下,法相虽然禅经佛学上的造诣有限,但身法及功力绝不下于他的师兄道亮,能技压法相一筹的怕是只有那与我同来的师弟悟真,不过今次他要去的是巴蜀一带,怕是已去了西面。” “哦对,悟真师兄的身法好厉害,跟法相师兄不相上下呢。”戒嗔忆道。 “说来惭愧,贫僧的资质有限,无法与诸位师弟们相比呢。”清真无奈地摇摇头。 “哪有,小和尚觉得清真师兄讲的话都很有禅理。”戒嗔回忆起平日里成熟稳重的清真,由衷道。 清真看着戒嗔点头笑笑,而后道,“师兄要去贴补些路上的补给,本以为要在太原城多逗留些时日方可化缘到足够的盘缠和吃食,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今晚便可了。” 戒嗔怕耽误师兄,便赶忙道,“那师兄你快去吧,戒嗔也想到处走走,谢谢师兄的烧饼。” 清真点头竖掌道,“阿弥陀佛,祝小师弟一路平安,愿你我师兄弟有缘再见。” “呃…”戒嗔赶忙还礼道,“阿弥陀佛,师兄也保重。” 看着清真离去的背影,戒嗔习惯性地抓了抓脑袋,不解道,“不是修行完了就会再见了吗?清真师兄有时候说话挺让人摸不着头脑呢,先不管了,上路怎么也要准备些干粮吧,还要搞清哪边是南方,记得大师伯说过钱塘在南方呢。” 这么想着戒嗔决定起身到处走走,发现酒楼里除了平日里见的寻常百姓,还有些身型矫健,着装各异的行路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邂逅故人 二 “这些人的身型都好壮啊,只是看上去就觉得他们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戒嗔有很好的记忆力,与慧观好友多年又养成了观察人的习惯,且观察入微。 他可以在这些人露出的皮肤上看到或大或小的疤痕,手上的皮肤很糙,其中有些人的指头很粗,比常人手指粗上不少,有的手中带茧,他们的举止行动又都干净利落,眼神中都有说不清的凶光,即便戒嗔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也很难在他们的眼中看到寻常百姓的那种和善。 戒嗔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一伙伙人,好奇心起,不禁忘记了移开视线。 “嗯?” 动作灵敏,移动迅速,一个宛如猎豹般的动作,被戒嗔盯着的一个人已猛转回身对上了戒嗔的目光,皱起的眉头和眼神中的凶光,着实吓了戒嗔一跳。 “嗯?小孩儿?”男子见身后是一个身着僧衣的孩童,方才放下警惕,却又有些不悦地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呃…小和尚只是……”戒嗔久居山中,不懂世事,今日是头一遭遇到中土形形色色的人,一时间有些头晕脑胀。 “应该是化缘的小沙弥吧,”这桌内一人饮茶道,“老七,给他点铜钱打发便是,这里可是河东太原城,不必草木皆兵,否则更引人注意。” 被叫做老七的人浓眉大眼,面相粗犷,尽是粗粗的胡渣子,体型也十分壮硕,听了前者的话便深出了一口气,顺手扔了一吊铜钱给戒嗔,便转回头去继续与桌上的其余二人谈话。 戒嗔握着手里的一吊钱,心道,“这…这人好大方,平日在镇子里小和尚要化十天八天才能化到这么多钱啊……” 戒嗔有心道谢,却又觉得这人很凶,而且三人谈话也没有功夫,只是在这期间,戒嗔隐约地听到…… “麒麟山庄这次广发英雄帖,帮主要我等各地堂主赶回泗水,看样子,是要召集武林大会了。”说话男子比之之前老七体格相差不多,一个大大的光头,皮肤十分粗糙,看模样也差不多有四十岁了。 “张兄弟说得不错,否则麒麟山庄不会搞如此大的阵仗,上一次冯庄主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转眼已经过了差不多二十年,当年冯家三兄弟正值壮年,轰动武林一举将麒麟山庄推至武林至尊,如今这么久过去了,江湖中也不乏后起之辈,各大门派不同以往,不知这一次大会,冯庄主是不是还能保住他武林盟主的地位啊。”第三人年纪较大,已有五十几岁,小小的眼睛满面的胡须,平常人的体格与这两位壮汉坐在一起方显得十分瘦弱。 “喂,”被称作老七的壮汉刻意压低嗓门道,“你们听说了么,江湖中有传言说麒麟山庄为了这次大会,已请冯胜出山了。” 此一言出,后二人一时沉默,对视一下才双双点了点头,年纪大的一人道,“说来也怪,近年江湖里突然出了一伙自居‘百晓生’的人,到处在传播一些江湖消息,也不知真假。” “嗯,我在荆州的时候也有所耳闻,”光头的男子暗暗点了点头道,“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但是其中有一首打油诗让人特别在意。” “是啊,我也听说了。” “……” 三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嗯…怎么还不说啊,你们忘了吗?”一个孩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破了沉默。 三人一惊,齐齐第一时间望去,竟还是那个化缘的小和尚。 “你…你怎么还在这!?” “呃…小和尚一直都没走啊,觉得你们聊的东西很怪,小…贫僧都听不懂,还等着请教呢。”戒嗔如实道。 本来三人即使人在太原城中,闯荡江湖多年还是对身边事物十分警觉的。 可是在那个老七看到戒嗔以后,三人见是个小沙弥也就没做回事,给了钱见没了声音便以为已经打发走了,谁知道小和尚坐在地上听得起了劲儿。 “咣!”被叫做老七的男子怒拍桌子站了起来吼道,“臭小子,你当我们是给你说的!?” 戒嗔性格向来十分善良,少有戒备,这个壮汉着实吓得戒嗔险被自己一口口水呛到。 可是…… 这里可是河东太原。 壮汉的举动很快就引来了许多人注目,大嗓门连门口经过的士兵也震了一震,进来询问事情原由,三人也十分尴尬,连忙解释无恙,方才算了。 戒嗔是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个人好凶,不知所措。 还好一个半大小子的身影挡在了自己前边,看其背影身量,戒嗔觉得应是清真,其一只手将戒嗔拦在身后,一只手竖掌施礼赔笑道,“阿弥陀佛,贫僧师弟年幼无知,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各位施主海涵。” 三人听了,一时间也觉得无意与小童计较,便也都挥挥手算了。 来人牵起戒嗔的手走出客栈,戒嗔心道清真师兄不是才刚刚和自己道过别么,怎么这么快就折回来了? 刚想开口问,可是戒嗔忽觉这人走路越走越快,脚步很轻,他的脚踩到地上给戒嗔的感觉彷如树叶落下,这时戒嗔才突然意识道… “你不是清真师兄!?” 此言一出,前者停下了脚步。 戒嗔觉得这个太原城好奇怪,到处都是怪人,眼前的人明明不是清真师兄,可是刚刚说话的声音却与清真师兄一模一样,而且若不仔细看,甚至无法看出二人长相上的差异。 “这么快就发现了?你果然不是寻常穿开裆裤的娃娃。”这个神秘人依旧没有转过头,说话故作阴森,可是戒嗔却丝毫不觉得害怕,他没有从这个口吻中听出一丝恶意,反而有几分……熟悉。 “听闻五台山有一群小沙弥要下山远行,我就料到其中有你,大哥可是特地跑了百里路来这看你的啊。”神秘人转回身,在昏暗的月光下,戒嗔依旧难以辨认出眼前少年与清真师兄面容上的差异,可是他却想到了这份口吻和变回来的声音。 “是…是盗天哥!?”戒嗔大眼睛一张惊道。 戒嗔印象中的盗天,可不是这副模样啊。 “哈哈哈!~~~还算你小子有良心,没忘了大哥。”说着少年双手在布袋中浸湿,在脸上揉.搓了一把,竟是搓掉了许多妆粉,露出了原本的轮廓,嬉笑的嘴脸使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依稀还是当年在黑夜里将自己‘偷出’显通寺的轻功高手。 “哎!?你刚刚不是长得这样的啊,而且你刚刚在客栈的说话也不是现在这样啊?”戒嗔一头雾水。 “嘿嘿,你小子这回也吃了我的一惊了吧?当年你施展针灸术赚了不少风头,今天大哥也让你刮目相看了一回吧,”盗天很得意又高深莫测地道,“这是我们‘千里神兵’的两项高超造诣,江湖中绝找不出第二个。” “是…是什么啊?”戒嗔年幼,自然十分好奇。 “‘易容’和‘变音’。” “好…好厉害!”戒嗔十分佩服,然后有挠了挠脑袋追问道,“不过盗天哥你来这里特地送小和尚的吗?” “嗯…其实也算是顺便了,你盗天哥今年新得了个职务,遍布武林将一些江湖事传播一下,卖卖消息,现在这太原城又是众往之地,当然不能放过啊。”盗天点指道。 几年不见,盗天也长成了大人,一十八岁的他虽然武学造诣不高,但是在轻功和一些特殊技能上有着极强的领悟能力和天赋,故此也极受江北草上飞的青睐,如今派其来太原,自是有很要紧的任务。 戒嗔本想与故人再多絮几句闲话,可是远处的一阵嘈杂声,让盗天马上警觉了起来。 “呼~~真是的,”盗天无奈地摇了摇头,抿嘴道,“玩惯了那些大人也很少见这么难缠呢,这晋王府到底在搞些什么啊…” 戒嗔听不懂盗天在说些什么,不过后者拍了拍戒嗔的脑袋道,“看你小子这个迷糊劲儿,刚刚凶你的那三人都是江湖中人,而且还算有点来头,至于那首打油诗你小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听到,虽然平仄不对也不押韵,但是那可是大哥我亲自写的,记住,你大哥我现在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 言罢,似乎有人朝这边走动,但是盗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幕下,只留下了最后的五个字…… “江湖百晓生。”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五代小僧,请记好我们的地址:如果你喜欢《五代小僧》,请把它分享给你的小伙伴们吧,分享越多,更新越快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神秘少年 藩镇割据,天下战事不断,也将江湖中的是是非非掩盖下去。 可是风起云涌,一切从未停止。 近年的江湖消息在大江南北传开了,南人可知北方事,北人可晓南方情。 在这之间传播消息的重要一环,被江湖人士称之为‘百晓生’。 这伙人的消息多而有趣,又惹人注意,在时间的印证下又十分属实。 许多消息可谓门派里的禁忌,甚至藩王中的秘密,可是却总能被这伙人刨出来。 在此之前,倒卖江湖消息的势力有很多,其中江北的‘千里神兵’要算首屈。 可是如今武林大会在即,江湖中的小道消息成了一个大买卖。 在被朱菊的‘黄金兵’叛变重创后,江北草上飞也意识到往年被仇恨蒙心,一位地追杀那个异族剑客得不偿失的确引起了许多门人不满,在柏乡一战后,‘千里神兵’得以休养生息,继续加强自己江湖第一灵通的消息。 在如今成立‘江湖百晓生’的麾下组织,江北草上飞带领‘千里神兵’重整旗鼓,已渐从当年的重创中走了出来。 而在众多消息中,有着这样一首打油诗,已成了每一个江湖人都倒背如流,闲来谈论的话题,这首诗是… 书生长剑衣如雪,非攻机关夜中墨, 食尸老祖颜不老,外来剑客刃不破, 断剑邪眼行武林,太乙平阳有神通, 正要问鼎江湖顶,奈何麒麟已出山。 开始众人看来莫名其妙,可是几遍读下来,看过尾句,才如梦初醒。 “正要问鼎江湖顶,奈何麒麟已出山。” ‘麒麟’,‘出山’,众人皆知指的是麒麟山庄庄主的弟弟,不败冯胜。 那么言下之意,这首打油诗的每一句该是相对一人。 至于他们都是谁,戒嗔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终是在太原城一家酒家的说书先生那里听来了这首不在韵上的打油诗。 他挠着头,走出了酒家,心里想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 夜渐深,天也很凉,戒嗔踱步到一家客栈门前,嘴里嘟囔着,“记得叔叔说过在外边客栈是给人住的地方。” 这么想着,戒嗔走了进去。 “哎呦小师傅,你是来化缘啊还是住宿?”店家笑脸相迎。 戒嗔赶忙竖掌施礼道,“阿弥陀佛,小僧想…哦,借宿一宿,明早赶路。” “没问题,咱这小间三百钱一晚。” “三…三百钱!?”戒嗔一愣,心道那可以买好多干粮的,还能分给穷人,怎么在外边住宿这么贵的么? “呃…”店家看戒嗔这个反应也是一愣,而后笑道,“小师傅啊,这三百钱可不算贵的,平日里咱这最便宜的也要五百钱,如今得了晋王补贴才降的价钱啊。” 戒嗔嘟了嘟嘴道,“谢施主,贫僧还是不要了。” 戒嗔摸了摸怀里揣的一吊钱心道,“省下这三百钱找个地方将就一宿,回去可以给难民们发好多干粮呢。” 店家愣了下,心道这孩子该不是要到外面冻一宿吧? 正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百姓的日子过得好,衣食无忧了,自然也就多了些顾及他人的善心。 可是不待店家说话,戒嗔刚迈出去的一只脚被一个尚还稚嫩的声音叫住。 “今晚风雪这么大,你想冻死在外边啊?算了店家,他住店的钱算我的。”戒嗔回首看了眼,说话的竟是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身穿绸缎腰系丝绦,衣冠楚楚,旁人一看便知是富人家的公子。 剑眉俏鼻,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皮肤光滑.润泽,可见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少年盘膝坐在桌前,桌上摆有一瑶琴,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立在其身旁,深邃冷酷的眼睛,在监察着周围的一切。可见是这名少年的护卫,旁人或许不懂为何这样一个富家公子身旁的护卫只有这么小,但是如今更让人困惑的是… 这个十八、九岁的护卫,竟是腰间佩剑! 如今太原城正值佳节庆功之际,为了防止城中闹事,城中不许携带武器,这也是为什么此前戒嗔在酒家里见到的那三个壮汉没有佩戴武器的缘故。 戒嗔听了,心道前者是好意,便上前施礼谢道,“谢…谢小施主,不过贫僧不用的。” “不用?为什么?”少年挑眉道。 “嗯…小和尚只是觉得,这个钱可以用在更好的地方,比方说换成干粮分给别人吃。”戒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少年张大了嘴,而后饶有兴致地道,“你这个人有点意思,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按小和尚说的…办?”戒嗔不解前者的意思。 少年也不解释,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吩咐店家道,“掌柜的,我买你这么多银子的菜饭,佳节过后来吃饭的客人都算在这锭银子上面如何?” 店家接过银子,在手里颠了颠便知足足有二十两,这可是他店里个把月的收入,店家喜笑颜开,赶忙赔笑道,“这当然好了,不过不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店家是个明白人,这位少年刚刚说按小和尚的意思办,就知必有下文。 “人吃一顿饭都可以打个折扣,那我买了你一个月的饭菜是不是也可以要个折扣?”少年拨弄了下琴弦道。 “呃…对,有理,那是自然。”店家只觉得这个少年年纪这么轻,说话竟是如此有条理。 “这个家伙住店的钱便算作你给我的折扣。”少年道。 “好的,这自然好。”店家赶忙应声。 “呃…这……”戒嗔却是一时间不知这是个什么道理。 “怎么样小和尚?”少年歪着脑袋朝戒嗔道,“这样一来你住下了,才有人能吃到这一锭银子的食物,否则这锭银子还是我的,就换不成食物,也不能分给别人吃。” “呃,有道理。”戒嗔忽然觉得这个少年说得好对。 “那为了别人有吃的,这个店你是住还是不住?”少年语气自始至终都带有一种优越感,这最后一句更是有着胜利者的姿态。 “那小和尚住。”戒嗔很开心,他完全不在意少年言语间的盛气凌人,他只是觉得旁人有饭吃,自己又有地方住,何乐不为呢? 少年一笑,便不再言语,低下头继续抚摸自己的爱琴。 戒嗔觉得这个夜晚很奇怪,又好好玩,他还没有困意,刚要再到处走走看看,却忽然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客栈门前闪过,更加有特征的是那个光头。 “嗯?那个人影好像是法相师兄!好巧啊,不过清真师兄刚刚也说了法相师兄已经到了太原,好奇怪,他不带四方巾脑袋都不冷的么?”戒嗔抬脚出门,跟了出去想打声招呼,可是法相不知为何走得很快,他的身法本就是显通寺众沙弥当中的佼佼者,如今更是刻意疾行,常人根本跟不上他。 不过戒嗔有任天啸亲传的身法,倒也算勉强追了过去。 这一走竟是追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和尚转回头,十六岁上下的年纪,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又重又黑的眉毛,见棱见角的轮廓,正是戒嗔的师兄法相。 法相沉了一声道,“出来吧!” 戒嗔见法相似是十分严肃,刚想上前问好,却是有人已抢先现身。 一个面戴方巾,身着素衣的人立在了法相身前,此人身型不高不壮,露出的眉宇间仍隐稚气,根本就是一个与法相年纪相仿的少年。 法相见了来者一愣,瞳孔暗暗一瞪心道,“我日夜修行,师傅说我身法也有所小成,在显通寺同辈人中也是佼佼者,怎会才一下山,就遇到这种怪事,看他年纪与我相仿,但是跟了我这么久根本就甩不掉他,看来身法不在我之下,而且…” 大年初一,北方天气寒冷,可饶是如此,法相现在的额头上也已微微见了细细的汗丝,但眼前这位遮面少年,竟面不红气不喘,一双猎人般地眼神盯在法相身上,不慌不乱,或者可以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施主,贫僧只不过是赶路经过这里,逗留一晚明日便要动身,不知冲撞了哪位,还请阁下明示。”法相无意招惹麻烦,其又是佛家出身,自不会蛮不讲理。 “你们有多少人?”遮面人道。 “贫僧是独自苦修的僧人。”法相如实道。 “不对,还有。”简单直接的字眼。 法相皱了皱眉道,“贫僧打五台山来,下山的还有许多位师兄弟,我们皆分道而行,莫不是当中有人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哪位?” 法相心叫倒霉,自己本在客店中整理行囊,不知从哪来个幼.童说门外有人找,走了出去他便看到了清真的身影,本想过去问其何事,但是只见眼前的这个清真大步疾风,给自己做了个跟上的手势便不见了。 法相好奇心起便追了上去,这一追他方才觉得不对,清真的轻功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法相跟丢了,可是奇怪的是,他这个时候却被别人盯上了,这一盯,却是法相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 遮脸少年用那束空洞的瞳孔盯了法相半晌,惹得后者心头发凉,这股凉意竟是远比如今的天气更让人难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神秘少年 二 “跟我回去。”依旧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无从商量。 法相一怔道,“这可不行,小僧还有要事在身,而且你怎地就认准了是我,这城中一定还有其他僧人才对啊!” “他们也会被带过去。”少年答道。 就算法相如何吃斋念佛,十六岁的他也有着年少气盛的斗气,当下其心生不悦,心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很像清真的少年把自己引了出去,那个高超的身法分明就是将自己耍了,眼下又多出个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虽说天外天,人外人,可才下山就碰到两个身法皆高于自己的少年,自己这个显通寺沙弥中的佼佼者着实有些倍受打击。 法相皱起了眉头,一只手负于背后,一致后竖掌道,“阿弥陀佛,贫僧初来贵地从未想生事,可是阁下如此无礼想必,请恕小僧我难以从命。” 此言一出,少年身形一抖,一股寒意瞬时笼罩法相周身,后者大惊道,“这…这是!?” 蒙面少年双手一抖,凭空打出两枚袖箭直取法相双膝。 法相赶忙稳定心神,高高跃起躲开,可是遮面少年早已等在半空中,一记脚踢直奔法相面门。后者双臂格挡,被踢翻了一个跟头,其不敢怠慢,当下翻身跃起与少年对视,心头升起了恐惧。 “我的手脚在发抖?”法相双腿抖得厉害,他心知这绝不是天气所致,“这…便是恐惧吗?” 法相的体术功夫即便在整个五台山上挑选出的三十余名沙弥中亦是数一数二,同龄少年难有与其分庭抗礼者,即便眼前的少年功夫也未必在法相之上。 只不过二者的实战经验实在是天差地别。 在常年在五台山上参禅打坐,过着佛家清净生活的法相,何曾试过与人生死相搏? 至于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却是早已见惯了血腥厮杀,习以为常。 少年一掌抓向法相额前,电光火石间法相分明在前者袖中看到了闪闪发亮的利器,赶忙招架闪开。只是一个回合下来法相已完全落入下风。 正当法相危在旦夕之际,少年脚下竟是被绊了一下,当即一个趔趄,法相看准机会,为求自保的他回身一记侧踢将少年踹出老远。生死关头法相爆发出的潜力,让少年捂住胸口连咳数声,一点点腥红打湿了方巾。他盯着地上的土包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他回犯的错误。 少年身法卓绝技艺超群,自然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只因那地上的土包,乃人为所致。 不远处的拐角,戒嗔正靠紧墙壁,生怕被人发下,松了口气道,“呼~~那个人好厉害,法相师兄都打不过他,不过小和尚可以在这里帮忙呢。” 法相连连喘着大气,大雪纷飞的夜晚,冷汗却早已打湿了他的背脊。 蒙面少年踏前一步再行杀手,法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摆好拳法自保,正当第二个回合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声音响起。 “住手!” 一声浑厚断喝,借着粮油火把的光亮走出一人,此人四十几岁的模样,身量不高,但是体格及其壮硕,两条胳膊仿若两根小柱子,将领模样,身后跟着数名随从兵士,而当中更有一个不该和其一起出现的人,一个和尚… 竟是道亮! “你们跟错人了,这个小和尚是无辜的,放了他吧。”为首将领道。 蒙面少年听了竟是不为所动,那对目光转在了道亮身上上下打量着。 道亮看到同门法相,几步迈去,询问其如何。 而蒙面少年的目光也跟随着道亮转了过去。 将领见少年竟是不为所动,不禁皱眉道,“你没听到本将军的话么?” “可是少主的意思?”少年淡道。 “你!!??”将领虎目圆瞪,自己堂堂一名将军,眼前少年竟是对自己如此无礼,正欲发怒,却被一个孩童的笑声止住。 “哈哈,嗣昭叔叔,您怎么在这!”巷子里走出二人,一前一后,为首的孩童十一二岁,身着华丽长相俊俏,身后一人十八、九岁,要别佩剑目光凌厉,戒嗔从墙角偷瞄,赫然乃是他在客栈里遇到,请自己住客栈的二人。 而这个孩童的说话也挑明了眼前将领的身份,他正是晋中一员虎将,从追随周德威讨伐潞州,在柏乡一战中与梁中大将李思安戮战的李嗣昭。 见了迎面而来的孩童,这晋中举足轻重的一员猛将竟是也收敛起来,抱拳施礼道,“少主!” “嗣昭叔叔,他们又惹您生气了么?”孩童指着那名蒙面少年道。 李嗣昭看了看少年,而后摆了摆手道,“少主,我知他们只是在执行任务,可是我想您们这次是遇到高手了,人家全身而退还把责任推给了这几个小师傅,你们被人家牵住了鼻子。” “哦?”少年疑惑道,“嗣昭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李嗣昭眼珠转了转,趴到孩童耳边耳语起来。 而另一边的道亮悄声在法相耳旁道,“你没事吧?” 法相余惊未消,仍是心有余悸地道,“想不到这山下这么危险,刚刚如果有一着不慎,随时都会死在那个人的手下。” 道亮盯着那个蒙面少年点了点头道,“其实他的身法武功未必在你我之上,只不过杀人伎俩实在让人胆寒。” “莫不是刚刚你也遇到了?”法相问道。 “嗯,”道亮点了点头道,“我凭一些妙法才勉强摆脱他,后来遇到这个将领,与其说明缘由,刚好碰到你,才拦下的那人。” “缘由?”法相一怔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不能说是知道,只是猜测。”道亮道。 “如何猜测?” “师弟是否也是追一僧人打扮的人影,跟丢后才被盯上?”道亮问道。 “不错,你也是如此吗?” “嗯,所以我猜…”道亮皱眉道,“不管这些人在追查什么人,都极可能是那个将我们引出来的家伙。” “这些人都不简单,他们动手的一瞬间让我心胆发寒呢。”法相忆道。 “那该就是杀气,可先发制人,这些与我们年龄相差无几的人都好不简单啊。”道亮道。 “那个和戒嗔年龄相仿的又是什么人,怎么连那将领也要这么小心地跟他说话。”法相不解。 听了这个问题,道亮暗暗摇头凝眉思索道,“不知道,不过这些与我们年龄相仿的高手,似乎只听命于他呢。” 待李嗣昭言罢,孩童叹了口气,似是输了游戏的孩子一般,哼声不悦地道,“真是的,你们怎么搞的,下次可盯紧点,这么就让人家跑了,明天哥哥回来我多难看啊。” 蒙面少年低下了头,似是为失职致歉。 孩童转首离去,与李嗣昭摆手道,“那明天见了嗣昭叔叔,等着看哥哥风光凯旋呢,嘿嘿!~” “是,明日臣会与少主一同恭迎王上凯旋。” 少主? 孩童乃是河东晋王李存勖的亲弟弟,李克用二子,李修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王者之师 -> 一场误会过后,戒嗔未与道亮、法相二人见面,只道连法相那样的身手都险些丧命,自己还是离那些人远点的好,回客栈后也躲着点那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 至于那个把众人耍了的人是谁,戒嗔倒是比旁人都要清楚,想来是那个盗天不会有错的。 回到客栈进了房间,戒嗔回想着这一夜来到太原,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便见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生趣十足,年幼的他不禁期待着睁眼醒来,会有更多趣事。 而现实也没有辜负他,在第二日他整理行囊走到城门口要出城的时候,却被卫士拦下。 “小孩儿,这两天封城,城里会有很热闹的庆典,城门这儿已经禁止出入,留在这好好玩,过两天个起早出城吧。” 听了这话的戒嗔无可奈何,心道太原城很大,师傅们说要自己去钱塘又没有说马上就得去,而且有两年呢,自己也不用急在一时,便干脆留下再玩一天。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 茶馆听书。 喜逢佳节,太原城似乎无时无刻不这么热闹,戒嗔起得早,找到了位置,店家给他上了一大盘素馅饺子,一壶茶水,小和尚一边吃,一边盯着台上端坐的说书先生,看先生抿了口茶水,站起身摔了下醒木,口中念念有词道, “野草闲花满地愁,龙争虎斗几时休? 贼子小人遍地有,今有河东把他收, 开平四年柏乡胜,喜逢佳节收幽州, 风流人物今朝看,唯我晋中存勖王!” “好!!~~”台下众人称好, 定场诗停,说书先生便开始口若悬河地说起了近年来河东如何如日中天,晋王如何英伟不凡,如何忠义无双,为老主大唐征伐贼子,如今更为其父老晋王灭了刘.氏父子,收回失地幽州城。 台下听得大快人心,可是戒嗔却觉得… 这个先生的书没有三爷说得好。 想到这,不禁黯然神伤。 戒嗔并未亲眼目睹李家村的惨状,只是知道村子出事了,村民们都不见了,他的好朋友小草丢了,那个说书的爷爷也不知道哪去了。 想着想着,本来香喷喷的饺子嚼在嘴里也变了味道,更无心听台上的先生如何夸赞如今的太原如何如何繁华,晋中诸将如何如何骁勇。 戒嗔抽了抽鼻子,埋头吃着饺子。 “小二,一屉蒸饺,一道小菜。” 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响在戒嗔身前,戒嗔抬头看看,身前是一位年近三十岁,衣着干净利落,体型匀称的女子,旁人看来这女子要算有几分姿色了,俏鼻小口,睫毛很长,额头适中,有明显的美人尖。 女子与戒嗔对了下视线柔声笑道,“小师傅,这里都坐满了,你不介意把桌子分我们两个女子一块用吧?” “两个?”戒嗔再低眼一瞧,原来女子还牵着一只小手,小手的主人是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女童,女童皮肤白净,却有着一对重重的眉毛,眼睛很翘,小鼻子小嘴,娃娃脸,十分消瘦,可是那对眼神却没有寻常七八岁孩童的天真,而是如墨般沉寂,倒有些成人的深沉。 女孩见戒嗔盯着自己,再抬头看看领着她的女子悄声道,“娘亲,他不说话,我们换张桌子吧。” 戒嗔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咽下嘴里的饺子单手竖掌道,“当…当然可以,两位女施主请坐。” 女子见戒嗔如此年纪却学着大和尚般如此客气,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拉着女童道,“夜蝉,赶快谢谢小师傅。” 女童看了看戒嗔,眼里并没有多少感谢的意思,只是侧过脸去,道了声谢谢。 戒嗔年幼不知许多处事方法,尤其是女人,他坐了一会儿也不知说什么,便干脆埋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饺子。 女童的娘亲看着台上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暗暗叹气摇了摇头道,“这都是帝王家的私心,哪算得上是为百姓造福呢?如果这些掌握着天下大权的帝王藩王肯把权利分给百姓,方才有自由平等的乐土啊。” 女子说话声音很低,只有同桌的戒嗔听得到,可是戒嗔却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要是这话被旁人听了,可算是大逆不道啊。 过了会儿功夫,这母女二人的菜饭上了桌,二人动起筷来,戒嗔也吃光了自己的饺子。 女童夹了口菜递到嘴边,停了停看着戒嗔道,“你已经吃完了,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这话一出,戒嗔先是一愣,而后干“呃…”了一下才道,“那二位施主慢用,小僧告退了。” 女童的娘听了女童的话也觉得十分无礼,赶忙教训道,“夜蝉,这张桌子是小师傅先占的,与我们分用我们就该道谢,人家想坐多久就可以坐多久,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女童把脸扭向一旁咬着筷子低声强道,“只是问问,又没轰他走,是他自己要走的。” 看来平日里这名女子拿自己的女儿也是十分没辙,赶忙给戒嗔赔笑道,“对不住了小师傅,是小女子我教女无方,请不要介意。” “没事的没事的,小和尚并没有介意,两位女施主还请吃好,贫僧告退了。”在戒嗔有限的记忆里,他只和两个女人打过交道,一个是小草,一个是对穴位很有研究,叫做什么蜘蛛的女子。 现在在他心里想着,女人似乎不是什么好惹的动物。 离开了这张桌子,戒嗔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戒嗔方才走出客栈门口,便见街头人头涌动,嘈杂声起,一些不知发生何事的人上前询问,得知消息也快步加入人群,不一会儿酒馆里吃饭的,干活的,说书的听书的也都停下手里的活儿赶了出来。 “怎么了?”戒嗔抓着脑袋不明所以。 刚刚吃饭的母女二人也走了出来,女子立在戒嗔身旁盯着人群所往,暗暗道,“回来了么,幽州城也终是被攻下了,河北之地看来已基本统一。” 戒嗔抬头看着这位女子,依旧十分懵懂的模样。 女子低头见了,旋即转颜笑道,“是晋军凯旋了,小师傅要不要去凑凑热闹呢?” “嗯…”还不待思索的戒嗔答话,那名女童却已道,“不是说出家人六根清净么,这种凑热闹的俗气事不会来吧,娘亲,我们走吧。” 看着女童拉着其娘亲便走,戒嗔也赶忙道,“是啊,人多了小和尚也会不自在,就不去了。” 女孩的娘亲歉意地笑笑,只得陪着女童大步走开。 戒嗔不明白,眼前这个女童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刻薄,但是日后他会明白,女人是永远都无法弄明白的谜题。 小孩的好奇心很强,戒嗔顺嘴搭音也只是为了摆脱那女童,待其走得远了,戒嗔才又折回去想看看热闹。心里还在犯嘀咕,“小和尚这算不算打诳语啊?罪过罪过。” 太原城城门两开,无数军士于街道两旁隔离百姓,为晋军凯旋之师让行。 人群熙攘,戒嗔身量又小,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庞大”的躯体,听他们议论纷纷。 “哎,看看人家好威风啊,以后我家儿子也要参军当官!” “多威风啊,我家丫头以后能被选上做个填房就好了,哪怕是做个妾呢。” “咱晋王在哪啊?” “把头的那个不就是吗!?快看快看!” 凯旋之师,为首之人坐下高头大马,身披轻甲,头戴银盔,器宇不凡,可是仔细看去,此人年纪竟还未及而立,如此年轻,便已威名天下,作得一方霸主,当世之中,便只有一人尔… 河东晋王,李存勖。 其身后众将皆是此番功臣,只是…… “哎?怎么回事,那个人的年纪和咱晋王差不多啊,咱晋中有这么年轻的将领吗?” “这个年纪的兵将当然有,可是…”路人凝眉不解道,“你看看他骑马和各位老将军平起平坐,可见身份不一般啊,会是谁啊?” 殊不知,此人乃是原桀燕帝刘守光麾下第一猛将,率军镇守幽州城,与李嗣源展开八场戮战的青年才俊,元行钦。 当日最后一战,强弩之末的元行钦被夏鲁奇生擒,主将被擒使得本就士气涣散的幽州守军再无心恋战,皆撤回城中,刘守光紧闭城门再不敢战。 此番讨伐幽州一役,最后一战李存勖赶到沙场,周德威以身作饵,设计将幽州军守将单延珪斩于马下,再生擒元行钦。 而此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李存勖对此番幽州战局颇有不解,自己几近出动河东所有精兵良将,此番率军之人皆是名噪一方之大将军,便连周德威与郭崇韬这样的当世名将,此番也只能屈居为副将,放眼天下也难逢敌手,却在这庸才刘守光这里久攻不下。 他亲身驾马来此,目睹了最后的战局,又得周德威进言力保,顿生爱才之心,有意将元行钦收于自己麾下。 可问题是,河东晋王麾下最得力,势力最大的大将军,原‘李克用十三太保’,李存勖的干哥哥李嗣源在元行钦这小子手上碰了几次壁,李存勖又碍于自己这个干哥哥在河东势力太大,根基太深,不想因此开罪于他,便与周德威定计,做了一场给众人开的表演,给李嗣源铺的台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王者之师 二 ->第十二章:王者之师二 如今的元行钦,是河东第二把交椅,大将军李嗣源的义子干儿。 如此,方可显出李嗣源有容人之量,且有爱才之心,更可在自己手下多一员猛将,李嗣源何乐不为? 只不过,元行钦是怎么想的,李嗣源并不知道。 元行钦降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在被俘之后,幽州城闭门不战,李存勖下令围城,断其粮草,想不到的是,刘守光的一员心腹,李小喜竟是连夜叛逃,投了晋营,人心涣散的幽州城不日便被晋军所破,刘守光携妻趁乱脱逃,却在路上被人认了出来。 在刘守光沦为阶下囚之时,元行钦才亲眼看到自己这位效忠多年的主子有多么的不堪,其气节竟尚不如他的妻妾。 刘守光求饶之际痛哭流涕,丑态百出,先哭着嚷道,“臣死无恨,但是叫臣不投降的是李小喜,他这个罪人不死,臣死后也要向阎王爷告状去!” 李存勖便差人唤来了李小喜,李小喜怒道,“囚禁父亲,杀死兄长,吃其骨肉,这也是我教你的吗?” 刘守光未能得到赦免,但是对原主子无礼的李小喜,也迁怒到了李存勖,这李小本是原卢龙节度使,刘守光父亲刘仁恭的部将,可后来跟了刘守光,在大安山擒了刘仁恭,李存勖心中觉得此人留不得,便将其也杀了。 刘守光见李存勖依旧不肯饶他,又再求饶道,“王要复兴唐朝江山,成就霸业,臣善于率领骑兵作战,为何不留臣驱使为大王效力呢!” 此时刘守光的妻妾祝氏和李氏见其如此没有气节,都不禁骂道,“陛下,事到如今,还求生干什么?”遂便引颈就死。 这一切元行钦看在眼内,身为将者,竟为如此主公效忠,实在比将自己处死还要难以忍受,李存勖与周德威将其引到房间,彻夜相劝,最终才说服他,投了晋军。 而这一路之上,百姓对刘.氏父子唾骂载道,骂其为“刘黑子”。 元行钦看在眼内,这才晓得平日里幽州城内的百姓,不过是忌惮于刘守光的淫威,不敢发作罢了。 回到太原城,大军凯旋,风采夺目,在此时此刻,这批河东雄狮,俨然已是当时之中最强的一批军队,放眼天下,难逢敌手。 整个太原城依旧弥漫在庆贺声中,他们拥有最强大的军队,最骁勇的主将,最顺应民心的藩王。 两旁百姓,鱼龙混杂,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外来人,大家心中皆有算盘。 太原城中央,李存勖忽然抬手,示意大军停下,百姓收声。 这个还不及三十岁的年轻人,端坐马上威风凛凛,扫视人群气由丹田而发道,“先父老晋王,临终交代本王,势必要杀背信弃义的刘.氏.父子,如今本王做到了!” “本王宣布,三日后,本王要亲自将刘.氏父子押到雁门处死以祭先父在天之灵!!!” “好!!!!!!~~~~~” 百姓躁动,无不喊好。 戒嗔看着他们,心头不解,却显悲凉… “处死?是说杀人吧?死人不该是很悲伤的事情吗,为什么他们却这么开心?” 戒嗔扫视着人群,他不懂。 但同时他也注意到,人群人总是有那么零星数人,没有拍手,没有喊好,面上也没有丝毫的喜悦,而这其中,便包括刚刚与自己在茶馆有着一面之缘的那对母女。 戒嗔眼神灵光,他分明看到了听罢李存勖的话,人群中有人耳语起来,也有很多人悄退人群。 那名母亲在女童耳旁低语两句,女童便也退出了人群。而同时还有几个身型熟悉的少年。 “咦?那个不是…”戒嗔瞳孔一瞪心头忖道,“昨天与法相师兄打斗的人吗?” 时光流水,一日庆典已过,可是许多人的心思并不在白天。 深夜,晋王府… 刚刚班师回朝的李存勖,当夜便要见一位贵客,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此人黑纱遮面,一袭黑衣,只露那犀利双瞳,加之眉宇眼角间的伤疤,让人胆寒。 二人四下无人,对坐饮茶,庭院内又有无数高手戒备,可见此番会面,十分隐秘。 李存勖饮了口茶水道,“时间过得真快,上一次与草上飞前辈相见仿佛还在昨天,可是却已经过去了两年,不知这两年里,前辈与您的‘千里神兵’都在忙些什么呢?” 来者果然乃是盗天之师,中土之内声名显赫的江北草上飞。 草上飞答道,“‘千里神兵’当年受创颇深,近年来无非调养生息罢了,自是比不上晋王与您的河东军,两年前相见已是胜了柏乡一战,气焰上已压过大梁一方,如今见面,更是灭了刘.氏父子,收了幽州城,如今天下,怕是已没有谁能与晋王你叫板了,不知如今您约我来此,还有什么事?” “前辈过谦了,”李存勖摆手道,“‘千里神兵’当年虽受创不浅,但是根基未损,柏乡一役后‘黄金兵’退出了魏博,您又得那位高人‘鬼蜘蛛’与其手下相助,如今的‘千里神兵’怕是已更胜往昔才是,不然也不会在眼下的世道里还各地布满耳目,在江湖中搞什么‘百晓生’的把戏啊,不知本王说的对不对?” 草上飞暗皱眉头,心知眼前的年轻人早已不是当年初继李克用衣钵的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了,河东军近年发展壮大,晋王私下里也在培养着许多奇兵高手,便连继承自己轻功衣钵的得意门生盗天前来,也险些败露了行踪,可见晋王手下的这股特殊兵种素质非比寻常,或许河东的晋王已经不再像以往那般依赖‘千里神兵’来打探各地的大事小情了。 心中有数的草上飞也不狡辩,应声道,“‘千里神兵’倒卖消息,探查情报早已不是秘密,大晋一直是我们最好的雇主,‘百晓生’不过是顺应时局的发展而出现的职务,近年江湖并不太平,‘麒麟山庄’的‘不败麒麟’已出关下山,庄主号召武林,想必是要召开武林大会,逢此时局我‘千里神兵’自是不得清闲,过往数年‘千里神兵’皆是如此,为何如今晋王突然有此顾虑?” 李存勖心里暗“哼”一声,答道,“江湖中的事,本王并不关心,还请前辈不要查到本王头上才好。” 李存勖语出敬语,是无意得罪这江湖奇人,‘千里神兵’与晋军颇有渊源,当年其父李克用便十分仰仗此人以得到机密消息。自李存勖即位后,他有心减少对这江湖中人的依赖,私下培养过无数特殊兵种,虽颇有成效,但是论调查情报,窃取消息的能力,始终还是及不上眼前这人。 自从‘千里神兵’险被灭门之后,草上飞终于是暂且放下与那异族剑客的恩怨,重整旗鼓,便如李存勖所猜,才短短几年的光景,如今的‘千里神兵’的确已更胜以往。 如今藩镇割据,各地战火不断,江湖动荡,处处都对消息情报求知若渴,一时间江湖中倒卖消息的人出现不少,可是当中最厉害的,始终还要属江北草上飞所率领的‘千里神兵’。 而近日李存勖私会草上飞,自然也是有常人办不了的任务相托。 “不知今日晋王找在下来此…”草上飞率先切入正题道,“所为何事?” “呵呵,看来前辈定是还有许多单生意要赶啊,不过本王这单生意…”李存勖的声音沉了沉道,“前辈是无论如何也要接的。” 草上飞眉头一皱,屋外灯火摇曳。 李存勖终是露出了帝王不可抗拒的威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一网打尽 -> 子时夜半的太原城,虽是喜庆佳节,但多数百姓也已就寝。 可是对于许多不速之客来说,这个时间才是他们安心详谈的时刻。 而这些谈话的内容,皆起于晋王存勖今日早些时候的一句话…… “本王宣布,三日后,本王要亲自将刘.氏父子押到雁门处死以祭先父在天之灵!” 深夜,太原城各处角落议论纷纷…… “想来那晋王虽当真了不得,但是毕竟年少气盛,今日竟是当着全城说出了处决刘.氏父子的时间和地点,这不是徒惹麻烦吗?” “是啊,这刘.氏父子虽然臭名昭著,但还是有许多人不想让他们死啊,晋王如此大张旗鼓的要处死他们,怕是许多人已经要坐不住了。” “也或许…这正是晋王想要的,如此方才能把违逆势力一网打尽。” “你是说,晋王意在把前去救刘.氏父子的叛逆分子都解决掉?” “也不完全,我想晋王要的不过是一串名单。” “一串名单?” “不错,去救刘.氏父子各路势力名单,好让他日后一一解决,连根拔起。” “这河北地带统一未尝不是件好事,在这太原之地小心隔墙有耳,我们还是安安分分的过完这些时日,待城门一开尽早出城的好,毕竟‘帮主’此番颁‘金刀令’召我各路堂主回总舵,想来是有重要事宜商量,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嗯,说得对。” 说话之人有三,乃是戒嗔初来之时,在酒楼里遇见的两名壮汉与一长者。 而在二楼客栈窗外,居然有一人影,待三人语毕,方才在拿出一张纸条,在写有‘金刀帮’的位置处打了个圆圈,人影方才消失在黑夜之中。 回到晋王与草上飞谈话之所… “不知晋王口中说的买卖是指?”草上飞问道。 李存勖站起身,手别于背道,“如今中原藩镇割据,各处藩王实力雄厚,但是要与我河东叫板,还没有哪个有这个本事,经‘柏乡一战’以及他梁廷内部宫变,现在的大梁也不是我河东的对手,‘晋’灭‘梁’,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草上飞不插话,等着李存勖后文。 “灭梁大业乃是家父遗愿之一,亦是我晋军首当其冲之要务,可是…”李存勖皱了皱眉头道,“中土之地虽无我大晋忌惮之人,不过…” 看着李存勖严肃的神情,草上飞已是猜出了大概,开口应声道,“想必晋王是在担心北方契丹的动向吧。” 李存勖不出声算是默认,攥了攥拳才道,“年前听闻契丹内乱,八部之中早已对耶律阿保机连任为‘汗’一事不满,如今他年期已满,以他弟弟耶律剌葛为首组成的势力本可借此时机逼阿保机下台,可是想不到…” 李存勖咬牙切齿地道,“耶律阿保机竟是在短短一年内三次平定了本部叛乱,如今解决了刘.氏父子,该是讨伐大梁完成先父遗愿的时候了,不过身后有契丹军不知何时会突然在背后捅本王一刀,实在让人无法放心。” 草上飞皱了皱眉头,他并不理会契丹的情形,他只是觉得,李存勖此番要他接的任务,绝不容易。 草上飞沉道,“连几次平定叛乱都已知晓,契丹族内的情形晋王看来已经很熟悉了,不知‘千里神兵’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草上飞的言下之意,是李存勖能对契丹族内的情况了若指掌,想必一定已安插了不少眼线,便是‘千里神兵’再插手,所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李存勖平静了下心绪道,“本王如今已统一河东,取得天下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是眼下于我河东来说,蜀地与大梁不可不破,绝对不能让北方的契丹蛮夷乘虚而入,我要‘千里神兵’的人混进契丹内部,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何风吹草动,便要第一时间让本王知晓。” “混进去?”草上飞瞳孔一瞪,沉寂片刻后微微抬头道,“无需我说,想必晋王也知此事有多困难吧?” 混入契丹族的想法着实异想天开,其中的语言问题,生活习惯等等的问题,都极易暴露。这与安插在契丹营中一个孩子,待其长大作为内应可不同,李存勖声明要眼下几年的契丹动向,给草上飞的时间,着实少之又少。 “这是前辈的问题,”李存勖语气强硬不容商议,“千里神兵与我河东合作已久,那‘易容’之术本王亦有所耳闻,本王也知此番任务绝不容易,所以才要找上最好的人手,而且…前辈也有另外一个理由接此任务。” “什么?”草上飞问道。 “前辈你一直在找的那位高手,眼下就在契丹帐内。”李存勖扬起嘴角。 草上飞双仁猛瞪,溢出血丝。 “本王早有耳闻,多年前江湖里来了位异族高手,近年在武林兴风作浪,与前辈你亦有恩怨,年前却凭空消失,此人与契丹和大梁皆有关联,极有可能便是此人。”李存勖以此来煽风点火,意在让草上飞全身心投入到此次作战当中。 “这个买卖…我‘千里神兵’接了,不过…”草上飞闭上眼睛道,“我要五倍的价钱。” “五倍?”李存勖半眯双眼。 “是。”草上飞道。 “……成交,可是…”李存勖皱了下眉盯着草上飞道,“如果让我发现有人拿了本王的银两,却不办事,那么‘千里神兵’日后在河东之地,便再无容身之所。” 过了片刻,草上飞闭起的双眼才缓缓张开,不见血丝,“成交。” 草上飞走后,微风吹过,窗子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李存勖身后,乃是晋中大将李嗣昭。 “叫外面部署的人都下去吧。” “已经散了。” “我走的这段时间,修碣和他的‘散沙部’没出什么乱子吧。” “没有,而且还是他们最先发现城中有人在调查晋王府,不过……”人影的声音迟疑了一下。 “不过什么?” “‘散沙部’的人,只听命少主一人。” “这…有什么不好吗?”李存勖侧目看了看李嗣昭。 “不不,没有,只是…”李嗣昭心中有所顾及,但又不想因无端的揣测破坏了二人的兄弟感情,便委婉道,“只是少主尚且年幼,‘散沙部’却已渐成气候,这样一来,会不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是担心修碣年幼任性吗?”李存勖踱步走开,望了望窗外繁星道,“本王十一岁时,已随父王出征,如今修碣年满十二,有他自己的想法,况且‘散沙部’不过是由二十几号少年组成的人马,嗣昭将军是不是多虑了?” “呃…”想了想,或许当真是自己想多了,李嗣昭赶忙道,“是,臣疏忽了。” 见李存勖不说话,李嗣昭转言道,“主上怀疑近来调查我‘晋王府’的可能是‘千里神兵’的人,为何还要拜托他们但此重任?” 李存勖深吐了口气道,“原因有二。” “第一,我虽对‘千里神兵’不完全信任,但也多是猜测,没有实在的证据,况且草上飞从来对我大晋就没有过什么忠心,他们不过是做着自己所谓的‘买卖’,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没人知道,不过从父王到我这十几年的交道来看,至少可以证明他们这伙人是无害的,姑且可以把他们和其余‘灭罡诛煞’的残党看作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过路鬼,千里神兵从不失手,此番任务,可以交给他们,至于这第二……”李存勖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大晋虽战无不胜,却着实没有能胜任此番任务的人选啊。” “既如此…”李嗣昭是员武将,脑筋是直的,“何不干脆让他们将那阿保机暗杀了不是更直接吗?” “这不行,”李存勖摆了摆手道,“暗杀耶律阿保机绝非易事,若是失手,会打草惊蛇,这个契丹首领与先父尚算有些渊源,我与他还不到翻脸的时候,眼下梁、蜀当道,本王不想节外生枝,如今终于铲除了夹在我与大梁之间的刘.氏父子,若是再让契丹横插一脚,灭梁大计又不知会推迟到什么时候了。” 仰望皓月,李存勖心里却想着,“契丹方面绝不容失,本王亦做了双手准备,比‘千里神兵’更适合做暗杀工作的人选…早已布置在阿保机身侧,耶律叔父,你可要小心啊…” 这一夜看似平静的度过,可是在黑夜中一个个人影手中的本子上,却多出了许多圈圈和叉叉的记号…… 次日午时,戒嗔闲来无事在街上闲逛,说来他这两日都没再看到自己的几位师兄,也没看到那对母女,他只感叹太原城真的好大啊,人也好多,不似在村子里,就那么几十户人家随时都能见到。 这样的人海,说不上今日见了一面的人,便再也寻不得了…… “啊!!~~~~” 忽然间,响来一声刺耳的女子尖叫。 戒嗔闻声望去,看到了他小孩子不该看的一幕,也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接触的一路货色…… 这路货色,来得比语言和文字要早,伴随着人迹,他们无处不在, 也是在每一个故事中都不可或缺,举足轻重的人物, 流氓。 而敢在太原城中的大街上如此行事的,必定是… 大流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一网打尽 二 ->第十四章:一网打尽二 “叫什么叫,跟大爷回到府上,你想怎么叫都行,让你叫到过瘾!” 一脸的猥琐淫相,戒嗔看了便心生厌恶。 “你看什么看,不想活了!?” 街边侧目的百姓被这人身旁的手下怒吼,也便赶忙离去。 百姓低声碎碎念叨,“真是造孽啊,这个恶霸又抢良家女子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他还敢当街闹事,到底是什么人啊?”一个外地人问道。 “这个人是咱晋王的干弟弟,一贯的作威作福,在晋王面前装得像个人似的,晋王不在就原形毕露了。” “可晋王就在城中啊,他还敢这么闹?” “哎……你看他那个样子,八成是喝多了吧,而且城这么大,他欺凌一两个百姓又有谁会出面得罪他去晋王那里告罪呢,咦?那个孩子……” 很不巧,一个瘦小的身影已经挡在了跌在地上的女子身前,将醉酒的男子挡开。 “嗯?”醉酒男子二十几岁,衣着华丽,平时横行惯了,仗着自己是晋王的干弟弟,仗势凌人,不过他倒是聪明在从来都掩饰得很好,李存勖对他的恶行倒也是知晓不多。如今太原城内大摆筵席贴补民生,佳节胜仗可谓喜上加喜,此人本想收敛几日,可是平时惯了,如今装了数日倒也算难为了他,今日多饮了几杯酒,终于原形毕露,当街看上了一个良家女子便要带回府上一度春宵。 挡在二人当中的正是戒嗔,戒嗔年幼对男女之事尚不明白,但是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将女子带走, 戒嗔单手竖掌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明明不想跟施主你走,你干嘛这么欺负她呢。” 醉酒男子揉了揉眼睛,半眯双眼仔细地瞧了瞧道,“小孩?和尚?小和尚?哈哈哈!!~~~” “你个出家人管大爷我寻欢?毛还没长全的臭小子,你懂什么啊,大爷这是领这个姐姐回去做快活的事,你快点让开。” “快活?”戒嗔狐疑,转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掩面哭泣,嘴角都被打出血的女子,心想这怎么会是快乐的事呢,便坚定地转回头去道,“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戒嗔猝不及防,被狠狠地扇飞到一旁。 戒嗔倒在地上,只觉得半张脸火辣辣的,耳朵被打得一时失聪,嗡嗡作响听不到东西,嘴角也溢出了血渍。 眼睛模糊起来,竟是被打出了泪水。 听不见看不清,只是隐约觉得有女子的尖叫,男子的身影在撕扯着女孩的衣裳,戒嗔强挣扎起身还想要去阻止,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肩膀,这只手在戒嗔被打的半张脸上划过,感觉冰凉,还附带了一句话,“这么小就别学人家逞英雄啊,代价很大的,小笨蛋。” 一个健康的故事中,流氓往往会被适时阻止, 这个时候搅局者出现了。 而奇怪的是,戒嗔觉得被这人摸过后,脸上没那么疼了,耳朵也渐渐能听清东西了,戒嗔赶忙用袖口揉了揉眼睛,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其后背上背着一把古琴,便是外行人看来,也知道绝对是稀罕之物。 “大天白日便来施此淫行,你倒是清闲,新洲的兵都不用练吗?存矩团练使?” 众人看来,心道此人是谁? 来者年纪绝不过二十岁,一身青衫神采脱俗,背着一把古琴身无旁物,看起来十分柔弱,从戒嗔的角度望去,那双刚刚划过自己脸庞冰冷的手更让其在意,那双手白皙无瑕,十指修长如汉白玉一般。 这个年轻人说话之间都是面带礼貌的笑容,双眼嗤笑眯起,给人感觉完全是一副柔弱的书生模样。 这样的人,也敢出头? 怕是下场与戒嗔不会有何不同。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醉酒男子名为李存矩,为晋王干弟,时任新洲团练使一职,其手下也都是深受训练的壮汉,当下就想教训眼前这个羸弱的年轻人。 可是四肢发达的他们不曾想到,能叫出李存矩的名字,知道他的职位,还以如此口气与其说话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啊!!~~~” 那两个个壮汉还未碰到年轻男子的衣衫,竟是已惨叫出声,跌出丈远。 这二人分别都有至少二百斤的分量,要将来势汹汹的他们弹开绝非易事,更怪的是,周围百姓竟都没看到是谁做的。 是这个羸弱的少年吗,不会吧? “那两个人影是…”刚刚的一瞬间,戒嗔分明看到了两个人影闪过,而后那两名大汉便飞了出去。 “啧…”背琴少年咂嘴摇了摇头嘴里念叨着,“下手还真够重的。” “公子受惊了。”不知何时,场中多出了两名少年,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身材壮硕,长得臂粗体阔,个子较之成人来讲,并不高,可是看其年纪,不过方才十四五的模样,另一个的年纪也不会大出许多。 但就是这样的两个孩子,已让酩酊大醉的李存矩,瞬时间酒醒三分。 “又来两个毛头小…”嘲讽的话还未及出口,李存矩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下那两名壮汉,竟是一个小臂骨骼移位,若是不尽早接骨,怕是这条手臂便要废了,另一个倒地不起,不知哪里受了伤,更不知伤成了什么样。 “难…难不成……”李存矩倒咽口口水,想到太原城中的确有一股由少年们组成的特殊兵种,隶属于李存勖亲弟李修碣麾下,起初他只道是用来哄十二岁少年开心的,可是如今看来…… “莫非…你们是那个什么‘散沙部’的?为…”李存矩强作震怒地道,“为什么来跟我过不去,难道不知道我乃新洲团练使,为大晋做事,论官衔也是你们的上级,你们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这样的威胁,却全然不被两名少年放在眼内,二人皆头戴斗笠,不见其面容,年纪稍长的一人个头较高,语出平淡道,“少主有令,势保弦公子周全,如有不敬者,可先斩后奏。” “弦公子?”李存矩皱了皱眉,看了看一旁背着古琴的羸弱男子,看着那依旧挂着淡笑,仿若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己无关的年轻人,他这才渐渐回忆起来,太原城内,这个人是绝对,绝对,绝对碰不得的,“弦…你就是弦公子!?” 李存矩的酒醉,已完全醒了。 他知道自己开罪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另外两名所谓‘散沙部’的少年,一时间周身杀气横生。 “算了吧,”背琴青年摆了摆手,左右看看,而后到一旁扶起了半张脸红肿,坐在地上的戒嗔,由于栽倒在地扑了一脸的灰尘,又疼得眼泪直流,戒嗔的脸已经花了。 背琴男子看了哼笑一声,用衣袖擦拭了下戒嗔的脸,而后转向李存矩道,“将军先是吓坏了良家女子,然后又打了这么小的出家孩子,这大街上这么多的百姓都看到了,也知道了将军的身份,于情于理将军也该道个歉吧,不然他日百姓传开晋王偏袒干弟欺凌百姓,岂不是给晋王抹黑?” 李存矩闻言心知自己理亏,而且对眼前两名下手狠辣的少年又有几分忌惮,最主要是这个所谓的弦公子在河东的地位极其特殊,与李存勖的关系又十分微妙,不是自己该得罪的人。 当下于戒嗔与女子道歉认错,又嘱其手下赔偿许多银两,其余手下便抬着两个受伤的人灰溜溜的离去了。 回过神的戒嗔这才赶忙起身竖单掌道谢,“谢…嗯…谢谢公子。”戒嗔一边抽泣一边道。 “嘿,你这个小和尚有点意思,”被称作弦公子的年轻人半俯下身拍了拍戒嗔小光头道,“学人家出来逞英雄,还哭鼻子?” “小…小和尚只是…只是觉得那个大姐姐……”戒嗔心里只是想阻止坏事发生,并非要充当什么英雄。 “好了,快去找领你出来的大师傅们吧,”弦公子按了下戒嗔的脑袋便站起身,正了正背后的古琴道,“我也要走了,这琴送晚了老祖宗又要啰嗦了,也不知他是不是出来久了,才几年的光景,就当真学得像老年人一样喋喋不休。” “呃…贫…贫僧是自己出来做苦行的,没有师傅们跟着。”戒嗔抓着脑袋如实道。 “一个人?就你这么大的小崽儿?”弦公子饶有兴趣地挑眉盯着戒嗔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哦…”戒嗔双手合十道,“贫僧法号戒嗔,不知…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呵,学得还有模有样,不嫌弃的话我领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说着,弦公子便背起琴转身就走,“对了……” 背琴小生侧目回首道,“我叫莫弦,这里的人叫我弦公子。” “莫弦,弦公子…”戒嗔受人帮助,觉得眼前的大哥哥是个好人,便默默地将他的名字记在心里。 而那半路杀出来的两个少年,已转身离开。 可是…… 就在那转身的一瞬间,洞察力过人的戒嗔依稀地看到了那名壮硕男孩面容的轮廓和口鼻…… 似曾相识。 眉头皱起,脚下虽跟着这名素未蒙面的弦公子离开,目光却望着两名少年远去的背影。 心头隐约,记忆回荡。 “大…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不期而遇 -> 太原城的一处角落,与别处的嘈杂不同,这里恬静淡雅,在雪白的院子里,有梅花点缀,寒冬时节本该是大雁南飞之际,可是这家院子的树梢上,却仍旧停留有许多鸟儿,不舍离去。 时而有一两声琴弦拨弄,宛如天籁,这或许是为什么鸟儿不肯离去的原因。 那个十八、九岁的背琴少年踏雪入院,身后跟着个光头小和尚。 二人正是莫弦与戒嗔。 也不知是何缘由,在踏入院子的那一秒开始,戒嗔就觉得这里与外面仿若两个世界,这个院子的雪似乎都要比外面的洁白,那挂满雪花的树梢,也与外边的不同,宛若一幅画卷,风雪怡人,沁人心脾。 为什么呢? 戒嗔这样问自己。 “铮……” 一指琤崆之音,让戒嗔心头的感觉更加强烈, 那琴音入耳及心,让人如痴如醉,如梦如仙…… 戒嗔倒吸口气,全然忘却了脸庞的红肿,也没有半分时间顾及心头烦闷,只用尽精力去倾听那绝美乐章。 “咕咕……………” “嗯?”戒嗔低头一看,原来脚下有一只鸽子也在咕咕鸣叫,仿若在配合琴音,同奏乐篇。 戒嗔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只鸽子吸引住了,只因…… “好…好肥啊!小和尚从来没见过这么胖的鸽子!!”童心泛滥,戒嗔把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这也难怪,眼前的鸽子根本就是一个圆形的球,胖得让人怀疑它是不是还能飞起来,戒嗔眼前的这只鸽子就连蹦跳一下都吃力非常。 “太…太好玩了!!!”一时间不去想什么礼节,上前两步抓了抓莫弦的衣袖笑问道,“弦哥哥,你们是怎么喂的这只鸽子啊,喂得这么胖?” “嗯?你叫我什么?”莫弦侧目挑眉道。 “呃…”戒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施礼,赶忙收回小手改口道,“…弦…弦公子。” “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很少有人这么叫我,你是第二个,”莫弦饶有兴趣地摸了摸戒嗔的小光头,而后答道,“这里的鸽子并不是喂得好,只是他们选择留在北方过冬,就要有充足的羽毛和体质御寒,雪天里的鸽子都是这样的,等天暖了,他们又会变回原样。” “哦,是这样啊。”戒嗔豁然开朗,跟莫弦走去,还不时地回头去看那只大胖鸽子,心道有趣。 在戒嗔心里,这里较之别处十分清净,可是年幼的他不曾想到,太原城内可谓寸土寸金,能在城中坐拥这么一套庭院,必然是非富即贵,加之晋王干弟李存矩对这个莫弦少年都十分忌惮,这个庭院主人的身份绝不会寻常。 可就是太原城中这么不得了的人所居的院子,竟是十分空旷,连个下人的影子也不见。 戒嗔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随着莫弦前行,细听那愈发清晰的琤崆琴音。 彷如置身画卷,戒嗔踏着卷纸穿行在水墨之间,拐角处,他终于看到了这琴音源处。 奏琴者是一位老翁,老翁白眉白须,面上的沧桑已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寒暑,坐在琴前仿若河旁垂钓的姜太公,高深莫测。 “哇…这个老爷爷年纪好大了吧,跟法天住持谁更大一些呢?”戒嗔不自觉地这么想着。 琴声戛然而止,老翁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眼睛眯起得很小,难见瞳仁。或许是他的耳朵灵光,戒嗔方才看见这位老人家,其便开口道,“弦儿,你今日耽搁了不少功夫,是因身后的客人吗?” 戒嗔并没见老人往这边看,却是知道莫弦领了客人回来,戒嗔心道这老爷爷的耳朵真好。 “是啊,这个小家伙在做苦行僧呢,见义勇为差点被人打聋了一只耳朵,”莫弦说着走到老翁身前,跪坐下来将身后瑶琴摆好道,“老祖宗啊,这个琴的年纪怕是跟你差不多大了,不管你怎么保养,它也经不起你天天这么弹的。” “和尚么,佛家讲究因缘,正所谓佛渡有缘人,你今日来此既是缘,”老者缓缓伸手指了指一旁被白雪覆盖的椅子,“请坐。” “哦…谢,谢谢施主。”戒嗔用宽大的袖口把椅子上的雪扫开,而后坐上冰冰凉的椅子上,屁股都冻硬了。 看着老者来回抚摸着琴身,莫弦调着琴音,谁也不说话。 戒嗔年幼怕生,也不插话,看看院子的四周,再看看树梢上的皑皑白雪。 可是小孩子活动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么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凉意慢慢袭上了戒嗔心头,他这才抓头,心中怪道,“这不是有屋子么,为什么这位老爷爷和弦公子要坐在外边呢?” “铮!~” 一指拨弄,琴音四荡。 戒嗔不自主地闭上的眼睛,心头荡起一阵涟漪。 “小师傅,不知你是何年生人?”老翁开口道。 “我么?小和尚是天佑元年生人。”戒嗔如实道。 听了这话老翁的手顿了顿,莫弦的嘴角微微扬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 戒嗔看着老翁那苍老消瘦的手,很难想像那美妙的乐音是出自这样的一双手。 “那你…”老翁轻抚琴弦道,“可通音律?” “音律?”戒嗔抓着脑袋不是很懂。 “问你懂不懂乐器。”莫弦一旁笑道。 “哦,乐器…不懂哎,不过……”戒嗔把手伸进自己的包裹里,摸出一柄银灰色的长箫,举起道,“我有这个。” “箫…”老翁侧目看了一眼道,“既有乐器在身,为何不通音律?” “呃……”戒嗔抓了抓脑袋道,“这是叔叔送的,是戒嗔的宝贝,所以就随身带着了,不过不懂怎么用呢。” “既如此…”老翁双手离开瑶琴,捋了捋长须道,“老夫教你一曲如何。” “您…要教我曲子?” 十分唐突,又有些莫名其妙。 戒嗔甚至不觉得眼前这位老爷爷有真的张眼看到过自己,。 怎么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事? 戒嗔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老翁的琴声很好听,自己要是真能从他这学会一曲曲子,下次就可以给叔叔演奏,给他个惊喜呢。 “如若想学,尔需每日卯时来见,老夫与弦儿可有一个时辰教你,为时十五日,可算作入门,日后便要凭你自己练习,意下如何?”老翁拨弄琴弦淡道。 戒嗔自是想学,加之这太原城又热闹又好玩,东西也好吃,便起身施礼道,“那谢谢老爷爷,小和尚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呢?” “明日。” 一旁的莫弦插话道,“小家伙,你识字吗?” “呃…嗯。”戒嗔点头道。 “这个乐谱给你,”莫弦丢给戒嗔一本小薄册子,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你可要用功啊。” “呃…是。”戒嗔道。 “今日你先退去吧,明日定要按时赴约。”老翁道。 “是,那…”戒嗔恭敬道,“不知道老爷爷怎么称呼?” “老夫么…”老者顿了下,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你唤老夫作莫老便可。” “是,莫老师。”言罢,戒嗔起身双手合十,于莫老莫弦纷纷施礼,便转身离去了。 戒嗔走出庭院,踏步走回熙攘的街道之中,回想着刚刚的宁静,仿若两个世界。 想着今日的遭遇,着实是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好在年少好奇,有了这样一桩奇遇,戒嗔倒是对被那个李存矩掌掴之事完全释然,抛之脑后了。 过了许久,那庭院之中依旧宁静,唯有鸟鸣。 莫弦抚弄着一把瑶琴口中嗤笑,“老祖宗,你又收了个弟子,恭喜恭喜啊,哈哈!~~” “弟子么…怕是这个小家伙会错了意,老夫应人之托,只是授其一曲,绝非师徒。”老翁本名莫离,自工令,乃是大晋第一琴师,门中只有一名琴童,两个弟子。 琴童乃是眼前的莫弦少年,两名弟子则分别为晋王李存勖,及其弟李修碣。 莫弦单手抱着下巴道,“我说老祖宗啊,十年前来了个没有影子的怪人,跟你说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是要你应承教这个小家伙一首曲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莫老摇了摇头道,“可洞察三界因缘,晓前后数十载诸事的佛家慧眼,其中智慧是老夫也望尘莫及的,既然天意如此,老夫也责无旁贷,至于究竟是何缘由,日后自知因果。” “哦…”莫弦挑了挑眉,心头忖着,“怪老头,说话越来越怪了,是不是他已经猜到什么了?还刻意将这个小家伙的授琴时间放到天还没亮的卯时,在修碣的辰时之前,是有意让两人避开的吗?” 不论这一老一少姓莫的二人还有什么事,但是有一件大事,已近眼前。 戒嗔对山下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十分好奇,四处游走闲逛,每日早起,赶在天还没亮之前就将莫老授予的作业完成,就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日之后,太原城内的大军,于巳时集结,大举出城。 而此番声势浩大,不为攻城拔寨,只为押解一对犯人。 刘.氏父子,刘仁恭与刘守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不期而遇 二 ->第十六章:不期而遇二 城门大开,今日午时,百姓已可自由出入。 可是戒嗔,还暂不打算离开。 他看着乐谱上的宫商角徵羽,吃着盘子里的素馅饺子,听着酒馆里嘈杂的人声。 戒嗔很喜欢这样,一心多用,可以选择性地去听人们议论的话题,又可以简单的温习下乐谱,又不耽误吃饭。 不过他注意道,今日的酒馆里不似前几日,少了许多魁梧的大汉,大多是给人感觉十分和善的贫民百姓。 那么… 那些过往体魄不凡的人,去哪了呢? 雁门关修筑于大山腹地,进可攻,退可守,是大漠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 自古以来,中原就曾仰仗此雄险之地抵御匈奴来袭。 开平二年(公元908年),李克用疽发猝死,李存勖在雁门关为其修筑陵墓,李克用临终之时交代李存勖三个遗愿,李存勖从不敢怠慢,而这三个遗愿当中的第一个,李存勖很快便可为其父兑现。 铲除刘.氏父子。 李存勖今日一袭金盔金甲,威风凛凛。 行了一日,大军于山隘之前停歇,李存勖望着两山之间,眉头紧蹙。 两山山头和山腰之中,大石之后,隐匿着一个个人影,藏于山坳之中,注视着晋军一举一动。 李存勖仰视山隘两端,心知此乃去雁门的必经之路,避无可避。 少要有石子掉落,噼啪作响。 李存勖单掌抬起,示意大军驻足。 “传我军令,大军于此安营扎寨,明日天亮,再过此山。” 大军搭起营帐,李存勖心道,“今夜,会很漫长。” 晋军停歇,山间有许多明晃钢刀出鞘,借着月光,寒光闪闪,阴风惨惨…… 回到太原城内,对于以往过着山寺日高僧未起生活的戒嗔来说,每日卯时之前就要按时赴约的确是个难事,而且戒嗔发现音律这个东西好复杂,也明白到原来想奏出一曲好听的曲子,背后居然要做那么多枯燥无味的努力。 加之寒冬时节,每日清晨最难离开的就是那温暖的被窝,后来戒嗔想出个法子,每晚和衣而卧,清晨只需登上鞋子,洗脸出口就可出门了。 做和尚有个好处,早起不用担心头发。 不过几日下来戒嗔学聪明了,那光秃秃脑袋可不抵风啊,而且晋王府发放给百姓的补贴也随着上元佳节的告终而结束。戒嗔觉得自己时间还很充裕,便也没有急着出城,每天在莫老那里学完音律,便上街去化缘,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化缘,也没觉得有多难,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在山上,大师傅们总是一筹莫展,院里的师兄弟们总是吃不好。 戒嗔每日都可很快的化到一日三餐,还买了顶麻布帽,遮风御寒。 “嘿嘿,脑袋好暖和,今年耳朵也不用挨冻了。”戒嗔捂着自己的麻布帽,咧嘴嗤笑。 北方气候寒冷,尤其山中更有强风,和尚们的耳朵被冻伤也是常事。 不过戒嗔不知道,这如今最繁华的太原城,又岂是别处可比,如今佳节胜仗赶在了一起,百姓们布施自是更胜以往,戒嗔化缘才会如此容易的。 戒嗔捂着帽子朝莫老的庭院走去,天尚未凉,也很冷,街道无人,戒嗔加快了脚步,今日已是第十五日,本来只不过是路经之地,可是没想到戒嗔这一待,已过了近二十日,他盘算着,今天同莫老与莫弦道别后,便动身离开。 至于前些时日看到那与大牛十分相似的少年,戒嗔只道自己是看错了,而且那些人那么凶,也不愿沾惹。 “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戒嗔抬头看到远处一个男子正在街道上疾奔,时而看到一家铺子,便上前敲打,走得近了,戒嗔方才听清他说的什么。 “大夫大夫,我家娃儿病得很重,您快开门给想想办法。” 没人应声,冬季店铺本就开得晚,这个时间郎中们可能在家中,也可能闭门听不见。 看着这名男子惊慌失措的模样,戒嗔看了看时辰,再看看这名男子,吐了口气上前道,“这位施主,贫僧略懂医术…” 和男子回了家,家中的妇人怀中抱着五六岁的幼.童,幼.童的脸很红,妇人急出了眼泪,正所谓无病乱投医,男子本事对眼前年幼的戒嗔不怎么相信,可是奈何寻不得大夫,便只得先将其请回家再说。 戒嗔上前用手背摸了摸幼.童的额头,很烫。 再伸手把脉,凝神倾听。 幼.童的母亲记得快咬破的嘴唇,父亲在一旁焦躁的走来走去,嘴里还嘀咕着,“如果是着凉发烧,拿被子捂一宿,打点酒给擦擦,发发汗第二天也就好了,可是这次不对啊,这娃子一直在拉肚子,开始只是以为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后来还有拉血,然后一点力气没有就在那躺着,现在连喘气的劲都快没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戒嗔的眉头蹙起,猛地张开眼睛道,“是中毒!” “啊!?”幼.童双亲讶道。 “那…那可咋办!?”妇人当时便哭花了脸。 男子抖着唇道,“怎么会中毒的?是什么毒啊!?” 戒嗔抿起嘴道,“应该是被蛇咬到了。” “蛇?这城里怎会有蛇?严…严重么?”男子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不是很毒的蛇,否则这个年纪的孩子也不会撑这么久的。”饶是如此戒嗔也严肃起来,早在他生活在南禅寺的时候,山野间便有各种各样的蛇,穷人家的孩子在山野间嬉戏玩耍,久而久之便难免发生意外,戒嗔甚至还目睹到有的孩子因依旧过晚而死掉。 戒嗔难以忘怀,到了显通寺后,翻阅医药书籍的时候找到了相关的施救法子,戒嗔看到后还在懊恼,原来并不难,若是他早能知道,或许能救下那个孩子。 今日,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戒嗔不敢怠慢。 “贫僧必须要找到伤口才行。”戒嗔道。 那妇人早就没了主意,男子瞪大了眼睛,听了后愣了一下,便赶忙开始脱起孩子的衣物,还朝妇人道,“别哭了,快,快去再添些柴火,孩子光着身子不能冻着!” “呃…对!”妇人下了炕,用袄衣拭去眼圈里的泪水,赶忙去拾柴火。 戒嗔瞪着大眼睛,双指并拢在孩童身上找着伤口。 “在这!”戒嗔在男童的脚踝处发现了一对细小的咬痕,若是不仔细看,着实很难发现。 戒嗔从自己的小包裹里拿出那小盒子银针,银针试探,确实有毒。 毒不重,只是孩子的体质不似成人,加之耗时太久,才会如此严重。 “施主,有刀子么?”戒嗔道。 “有…有!!”男子跑去厨房拿出一柄小刀递了过去。 戒嗔接过来吸了口气,暗道了声“阿弥陀佛”,便施刀在男童脚踝处切开了道小口子,男童呻吟了下,其父亲心如刀割,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戒嗔张嘴将毒血吸出,再找男子要了写纱布包扎好。 “好…好了吗?”男子慌忙问道。 戒嗔摇了摇头,“若是刚被咬的时候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可是时间太久了,必须买鞋草药,内服外用,要写时日才能好。” “草…草药?我这就去买,都要什么?”男子迫切道。 “要…”戒嗔转过头去刚要开口,对上了男子那痛苦,急切,关怀的眼神,戒嗔心道,这…就是父亲吗?再侧目,发现那母亲情急添柴,可是顺润的双眼却一直盯着这边,全然没顾及自己的手不时地伸进了柴火堆,已烫出的水泡。 戒嗔摇了摇头,心道现在男子去买也要写时间,若是能第一时间给这个孩子施上药效果才最好。 回忆着书中记载,戒嗔霍地挑眉道,“你们家里有蚕豆么?” “蚕…蚕豆?有,有,我这就去拿!” 蚕豆的花可止血,梗可止血止泻,叶子可以解毒,治蛇咬伤。 想到这,戒嗔将蚕叶捣碎,敷在孩童的脚踝处包扎好,再将蚕豆的花和梗熬成药,给孩童喝了下去,过了半个时辰,孩童的脸色渐好,烧也退去了些。 见了这,双亲破题而笑,对戒嗔感激不尽。 戒嗔看了,也十分开心,只是…… 他年幼的心中突然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好像有一处大洞,平日里不去想也就忘了,可是今日…那个洞是那样的大,空落落的。 这就是父母么? 为表感谢,这家人送了戒嗔许多干粮,因为家贫,戒嗔不肯收钱。 在离去的途中,戒嗔好羡慕这个如今卧病在床,调养身体的男童…… “若是能换回父母,戒嗔情愿天天被蛇咬…” 两行眼泪滑落,戒嗔却没发觉。 天已渐渐亮了,卯时不在,已至辰时。 十五日期限已过,这是戒嗔第一次爽约。 而在刚刚蒙蒙亮的早上,有一个窈窕女子的身影,倚靠着石墙,望着戒嗔的背影,直到那个瘦小的百衲衣身影消失在其视线内。 窈窕女子低了低头,似是在怔怔出神。 “哼。”一声不屑轻哼,女子离去。 天已亮,小贩出摊,店家开门,又是新的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乐善好施 在那个幽静的庭院门前,戒嗔隐隐听到院内有人奏曲子,曲风与莫老不同,今日的音律高亢,节奏很快。 依旧很动听的琴音,却是隐隐缺乏了些底蕴。 戒嗔沉了沉气,他不奢望莫老会为其补习卯时的课程,只想入院道歉。 “嘿小家伙,你迟到了。” 戒嗔抬头,看到了身材瘦弱,一袭素衣的莫弦。 “弦…弦公子,”戒嗔赶忙施礼道歉道,“戒嗔刚刚碰到了个施主,施主的孩子被蛇咬了,小和尚去给他治病的,所以迟了,真是对不起…” “哦,你还会治病?” “嗯,小和尚懂医术的。”戒嗔道。 “哎,不过可惜啊…”莫弦摇了摇头道,“老祖宗的脾气是不会因为你有事就额外给你开小灶的,这可是千金难换的一个时辰呢,你不觉得可惜吗?” “不会,”戒嗔摇了摇头笑道,“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和尚少了千金,却能救回一条性命,当然很划算了,每一级浮屠塔都比好多好多的千金更有价值,戒嗔只是希望莫老师不要生戒嗔的气。” “喔?”莫弦听了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家伙太有趣了,谁教你说的这些道理啊,还一套一套的,怎么跟我小时候一样?算了,老祖宗落下的最后一堂课,弦哥哥给你补上好了。” 说着,不待戒嗔回应,莫弦便摸着戒嗔的小光头将其带走了。 而同一时间,庭院内的琴声戛然而止…… “呼……” 一曲琴音停,与莫老正面而坐的是一个年纪与戒嗔相仿的少年,此少年腰戴丝绦,衣着华丽,面如冠玉,剑眉俏鼻,皮肤干净润泽,打眼一看便知是富贵子弟。 莫老欣慰地点点头道,“修碣又进步了。” “老爷爷也这么觉得么?修碣也是呢。”少年正是晋王李存勖的亲弟弟,而老者亦是大晋第一琴师,莫离,莫工令。 众所周知,晋王李存勖酷爱音律,大晋之中伶人无数,其中尤以瑶琴琴师的地位最高,而这莫老,正是琴师之首,其在晋中地位之高,不下任何亲王将臣。 不过对于这个老人家而言,他在乎的,只是自己这座安逸的庭院,故而晋中诸人虽对其耳闻无数,可见过其真容的,却寥寥无几。 “呵呵,修碣很骄傲啊,这个性格可不好啊,日后容易吃大亏的。”莫老翁眯眼笑道。 “嘿嘿,也不是啊,”李修碣抚着琴道,“哥哥又打胜仗了,这次出去说是帮父亲了却一个遗愿呢,已经走了十天了呢,说不定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 莫老听了这话,抚着琴弦的手顿了顿,面上的笑容也略显僵硬,其道,“修碣…很崇拜你的兄长么?” “那当然!”李修碣挺着胸膛自豪道,“哥哥是这个天底下最最了不起的人,大家都很敬重哥哥的。” “呼…”莫老吹了吹茶水冒出的热气,暗暗道,“你确定那不是惧怕么…” “什么?”李修碣没听清前者的话语。 莫老摆了摆手,放下茶杯道,“修碣啊,你有没有离开过太原?” “当然有啊!”李修碣拍了拍胸脯道,“修碣去过南郊、西郊,还爬过五台山,还有……” “爷爷说的是太原,不是太原城。”莫老插话道。 “呃……”如此一说,李修碣想了一想,的确,自己出城,无非是在城边,未曾走远过,于是便嘟嘴道,“好像…没有呢。” “那么…”莫老那双眯起的眼中似是射出两道光芒,“要不要与莫爷爷和你的弦哥哥一起,出趟远门呢?” “出远门!?去哪!?”李修碣那双干净的瞳眸骤然间大了起来。 “呵呵,一个不近的地方。”莫老捋着胡须笑道。 这个少年从小便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作为如今唯一一个与李存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晋王自是对自己这个宝贝弟弟呵护备至,二人也是彼此仅有的亲人。 虽说李存勖虽有颇多兄长,但也多是当初其父李克用征讨天下时认下的义子干儿,在李克用魂归西天多年后的今日,李存勖虽得这些干哥哥们的鼎力相助一路走至今日,但是…… 他同时又不得不提防这些功高权重,声名在外的兄长们,哪天抓住个空隙将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一次性夺走。 这个李修碣,是晋王存勖唯一可以表露真情的精神依靠。 而于李修碣来讲,李存勖如兄如父,自己对其的敬仰,无可比拟。可同时,李修碣又不得不在自己这位难以逾越的兄长影子下长大,那是一个他可能永远只能仰望,却触及不到的高度。 所以在李修碣心中,他也是很想离开这个影子,自己出去走一走。也因其年纪小,烦心愁事不会常挂心头,只是如今莫老提了出来,他方才百感交织。 而像李修碣这种出身,这个年纪,还有个特点便是…… 认定的一件事,便一定要做。 便如同他这一十二年的成长中,还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是得不到,做不来的。 李修碣望着莫老,点点头道,“修碣要去。” 而另一边,箫声飘过,虽不是什么天籁之音,倒也是首完整的曲子,曲调平静悠长,音律平和,听了让人有种安逸的感觉,若是心里有什么烦心事,听这样的曲子,倒是会有不小的帮助。 戒嗔放下长箫,看着手中这件乐器,自己都感到很平静,感觉就如同…… 诵完经后的心安理得。 “觉得如何?”莫弦在一旁淡笑道。 “嗯…”戒嗔想了想,答道,“小和尚虽然吹出的曲子不是很好听,但是…戒嗔很喜欢这首曲子。” “嘿嘿,喜欢就好啊,你才学了几天啊,以后多练练会更好的。”莫弦摸了摸戒嗔的小光头道。 “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名字?还没有,你自己取好了。” “嗯…”戒嗔努力地想着,他以前又不曾接触音律,叫得上名的曲子他连一首都不知道,如今让他马上想出来一个好名字,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也不急的,你离开以后慢慢想就好了。”莫弦道。 “嗯…”戒嗔点了点头,而后一愣道,“弦哥哥怎么知道小和尚要离开了?” 莫弦指了指戒嗔的小布包道,“你今天特地背着行李来,不是打算离开的话,难道还是要搬到我和老祖宗那里去?” “呃…哈哈,你好聪明啊”戒嗔抓着脑袋笑道,“小和尚也确实是来跟弦哥哥你和莫老师来辞行的,不过莫老师……” “这么俗套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的,我回去替你打声招呼就好了,”莫弦又拍了拍戒嗔的脑袋,而后转身边离开边道,“记住,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练习一下这首曲子,你会受益无穷的!” 莫弦的背影,匆匆远去。 戒嗔的手在半空摆动,心道,“好匆忙的人啊。” 再看着手上的长箫,孩童的心不禁喜出望外,“戒嗔会吹曲子了!” 太原城内的太平,掩盖不了如今的乱世,远在北方的三关以外,正是契丹族的南部,如今正有一队人马,鬼鬼祟祟,而地上…躺着许多尸体。 “喂喂,我这个人叫什么来着?”一个声音道。 “耶律蠢材。”一个声音不耐烦地道。 “啊?还有人叫这名字?” “别听他的,盗天,你那个是叫耶律良才的。” “好啊臭小子,你耍我!”听声音,原来是江北草上飞的得意门生,盗天。 “够了!你们认真一点,这次的任务不同以往,我们都得小心谨慎,尤其是你盗天,这次可不是跑得快就能解决的,师傅下的是死命令,不容失败。” “没错,从今天起大家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语言的问题等我们混入契丹内部以后,由李文博和陆子明两位慢慢帮我们解决。” 这么说着,其余数人纷纷对那二人施礼道,“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说起来…”盗天一边忙活着什么一边道,“两位前辈是怎么懂得的契丹话啊?” “我们两个是许多年前从他们契丹的汉城里跑出来的,我的父亲被争去当苦力累死了,母亲挨不住想领我回中土,路上生病去世了。” “我也差不多吧,不过想不到在那个汉城遭了那么多年的罪,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轰!!!!~~~~” “嗯!?什么声音?”一队人马如惊弓之鸟。 “好像是号角声,不像是从契丹那边传来的。” “是三关里的!” 众人起身眺望三关方向,盗天抚着下巴道,“看来梁帝那边的营救计划失败了,晋王已经把那刘.氏父子押到了雁门,你们说这刘.氏父子死后,没人插在梁晋中间,他们以后打得肯定会比过往都厉害,你们猜谁会赢啊?” “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略显温怒的声音道,“这个号角声也很可能引来少契丹人,到时候这些尸体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跟契丹大军打赢的肯定不会是我们!盗天,赶快处理你的尸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乐善好施 二 千里神兵这队人马一行八人,为避免节外生枝,他们选择以少数人混入契丹帐内,再行杀掉八人,夺其衣物,章印,再以易容术彻底成为这个人。 未免在契丹军中暴露,他们选择侦查数人,每人盯上一人,将此人在契丹营中常联系的数人、亲人全部灭口,这样他们回去以后,短时间内便不会有人与其过多交流,他们就成了在册的士兵,却不被旁人所识。 而他们选择的也多为没成家室的人,如此一来伪装起来会方便许多。 至于雁门关上那声号角,盗天所料不错,正是大晋军号。 此时此刻,晋王李存勖以率领着他的大军,成功抵达雁门,而刘.氏父子亦已跪在老晋王李克用的灵位前。 李存勖领着一干将领,对着李克用的灵牌双膝而跪,李存勖双手捧着一把长箭朝天,额头俯看,声泪俱下,“父王,您留给孩儿的三个遗愿,孩儿已帮您完成了一个,希望您在天有灵,可以保佑我大晋攻无不克,我河东伐梁大业,指日可待!” 李存勖站起身来,仰视苍穹,将长箭举过头顶。 那刘.氏父子二人跪在李克用灵位前,刘仁恭在自己儿子手下遭了多年的牢狱之灾,如今落此下场,他已是闭眼认命了。 可是这刘守光却是瞪着大眼睛望着地面,浑身哆嗦,不久之前还是酒池肉林的他正值壮年,如今马上要成为他人的刀下之鬼,这样的落差,他实在是死有不甘。 “啪!!!” “行刑!!” 李存勖折断长箭,一声怒吼,先是由布置在刘.氏父子身后的长枪手一枪贯心,以鲜血祭天,再由刽子手斩其头颅,如此,这两代诸侯帝王的命途,也就行至了终点。 刑毕,李存勖并未因此懈怠,他知道,杀刘.氏父子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比攻下个幽州城难上太多、太多。 他转身行至一将身旁,与其耳语道,“契丹那边的事暂且放下,你拿着‘散沙部’在城中搜集的名单,以及‘千里神兵’前些时日搜集的名单,撒下人去,把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也好,特殊部队也好,违逆者全部除掉,用你的‘斩首大队’把他们连根拔起,在灭梁的路上,我不想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打扰,告诉你,你有两年的时间,切莫给本王节外生枝,明白了么?” “得令。”言罢,李存勖大步离开 梁帝朱温虽死,但是大梁底蕴雄厚,李存勖不敢有丝毫怠慢,他明白,晋与梁的争霸已僵持了二十几载,从刘.氏父子的教训中他明白到,要想成功剿灭大梁,他不能允许有一根鸿毛的差错。 而这所谓的‘鸿毛’,便是来自武林中的多股势力。 大约十日前,李存勖率领大军行至山隘之前,他知此是自己的必经之路,也料定有人会在此处设下埋伏,便将计就计,下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可是…… 那一夜营中的将士,无一人合眼。 而山中埋伏之人又非出自一处,虽皆是精良,但与李存勖麾下的大军相比,山间的杀手们实在是缺乏军纪。 就这样,一路人马决定趁夜下山,将禁军于睡梦之中一一杀掉,找到刘.氏父子,将其救出。其余的人有追随而去的,有留在山上观看动静,等待天亮晋军过关隘再行动手的。 可是…… 潜入到营帐中的杀手无一人回来,而山间的杀手们也被由‘千里神兵’所率领的晋军们摸上山,逐一击破。 留守山间的杀手们大多逃了出来,他们心知已无机会,职业的本能使他们当机立断,决定撤离。 至于这些杀手是由谁指使的…… 汴梁城,梁帝府…… “啪!!~~” 一声拍案巨响,一张大理石石桌竟是龟裂开来。 “任务失败了……什么叫任务失败了!?”曾今的均王,如今的梁帝朱友贞,算来他的年纪比年轻有为的晋王李存勖还要小上两岁,这张年轻的面容怒不可遏,血灌瞳仁。 按常理来讲,均王因手下办事不利而震怒,多是该将领头者唤来训斥一番,再处以责罚,可奇怪的是…… 这间昏暗的屋子里,不见下跪等待责罚的属下,只有两个并排而坐,衣冠楚楚之人,其中一个自是梁帝友贞,儿另一个则是位衣着绸缎,腰系丝绦,羽扇纶巾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冥神而思,刚刚石桌龟裂的声音没有影响其分毫, 此人乃是大梁第一谋士,军师敬翔,双字子振。 “事情办不成,竟还敢同寡人要赏金!?……”朱友贞的双拳,攥得劈啪作响。 待朱友贞的怒意渐渐平淡下来后,敬翔的双眼才缓缓张开,这位彼时的诸葛孔明,如今也陷入了回天乏术的境地… 非是他才略不济,实在是没能遇到自己的玄德皇叔。 当年正逢黄巢起义之际,他客居汴梁,被届时的朱温看中,招入麾下,年轻的他自是有着自己的一番抱负。 所谓时势造英雄,天下大乱之际也给了敬翔施展才华之机,入了朱温帐下的他一路扶摇直上,可惜的是年纪尚浅的他只看到了成王败寇,却没能想到仁者为王的道理。 他施展无数妙计助朱温铲除异己,到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是到了篡唐称帝之际,他也只是安慰自己,道是天意如此,唐廷气数已尽,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可是… 直到天佑四年(公元907年),元贞皇后张氏突然离世,再没有谁能限制朱温的恶行,他乱.伦儿媳,枉杀忠良,鱼肉乡里,种种的恶行敬翔看在眼内,如同禽兽。 与此同时,即位一事迟迟未立,诸子相争,又有河东虎视眈眈,大梁可谓内忧外患。 最终,敬翔决定辅佐梁之后人的一位可造之材…… 届时的梁帝三子,均王友贞。 敬翔施以妙计,借郢王友珪之首铲除了其余皇子,再强行宫变杀朱温以称帝。 半年之后,再亲自挂帅讨伐逆子朱友珪,得以今日帝位, 名正,言顺。 奈何…… 那一场祸乱,使得大梁元气大伤。 原本有意与幽州的刘守光结盟得以休养生息, 奈何…… 此人竟蠢到认为梁、晋都惧怕他的燕地,做出了昭告天下,自立为桀燕帝这等蠢事,使得河东一带其他藩王也借此机会参与到伐燕的战役之中。 如今燕地已破,夹在梁、晋之间的墙头草被拔去了,这也就代表着… 硬碰硬的日子,不会太远。 “妙计,妙计…”敬翔的已绞尽脑汁,却依旧想不出还有什么妙计可施。 “张大人,如果是您…”敬翔仰面看天,心头愁绪万千,“您会怎么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邂逅凶姐 几个时辰之前,大梁之地,朱友贞得到了行动败北的消息。 原来当夜负责行动的以三路人马为首,分别是… 大梁的‘影兵’,南平一带的‘黄金贼’,以及交趾之地的‘食尸奴’。 刘.氏父子的死活朱友贞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此二人一死,自己就真的要面对面的与如今如日中天的大晋剑拔弩张了。 大梁的内乱方才结束,自己登上帝位还不足一年,梁廷的内部有太多事需要解决,现在便于声势浩大的大晋决战,是最坏的时机。 梁廷的军马无法通过岐沟关这道关卡,想救下刘.氏父子,唯有兵行险招。 他花高价请来了远居南方交趾的‘食尸奴’,又于‘黄金贼’协商了利害关系,梁若亡,北方的‘千里神兵’势必也不会放过他们,更是请来了‘影兵’头领五人当中的三人。 加之一干不愿让刘.氏父子如今便死的人马,梁帝在最短的时间里凑齐了一队厉害人物。但厉害人马与乌合之众也只是一线之隔。 在山中静候一日的他们待到夜晚,出现了不一样的主意。 ‘食尸奴’对夜战极具信心,可是同擅夜战的‘影兵’却不为所动。 谁也没料到生命力如同蟑螂一样顽强的‘食尸奴’们杀入晋军营帐后会消失得那么利落,毫无声迹。 另一方面,晋军在由‘千里神兵’及另一路夜战高手的指引下大范围搜山,活捉击杀了其中不少人马,‘黄金贼’训练有素,损伤不大,至于大梁的‘影兵’… 竟然无一落下,尽数全身而退。 任务终究是失败了,眼下刘.氏父子已被处死,梁帝友贞愤恨难平, 更令他生气的是,‘黄金贼’和‘食尸奴’两方还在寻他要剩下的佣金,‘食尸奴’更是以伤亡惨重为名索取额外的补偿。 初为帝王,朱友贞不曾想过自己要受这些江湖术士的气,想其父大梁开国皇帝朱温在位之时,何人又敢对其如此无礼。 如今他与军师敬翔隔案而坐,不禁咬牙道,“这‘食尸奴’距我梁地甚远也就算了,这‘黄金贼’们就在寡人的眼皮底下,办事不利还敢索取报酬,军师你觉得寡人该如何处理他们?” 朱友贞对这伙黄金贼人们的办事能力,已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呼…”敬翔沉沉吐了口气,而后闭眼道,“臣以为,陛下该将他们索取的报酬,尽数付清。” “什么!?”朱友贞眉头蹙起,这是他很不想采取的行动。 即帝位的他如今可谓龙颜大怒,难不成最后妥协的还得是自己么? 敬翔将利害关系缓缓讲明道,“陛下,晋军近年来先是柏乡大捷,后又收幽州,斩刘.氏父子,眼下可谓锐不可挡,反观我方,先是败了柏乡一役,接着先后宫变,可谓内忧外创,此时交战,实在太不明智。” 朱友贞心知有理,只得闭口不言,待敬翔继续。 “虽然当下晋方稍占优势,但与我大梁一战他们亦无必胜之把握,所以这个时候,那些平日里看似不起眼的势力,反而可能起到左右战局的决定性作用。”敬翔道 “先生的意思是……”朱友贞已有所会晤。 “战争并非是两方大军拉开战局各投入数万人才是战争,想来晋军也已意识到这一点,要知道,想在夜晚悄无声息地杀死‘食尸奴’一只部队绝非易事,可见,近年来晋军在培养特殊兵种上面下了很大的功夫。”敬翔道。 “便如同我大梁的‘影兵’?”朱友贞道。 “不错,”敬翔点了点头,“但是像‘影兵’这样的部队培养起来绝非一朝一夕,所以此番晋王带领的人马,最多与我梁中的‘龙骧’和‘神捷’处于伯仲之间,到最后,晋军所仰仗的始终都要是那只天下横行的人马…” 朱友贞皱起了眉头道,“‘千里神兵’。” 敬翔暗暗点了点头,继而道,“这伙人马来去无踪,轻功冠绝武林,然而最让人忌惮的是他们窃取情报的能耐,这一点,是五位‘影兵’头领也自认不及的,他们自李克用在世时便于晋军交好,至如今,已合作近二十载,若是他们一日不除,那李存勖便可对各藩镇势力的行动了若指掌,晋军在战场上也总能取得先机,从而先发制人,所谓兵贵神速,方才战无不胜啊…” 听了敬翔的唏嘘慨叹,朱友贞皱眉走了下脑经,方才豁然道,“这便是为什么当年先生您在柏乡之战前夕,安排‘黄金兵’挑拨‘千里神兵’内部叛乱,使其重创?” 敬翔缓缓颔首,算是默认。 如此神机妙算,却看不出他的面上有丝毫开心的情绪,只因柏乡一战,梁军大败而归。 “哎…人算不如天算,怎也没算到那大雪山来的人会在那个时候道出天机,使得朱家人无心恋战,开始了手足相残的惨剧……”敬翔心头忖道。 敬翔此人神机妙算,将其比作当世的诸葛孔明也绝不为过。 他凭借着一个又一个妙计,辅佐朱温登基为帝,奈何朱温荒淫无度,败坏人伦,即位人选闹的不可开交,身心疲惫的敬翔最后决定将筹码压在均王朱友贞的身上,朱友贞年纪虽轻,但是出身不凡,胆识、谋略、智慧都极出众,在一次朱温强行将其妻召入寝宫侍寝以后,这个年轻人便起了杀机,杀意之浓,更胜他对柏乡之战胜利的渴望。 之后敬翔以借刀杀人之计,一举除掉了梁帝朱温,郢王朱友珪,以及博王朱友文。 大梁虽因此元气大伤,但敬翔坚信,走在正轨的大梁,不久便会更加鼎盛。 “先生,寡人明白了,”朱友贞站起身道,“不过区区万两白银,寡人给他便是,先生早些休息,寡人已知如何部署。” 言罢,朱友贞大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呼……”敬翔长出口气,微微摇头自顾自地念叨着,“晋军士气正锐,势必乘胜追击,眼下不是与晋军决一胜负的时候,要想办法让河东伐梁的脚步慢下来才行啊…” 良久之后,敬翔缓睁双眼,内露精芒,似已想出妙计制敌。 转过头回到太原,原本只是把这里作为中转站,却不知不觉间在此停留了二十几天,虽然戒嗔年纪小,但是也不禁觉得有些耽搁行程了。 这一日清晨,戒嗔抱着自己的布包,装好行李,灌满水壶,背了袋子干粮,便出了城门,离开之时还不禁回首眺望,“这里真好,要是没有那个打小和尚的坏人,这里会不会就是经书里讲的乐土呢?” 北方冬季的雪覆盖着大地,清晨的阳光照在白色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戒嗔看着地图,找着东西南北,在五台山上受的训练如今派上了用场,他的体力远胜常人,即便大包小裹,也尚有充足的体力迈步前行。 路上无人说话,戒嗔只得自己跟自己商量。 “好奇怪啊,下个地方说是叫汴梁的,在地图上看明明就很近了,怎么小和尚走了小半天却都不见个人影呢。” 太原与汴梁,相距数百里,不过戒嗔在图纸上看,不过是半只手指的长度… “嗯?”戒嗔忽地皱起了眉头,在雪白的路上,出现了几抹极不和谐的颜色… 红色。 戒嗔弯膝蹲下,用手点了点,瞳孔一瞪道,“是血!!” 戒嗔四下张望,根本不见人影,回头看看,再转回来看看,戒嗔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来的路上留下了两排脚印,现在也没下雪,那么受伤之人的脚印去哪了呢? “快,若是迟了,他便没救了!”迎面数人踏雪而来,戒嗔抬眼望去,皆年岁不大,但是看那疾步而行的身法,戒嗔有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又是太原城里和法相师兄打架的人吧,咦?…”这么想着,戒嗔看到其中一人身后背着一人,其面色灰暗,明显是中了毒。 戒嗔踏步疾行赶了过去开口道,“请问…这位施主是中了毒么?” “不错,闪开,现在没功夫耽误了。” “这样不行的!”戒嗔强硬地道,“你们这么跑步颠簸,会加速毒性蔓延。” “等一下,”迎面而来的有三人,年岁在十七到二十岁之间,其中之一上前道,“小家伙,你怎么看得出来他中了毒,难不成你能解?” 戒嗔看了看眼前的大哥哥,再看看面色发青的中毒之人,点了点头道,“贫僧可以试一下。” 二人也明白如此颠簸,只会是毒性蔓延,便是真的到了太原城,也只怕是背回去了一具死尸,便不如让戒嗔在这里尝试一下,死马当活马医。 戒嗔很快找到了中毒者的伤口,在左臂上面,有四个发黑的小孔,分明又是… “蛇毒!”戒嗔一怔,心道两天之内碰到两个中蛇毒的人,真是怪事,不过与之前的孩童不同,今次这人中的蛇毒… 很毒。 戒嗔拿出银针竹刀,试图切开伤口,让毒血流出。 而在戒嗔身后的两位少年正谈话道… “这次不会有错的,一定是‘药王山庄’的人,我在这里留守,你回去务必将这个消息通知少主。” “嗯,不过远在南地林峰山药王山庄的人,为什么来到北方触这里的霉头?” “不管了,总之你快回去吧。” “好。” 言罢,一人离去。 戒嗔捣好药膏,贴在伤口处,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哥哥的体格好棒啊,毒血都被他逼在体外和伤口处,没有伤到心脉,小和尚给他敷好了药,回去静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即便寒天大雪,戒嗔的额头依旧冒出了丝丝汗珠。 “若是这点内功都没有,他也就没必要活下去了。”另一人将伤者背起,朝着戒嗔点了点头以示谢意,便欲离去。 “等…等一下,”戒嗔叫住离去之人,咽口口水严肃道,“你能不能回答小和尚两个问题?” “嗯?”后者皱眉道,“讲。” “你们是坏人么,小和尚救了他,他以后会不会去害别人?”广缘之死后,戒嗔再救下这些伸手不俗之人后,心头有了迟疑。 “哼,那你又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吗?” “嗯…行善既是好,伤人就是不好,他伤好了以后,会不会再去伤别人?”戒嗔问道。 “会,这是我们的宿命,但我们除去的人,都会有理由,绝不会滥杀无辜,快问你的第二个问题。” “第…第二个……”戒嗔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道,“你…你认识一个叫大牛的人么?” 此言一出,后者身体僵了一下,半晌过后,才缓缓道,“你说的是五台山上那个李家村的人吗?” “对!”戒嗔瞪大瞳孔,不敢相信,难道那天见到的人,真的就是大牛? “不认识。”言罢,二人离去。 戒嗔呆在原地好久好久,想着过往的曾经,以及那个在南禅寺把寺庙里所有的佛像拜了一个遍的农妇。 时间久了,戒嗔觉得冷了,收拾起自己的行囊,肚子有些饿,但还要继续赶路啊… 云彩散去,露出一抹阳光, 可是这抹阳光并没有照亮戒嗔前方的路,反而… 映射出一个影子。 “嗯?”方才反应过来的戒嗔赶忙回头,却被后边自上而下的一个人影猛地扑倒,猝不及防下,戒嗔的麻布小帽被打飞了出去,这一瞬间戒嗔感到了极端的恐惧,背着阳光,这个人影的一只手高高扬起,仿若一爪下落便能要了戒嗔的小命。 戒嗔的腿抖了,隐隐觉得两腿.之间也潮湿了起来…… 可是那只本能取他性命的爪并没有落下,这一爪的主人在打飞了戒嗔的麻布小帽后迟疑住了。 “和尚?”语出燕语莺声,却又带着许多疲惫和无力。 戒嗔缓缓张眼,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的少女,少女轻眉大眼,高挺的鼻子,有些微胖的脸颊使得本人更显稚气。女孩很美,但是这么迅捷的伸手势必是有原因的。 在这个女子奉行柔美,皮肤白嫩的年代,戒嗔眼前的漂亮大姐姐居然有着豹子一样的线条曲线,浑身充满了力量,皮肤是健康的麦色,较之常人稍黑,只是一只手将戒嗔压在身下,后者便怎么反抗也挣扎不开。 “哼!”女孩儿一把推开戒嗔,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看在那天你帮那个孩子解毒的份上,今天本姑娘不杀你,以后没事别乱救人,不然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切下来,听懂了吗!?”女孩说着还回头厉了戒嗔一眼,吓得后者可谓是肝胆俱裂… 等戒嗔回过神来以后,女孩早已消失在风雪中,而戒嗔依稀看到了女孩肩膀上绑着的绷带,再看看头顶的松柏… “地上的血是她的么?原来躲在树上啊,好敏捷的身手,比法相师兄都厉害多了……” “呼!!!~~~~”冷风吹过,戒嗔只觉得下体冰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洞天之冠 长安以西,有一千年古城,名曰陈仓,今为宝鸡县。 千年前的一场大战,由汉高祖刘邦手下的大将军,韩信主宰,自此陈仓千古留名,后人记其为…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在这里,有一处新兴的道观,近年来江湖声名躁起。 有些人把这归功于这里的风水,此道观坐落在素有天下第一福地之称的太乙山上。诗仙李白曾有过“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的感叹,《左传》中称太乙山是“九州之险,”《史记》道其为“天下之阻”。 这里风景秀丽,美不胜收, 山上的道观名曰‘三清观’,掌门乃是平阳真人,罗誉。 今日里有一老一少登山造访,却是来者不善,这一路零星出行的道士们,有与二人照面者,却无人想到,这样的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与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家,今日却会给开观十余载的三清观,带来前所未有的考验。 也难怪,这位老人家已绝迹江湖整整十年,年轻一辈少有人知… 不理门前左右的两个道童,老少二人迈步进了三清教的山门,看到院内有打扫的道童,有练习功法,接待客人,为人治病的道士。 打眼一看,这里有条不乱,能在短短十余载便成为江湖中一方知名门派,绝不会只是运气,可见三清教的当家掌门绝不是浪得虚名。 长者将这些情景尽收眼底,而后对身旁的少年使了个眼色,便自顾自地抱肩闭眼,冥神休息。 少年心领神会,上前两步叫过个道人,礼貌地笑问道,“道长,请问三清教的平阳真人可在,我们远道而来,专程拜访。” “你说师公啊?师公在闭关呢,想来施主是远方来客,对我家掌门的习性有所不知,自从三、四年前回来以后,师公每年大半时间都在闭关,想来是在钻研什么高深的功法和‘道’理,便是贫道来这里已经四年半了,才见过师公三次,恐怕要让施主您白跑一趟了,不过代理掌门是贫道的师傅,近年观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家师打理,施主可要贫道帮忙通禀一下,但是家师也很忙的,施主恐怕排队等待的话,得等上几日,近来很多武林名门都来拜会,家师的日程已经安排得……” 这个小道人可谓是个热心肠,口若悬河地在这里念叨着,不过可惜,他说的并不是少年,更不是老者想要的答案。 “喂喂喂,等一下等一下道长…”见道人说个没完,少年赶忙伸手打断,强调着,“我们一定要见到平阳真人,而且是马上,在这里。” “呃……施主,这恐怕不行,您没听到贫道刚刚说的话么?师公他在闭关,就是贫道来了四年多都只见过三回呢,您…”平日里这些资质浅的道士负责接待香客,传播道理,时日一久练就了一张滔滔不绝的嘴皮子,但这可着实让少年有些恼火。 少年再打断道,“那快叫你的代理掌门师傅出来,我们跟他说。” “哎呀施主,您看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健忘呢,贫道刚刚不是说了么,最近来拜会的人多,师傅的日程已经排到了五天以后了,要不您把姓名告知贫道,贫道帮你安排?安排得早的话,说不定四天就能等到了。” 少年的耐心已去至的极限,但还是咬着牙强忍道,“你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施主啊,您要是非得今天见,那还真的是没办法了。” “呼…”少年深出口气,语气转冷道,“若是你没有,便试试我的办法吧。” 三清教院内往常也都是这样忙碌,教中弟子从不疏于练习,门中弟子也在日益增多,人数虽多,但筛选十分严格,以确保教中弟子的整体素质。 可是平阳子久在关中,三清教能如此按部就班的发展,多半要归功于眼下的代理掌门。 “不要松懈,好好练习,不许偷懒,拿剑要稳,出剑要准,道家精髓讲究道法自然,你们发劲不要靠蛮力,要灵活运用你们的内功修为,剑法想练得像你们二师叔一样,就要每天不停的练习!” 另一边几位知客引领者香客,为他们讲述着道家的渊源与教义。 “大家都知道,老子是我们道家的开山鼻祖,其真名为李耳,至于他的影响有多深,在大唐的时候,被李家天下的帝王们追认老子为李姓始祖,便可见一斑…” “啊!!!!~~~~~” 正当三清教内,一切按照往常的流程在忙碌的时候,一声惨叫,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众人闻声望去,看到山门以内,有一位三清教的小道士正瘫倒在地,想来惨叫是他发出的。 而立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年少之人,与一花甲长者。 这一老一少,终于得到了他们本该有的注意。 场中的人,也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他们。 少年年纪极轻,众人看在眼内,怕是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小眼厚唇,皮肤有些黝黑,但是英气不凡。 少年年纪轻轻来此生事,虽让人诧异, 但是…… 真正令人在意的, 是其身后的长者, 道家之人皆是养生行家,这个长者宫廷饱满,体格健朗,留有三寸白须,精神之矍铄,让人心觉不凡。 这绝对不单单只是个硬朗的老人家那么简单。 “你们做什么!?”教中有同门上前搀起受伤的道人,朝着少年质问道。 “终于肯不把我们当成空气了么?”少年吐出口气如若事不关己地道,“我家叔祖父只是想见平阳真人,这位道长也不过是胳膊脱臼而已,你们给他接回去也就是了。” 同门看在眼内,受伤的道士嘴唇已抖得没了血色,同门道友赶忙将其扶了回去,施以救治。 “施主为何来我道观,无故伤人?”一位道士质问道。 “现在轮到你们的记性出问题了,我刚刚才说我们是来见平阳真人的。”少年摊手道。 “施主如此扰闹清静之地,恕我三清教难以接待,师祖他在闭关,两位请回吧。”教中之人,已下了逐客令。 “喂喂喂,你们这么说话可不好,”少年皱眉咧嘴,两只手摊掌示意众道士,同时还侧目瞄了瞄其身后的长者,唏嘘道,“你们惹怒了我叔祖父可不是好玩的啊,爹出门特地交代的,我劝你们还是尽早把平阳真人请出来吧。” “哼,送客!”为首一位道人有些嗔怒地道。 “请。”数名道人也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哎…”少年闭眼摇了摇头道,“亏你们还是什么道教中人,怎么就这么讲不通道理的?算了,我就陪你们玩玩吧。” 说着,少年一跃离开人群,跳至三清教庭院中央,嘴角微微一扬,便疾步朝着三清教正厅冲去。 “什么?拦住他!” 数名弟子起身伸手阻拦,可是不料少年年纪虽轻,但是身手了得,空手便放倒了几名道人。 “就这两下子?”少年不屑道。 刚刚一旁练剑的道士们也围了上来,起初觉得此人年少无知,擒下便是,可是现在看来,不出手反倒辱没了师门。 闻殿外喧哗,正殿中走出一人,一袭黑衣道袍,三十五六岁的模样,瞳孔深邃清澈,浓浓的黑须,面相十分和善。 他看到了庭院中的骚乱,数名弟子竟是已对一个孩子刀剑相向,赶忙于远处伸手阻止道,“莫要伤人!” 远水救不了近火,几名道士已拔剑刺向了少年,可是后者不慌不乱,几个转身便躲过的刺击,抢过身位,远在一旁的黑袍道人也是一怔,心道此少年的脚下功夫实在了得。 这还不算完,少年手上的功夫也毫不逊色,几下便放倒一位道人夺其手中长剑而后对着一众道士摇头轻蔑道,“这算得上是什么剑法了?谁教你们的,不如跟我学吧。” “什么!?”道家中人虽清心寡欲,但是修行不深者,也着实让眼前这个小孩气坏了。 正当一众道士欲发怒,黑袍道人要上前阻止之时,一抹声音响起道… “他们的剑法都是贫道教的,既然阁下有意赐教,不如与贫道切磋一下,得了心得,日后贫道也好教他们改进。” 众人闻声望去,不禁眼前一亮,喜笑颜开。 少年侧目,缓缓回首,看到了一个年纪三十岁上下的道士,一袭青衣道袍,面容严肃,双眼凌厉,如同刀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洞天之冠 二 “小孩儿?哼,难怪出言如此狂妄。”道人开口道。 “等下你败在你口中的‘小孩儿’剑下,怕是你就要后悔现在说的话了。”少年抖了抖剑,嘴角扬起笑道。 “太好了,二师叔,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一众弟子激动道。 “住口!”可是不料这位他们口中的二师叔不喜反怒地道,“每日要你们练习的‘平阳剑’,难道连一个孩子都对付不了么?从今日起,每天增加一个时辰的基本功,半个时辰的心法口诀。” “呃……”一股寒意,闪过众弟子心头,可见他们平日的训练有多么严苛了。 “哈哈哈,”少年朝一众道士笑道,“不怕不怕,等我跟你们的二师叔比试完了,他每天也会陪你们一块练的。” 见这位众弟子口中的二师叔出现以后,正殿门口的黑袍道人便没有急着过来解决此事,而是先打量打量了这位桀骜不驯的少年,再看看山门以内的老者,心里盘算着,“我三清教素来与人无怨,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贫道王中天,望赐教。”此人正是平阳真人座下二弟子,道号玄丰子的王中天。 “在下冯无忌,领教道长高招。”少年严肃起来的同时,还遮不住心头的激动。 好个年少轻狂的小子,王中天为年长者,故不会主动出击,可是这个冯无忌并不在乎,当下便出剑与王中天战在一处。 殿前的黑袍道长捋着黑须,心头琢磨着,“姓冯?莫非…不会吧……” 少年起初只是半玩耍与众道人周旋,可是如今他知眼前道长可能是此道观中最擅使剑之人,便认真起来… “好…好精妙的剑法!”王中天内心当中也不禁赞叹,他实难想象得出如此精妙的剑法,竟会是出自这样一个少年之手,他再不敢怠慢,全力御敌。 少年出剑又刁又狠,一时间这样的攻势竟是将王中天压制住了,看得两旁弟子难以置信。 这个自称冯无忌的少年连刺数次皆被挡下,不料其挑剑转身,半空一计翻身刺击,角度极其刁钻,王中天已是回剑不及。 “叮!!~~~”刺耳声响,众弟子心头一惊。 王中天很巧妙地将剑身挡在胸口,少年一刺恰打在王中天长剑剑身之上,虽是迫退其数步,但是这刁钻一击倒也是被化解了。 “这是哪一路剑法?”王中天心头后怕,当下赶忙提起十二分精神御敌。 正殿前的黑袍道人已行至庭院之中,看着插招换式打在一处的王中天与冯无忌,心里暗暗忖道,“少年出剑很快,剑法精妙,可见天赋极高,但几轮攻势下来也没能败下二师弟,接下来会是中天后发制人的时候了,可是……” 黑袍道人称王中天为师弟,那么此人便是…… 三清教代理掌门,不易子,尹修。 尹修始终在意的,还是那冥神闭眼的长者。 果然如尹修所料,王中天慢慢适应了少年的剑法,而这时候,便是经验压倒天赋的时候。 王中天脚下不停,脚膝摆动,连抢身位,少年皱眉,道家本就注重内功修为,加之冯无忌年纪尚轻,差距渐显。 “叮!!~~~” 冯无忌被王中天一剑迫退数步,两条臂膀震得发麻。 年少气盛的他当下不悦,欲举剑再战,可是… “停手吧。” 一抹声音,叫停了少年。 而王中天的肩膀上也搭上了一只手,手的主人正是尹修。 尹修上前一步,与王中天并排与说话之人对视。 说话之人正是老者,此人不怒而威,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把战意正浓的冯无忌叫了回来。 “前辈…”尹修拱手施礼道,“不知今日来此,到底有何贵干?” “兴师问罪。”老者出言,声音浑厚。 “嗯?”尹修与王中天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尹修赶忙再道,“我三清教素来与外界少有瓜葛,不知是因何冲撞了前辈,亦不知是何人所为,还请前辈明示。” 这时候一旁的少年冯无忌看了看老者,而后搭言道,“我一开始就说是找平阳真人的,你们不听,找他的话自然是问他的罪喽。” “师傅!?”尹修与王中天一怔。 “家师常年闭关,罕有外出,怎么会得罪前辈?又何罪之有!?”尹修皱眉道。 老者缓缓抬头,露出一对让人望之胆寒的瞳眸。 尹修瞳力极佳,看在眼内,不禁倒咽口口水。 “唤罗誉来见。”老者发言,附有一种不可违逆的压迫感。 王中天看了看正在发愣的尹修,而后盯着老者道,“家师正在闭关,若阁下有事,还请…” “答错了。”长者盯着尹修,声音温怒,抬手一掌,附着一股强大气力打向了王中天。 “吼!!!~~~~~” 一阵刺耳声响,尹修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劲风从自己身旁呼啸而过,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刚刚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师弟王中天… 如今竟已飞出丈远,身体半陷进正殿的大理石石墙之内。 一股冷汗,顺着尹修脸颊滑落。 “那…那是什么?” 长者依旧站在原地未曾动过,场中人无不瞠目,而中招的王中天,如今已口吐鲜血,身体好似散了架,怕是要有阵时日得呆在榻上休养了。 刚刚那是什么? 众人心头无不在想,他们分明听见了一抹奇怪的声音, 好似兽吼。 如此迅猛深厚的内功,只是轻描淡写,便把如今三清教内的二号人物王中天打至重创。 尹修也当即明白到,与此长者动武, 毫无意义。 “道长,我劝你还是赶快叫平阳真人出来吧,不然…”少年无忌耸了耸肩道,“怕是过了今天,以后就没有‘三清教’这个地方了。” “唤罗誉来见。” 长者再次发言,尹修的道袍已被汗水打湿,他看着长者那如同野兽般的瞳仁不知该如何作答。 “前辈,莫非您是……” “吼!!!!~~~~~~” 长者这一回连“答错了”三个字都懒得说了,不见长者开口,却伴随着一声震天吼,刚刚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的众人,如今再不怀疑。 那的确是野兽的吼叫! 响彻云霄,如同半悬空的一声炸雷, 声音震耳欲聋,嘶吼之可怕,令人肝胆俱裂。 “辈分低的弟子赶快远离此人,气走百会,护住心脉,捂上你们的耳朵!”尹修慌了,他已认识到此番事情的严重,以及此高人的身份。 此兽吼以长者为圆心,向四面八方扩散,一层层声波打在人身上不似实物,却穿透身躯,更加可怕。 几名修行低的弟子听到第一声兽吼之时便已耳鸣,再来只觉得胸腔翻涌,竟是喉咙一甜,咳出大口鲜血,只是转眼的功夫,已有数人失去意识。 便连此番与长者同行的少年冯无忌,也已一早便退避三舍,捂住耳朵,运功护住心脉。 “糟了,这样下去死伤难控啊!”尹修当下心底一横,运起周身功力直直逼向长者,势要拼死制止他。 而听到这抹声音的人,多已神智不清,其中更有甚者看到了诡异现象, 老者的身后, 似有一只张牙舞爪,肃杀如恶魔的巨兽在开口咆哮。 “啊!!!~~~~”尹修运起全身功力,却奈何每近老者一步,所承受的压迫力都会增大不少,在老者五步前,他已去至了极限。 “前辈…为何如此……”尹修抬起的脚怎也放不下,强挣扎抬头与老者那双兽瞳对视的他,竟已瞳仁流血,顺着脸颊滑落,而其耳内,也流着血渍, “哒~” 口鼻的血,已滴落在地, 七窍流血,命难久已。 “我三清教与…与麒麟山庄素无瓜……”尹修双膝瘫软,气息渐弱。 “吼!!!~~~~” 吼叫声吓飞了山林中的鸟儿,只是这一声吼叫,已近摧毁‘三清教’这十年来的基业。 老者站在中央,不动声色, 江湖之中,闻此吼叫之声无不肝胆俱裂, 不仅因为这一绝技不可抵挡,也因使用这一绝技的人……更加不可冒犯。 道观内许多山下而来的百姓,有来不及躲避的,已瘫倒在山门前,生死未卜。 三清教内一众训练有素的道士,对眼前之人却束手无策, 今日… 恐是灭顶之灾。 然而… 眼前的情景,也终是激怒一人, ………… “住口!!!!!!!!!~~~~~~~~~~~~” 这声怒吼为人之怒吼,却来得比此兽吼更加响亮骇人, 只因其中的怒意,已烧至了极限。 奄奄一息的尹修忽觉有一股真气游走全身,护住心脉,使得自己性命无忧。 “是…”尹修面露喜色,“师傅出关了!” 长者发出的兽吼终于停了下来,尹修被真气包裹,一人已站在其身前。 素衣散发,面如红日,近四旬的年纪,剑眉厉眼,此刻死死地盯着前来闹事的长者… 来者赫然乃是‘三清教’开山掌门,平阳子罗誉。 “‘麒麟吼’…”罗誉语气低沉而浑厚,“想来阁下便是麒麟山庄的不败‘冯胜’…” 长者上下打量了下罗誉,而后缓缓道,“‘断剑邪眼行武林,太乙平阳有神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武林神话 这笔恩怨,大概要追溯到七八年前的一个夜晚…… 麒麟山庄,坐落在将军岭前的淝水之间,已有百年历史,数十年前麒麟山庄出现了黄金一代,冯家的三兄弟。 三人各司其职,各有所长,将麒麟山庄推至武林至尊,声名显赫。 没人够胆来这里生事。 便连麒麟山庄自己也都已经忘了,到底有多久,不曾有人来闹事… 而那个夜晚…… “起床!!有人来山庄生事了!!!” 山庄内的众弟子训练有素,即便不曾遇到这类情况,但也都十分警觉,当下合衣夺门而出,心里还在盘算着,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好的胆色,竟敢来麒麟山庄闹事。 到了庄外,点起粮油火把,照亮了黑夜,却愕然发现…… 闹事者… 仅有一人。 一袭道袍,长发随夜风飘摆。 若是说有什么特征的话… 那夜此道人的脸色极其难看,印堂发黑,眉宇阴霾。 “阁下是什么人?”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打开了黑夜沉寂的气氛。 “我要‘麒麟血’!…” 声音昏暗,听来有些渗人,尤其是在此时的漫天黑夜之中。 “什么!?” ‘麒麟血’乃是山庄至宝,江湖中无人不知那意味着什么,此道士如此直白,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 就是一个大有来头的危险人物。 看着道人散发出的压迫力,以及倒在其身前的庄中弟子, 怕是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此道人不是旁人,正是长生子任天啸,当日魔性侵心的他,强不可挡,功力远在以往之上,武林至尊的麒麟山庄竟是无一人可与他匹敌,代理庄主以及协助打理事宜的长子冯昊德与次子冯昊寸联手亦败下阵来,最后合山庄众高手之力,才终是勉强度过此劫,而他们对夜袭道人的印象也极其深刻,尤其是…… 那对诡异的赤色瞳仁,与断了的利剑。 冯胜出关后,江湖中正盛行着一首平仄不通的打油诗, 书生长剑衣如雪,非攻机关夜中墨, 食尸老祖颜不老,外来剑客刃不破, 断剑邪眼行武林,太乙平阳有神通, 正要问鼎江湖顶,奈何麒麟已出山。 江湖中普遍认为前三联每联对应两人,而最后尾联说的便是,这六人每一人都有足够与麒麟山庄的冯胜一叫高下的本事。 而据从‘千里神兵’那里得来的消息指出,‘断剑邪眼’便是‘太乙平阳’的师弟。 这也就引来了今日的‘麒麟’造访。 回到太乙山‘三清观’内… “退远些。”罗誉简短的一句话,尹修听在耳内,已知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江湖之中,关于冯胜的传言不绝于耳,即便其已绝迹江湖十载,依旧是人们传言中的武林神话,刚刚那一计‘麒麟吼’,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可是在尹修心目中,自己这位师傅的实力更加高深莫测,加之不论冯胜曾经有多么厉害,如今毕竟年事已高,不比二十几年前,可是罗誉正值巅峰,或许… 今日会是三清教掌门大破武林神话的日子。 “只你一个么,那个残剑道人呢?”冯胜左右看看,皱眉道。 “‘三清教’自开教来他便不曾来过,看来你是找错了地方,不过…”罗誉瞳孔一瞪道,“既然已经来了,我量你也不会走!” “吼!!!~~~” 平阳子罗誉与麒麟山庄的冯胜对视怒吼,已在瞬时把功力推至顶峰,没有只言片语,冯胜接连打伤自己门下的两大弟子,更以‘麒麟吼’震伤多人,平阳子作为当家掌门,自是要讨回公道。 而且冯胜刚刚的一吼也已表明态度,今日没有商量的余地。 “又是‘麒麟吼’!?”尹修一惊,拖起瘫软的身体大手一挥道,“‘三清教’众弟子听着,马上组织观中余下的百姓下山,远离掌门与那人斗法之处!带着伤者去后山施救!” 言罢众人不敢怠慢,尹修也踉跄地行至瘫在地上的王中天身旁,将其搀扶起来。 “咳咳…”王中天咳声连连,吐出些许血水。 “怎么样,还好吗?”尹修急道。 “没…没事,死不了。”王中天拭去嘴角血渍,看着冯胜与罗誉那里,心头忖道,“即便是师傅…我也有信心招架至少三招,可是这个人,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道气劲,我便已如此狼狈了…” “剩下的交给师傅吧,我扶你回去疗伤。” 二人知道,眼下只能将希望寄托给平阳真人,可若是连罗誉也输了的话…… 三清教恐就要在劫难逃了。 ‘麒麟吼’再出,罗誉站在冯胜五步以内,尹修深知那个中压力,可是罗誉运起内力护住心脉,不为所动。 “‘如玉真火’!”平阳子掐诀念咒,第一个回合便运起了自己的最强真力,拔剑出鞘,‘如玉真火’附在‘平阳剑’上,当下便刺向了冯胜。 这一剑,让冯胜也为之动容。 ‘如玉真火’本是罗誉前些年刚刚自己悟出的,丝毫不逊色于其师傅‘纯阳真火’的绝顶功法,在四年前与任天啸一战中方才初次使用,闭关后的他潜心钻研,将这超凡功法与‘平阳剑’结合,附有熔岩的这一‘平阳剑’,威力更胜从前数倍,出自最擅火遁的罗誉之手,能挡下这一剑的,恐怕寥寥无几。 不过可惜的是,如今站在罗誉身前的… 恰恰是那寥寥无几中最难缠的一个。 “吼!!!!~~~~~~” 兽吼更浓,震飞砖瓦,崩裂石墙,冯胜面目狰狞,罗誉瞳孔一瞪,‘平阳剑’再难前行分毫,不怒平阳一旦燃起怒火,便不熄不灭,战意十足,但是这一次,罗誉握剑的手竟是抖了起来。 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罗誉分明看到了一张巨型兽嘴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平阳剑’,‘如玉真火’的气焰在这张兽口中如同星星之火,早已熄灭。 躲在山门后的冯无忌看得眼睛都快瞪了出来,倒咽口口水心头惊道,“这…这就是叔祖父的功力吗?太…太可怕了,难怪爹总对我说人外有人,这么一比的话我这两下子分明就成了三脚猫的功夫…” “是啊,嗝!~~”一旁有人附和道,“太可怕了,根本是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的功力啊。” “嗯?”冯无忌回头看到一个道人,心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还有刚刚自己在心里念叨,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喂小鬼,退后点吧,被这两个怪物斗法伤到可不是好玩的。”一只手搭在了冯无忌身上…… 在道人与冯无忌的视野里,冯胜松拳成爪,径直抵在‘平阳剑’剑刃之上,‘如玉真火’慢慢退去,平阳剑难进分毫。 “啧!~~~”罗誉只觉得出剑的右手被震得仿佛骨骼都要断裂,当下赶忙双手握剑,以防止‘平阳剑’脱手。 那只怪异的兽首,正是闻名天下,‘五行麒麟功’的火麒麟头,猛兽的双瞳动了起来,盯着罗誉的双眼。 “呃!~”罗誉只觉得双眼一阵炙热,仿若眼球都要被烤干一般,赶忙运起瞳力,双仁赤红,金眸开眼。 “吼!!~~~”兽嘴松口,一声咆哮,冯胜单臂前探,打在‘平阳剑’剑刃之上,血肉之躯未伤分毫,但罗誉却是连人带剑飞出数丈之远。 “唔!~”罗誉强行运动护住心脉,半空翻转双手结印,落地印成,双瞳赤红大喝道,“金盾,金毛犼!!” 罗誉周身金光大涨,双手推前祭出一金光神兽,神兽长有十头,生两翼,狮身,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带着震天长啸直奔冯胜打来。 “哦?”冯胜挑眉,似有赞许之意,当下单手一抬,也不知是招架不急还是怎样,‘金毛犼’已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冯胜身上。 “轰!!~~”震天炸响,冯胜被金光淹埋。 “是师傅金盾的最高术法,成了吗?”还未走远的尹修与王中天回首望道。 “喂,”罗誉伸左手拭去嘴角血渍,语气低沉地道,“带着中天,有多远,走多远。” 尹修一惊,看着内家修为了得的师傅罗誉不过两招下来,便已气喘连连,方才发现不对,“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师傅如此气喘。” 再看罗誉的右臂,鲜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成股低落。 道家中人最注重养气,永远面色红润的罗誉,当下竟是面容惨白,双唇不见血色。 “师傅已经这样了,那…那个冯胜又如何了?”尹修赶忙转眼去看另一边被金光围裹的冯胜所处之地。 “唔哦!……”低沉可怕的嘶吼,绝非发自人之口。 那只刚刚张牙舞爪的巨兽变了颜色,现今金光闪闪,盘在冯胜周边,缓缓睁开双眸,显然刚刚罗誉运起十成功力的‘金毛犼’并未打在冯胜身上,而是… 吵醒了它。 “……金麒麟。”罗誉喘着粗气,望着面前未曾挪动过半步的冯胜。 “走啊,还在等什么…”罗誉头也不回,尹修听在耳中,心头苦涩,他虽有心留下与罗誉共进退,但奈何只会成为累赘,而且道观中众弟子的性命,也不能不管。 尹修咬牙,搀扶着王中天疾步退去。 “‘金毛犼’的确是层次很高的术法,但是你的火候未足啊。”冯胜微微摇头,有些失望地道。 罗誉自其师傅羽化归天之后,还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压迫感,一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毫无胜算的压迫感。 “你似乎更擅火遁,”冯胜说着,周身金光渐散,金麒麟火光四起,渐转为赤色,“来吧。” 罗誉左手握剑,挥起‘平阳剑’,剑附烈焰之光,乃是‘纯阳真火’,他将功力推至前所未有的高峰,进行最后一搏。 “踏!” 罗誉踪影不见,冯胜却分明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并附带着滔天怒火。 “啪!” 只是两根手指,平阳剑便被夹在半空,罗誉现身,可是在他的眼中,平阳剑并非被双指所擒,而是再次陷进了那张兽口之中。 “啧,可…可恨!”罗誉咬紧牙关运起真气,麒麟开口,火光渐浓,一股炙热由内而出。 “吼!!!~~~~~~” ‘麒麟吐火’… 罗誉亦将火遁推至鼎沸,以‘纯阳真火’护身,此功法对内力损耗极大,可饶是如此,罗誉依旧被‘火麒麟’的烈焰吞没,火光穿透罗誉打在正殿一脚,‘三清教’的正殿瞬时被毁去近半。 火光退去,冯胜依旧站在原地,似乎从未动过,而平阳子罗誉…… 衣衫烧毁,皮肤烫伤数处,已是狼狈不堪。 只得依仗着平阳剑支撑着身躯,勉强站起。 鲜血打在地上,罗誉已是惨败…… 冯胜收起功法,麒麟渐隐,微微摇首道,“老夫不过闭关十载,想不到江湖中人便已将老夫淡忘,只是这等功力而已?太令老夫失望了。” 罗誉已毫无招架之力,生死已取决于冯胜了么? “嗝!~” 一声酒嗝,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这里。 冯胜余光所扫,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冯无忌,另一个则是…… 年纪四旬出头,手拿酒葫芦,酒气滔天的道人… 无忧子,傅灵松。 “听闻冯胜前辈嫉恶如仇,今天…嗝!~亲眼看…呜哇!~~~”傅灵松胸腔翻涌,当下竟是吐了一地,“呜哇…咳咳咳……” “果…果真…哼……”傅灵松一边说一遍吐,还掐鼻醒着鼻涕,想甩在地上却弄了自己一身,“咦……” 转回身将手上的鼻涕擦到了冯无忌的身上,一边擦还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酒, “哈…总算顺下去了……”这一幕看得冯无忌都不禁干呕,可是他的身体却杵在那里,动不得分毫。 “果真名不虚传。”傅灵松道。 冯胜皱起了眉头,虽说自己起初不在意周遭的人群,但是能如此轻易的制住冯无忌,想来也该是个高手,自己却未能察觉。 “好一招‘麒麟吐火’啊,你们两个的火气也是够大了的,贫道跑了一路山路,胃本就有些不舒服,被你们这大火一烘烤,弄得又涨又反胃的,可惜了我刚刚在山下吃的鸭脖儿了。” 看着地上的呕吐物,傅灵松摇头连道惋惜。 “你…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冯无忌气结。 “哦,我么?真是失礼了,”傅灵松看着冯胜道,“贫道便是被你教训得好惨的,那边身上还在冒烟的家伙的师兄,纯阳门下大弟子,无忧子傅灵松。” “这么说你是下一个了?”冯胜已悄然运起内力。 察觉出不对的傅灵松一惊,眼珠直转,赶忙横跨一步来到冯无忌的身旁连声赔笑道,“不不不,您可别误会啊,我可没傻到像那个臭小子一样去挑战武林神话,而且这个家伙从来都是目无尊长,也不把贫道当成师兄,每天高高在上的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贫道还得谢谢前辈您替我教训了这个臭小子呢。” 冯胜暗皱眉头,在这个无忧子的身上分明感受不到丝毫战意,而且言谈举止怪诞,全然谈不上高手的行径。 冯胜语气转冷道,“怎么,纯阳门下,却要躲在一个孩童身边以求自保吗?” 重伤的罗誉缓缓抬首看着一旁,咬着牙粗喘着气道,“臭…臭酒鬼,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这事与你无关,快滚。” “闭嘴吧臭小子,你懂个屁啊,”傅灵松上前一步酒气熏天,打了声酒嗝不满道,“那些个自称什么‘百晓生’的家伙,把你和天啸的名字都放上去了,不是摆明了针对我吗?想起来就让贫道气不顺,咕噜噜……哎,对了,嗝!~” “说到那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傅灵松擦着嘴角的酒,挑眉咧嘴道,“似乎有这么一句叫做‘外来剑客刃不破’,而且贫道还听说,十年前他初入中原的时候……” 气氛变得奇怪起来,傅灵松半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笑道,“便与前辈您打过交道。” 此言一出,冯胜眉头蹙起。 这位异族剑客所指为谁,场中三人皆心中有数,而且在机缘巧合之下,罗誉与傅灵松也都与其交过手,对当年的传言亦有所耳闻。 据传,十年前麒麟山庄的不败冯胜前去渤海之滨办事,回途路上碰到了一位‘唐手’高手,二人交战之下,异族剑客剑锋出鞘,不破意为无坚不破,便连冯胜的‘五行麒麟功’也破在了此剑客的剑下,重伤归来的冯胜自此闭关,十载不出。 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可恰恰当年前去三关助阵的罗誉算是其中之一,本对俗世没什么兴致的罗誉当年不觉如何,如今想来,却是思绪万千。 “不可能的…”罗誉瞳孔一瞪,看着眼前衣衫未乱分毫的冯胜,皱眉心道,“我与那剑客交过手,虽只是一擦而过,但他的功力该是与我处在伯仲之间,怎可能重伤眼前的这个人?” 场中的气氛严肃起来,傅灵松颔首扬起嘴角,瞳仁中射出两行精芒,“今日看到前辈您的真正实力,和教训我家师弟的英姿,看来当年的传言…” 冯胜的脸色黑了下来, 傅灵松则饮酒怪笑道, “并不属实呢。” 这一切,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东京汴梁 天佑四年(公元907年),梁帝朱温篡唐称帝,迁都汴梁,经过多年经营,如今的汴京十分繁华,比之太原也丝毫不逊色,可是这里的氛围,给戒嗔的感觉…… 怪怪的。 梁帝朱家近年接连内乱实不太平,加之梁廷气焰又被宿敌大晋打压,百姓生活在这里,虽不受外界战乱讨扰,却活在是非之地,难以自在。 戒嗔裹着自己的麻布小帽,护住耳朵,心道终于是到了汴梁了,那下一步要怎么办呢? 衣服脏了,肚子也扁了,鞋子都磨破了… 踢着这么双漏了窟窿的布鞋,戒嗔的双脚冰冰凉,走在路上已经许久没有了知觉。 “得赶快想想办法了,不然会起冻疮的。”戒嗔心里盘算着。 戒嗔背着包袱,摩擦着小手取暖。 来到茶馆,戒嗔要了壶热茶,两个馒头,自顾自地嚼了起来。 茶馆里的气氛给人感觉很不舒服,每个人都低着头,说话也很小声,就好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个‘怯’字。 “喂听说了么,好像梁廷又打败仗了。” “自从输了柏乡一战,在外面抢地盘一直都被晋军压着呢。” “咴儿!~”门外马蹄声响。 “嘘,你小点声,想死啊。” 茶馆门外进来了三五个当兵的,在茶馆扫视了一圈,而后伸手指了几个人道,“你,你,你,还有你,跟我来。” 被点到的人有几个三十几岁的,还有二十岁出头的,有一个五十几岁的,还有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的,共同特征… 都是男人。 其中一人上前怯生生地问道,“不知官爷叫我们…有…有什么事?” “什么事?好事,别在这吃了,领你们去军营里吃好的。”士卒语气蛮横,不容商量。 那名五十几岁的长者瘦瘦弱弱,上前瞪大了眼睛惊道,“可是我家娃儿已经去参军了,大梁律法规定每家每户至少要有一名男丁入伍,我家三个男娃儿都已经去了,为何还要老朽我去?” “现在是非常时期,正好你去了还可以与你家娃儿团聚,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可我只是来这帮娘亲买餐点的,再说我还没到年纪啊。”那名年纪稍幼一点的说道。 “过两年年纪就到了,到了军营里有军饷,每月还能给你娘亲寄钱,有什么不好的,快走吧。” 不由分说,这几名当差的便从茶馆里带走了数人。 临行前一名士兵注意到了戒嗔,上前两步走到了戒嗔跟前,上下打量了起来。 戒嗔心里害怕,觉得这几人很凶,低头啃着馒头,也不敢出声。 “喂,你在那看什么啊?”另一名当差的走了过来,看到戒嗔不屑道,“这个太小了,而且你看他瘦瘦弱弱的,营养不良,等他举起兵器的时候还不知猴年马月呢,不够浪费军粮的,快走吧。” “你说的也对,走吧。” 几名当差的走了,戒嗔也稍松了一口气,留下的却是满茶馆的唏嘘慨叹。 “哎…这是什么世道啊,只不过是来喝个茶,就被人抓去充军了,咳咳…”一名年长者摇头咳嗽道。 看着茶馆里敢怒不敢言的众人,戒嗔心里只有一个念想, 戒嗔不喜欢这里。 “整理下行囊,冲洗一下,买双新鞋子就离开这里。” 拎着包裹,戒嗔将剩下的干粮收起,来到一家药店,买了些御寒的药膏和跌打酒,再到一间店铺,看着里边各式各样的鞋子。 “哎呦,小客官您的鞋子可是够破旧了,想买双什么样的?”店家上前招呼道。 “呃…暖和的。”戒嗔不假思索。 “看来您是打北面来的吧,是得穿暖和一些,今年的冬天很冷啊,看看这双靴子吧。”顺着店家所指,戒嗔看到了一双设计十分精致的靴子,上边还裹着绒绒的毛,摸起来舒服极了,戒嗔接过来爱不释手,摸里摸外,瞪着大眼睛笑道,“这双鞋一定特别暖和,哎,里边也毛茸茸的,穿起来也一定很舒服。” “小客官真有眼光,这双皮靴可是我这店里最好的一双,是用鹿皮做的,边上镶的是北方雪貂的毛绒,十分少见呢。”店家吹捧道。 “鹿…啊!~”听罢,戒嗔一把将皮靴丢掉,双手合十连念罪过。 “呃…小客官,您…是和尚?”店家狐疑道。 “嗯,是啊,”戒嗔摘下麻布帽,摸了摸脑袋,“咦?” 也难怪,下山的时日久了,戒嗔已许久不曾剃度,头发也长了出来。 “哎,这怪我不好了,可是小师傅你也听我一句,这鹿既然已经死了,肉也卖给了百姓,留下这层皮不做成鞋也是浪费,小师傅您就算穿在脚上,又何罪之有呢?”店家劝道。 “善哉善哉,施主说的有理,可是…”戒嗔看了看地上那双漂亮的皮靴,再叹口气答道,“小和尚还是觉得,不论是鹿皮还是雪貂的毛绒,还是穿在他们自己的身上,更好看,更合适。” “呃…这……”店家听了无从辩驳,便只好赔笑道,“小师傅说的有道理,我这还有棉靴,小施主到这边看看吧。” 戒嗔看着棉靴,到家的视线在其身上上下打量,旋即欣慰地笑笑,“小师傅这趟出来,是做什么的呢?” “哦,贫僧是在做苦行的。”戒嗔答道。 “一个人?”店家惊道。 “嗯。” “哦?真了不起,这么小就能一个人出门在外啊。” “施主,这双棉靴要怎么卖啊?”戒嗔拿过一双棕色棉靴问道。 “这个吗,”店家看了看旋即答道,“半两银子。” “半…半两!?”戒嗔一惊,伸手去包裹里摸了摸,只有不到两吊钱,踌躇了下,戒嗔想要是换了布鞋会便宜好多吧。 “那个…贫僧看看布鞋好了……” “怎么,是盘缠不够么?”店家问道。 “嗯。”戒嗔点头。 “那这样吧…”店家笑道,“我收下小师傅的钱,不够的,就当做你从我这里化去的佛缘,如何?” “这…”戒嗔抓着脑袋,看着心仪的棉靴,深施一礼谢道,“施主,您是好人。” 看着戒嗔离去的背影,店家捋着白须叹气道,“哎…我的孙儿若是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数年前梁帝屠婴,使得无数人家失去子孙。 大梁给自己掘的坑,已挖了十年之久。 天降大雪,不过汴梁城的气候比之五台山或是太原,还是要暖和上许多的。 这里没有凯旋的大军,自然也没有什么贴补民生,这里做不到夜不闭户,客栈的掌柜也无钱施舍,没有免费的食物,没有腰系丝绦,请自己住店的阔少爷,戒嗔不得已…… 沦落街头。 “呼…” 戒嗔穿着自己新买的棕色棉靴,走起路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脏弄破。 揉、擦着小手,看着深夜的到来,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添置了些东西,包裹变沉了,今晚要怎么办呢?”戒嗔紧了紧背包,让身体暖和一些,天色已黑,百姓熄掉家中的烛灯,外边的接到越来越暗。 夜风吹过,寂寥的街道,令人害怕的安静,年幼的戒嗔有些心慌,只得抬着步子,寻那亮处。 放下戒嗔不谈,这个汴梁城,已是是非之地多年,明里暗处,皆有许多不可告人的勾当,可谓暗流涌动… 暗黑之夜,汴梁城内,隶属梁帝麾下一处不为人知的昏暗地牢… “嗒、嗒、嗒………” 是水滴? 不知道,太黑了。 这里很静,很静, 除了水滴声,隐约间还让人觉得,这里似乎还有人的呼吸声, 不知这里关着什么人,但一定已关了很久,很久, 不见天日,与世隔绝,他自己也已不知困在了这里多久。 不过今日,有一伙人,经过许久打探,终是摸到了这里。 借着月光,分明见到了人影闪动,飞身落地,却未发出半点声响,其轻功功底,可见不凡。 一缕月光照进地牢,牢内之人披头散发,白须白眉,不知已有多少年岁,但是遭受这般苦难,其已筋疲力竭。 “嗒、嗒、嗒………” 原来… 这不是水滴声,而是这一伙黑衣人的暗号! 一名黑衣人落在了老者身旁,细眼一看,将其搀扶起身。 目标确认,众人心想一处… 撤! 此一行人,皆是身法了得,不消片刻,已远离此地牢。 “不行啊大哥,这老头身体太差了,气息很弱,若是我们这么奔波折腾,恐怕只能抬着尸体回去交差了。” “没法子,此地不宜久留,梁军内部有很多高手,龙骧和神捷两军都据守在这里,这些倒是其次…”带头一人黑纱遮面,对四周的一切都十分警惕,“上次帮晋军押送刘氏-父子去雁门的路上,与那伙梁帝手下所谓的‘影兵’交过手…若是在这里再碰到他们,可绝对不是好玩的。” 上一次来打伏击的‘影兵’,却中了晋军的圈套,李存勖的计划很周全,但饶是如此,他们依旧连一个影兵也未捉到,反而死伤数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东京汴梁 二 此行的其中一人参与了上次的行动,深知这梁帝麾下的‘影兵’很难应付,若是此时遇到,即便受过特殊训练的己方,也难以脱身。 可民间常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来梁帝的地盘救人,惊动‘影兵’便好像在漆黑的夜中踩到地上拴有铃铛的线,儿很不巧的,今夜的铃铛… 被触动了。 “好大的胆子,敢来这里救人。” “啧!~”听到这抹声音,数名身着夜行衣的轻功高手便知暴露了。 “守卫都避过了,机关也躲开了,这些人是怎么发现的!?” “他们可躲藏在影子里,黑夜之中他们比我们更有优势,大家要小心了!” 黑夜之中,另一伙人在悄然间已追上了这一行黑衣人,隐隐听到… “‘千里神兵’竟跑到汴梁生事,今夜要你们有来无回!” “可恨,”为首之人大手一摆道,“带着老头先走,其余人留下,死也要给我挡住他们!” “是!”背着老者的黑衣人当下再不由于,单脚点地,飞身而行。 而其身后的老者似乎由始至终嘴里都在嘀咕些什么,模模糊糊,只能隐约听到… “梁帝死了,‘七杀星’被灭,星象大乱,天下大乱,乱了,都乱了……” “老头,我现在已经够乱的了,你就少嘀咕两句吧。” 黑衣人一边疾行,一边心头忖道,“午夜风高,中天明月,恐怕这所谓的‘影兵’,打夜战的本领要在我‘千里神兵’与‘鬼兵’之上,这趟差事真果然不易,要留心有影子的地方,嗯?” “嗖!!” 劲风划过,千钧一发间,黑衣人本能地翻身避开,其身手了得,当下戒备起来。 “怎么了!?”两旁左右跟着自己的同伴,发觉不对,便赶忙护在其左右,动作一气呵成,可见默契极佳。 在月光下的影子中,闪出一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什么人?影兵的爪牙么?” 来着一袭黑衣,露出健壮黝黑的双臂,如今这个天气,来着这样的行头,实在有些怪异,令旁人都替他觉得冷,可是真正让人心胆发寒的,是那双如同猎豹般的瞳仁。 “这个人不简单,你没事吧。” “噗!!~~~” “嗯?”两人转回头去,只见那名背着老者的黑衣人,竟是吐出一大口鲜血,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原本安然无恙的前胸,却是无端端地流着鲜血。 他不明白,自己分明就躲过了那枚暗器,他强挣扎地抓回头,看着插在地上的短刀,刚好落在自己影子的心口处。 “小…小心…影……” “咚!”黑衣人跪倒在地,没了声息。 “是‘影杀’!?” “啧!居然碰到了这么难缠的高手,你带着老头快走,我想办法拖住他。” 另一人将老者背起,咬着牙道,“你…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这次接到的是死命令,不要犹豫了,不然都走不了!” “啧!”职业本能,让其拔腿便走。 留下之人,对着那双如同猎豹的眼睛。 “哼,拿我当做猎物一样在看吗?真是叫人不爽啊…”最后留下的‘千里神兵’,盯着来者自顾自地碎碎念道,“大雪山的家伙也真会麻烦人,居然是这样的一趟浑水,希望那个老头的价值,值得我们哥几个的命吧。” 晚风吹过,一切陷入黑暗。 在汴梁城的街道上,有一处尚有微弱的亮光,此处为梁帝府围墙外,亮光来自府内,而墙外的角落,此刻正躺着一人,与其说躺,不如说是…… 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嗯…” 这人身量不高,年岁不大,裹着僧衣,穿着棉靴戴着麻布帽…… 不是戒嗔又是谁呢? 赶了许久的路,到了汴梁城已是黄昏,缺少生活经验的他不知道该先想法子住店,安顿下来再去添置物品,本末倒置又没钱的他想起找地方落脚的时候,多数店铺已经打了烊,又化不到缘。 梁廷征兵在即,百姓们本已如惊弓之鸟,各家吃紧,早早关门,虽是当今都城,但是与届时的太原城比,这里可不是什么安乐窝。 又困又乏的戒嗔寻着光亮来了这里的墙角,本想坐下歇歇,却是一觉昏睡了过去。 蜷缩在角落的戒嗔紧蹙着眉头,面部抽搐不安,该是在做着噩梦吧。 便仿若他这些年的人生,常常都如梦庵在侧,可唯有坚强乐观的向前,才会有好梦的开始。 “呃…呃啊!!~”戒嗔一惊,打了个寒颤从地上坐了起来,迷糊双眼看着四周,揉了揉眼睛打哈欠道,“原来是做梦啊…” “啊嚏!!~~” 三更的冷风吹得戒嗔浑身打颤,吸着鼻涕。 “好冷啊,这样下去会着凉的,明天就赶不了路了…”戒嗔挠头脑袋,灵机一动道,“对哈,反正也睡不了了,还不如练习一下叔叔教给我的功法,就不会这么冷了。” 戒嗔回忆着任天啸传授于他的火遁功法,内力游走周身,当即便暖了许多。 就这样闭眼冥神运着功,也不知过了多久,戒嗔已不觉得如刚刚那么冷了,便收功回气,脑海里还回想着刚刚梦庵里的可怕画面… 梦里有许多妖魔鬼怪缠着自己,怎么逃也摆脱不了他们。 他多想张开眼,身旁能有个人抚着他的脑袋,听那柔声的一句,“乖,只是梦罢了,不怕不怕,有……” 有谁在呢? 没有,从来都没有。 “难不成小和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才不会呢,对了…”戒嗔回想起初遇任天啸时的场景,心里暖道,“叔叔认识小和尚的父母,以后问叔叔,一定会告诉小和尚的。” 这么想着戒嗔的心里好过了一些,已经过了那还怕的时候,现在只是想着,那就是个梦,现在可别碰到便好。 “嗯?…”戒嗔下意识地觉得眼角一侧似有东西在动,侧目望去,那竟是…… 披头散发,惨白的眉须发,和惨白的一张脸。 “鬼…鬼………”戒嗔惊得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那两个字卡在嗓间怎也喊不出来。 在漆黑的夜晚,借着月光看到这么一张脸,着实与撞鬼无异,可戒嗔若是再看得细一点,会发现这其实不过是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老人家,倒在了自己身旁。 戒嗔看了看四下,再看了看这个‘鬼’,心里明白即使叫了出声怕是也没人会来救自己,反而可能会惊了这个鬼,既然它没动,自己趁机溜了也就是了。 戒嗔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回身拿起自己的包裹,转身便要走。 “呜…咳咳…乱了,全都乱了……” 从鬼的地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嗯?”戒嗔一愣,抓了抓脑袋,自问道,“鬼也会说话吗?莫非…” 戒嗔壮了壮胆子,在求知欲的迫使下,走到了老人的身旁。 “这…这……”戒嗔瞳孔瞪起,只因他发觉这根本就不是个什么鬼,而是垂垂危矣的老人家。 顾不上提问,戒嗔本能地将三指搭在了老者的脉上,眼睛瞪得更大,“这…这么虚弱的脉搏,没有外伤,说明这个微弱的脉搏已经持续的好久,老人家是怎么活下来的?”戒嗔虽小,但已不是当年六岁的无知孩童,他明白,要维持这样微弱的脉搏继续存活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百姓。 但也仅此而已,戒嗔只知道,有病要治,有伤要养,他当下拿出银针,插进老者身上几大要穴,暂且维系生机。 几针下去之后,一直在碎碎念的老者终于不再念叨,而是静静地伏在那里,听那微弱的呼吸声,证明这人至少还活着。 “怎么办怎么办…”戒嗔有些着急了,如今半夜三更,气候很差,老者病情很重,必须要找一个舒适的地方,耗去一个时辰施以自己的针灸妙法,再熬数味草药,内服外用,或许才能保住老人家的性命。 戒嗔记得咬住嘴唇,看着漆黑的前方,咬牙道,“没办法了,只得挨家挨户敲门,会有好心人让我进去施救的。” “啪!”刚要起身的戒嗔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的手腕。 “呜哇!!~~”戒嗔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抓住自己的是伏在地上的老头。 “呃…老人家,您等等,贫僧这就带你去舒服点的地方给你施救,一定会没事的。”戒嗔劝慰道。 “小孩儿?贫僧…你是和尚?”老者低沉的语气,仿若每个字都耗去其极大的气力。 “我…嗯,是啊。”戒嗔应声倒。 “咳咳,”老者用尽全身的力气,抬眼看了看戒嗔,可就是这一看,他的瞳孔瞬时瞪得老大,仿若两颗眼珠都要瞪出来似的,接着他用尽全力翻过身,仰望着漫天苍穹,看着北天繁星,木讷地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老夫终于明白了!” 老者笑得有些渗人,戒嗔莫名其妙,心道这个老爷爷不是疯了吧。 然而,老者绝不是疯的,他便是柏乡一役时梁帝朱温特地返回都城相见的那人,后被朱友贞所擒,关在绝密地牢,直至今日… 此人精通阴阳之术,占星卜卦,乃是大雪山一派的当家主人, 姓李,名泓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汴梁凶夜 时间追溯到四年前,那夜里李泓涵败在长剑剑客手下,被朱友贞手下影兵押入汴梁城内最隐秘之地牢,终日不得天日,朱友贞在得到自己所需信息之后,并未打算放走老者。 一来,老者身份特殊,届时若是其寻到梁帝朱温,告发自己,怕是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便都无法实行。 二来,若是被其返回大雪山,势必会多一股反抗自己的势力。 三来,留着此人,日后也可能会有用处。 所以朱友贞没放走老者,亦没杀了他,在借刀杀人之计成功以后的一年里,朱友贞成功登上帝位,忙于朝政,笼络人心,抵御大晋的他,一时也就无瑕顾及此老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李泓涵受尽屈辱,作为一个七旬长者,这样的苦难本已足够夺其性命数次,好在其有着不错的内家修为,护住心脉,才撑至今日。 老者的身份并不寻常,他失踪了这么久,大雪山上的人早已派人去找,却一直没有线索,加之中土之地如今局势混乱,又身为异族,大雪山的的人寻之良久,却一直都没有线索,直至一年前,他们终是决定出重金聘用中土奇人… ‘千里神兵’。 ‘千里神兵’寻至汴梁,行事谨慎,花费了许多功夫,才找到那处隐秘地牢,在这个草木皆兵的汴梁城内,可谓举步维艰,要避开梁帝的爪牙,还要留心昔日的同行竞争对手。 最后他们终是寻得了老者,并将其救出,不过可惜… 撤离的路上遭遇了‘影兵’头领的截杀,三位高手皆遭遇不测,至于余下的人,在阻挡其余影兵的追击,亦是生死未卜。 回到当下,戒嗔看着这个有些疯癫的老头,小心地上前问道,“老…老施主,你现在身子很弱,还是别乱动了。” 老者不过笑了两声,便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寒冬的深夜,他的头上却留着黏稠的汗水。 “咳咳……”老者轻咳两声,看着身上的银针,再盯着戒嗔,眼神中尽是好奇、疑问与沉思,“小家伙,是…咳咳…是你为老夫针灸疗伤?” “嗯,是啊,小和尚懂些医术,所以老施主您不要乱动,你现在的身子还很弱。”戒嗔好言劝道。 可老者却皱起了眉头,手上掐指询问,不解道,“你…怎会如此善良?” “呃?”这倒是问得戒嗔一愣,抓了抓脑袋道,“出家人治病救人本来不就是应该的吗?” “哦?”这让老者更是不解,不过其深知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活了七十几岁的他,对许多事业早已看开,当下摆了摆手道,“咳咳…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小家伙,你可否扶老朽去那边墙角坐坐?” “…嗯,好。”戒嗔闻言搀起老者,将其抚靠在墙角。 “小家伙,你是何年生人?”老者问道。 “贫僧天佑元年出生。”戒嗔如实道。 “哦?呵呵…咳咳…”老者喘息的声音又重了许多,抚着前额摇头低声自嘲道,“梁帝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婴孩,老夫泄露了那么多天机,可这小家伙却大模大样地出现在了梁帝府的门前,而我又在将死之际方才发现算漏的那一卦,竟藏在北天七星之中,这都是天意么?我已无力除他,反而还被他施救……” “呃…”戒嗔听不懂,也听不清老者在嘀咕些什么,可是他看得到老者两颊的汗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稠,而且其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汗如油,喘如牛, 此乃将死之征兆。 当年下五台山为山下村民驱瘟治病的时候,戒嗔看到过太多这样的场景。 “老施主,你还是不要乱动了,不然戒嗔也没法给您治病啊。”戒嗔的语气有些焦急起来。 “戒嗔?这是你的法号吗?是谁给你起的?”老者对戒嗔,似乎格外感兴趣。 “呃…是爷爷给起的。” “爷爷?你的爷爷是谁?”老者的语气变快。 “是普善爷爷啊,是小和尚在南禅寺出家时的住持呢,很了不起。” “普善…普善……竟是他!?不,不会,老夫与那普善有过一面之缘,他绝无子嗣,他如今该是显通寺的住持才对。”老者的说话举止有些怪诞。 提起普善,戒嗔的心里不禁隐隐作痛,他答道,“没有啊,爷爷他一直都是南禅寺的住持,而且爷爷他四年前已经去世了,显通寺的住持是法天老爷爷,贫僧也不是普善爷爷的亲孙儿,只是从记事起,便这么叫罢了。” “法天?哪里来的?数十年前老朽分明为那普善占卜一卦,其有百岁功德,具佛陀慧根,如今算来比老朽年长十岁,该尚有十数年阳寿才是,难道这一切都是……” 老者盯着戒嗔,瞳孔瞪得很大,竟是觉得戒嗔身上有一股他故人的气息,他忽地一只手拍在戒嗔前胸,戒嗔躲闪不及,可是这一掌打在自己身上,没有丝毫力道,根本就不痛不痒。 “果然,你的身上…定是那普善,他竟做到这个地步,为了引你向善,他竟将佛家的…” “啪…”一脚踏地的声音,打破了这边的谈话,老者与戒嗔都感觉到一股比寒冬腊月的冷风还要刺骨数倍的杀气。 二人几步远的地方,正站着那个连杀‘千里神兵’三位高手的‘影兵头领’。 一双猎豹的瞳孔,两条黝黑结实的臂膀,两柄特制打磨的短刀别于身后… 单是这股纯粹的杀意,已让戒嗔的两条腿不听了使唤,抖得厉害。 “咳,呵呵…”可老者竟连回头看的意思都没有,或许是他知道自己大寿已尽,眼下只想交代下身后事,他盯着戒嗔,从怀里拿出件事物,交到了戒嗔手上,“拿着它,以后有机会,请交到老夫女儿的手上,她就在大雪山上……” “呃等…等等,老施主,你看后面有个人啊,好可怕,他…是干什么的?”戒嗔只是与那人对视,便觉得心胆俱裂。 “哦,他啊,他是来抓老夫回去的,不过你不用在意,老夫已命不久矣,只要散了这股真气,他们便再也奈何不了我了,你快些走吧,这汴梁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老者劝道。 “他走不了,你也得回去。”这抹声音低沉如同野兽,只是听来,便令戒嗔连吞口水。 “呃…老…老爷爷,他不让我走,要不这个还是你自己带回去吧,”天很黑,戒嗔也看不清手上拿的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好凉。 “呵呵…没…咳咳咳,没关系的……”老者声息渐弱,咳出大口鲜血,用尽最后一口气强道,“你今日…咳咳,并无将死之相,不用怕,只需走,冥冥中…天意…自有…安…安排。” 语毕,老者气绝当场。 于戒嗔来讲,这是个糟糕而又莫名奇妙的夜晚。 来到汴梁城的他沦落街头,被梦庵吵醒的他张眼便看到黑夜中一个将死的老头,老者临终前又和他说了一大堆莫名奇妙的话,而现在老者猝死,戒嗔的神经却不允他为亡者哀悼,因为…… 前方渗人彻骨的杀气,已让戒嗔的两条腿都哆嗦了起来。 一脚踏前,这位野兽一样的‘影兵头领’抬步走向戒嗔。 “呃…啊!~”戒嗔后退时一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冰凉的屁股已感觉不到了疼痛,这也难怪,便是武林高手,面对如此凌厉的杀气,也要胆寒三分。 其确认老者死后,视线方才挪到了戒嗔身上。 “唔,好凌厉的杀气,是谁呢?”月光下又有一人影闪出,顺着小巷穿过,一袭紫衣,面戴黑纱,其余光瞥了下戒嗔的方向,便赶忙移开,站在中央与黑衣‘影兵头领’对视道,“果然是你。” ‘影兵头领’对眼前突然窜出的人十分诧异,那双凌厉瞳眸盯着紫衣来着上下打量,眼珠不转,脑袋却是左晃右晃,似在思考。 “喂小鬼,刚刚这个老头不是叫你快走么,怎么还留在这儿?”紫衣人头也不回,留给戒嗔一看十分熟悉的背影,在哪里见过? 夜太黑,心混乱, 想不起来了。 “那…谢…谢谢施主。”说完,戒嗔转身离开,走时还不时地看了看地上的老者,再摸了摸老者临终前交给自己的事物,心里盘算着,“太阳出来就离开,这个地方太吓人了,又没地方住。” 影兵头领见势要追,却有一道劲风袭来… “四年不见,已忘了我吗?”紫衣人说着手化成刃打向影兵头领,后者当即避开,却不料掌边的气劲硬生生将自己胸前衣衫撕裂,还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鲜血滴落。 影兵头领意识到来者不是泛泛之辈,几个翻身退后,周身肌肉紧绷,双臂祭出,两柄明晃晃的短刀架在前方,摆好架势。 “哼,这就是当初你架在我脖子上的两柄短刀么?”紫衣人撕去面上黑布,露出的面容,高鼻梁,长下颚,眼神凌厉,竟然是… 曾经与梁帝朱友贞合作,前去南禅寺夺剑并击杀广缘的那名异族剑客。 而他与影兵的五位头领,也多少有着那么一点恩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汴梁凶夜 二 “你为何回来?”影兵头领的瞳孔瞪了起来,可见他对眼前的敌人也十分忌惮。 “回来算账。”紫衣剑客眉宇间闪过一道怒意。 “算账?”影兵头领不解,他首先要确定的,是眼前的人如今来此,是敌是友。 “哼,”紫衣剑客的手摸上了剑柄,“自天佑元年起,我留在你们大梁阵中六年之久,说好的买卖却连跟毛也没落下,到手的湛卢剑又因你们的无脑行径不翼而飞,这么多年,你当我来中土是游山玩水的吗?那个朱友贞最后又叫你们这些躲在影中的鼠辈来对付我,今日我若是收不到报酬,那么新帐旧账,便是时候一起算一算了。” 紫衣剑客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者,这分明就是那个四年前败在自己手下的人,又想到当日前去五台南禅与寺中高手大打出手,战至两败俱伤,最后虽赢了,却被自己的救命恩人戒嗔撞见,重伤的自己又败在任天啸手下,可是到头来…… 紫衣剑客所做的这些却付之流水,他所追寻的名剑,却连一把也没得到。 其本就是来寻梁帝的,不过自朱友贞称帝后,已从曾今的均王府移居至如今的梁帝府,皇帝的宫殿太大,紫衣剑客…… 迷路了。 直至深夜,他还在宫外徘徊,而外边的杀气引来了他的注意,前去一探究竟的他却惊奇的发现,那个被吓坐在地的孩子分明就是戒嗔,虽然戒嗔已长大了许多,又裹得很严实,但是戒嗔胸前那件他送的坠饰,便是在深夜之中,其也能一眼认出。 紫衣剑客心里急道,“他怎么会在这?”可是他不知该如何与戒嗔相见,当日杀掉与戒嗔颇为亲密的广缘,使得内心十分愧疚,但又觉得戒嗔身处险境,便戴上腰间黑纱,出面解围。 不过这也使得他必须在黑夜中面对影兵的头领,单论实力,紫衣人有着绝对的自信,可在夜里,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对眼前对手的绝技谨慎对待。 此位影兵头领对待事物的态度十分清晰,一旦确认是敌非友,接下来便是扫去障碍。 “嗖!!~~~” 疾风呼啸,二人已散出杀意。 影兵头领两柄黑色短刀交叉,直取紫衣人脖颈,后者手握剑柄,只听一声清脆铜铃声响,寒光闪现,影兵头领瞳孔瞪大,其知道厉害,再下一秒,他已活生生消失在了紫衣人眼前。 “哼,鼠辈…”紫衣人立在当中,而他的对手却仿若从来未在一样,其二目留神四周,心头忖道,“若不是曾今见识过他们凭空现身,今次恐怕会吃大亏。” “这就是中土的‘遁形术’了么?”紫衣人朗声道,“不过可惜,我在家乡见过更好的!” “叮!~~” 紫衣剑客回身反手一剑,原本无人的身后多出两柄明晃晃的短刀,紧接而来的便是那猎豹一般的瞳孔。 影兵头领应声倒退,数个翻身后半蹲在地做好防御姿势。 “东洋‘拔剑术’?”一抹声音于梁帝宫殿内一处三层高的屋檐上传来。 “啧!”紫衣剑客不禁暗暗摇头,他侧目回首,月光之下,映出的是一个身材高挑,比例分明,不失硬朗的黑衣蒙面人,此人头上系着通天马尾辫,双手抱肩,半眯双眼看着紫衣人慢条斯理地道,“剑的杀意会在出鞘的一霎那骤增,故而研习剑道的武士认为拔剑的一刹那是出剑最快,威力亦最强的瞬间…中土之人觉得你身份神秘,可是于我等而言,却无半点秘密,你不过是瀛洲岛的一个武士罢了,虽不知道你来中土到底干什么,但是……” “啪!~”高挑的影兵头领双指搓动,打了个清脆的手响,语气转冷道,“在这样的夜晚,你挑错了对手。” “嗯?”紫衣剑客瞳孔一瞪,俯身手握长剑于身前地上斩出一道轨迹,而几乎同一时刻,一个娇小的黑色人影于地面翻飞而出,躲过紫衣剑客的斩击。 “不对,还有!”紫衣人不敢怠慢,将长剑直直插入街道,入地一尺,大喝一声,“滚出来!” 剑气四荡,又一个与刚刚极为相似的身影翻身落在了院墙之上。 “一,二,三,四,怎么…”紫衣人扬起嘴角笑了笑道,“那第五个人还是不肯现身么?” 宫殿屋檐之上的高挑男子摆了摆手到,“他的杀气太重,若出现恐你没命,我们还是想活捉你的。” 这句话着实激怒了紫衣剑客,其二目血灌瞳仁,厉声喝道,“找死!” 紫衣人脚踏院墙飞身杀去,高挑影兵头领不动声色,正当紫衣人的长剑一剑封喉之时,这个头领却凭空消失了。 “站那么高,自寻死路。” 消失的头领声音还在,紫衣剑客看着头顶的月光,心头一惊,侧目回首,才发现立于高处的自己影子被拉得很长。 回身一剑打出道剑气,顺着自己的影子散开,而后其再不犹豫,翻身下了屋檐,背对着月光疾行起来。 “完全察觉不到他们的踪迹,但是他们一定就跟在后面,可恨…”其实紫衣剑客并没有要在今夜与几个影兵头领作战的打算,在夜晚里对他十分不利,可是天意弄人,偏偏让他撞见了戒嗔。 “你走了三年,特地回来送死的么?”声音就响在紫衣人耳侧,但是却根本不见任何人影。 “哼,要是朱友贞那个小子不兑现给我的报酬,想来你们也一定会碍事,早晚也是要解决你们的。”紫衣人这么说用意有二,一来是嘴硬,二来是不想让影兵们的注意力放在小和尚戒嗔的身上,若被他们察觉自己是有意出面维护戒嗔,势必会引起他们对戒嗔的注意,到时候恐怕戒嗔会有危险。 为何独来独往的紫衣剑客会在意戒嗔? 其一生最欠不得他人人情,在他的心里,这便是他欠下的债吧。 紫衣剑客的眼不曾离开自己身前的影子,这一行人皆是高手,只是片刻功夫,便已出了汴梁城,来到郊外一处河流附近。 “完全避免跟我正面交手么?鼠辈…”紫衣剑客背靠松柏,跪坐在地,“我就坐在这等,你们现身的一刹那,要你们好看!” 紫衣人收剑入鞘,闭目冥神,这或是一场比拼耐力的持久战。 此时中土梁地的气候还不足以冻结河流,冰冷的河水淌过岩石,宁静的夜仅剩下了流水声。 “哼哼哼……”紫衣剑客的耳边飘来一串冷笑声,“听闻瀛洲武士常常在清晨跪坐在树荫下,一坐便是个把时辰,等待枝头露水滴落,拔剑出鞘以剑刃刺中露珠,以此来训练静如平湖的心性,看清事物表象,以这样的心态拔剑,便不会失手,对吗?” “这个杂碎的话好多啊……”紫衣剑客眉头紧蹙,不过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十分奇怪,自己在中原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对自己的武学路数如此了解的人,这是为什么呢? “来了!”紫衣人瞬时瞳孔一瞪,前方一团黑影袭来,拔剑出鞘,将黑影斩为两半。 “嗯?”剑刃接触到影子的一个瞬间,紫衣人便发觉不对,果然,被斩落的两团黑影一上一下竟是分成了两个活生生的人。 影兵头领中,身型极度相似的两个娇小人影,手持比例如同针一般的长剑直取紫衣剑客命门。 身经百战的紫衣人知道躲是躲不开了,便索性稳住身形不动… “啪!~~” 利器碰撞,紫衣人顺势向后翻飞,在半悬空刚刚脚踏树杆的他忽觉身后一股杀气,自己的身后凭空现出那个身材高挑的影兵头领,其阴恻恻地道,“唐手?都忘记了你有这么一手了…” “啰嗦!~”紫衣人翻身一记手刀,可是在距影兵头领脸侧一寸的位置停住了,自己的手腕竟已被此头领死死地抓住。 “不要太高估自己的唐手啊!在你没想出办法破解‘影杀’之前,你毫无胜算!”这么说着,影兵头领抓住紫衣人双腕,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欺身压上,紫衣人朝下,二人由几丈高的树上坠下。 “呃啊!噗!!~~”即便紫衣人已运功护住心脉,但由于冲击力太大,落地时也不禁喉咙一甜,咳出少许鲜血。 “杂碎!~”紫衣人正欲回击,可是压在身上的影兵头领却又凭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由高处手持两柄黝黑短刀杀来的又一头领。 “来到中土,除了道士之外,你们这些佣兵鼠辈就是我最讨厌的渣滓啊!” 郊外这一场恶斗,紫衣人已明显落了下风,这四位影兵头领的配合又天衣无缝,加之‘影杀’绝技的奇特,紫衣剑客单是担心死于‘影杀’之下,便已耗去了其大半精力。 要想反击,又谈何容易了? 不消片刻,其已伤痕累累。 “不愧是梁帝千方百计也要收为己用的高手啊,合我们四人之力,却还是被你将致命伤都躲开了,不过…”语气转冷,“你还能躲多久呢?” “闭嘴!”紫衣剑客愤而挥剑,剑气震荡,刺穿了数棵松柏,却是徒劳无功。 “可恨!”其心里怒道,“单论武学造诣,他们没有一人是我的对手,可是在这样的夜晚,我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到,功力完全派不上用场。” 深夜里最强的暗杀之术,‘影杀’… 紫衣剑客终于体会到了其厉害之处。 “最后一次机会,跟我们回去见梁帝,否则我们不会再留手。” “我以为你对我真的有所了解,想不到连这样的问题也要问。”紫衣剑客语气强硬,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哼,你这是自寻死……” “路”字没说出来,话语突然就断了,不仅如此,围绕在紫衣人四周的杀气,竟也突然消失,不消片刻,四位影兵头领并排出现在了紫衣剑客前方不远处。 四人小心戒备四周,目光死死地盯在紫衣人身后。 怎么了? 紫衣人被四人的转变也弄得一头雾水。 而看着眉头紧锁的四人,分明就是有事发生。 “哼,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外来的剑客,今天算你走运了,走!” 言罢再不停留,四人消失在黑夜中。 待确定四人已远去后,紫衣人方才深吐口气,看了看自己的身后,除了漆黑的夜,什么也没有,到底是什么变故,让四位‘影兵’头领突然改变了主意? “嗯?”并非什么都没有,紫衣人身后正是那条河流,而在河流之中,紫衣人看到了诡异的一幅画面。 水中月圆的倒影,不知何故,出现了一条难以察觉的细缝,一条笔直的裂痕,便仿佛圆月被从当中一分为二…… 晚风吹过,河流荡漾,月影模糊,再恢复平静,那条将圆月一分为二的裂缝已然不见。 是错觉吗? “不对,这到底是……”紫衣剑客眉头紧蹙,仿佛看到了很不得了的事物。 再抬眼看着夜空明月,心头不禁喃喃,“到底是什么样的剑法,竟可斩断湖中月影…” 同为用剑高手,紫衣人的心里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山野农夫 “啊…啊嚏!” 小和尚戒嗔打着喷嚏吸着鼻涕,折腾了一夜的他终究也是着了凉,已不知走了多久,戒嗔只是觉得汴梁城这个地方呆起来真的好不舒服,他只想远离。 走了许久后,天已蒙蒙亮,但是戒嗔…却在山林间迷了路。 辰时城门刚开,二月的汴梁城此时天还黑着,卫兵们就看到一个神情惶恐的小孩跑出了城门,这个小孩…… 既是戒嗔。 一夜的露宿街头,饥寒交迫的戒嗔视线模糊了起来,他从包裹里拿出剩下的干粮,可是手指和嘴早已冻得麻木起来,咬起干粮,却合不上嘴。 “呃…” 没了方向,孤身在山野间,前方一眼放不到尽头的路使得戒嗔失去了坚持走下去的勇气,他…… 倒下了。 “好…好冷……” 戒嗔哆嗦成了一团,想着曾经遇到过的人,救过的人,心里碎碎念叨着,“小…小和尚也病了么?好…好难过……” 由于早上的雾气,地上冰凉潮湿,戒嗔感到了从来都没有过的寒意。 会死吗?像阿狗一样? 可是小和尚还不想死,呜呜呜…… 小和尚还没见到父母,他们一定在哪里等着小和尚,小和尚还没找到小草,她说让戒嗔娶她的… 泪水顺着脸鼻滑落,太多太多的人和事还没有见到,没有经历… 他想再见到叔叔,见到阿虎哥,见到那些未曾蒙面的陌生人,交朋友,帮助他人… 他从没有过这么虚弱,若是作为医者,戒嗔明白这虽会是场大病,但静养数日也就好了,可是现在的这个地方,如此虚弱的身体… 戒嗔蜷缩成一团,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踏!” 在小和尚身旁,落下一个人影… 在另一边的太乙山上,‘三清观’经过了冯胜带来的浩劫,如今正在师公重修殿堂和院墙,许多当时受伤的弟子有些还需在床上休养些时日,不过多半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院墙简陋一些不怕,不过是门脸,但正殿一定要牢固,不可偷工减料,咳咳…”庭院之内指挥大家各司其职的人是尹修,他当日得罗誉真气护住心脉,伤得不算太重,不过王中天浑身好似散了架子,到现在仍下不了床。 ‘三清教’十几年来的顺风顺水,还是积累下了些底子,如今修复起来,金钱的问题并不大。 尹修现在身子虽虚,但在庭院中主持大局还是不成问题的。 ‘三清教’弟子私下里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当日掌门罗誉是如何打发走冯胜的。 当日尹修将受伤弟子安顿好后,放心不下观中的师傅,便和几名未负伤的弟子一同返回观中。 遥望‘三清观’,正殿已被毁去近半,院墙内外一片狼藉,到了正门方才看到院中景象…… 冯胜祖孙二人已经不见,废墟般的道观内只见伤痕累累,拄着平阳剑立在那里的平阳子,罗誉。 教中弟子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罗誉在尹修的搀扶下回到房内疗伤,众弟子回到观中,多认为掌门罗誉击退冯胜,但也受到重创,可是率先回到观中看到罗誉模样的弟子,丝毫感觉不到罗誉当时有任何胜利者的姿态。 尹修亦不敢多言,他看到师傅罗誉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眼神中的不甘,他明白… 罗誉定是败了。 不过如果罗誉失败的话,那么…… 是谁打发走冯胜的? 难道冯胜来的本意就是搓搓罗誉的锐气,给‘三清教’一个教训,而并未打算过要下杀手? 一切都只是猜测,重伤的罗誉再度闭关,没人敢打扰他,而他也是仅有的,知道发生何事之人… 当日,罗誉惨败,傅灵松凭空出现制服冯胜孙侄儿冯无忌,方才使得冯胜可静下心来听他说几句话。 而傅灵松所说的,不禁冯胜,便连罗誉这个局外者听来,内心也不禁瞠目。 上次傅灵松挑明,说当年江湖散出传言,冯胜于渤海之滨办事归来的途中重伤在紫衣剑客手中,此事并不属实。 在发觉冯胜终于收起战意之后,傅灵松方才咧嘴笑笑,从冯无忌身后闪出,在袖口中拿出根甘蔗边咬边道,“不过我想那件事也绝不会是空穴来风,想来前辈您确是受了伤,而且绝对不轻,不过为什么人们会说您是伤在了那个剑客手中呢,亦或是,呸……” 傅灵松将咬下的甘蔗吐出,扬起嘴角笑道,“根本就是前辈您有意嫁祸在他身上的?” “唔!?” 此言一出,不仅是罗誉,便连冯无忌也是一愣。 冯胜的眉头皱起,眼中闪过杀意。 “哈哈,前辈您不必紧张,”一边咀嚼着甘蔗,傅灵松一边摆手笑道,“接下来贫道要说的事儿怕是少儿不宜,不知前辈您是不是要暂且放下这两个小鬼,跟贫道单独谈一谈呢?” “单独?”冯胜眉头一挑咧嘴道,“后生,你可真够胆啊。” 只听得两阵劲风呼啸,傅灵松与冯胜二人飞身遁走,空中还传来两道清晰嘹亮的声音…… “无忌,你去山下的酒馆等我。” “是啊小家伙儿,那家的陈酿很不错的,要五坛酒和三只烤鸡,算在‘三清教’的账上就好了!” “呃!~”冯无忌一个趔趄,终是可以动了。 “可恨,臭道士!我早晚要宰了你!!”一边嗔怒吼道,一边擦拭着刚刚被抹在身上的鼻涕。 “呃啊……” 院中只剩下了罗誉与冯无忌,气氛很是尴尬。 罗誉虽是重伤,但那股高手的气势,已让冯无忌倒咽口水,觉得浑身不自在。 “算了,还是快走吧,山下酒馆,五坛酒,三只烧鸡……” 一边念叨着,冯无忌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山野间。 山野之中,有两个身法绝伦的高手,正穿梭于此间。 “哼。”冯胜追身而上,一只手搭在了傅灵松的肩膀之上,可是他抓到的…却是残影。 “嗯?这是……” “前辈功法卓绝贫道已经见识到了,不知轻功如何?”一边吐着甘蔗,傅灵松一边纵身远去。 “道家的‘凌波微步’?”冯胜飞身追上,口中质问道,“小子,你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 “哈哈哈,必然没有前辈您这位当事人知道的多,你来啊,抓到我贫道就跟你好好聊聊。” “…你想引我远离‘三清观’,你这趟分明是来救人的。”冯胜道。 “呸!”傅灵松吐了口甘蔗,嬉笑道,“前辈说是就是吧,我们师兄弟三人只有老三下山早,有见识,我跟平阳那小子是土包子,初入江湖之时前辈已经闭关,当真不知道前辈您到底有多厉害,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也难怪连三仙岛的岛主都对你要敬畏三分…” “吼!!~~~~” 劲风呼啸,朝着傅灵松迎面打来,后者连连咋舌,双掌浑圆成盾抵在身前。 “呃啊!~~” 功力有差距,傅灵松被击出丈远,撞一棵松柏上,方才停下。 “咳咳…平阳能在这样的功力下走出那么多个回合,看来他也没有偷懒呢。”傅灵松心头惊叹,心知冯胜这一击并没有拿出真正本领。 “嗯?”冯胜停在傅灵松身前,轻声道,“怎么,你的功力还不及你的师弟?不过你的话倒是多得很,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老夫最痛恨别人把话说一半。” 看来冯胜对傅灵松知道多少,想说什么很感兴趣,如今竟是决定静下心来听他讲了。 “嘿嘿,前辈的话还真伤人呢,”傅灵松踉跄一步稳住身子接着道,“这两年在外修行,去了好多地方,才明白以前自己只不过是活在小麻烦里,现在才知道原来生活的麻烦远比想得要大。” “再多半句废话,老夫便杀了你。”冯胜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十年前,三仙岛之一的瀛洲岛主,死于非命。”傅灵松语气一转道。 冯胜的眉头,明显地皱了皱。 傅灵松擦拭了下嘴角溢出的血渍接着道,“江湖中只有传言说前辈您前往渤海之滨办事,重伤归来,那么到底办得什么事,如果伤不是返途中被那外来剑客所伤,又是在哪里?” “你已经调查到了这种地步?真是了不起,那么…”冯胜的语气平静,不知其现在的心里在想这什么,“你得出的结论是?” “贫道没有结论,有的只是假设与推断,”傅灵松平日清闲,闲得花了数年时间走遍中原,更是行出中土去了好多地方,甚至更远,傅灵松眼神微瞪道,“前辈的伤根本就是伤在三仙岛,与瀛洲岛主之死有关,而所谓的渤海之滨办事,其实是更靠东方的三仙岛,贫道虽不知为何,但是前辈您似乎与其余岛主达成共识,将瀛洲岛主之死嫁祸给了那个外来剑客,他便是来自瀛洲!” 短暂的沉寂过后,冯胜开口道,“你是想说…是老夫杀死了瀛洲岛主,再嫁祸给那个所谓的外来剑客?” “初时贫道也的确这么想过,不过…”傅灵松微微摇头,皱眉道,“今日与前辈一见,似乎并非如此。” “哦?何以见得?”冯胜道。 “依前辈的武功造化,和脾气秉性,绝非适合暗杀的人选,要杀便会轰轰烈烈的走正门杀个痛快,便好像今天一样,做完后更不会嫁祸给他人。” 傅灵松说得不错,便好似今日,冯胜要的是罗誉一人,更不怕别人知晓,来得光明正大,虽然出手很重,但是却未死一人,以他的功力,绝对可以不留一个活口,免得有人离开将这件事张扬出去,所以傅灵松觉得,冯胜不会讲自己做的事栽赃给别人,不过他想不通的是… “可是前辈您为什么要散出消息,说当年是那个瀛洲剑客打伤的您?”以冯胜之性格,让天下人知道他被一个后生晚辈打成重伤,这是绝不可容忍的,可是他如此做,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哼,故作疯癫的小子,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妨再猜猜。”冯胜对眼前的道士,难得地升起了一丝兴趣。 “…三仙岛有自己的规矩,没有岛主的首肯,岛中弟子绝不可擅自离岛,更不可踏入中土招惹是非,而瀛洲岛主一死,那位剑客才可离岛来到中原,而据贫道打听,他似乎是瀛洲岛上百年难遇的一位剑术奇才,岛中人称其为‘剑痴’,虽然天赋极高,但似乎比我家的三师弟更难管教,一心想来中土收集名剑,完成什么‘绝世功法’,只不过有老岛主在,他一直无法离岛,可是在十年前,瀛洲岛主猝死,他便借机来到中原,”傅灵松语调一转挑眉道,“可是偏偏这么巧,前辈您在同一年去了东方之地,世人只知道前辈您功法了得,但是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更加不知道三仙岛内岛主的功力去到什么地步,那位剑客近年被江湖熟知,其功力了得,但是在贫道看来,他的功力并不足以击杀瀛洲岛主,也无法重伤前辈您,所以…” 傅灵松的语气沉了下来,“要么是前辈您在杀死瀛洲岛主的时候身受重伤,事后索性将一切推给趁机离岛的‘剑痴’,不过贫道怀疑‘方丈’与‘蓬莱’的人会不会真的这么蠢就买账,那么…” 傅灵松的语气渐渐凝重起来,“另一种可能便是‘渤海之滨’至‘三仙岛’之间,的确有大事发生,此事已严重到三仙岛无法应付,要中土武林伸出援手,从武林至尊的麒麟山庄派出冯胜前辈您亲自去,便可看出这件‘大事’的严重性非比寻常,而在办这件所谓‘大事’的过程中…瀛洲岛主离世,前辈您重伤而归。” “那么…”冯胜淡道,“你觉得哪种可能更大一些呢?” “贫道不知,今日之前,贫道以为后者的可能性会大一些,可是如今见识到了前辈的本领,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人的功力足以在打伤前辈的同时,还击杀了一位三仙岛岛主,所以…”傅灵松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还是要请前辈作答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傅灵松心中其实已有了答案。 如若当真是冯胜先杀瀛洲岛主,再推给紫衣剑客,那么必不会留傅灵松活口。 冯胜不说,只是难得的哼笑一声,便转身走开, 打伤冯胜,杀死瀛-洲岛主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不论怎么样,都是一股可怕的势力。 而‘麒麟’出山后,首先教训的是与任天啸有关的‘三清教’,至于下一个是谁,还无从得知。 ………… 在汴梁城南部的一个小村庄中,村民房屋内正烧着柴禾,顺着烟囱冒烟。 在其中的一户民屋内,一个庄稼汉正拿着管子吹着炉灶,炉灶里的柈子燃了起来,呛得庄稼汉也别过脸去咳嗽了几声。 屋子里很暖和,还有着浓浓的面香,灶台上该是蒸着馒头。 温暖舒适的火炕上躺着一个孩子,小孩身下是烧得火热的火炕,身上是厚厚的被子,出了许多汗。 已不知道有多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小孩便是戒嗔。 睁开双眼,看着简陋温馨的土房,手掌不禁摊开放在炕面上,如此温暖。 从脚心到后背,戒嗔已暖到了心里。 “这…这是哪…我死了么?” 戒嗔心里想说话,可是嘴上却发不出声音。 身上被子的重量好像都压得他动不了身一样。 “呃…” 过了一会儿,庄稼汉那满面胡茬的脸映入了戒嗔的视线内。 这个汉子的年纪倒是着实有些轻,顶多也就三十岁,可能是因为耕种的原因,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得还十分精神。 “呃…”戒嗔想说话,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 “小家伙儿你先别急着说话,你现在身子还很弱,躺在被子里发发汗,过会儿我打二两米酒,给你搓搓就好。” 古时候,小小的感冒发烧和伤口感染是十分常见的死亡原因,抗生素也只是在近代才被医学界研发出来的。这就使得民间有了许多自己的土方法来应对。 许多人认为发烧是单纯的体温升高,首要的是将湿毛巾盖在额头上来降温,这一点是大错特错的。 发烧的原因恰恰是对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通过将体温提高来杀死体内的病毒,学过生物的朋友都知道,低温可以使细胞失活,而高温则可以杀死细胞。 大部分病菌是无法在体温达到三十八度到四十度之间存活的。 而农夫所做的,正对了这个路子。 戒嗔躺在火热的火炕上边,又盖着厚厚的被子,热量一点都没有浪费,戒嗔的身体现在已经滚烫了。 而对抗病魔,单单这样还是不够的,这个时候需要强大体能才经得起这番折腾。 体能来自最基本的两项保证… 充足的睡眠和食物摄取。 戒嗔长途跋涉行至汴梁,却没有得到片刻的休息,也没吃好饭,身体本已十分虚弱,加之在寒冬末尾的街头露宿,对于一个缺乏睡眠和食物补充的孩童,生病已是必然。 最终虚弱的他倒在了汴梁城外的一处郊野。 此一场大病,戒嗔想要痊愈,单靠这些土方法是远远不够的… “草…草药……” 戒嗔此刻脑袋浑噩,烧晕了头,根本无法思考,亦讲不出话,要吃哪味药材…… 浑然不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战外荒村 时间追溯到十年前, 岐沟关破,梁军铁蹄踏平涿州城,无数难民流离失所,四方逃难。 逃难途中,有一股人被冲散选择了南下,一路行来便是个把月,途中饿死的病死的不在少数,最终走出大梁势力范围的他们行至了吴、梁交界处的山脉之间,舟车劳顿的一行人早已体力不支,其中还不乏妇孺。 本想远离大梁势力(彼时还是梁王朱温势力)的人们也不得不停歇,机缘巧合之下,探路的数名壮丁在环山之中寻得了一处平壤园地。原本只是稍作整顿的众人发现这里依山傍水,又得群山庇护,便是军队来寻找,也实难发现,一行人能寻到这里,也实在是老天的安排。 四周瓜果茂密,难民当中不乏农夫,发现这里的荒地完全可以开发耕种,而不远处便有河流流淌,洗衣做饭皆不是问题,那么… 为什么还要走? 大家都太累了,没人愿再赶路,而且即便赶路,又能去哪里了? 到处都在打战,既然这是老天的意思,何必不姑且留在这里,期盼可以仰仗群山躲避外界的战乱之祸? 于是,大部分人留下了,极少数人选择了离开, 在他们离开之前,也承诺不会将这里的位置告诉外界, 一片荒地,又有什么用呢? 随着如水光阴的流逝,大家逐渐从失去家园的痛苦中走出,男子开垦荒地,耕种良田,女子纺织衣布,洗衣烘烤。 不过时日久了,方才意识到这里缺乏太多的材料,在经历了几个寒暑的教训后,数名壮丁开始背着粮食,走过山路来到最近的乡镇,用粮食来换取必要的生活物资,在耕种的器械,种子以及蚕丝都置办好后,这里的百姓也都刻意地减少与外界的接触。 深知战争祸乱的他们,十分珍惜这里的安逸。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 今日这里来了个外来的孩童,包括村民们都不知道这个小孩是怎么进来的。 他如今躺在当地还算颇有声望的张瘸子家,身子十分虚弱。 “嗯?这个味道是…”戒嗔连张眼的气力都已经没了,只是闻道一股药香飘过鼻尖,一股热气打在脸上。 汤勺触碰到了戒嗔的嘴唇,一股暖流滑入口腔,流进咽喉。 戒嗔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对了…是葛根!” 葛根是在中土南部百姓日常食用的一种常见蔬菜,也可供药用,有解表退热、生津止渴、止泻的功能。葛根其实是一种山野路边便可采集到的食用药材,只需剥皮切碎,再放入锅中煲汤即可。 这一点戒嗔是十分清楚的,只不过过热的脑袋烧得他已经糊里糊涂了。 一碗葛根汤入肚,戒嗔心知自己的小命儿算是保住了,只需要些时日静养就好。 安下心来,又是一觉入眠。 自戒嗔晕倒在郊野外,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五日,这五天来,戒嗔都是昏昏噩噩地过来的,烧终于是退了,戒嗔虚弱的身体也渐有好转,这一日辰时,房屋里照顾自己的农家汉一早就下了田,其媳妇也背着孩子在屋外洗衣服。 “呃啊!~~~”戒嗔抚床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全身的骨头都在噼啪作响。 “好久没动了,一点力气都没有,”戒嗔环视了一圈房屋内简陋的陈设,抓了抓脑袋还不禁挑眉地自言道,“头发又长长了。” 拄着火炕下了地,再伸了伸懒腰,五天的卧床休息对他来说很必要,也很奢侈,踩上鞋子,慢步走出房门,是一个土墙围起的院子,院内摆着许多农具,锅碗和生活必需品,东西虽然都很破旧廉价,但是被打理得很干净整齐。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很足,戒嗔抬眼看看,应该刚过辰时。 “哎,小家伙儿,你怎么起来了?”听声音,该是个女子。 戒嗔转身看过去,是一个身穿花棉袄的俏媳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后背着还在熟睡的婴孩,用棉布包裹着。 “你…你好女施主,谢谢女施主救命之恩。”戒嗔施以佛礼谢道。 “嗯?俺就说你的头发咋这么短,猜也是出家人呢,不谢不谢,是俺家当家的把你抱回来的,那会儿村里人都觉得你可能不行了,要么说出家人福大命大呢,”俏媳妇见了戒嗔下地显得很高兴,不过话刚说完她才发现戒嗔还穿着单衣单裤,赶忙催其回房间道,“哎呀,你怎么能穿这么少就出屋,马上就要打春了,最怕着凉,何况你才刚好,快回炕上再躺躺。” “呃…”不由分说,戒嗔已被推搡回了屋内炕上。 “咕噜噜……” ………… 戒嗔的肚子打起鼓来,这些时日他晕晕沉沉,吃的都是农家汉喂给其喝的葛根汤和稀粥,还没正经吃过一餐呢。 “哎呀你看看,你先躺下,我这就去给小师傅做些吃的,刚巧俺家当家的说你已经没事了,今天耕完田就出去打猎了,晚上咱能好好吃一顿大餐。”俏媳妇说着就要去灶台忙活。 “呃…女施主,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戒嗔抓了抓头道,“贫僧是吃素的。” “哎呦,你看俺这记性,小师傅可别见怪啊,我十几岁就来这了,这里也没有寺庙,十年没拜过菩萨,都忘了这档子事了,那你能吃鸡蛋不?”俏媳妇很有兴致地问道。 其实在许多人看来,鸡蛋于和尚来说的确是个有趣的问题。 笔者在五台山体验生活的那些天里也问过很多这类问题,其实在佛教刚刚起源的时候是没有禁肉这一说的,只是后来传到了我们汉地,才慢慢被加上了许多其他规则。 返途的时候和一个藏传佛教的同乡聊了一路,也交换了联系方式,在藏传佛教中,只是不吃“红肉”,既是不带血的肉,也是不闻不见不杀的肉,在牲畜被杀的过程中,不能看见,不能听见,也不能闻到血腥味,否则用这个牲畜身上的肉做成的菜,是绝对不可以吃的。 但是中土佛教的戒律要更苛刻一些,不过还是有许多境界高,生活在规则外的“高僧”,尤其是如今社会的一些佛门子弟… 你懂的。 至于鸡蛋这个问题…… 戒嗔闻言思索了下道,“那有没有小母鸡孵过那个鸡蛋呢?” “小母鸡孵蛋?什么意思啊小师傅?”俏媳妇不是很懂。 “如果蛋被孵过,贫僧是不能吃的,因为它可以孵出小鸡,已经是生命了,可是要是没被孵过,便算不上生命,小和尚是可以…吃的。”饿得前心贴后背的戒嗔心里十分期盼着有鸡蛋可以吃,心里念叨着可千万别是孵过的。 俏媳妇听了先是一愣,旋即捂嘴笑道,“呵呵,小师傅放心吧,是没孵过的。” 毕竟是孩子,戒嗔的心思一眼就被小媳妇看了出来,心道这个小孩倒还真是可爱,讨人喜欢,也不枉自己给他换了几天的衣裤。 戒嗔心道这家人真好,照顾自己还给自己做饭吃,的确不应该这么早下地出门,再着凉就辜负人家对自己这么好了。 “的确穿得少了点呢…咦?”戒嗔低头往被窝里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硕大的单衣裤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不仅如此…… 连内裤也被换了。 想来也是当然了,几天没下地,吃喝拉撒自然都得靠别人。 小男孩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更何况还是个和尚,这下子戒嗔都不敢和刚刚的俏媳妇说话对视了, 至于为什么,这个年纪的他也根本不懂。 红着脸吃着俏媳妇给他煮的鸡蛋粥,里边还放了许多她之前自己坐月子时剩下的红糖,拌上点生姜丝和胡萝卜块,戒嗔不消一会儿就吃光了。 “来小师傅,这是俺家男人穿破的衣裤,俺这两天改了改,你看看你穿着合不合适。”比量这戒嗔的体型,后者羞得脸通红,拿过衣服,等俏媳妇出了门戒嗔才换上。 走出门,虽然简单破旧,但是穿在身上舒服又轻便,戒嗔自己拉扯着衣袖,算来这还是他记事起第一次穿着除了僧衣以外的衣服,新鲜又好玩。 俏媳妇看着戒嗔与来时完全不一样,已经是个健康的小孩了,不禁笑道,“都快成麻布了,想不到穿到你这个孩子身上还怪好看的嘞。” 戒嗔红着脸抓了抓头。 农家的生活很简单,这一天戒嗔除了帮俏媳妇收拾家务,还在陪同下见了许多其他乡里,每个人都很友好,让戒嗔觉得在这里很舒服。返程时路过了一片农田,俏媳妇还不忘美滋滋地炫耀一番道,“这片田是俺家的,这不是春天要来了,俺家当家的这些天把地都翻好了,再过阵子就可以播种,别看他腿脚不好,却是俺们村最厉害的汉子…” “腿脚不好?”听了这话,戒嗔微微怔了一下。 “哎呀不是!…”俏媳妇看到戒嗔的表情僵了一下,赶忙解释道,“俺说他最厉害不是说那个,是说他干农活什么的…不过虽然他那个也很…哎呀…” 这回轮到俏媳妇红了脸,即便戒嗔根本听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简单又规律的生活,时间往往过得很快, 不久太阳便要落山了,看着黄昏的到来,俏妇人烧好水蒸好干粮,抱着孩子坐在小板凳上,候着农家汉回家。 戒嗔也跟着忙活了一天,看着俏媳妇哄着孩子盯着远方,自己也不禁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远方的夕阳很美,让人身心俱暖, “夕阳好美啊。”戒嗔不禁脱口而出。 “是吧,夕阳每天都这么美呢。”俏媳妇温暖的笑道。 “每天?”戒嗔听了一愣,心头忖着,“真的吗?为什么小和尚很少能见到?不过也是见到过的,记得和叔叔一起的时候见过,和小草赏花的时候见过,还有…还有……” 戒嗔的记忆深处,又一次想起了那个模糊又真实的名字… 小慧观。 很多时候,戒嗔觉得这个小师弟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自己入寺的时候不过才六岁,怎么会有五岁的和尚呢?一定是自己不甘幻想出来的。 可是… 慧观应该是真的才对,为什么小和尚会这么想? 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戒嗔身上,整个显通寺认识慧观的大小沙弥,皆有这种感觉。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对慧观这个曾经的存在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在记忆的某个位置,却无法深入去想。 这样的想法每一天都在加剧。 许多沙弥甚至早已忘了这个所谓的慧观,只道是乱想出来的,却又不想去和别人探讨,也正因如此,记忆在一天天变淡。 不论是什么事,不去想,不去谈,不去接触,它的分量,便会被时间慢慢掠夺。 而在慧观走时,这是他给全寺沙弥下的“暗示”。 事到如今,两年过去了,恐怕还能偶尔记起‘慧观’这个名字的,便唯有戒嗔,不过至于他还能记得多久,不得而知。 “回来了!” 俏媳妇兴高采烈的叫声,打断了戒嗔的思绪。 戒嗔远远眺望,看到了一个体型中等,身量较之村中男子稍高的人影,正扛着一个大大的麻袋走过来。 夕阳之下,这个身影给人感觉异常伟岸,可是他的步子却显蹒跚,身旁跟着一条给人感觉尖锐,体态纤细修长的大狗。 一高一低,一瘸一拐,走了许久,方才隐约得见这人的相貌。 俏媳妇已抱着孩子迎了上去,戒嗔反应过来也跟了过去。 农家汉子的模样三十岁上下,面上有许多胡渣子,这人算不上魁梧高大,但是给人感觉浑身都是力气,一双眼如鹰般尖锐,那是一双典型的猎人瞳仁。 而他身旁跟着的猎犬,四条腿和身子都很修长,一对玉石眼,毛发比常人指甲还要短,但是四肢肌理发达,羊鼻梁,通体为黄色,额头可到成人肚脐,若是远远望去,其体型如马一般。 到了切近,农家汉卸下长工箭矢道,“小兄弟,能帮我拿下吗?” “好!”戒嗔赶忙伸手接了过来。 俏娘子拿出手绢帮农家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那条猎犬在戒嗔身前转了数圈,又闻了闻。 “不用怕阿汪,这是客人。”农家汉一句话说完,这条叫做‘阿汪’的猎犬便转到了俏媳妇身旁,前腿一蹬站起来竟是比戒嗔还要高出一大块,它扶在俏媳妇身上,伸舌头去.舔那怀中的孩童。 “呵呵,小宝,快跟汪汪打个招呼,告诉阿汪你今天乖不乖啊?”俏媳妇微微伏下身子,把怀中小孩的脸对向猎犬。 “咯咯!~~”小童还不会说话,被猎犬‘阿汪’舔得咯咯直笑,还伸着小手去摸‘阿汪’的脑袋。 “好了,快回去吧,我都饿死了,阿汪也饿坏了吧?”农家汉道。 “汪汪!!~~”听到要吃饭,‘阿汪’转身回到农家汉身旁,不停在大麻袋旁边蹦来蹦去。 “哈哈哈,快走吧。” 这幅画面,好亲切。 “呃对了,”戒嗔往回走的时候开口道,“谢谢施主您的救命之恩,小和尚感激不尽。” “嗯?”农家汉看着戒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道,“呃…对,你要感谢的话先谢谢‘阿汪’吧,是前些天打猎的时候它发现的你。” 戒嗔听了转过头去面向‘阿汪’单手竖掌道,“谢…谢谢阿汪施主。” 看了这一情景,农家汉与俏媳妇相视而笑。 阿汪斜过头看着戒嗔,不明所以。 戒嗔没有去帮忙提麻袋,因为他分明闻到了血腥味。 到了屋子里,农家汉打开麻袋,里边是一只已经被开了膛的野猪。 为了减轻野猪的分量,农家汉在猎杀后将野猪开膛,尽量将血水放干,然后用柴刀割开野猪下腹,将大肠和一些无法烹饪的内脏取出埋掉,再将猪肝取出与阿汪分吃补充体力。 动物的肝脏通常是可以生吃的,也就是人们平常说的刺身,富有丰富的维生素。在没有蔬菜补给的时候,生食动物的肝脏是补充维生素的极好办法。 在尽量剔骨割皮后,农家汉将野猪脂肪用柴刀分离到一个袋子里,交给阿汪背着,回来炒菜用味道极香。 可是本想道谢帮忙的戒嗔看到这一幕后,却是倒退一步,头脑一白躲出了房间,口中还连连念着“罪过,罪过……” “呃…你看这孩子……”俏媳妇边帮农家汉收拾着野猪肉,边摇头叹道。 “当真是和尚啊…”农家汉皱了皱眉叹气道。 “怎么样当家的,今天狩猎还顺利不?”俏媳妇一旁撒娇问道。 “嗯,这里环山郊野,在我们搬进来之前这里的动物根本就没有什么天敌,所以找起来也不是很难,只是我这条腿走山路费了些事,路上耽搁了时间。”农家汉一边拿柴刀切割着猪肉一边道。 “哦,”不知道为什么,俏媳妇觉得今天农家汉似是有什么心事,其赶忙说些别的道,“对了当家的,李婶儿家的粮食吃光了,今天来借粮呢,王大娘家的粮也不够用了,她家的娃儿饿得直哭,你看…” 看了看媳妇儿,农家汉边用柴刀切肉边道,“等会儿把肉切好了,用火熏一下,给大伙儿分一分,去年的收成不好,各家存的粮怕是早就吃光了,冬天都没少饿肚子,现在天气暖了些,可是还没到播种的时候,只怕这个春、夏又要闹饥荒了吧…” “呃…当家的……”看着刚刚辛苦回来的农家汉面显愁容,俏媳妇有些心疼,却又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此处环山,可用耕地其实很有限,不过这个荒村总共不过四十几口人,所以本还是够用的,奈何缺少经验,又遇大旱,各家圈养了些家畜,都视作珍宝。 “不用担心,”察觉出媳妇儿的担忧,农家汉咧嘴笑了笑,那面上的胡渣和小麦色健康的皮肤,给人感觉是那么的可靠,“村里已有几个后生跟着我有了些打猎的经验,今年应该也可以带他们进山了,打些野物回来做成熏肉能存放很久,各家也都还有些家畜,熬过这半年,秋收后问题就都解决了。” “…嗯。”俏媳妇欣慰地笑道,倚靠在农家汉的怀里。 农家汉单臂环着媳妇儿,亲了亲她的头发,仰面看着屋顶心头忖道,“但愿如此吧。” 看了看桌上戒嗔的包裹,再朝门外望去,农家汉瞳孔深邃。 躲在门外口念‘阿弥陀佛’的戒嗔,年幼的他却忽略了一件事… 成年的野猪足有百公斤重,即便放过血剔过骨头清过内脏,剩下的分量也有六七十公斤,寻常人拿起已非易事,更何况是个瘸子,还要走这么远的山路? 戒嗔寄宿的正是这个荒村中的领袖,张三的家里, 此村名为, 战外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堕落旅途 太乙山下一酒馆内,被打发下山的冯无忌正坐在一旁饮茶,等了许久的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在等的叔公冯胜,与一个他不愿见到的人… “你…你怎么来了!?”冯无忌大皱眉头。 “嘿嘿,小娃儿你还记得贫道啊?”说着傅灵松就欲伸手去拍前者。 “你别碰我!”冯无忌后撤一步全身戒备,到现在他还没忘记喝得又吐又呕的傅灵松把鼻涕抹在自己身上的事。 之前傅灵松将自己想法全盘托出后,冯胜不但没再发难,反而不反对傅灵松跟着自己。 “好了,”冯胜摆了摆手道,“无忌,你先返回山庄吧。” “呃…是,”不论心里怎么想的,但冯胜说的话冯无忌深知是绝不可违背的,“那…叔公您呢?” “老夫还有事,带着你不方便,你爹昊德不过是想你出来长长见识,现在知道自己功力不济,还不赶快回山庄练功?”冯胜道。 “是…是!”冯无忌低头再无话可说,身为如今麒麟山庄庄主冯不凡的长子长孙,自落生起冯无忌便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加之其天赋异禀,有很好的武学根基和环境,十来岁便有了不小的本领,超过山庄内任何一人似乎都是早晚的事。 可是那一夜…… 山庄夜半嘈杂,年幼贪玩的他悄悄跟了出去,看到了令他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景象。 一个手拿断剑,身穿道袍的人立在门前,围着他的是麒麟庄内的一众高手,其中还包括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爹,和一向敬仰的二叔,可饶是如此,却也奈何不了这一人一剑。 那夜起,冯无忌便更勤加苦练,加之其本就有极高的天赋,方才十六岁,在山庄内便少有敌手。听闻那如同神灵般的三叔公要出山后,他再三央求其祖父冯不凡,终于是得到了这次陪同冯胜下山的机会。 而冯不凡的应允和冯胜的默许,还有着很大的深意… 作为下一代的长子长孙,冯无忌被寄予厚望,很有可能成为继冯昊德与冯昊寸之后的第九代庄主。 这一次的历练,可谓意味深远。 在打发走了冯无忌后,冯胜转过头来对傅灵松道,“接下来,你又有何想法?” “呦!?前辈您主动问人建议,真是难得啊,哈…”见冯胜眉头一皱,傅灵松也赶忙咳嗽两声故作正经地道,“前辈已经这么成功地教训过了我家那个师弟,也就证明了那首破打油诗上说的根本就没有凭据,而且即便前辈想教训他们,等到在一年后贵山庄举办的‘武林大会’上,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不是更好?” “废话少说,老夫容你跟来,可不是听你鬼扯的。”冯胜喝道。 “嘿嘿,看来前辈是肯定贫道的作用了,”傅灵松脸上的笑缓了缓,意味深长地道,“当年栽赃那紫衣剑客的可不止前辈您与瀛洲岛主啊。” “嗯?你说什么?”冯胜瞳孔一怔道。 “当年那个紫衣剑客初入中原,着实被传得太神了一些,是因为他一举‘打败’了三大高手,而非两位,而这第三位高人的功力究竟有多深,那是当时和前辈您与瀛洲岛主一样的谜啊,虽然只是猜测,但…”傅灵松趁掌柜不注意顺手拿了壶酒揣进怀里而后坏笑道,“既然杀瀛洲岛主是假,打伤前辈您是假,那么重创这第三人的消息,也很有可能并不属实啊。” “你说的莫非是…”冯胜似乎已猜到了这第三人。 “哈!~”傅灵松与冯胜走出店门,掏出酒壶痛饮一口而后满意地道,“契丹族萨满教的…大祭司。” 冯胜与傅灵松这对八竿子打不到的二人组,选择了北上。 回到战外村, 自农家汉狩猎回来后,戒嗔对夫妻二人虽心存感激,但是由于生活习惯格格不入,几日下来房内的习惯已渐显得怪异。 寺庙中的生活很有规律,戒嗔每日辰时起,戌时眠,而农家人起的早,戒嗔便也跟着早起希望可以帮上忙。 可是冲突在于农家里挂着自制的熏肉、腊肉,每天饲养家禽,这些事是戒嗔实在做不来的,他以往下山看到山下百姓吃肉喝酒倒也算了,可是终日都要见‘红肉’,却是佛家中人无法忍受的。 本想尽早辞行的他奈何身体还没恢复,加之农家人盛情难却,自己就也在心里道再多留些时日。 这一天农家汉早早背着弓箭带着‘阿汪’入山,同行的还有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一些年纪稍长的男子。 吃过午饭,帮俏媳妇做过家务,戒嗔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望着墙外发呆。 俏媳妇哄娃儿睡着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深吐了口气,本想像往常一样也去炕上休息会儿的她,看到了戒嗔那孤零零的背影… “还只是个孩子啊…” 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苦行,还险些病死郊野,这也使得初为人母的俏媳妇心生怜悯,女人的母性气息在泛滥。 迈过门坎,俏媳妇抻了抻围裙坐在了戒嗔身旁,“怎么了小师傅,又在参什么大道理呢?” “呃…”本在沉思的戒嗔被惊了一下,发觉是俏媳妇赶忙点了点头道,“女施主…没有想什么大道理啊,只是,只是…” “呵呵,小师傅你可别再叫俺什么女施主了,”俏妇人拍了拍手上的杂尘笑道,“你年纪小,俺家当家的说你是隔辈的侄儿,嫁夫随夫姓,你叫俺张婶就好,不然叫俺婶婶也行。” “婶…婶婶?”戒嗔对这样的称呼有些陌生,他曾在化缘的时候听到别家的小孩这么叫过别人,可是自己…还从未这么称呼过别人。 “是啊,婶婶就是叔伯的媳妇儿,这样俺家男人就是你的叔叔,好不好?”俏媳妇笑道。 “叔叔?”戒嗔脑海中想到了任天啸那孤傲的身影,心头忖着,“小和尚倒是有叔叔,可是没听说过有婶婶,为什么叔叔找不到媳妇儿呢?” “喂小师傅你又在想什么呢?”俏媳妇拍了下戒嗔的脑门娇嗔道。 “呃…哦对了,那婶婶也不要叫小和尚小师傅了,师兄们都叫我戒嗔的。”戒嗔道。 “戒嗔大师么?”俏媳妇喜笑颜开,“那你的本名呢?” “本名?”戒嗔一愣道。 “是啊,戒嗔的话不应该是你的法号么,你该有俗家名字吧?”俏媳妇问道。 “小和尚的俗家名字…” 戒嗔抬眼望天,那是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很少很少用到,很少很少有人这样称呼过他,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初遇任天啸时,后者提起的… 夜晚降临… “荀易,字嘉容么?”夜半屋外有零星鸟鸣,说明春天已经渐近。 农家汉子张三擦了擦脸,脱下外衣,可看清那两条手臂结实清晰的肌肉线条。 “嗯,俺说当家的,你是怎么想起来问那孩子的名字的?”俏媳妇一边帮农家汉子叠着衣服,一边问道。 农家汉转过身去把麻布挂起,或是因为疲惫,语出淡道,“知道个名字总比叫‘小师傅’好吧,毕竟也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 张三用木板给婴孩搭了个小床,婴儿入眠,夫妻二人相拥榻上。 “当家的…”女子钻在农家汉怀里,声音娇羞,如同蚊子。 “嗯?”农家汉淡道。 “嗯…那个…月事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呢……”埋下头,俏媳妇满面羞红。 “……”沉默了一会儿,农家汉撇嘴道,“那个小师傅在隔壁,孩子也在…” “不会吵到他们的,俺不出声?” “你每次都这么说…”农家汉扶起俏媳妇的下颚,看见那满面的桃花,也不由心动,翻身欺上,房屋里一夜的春宵…… 戒嗔这边,瞪大眼睛看着屋顶,回想着早些时候俏媳妇给自己讲的故事…… 那个时候的俏媳妇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懵懂女孩,他一路哭,一路跟着成群结队的难民,数不清被冲散了多少次,许多人不见了,起初或是饿死的,或是被梁军沿路斩杀的,可这并不是最坏的…… 逃亡百姓鱼龙混杂,支流很多,又没有军队沿途护送,维系纪律,到了后来… 俏媳妇一行人早已逃过了梁军铁蹄,却不曾想到,在没有规矩惩罚下,人性的丑陋… 这一路逃亡,许多人早已绝望,缺少食物,饥寒交迫,在没有管制体系下,动物的本能胜过了道德和良知。 初时还有许多人摘食路边的野菜,啃食树皮,慢慢到了后来,难民间相互抢夺食物,见惯了暴尸荒野,许多难民也不再害怕,反而将死者身上值钱的东西一扫而光,扒其衣物。 在那个自身难保的环境下,犯了罪,做错事不会有人主持公道,‘恶’的一面开始肆虐,起初还只是为了温饱的一下难民接下来则是为了完完全全的私欲。 奸.淫开始发生,人性中‘恶’的一面如同瘟疫般在蔓延… 劝人向善需要无数宗教徒传教育人,无数圣贤广传授课,无数法令导人正途,可是堕入‘恶’… 只需一个偏差,一个想法。 那时的俏媳妇分明看到一个被母亲保护得很好的婴孩,头一晚还在咯咯嗤笑,香甜入眠,可是第二日黎明,众人便被孩子母亲的尖叫声惊醒,婴孩死了…… 不是什么自然死亡,在身心疲惫的母亲入眠以后,有人… 扭断了婴孩的脖子。 没人知道是谁做的,恐惧笼罩着同行的每一人,年幼的俏媳妇战战兢兢地走着每一步,看着双眼空洞,眼圈一天天变黑的那个婴孩的母亲,如同行尸走肉般抱着那具早已发臭的婴孩死尸,那上面甚至已引来了苍蝇… 同行的人渐渐疏远起这个疯子,便连心地善良的俏媳妇也不敢上前去开口安慰。 这个年轻的疯母亲被孤立了,众人休息的时候,只有她远远地坐着,还在试着哄她的“宝宝”睡觉。 次日黎明,是这一队难民噩梦的开始… 俏媳妇早早张眼看到了令自己目瞪口呆的一幕,她用一双小手捂着自己的嘴,拼命地摇头,似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试图醒来,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确是醒着的时候,两行眼泪已经哭花了脸,更是一下子栽倒在地。 那个疯母亲…… 正衣衫不整地仰面躺在远处,她并没有死,但是也没有活着,皮肤暴露在外面,仰面对着天空,说不清是哭还是笑,那副模样让人异常恐怖,胸腔因为喘着粗重的气而起伏着,至于她的孩子… 已经覆满了蛆虫,却不在她的身边,而是几丈远。 同行的难民都知道,有人趁夜将离队的疯母亲侮辱了,还顺手扔了她的孩子。 人性早已麻木,难民们继续赶路,俏媳妇回首远望,只看到疯母亲艰难地爬到她宝宝的身旁,将其抱起,深埋在怀中,这一幕也渐渐消失在了俏媳妇的视线里。 猜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到底是谁干的!?说那个婴儿是半夜被恶鬼扭断脖子的也就算了,那个疯婆娘的事一定是队伍里的人做的,我可不想跟这种人同行!” “是啊,简直就是畜生,要是不揪出来,叫人怎么安心?” 几个女子喋喋不休起来… “你们少在那边啰嗦,还以为这里是你们的家呢?现在去哪里,活多久都不知道,你们怎么还那么多事?” “你这么说该不会就是你做的吧?不然抱怨什么?” “你…你说什么!?” 争执,争吵… 年幼的俏媳妇惊奇的发现,为疯母亲叫不平的人,居然只在少数。 慢慢的,饥饿的人们开始为了食物而争抢,起初还在服食野菜,啃食树皮的的他们已经开始去偷食别人的食物,后来已演变成了抢夺。 年幼的俏媳妇紧了紧腰包上还剩下的半张饼,心惊胆战,这时的她已忘却了在这场逃亡中失去双亲的痛楚,如今剩下的,只是动物求生的本能。 可是人类是脆弱的动物,在面对绝望的时候,许多人选择了放弃,而放弃的形式主分为两种… 第一是选择放弃生命,自寻短见的人, 第二则是抛弃道德良知,将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为所欲为的人, 原本还算浩荡的一行难民,之后的日子里每日天亮睁眼,都会看到树杆上吊着一个个死尸,行得慢了,甚至可以见到乌鸦落在其上,啃食腐肉。 开始的流氓行径还有人制止,可是到了后来的一个夜晚,几个将灵魂交给恶魔的人趁大伙儿睡觉之际,商量着自己的大计。 “喂我说你们几个,现在大伙儿都清楚,我们连走到了哪里都不知道,他们说是什么到了楚地,但是我听说这楚王马殷的地盘大了,谁知道还要走多远啊?到那之前不饿死也憋死了,真是像那些人似的上吊死了也冤得慌,就不如趁最后的这些日子快活快活,你们说呢?” “是啊,老子我看这一路下来,那些个小娘们儿也早就没了主意。” “嗯,咱这还有格小娃儿长得水灵得很嘞。” “嘿嘿,不急,都是咱的,明天先弄点吃的再说。” 队伍早已分崩离析,有些人决定离开大队伍,带着自己熟识,觉得可靠的人上路,而留下的,多了落单的女子,她们始终还是觉得人多的地方更有安全感。 之后队伍中的几个人开始公然抢粮,有热心上前制止的,却被早已同流合污的数人围起暴打。 本来只是些皮外伤,涂抹些跌打酒,休养些时日便可痊愈,可奈何长途跋涉,缺衣少粮,睡不好,穿不暖,这人竟是没过几天就死在了路上。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想着赶到楚地的城池以后,自然会有官差制裁他们。 可是楚地的城池迟迟不见,这些人却愈发猖狂,而且人数竟还越来越多,许多女子也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哪还顾得上什么贞洁。 衣衫不整的女人躺在路边等死,年少的俏媳妇夜半时可以听到女子交.欢呻吟,她只得捂住耳朵强迫自己入眠。 而之后的一个夜晚,厄运将要降临到俏媳妇的身上… 本在蜷缩酣睡的俏媳妇被人捂住了嘴,拖到了一旁,当她惊醒张眼的时候,以后六七个神情猥琐的男子围住了自己,她便连叫也已经叫不出来了。 “唔唔!~~~”年幼的俏媳妇拼命地蹬着腿,想要挣脱魔爪。 “喂喂喂,老实点,那个谁,还不赶紧把她的腿按住?” 泪水顺着俏媳妇的脸颊滑落,她这个时候再想,为何自己不一开始就跟着父母离开呢?勉强走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正当这最坏的事要发生在一个妙龄少女身上时,为首正在解衣脱裤的男子发出了“哎呦”一声惨叫,被人一脚蹬开摔在了一边,而同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在了俏媳妇的肩膀手臂上,将其一把拉起扯到了自己身后。 “你们几个…到此为止了。” 惊恐的俏媳妇这才发现有一个结实宽厚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与那七个流氓对峙。俏媳妇望着人影的侧脸,惊觉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硬朗的少年,最多也就是二十岁的年纪,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惊魂未定的俏媳妇心跳好似都听了一拍,僵在了那里,而当少年不消片刻便把七个流氓打得落花流水之后,俏媳妇才发觉少年的一只脚是瘸的,可这又如何呢? 当少年回过头问十五六岁的俏媳妇是否无恙的时候, 俏媳妇心里清楚,这个就是自己活下去的倚靠,自己日后的男人。 这便是农家汉与俏媳妇初识时候的场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生命传承 次日清晨,那一众流氓收敛了许多,而俏媳妇也成了整日围在少年身边的跟屁虫。 俏媳妇的那双大眼睛没日没夜都在盯着少年,之前每日每夜担惊受怕的俏媳妇根本没有心思观察别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少年的出现使得她心中的恐惧一下子便烟消云散,虽然苛刻的环境和如今不容乐观的处境丝毫没有改变,但是便如同迷茫的世人寻得了信仰的宗教,不在迷茫,坚信着。 而俏媳妇也坚信着眼前的少年会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摆脱如今的困境。 俏媳妇之前对眼前的少年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还隐约的记得… 这个少年有一条瘸腿,但是却总来没有掉过队,哪怕一次, 别人休息的时候,他总是用那对木讷的目光盯着前方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他几乎不说话,如同一个失去了一切,茫然无措的孩子, 这并不稀奇,这一路上的难民大都是这样。 可是自打俏媳妇缠上了他,他的耳朵便没得过清闲。 “你这么有本事,也该去帮帮其他人啊。” “那些流氓又在欺负人了,你怎么能坐视不理?” “俺这还有半张饼,我们分着吃吧?” “大家都快饿死了,你不想想办法吗?” 男孩的脑子里似乎每天都在想着很多事,面上没有表情,总是用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看着空气。 而女孩也不气馁,每天依旧喋喋不休地在男孩耳边念叨着。 后来男孩在路边收养了一只走散了的小狗,小狗通体毛发很短,有认识的人,一眼便看出了这是猎户们外出狩猎的猎犬,人们称其为‘细犬’。 后来的一天人们走到了一处峡谷,他们知道这里离楚地已经不远了,但是实在走不动了,大家都走不动了,而就在这个时候,男孩也不见了。 俏媳妇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这座山,谁也翻不过去了,大家四处寻着食物,根本不足以果腹,三天过去了,正当每个人都到了绝望的边缘,流氓们连耍流氓的气力都没有了的时候… “汪汪!~” 树林中草丛攒动,一只半大的猎犬越了出来,还回首对着草丛犬吠。 不一会儿,少年扛着一头成年雄鹿的尸体,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这一夜,篝火烟起,火星噼啪作响,肉香飘散, 当初南下至此的,还剩下了近八十人,虽然人数还在减少,但这一顿肉香,还是让大家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要翻山越岭,需要足够的体力和食物供给,有一位农户将制熏肉的方法教给了大家,只要将肉熏过,便可储蓄很久不坏,大家一人带些熏肉,还是可以翻过重山的,可是问题是… 狩猎远比众人想得要难,在山岭郊野里,野性动物的行动力远比一众营养不良的人们要强得多,许多男丁,包括被少年教训过的那一干流氓,也都参与到了捕猎当中,可是几个日夜下来,依旧只有少年一人狩猎成功。 少年狩到的猎物供不应求,不久之后,这一行人只剩下了六十几人。 如果只是少年自己,事物自然富足,还可以带上几人同行前往楚地。 可是少年没有这么做,就这样,颇有本事,且是大家肉食主要提供者的少年,渐渐成了这个队伍的核心,而少年的眼神也渐渐有了些光彩,不再像初时那般迷茫。 一日少年拗不过小媳妇,又有些担心又有人对其图谋不轨,便带着俏媳妇一同上山狩猎。 少年每一次的隐蔽,每个动作,都十分敏捷,这大概是他这段时日帮助到家狩猎所训练得到的成果吧。俏媳妇根本就跟不上他,如果少年的腿没有瘸的话,可能便是山野中的动物也没有他灵敏吧。 俏媳妇被山野里野性的美丽吸引了,每一个生命都透着勃勃的生机,与餐桌集市上卖的肉完全不一样。 而再侧过目光看向少年,少年的那对瞳仁如同鹰一般,锐利如斯,俏媳妇相信,如果是直直对上这样的眼神,完全会把人撕裂。 拉弓射箭,利箭穿透野猪厚厚的皮毛,插进它的前胸之中,受惊后的野猪疯狂奔跑。 “呀,它跑了,快追啊!”俏媳妇一惊道。 可是少年只是站起身,缓缓挪着步子,而那条猎犬早已不见了踪影,原来‘阿汪’早已第一时间追了过去。 顺着阿汪的叫声,二人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方才找到了野猪的尸体。 切开野猪的肚皮,取出不能吃的内脏和骨骼,埋入土壤之中,这是他对生命的尊重。 “我的命早就该留在涿州城,或许这头野猪比我更有活下去的资格,但是…” 少年看了看俏媳妇,他明白,自己随时可以死,可是一路撑到这里的人们,还是想活下去的。 这是生命的传承。 为众多生命而破杀戒,这是俏媳妇希望戒嗔可以明白的。 而之后,许多农家人与少年四处勘探,在群山中寻得了一处面积有限的空地,觉得这里完全可以开垦,种些庄稼,四面环山的这里绝对不会有人发现,这是各路藩王都不会发兵的地盘,这里对权势没有意义,可是对余下的数十人来说,这里就是他们一路找寻的世外桃源。 人们开始开垦耕地,壮丁则砍伐树木,盖房子,而当有人问到少年名字的时候,他方才开口道,“张三。” 于是有人推举张三为村长,却被他婉拒了,后来坐上村长的是一位农家长者,他将种植庄稼的知识传授于大伙儿,虽然第一年又有许多人没能熬过去,但是当大家迎来第一个秋收后,对未来的希望鼓励着大伙儿不要放弃。 最坏的时候村里只剩下了三十余人,有些人甚至学着张三养起了猎犬入山打猎,但是大多以失败告终,有些甚至还因此丢掉了性命。 之后的日子里大家一年年安顿下来,虽然一路过来很苦,但是留在这里的没人再想出去,虽然日子苦一点,但总比流离失所,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旅途要强得多啊。 若干年后,俏媳妇出落成了水灵灵的美人,村里的男丁无不倾心,但是她心里也只有张三一人。 而在纠结了几年之后,张三也终于决定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他又一头钻进山野间,不似一开始,后来张三摸清了地形,只要顺利,他狩猎的时间已经缩短到了只需一天。 那一天张三和‘阿汪’带着一整只肥硕的大野猪回村,奢侈地摆了一桌全猪宴,在全村的祝福下,取了俏媳妇进门。 昔日的少年成了农家汉, 三年之后,夫妻二人方才决定生娃儿,之所以等了这么久,是他们实在害怕养活不了。 而婴孩儿诞下不久的一天里,农家汉张三出门打猎,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小和尚,这个人… 也就是戒嗔。 躺在榻上,想着早些时候俏媳妇对自己说的这段经历,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 “张三大叔杀生,却帮助了这么多人生存下去,还成了大英雄,可是佛祖不是说不能杀生的么?”戒嗔年幼的脑袋里,虽有有着很多智慧和灵光,却缺少人生的经验,现在的他还不懂,不过如今,他已确定这个张三大叔是一个天大的大好人。 战外村平凡的故事也渐渐拉开… 这是一个贫穷的村落,这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内之事,每个人都在劳动,否则他就没资格吃饭。 戒嗔身位出家人,不能搬运生禽或是红肉,甚至连厨房也不方便进,本来给了他一个饲养家禽的活儿,但是当他把小米洒向家禽的时候,又明白他们是被饲养供给人们餐桌享用,便一时感慨,竟是放下私聊在鸡棚里盘膝诵起了经。 见其难堪,张三便把这个活儿也取消了。 村里人看在张三的面上,也没人去难为戒嗔。 可是村中粮食本就打紧,这无端多了个“挑食”的主儿,村中本就不够分的粮食显得更加捉襟见肘。 不过好消息是,村中多了几个猎户。 早些年因为进山狩猎的失败,后一段时间都没人再敢尝试。 因为村中劳力本就吃紧,那次事故有一个男丁跌倒山下,被野猪顶死,而逃回来的又有几人受伤,受伤期间干不了活儿,还得吃粮,着实是给村中出了一道难题,其中有几家,甚至都把猎犬杀了,以求度日。 可是如今,大家都看张三因为狩猎是把好手而受人静养,况且村中确实需要多些猎户打猎,而这一次,他们是由张三亲自训练,传授经验的。 但凡干完各自的活儿,有时间了张三便会教他们射箭,众人的箭术也日渐精湛,新养的猎犬也已经成熟了,接下来他们需要的,只是正确的指导和经验。 张三决定以后每次带两人入山,一来方便自己照顾,而来人少不会惊动猎物。 而很快的又过去了大半个月,戒嗔身体已完全恢复,在想着差不多也是时候递交辞行了,在临走前,他还想或多或少帮村子做些事。 这一天,他跟着大家来到了老村长的屋子里,一些后生似乎在跟老村长争论着些什么。 “村长啊,这地都翻好了,您怎么还不让大家开始种种子啊?” “是啊村长,都这么久了,现在天也暖了,咱还在等什么啊,早一天种咱大伙儿也能早一天收不是?现在这粮食实在是不够吃啊。” 老村长皮肤黝黑干瘪,叼着烟锅皱着眉头,摇头道,“不行,现在种还太早,急不得。” 老村长是村子里种庄稼经验最为丰富的,往常大家都是在他的领导下进行耕种,可是随着老村长的年纪一天天变大,村里的收成不够吃,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想来帮忙,大家开垦了写新的田地,希望可以尽可能地增加收成, 可是按照规矩,农田的耕种需要得到村长的首肯,因为耕地有限,容不得失误,如果哪出农田耕种得不好,坏了收成,那么这块地这一年也就浪费了。 “庄稼里已经有老鼠了,说明已经到了播种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等啊?” “这才刚刚打春,天气是会转冷的,等捕食老鼠的蛇也出现的时候,才可以播种。” 大家拗不过村长,几名小辈嘴里嘟嘟囔囔,忿忿地离开了。 “呃…”人都走了,戒嗔还站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情况。 “哎…”待人走后,老村长才长叹口气,他心里明白,这些孩子都太年轻了,没有耐心,麦苗可是很挑剔的,一点点的温度不适都可能发不了芽,今年的秋收已经不容有失了,真的可以靠他们么? “老施主,”戒嗔上前一步道,“不知有没有什么贫僧可以帮到忙的?” “和尚?哦…”老村长挑了挑眉道,“你就是张三救回来那个在村子里白吃白喝的出家人吧?” “呃…这个…”戒嗔面上火辣辣的,无言以对。 “哼,算了,你能帮上什么忙啊,难不成叫你去念经,让你的佛祖保佑几年多下几场雨,别干旱才好?” 戒嗔低下了头两只小手揪着张三送他的破衣裤,无地自容。 老村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看了孩子的可怜样,也转言道,“算了,或许还真有事你能帮上忙的。” “真的吗?什么事,小和尚一定尽力而为。”戒嗔喜笑颜开。 老村长看了,也不禁咧嘴哼笑了两声。 老村长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许多年轻后生没有耐心,只想着若能早一日耕种,便能早一日秋收,解决饥荒,当中有些人只道是村长老糊涂了,想瞒着村长开始播种。 戒嗔在村中游走,果然看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拿着锄头,挂着装满种子的篮子走进田地里。 “……”脑子里回想到村长的嘱托,和这些时日受到的照顾,戒嗔咬牙跟了过去。 “嗯?”农家少年侧目看到了小和尚戒嗔,而后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是你啊。” “村长说…”戒嗔鼓了鼓勇气道,“现在还不是播种的时候。” “嗯,这是我家的地,那个老头没能带大伙儿不挨饿,根本不懂种田,现在都这么暖和了,早一天种早一天收,大家也能有口吃的,”说着少年便抡起了锄头,还瞥了眼戒嗔道,“我们可不是躺在床上就能有吃的主子,村中粮食本来就不够吃,也不知道张三叔到底在想什么。” 戒嗔知道前者是有意讥讽自己,脸上又是一热,但也还是硬着头皮接着劝道,“村长爷爷是长辈,懂得也多,师傅们说过长者的经验往往比智慧重要,而且春天反正都来了,也不会差这么几天吧?” “你说什么!?”少年凭空来了怒气,丢下出头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戒嗔的胸前破衣。 “不差几天?你这个臭小子懂什么!?”少年猛地用力一推,戒嗔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倾倒,摔在了田地上。 “哎呦…”戒嗔摔得晕乎乎的,他慢慢仰起身揉着脑袋和屁股,可是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分明就看到了痛哭流涕的却是那个推倒自己的少年。 少年嘴角抽搐,紧咬着牙却还是止不住眼里的泪水滑落,他用袖口擦干眼睛,回身拾起出头继续锄地,戒嗔起身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当他确认少年确确实实是哭了的时候,戒嗔抓着脑袋心里不解,“不都是挨欺负的人才会哭么?小和尚没有欺负他啊,反而是…” 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年纪太小的他还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什么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自己挨了打,还把人家惹哭了,戒嗔站了一会儿看着少年的锄头在天地里挥动,可是却好像只是拿土壤在发泄。 “这人真的懂得耕田吗?”戒嗔也看不明白,只是少年眼里的泪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还是先走吧,去劝劝别的相亲。”这么想着,戒嗔转身离开。 这是少年家的田地转过身没走多远的戒嗔,便来到了少年家小木屋的窗前,屋内传出的咳喘声引来了戒嗔的侧目,而这一眼,戒嗔的视线便被抓住了,屋内简单的陈设,可以清晰看到那榻上躺着位病怏怏的女人,戒嗔转过头看那蹲在田地里捂面哭泣的少年,他…沉默了。 天地里的少年不知哭了多久,他其实根本不懂得怎么种地,以前都是他的娘亲管这片地,他也就是出出力,娘亲告诉他翻哪块地,他就用锄头翻哪块地,叫他给哪里浇水,他就在哪里浇水,可是现在娘亲病倒了,他看着这片他曾经耕过的田地,却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开始。 也不知哭了多久,少年起来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自顾自地哽咽道,“不行,我不能哭,要坚强,早点种出粮食,娘吃饱了肚子也就没事了,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少年拾着锄头,揉着眼睛往木屋走了,把锄头放在门口深吐了口气,然后开门笑道,“娘我回来了,你今天怎…呃?” 少年走进房间,却发现刚刚那个小和尚如今正坐在母亲前,三指搭在母亲手腕的脉搏上,闭眼沉思。 “你…你在做什么?” 一头的雾水,可是冥冥中,又似一缕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小小药师 “你…你说什么?”看着有模有样在翻着自己母亲眼皮的戒嗔,少年惊道。 “贫僧刚刚说婶…女施主该是得的痨病,”一边说道,戒嗔还在心里分析这,“没有发烧,身体没有汗水,该不是着凉,脉象浮滑,脸色发白,鼻子堵塞…” 这么想着,入了神的戒嗔自然地转向了少年娘请的嘴,双唇分开,戒嗔还自顾自地念叨着,“嘴里并不干,舌苔薄白,不会错了…” 少年的母亲不过才三十几岁,被人看舌头这种事还是很羞人的,可是眼前的还是个小孩,不可能会是不好的初衷,加之身体虚弱,便也就随戒嗔去了。 “让我想一想哈…”嘴里嘟囔着,戒嗔还在摆弄着手指头数道,“麻黄,桂枝,半夏,干姜,五味子,白前,甘草,细辛,杏仁……” 而一旁的少年已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大夫?”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戒嗔的思路被打断,这才发现身旁站着那个少年,而后答道,“贫僧是药师。” 村中没有大夫,大家逃到这里后,只是凭着一些老人传下的土方子来解决一些常见的疾病,而少年随着父母来到战外村的时候,还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对于大夫这个职业,他只是听过,却毫不了解。 如今来了个药师,虽然年纪很小,但是却有模有样,少年对于戒嗔说的话,还是抱了许多希望的。 戒嗔一路赶来,行囊有限,在汴梁补给了一些物品后,他的包裹中还是有些草药的,不过还是缺了几味药。 “要想法子弄到五味子,白前和细辛才行啊。”回到农家汉与俏媳妇的家中,戒嗔翻出自己的小药箱,里边的药材实在有限,多数药材也都是北方特有,像是半夏这种药材,中土南方很少见,所有买的时候戒嗔还特地问了店家,哪些了‘钱塘’那里买不到的。 而至于少的这三味药材,戒嗔还是有把握的。 五味子躲在高山处,一般海拔一千七百米的地方, 白前多在江边,河岸,沙石间以及丘陵可以找到, 至于细辛可以在阳光充足的地方便可寻到, 采药与制药是完全不同的两门学问,单单是为了识别药材的种类,戒嗔就花了好久的时间和很多精力。 可是有一个问题… 戒嗔抓着脑袋头疼地自言道,“这些药材都要入春后尽一个月才能进入花期,果期可能还要两个月,就算在花期的时候采摘,也不知猛子哥哥有没有那个耐性啊。” 离开少年家里前,少年在身后叫住了戒嗔,有些害羞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叫做王猛,村里的人都叫他猛子,还为在天地里推小和尚的事道了歉。 戒嗔坐在了地上冥神苦思,他明白痨病的治疗不是个把月便能起效的,而且痨病要想根治几乎是不可能,只能固本培元,减轻症状,平时注意饮食和休息。 本来已经要辞行的戒嗔,也改了主意。 “师傅说过有两年的时间呢,去了那个什么钱塘的地方也没什么急事吧,先留下帮帮大家的忙吧。” 村中没有正统的大夫,又遇饥荒,戒嗔决定暂时留下,出自己的一份力,报答张三大叔的那份恩情。 戒嗔先用麻黄汤加了几味药材给猛子的娘服了下去,谁知才几副药下去,猛子的娘果然就有所好转,咳嗽的轻了,也能下地走路了,还因为猛子不听村长的话耍脾气种田而教训了猛子一番。 可饶是如此,猛子还是开心得哭了出来。 看着二人开心的模样,戒嗔也咧嘴笑了笑,可是他心里清楚,“痨病是不会耽误走路的,猛子哥娘亲之所以连地都下不了,是因为咳喘得太厉害,身心疲劳,而且又没有什么正经的食物,体力不支,这么下去身体垮掉是早晚的事啊…” 戒嗔终于可以明白,为什么猛子那么着急耕地了。 就在戒嗔还在想着怎么帮村长阻止其他住户现在就开始耕地的时候,一件有趣的事发生了。 家家出人来到张三的小土屋,请戒嗔去家里给身体乏弱有恙的家人们诊脉瞧病。 而当张三带着几个同村打猎回来,看到自家门前排了这么长的队的时候,不禁眉头一挑,不明所以。 而嘻嘻哈哈和乡里聊着天的小媳妇,看到张三回来了,赶忙抱着自己的宝宝迎了上来夸道,“当家的,真没想到嘉容那个娃子这么厉害,他居然还懂得给人瞧病,而且瞧得还怪好的嘞,这下子咱村不怕没大夫了。” “看病?”张三一边说着一边往家走,把打来的几只野鸡放到了架子上,隔窗看着屋内的情形。 之间戒嗔有模有样地伸着小手搭在病患的脉上,和平时那个一讲话就脸红搔头的小家伙儿完全不一样。 看了一会儿,俏媳妇也跟在了张三的身后,哄着孩子笑看着张三。 “哼,这样还好…”张三说着哼笑一声,转身离开还笑道,“起码不像个小姑娘了,不过离男人还差的远嘞。” 张三为人看不惯男孩唯唯诺诺,说话吞吞吐吐,所以这些日子和戒嗔相处下来,戒嗔的言行总给他感觉像是个小姑娘一样,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不过他倒是也没有给戒嗔脸色看,不过今日看到了戒嗔认真时候脸上闪过的那抹英气,张三才终于觉得,可以慢慢试着和这个小家伙交谈了。 其实村民们并不是不尊重村长,只是家家担心饿肚子,担心亲人的身体,而戒嗔的这一插曲,也在某种程度上大大减少了村长所受的压力,担忧和恐惧的膨胀无处发泄,如今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没人非要再尽早种粮食,大家慢慢地对戒嗔的话十分相信,首先众人以往对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这个印象还是有的。 戒嗔带来的药材很快就要用光了,而且还总是缺少成分,不过戒嗔决定先治标,稳住村民们的心,等过一段时间,自己便动身去采药,这里四面环山,又临河,周围可采摘草药的地方绝不会少。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戒嗔的医术自然不在话下,这让村民躁动的心舒缓了许多。 可是毕竟治标不治本,村中的粮食跟不上,缺衣少粮,如今剩下的口粮早就没了营养可言,食不果腹的村民身体的抵抗力很差,尤其是老人和女眷。 入春气候变换,又是疾病的高发期,而现在村中四十余口村民的一部分重要食物来源,则是仰仗张三等的一行猎户。 村民多来自北处的涿州城,涿州城地处交通要道,粮食多可耕种,饲养家禽家猪,而牛羊也都多是通过商业买卖,根本就没什么猎户。 张三是这些年村里出的唯一一个成功的猎户,但是这份工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 几次打猎下来,数名同行者很多时候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有时会因为不懂得隐蔽而惊到了猎物,导致狩猎失败。 到了后来,这些同行者变成了返途时候帮张三抬猎物的劳力。 看到张三箭术的精准和在山野中行动的迅猛,众人都唏嘘不已,难免会想… 这人要不是瘸子,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可饶是如此,最近过于频繁的狩猎,让张三也有些体力不支,拖着那条瘸腿,步履维艰。 人们开始在周边寻找可以吃的蔬菜,也有人赶去河边下水打鱼,虽然依旧供不应求,但也勉强算是还撑得过去。 这一天戒嗔背上了自己的药箱,辞别了张三夫妇,决定上山采药。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和诊断,戒嗔发现村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病症,多是身体虚弱,营养不良,真正情况严重的也就是猛子娘一人。 痨病患者本就体弱,加上吃不饱饭,才会这么严重,而至于缺少的那三味药材,白前和细辛并不难找,只要时候一到,戒嗔有信心一日便能找齐,可是五味子在高山之间,而戒嗔又对这里的山脉不甚了解,要想登到五味子生长的高度,戒嗔必须在日出时便动身,这样才能赶在天黑前回到村子。 听了戒嗔的想法,夫妻二人也没理由阻拦,俏媳妇给戒嗔装好了早中饭需要的干粮和水,还放了两个鸡蛋,嘱其一路小心。 戒嗔两只手接过包裹,心中说不尽的感激。 看着戒嗔那瘦小的身影渐渐走远后,张三深邃的眼神一变道,“山中可能会遇到猛兽,劳烦娘子给我准备两个馒头,我要进山确保他没事。” “嗯?对啊,这样也好,”俏娘子仿若恍然大悟,心道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进山的确让人不放心,便回到房间给张三准备好干粮和水,临行前还叮嘱道,“当家的啊,你前两天才刚打猎回来,今天又要进山会不会太累啊,而且那个孩子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你这腿脚还能追上吗?” “放心吧,我可是你的男人,准备好晚饭,傍晚我们便回来开饭。”张三亲了俏媳妇的额头,便转身上路了。 俏媳妇望着张三的背影,满面的桃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小小药师 二 辰时的山中天气还很凉,戒嗔走了一段路已行至山腰,在五台山修行了几年,又得任天啸身法真传,戒嗔的脚程绝非寻常人可比,即便受过训练的人,也未必能赶得上他。 山路两旁有零星药材,但是戒嗔的兴趣并不大,村民们最缺的还是充足的食物,真正需要医治的不过猛子娘一个人罢了。 所以五味子,才是首要任务。 无事无书, 几个时辰过去了,戒嗔已到了很高的地方。 “这么高了,应该差不多了吧?”戒嗔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四周张望,可是繁茂的树林和遍地半人多高的野草,让戒嗔实难发现药材。 可是危险的气息,正潜伏在荒草之中,朝着戒嗔逼近。 “嗯?”戒嗔的耳力很好,威风吹过,荒草浮动,一对凶狠的瞳孔,正直直地盯着戒嗔。 “吼!!~~” 猛兽现身,乃是一头野狼,猛蹬后腿扑向戒嗔。 “嗖!~”一道疾影飞逝,戒嗔猛地蹲下,躲过恶狼的扑袭。 “这…这是什么啊?”虽然戒嗔居住在五台山的时候,也时常在山间遇到小动物,但是因为五台山寺庙众多,僧侣们常走的路早已没了猛兽的踪迹,这也是为了确保香客和寺中小沙弥们的安全,这还是戒嗔第一次见到一头活生生的狼。 “呼唔唔~~~~”野狼缓缓踱着步子,一双赤血的双瞳直勾勾地盯着戒嗔,这是他等候已久的美味。 “呃……”看着猎狼逼近自己,戒嗔瞪着大眼睛害怕坏了,“呜哇!!~~~” 戒嗔转身就跑,而猎物散发出的害怕气息,则是猎手追击的讯号。 饿狼飞奔追上,常人在山野草地里,怎么可能跑得过野生的狼? 可奇怪的是,戒嗔撒腿跑起来的速度竟然没有比饿狼慢许多。 饶是如此,戒嗔仍觉得背脊发凉,感觉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前方正有一棵大叔,戒嗔灵机一动,运起任天啸教给他的心法口诀,猛地一蹦单脚踏在树身之上,向上一蹬,连抓带爬到了有一丈多高的树干上。 而早已起速的恶狼借着惯力也冲了上去,虽然狼是不会爬树的,可是戒嗔并不知道,看着逼近自己的危险,戒嗔双手对起,结了几个奇怪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地道,“叶子球!” 众多树叶聚在了戒嗔的两手间,然后戒嗔用叶子砸向恶狼。 恶狼猝不及防,被大把树叶遮住视线的他猛地跌落下去,摔在地上。 “嗯嗯!!~~”几声惨叫,恶狼已经一溜烟跑远。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戒嗔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而在更远处的山林间,正有一张拉成满月的大弓,弦上的利箭正直直地对着戒嗔的方向,而在恶狼跑远后,这张满月之弓才缓缓放下,弓的主人有着一双如同苍鹰般犀利的眼睛,盯着眼前的景象,不会看漏分毫。 不知不觉,一日便过去了,戒嗔下山回到了张三夫妇家里,只采回了很少的草药,俏媳妇也不责怪,还给戒嗔做了一桌子的斋菜来犒劳他。而在戒嗔进门的时候,张三也已经坐在了那里。 戒嗔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今天在山上的时候,有人在盯着他。 第二天,戒嗔又翻了另一座山头,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得知戒嗔上山采药的消息后,猛子主动要求帮忙,戒嗔起初觉得猛子不懂采药,本想推脱,可是后来一想,其实上山主要找的就是治猛子娘痨病的五味子,随即便灵机一动,给猛子形容了个大概,又拿煤炭画了张草图,两个小伙伴便携同上山。 又过了几天,两个小家伙几乎翻遍了够得到的所有山头,可是依旧没能寻到缺少的那最后一味药材,而就在两个小家伙儿垂头丧气回村的时候,却看到村民们都在欢呼雀跃。 戒嗔抓着脑袋疑惑道,“怎么了?” “不知道,去看看。”猛子拉起戒嗔便跑。 “快看快看,是蛇!!” 一个村民在天地里捉住了一条蛇,兴高采烈地集结起乡里,拿给老村长看。 几十双期盼的眼睛盯着老村长,而在老村长放下蛇抬起头看着大家的时候,老村长抿嘴笑了起来,“可以播种了。” 这一句话让村民们盼了好久,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回家拿出存下的种子,在田地里忙得不亦乐乎,而刚刚还心情失落的猛子也抡起了锄头,在自家田地里舞动起来。 回到张三家的戒嗔盘腿在火炕上打起了坐,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寻不到五味子呢?在五台山的时候明明就很好找啊。 就这样戒嗔在火炕上闭眼冥神思考,想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而良久良久之后,他终于找出了答案…… “对了,我知道了!”戒嗔眉头一挑道,“温度不对!” 戒嗔以往经常爬山采药,所以对于到了多高的位置十分清楚,他这次在战外村周围的山脉,去到了以往相同的高度,感觉却有所不同。 那就是气温。 人们登山的时候往往会多带些衣物,就是因为随着位置的增高,气温会降低,然而南北温度亦有差异,同等高度的山脉,戒嗔在五台山时感觉会更冷一些。 加之如今只是五味子刚刚开花的花期,所以找起来就更加困难。 “或许小和尚再登高一点就能找到了吧,可是…”戒嗔皱了皱眉自言道,“那要找座大山才好呢…” 次日清晨…… “什么?你说越高越大的山就越有希望找到那个什么‘五味子’?”在田里挥汗如雨的猛子道。 “嗯。”前来请教的戒嗔答道。 “最高最大的山…”猛子放下锄头,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想想道,“你这么说还真有,不过…” “不过什么?” 猛子朝两边看看,然后有些悲伤,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座山张三叔叔不让村里的人去呢。” “为什么?”戒嗔不解。 “……”猛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语风一转道,“没什么,那我们准备准备,这两天便出发吧!” 说着猛子便转身回了屋子,嘴里还碎碎念叨着,“好热啊,回去喝水。” 戒嗔看着猛子的背影,心道奇怪。 “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隐情。” 战外村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在这个环境恶劣,人口有限的地方,要想吃饭,就一定要做好分内的事,这里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没有劳动能力的人除外。 而自戒嗔来到这里的一个月下来,他也找到了自己能做的分内之事, 便是给人看病,检查身体。 戒嗔决定再出发去下座大山前,要把事情弄清楚,告别了猛子后,戒嗔来到了老村长的家,给其诊脉。 搭上脉搏的几秒钟,戒嗔便了解了…… 老村长只是上了年岁,又营养不良,才导致的肌肉酸软,骨骼无力。 “怎么样,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用么?”老村长笑着朝戒嗔打趣道。 “老村长施主没事的,只是要…”戒嗔本想说只是要多吃些好的,犒劳下身体,可是…若是办得到,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戒嗔脑子转了转,想着书中记载,最后只得咬了咬牙,心念罪过地开口道,“用骨头熬汤,会有帮助呢。” “骨头汤?”村长挑眉道。 “是啊,张三大叔的家里有不少呢,到时候我…到时候村长可以叫人去拿的。” 因为近来张三有带人进山打猎,可是同行的人基本上打不到猎物,所以为了节省食物,张三有时便连骨头也不剔,将野物整只带回来。 村长家有茶水,给了戒嗔一碗。 “谢谢村长爷爷。”戒嗔随口搭音道。 可是这声爷爷,听得村长倒是很受用,看着戒嗔乖巧的举止,也不禁点了点头。 “小家伙儿啊,你怎么这么小,就做和尚了呢?”村长好奇地道。 “小和尚从记事起就是和尚了,所以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了。”戒嗔如实道。 “哦,是这样啊,唉…”村长心知者八成又是哪家的孤儿,被寺庙收留的,一时心生怜悯,道,“小家伙儿,你还要在这里留多久呢?” “嗯?呃…”戒嗔脸颊一红道,“戒嗔答应猛子哥把他娘亲的病治好,之后就走。” “嗯?不是不是,老夫可没有下逐客令的意思,老夫是说…”老村长发现戒嗔会错了意,便赶忙解释道,“老夫起初对张三带你回来坏了村子规矩这事确实有点意见,对你也有些想法,可是这些日子过去了,村民们也都接受了你,你就算一直留在这里都没问题,毕竟村里可没有像你医术这么好的大夫啊。” 听了这话,戒嗔先是一怔,随后心里暖暖的。 “小家伙儿啊,你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老夫的,老头子我的孙儿去的早,看你也挺亲的。”老村长和蔼笑道。 戒嗔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连连道谢过后,戒嗔忽然想到… “对了村长爷爷,小和尚的确有件事要跟您请教。”戒嗔道。 “嗯,什么事,你说吧。”村长笑着点点头。 “是关于一座大山的,孟子哥说张三叔不允许去的一座大山,不知道村长爷爷你知不知道呢。”戒嗔问道。 “不能去的山…” 老村长先是一愣,随后瞳孔一睁,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里可能有治猛子娘用的药。” 老村长的面色凝重起来,这是村子里一个绝口不提多年的秘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禁地山脉 战外村中有着这样一件往事,当时幸存下来的难民逃到这里,开始建屋耕地,大家也重新燃起生存下去的希望,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维系纪律,供给大家食物的张三,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村子的领袖,也得到了众女子的青睐,尤其是长相最为俊俏的俏媳妇。 安定下来后,村中缺衣少粮,张三狩回来的野物不但可以提供食物,还可以剥下皮毛制成衣服和鞋子,在耕种供给不上,又缺少买卖的情况下,打猎成为了一个良好的生存渠道。 于是村中的许多男子,也都日夜训练,不仅是为了村子出一份力,也想像张三一样风光,尤其是在俏媳妇与张三还未结连理之时。 这并非是恶的一面,只是不同时局下的人性。 而参加成为猎人的其中一人,便是猛子的爹。 然而打猎远比众人想象得难得多,吃不饱饭的他们单是发现猎物便要耗去大半的体力,而动物的警觉性又极强,还未到射程便已被猎物们发现,即便勉强射中,又无法射中要害,受惊的猎物撒腿便跑,而早已疲惫的众人根本就追不上,之后他们倒是也抓了几只狗崽,饲养起来加以训练,经过长期的失败,他们最后四五个人通力合作才能勉强捕获一只猎物,而且成功率也只有四成。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张三所做的事究竟有多难。 不过在几次狩猎之后,众人建立了些信心,在熟悉了附近的各个山头后,他们发现了一座比一旁山脉要大出一半的巨山,猎人的直觉告诉他们这里定有了不得的猎物。 而同时,这也是唯一一座张三曾数次前往,却又每每空手而归的山头,而且据说,张三甚至在这处山中受了伤。 那时的张三似乎还没有从战火的硝烟中走出,他的双眼无神,对人对事都很漠视,之前很少有人在意或者说是注意他,直到他救了俏媳妇,将狩到的猎物拿回来分给大伙儿的时候,人们才开始关注他。 可饶是如此,他除了打猎,做得最多的事依旧还是盯着眼前的空气发呆。 听闻他打猎受伤后,还没和他在一起的俏媳妇前去探望照料,可是这个张三坐在屋子的火炕上,盯着墙壁,都不知道他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也让其他的猎手们认定,如果他们能从那座山上打到猎物,那么说不定在村子里的地位,会在张三之上。 可是扪心自问,他们也知道如果张三都失败的话,那么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成功,但如果大家合作,则不一样了。 当时有几个领头人召集起了村中的猎户,共有八名,也包括了猛子的爹,那时的猛子只有八、九岁,那天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这八位猎户,只回来了三个,可惜的是猛子爹并不是其中之一。 当村民们问这三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们也说不清,只是说大家看到了猎物,按照计划分散开来,以防猎物逃掉,可是接下来他们并没有等到事先说好的讯号,取而代之的却是自己同伴们的惨叫声。 当有人在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却没人作答,幸存的一个人坐不住了,开始去寻找,而他只看到了地上的血渍,和飞散的肉片…人的肉。 恐惧的驱使下,大家再也等不了了,开始疯了一样地往回逃,最终逃回来的有三人,其中一个疯了,问他什么也不明白,最后在前年的饥荒中饿死了。 当张三闻讯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那座山里的猛兽很危险,以后村子里的人不要再打那个地方的主意…” 自那之后,那座山便成了战外村的禁地,逃回来的另二人也多负伤,安心耕田种地,再也没有拿起过弓箭,村中的猎户也就只剩下了张三一人。 好在山中的猛兽似乎只习惯于栖息在高山中,所以也从未下山打扰过村子的安宁。 而今天,这座巨山的山脚下正站着两位整装待发的孩子,王猛与戒嗔。 “村长爷爷说这里很危险,你真的要一起来吗?”戒嗔关心地问道。 “这叫什么话,要救的可是我娘,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来吧,话说回来…”猛子有些歉意地道,“你来这里也不久,犯得上冒这样的险吗?” “当然啊,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小和尚来说,这可是一件很大的功德呢。”戒嗔满足地笑道。 猛子听了一愣,心道这也算得上道理? 侥幸心理是很可怕的,而今天的两个孩子也是抱着这样的心理来的,他们觉得自己只是来采药,又不是来狩猎,这么大的山,就算刻意去找猛兽也不容易吧,更何况他们又不是来找那猛兽的。 只想着赶快采完药,便即刻下山。 不过这一走起山路,可着实是让猛子惊了一惊。 “喂,呼呼…你…你慢点。”常在田间干农活的猛子,本有着很好的体力,可是爬起山来,不消一会儿就被戒嗔落得老远。 “嗯?”戒嗔回头,这才发现猛子正喘着大气被自己落下老远。 “哈…哈…你…你今天怎么能爬这么快的?”好不容易赶了上来,猛子拄着膝盖,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能是因为小和尚经常爬山路吧,爬得多就好了,而且这座山更大,要想按时赶回去,得走快点啊。”戒嗔答道。 “呼…呼,你这小子还真是不简单。”戒嗔初时给猛子娘看病已让猛子刮目相看,如今这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孩子爬起山来也能落下自己,着实让猛子吃惊不已。 “继续走吧。”猛子抬脚,拿着棒子打着两边的荒草,以防脚下有蛇。 “猛子哥啊,我们来这里不告诉张三大叔真的好吗?”戒嗔有些担心,今早出门俏媳妇只以为戒嗔是像往常一样去山上采药,并不知道是这座张三强调不允许村民接近的山脉。 “没法子啊,你来的时间短还不了解张三叔的脾气,用村里长辈们的话来形容,张三叔说的话就如同军令一样,简单又不能更改,尤其是在这种小村子里,这些年也有对这座山好奇的人,但就是因为张三叔的那一句话,就一直没人来过,你要是跟他说了,那就甭想来了。”猛子所言不假,张三虽然跟俏媳妇成亲后,这两年的话稍微多了些,算不上少言寡语了,但是从不说废话,依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在第一次暗中保护戒嗔采药的时候,无意发现了戒嗔有些本事,便也安下心来,之后便没再同往,毕竟如今他打到的猎物时村子口粮的一大来源,不能每天陪着戒嗔。 加之年幼无知,两个孩子都没有意识到,这座山究竟有多危险。 几个时辰过去了,两个孩子已经爬到了很高的地方,戒嗔的气息还算平稳,可是后面的猛子已经呼哧呼哧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戒…戒嗔啊,你怎么停了?…”虽然心里非常想休息,但是这件事关乎到他的娘亲,便怎也不肯服软。 “有点奇怪呢。”戒嗔看着四周,抓起了脑袋。 “有…呼呼…有什么奇怪的?”猛子也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而后道,“根本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怪啊。”戒嗔抿嘴道。 “嗯?”猛子不解。 “我们刚到山脚的时候,还能偶尔看到鹿啊,猴子,松鼠什么的,怎么到了山腰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这里就连生息感觉都很弱呢。”戒嗔道。 “有吗?会不会是你多心啊,我怎么感觉不到?” 戒嗔还小,他并不知道生息这种东西是需要经过修炼才能体会得到的,在任天啸与傅灵松手下修炼的那两年时间里,他已触到了‘道’的门坎,感受生灵气息,可是猛子是察觉不到的。 对于森林和深山了解不多的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说明这是捕猎者的地盘。 草原中的捕食者通常会划定自己的地盘,比方说可以通过排尿和排便,这就是为什么成年狗每次排尿都要分多次,换不同的地方。 通过这样的方法,可以让其他动物知道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嗅觉灵敏的动物们往往会躲开这里,而闯入这里,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 另外的捕食者来争夺地盘。 草原上的狮子往往都会这样做,他们捕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往往会去成群结队的食草动物那里下手,而一片特定区域的师群,也往往只有一只或几只雄狮。 不过狮子是不会进到深山里的,而在戒嗔与猛子来到这里不久后,草丛里的一双眼睛便已经盯上了他们。 到了下午,二人已经走了过半的山路, “先吃点东西吧。”看着已经体力不支的猛子,戒嗔喘着粗气道。 “好…好……”听了这话猛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看了看天色,戒嗔咂嘴心里忖道,“不行啊,猛子哥已经爬不动了,再往上爬只会越来越慢,而且山路也越来越难走,就算真是到了能采到五味子的高度,天也黑了,根本回不去啊,而且…” 戒嗔环视了下四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危险已经近了。 猛子啃着干粮喝着水,戒嗔跟他商量道,“猛子哥啊,一会儿要是再往上爬晚上可就回不去了,要不明天再来?” “明天?”猛子喝了口水摆摆手道,“明天不是一样吗,今天爬不上去明天也来不及的,要我说咱今晚就在山里找个地方凑合一宿,明天再下山。” “在这里…”戒嗔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是啊,你放心吧,想当初我们一村人长途跋涉来到这的时候,条件比这个困难多了,而且咱们的干粮也够,晚上点点火,睡一觉就过去了。” “可是…”戒嗔抓了抓头道,“大叔和婶婶会着急吧,都没跟他们说呢。” “哎呀放心吧,明天我去跟他们解释,大不了屁股挨几下打。”猛子一心想着那味治母亲病的最后一味药材,也顾不上其他了。 “……那好吧。”戒嗔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是用那双眼睛左看右看。 黄昏很快就到了,恰好今天也是张三狩猎的日子,他扛了一条野鹿回到家中,已经十分疲惫了,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片刻过后… “当家的吃饭喽!~”俏媳妇端着热汤道。 张三起床抱起自己的孩子,脸上露出浓厚的父爱之情。 “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张三一边拍着怀里的婴孩一边盯着饭桌道。 “炒猪肝,包心菜,豆芽,鸡蛋粥,嘿嘿,还有用猪骨头熬得汤。”俏媳妇一边拿麻布擦着手,一边洋洋得意地道。 “骨头熬汤能熬出什么来?”张三咧嘴道。 “俺一开始也不明白,是嘉容说的有营养,刚才尝了尝,还真香呢,当家的你尝尝。”说着俏媳妇盛出一碗,吹了吹上边的热气,递给张三道。 张三闻了闻,喝了一口赞道,“嗯!真香。” “是吧,嘉容那小家伙不吃肉,说是从书上看来的,小家伙真了不起呢,那么小就能识字百~万\小!说了,以后让咱家娃儿给他当弟弟,跟他学识字吧,你说怎么样当家的?”俏媳妇笑道。 “嗯,好啊…”张三说着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戒嗔的房间道,“怎么,嘉容还没回来吗?” “是啊,平时这个时间早就回来了,俺都是算着时间才做的饭呢。”俏媳妇也不解地道。 “嘉容那个孩子很懂事,不应该啊…”张三皱起了眉头,但是看了看忙活了半天的娇妻,强笑道,“没事,可能是结交了朋友跑去玩了,毕竟还是孩子吗,咱们先吃。” 俏媳妇抱过孩子,把鸡蛋咬碎对着粥喂给他。 晚饭很快便吃完了,天也暗了下来,俏媳妇洗着碗,张三的眉头却已经解不开了。 “娘子,今天有什么事发生吗?”张三道。 “啊?你说什么?”俏媳妇把脑袋伸到厨房门外道。 “我说今天有什么事吗?”张三道。 “事?嗨,能有什么事啊,跟平常一样啊,咱家小宝今天差一点就拄着床站起来了,孩子越来越乖了。”俏媳妇说着,脸上是解不开的甜。 “哦,有谁来过吗?”张三接着问道。 “嗯…哦,张大娘送了一罐子玉米,说是去年攒下的,觉得总来咱家拿肉脸上过不去,明天俺把玉米加到骨头汤里看看怎么样好不好?”俏媳妇想着明天的菜式。 “哦,好…”张三一边打磨着弓箭箭头,一边再道,“还有别人吗?” “别人?哦对,你看俺这记性,村长来了,取了几根大骨头熬汤说是戒嗔昨个儿告诉他喝那汤对他身体好呢,那个孩子可真了不起,咱家小宝以后要是……” 俏媳妇后边的话,张三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站起身道,“娘子,碗筷放在那晚些回来我洗吧,你先去哄小宝睡觉,我要出去一趟。” “嗯?哦,好啊…”还没等俏媳妇答应,张三已经走出了院门。 “真是的…”俏媳妇嘟了嘟嘴,把孩子背到身后的衣包里,继续洗着碗筷道,“腿脚不好,走得还挺快。” 虽有些娇嗔,但是俏媳妇的脸上还那么的幸福。 来到了村长家敲门,开门的是村长的大女儿,看到是张三便赶忙请他进屋,毕竟张三在这个村子里的声望是很高的。 “村长还没睡吧?”张三问道。 “没呢,爹见到你肯定特别精神,里边走。”请到了内屋,老村长见识张三,赶忙起身相迎。 “哎呀,张三兄弟啊,最近真是辛苦你了,要是没有你,咱们村子这段时间怕是要熬不过去了,今天还去你加拿了点骨头回来煲汤喝呢。”老村长喜笑颜开,眼前的男人可是这个村子的支柱啊。 “老村长请坐,”说着张三拿过一个小包裹道,“嘉容说村长最近身体缺营养,这是今天刚打的野鹿,内人已经熏过了,您可要好好补补身子,这个村大小事务还得有老您老费心呢。” “哎呀这…”老村长接过小包裹,闻着里边的肉香,都不禁咽下口口水,“哎…现在村里哪家不缺正经的粮食啊,我这把老骨头吃不是浪费吗…不过那个小和尚可是真的讨人喜欢,昨天还像模像样地给老头子诊着脉说着病情,还真像那么回事。” “村长,其实我这个时间过来,也想问下嘉容的事。”张三神情一变,切入正题。 “嗯?那个孩子怎么了么?”老村长不解道。 “嘉容他…”张三神情严肃地道,“还没有回来。” “啊?这…他昨天是来过,可是今天老头子我也没见到过他啊。”老村长摊手道。 “嘉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平日里上山采药我也不是很担心,可我只担心…”张三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去了那一座山。” “你说那一座…”听了这话,老村长眼睛瞪得老大,一拍大腿道,“哎呀!~坏了,你这么说他昨天来的确问过我关于那座山的事,还有猛子和猛子他娘怎样怎样的……” 张三大脑一白,这是他最担心的。 “村长,恕子在下失礼,张三得告辞了。”说着也不犹豫,张三起身疾走。 “哎呀我这个老糊涂,”老村长起身出门,可是已不见了张三的身影,“怎么就没想到他是打那座山的主意呢……” “小燕儿,叫咱家人都起来,快,先……”老村长拄着脑袋想了想道,“先去猛子娘家看看,看看猛子在不在。” 太阳已基本落山,老村长在一家人的搀扶下来到了猛子家,敲开们,正在等着孩子回家的猛子娘也是一愣,一边咳嗽一边道,“呀,村长你…咳咳,你们咋来了。” “猛子娘,你家娃儿还没回来吗?”村长问道。 “没呀,俺这不是也着急呢吗,刚才张三兄弟也来了,看俺家猛子不在转身就走了呢,出啥子事了村长?”猛子娘隐隐觉得有些不好,开始着急了。 “这……”老村长无言以对。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张三已经穿好行装,背着长弓箭矢,来到了这座‘禁山’山脚之下。 “嘉容,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张三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深山猛兽 战外村是个久无动荡的小村落,不过这个夜晚,这里平湖般的生活,起了涟漪。 村长一家,猛子娘以及一干好事村民聚集到了张三的家里,可是却不见张三的人影,待众人询问俏媳妇的时候… “嗯?”正在哄孩子睡觉的俏媳妇先是一愣,随后跑进屋子里看了几圈,再跑出来看看院门口的狗窝,这才反应过来道,“哎呀,他连阿汪都领走了,而且弓箭什么的也不见了呢,怪不得你们来阿汪都没叫。” “这…村长,张三他该不会是……”一旁有人试探性地问道。 “应该吧,哎…都怪我这老糊涂啊。”村长摇头叹息,心里十分自责。 “村…村长,咳咳…俺家猛子不会也进那…那个山里了吧?”猛子娘瞪着合不上的大眼睛,拉扯着老村长的衣袖。 老村长耷下了脑袋,微微颔首算是承认。 “猛…猛子啊!~~”猛子娘一下子瘫倒在地,咳得更厉害了。 这下连俏媳妇也有些发慌了,她还依稀记得那次张三从那座山中受伤回来时的情景,心有余悸。 “要不…要不咱也去帮忙吧?”一名汉子率先开口道。 “是啊,咱们也…” “住口!”老村长一声断喝道,“几年前那次的事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众人沉默了… 八名壮丁,死了五个,疯了一个,伤了两个,这个数字对战外村这个小地方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那年的劳力少了,粮食不够分,冬天时几名体弱的妇孺没能撑过去,老村长不能再冒险了。 “那…那俺去!”猛子娘起身就要往外跑,被村里人一把拉住。 “猛子娘,你冷静点!” “冷…咳…冷静什么!?俺家男人就是死在那山上的,难不成你想让俺家娃儿也把命搁那!?” “可是那么大座山,你要怎么找呢?” “俺…俺不管!” “猛子他娘,你想冷静一下,”俏媳妇也上去劝道,“那座山那么大,我们去了也没用,说不好还成了累赘,俺家当家的领着阿汪就不一样了,阿汪的鼻子特别灵,现在只是两个孩子,俺家男人把他们找到就领回来了,你说到时候你要是在山里走丢了,猛子回来了见不着你,不是更急吗?” 猛子娘湿润的眼睛转转,想想有道理,“那…那俺去那条回村儿的路口等。”言罢猛子娘转身就走。 “猛子他娘…” 还有人想劝上两句,却被俏媳妇打住道,“算了吧,只要猛子娘别上山就好,现在劝她回家她肯定也是坐不住的。” 老村长点点头,吩咐家里人道,“你们也跟着去等等吧,她一个人别再出什么事。” “哎,好嘞。”一干好事的几人也跟着去了。 俏媳妇的心里其实同样着急,但是有孩子在她又走不开,只得把孩子抱进屋里,看着孩子那甜美的睡脸,俏媳妇笑得开心,可是眼中却也流出了焦急的泪水… “当家的,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 家里的顶梁柱若是倒了,俏媳妇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二人该怎么过活了。 山里的夜很黑,毕竟戒嗔和猛子走了大半天才走到这里,即便张三有着什么了不起的本领,但是他毕竟有条腿是瘸的,如今又是黑夜,赶起路来十分吃力,但是… 张三已等不了天亮了,到时彼此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而且天晓得两个孩子还撑不撑得过一天的时间。 话说戒嗔与猛子二人此刻正躲在一棵大树下烤着火,山中初春的深夜,还是十分冰冷冻人的。 “呜哇!~戒嗔啊,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呃…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猛子抚着下巴想着。 “刮目相看?”戒嗔猜道。 “是啊是啊,想不到你还懂法术,这个太厉害了,居然能变出火来。”二人深夜生活,戒嗔用了任天啸教给他的火遁道术,着实让猛子瞠目结舌。 “嗯?这个火不是变出来的。”戒嗔纠正道。 “不是变出来的?可是我明明看你一下子就弄出火来了啊。”猛子不解。 “嗯…这个要怎么解释呢……”戒嗔回想着傅灵松曾经说过的一段高深莫测的话,“天下万物始末皆有缘由,即便道术高深如你的那个倒霉叔叔,也不可能凭空于无物中变出实物,这有违道理常规,所以道家五遁的施展皆需媒介,而对于媒介的应用和媒介的量,则会决定你自身道术的威力,当你能做到聆听万物,便可登峰造极…” 两个孩子围着火堆吃着干粮,闲来无话,猛子开口问道… “戒嗔啊,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外面?”戒嗔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战外村里的人很少外出,便抓了抓脑袋想想道,“小和尚也不清楚哎,很多人都吃不饱饭,总是有治不完的病人,偶尔还能碰到怪人们打架……” 戒嗔年纪还小,他也说不明白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但是听着戒嗔讲的一件件事,猛子听得直皱眉地道,“好乱啊,跟大人们说得好像一样哎,那戒嗔你是喜欢外面的世界还是喜欢村子里的生活呢?” “嗯?这个…”脑子中想到曾经自己听过的话,和许过的诺言,戒嗔道,“村子里的生活更平静,戒嗔很喜欢这里,但是戒嗔还是要去外面,还有很多答应过别人的事没做呢。” “哦,这样啊,那说不定…”猛子眯眼笑道,“我也可以出去走走呢。” 年少的心,很难被一个峡谷禁锢。 夜深了,山里很凉,二人凑在一起蜷缩成一团,睡在火堆旁。 而狩猎的猎手,终于开始行动了… 野草被踩塌,留下巨大的脚印,血盆大口中是骇人的獠牙,一只庞然大物正朝着两个孩子接近…… 戒嗔的睡脸抽搐,流着冷汗,正做着噩梦… 这是一个漆黑的梦,戒嗔看到了一个个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人,满面肃杀。 “在…在干什么啊?”戒嗔心中惊恐,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嗯?啊…啊!!~~~~” 是一个穿着盔甲,满身是血的尸体,而且…… 不计其数。 前方手持长刀的盔甲人,正持刀斩向另一个人…… 死尸倒地。 “住…住手啊!”戒嗔忍不住喊出了声。 似乎是听到了戒嗔的声音,盔甲人转身回首,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朝戒嗔走来,手上是那柄沾满鲜血的大刀。 “呃…”恐惧占据心头,只看到那柄大刀斩来,自己避无可避。 “呜哇!~~~”眼前一黑,坠入到了更深层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隐隐觉得,眼前的黑暗似乎是一张脸…… 一张魔鬼的脸。 露出恐怖邪恶的笑脸,置身在黑暗之中,戒嗔已近失去了自我… 而就在这时,一缕阳光打穿黑暗,还附着一抹熟悉的声音… “戒嗔,起床了。” “这…这个声音是…是谁?好熟悉,为什么…想不起来呢?到底…是…” 双眼睁开,看到黑暗茂密的山林,和身旁的火堆,“原来是做梦啊…嗯?” 就在诧异的时候,戒嗔忽然发现一旁有一头庞然大物。 “呃…呜哇!!!~~~~~~”戒嗔一屁股坐了起来,这声深夜的惊叫惊扰了山林,也惊醒了一旁还在熟睡的猛子。 “嗯?…怎么了?”猛子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疑道。 “吼~~” 一声低沉浑厚的兽吼,霎时间吼去了猛子的睡意,两个孩子对眼看看,再看看一旁的庞然大物,相互掐了下脸颊… “哎呀,好疼!~” “呃…这么说不是做梦?” 两个孩子身旁的,是一头硕大的巨兽,皮毛黄色带有斑纹,是很漂亮的皮毛,可是那一身明显的肌肉轮廓,和那张血盆大口,都让人意识到,这只野兽十分危险。 “戒…戒嗔,一会儿我给你手势,然后马上就跑,明白了吗?”猛子的双腿已经软了,但是稍微年长的他,还是很故面子的。 “跑?”戒嗔看了看四周,整个夜晚漆黑不见五指,有亮光的只有这堆火堆,往哪跑呢? “咦?”戒嗔想到前些日子躲避那只恶狼的情景,当下瞥眼看着一旁的大树,盯着猛兽低声朝猛子道,“猛子哥,你会爬树吧?” “嗯?”听了戒嗔的话,猛子心说对啊,他迈着颤抖的步子,踏前一步倒咽口口水道,“戒嗔,你先爬。” 狩猎者有一样天赋,是在猎物准备逃跑时极为有效的武器… 他们可以嗅到猎物的恐惧。 “吼!!!!!!~~~~~~~~~~” 猛兽已经嗅到了两个孩子的恐惧,这便是它捕食的时候。 “呃啊!!~~~”猛子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只看到一张血盆大口正咬向自己。 而同一时间,仿佛是身体的本能,一道影子竟凭借诡异的身法绕到了猛子的身前。 戒嗔本能地使出了任天啸传授其的道家身法,伏身绕前,一脚踢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这一高抬脚没有踢在猛兽的身上,而是踢散了火堆,打向猛兽。 “吼!~~~~”猛兽受惊,这是动物对火的敬畏。 “快上去!”戒嗔猛地一把推向猛子,猛子顺势爬上了树,求生的本能和恐惧使得他这次爬树,是其长这么大以来爬得最快的一次。 “火遁!~”在半空中快要熄灭的干木柴重新燃烧起来,戒嗔跃起凌空一踢,燃烧的干木柴砸向猛兽。 “呜……”猛兽受了惊,但是…… 它并没有像前些日子那只恶狼一样落荒而逃,反而… 戒嗔的举动惹怒了它。 这是百兽之王的威严,深山之中是它的领土, 戒嗔眼前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猛虎。 “霍~,戒嗔这么灵巧,那天我还推了他,要是他还手的话我肯定打不过他吧?”猛子四肢紧紧夹着树杆,生怕掉下来。 便连戒嗔自己,也被刚刚那一串连贯得打退猛虎的动作惊道,“难不成这是…修行的成果吗?” 显通寺的考核中本就有体修课这一项,起初因为年纪小,戒嗔的成绩一直垫底,可是后来戒嗔已慢慢到了中上游,只不过没下过山,没见过世面的戒嗔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加之任天啸与傅灵松的亲自指导,戒嗔已小有所成,只不过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罢了。 “戒嗔,快上来啊!”猛子上树上叫着戒嗔。 不是戒嗔不想走,只是直觉告诉他,自己转身后退的那个瞬间,便是猛兽从后边扑倒自己的时候。 “该…该怎么办?…对了!”戒嗔灵机一动,双手连连结印。 被激怒的猛虎纵身一跃扑向戒嗔,树上的猛子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跑啊戒嗔!” 太迟了,戒嗔已避无可避。 猛虎一口咬在了戒嗔的身上。 猛子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片刻过后他眯眼偷瞧… 大老虎正咬着一嘴叶子,不明所以地四处寻觅。 “呼!~~好险。”此刻的戒嗔,已坐在了猛子身旁。 “你…你怎么逃上来的?”猛子满脸的疑惑。 戒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摆了个手印咧嘴憨笑道,“木遁,叶子障眼法。” 此时已是五更天,猛虎先是用大爪子抓了抓树根,而后整个站起来尝试爬了几次,也幸好没成功。 不过在打老虎站起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又都倒咽口口水,老虎整个站起来竟有超过八尺高。 “猛子哥,这…这是什么啊?”戒嗔心生后怕。 “应…应该是老虎吧,以前听爹讲过,说山里最厉害的猛兽,就是老虎了。”猛子答道。 “这…这就是老虎啊,以前在山上也听师叔提过呢,说有猛虎出没的地方小和尚就不能去。”戒嗔的脑海中浮现出悟禅那张和蔼温柔的笑脸。 不过无论如何,这只老虎的体型实在是太巨大了,远远超过两个孩子的想象,在每次老虎用大爪子抓树根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两个孩子恍惚觉得这根大树在摇晃。 此时已经是五更天了,两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之下树是不可能了,老虎就在树下徘徊。 两个小孩眼睛都不敢合,生怕掉下去被吃掉,他们就这么抱着膝盖看着在树下趴着的大老虎。 就这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东方闪现出了第一缕阳光,已是卯时日出。 “戒嗔,天亮了我才注意到,这家伙的皮毛真漂亮啊。”猛子叹道。 阳光打在猛虎的斑纹皮毛上,闪着金色。 而且老虎的皮毛,自古以来就是极上乘货,亦是猎户们最引以为傲的战利品。 “是啊…”戒嗔一边点头赞叹,一边揉着肚子皱眉道,“…饿了,你那里还有吃的吗?” “还有半张饼,不过都在刚刚搭火堆的地方啊……” 看着不远处的包裹和树下的猛虎,两个孩子只能齐齐叹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久了两个孩子也不觉得猛虎像之前那么可怕,两个孩子双手捧着下颚,看着树下盘踞的大老虎怔怔出神… “它的屁股好大啊…” “嗯。” …… “猛子哥也是第一次见到老虎吗?”戒嗔问道。 “是啊,话说回来…”猛子怔怔出神的双眼渐显凌厉,“当初爹他们一行人…就是被老虎杀死的吧?” “唔?”戒嗔猛地转头盯向猛子,只觉得猛子那对眼神有些凶狠。 “戒嗔啊…” “嗯?” “我们一起杀了它怎么样?” “什…你说什么?”戒嗔双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 “宰了它…”猛子两眼死死地盯着猛虎,暗道,“也算给我爹他报仇了。” “不…不行!”戒嗔的语气罕有的坚定。 “我知道你不能杀生,你只需要用你的法术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我负责宰了它。”看着猛子的神情和语气,戒嗔知道他是认真的。 “这…这怎么能……”戒嗔这个时候看着猛子,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要是不杀他,我们难道饿死在树上吗?它已经守了一个多时辰了,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爹以前说过,这些个畜生在野外远比我们的耐力强得多,要是现在不动手,等一下我们饿得没力气了,就只能等死了啊!” “可…可是…”戒嗔无论如何,也不想破杀戒。 “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猛子抓着戒嗔瘦弱的肩膀摇晃道。 看着猛子那布满血丝的双瞳,戒嗔慌了。 仿若无边的黑暗,置身地狱,戒嗔的脸忽地白了,脑海中浮现着一幅幅可怕的景象,整个人哆嗦起来… “啊!!~~~” “吼…” 这声尖叫,不禁让猛子一惊,连树下的老虎也为之侧目,辰时的山林中惊飞了熟睡的鸟儿… “是什么,到底是……”戒嗔双手抓着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靠着树身,那双眼仿若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你…你怎么了?”猛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这回心里发慌的反而是他了。 “好…好可怕,好可怕…呜呜……”戒嗔此时觉得自己飘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不知所措,不知过了多久后,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这样一句话…… “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一遍,两遍,三遍…… 猛子听不清戒嗔嘴里在嘟囔着什么,如今他只觉得戒嗔的样子好不寻常,心里又惊又怕。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戒嗔的样子才算平复下来… 满头的汗珠。 初春的辰时是凉意十足的,他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猛子试探性地将手搭在了戒嗔的头上,“你…还好吧?我们不杀老虎了还不行吗?” 不知为何,戒嗔的心里浮现出禅经课上,圆通大师教他们的几句佛理… “不可怨以怨终已得休息,行忍得息怨此名如来罚。” “故于害我者,心应怀慈愍,慈悲纵不起,生嗔亦非当…” “若以怨报怨,则敌不护罪,吾行将退失,难行亦毁损…” 这些佛经莫名的在戒嗔的脑海中溢出… “出自…出自哪里?小和尚记得的…记得的…”戒嗔胸腔起伏,方才缓过神来,微微抬起头喘道,“是《出曜经》和《入菩萨行论》…” “你…你在说什么啊戒嗔?”戒嗔的异常可当真是把猛子吓到了。 “是啊,怎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些东西…”戒嗔也不明白,回过神儿来的他再次对上了猛子的双眼,与先前不同,没了… “嗔怒?仇恨?…是猛子哥眼中的‘非善’引发的我心中的恶么?” 戒嗔依旧不是很明白,但是时隔多年,戒嗔已不再是那个六岁的孩童,即便如今仍很年幼的他,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戒嗔’这个法号,绝不是普善爷爷信口起的。 “普善爷爷教小和尚《金刚般若经》,大师伯教小和尚‘上善若水’,难道…都是为了抑制小和尚心里的‘嗔念’吗?但是…小和尚又有什么‘嗔念’呢?” 不明白,现在的戒嗔还不明白,可是戒嗔内心深处知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离问题的答案也会越来越近。 只是如今… 树下的老虎才是当务之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危难关头 黎明时分,有一个矫健的身影穿梭于重山之间,此人行动迅敏,脚步灵巧,在荒山野地里,行动亦比常人在平路上更加自如…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该不会弄错吧?是怎么找来这里的?”伴随着一个个疑问,此人正一步步临近战外村的所在之处。 峰回路转,他已到了… 寥寥数家农屋,数顷农田,徐徐炊烟,来者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 “竟然有人会住在这种地方,那几个什么‘千里神兵’的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要不是他们,就是死我也找不到这里啊…” 此人一袭便装,背个包袱,大步走进村庄。 来者何人,于战外村来说又是福是祸? 回到身上里,两个抱膝坐在树上的孩子看着树下的大老虎,已经没有初时那般害怕了。 “咕噜噜…” 两个小孩的肚子打起了鼓, “我们不会饿死在这吧?”阿盟愁道。 “不会吧,咱们这么久没吃东西,它也没吃啊,它肯定也特别饿的,一会儿它就去别的地方找吃的了。”戒嗔捂着肚子答道。 “嗯?对哦,还是戒嗔你聪明。” 可是老虎一餐食数十斤肉,可维持体力数日不用再进餐… “呼!~~”在树下趴着的猛虎猛地起身,全神戒备地盯着一处茂密的荒草。 “嗯?”两个孩子也被猛虎的变化惊到了。 荒草拂动,一个影子窜出。 “是…阿汪!?”猛子与戒嗔齐齐失声道。 出现的是一只体长毛短的猎犬,正是张三家的‘阿汪’,不过此时的阿汪与以往不同,目眦欲裂,露出口中骇人獠牙,全身肌肉紧绷,紧紧盯着斑斓猛虎。 “那这么说,张三叔也…” “咻~!”林中一道劲风呼啸而过,射入猛子与戒嗔所在的大树树身,箭入三分。 “呼?吼~~~!!!!” 下一秒,便是猛虎的惨叫。 长箭射穿了猛虎的后腿,快得连疼痛还未及神经,箭已入木。 受惊的猛虎大怒,可是其还未发作,随着再一次‘咻’地一声,第二支箭再深陷于树身之中,两个孩子的眼睛甚至没能看清飞箭的轨迹,猛虎的另一条后腿再被射穿。 作为猎人,想凭一击射杀猎物时很难的,即便是野鹿,一箭命中心房其也不会当即死亡,而受伤的猎物垂死逃跑往往是很难捕捉的,如果能让猎物失去行动能力,才是上策。 通常受伤的猎物第一反应该是逃跑才对,可是今次的猎物有些不同,这个做惯了猎手的猎物,第一次中箭后的反应是反击,而就在这一念之间,它已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树上的两个孩子余惊未消之时,猛虎已连中数箭,漂亮的毛皮上布满了鲜血,包括那张血盆大口。 “吼!!~~~” 动物和王者的本能促使猛虎扑了出去,阿汪瞪着这只体型比自己大上数倍的猛兽,也不退让,扑上了猛虎的脖颈死死咬住。 “吼!~~”猛虎虎掌一拍,阿汪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跌了出去。 “咻!~”又是一箭,直直地插入阿汪刚刚咬过的脖颈。 而再来的,则是张三本人。 “是…是张三叔!”猛子兴奋地叫道。 受了重伤动作迟缓的猛虎未能及时反应,张三已骑在了猛虎的背上,挣扎之间,一柄柴刀直直地插入了老虎的哽嗓咽喉。 “………”无论猛虎怎样挣扎,也无法甩下背上的猎人,咽喉被割断的它张着大嘴,却怎也发不出了声音。 随着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猛虎终是两眼一闭,瘫死在地。 第一个下树的是猛子,看到了张三的他兴高采烈。 可是一旁的戒嗔,却眼神木讷,痴痴地看着地上老虎的尸身。 张三推开压在自己一条腿上的老虎死尸,拄着另一条腿缓缓站起,很难想象,刚刚一系列危险的动作竟是由一个瘸腿之人完成的。 张三的额头上布满汗水,这不仅是刚刚搏斗时造成的,他仅用一个夜晚便爬了上来,还追踪到了两个孩子,接着又与猛虎搏斗,其间的体力消耗难以想象。 “呼,呼……”喘着粗气,张三的表情十分严肃,看得猛子都有些害怕,前者抬头望了望树上的戒嗔,猛摆手道,“快下来,马上下山!” 张三的语气不容反驳,还隐有嗔意。 “嗯?着什么急啊张三叔,打了这么大只猎物就扔在这里多可惜啊,而且给娘亲治病的五味子也还没……” “住口!”不待猛子说完,张三断声喝道,“管不得了,快走!” 戒嗔跳下树,看着张三的状态让人十分心慌,现在最需要休息的该是张三才对,而且刚刚阿汪挨了一下如今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更何况猛虎已经死了…… 看着断了气的庞然大物,戒嗔莫名感伤。 而猛子的爹当年就是死在这座山上,连尸骨都寻不得,如今他最想做的… “我要把它带下山去祭奠阿爹,这身虎肉够全村吃好几顿了,还有这身毛皮多漂亮啊!”猛子不依不饶道。 “猛子…”张三一边留意着四周,一边压下声音沉道,“连你们两个孩子都能在虎口下脱险,更何况是几个经验丰富的猎人?” “什么?张三叔你…你是说……”猛子神情错愕,一旁的戒嗔也为之侧目。 张三沉沉地点了点头严肃道,“这只老虎一死,血腥味不久就会被其他动物嗅到,在那个东西出来之前,我们要尽快离开这座山。” 张三的语气之强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恨,都已经这么近了。”猛子心有不甘,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违逆长者的意思。 离去途中,戒嗔还不时回首张望那猛虎的尸身,与初时遇它的惶恐不同,此时戒嗔眼中更多的,是怜悯。 三人一只狗一路无话走在山路上,戒嗔这才注意到张三此时有多狼狈。 本就有一条瘸腿的张三此时走起路来更显吃力,辰时被雾气浸过的山坡土壤松软潮湿,张三那条瘸腿所留下的脚印格外明显,豆大的汗珠顺着其额头滑落,胸腔起伏,还有那数处破碎的衣裤,在戒嗔看来,不难想象当时的情景… 一个瘸子在深夜里攀爬在大山里,仅凭‘阿汪’的嗅觉,一路寻找,数次跌倒… “张三叔是个大好人。”戒嗔心里默默念道。 能在深夜中寻觅,带着一条瘸腿一夜没有休息便与猛虎作战,且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张三的本领和身手便如同他的来历一样,都是个谜。 而这个本领深不可测的男人所担心的那个‘东西’,已经来到了那头被解决的猛虎尸体旁… 一个更加庞大的影子罩住了虎尸,一只包裹着蓝黑色毛发的兽掌搭在了猛虎尸体上摇了摇,不见回应,猛兽仰天长啸。 …… “刚刚的…是什么声音?”猛子背脊一凉,由刚刚三人离开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声震天兽吼,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吼叫声,比之前遇到的那只斑斓猛虎更加可怕的吼叫声。 “…走不掉了么?”张三停住了脚步,可是依旧喘息不停,其转过身朝猛子与戒嗔道,“‘阿汪’会带你们寻下山的路,速速离去,以后绝不可再到这里。” “那张三叔你呢?”戒嗔道。 “我在这里拖住这畜生,你们在只会碍手碍脚。” “可是…”戒嗔心里不安起来。 “不要可是了!走!”张三语气凝重。 年纪稍大的猛子终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到张三已近嘶吼,便再也不敢怠慢,赶忙随着阿汪跑远,还回头叫戒嗔道,“走啊,我们在的话说不定大家都走不了!” 戒嗔杵在那里,看了看要走的猛子,再看看张三的背影,即便还小的他,也可感受到这宽厚背影下的那股…… 决绝。 “对了嘉容…”张三恍然问道,“你背包里那柄长箫,是…哪里来的?” “是叔叔给的。”戒嗔不想道出任天啸的身份和姓名。 “叔叔?”张三皱了下眉头,而后瞳孔一瞪道,“想必你的道术也是跟这位叔叔学的吧?” “你怎么知道?”戒嗔一惊。 “果然…”张三听罢摆了摆手道,“快走吧。” 时局当下,猛子跑回来拉着戒嗔的袖口远去,而阿汪还不时回首。 一股压迫感愈来愈近,两个孩子也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唔……”沉重的喘息,一个庞大的身影落在了树干上,几乎挡住了所有阳光,只瞧得那蓝黑色的毛发… “畜生,又见面了。”张三盯准了树上的恶兽,悄悄拉开了长弓。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 两个孩子在阿汪的带领下已经离开的高耸的树木,站在山腰山可远远地望见自己的村庄,阿汪左蹦又跳,朝着村庄方向汪汪直叫,两个孩子还没懂阿汪的意思,阿汪已纵身往反方向跑去,正是… 张三的方向。 这…… “阿汪是想说村口就在前面,我们自己可以回去?”猛子呆道,“它难不成是回去帮张三叔了?” “猛子哥,你先下山吧。”丢下这一句话,戒嗔转身疾行,其本就有着不错的身法,如今情急之下,更是猛子追不上的。 “张三叔为什么会问我那柄箫的事?他认识叔叔么?还是认识那柄萧以前的主人?那个人又是小和尚的什么人呢?”一时间,戒嗔脑海中有太多的疑问,若是张三回不来,婶婶要怎么办?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还有这些疑问… “天助自助者,只有富达的人才能帮助他人……” 初遇任天啸时,前者对戒嗔说的话,如今侵入脑海… “原来是这样吗?当初叔叔教我本领时是这个意思吗?”戒嗔恨不得在这一瞬间把自己曾经学过的所有功法用心过一遍,可是他没有时间了,这还是他自追随任天啸学习本领来,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何没下苦功… “张三叔本领那么大,若是连他都应付不了,小和尚去了真的帮得上忙吗?” 回到张三这边…… 数处树木折毁,草木塌折,立于中央的是那头恶兽,而在一处柳树后,是狼狈不堪的张三… “哼…真是遇见鬼了,我射出的箭可穿透几层铠甲,可是射在这畜生身上却只能勉强穿透皮毛,都是皮肉伤,根本杀不了它,跟几年前的情形一样,话说回来…”张三瞥眼偷瞧林间恶兽,“这畜生到底是头什么东西啊…” 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恶兽… 也是一只猛虎! 可是… 又有许多不同, 吴地的虎主为华南虎,通常雄虎体长均为两米半,体重为三百斤,较之彼时由靺鞨族人统治的渤海国所栖息的东北虎而言,华南虎的体型更小,可即便是体型庞大的东北虎体长也不过在三米左右,体重近四百斤,罕有超过三米半的。 可如今眼前这只有着蓝黑色漂亮条纹皮毛的猛虎,体长有近五米,厚厚的虎掌和宽宽的面门,让张三对它的体重已经无从估计,以及那又尖又利的渗人獠牙,钢铁一般的虎躯… “当年追随将军,曾于吐蕃之地遇到过‘白虎’,想来就算再有黑虎、蓝虎也不足为奇了,可是再怎么说这个体型也实在太大了…”张三心中发难,曾在这只猛兽身上吃过亏的他本再也不打算踏入这座危险的山脉,战后流亡,重拾家园的他更加懂得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他的娘子,他的孩子,这一切都太来之不易了,但是他又自己不得不留下来争取时间的原因,“为什么这么庞大的动物动作还能如此灵敏,再怎么样老虎也不该懂得上树才是啊…” “吼!!~~~~~” “糟了!” 猛虎发现了张三的踪迹,飞身两只前虎掌猛力前推,一棵足以遮挡住一个人影的杨柳应声折断,张三慌忙窜逃。 “啧!~”一个趔趄,张三翻身跌倒在地,蓝黑色皮毛的猛兽飞身扑来,张三已是避无可避。 “去死吧畜生!”忽地张三从身后抽搐一柄长枪,枪根杵在地上,两臂死死抱住枪身。 这一技巧在远古时候,祖先们狩猎凶猛巨大的野兽时经常用到,人的臂力有限,往往一击无法将长矛深深刺进野兽身体击中要害,也有可能击失,在下一秒被猛兽撕碎。 所以在猛兽扑向自己的时候,倒在地上的人可以将长矛以一定角度支撑在地上,再以双臂保持平衡,不失去准星,这样一来猛兽的冲劲儿越大,所受的上海也就越大,长矛始终是要比猛兽的臂膀攻击距离要远,渴望撕碎猎物的猛兽,势必会先伤到自己。 而到了战场中,这一技巧被加以改良,来抵御敌军的骑兵,兵家称之为… 拒马枪。 神经紧绷的张三知道下一秒便是决生死的时刻,可是… 蓝黑色皮毛的猛虎却变转了方向,避开了张三手中长枪。 “呼……”猛兽的眼睛瞄了下长枪,而后虎爪猛地向一侧拍去,张三手中长枪断成两截,而猛虎… 已与张三仅剩下咫尺距离。 彼此粗重的喘息声,都听得那般清晰。 猛虎扬起的巨掌,闪亮着爪子上尖锐的利刃… “想不到,我竟要死在你这畜生手里…” 张三的眼闭了,他最舍不得的,是山下那对母子… “呼…汪!!!~~~~”一声犬吠,‘阿汪’从林间窜出猛地扑向猛虎,一口咬在猛虎耳朵上,四爪在猛虎头上疯狂撕挠,体型本不算小的‘阿汪’,在这头猛虎头上却显得十分迷你。 “吼!!~~~”猛虎气急,一爪拍飞‘阿汪’,跌在了一棵树身上,身上被爪子带破了数条血痕,嗓间也流出大口鲜血… “唔嗯……”‘阿汪’瘫在地上,动不得了。 “木遁,飞叶障眼法!~” 一团叶子由林间直直打向猛虎,后者挺身震散飞叶,这具强健的体格和线条夸张的肌肉比盔甲更加管用,打在身上根本不痛不痒,可是当叶子散去之时,张三已经不见了踪影。 “嘉…嘉容?”不知不觉间,张三已置身数丈远的一棵树身后,而救他的人正是戒嗔,此时戒嗔的两只小手沾满了泥土,指尖上留着血水,指甲破损得十分严重。 “这是…”张三惊得瞳孔直瞪,顺着猛虎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个大小刚够成人进入的洞口,“…遁地术吗?” “这是何等身法啊……”只不过眨眼之间,戒嗔便成功救下张三,木遁障眼,土遁遁地,戒嗔情急之下,发挥出了远远超过平时的潜力。 不过对于一个孩子,这已经消耗了他对多了。 蹲跪在地上,戒嗔喘息连连,两只手血肉模糊。 “笨蛋,你不该回来…”危险根本没有避免,那只猛兽仍在身后,张三紧握双拳,骨骼劈啪作响,口中喃喃,“我死不要紧,你绝对不能有事的!” “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戒嗔不懂,还是第一次有人亲口对他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让他觉得… 自己很重要,比起一个村子的支柱,更加重要, 但是,为什么了? 猛虎行至树身旁,可它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周遭出现了新的不速之客, 一条条吐舌骇人的毒蛇…… (题外科普:蓝虎又称黑虎,多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之中,不过后来在我国福建发现过一头真正的黑虎,距今为止也只记录过有五只真正的黑虎被人们发现捕捉过,一种说法是黑虎/蓝虎与孟加拉虎的变异种,白虎一样,是一种基因突变而出现的老虎,因为样本很少,所以众说纷纭,一种说法是说成年蓝虎/黑虎的体型很大,不过能不能上树…不得而知吧,反正也死无对证…嘿嘿,不过这类虎种应该已经灭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仁者之心 大约半个时辰前…… 站外村在戒嗔来到后的一个多月里,迎来了第二位外来客人,而在过往十年当中,也仅有这两位外来者。 来者眉宇清秀,有着高挺的鼻子和好看的大眼睛,穿山越岭来到战外村面不红气不喘,一袭便衣,腰系丝绦,如今天气已暖,从他薄衣下可隐约看到健朗的肌肉曲线,皮肤麦色,背着包裹的他走进战外村,很快就聚拢来了不少村民,或者说是村里的村民全都来了。 因为战外村本就不大,家家户户都相互认识,来了这么个十年难见的外乡人,自然都一窝蜂地挤出来围观。 还在惦念张三等人行踪的老村长心有愁事,眉头紧锁,而身为长者的他最珍惜的便是战外村里与世隔绝的安宁,起初戒嗔来时他本心有芥蒂,如今又来了一个,着实是让他愁上加愁。 “这位公子…”来村长来到众人身前,朝着来者拱手问道,“不知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找到这里?”来者嘟了嘟嘴挑眉道,“当然是托人找的啊,不然你们这种鬼地方谁找得到啊,你们也真是别出心裁啊,居然能找到这么个地方安家。” 来人还很稚嫩,说起话来嫩声嫩气,看来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虽然有些村民不满这个孩子语出不敬,称‘战外村’是个什么‘鬼地方’,但是老村长并没有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 “朋友!?难道说…”老村长背脊一凉,心道,“不是他找来的,是别人找的,也就是说有不止一个人已经知道了战外村的存在?” “不知小公子您所说拜托的人…”老村长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人?” “什么人?”少年忆起那夜三更,在汴梁城巧遇到被追杀的几个‘千里神兵’,一个个身着黑衣,面不视人,便随口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战外村连同村长和老一辈的村民皆心头一惊… 难道说战外村已经暴露了,这里的宁静就此为止了吗? 来者明显年少阅历不足,他根本不明白眼前这些又瘦又干瘪的村民们在担心什么,不过他也懒得管,从到这里的片刻功夫,少年也可谓是句句语出惊人了,而他的下一句话则更有分量…… “喂老头儿啊,你们这前段日子是不是有个十来岁的小孩来过,应该是和尚打扮,他还在这里么?” “你…你是说戒嗔小师傅?” 戒嗔如今已身在那座令张三也位置胆寒的深山之中,村长便也没什么隐瞒的了,将戒嗔如今处境一五一十地道来。 “还真是个会惹麻烦的小屁孩啊,你说他叫戒嗔是吗?我记住了。”言罢,少年转身便朝着村长刚刚提及到的那座凶山方向走去。 “小…小公子,你这是要…?”老村长不解。 “那还用说嘛,去把那个小屁孩儿领回来啊,你们准备点好吃的,我这一路都饿着肚子呢,我领他回来就开饭。”言罢,不容再多疑问,少年已疾奔而去。 “村长,这…”一名中年男子到村长跟前担忧道,“这小孩儿到底是什么人啊,他说又坏人盯上了咱们村子,不会是真的吧?” 老村长捋了捋胡须,眉头紧锁,过去十年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是经历过世外沧桑的他怎也不想失去这份宁静,他嘴中嘀咕着,“看着孩子这么小便有这样的身手,应该是江湖中人的机会大些,而不是朝廷里的人,而且他指明是来找戒嗔的,想我战外村地薄人稀,又地处偏僻,要来根本没什么用,还费人力,那么也就是说这伙儿人根本不是奔着村子来的,村子过去十年不曾受外界侵扰,而戒嗔小师傅来了不过个把月便出这样的事,看来…” 几名其他村民也围到村长身旁。 “你们几个当家的马上去我家里,看来我们要商量商量一些事情了。”村长面色严肃,转身在家人的搀扶下回家了。 回到当下的山中… 猛虎的脚下有许多条毒蛇,动物之间有着自己的默契,作为掠食者,什么样的动物能吃,什么样的动物不能吃,什么样的动物要敬而远之,尽量不去招惹,而作为这种懂得躲避拒马枪和上树的聪明老虎,更是不在话下。 它一眼便了解到,脚下的蛇是有毒的,可奇怪的是,蛇是不会主动招惹兽王的,除非…… 有人驱使。 “这是头什么怪物啊…” 戒嗔与张三旁的边多了一抹声音,而来着一袭轻装,正是刚刚大概一个时辰前来到战外村的那名少年公子。 “你…你是谁?”张三疑道。 “这些废话等下我再跟…”少年有些不耐烦,起初村人告知他山中危险,他只道最多不过是些猛兽罢了,不过这样的猛兽,他还是头一次见,正当他转头看向张三的时候,神情忽地一怔,下意识地皱了下眉便赶忙回过神来到,“无关紧要的事待会儿再聊,看来这头老虎八成是成精了,它身上插的那几支箭你是拿指甲射的吗?怎么那么浅?” “这头畜生不只是体型和力量大那么简单,我用柴刀也在它身上划了几次,但是根本割不透它的皮毛,射的箭也只不过才能勉强刺穿,不过对它来讲只是皮肉伤,还有它竟懂得识破陷阱,动作极其敏捷,还会爬树,十分难对付。”张三冷静地将自己观察到的特征告知少年,没有半个废字,眼下分秒必争,张三也看出场中突然多出的蛇是与少年有关,心道此子肯定还是有些本事的,只能活马当死马医了。 “吼!!~~~~”猛虎爪子锋利,说话间已将数条毒蛇割断成两半,随着一声兽吼,已将毒蛇全数喝退。 “啧…”少年猝不及防,这一声吼叫几乎连他的耳朵都震聋了,“嗓门真大!哎?蛇呢?” “没用的,”张三摆了摆手道,“动物之间即便捕食者也是有层次之分的,弱肉强食,层次差得太多了,它们只是遵循本能罢了。” 常年在外狩猎,让张三对这些动物的了解颇深。 再没阻拦,蓝黑猛虎瞬间杀到。 “喂瘸腿的,找机会把这两把箭射向它,最好有一把能射进嘴里或者眼睛,我就不信那里也有皮毛。”说罢,少年飞身窜出。 戒嗔攥着两只小拳头,十指连心,疼得他两眼都浸满了泪水,看着这半路跑出来的少年,心道,“我认识他吗?既然不是村子里的人,一定也是外面来的,哎?…等等,他该不会是想……”看着径直奔向猛虎的少年哥哥,戒嗔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因为少年面对眼前这头庞然大物,竟选择了最原始,最直接的战斗方式…… 肉搏。 这一举动,连张三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简直是找死!” 可是少年如豹子一般的一连串动作,也解释了他自信的来源。 毕竟这段山路不论是张三或是戒嗔,都要爬上小半天的功夫,可是少年在知道消息时之后,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可见他的体能绝不寻常。 身小体快的少年躲开了猛虎的扑击,一手抓住老虎一侧毛发,翻身便上了虎背,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在张三看来,不仅体现了少年高超的体术,更难得的,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便是那在野兽中也罕见的… 反应神经。 “吼!!~~~”猛虎疯狂舞动想要把背上的少年甩下来,少年双手抓住虎毛,两腿夹.紧,运起掌力一掌击下,可是并没有预期的效果。 “呃!~~”因为松开一只手,少年这一掌虽然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老虎身上,但也被甩了下来。 “怪物…”少年将击打的右手别在身后,尝试握了几次拳,“简直如同钢铁一样,手都麻了,难怪那个瘸子的箭只能浅浅的射进它体能,或者若不是他,寻常人射出的箭可能都穿不透那层皮吧…” “吼!”猛虎抓住时机,虎掌横拍向了少年。 “糟了,他避不开的!”张三和戒嗔皆如此想。 可是少年并不惊慌,他将两臂格挡在侧,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巨掌,人… 应声而飞。 “咚!!~~~”少年被击飞凹陷进了一颗柳树里,可是两只手臂依旧了格挡的姿势。 “喂…瘸腿的那个大叔……”少年咬紧牙关,忍着全身的疼痛沉道,“看准机会,第一箭射它哪里都行…” “厉害!”张三的洞察力十分高超,可能是猎人特有的能力,他清楚地看见在刚刚那千钧一发间少年侧移了身体避开了老虎锐利的爪子,然后用整个身体承受了这一掌击,还有那个被击飞撞在树身上也没有晕厥过去的身体素质… 可现在还不是惊叹的时候,张三回身拿起仅剩的两枚锐箭之一,心里却盘算着… “哪里都行…可是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咦……” 借着辰时阳光,张三看到了箭头上那异样的刺眼光芒…… “原来如此吗…”张三支撑起已近支离破碎的躯体,眼神散发着如鹰般的猎人光辉,拉起满月长弓,“我懂了。” 就在猛虎乘胜追击要一举撕碎少年身体的时候,张三那只迅雷般的长箭横空而来,几乎看不到轨迹,再见之时,这只箭已射入虎躯,箭入三分。 “吼!~~~”老虎受惊,腋下传来阵阵疼痛。 “小家伙,效果是什么?” “嘿嘿,回大叔,全身麻痹,行动迟缓。” 张三与少年的话,戒嗔全然听不懂。 虽然不知少年是何时做的,但是所剩下的两支箭上均被涂了毒,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阳光下两支箭头所反射出的光辉与平时不同。 猛虎也开始连连喘息,胸腔起伏得很厉害,之前受到的箭伤,鲜血也顺着箭身滴滴滑落,鲜血染红了一片片漂亮的毛发。 “看准机会啊大叔,再多一个回合我也坚持不下去了!”少年护着胸口踉跄几步与猛虎对视,咧起嘴角笑道,“不管你有多聪明,也没聪明到能听懂我们说话吧?” “大叔,下一箭是剧毒,但是要让毒药很快生效必须再射得更深入一些,不然它再垂死挣扎个一刻钟,我们都得死在它前面,明白吗?” “臭小子…”张三拉起长弓,一只眼对准虎头上的一只,眼睛,三点一线,嘴里碎碎念道,“别对我发号施令啊。” 少年再与猛虎纠缠到了一起,而猛虎在不知不觉间,行动开始变得迟缓,甚至有些力不从心。 戒嗔已忘却了手指传来的疼痛,这一切发生得太激烈,也太快了,看着老虎已渐渐沦落成了有待屠宰的猎物,庞大厚实的身躯开始显得无力起来,戒嗔的心里并没有应有的轻松和高兴,反而是… 不知所措,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不久前死在张三手中的另一只斑斓猛虎。 虽然它的确是打算要吃掉猛子哥和小和尚,但是… 对于它来说,这座山就是它的家吧? 或许它只是在保护着家园,像张三叔一样在寻找食物,而这只蓝黑色的大老虎是想保护这座山,和其它的老虎… 说不通吗? 可是戒嗔的心里… 就是这么想的啊。 即便行动缓慢,但是实力上的差距依旧无法弥补,纠缠了不一会儿后,少年又被打飞出去,老虎喘得更厉害了,而刚巧的是… 这次猛虎的虎面正对着张三的长弓。 “机会!别射失啊大叔!”在跌在另一棵树前,少年嘶喊道。 “放心吧,我从不失手的,”张三对准目标,长箭脱手凝眉怒喝道,“畜生,去死吧!” “不要啊!!~~” “!!!!!?????” 电光火石间,一道劲风从张三脸旁划过,猛虎感到眼前危险袭来,却已避不开了… “吼……”一声惨呼,猛虎向后躲闪却奈何力不从心,跌倒在地。 胸腔连连起伏,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箭张三不需要考虑后撤的路线,他已拿出了十二分的集中力,没有任何设偏的理由,可是… 倒下去的猛虎脸上并没有这一支箭,张三最后射出的箭,正插在一棵树身上,箭头上的毒,使得树身也腐黑了。 “搞…搞什么啊…”这样的虎掌少年自知已经挨不了第三次了,这一箭射失,看着还没有断气的猛虎,少年已经是恨得牙痒痒了,“瘸子大叔,你居然射失了?” “剑的瞄准到松手的一瞬间没有任何问题,问题是箭离弦之后…”张三此刻不可置信地缓缓回首,看着身后气喘连连,还保持着两掌前推的戒嗔,惊愕得双瞳瞪得老大。 “他竟能拦截…”张三惊愕之情宛如其如今身在梦中,“…我射出去的箭!?” “戒嗔你做什么?”张三凝眉问道。 听了张三的话戒嗔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跑到双方中央,张开双手挡在瘫躺在地的猛虎身前,喘息道,“张三叔,放过它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张三眼睛瞪得老大。 “小…小和尚知道它以前害死过猛子哥的爹和村里的其他人,可是之后不是就没有过了吗?它只住在这座山里,以后我们不来打扰不就好了吗?这里就是它的家吧,就好像它的村庄一样,而且它这么厉害,对于其它的老虎来说,它不就好像是村子里的张三叔一样吗?既然张三叔你和其他村民能在这里搭建自己的村子,不喜欢被外人打扰,那为什么不能给它一次机会呢?它们不也是一样的吗?地藏菩萨也曾在《大乘遍照光明藏无字法门经》中说过‘己所不欲勿劝他人’,要是你不能给它一次机会,又怎么能让别人给村里的人机会呢?” 当初背这什么无字法门经的时候,戒嗔几乎对这本经书里边的内容一字不解,只是靠着灵光的脑袋硬生生地记下,可是如今在此,却是忽地对经书中这一章节豁然顿悟。 而戒嗔哄着眼睛一口气说出的这些肺腑之言,听得张三竟是愣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狗屁了?”可是少年却是一头雾水,他只知道,要是那头怪物老虎在站起来,他们三个人都得死在这。 “呼……”老虎挺着躯身缓缓坐了起来… 刚刚还在发愣的张三,这才忽然惊道,“嘉容,快跑!” 张三恨不得一口气跑过去将戒嗔推开,可是他却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他的那条瘸腿… 已经折断,只剩空落落的裤腿。 “嘉容!!~~~” 张三罕见的面部扭曲起来,嗓子也变了音。 “嗯?”戒嗔缓缓回首,刚好对上了这头猛虎的正脸。 离得近了戒嗔方才看清,这张脸不是一般的大,连面上的毛发和虎须都看得那般真切。 戒嗔也倒咽了口口水,两条腿都在发软。 令人大跌眼界的是… 猛虎并没有攻击戒嗔,它甚至没有露出刚刚的獠牙,嘴巴闭得严严的,蹲坐在那里看着戒嗔十分好奇,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还试图舔脸侧受伤的地方,刚刚张三最后射出的箭虽然被戒嗔打偏,但也擦破了猛虎的侧脸。 少年和张三看在眼里,都已目瞪口呆。 为什么呢? 是它觉得戒嗔不具威胁么? 是从始至终它都没有见过他吗? 或者是戒嗔对它来说太多弱小? 还是它从戒嗔身上感觉不到敌意? 又亦或是…… 它听懂了刚刚戒嗔发自肺腑的那一番话? 总之… 猛虎没有再下杀手, 这场殊死搏斗竟以一个奇妙的方式收场, 这代表着双方彼此都给了对方一次机会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欲盖弥彰 时光荏苒,辗转数日,距离那场与山中异兽的争斗,已经过了七天。 这七天对于战外村的村民,张三,戒嗔以及那名半路杀出,自称李月的少年公子,都有许多事要理清。 当日张三的雷鸣一箭竟被戒嗔拦截,这一点让张三对戒嗔有了新的认识,不过若让戒嗔再做一次,他是怎也做不到的,即便他的眼睛灵光,但是张三射出的箭连轨迹戒嗔也难以看清。 那沾满剧毒的一箭虽是被戒嗔拦截,但也刮破了异兽的皮肉,尽管毒性大减,可若是放着不管,也是很危险的。 于是当日回来的戒嗔便寝食不安,第二日一早便决定上山寻那猛虎,给其医治。这件事他倒是没有告诉别人,可怎也瞒不过同行的张三,以及若想知道治疗之法,便要了解毒性,就需要找那名李月公子。 当时连挨了蓝黑猛虎两次掌击的少年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却怎也不肯让戒嗔为自己医治,见戒嗔来问他所用的毒性之时,只道是戒嗔脑子有病,将所用毒的毒性说了出来,打发戒嗔走了。 张三家除了夫妻二人的房间外,还有一间客房,之前是给戒嗔一人住的,不过这次回来少年伤得不轻,行动不便,一时半刻也走不了,便也只得留下来了。 也不知是疼得难受还是怎样,当热心的俏媳妇添了一床被子在戒嗔住的客房时,少年李月显得浑身不自在,可是年幼的戒嗔却笑脸相迎,说实话,戒嗔年纪小,又常做噩梦,以往和师兄们一起住的时候倒还不觉得,最近一个人时常被梦庵惊醒,醒来后又四下无人,有的时候怕得自己都哭了出来。 相信每个人在十岁上下的年纪,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总想用被子把全身裹严,就好像要是露出来一点,就会让鬼吃掉一样。 可这次有了少年李月陪他一起睡,他倒是十分开心的。 当日俏媳妇铺好被盖以后,跟二人道晚安,屋内的情景倒也是颇有意思, 李月盘腿坐在土炕内侧一脸苦相,半眯着双眼浑身不自在, 可是戒嗔却是张大了眼睛咧嘴笑着朝俏媳妇重重地点头,十分开心。 可就在俏媳妇出门的下一秒,戒嗔的笑脸碰上了李月冰冷的目光,当时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自己也的确是累了,刚想解衣睡觉的他却被李月一口喝住。 “你…你干什么?”李月不悦道。 “呃…睡觉啊。”戒嗔抓了抓脑袋。 ”本小…本公子从来不跟别人同榻而眠的,你…“李月左右看看,然后指了指地上道,“你在下面打地铺,晚上要是敢偷偷上来,我就把你脑袋扭断,听见了吗!?” “呃…”戒嗔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心想李月喜欢自己睡就自己睡吧,而且内心深处不知为什么着实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哥哥,看着李月转过身躺下不打算再理自己了,戒嗔就收拾好自己的铺盖,打好地铺躺下了。 “嗯…”过了一会儿戒嗔仰面望天,今天着实发生了好多事,戒嗔一时也睡不着,便侧面朝土炕上的少年道,“李公子哥哥,你说今天那头大老虎后来为什么突然变乖了呢?佛家说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是不是它听懂小和尚说什么了?” “可能吧…”想起早些时候的那幅光景,这个自称李月的少年也十分惊奇,毕竟他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么厉害的猛兽我也是第一次见,八成是成了精的老虎,不止是那个体格和力量寻常老虎比不了,它的脑子也挺聪明的,说不定真的听懂你说的话了。” “嗯,就好像张三叔叔家的‘阿汪’,李公子哥哥养的蛇,其实它们都听得懂我们说什么吧?”戒嗔这么想着,心里十分开心,虽然佛经里边有过众生皆有灵性,但是在生活里印证了,感觉还是很奇妙的。 “对了李公子哥哥,为什么小和尚觉得你有些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戒嗔挑眉道,可是过了片刻功夫,也没听到应答。 “李公子哥…”戒嗔坐起身偷瞄一眼,只看到了翻身侧睡的背影,心道,“睡着了吧,今天一定也是很累了。” 这么想着,戒嗔合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可是床上的李月,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目瞧了瞧床下,再合上眼睛方才入眠。 第二天辰时俏媳妇不小心看到客房中的一套被褥铺在了地上,还没等戒嗔开口说话,这位李月公子便哈哈笑道… “是这样的,这个小孩晚上睡觉好不老实的,都快横在床上了,我这身上还有伤,要是被他碰到也挺疼的,所以…” 听到这戒嗔心里还在暗暗点头道,“哦,原来是怕晚上睡觉碰到伤口啊。” 可是这个李月的后半句话却是… “所以我就睡地上了,也挺舒服的,是不是,小家伙儿?”李月眯眼笑着问戒嗔,可是戒嗔的背脊却发出一阵阵寒气,下意识地便连连点起了头。 “哦,是这样啊…”俏媳妇回头看了看张三,见当家的没作声,便道随他们去吧,反正已经春天了,睡在地上也不回着凉。 接下来的事,戒嗔怎也放心不下山中中箭毒的那头异兽,白天无事又偷偷跑进了那座虎山,一路不用迁就猛子,又不用边找药草边赶路,戒嗔赶在中午前边来到了昨日与猛虎争斗的地方。 寻着血迹,找了许久。 民间常道一山不容二虎,这片山中的区域本有一只斑斓猛虎,可是昨日死在了张三手下,仅仅一日其他区域的猛虎还未来得及分割这里的地盘,所以戒嗔也没再碰到危险,就这么又找了个把个时辰,当真找到了昨日那头受伤了的蓝黑色猛虎,只不过…… 猛虎此时情况并不妙。 机警的它很快便发现了戒嗔的到来,做出警备的姿势,发出“唔唔”的低吼声,只不过在这个背着药箱,瘦瘦小小的小家伙儿身上猛虎怎也感觉不到什么威胁。 待戒嗔离得近了以后,僵持了大概几秒钟… “这是药…”戒嗔伸手指了指自己背来的药箱,再用一根指头指指自己脸颊一字一顿地道,“你脸上有伤,得治。” 年幼的他当真觉得只要自己说话慢点,吐字清晰点,这头庞然大物就能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 就在猛兽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戒嗔靠着猛虎的身躯坐了下来,把药箱摆在身前,开始忙碌起来。 “吼……”猛虎露出獠牙,好似在跟猛虎示威。 “嗯?”戒嗔抬头看了看它,然后摇了摇头抓抓脑袋道,“小和尚听不懂你说什么呢,你说是不是很奇怪,你听得懂小和尚讲什么,小和尚却听不懂你说的话,不过一定有人听得懂的,可能是小和尚不够聪明吧,但是小和尚认识另一个小和尚,他叫慧观,非常非常聪明的人呢,小和尚有什么事都去请教他…” 戒嗔就这么自顾自地念叨着,猛虎左右看看,见没有其他人来,附近也没危险,虽然搞不懂倚靠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儿在做什么,但也就由着他去了,猛虎伏下身来,舔着身上的伤口,不难看出,此时的它十分虚弱。 戒嗔一边捣着药一边耸肩道,“不过好奇怪,戒嗔明明知道慧观是小和尚的好朋友,可是他走了以后寺庙里的人好像很快就把这个人忘了似的,更奇怪的是小和尚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他的样子了,那可是戒嗔最好的朋友啊…哦对了,还有小草,是小和尚最好的两个朋友中的一个,可是怎么慧观的脸在心里愈来愈模糊呢?不止这样,很多和他在一起发生的事有的小和尚都记不得了,就算这样师傅们还经常夸赞戒嗔的记性好,脑袋灵光呢,你说奇不奇怪?会不会慧观是小和尚梦里自己幻想出来的?” “呼…”看到戒嗔看着自己,打老虎别过脸去打了个哈欠然后伸着舌头。 “嗯…对了,”戒嗔瞳孔一张道,“你不会说我们的话,那你以后伸舌头就代表是,张大嘴就代表不是好不好?” 听着戒嗔又在絮叨,老虎侧过脸来伸舌头望着他。 “伸舌头就代表你同意了!”戒嗔笑着道,“那你说慧观是不是小和尚做梦幻想出来的呢?” 老虎把脸别过去,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趴伏在那里休息。 “果然,你也说不是,总有一天小和尚还会和慧观再见面的!” 仿佛找到了知心聊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戒嗔将捣好的药涂抹在猛虎脸颊上的伤口处,疼得后者直往后躲,还朝着戒嗔呲牙。 “涂上药很快就好了,虽然小和尚很少给动物治病,但是昨天给‘阿汪’涂好药后,它今天就好了许多呢,这么看来动物和人应该是一样的吧,不过你这么大是不是要多上些药呢?……” “哦对了,‘阿汪’是昨天被你打伤,张三叔家的猎狗,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应该要有段时间不能陪张三叔出去打猎了吧。” 不知是陪戒嗔聊的久了还是怎样,起初因伤口疼痛对戒嗔的药有些抵触的猛虎,在戒嗔的几次尝试下也就由得他了。 伤口涂好药以后,天也渐暗了下来,戒嗔收拾好药箱,下山前还不忘朝着猛虎回首道别… “明天小和尚还会来的。” 望着戒嗔离去的身影,猛虎看了看伤口上被涂的药膏,伸出舌头舔了舔… 很苦,害得它连打了几个喷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欲盖弥彰 二 戒嗔不想让张三担心,这次他受伤戒嗔心里觉得好像是自己害得一样,要是他不来这里找“五味子”,张三也就不用来救自己,那个样大家都不会受伤… “‘五味子’……哦对了,”戒嗔这才想起来,“明天顺便把这味药也一起采了吧。” 就这样,戒嗔第二天又早早起来,上山寻得猛虎,靠着那柔软的皮毛捣着自己的药材,说着许多心事… “你知道吗,咱们两个还挺像的,你也没有父母吧?李公子哥哥说你是‘老虎精’,所以才这么厉害,虽然戒嗔不是很懂,但他说这个山里可能只有你是蓝黑色的虎,一定很孤单吧?小和尚有时候也会觉得孤单,但是总是能碰到好人呢,像是普善爷爷,小草,叔叔,悟禅师叔,慧观,广缘爷爷,大师伯,莫爷爷,弦哥哥,张三叔……” “张三叔那天杀死的老虎会不会是你的朋友啊?戒嗔觉得很愧疚呢……” 几个时辰过去,猛虎的药敷好了, 整个过程中,这头庞然大物都眯着眼睛趴在哪里,偶尔会打个大大的哈欠。 看着身上的药膏,猛虎扭过头去,他可不想再舔这又苦又难吃的东西。 “哇,你的爪子好大啊!”戒嗔用两条胳膊才捧起了猛虎的一直爪子,搭在戒嗔胸前,比戒嗔的整个前胸还要大。 猛虎不知眼前这个小不点在做什么,也懒得理会。 “嗯…”戒嗔的指头在虎爪上摸来摸去,“你的脉在哪呢?” ………… 这是一段内心清净的时光,戒嗔也不知为何十分享受。 不过戒嗔一惊确定了猛虎身上的外伤已经没事了,脸上带过的毒液也清除了,可是医者的直觉告诉他…… 猛虎的情况依然很糟。 为什么呢? 老虎的行动的确有些迟缓,尾巴也总是耷着,有些无精打采, 但是戒嗔也不熟悉这种动物的习性,只是他心里有那么个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夺走猛虎的命一样。 几日过去,戒嗔弄不清究竟,最终他来到了伤差不多痊愈的李月面前。 “什么,你还真的去给那个怪物解毒了!?”李月起初以为戒嗔是一时兴起,才问的自己在张三箭上抹的是什么毒药,要怎样解毒,以为张三与自己都有伤在身,刚刚受过惊吓的十岁小童不敢再独自山上的,可是想不到戒嗔还真的去了。 张三知晓这件事以后,也没有动怒,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瞳孔看着戒嗔… “既然你觉得想做,就去做好了。” 见张三这么说,李月也只好耸耸肩道,“那好吧,其实那天跟它搏斗的时候我还下了一种毒,叫三香三粉毒,是从它的口鼻进去的,要是寻常人几个时辰就晕死过去了,想不到过了几天它还能走动,不愧是怪物啊。” 戒嗔采回了‘五味子’,夜晚将药材治好给猛子的娘送去… 敲开猛子家的门,开门的是猛子娘,她看到戒嗔后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躲躲掩掩的,“你…有事吗?” “哦,猛子娘好,这是您的药!”终于将药材治好,戒嗔满面桃花的将包好的药双手递了过去,可是… “呃…”猛子娘有些犹豫,但是想想还是赶忙接了过来道,“谢谢,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戒嗔道。 “那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言罢,戒嗔便吃了闭门羹。 “嗯?怎么了…”戒嗔抓着脑袋,觉得有些失落,他没能从猛子娘脸上看到自己期待的笑脸…“算了,总之治好病就好。” 而后第二日早上戒嗔从李月那里讨来了‘三香三粉’毒的解药,兴高采烈地上山去了,那刚好是第七日… 第七日午时… 戒嗔走后,张三家仅剩下了养伤的李月和俏媳妇,其实这些日子来都是如此的,戒嗔早早便走,而张三也常不在家,这让俏媳妇有些浑身不自在。 毕竟自己是个女子,戒嗔倒也还好,可是这个李月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了,两个人整天这样呆着,怕别人说闲话啊。 前些日子俏媳妇和张三说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张三的答案,让俏媳妇着实受了一惊。 “这你不用担心,那个自称李月的人是个女子,想必她的名字也是假的,不过她应该没有恶意,否则我也不回让你们两个在家。”张三的一双眼如同苍鹰一般,观人入微,他一早便看出了这个李月是女扮男装而来,不过这也更让他吃惊一个女子竟有这样的体能,便是他曾经认识的壮硕男子也不及她吧。 而张三的受伤对村子来说也是个打击,少了张三的狩猎,村子在秋收之前的日子便更加不好过了。 更何况又多了李月这张怎么吃都不保的大嘴。 而张三如哪了呢? 村长家中,战外村各家大家的都聚来了这里,大约十来个人… “张三啊,村里的人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那个目无尊长的年轻人留下吃白饭的,戒嗔倒也算了,可是那个姓李的公子吃得也太多了,而且也没有礼貌,你打算留他多久啊?” “哎,这些还子啊其次,”村长摆了摆手道,“张三啊,你是我们村的英雄,这点大家都清楚,可是咱们村十年来都没收留过外人,你收留戒嗔小师傅的时候大家并没有什么异议,一是看在你的面上,二来这个孩子也的确惹人喜爱,可是这后来的李公子说明了是来找戒嗔小师傅的,还说有一伙儿歹人掌握了咱们村子的位置,这么下去,老夫只是怕,大家守了这么久的安宁,怕是也要保不住了啊。”“张三兄弟,你得知道,这份安宁来之不易啊。” 几日来村中对张三家收留外来人的不满开始升温,原本只是戒嗔的时候倒还好,张三狩猎供给村中食物,戒嗔可以行医治病,虽然坏了村子不留外人的规矩,但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在李月来了之后,张三受伤不能狩猎,各种各样的抱怨开始席卷。 拄着拐杖坐在一旁的张三脸色严肃,深深吐了口气后道,“李小公子的身份我也是有所顾虑的,不过当日他冒死帮忙才受了伤,现在也不好赶他走,这段时间也刚好可以了解一下他的背.景,看看他对村子会不会构成威胁,我理解大家都经历过战火之苦,失去了亲人,在这里受累挨饿也都是为了守住这里的安宁…” 张三说着皱了皱眉头道,“再给我几天时间,那个李小公子的事我会解决,不过至于戒嗔…是去是留都要看他自己,如果他想留下,我张三家就一定有他的一副碗筷,一床被席。” 村民们没有明言,但是他们些时日都是想让张三对于戒嗔与李月一事给村子一个交代,而如今张三也表明了态度。 众人见张三态度如此强硬,老村长也叹了口气道,“好吧,戒嗔小师傅留下,对村子也是个好事,不过那位小公子的话,还是要好好斟酌一下啊张三兄弟。” …… 张三的假腿子啊与猛虎搏斗的过程还总折断了,此时的他拄着自己这些日子刚刚削好的拐杖,心事重重的返回家中。 远远地便可闻到厨房内传来的肉香,进了屋子,看着俏媳妇忙活得兴高采烈。 “当家的,李小公子打回了两只野兔呢,今晚有好吃的了。” 张三朝着俏媳妇点了点头,便来到客房,看到双手支地,倒立在房间里练习臂力的李月。 “嗯,你回来了啊大叔,”李月翻身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这两天总是野菜啊萝卜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去打了两只兔子,今晚有肉吃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张三看在眼里,点了点头道,“打着野兔,起初我也是很难成功的,想来你是用那些蛇去抓的吧?” “哈哈,还真是瞒不住你。” “李小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战外村本是机缘巧合下才被我们寻到的,刻意寻找绝不是以是,你说的帮你找到这个村子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呢?”张三语气渐转。 “…真不明白你们都在担心写些什么…”李月察觉出了张三的语气,当下耸耸肩道,“是担心被人抢吗?你们这个村子有什么可抢的啊,我来这只是还那个小秃驴一个人情,他不久前救过一个被我放出的蛇误伤的一个小孩,帮我找到这里的是几个在汴梁城被我救下的黑衣人,你们不欢迎我的话明天本小…明天我就走好了。” “汴梁城?黑衣人?”张三眉头皱起道,“能在汴梁城中行动的绝不会是寻常人物,你是怎么如何遇到他们的。” 李月缕了缕头发,撇嘴道,“他们被另一队黑衣人追杀,我误打误撞碰见给他们救下了,说是什么什么神兵的,为了答谢就帮了我这个忙,你们这些人好烦啊,担心来担心去的。” “莫非是千里…神兵?” “嗯,好像是吧,这些事你都了解的这么清楚,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猎户,不过想不到你断了条腿呢,应该是当年跟着你们的倒霉将军一起打番邦时候断的吧,不然也不回甘心呆在这种地方…”李月看着张三,嘴角咧得更开道,“对不对,当年的薛家军弓箭教头,薛准薛将军?” 恍惚间如隔世,这个名字…… 张三已整整十年未曾用过,在这里,更加没人晓得, 在这里,却被一个孩子点破,毕竟十年前眼前的人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小童,十年下来早已变了模样,可是张三的脸上只是多了些沧桑和胡茬,模样还是认得出来的…… 张三深呼了口气,‘薛准’这个名字,使其感慨万千。 “你也长大了呢,药王山庄家的端木姑娘。” “呃…!?”李月一愣,她的身份,到底还是没能瞒过眼前男人这双如鹰般是睿智的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一别如雨 “吼!!!~~~~~~~” 山中虎啸,一如往昔威风。 “哈哈哈,李公子哥哥没骗我,他的药好管用,比小和尚的药管用多了。” 食了解药,蓝黑异兽猛虎终于痊愈了,翘起尾巴左蹦右跳,连戒嗔都追不上它。 “慢点啊,小黑…”几日下来,戒嗔发现与这头异兽聊起天来比和会说话的人更聊得来,有时候会觉得称呼不便,便干脆给它起了个名字,不过这头小黑… 可不小啊。 不仅如此,戒嗔甚至发现和它在一起玩得也很开心,小黑已成了自己很好的玩伴,只是… 追上了小黑,发下此时它的嘴里正叼着一头刚刚被咬死的野鹿。 被毒性困扰了数日的猛兽,终于要进食了。 看着小黑兴高采烈地叼着鹿尸朝自己跑过来,熟练地撕裂一条鹿腿吐在了戒嗔面前,还伸着大舌头舔舐.着嘴角脸上的鹿血… 戒嗔几乎快吐出来了。 看着背过身去连念罪过的戒嗔,小黑侧着脑袋不明所以,不过它倒是也习惯了,早已饿坏了的它趴在地上享用起了这餐野味。 可是不敢回头的戒嗔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悄悄侧眼回头看了看道,“那个…那你好好吃饭,小和尚先回去了。”出家人毕竟看不得这幅景象,加上见小黑已经痊愈了,戒嗔倒也放心,启程下山了。 小黑在身后看着那瘦小的背影,伸着舌头舔舐.着嘴巴,愣了愣,看看爪子下的肉,便也不管了,继续享用起来。 今天戒嗔赶在黄昏前就回来了,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坐在房间里,不见那位李公子,张三坐在屋里用刀削木头,反正不能打猎,他好像是想要做把椅子,或者假腿什么的。 “婶婶好。”见到在厨房忙活的俏媳妇,戒嗔打招呼道。 “嗯,嘉容乖,去歇会儿吧,一会儿开饭了。”俏媳妇摸了摸戒嗔的脑袋道。 “哦。”戒嗔背着自己的小药箱,转身离开。 “对了嘉容啊,”戒嗔走到门口俏媳妇回头喊道,“一会儿你把衣服脱了,这两天爬山脏死了吧,吃完饭婶婶一水儿给你洗了。” “谢谢婶婶。”言罢戒嗔心里十分开心,今天小黑的伤彻底治好了,回到家里婶婶又这么好…… “家?…” 这个字…熟悉而又陌生。 当戒嗔还小的时候,普善教导其说话,听得这个字的时候,戒嗔以为南禅寺便是他的家,可是普善圆寂之后,戒嗔觉得,家应该更…怎么说呢,更美好一些吧。 来到张三的身旁,他家的娃儿正在睡觉,而张三依旧在那里削着木头,简单至极的画面,却又十分温馨。 “张三叔好。”戒嗔小到。 “嗯…”张三今日似乎有心事,不在在戒嗔心里张三叔似乎总是十分安静在想事情。 张三拉过一旁的小椅子,拍了拍道,“坐。” 戒嗔坐下,没人说话,戒嗔眼珠转了转道,“张三叔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是些皮外伤,已经好多了。”一边说话,张三一边比量着木头,由他这双眼睛比较过的东西,几乎没有偏差。 “嗯…”有的时候张三话不多,毕竟长者与小辈见经常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张三的手上有事做,可是戒嗔的脑子转啊转,在想着说些什么。 “嗯…对了!”戒嗔瞳孔一张惊道。 “吱~!”一声尖锐的声音,戒嗔的一惊一乍使得张三收上的到偏离了半寸。 “…男子汉,要有城府,不能什么事都大惊小怪,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方才可拜上.将军…”一边说着,张三还一边比量着出了差错的木头,本就不是十分满意,如今更不满意了,姑且将木头丢掷一边,转过头来对向戒嗔道,“怎么了?” “呃…张三叔你是不是……”这些天忙着小黑的事,大家又受了伤,戒嗔忘记了问,如今想起来,那日张三阻截猛虎去路以求戒嗔安身脱逃时,的确问过那支长箫的事,“认识那支箫之前的主人?” 戒嗔虽然年幼,但绝不愚蠢。 孩童的心不会总记得住那些琐事,可是当他们想起来的时候,那原始的求知欲要比谁都强。 张三看着这个孩子,挑了挑眉道,“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从哪得来的这支箫吗,上次你只说是叔叔送的,那个叔叔又是谁呢?” “叔叔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任天啸曾再三叮嘱,彼此的关系对外人要做到只字不提,戒嗔耷下脑袋道,“不…不能说。” 出家人不打诳语,戒嗔没打算说谎。 张三看了看他,心中自然有着自己的想法,“长箫,道术,嘉容又称其为叔叔…” 虽然有着丝缕关联,但还不能下定结论… “你的叔叔可是位道行高深的道人,道号长生,本名天啸?”张三突然问道。 “张三叔怎么知…” “果然!” 毕竟是孩子,张三这一诈,便确定了心中猜想。 “这一切都是天意么,又或者是…”抬眼望天,张三心头慨叹,“薛大哥你的意思?” “那张三叔你…”戒嗔也感觉到自己说漏了话,但还是好奇地道,“认识叔叔么?知道那柄箫之前的主人吗?” 张三看着戒嗔,他并非不想讲自己知道的告诉这个善良的孩子,只是他还有着自己的顾虑,思前想后,张三只道… “天机不可泄露。” “可…可是……”戒嗔心急。 “好了嘉容,你们佛家不是讲究佛缘么,或许是时候未到吧,张三叔也只是知道那柄箫的前任主人是个很了不起的英雄,不过他已经离世很久了,机缘巧合下你能得到这柄箫,想来也是缘分。”不再管很想追问下去的戒嗔,张三抱起婴孩去了厨房看自己的娇妻去了。 “怎么这样……”戒嗔有些失望。 无事无书,很快便到了晚饭时间,与近来的粗茶淡饭不同,今天的桌上有香喷喷的兔肉,可是戒嗔看在眼里,只得暗念“阿弥陀佛”。 俏媳妇忍不住问道,“嘉容啊,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只是斋菜也不吃肉,营养能跟得上吗?” “不用担心他…”未待戒嗔答话,张三却是抢过了话茬道,“就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来讲,他的筋骨已经十分不错了,想来也是你那个叔叔的功劳吧?” 闻言戒嗔一愣,的确,任天啸炼出的丹药放在药房卖也皆是上品,即便如今戒嗔的包裹里还有许多临行前傅灵松与任天啸赠予其的一些丹药。 “唔?开饭啦?”门口走回来一人,正是李月,如今身上的伤已经都痊愈了,今天出去走了走,呆在屋子里,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俏媳妇摆好碗筷,李月一屁股坐下,对上了张三的眼睛,竟是吐舌做了个鬼脸。 戒嗔看在眼里,只道不解,不过这个李公子哥哥一直都怪怪的,也就无妨了。 饭桌无话,但也算不得安静,李月的吃相着实有些吓人,一只野兔大半都是他自己吃下的,俏媳妇还给其添了三碗饭。 戒嗔有些诧异… 今天为何会有香喷喷的白饭? “喂小孩儿,有饭不吃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对上李月那满面油花的脸,戒嗔心里想笑,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不知为什么他对李月总是有些惧怕,还有些眼熟。 “…嘉容。”张三突然开口道。 “嗯?”戒嗔停下筷子。 “你…喜欢这里吗?”张三问道。 “嗯!”没有半分犹豫、 “什么!?”这倒有些出乎李月的预料。 “在这里张三叔和婶婶都对戒嗔很好,还能帮到别人,最近又认识了‘小黑’,小和尚想不出有什么不好啊。”戒嗔实话道。 闻言张三缓缓低了下头,夹了口饭放进嘴里,一旁的俏媳妇还撕下块兔肉递到张三的碗中。 李月看了看桌子上的三人,旋即放下筷子皱眉道,“好了好了,扭扭捏捏的要耗到什么时候?小家伙儿,我来跟你说吧…” “嗯?”戒嗔看着李月,忽地灵光一现… 他跟虎子哥好像! “是这样的,”李月用满面油花的脸对着戒嗔,一本正经地道,“我要离开这了,很明显这里的村民不喜欢外人,不过倒是挺喜欢你的,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喜欢我,我跟你张三叔也聊过了,你可以留下,也可以走,不过刚好明天我就要走了,所以他想看看你的想法,要是想离开他想托我带你一程,怎么样?”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一切来的有点突然。 村民喜欢戒嗔不假,但是在村民的眼中,是由于他的缘故才引来了这个李月,才引来了一些来路不明的人盯上了战外村,所以村民的意思是希望保持原有的规矩,不接纳外人。 但是张三也表态,只要戒嗔想留,就不可以逐其离开。 戒嗔听了李月的话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看张三,又看看低头不语的婶婶。 “怎么…”戒嗔心里很舍不得,虽然只在这里生活了不过两个月,但是这种简单的生活戒嗔是十分受用的,他知道自己有自己的苦行要去完成,但是自己毕竟还有两年的时间,有时他甚至会想… 梦空大师不是也说了,下山苦行的沙弥,可以选择回去或者不回去的吗? 戒嗔耷下了脑袋,陷入沉思。 “嗯?”李月看了看在思考的戒嗔倒是饶有兴趣的挑起单眉道,“你这小家伙人不大,想的倒挺多。” 他才刚认识小黑,才刚治好猛子娘的病,他还想等着秋收,看大家喜悦开心的模样,可以多留会儿么?可以稍微任性一下吗? 再抬起头,戒嗔眯起双眼嘴咧得老大笑道,“小…小和尚决定和…和李公子哥哥…一起…一起…走。” 没人笑得出来,看着这个年幼的孩童,强作着笑颜,泪水却顺着脸颊成股滑落… “你…你哭什么?”连大大咧咧的李月也为之动容了,有些莫不开地劝道,“想留就留,想走我明天就带你走,干嘛要哭啊?” 说得清吗? 戒嗔也说不清楚。 俏媳妇和李月都不知该从何劝起,倒是这个时候…… 张三夹了口青菜,放到戒嗔的碗里,耷着头边吃边道,“吃菜,多吃些明天才有体力上路,从村子走出环山往东去,再见人烟可不是一时半会儿,饿着肚子可是走不出去的。”这么说着,张三回过头自顾自地吃起来。 “嗯…嗯!”戒嗔拾起碗筷,拌着泪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李月与俏媳妇对视看看,也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这事,俏媳妇更是给戒嗔盛汤夹菜,李月看了,先是看看自己碗中的兔腿肉,而后十分舍不得的夹起往戒嗔碗里递,不过还好被俏媳妇的筷子拦住了,朝着李月摇了摇头,后者才豁然开朗。 这一餐,异常美味。 人随着长大会变得圆滑,信念会变得灵活,所谓适者生存。 可是孩童之际,却往往有着更深的执念,认准一件事,不会轻言放弃。 离开五台山之际,戒嗔本已下定决心,他要完成那个承诺,即便是与梦中幻想之人的承诺,他也要完成此番修行,去看看大千世界。 离别总有不舍,这是无眠辗转的一晚,过去两个月来的日子在戒嗔脑海中一一浮现,不过五更天的样子,戒嗔就怎也睡不着了,他跑去了小黑所在的那座大山,在日出时寻到了水样惺忪的小黑。 动物的警戒性十分高,感到有人接近,小黑很快便腾身张开了眼,但在看清来者是戒嗔后,它又眯起眼趴下,打着哈欠。 戒嗔走过去蹲下身,摸着小黑背上的毛发嘴里念叨着,“小黑啊小黑,小和尚明天就要走了呢,你以后会不会想我呢?” 看着小黑闭着眼睛舔.着舌头,戒嗔开心得笑了。 “不过你放心,叔叔说过,等小和尚长得越大,这个世界就越小,到时候去哪里都方便了,我们以后肯定还能再见,对不对?” 也不知是每次舔舌头戒嗔就会开心还是怎样,当小黑发现戒嗔停止说话在盯着自己,后者就懒散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果然,戒嗔又是高兴得不得了。 戒嗔找到自己专属的位置,小黑腰腹上的皮毛靠起来是最柔软最舒服的,而戒嗔靠在那里的时候,小黑也是毫无戒心,一人一兽聊了好久。 吃过早饭,戒嗔已经回来了,一村人为其践行。 猛子走过来攥着戒嗔的手道,“戒嗔啊,谢谢你治好了我娘的病,你以后在外面过得不好了,随时可以回来的。”猛子年岁不大,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全然没有顾及什么规矩。 老村长过来摸了摸戒嗔的头,含笑点头道,“真是好孩子,以后在外面,老天爷也一定会保佑你的。” 陆续而来的,有猛子娘一行大人,而最后的最后… 俏媳妇抱着在怀里摆弄手指的娃儿,面上的表情可谓五味杂陈,她慢着步子朝戒嗔走来,抿了抿嘴道,“…婶婶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你张三叔话少,婶婶平时也锻炼不出来,还想着以后让你教俺家娃识字,婶婶也跟着识几个,想不到这么你就走了…” 说着说着,俏媳妇的泪水已在眼圈中打起了转。 “婶婶不哭,婶婶不哭…”戒嗔哽咽了下过去手搭在婴孩的襁褓上道,“他现在这么小孩不能识字的…等他长大了,小和尚回来教他好不好?” “…好,,好当然好。”俏媳妇乐极而泣。 “对了,弟弟叫什么名字呢?要是以后他长大了戒嗔认不出来,也还能从名字相识的。”戒嗔道。 “名字啊…”俏媳妇回头看了看张三,又有些无奈道,“俺跟你张三叔平时就叫他大娃,你来时候他也不过才出生几个月,想了几个名字,到现在也不满意呢…哎!对了,不如嘉容你来起一个好不好?” “小和尚起?”戒嗔未料及此,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嗯…”说着俏媳妇还回头看着张三道,“当家的,你说好不好?” 张三闻言抬腿迈步,只不过… 如今的张三瘸的更厉害了,之前的假腿在与小黑搏斗时折断了,之后他自己削木做了一个,但是远远不比之前的便利。 这也是当然,之前的义肢可是出自不世出的能工巧匠之手,如今自己勉强做来,自是许多不便,怕是日后走山路打猎也会有所困扰。 “那好啊…”张三走来抱过自己的孩子,看向戒嗔道,“那就由你这个做哥哥的起吧。” “嗯…”戒嗔的眉头拧起,几近绞尽脑汁… “叫阿准好了,就好像张三叔的箭法一样!”忽地戒嗔喜笑颜开,对这一主意感到十分满意。 “阿准!?”张三的瞳仁放大,仿若回到了二十年前,沦落街头之时。 那一年他遇到了一位贵人,后者是一位少年武将,将快要饿死的自己收汇府上,传授箭术,不出一年便练就出了百步穿杨的弓矢之术,在那位少年贵人发现后,其走过来拍着自己的肩膀笑道… “今日起你再不是无名无姓之人,本将军赐你双字百步,单名为准,你我日后兄弟相称,你便随我姓……” ……… “张三叔,不好吗?”看着凝眼出神的张三,戒嗔小心地问道。 “哈哈哈哈!~~好,起得太好了。”莫名其妙的笑声,来自李月。 此言场中只有李月与张三二人明白其中意思,李月只道是老子儿子同姓名很有趣,却不曾想到张三沉思中的另一层深意。 “好了好了,再这么说下去太阳都下山了,还怎么赶路啊。”李月扯住戒嗔的衣脖领,扭身就要走。 “保重啊!~”送行之人由心祝福这个善良可爱的孩子。 “李月公子!”张三忽地叫道。 “嗯!?”李月回头,眯着双眼十分不情愿。 “拜托了…”张三左手押右手,抱拳躬身一礼。 “……哼。”李月转过身摆摆手,拉着戒嗔远去了。 “哎……多么好的孩子啊,这么一走,倒还真有些舍不得他。” 俏媳妇与张三相识相知近十年,还不曾见其如此动情,更没见过他施此大礼。 悄声走到其身旁,扯了扯张三的衣袖道,“当家的,你…” 一幅俏媳妇从未见过的光景… 即便当年战乱,一个瘸腿少年风餐露宿,行在群尸之间也不曾有过的… 两行泪水。 张三仰面看着苍天… “多么与众不同的孩子啊,虽然表象如此平凡,却定有着不同凡响的旅途在等着他,这荒山之间留不住他,说不定日后,他可行完大哥你都未曾行过的路啊。” 离别总是苦楚的,可是另一边的情况,却大不一样… “李…呃噢噢…勒…勒死了,喘…呜呜…喘不上……” 行进中,李月未曾放开过戒嗔的后脖衣领,加之其行路之快,戒嗔被勒得已经面红耳赤。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李月一路怒气冲冲,两只漂亮的明眸都快瞪出了血来,“一个个就知道跟你个小屁孩道别,本姑娘也帮他们打过老虎,要不是我那个什么狗屁教头早就完蛋了,连再见也不说一声难道本姑娘就那么不值得他们想念吗!?你个小秃驴到底哪里那么好!?气死了气死了!” 戒嗔感觉被问了一个问题,但是连气都喘不上来的他根本没法作答,还有… “李月公子哥哥为什么要自称本姑娘啊?”心里想着,嘴上却问不出… 在与李月… 不,应该是与端木鳄儿之后的旅途里,戒嗔学会了一个男人要用一辈子去铭记的道理… 山中老虎身上的毛,拔得, 心情不顺的女人,惹不得。 不过如此也帮助戒嗔分散了离别的北上,只不过这一次离开… 此别如雨,日后或再难相见。 大千世界,因缘际会,或许永远也不该说永远吧… “耽搁”了两个月,在去钱塘的路上,戒嗔的下一站目标是… 扬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暗流潜伏 乾化四年(公元914年)初夏,河东新洲之地,彼时由晋王存勖干弟,新州团练使李存矩驻守,此人骄惰不治,侍婢预政,属下裨将多有不满,但奈何其身份特殊,一众将领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一日,看似平常的军营里,一股波动由一个慌忙的士卒开始… “卢大人,卢大人!~”士卒慌忙入帐。 帐内人是一位留有胡须,身材健朗又不失风度的三旬挂五的男子,“这么惊慌,还成何体统?喝口水喘匀气再说不迟。” “不…不行…”士卒摆了摆手道,“我刚刚看到…看到卢大人家的夫人被…被团练使大人给…给带进…” “什么!?”不待听完,卢文进已知出了什么事,当下夺帐而去。 卢文进本为燕帝守光麾下一名骑将,后在李存勖攻陷幽州城时投降于晋军,到如今,也不过半载,但是在李存矩手下的这段时间里,他太了解这位团练使的脾气秉性了。 “团练使大人!”卢文进.平日行事低调谨慎,为人谦逊,但是此番来到李存矩帐前,他已等不及通报了。 夺帐而入的他看到了令自己气急的场景… 团练使李存矩正宽衣解带,欲对自己的夫人施暴。 “嗯?是…是你!”身下的妇人已衣衫不整,若是晚来片刻,只怕其贞洁不保。 好事被坏的李存矩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怒火,他指着卢文进竟是开口破骂道,“你懂不懂规矩?这不是你以前呆的幽州军,连通报都不懂吗!?” “……”卢文进低着头,双手攥拳,十指已深深地陷入皮肉当中,他咬着牙想将自己的怒气咽下去,但又恨不得马上宰了眼前的人。 “喂,你是傻的吗?没看见本大人在忙,还不赶快滚出去!?”李存矩破口骂道。 “…这位女子…”卢文进浑身哆嗦地道,“…是末将内人。” “哦?”听了这话,李存矩的面容倒是起了变化,他将内衣搭在肩上,朝卢文进走过来单眉微挑,语出戏谑道,“那又怎样?” “轰!~” 仿若晴天炸雷,这一个瞬间卢文进无疑已起了杀意。 可是在李存矩眼中,下属的妻妾供自己享用,便如同逢年过节送礼一样正常,这个外来之将,如今是个很好的调教他的机会。 李存矩的眼中,充满了挑衅意味,若是卢文进稍有不敬,他便可大抒文章。 “报!~~”帐外传讯兵道,“晋王驾到,要见团练使大人!” “什么!?”这一回李存矩的脸如同换了一个人,系好丝绦换身正装,整个过程迅雷不及掩耳,他已离开了营帐。 只留下杵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整理衣装的共枕人, 人生最大的屈辱。 卢文进抬着灌铅般沉重的步伐,来到妻子身前,将大衣裹在她的身上,不知如何开口… “你…干嘛来军营啊?”卢文进唉声道。 “呜呜…”身前娇妻一边哽咽一边道,“你…你好久没回家了,女儿想你了,我来看看你,给…给你带的杏仁和核…核桃……” 往旁边望去,发现这些卢文进.平时最爱吃的零食早已散落了一地。 卢文进只得将双臂抱得紧了紧。 “…相公,你不是说降了晋军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起来吗?怎么现在看来,跟那个刘守光统治的幽州一样呢?”当年刘守光执政不仁,祸害百姓鱼肉乡里,河东一带皆道晋王李存勖乃明君厚主,卢文进方才不战而降。 到了如今,卢文进只好安慰道,“任何一个军中都会有几个祸害,晋中的帐营怎也比那幽州强得多了,我现在派人送你回去,记住,以后千万不能一个人…不,千万不能来军中找我,记住了么?” “…嗯。”其妻一边抽泣着一边道。 送走了枕边人,卢文进的心里,如同被人塞满了…… 狗屎。 另一边,晋王李存勖衣着华丽,在主营正襟危坐,而其身旁威风凛凛的年近五旬之大将,乃是如今晋中第一人,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李嗣源。 二人来此的一路之上,皆在商讨行军布阵。 “兄长,自柏乡一战后,我军与梁方就不曾有何大动作,如今收复了刘氏.父子的地盘,灭梁大计终于可以实行了。”李存勖与李嗣源的关系有些特殊,李嗣源本为‘李克用十三太保’中的一位,既是老晋王李克用的义子之一,虽然其比李存勖年长近二十岁,但是私底下,李存勖也要尊称其一声兄长。 “王上所言甚是,只不过…”李嗣源语气一转,不难看出其面露难色。 “不过什么。”李存勖皱眉道。 “夹在晋梁之间的刘氏.父子虽然灭了,但是如今若当真要大举讨伐梁军,就不得不跨过河北之地这一道难关。”李嗣源道。 “兄长所指,莫不是…”李存勖双瞳暗暗一怔道,“河北的‘银枪效节军’?” 李嗣源沉沉点头。 说到河北的‘银枪效节军’,在彼时是一支令所有沙场之士闻风丧胆的可怕部队,而此之军队的元帅,正是大梁声名显赫的名将,杨师厚。 当年柏乡一役,梁廷虽痛失魏博之地的大部分掌控权,但是有由杨师厚亲率的‘银枪效节军’坐阵,晋军的铁骑最终也没能跨过这道关卡。 而如今若想正面与大梁开战,魏博的‘银枪效节军’,便是首当其冲的考验。 依照梁廷的地形来看,其西北方是对大梁怨恨极深的歧军,十一年前梁帝朱温围攻凤翔,曾给岐王李茂贞带来灭顶之灾。 西方则是自立为帝的王建所率之蜀国,从未归顺于大梁。 南方又有吴、楚两大枭雄,大梁对任何一方都不敢掉以轻心。 可这其中大梁最忌惮的,还要属东北方的晋军,能把如此要地交给杨师厚来守,也说明了大梁对其的信任,以及对其能力的认可。 这是一个天下皆在议论,而晋军帐内心照不宣的事实… 由于杨师厚的缘故,英明骁勇的晋王存勖… 惧攻河北。 李存勖的畏惧,绝不是没有缘由的, 五年前,李存勖曾在周德威,丁会,以及符存审等晋中名将的陪同下与杨师厚有过一战,年少气盛的李存勖在得知是名将杨师厚后,更是要会一会此人,可是结果… 晋军惨败,李存勖更是差点丢了性命。 这对一位年轻的王者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 而柏乡之战中,原本乘胜追击,气势正锐的晋军铁骑,最终也只能停在杨师厚所率领的魏博军面前,难以前行。 即便说杨师厚是大梁第一名将,也绝不为过, 因为就连在柏乡一战中,统领大梁全军的统帅王景仁,亦曾在十年前的青州一役中败在杨师厚手下。 “杨师厚,此人…”李存勖咬紧牙关,双拳紧握,“绝不可留。” “报!~团练使大人觐见。” “传。”李存勖大手一挥,门外李存入帐来见。 “末将存矩,参见王上,马步军总管大人。”李存矩入帐跪地施礼。 “起来吧。”李存勖吩咐道。 “谢王上,”起身后,李存矩面带恭笑道,“两位兄长近来安好?” “你多心了,我与嗣源将军今日来,有要事要吩咐于你。”李存勖开口道。 不过其身后的李嗣源,此时正凝眉闭眼养神,此人年高德旺,一身傲骨,看不得小人。 在李嗣源眼中,李存矩何来的造化能称自己作为兄长?遥想当年但凡能做李克用义子干儿的,哪一个不是有着通天的本领,他实在是看不得此人与‘李克用十三太保’相提并论,加之李存矩并没有什么的大本事,只是懂得奉承,这正是李嗣源这种武将最为不齿的。 “万死不辞。”听到李存勖道有事吩咐,李存矩赶忙应声答道。 李存勖起身,双手别于身后,语出严肃道,“如今刘氏.父子已经身首异处,幽州之地也已归了我晋中帐下,本王以为,与大梁一决雌雄时候,已经到了。” “兄长威武,梁地一定手到擒来。”李存矩恭维道。 “大梁之地,自是要由本王亲自挂帅征讨,但是…”李存勖看着李存矩皱了皱眉头道,“本王征讨大梁,势必当倾出全力,届时后方空虚,本王担心契丹方面,会乘虚而入。” “啊,这…”李存矩虽然荒淫无能,但是他绝不傻,如果契丹人入侵中原,首当其冲的便会是自己所驻守的新州城池。 “契丹人觊觎我新州城时日已久,早在十年前就曾多次与老王商讨获得新州城的可能性,他们甚至不惜提出出兵讨伐老贼朱温为代价,如今虽然时过境迁,但怕是他们野心不减,若是失了新州,那么刚刚收回的幽州与沧州,便也朝不保夕,届时我大晋将腹背受敌,存矩,如今你可知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了么?”李存勖道。 “末将必当赴汤蹈火,竭尽所能。”李存矩道。 “也不用赴汤蹈火,如果你要是失了新州…”李存勖双仁一瞪道“本王会将你五马分尸!” 李存矩知道前者是认真的,当下不禁倒咽口口水。 “末将…明白了。” “嗯,你下去吧,本王和嗣源将军还有事相商,你要抓紧时间练兵了。” 李存矩怯生生地退下,李嗣源方才睁开眼睛,上前一步道… “王上,如此重任交于此人,当真妥当吗?”李嗣源道出心中顾虑。 “嗯?兄长的意思是?”李存勖问道。 李嗣源原本武将出身,说起话来直言不讳,当下道,“前些年契丹内部叛乱,军心涣散,不足为惧,加之我军与大梁频频交战,又有柏乡一役的大决战,还要讨伐刘氏.父子,那个时候后方的新州城交给这个李存矩一来是因契丹威胁甚小,二来是因为我军乃用人之际,可是如今契丹内部已整顿就绪,我方也已经收拾了刘氏.父子,为何还要由此人驻守此等要地?” “那将军以为…”李存勖的语气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该派何人驻守此地?” “臣以为,该派一位德高望重,有着卓越军纪的上.将军来此,方可确保我军与梁军交战之际,无后顾之忧。”李思远道。 “将军莫不是在说自己吧?讨伐大梁,你与周将军本王可是缺一不可的。”李存勖道。 李存勖不敢轻易临时换人,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晋中虽人才济济,但是李存矩扎根新州城已久,对此地熟悉,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把他换掉,实在有着不小的风险,因此来者务必是德高望重之上.将军,可在极短时间内震慑住内部方方面面,整顿守备。 即便在大晋之中,这样的上.将军也寥寥无几。 而伐梁大业,又少不了李嗣源和周德威坐阵。 剩下的大将诸如孟知祥时任中门使兼任马步军都虞候,皆身有要职。 “臣以为郭崇韬将军,可胜任此职,”李嗣源接着道,“崇韬将军先后追随过崇远将军,老晋王,资历战功皆很卓越…” “够了,”李存勖摆了摆手道,“崇韬将军的确是罕有上.将,但是新州守备一事本王主意已决,况且蜀地还需崇韬将军费心。” 见前者如此说话,李嗣源知再劝无意。 而这契丹之虑,都源于前些时日,一位在太原城内出入自由的奇人… 那一日深夜…… “快快快,跑到那边去了!” “到底是人是鬼啊,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 “多点几支火把,我放到血渍了,大家快点,他往晋王府邸去了!” 城内守夜士卒发现人影,四处寻觅。 “啪…”一个黑衣人影落在晋王府内,以往轻功卓绝的他,飞檐走壁不留痕迹,可是如今落在屋檐之上,却险些一个趔趄跌倒。 “咳咳…”他捂嘴重咳,虽然天黑看不到,但他清楚手掌上那黏稠的液体,是自己刚刚咳出的鲜血。 “嗯?”面庞一道劲风,黑衣人单臂格挡,被重重的踢下了庭院,跌在院内。 翻身而起,另一个对手赶来,插招换式不过两三招,黑衣人再次被打倒。 “拿火把来,看看是谁这么晚来打扰本少爷睡觉。”一个少年孩童的声音。 深夜里火光亮起,照清了少年模样。 一个十一二岁的俊俏孩童,冠玉面容,剑眉厉眼,一袭睡袍,此人正是… 老晋王家二公子,晋王李存勖亲弟,李修碣。 其一旁各立一位十六七岁的遮面少年,刚刚打倒黑衣人的,想必就是此二人。 而在李修碣将火光照在黑衣人的面上,那是有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 草上飞得意门徒,盗天。 “我要见…晋王……”言罢,盗天晕厥。 “喂…来找哥哥的,你们两个会不会下手太重了?”一听是来找李存勖的,李修碣暗暗吐了吐舌头,心道把哥哥的客人打成这样,一会儿要怎么编才能过关呢? “少爷,这个人来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一旁少年如实道。 “对对对,就说他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跟咱们没有关系!”李修碣松了一口气,拍着一旁的少年哈哈笑道,“还是你反应快,以前在家是不是总撒谎啊?你把面罩摘了,我看看你脸红梅红。” “少爷,我没…”好气又好笑,因为他是如实说的。 “少爷,他受伤不轻,就这么放着,随时会死的。”另一位少年开口道。 “哦对,快去告诉哥哥,”李修碣说完转身拿着火把一路小跑,“就说你们两个下手太重了,哥哥要是打我屁股,就罚你们一个月没有肉吃。” 两名少年对视一眼,只得摇了摇头,抬起受伤不轻的盗天,直奔李存勖寝宫。 片刻之后… 李存勖请来大夫,寥寥数人在客房之中,其中有李存勖与李修碣兄弟二人,李存勖正房夫人刘氏,躺在床上昏厥不醒的盗天,以及晋中郎中。 “他的伤怎么样?”李存勖皱眉,十分焦虑,他并不是担心这位‘千里神兵’的生死,他只是在意此人脑中的情报。 “回王上,他身上有几处外伤,但都不算严重,不过…”一边说着,郎中将盗天前衣打开,露出胸前皮肤,“这里才是他的重伤所在。” 胸衣大敞,露出来的…… 是一只掌印。 “这是…”李存勖瞳孔一张。 “哈哈,那才是重伤?那不是我们打的不是我们打的!”李修碣兴高采烈,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 郎中继续道,“微臣不懂他们江湖中的武功内力,所以无从判断这掌印的主人有多高的功力,但是这一掌造成了不小的内伤,腑脏也受到创伤,据微臣判断,这些伤皆不致命,真正要命的是受伤后,他还长途跋涉行了很远的路,体力透支,伤口裂开,才会虚弱至此,微臣已帮他止好了血,但内伤需要时日调养。” “怎么能让他醒来?”李存勖道。 “老夫可以尝试给他服用几粒药,但也只可保证他短暂清醒。”郎中道。 “那还等什么?” 药丸入腹,盗天胸腔起伏… “呼…呼呼…!~~~啊!!~~~~~” 几声粗喘后市一声痛苦嘶鸣,盗天身体痉挛,猛瞪开双瞳布满了血丝。 “呜哇!~~”李修碣吓了一跳,墨者自己的左胸口碎碎念道,“这么会叫,真是的。” “看着我,看着我!~”李存勖扑身过去,按住盗天双腕,回首吩咐郎中离去后道,“怎么样,你们在契丹帐中发现了什么?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回来?契丹军现在是什么动向!?” 盗天张着大嘴,看着李存勖瞪着眼睛面容抽搐。 “说话!契丹营内现在是什么动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都…都死了,全他娘的死了!~那个异族剑客也在,有…有人走漏了风声,中计了…中计了!!” “中计?中什么计!?他们三年一度改选可汗的日子呢?耶律阿保机现在是什么职位?他是不是已经退下来了?还是死了?说啊!~”李存勖摇着盗天的肩膀,不管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存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阿…阿保机?对…是他!还…还有那个臭婆娘!他…他们把所有人都杀了!本部的叛乱早在一年前就平息了!那个剑客居然是他的手下,再没有什么八部了,其他…七部从首领到骨干都被阿保机除掉了!晋…晋王…”盗天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李存勖的手腕,眼睛越来越红,如同要流下血泪,“你…到底派了多少人…潜伏在…契丹营…内……” 言罢,盗天一股脑晕厥过去。 而李存勖…如同中了晴天霹雳… “……耶律…阿保机…”李存勖缓缓站起身,李修碣去门外将郎中请回来为盗天施救,而杵在那的李存勖则喃喃自言道,“自古道无毒不丈夫,不愧是一代枭雄!” 就这样,结束内乱的契丹,再次成为李存勖的心腹大患。 “听这个‘千里神兵’的意思,难不成…”李存勖对着门外夜空,眉头紧锁道,“是‘墨门’搞砸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吾名盗天 我是一名孤儿,从小没有父母,不过在这个年代并不奇怪,周围认识的人也大多是孤儿,反而那些父母双全的,在我们这里倒成了异类。 如果我和师兄们的工作放在和平年代,可能就那么好做了…… 对了,我们是‘千里神兵’,我的师傅是鼎鼎大名的‘江北草上飞’,能有幸成为他的徒弟,说来是机缘巧合,也有些趣味性。 那个时候我跟街边的混混们一起讨生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勉强得以过日。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襁褓期的,只知道自记事起,就被年长的“前辈”们用来做工具,诱饵,掩护… 我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才学会走路不久的我要去缠着街边看似富贵的人家要施舍,有些人会骂我滚开,我也不觉得怎么样,有些人会或多或少给些铜钱,回去交给“前辈”们,可以换到浊水和粗粮饼。 也有些时候会在“前辈”们“工作”被识破以后,假装路过挡住追着“前辈”们跑的壮汉身前,有些时候会起作用,他们会为了避开我跌倒,就追不上“前辈”了,也有些时候不那么奏效,壮汉会一把把我推开,继续去追,跌在地上好痛,不过这并不是最糟的情况,记得有一次… 一位“前辈”被追抓到了,壮汉比他高大许多,一把就把他摔在地上,又打又踢,其实总是会有失败的时候,以往“前辈”们会被暴打一顿,壮汉们消气了也就走了,有些时候被打的“前辈”们会拿我出气,敲我的脑袋,不给我饭吃。 可是那一次壮汉打了好久,那位“前辈”再也没动过… 再后来我长得大一点了,“前辈”们开始教导我偷东西,那个时候才知道偷东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原来有好多敲门和技巧。 我用了好多天才学会,可“前辈”们却说我是个天生的小偷。 现在想想或许是真的,我偷东西从来没有失败过,跑得又快,先不说他们要多久才能发现东西丢了,就是当真发现了,也追不到我。 可凡是总有例外,有一次我失败了,唯有那一次…… 记得那是个夏天,天气热得要命,可是有一个脑子坏掉了的大个子,穿着一身黑不说还带着黑面罩,我从他的身边路过顺手偷了他的钱袋, 重重的,一定有好多银两。 我得意地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老窝,可当“前辈”们看到我的时候,却一个个露出了惊恐的脸孔,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天黑了下来… 可那还是中午啊? 回头一看,身后的黑衣大个子的身影整个罩住了我。 他跟了我一路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前辈”们吓跑了,我把钱袋丢向他的脸转身就跑,可是跑了没几步却突然撞到了一面墙… 等等,不是墙,是那个大个子! 他是…什么时候行动的? 心里知道跑不了了,幻想着那日被活活打死的“前辈”,我的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我没有名字,‘前辈’们叫我死小孩。” “……”黑衣大个子盯着他,然后忽地转身道,“今天起你就叫做盗天,跟我走。” 也不知为什么,那天我真的就跟他走了。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他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那天他跟我回来也不是为了钱袋,只因为他想不到有人能从他的身上偷走东西,而且还是个小孩,他觉得我的天赋很了不起。 后来也证明他是对的,他收我为徒教我本领,虽然很多地方我离师傅还差得很远,但是单论轻功方面,我绝对是所有‘千里神兵’中最接近师傅的。 我以往以为生活只是偷鸡摸狗,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填饱肚子,即便那个时候我也没有不开心,因为生来如此吗,也没什么抱怨的,小时候的“前辈”们总是会抱怨那些能进酒楼吃饭的人,嫉妒那些有父母的孩子们脸上有着怎样的笑容。 可是我觉得那很容易啊, 于是我就每天都在笑,就不会觉得他们的生活比我好,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栽个跟头都要哭好久,好吵,但是我就不会,所以这么算来…… 我活得更好不是吗? 加入‘千里神兵’以后,我的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练功很累,但是三餐不落,可以结交到比以前的‘前辈’们更好的朋友,让我开始对生活中发生的改变更加珍惜。 我十五岁那年甚至结交到了一位秃头小兄弟,虽然他没有整天像我一样在笑,但是总觉得他跟我小些的时候很像,而且他很有本领,居然用一些我们只懂得作为暗器的针医好了师傅的伤。 或许在他看来,我只是个整日只懂得傻笑的大哥哥吧…… 嗯?等一下,为什么我会回想以前的日子? 自从加入‘千里神兵’以后,我对儿时的日子便很少忆起了,为什么我的脑子里都是那位“前辈”被壮汉拳脚相加的画面?为什么会想起那些在草棚里被冻死的“前辈”?为什么今次我怎也笑不出来了? 好像……… 想到了。 是因为在契丹营内…… 发生的惨剧。 事情要追朔到大概半年前… 想来师傅也知道我不善打杀,便给了我一个十分霸道的,新的任务。 兴起‘江湖百晓生’。 这一‘千里神兵’的分支有很多人,但是我是关键人物。 大家在江湖各地变卖奇闻趣事,那一日我了解到太原城内有着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城里凭空出现了许多十几岁,本领高强的毛头小子,所以我决定去探一探他们的底,这一定值不少钱。 可是想到他们一定有些本领,但是没想到居然那么有本领,没用多久便发现了我的行踪,不过嘛…… 嘿嘿,你们是不可能追上我的。 很快我就甩开了他们,还嫁祸给了城里的几位出家小师傅。 而且我还碰上了我的小兄弟,戒嗔小师傅,要不是被人在后面追,我倒真想和他叙叙旧。 不过没想到的是那夜师傅也在太原城内,他很快便找到了我,没有批评我查消息查到了晋王府邸,而是给了我一个新任务… 去打探契丹军的内部动向,尤其是那个当时我怎么也记不住,念不清的名字。 不过如今这个名字,我做梦也忘不了… 耶律阿保机。 我和几位师兄打探到了几个平时罕与人接触,也没什么亲戚朋友的落单契丹兵,杀了他们取而代之,勉强算是混入了契丹营里。 不过我们其中大多不懂契丹语,若是都作为士兵混进去怕有纰漏,之后又经过打听,得知那个耶律阿保机管制许多汉人,专门有一座汉城归他管,所以我们当中几个不懂契丹语的便扮回汉人,混入汉城了解情况,年纪浅经验少的我也在其中。 经过打探才知道,耶律阿保机所统领的契丹八部之一的确有过叛乱,但是整个叛乱在一年前(公元913年)就已经平息了。 说法有很多,但最离谱的一种说法居然是整个叛乱是由一个女人平息的。 不管过程怎么样,但听闻结果是由于耶律阿保机本部的几个弟弟不满他连坐统领的位置,要求重选。 说来也有趣,他们这些所谓的“兄弟”为了这个位置闹了三次, 第一次是由这个阿保机的四个迪迪,叫什么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策的造反,但是期间消息走漏,耶律阿保机没忍心杀他们,反而和他们登山杀牲对天盟誓,赦免了他们。 不过他这些弟弟们的名字我就记了好久,因为师兄们说要给雇主们尽量详细的信息,才算专业。 不过他的弟弟们好像不大领情,第二年就和这个阿保机打起来了,不过后来就连我这个对这些战事政治一窍不通的门外汉都开始有点佩服这个叫做阿保机的家伙了,他主动交出旗鼓答应重选,枉费这些个弟弟们摩拳擦掌,一个个准备好了动刀动枪,可是阿保机交出旗鼓决定重选,大家一下子就出师无名,只能收兵了。 不过让我佩服又想笑的是,最后本部重选的结果还是选的这个耶律阿保机,他的这些个弟弟们又白折腾了。 这第三次就更有趣了,又过了一年,弟弟们总结经验,他们之前以重选可汗为由,可是当真重选的时候大家都想当,可是谁的威望也不如耶律阿保机,最后白折腾了一场。于是这次他们决定共通推举剌葛为新可汗,这一次可是明刀明枪的打了起来,最后却没打过这个耶律阿保机,他这些可怜的弟弟们要么死了,要么被软禁了,反正以后是没法折腾了。 不过最有趣的还是这第三次真的打起来的时候,原本说是这个什么剌葛都领着大军打到营帐里了,但是被一个女人带兵打跑了…… 我每次想到这都忍不住大笑,这还争什么汗不汗的啊,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不过后来… 我错了, 大错特错。 因为这三次叛乱,使得耶律阿保机本部元气大伤, 原本部落马匹上万,可是后来百姓出门只能走路了。 而这个时段,刚好是我们来到此地之时…… 其他七部势力见耶律阿保机元气大伤,便以恢复以往的可汗选举制度为由,强迫阿保机退位。 而已没有实力抵抗七部的耶律阿保机,只得退位了…… 至少我们当时是这么觉得的。 那一日…… “喂,听说了吗,今天首领要请其他七部的首领来咱们汉城摆宴席呢。” “是啊,如今咱们首领不是可汗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得和他们商量了吧?” “我听朋友说啊,好像是首领体恤咱们汉城百姓弄这么多盐池给他们契丹人供盐辛苦,所以要带着牛和酒来犒劳咱们呢!” “是啊,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那时在一旁听的我十分不解,上前问道,“哎?你们不是汉人吗?怎么对这个阿保机这么好?” “嘘!!~~~”数人齐声嘘我道,“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说话这么不小心啊,这么直呼首领的名号,小心你的小命不保啊。” “呃…我没有不敬的意思啊,”戒嗔边笑边道,“只是觉得,大家对首领好像比我以前在中原城里见到的百姓对太守还恭敬呢。” “哎…你还年轻,可能还有着这样的骨气吧,但是我看啊,咱们就是平民百姓,有个地方安稳生活,不愁三餐已经很好了,在这里生活啊,比以往我在幽州的时候生活好得多啊。” “嗯是啊,我是八年前年前从长安逃过来的,那个时候中土到处在打战,那叫一个乱啊,民不聊生的,后来是亲戚劝我和他们一起搬到这来,起初对他们契丹人确实挺抵触的,觉得他们就是骑马掠夺的强盗,可是没想到来这以后,有吃有住的,这么多年来就去年首领和他弟弟们打了一仗,可也没殃及到我们啊。” “就是说啊,这个耶律阿保机好像很懂治国呢,他是契丹族里第一个修建汉城的,跟我们学习种植粮食,搞盐田,其他部落只知道打猎放养牛羊。” 虽然我是一个外行人,但是我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如日中天的晋王存勖会这么忌惮这个耶律阿保机。 以往的契丹人不过是策马入林的强盗,肚子饿了,缺少补给就骑马跑到就近的中原城池洗劫一番,拿光抢完就跑,从不停留,就算他们攻下了城池,也不会像中土人一样,巩固城墙加以占领。 可是这个阿保机不同,他是真正的在吸取汉人文化,他懂得如何管理汉人,懂得种植和盐田的重要性,懂得抢来的东西要加以利用,如果他攻占了一座城池,势必不会洗劫一空便逃之夭夭,他会真真正正的占有并加以利用。 这种人…… 或许可以创建一个如同中土一样的国度,或许这才是他令人生畏之处。 后来夜晚到了,其余七部首领陆续而来,身边跟随的可以看出绝不是泛泛之辈。 汉城有盐,七部首领携酒带牛,这本该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可是在我看到一个面孔时,已发觉事情有些蹊跷。 “他…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多只是耳闻,但我的确见过这个家伙一次。 师傅极力追杀多年的高手, 永远带着那柄长剑的异族剑客,而他…… 就坐在耶律阿保机不远处。 我看到了,其他师兄自然也已注意到,然而奇怪的事不仅如此。 八部首领全都再次,但是当中有一要坐,此时正坐着一个怪人… 一位紫面方士。 “莫非这就是他们契丹萨满教的‘祭司’吧?”我在心头念着,想来耶律阿保机可汗的位置虽然被废,但是如今尚未选出新任可汗,这七部首领看来和耶律阿保机那几个弟弟第二次叛乱时一样吧,把他推下去以后,各自又都想做可汗。 真是一群有毛病的家伙。 一旁的师兄猜测他们是想然那个‘祭司’也参加进这次的选举中,契丹人对‘萨满教’及其信奉,所以‘祭司’的意见也可能左右最终的结果。 大家都以为这是一场圣大的宴会,谁也不曾想到会转变成一场厮杀,哦不… 应该是屠杀。 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都说了些什么,忽然那个耶律阿保机一摔酒杯,周围窜出了许多杀手,七部首领发觉后拼死反抗,那个异族剑客剑锋出鞘几乎是单独挑战一部首领及高手,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还没等我缓过神来,紧接着奇怪的事又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带队突然杀出的竟然是个三十几岁的貌美妇人? 杀手中竟混有中土的绝顶暗杀高手? 场中竟有除了自己师兄们以外的人用中原话大喊“被识破了”? 现场杀做一团,全都乱了套,唯独有一人不为所动,便是那正座上的紫面方士。 到底该不该出手,会不会弄巧成拙? 场中的师兄们明显也失了分寸,太多的问题搞不清楚。 或许这是耶律阿保机一早便安排好的‘鸿门宴’,可是场中出现的中土杀手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在喊被识破了? 一位杀手与另一位口吐中原话的契丹士卒打在一处,这个契丹兵落了下风,连退数步朝着一位师兄的方向跌来,场面太乱,一切发生得又太快,师兄下意识地接住了此人道,“没事吧。” 本以为身着契丹军服,口操中原话,又与耶律阿保机请来的暗杀者,该是自己的同伴才对,可谁知道对视之后…… 全然不认识。 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可汗,看来你的帐中不止有一路人马,这我们可是要额外收费的。”这名落在我师兄身前的中土杀手戏谑道。 “钱不会亏你们的,只管完成工作!”耶律阿保机道。 “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既然败露了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不错,我们的工作只是探取情报,如今这种情况,还是走为上策。 那名女子十分英雄凶悍,自己带了一队人马便将其中一部人马击溃。 异族剑客也是如此。 可同时,他们谁也抽不开身。 几位师兄要走,并非什么难事,可是就在这个关头, 正座之上白眉白须的紫面方士…… 突然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紫面方士 契丹族内奉行的传统制度,可汗要每三年改选一次,耶律阿保机在此位置已经坐了九年之久,而且不想退位,故此契丹内部也因此多有矛盾,不过这一切争端,都在一夜之间解决了。 契丹族汉城内,此刻正杀得热火朝天。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一位中土的黑衣杀手朝着一名‘千里神兵’问道。 “如此身手,你又是什么人了?” 一言不合,打在一处。 盗天躲在远处观望,心说不好,师兄们也暴露了。 “身份暴露,任务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不过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给晋王,也算交差了吧?” “话是不错,但师傅也说过,如果能有机会杀死那个契丹首领,便再好不过了,还有比现在刺杀他更好的机会吗?” “那还等什么,动手!” 躲在一旁乔装成汉人的数名千里神兵飞身杀入场中,直取耶律阿保机。 “什么!?”耶律阿保机大惊,远处的异族剑客也为之侧目。 “混入我军阵营的不止一伙人吗?”耶律阿保机虽惊不乱,他永远要保持自己是场中最沉稳冷静的人,即便有何变数,也要随机应变。 “看来要有劳您出面了,大祭司。” 场中央的紫面方士缓睁双眼,那是蔑视的眼神,似乎场中发生的一切皆不足以入其法眼。 紫面方士缓缓伸手,在身前扫了一圈,其动作之慢与场中厮杀之景极不和谐,仿若在做法事。很快在他身前摆着的几根图腾无故发光,还隐隐可以听得刺耳声响。 “什么?是大祭司!?” “大祭司要出手了吗?” “他会帮谁?” “那个是?”场中的中土人士对‘萨满教’的图腾法术十分陌生,却又十分在意。 “各位轻功如此了得,不禁让老夫想到曾经故人麾下的‘灭罡诛煞’…”紫面方士开口声音浑厚,有种透人心扉,扰人心性的魔力,“或是入境该称呼你们一声‘千里神兵’?” 图腾光芒大盛,突然杀入场中发难的一众‘千里神兵’仿若身陷泥潭,轻功之能完全无法施展。 “耶律族主尚有天赐使命,今日不是他寿尽之时,不过…”依旧怪异十足的声音,仿若听入耳中后边深入到身体中,一遍遍回荡,“你们的生死却无关痛痒。” 言罢,其单手缓动,图腾之光照向其中一位‘千里神兵’。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皮开肉绽,血肉不见,白骨显露,而最后清晰可见那骨骼崩裂,一个大活人短短片刻间仿若人间蒸发,尸骨无存。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有数人以同样的方式消失无踪。 不论敌友,背脊发凉,冷汗打湿了衣衫。 场中其他七部之人用契丹语嘶吼道… “那些是什么人?大祭司为什么会出手?” “难不成大祭司在帮耶律阿保机!?” 此时紫面方士身旁一位祭司用契丹语道,“夺位之事‘祭祀殿’无意插手,大祭司不过是清除趁火打劫的鼠辈。” “妖…妖怪!!~~”从没有人见过如此诡异的杀人法术,一名化装成契丹兵的千里神兵踏地遁走,飞身打出数枚暗器直取紫面方士。 紫面方士单手轻挥,不动声色,数不清的暗器已在半空化为微尘。 “怎…怎么会这样?”盗天杵在远处,早已目瞪口呆。 “难道这是……”此番‘千里神兵’领队的队长,看到此番场景,即刻当机立断道,“不要被他的法光罩住,切莫恋战,全速撤离!” “啊!!~~~~”又一名‘千里神兵’被图腾法光照到,不过凭借了得的身法和轻功,他躲过半个身位,不过也实在难说是幸运… 法光退去,他失去了整整半个身子,眼睁睁地看着内脏顺着空洞的伤口滑落,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他,就这样死去。 即便久经沙场,见惯了尸横遍野的一众契丹死士,也都不禁呕吐。 “混…混账!~”与几名士兵缠斗的盗天,其恐惧去到了顶点,已成愤怒,那个月牙般的笑脸不见,这似乎是他有限的记忆中最愤怒的一次,他内心害怕今晚之后他会失去一切,便会街边那个乞儿。 “你个天杀的妖怪,这么多人不杀偏偏认准了我家师兄!”盗天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他的轻功身法在这一刻远胜从前。 “嗯?” 紫面方士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盗天身法之快已去到了无迹可寻的地步,他的法光照不到盗天的身影。 “‘神行太保疾踪步’?想不到会是这么年轻的传人,不过真可惜…”图腾光芒收起,紫面方士单掌成爪,一股无名吸力使得盗天的双腿不听使唤,现形于半空之中,“今天你跑不了了。” 单爪成拳,盗天只觉得仿若置身漩涡之中,以极快的速度被吸向紫面方士。 “死吧。”另一只掌打来,盗天避无可避。 “盗天!!~~”一个身影凭空出现挡在两者之间,硬生生地替盗天挨了这一掌,正是此番领队队长。 可是掌力太强,其胸骨崩碎,一股内劲透过其身打在了盗天胸前,后者也口吐鲜血。 “噗!!~~”忍着最后一口气,此番队长掷出一枚竹筒制的烟雾.弹。 “师…师兄!!”盗天抱着怀里的师兄,无助而又痛心。 “走…咳咳,快走!~”盗天运足内力踏地遁走。 “咳咳……”吐出内脏残渣,其自知已是时日无多。 “盗天…你…你听我讲好,咳咳…一个字也不要落,师兄时候不多,接下来的话十分…十分,咳咳…重要。” “别说傻话呃了!我们要走谁也拦不住,只要给你找一个好点的大夫…”扶着前者的盗天单手无意划过其前胸,方才发现…… 内里已空。 “你…要认真听牢……” “……我知道了。”盗天忍着泪水,咬牙道。 “师傅…曾与我联系…咳…咳咳!…他身负特殊任务短时间…内……不会露面,不必…不必寻他……契丹一事可…咳咳…可直接向晋王报告……” “我知道了,你…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很快带你找大夫!”盗天的声音颤抖道。 “不…咳咳…还有…一件事,是我刚刚…咳咳,刚刚发现的,那个…紫面方士所用的…法…法术,很可能是…是师傅寻找多年的……咳!~~”一大口鲜血,其已失了声,双瞳溢血,张着大嘴却难发一字,其面相之连惨盗天也不敢侧目。 “师…师兄!?” 气已绝,人不在,晚风悲凉。 仍可感受到身后的追兵,盗天身上本已有伤,若是带着一个人脱身的几率很小… “嗯?这是…”不知何时,自己的左臂衣衫上被写下四个血字,盗天将师兄的尸身放在一个大树后,磕了数个响头后,方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离开。 而那四个潦潦草草血字写的则是… ‘地煞法门’。 ……… 辰时的阳光洒在吴之大地,生机盎然。 小和尚戒嗔腰系包裹,手提行李,背挎行囊,肩上海压着许多物件,正颤颤巍巍地跟在李月…不,应该是端木鄂儿后面,相反后者两者空空,走起路来那叫一个自在。 “喂小光头,你快点,这么赶路天黑前也到不了下一个村子,本姑娘可不想再露宿野外了。”端木鄂儿回首不悦道。 “呃…”戒嗔把前胸那个挡住视线的包裹移开,看清端木鄂儿的方向后赶忙应声道,“是…是!” 回想起当日离开战外村,李月也换回了便装,散下头发,活脱脱的一个大姑娘,戒嗔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用手指着良久后方才惊叫道… “你…你是那个从树上掉下来的凶女人!?” 那天离开太原城的时候,戒嗔路上帮助了一个‘散沙部’的成员,事后被这个“强壮”的女人教训了一顿,还…尿了裤子。 “死光头!”端木鄂儿一巴掌打在戒嗔的脑袋上嗔怒道,“说谁是凶巴巴的臭女人呢?” “呜哇!~”戒嗔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小心又结巴地道,“小和尚没…没说臭字啊…” 戒嗔打从心底里畏惧这个姐姐,都那次尿裤子之后只求再不要碰到她,可惜时不与我… 戒嗔甚至都冒出了跑回战外村找张三叔救命的想法。 可惜虽然戒嗔又任天啸亲传的身法、功夫,但奈何他只学了点皮毛,跑起来怎么也跑不过这个比小黑还迅猛的女人。 第一晚戒嗔就因为诵经吵到了她休息,被狠狠地打了屁股,而且一边打还要一边说道… “大晚上不睡觉,啰哩啰嗦地念着一大堆根本听不懂的东西,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结果戒嗔的屁股肿了几天,连坐下都疼,就更没办法打坐诵经了。 之后天亮启程,戒嗔要负责拿所有的行李,因为…… “你可是男子汉啊,怎么能让一个弱女子肩担手提的,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转眼间已过数日,这些日子戒嗔过得可谓担惊受怕,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一位女子朝夕相处,即便是以前李家村的小草,二人也不曾如此“亲近”。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戒嗔才明白到,当初在太原城时戒嗔为了医治一个被毒蛇咬伤的孩童,误了与莫老和弦哥哥的最后一课,而那只咬伤孩童的毒蛇,正是端木鄂儿饲养的。 端木鄂儿只说是她在城里和人打架放出了毒蛇,误伤了那个孩子。后来知道是戒嗔给那小孩解了毒,觉得欠自己一个人情,所以那天从树上下来也决定放过戒嗔,因为当时还在太原附近,不敢久留,所以就匆匆离去了。 再后来到了汴梁城,在那里又跟几个‘影兵’打了起来,顺帮救了几个‘千里神兵’的忙,后来得知戒嗔受了波及,决定还依旧孩童的人情,所以一跟就跟到了战外村,本来与小黑作战后觉得还清了人情,打算养好伤便走的她又被张三拜托路上照顾一下戒嗔,这才使得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无话无书,一路过来,戒嗔每晚都睡得很好,一觉天明,因为白天背着那么多行李赶路实在是太累了,因为自己的个子矮,有些行李会拖在地上,晚上发现有了磨损,还要被端木鄂儿狠狠地修理。 不过眼睛灵光的戒嗔倒是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这个叫做端木鄂儿的大姐姐,在野外的生存能力强得简直不似人类,她在哪里都能找到吃的,而奇怪的是很多东西戒嗔吃了要拉肚子好久,但是这个端木姐姐的身体好到让人不敢相信,因为对草药有着很好的认知,在戒嗔看来许多根本不能的东西,这个端木鄂儿也都照吃不误。 以及在什么地方容易生火,什么地方可以避免猛兽,什么地方适宜露营…… 戒嗔这次啊发现,如果没有眼前大姐姐,自己这一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所以虽然总是要挨欺负,但也不尽是坏事。 而这一日,端木鄂儿再次乔装,扮成了男子,再次成了李月,还恶狠狠地瞪着戒嗔,“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做公子,如果有人问你我的身份,就说你是我的书童,明白了吗小光头?” “书童?那是什么?”戒嗔不解。 “就是有钱人家给念书公子配的跟班啊。”端木鄂儿解释道。 “可小和尚是和尚啊。”戒嗔道。 “所以我才让你把你的破僧衣装起来换上了便装啊,而且你看看你现在的脑袋,长了那么多头发你不说谁会知道?”一边说着,端木鄂儿还揪了揪戒嗔脑袋上的头发。 “嗯?对哦…”戒嗔自己也摸了摸脑袋,想想离开五台山转眼已经有了近半年的光景,这半年来都不曾剃度呢,“那姐姐你为什么还总叫小和尚小光头?” “哎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叫你什么不行啊?死小孩!”说着端木鄂儿又不耐烦地在戒嗔脑袋上敲了一下,“还有以后不准自己叫自己小和尚小和尚的,贫僧也不行,要说‘我’,‘我’明白吗?” “哎呦…”戒嗔赶忙揉了揉脑袋,然后点头道,“明白。” “嗯,这还差不多。”言罢,端木鄂儿转身就走。 戒嗔看了赶忙提了提身上的大包小裹,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那个…端木姐姐…”戒嗔才刚开口就被前者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戒嗔吓得一惊,然后眼珠一转赶忙转言道,“公…公子,李公子。” “嗯…”端木鄂儿边点头便摸着戒嗔的脑袋笑道,“乖,怎么了?” “那为什么我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今天你突然要变回李月呢?还有你的名字里也没有‘李’和‘月’,为什么要叫李月呢?”戒嗔不解。 端木鄂儿的脚步一下慢了起来,戒嗔猝不及防撞了上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扒开挡在眼前的行李去看前者。 “‘李’本就是大姓,就随便拿来用了,至于‘月’么……”端木鄂儿叹了口气道,“是因为一个比较重要,又可能不重要的人起的……” “哦对了,”说着端木鄂儿这才一怔道,“以后在外人面前绝对不可以提‘端木鄂儿’这个名字,‘端木’都不行,我要是扮回女儿身的时候,你就叫我月娥姐姐,明白了吗?” “嗯…”戒嗔一边提着行李起身一边赶忙答道,“明白。” “还有你说为什么今天突然扮回‘李月’…”说着,端木鄂儿伏下了身,伸手抓了抓地上的泥土道,“因为前方可能会遇到许多人,其中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嗯?你怎么知道呢?”小孩子总是有许多问题。 “因为最近我发现了许多足迹,而且今天…”端木鄂儿指了指前方道,“发现了大批人的痕迹。” 一边往前走着,端木鄂儿继续解释道,“这里的杂草都歪了,有的甚至塌了,如果是一个人踩上去,杂草不会有什么变化,而能把这么多杂草踩歪,可见人数之多,而且这一路上又有很多马粪,要么是大批的商旅,要么就是…” 翻过一道山头,映入眼帘的是无数个身穿铠甲的士卒,和一匹匹战马… “行军打仗的大军。”端木鄂儿皱了皱眉头。 “呼呼…”满头大汗的戒嗔跟了上来,看到山下的军队,他忽然想起从前在山下小镇凑热闹时,看到了前往柏乡的晋中大军,“小和尚以前见过,虽然穿得有些不一样,他们也是那个…那个什么…呃,哦对,晋王的大军吗?” “不…”端木鄂儿摇了摇头道,“这里是吴地,应该是那个什么杨什么密的家伙的地盘,不过那个人好像死了,现在谁说的算我也不知道呢。” “算了我们快走吧,和他们沾上不会有好事。” 戒嗔再提起行装,跟在端木鄂儿的身后抓头道,“他们要做什么呢?” “这么多人,八成是打仗吧,这跟咱们又没关系,快抓紧赶路,前边应该会有村子吧,要是再买不到肉吃,今晚我就把你烤了!”天干气躁,端木鄂儿心绪烦乱,说出恶狠狠的话。 可是戒嗔可当真了,在他眼里这个凶恶的大姐姐可能的会说到做到的。 二人继续赶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青山绿水 契丹族内奉行的传统制度,可汗要每三年改选一次,耶律阿保机在此位置已经坐了九年之久,而且不想退位,故此契丹内部也因此多有矛盾,不过这一切争端,都在一夜之间解决了。 契丹族汉城内,此刻正杀得热火朝天。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一位中土的黑衣杀手朝着一名‘千里神兵’问道。 “如此身手,你又是什么人了?” 一言不合,打在一处。 盗天躲在远处观望,心说不好,师兄们也暴露了。 “身份暴露,任务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不过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给晋王,也算交差了吧?” “话是不错,但师傅也说过,如果能有机会杀死那个契丹首领,便再好不过了,还有比现在刺杀他更好的机会吗?” “那还等什么,动手!” 躲在一旁乔装成汉人的数名千里神兵飞身杀入场中,直取耶律阿保机。 “什么!?”耶律阿保机大惊,远处的异族剑客也为之侧目。 “混入我军阵营的不止一伙人吗?”耶律阿保机虽惊不乱,他永远要保持自己是场中最沉稳冷静的人,即便有何变数,也要随机应变。 “看来要有劳您出面了,大祭司。” 场中央的紫面方士缓睁双眼,那是蔑视的眼神,似乎场中发生的一切皆不足以入其法眼。 紫面方士缓缓伸手,在身前扫了一圈,其动作之慢与场中厮杀之景极不和谐,仿若在做法事。很快在他身前摆着的几根图腾无故发光,还隐隐可以听得刺耳声响。 “什么?是大祭司!?” “大祭司要出手了吗?” “他会帮谁?” “那个是?”场中的中土人士对‘萨满教’的图腾法术十分陌生,却又十分在意。 “各位轻功如此了得,不禁让老夫想到曾经故人麾下的‘灭罡诛煞’…”紫面方士开口声音浑厚,有种透人心扉,扰人心性的魔力,“或是入境该称呼你们一声‘千里神兵’?” 图腾光芒大盛,突然杀入场中发难的一众‘千里神兵’仿若身陷泥潭,轻功之能完全无法施展。 “耶律族主尚有天赐使命,今日不是他寿尽之时,不过…”依旧怪异十足的声音,仿若听入耳中后边深入到身体中,一遍遍回荡,“你们的生死却无关痛痒。” 言罢,其单手缓动,图腾之光照向其中一位‘千里神兵’。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皮开肉绽,血肉不见,白骨显露,而最后清晰可见那骨骼崩裂,一个大活人短短片刻间仿若人间蒸发,尸骨无存。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有数人以同样的方式消失无踪。 不论敌友,背脊发凉,冷汗打湿了衣衫。 场中其他七部之人用契丹语嘶吼道… “那些是什么人?大祭司为什么会出手?” “难不成大祭司在帮耶律阿保机!?” 此时紫面方士身旁一位祭司用契丹语道,“夺位之事‘祭祀殿’无意插手,大祭司不过是清除趁火打劫的鼠辈。” “妖…妖怪!!~~”从没有人见过如此诡异的杀人法术,一名化装成契丹兵的千里神兵踏地遁走,飞身打出数枚暗器直取紫面方士。 紫面方士单手轻挥,不动声色,数不清的暗器已在半空化为微尘。 “怎…怎么会这样?”盗天杵在远处,早已目瞪口呆。 “难道这是……”此番‘千里神兵’领队的队长,看到此番场景,即刻当机立断道,“不要被他的法光罩住,切莫恋战,全速撤离!” “啊!!~~~~”又一名‘千里神兵’被图腾法光照到,不过凭借了得的身法和轻功,他躲过半个身位,不过也实在难说是幸运… 法光退去,他失去了整整半个身子,眼睁睁地看着内脏顺着空洞的伤口滑落,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他,就这样死去。 即便久经沙场,见惯了尸横遍野的一众契丹死士,也都不禁呕吐。 “混…混账!~”与几名士兵缠斗的盗天,其恐惧去到了顶点,已成愤怒,那个月牙般的笑脸不见,这似乎是他有限的记忆中最愤怒的一次,他内心害怕今晚之后他会失去一切,便会街边那个乞儿。 “你个天杀的妖怪,这么多人不杀偏偏认准了我家师兄!”盗天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他的轻功身法在这一刻远胜从前。 “嗯?” 紫面方士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盗天身法之快已去到了无迹可寻的地步,他的法光照不到盗天的身影。 “‘神行太保疾踪步’?想不到会是这么年轻的传人,不过真可惜…”图腾光芒收起,紫面方士单掌成爪,一股无名吸力使得盗天的双腿不听使唤,现形于半空之中,“今天你跑不了了。” 单爪成拳,盗天只觉得仿若置身漩涡之中,以极快的速度被吸向紫面方士。 “死吧。”另一只掌打来,盗天避无可避。 “盗天!!~~”一个身影凭空出现挡在两者之间,硬生生地替盗天挨了这一掌,正是此番领队队长。 可是掌力太强,其胸骨崩碎,一股内劲透过其身打在了盗天胸前,后者也口吐鲜血。 “噗!!~~”忍着最后一口气,此番队长掷出一枚竹筒制的烟雾.弹。 “师…师兄!!”盗天抱着怀里的师兄,无助而又痛心。 “走…咳咳,快走!~”盗天运足内力踏地遁走。 “咳咳……”吐出内脏残渣,其自知已是时日无多。 “盗天…你…你听我讲好,咳咳…一个字也不要落,师兄时候不多,接下来的话十分…十分,咳咳…重要。” “别说傻话呃了!我们要走谁也拦不住,只要给你找一个好点的大夫…”扶着前者的盗天单手无意划过其前胸,方才发现…… 内里已空。 “你…要认真听牢……” “……我知道了。”盗天忍着泪水,咬牙道。 “师傅…曾与我联系…咳…咳咳!…他身负特殊任务短时间…内……不会露面,不必…不必寻他……契丹一事可…咳咳…可直接向晋王报告……” “我知道了,你…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很快带你找大夫!”盗天的声音颤抖道。 “不…咳咳…还有…一件事,是我刚刚…咳咳,刚刚发现的,那个…紫面方士所用的…法…法术,很可能是…是师傅寻找多年的……咳!~~”一大口鲜血,其已失了声,双瞳溢血,张着大嘴却难发一字,其面相之连惨盗天也不敢侧目。 “师…师兄!?” 气已绝,人不在,晚风悲凉。 仍可感受到身后的追兵,盗天身上本已有伤,若是带着一个人脱身的几率很小… “嗯?这是…”不知何时,自己的左臂衣衫上被写下四个血字,盗天将师兄的尸身放在一个大树后,磕了数个响头后,方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离开。 而那四个潦潦草草血字写的则是… ‘地煞法门’。 ……… 辰时的阳光洒在吴之大地,生机盎然。 小和尚戒嗔腰系包裹,手提行李,背挎行囊,肩上海压着许多物件,正颤颤巍巍地跟在李月…不,应该是端木鄂儿后面,相反后者两者空空,走起路来那叫一个自在。 “喂小光头,你快点,这么赶路天黑前也到不了下一个村子,本姑娘可不想再露宿野外了。”端木鄂儿回首不悦道。 “呃…”戒嗔把前胸那个挡住视线的包裹移开,看清端木鄂儿的方向后赶忙应声道,“是…是!” 回想起当日离开战外村,李月也换回了便装,散下头发,活脱脱的一个大姑娘,戒嗔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用手指着良久后方才惊叫道… “你…你是那个从树上掉下来的凶女人!?” 那天离开太原城的时候,戒嗔路上帮助了一个‘散沙部’的成员,事后被这个“强壮”的女人教训了一顿,还…尿了裤子。 “死光头!”端木鄂儿一巴掌打在戒嗔的脑袋上嗔怒道,“说谁是凶巴巴的臭女人呢?” “呜哇!~”戒嗔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小心又结巴地道,“小和尚没…没说臭字啊…” 戒嗔打从心底里畏惧这个姐姐,都那次尿裤子之后只求再不要碰到她,可惜时不与我… 戒嗔甚至都冒出了跑回战外村找张三叔救命的想法。 可惜虽然戒嗔又任天啸亲传的身法、功夫,但奈何他只学了点皮毛,跑起来怎么也跑不过这个比小黑还迅猛的女人。 第一晚戒嗔就因为诵经吵到了她休息,被狠狠地打了屁股,而且一边打还要一边说道… “大晚上不睡觉,啰哩啰嗦地念着一大堆根本听不懂的东西,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结果戒嗔的屁股肿了几天,连坐下都疼,就更没办法打坐诵经了。 之后天亮启程,戒嗔要负责拿所有的行李,因为…… “你可是男子汉啊,怎么能让一个弱女子肩担手提的,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转眼间已过数日,这些日子戒嗔过得可谓担惊受怕,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一位女子朝夕相处,即便是以前李家村的小草,二人也不曾如此“亲近”。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戒嗔才明白到,当初在太原城时戒嗔为了医治一个被毒蛇咬伤的孩童,误了与莫老和弦哥哥的最后一课,而那只咬伤孩童的毒蛇,正是端木鄂儿饲养的。 端木鄂儿只说是她在城里和人打架放出了毒蛇,误伤了那个孩子。后来知道是戒嗔给那小孩解了毒,觉得欠自己一个人情,所以那天从树上下来也决定放过戒嗔,因为当时还在太原附近,不敢久留,所以就匆匆离去了。 再后来到了汴梁城,在那里又跟几个‘影兵’打了起来,顺帮救了几个‘千里神兵’的忙,后来得知戒嗔受了波及,决定还依旧孩童的人情,所以一跟就跟到了战外村,本来与小黑作战后觉得还清了人情,打算养好伤便走的她又被张三拜托路上照顾一下戒嗔,这才使得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无话无书,一路过来,戒嗔每晚都睡得很好,一觉天明,因为白天背着那么多行李赶路实在是太累了,因为自己的个子矮,有些行李会拖在地上,晚上发现有了磨损,还要被端木鄂儿狠狠地修理。 不过眼睛灵光的戒嗔倒是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这个叫做端木鄂儿的大姐姐,在野外的生存能力强得简直不似人类,她在哪里都能找到吃的,而奇怪的是很多东西戒嗔吃了要拉肚子好久,但是这个端木姐姐的身体好到让人不敢相信,因为对草药有着很好的认知,在戒嗔看来许多根本不能的东西,这个端木鄂儿也都照吃不误。 以及在什么地方容易生火,什么地方可以避免猛兽,什么地方适宜露营…… 戒嗔这次啊发现,如果没有眼前大姐姐,自己这一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所以虽然总是要挨欺负,但也不尽是坏事。 而这一日,端木鄂儿再次乔装,扮成了男子,再次成了李月,还恶狠狠地瞪着戒嗔,“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做公子,如果有人问你我的身份,就说你是我的书童,明白了吗小光头?” “书童?那是什么?”戒嗔不解。 “就是有钱人家给念书公子配的跟班啊。”端木鄂儿解释道。 “可小和尚是和尚啊。”戒嗔道。 “所以我才让你把你的破僧衣装起来换上了便装啊,而且你看看你现在的脑袋,长了那么多头发你不说谁会知道?”一边说着,端木鄂儿还揪了揪戒嗔脑袋上的头发。 “嗯?对哦…”戒嗔自己也摸了摸脑袋,想想离开五台山转眼已经有了近半年的光景,这半年来都不曾剃度呢,“那姐姐你为什么还总叫小和尚小光头?” “哎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叫你什么不行啊?死小孩!”说着端木鄂儿又不耐烦地在戒嗔脑袋上敲了一下,“还有以后不准自己叫自己小和尚小和尚的,贫僧也不行,要说‘我’,‘我’明白吗?” “哎呦…”戒嗔赶忙揉了揉脑袋,然后点头道,“明白。” “嗯,这还差不多。”言罢,端木鄂儿转身就走。 戒嗔看了赶忙提了提身上的大包小裹,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那个…端木姐姐…”戒嗔才刚开口就被前者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戒嗔吓得一惊,然后眼珠一转赶忙转言道,“公…公子,李公子。” “嗯…”端木鄂儿边点头便摸着戒嗔的脑袋笑道,“乖,怎么了?” “那为什么我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今天你突然要变回李月呢?还有你的名字里也没有‘李’和‘月’,为什么要叫李月呢?”戒嗔不解。 端木鄂儿的脚步一下慢了起来,戒嗔猝不及防撞了上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扒开挡在眼前的行李去看前者。 “‘李’本就是大姓,就随便拿来用了,至于‘月’么……”端木鄂儿叹了口气道,“是因为一个比较重要,又可能不重要的人起的……” “哦对了,”说着端木鄂儿这才一怔道,“以后在外人面前绝对不可以提‘端木鄂儿’这个名字,‘端木’都不行,我要是扮回女儿身的时候,你就叫我月娥姐姐,明白了吗?” “嗯…”戒嗔一边提着行李起身一边赶忙答道,“明白。” “还有你说为什么今天突然扮回‘李月’…”说着,端木鄂儿伏下了身,伸手抓了抓地上的泥土道,“因为前方可能会遇到许多人,其中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嗯?你怎么知道呢?”小孩子总是有许多问题。 “因为最近我发现了许多足迹,而且今天…”端木鄂儿指了指前方道,“发现了大批人的痕迹。” 一边往前走着,端木鄂儿继续解释道,“这里的杂草都歪了,有的甚至塌了,如果是一个人踩上去,杂草不会有什么变化,而能把这么多杂草踩歪,可见人数之多,而且这一路上又有很多马粪,要么是大批的商旅,要么就是…” 翻过一道山头,映入眼帘的是无数个身穿铠甲的士卒,和一匹匹战马… “行军打仗的大军。”端木鄂儿皱了皱眉头。 “呼呼…”满头大汗的戒嗔跟了上来,看到山下的军队,他忽然想起从前在山下小镇凑热闹时,看到了前往柏乡的晋中大军,“小和尚以前见过,虽然穿得有些不一样,他们也是那个…那个什么…呃,哦对,晋王的大军吗?” “不…”端木鄂儿摇了摇头道,“这里是吴地,应该是那个什么杨什么密的家伙的地盘,不过那个人好像死了,现在谁说的算我也不知道呢。” “算了我们快走吧,和他们沾上不会有好事。” 戒嗔再提起行装,跟在端木鄂儿的身后抓头道,“他们要做什么呢?” “这么多人,八成是打仗吧,这跟咱们又没关系,快抓紧赶路,前边应该会有村子吧,要是再买不到肉吃,今晚我就把你烤了!”天干气躁,端木鄂儿心绪烦乱,说出恶狠狠的话。 可是戒嗔可当真了,在他眼里这个凶恶的大姐姐可能的会说到做到的。 二人继续赶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契丹雄狮 深夜契丹族军营帐内,借着烛火光亮,可见两个人影,身型高大的耶律阿保机坐在正座之上,而另一人双手抱剑倚靠在营帐一侧,乃是那名异族剑客。 异族剑客闭着眼睛不耐地道,“还要我说几次?我根本就从来都没见过那个紫面老头。” “我并非不信你,否则也不会安排你和大祭司同时出现在汉城,只不过…”耶律阿保机半眯双眼若有所思,“当年大祭司受伤,为何所有人都说是你做的?” “我怎么知道,你们契丹人和中土人好似脑子都有问题,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打伤了那个紫面老头,中土人说我打伤了什么麒麟山庄的第一高手,如果是高手我不会没有印象,而且我还从没见过像那紫面老头用的道法,便是现在,我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能破那个图腾法术。”异族剑客心中所想与耶律阿保机不同,他所在意的,是紫面方士那令其惊愕的道法,而耶律阿保机所在意的,是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目的。 “那么如果说…十年前大祭司的伤是另有原因,而刚好那年你屡次夜闯我军军营,打伤了几名看守祭司,而后大祭司便索性把受伤一事嫁祸给你,可是…”耶律阿保机紧锁眉头,“为什么呢?” “这些与我无关,”异族剑客摆了摆手道,“我之前助你解决了你那几个造反的弟弟,如今又帮你杀了七部首领,我欠你的两个人情,算是还清了吧?” “当然,”耶律阿保机回过神来笑道,“一年前你助我镇压诸弟之乱以后,匆忙赶回中土之地,如今回来,不知你可有收获?” “…与你何干?”回想起当时回到中土寻找梁帝时,碰巧救下了戒嗔,而后与几位‘影兵头领’交手又险些吃了大亏,可算不上是一次愉快的行程,如今耶律阿保机问来,其难免不悦。 “哈哈!~~”耶律阿保机大笑道,“阁下也无需恼怒,本可汗在中土亦有自己的耳目,你与如今的梁帝合作已久,甚至出力助其夺下如今的帝位,但是多年下来,你似乎一无所获。” “…你想说什么?”这一言,可着实戳到了剑客的痛处。 “柏乡之战过后,晋方已取得了主动地位,梁晋争斗了两代人,是不可能共存的。”耶律阿保机笑道。 “所以?”剑客皱眉。 “所以你选择大梁作为你在中土的东道主,并不明智,这晋军趁我契丹内乱当口,拿下柏乡一战的胜利,又收了那刘氏.父子的地盘,如今正如日中天,大梁会不惜一切储存实力,抵御晋军,此时要他们为你一个外来人在中土夺剑,去招惹一些地方势力,他们自然不会鼎力相助,只会敷衍了事,想必这点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么多年来一无所获,便是证据。”耶律阿保机贵为一方天子,调兵遣将不在话下,将利害关系给一个人讲明,对他来说,实在太容易了。 “哼,你连中土都进不了,难不成要我指望你?”剑客皱眉道。 “不错,正是指望本可汗,”耶律阿保机拍案断言道,“如今契丹内乱已平,我大军入主中原指日可待,而且本可汗也已打探到,当初你助那均王称帝时,所得神兵不翼而飞,如今,本可汗已打听到了此剑下落。” “什么!?”剑客瞳孔一瞪道,“在哪!?” “就算本可汗告诉你,也无济于事,凭你一人之力,根本就拿不到此剑。”耶律阿保机道 “拿不拿得到是我的事,到底在哪!?”这柄曾今与剑客擦肩而过的名剑,其是志在必得的。 “中原武林第一门派,麒麟山庄,”耶律阿保机饮口茶水道,“听说守剑之人,正是那个传言被你打伤的中土武林神话,不败麒麟,冯胜。” “哼,刚好也是时候领教一下他的本领。”言罢剑客提剑转身就要走。 “‘掌剑门’不是也有你要的剑么,为何这么久也没拿到?”耶律阿保机的问题叫住了前者,随后阿保机站起身劝道,“中原人常讲,勇而无谋,难成大事,阁下的本领固然毋庸置疑,但是这么顾身前去,又能打倒几人?听闻当初你以一人之力破了‘掌剑门’两大剑阵,可是最后依旧空手而归,所以本可汗以为,倘若阁下当真想要成事,你需要我的帮助,你我可各得所需。” 长剑剑客杵在原地想了片刻后道,“你有什么打算?” 耶律阿保机闻言嘴角一扬道,“听闻那麒麟山庄在举办武林大会,中土所谓的江湖人士已多聚集到了西北的吴地淝水,如果阁下能够依照本可汗的计策行事,不但可以得到垂涎已久的‘湛卢’宝剑,还有可能打探到其余几柄神兵的下落,如何?” 良久过后,剑客转身回首对上了耶律阿保机道,“与你做买卖,我已得到了两柄名剑,你的话我还是信得过的,成交。” 此时门外进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剑眉凤眼,宽宽的肩膀,入帐后施礼道,“拜见父王…” 而后又转身朝向异族剑客道,“师傅,您几时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徒儿也好去拜见您啊。” 剑客摆手道,“你还是叫我紫衣沙里好了。” “突欲,”耶律阿保机道,“有什么事吗?” “嗯,是的父王,”此少年为耶律阿保机与其夫人述律后的嫡亲长子,耶律突欲,其施礼道,“是河东晋王带人来了。” “哦?如此神速…”耶律阿保机面色一变,严肃道,“哼,想当年的乳臭小儿,如今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了吗?请他进来。” “是。”耶律突欲离去,长剑剑客踱步倚靠在正座旁的帐营边上。 耶律阿保机端坐于正座之上,看着营帘挑开,入帐三人,正中央的便是年纪轻轻却已器宇不凡的河东晋王,李存勖。 而其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人,一个黑面罗刹,一个彪悍魁梧,正是晋中帐下两元大将,周德威与李嗣昭。 “叔父,一别十年,可还安好?”李存勖抱拳施礼道。 “贤侄,十年不见,你已长得这么大了?”耶律阿保机起身伸手让道。 说来李存勖之父李克用当年确与耶律阿保机结拜为兄弟,虽然十年光阴不在,但算起来,二人的确是叔侄关系。 “来,喝茶,”二人谈笑而坐,耶律阿保机招人侍茶率先开口道,“叔叔我近年麻烦的事比较多,最近才刚告一段落,与贤侄你不同,听说令尊归天后,你不但继承了晋王之位,还打了不少胜仗,如今中土的皇帝虽还姓朱,但听闻你河东的声势早就压过他了?” “哈哈,哪里哪里,存勖再怎么样也不及叔叔您逍遥,如今解决了族里的麻烦事,俨然已是塞北关外的一朝天子了。”李存勖饮茶笑道。 “唉!”耶律阿保机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好提的,我听说那个蜀中王建不是也称帝了吗?叔叔我这个契丹可汗充其量也就是你们中土的一个藩镇诸侯罢了,现在怎么能算得上是天子呢?” “叔父过谦了…”李存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哼!你的野心够大的,看来你入侵中原的这个念头十年来都未曾消减…” 李存勖闻了闻茶香道,“这茶好香,闻起来有点像是杭州的乌龙茶,看来叔父你对我中土文化的兴趣,还是丝毫未减啊。” “哈哈,这是自然中土文化博大精深,叔父我从未间断研究,便连我的几个孩子,也都精通汉礼,崇尚中土文化,还经常朝着要我日后一定要带他们去走一走呢。”耶律阿保机答道。 “叔父说笑了,儿童戏言,又怎么能当真呢?”李存勖道。 “为什么不能呢?”耶律阿保机抬手道,“想我儿时被同族追杀,不得以隐姓埋名住在他人家中,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要做可汗,如今时代不同了,连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唐也亡了,孩子们的眼界更宽了,敢想一些本可汗在那个年纪都不曾想过的事,也是正常的。” “可是叔父该知道,这契丹比起中土,可是十分不同啊……”李存勖盯着耶律阿保机,颇有意味地道。 “时间…”耶律阿保机瞳仁中闪过两道精芒道,“会说明一切的。” 四目相交,帐中气氛十分紧张。 而在后面抱剑而立的剑客皱着眉头心头忖道,“原本以为只有中土人说话这般麻烦,想不到在契丹人里,也有这么烦的人在…” 原本双方就互看不顺眼,可是却还要攀亲戚,这在异族剑客的眼里,是十分看不惯的。 “好了贤侄,你今天远道而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跟叔叔我探讨契丹与中土的不同吧?”耶律阿保机道。 “自然不是,存勖今日前来,是有个好消息要与叔父您分享。”李存勖饮口茶水道。 “好消息?” “是啊,今年年初之时本王已将刘氏.父子于雁门城头处死,以祭家父,如今幽、沧二州都归了我的晋中帐下,以后你我叔侄要做邻居了,可千万记住…”李存勖说到这语风一转道,“那里已不是什么刘氏.父子的地盘了,若是日后叔父您的手下像以往一样策马入林,到时候打起来,可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那多冤啊,您说是不是…” “耶律叔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契丹雄狮 二 烹羊宰牛,这一夜耶律阿保机当真如同汉人一样,尽到了地主之谊,李存勖一行三人将此行所看到的契丹现状牢记在心,契丹士卒虽各个魁梧彪悍,但是刚刚经历內变的他们,怎也掩藏不了人数上的劣势,与物资上的短缺。 年少气盛的李存勖临行前在心中不禁嗤之以鼻… “这样的契丹,不足为惧。” 送走了李存勖一行三人,耶律阿保机在帐中双拳紧握,撑得骨骼劈啪作响… “当年面对本可汗都站不住脚的黄口小儿,如今竟敢在本可汗面前叫嚣,是我耶律阿保机虎落平阳吗?倘若没有內变,本可汗现在便可亲率大军踏平你的河东!” “表哥。”帐帘打开,进来一三十几岁的女子,其肩宽臂长,体型偏瘦,但是却没有给人任何柔弱的印象,偏黑的皮肤,一双眼睛十分有神,五官轮廓也十分好看,可是…… 第一眼往往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平儿,突欲都已经快十六岁了,你还叫我表哥吗?”看到她,耶律阿保机紧绷的面容松缓了许多。 此人正是耶律阿保机正房之妻,述律平。 “之前二十几年都是这么叫的,很难改了。”这个女人的眼睛给人印象颇深,她的上眼皮似乎总是要不自觉地下耷,遮住近半只眼睛,在生人看来,不免觉得其好似有恶意一般。 “事情都办好了吗?”耶律阿保机道。 “嗯,七部的人马已经收编整顿得差不多了,反抗的势力也都已经铲除,中土的那些江湖术士举办的什么‘武林大会’,还有七日也将召开,眼线都已安插好了,至于河东的新州一带…”述律平说到这顿了一顿道,“表哥,你确定现在就要新州下手吗?如今的河东晋军比之十年前只怕有过之无不及,近年赢下了‘柏乡之战’,收了刘氏.父子的地盘,正如日中天,而我们的内部才刚刚发生巨变,这个时候与他们交战,恐怕…”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耶律阿保机摆了摆手道,“十年了,整整十年我契丹在中土毫无建树,自从十年前我未能从李克用那里得到新州城,我契丹便一直停滞不前,如今内部终于整合了,难道还要我继续等吗?若是那李克用尚在人间,本可汗或许会掂量掂量,可是那个黄口小儿,即便他的大军是本可汗的十倍,本可汗也有取胜的把握,行军打仗比得又不是大军数量,只要掌握好时机,就一定有机会取胜,这一点……” 耶律阿保机的瞪起眼睛深叹口气道,“本可汗十年前便深深体会到了。” “……是”述律平应道。 “既然淝水那边负责接应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去唤那剑客,也是时候该动身了,他现在人在哪里?”耶律阿保机皱眉道,他可不想这个惹麻烦的剑客迷路在自己的军营里。 “他在哪里,表哥你难道还猜不到吗?”述律平摇首笑道。 耶律阿保机双眉一挑,而后道,“……鬼牢。” 又是那个如同地狱般的鬼地方,今日那长剑剑客穿回一袭紫衣,进到那牢房最深处的隔间,推开门,吐出口中那已发黑的解毒丹药,拾起一张椅子,正对着牢狱坐了下来。 “怎么样,阶下囚的感觉还好吧?”长剑剑客道。 “为什么你不去把那个大祭司再打伤一回,然后也陪我进来,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牢房内俺不天日,根本看不清牢内人的样貌,只能从声音判断其是一位成年男子。 “我才不会做别人的阶下囚呢,起初觉得你也不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一直以为你在这里是为了唱一出好戏,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看来你也继承了你们中土人的‘奴性’,安心在这里苟活下去了,又或者…”紫衣剑客轻笑道,“好戏开场的时间,还没到?” “哼,看来你这些年在汴梁住得也够安生了,九大名剑其余七柄一无所获,戏倒是没少看,什么时候成戏迷了?”牢内人笑问道。 “你啊…”紫衣人摇头笑道,“拌嘴抬杠你都不服输,是怎么甘愿在这里住这么多年的?” “…外面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牢笼,心中的枷锁打不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牢内人道。 “那枷锁的钥匙找到了吗?”紫衣人哼声道。 “还没,又或者根本没有,不过如果当真有这把钥匙,我也就终于能挣脱牢笼,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了。”牢内人难掩向往之情。 “…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紫衣人叹了口气道,“那个大祭司不是我打伤的,虽然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活。” “猜到了,”牢内人饶有兴趣地道,“那个麒麟山庄的冯胜当年受伤也与你无关。” “你怎么知道?”紫衣人疑道。 “很简单啊,”牢内人嗤笑道,“因为你打不过他。” ……… “不过看在你当年救过我的份上,还是劝你几句吧。”牢内人正经道。 “说啊。”紫衣人语气颇为不屑。 “你这个人技艺超群,天赋异禀,只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紫衣剑客挑眉疑道。 “可惜你的脑子若是能有你在剑术造诣上十分之一的程度,你就当真无懈可击了。”牢内人哼声笑道。 “…混账,”紫衣剑客盯着漆黑的牢狱里边狠道,“你若是有朝一日真从里边出来了,我就亲手杀了你。” “吱呀…”铁门打开,有人唤道,“紫衣沙里,可汗有事请您回去。” “知道了。”言罢,紫衣人起身。 “看来那个耶律阿保机还挺仰仗你的。”牢内人笑道。 “八成是你们中土‘武林大会’的事吧,这次我绝不会空手而回了…”说着紫衣人起身离开,到了门口之际还转身笑道,“你在这里继续享福吧,后会有期。” 铁门合起,牢室内漆黑无光,坐在铁狱里,牢内人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哼声笑着,“‘武林大会’…看来外面还真是不太平呢,待在这里说不定真的是享福呢,哎!~~不管了,睡觉。” 离开这个神仙也难以脱身的牢狱,紫衣剑客去到了耶律阿保机的帐营,除了此二人外,还有述律平以及耶律阿保机长子,耶律突欲。 入帐后见到了述律平,连紫衣剑客也不禁一怔,至今他也没有忘记,前些时日在汉城一举剿灭契丹其余七部,以及击杀外来的刺客之时,这个女人有多凶狠… 他亲眼目睹了这个女人身先士卒,杀得一部高手溃不成军,那半路出现的数名‘千里神兵’也有多个死在这个女子的手下,她那细长的胳膊可以远远地抓住敌人,再亲手断敌肢臂头颅,那幅景象,着实可怕… 那夜之后,紫衣人心中便不再当其是个女人了。 “紫衣沙里,扬州一带都已经部署好了,还有七日便是他们中原武林的大会之日,届时去了,想必会有许多有用的消息。”耶律阿保机道。 “备马,我即可起身。”紫衣人已迫不及道。 “不急,本可汗尚有一个要求。”耶律阿保机道。 “要求?”紫衣人深知凡事皆有代价,便爽快地开口道,“你说吧。” “来…”耶律阿保机让过其长子耶律突欲道,“此行还请带上犬子,他也是时候去外面长长见识了。” “啊?”紫衣人大皱眉头道,“带上他会碍手碍脚。” “可是本可汗也担心你会骑着马一路跑到蜀地成都去,有他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而且突欲可是你亲自调教出的徒弟,对他没信心,不就是对你自己没信心吗?” 紫衣人转眼皱眉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耶律突欲,后者赶忙抱拳施礼道,“师傅放心,突欲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会拖累师傅的行动的。” 看着耶律突欲信誓旦旦,其娘亲述律平也上前劝道,“这个孩子自幼跟他爹一样热爱汉学,连行礼也多行汉礼,喜欢的东西也是,如今又这么个机会,他自然也想去见识见识,而且这笔买卖…你可不亏啊,紫衣沙里。” 看了这个女人的眼睛,紫衣人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再看看耶律突欲满脸的期盼,便只得道,“那好吧,不过若是他死了,我可不负责。” “若是他不懂得如何生存的话,便也没必要活着了。” 这一句话听得紫衣人也不禁侧目,可是在这一家人看来,耶律阿保机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在契丹人眼中,只推崇强者,而耶律突欲身为耶律阿保机与述律平的长子,被抱着很大的期望,日后势必要委以其重任,若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考验都无法通过,耶律阿保机便无法重用他。 在契丹人眼中,与死无异。 这一夜,紫衣人与耶律突欲换上汉人服饰,各乘一匹千里名马朝着东南方向行去,耶律阿保机还斥道,“小子,若是因为你耽搁了行程,我可不会等你。” “哈哈,师傅您放心吧,我们契丹人是不会输在马上的!” 策马奔腾,耶律突欲行得竟比紫衣人还要快, 如此骁勇善战的民族坐落北方如今与河东的新州可谓咫尺之隔,另一场帝王间的争霸,也将缓缓拉开帷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西湖灵隐 吴越之地,钱塘江畔,杭州西湖,灵隐寺,正门门前… “好…好大啊……”戒嗔背着自己的布包行囊,正对着灵隐寺的山门,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灵隐寺坐落在灵隐山上,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公元326年),背靠北高峰,面朝飞来峰,此处依山傍水,风水之好,地利之佳,可谓得天独厚。 据传当年西印度僧人慧理云游至此,见此峰叹曰:“此乃中天竺国灵鹫山一小岭,不知何代飞来?”其认定此处多有仙灵所隐,故取名灵隐。 作为十大古刹之一的灵隐寺,其有着说不清的轶事典故,发生在这里的历史事件同样不胜枚举,而纵观历史,此刻呈现在戒嗔面前的灵隐寺,还要算是这座古刹最为破败的时期。 初唐时期此处高僧云集,贤人雅士也多爱至此游玩,可是到了唐末武宗时期,大举兴道灭佛的举动使得灵隐寺这座古庙也在劫难逃,所谓棒打出头鸟,灵隐寺地理位置极佳,与显通寺不同,后者坐落于深山之中,寻常百姓想登山一访,单是山路就要行几个时辰,且崎岖难走,可是灵隐山山路平坦,百姓至此极为方便,过大的名声招来了灭顶之灾。 唐武宗会昌五年,又一次的“会昌法难”事件使得灵隐寺寺毁僧散,钟寂烟灭。 直至宣宗即位,灵隐寺才稍作缓息,至如今,吴越王钱缪管辖此地,并且其崇尚佛法,此处才渐回往日风采。 看到盯着山门发呆的戒嗔,灵隐寺内一知客上前招呼道,“小施主,可是与父母走散了?还是来拜佛还愿的?” “小施主?”戒嗔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讶道,“贫僧也是和尚啊。” 离开显通寺已经过了大半年,戒嗔原本光溜溜的脑袋上如今也已长满了乌黑的发丝,这才使得知客看走了眼。 “哦?那看来小师弟是远道来的了,听你的口音不似南方人,不知小师弟你于何处修行?”知客一听是同门,当下难掩欢喜。 “啊,凭僧本是五台山南禅寺的小沙弥,后来去了显通寺修行,如今下山苦行,师傅们叫贫僧到钱塘来,现在到了见有好多香客都朝这里赶路,便跟着大伙儿过来看看,也已经好久没有拜过菩萨了。”戒嗔感慨道,从小吃斋拜佛的他,还是头一次这么久没拜过佛像了。 “哦!?”听了戒嗔的话知客眼睛一亮,口中喃喃道,“五台山,显通寺,苦行,小孩儿,莫非你就是…” “嗯?”看着前者口中不住地嘟囔着,戒嗔抓了抓脑袋,不明所以。 “小…小师弟,你等等,先在庙里转转,我…我去禀告师傅!”说着,这位知客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嗯?好奇怪啊…” 久未入寺的戒嗔抬脚迈过山门门坎,看着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们,心头不禁忖道,“这里有好多香客啊,每个人施舍一文钱的香火钱,也有好多好多钱了吧?” 久在山中修行的戒嗔,从未见过有哪一家寺庙可以吸引到如此多的香客,其实其根本原因在于,彼时的五台山上有三百余家寺庙,(注解一)其初中在于研修禅经,崇尚苦行,故而将寺庙建于深山之中,每一位香客但凡能抵达一处寺庙,本就已经展现了十分的诚意,山下的百姓想山上烧回香是十分困难的,即便达官贵人,也不是有钱便能去五台山烧香的,故而五台山上的香火并不旺盛。 而灵隐寺就不同了,此处不仅尊崇风水之说,更是临近百姓家,香火极其旺。 “大家都看不出戒嗔是小和尚了…”戒嗔抓着自己脑袋上的一头黑发,心头忖着,“一会儿让这里的师兄们帮小和尚剃度吧,不然都没法做和尚了吧?” 戒嗔的心里依旧认为,有头发人是烧香的施主香客,没头发的人才是和尚。 戒嗔紧了紧自己的包袱,兴致正浓,走到一尊佛像前,便磕头跪拜。 此处有僧房千余间,大大小小楼阁殿堂近百间,佛像无数,戒嗔膝下已不知跪了几个蒲团,却丝毫不觉得累,他的嘴也没闲着… “保佑南禅寺的师兄师叔师傅们有饭吃,天天开心,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保佑显通寺的师兄师叔师傅们有饭吃,天天开心,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保佑张三叔,婶婶和村子里的人有饭吃,天天开心,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保佑叔叔,大师伯有饭吃,天天开心,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保佑莫爷爷,弦子哥哥有…呃…有琴弹,天天开心,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保佑虎子哥有饭吃,天天开心,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保佑端木姐姐有…有肉吃,少发脾气,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保佑盗天哥哥…保佑他偷东西不被抓,天天开心,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最后的最后,戒嗔看了看脖子上的坠饰,那个由自己亲手刻上去的“慧观”二字,抓着脑袋想了想,却似乎又想不起来什么,但还是道… “保佑慧观,有饭吃,天天开心,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不管多么虔诚的善男信女,想拜完灵隐寺内的所有佛像也是十分困难的,单是这一跪一拜一起,腰也受不了。 可是有一个人,几乎跟着戒嗔当真拜完了所有佛像。 二人也注意到了彼此,看到对方在看自己,戒嗔咧嘴笑笑,点头表示了下。 而对方则是双手合十,竟是还了个佛礼,这可让戒嗔着实怔了一下。 这个男子年纪看起来三十挂五,一头长发,有着如平湖般平静的双眸,薄薄的嘴唇,走路举止雷厉风行,站在寻常百姓间显得格外显眼,戒嗔看着其背影,想着端木鳄儿对他说过的话脑子转道,“那么他应该也是那些江湖里来的人吧?可是他怎么会跟小和尚行佛礼呢?好奇怪啊……” 而等这名男子退出殿堂之后,其伸出手,握住了一个女孩的小手… “哇!终于拜完了,好无聊啊,我要去吃寿司,好久没吃过了!” “十六夜,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这里的人不叫它寿司,他们叫它做糍米棒,(注解二)而且跟我们的寿司也是有区别的。” 小手的主人是个与戒嗔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这一大一小,操着一口不知是哪里的口音,渐渐走向了山门,即便已经远去,却依旧仿佛能听到小女孩银铃般悦耳甜美的嬉闹声… “那个糍米棒也不错啊,不过他们为什么不放紫菜呢?放上紫菜不是更好吃吗?我们今天让他们放上紫菜好不好?” “嗯,十六夜说得不错,紫菜本身便可药用,可以化痰清热,补肾养心,用其包住糯米,本身就相当于添加盐分,增强口感,今天他们要是不加紫菜,我们就自己买来紫菜自己包,想来这个叫做钱塘的地方和我们的家乡一样,也算沿海,要买些紫菜该还不难。”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加紫菜呢?” “不知道,我也很好奇呢,等下遇到那个卖糍米棒的,问问他好了。” “我们还能在这呆多久呢?离开这连糍米棒都没得吃吧?” “还能耽搁三两日吧,他们的什么‘武林大会’六日后就要举行了,怎么也要早三天动身,你说对不对,十六夜?” “对!” …… 这是一个罕见的谈话,年龄相差二十几岁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二人竟有这般多的共同语言,想来他们一路结伴,该也不会闷了。 小和尚抓着头,心里想着… “怎么戒嗔问叔叔一大堆问题的时候,叔叔就会变得很不耐烦?是小和尚的问题不好吗?还是小和尚说话的方式不对?不管了,下次跟叔叔见面,也问问他关于吃的话题吧。” 这么想着,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戒嗔的视线盯着那个幼小的女童直至其消失在山门以外。 戒嗔转回身,摘下了包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前所未有的严肃正经… “佛祖…求…求求您……”声音哽咽,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弟子知道生死有命,天命不可违,但是…但是……” 戒嗔一头磕在地上,“请保佑…保佑小草儿还活着,保佑她在某个地方,开心快乐的生活着,吃的好,穿的好,开开心心的…” 而在灵隐寺的寺院内,起初的知客这才找到了他的师傅,此时二人正寻着戒嗔。 灵隐寺本就很大,加之善男信女众多,人声嘈杂,那名知客也着实是找了好一会儿。 “你说那个小沙弥是显通寺来的苦行僧?” “是啊,他是这么说的,看他的样子也就是个才过十岁的小娃子。” “真想不到那么小的孩子当真能在此乱世孤身来到这里,数年前显通寺知会我寺此事的时候,贫僧只道是无稽之谈,想不到当真发生了。” “师傅,看你这么在意,他这趟苦行到底是为什么事啊?” “为师也不知道,但是事情可大可小,找到他要第一时间带他去见法济方丈。” 事情千丝万缕…… 变得有趣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吴地庐州 挥指间三日不见,距离中土江湖盛事‘武林大会’, 还有三天。 风吹落叶,为大地铺起一层绒毯,夜空中格外圆润的月亮在提醒着大家, 中秋将至。 在中土,农历八月亦称之为‘仲秋’之月,其出处最早可见于《周礼》,《礼记月令》曾讲,“仲秋之月养衰老,行糜粥饮食。” 据记载,人们真正开始过‘中秋节’这一习俗起源于唐朝初年,民间传说唐玄宗于八月十五夜半之时梦游月宫,得到了霓裳羽衣曲,自此八月十五成为了民间一项规模极大的节日。 而吃月饼习俗的起源众说纷纭,其中比较可信的是各路诸侯联合抗隋时出现的一种军粮,后来逐渐衍生而来。 而在彼时的吴地,庐州城内, 门口店家搓擀着面,制成一个个精致的月饼,百姓街头游走,为即将到来的节日做着准备,只因今日已是仲秋月十三日,既是八月十三,还有两日,便是期盼已久的中秋节了。 节日的喜庆也难以掩盖城中的暗流,庐州城坐落淝水,与此番举办盛会的‘麒麟山庄’咫尺之隔,此时城中各路来客数之不尽,可是他们此刻并无佳节该有的喜意。 而这其中有一人,一袭道袍,长发及腰,正在一路边摊看着拿在手中的月饼… “又是八月十三了吗…不知嘉容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已经到了钱塘,想来他似乎还没有吃过月饼吧?”观其正脸,此人正是对戒嗔传道授业的道人,长生子任天啸。 想着,任天啸从店家那里买来了十个月饼,用布包包好,放进怀里。 在另一个方向的客店里,有三两人声碎碎念叨着,“你们听说了么?‘江湖百晓生’放出话来,说多年前夜闯麒麟山庄的那个人就是当年刺杀梁帝的断剑道人,不仅如此,据说他现在人就在淝水,而且好像就是奔着此番‘麒麟山庄’举办的‘武林大会’而来的。” “我没听错吧?就是那个‘江湖百晓生’们穿得那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里的‘断剑邪眼’?他得罪了‘麒麟山庄’在前,之后又被列进了这个挑衅不败麒麟冯胜的名单里,他再来不是找死吗?我听人说那个平阳真人就被冯胜教训的很惨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些个‘百晓生’变卖的消息又都很少出错。” “不管怎么样,三天以后不就都揭晓了吗,这次的大会一定很热闹。” 寥寥几条街外,一干壮汉一个个青筋暴起,与他们对峙的是另外两拨人,其中之一皆身着浅蓝色衣衫,另一拨人白衣灰袖灰裤,加之一干壮汉,三路人似乎相互皆看不顺眼…… “马寻春,想不到你还活着?听说不久前你们‘金刀帮’‘焚金堂’又招人暗算了,而且也是用毒,怎么,没毒死你吗?”说话之人年纪四旬出头,长有黑须,乃是淮南‘掌剑门’门主沈思山独子,沈万钧,其说着话还意味深长地斜眼看着一旁的蓝衫人。 “沈兄,说话还请讲求证据,天下用毒的人多了,这无法证明‘金刀帮’的人中毒,就一定是我‘药王山庄’的人干的。”说话之男子年纪四十有五,身型挺拔,头系通天长辫,面容发梢衣着皆干净整洁,气质儒雅,此人乃是林峰山‘药王山庄’下任庄主,老庄主端木凤长子,端木圣。 “哼!你们‘掌剑门’和‘药王山庄’都不是好东西,暗算旁人算什么好汉,尤其是你们这些姓端木的小人,十年前‘毒瘴娘’那件事你们不但没给我金刀帮一个满意的交代,之后更是再多次欺上头来,以为我们‘金刀帮’的人会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吗!?”说话之人体格壮硕,年约五旬上下,两条虎臂已有常人腰身粗细,圆瞪的虎目目呲欲裂,单是这股气势,常人也难在其身前平稳呼吸。此人正是泗水金刀帮之焚金堂堂主马寻春。 三方人马一语不合,已是剑拔弩张。 “入城时兵器都被收了,想不到各位还是没法安分下来呢。”虽呻而来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其左右两侧跟着随行数人,皆身着红白相间的服饰,当中附有异兽图像,为首四旬男子浓眉厉眼,胡须不长,但是很重,此人赫然乃是‘麒麟山庄’庄主冯不凡次子,冯昊寸。 见此人来,三方也随即收敛了许多。 冯昊寸上前两步打圆场道,“各位都是江湖中声名在外的一方高人,此番有这么多的后生来此参加此番大会,咱们作为前辈,怎也不好让晚辈们看笑话不是?这里虽不是麒麟山庄,但家父之后近日庐州城内一定会有不少江湖同人,遂派我来此招呼各位,也请大家能卖我‘麒麟山庄’一点薄面,不要在地方闹事才好,冯某在此先多谢各位了。” 冯昊寸此番话既给了众人台阶,也给了大家面子,同时亦不失力度,三派人马谁也不好再行发难。 马寻春上前两步抱拳道,“对不住了冯小兄弟,不过也就还有三天就是大会的日子了,我马某等得起,到时候当着各位武林同道的面我金刀帮也要好好跟他们对质对质,到时还请冯庄主主持公道。”说着马寻春还侧目瞪了眼药王山庄的一干人等。 冯昊寸抱拳躬身还礼道,“这是自然,多谢马堂主海涵。” “我们走。”一声低吼,马寻春忍住这口气带着一众手下愤然离去。 “冯兄。”‘掌剑门’的沈万钧上前施礼道。 “沈兄,”冯昊寸回礼道,“想不到当年偏关一别,转眼十载光阴不在,你我也都不在年轻了。” “哦?这话从冯兄口中听来倒还真是难得,你我不过正值壮年,还有大事等着我们去做,不过在那之前…”沈万钧压低声音沉道,“几年前我门内遭袭,看来有人觊觎我门内神兵,之后家父命我修书一封,不知冯老庄主如今可有头绪?” “不瞒沈兄,家父一早已将此事交于在下负责,你我皆知此人便是十年前打伤了缘谷主,与我那位小兄弟打得难分难解的唐手高手,可是他的行踪诡秘,近年又战乱不断,要寻他不是易事,不过…冯某已有了头绪。” “哦?真的吗!?”沈万钧挑眉道。 “嗯,此番大会由家父出山亲自主持,届时会在武林同道面前将诸多事宜一一当众道来,还请沈兄沉住气多等几日,不要打.草.惊.蛇。”沈万钧刻意放慢最后四字,似有深意。 沈万钧听来眉头一挑,当下道,“沈某知道了,有老冯兄。” 言罢沈万钧也带着自己的随行离开了。 “端木兄。” “冯兄。” “客套话便免了,”到了‘药王山庄’的端木圣这里,冯昊寸似是没有之前那般客气,其语气严肃,似是隐有质问之意地道,“端木兄,还有三日便是大会之日,期限将至,你可已准备好如何当着无数同道的面,解释近年来贵山庄的所作所为?” “…冯兄,我山庄真的无意与他人为敌,这些年间发生的同道受袭之事,真的与我山庄无关,至于他们中的瘴气之毒,蛇毒,或是其他,也可能是有人想要嫁祸于我‘药王山庄’,冯兄身为盟主之子,可不要受他人挑拨啊。”端木圣解释道。 “够了,”冯昊寸摆了摆手,压低语气伸手皱眉点指道,“家父有意维护你‘药王山庄’是出于为大局着想,可若是你们还有所隐瞒,不想将生事之人交出来,那么三天以后,我们也只好在庄内将你药王山的人交给其余同道,不要以为旁人是傻子,这两年来遭你‘药王山庄’暗算的人举足轻重,若是他们当真发难,只怕你山庄百年基业不保,利害关系还请三思而虑,冯某只得劝贵山庄好自为之,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了。” 言罢,冯昊寸带着随行之人离去,继续巡视庐州城内大小街道,此番盛事虽然热闹,但也有诸多麻烦,武林诸派本就有嫌隙,如今凑在一起,难免会有争端,但是此处毕竟是吴地境内的庐州城,而且彼时的吴王政权中存在有十分敏感的关系,作为地方门派,善于处理人情世故的冯昊寸自然不会徒惹麻烦。 忽然一阵骚乱,庐州城城门两开,街道两旁出现无数军士分离百姓,端立两旁手拿照明火把,打开了一条明亮的街道。 百姓争相眺望,城中各地的人闻讯赶来,客店中数人离座而去,而有一伙儿黑衣人静观其变,丝毫没被此骚动影响。 看得清了,第一个入城人影座下高头大马,乃是将军的作派,跟在其身后的是队伍整齐的大军,声势浩大,威风凛凛。 打头的将军面容凶狠,长着一副虎豹之相,目光凌厉凶狠,不到五十岁的年纪,此人在吴地的地位,就好比黑面罗刹周德威之于河东,怕是还要犹有过之。 “是柴将军!”百姓中有一人喊出了声音,便有无数百姓议论纷纷呢。 “柴将军又打胜仗了!这次是楚军呢!” “听说是袁州守将刘崇景将军叛变了楚王,那边派兵增援,咱们这边派兵讨伐,好像两边都投入了上万兵力呢。” “你则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是一个月前刚从袁州逃过来的啊。” “不过柴将军如今凯旋,袁州又收回来了,你是不是还要搬回去啊?” ……… 此人全名柴再用,可谓是吴地战神,始追随于老吴王杨行密,当年正值壮年的朱温朱全忠曾多次试图将自己的地盘拓张至南方,但是却怎也攻不破杨行密的吴地,这中间层率兵屡败朱温,甚至差点将其全歼的将领,便是官拜龙武统军的不败战神,柴再用。 此番吴将刘崇景叛楚,楚方援军数以万计,在彼时论势力可以说在中土之地仅次于河东军的楚军本有着很大的胜算,可奈何… 吴地所派讨伐将领竟是此人。 在人群无数顶礼膜拜的目光当中,有一束凶狠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行军派头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人影。 此人目呲欲裂,似是要瞪出血来,两只碗口般大的拳头握得骨骼劈啪作响,由于愤怒全身痉挛的他似是要将口中牙齿咬碎一般… “终有一日,老子要在战场上明刀明枪地将你大卸八块,”在这哆嗦的口中,挤出三个字,“柴.再.用…” “老大不行啊,这里是吴地的地盘,忍耐下,我们先离开这…”一旁人说着,上来几个年轻的壮小伙子将嗔怒之人搀扶撤离。 而在月光之下,看清了这个男子的模样,不过是个二十二三岁,体格壮硕的年轻人,其目光凌厉骇人,眉重唇薄,此人…此人…… 等等, 此人竟是当年在五台山下靠偷东西度日的市井小子, 阿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吾名夜蝉 我叫夜蝉,今年七岁,领着我一起旅行的这个女人叫做夜娟,人前我都叫她做娘亲,人后…其实人后也是这么叫的。 可是在心里,我知道… 她并不是我生母。 自记事起,我便生活在一个叫做‘墨门’的地方,有些人说这是一个早已灭亡千年的学派,可是门内的人说学派不会灭亡,‘墨门’的主张和思想千年间一直都有流传,灭亡的不过是形体,但是精神是永恒的。 虽然不大懂,但是门内的大人们有着自己的理想,他们引以为傲的伟大理想,可是自从和娘亲出门以来,似乎除了墨门的人,所有人都有着不同的理念。 墨门的大人们每天都在讲人与人的平等相爱,反对侵略战争,可是在夜蝉的眼里,这个想法对于大家来说,好似十分滑稽。 曾经追随娘亲给旁人宣扬墨门的主张,但是却被人家投来异样的眼光,便好像我们是疯的,像傻子一样。 记得我曾经问过,为何当年墨家祖师爷的学派没能成功,娘亲答我说那时的人思想还很落后,墨子的主张太过超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只是个太过美好的梦。 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人们的想法定会有些不同,恰逢乱世,说不定下一任统一天下的君王,会采用墨家的理念,而这也就需要我们努力将这份理念传播出去。 再小些时候我对大人们的说话都是信的,可是如今…… 只剩下半信半疑了。 哦对了,为什么说夜娟不是夜蝉的生母呢… 因为夜蝉从没从夜娟那里吃到过母乳,记事起这种事都是门内的奶妈来做的,还有就是感觉吧,夜娟对夜蝉很好,好得…都从来没打过我,虽然门内对小孩子同样有很严格的训练,但是夜蝉似乎是唯一一个没有挨过打的,她说父亲是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去世的,但是对夜蝉来说,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门内的人都认夜蝉夜娟做母女,可能是觉得我年纪小,没人以为我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夜蝉有读过诗,不都是说“千里共婵娟”的吗,就算跟娘亲的姓往下排名,也没道理娘亲的名师娟,我的是婵啊。 不过这种事情也是无关紧要的吧,要想深究的话,还是等长大以后再说吧。 总之对我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娘亲今次带我来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这里真的好美,娘亲告诉我这里是江南,是一个可以同天宫相媲美的地方。 这一次门内好像又要参加什么大会,带着我走不快的娘亲掉了队,不过娘亲说这样也好,不用着急赶路,可以带着蝉儿欣赏沿途的风景。 谁说不是呢,这里风景那么美,他们走得那么匆忙,难道去的地方比这里还好吗? 这一路来形形色色遇到了许多人,每个地方都有所不同,不过唯一相同的是到处都在打仗,这跟门内教育的‘非攻’完全不一样啊。 娘亲说明日便是什么武林大会的日子,我们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路上奇形怪状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其实夜蝉并不喜欢凑热闹,我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想东西,门里的大人们总说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我想得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说夜蝉很聪明,过目不忘。 可是我也奇怪,看过的东西为什么会忘记呢?为什么一本书大家总是要翻来覆去的去看,看一遍不是就记在脑子里了吗? 门内的大人们总是在重复教夜蝉一些明明已经教过的东西,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是他们的记性不好,明明以前都讲过,为什么还要讲? 看出来我的不适应,娘亲便决定带我一起出门走走,路上碰上危险娘亲一个人都可以打发,听说娘亲以前可说是门内年轻一辈了不起的刺客,可是后来也不知为什么淡出了,大家都说是为了陪我。 可是娘亲带我的时候,眼神里并不是自在幸福,这让夜蝉也很困惑,感觉那眼里更多的是愧疚和伤悲,为什么我会这么感觉呢?我还只有七岁啊…… 大概是我生来就比别人想得多吧。 峰回路转,我们行至庐州的当夜刚好赶上了中秋佳节,娘亲给夜蝉买了月饼,是里面带果馅,很好吃的甜食。 街上的人们都很喜庆,当中比较煞风景的想来也都是明天一早要赶路去那个什么什么山庄的,在娘亲眼中,寻常百姓与练家子一眼便可看出其中的不同。 可是这些个武林高手里像娘亲一样带着个小孩的,尤其是小女孩的就不多了,不过…… 有这么一对组合,给人留下的印象很深,也很好玩。 一个大男人牵着一个比夜蝉大个两三岁小姐姐的手,站在路边摊上买个月饼一掰两开,一人一半吃在嘴里还停不下探讨。 “这个真好吃,好甜啊,你说呢吉宗叔叔?” “嗯,十六夜说得对,这个月饼的确不错,但是要正经充饥的话则比不上汤水米饭,不过作为饭后的甜食还是不错的,不要吃得太多,一会儿就要休息了,对牙齿不好,不宜消化。” “我会漱口的,那这样吧,我们多买几个,明天山上的路上还可以吃,好不好?” “妙哉,那我们可以多买几个不同口味的,听说这个月饼一年只卖这么几天。” “好好好,那我要豆沙的,枣泥的,还有…还有…” “糖果的如何?” “嗯嗯嗯,糖果的!” 在一旁捧着大月饼嚼在嘴里的我看着他们,心里不自觉地觉得十分温馨亲切,一不小心盯出了神。 娘亲过来顺着我的视线望了过去,而那个男子大概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首望了过来,娘亲与其四目相对,当下微微颔首示礼,而奇怪的是,那人竟是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还礼,这不是和尚才做的吗? 而那个小姐姐也看到了我,咧起嘴给了夜蝉一个大大的笑脸,真的是很好看的笑脸,夜蝉被嚼在嘴里的月饼噎了一下,才慢慢还礼。 男子从袖口里数处了数枚铜钱,然后动作僵了僵,低下头与小姐姐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小姐姐特别不舍地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月饼还给店家,二人这才付钱离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娘亲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口中喃喃自语,“真是高手…中原何时多了这么号人物?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才是,但愿是友非敌才好。” 而夜蝉只是在想那人双手合十的礼节好像在哪里见过… 咦?道边店铺旁, 那人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宾朋满座 中原武林盛事便是今日,四面八方的江湖中人尽皆赶来,麒麟山庄为此,于半年前便开始开垦后山林木,扩建房屋以及练功场地,而山下和山腰间的店铺也比往年多了许多。 这里云集了各地的名门大派,以及许多新兴起来的小派别,和一干前来扬名立万的后起才俊,此番大会规模之大,连地方藩王都在周遭驻地加派兵力,以防暴.动。 而为了确保大会期间,‘麒麟山庄’的人可以掌控局面,故此在头一晚,知会了几大门派的代表人物,这样一来便是各门派间有何不可调节的矛盾,也要卖给‘麒麟山庄’一个面子,不可在会场当着无数同道的面大动干戈。 ‘麒麟山庄’庄内地位最高的当属庄主冯不凡以及其三弟,‘麒麟山庄’的定海神针,素有‘不败麒麟’之称的冯胜。 不过如今算来二人年岁已高,老庄主冯不凡已有六十六岁的高龄,而庄内第一高手冯胜亦已将在明年年满六十岁,故而前面劳心劳力的工作,已都交给了小辈,冯不凡的两个儿子,长子冯昊德以及次子冯昊寸。 “二叔,二叔!”朝着冯昊寸跑过来口中喊着二叔的少年正是当日与冯胜一起传入‘三清教’的冯无忌,其今日精神十足,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太刺激了。 “无忌。”见到冯无忌后者淡淡而笑,此人浓眉厉眼,成熟稳重,正是麒麟山庄庄主次子,冯昊寸。 “客人都差不多到了,来了好多人啊,今天真热闹!”冯无忌喜笑颜开。 “人多不好管啊,能算到的都已经交代好了,怕就怕会出现什么意料不到的变数…”冯昊寸看着陆续来往的人群,心里盘算着一切可能的因素,他要确保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怎么会呢,有叔祖父坐阵呢,二叔你不知道,这次无忌陪叔祖父去那个太乙山教训那里的道士,才知道叔祖父到底有多厉害,就是有个什么万一,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叔祖父的对手的。”冯无忌信誓旦旦,此番在太乙山‘三清教’内亲眼见识到了冯胜出手,冯无忌才真正了解到自己要努力的路还很远,也明白了为何‘麒麟山庄’在武林内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是啊,有父亲和三叔公亲自坐镇,二叔也就放心了,”说着冯昊寸吩咐冯无忌道,“好了,去请你爹出来,二叔去安排你爷爷和叔祖父上座。” “是!”一口答应下来,冯无忌一溜烟地跑开了。 “这个孩子…”冯昊寸摇了摇头,而后看着场下心头忖着,“来了许多生人,看来江湖中这些年里除了不少后起之秀,希望他们能安稳些才好。” 场下人多且杂,‘麒麟山庄’在前招呼的人根本没法全都招待过来,可能会有些人不满,但是有些人,却乐得被忽略… “紫衣沙里,紫衣沙里,这里人多,你不要乱走,再走丢了的话就麻烦了。” “蠢货,在这里不要用你们契丹人的称呼叫我,还有我什么时候走丢了?我们不是按时到了吗?” “本来五天就可以到的,可是却多花了两天今天辰时才到…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现在的场合,你就叫我师傅吧,这样他们听了也会以为我们是哪个中土门派的。” “知道了,其实徒儿也有汉人名字的,叫萧倍。” “啊?还有这么怪的名字?” “…对了,徒儿还不知道师傅您的名讳呢。” “新……管你什么事啊?” 来人一长一幼,大的三十几岁,小的十五六岁,正是长剑异族剑客,以及耶律阿保机拜托其一路带来的长子,耶律突欲。 “喂小子,你爹说‘湛卢剑’在麒麟山庄,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准确吗?”异族剑客疑道。 “爹跟我交代过这件事,听说就是在这个山庄第一高手那里,爹说据人打探,以前那个郢王手下的一个仆夫就是那个高手的儿子,所以父亲查到那个仆夫临死前把剑交在了他爹的手上。” “仆夫?冯廷谔!?”长剑剑客瞳孔一瞪惊道。 “嗯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耶律突欲点头道。 “真是想不到…如果靠我自己,这样的消息怕是一辈子也打探不到,看来耶律阿保机那个家伙说得不错,若想凑齐中土名剑,当真要与他合作方才可行…”这么想着,长剑剑客朝着耶律突欲道,“那你知道哪个是他爹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耶律突欲无奈,这还是他第一次到中土来,可惜一路为了确保他这位师傅别走错路,他当真无瑕欣赏这些片他向往已久的土地。 “那他爹叫什么呢?” “呃…我忘了,他们中土人的名字都好怪,爹说了一大堆名字,我就记住了应该是姓冯的。” “废话…”长剑剑客在耶律突欲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长剑剑客在中土树敌颇多,虽说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但是此番为了以防万一,还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将头上长发散在额前,挡住大半张脸,旁人若不仔细瞧,当真是连其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再看台上,一个年纪四十挂五的中年男子行至了台中央,其虎背熊腰,面上的皮肤很糟,肤色偏黑,乍一看给人一种凶巴巴的感觉,而跟在其一旁的,是冯庄主次子冯昊寸,那么此人应该就是… “大家请安静一下。”语出洪亮,熙攘的人群收了声。 “这人是谁啊?”台下有人悄声问道。 “这还看不出来吗?这人就是冯不凡庄主的长子,据说是下一任庄主,冯昊德啊。” “其实这也说不准吧,在江湖中他弟弟冯昊寸的名气好像更盛一些,而且为人处事更得人心。” “怎样都好快住嘴吧这里可是‘麒麟山庄’,你想找死吗?” 此话一出,众人住嘴,可唯有一个尖嘴猴腮的二十几岁年轻人哼声不屑道,“哼,等一下我去会会他们的冯胜前辈,要是打赢了,我就是武林盟主了。” 旁人看他,也不做声,只当是没听见。 而待一会儿冯胜当真出手之时,这位尖嘴猴腮的年轻人便再不敢多嘴了。 台上的冯昊德、冯昊寸两兄弟在台上寒暄,欢迎来客,为尽地主之谊,除了提供茶水食物,他们同样吩咐下人派发了许多淝水特产,淝水之地生产鱼虾蟹,烹饪方法更是独树一帜,以及糕点的刀工及制作方式也都很有特色,摆在桌面上许多人甚至都未曾见过,有些小门小派甚至都没出息地赞赏出声道… “这‘麒麟山庄’的排场也太大了,跟着师傅半个月吃不上一次肉,光是这些吃的就得不少银子吧?” 还有一桌子的人低着头吃得起劲,甚至把邻桌的吃食都顺手抢了过来,丝毫没有心思去听那台上人的滔滔不绝。 “老大,我们这样真的好吗?”一人边嚼着嘴里的糕点,边留意着四周。 “啦拉莫都发瓜(哪那么多废话),呲(吃)!”埋头把嘴塞满的人虎背熊腰,体格十分壮硕,露出来的一双铁臂青筋暴起,抬眼看那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居然是阿虎! “喂,老大说什么呢?”一人没听懂问道。 “老大叫你闭嘴,赶紧吃。” “嗝!~”嘴里塞得太满,阿虎一下子噎得脸都青了,一面拍着胸脯一面破口骂道,“娘的,水!快给老子拿水来…” 一旁小弟赶忙递过一杯水去,阿虎一口饮下,面色方才平复过来。 其旁边有人投来厌恶的目光,阿虎左右看看,才赶忙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众人安分点,再一看来,算上阿虎,这一行共十二个人。 “我说虎哥啊,咱们虽然输给了吴军,但是这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吧,是不是该回长沙去复命了?现在这吴军可还在搜查咱们,待在这儿我始终心里发慌啊。”一人咧嘴心慌道。 “是啊老大,那天晚上去看那个柴再用游行我就吓得够呛了,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现在又跑来这个他们江湖人召开的大会,咱们这样真的合适吗?”另一人问道。 “哈~~”阿虎又喝了一大杯水,放下杯子抚了抚前胸道,“吃的不错,要是再有点酒就更好了。” “老大!”一旁人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喝酒的心呢?而且这在座的多半都是江湖里有点名气的,这么多高手坐在一块本来就不好控制,再给他们喝酒不得出乱子啊?” “你说的对,我跟你们讲啊,当初咱们大王派那个许贞率军老子就知道得出事,那袁州城明明都是现成的,他刘崇景敞着大门等咱们进去,加在一块那可是几万人的布防啊,却硬是让那个废物许贞给指挥得乱七八糟,他柴再用从吴地的东边一路赶到西边,兵法上讲那叫什么…什么疲惫之师,咱们可是以逸待劳,可是人家来了才一个月就给咱城门硬生生攻破了,害得原本马上就要升都统的老子一下子就剩下了你们这十来个人,他娘的又成了什长了。”阿虎低声抱怨着。 “也别这么说,我估计咱们是被冲散了,程大哥他们一定也都还活着,现在虎哥你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问题是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今年四月(公元914年)吴袁州刺史刘崇景判降楚王马殷,后者遣许贞携万人大军前去携同驻守袁州,而阿虎也在阵中,五月吴军神将柴再用率军讨伐,吴楚大军相战于袁州城外,楚军不敌,柴再用收复了袁州,而阿虎的人马也被冲散了。 阿虎率人奋勇杀敌逃出了敌军的包围圈,但也受了重伤,属下本想带他向西方行路赶回楚地,但是阿虎却下令在袁州郊野的林间躲了一夜,第二天柴再用的大军朝着西边追赶楚军败军时,阿虎一行人返朝东方而行,穿回便装扮成吴人,躲过了吴军的搜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初我要是带着你们往楚地方向跑,那咱一个也逃不了,行军前怎么也没想到会离开长沙那么久,银子都花完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填饱肚子,有热闹的地方就一定有吃的,不管下一步怎么办,填饱肚子都是最重要的,剩下的事吃饱了再去想。” 此番大会鱼龙混杂,只怕是会有比阿虎一行更加有趣的不速之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武林大会 大会揭幕过程很快过去,冯昊德、冯昊寸兄弟二人退下,让出了另外一对兄弟… 一对站在武林顶端三十余载的兄弟,‘麒麟山庄’庄主冯不凡,以及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素有‘不败麒麟’之称的冯胜。 今日冯胜跟在其兄身后,其体格强健,精神矍铄,不怒自威。 而这个常年坐稳武林盟主之位的冯不凡是一个两鬓花白的老人家,较之寻常六旬老人,其身体精神都要算上佳,双眼中闪烁着睿智,站在众人面前嘴角带笑,有条不紊。 “这二位,便是如今站在武林顶端的男人了吧?” 这也是在场的后起之辈,都想超越的一道屏障。 “我冯某人,今天感谢各位同道这么给面子…”冯不凡开口,全场鸦雀无声,其接着道,“真的是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吧?” 说着冯不凡还缓缓回首看了看冯胜,后者缓缓点了点头。 “哎…时间过得也真快,还没反应过来我们这一代人就已经老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也可以改变很多人,就拿我这个弟弟来说…”一边说着,冯不凡还一边让开身指了指冯胜道,“要是放在他以前的脾气,都没法站在人前听人议论,要是把他弄烦了,他都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打飞,自己图个清静。” 这句玩笑开得让很多台下的人笑不出来,混在人群中的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影微微抬首,看着台上心头默道,“就是那个人吗?把罗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其压了压斗笠,不想让人看清其面容,但是此人分明就是戒嗔的叔叔,长生子任天啸。 曾擅闯麒麟山庄的他,如今来此如同自寻死路,他怎会来此? “我也知道我这把老骨头年纪大了,坐这个位置时间也太久了,许多年轻一辈想要上位,但是…”冯不凡语气一转道,“现在的武林存有暗流,总要有人主持大局,我也知道近些年江湖不甚太平,大家心中都存有芥蒂,这也是此番大会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可是…” 冯不凡说着朝身后招手,庄内属下带上台数位捆绑之人。 “老夫不管外面有什么恩怨,但是年纪大了喜欢清净,可能我们兄弟两人这些年来确实没做什么大事,但这里毕竟还是‘麒麟山庄’,有人居然在老夫眼皮底下生事,这还真叫老夫我十分惊讶啊。”被带上台的一行六人,打眼一看便知皆已受过严刑拷问,每个人身上都已皮开肉绽,但是从破碎衣衫中暴露出的皮肉来看,这些人每个都有着不同常人的结实肌肉,和强健的体魄,想来也定有不俗的身手,奈何他们落在了武林至尊的手里。 可是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他们是…”与长剑剑客同行的耶律突欲瞪大了双眼,声音哑道,“他们是我契丹勇士,是娘亲直属近卫队的精英…” “嘘…”长剑剑客出手极快,一把挡住了耶律突欲的嘴,随后眼睛盯着台上,一本正经,声音严肃地道,“看来他们就是你爹口中所谓的,接应我们的人了,想来必是在搜查‘湛卢剑’一事时暴露的,但是不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给我忍回去,要是在这里暴露了,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带你脱身。” 冯不凡用那双睿智双眸扫了一圈台下,而后声音沉道,“老夫不管外面最近如何风云波动,但是任谁也不该打上‘麒麟山庄’的主意,这六人也算是好汉,落在老夫手上以后竟是只字未说,都是硬骨头,我不知他们是不是台下某位朋友的手下或者同僚,但是老夫也想借此机会向众人传达一个信息…” “…猛虎或上了年岁,但也绝不是鼠辈可以觊觎的。” 冯不凡一手挥下,庄内弟子手起刀落,六颗人头落地。 “唔!!……”耶律突欲目呲欲裂,长剑剑客紧紧按住了其口,嘴中悄悄念道,“耶律阿保机…看来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时隔多年,冯不凡重新站在大局之位上,便在瞬间竖起了威信。 这一招杀鸡儆猴,让原本前来有事叨扰的诸多门派,也要重新想想他们待会儿的说话方式,好好斟酌一下语句,也让他们忆起了那个曾经心思缜密,又心狠手辣的武林至尊是惹不得的。 像‘掌剑门’和‘金刀帮’这两个原本憋了一肚子埋怨要在大会之上对峙的门派,此时也不禁在心里将矛盾暂且压下,或许借由‘麒麟山庄’的手来解决彼此间的矛盾,并非一个好主意。 可众人之敌是逃不掉的,这时有一家门派的主事人站起身朗声道… “杀得好!冯老庄主…”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通常在这个节骨眼上,寻常人不会去打断台上的事宜,但是这个人却接着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那么我江某人也站在其余同道的位置上,要借此大会讨个公道。” 说话之人年纪三十上下,在这个场合来看其这个年纪应是资历辈分较低,可是此时突然发言,不仅引得众人侧目。 冯不凡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皱了皱眉,道,“你是?” “在下泗水金刀帮帮主,江斩。” “什么!?”闻此一言,令场中许多人不禁咋舌,这再一看,其身后坐着的马寻春等人,的确皆是‘金刀帮’的徒众。 “哦?”冯不凡轻轻挑眉道,“那江擎苍是你的…?” “乃是家父,”这自称江斩的男子肩宽体硕,鹰鼻剑眉,此刻面不带笑,给人感觉十分凶横,“家父三年前便已将门主之位让给了我,说是如今理应是年轻人的天下,上了年纪的话,做起事来拖拖散散,难以服众呢。” “这小子找死!!~~”场中人心头皆闪起这个念头,冯不凡的眉宇间也闪过一阵阴霾,至于冯胜的脸,已经黑了下来。 “呜哇…这个大哥太有种了!”嘴里被食物塞满了的阿虎一看来了好戏,当下举起酒坛大口大口饮起来。 “嘿老大,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呢,当场那么平静的处决了六个人,现在气氛又有点紧张,看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阿虎身旁一人劝道。 “怕什么?记住了,有人问就说咱们是湖北的‘猛虎门’,是个小门派,刚创立不久的,真是的,胆子那么小…”一边说着,阿虎还抬眼眺望那不远处在说话的‘金刀帮’的江斩,碎碎念叨着,“你看看人家,那边刚示威完他就起来找茬了,你们都该学习学习。” “他怎么了老大?”一旁人心宽体胖,吧唧吧唧吃着东西,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敢当着姚老将军的面说上了年纪的人不中用了,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吗?” “打死我也不敢!” “所以啊……” 场中人皆是此想法,看着场上事态如何发展。 旁有人低声议论道, “这‘金刀帮’的年轻人怎么如此不懂事,不管怎么说,今天可是大会的日子,就算有帐要算,也不该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让东道主难堪啊,到底是什么事?” “想也知道,此怨已久,看来老帮主退位给这个年轻人也是觉得‘金刀帮’是时候增添些魄力,况且‘金刀帮’这近两代帮主都是嫉恶如仇之人,几位堂主也都性情直爽,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金刀帮’有碍于武林盟主,麒麟山庄的面子,又因无确凿证据,才饮恨至今,可是如今看来这股怒火……” 已经压不住了。 那么, ‘金刀帮’新任帮主江斩,口中所指又究竟为何? 冯不凡德高望重,乃是顾全大局之人,当下皱了皱眉头,低声沉道,“那贵帮所讨的,又是什么公道?” “此事大家心知肚明,”江斩调门升高,大手一挥扫向庄内一角喝声道,“十年前我帮内数名要员伤于‘药王庄’独门绝学‘瘴气’之下,当初盟主叫我阿爹息事宁人,我金刀帮又碍于缺少证据,暂且作罢,可是近年来江湖中又有人使用‘瘴气’之术四处兴风作浪,‘药王庄’的人,可不要说你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角落处的人皆身着青衫,为首男子四旬有五头系通天长辫,面容发梢衣着皆干净整洁,气质儒雅,正是林峰山‘药王山庄’下任庄主,老庄主端木凤长子,端木圣。 端木圣怎说年纪也长于前者,被其当着众人如此质问,面上实难挂得住,当下缓缓起身答道,“近年江湖的确颇多事宜,但又怎可都算到我山庄头上,阁下如此说,实在…” “给我闭嘴!”江斩厉声断喝,几丈开外震耳欲聋,大手一挥竟已怒发冲冠,“本帮不是来听你放屁的,若是现在你给不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我‘金刀帮’保证今天来此的每一位‘药王庄’的朋友…” 此言一出,‘金刀帮’徒众瞬时全都站起身来,杀气腾腾… “没一个能活着下山。” 事情… 要闹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武林大会 二 贵为‘武林至尊’的‘麒麟山庄’自是知晓近年来外界所发生的事,也清楚‘药王山庄’做的好事。 场中‘金刀帮’的拥护者也绝不在少数,若是按此势头发展,场面恐难收拾。 “小子,你当这是哪里?”一语出,场中蠢蠢欲动的‘金刀帮’拥护者,已重新归为中立,只因说话之人… 乃是不败麒麟,冯胜。 江斩缓缓回首,感受着那股窒息的压迫感,若是常人,怕是早已腿软瘫倒,可江斩凝眉沉道,“晚辈自是知道贵山庄的厉害,更是对冯胜前辈您的大名如雷贯耳,可这些…皆不是胆怯的理由,我江某人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公道?哼!”冯胜哼声嗤鼻,显然,江斩在麒麟山庄当着众人大放厥词的举动,是这位高人所不能忍受的。 “三弟,且慢。”威严沧桑,老庄主冯不凡缓抬手止于半空,叫住了温怒的麒麟。 冯胜收住怒意,双手抱肩立在原地。 老庄主不凡在其次子冯昊寸的搀扶下走下台来,用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盯住‘金刀帮’后辈江斩道,“年轻人,你要感谢时间的变迁给了我们这辈老人更多的耐心,若是放在三十年前,即便老夫开口,我三弟也非得好好整治你一番不可。” 冯不凡使了一个眼色给身旁次子昊寸,后者心领神会,且踏前一步劝住江斩,随后更是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我‘麒麟山庄’承蒙大家厚爱,位居盟主理当谋其事,尽其责,家父广发英雄帖召此大会,自是有意整顿武林中的疑难以及暗流。” “如此说来…”江斩看着冯昊寸,皱着眉头道,“莫不是贵山庄已知道驾驭瘴气之人的身份?他是‘药王庄’内的何许人?” “不错,近年来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到处惹是生非的用毒高手…或者说是‘蛊术’高手,的确出自‘药王山庄’,至于这个中缘由,怕是只有‘药王山庄’里的人方才更加清楚,如今当着众位武林同道的面来对质,方才能够服众吧…”冯昊寸盯着角落处以眼神木讷的端木圣为首的一众青衫来者,缓缓落下抬起的手沉声道,“把人带上来。” 端木圣不禁瞳孔一瞪,心说莫不是‘麒麟山庄’当真找出了这一连串‘瘴气’伤人的始作俑者,如果是真的,表面看来这的确解了‘药王山庄’一众来者的燃眉之急,可在端木圣心里…他宁愿顶着众武林同人的质问及压力,也不愿‘那人’当真要面对整个武林的兴师问罪。 端木圣心头祈愿, 万莫是自己心头所想之人, 可是…… 事与愿违, 当‘麒麟山庄’徒众将那四肢被绑在巨木桩上,已经伤痕累累之人带到台上之时,端木圣如同万箭穿心,两眼… 酸楚模糊。 台下众人在惊愕之余,也有些浑然不明所以。 ‘金刀帮’的江斩看在眼里,回首与堂主马寻春对视一眼,也都是一头雾水。 在那巨木桩上,几乎是被半悬空用常人手腕般粗细的麻绳捆绑起来,遍体鳞伤的人,竟是…… 一名女子, 一名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只是那散乱的头发以及憔悴脏乱的脸庞,已让人看不出其本该有的俏丽容颜,那受过重刑的娇躯,让人心生不忍,不过此女子身躯强健,皮肉结实紧绷,便连寻常体魄健朗的习武男子也比之不及, 待其勉强抬手,看着台下的人群, 方才瞧出… 此人正是前些时日还在与戒嗔同道旅行的端木鳄儿。 是是非非,缘起缘由,这个中有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 昨日夜间‘麒麟山庄’庄主嫡系长孙,冯无忌年幼喜好热闹,知道明日便是大会之期,根本无心入眠,闲来闲逛舞剑的他发觉有人影闪过,飞身追赶的他发现此人身法竟在自己之上,情急之下他催动内劲,飞掷手中长剑拦下前者,二人一个照面对了一掌,冯无忌发现对手气力极大,将自己震退数步。 “臭小孩,不要挡路,姑奶奶没心思伤你这种小鬼!” “小孩?看你这副模样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过蛮力倒是大的很嘞…”冯无忌轻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皱着眉头嘀咕道,“姑奶奶?莫不会是个女娃子吧?这么大的蛮力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臭小子,你嘀咕什么呢?”黑衣蒙面女子嗔怒道。 “没什么…”冯无忌知道对手不简单,当下摆好架势道,“不管你是男是女,有多大力气,深夜里这副打扮来我庄内,我都不能轻易放行于你。” “死小孩,今天给你长个教训!”黑衣女子言罢飞身一掌,平地里冒出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烟,只不过稍吸入一点的冯无忌当下便知此‘气’不简单,自己直觉头晕脑胀,一时间看不清事物,接着硬生生挨了前者的飞身重掌,被打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是‘瘴气’?无忌快快退下!”深夜未曾入眠的可不止二人,远处房上飞身翻下一中年男子,正是冯昊寸。 “二…二叔?” 见到来者,冯无忌心气一松,当下竟是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次日清晨,一众武林前辈尽皆到场,家中长辈忙得不亦乐乎,冯无忌尚无机会询问昨夜后来之事,而如今,他已明白… 此女子该是败在了其二叔手下,夜间受讯。 冯无忌所猜不假,只不过在严刑逼供之下,女子依旧只字不提,冯昊寸虽急于寻求‘瘴气’的线索,但同时又怕用刑过度,落得个死无对证,便索性退而求其次,将此女子在大会间隙之中带到众人面前,与‘药王山庄’当面对质,也算对同道中的受害者有个交代。 “鳄…鳄儿……”端木圣咬紧牙关,只敢在心头默念。 “端木兄,不知此人你究竟认识否?”冯昊寸皱眉道。 端木圣难以启齿,场面一时陷入奇怪的气氛,先前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此的‘金刀帮’等人也一时间没了主意,他们苦苦追讨的伤人元凶,就是这么个半大的孩子?还是个女子? 其他门派也很难想象,近年在武林中兴风作浪的元凶就是这么个丫头? 莫不是‘麒麟山庄’为‘药王山庄’开罪而找来的替罪羊? 可就是找也不该找这么小的女孩啊,而且众人看着端木圣扭曲的面容,心道这其中必有文章。 而站在台下一旁的冯无忌也是一阵惊愕,心道这便是昨夜里将自己打晕的高手吗?还当真是个女孩。 看着那遍体的伤痕,冯无忌拉扯着一旁其父冯昊德的衣袖道,“爹…” “怎么了无忌?”冯昊德问道。 “孩儿知道这个人夜闯山庄对我们不利,可是二叔他…”冯无忌的双眼不曾离开那细皮嫩肉上绽开的血痕,咬紧牙小声道,“会不会有些过分了,那毕竟是个女孩子啊。” 冯昊德皱了皱眉头,抚了抚冯无忌的脑袋轻声摇首道,“做大事不可妇人之仁,你二叔之所以毫不留手,实在是不敢小觑那‘瘴气’之霸道,据说那‘瘴气’乃是在腐尸当中提取之‘尸气’所练成,剧毒无比,即便‘药王山庄’之内,能驾驭此‘毒气’之人也寥寥无几,这也是为什么那江斩敢凭‘瘴气’所伤一事便一口咬定是‘药王庄’内人所为,若你二叔不这么做,怕是场面难以收拾,这是你爷爷和三祖父最不愿见到的,你二叔是为大局着想啊…” 嘴上这么说着,冯昊德在心中也不禁暗暗叹道,“二弟具备成大事者之心,或许他…更适合继承爹的衣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金刀帮当家江斩怒发回首,喝问角落处的端木圣道,“就算你‘药王庄’想要脱罪,找也该找个男人出面顶嘴才对,难道你‘药王庄’常年搞这些阴毒招数,当真连一个物种之人都没有吗!?” 江斩此人乃是性情中人,今日虽有所觉悟来此兴师问罪,但从未料到会有此情形,当着众人面被质问的,竟是一个半大的姑娘,这也使得他初时的冲冲怒气,不禁泄了一半。 “你住口!!”气质儒雅的端木圣竟是怒声吼出,此吼过后,场面变得更加安寂。 端木圣双眼瞳仁不满血丝,那份莫名的痛心疾首,旁人看来,真切得让人无法怀疑分毫。 众人看在眼里,心道此女子的确与‘药王山庄’有着密切的关系,这其中又到底有着怎样的隐情? “不对!”金刀帮的马寻春忽地眉头一皱道,“我家那几个弟子十年前受‘瘴气’所伤时,她不过是个刚学会说话的丫头……” “那是因为…”一把沧桑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山门外走进一六旬出头的老者,其面挂花白胡须,单手拄着手杖,走起路来都有些有气无力。 “近年以瘴气蛊术在外面捣乱的,和十年前的,是两个不同的小丫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武林大会 三 “叔父,您怎么来了!?”端木圣见到来者,赶忙上前双手搀扶。 “端木鹤?” 众人望向山门以外, 来者乃是‘药王山庄’二号人物,庄主端木凤的嫡亲弟弟,端木鹤。 不顾无数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在这个身体欠佳,年事已高,拄着手中拐杖凭那双老腿一路登上山的老人眼中,此刻只有在看台中央,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女孩。 或许已经老眼昏花,但当端木鹤盯着女孩看的时候,却已老泪横流,他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手,口中喃喃道,“鳄儿……” 女孩缓缓抬首,张开厚重的眼皮,用那蚊子般的声音喘息道… “…大伯?……叔公?” 端木鹤沉沉点头,情绪激动,胸腔起伏剧烈,不禁连连咳喘。 端木圣在一旁照顾。 场面有些尴尬… “真难看…”放下嘴边鸡腿的阿虎皱起眉头盯着场中央攥着手中拳头道,“这么多的武林高手坐在这里为难一个小姑娘,实在看不过眼。” “喂喂喂…老大你可别冲动啊,这是他们武林内部的事,我们的身份不方便暴露,这里毕竟还是吴地,而且眼下的情形,怕是谁也救不了那个女孩,小张,一会儿老大犯混你可得拦着点。” “我拦得住吗?先看看那个老头是来干什么的吧。” 而在端木鹤出现场中的同时,裹着一袭大衣的任天啸不禁蹙了蹙眉,“是他?…当初挨我那一掌看来是熬了过来?骗我去偷‘麒麟血’,今次又是什么了?” 见到相同辈分的端木鹤,庄主冯不凡上前一步耷眼道,“哦?想不到你这只体弱多病的老鸟,也会大老远从林峰山赶到这里,如此看来…” 冯不凡转回首看着台上胸腔起伏,生息萎靡的端木鳄儿,“这个女娃子的确不普通。” “冯兄…”在端木圣的搀扶下,端木鹤用衣袖轻轻揉了揉双眼,待看得清些了,方才颔首道,“此娃乃家兄端木圣的孙女……” “孙女?老虽老,可老夫怎么不记得…”不待前者继续,冯不凡忽地打断,瞥了瞥一旁的端木圣轻声哼道,“端木家何时出了个孙女?” 端木圣面间闪过一阵难色,随后低头道,“叔父所指并非在下之女,只因端木家三代之后仅此一女,故而对其爱护有加,实乃家妹之女。” “美瘴娘的女儿!?” 事情逐渐明朗了,端木鹤口中的两个不同的小丫头,正是十年前的端木鳄儿之母,江湖中素有美瘴娘之称的端木蛛儿,以及如今的二八小女,端木鳄儿。 “对其爱护有加?”冯不凡回首看着台中央的端木鳄儿蹙起了眉头,“怕是你们疏于管教了吧。” “…叔公。” 一句悄声称呼,在此刻气氛凝重的会场显得格外清晰, 闻声望去,乃是端木鳄儿。 “那个老家伙…”端木鳄儿胸腔起伏,一双凌厉的眼神透过蓬乱的头发,盯着端木鹤道,“…死了没有啊?” 这一问,听得场中人各个是一头雾水, 可在端木叔侄二人耳里听来,却如同刀子一般,入耳既已血肉模糊。 “鳄儿…”端木鹤沉沉出气,颤声道,“他已病入膏肓,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不能给你外公一次机会,原谅他吗?” “原谅?”听了这话,端木鳄儿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抬起额头,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眼角几处已经结痂的地方再次崩裂开来,滑落血渍。 “那为什么不让他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吼声嘶力竭,端木鳄儿的声音中充满怨念,“又该要谁给我的娘亲和阿爹一次机会!?” 场中人听在耳里,不明所以,可是听在端木叔侄二人耳中,却是心寒无比。 “鳄儿…鳄儿我本可拥有双亲,可以过得很好的,可以有娘亲的陪伴,可以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可…可就是因为那个老不死的…”端木鳄儿瞳孔血丝泛滥,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抹声音却愈发刺耳,“鳄儿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娘亲也被…被那个老家伙逼走了,自己又…又成了怪物……” “怪物?”旁人听得愈发迷糊,可是有两个人,似是听出了门道… 上一代的两个人,冯不凡与冯胜兄弟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在这对叱咤武林几十年的二人眼中,隐隐闪现出一股不安。 “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受着山庄里所有人的蒙骗,一天比一天不像人,为了那个老东西的私欲,娘亲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父亲不知是谁,现在在哪里,而鳄儿还蒙在鼓里,以为按照那个老东西说的,就可以早点见到娘亲,这个谎言…”端木鳄儿耷下头早已梨花带雨,“两年前鳄儿才发现,我没法再留在那个地方,我又没法杀了那个老不死的!但是鳄儿要报复,要报复他,要让他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让他不得好报!” “所以这两年里,你就四处去伤害武林同道,想给‘药王庄’树立仇敌是吗?”金刀帮的江斩蹙眉道。 “哼…是啊,想必娘亲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这么做的吧…自己的女儿被人变成了怪物…可是又不能…又不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手……”端木鳄儿的声音小了,气息若了,刚刚的一番咆哮,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 冯不凡自是已将那所谓的‘怪物’记在了心里,但是眼下众人齐聚麒麟庄,是要以大局为重。 “…姑娘,我最后问你一遍,”江斩面有难色,却只得咬紧牙关道,“我江斩曾在师兄灵前起誓,若你当真是整件事的元凶,今日你是没办法活着离开的。” “……”端木鳄儿已懒得做声,算是默认吧。 “各位,如今真相已清,近年来诸事的始作俑者便是此女,药王山庄没能管教好自家家事,自然难辞其咎,但是看来的确事出有因,同道间还是不要刀剑相向的好。” 冯不凡此话是说给以金刀帮的江斩为首的一干讨伐药王山庄的人听的,如今真相大白,凶手也在眼前,多半人也只道没必要再顶着‘麒麟山庄’的威严去讨伐‘药王山庄’… “刺史大人,看来此番干戈,是要平息了。” “嗯,是啊,冯老庄主这么说话是想让大家息事宁人…”人群里一个四旬男子面上八字胡,体魄健朗,目光炯炯。 此人身份极为特殊,于公他本为开州刺史,于私他的‘慕容府’又属武林一脉,他正是慕容章。 “到最后还是要难为一个女孩么…”不知阿虎是已经没胃口吃了,还是吃饱了,如今他只是两眼出神地盯着看台上。 “没办法,这么看来她是没救了。”长剑剑客也在一旁摇头。 同行的耶律突欲也在心里忖道,“没办法了,药王山庄本已是自身难保,就算杀了这个女孩,以那个金刀帮为首的势力也未必会对药王山庄善罢甘休,所以这个药王山庄此刻没有任何的说话立场,不过这个中土的武林盟主摆明了是想袒护药王山庄的人,应该是从大局出发,不想让武林内部大动干戈吧,这个女孩不死,是没法平息众愤的,不过看来她背后的药王山庄算是暂时逃过一劫了。” “啧。”任天啸拉下头巾,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分不屑。 场中人在此刻已达成了一个共识 此女子今天… 必死无疑。 而这个共识也在接下来愈加强烈。 “冯庄主…”端木鹤恳求道,“不知可不可以看在以往……” 未待其话说完,冯不凡挥手打断道,“你觉得药王山庄如今还有说话的立场么?这件事之后老夫会亲自登门造访,也要去恭喜一下你那个老哥终于完成了贵庄的‘绝学’,不过可惜,这门‘绝学’似乎不受控制,今天也要到此为止了。” “老家伙…” 刺耳的三个字,正是冲着冯不凡说的。 “你…你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么……”端木鳄儿用尽最后的气力强道,“本姑娘就很不喜欢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事情…这般敷衍了事,你就真的以为…本姑娘没在你个麒麟庄里留下点什么吗?” “你说什么?”冯不凡蹙眉道。 “看看…咳咳,看看你的好儿子吧。”端木鳄儿,笑得阴狠。 位于冯无忌身旁的冯昊德,不明所以,可是… 冯昊寸面门苍白,虚汗淋漓。 “寸儿,莫非……”冯不凡眉头蹙起。 “哈哈哈!~~是啊,你的宝贝儿子中了本姑娘的‘五毒蛊术’,真好奇你是不是还能息事宁人,再告诉你,全天下只有那位如今自诩‘药王’的好东西知道如何救治,你最好赶在他断气前去找他,要抓紧啊,你的宝贝儿子可撑不了多久啊!哈哈哈!~~~” 端木鳄儿,笑得癫狂。 冯昊寸抚着胸口,瞳孔瞪起,“午夜起身体感到的异样…是因她的蛊毒?” 昨夜里端木鳄儿半途与冯昊寸交战,其心知不敌,但待来者报明身份后,她便觉得,没有比伤下眼前这人更能给‘药王山庄’带来麻烦的了。 冯昊寸已是处处小心,可是奈何… 她的血,亦是沾不得的。 “你找死!”冯不凡血灌瞳仁,同道之人皆心头叹道,如今此女即便是死,也难得全尸,必不是易死。 此刻已无人会为此女子出头,包括药王庄。 “孽障!~”端木圣紧闭双眼,飞手打出一只毒镖暗器直奔端木鳄儿面门,可那眼角的泪丝,已难展其心头酸楚悔恨之万一。 端木圣不得子嗣,端木鳄儿自小由其带大,视为己出,此举于其来说… 只怕如万箭穿心。 而看着这只由至亲之人打来的催命符,端木鳄儿的心头要比身体上的伤加在一起还要疼痛百倍。 “别了,这个痛苦的人生,如果有来世,从小梦里幻想会替我解决一切,将我拦在背后加以保护的英雄,终究是场梦罢了,只求来世,做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娃,听父母的话,嫁个…好人家……” 眼,闭了, 只道是了却此生愁苦,离开这不堪俗世,倒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 却没有感到死神的钩锁, 是因为人在死时一切都会静止,变得慢起来吗? 可这也太慢了吧。 “叮…”一声脆响, “那…那人是谁?” 不知为何,人群开始嘈杂,议论。 “你才不是怪物,只是凶了点罢了。” 端木鳄儿张开早已疲惫不堪的双眼,映入眼帘的… 是一个身着百衲破衣,羸弱瘦小却又伟岸高大的背影, 一个, 方才阔别数日, 尚十分熟悉的背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武林大会 四 烈日当空,照临下土, 吴越之地,钱塘江畔,杭州西湖,坐落一寺… 飞来峰,灵隐寺。 “你说…”一把庄严沧桑的声音,说话老者大红袈裟,项上无发,须花白,第一眼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对白眉,耷至下颚,转首可见那因上了年岁而发沉的眼皮,遮住了大半瞳仁,此刻其蹙眉道,“有一个自称是从五台山显通寺赶来的小沙弥?” “是啊住持,”说话之人年岁半百,让出半个身位给其身后的一个年轻和尚道,“是法明亲眼看到的,快给主持说说。”- “是师傅,”青年和尚先是竖掌躬身施了一礼,而后赶忙答道,“那个小师弟也就十岁上下的年纪,因久未剃度的关系,我一开始都没看出是个和尚,不过他操着北方口音,又施佛礼,实在不觉得他是在说谎,可是等我找到师傅回去找他,人却不见了。” “住持,您看…”五旬和尚问道。 身着大红袈裟之人为灵隐寺现任住持,又是眼下吴越王钱缪十分推崇的得道高僧,法济。 这位已经上了年岁的灵隐寺当家住持陷入沉思,其轻捋单眉,轻声自言道,“想不到多年前只道是无稽戏言,如今竟真的发生了……” ………… 法济回想起大概十年前的光景,当时自己初升住持,来一远方僧侣,二人一语投机,大谈起佛理。 两位高僧饮茶之余,那位远道而来的年长僧人仿佛是醉于杯中之茶,畅言起来,尽是些法济觉得不着边际的话… “大师您如此年岁,一路由北方而来,长途奔波,一路苦行至此,实在令人钦佩,我寺中人也当好好效仿学习才是。” “住持言重了,如此年岁,行起路来,反该是容易许多才对。” “哦?体力不比年轻之时,腿脚不便,又怎会相交容易许多?”法济疑惑。 “那是因为年老者只是受困于肉躯罢了,相较受限于脑袋的年轻人,受困于肉躯自是容易许多?” “这…”法济轻挑两条长眉不解道,“还请大师解惑。” “井底之蛙,只道碗口之天便为寰宇,太古伏羲,村乡部落便为一国,曾经的西域和吐蕃,是人们眼中远在天边的地方,而在贫僧年轻时的眼中,五台山之于飞来峰,亦是天各一方,永不可达的距离,可是如今年老行来,却也不外如是。” “大师的意思贫僧明白了,这是凡人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不曾踏足的地方,方是远方,既是我们佛家所讲心中的恶魔,源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远方来的僧侣点了点头继续道,“须弥山之于常人,既是浩瀚苍穹,可对于佛祖来说,却如同芥子,此中道理,想必住持您必是明白的。” 法济轻捋长眉,颔首道,“佛家说三千大千世界,既是告知世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凡人眼中的万事万物,之于小千世界来讲,都是渺小的,而小千世界之于大千世界来讲,亦是渺小的,较之三千大千世界,一切又都是渺小的,便也就像大师您所说的一样,若是我等修道之人受限于小千世界的限制,便识不得大千世界,更无从窥探三千大千世界,如此想来,须弥山之于我等,便会是无边际的庞然大物,永不会成为芥子。” “哈哈哈,不错,不错!~”来者十分开心,笑得畅快。 法济贵为灵隐寺住持,却也觉得此番谈话受益匪浅。 若是无法将须弥山变成芥子,又何以成佛? 又不知过了多久,远道来者忽地道,“想来贫僧当年第一次下山行如此远路之时,已经快三十岁了,不知法济住持如何?” “哦?”法济微微一怔,随后摇头笑道,“说来惭愧,贫僧年轻之时只顾研习经书,考入达摩院后,第一次如此远程时已经四十几岁了,记得那是去的大理,与几位高僧谈佛论道。” “是啊……”远道来者凝神望着杯中茶水,叹道,“如此路程,行来不易,因多年的研习已将思想禁锢,先入为主的想法使得脑袋里早已成型概念难以更改,若是能再早些的话…” “什么?大师您在说…”法济略显疑惑。 “哈哈,没什么,贫僧只是在想,若是孩童时期,思想受到枷锁之前便可行千里路去到远方,那么在他们成人长大后是否又可行万里路?是不是在他们的脑袋里,远方的定义也与我等大不相同呢?” “大师的想法十分有趣。”法济挑眉道。 “哈哈,那么倘若若干年后,有个十几岁的小沙弥从五台山来到住持您这里苦行拜访,还要请法济住持您不吝招待,助其成长啊…” ………… 时光流转,回到灵隐寺僧房之内,方丈法济忆起往事,心头也不禁唏嘘,“岁月如水,转眼已经十年过去了,当初只道您是一番畅想戏言,想不到如今竟当真实现,十余岁的沙弥独行千里路……看来贫僧与您相较,依旧只得望其项背啊…普善大师。” “两年前同道中人的确有人说过,五台山各大庙宇间正筹备着一件大事,并知会各地寺庙,如今这个小沙弥说不定就是所指之事,方丈…”那年长和尚上前施佛礼道,“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哼哼哼…”法济忽地单指绕眉一笑道,“如今的世道,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出门已属不易,还一个人赶了那么远的路,看来这途中的考验才是最难等可贵的,既然这是五台山上的高僧们有意设下的考验,我等便更加没有理由干预,不论这个小沙弥去哪了,便当做是又一个考验,若是他通过了考验再回到这里,我等再尽地主之谊好了。” 言罢,方丈法济转身离去,留下那一对师徒二人,也缓缓挪步离去, 走出僧房门口之时,二人还不住地低声道… “师傅,您说那位小师弟都已经来了,怎么又走了呢,能是因为什么事啊?” “不清楚,不过…”五旬和尚微叹口气道,“希望不要是当时庙中人多口杂,听到‘武林大会’的事跑去隔壁凑热闹才好,今年的武林之中并不太平,那里可是是非之地啊,便当真去了,也莫要惹上事端才好啊。” 人去无书,回首麒麟山庄,此番所举行的武林盛事,这个灵动瘦小的身影,不但没能避免是非,反而还处在众矢之的的位置。 “有种!” 这是以阿虎为首一干人等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可是武林中人反应较之常人要快许多,大家很快便缓过神来,各种各样的疑问便也随之浮现于脑海… “此子是谁?年岁如此小,他的陪同之人在哪?” “是当真有胆量,还是没脑子?” “依照当时的情况,本不该有任何人会出面搅局,即便有,怎也想不到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冯家少主无忌微微朝其父冯昊德身旁靠了靠悄声道,“爹…这是什么情况?是有什么人有意捣乱,还是这个小子没脑子的举动?” “……不清楚,若是他背后有人现在也该上台了,看情形说不定当真是孤身来的,不过要说他无脑…刚刚他却凭空拦下了那端木圣情急之下打出的夺命毒镖,单是能做得到这点,便非泛泛之辈。” 是啊,冯无忌扪心自问,若是刚刚那一镖要其拦截,成功几率绝不会超过四成。 “咦?他怎么也来了?”一个黑衣小女孩的声音。 “嗯?夜蝉你认得他?” “怎么娘亲你忘了吗?大概半年前在太原茶馆吃饭的时候,他有给我让过座位,只不过…”夜蝉捋着发梢眯眼道,“现在头发长出来不少就是了。” 另一边… “你…是谁?”冯不凡皱起了眉头,今日里发生的变故对其来说已经太多了,以江斩为首一干兴师问罪的人等本已伤了其武林至尊的颜面,自己的宝贝儿子又受人夜袭中了毒,如今又凭空蹦出了个毛头小子挡在了‘武林罪人’的身前,冯不凡那本因上了年岁而波澜不惊的内心,已悄然起了涟漪… 可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眼前这位凭空而来的年幼小童,只是整场大会脱离其掌控的小小序幕。 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灵气,宽宽的颚骨细小的手臂,怕是连劲风都挨不住的模样。 “贫…我…”来者自然便是戒嗔,可是他觉得这个场合都是些凶神恶煞的人,眼前的这个被尊称为盟主的老爷爷刚刚一声令下就杀了六个人,所以戒嗔不想给寺庙里惹来麻烦,又不想打诳语,于是便索性不理睬前者的问题,干脆一语切入正题道,“你们不能伤害她。” 冯不凡二目圆瞪,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忽略了武林盟主的质问,语气中没有任何协商的余地, 你们不能伤害她。 简单明了的陈述,仿佛便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可是… 他凭什么了? “小家伙儿,你是跟谁来的?” 人群中有人问道。 “跟谁?小和…我是自己来的啊。” 众人多有不信,可是戒嗔却没有半分撒谎的意思, 他是前几日听到那对以美食为主题,一大一小的二人组谈及此处的武林大会,便不知为何决定在去灵隐寺拜会前,来趟这里,也的确是…… 孤身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武林大会 五 “小家伙,看在你年幼,现在离开再赔个不是,冯庄主德高望重,定不会与你一般见识,或可既往不咎。”说话之人为慕容府的慕容章,其此言颇有深意,一是想提醒冯不凡庄主,不论其如何恼怒,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与一个幼.童大动干戈必不好看,再者也是不想让这样一个孩童受到牵连。 “出家人怎能见死不救!?”戒嗔反问道。 “出…出家人?”听了戒嗔的话,人群中这才有人意识道… “是啊,他的头发好短,莫不是久未剃度的和尚?” 戒嗔方知自己有些失言,但此刻也已顾不上了。 “你…你怎会在这里?”端木鳄儿气息之弱,用只有身前戒嗔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 “先别说话,得赶快给你疗伤才行。”戒嗔心里十分焦急,精通医药的他心知此刻端木鳄儿的情况并不乐观,可是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人,似乎又不想让自己轻易离开。 “…为何这个够胆的小童看来如此眼熟,出家人…”阿虎半眯双眼盯着场中,忽地虎目一瞪道,“莫非他是!?……”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在接到了冯昊寸一个眼色,‘麒麟山庄’庄内数名弟子飞身而去,若是放着事态这般发展,在‘麒麟山庄’内所组织的这场大会,还不成了一场闹剧? “呃…”戒嗔一怔,情急之时拦下端木圣的一枚毒镖实属侥幸,而真论起武功身法,年幼的他又怎可能是眼前这些练家子的对手? 看着杵在原地惊慌失措的戒嗔,场下人多有诧异,莫非此子当真只是脑袋一热,冲上台去逞英雄的? “嗯!?~” 就在麒麟山庄庄内弟子与戒嗔近在咫尺之时,洞察力超群的一众高手分明看到了两个身影几乎是同一时刻离席而去,而在下一秒… 抢上台的数名庄内弟子,已倒地晕厥,不省人事。 “他…他们是?……” “真想不到…”台下冯昊德与冯昊寸兄弟二人二目圆瞪,盯着场中一人,“你还有胆到这来?” “紫衣,长剑…”冯胜则是看着另外一人,瞬时间杀气横生,“…你便是那异族剑客?” “哎?他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能乱动的吗!?”耶律突欲看看台上,再看看身旁,接着再看看台上,这才如梦方醒。 刚刚惊吓过度的戒嗔这才缓缓张眼,移开挡在脸前的臂膀,方才发现场中变动,而在其身侧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个男子。 一人摘下斗笠脱掉破衣,露出内里一袭道袍,鹤骨仙风,二目凌厉,眉头紧蹙, 另一人身着紫衣,腰佩长剑,下颚微凸,手上摆着架势,却是面露愁容。 二人侧目各看了眼对方,彼此间竟已是杀意腾腾。 “是…竟是你!”说话之人乃是场中辈分极高之人,与冯不凡兄弟同辈,模样已是六旬有余,面容苍老,但是精神矍铄,此人正是淮南‘掌剑门’门主,沈思山。 “今天你自投罗网,便别想再走了!”‘掌剑门’门主之子沈万钧豁然起身,亦已目露凶光。 至于另一旁的道袍男子,自然便是戒嗔的叔叔任天啸,而论起受“欢迎”的程度,他自是丝毫不逊于身旁的紫衣剑客。 “你便是当年来我山庄夺‘麒麟血’的道人?”看了两个儿子的反应,冯不凡方才若有所思地道,“你今次绝不会像之前那般离开的。” “嗯?…叔……”戒嗔看清来者,瞳孔猛地一张,可是还未待其说话,嘴边的‘叔’字已被任天啸侧目的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喔对了,叔叔说过我们的关系不能给旁人知晓呢。”戒嗔这才反应过来,当初任天啸给其定下的规矩,时至今日,好像也只有那个大师伯傅灵松知道自己与叔叔的关系。 至于另外一旁,戒嗔看到了那位自己曾经为其施药治病的剑客,又想起了监寺广缘爷爷被其害死,但自己在汴梁城时又是拜其为自己解的围,一时间情绪复杂,看着那个紫衣背影,也没了话说。 “哼,你上来这里做什么?”任天啸瞥眼紫衣剑客低声道。 “要你管?我自然是有自己的事,”紫衣剑客嘴硬道,“你又上来干什么?” “贫道自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办…” “冯胜!”语出突然,却是异口同声。 台下众人一惊,这二人不但毫无避讳的来此大闹,更是位于台山喊出了最不该招惹的人之姓名。 二人已引起公愤,当中虽有许多同道一头雾水,但是任天啸与紫衣剑客可说是在武林之中早已“臭名昭著”的两位高手,依此刻的情形,对二人围而攻之,应无人反对。 “慢着…”一个声音止住了蠢蠢欲动的一干人等,说话之人正是冯胜,其踏至人群前方,盯着二人道,“你们找我?” 任天啸率先开口道,“听闻你不久前去太乙山大闹了一番,还捣毁了‘三清教’,可有此事?” “不错,”冯胜面容严肃,“你来替你的师兄出头的么?” “哈哈哈!~~”听了前者的说话任天啸忽地大笑起来,“不要惹我笑了,只是不想你太得意,纯阳门下弟子可不是都像罗誉那般不堪。” 道“看来你就是那个什么冯胜了,我当真不记得你这号人物,不过…”紫衣剑客蹙眉道,“湛卢剑在你这吧,今天我是来取剑的。” “湛卢剑!?”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为何江湖绝迹十载的湛卢宝剑会在‘麒麟山庄’,这个剑客说的是真的吗?” “此人想必就是那位近年来声名显赫的异族剑客,听闻其天下遍寻中土名剑,莫不成湛卢剑此刻当真在麒麟庄内?” “是他啊…”‘慕容府’的慕容章瞳孔一张到,“想不到十年前那次交手过后,竟可在此碰到他,不过以他的身份,此时出现在‘麒麟山庄’,不是自寻死路吗?还有那位道人似乎亦十分不受欢迎,说不定就是那传言中孤身夜闯‘麒麟山庄’夺‘麒麟血’的家伙,不过有冯胜在,怕是场面还控制得住才是。” 不过另一个问题也同时浮现在许多人心头,听那个剑客的意思,似乎根本不曾与冯胜相见,那么倘若他当真是那位人们口中的异族剑客,为何声称十年前被此人打伤的冯胜似乎也不认识此人,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玄机? “闯我山庄盗取‘麒麟血’,洛阳城内逼死我儿廷谔,你二人…”冯胜心头默默念道,闭起的双瞳猛地瞪起,“必须死在这!” “吼!!~~~~” 当日太乙山上的一声兽吼,在此地重现。 “所有人后退!”冯不凡瞳孔一睁道。 “是…是麒麟吼!内功修为不到家的人赶快撤到庄外去。” “啧,已经没有任何人插手的余地了…”‘掌剑门’的沈思山咋舌道。 各门派当家护送小辈弟子撤离,可是有幸目睹不败麒麟冯胜与两大高手相斗,此等机会旁人又怎肯错过,许多人目不转睛,脚下难移半步。 “快,堵住耳朵,运气护好心脉!”任天啸情急之下赶忙回首对戒嗔道。 “堵…堵耳朵?”诧异之际,那伴随着强大内力的吼叫声已掩盖了整片山庄,许多不肯离去但又修行不足的青年弟子,当即口吐白沫,晕厥在地。 “不自量力!快把他们抬出去!”慕容章吩咐手下将人抬走,看着场中怒不可遏的冯胜心头惊道,“这便是不败麒麟的本领吗?‘麒麟吼’于其来说怕只是进入状态的前奏,冯胜前辈的修为绝不止于此,当年的那异族剑客又怎会是他的对手,这事中必有蹊跷。” 沈思山看着场间皱眉心头愁道,“为何湛卢剑会在他手里?”作为上一代的高手,沈思山心知若是冯胜决定亲自护剑,那么这湛卢剑是绝对觊觎不得的,如此想来他倒还真有几分钦佩那敢站在台上直呼要剑的异族剑客, 便如同他当日独闯掌剑门一样,此番夺剑亦是抢得光明正大,轰轰烈烈。 “他是知道父王安插在这里的六名勇士都被斩首了,线索断了,与其等下去不如找那个冯胜老头直接要来得快,是这样吗?不过话说回来…”耶律突欲死死地按住双耳,咬牙喃道,“这中土第一高手也实在太厉害了,还未动手,紫衣沙里和那个道士就动都动不得了。” ‘麒麟吼’的功力的确霸道,但是也绝不至于能如此压制两大高手,想想当日平阳子罗誉破冯胜‘麒麟吼’功之时,便可知晓。 二人杵在原地不曾强攻只有一个原因…… 身后的戒嗔。 如今的戒嗔,根本无法直接承受这个距离的冲击。 一轮过后,土崩石瓦,冯胜方才收功,似已到达了最佳状态。 “先声夺人,从未遇到过的强大战意…”任天啸似已明白,为何罗誉会惨败在此人手上。 “啧,吵死了。”紫衣剑客运功回气,眼神中十分厌恶。 二人此刻心中想着的,是身后的孩子… 只要堵住耳朵,二人已将‘麒麟吼’的功力阻去大半,想必戒嗔该是无恙的。 可是…… “喂喂喂!…”台下阿虎目呲欲裂。 心觉不对的任天啸与紫衣剑客相继回首,看到了令二人怒火中烧的一面。 当听到堵住耳朵之后,戒嗔第一时间翻身救下被捆绑的端木鳄儿,两只小手拼命地按住其双耳,可是待那声裂耳炸吼袭来后,戒嗔渐渐地失去了意识,生怕脱手的他,下意识地将端木鳄儿的头抱在怀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堵住的她的双耳, 而他…… 此刻双耳流血,眼前一白,已是晕了过去,可是抱着端木鳄儿的两条手臂,还是死死地抓着。 任天啸只觉得,平生怒气难消,但是没有哪一次,比今天更让他生气, 而紫衣剑客,也没打算拿到湛卢剑便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冤家联手 “你…你个老不死!!…唔呜…”台下忽有一人张牙舞爪,但是又突然被身旁数人赶忙按下,一人在其耳中低声念道,“老大,这里可都是武林人士,又是吴地,根本没有咱们说话的立场啊,而且看那个老家伙的架势,就是由一个都统的兵力也未必够他打啊。” “是啊,老大你又抽了哪根筋啊,因为那个小姑娘吗,你他娘的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怜香惜玉啊?” “这里人多口杂,先给老大架到一边再说。” 发怒之人正是阿虎,在其手下四五个壮汉的架拥下方才把瞪着一对虎目的阿虎拉下,而场中人也未在此序曲上过多留意,因为他们关注的,始终还是场中斗法的三位高手。 “这…这股内力是怎么回事!?” 冯胜周遭散发出的内力,已让周身气流出现扭曲,那股疯狂的怒气,俨然已将任天啸与紫衣剑客比了下去。 “刚刚的‘麒麟吼’只是这个老家伙在催动内力而已么?…”这一次,便连任天啸也不禁倒咽了口口水。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记得来中土以后打伤过这么一位高手?还有他这股源源不绝的‘怒意’到底是哪里来的?”紫衣剑客蹙眉咋舌。 站在远处的冯不凡看着场中气势滔天的冯胜心头默默念道,“想将‘五行麒麟功’修炼至极致,驾驭‘麒麟血’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然而‘麒麟血’乃神兽之精华,兽性之凶,戾气之大,都非寻常人所能驾驭,三弟虽乃不世出之武学奇才,但是本性也难免受其影响,易躁易怒,功力提升得越高,怒气便也会相应增大,倘若运起十成功力,便连他自己也会失控,一发而不可收拾,相信如今该只有六成左右,还是三弟可控的范畴。” “‘五行麒麟功’!” 所有武林中人平息驻足,这便是当今中土武林内无人能挡的至高法门,冯胜周遭真气大盛,空气模糊不见本尊,那股无穷尽的内力正逐渐幻化成一幻兽兽首… “那…那是什么啊?”场中人只觉嗓间发涩。 “无忌,看清楚,这便是练成‘五行麒麟功’所演化出的招式,是超越凡人极限的最强功力,没人能挡得下来的。”冯昊德看着场中自己的这位叔父,语出意味深长。 “难道连残剑道人也挡不下来吗?”冯无忌心道。 “这…这是?……” 前方传来的压迫力使得任天啸瞠目结舌,不论自己是否可以抵挡,但是这股威力一定会波及到身后的戒嗔,已然晕厥过去的戒嗔若是再受到这个威力的冲击,恐怕… “喂,臭道士…”紫衣人踏前一步,长剑出鞘,背朝任天啸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把这个小子带走,我来接他这一招。” “你…”心领神会的任天啸自是知道前者是要还戒嗔的人情,可是他不想看到的是,当着众人的面有意救走戒嗔,恐怕以后会给戒嗔带来许多麻烦。 “哼…”任天啸亦前踏一步并到紫衣人身旁低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保护他了,这是贫道的义武,万死亦不辞,我便会在此挡下这头畜生的招式,也扫了那罗誉的颜面。” “吼!~” “那是?…” 只见一头兽首如真似幻,鹿角,龙首,张开那血盆大口。 “出现了…”冯不凡瞳孔精芒大盛,“记得三弟闭关前还无法掌控此等兽性,不过如今看来…虽然还只能幻化兽首,但是这个招式错不了的,是‘五行麒麟功’禁忌三式之一,‘麒麟吐息’!” “那个醉酒鬼说过,与这个老家伙交手,根本就不能以凡人的界限来估计他,看来…”任天啸双眼泛红不见瞳仁,内有金色闪现,伸手抽出腰间断剑,“大师兄这次讲得可不是醉话啊。” “那…那人是‘残剑道人’!?”场中有人这才识得任天啸的身份,不过这短暂的骚动已被冯胜的惊天一式淹没无踪。 “啧,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紫衣人撇嘴咋舌自己在心头忖道,“我根本就没见过这个老疯子…” 仿若是由兽口中吐出的迷雾,很快便淹没了台上包括戒嗔与端木鄂儿在内的四人。 “红莲火。” “居合斩。” 剑气震荡,二人抵挡在看台。 “不行!”看台下阿虎一眼便看出,“这两个家伙虽然都是不得了的高手,但双方实力存有差距,而且看样子那剑客与残剑道人擅长的皆是进攻而非防御,面对那老不死的夸张招式,在后面的嘉容要危险了!” 阿虎已然识得看台上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家伙正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小友戒嗔,奈何自己如今身份不便,再则… 这样的高手对决委实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不愧是败下罗誉的能耐,输给他只是时间的问题,要在这里保住嘉容,必先击退这个武林第一高手,可是凭我一人是怎也做不到的…”下意识地,任天啸的目光移向了紫衣剑客。 “啧…要是真的和这么厉害的高手交手我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的,这老家伙的功力丝毫不在岛上那几个老头子之下,剑道之利在于聚点而发,防御会使效果事倍功半,可是后面的那个小光头绝不能不管,可恶,若是能让我放手一搏的话…”几乎是同时,紫衣剑客的视线挪向一旁,刚好对上了任天啸投来的目光。 顶着冯胜冠绝武林的功力,向来敌对的二人在存亡之际擦出了空前的默契。 “哼,若是你破不了他这一招,再动手贫道就先杀了你!”二者瞬时交换身位,任天啸运足内力顶着冯胜的‘麒麟吐息’踏前一步,双手连连结印,地上无名火起,“红莲…” “那么多废话,当心我连你一起砍了…”紫衣人向旁踏出一步,藏在任天啸身后,竟是收剑入鞘。 “…伏魔阵!”任天啸左手扶右臂手腕,右掌前推,地上火势瞬时炸开,一时间的爆发力竟是不在冯胜绝技之下。 “好家伙!”众人看在眼内,心道此人当真不枉残剑道人之名。 因为此时此地这里的人士,都知道这残剑道人的威名在江湖中有多么响亮,在现今的武林刺杀排行榜中,残剑道人高居榜首,已有十载之久。 “此人不愧是曾经单枪匹马在长安道上截杀昭宗李晔,梁帝寝宫暗杀朱温,深夜里独闯麒麟山庄的高人,不止是胆子大而已,居然当真挡住了冯胜前辈的惊世一击!” “哦…有两下子,不过…”这一变故使得一旁观战的冯不凡老庄主也不禁挑了挑眉,“他强行催动功力应已超过十成,对自身损耗极大,回气会相当缓慢,可对于三弟来说这才方能算是热身,他要如何挡下三弟的第二…”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在‘红莲火’与‘麒麟吐息’第一波攻势相互抵消的瞬间,一个人影于浓烟之中飞身而出。 身体前倾,足下生风,右手紧握套身别于身侧,左右抓紧剑柄,全身肌肉紧绷,如蓄势待发的豹子… “这是…”看台下不肯眨眼的耶律突欲瞳孔一瞪心道,“师傅教我的‘拔剑术’!” 剑未出鞘不露杀机,而剑刃擦破空气的一刹那…… “今天我便来败下你这头老怪物!”紫衣人飞身拔剑出鞘,瞬息间爆发出的杀气令周遭之人仿若窒息一般,拼住了呼吸。 “咕咕咕!~~~~” 山林间的鸟儿纷飞,麒麟庄外的深山里,有一成年男子身影驻足而立,缓缓回首, 男子年纪三十挂五,一头长发,有着如平湖般平静的双眸,薄薄的嘴唇,而其背上…… 正背着一位酣然嗜睡的女童。 “这一瞬间爆发出的凌厉杀意…”看着突然变得死寂一片的山林,该男子皱眉暗道,“他果然在这里,可是想不到…他居然会与人大打出手,不知中土有没有人能接得下他这一招‘拔剑术’嘞,不过话说回来…” 男子看看左右树木,撇嘴烦道,“这到底是哪里啊?” 这一大一小二人正是当日在灵隐寺参拜与戒嗔有过一面之缘的二人组,因为没有收到英雄柬,故而打算趁夜悄悄潜入,可是在庐州城恰逢中秋佳节,城内街市好不热闹,各种摊贩小食让二人看花了眼,小女童一样接着一样的吃,肚子明明已经吃得鼓鼓的了,却还是舍不得眼前的美食。 最后吃得没钱了,成年男子还去当铺典当了几样事物,夜市一直开到子是夜半,最后二人吃得走不动了,方才找了间客栈休息一夜,可是女童也不知是赶路累到了,还是昨夜里吃得太多,这一睡便睡误了时辰,弄得如今还在男子背上呼呼大睡,加之二人身份不便,有意避开中土武林人士故而走得山间小道,从没去过麒麟山庄的二人在此迷了路…… 回到麒麟庄内, 此时…… “胜负…已分。” 一众武林人士盯着场中战果,无人不倒吸口凉气,嗓间发干。 便连庄主冯不凡,亦是面露惊愕之情,心头忖道,“想不到三弟闭关这十年间,已将‘麒麟血’驾驭到如斯地步,五行麒麟功‘禁忌三式’如今已将其中两招驾轻就熟,一攻一守,放眼天下,已是再无敌手…” 场中冯胜满面肃杀,立于原地,便连衣衫也未乱分毫。 而另一边, 任天啸衣衫焚毁严重,长发凌乱,拄膝半跪于地,狼狈不堪, 紫衣人仰面栽倒,握剑左臂血肉模糊,想来已是震断筋脉,可唯有那只左手,还死死地握紧剑柄,不曾松开分毫。 武林近十年来横空出世的两大高手,在冯胜面前却显得… 如此不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此间已乱 “喂喂,你们刚刚看到了吗,那到底…到底是什么啊?”过了片刻,有人方才回过神来问道。 “不…不知道啊,就看到有一阵光,然后那个气势汹汹的剑客不知怎么就倒下了。” “那个是…幻觉么?”场中资质上乘的一众武者凭借超人的瞳力看到了旁人未能发觉的奇异景象… 他们分明看到了刺眼的光下面是一头镶有金甲,似有獠牙的异兽。 “谁!?”一字低吼,不像人言,更似兽吼, 冯胜这一声低吼蕴含深厚内力,打向一旁树梢,枝叶纷飞,而奇怪的是… 一抹枝干绿叶的颜色垂直坠落,起初旁人看来以为是错觉,可是当这抹颜色当真坠地之时,几个翻滚,现出的竟是一个被震晕的人! “是…是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 该男子以枝干绿叶作为掩护色,乔装藏匿,竟是毫无发觉。 “是…是同伙吗!?”场中人看向任天啸与紫衣人二人。 “同…同伙吗?”紫衣人拄剑起身,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输得这么狼狈,当下握剑之手青筋暴跳,鲜血直流,气不顺地朝任天啸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同伙,是你的吗?” “我长生子行事,身边从不带人。”任天啸拄着膝盖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站起。 “呜……”冯胜那边,依旧发出着奇怪的非人般的声音。 “三弟他…”冯不凡此番心头担忧有二,一是这一早便已当着武林众高手的面隐匿在此的男子,若非麒麟发功,旁人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怕是已有什么麻烦的人混入了此番大会,而这麻烦的人,绝不会是几个人而已,二来…… “想来这残剑道人与剑客的功力应与那太乙山的平阳子在伯仲之间,或是相差不远,凭三弟的功力,即便不用‘禁忌三式’的武功,应该亦能应付,只不过如今当着众武林同道的面,为了杀一儆百树立山庄威严,三弟才会想要速战速决,但是三弟啊…”冯不凡暗暗运起内力,双眼紧盯着冯胜心头忖道,“被归为‘五行麒麟功’当中的禁忌招式是有原因的,若是掌控不了这股功力,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冯不凡心中所想不错,起初来势汹汹的江斩一行人,如今见了这无法弥补的势力差距,亦已战意全无。 许多人盯着暴怒的冯胜,不禁揉了揉眼睛,不知为何,有些人总是觉得冯胜的身旁,有一头若隐若现的巨大猛兽。 “吼!~~” “又…又是那招!” ‘麒麟吐息’,再一次打向了任天啸与紫衣人的放向。 按理来说,突出在树梢上躲藏的隐匿者的变故,‘麒麟山庄’的人本该将事态理清,可是如今催动功力的冯胜,似是已等不了一分一秒。 功力之间的差距已暴露无遗,正面硬碰硬的话,即便任天啸与紫衣人二人联手亦非对手,可是场中人不解,即便拼不过,他们仍可以躲啊,难不成是?…… 身后晕厥过去的戒嗔,自是二人不肯躲开的原因,而且如今二人皆已受伤,想要带着戒嗔与那端木鳄儿避开亦已非易事。 “够了。”电光火石之间,甚至连移动的轨迹亦未发现,一个黑影突然立在了两方中央,未待众人看清其样貌,他已被‘麒麟吐息’的金光所淹没。 “阿弥陀佛。”一声莫名佛号。 金光过后,没有众人预计的炸响,便仿若冯胜此招‘麒麟吐息’的威力不知被何人卸去大半一样,而再观戒嗔这边,晕厥过去的他两条瘦弱的臂膀依旧抱紧端木鳄儿的脑袋,挡住她的耳朵,而任天啸则是公扎马步,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可是此番的威力并没有打在他的身上,而是… 被一个挡在他身前的光头大和尚截住,而和尚身前,似乎还闪耀着若隐若现的金色护罩。 “那…那是少林的‘金钟罩’!此人莫非是少林武僧!?” “是挡住了冯胜的这一招吗?真是厉害啊…” “不…不对,他只是拦住了冯前辈这一招余威而已,真正截住这一招的…另有其人。” 待看得清了,对峙双方中央此时立有一人,年岁不轻,黑衣黑裤黑靴,手握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剑…不,与其说是长剑,不如说是把四四方方的黑色巨型长尺,尺身前刺,周遭泛起墨色气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难看出,刚刚凭空出现的黑影,便是此人。 “呼……”正面接下冯胜这一招,此黑衣长者亦非无恙,当下只觉胸前气血翻涌,喉咙干涩。 “是他?” “看不下去了吗…”场中有识得此人者,正是夜娟、夜蝉母女二人,“…巨子。” 可是这样的变故,只会更加惹恼暴怒的麒麟… “水遁,凝心诀!”凭空再现一人,暗施妙法,冯胜本能回身一掌,看清了来者眉宇间一阵错愕… “是你!?”暗收功力,与前者对了一掌,只觉手间沁凉,直抵心脉,瞬时间的盛怒卸去不少。 与其对掌之人明显功力不敌,借力于半空中翻转数次方才落地,喉咙一甜,擦去嘴角血渍,缓缓起身,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红润的面色,面上的醉态与不羁,来者居然是戒嗔的大师伯,无忧子傅灵松! “不让你消消气…”傅灵松于怀中拿出大酒葫芦,咕咚咕咚大口喝下半葫芦,随后哈地一声道,“…你也不懂得好好听人说说话,道家的五行之术是教人明理,到了你们这些江湖莽夫手里却成了是单纯催动功力的手段,真是暴殄天物。” 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是场中人所不曾料到的, 号令武林数十载的‘麒麟山庄’,它的权威,如今正面临着空前的考验。 “就算你们一起上,也…”冯胜的话说了一半,被身前出现的人影伸手打断,此人正是其兄,冯不凡。 “残剑道人是来寻三弟质其荡平‘三清教’一事,紫衣剑客前来夺剑,那么…”这么想着,冯不凡扫视数人,深吐口气朝着场中的大和尚沉道,“阁下所用武功,看来出自少林,为何与我‘麒麟山庄’过不去,莫不成身后的小家伙是贵寺弟子?” “是也非也,”说话之大和尚身形魁梧,四四方方一张大脸,不苟言笑,肤色偏黑,当下答道,“此子虽非我少林弟子,但却也是研习佛法的同道中人,其小小年纪,便以身试法,救助生灵,贫僧既是佛家子弟,如此作为,非是与贵山庄做对,实在是不可对其袖手旁观。” “那你呢,你…又是何人?”未做逗留,冯不凡将视线放在了中央那黑衣长者身上,其年岁不轻,少说也有五十七八,刚刚凭空而出单手一剑便破了冯胜的‘麒麟吐息’,这等修为放眼天下也绝无仅有,冯不凡不知江湖中何时出了这么号人物,若是场中当真有何令其忌惮之人,那么必是此人。 “世道不公,人权不等,墨家天下,非攻兼爱。”长者说话字正腔圆,声音浑厚,即便双唇已合,但其说话之内容,仿佛仍回荡在众人脑海。 “是…是墨者!?” “啧…”一旁冯昊寸眉头一皱,心头烦闷道,“搞学派主张的,居然也来这里捣乱吗?如今的情形完全不曾料到,还有那个从树上跌落之人,等一下的情形说不定…咦?人呢?” 刚刚被冯胜的‘麒麟吼’震落的家伙,竟凭空不见了踪影。 “喂喂喂,”傅灵松撇嘴不满道,“冯老庄主,你都不问问贫道吗?” “你?”冯不凡淡道,“你的事情三弟之前已于我说了。” “那么如果贫道告诉您…”傅灵松眯起惺忪双眼,咧嘴笑道,“关于刚刚消失不见的树上君子的事呢?” “消失不见?”经傅灵松这一说,场中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发现那之前在树上的隐匿之人不知于何时失去了踪影。 是谁…有办法当着这么多武林高手的面, 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大活人? 莫非…… “多谢无忧道长,否则我等便连何时入场的机会都要找不到了呢。” 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磁性十足,宛若西湖蚕养之水,柔润细滑。 竟…是女子声音! 树梢后,石壁旁,墙角间,屋檐上,房梁内… 宛若一个瞬间,麒麟山庄的会场之内,竟是凭空出现了几十号不速之客。 “这么多隐匿高手,当着一众武林高手的面不露声息却又无迹可寻,除了那些人,没人可以做到。” “青天白日,他们也有这般能耐!?” “黄巢残党,灭罡诛煞……” 来者皆身怀绝技,而且训练有素,几乎眨眼间便集结成队,队前为首三人,当中是一位女子,观其相貌是一位年纪三十七八的冷艳女子,其面戴白色透视面纱,双睫长而俏丽,一袭清丽脱俗的银白色衣装,显得此女子如梦似幻,飘渺的身躯宛若月下何中的倒影。 而其身旁一左一右,则是分别一袭黑衣,戴着黑色遮面面罩的一男一女。 男子身型高大,额前眉角带疤,女子身躯妖娆,不见其相貌,其衣衫下的左臂,是空的。 场中或已有人识得,这一左一右两位黑衣男女, 分别是‘千里神兵’与‘鬼队的’首领, 江北草上飞与鬼蜘蛛。 那么…… 站在中央的女子又是何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白衣书生 三十六年前,由黄巢领导爆发的‘黄巢起义’,使得唐廷元气大伤,最终走向灭亡。 而在那场战争当中,黄巢麾下有着这样的五只番队,执行那些寻常兵士无法完成的特殊任务,能进入这几只番队的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且训练有素,他们擅长收集情报,变装隐匿在敌人后方,暗杀,驾驭任何地形及气候的战场。 有传闻说这些人当中的佼佼者,已具备非常人之躯体,他们不知冷暖,四季一套衣装,不觉冷热,完成任务的能力极其高效,在与唐廷的对峙过程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然而随着之后的朱温叛变,黄巢命丧狼虎谷,这几只番队便失了编制,并一度成为了朝廷以及武林义士争相讨伐的对象,慢慢于人间蒸发。 可是时过境迁,加之唐廷消亡,藩镇割据,眼下天下大乱的局势,他们死灰复燃,以雇佣兵的形式活跃于世,与当地藩王都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这五只番队的其中四只,分别是…… 活跃于河东地带的‘千里神兵’,由江北草上飞所率,轻功冠绝天下, 活跃于梁、蜀之地的‘黄金兵’,由一名自称朱菊的男子所率,其心狠手辣,唯利是图, 隐匿在闽地佛山一带的‘鬼兵’,由以点穴手闻名,江湖人称‘鬼蜘蛛’的女子所率,暗杀能力高超,不过近年已渐淡出武林视线, 以及迁徙至大理交趾一带,远离中土的‘食尸兵’,由传闻中依然是初代首领的‘莲花’所率,关于‘莲花’,一切都是谜,便连数十年前与‘食尸兵’打过交道的上一辈人,亦对此女子所知甚少。 而这剩下的最后一队人马,是号称‘月影兵’,传闻在五只番队中实力数一数二的番队,不论藩王还是江湖中人,没人愿与其有何仇怨,传闻他们的隐匿藏身以及暗杀之术,凌驾于‘千里神兵’以及最强时期的‘鬼兵’之上,不过此番队已绝迹江湖近二十载,加之其本就神出鬼没,故而对其耳闻不多,更不知如今的首领是何许人。 不过这位‘月影兵’的首领如今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白纱面罩,一袭银白衣装清丽脱俗,绝迹中土已久的她,其实是将‘月影宫’搬到了东北方,塞北关外的一处地方,此处较之契丹更要靠北,故而要想得知‘月影兵’的消息,着实不易。 曾几何时令人闻风丧胆的‘灭罡诛煞’五只番队,如今竟有三队首领同时出现在此,这已注定了此番已经乱了的武林大会,难以善终。 ……… “不愧是冯胜前辈,断剑邪眼,太乙平阳,外来剑客,那首打油诗所提的六位高手,其中中的三个已经败在你的手下,看来中土的武林神话,果真名不虚传。”语出平淡如水,字面上似是褒扬的意思,可是那语气却更似月下晚风,阴寒无情。 “‘千里神兵’以及‘鬼兵’,莫非你是…”冯不凡的眉头微微蹙起,“‘月影宫’的人?” “小女子‘月影宫’宫主,既是‘月影兵’首领,月姬。” “月姬?” “她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月影宫’宫主?” 上古时期姬为古八大姓之一,后多指女子,亦有公主之意。 月下美姬,人如其名,只不过…… “如今武林大会,各位若想前来生何事端,这青天白日的,会不会太早了些?”冯不凡道。 “前辈说得对,那么小女子也不喜转弯抹角,我等今日前来…”这位自称‘月影宫’宫主的月姬女子,缓缓颔首眯眼后,瞳孔一张,道出了令众人目瞪口呆的一句话,“是请贵山庄退位让贤,交出武林盟主之位。” “什么!?” 江湖早有传言,随着老一辈冯氏兄弟的年迈,武林中又借混乱之势才俊辈出,想必此番会有人借此武林大会之机改朝换代,争一把武林至尊。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不少门派来时便已跃跃欲试,只是可惜的是… 大会单是一个开端就被人几次三番的打断,后来竟是逼出了近年来江湖中顶尖的两位高手,残剑道人与异族剑客,而最后真正让原本跃跃欲试的众人倒咽口水,彻底打消一展宏图想法的,是亲眼目睹了冯胜那远远凌驾于众人之上,非凡人般的功力。 事情发展至今,竟连身为顶尖雇佣兵团的三位首领也来了, 而月姬的一席话,更是将场面推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局面。 曾今黄巢麾下的番队要来争选武林盟主? “…老夫只当尔等是在戏言,今日大会已有事端,还要处理,若是识趣,今日老夫可破例放你等一马,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时局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冯不凡也不曾想到的,这位老盟主的面上已生阴霾,沉沉道出二字,“快滚!” “要处理的事端?”月姬冷眼看了看场中已受了伤的残剑道人与紫衣剑客,其身后晕厥过去奄奄一息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以及站在场中央手持一柄奇怪武器的黑衣长者,以及那个面容严肃的大和尚。 “嗯?”右手旁,忽然升起一股凌厉的杀气,“不要乱来!” 月姬伸手低声劝一旁的草上飞冷静下来,这便也应了那句话,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草上飞一对猎鹰般的犀利瞳仁,已死死盯上了那场中的紫衣剑客。 明显感觉到了这股杀意,紫衣剑客用余光轻轻瞥了眼身后,随即回首咋舌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麻烦又讨厌的家伙还差两个就来齐了。” “小女子也知道,今天这场大会进行得并不顺利,不过还是想再多一句嘴,”月姬玉手轻挥点指道,“老前辈为何要处治那个姑娘,她应该是这一切的起始缘由吧?” “她坏了武林的规矩,身上背有血债,身为盟主,老夫自是要处治她。”冯不凡凝眉道。 一旁的冯昊寸听着话锋,忽觉不对,“难道她是想…” “如此的话,冯老前辈您现在就不能处治这些人。” 月姬听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一个重大转折。 此言一出,便是要出面保住这些人,看来这个月姬,是不打算买冯不凡的帐啊。 “……为何?”冯不凡压住心头怒火,沉道。 “因为她既是犯的武林规条,背有江湖义士的血债,冯老前辈您刚刚又说要身为武林盟主方能代表武林对其进行处置,那么…”月姬额头微扬,语出毫无相商之意,“自然是要先决定谁才是武林盟主,方才能决定如何处置他们,不是么?” 冯不凡的脸已经彻底黑了,其身后的冯胜满面的肃杀,踏前一步,那股站在顶端的气势,让场中人无不心头一沉。 有这个违反常规的人在,又要如何与‘麒麟山庄’争夺这盟主之位呢? 又更何况‘麒麟山庄’稳坐武林至尊已多年,江湖中的人脉关系早已根深蒂固,拥护者无数,在这个时候由一群原黄巢麾下的叛党番队来此争夺,根本毫无人和可言,武林中又有谁会站在他们这边呢? “哈哈哈!~~”一声不合时宜,不符气氛的醉笑,“这样来得更热闹,你们比,让贫道来主持公道怎么样?” 说话者正是无忧子,傅灵松。 任天啸拄膝站稳身子连连喘息,瞥眼一旁的傅灵松皱起眉头心中暗道,“灵松师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没道理,还有现在局势这么乱,他这么闹不是找死吗?” “嗯…好眼熟的家伙……”紫衣人死盯着傅灵松,随即双瞳一瞪道,“你…你是骑驴耍我的那个臭道士!” “哎呦,十年过去了这你还记得啊?不过今天没空理你,你看看,不管是哪伙人好像都唯独对你要打要杀的,你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混的,里外不是人,等你今天能撑过去,看你资质还不错,嗝!~”傅灵松说着还捧着酒葫芦吧唧嘴道,“不如贫道收你当个徒弟什么的吧,教教你怎么说话做人咧。” “够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给我拿下!”冯不凡这位历经沧桑的老一代人物此番是当真被这些后生惹怒了,他的一声雷霆怒吼,身后冯胜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傅灵松的身前,那身后散发出的野兽一样的气息,让人站在其身前连呼吸都要困难。 而同一时间,麒麟山庄庄内众弟子亦蓄势待发。 “你这个酒鬼小子,怎么在这里?老夫出关后两次出手,都被你阻挠…”冯胜盯着傅灵松沉道。 “嘿嘿,怎么样?就说师傅我为人处事好,认识的人多,人脉广吧?”傅灵松还不忘对着紫衣剑客先炫耀一番才面色一变答道,“谁让前辈您每次出手打的…都是我家师弟呢?” “找死!”冯胜抬掌便打。 “危险!快避开!”任天啸心下一惊,当初因被自己误伤,道行根基受损的傅灵松实难挡下冯胜的正面一击。 “嘿…”傅灵松动也不动,反而是给了任天啸一个退下的手势。 而与此同时,冯胜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嗯?”这个刚刚在正面与任天啸与紫衣剑客两个高手交手时都立在原地纹丝未动的不败麒麟,如今竟是疾步后退,而下一个瞬间,傅灵松身前刚刚冯胜在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剑,一柄通体碧青湛蓝的长剑, 这柄剑仿若在一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盯着剑身,便仿若凝望深渊,飘渺深邃,看得痴了,又仿佛有条巨龙盘卧,若隐若现。 “那是…” 离得最近的紫衣人双眼瞪得老大, 掌剑门以沈思山为首的一干内行自也识得了此剑, “诚信高洁之剑…” “七星龙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白衣书生 二 近年间,中土武林凭空出现了这样一号人物,此人酒不离手,终日醉生梦死,酗酒如命,瘦弱的身躯显得病病殃殃,一头披散的长发虽然杂乱,却还算干净,腰间终日别着一柄文人带穗长剑。 若是你在街头巷尾先是闻到一股酒气,转眼过去看到一位走起路来颠三倒四的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那么八成就是他了。 慢慢的,不知是不是巧合,见此男子出没的地方,附近时常会有大事发生,当过多的巧合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以后,他便在悄然间引起一些势力的注意,而在内行人眼中,方才能发现难以察觉的异样… 此人时常昏睡于街头,可那袭白衣却十分干净,他出口成章,诗词间首推诗仙李白词句,还有那柄长剑,无人曾见其出鞘,而他却是剑不离手,亦或者可以说…… 凡见其剑锋出鞘的,无一幸免。 如今武林大会,其空降麒麟山庄,便如轻风中的羽毛,缓缓落在那柄立在麒麟庄内的长剑剑柄之上, 书生模样,一袭白衣。 “书生…长剑……” “衣如……” “…雪。” 会场众人口吃道。 此人年岁三十八、九,气质儒雅,便连他自己,也已记不清了…… 记不清他上一次如此清醒…… ……是几时。 只因此番对手不同寻常,他已断酒三日。 “道兄…”儒雅男子微微侧目,先是对上傅灵松手里的酒壶,咽口口水,再对上傅灵松的视线,礼貌笑道,“…一别两年,别来无恙。” “嘿,你小子当年和贫道切磋的时候可是死活都不肯拔剑呢,怎么今天还没开打,就这么大阵仗,是那个时候瞧不起贫道吗?”傅灵松打着酒嗝挑着眉。 “道兄言重了,您也说当日您只是与小生相互切磋,又岂有拔剑相伤之理,无奈今日情形所逼,小生方才…” “吼!!!~~~~”二人忽然聊起天来,自然惹得一旁的冯胜怒不可遏。 一掌前推,暴躁的麒麟,此时打出的功力,远胜方才。 “…凭借怒气催动功力,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过…”白衣书生缓缓落地,拾起长剑摇头念道,“如此恶劣,实在有伤风雅。” “龙吟!”剑身前指,仿若是一条碧青湛蓝的长龙,两声刺耳的兽吼过后,内力相撞,爆发出的威力不容小觑,便是丈外远的距离亦震倒大片人群,更有甚者晕厥过去。 一阵劲风之后,烟尘散去,露出刚刚对了一招的二人, 彼此姿势未变,白衣书生剑身前指,不败麒麟爪身成拳,这一回合竟是… 旗鼓相当。 “停手。” “停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冯不凡与‘月影宫’宫主月姬叫住了场中二人。 白衣书生运气收招,冯胜二目圆瞪,重重喘气,压着心头的怒火。 见场面一停,傅灵松吧唧吧唧嘴,踱步朝向昏厥过去的小和尚戒嗔的方向走去,擦过那大和尚的身旁时脚步忽地一顿,随后侧过脸来,二人四目相对。 “阿弥陀佛。”大和尚口念佛礼道。 “嗯…”傅灵松盯着大和尚的四方大脸竟是上下打量起来,随后轻挑单眉转过去看着地上耷头晕厥的戒嗔,忽地微微摇首咧嘴轻念道,“你这个孩子命里劫难虽多,但冥冥中又似常有贵人相助,这份‘运势’究竟是从何而来呢?看来今天有比师伯我更适合带你走的人呢,算了,也省得我麻烦了,嘿嘿…” 这么小声念叨着,傅灵松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他的举止行为让人摸不着头脑,便连这位大和尚也觉得此人云里雾里,捉摸不清。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端,听到月姬说话的白衣书生踱步退开,当他与那位黑衣长者迎面相见之时,二人心中皆是一阵波澜… “这种感觉…”白衣书生放慢脚步,看着渐行渐近的前者,心头只道,“墨色之渊,此人深不见底!” “儒家自古代代相传的诚信高洁之剑七星龙渊,如今传到阁下手中,能驾驭此剑者,今日老夫也实是大开眼界了。”墨家长者道。 “前辈才是真人不露相,仅凭墨家加固的度量工具便可抵下那冯胜一招,还救下两个孩子,晚生才要甘拜下风,若是前辈您肯出手,那么小生我也就可以回去饮酒赏月了。”白衣书生左手压右手,抱拳施礼道。 至于会场中央,如今让给了主事的二人, 月影宫的月姬,其身旁左右陪同的便是江北草上飞以及鬼蜘蛛, 另一边则是冯不凡兄弟二人。 “前辈,就如同小女子所说,我等远道入关,再由北至南,不是来徒惹麻烦的,即为武林大会,我等便会守这中土的江湖规矩,而且武林人士最终讲得还是一个武字,小女子也料到要争这武林至尊之位,势必免不了一战中土武林神话,而刚刚用剑之人乃我‘月影宫’宫内第一高手,月枫,若是他能侥幸败下冯胜前辈的话,小女子还请您老能退位让贤。”月姬一席话,已有挑战之意,而且是一对一的较量… 谜一样的白衣书生,到底有着怎样的能耐,能使得‘月影宫’如此有胆量与‘麒麟山庄’正面叫板? 冯不凡面沉似水,忽地沉声道,“护庄!” ‘麒麟山庄’内的高手门徒一时间遍布四周,将三支番队来者瞬间围住。 “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月姬语气不变,阴冷依旧。 “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此争夺盟主之位?”冯不凡满面肃杀,一对目光如同野兽般盯紧草上飞,月姬以及鬼蜘蛛三人,“你们不过是‘黄巢时期’残留下来的败类,精通一些旁门左道的妖人罢了,不要忘了,你们‘灭罡诛煞’几支番队身上都背有中土武林人士的‘血债’,上一代的多少武林俊杰都是死在尔等之手,即便已时过境迁,但是这笔‘血债’若是当真要算,还是要算到你们头上,早该解散的你们,如今跑到我山庄内,老夫不杀你已是难得,你竟还敢得寸进尺,简直是自取灭亡!” 那已是二三十年前的旧债了,今日里的青年才俊必是没有印象,可是在冯不凡兄弟二人看来,包括诸如沈思山以及端木鹤的眼中,一切都还是那么历历在目。 那时中土武林号召武林大会,一干义士组建同盟,势要消除将百姓陷入水火,搞得天下大乱的黄巢叛军,而在那一拨热血义士当中,冯不凡兄弟三人技压群雄,斩获盟主之位,之后率领众人屡建奇功,麒麟山庄一时无两。 后来兄弟三人中的老二离开了人世,至于其死因至今无人知晓,有人说是在讨伐黄巢叛军途中战死的,有人说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练功走火入魔死的… 不过关于这个话题,即便在麒麟山庄庄内… 亦是禁忌。 ‘黄巢起义’本是一场农民起义,起初是有所民心的,可是奈何过于壮大的军队没有正确的管理,导致之后鱼龙混杂,成了一帮乌合之众,到处奸.淫掳掠,方才失了民心,惹得天下正义人士的唾弃,而为黄巢效力的五支番队更成了众矢之的。 这中间的恩怨也只有经历过此劫难的上一代人方才可懂。 “……”听罢月姬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双眸一挑看着冯不凡开口道,“这已是旧事,当时的人也多不在了,彼此也都有伤亡,小女子家师将小女子一手养大,亦是上一代‘月影宫’宫主,当年便是死在了冯不凡前辈您的手下,可是小女子知晓,那是战事,而非私人仇怨,故此小女子也希望今日来到贵山庄举办的大会,能够得到一个公平的机会。” “公平的机会?”想起了旧时恩怨,冯不凡毕竟是江湖人,而非战场将军,经历过那场生死厮杀,他对这几支番队自是成见颇大,当下他便怒道,“你们没有任何拥护者,在中土武林,你们是没资格做主的,亦不会由您们做主!” 看着场中气氛,此时身染有毒的冯昊寸在其大哥冯昊德的搀扶下看着场中,皱着眉头环视大会四周心头忖道,“不对,准备已久的大会接连出差错,这一切绝非都是巧合,那个和尚小鬼的出现想来是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包括他们这三支番队,残剑道人和那异族剑客凭空阻拦虽然乍看来一个是为自家师兄出气,一个是来夺剑,可是行径太过鲁莽,而且他们濒临危机之时这三支番队虽然潜伏在旁,却也没人出手援救,看来应该没有关联,而少林寺与这所谓的墨家都有自己的教义,也该不会掺到其中,所以…” “不好了大哥…”冯昊寸喘着粗气,看着周遭跟其大哥冯昊德低声念道着,“今天大会会场内来了许多不速之客啊。” 就在冯昊德还未领会其弟所指何意之时,便听到那边的月姬开口朗声道, “若是我等在此有武林中的拥护者,是不是前辈便会给小女子一个公平的机会,夺这盟主之位?” 冯不凡听了先是双瞳一张,而后答道,“好。” “那么在场有谁拥护这‘黄巢残党’竞夺盟主之位?” “糟了,爹中计了!”冯昊寸一股火气攻上心头,胸前一疼,竟是晕死过去。 此言一出,多数人实在想不出会有谁在中土之地,麒麟庄内,去拥护拥有黄巢残党这样背.景的人,可是… 一个令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老子拥护他们!” 这抹声音,便是三支番队头目听来,也不禁诧异,缓缓转首望去,看到的… 是一个二十出头,体魄健朗的年轻人,而其身旁最近的十来个人皆是一脸惊恐之色。 “有趣,”月姬眉角间露出难得的好奇,朝着身两旁的草上飞与鬼蜘蛛问道,“他是谁?” 二者纷纷摇头不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登门挑战 自从四年前阿虎离开五台山,出了太原境内,之后的四年时光便如他启程之时所计划的一般,先是来到楚地长沙,加入了队伍,随后追随楚军行军,身上所具有独特北方人的豪情让阿虎在队伍中吃得很开,加上那强健的体魄和胆识,很快便成为了军中翘楚,虽然年岁尚轻,但是仅凭四年时间,他已从什长发展到了率领数百号士兵的小都统。 而就在今年早些时候爆发的吴楚之战,尽占地利人和之优的楚军由楚将许贞所率,加上那袁州城降将刘崇景合力守城,可仍是在一个月内被由有着吴地战神的柴再用率军攻破。 楚军大败,退回楚地,而在撤军途中,为防吴军赶尽杀绝,便留守了许多兵士断后,而阿虎小都统所率的队伍,便在其中。 回想当日…… “娘的!不是说穷寇莫追吗,怎么吴军如此不依不饶!?”阿虎阵中第一大力士,程大勇挥舞着双锤愤愤道。 “他们是要擒那叛将刘崇景,若是就让他这么去了楚地,那吴王哪还有面子了,”阿虎挥动着手中长锏,打在人身上骨骼崩裂,皮开肉绽,其看着眼前杀之不尽的吴之大军,当下咬牙心里恨到,“那个废人许贞是想牺牲我们这些小卒来给他们拖延撤军的时间啊,娘的…不过老子可不想就这么给你当弃卒啊……” “兄弟们,奋勇杀敌,咱们从正面杀出去,谁也不许后退一步!”阿虎自知军令如山,战场上不可违命,可是他亦不想弟兄们白白牺牲,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计策… 逆流而上。 吴军兴师动众收复袁州城,自知行军疲惫穷寇莫追的道理,本不该出军追击,但是吴王无论如何也要将叛将刘崇景碎尸万段,所以此番吴军追军意非杀敌,对拦路的截兵不会恋战,阿虎带着残部杀出了一个缺口,各取一套吴军军服,方才逃过一劫。 而事后吴军大举搜寻楚军留在吴军境内的残部,阿虎深知袁州城一带包括吴楚交界一带都呆不下去了,自己又身受有伤,便大胆的走了反方向,一路来到了庐州城,而其余部将,包括程大勇等人也被冲散了,生死未卜。 而今日,本只是来蹭饭的阿虎一行十二人,又凑了一把热闹。 阿虎早已吃得满面油花,此刻站在饭桌之上,双手抱肩,朝着场中怒目朗声的一句“老子拥护他们”,已将场面推至另一个层面。 所有人脑中都响起这样一个疑问,那人…… 是谁? 阿虎的十一个手下,只恨不得装不认识他,更恨自己因为馋嘴答应了这个年轻老大如此异想天开的想法:来‘麒麟山庄’蹭饭。 “小子,你…你是什么来路!?”冯家长子冯昊德闻言先是一惊,而后怒道。 “你问老子?…”阿虎的视线悄然间集中在两只小手依旧死死捧着端木鳄儿的瘦小身影上,无奈哼声一笑道,“既然在此,便是江湖人喽,也可以当我是‘月影宫’的拥护者。” 阿虎此举看似鲁莽,可实则踌躇已久,自发现那半路出现的小和尚便是自己那位小兄弟以后,便一直观察着场中局势寻找可能将其救下的机会,场面虽一波三折,但是如今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若是麒麟山庄扫平了这场混乱,那么那个女孩已是必死无疑,自己的小兄弟也极可能遭殃,既如此,选择便变得容易多了… 寄希望在这些搅局者身上! “来路不明的杂小子,算得上什么拥护者了!?”‘掌剑门’的沈万钧闻言怒道。 “‘月影宫’的拥护者可不只是这杂小子一个哦…”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位年长女子,眼角的皱纹虽印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是时光的沧桑无法掩盖曾几何时绝代佳人的韵味。 “她…她是…!?” 女子年已五十,却依旧有着冰肌雪肤,妇人罕现中土,此番她应邀下山,一时间惊动江湖,只不过方才隐于角落,旁人不曾发现,如今朗声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不禁一怔。 “雪山派拥护‘月影宫’宫主月姬,改任武林盟主之位。” “是…是她!!她竟敢出现在中土武林!!” “大雪山的人…”冯不凡面色更阴,对于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来说,今日触其威严的事实在是接二连三,有些…太多了。 “娘亲娘亲…”角落中的夜蝉拉扯着夜娟的衣袖,好奇道,“那位婆婆是谁啊?” “……大雪山,李诗儿…”夜娟下意识地倒咽口口水,口中喃喃,“她…她居然会出现在中土武林…” “嗯?”看着娘亲有些异样的神情,夜蝉吸吸鼻子,伸开小手让前者将其抱起,看着那大雪山的话事者好奇道,“这个婆婆很厉害吗?” “…大概三十年前,其出现在中土成功刺杀一人,自此位居‘中土刺客榜’榜首久居不下近二十载,直到十年前大家只道其已离世,方才将‘残剑道人’列为第一将其顶替,想不到…”夜娟虽是一介女流,但是现在也已隐隐发觉,这场武林大会看样子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是一次平静的盛会,看来有人筹划已久,“…真是用心良苦啊,连这等世外高人都能请入中土,‘月影宫’绝迹中土二十余载,如今的势力恐怕早已甩开其余四只番队。” 若是连远在大雪山上的李家诗儿都能请来,那么恐怕在场的‘月影宫’拥护者… “头一遭的女盟主,确实让人期待,那么同为女子…” 绝不止雪山一派,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之人青衫素裹,其年纪与‘月影宫’宫主月姬相仿,长得十分秀气动人,而其开口说话,再次使得众人大跌眼界,“巴山‘了情谷’谷主,柳月娟,在此力推‘月影宫’宫主月姬竞选本届盟主。” “什么!?‘了情谷’的人居然也来了!?” 冯家二公子冯昊寸瞳孔一瞪,连咳几声而后低声朝身旁人怒道,“前面接待的人究竟搞什么名堂?为何名单薄里不见‘了情谷’那些女子的姓名!?” “这…” 如此场面,即便是‘麒麟庄’的人也有些思绪跟不上来了,今日来客何其杂乱,而且一干女子,前方接待只道是随客罢了,怎也想不到是一方派别,加之‘了情谷’以柳月娟为首一行人无意留名,才致如此。 “……”冯不凡阴沉的一张脸,也无心发怒,他只是低怒道,“还有谁。” “呼…”一声轻呼,起身之人不禁令冯家次代兄弟目瞪口呆,“回首过往数十载,‘麒麟山庄’威震武林,冯老庄主贵为盟主,亦为武林做出诸多贡献,但…” “慕容兄,你!…”冯昊寸怎也想不到,眼前之人竟会此时起身。 “如今乱世,说不定当真也是我中土武林改朝换代之时,”说话之人身躯挺拔,颇为高大,年岁未及不惑,健硕的身躯和威武的气魄,便仿若万军将领,其开口掷地有声,“胜者为王,强者至尊,我慕容章谨代表苏州慕容府,觉得‘月影宫’理应获得一次公平比试的机会。” “是啊,我‘金刀帮’虽是有仇必报,但也不想与一个女童为难,‘美瘴娘’的血债定要血偿,但是这一次…”‘金刀帮’的江斩乃是性情中人,或许真正使其不爽的,是这十年间贵为武林至尊的‘麒麟山庄’有意偏袒‘药王山庄’一事,他此番开口道,“真金不怕红如火,便如慕容兄所说,我武林中人自是强者至尊,况且以冯胜前辈的功力,又何惧一战呢?” ‘麒麟山庄’武林威望自是毋庸置疑,江湖中人无不信服,可无奈的是… 独步当世的‘五行麒麟功’… …后继无人。 冯昊德、冯昊寸兄弟二人可谓一文一武,若是放到寻常派别,冯昊德在武学上的造诣可谓十分高强,只可惜在天下第一庄内,与其冯胜叔伯相比,实在相去甚远。 当日仰仗人多势众之势,却仍让任天啸全身而退,便可见一斑。 至于冯昊寸,行走江湖左右逢源,逢人遇事拿捏处理得恰到好处,其功力纵观武林也属上乘,可是尚不及其兄。 最可怕的,是冯家这一代仅此二子,又都过了习武的黄金年龄, 而冯家的‘五行麒麟功’又绝不外传,想寄希望于冯无忌一代人身上,又需要时间,江湖中人觊觎武林至尊宝座已久,直到今日,冯家能安坐盟主一位… 只因众人惧怕‘麒麟山庄’内这头仍有余威的不败麒麟。 “那你呢…”冯不凡黑得不能再黑的脸闪过一丝阴煞之气,他盯着身旁‘药王山庄’的端木鹤道,“要不要也一起反了?” 端木鹤闻言一怔,他握着手杖苍老的手有些颤抖,看着那晕厥过去生死未卜的端木鳄儿,心知若是此番助‘月影宫’夺势,那么端木鳄儿的性命或可保全,但同时也意味着百年基业的‘药王山庄’走到了尽头,首先没了‘麒麟山庄’的庇护,‘金刀帮’首先便不会放过‘药王庄’,其次当年自己为‘了情谷’谷主廖缘施救,借机觊觎‘麒麟血’,骗其药方之中需‘麒麟血’作药引,机缘巧合之下被阴气侵身的任天啸孤身夜闯‘麒麟山庄’,待任天啸与‘了情谷’事后发现‘麒麟血’是个骗局,任天啸更是上门踢馆,打伤端木鹤及‘药王山庄’庄内数名弟子,‘了情谷’自此也与‘药王庄’决裂。 近年又有端木鳄儿四处惹是生非,使得‘药王山庄’武林之内血债累累,即便杀了端木鳄儿这个年幼的女童也不足以平民愤,如今若是帮助‘月影宫’从而保下端木鳄儿的性命,那么事后‘药王山庄’必难善终, 而且得罪‘麒麟山庄’,亦绝不明智啊… 一切的大局角度,看似都要维系‘麒麟山庄’的地位,可是… 端木鳄儿虽不是端木鹤的嫡亲孙女,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要让他如何开口下这个决定了? 刚刚闭眼默许端木圣为其解脱,心已碎,痛彻心扉, 再一次? 谈何容易。 “‘药王庄’奉承武林强者为尊,‘月影宫’该有此资格。” 谁在说话? 一把虚弱,苍老的声音。 说话之人非是端木鹤,亦非端木圣,场中‘药王山庄’地位最高的该是此二人,那么… 说话者又是谁了? “庄…庄主?”‘药王山庄’众弟子一惊道。 举目眺望,山门之外,一手抚长杖老翁,花白的眉须写满沧桑,面上的褶皱花斑,是岁月的印痕,两旁有青衫弟子相扶,于这位上一代的高手来说,爬这样一座山峰,已是十分吃力了。 “老毒鸟终究还是来了吗…”冯不凡与冯胜兄弟二人蹙起了眉头,目光却是似有深意地移向了早已晕厥过去的两位孩童方向。 来者‘药王山庄’庄主, 端木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登门挑战 二 “哼,宁可与老夫翻脸,山庄不要,也要保这自家孙女儿么?”冯不凡转眼朝那两个昏厥过去的孩童方向看去心头忖道,“如此更加确定了老夫的想法,看来此女万万留不得啊,不过…” “三弟,”冯不凡转言低声在冯胜身旁轻声道,“在还能自制的前提下,剩下的功力还足够么?” “足够…”冯胜瞳孔一瞪道,“足够杀光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你…” “嘿嘿,真是个好弟弟,不过不用那么多…”冯不凡沉道,“解决那白衣书生便够了。” 事到如今,台下更是窃语议论, “真是想不到啊…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看来武林至尊的‘麒麟山庄’要放下架子与上一代人口中的邪门歪道来场公平比试了。” “几大门派先后顶风发言,要么是支持拥护‘月影宫’的,要么是乍看之下谁也不帮,实则帮忙给了‘月影宫’一次比试的机会,这场大会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是啊,没想到这些年一直受‘麒麟庄’偏袒的‘药王山庄’最后也成了帮‘月影宫’的了。” “哈哈哈!~~~好玩儿,太好玩儿了!”一串青涩悦耳的声音,毫无掩饰,惹得数人回头,只见一个年纪和戒嗔相仿的公子模样小孩正捂着肚皮笑得前仰后合,小孩较之同龄人长得高高壮壮,便是说其十四五岁也不为过,只是眼间的清澈透漏了其年龄,两腮是胖胖的婴儿肥。 左右相邻者见了,只道这是谁家小孩?太没有规矩了,话说他家大人在哪? 小孩左右两旁有看起来睿智的长者,有十分魁梧的壮汉,可是看起来不像是小孩的自家大人,反倒更像是… 仆人。 不过眼前的情形,也没人花时间去注意这个孩子了。 “父亲,您怎么来了?”端木圣上前搀扶,药王山庄这面的庄主最终还是来了。 “…老夫若是不来,即便死也死得不安心,怎么说我也是个做外公的啊。” “哥…”端木鹤两眼迷离,看着其兄端木凤黯然神伤。 …… “既如此…”冯不凡开口,冯胜前踏一步,“我‘麒麟山庄’接受贵宫挑战。” “年轻人…”冯胜朝着白衣书生沉声道,“你的‘剑气’不错,看看你能激发出多少实力。” ‘月影宫’的月枫摸起手中长剑,正当场面紧张,众人以为两大高手的较量一触即发之时,白衣书生月枫做了一个令所有人咋舌的动作… 其收剑入鞘,转身踏步离去。 “嗯?这是什么意思?”冯胜皱眉道。 “君子不乘人之危,前辈有两个时辰恢复功力,今日黄昏之时,小生再与前辈切磋一二。”言罢,月枫头也不回。 这一行为,不禁令‘麒麟山庄’等在场武林人士错愕,便是己方这边,亦是一阵错愕。 草上飞与鬼蜘蛛相顾皱眉而视,再看月姬则是闭眼颔首轻摇。 “你说什么!?”冯胜大怒,当下功力欲起。 冯不凡伸手将其拦住,而后质问‘月影宫’宫主月姬道,“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月姬睁眼淡道,“既已多次重申这是次公平竞争的机会,我‘月影宫’自也不会占便宜,冯胜前辈已与多名高人交过手,功力多少都会有所损耗,我们不妨便延后两个时辰如何?” 冯不凡哼声笑道,“尔等是觉得我家三弟如今状态,是斗不过那白衣小子么?” “前辈,我们此番决定的是未来数年中土武林的走向,难道还急于这几个时辰?”月姬不答反问道。 冯不凡的二目盯紧月姬,可是看来看去,看到的也只不过是那无情冰冷的双眼。 紧张迥长的片刻,冯不凡终是大手一挥道,“那边两个时辰。”言罢,冯不凡与冯胜兄弟二人转身离去。 冯家长辈兄弟离去后,场面有些尴尬,主事人不在,江湖中的门派们彼此也多摩擦,心有芥蒂,冯家昊德、昊寸兄弟二人勉强维事,冯昊寸身染有毒,‘药王山庄’庄主此番虽没卖‘麒麟山庄’面子,但是亦心知过去十年作为武林盟主的冯不凡,的确有照顾过自己与自己的‘药王山庄’,精百毒的他为冯昊寸成功驱毒。 ‘金刀帮’的江斩与马寻春气势汹汹地来到端木凤与端木鹤二人面前严辞质问美瘴娘的下落与新旧账,颇有大动干戈的架势,幸被‘麒麟山庄’与‘慕容府’的人劝开,方才暂且无事。 而此间冯昊寸与‘慕容府’的慕容章彼此擦肩而过,也响起怨叹的耳语… “真是想不到,慕容兄你竟会在此紧要关头摆我一道,为什么?”冯昊寸依旧对刚刚慕容章支持冯胜与白衣书生月枫比试一事耿耿于怀。 “冯兄言重了,其实你换个角度来想一想,这不是贵山庄一举重新震慑群雄的大好机会吗?只要冯胜前辈打赢那个白衣书生,贵庄再赶走以‘月影宫’为首的一干人等,那么我想此间大会便再不会有何滋事者,怎么,难不成冯兄你还信不过冯胜前辈的实力?”说罢冯昊寸一时语塞,慕容章抬步离开。 “真的是这样吗?”冯昊寸转身正视着慕容章离去的背影,皱起眉头心头忖道,“不见得吧…远离中土的‘月影宫’竟会得如此多的拥护,偏远的大雪山和巴山暂且不提,为何连近在我‘麒麟山庄’眼皮底下的苏州也被人渗透了?想来还是小觑了那‘千里神兵’的能耐啊…” 此间傅灵松与任天啸远远对视, 前者眼中的,是欣慰, 后者眼中的,是谢意与歉意。 “喂,老大,”鬼蜘蛛朝其一旁的草上飞低声道,“你说那个小鬼是不是…” 江北草上飞缓缓点了点头。 “长大了些呢,多了点头发。”鬼蜘蛛双瞳深邃,缓缓叹道。 言罢,鬼蜘蛛踪影不见,朝着场中走去,竟是…… 去到了任天啸身旁。 “嗯?三妹这是……”月姬问道。 草上飞未曾答话,只是双瞳迷离,可是很快的,他的瞳仁瞪起,以极快的速度离去,而其身后跟来的‘千里神兵’,由于常年积累的默契,也在瞬间失去了踪影,眨眼间,他们已来到了紫衣剑客的四周。 “啧…又是你们这群臭虫。”紫衣剑客仰起头道。 紫衣人今年在中土招惹的,可远远不止是‘千里神兵’… “当日我门内死伤弟子二十八人,想必今天你也该有所觉悟了。”‘掌剑门’沈思山,其独子沈万钧及门内高手亦纷前来。 “等等,我还有问题要问这个人…”一串女子的声音,来者竟是刚刚出言力推‘月影宫’,雪山派的当家李诗儿,“这个人我雪山派要了。” “你说什么!?”沈思山大怒。 “不明白你想问些什么…”任天啸不理其身旁的鬼蜘蛛,跟身进步来到紫衣剑客身前道,“这个小子我长生子自会收拾,轮不到你们,不过…” 看着紫衣剑客有些发怒的双眼,任天啸的眼中竟是闪过一丝笑意,“不是今日。”或许是因为紫衣剑客在第一时间出手救下戒嗔的缘故,任天啸决定今天先放其一马。 “你们不要在这里自说自话…”来者乃冯家次代长子冯昊德,身材魁梧的他开口沉道,“你们是在我庄内滋的事,自是由我‘麒麟山庄’来处置.” “哼,家里大人不在了,还要自取其辱么?”任天啸开口丝毫不留情面,冯不凡与冯胜二人下场备战,以应对之后‘月影宫’这一挑战,此时似乎所有其他问题,都只得暂且搁置。 “你说什么!?”冯昊德二目圆瞪,盯紧任天啸喝道,“你不过是个半途逃窜的鼠辈,否则当日为何不敢留下与我一战!?” 当年任天啸只身来到‘麒麟山庄’出入如入无人之境,后传到武林之中,使得冯昊德大失颜面,‘麒麟山庄’后继无人这一言论于武林之中亦更加泛滥,今日冯昊德得此机会一雪前耻,自是不肯轻易放过任天啸,不过… 他有这个能耐么? “哥…”一只手搭在冯昊德肩上,说话之人两唇苍白,乃是其弟冯昊寸在其耳边低语道,“当务之急,是打发那‘月影宫’为首的一干来者,刚刚那白衣书生出场只需一击便击退了三叔,更让他老人家强压体内‘麒麟’怒气,可见父亲与三叔他们都对此番挑战十分重视,如今我们不该为其它事情分散精力,残剑道人的事带我山庄保住武林至尊之位,打发走这批来者,日后与其算总账也不迟,还有那个二八女童,父亲以将其示众,亦给了武林一个交代,已经无需由我们亲自动手,更何况‘药王山庄’支持‘月影宫’公平比试的行为已经激怒了父亲,更无需再保他们,至于那个异族剑客……” 冯昊寸眉头皱了皱道,“…十年前三叔的伤根本就与他无关,我等更无需再动干戈。” “什么?你说三叔的伤…”闻言冯昊德一怔,那么当年冯胜的伤究竟是何人所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白衣书生 冯昊德这个人,虽然贵为兄长,却对自己这位弟弟的话总是十分信服,如此混乱的情形,其弟冯昊寸依旧可以冷静地分清利害关系,对每一样状况做出最好的打算,这一点是冯昊德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便如同老一辈冯氏兄弟,近二十年来以一文一武被江湖人所熟知,年岁已大的冯不凡少有出手,但其江湖经历老辣,逢人遇事有着独到的处理方法,冯胜的‘五行麒麟功’则独步当世,得此绝代双骄,‘麒麟山庄’方可威震武林。 不过…… 或许冯昊寸可左右逢源,可将山庄大小事务处理得当,可冯昊德…… 却未能得‘五行麒麟功’真谛。 而山庄两代人的希望,也要随之寄托在了第三代人身上,尤以如今已展露天资的冯无忌为首。 冯昊德压下火气,自知时局当下孰轻孰重,一双眼睛瞪着任天啸咬牙切齿地道,“今天你有伤在身,待这一切结束后,我一定要亲手收拾你!…” 言罢,冯昊德转身离去。 任天啸虽身负有伤,却依旧趾高气昂,可是在其余光下,却碰上了一对奇怪的眼神。 “嗯?小子,你看什么?”视线的来源是一位身量不高的孩子…冯无忌。 “啊呃…”冯无忌年少,遇上那对凌厉的目光当下便觉得腿一软,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无忌,走,去你爹那边。”冯昊寸拉着其侄儿无忌离去,还不忘回首侧目,看着一干人等。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任天啸身后响起一女子声音,乃是‘灭罡诛煞’三队‘鬼队’队长,鬼蜘蛛。 “你烦不烦啊…”任天啸有些不耐烦地道。 “你在那种时机插手绝不仅仅是为了讨回冯胜灭三清的账,为何‘残剑道人’会为一个小沙弥挺身而出,他…他是……” “有人想与长生真人为难么?这样的话可是让小女子我十分难办啊。”来者轻装素裹,脸上说不尽的秀气娇嫩,正是巴山了情谷如今的当家,柳月娟。 “三妹,你做什么?”草上飞挡住了鬼蜘蛛,如今大战在即,‘了情谷’可是三支番队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同盟,关系微妙,如果可以,长生子任天啸亦是三支番队力争的对象,此时更加不宜节外生枝。 “我‘灭罡诛煞’无意与长生真人为难,柳谷主无需为此担忧。”月姬亦出面调和。 而在不远处的一边…… 不知何时,紫衣剑客已来到了白衣书生与傅灵松的身前。 “那日夜里,在汴梁城外…”紫衣剑客盯着白衣书生的眼里,有着空前的严肃与认真,“…斩断水中之月,吓退那几个影子臭虫的人,是不是…你?” “君子见义勇为,本无意留名,想不到还是被兄台你识破呢。”白衣书生月枫说话有有礼,面上挂着礼貌的淡笑,未醉酒的他,当真是位油面小生。 正是这份从容与淡笑,看在紫衣剑客眼中,是那样的刺眼。 短暂的沉默,紫衣剑客的瞳仁中少有的严肃,似是下了个决定…… “我要你的剑。” “噗!~~”傅灵松一口酒呛得自己连连喘咳。 月枫闻言亦是一怔,双眉上挑。 可是紫衣剑客的字里行间,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那对异常严肃的眼神,摄人心魄。 “呵呵……”月枫一阵淡笑。 “你在嘲笑剑客的决心?”紫衣剑客的手搭在剑柄之上,吐字掷地有声,“决斗吧!” “君子直言不讳,不拐弯抹角,小生十分敬佩兄台的坦荡,只不过今日并不是一个好时候,而且…”月枫的视线越过紫衣剑客,落在其身后微微摇首道,“兄台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解决,看样子还不少。” 说话间,紫衣剑客侧眼缓缓观瞧四周,他已被重重围住。 十年前偏头关唐军火烧契丹粮草之时,紫衣剑客曾与鬼蜘蛛正面交手,后者不敌被草上飞救走,却也痛失左臂,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草上飞誓要将其碎尸万段,多年来几次三番刺杀紫衣剑客,直至后来‘黄金兵’反叛,‘千里神兵’内部重创,方才暂且缓了下来,可今天,草上飞怎也不会放过此番良机。 同年麟州一役,他曾重创‘了情谷’谷主廖缘,如今柳月娟继谷主之位,看来廖缘谷主已驾鹤西归,‘了情谷’以柳月娟为首一行人等,自是不肯放过他。 四年前淮南道上,紫衣剑客孤身杀入‘掌剑门’欲夺其镇门宝剑太阿与承影,打伤数名弟子以及门主沈思山,‘掌剑门’亦饶不了他。 同年柏乡一役期间,紫衣剑客曾与均王友贞,如今的梁帝同回汴梁,亲手生擒一姓李的七旬老者,此人与大雪山渊源颇深,江湖传闻此老者已死于汴梁城内,大雪山以李诗儿为首,誓要将其生擒质问。 “真是想不到,有生之年…”一股低沉沙哑的声音,“…竟还能见到你。” 为首一中年男子,其一袭黑衣,头上装束怪异,厚厚的黑布带几乎包裹了整个头颅,不见一根发丝,布条顺着脸颊右侧遮住了整只右眼,而其面上,又戴了一层薄薄的紧面面罩,露出来的……只有那只左眼。 “这又是谁啊…”紫衣人搭眼想着,却全然也没往心里去,大概是…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道理吧。 “他…他不是…左眼匠,墨家闽南福州坛主…” “在下墨者唐奇,十年前偏头关内,阁下曾徒手斩杀我墨家三名弟子,该不会已经忘了吧…”唐奇用那只摄人心魄的左眼盯着紫衣剑客,道出惊人的四个字,“…紫衣沙里?” “什么!?”一直悄悄观察着这边的耶律突欲瞳孔一瞪,哑言心道,“这…这人怎会知道…师傅在我契丹族内的尊称?” 与任天啸不同,即便如今场中出了变故,紫衣剑客的情形也不会变得乐观,相反的… 变得更糟。 “这个小子…”便连任天啸看了,如今也是心里摇头道,“…还真会惹麻烦啊。” 任天啸与紫衣人二人之间也有着许多恩怨,任天啸看他也是很不顺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 今天紫衣人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为了救下戒嗔,仅凭这一点,任天啸今天不愿与其为难,不过只有今天。 “嘿嘿,他比你更不让人省心,这么看来我的师弟已经很乖了嘛…”傅灵松在一旁打着酒嗝拍拍任天啸的肩膀,而后对着紫衣剑客道,“喂,要不要拜师啊,要是给贫道当…嗝!~当弟子的话,我还试着说服他们卖贫道的面子呢。” 说完傅灵松继续喝了起来,可是场中…… 根本没人打算卖这个酒鬼面子。 “哼,那我还不如死了。”紫衣剑客握紧了手中剑柄,哼声道。 即便在刚刚的比试中受了伤,但是场中依旧无人敢小觑这个用剑高手。 “嘿嘿,这你倒不用担心,你今日…”傅灵松眼睛一眯,咧嘴笑道,“并无死相。” “谁!?” 场中几位顶尖高手,几乎同时动容。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影,仿若凭空落在紫衣人身前,单掌扶地,两腿大开,当众人终于看到有人之时,那人的身影似乎还存有残像,如此身法,白衣书生月枫看在眼里的下一秒,已缓缓将双眼闭上。 “是你!?…”紫衣人一怔。 而就是他发愣的这一个瞬间,残影转身一掌打在其脖颈出,后者双眼一番晕在残像背上,抱稳,蹬腿,一阵风过后… 地上只留残沙。 ………… “追…追!~”发愣过后,终是有人反应过来。 “放弃吧…”大雪山李诗儿闭眼摇头道,“那人的轻功身法已出神入化,刚刚他落地起速是拿他的唯一时机,如今错过,便没人追得上了。” 众人咬牙不甘,可是看在眼内,又不得不承认,那人实在是… 太快了。 “那也未必…”白衣书生张眼道,“不是有人已经追上去了么?” 众人转眼再看,‘千里神兵’的头领,江北草上飞, 不见了。 “从来没有见过,那是什么身法?”鬼蜘蛛叹道。 “那不是中土的轻功武学,呵呵,看来这次…”月姬淡笑道,“老大遇上对手了。” 看着紫衣人离去,任天啸倒是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竟然有这种想法,便连其自己也是摇头哼声一笑,转身朝着戒嗔的方向走去。 “喂喂虎哥,我说你到底跟这个小家伙儿是什么关系啊,不惜把我们几个坑了也要喊那一嗓子,总不是脑袋一热要锄强扶弱吧?” 阿虎单腿跪在地上摸着已经晕厥过去戒嗔发烫的额头,“他是我弟弟。” “弟弟?虎哥?”任天啸驻足,瞳孔一张心道,“原来…这个状少年就是嘉容曾经提过的虎子哥吗,世事…还真是巧妙。” 任天啸转过身,刚好对上了傅灵松,后者心领神会,低语道, “放心吧,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大师伯呢。” 任天啸颔首以示感激,而这一切… 都被鬼蜘蛛看在了眼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飞沙走石 卷起风沙,穿梭于山林之间, 疾行的飞影足踏柳叶,带起的震动比风更轻, 若是中土武林还有谁能追得上那道凭空出现将紫衣人于众目睽睽之下带走的残影,那么只能是正在疾奔而行的‘千里神兵’头领… 江北草上飞。 “咻!~” “嗯?”草上飞半空翻身躲过一枚暗器,心里惊道,“背着一个成人疾行于山林之间,竟仍有余力布下陷阱,如此能耐,是要我知难而退吗?” “哼…”草上飞周身乏力,伴随着两条小腿之上传出的崩裂声响,疾风吹过,草上飞踪影全无,而地上,多了两件深陷泥土的重物。 麒麟山庄正殿内,如今冯氏最长的兄弟二人,正端坐于殿内。 “为何要等上两个时辰,你不信我?”冯胜显然对冯不凡应承延迟作战一事心有不悦,他不允旁人置疑自己的实力。 “我自是相信你可以打败任何人,但是…”冯不凡面色一沉,沉声道,“我也不想你重蹈十年前的覆辙。” 此言一出,冯胜不自觉地面色一变,当即沉默下来,二目之中似有不悦。 “三弟,我知你不屑那名后生,可是…”冯不凡注意到了这点,而后捋着胡须道,“‘七星龙渊’剑上次问世还要追溯到一百五十年前,如果此子与那位‘仙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他便绝对有资格与三弟你公平一战,”说着冯不凡还凝眉严肃道,“切莫轻敌。” 冯胜站起身,走出屋外,去了后山。 “三叔好。”屋外刚准备进来的冯昊德、冯昊寸兄弟二人朝着身前径直离开的冯胜作揖施礼。 冯不凡则心头忖道,“同时战胜残剑道人与那紫衣剑客,绝不像旁人看着赢得那般容易,接连使用‘五行麒麟功’当中的禁忌招式,三弟体内的‘麒麟血’怕是已难耐,若是此时再与像白衣书生那般一等一的高手对决,若想取胜,只怕就算是凭三弟的修为,也要压不住‘麒麟血’的野性了。” “父亲。”冯昊德、冯昊寸兄弟二人于冯不凡身前请安道。 “外面情形如何?”冯不凡随口问道。 冯昊寸将众门派间的小冲突,以及紫衣人如何被一位绝顶轻功高手救走的事告知冯不凡。 后者听罢捋着胡须道,“看来此轻功身法非是我中土武学,老夫大概已经猜到这紫衣人的来历,包括那位轻功高手。” “父亲…”冯昊德正欲发问,却被冯不凡伸手拦下。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暂且放到一旁,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以‘月影宫’为首的三支番队。”冯不凡凝眉道。 “不错,”冯昊寸点了点头接过话茬,“如今午时过半,再过两个时辰,就快到了酉时,三叔与那白衣书生一战,若是被拖到傍晚夜幕降临,那么主动权…可就完全落在‘灭罡诛煞’那三只番队手中了。” “这也正是老夫所担心的…”冯不凡颔首道,“虽然不知道如今这几个后生继承了他们前任队长多少实力,但是‘灭罡诛煞’本就是战中的一枚好棋,人人皆兵且训练有素,实战杀敌经验是我们这些武林义士所不能比的,他们具备真正的杀手本能,每一支番队都有独自作战的能力,甚至可左右战局,如今又三支这样的番队聚在我‘麒麟庄’内,若是待到夜时,那我等…” “便成了刀俎上的鱼肉。” 冯不凡此言一出,冯昊德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两个时辰之后的比试,即便其三叔冯胜赢了,功力也势必有所消耗,届时夜幕临近,夜战之中无人能敌的‘灭罡诛煞’,如今又整整三支番队齐聚‘麒麟山庄’,到时局势仍是对己方不利。 “昊德,你去叫庄内弟子做好准备,密切关注那三支番队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随时将其消灭,我们不能等到夜深,明白了吗?”冯不凡蹙眉道。 “是,孩儿现在就去!”言罢,冯昊德转身离开。 “昊寸。”冯不凡道。 “爹,有什么吩咐。”冯昊寸应声道。 “爹要你去打探墨者口风,如果还有谁能与那三支番队夜间作战,那必是这路人马,若是到了最坏的情况,爹我不想看到刚刚拦下你三叔一招的那名黑衣墨者,”冯不凡沉声道,“站在‘月影宫’那边。” “…是。”冯昊寸拱手退去。 “这次的事情,还真是有些麻烦…”屋内只剩冯不凡一人,可是其眉头一皱,沉声瞥眼道,“老夫真的是老了,有老鼠进来,却没能察觉到,是谁?” 一个婀娜柳腰的女子仿若于墙角倒影处凭空出现一般,待看得清了,竟是… ‘月影宫’宫主,月姬。 “…好厉害的隐藏功夫,老夫的话被你偷听却浑然不知,就这么擅自闯进来,未免也太不将老夫放在眼里了吧?”冯不凡温怒道。 “小女子不过是来解决冯老前辈您的心头疑惑罢了,”月姬双手相叠于身前,用冰冷平淡的语气道,“首先,我们三支番队无意夜袭贵山庄,其次,您从墨者那里得来的答案,也势必是中立,最后小女子只想说…” “不论当年如何,如今的‘灭罡诛煞’不是敌人,至少在场的这三支不是,想必前辈您心里也清楚,我们有相同的敌人,否则的话…”月姬忽地回首二目对上冯不凡的视线道,“十年前我‘月影宫’也不会在渤海之滨发现令弟的身影,冯胜前辈更不会重伤而归,还要编出被那异族剑客所创的蹩脚谎言。” “…你想说什么?”冯不凡深思过后,缓缓抬头沉道。 “我想前辈知道小女子在说什么,十年前的一场紫气东来,本为祥瑞之兆,待近来无忧真人解惑之后,方才明白,或许并没有这般简单…”月姬之后的话,使得冯不凡久久沉默,屋内再无言语,她说的是… “怕是鬼已得道,再难降服。” 另一边,山林之间, “叮!~” 随着零星的利器碰撞声,两道身影纵横交错,疾行起来不论速度或是身法,都难分高低。 “了不起!中土武林竟有如此奥妙之身法,敢问阁下这是什么功夫?”掳走紫衣人的男子正是当日于灵隐寺同戒嗔有过一面之缘,身边带着女童无时无刻不在讨论美食的三十几岁男子,而其身后紧追不舍的则是… “交出那紫衣败类,我便答你。”草上飞双瞳凌厉,一是对自己一时大意,被人在自己眼前掳走紫衣人一事感到不满,二是在自己紧追之下,此人仍有余力将紫衣人掩藏一事小受打击。 “喔?”该男子只觉与自己并行的草上飞的身影忽地开始模糊起来,“是残影!?” “砰!”飞身一计脚踢,从男子另一侧袭来,被其双臂挡下,届时脚步一顿,停留在了一棵翠柏之上。 “神行太保疾踪步?”男子瞳孔一瞪。 草上飞亦是一怔,低声缓道,“…你竟认得。” “踏…” 无声无息,数个身影已落在男子的四面八方,形合围之势。 “‘千里神兵’,果真名不虚传。”男子双眉一挑,十分钦佩。 只不过被草上飞拦下片刻功夫,‘千里神兵’一众弟子便已将该男子围住,如此素质和默契,可见平时的训练该有多么可怕。 “把那个败类叫出来,可放你一马。”草上飞冷言道。 “我已用五行土遁的障眼法将他藏了起来,即便不解决我,这么大的山林你们要找到他也绝非一时三刻的事,更何况…”说着该男子稍稍顿了下后道,“我虽不知始末因果,但也晓得阁下现在正有要事在身才是,能把那臭剑士打成这个德行,想来这‘麒麟山庄’必然非比寻常,阁下若是花精力在我这里,只怕得不偿失啊。” 听了前者的话,草上飞面色一沉,缓缓举起右手,周遭‘千里神兵’随时待命。 “算了吧老大,这个家伙并不简单,”随声而来的是一黑衣女子,其落在草上飞身旁,正是‘鬼队’队长鬼蜘蛛,“打发了他,再找那紫衣人,只会耽搁二姐的大事,况且断臂之仇我也早已不挂在心上,我们快回去吧,二姐久未踏足中土,一人应付不来的。” 草上飞死死盯着身前男子,举起的手终是作罢,临行时丢下一句,“有机会再领教阁下的‘鬼影仙踪’。” 言罢,‘千里神兵’一行以及鬼蜘蛛转瞬无踪,留下微微错愕的男子一人杵在原地,随后摇头嗤笑道,“看来我的身份也暴露了呢。” 片刻之后该男子来到一处山林间,看着原本平躺的泥土,口中念念有词… “破!”一字出口,原本脚下的泥土被随风飘摆的柳叶吹散,现出一男子, 该男子手脚被绑,嘴里亦被堵上破布,一袭紫衣,不是那被掳走的剑客又是何人? “能在这样的轻功高手的长年追杀下活到今天,你的本事也确是长了不少啊,”该男子旋即面色一变道,“喂,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一言作罢,紫衣剑客双瞳瞪开,双掌聚气成刃,斩断腕间绳索,拿下口中破布,忍痛站起身直视前者道,“你…为何会在中土?” “我来…”男子面色一黑道,“杀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大设赌局 好…好痛啊…… 缓睁双眼,腰酸腿疼。 “哎呦…”戒嗔尝试着坐起身子,只觉得周身一阵剧痛,轻轻低呼一声。 “醒了么?”一阵浑厚的声音,坐在戒嗔床边的,正是那位四方大脸的光头和尚,来自少林寺的慧容。 “您…您是?”慧容出手时戒嗔早已昏厥过去,所以戒嗔并不知道慧容曾出手救他。 慧容缓缓颔首,扶着戒嗔倚靠在床边坐了起来,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大概跟戒嗔说明了一下,后者方才明白过来,连忙多谢眼前慧容的救命之恩。 “阿弥陀佛,你小小年纪尚且奋不顾身,舍命救人,与你相比,贫僧实在惭愧得很。”慧容道。 “呃…哪里哪里,对了!~”戒嗔忽然想到什么事情,双臂用力猛地坐直了身躯,“哎呦!~” 这一用力,戒嗔只觉得浑身疼得骨头都要散了架。 “端木姐姐她怎么样了!?”顾不上周身的疼痛,戒嗔瞪着一对大眼睛盯紧慧容和尚。 后者二眉一挑,看着眼前的孩子点了点头。 另一间房屋内,屋子本来不小,可是由于聚集了过多的人,显得十分拥挤。 屋内有‘麒麟庄’的冯昊寸,冯无忌,‘金刀帮’的江斩,‘鬼队’的鬼蜘蛛,傅灵松,以及各家门派的代表人物。 众人或蹲或坐,或倚靠墙壁,而仅有的那张床上,此刻躺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是端木鳄儿。 其此刻面容憔悴,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床边两位老人,一位中年男子,正是‘药王庄’的庄主端木凤,其弟端木鹤,以及其子端木圣。 屋内气氛十分凝固而又微妙,有人想保这个孩子,有人想杀她,还有人想将其生擒,屋内安静得吓人,每一次喘息声响都听得那般清楚。 “吱~~” 屋门被推开,众人如惊弓之鸟,皆是不约而同浑身一颤。 毕竟屋内的人敌友难分,而三支番队又与‘麒麟庄’处于剑拔弩张的当口,此时大家的神经皆十分敏感。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大和尚慧容以及小和尚戒嗔。 申时的阳光打进窗内,映出了戒嗔那张木讷的脸,他盯着床上命悬一线的端木鳄儿,想象着不久前这位端木姐姐还在酒馆里五大三粗地捧着羊腿啃着红烧狮子头,那么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却连眼睛都张不开了么? 那对大眼睛,有些酸楚。 “这…” 众人看了看戒嗔,想到不久前就是这么个小家伙突然出现,挡在了所有人面前保住了这端木家的小姐,方才引得之后的阵阵骚乱,可是… 毕竟也只是个小孩。 “阿弥陀佛,”戒嗔没有说话,慧容倒是先开口道,“他刚刚醒来,说是略懂医术,贫僧便把他带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慧容把着戒嗔两肩的大手微微用力,戒嗔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头脑里想着刚刚慧容对他说的话… “小家伙,老衲可以去带你见你的朋友,但是你必须答应老衲一件事…” 绝对不可以让旁人知晓自己与端木鳄儿有何关联。 这不是打诳语吗? “不,这是救人救己,方是大功德,佛祖会原谅你的。” 这么想着,戒嗔鼓足勇气在这间压抑至极的房间里开口道,“贫僧略懂医术,能让我为女施主瞧瞧吗?” 此时此地此景,有这么个小孩子在显得违和感十足,众人也不知该对这么个小朋友做何反应。 原本一筹莫展的端木凤回过头来到戒嗔身前,微微点了点头道,“老夫都听说了,是你救下了老夫的小孙女,这么小的年纪,十分了不起。” 看着戒嗔,一旁的端木圣亦在心头慨叹,便连自己这个从小将端木鳄儿带大的大伯都已经将其放弃,准备亲手为其解脱,可是这么个不相干的孩子,却做得出舍身相救,端木圣只觉得一时汗颜。 而冯昊寸那对紧蹙的眉头间却有着其它东西… “一个还没开始发育的孩子,在那种距离受到三叔‘麒麟吼’的波及,怎会个把时辰便醒了过来,而且连失聪的现象都没有,便连那个体能不同寻常的端木家的小姐都晕厥至今,即便是她有旧伤的缘故,可也太蹊跷了些…” 端木鳄儿的伤势之重,到现在也没有好转,自是由旧伤新伤加到一块的原因,当时的她本已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再受到‘麒麟吼’的波及,一时晕厥过去,内伤作祟,情况便愈加严重。 至于戒嗔,虽然受到了波及,但是躲在两大高手身后的他受到了外人没能察觉的保护,紫衣剑客与任天啸有意将内力扩散,为身后的戒嗔做出屏障,其实只要戒嗔捂住耳朵就没事了,可是他选择了保护端木鳄儿,一部分内力打进戒嗔身体当中,才会昏厥过去。 加之戒嗔本有任天啸传给他的内家心法,承受能力也比寻常人强上一些,事后傅灵松又施妙法,修复了其受伤耳孔。 在得到了端木家的许可之后,戒嗔三指搭在了端木鳄儿的手腕之上,而视线则从端木鳄儿的头部开始,看得一丝不苟。 “唇白,发黄,是肝脏阻塞损坏,面红带褐,气血不稳,心脏衰弱…”平时戒嗔看病有个习惯,就是嘴上念叨着症状给自己听,若是放在往常,这么小的蚊子音旁人是听不到的,可是今日屋内无人说话,众人又都是耳力不同常人的高手,戒嗔说给自己听的诊断也让众人听得一清二楚,一边念叨着戒嗔还伸手扒开端木鳄儿的眼皮,看完一只看另一只,“眼白泛黄,胆也有问题,脉象的话…体内有瘀血,不排不行呢……” “各位施主…”戒嗔转过身来朝一众人等施礼道,“能不能请大家先出去呢?” 闻言众人一愣。 冯无忌也是挑着眉看了看四周,再看看那站在当中天真得问出这种问题的天真小子心里摇头道,“这小弟弟以为自己是谁啊,这些武林前辈很多人都是为了这姑娘来的,这场骚乱的源头也是她,各个势力聚在房内,又怎么能是他这样一个孩子一句话就说得走的呢?” “是啊是啊,这个小师傅说得对,我们去外面等吧,在屋子里都要憋死了,哎对了,你们山庄里有没有酒喝啊,贫道带来的都喝光了呢。”傅灵松一边倒着自己的酒葫芦一边道。 未发一言,鬼蜘蛛竟已行离了房间。 紧接着是药王山庄的三人,端木圣与两位长辈交换了下眼神,再去询问戒嗔是否需要他们在旁帮忙,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竟也离开了房间。 “阿弥陀佛。”叹了声佛号,慧容环视了一圈场中他人,深深施了个佛礼,似有请求之意,便也退了出去。 这一切傅灵松都看在眼里,行出房门之际侧目看着专心一致的戒嗔背影咧起嘴角心头笑道,“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 疾行脚步,麒麟山庄一弟子赶来与傅灵松侧身擦过,该弟子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道戏谑声,“谢谢,你来的正是时候。” 再回过头,只看到傅灵松离去的道袍身影。 “何事?”还不待其缓过神来,看到来者的冯无忌便开口问道,此时麒麟山庄乃是非之地,不允任何闪失。 “禀…禀昊寸师叔,外面…外面……” “外面到底怎么了?”年少的冯无忌催道。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您快去看看吧,庄内已经乱成了一片。” 听罢,冯昊寸与一旁的江斩对视一眼,便疾步离去,至于江斩,虽然有问题要问这个晕厥过去的女孩,但怎也要等她醒来再说,自己更不屑偷袭一个伤成这样的女子,见屋内没人,便也离开了。 冯无忌在跟其二叔离开之际,看了看榻上正在施救的戒嗔,与那个气息羸弱的女孩,双瞳中闪过莫名愁绪,便也退去了。 屋内只余下戒嗔与端木鳄儿。 出了房门,眼前所见令冯昊寸大皱眉头。 虽然早知将这么多不同门派的习武之人聚到一块难免有何事端,但是眼前的阵仗却是冯昊寸怎也始料未及的。 只见几乎是麒麟山庄内的所有人士都围绕着一伙人,人山人海的,待冯昊寸定睛观瞧许久许久,方才看到人海中心围绕的竟是一个十岁上下,公子模样的小男孩,小男孩长得高高壮壮,两腮耷着胖胖的婴儿肥,在人群包围之中笑得十分开心,而其身旁的是那么五六个管家模样的人。 “什么情况,那当中的孩子是什么人?”年少的冯无忌一头雾水。 这里毕竟可是‘麒麟山庄’,同道中人自是要给几分面子,如此杂乱阵仗,便连冯无忌这个二八小儿看来,也是心中有几分不快。 “那伙人是…”毕竟是江湖中说话办事令人无话可说的冯昊寸,其在第一时间,便确认了中央人的身份,“刚刚没看到领事人还没注意,如今想来,的确是疏忽了这伙儿远道贵客,想不到远在河北的他们也来了。” “二叔,这些是什么人?”冯无忌问道。 “一伙儿麻烦的人,我去会一会他们…”冯昊寸正了正衣衫,抬步走向人群口中道,“邢州尧山的晋中顺州刺史家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大设赌局 二 今天是‘麒麟山庄’举办的武林大会,盛事当前,却奈何事件频出,使得麒麟庄里的人有些难以应对,而正当庄内忙着对付来自‘月影宫’的挑战,未得喘息机会,庄内再出了场热闹。 “快快快,买定离手喽!~” 场中有人做庄,买的就是一会儿即将上演的两大高手的比试。 按理说在这么威严的地方,这么严肃的环境,这样的赌局着实有些不合时宜,参与的人也要考虑下身份,本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可是问题在于…… 这赔率似乎…有问题。 “买‘麒麟山庄’的冯胜胜赔率是一赔十!?”场中人瞠目,目光移向另一边,“买月影宫的月枫胜赔率是…” “一赔一百!!??” 这个赔率怎么想… …都不对。 这样的赔率,即便是场中最为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习武之人都能算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那我买一两银子‘月影宫’的人赢,再买一两银子冯胜前辈赢,那么好像不管他们俩谁胜出了,我都能赚不少钱吧?” 当最笨的人也明白到了这个道理,人群便围绕着这伙庄家聚集起来。 “哎呦,冯家二公子!…”庄稼里忙得手忙脚乱的一名男子见了挤进人群的冯昊寸赶忙赔笑道,“没…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不会,只要没有人趁机捣乱便好…”即便心中有着些许不悦,冯昊寸面上依旧平和,因为顺州刺史毕竟是一方势力,不但颇具官场权术,更有着自家生意,可谓富甲一方,掌控着许多关口的经济脉门,据传战乱之后,其家内财产更是不计其数,冯昊寸一边说着一边左右观瞧道,“不知…刺史大人可曾来此,冯某待客不周,理当当面相迎才是。” “哎呀真不巧嘞,我家刺史大人生了场病在家中调养,这次是我家少爷非要出来玩,我家管家才带着我们这几个手底下人陪着来的。” “少爷?”冯昊寸听了微皱眉头,果真在场中央看到一位年约十岁上下的少年,长得高高壮壮,一张微带婴儿肥的笑脸,其左右还有家丁相劝,本来如此嘈杂的地方委实难以听清家丁们究竟说得是什么,但是冯昊寸凝神听来,却是只字不漏。 “哎呀我说少爷啊,这里毕竟是他们武林义士召开武林大会的地方,麒麟山庄更是声名显赫,我们这样未免有些招摇吧?” 只听少年答道,“我晌午的时候都打了几个盹了,他们吵了那么久我也听不懂,无聊死,你看看现在多热闹啊。” “可…可是少爷,这个赔率给出去,我们恐怕…哦不,是一定会赔的,而且买的人这么多,咱们带的银两怕是都不够赔啊。” “谁说咱们一定会输的?”少年听了皱眉不悦。 “这两个赔率都在一赔二以上,现在这些人都是两边都买,换言之他们的赔率是二赔十和二赔一百啊,怎么着都不输啊。” “谁告诉你的?不是还有和吗?如果这两个人打和了,钱不就都是咱们的吗?而且就算银两不够,给我爹写封书信再送过来也就是了。” 冯昊寸这再看去方才发现,在庄家台上的一个角落,无有一人下注,上面分明写着… 打和,三千赔一。 冯昊寸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人群,脑海中回忆着这关于顺州刺史一家的趣闻。 据说顺州刺史郭简虽然家财万贯,填房妾侍无数,却怎奈何膝下无子,其妻妾前后共产下一十二个子女,却尽数夭折,此间蜚语说法不尽相同,不过终是于十年前其妻王氏顺产下一子,养到如今。 郭家千顷地一根苗,郭简老来得子,对其喜爱到不行,全府上下不准有任何人违逆小少爷的意思,这小祖宗说一,便是贵为顺州刺史的郭简也绝不讲二,这位小祖宗打落生起边有一个爱好,糟钱。 一岁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把家里的金银瓷器砸了个干净,什么好砸什么,下人们管不得,到了郭家老爷这只落得一句话, “只要我儿高兴,谁也不许拦他!” 如此尚能养到十岁“高龄”,那郭简也实属不易了。 言归正题,在戒嗔于房中终是松了一口气,擦着满头的大汗看着依旧昏厥的端木鳄儿,他已不再如初时那般紧张了。 “呼!~好厉害的体魄啊,这么重的伤换做旁人一早怕是就不行了,端木姐姐却能坚持到现在,而且她的身体愈合能力也强得可怕,真是不得了啊。”在这个十岁孩童眼中,眼前的一切要算是不得了,可若是在一位真正见多识广的医师眼中… 端木鳄儿的生命力根本就是怪物,或者可以说, 非人。 “接下来就剩下静养了,”说着戒嗔左右看看空荡荡的屋子,这才抓了抓头自言道,“外面好像蛮热闹的,出去看看吧。” 下地推门之前,还不忘回头看看榻上的端木鳄儿,转首开门之后,眼前的场景, 异常凝重。 距离两个时辰的期限,只剩下了半盏茶的功夫,此刻所有人已围在看台,等候待会儿两大高手的巅峰之战。 “喂小子,长高了不少嘛。” “虎…”闻声,戒嗔已知来者是谁,猛转回头激动道,“虎子哥!” “嘿,好久不见了嘉容。” 阿虎的巨掌搭在了戒嗔的脑袋上,这个强壮威武的年轻人,给戒嗔的感觉,依旧那般可靠。 不远处的任天啸偷眼观瞧这边,此刻情势复杂,他自知非是他叔侄二人相识之时,其身旁的傅灵松也打趣道,“这小家伙认识的人还不少,那个少年怕是军旅中的人吧。” “啊,好像是数年前在五台山下的村庄认识的。”戒嗔对任天啸说的话,后者似乎每个字都回荡于脑海。 “……一切的转折都是自这个小家伙出场之后,他…”冯昊寸眯眼思索着,“究竟是谁了,还是说只是巧合罢了?” “这个小家伙出来了,看他的神情…”冯无忌看到戒嗔后转首再看刚才那间房屋,“她应该是无恙了吧。” 药王山庄的人早已等候多时,虽然说将端木鳄儿的生死寄托在一个孩童身上十分荒唐,但是介于种种缘由,他们也只得拜托戒嗔。 去到戒嗔跟前的还有少林寺的慧容, 寒暄熙攘暂不提,山中某处尚有二人, 紫衣剑客以及那位凭空出现,将紫衣人从一众高手眼前救走的男子,其薄唇长发,双眼目光凌厉。 “你说你要…”紫衣剑客皱眉道,“杀我?” “这是我出岛的任务。”男子答道。 紫衣剑客看着眼前男子,二人明显早已相识,没有过多说话,紫衣剑客拄剑起身直视前者道,“来吧。” 紫衣剑客与冯胜一战消耗过大,此时作战明显吃亏许多,但是他没有任何畏惧。 “…若要现在杀你,我又何必救你。” 紫衣剑客看着对方,良久良久,见其没有战意,也无心过多废话,其转身便走。 “等等。”男子猛发话。 紫衣剑客停步却未回首,不耐道,“作为一个杀人工具,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妈。” “尚有几个疑问,想你为我解惑。” “哼,”紫衣剑客不屑哼声,“我为什么要答你?” “信息交换。”男子道。 “岛上已无我留恋之事,没兴趣知晓。”紫衣人说罢抬腿便走。 “是藤原家的事。” “…那一家子争权的混蛋死尽了吗?如果你是告诉我这个的,我谢谢你了。” 眼看紫衣人就要走出男子的视线,后者仍不为所动,只是缓缓闭上双眼道出一句… “是有关小樱的。” 脚步,悬在了半空, 这个自以为早已了无牵挂的男子,心头怎会突地一紧,百感交集, 是了,这是自己拼命忘记了的名字,拼命了那么多年想要忘记的名字啊,在那片岛上的人都知道,若是有谁再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他拼命想要忘记的名字,那么事情绝难善终,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 早已不在人间。 沉重的脚步,紫衣人来到树下,却没有抬头仰望,可是他的左手中,却多出了那柄人见胆寒的长剑。 而树上的男子看在眼内,眼神中却是难掩的哀愁,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念叨着,“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丝毫无法释怀啊。” “你既已提了那个名字,若是答得不好,便留下你的舌头。”紫衣人用阴沉的声音道。 男子倚靠在树上,问出了他的问题… “岛主他…”男子顿了一下道,“是否被你所杀?” “不是。”紫衣人道。 “既如此…”男子并没有怀疑紫衣人的说话,眉宇间却仍满是疑虑,“醍醐天皇为何对你下了‘百斩令’?” “不知。” “‘九州’管原道真究竟如何死法?” “…郁悒而终。”回答这个问题,紫衣人有着明显的停顿。 “藤原大人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什么!?”紫衣人一怔抬眼道,“你说藤原时平死了?” “是五年前的事了。”看着紫衣人的双眼,男子眯眼心道,“看来他十年来当真再未踏足岛上。” “ちくしょう(岂可修:),那个畜生死不死与我何干,我本该亲手杀了他,若非,若非…” “若非他是小樱的生父,恐怕你早已下手。”嘴上这么念叨着,男子的内里却已陷入沉思。 “够了,你究竟想问什么!?”紫衣人阴沉着语气,早已不耐。 “新免,我需要你明白一件事,小樱是我看着长大的,便如同我的妹妹,你与她的事我再清楚不过…”男子忽地话锋一转,“可是我‘源赖家’世代为‘藤原贵族’一脉护卫,藤原大臣的命令我无法违背,对于小樱的离世,我的心痛不会比你少,或许我早该在藤原大臣发现你与小樱心生男女之意时便将你除掉,如果那样的话,小樱也不会落得那般收场。” “所以说你只是一件工具…不,不对,你是一条狗,‘藤原家’忠实的看家狗…”紫衣人咬紧牙,面色不能更黑。 “那你又在期盼着什么!?”树上男子那张淡然平静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嘶吼,“依照‘藤原家’的权势和血统,小樱本就该是‘天皇’的女人,不需几年诞下太子便可为下任天皇,‘藤原家’将独揽大权,可就是因为出身卑微的你,藤原大臣为小樱铺好的大路才出了偏差,小樱才会枉死!” “害死小樱的元凶我自心头有数,我不懂那些狗屁朝政,你我都明白小樱绝不想走那条所谓的‘大路’,难道你想小樱一辈子不快乐吗?与我一起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也比自我了断的好啊!”树上男子不禁出声嘶吼。 “畜生,若是你说不出什么关于小樱的事,刚刚的废话就足够我杀你了!”言罢,紫衣人飞身一剑,其剑之快,树上男子居然连做任何抵抗的时间都没有,竟…竟被拦腰截断! “是‘替身术’么…”紫衣人暗道。 原来紫衣人一剑斩断的,竟是一块一人高的木桩,可是这自称‘源赖家’的男子又是什么时候掉的包了? “天皇治岛,岛主传业,你我早被称为岛主门下‘武道’与‘忍道’的下代接班人,今天便比试一下吾之忍法与汝之剑道的高低吧!” 二人心中早有芥蒂,今日终是一语不合,大打出手。 然而此刻在麒麟山庄内,有着一场备受瞩目的比试即将上演, 此时所有人已围在一处,当中台上站着两名男子, 麒麟庄的冯胜,以及… 月影宫的月枫。 这场武林中的巅峰一战, 终于要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激斗之巅 两个时辰的休整,冯胜已回至全盛状态,如今立在台上所散发出的气势,便是远远观看的众人,也可清楚感受到那股压迫感。 ‘月影宫’的月枫站在这样一个怪物的身前,便宛如待宰的羔羊。 “嘉容,你说他们哪个会赢?”阿虎抱肩看着台上问道。 “这…不知道啊……”戒嗔看着台上的冯胜,想起不久前的情形至今仍心有余悸,若不是有任天啸与紫衣剑客两大高手在身前护着他,这种距离单是那声‘麒麟吼’便足以要了戒嗔的小命。 “虎子哥跟你一样看不顺那个老头,但是不顺眼归不顺眼…”阿虎锁起了眉头摇头道,“我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不过根据我多年来打架打仗的经验,气势决定一切,我真的是看不到那个白衣书生有任何赢的机会。” “这个凶巴巴的老爷爷…”戒嗔一早便晕厥过去,对发生过的事十分模糊,但是他也明白到自己的叔叔和那紫衣怪人联手尚败给了眼前这位老爷爷,“好可怕啊。” “喂喂喂统计出来了没有?”另一边顺州刺史郭家的人继续着他们的闹剧,几个管账先生忙得喘不过气。 “有个大概了!”一人赶忙答道,“没有人买平手,所以若是打和了少爷就要通杀了,大概有三十万两雪花银。” “打和三千赔一,哪个会买,往下说!” “…若是冯胜赢了,我们大概要准备出两百五十万两纹银来赔。” “那要是‘月影宫’的人胜了呢?”管家赶忙追问。 “呃…这个,下注的共有三十万两,其中押在冯胜身上的有大概二十五万两,也就是有五万辆押在了那个书生身上,赔率是一赔一百,去掉押在冯胜身上的二十五万两,我们大概要准备出四百七十几万两的白银啊…” 几百万两的雪花银,数目实在太过庞大, 管家倒咽口口水,嗓子顿时干干的。 “这…这要如何跟老爷他交代啊……” 看着正值兴头的少爷,管家已然一筹莫展,此番的赌客皆是江湖中报得上名号的人物,要想此时撤销赌局已绝不可能。 不过单从下注的比例来看,很明显还是冯胜的赢面更大。 而挑战一方,以月姬、草上飞及鬼蜘蛛为首的人马,此刻也立于一旁观望此番争斗。 老师说,如今的三位头领皆是冯不凡兄弟二人的后辈,而冯胜亦久未出手,后人对其的了解皆是往日的威名,和家中长者的口传,任何一位曾经见识过冯胜能耐的,都给其后人灌输着这样一条告诫, 他日行走江湖,切莫与冯家麒麟为敌,此人可避不可战。 ‘月影宫’一方并无多少信心,只是此番挑战,若是尚有人能敌得过冯胜,那么也只能是台上的白衣男子。 月姬看着白衣书生月枫的背影,想着片刻前的谈话… “此番交战,你有多少把握。”阴暗的房间内,月姬开口问道。 “哈~”痛饮一口壶中酒,月枫方才答道,“三成。” “只有这样?”月姬道。 “昔日的武林神话如今究竟还剩下多少火候,刚刚他出手时便已看得出来了,他…”月枫抿了抿酒水继而吐气道,“依旧是如今武林的神话,那名道人和剑士实已是绝顶高手,但败在他的手上却绝没有失颜面,那冯胜所施的‘麒麟吐息’与接下来败下两大高手的绝学,皆已超越了凡人功力的范畴,普天之下也绝不会有人能凭自身功力接下这样的两招,小生我亦不例外。” “也就是说这也印证了大哥的‘千里神兵’对冯家‘麒麟功’以及‘麒麟血’的调查是可靠的。”月姬轻声淡道。 “或许吧,不过不论如何,即便是不败麒麟冯胜,想来也还是肉体凡胎,他一举打败两大高手也远不会像旁人看得那么轻易,接连催动非凡人之功力,势必损耗极大。”月枫继而饮酒道。 “你的意思是即使正面打不倒他,也可以令他使用‘五行麒麟功’至超过自身承受的极限?”月姬猜道。 “你看他方才与我交手的那个回合,有丝毫的退让和不妥吗?哈~真是好酒。”月枫已打开了第二壶酒水。 “什么意思?”月姬不解。 “他虽然人老依旧勇猛,但怎也不会是个鲁莽冲动的前辈,方才他分明还有着与我一战的实力和信心,只需一招便可清楚感受到他体内依旧浑厚的内力,真是太可怕了,那两位高手精湛的招式在冯胜前辈的身上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他凭借深不见底的内力可以做到‘一力降十会’的效果,想必太乙山的平阳真人也是这样败下阵来的,硬接他的一招不但会气血翻涌,更会使得身体迟钝,失了招式上的变化。”月枫虽然嘴上酒水不断,但是口齿依旧清晰。 “那么你刚刚说的他自身损耗的极限呢?”月姬问道。 “必定会有,只是不知要迫他使用多少次那样的功力,小生或许可以侥幸撑过他刚刚使出的两招,可是那样的招数如果还有第三次,那么小生亦无半点信心。” “希望你不要输罢。”听够了丧气的话,月姬转身便走。 “戒了这么久的酒,怎么现在许我饮了?”月枫已近喝光第二壶。 “可能是你最后一顿酒了,还问那么多干嘛。”月姬离开,留下继续嗤笑饮酒的书生。 看着台上的书生,月姬自然知晓其对手是位多么可怕的角色,但是她的面上并无该有的紧张与不安,她的心头如此想着… “当他以‘我’自居,说明他已认真起来,当年他便是凭此状态解决的影兵之乱,而这个时候,便是所谓的武林神话也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可见月姬之于月枫的信心,十分牢固。 冯胜于台上没有言语,看着月枫的眼睛,竟是闭了起来,而周身亦无出手的意思。 “老家伙这是什么意思?”阿虎看得一头雾水。 “叔父有自己的坚持,刚刚打退紫衣剑客及残剑道人是出于教训,而如今是堂堂正正的对决,身为长辈的他自不会先出手。”冯昊寸嘀咕道。 看了此情形,书生月枫先是嘴角微扬深施一礼而后道,“前辈风度,晚生佩服,那么这第一回合,便让小生为前辈赋诗一首吧。” “嗯?这人搞什么鬼。” 而正当众人诧异之时,这位白衣书生竟是当真在台上吟起了诗: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前辈,小心了!” 一诗作罢,月枫剑锋出鞘,夹带着龙吟之啸,直取冯胜。 后者双眸打开,一掌后发先至,劲风之力,不容小觑。 而就在这股内力搭在白衣书生身上的瞬间,后者却凭空于原地消失了! “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难以置信。 “这…是哪家的身法?” 而下一刻,白衣书生竟宛如凭空出现在冯胜身前四尺的距离。 “花间酒。”简洁漂亮的一刺,这是每一位剑客最基础的动作,可场中用剑者扪心自问,无一人可刺得如眼前书生这般精准迅捷。 这几乎完美的一刺被冯胜两只手指夹在半空,难动分毫。 四目相对,面不改色,简单的一次照面,已使得场中一众高手咋舌。 “好漂亮的一剑,恐怕我‘墨门’内也只有巨子刺得出来这样的招式。”‘墨家’的夜娟不禁偷眼去瞧初时那位一剑挡下冯胜‘麒麟吐息’的黑衣长者。 而反过来,以刚刚那么近的距离,别说以双指夹住,但是当下那么完美迅捷的一剑,场中的高手无一人有超过五成的把握。 四目相对,台上二人面上沉着不惊。 “独酌!”月枫不但没有发力将剑身夺回,反而是松开握剑之手,在剑柄上轻拍了一下。 冯胜忽觉指间湿滑,高手的本能令其第一时间侧身闪躲,而书生手上的‘七星龙渊剑’也在同一时间与冯胜擦身而过,若是再慢上分毫,这一剑势必将取其前额命门。 两招下来白衣书生在剑术上的造诣已可见一斑,可是他并没有天真到以为这样便可应付得到眼前的武林神话。 “邀明月!” 没有半分迟疑,白衣书生月枫右手五指合拢,化掌成刃,直取冯胜心房。 冯胜瞳孔一瞪,几乎是凭借本能松拳成爪抓上了月枫的手刃, “唔…”冯胜内力雄厚,他的‘麒麟爪’可断当世神兵,可是书生月枫的手刃仿若要将其手掌撕裂。 月枫心知硬拼内力自己绝不是对手,当下翻身而起,借着周身发力硬生生的纵身跃至冯胜头顶上空,而同时… 他刚刚翻转的轨迹留下了一道月牙般地轨迹, 而冯胜的手掌之上,亦被掀开一道长长血痕。 “那是什么!?” “唐手!?” “不…不对……”墨家带头长者看在眼里嘴上念叨着,“…只有对剑术的领悟臻于化境的奇才方能使用的招式,还以为此式仅存于古书之中,想不到世上竟真的有人可以运用如此纯粹的…” “…‘剑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激斗之巅 二 “刚刚他是以剑气附着在手上,爆发出来的威力更远胜于那个紫衣混蛋的唐手…”任天啸一旁观战也是看得十分惊奇,“想不到连当年大哥都未能领悟的技巧,如今世间竟当真有人懂得如何运用。” 傅灵松在一旁半眯双眼醉笑道,“传闻那些领悟‘剑气’的高手,对于他们来说手中的是木剑或是削铁如泥的利器都已没了分别,不知他要如何使用那柄‘七星剑’。” 于空中便失了躲避的选择,而与冯胜正面冲突又绝不明智,月枫又为何要这样做了? “回来,”书生月枫反手一转,刚刚飞于半空的‘七星剑’竟是凭空回到月枫手中,“对影…” “那是什么啊!?…” “以气运剑。” 月枫再次施展了众人仅于书中见过的奇特招数。 “成三人!” 月枫动作之快几近一气呵成,丝毫没有留给冯胜回气的机会,而这一式‘对影成三人’则更加奇妙。 “嗯?”冯胜所感觉到的凶险杀气并非来自由上空杀来的白衣书生,反而是来自脚下。 “这个是?”同门的‘鬼蜘蛛’见了亦是一愣。 草上飞眉头蹙起,侧眼看着身前的月姬失声道,“是月影一脉最可怕的两个杀人技巧的之一的,‘影杀’。” 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冯胜脚下无端生出三个影子,争相疾转。 “‘影杀’这项绝学是没有固定形态的,它会根据使用者的不同而以不同的形式发动,许多人才耗尽毕生也难以领悟,作为外来者的月枫,他掌握这门绝学仅用了半载,他才是名副其实的不世出之奇才。”月姬心头忖道。 ‘月影兵’传下的两门绝学‘影杀’与‘斩月’,单是领会其一已实属难得,自初代头目以后,还未有人能同时两者得兼,而后的二代头领便将‘月影兵’分为了两派,‘月’与‘影’,依照能力天赋分别钻研两门绝学,到了月姬这里,三代高手也仅有七名‘影兵’高手领悟了‘影杀’的精髓,在之后的宫变之中二人被杀,其中一人便是死于月枫之手,而余下的五名逃入中原,根据‘千里神兵’的消息指出这五人已投靠梁帝一方,既是朱友贞手下‘影兵’的五位头领,各个本领不凡。 而这一代的‘月影兵’,倒是出了一位同时领悟两门绝学的奇才,既是如今与冯胜大战于台上的白衣书生,月枫。 作为暗杀极致的两门绝学,可谓见者尽死,如今怕是第一次展示于众人眼前。 “前辈,得罪了!”月枫居高临下的一剑刺杀不容小觑,冯胜虽于江湖中闯荡多年,但此番还当真是他第一次面对‘月影兵’的‘影杀’绝学,身下的影子究竟是何玄机冯胜可谓毫无头绪,但是本能却告诉他,他可以轻易将头上的月枫打退,可自己的下盘将不保。 “佯攻?”奇怪的是,冯胜此时不但不慌不忙,反而不为所动。 “轰!~” 冯胜硬生生地挨了月枫这一招,台下众人不禁大跌眼界。 刺耳碰撞声响过后,月枫半空翻身而退,数步方才稳下身形,然而奇怪的是,这位明显取得优势的书生,此刻却是嘴角带血。 “咳咳,不愧是老江湖,晚生受教了。”月枫胸口起伏连连咳喘。 再看尘土散去,现出… 一抹耀眼金光。 “是…‘五行麒麟功’中的金麒麟,”傅灵松看在眼内,嘴上嘀咕道,“当日罗誉的十成‘金毛犼’就是败在这一招上。” 任天啸看在眼里心头忖着,“‘影杀’玄妙非常,稍不留神便可能身首异处,想来即便是冯胜也不敢怠慢,这一招‘麒麟金甲’想必在‘麒麟庄’的‘五行麒麟功’当中也要算得上是上乘功法,只不过…” 任天啸回想起先前冯胜那压倒性的功力心头忖道,“还未到败下我与那紫衣混蛋一招的程度。” “嗷!~~~”金光渐散,金色麒麟影退,露出了其内的冯胜,在接下江湖中罕有人见的一招‘影杀后’,他… 毫发未伤。 “佩服,前辈不愧是武林神话,名不虚传。”月枫不禁赞道。 “…后生,你的伎俩虽防不胜防,但你道这样便可难住老夫么?”冯胜的心中出现了久违的涟漪,他…要认真了。 “自然不是,晚生只是想…”月枫平抚了下气息,做好了下一回合的准备说道,“若能迫前辈使出‘五行麒麟功’当中最厉害的那三招之一也是好的。” “他竟知晓我山庄中‘五行麒麟功’的‘禁忌三式’,近三十年来三弟已很少在人前施展,看来‘月影宫’果真是有备而来,不过这个年轻人如此说话,难道…”庄主冯不凡蹙起了眉头心道,“莫不成此子有信心接下这三招?” “喂,你们刚刚有看到么?那冯胜的周遭好像出现了一头金色的神兽啊…” “那好像就是…就是‘麒麟山庄’‘五行麒麟功’当中的‘金麒麟’功法。” “还有那冯胜刚刚脚下的影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是那个书生小子召出来杀他的?” 才交了两招,场中人已然目瞪口呆。 ‘慕容府’的慕容章看在眼里也是心头连连叫绝,“此二人的功法已经去到了全新的境界,‘影杀’的绝学罕有人见,一直都是江湖中被传闻必杀之功法,破无可破,可是冯胜前辈却以深不见底的内功迫出‘麒麟金甲’将本来避无可避的一击化解了,即便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二人的招数,他们的对决完全比旁人高出了不止一个层次,只不过…”慕容章皱起了眉头,“想必冯胜前辈他同我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还并没有参透这‘影杀’当中的奥妙,也不知破解之法,若想化解‘影杀’的攻击他必须保持‘麒麟金甲’或更高明的内功护体,这对内力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接下来冯胜前辈想来不会坐以待毙了。” 慕容章所想不假,月枫开战即能取得先机除了是自身本领高强外,主要也因冯胜碍于年长不屑于晚辈先行出招所致,然而开局已过,冯胜也已认识到眼前书生本领之高强的确值得自己认真出手应付,他… 不会再留手了。 “‘土麒麟’。”冯胜周身运劲,尘土四散。 “…终于认真起来了,”几乎在冯胜运劲的刹那,月枫亦有了动作,“‘月解饮’!” 后发先至,月枫再一次在冯胜出招之前发起了攻势。 “好迅捷的招式,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场中人惊叹,月枫以抽剑飞身来到了冯胜身前。 “嗷!!~~~”冯胜双掌大开大合,这次他可没有打算继续做挨打的那个。 飞石相撞,月枫被夹杂在当中,如此猛烈的撞击,只怕是尸骨无存, 可是… “又是佯攻?”机警的冯胜在第一时间发现月枫根本不在身前。 “影随身!”匪夷所思的一幕再度出现,台上四角居然出现了四个月枫,不仅如此,每一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柄‘七星剑’,蓄势待发,目标正是正中央的冯胜。 “什么!?怎么会有四个白衣书生在台上!?” “是…是幻觉吗!?” “不对,难道还是那‘影杀’绝技造出的残影吗?” 众高手目瞪口呆。 “不对,‘影杀’绝不只是制造残影欺骗眼睛那么简单,”月姬站在台下回想着昔日情形,“天赋异禀的月枫从‘影杀’中所顿悟出了绝技正是最直接有效的以影杀敌,影子的时间十分有限,月枫意在最短的时间爆发出最大的杀伤,所以这一招‘拔剑术’便是有相当于四个月枫同时出剑杀敌的效果,这样的杀招,绝不会有人能从正面硬挡下来的,‘枫子’,便打破这武林神话给我看吧!” “吼!~~”冯胜无意再受,双掌两端大开,四股霸道劲气打向四个月枫所在方向,威力霸道所过之处石崩瓦裂,留下深深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月姬一怔,冯胜的四道劲气竟将月枫完全压制,而在下一秒,四个方向的书生全部中招。 “又是虚招?”冯胜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攻击并没有捕杀到猎物,“?上面?” “‘月影斩!’”果不其然,月枫凌空杀来,直取冯胜向上人头。 “小把戏,”可是冯胜并没有对项上的致命一击做何反应,甚至头也未台,反倒是低头看着脚下沉声怒道,“闹够了,给我滚出来!” 一只苍老有劲的巨手硬生生地砸入脚下石台,巨响之后竟然硬生生地从地下扯出了又一个月枫,是本尊?是残影? “唔!?”月枫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骇人的情形映入眼帘,冯胜一只大手死死地抓在月枫双手紧握的‘七星’宝剑剑刃之上,单臂猛甩,已将月枫连人带剑扯出了台面,丢掷半空之中。 “受死!”冯胜右手仍握着月枫手中宝剑,而左手于蓄势,意在一掌将前者击败。 “行乐!!”月枫深知自己在功力上与冯胜的差距,他招招抢占先机意在以‘快’打‘力’,没有半分不舍,撒手手中‘七星剑’柄,双手化掌成刃变交叉状,一股十字‘剑气’直取冯胜前心面门。 “给我散开!”冯胜左臂一爪直取月枫前胸,打破了十字‘剑气’,硬生生地抓在了月枫白衣胸口,一时间月枫的前胸已? 血肉模糊。 “呜呃?”白衣书生强忍住心头翻涌,本能地伸出双手抓住了冯胜攻于前胸的左臂,一手封其腕,一手封其肘关节,“你的左臂,小生收下了。” “嗯!?”冯胜惊觉一股强大的杀气已近在咫尺,可是为何? 他没有第一时间发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那抹伤口 “及春!” 一道强大的剑气已避无可避,这正是之前在冯胜头顶杀来的又一道残影,由上而下的一剑,划过了冯胜左手手臂。 “吼!!” 又是一声震天响的‘麒麟吼’,受了伤的月枫在如此近的距离宛若断了线的风筝被震退丈远,一口鲜血也终是忍不住狂呕而出。 冯胜没有做进一步的攻势,令他放弃这绝佳杀敌机会的,便是那臂膀上的划痕。 第一时间退后一步右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左手手臂同时也遮住了那道细若丝线的印迹。 月枫落地方才稳住身形,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先是胸前正面挨了冯胜一爪,再是近距离虚弱之时结结实实挨了一招‘麒麟吼’,两道内劲使得月枫受了不轻的内伤。 “‘月影宫’的‘影杀’??”冯不凡缓缓转首瞥眼去看一旁的月姬心头村道,“果然不简单。”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若是单在招式的变化和使用上,恐怕?”傅灵松罕见的暂且放下酒壶叹道,“是这书生更胜一筹。” “不过可惜,在这个老怪物深不见底的功力面前,一切也只是枉然罢了。”任天啸深有感触,之前为了保护戒嗔而与冯胜正面抗衡以致惨败的他,深知对方的内家修为有多么可怕。 其实场中除了傅灵松与任天啸师兄弟二人外,也不过仅寥寥数人看清了刚刚那个瞬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而这当中看得最清楚明白的,便当属‘墨门’当家的长者。 “刚刚在面对那白衣书生以‘影杀’之便造成的四面杀招的困境下,老辣的冯家麒麟知道已避无可避,便凭借着当世只有他才拥有的可怕功力同时打出四道绝强的杀招,而白衣书生无意与冯家麒麟硬拼,便将计就计将四面杀招同时化为虚招,而其实从一开始这个看似四面的杀招其实是由五路同时进攻,第五路便是那从天而降的一剑,只不过天上那个书生?”‘墨门’当家摸着三寸黑须慨叹道,“亦虚亦实,白衣书生的本尊其实是台上四角的其中一个,他压低身形借着冯胜的‘土麒麟’杀招在地上带出的轨迹遁入地中,再配合着上空余下的‘影杀’形成上下夹击,凭借身法上的卓越优势和招法的变化,他才敢大胆的与冯胜打近身战,相信在那个瞬间他是想用上方‘影杀’形成的影像骗过冯胜的注意从而遁地而出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只不过冯胜也实在可怕,竟猜出头顶上的威胁不过是假象,并第一时间发现脚下的玄机从而重伤这白衣书生,后者落入如此境地仍保持着很强的集中力将原本的虚招化为实招,封住冯胜的动作欲一剑取其左臂,那一剑的确有断臂之势,可是?冯胜的手臂似乎并没有受到那般严重的伤,怎么回事?” 疑问不止于此,‘掌剑门’的沈万钧看得十分入神,作为以剑法闻名的他们看着台上用剑出神入化的月枫自是十分钦佩,他悄声问其父道,“爹,这个白衣书生刚刚从天而降的一剑威力十足,冯胜前辈已是避无可避,与其执意断其臂,为何不直接功她的背、腹、前胸、头颅等要害从而一击制胜呢?” “??”其父沈思山短暂的沉默而后道,“是直觉。” “直觉?”沈万钧显然没有领会其意。 “钧儿,你觉得刚刚那一剑若真取其要害,便能制敌取胜么?” “那样的一剑,绝足以克敌取胜。”沈万钧道。 “可是对手便不是用寻常想法可以估量的,想来那书生在一瞬间的直觉告诉自己,本该完美的一剑对眼前的怪物造成的伤害恐怕十分有限,必不会如此容易便能取胜,所以既然这样,他便不如做更有把握的事,取敌一臂,使得冯胜的功力大打折扣,只不过?”沈思山凝视台上心头惊道,“似乎便连如此也难如愿呢。” “咳咳?”月枫接连咳出大口鲜血,胸前亦已血肉模糊,他看着冯胜的双眼,出现了疑惑? “为何他的手臂没有断,那一剑该有十成的把握断其筋骨,斩断其臂的,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令白衣书生几近绝望的事情出现了,冯胜终于移开自己把握着左臂的右手,手掌离去,其左臂不但没有断裂,便连至少该存在的斩很亦无迹可寻,便好像? 那一计漂亮的‘影杀’? 斩空了。 这时候台下有人嘘道,“什么嘛,我还道那个‘影子’当真也能砍人呢,原来就是唬人的,说来也对嘛,多出来的残影幻象怎么可能伤的了人呢?这不是天方夜谭嘛。” “对对对,看来‘月影宫’所谓的‘影杀’也根本没那么厉害,不过就是这边吓唬着你,那面再放冷箭罢了。” 可是在一流高手眼中,刚刚那一招从天而降的‘影杀’不仅不是幻象,而且是杀伤力十足的必杀之技,能抵挡下的人少之又少, 那么究竟又是什么缘由,冯胜能以毫发未伤的状态立于台上呢? “老大,印象中?”月姬忍不住小声问道,“?有人能办到这种事么?” “人?没有,不过?”草上飞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道,“却当真有些似人非人的怪物可以办到。” 草上飞脑中所想的怪物,乃是? 食尸奴。 “那‘影子’真的只是虚招吗?看着不像啊?”阿虎在武学造诣上比不上在场高手,但是他的直觉却觉得那一剑的确有很大的杀伤,“否则那个老鬼也不会放弃大好的追击机会啊。” 阿虎这边的同僚们也在窃窃耳语。 “刚刚好像?”戒嗔瞳孔一瞪,分明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却又无法理解。 “怎么了小虎爷,难不成您看出了门道?”阿虎的手下虽然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这个小沙弥与他们的头领是个什么关系,不过听阿虎说是他的弟弟,他们便也尊称个小虎爷。 “不?不对,小和尚刚刚一定是看错了。”戒嗔摇头道。 阿虎也注意到了这边,便也侧目过去道,“没事,看到什么了就说,反正这两个怪物的比试也不是正常人能看明白的。”没有缘由的,阿虎从与戒嗔相识起便觉得自己这位小兄弟身上有过人之处。 “刚刚?那位老伯伯的手臂是被看中了,而且还不轻,如果他没用手抓紧的话,可能半只胳膊就要掉下来了,但是好像很快的?”戒嗔脑子里过了一遍,却还是说出了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结论,“?伤口便愈合了。” 阿虎的弟兄们本来还道这位小虎爷能有什么惊人之言,想不到竟说出了这么个结论,想来小孩就是小孩,碍于阿虎的面子,也没人再多言嘲笑。 不过阿虎却或多或少听进去了一些,依旧盯着台上心想,“?这个老怪物本就不能用常理推断,一会儿要是那个小白脸书生打输了,这个狗屁山庄会不会继续难为嘉容?即便因为嘉容年幼不与他计较,我们几个刚刚那么顶撞他们,怕是也不会放过我们,这里又是吴地?酒足饭饱,是不是该趁现在大家的注意都在台上开溜的好?” 众人脑中都有着自己的算盘,但是台上的较量还没有结束,冯胜毫发未伤的手臂使得月枫有些蒙了,短暂的迟疑使得冯胜展开了攻势,占尽上风。 “那一剑绝对不会有失,即便斩不下他一臂,也会有所伤害,为什么会这样?” 月枫心里清楚,若是搞不清这点,这一战自己根本无法再打下去。 许多高手都在琢磨其中玄机,不过第一位灵光一现的人,却是场中最小的戒嗔。 戒嗔的大眼睛忽地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回身跑向了刚刚走出的房间,推开门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端木鳄儿,双手合十先施一礼,而后去解开其肩膀上的绷带,露出里面健康黝黑又光滑的皮肤。 “怎?怎么回事?” 这再正常不过的景象,却使得戒嗔目瞪口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那抹伤口 二 “喂,嘉?”阿虎的大嗓门刚在房间响起,却看到了自己的小兄弟戒嗔竟在那位受重伤的少女床边动手动脚。 “哎呦!”戒嗔忽地一声惨叫,两只手忙去捂住自己被敲疼的后脑,转过头去,看到了刚刚敲了自己脑袋的阿虎。 “你个小光头不学好,趁着没人跑来扒人家女孩衣服,才几年不见,你们五台山上的和尚们也教这个的么?”阿虎皱眉道。 “啊?”戒嗔先是一愣,在他的脑中还没有形成什么男女间事情,反倒是对阿虎打自己脑袋十分不解。 阿虎看在眼里方才发现该是自己想多了,脑海中怎么也没法将自己这小兄弟与登徒子联系在一块,便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在做什么呢?” 戒嗔一听便也忘了脑袋上传来的疼痛,赶忙侧身指着端木鳄儿的肩膀道,“虎子哥,你快看!” 其实阿虎也正直懵懂壮年,即便戒嗔没叫他看,刚刚眼角的余光都已经在端木鳄儿的身上扫了好几遍了。 “啊?”阿虎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虎子哥你快看快看,她身上是不是很奇怪?”戒嗔的正经不会是装的,而且话语中也着实急促。 “这个?”阿虎心说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是有意照顾他这个大哥吗?阿虎猛摇了摇头,正经地盯着端木鳄儿绷带下面干咳两声而后道,“?有点黑,不过?这女娃儿的身子骨真是不得了的结实,比老子手底下至少一半以上的小弟体格要好?” “虎子哥你再摸摸这儿。” “哦?啊!?”阿虎反应了一下才错愕起来。 但是还不等他明白过来,戒嗔已经拉着他的大手搭在了端木鳄儿裸露踹的肩膀上。 端木鳄儿先是昨夜里受到酷刑,今日又被冯胜的强大内力震伤,如今全身上下多处裹着白色的绷带,其中许多被血水浸染,裸露出多处胴.体,这让阿虎满脸通红,很是不自在, 或许便连他自己也很好奇,力大无穷的他怎么会被戒嗔那两只小手给抓了过去。 “感觉怎么样?”戒嗔紧蹙着眉头盯着阿虎。 “呃?滑滑的?”几乎是脱口而出。 “还有这里?”说着戒嗔已经爬起来去解端木鳄儿膝盖至大腿处的绷带,那里明显有条很严重的伤口,出了许多血,白纱布早已浸红。 “呃?我?我说嘉容,是?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你?你这?几年不见想不到你长大了这么多,可?是不是也成熟得太快了点?”阿虎说话早就没了调理,他心知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一双眼睛却怎也移不开这具动人的胴.体。 戒嗔似乎根本没听见,先是看了看纱布下的伤口,而后用手摸了一下,丝毫没有避讳,借着头也望向阿虎道,“虎子哥,你也来摸一下!” “这?这也太客气了??”阿虎臊红着脸,声音低得几乎不是他自己的,那只大手却也不听了使唤,正一点一点地朝着端木鳄儿腿上伸去。 阿虎的二十二年生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忸怩,若是他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想必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说到耳光? 正当阿虎的那只大手距离端木鳄儿腿上裸露出来的肌肤只有数寸之遥时, “啪!!” 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不偏不离地打在阿虎的左脸颊之上,霎时间便是一只通红的掌印,还渗着血丝。 单是听声音便知道,这一巴掌绝不简单,若是常人非打晕不可。 “你?看够了没有!” 一道虚弱,却又阴狠狠的声音想起,这才如同一盆凉水将阿虎从头浇醒,阿虎一怔,对上了那对要杀人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是? 端木鳄儿。 “姑?姑娘,我?这?我只??”阿虎理亏,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劲风一道,反手又是一巴掌打来,阿虎身体一侧便躲了过去。 常年在外打仗的阿虎本就有着极高的警惕性,第一把掌打得他猝不及防,他自己也心道女色误人,上一次自己如此没有防备都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说什么,我?我要杀了你!”端木鳄儿咬牙切齿,阿虎还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 “姑娘,这不是?我,不是我?”阿虎灵机一动,当机立断决定做一回自己过往最不齿做之人? 叛徒。 “是他让我摸的!” 阿虎一只大手直指戒嗔。 “他?” 端木鳄儿顺手望去,便看到了依旧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大腿在看的小和尚戒嗔。 戒嗔蹲在床铺上,拄着下颚,看得聚精会神,丝毫没有被端木鳄儿与阿虎的吵闹声打扰。 “喂,”端木鳄儿目眦欲裂,恨得从牙尖中挤出三个字道,“死、小、孩!” “嗯?”牙齿的摩擦声终于打断了戒嗔的思路,她抬起头,对上了那双使得他几乎再次尿裤子的一对杀人的眼睛。 只听得屋内一阵骚动,阿虎已第一时间退出屋外,捂着脸回到了他‘虎头军’其他几个弟兄的身旁。 几个人面面相觑,回头看着房屋问他们的头领道,“老大,怎么了?” “没事。”阿虎道。 “可是小虎爷是不是还在里边呢,听着好像叫得蛮惨的咧。”手下一人道。 “哪他娘的那么多废话,”阿虎一声怒吼,再没人敢问,这口气怕是他憋了半天才撒了出来,他赶忙转移话题道,“这两个人打得怎么样了?” ‘药王山庄’有人注意到了阿虎这边的变故,端木圣和手下几个人赶忙进屋查看情况,门被打开的片刻众人仿佛能从门内听到“登徒子、登徒子”的叫骂声,以及‘啪啪啪’和哀嚎的声音,方才进去‘药王庄’的人便一个个都悻悻地退了出来。 阿虎侧眼余光看到了情况,也没去再理,其手下一人指着看台道,“我看那个白衣书生已经没什么胜算了,在台上被那位老前辈打得只剩下了抱头鼠窜的份,又用了好几招好像是那首诗里的绝招,也没见什么起色。” 阿虎的脑子分明没有在这场决斗上,心里还在盘算着,“看情况这姑娘和戒嗔应该早就认识,而且戒嗔又当着那么多人面救了她,估计也就是发发脾气,不会真给嘉容打死吧?不过那姑娘的手劲儿也实在是不得了,老子的下巴现在还麻着呢,她就算不打死嘉容,嘉容的屁股恐怕也要不得了,不过话说回来??” 阿虎张着大嘴活动着下巴心里琢磨道,“嘉容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把他大哥我都给害了。” 戒嗔的情况放下暂不提,台上的情况似乎已经很明显了,白衣书生被打退至台上一角,拄着剑身,已经伤得不轻了。 “你的诗句用完了吗?”冯胜居高临下,打得月枫节节败退。 “呼?呼?”月枫站起身,场中人也都看出,此书生的招式、身法出神入化,甚至还要更胜于冯胜,不过二者之间的内功修为,存在着无法弥补的差距,月枫自刚刚失了招式上的先机,如今也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书生月枫做了个让人费解的举动,他缓缓起身长喘口气叹道,“贵庄的‘五行麒麟功’号称当世绝学,‘麒麟血’则为天下至宝,今日小生得以亲眼见识到,实属三生有幸?” “这一战?”说着月枫微微侧首看向‘月影宫’月姬道,“小生非胜不可么?”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错愕。 “总之?”而月姬则面不改色地道,“你输不起。” “呼?”月枫站直身子对向冯胜道,“前辈,看来我们要继续打下去了。” “你在找死。”冯胜沉声道。 “没办法,君子应人之事,理当有始有终,而且前辈若当真有十足把握可胜小生,也不会仍旧有所保留。”月枫右手握剑竖于身前,左掌剑指抚于剑身,由下而上。 “喂,你们说那个小子是不是被打傻了,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说冯胜前辈有所保留是没把握赢他,我看分明是赢他根本不用使出十足功力才是。” 议论声起,刚刚的一番比试大家有目共睹,虽说这个白衣书生也算是个绝顶高手,但是经过刚刚的数个回合,已经没谁认为这书生还有胜的机会。 观战的任天啸也皱起了眉头,本来他的想法与众人一样,书生虽然厉害,但是无奈对手是冯胜,在他心里也早已有了胜负之定论,可是书生的一席话却令其陷入沉思? “没错,若是冯胜当真有十足把握击倒眼前的书生,他为何不干脆用打退我与那混账剑客的绝招,在武林众家面前以最干净利落的方法击败眼前剑客,以树立武林至尊的威严?这书生的功法道行看似还在我与混账剑客之上,冯胜不用那两招杀招绝不会是因为眼前的书生不配他使用绝技,以书生的修为说不定甚至可以挡下冯老鬼的那两记杀招,是因为没有把握凭这两招赢他,所以就不用了?这也说不通啊,于冯老鬼来说并无损失才是,为什么了?”任天啸凝眉不解。 看着师弟面上的疑惑,傅灵松显然已经猜到其心中所想为何,便道了句? “是‘麒麟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神兽之力 “哎呦?哎?”戒嗔几乎是用爬的离开端木鳄儿的房间,他两只小手用力拄着墙壁,尽量不让自己的臀部吃劲儿。 “?还?还好她?她的伤还没好,力气没有恢复,不然小和尚的屁股?就要被打进肚子里了。”戒嗔已经被打得两眼冒星,端木鳄儿的伤还没好,身体十分虚弱,这也才使得戒嗔逃过一劫。 阿虎转首看到了戒嗔活着出来,赶忙疾步走去将其扶起还挑眉道,“怎么样小流氓,看来你这些年没少成长啊,那么大的手劲儿打在你身上你还能爬出来,了不起啊。” “好疼啊虎子哥,要肿好多天了?”戒嗔揉着眼睛上疼出的泪水,还想着刚刚端木鳄儿骂的话不禁朝阿虎问道,“虎子哥,什么是登徒子啊?” 阿虎闻言一愣,随后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你以后就懂了,咱先不说这些,你刚刚到底是在干什么啊,你把你虎子哥我也给坑了你知道吗?这以后要是让人知道你虎子哥我因为耍流氓被人家女孩一个大巴掌打出来,老子以后还怎么混啊,你快跟虎子哥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毛还没长全干这事早了点。” 阿虎的话戒嗔也就听懂了一半,大眼睛转了转似懂非懂,但也揉着屁股答道,“小和尚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之台上的凶爷爷和屋子里的凶姐姐,他们的体质跟其他人应该有些不一样,是因为他们都很凶的缘故吗?” “很凶,体质不一样?你在说什么啊嘉容?”阿虎不解。 “该怎么说呢?”戒嗔抓了抓头道,“?刚刚端木姐姐凶阿虎哥的时候,戒嗔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阿虎追问。 “嗯,戒嗔刚刚解开了端木姐姐腿上的绷带,就在她凶虎子哥的时候,小和尚分明就看到?”戒嗔深吸口气,满眼疑惑地道,“端木姐姐那腿上好大的伤口正在愈合。” “上了药伤口当然会愈合吧?”阿虎不假思索地道,可是话方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而后皱眉探问道,“你是说?你能看到伤口在愈合?” “嗯,”戒嗔点了点头道,“小和尚刚刚解开端木姐姐身上几处绷带,那些地方之前都有着很深的伤口呢,可是解开后戒嗔发现本该在那里的几处伤口却不见了,成了光滑的皮肤,在之前戒嗔给端木姐姐疗伤施药的时候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才看了一眼的伤口转眼就小了似的,戒嗔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可是刚才看到台上的凶老爷爷手腕明明被砍到,却转眼就没事了,戒嗔才觉得奇怪,又回房间确认了一下,才发现端木姐姐的伤口也消失了好多,好像自己会愈合一样。” 其实戒嗔心里清楚,伤口当然会愈合的,可是他的意思是? 冯胜与端木鳄儿身上的伤口竟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果他的猜想没错的话,那么刚刚冯胜手臂的确被斩,只不过? 伤口自行愈合了。 “不?不会吧,如果真是这样?”阿虎倒吸口凉气,戒嗔的医术他早在五台山下便曾见识过,虽然惊讶非常,但心中亦已信了七、八分,“那个书生要怎么打啊。” 正当众人觉得书生已无获胜希望的时候,台上却起了变化。 只见白衣书生将手中‘七星’长剑插入地中,双手交叠其左在前,恭施一礼,“请恕晚生无礼,今日斗胆劳烦先贤。” “嗯?”冯胜眉头蹙起,强大的本能告诉自己? 要小心眼前书生。 “喂,那小子是不是被打疯了,打了一半怎么客气起来了?” “那个礼不像是给冯胜前辈施的,好像?是在对那柄剑客气。”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冯胜单手成爪,一股霸道气劲直直打向书生月枫。 “七星?”月枫双瞳一瞪,身前宝剑七枚金光闪现,“?龙渊!” “嗷!!!” 龙吟之声响透黄昏之空,顿时震散冯胜打来之气劲,恍惚间众人只觉得仿若半悬空中有一条通体闪闪发亮之梦幻蓝龙,其躯鳞甲着身,一个盘旋便直逼冯胜而去。 场中众人其面失色,武林盟主冯不凡心叫不好,便连冯胜亦是瞳孔一瞪,丝毫不敢怠慢,运起周身功力打出了一招‘麒麟庄’内,甚至是整个天底下都最坚不可摧的一记防守绝招? “麒麟之躯!” “终于使出来了,”任天啸眉头一蹙心道,“是挡下我与混账剑客联手合击并同时败下我二人的绝技!” 任天啸当时败得不明不白,这一次他眼睛都不肯眨一下,誓要看清这究竟是怎样的一记绝技。 场中只有少数瞳力及其高强的高手看清了这一招惊天对决, 以冯胜为中心,仿佛凭空现出一只闪闪发光的巨兽,硬生生地拦下了凶猛的蓝色龙兽。 “轰!!” 场中一声闷响,整个台面不翼而飞,土石崩裂,离得近的一众高手下意识地运起周身功力以求自保,道行低的受到波及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有几个甚至晕厥过去。 浓烟过后,众人看到了不败麒麟冯胜与白衣书生月枫的身影。 只见月枫双手握剑弓步前刺,‘七星龙源’剑的剑身被冯胜双手合掌夹于胸前,画面便定格在这里。 “刚刚的?”一向处世不惊的傅灵松也不禁动容,瞥了眼任天啸道,“该不是贫道醉酒眼花吧?” “酉时未到,要醉酒还早了点,”这一次任天啸已认准眼睛所见绝非幻象,“是真正的‘龙’与‘麒麟’,这与我们以往认知的‘五行奇术’不同,这不是罗誉的金遁‘金毛犼’所能比的,他们是真正可以运用‘神兽之力’的高手。” “不错,应该就是那个了吧,”傅灵松嗤笑着拍了拍后脑道,“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当亲眼目睹还是十分难以置信,‘古书’中所记载的远古传说之力原来真的存在。”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一个瞬间的对决,有太多人不明所以,两强相遇所产生的爆破声使得许多人仍然还在耳鸣状态。 “那个书生?”冯不凡瞪大了双眼,盯着另一端‘月影宫’的头领月姬心头愕道,“竟然也能驾驭‘神兽之力’!” “爹,刚刚那究竟是!??”‘掌剑门’这边,沈万钧拉着其父衣衫惊道。 “?‘七星龙渊’,”沈思山神情木讷,沧桑的双眼中满是震惊,“那便是拥有‘神兽’栖息的中土九柄名剑其中的一把,原来传说是真的,祖师爷当年初得‘太阿’之时,也确曾有过关于‘神兽’的记载,只不过之后再无人能将‘太阿’驾驭到那般地步,时至今日也只剩下了传说,想不到我沈某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目睹有人将其中一柄名剑运用到如此地步?” 中原文化几千年间,流传下来的神兵利器可谓数之不尽,各朝各代也都有着可以流传后世的绝世神兵,可是在这万千兵器之中,经过千年的流传,有着这样九柄名剑,得了天地精华有了灵性,在各种各样的传说之中,有着几种说法,或说其本就是神兽所变化而来,或说剑身被神兽所附,总之,这些剑绝非寻常兵刃,其中皆有因神兽所附有的天地灵力,即为‘神兽之力’。 “这九把利器自祖师爷寻得‘太阿’开创我‘掌剑门’以来,已经过去了百多年,历经数代人,我们内方才有幸寻得‘承影’,可见九柄神兵早已有了灵性,可遇而不可求,可惜我辈后人愚笨,门内弟子自祖师爷后便再无人能开启名剑本身所具备的‘神兽之力’,” 若非今日亲眼得见,沈思山在内心深处只道所谓的‘神兽之力’是骇人听闻,是先人留下的传说,这九柄名剑本已是天下少见之利器,削铁如泥剑气逼人,若能得之已是三生有幸,谁还会去探究其内是否有什么虚无缥缈的威力? “良禽择木而栖,良才择主而事,名剑即便蕴含神力,也绝非凡人强求所能驾驭,这‘七星’君子之剑,又究竟为何会选择台上的书生?”慕容章眉头紧锁,他虽对白衣书生的能耐十分肯定,但是… “即便是当年的薛家英纵尚且无法将家传神兵‘湛卢’发挥至这般境界,那么这书生又究竟有着什么旁人无法参透的过人之处?” “或跃在渊!” 不待旁人反应,月枫趁势再行发难,只见其手中长剑仿若灵蛇舞动,弹开冯胜双掌合击,剑尖如同灵蛇毒牙咬向了冯胜肩身。 速度实在太快,即便冯胜已在第一时间反应并做出动作,但肩头还是留下一道痕迹。 电光火石间,冯胜单手握住‘七星’长剑剑身,深不见底的内力使得其坐拥一力降十会之便,竟是硬生生地将月枫连剑带人甩了出去,并同时双手回身向前,打出了他的必杀之招… 这个瞬间众人觉得冯胜身影模糊,宛若水中倒影被露珠打散,待其平静下来,却又隐约看见一头巨兽头颅…… “啧,又是这招…”即便是任天啸,也不觉背脊发凉。 强大的内力聚集而成,惊世骇俗的武林绝学,与‘麒麟之躯’一攻一守, 可谓是‘五行麒麟功’当中最强的进攻杀招… 麒麟吐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丧家之犬 “书生极限已到。” “半空中他已避无可避…死定了!” “二姐?…”鬼蜘蛛挪眼偷瞧身前的月姬,后者依旧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这里的一个细节也被麒麟庄主冯不凡看在眼内… 草上飞微微弓步,却被月姬一个手势拦下。 “哦?”冯不凡眉头微皱,看着场间心头忖道,“此书生修为与三弟有着一定的差距,打至这般地步已实属难得,‘月影宫’也绝对承受不起在此失去此人的代价,可是这位‘月影宫’宫主却依旧不为所动,难道…” “强弩之末,尚有绝地逢生之法?” 场中大多人心头想着,其实这场比试的胜负可能早些时候已有了答案,不过如今,只怕这书生性命也要留下了。 不过也有少数人心中所想有些不同, 诚信高洁之剑所择之主,绝非等闲之辈,该不会这般殒命。 “爹,那书生不行了…”沈万钧看着几乎已被浑浊‘吐息’吞没的月枫,在其父沈思山身旁耳语道,“我们是否要下手夺剑?” 可是后者却茫然不为所动,而是反问道,“儿啊,你可知这诚信高洁之剑,它的上任主人是谁?” “嗯?”沈万钧不明就里,只待其父下文。 “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浓光已将书生月枫吞没,后者身体一早便已透支,借助‘七星剑’强破冯胜的‘麒麟之躯’后已然意识模糊,半空当中,已是命悬一线… “儒家书生剑最近的贤者,号有‘诗仙‘之称的青莲居士……” “李.太.白!” “嗷!~~” 龙吟声起,冯不凡面色惨白,冯胜的眼中亦闪现出了罕见的惊愕之情。 “真是……” “……不得了的家伙。” 众人惊愕,半悬空浓雾之中响起铿锵有力的四字, “飞.龙.在.天!” 青蓝色的光束穿透迷雾,直直打在冯胜周身麒麟金光之上,幻化出的兽首淡化渐灭。 出神入化般的斗法令场中人愕然,不过同时,大家心里也明白,这场处在武林顶峰的对话,终于快要分出胜负了。 与此同时,在‘麒麟山庄’所坐落的‘将军岭’的某处角落,另一对高手间的比试,一早已分出了胜负。 此时只见紫衣剑客拄剑靠坐在树身前,衣衫破损,样子十分狼狈,而另一位自称是什么‘源赖家’三十几岁的轻功高手,此时单脚点在树枝之上俯视着前者,模样如初,便连衣衫亦丝毫无损。 也不知已这样僵持了多久,林间安静得只听得见紫衣人粗重的喘息声。 而这所谓‘源赖家’的高手也终是开口打破平静道,“‘武道’讲究剑静则心如止水,剑动可斩露珠万断,‘忍道’追寻静则幻化万物,动则无迹可寻,两者本来相生相克,可是却又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前提…” 紫衣剑客不作答,后者才继续道,“一颗如平湖般的心。” “你的心已经乱了,你手中的剑也不再是那柄我族传说中斩杀过‘魔兽’的利刃,它在你手中便如同市井无赖手中挥舞的棍棒,或许你的功力比之当年有所长进,但是你对自己一向骄傲的‘剑道’之领悟,却还不及你十年前离岛之时,能够参悟剑之心声的你,难道听不到…”男子深沉的声音中掩不住其中参带的失望,“你手中那柄曾经‘弑神’宝剑的哭泣吗!?“” 一直耷着脑袋的紫衣人周身一怔,却还是僵在那里不曾动弹。 “丧家之犬。”自称‘源赖家’的男子留下这样的四个字,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紫衣人终是开口说话。 后者脚步停住,却不做声。 “小樱的事,你刚刚说…有小樱的事要告诉我,没说之前…”紫衣人双手拄着手中长剑勉强站起身来,咬着牙道,“…不准走!” 感受到了紫衣人的坚持,‘源赖家’的男子两只手却是不自觉地紧紧攥起,小臂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小蛇缠绕,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紫衣人却又是一番答非所问,“你曾被誉为会是日后我岛中最强兵刃,锋利无比,无坚不摧,而我则是黑夜中最致命的暗器,避无可避,‘岛主’曾寄希望于你我二人日后辅佐‘天皇’,可是如今看来,你可知你我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紫衣人根本无兴趣知晓,可是前者依旧继续道,“那就是我这枚暗器,至少在必要之时尚可保护一些重要的人和事!” “你所保护的却是那个天杀的藤原时平!你只是一只看好了他家大门的狗!!”紫衣人嘶吼。 “那你呢!你又保护了谁!?你这柄最锋利的兵器连小樱也害死了!” “轰!~” 紫衣人脑海中便如响起一片炸雷,整片脑袋都白了, 最不愿忆起的人,最不愿想起的事,内心深处最最痛苦的疤痕…… 两个坚强的大男人,为了那位十年前在彼此心中留下不可抹去印记的佳人俏影,此刻竟已声嘶力竭,泪浸眼眶。 “十年不见,你依旧是那柄冲动不知深浅,殃及他人的害人之‘剑’,你不配知道关于小樱的任何事,我也不会让你知道,今天我再放你一马,这已是我第二次饶你性命,可是因为小樱的死,我比任何人都想宰了你!下一次,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如此麻烦缠身的你,要好自为之了。”言罢,清风吹过,男子踪影皆无。 “不…许…走……”紫衣人訇然倒下,脑袋狠狠摔在了地上,鲜血流出,打湿了土壤,视线模糊,一幅幅过往画面涌上心头。 那是一段发生在异国他乡的恋情,是一个不为历史所记载的故事… 破碎的记忆,零星的碎片, 仿佛可以看到十几年前还很青涩的紫衣剑客,那时的他一袭蓝衫,是个诸事皆不关心,一心只有剑道,时而有些犯傻的男子,却对一旁用雪球丢自己的少女束手无策, “你竟敢丢我!?别以为你是‘藤原家’的人我就不敢收拾你!” 即便嘴上这么说,但真的制服了前者,其哭喊大叫“新免”又欺负人了,这叱咤风云的紫衣人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两人自幼而识,紫衣人时常来‘藤原家’找他们家的护卫,‘源赖家’中的一个小孩打架比试,被管教得很严的女孩便时常翻窗出来看他们两个打闹,三人慢慢便熟识了。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孩童长大,懂得了出身有异,尊卑有别,‘源赖家’几代为‘藤原府’的护卫,其家的小孩自是很懂规矩,对女孩一如往日关怀,却没了幼时的亲切。 紫衣人自小便不屑于这些规矩,讨厌麻烦的他有意疏远,淡出这个令他觉得沉闷的‘藤原府‘,可是…… 那个死缠烂打的女童,却不肯在他的生命中退出。 二人依旧熟识,相伴,不喜规矩的紫衣人反而成了整天被规矩严加看管的女孩最向往的玩伴儿。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不觉间,二人感情愈加深厚, 无意间,襄王有梦,神女有意, 恍惚间,岁月如歌,一曲如思梦,孩童已长大, 算上‘源赖家’的孩子,那时的三人只求岁月静好,一切如初, 只奈何… 无痕岁月,岂可尽如人意, 只叹天妒红颜, ‘藤原家’的女孩长大了,出落得十分喜人, 然而尊贵的出身带给其的除了衣食无忧和尊贵的生活,还附带着一条不可违背的宿命… 作为最具‘实权’,‘藤原家族’的一员,女孩拥有着去触碰‘神权’的机会。 在其父藤原时平的鼓动和安排下,女孩将成为‘天皇’的女人,而‘醍醐天皇’彼时年仅一十八岁,在日后,作为最拥有‘实权’的藤原家,女孩立后亦不过是早晚的事,只待它年产婴,下任天皇十有八、九便是‘藤原家’的血脉。 一切,如此顺理成章, 只欠一环… 女孩的心里, 没有天皇。 接下来的,便是日后每日每夜折磨紫衣人的痛苦回忆, “求求你了新免,带我走吧,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什么醍醐天皇,跟他在一起,小樱是不会开心的,求求你带我走吧!”‘藤原家’禁足女孩许久,再见佳人,其已梨花带雨。 紫衣人一心求道,与剑为伍,他不懂得什么朝政争权,未提只字废话,他拉起女孩的手,转身大步从正门离去,那时方才二十出头的他,‘藤原府’却已没人拦得住其脚步。 或许… 除了一人。 那个‘源赖家’的小子, 他站在了二人身前,偌大的一个门,却只因他一人,变得无处可过。 “让开。”紫衣人十分不耐烦。 “否则呢?” “砍了你。” “你有这个能耐?” 女孩不愿自己心中分量最重之人相互残杀,他噗通跪倒在‘源赖家’的男子身前,求其放行。 “小樱,你没必要这么做,我砍了他咱们一样可以离开这儿。” ‘源赖家’的小子没有理会前者的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扶起身前的女孩,双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你…决定好了么?” “嗯…”女孩拭去泪渍,破涕笑道,“跟新免在一起,小樱会很快乐。” 老天的一场大雨洗去了一对鸳鸯逃亡的痕迹,轰隆隆的闪电映出‘藤原’府门前那孤单的背影。 藤原时平震怒,除去‘源赖家’小子大臣府护卫统领一职,鞭刑四十,在那少年的背上,至今仍留有当初那一次次裂骨之痛所留下的可怖伤疤,可是… 卧榻养伤,他只求二人安好,女子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哀思如潮 只恨… 瀛洲倭国,四面临海,插翅难飞, ‘藤原家’在岛中势力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短短数月,紫衣剑客与女子已无处逢生。 还记得那一夜,是二人最后的美好, 还记得那一日,是紫衣人不期的诀别, 那一夜,少女纤腰倚靠在紫衣人身侧,二人相拥相靠,倚坐在石川海边,看着浪打海岸,享受着这嘈杂的宁静。 短短数月,二人逃亡的足迹已遍布了四国、九州、关东。 “新免,你说这里…”女孩浅笑道,“是不是就是我们逃亡的尽头了?” 紫衣人黯然未答话。 “其实…”女孩把秀发埋在紫衣剑客怀中,似是撒娇地道,“小樱已经很满意了,不用去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可以和你走这么远的路,一起旅行,真的已经很满足了,即使明天我们被捉…” “我们去海的另一边吧。”紫衣剑客用高一个腔调的声音盖过了女孩要说下去的话语。 “你说…”女孩错愕,看着远方漫无边际的大海,“去海的另一边?” “不错,我记得以前听小樱你讲过,以前不是也有人去过那边吗?”紫衣剑客道。 “以前…”想着过往的曾经,女孩忆道,“最近一次大概是在两百年前了,是粟田真人携国书出使的那个叫做大唐的地方。”(注解一) “对!我现在就开始做木筏,明天午时就能做好,到时候我们就出海,不管是‘天皇’也好,你那个倒霉的藤原老爹也罢,他们也就只是在瀛洲岛上势力大罢了,离开这,他们再也追不到我们。” 话方才说完,紫衣剑客已起身去向了一旁不远处的树林,而女孩伸出阻拦的手则僵在了半空,张开的口欲言又止,表情复杂,不过一支香的功夫,紫衣剑客已扛着三人长的树干走了回来,看着汗流浃背,用精湛的唐手削木取材的紫衣人,女孩缓缓咧起的笑脸上挂满了泪痕。 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眼神决绝,却又强颜而笑,她坐在海滩边,看着认真削木的紫衣人,在一旁陪其谈心,说话。 “小樱,我们从石川出发的话,海那边登岸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啊?” “我记得…”女孩偷抹眼泪,抓了抓秀发答道,“应该是叫做黑水靺鞨的地方,记得史书上讲是一个依附在大唐的番邦小国。” “哦,小樱你会讲天朝语,到了那边很多事可能都要靠你了。”紫衣人无奈道。 “新免不是也会一些吗?我有教过你啊。” “一些奇怪的语言,也没有地方用,早就忘了。” “不能这么说的,我们倭国的语言文字都是从汉人语言文字中精简借鉴来的,你这么说的话在天朝语里有一个词叫…叫,哦对了,叫数典忘祖。” “两百年前不是就改叫日本了吗?”紫衣人道。 “啊!~这你就记得住喽?反正就是会找我的毛病喽?”女孩娇嗔。 紫衣人说不过她,也只是淡淡笑笑继续干活道,“你先睡会儿吧,明天我把筏子做好,养好精神我们就离开这里。” “小樱不困!”女孩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困意甩离脑海,她的目光落在年少的紫衣人身上,即便眼睛也不愿眨一下,似乎眨一下,就要少看一眼。 可是就这样两个时辰过去,女孩终是不敌长途跋涉所带来的困意,栽倒在海滩上睡着了,夜里的海风刺骨,紫衣人将自己的一袭蓝衣盖在女孩身上,随后继续找材料扎木筏,他找了许多又粗又结实的绳条,使尽全身的力气将木头裹得紧紧的,心头还不断念叨着,“这片海一定很大,浪也很大,一定要扎得结实点,绝对不能让小樱出事。” 次日天明,女孩张眼便看到了一个又大又结实的木筏,还有一个睡眼惺忪,累得瘫坐在一边的紫衣剑客。 即便如何累,他也要守在女孩身旁。 女孩说漂洋过海之前怎么也要养好精神啊,而且到了海上也得有食物才行。 最终女孩再一次将其说服,紫衣人在海滩边上小憩,女孩则去附近的人家换些食物,临行时女孩将自己颈上的‘卍’形坠饰戴在了紫衣人脖上。 然而, 紫衣剑客不曾想到,那一日… 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小樱,不,应该说是…… 活着的小樱。 他不曾看到,离开时她背影的另一面,是如何的伤心欲绝,撕心裂肺, 她流下的眼泪被涨潮的海水吞没,不再有丝毫痕迹, 小憩的紫衣剑客忽地惊醒,是心中的不安?或是凭空的直觉? “谁!?” 猛然回首,有一人影正背光站在紫衣人身后,便连紫衣人亦浑然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时站在那里的。 “竟…是你!?” 来者背光而立不见其面目,不过看似年纪该已不小才是。 此人乃是瀛洲岛岛主,位同倭国国师,瀛洲之内,地位仅次于‘天皇’,便连左右大臣,见其亦要下轿行礼。 紫衣人的整个心思都在寻找女孩身上,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便没有‘规矩’二字,没有只字废话,他已剑锋出鞘,因为不管岛主来此目的为何,他… 已挡了这对鸳鸯的路。 ‘岛主’功力深不可测,修为浑然天成,他有意为难紫衣人,后者无论如何也无法通过,而这一难,便难了紫衣人八月之久…… 莫名其妙的,紫衣人便被岛主困于其修炼道场,或许若是想走,他尚有本事逃离这里,可奈何岛主八月来只留有这样一句话… “藤原姑娘拜托我,帮她打发掉你,你不必再去寻她了。” 什么意思? “老家伙,你在说些什么啊!?小樱到底在哪,你把她怎样了!?” 从此小樱再无踪迹,紫衣人四处寻找也寻之不得,她亦不在‘藤原’府邸,也没有嫁入‘天皇’殿中,便仿若人间蒸发一般。 紫衣人三天两头便会来找‘岛主’晦气, “老家伙,小樱究竟在哪!?筏已经做好了,我们准备出海离开这里,告诉我她在哪里啊!?” ‘岛主’手下弟子众多,紫衣人便如同无头苍蝇,‘藤原家’的人也依旧在追拿他,倭国瀛洲,他已无处容身。 直至小樱离开近七月后的一天,他再度败给瀛洲岛主,鼻青脸肿的他被关于一间百~万#^^小!说之内。 此番挑战的代价,便是书生要在百~万#^^小!说之中面壁一月,而附加的条件,便是一月之后,岛主会将所知关于女子的事,告之于紫衣人知晓。 女孩的离去几乎带走了他的七魂六魄,而那一夜,他坐在漆黑的房屋之中,终于想起了一些关于女孩之外的事情。 “这里是…” 想起来了,这里不正是他幼时求学,于岛主道场修炼时常常被罚面壁时的百~万#^^小!说么? 他自幼天赋异禀,一度曾是岛主最得意的‘武道’弟子,而这里的书简秘籍又更是珍贵无比,寻常弟子连进来都难。 “老家伙…把我关进这里,算是什么意思了?” 或许是老岛主别有深意,或许是他念及旧情, 这位昔日的‘剑痴’,如今为情所困,能助其走出情关的,怕也只有这里吧。 不出所料,思维简单的紫衣人,在其身体恢复,再次对岛主发出挑战之前,也无妨在这里翻阅些书籍剑谱。 求学时的许多场景涌现在心头,而这时他亦忆起了这样一幕… 儿时他曾在百~万#^^小!说中央,所有剑谱最为深奥的一层中寻得这样一本书,其上记载了一种剑阵,需要聚集指定多柄神兵利器方可成型,后被岛主放回,只道此剑阵只为传说,阵成则天下无敌,足可诛杀神明,可是条件太过苛刻,于是便将其放回。 寻着记忆,紫衣人又寻得了那本书籍。 对‘剑道’已有所顿悟的他,自然与儿时已大有不同, 然而奇怪的是,这柄剑谱上所记载的文字,与倭国文字有许多相似之处,但绝非出自倭国本土。 “这该是小樱教我的天朝文字吧…”寻文找字,年轻的紫衣人已理解得七七八八,这一看他竟入了定,合书之时已过去了数个日夜,“此‘剑阵’,绝不仅仅是一个传说,若是能满足书中记载之条件,当真可有诛杀神明,万夫匹敌之能,不过如此复杂的剑阵,所创之人又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这般见识,怕是连他自己,也没真正见识过此‘剑阵’的威力吧。” 一个月很快过去, 紫衣人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脖颈处那枚‘卍’字坠饰,看了良久,方才将其揣进内衣,目光坚定下来自顾自地念道,“小樱,待我找到你,我们便一同前去那所谓的中土。” 他将剑谱揣入袖兜,推门而出,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阵骚乱, “师傅回来了!” 有人喊道。 只见一众弟子簇拥着居中老者,行至一间房屋。 紫衣人不明就里,只道是这老家伙是刚出门回来,便也抬步跟去了。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没完没了,今天我要替师傅清理门户。” 岛中弟子对其早有不满, 尤其… 是今日。 可是‘岛主’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远行而归需要休息,众弟子不敢忤逆其意,愤恨地瞪着紫衣剑客,一个个离门而去。 待门合上,紫衣人也不理会离去的一众人等,而是倚靠在门旁盯着‘岛主’道,“老家伙,我不管你出远门回来有多累,但是一月之约已过,是你自己开口,还是我打到你开口?” “九…九州。”略显沙哑的声音,今日‘岛主’的面色似有些苍白,难查血色。 “你说什么?”紫衣人皱眉道。 “藤原姑娘,人在…九州…太…宰…府……” “你…”紫衣人看着前者,心中隐觉不妥。 “噗!~” 一口鲜血,吐在了身前桌案席地之上。 连连的咳喘,不难看出… 瀛洲‘岛主’身受内伤,情形不容乐观。 注解一:702年,日本天皇遣唐使节粟田真人向大唐递交国书,表示从此以后,倭国国号日本,王称天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哀思如潮 二 将军岭一处密林小道,那位‘源赖家’的男子思绪万千,如今再遇故人,曾经的不堪过往,也都一一浮现在心头。 然而… 以他的角度,又看到了故事的哪些面呢? 还记得那个雨夜,他目送二人逃离了自己护卫的‘藤原府’,作为被认作是‘源赖家’近三代人中最具天赋的他,自加冠之后,还是第一次护卫出现了纰漏。 二人的离开使得他的整个人似乎都被掏空了,他僵站在那里,任凭雨打风吹,再到后来被‘藤原府’的人带走,鞭刑四十,在背上留下那丑陋、可怖的疤痕。 可是对从小与小樱一同长大他来讲,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要女孩能得到幸福,其便心安。 大半个月过去了,背上的伤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他请命参与追寻工作,弥补自己的过失,被降职后的他跟随新的护卫队长搜捕这对亡命鸳鸯,只不过… 他的能耐实在高出这新队长太多,太多了, 他与女孩从小一起长大,他每次都能预先留下信号知会女孩,所以很多时候,即便‘藤原府’动用了极大的人力物力,却也只得空手而回。 他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才是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他只知道,自己的这个小樱妹妹已经回不去了,她也不愿回去,他只能在暗中保护于她。 直到二人亡命天涯过去了两个月后,‘源赖家’的他一如往常前来暗中留下暗号,可不想… 女孩没有逃,反而是主动找上了他。 大惊的他赶忙将小樱掳至没人的地方,以防‘藤原家’的爪牙发现,而那个他一直不太喜欢的紫衣剑客刚好慢了一步到,他没有看到女孩与‘藤原家’的男子,而是刚好撞到了一干追兵,两方大打出手。 待到了安全些的地方,‘源赖家’的男子方才松了口气,而后皱眉道,“小樱,你为何没按照我留给你的指示往石川海岸的方向逃,反而折了回来?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语气中满是难掩的心疼与些许的责怪。 “吉…吉宗哥哥…呜呜呜!~~~~” 从孩童时期开始,一旦女孩哭了鼻子,‘源赖家’的这个小子便全然没了对策,可是这次却有所不同。 不同于以往的哭闹撒娇,女孩张着大嘴,泪水“哒哒”滴落,啜泣之声小得几乎听不见,但那伤心欲绝的内心,已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小…小樱……”这幅情景,远比那日四十鞭刑痛上千倍万倍,女孩的每滴眼泪便如同一记鞭刑,只不过区别在于… 一个是打在背上,一个是抽在心里。 “小樱不哭,小樱不哭…没关系的,天塌下来有你吉宗哥哥顶着,”男孩将女孩的额头揽在肩上,自己的双眼也已酸楚莫名,“我源赖吉宗发誓,一定会保护好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女孩哭着哭着,却没了声音,泪水也干了,抬起头来,两颊红润,竟是咧嘴笑了起来,温声婉婉,开口道,“谢谢吉宗哥哥,小樱好多了。” 看着眼前自认为妹妹的女孩,源赖吉宗只觉得短短数月的光景,自己这个妹妹,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好多。 “吉宗哥哥,能…再让小樱任性一次,帮我一个忙吗?” 源赖吉宗一怔,旋即他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之时摸了摸自己这妹妹的前额宠道,“当然可以。” 于是那日清晨,小樱于石川海岸泪别了紫衣人,来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方,见到了源赖吉宗,后者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片语只言,也不做任何想法,女孩说什么,他便依她。 而女孩,自此便也从紫衣人的生命中消失了。 就这样过去了八个月,期间,‘藤原府’的人依旧在寻找着这对鸳鸯, 源赖吉宗也偶尔接到小樱以书信形式的委托,二人保有联系,却再无见面,前者也会隔段时间便将紫衣人的近况相告之。 然而就在这一天,一个乌云盖顶的一天… ‘藤原府’的追兵来到了‘九州’,同行而来的源赖吉宗收到密函一封,邀其今夜于‘太宰府’相见。 ‘太宰府’,那是‘藤原家’一脉尽量避而远之的地方。 可是源赖吉宗不在乎这些,他应邀而至,推开门,借着房内烛火,看到了小樱那略显苍白憔悴的脸。 不过她似乎有意梳妆打扮了一番, 灯下看美人,娇美动人。 她转过身来看着源赖吉宗,后者今夜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大半年未见,女孩似乎成熟了许多,也添了许多韵味,没了当初的迷茫无措,眉宇间满是从容不迫。 他不知为何,但是能看到她如此,他的第一反应… 还是很心安的。 她对他微笑施礼,似在感谢他从小对自己的照顾,和这近一年光景为自己所做出的牺牲。 他抬腿正欲走近她,却被女孩伸出的一个手势拦下了,并且微微摇了摇头。 他愣了一下,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 他看着她, 缓缓跪下,对着自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然后… 房屋外开始亮了起来,又是一个雨夜,屋外变得嘈杂, 有许多脚步声聚拢而来。 他先是一惊,而后瞳孔一大看着她,左看右看在寻找逃离路线, 不安… …在加剧。 可是女孩面上依旧是从容淡笑,丝毫不为屋外变故所动, 她双手合十,对着他微微躬身施了个佛礼, 而后… 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化… 从温柔平静的淡笑,变得有些狰狞可怖, 就在屋外的嘈乱已近房屋,许多人马上就要夺门而入之时, 她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怒指他道, “源赖吉宗!就算你找到了我也没用,我是不会跟你回‘藤原府’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 源赖吉宗心头大惊不解。 紧接着,一个个拿着火把之兵士夺门而入,站在女孩四周,将其围住, 有人还在源赖吉宗耳旁摇头道,“我们得到消息说小姐躲在了‘太宰府’,可想不到还是源赖兄你抢先了,真不愧是上任护卫队队长啊,看来这次大臣要给您记首功了。” 轰~! 夜空炸雷,便如同源赖吉宗如今的脑袋,想想看刚刚小樱的表现, 原来… 这是她一早便设计好的。 此番‘藤原府’可谓劳师动众,便连其当家,届时的倭国左大臣,藤原时平也来了。 藤原时平运用权势,谎称醍醐天皇年纪尚小,将联姻一事推迟,如今终于有了女儿的消息,便连这个他最忌讳的‘九州太宰府’,他也亲自来了。 “黄萎颜色白霜头,况复千余里外投。 昔被荣花成组缚,今为贬谪草莱囚。 月光似镜无明罪,风气如刀不破愁。 随见随闻皆惨栗,此秋独作我身秋。” 未待他人说话,小樱却是凭空吟诗一首。 “畜…畜生!谁让你吟‘他’的诗了!?”黑夜中,一个愤怒的声音。 即便已无处可逃,但小樱的脸上却恢复了刚刚的从容,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摇头叹道,“爹…当初你为了权势舍弃了女儿的幸福,女儿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思想去寻找幸福,您也不肯,将我与‘葬花’逼至了绝路,女儿已无处可逃,后来只得逃到这‘九州太宰府’,这里是管原道真大人生前的居所,因为您对这里的忌惮,女儿才得以钻了您的空子,躲过这大半年的时间。” “畜生!那个‘新免家’的小子在哪!?我要杀了他!” 小樱继续摇头道,“管原大人为官正直,却也因您对权势的贪恋,成为了又一个政治的牺牲品,您用欲加之罪与‘天皇’将其贬到这来,致使其郁郁而终,自此‘九州’时常电闪不断,您知道吗?管原大人如今已化为‘雷神’,在天上看着您啊!” “住…住口!” 九州之地,百姓们将前右大臣,管原道真奉为神明的说法在此时已街知巷闻,其在倭国延喜三年(公元903年)年初于‘九州太宰府’病猝后,这近一年来‘九州’,甚至‘京都’等地皆雷声滚滚,时常有天空落雷的劫难,引发森林大火,有些甚至打在官衙府宅之上。 民间便有了传说,说是右大臣管原道真大人含冤而死,化为神明,将要报复生前害他之人,惩戒彼时统治。 人言可畏,也因此也使得藤原时平这种在位高官,也对九州之地有所忌讳。 “小樱她…”源赖吉宗额头冒汗,但是他并非忌讳这民间传说,而是实在担心自己这个妹妹,“…到底想干什么?” “爹!人们的生活该有他们自己选择的权利,根本就不该存在什么贵族,什么王室,佛家不是说众生平等吗?为什么要把人分成不同的阶级!?”年方二十,小樱不懂,她只是想要喜欢自己喜欢的人,选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畜生!休得胡言乱语,来人,把小姐给我拿下!”藤原时平是真的怒了,他贵为当朝大臣,地位权势仅次于当朝‘天皇’,这是他穷其一生,在‘藤原家’几代先人的努力下方才取得的成果,他岂可容人将自己与寻常平民相提并论。 “藏朗朗!~”利刃出鞘,小樱手握一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爹!~” 此举一出,所有人不敢贸然行动,藤原时平也赶忙伸手制止了手下惊道,“小…小樱,你…你想干什么!?” “不…”源赖吉宗嘴角抽搐,他最怕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看着那双泪眼,那双仿佛在说话的眼, 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诉说,可是…… 说出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没用的,只是枉然罢了,千百年形成的制度,又岂是只言片语便能改变的, 她… 累了, 她真的累了。 闭上了眼,只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我去天上找管原大人,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小樱还可以…对这个乱七八糟的制度…出一份力吧。” “不要!~” 源赖吉宗何等身法,可是即便神速如他,却也阻止不了那柄割断咽喉的匕首。 小樱就此… …香消玉殒。 雨夜狂风,如同鬼神呼啸, 天空的一声炸雷,劈在了‘九州太宰府’的府衙之上。 而远方,一人正快马加鞭,朝着此处赶来。 “…小樱。” 一袭蓝衣背影,心头万千不安。 题外话:当时的日本平民极度不满意届时日本的贵族政治,民间用‘管原道真’这一典故作为对贵族各阶层的诅咒和仇视。写到了这里,紫衣人的身份也终于交代清楚了,也希望能帮助读者们更好的理清故事的梗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哀思如潮 三 再一次,他…… 姗姗来迟。 来到‘九州太宰府’,他只看到了被雷劈落的一地残骸。 ‘藤原府’的几名随从留下来收拾残局,愠怒的紫衣人留下一个活口,逼问出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当他知道,小樱自刎当场后, 他的世界… 空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你当初要离开我,又是为了什么你偏偏让那个老家伙现在才告诉我? 他驰马狂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如此疯狂的去追逐那‘藤原府’的人马,追到了,到底是为了亲手宰了那个将自己与小樱逼上绝路的小樱的生父,藤原时平,亦或是去见小樱最后一面,夺回她的尸首? 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若是此刻安静下来什么也不做,他将面临的是真正的地狱,钻心的痛苦。 他罕有的没有走错路,便如同是直觉一般,他一路追了上来,他与‘藤原府’的人马已近在咫尺,但是… 有一个人早已发现了后方有人,此刻, 已挡在了他的面前。 “滚开。”紫衣人道。 “这是我要说的。”源赖吉宗丝毫不退让。 今夜, 二人皆痛失至亲之人。 噬骨的痛楚让本就相互看不顺眼的二人,顺理成章地打在了一块儿。 “你既保护不了她,为何要带她走!?小樱那么善良,她不该是如此收场!” “小樱根本就不喜欢她那该死老爹给她安排的生活,我要她幸福才带她走的!是你们这班‘藤原家’的狗跟着不放,才逼得我们分离,逼得小樱自刎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八个月前是小樱自己找到我,让我把她安置在九州一带,她选择了离开你!你根本什么都给不了她,为什么你总是有没来由的自信,为什么你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究竟是哪来的勇气大模大样地从‘藤原府’的正门带走小樱的!?” “天杀的!是你把我的小樱藏起来的!?畜生,那你又是为什么有人不做偏偏喜欢做狗!?‘藤原家’把你养的太守规矩了!什么都不敢做,都是肉做的人,你偏偏觉得人家是贵族你是贱民,这些狗屁规矩本就不该存在!” 源赖吉宗闻言一怔,紫衣人这番话竟是与小樱临终前的一席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畜生!原来是你给小樱灌输的如此思想!有规矩有何不好,至少这样不会害死小樱!是你的狗屁想法害死了她啊!” 再多都是废话,二人过往无数次的切磋,各有胜负,但也只是切磋罢了。 二人同样师出瀛洲‘道场’,皆为岛主得意门生,‘武道’、‘忍道’相生相克,虽然也算得上是同门,但是二者绝对不喜欢彼此,甚至有些讨厌,而今夜,终是给了他们一个生死相搏的契机。 剑之幻象,身之残影, 源赖吉宗使着罕见的身法招数,他的功法在中原十分罕见,他将‘瀛洲’之地特有的遁法与忍术用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紫衣人虽剑法卓绝大杀四方,但是便如同力大无穷的大力士,一拳打在了棉纱帐上,无从着力。 源赖吉宗的身影几乎无处不在,四方暗器神出鬼没, 两者大战百回合皆有损伤,而最后的最后… 天雷滚滚,黑夜在闪电的照耀下忽隐忽现,藤原时平坐于马车轿中,一行人马皆伸手不俗,自年前铲除右大臣管原道真后,藤原时平已是瀛洲之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也只有彼时的天皇,身份地位要在其之上了。 丧女之痛,此时在他心中究竟有几分? 他惋惜的究竟是自己的女儿香消玉殒,还是他失去了成为天皇国丈的最佳时机? 恐怕答案, 也只有其自己心头有数。 “咴!!~~~~~” 前方人勒马止步,车轿外狂风暴雷,藤原时平一惊,不知外面生了何种变故,心头烦闷的他挑帘而出嗔道,“出了什么…” 话尚未问完,他已看到了答案。 一道狂雷闪过,映出前方之景, 一人一剑驻于车队前方,风雨打湿了他的衣衫肤发,吹乱了他的棱角,鲜血混杂着雨水成股滑落,狂风中的他仿若枯草,狼狈的样子不堪入目,只有那双眼… 那双嗜血如狼的眼, 死死盯着前方车队,在寻找着他的目标。 他举起剑锋对准了车队,他不愿再多吐一言一语,他的想法一如既往的简单, 拿下藤原时平,要回小樱的遗体。 “小樱,木舟已经做好,我来带你去远方的大陆。” “畜生…”藤原时平已血灌瞳人,千愁万恨尽上心头,“给我杀了他!本大臣要将其碎尸万段!” “轰!~~” 天雷躁动,紫衣人此时舍命直取车队,便是另一人一直在等待的时机… “奥义,电光…”仿若随着电光而来,一人影手握锁镰飞身而过,“一闪!” “唔…”紫衣人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了反应,极度剧烈的痉挛抖动,“啊!!!!~~~” 即便坚强如他,竟也挨不住这钻心痛楚,疯狂的嘶吼,其受创之深可见一斑。 锁镰乃是瀛洲岛上极为常见的忍具之一,其一边是镰刀,另一头是锤头,当中是粗粗的锁链,而自古瀛洲倭国岛上的忍术高手,在将锁镰用至淋漓尽致之时,才会有胆去挑战这极其危险的一招。 在刚刚的一瞬间,隐匿在暗处的源赖吉宗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绝佳时机。 他在等着紫衣人露出致命破绽的刹那,以及响雷破空的一瞬间。 这一招其将锁镰之上的镰刀抛至上空接引天雷,而在天雷打至镰刀上的同时,另一端的锤头也已经击打在了紫衣人的肋下。 不论拥有怎样的内家修为与筋骨,也绝挨不住这样的天外一击。 源赖吉宗喘着粗气,看着趴在地上,几乎快烧成焦炭的紫衣人,他的心里,并没有好受半分。 藤原时平不得其理,还以为是天雷作祟,打在其轿前,刚好劈死了紫衣人。 若是说届时独揽大权的左大臣藤原时平对什么最忌惮,那只能是… “是…是他!?是管原道真那家伙的阴魂在作祟!一定是这样的!”雷声滚滚不见缓,电闪的痕迹几乎要撕裂夜空,每一次的闪电似乎都在众人头上丈远之处,那样的夜景便若是人间地狱。 “走…走!最快的动作,离开九州!片刻不可逗留!!” 九州夜空天雷呼啸,藤原时平一行车队疾奔远去,此地空余二人。 源赖吉宗身上的伤亦不轻,显然刚刚二人交手之时几乎谁也没能讨到便宜,然而紫衣人意在拦截藤原时平之车队而非与源赖吉宗此时此刻决一生死,当他意识到杀源赖吉宗非一时三刻所做之事,他便第一时间离去,而久修忍法的后者,即便此时此刻情绪不稳,却亦有着无穷尽的耐性,他隐匿在暗中,在天雷打闪的瞬间将紫衣人一击击倒。 这个雨夜,源赖吉宗看着地上全身被烧得无一块完好皮肤的紫衣人,他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二人自幼师出同门,虽说彼此讨厌,但远谈不上仇恨。 两个各自武学领域中的天才,他们的天赋是老岛主的希望,他们的性格又是老岛主最大的头痛。 是宿命吗? 多年来的比试,二人终究斗到了这般地步, “轰隆!~” 盯着不远处大自然的力量,源赖吉宗神情木讷。 “…即便我不杀你,留在这里,你也绝对活不过今夜…”源赖吉宗看着趴在地上一息尚存的紫衣人,缓缓抬手握着掌中手里剑喃喃道,“同门一场,便让我给你个痛快吧。” 武士是绝不会将背留给对手的, 项背受伤,是对武士最大的侮辱。 源赖吉宗缓抬腿将紫衣人推翻过来,这是他对他最后的尊重。 电光火石,源赖吉宗的手里剑剑锋已至紫衣人脖颈,可是… 它却停留在了毫厘之处。 又是一声炸雷,刚好在此时打亮了夜空,映出了紫衣人脖颈上… 那枚事物。 “原来…”源赖吉宗的视线已不在紫衣人身上了,他二目空洞看着脚下湿土,“小樱将它给了你。” 紫衣人脖颈上的,是一个“卍”字形状的坠饰。 ‘源赖家’的源赖吉宗自幼信佛且十分虔诚,尽管他的双手也沾了许多鲜血。 在一次小樱的生日会上,看着众多奇珍异宝作为贺礼,小吉宗将小手握得紧紧的,觉得相形见拙。 小樱看到了自己的吉宗哥哥,上前讨要礼物,自此之后… 这枚坠饰便一直挂在了小樱白皙的脖颈之上,不曾摘下。 还记得那日小樱问他这是什么的时候,他是这样答的… “这是佛祖的象征,代表吉祥平安,可以保佑你的。” 这句话小樱不知记了多少年,逃亡的最后,她将它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三日后, “小樱…小…小樱!!~~” 一声痛呼,紫衣人惊醒在一间溪边草屋之中, 周身传来钻心彻骨的疼痛。 浑身的绷带,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梦,没空理会自己怎会在此,他第一时间起身离屋,那伤口的崩裂远不及心间之痛。 长话短叙, 他来到了京都大臣府,他看到了已经火化入殓,小樱的墓碑。 他瘫跪在墓前,没有哭泣,没有呻吟,甚至连一丝抽泣都没有, 他的人已经空了,没有灵魂感情,倚何而泣? 他不知在这里跪了多久,他的性格,不会纠结在一时无法解决的事情上, 他最后的疑问,小樱当初为何不辞而别,也随着小樱的入土,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起身,挂起那柄一直陪着自己,永远不会弃自己而去,世上最简单真诚的朋友,离开了。 神奇的是,八个月前石川那只木舟竟然还在,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这样的画面, 小樱最喜欢红色呢,最好看了, 哦, 那你呢? 蓝色吧。 这样啊,你知道吗? 什么? 蓝色和红色放在一起是紫色呢! 哦… 一袭紫衣着身,他撑起筏… …驶向了茫茫彼岸。 题外话:藤原时平和管原道真的争权故事完全可以写成一本书了,不过不是故事的主线,所以决定简短带过。有趣的是这位右大臣,官员道真去世以后,藤原家的事就没有顺利过,藤原时平也在几年后就病死了,而且管原道真死后京都、九州惊雷不断,连年天灾,管原道真更被后世供为雷神,在当时十分迷信的大环境下,藤原时平对死去的管原道真可谓怕得要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一别江湖 终章一 “喂,怎么这么慢啊!?” 一声娇嗔,将这位三十几岁的男人从哀思中叫回。 源赖吉宗抬眼,看到的便是那一路跟着自己旅行的十岁女童。 “十六夜乖,是我慢误了时辰。”男子微微低首,算是认错,走到身前伸出宽大的手掌。 女孩看了看他身上的灰尘和略微破损的衣衫,便伸出小手搭了过去,叹了口气道,“又跟人打架了?” “嗯,让你担心了,下次我会注意的。”后者答道。 “跟我说有什么用啊,佛祖不是在你心里么?你总是这么动怒你看看佛祖会不会原谅你咧。” “十六夜教训的是。” 大手拉着小手,行于山林之间,二人背影渐行渐远。 “对了,你刚刚救走的是什么人啊?里面那些人都好厉害啊,尤其是那个老头和那个穿白衣的人,还好刚刚他们没出手,不然你这么鲁莽,会惹大祸呢。” “十六夜说的对。” 十六夜瞥了眼他,这人怎么教训都不反驳,教训起来反倒有些无趣了。 “算了,你都不好奇那两个人谁赢了吗?” “那他们哪个赢了呢?” “你猜啊,不过你肯定猜不到。”小女孩得意洋洋。 “是那个老者?” “不…对” “那就是那个书生喽?” “嘿嘿,也不对。” “哦?我果然猜不到了,十六夜能不能公布答案了呢?” “是平手哎!” “这样啊,十六夜不说,我真的是想破头都猜不到呢。” “嘿嘿,是吧是吧?不过他们两个都好厉害呢。” 一大一小两个人,渐行渐远,行失于山林之间。 哀思如潮,源赖吉宗回想着当初后事种种, 当日他发现了小樱灵前的紫衣人,但是他并没有再上前为难,因为小樱已死,便连遗体也已火化入殓,便是紫衣人如何失控,他也绝不会惊扰墓中的小樱吧。 再之后,紫衣人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倭国境内再也没人见过此人, 而就在紫衣人失踪寥寥数日之后,瀛洲道场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岛主仙逝。 瀛洲岛主地位在倭国举足轻重,不过其已年迈,若是寿终正寝也算得上是喜丧,朝廷按规章礼度操办即可。 可是… 事实却并非如此, 瀛洲岛主在数日前身受重伤,筋脉尽断,在苦苦支撑数日之后,方才一命呜呼。 换言之, 他是死于高人之手。 为防国之动荡,朝廷按照喜丧而办,以遮悠悠众口, 但是道场众人,朝廷之人,甚至于倭国修道之人,岂可容此事发生而不予追究? 很快,这一罪名便落在了一个人的头上, 那个在道场八月之久,整天想着跟岛主决斗,口口声声喊着要打要杀的… 紫衣人。 而且那时紫衣人在岛上已踪影全无,死无对证,这一罪名也就被“坐实”了。 源赖吉宗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精神以及肉体也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直到许久之后,有一件事方才使其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当初小樱究竟为何要离紫衣人而去? 而且她当时让自己助其联络岛主亲去擒了紫衣人,事后其更是被困于瀛洲道场八月之久,而偏偏就在小樱时隔八月于‘九州太宰府’现身自刎的当夜,紫衣人便刚好闯出了道场,方向感奇特的他又能鬼斧神工般地刚好找对了地方,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吧? 按照道场中的弟子所言,紫衣人离开道场的日子,刚好就在小樱自刎的当天早上。 或许… 这一切并非巧合。 这一丝线索,是唯一能令源赖吉宗不去想当下烦恼的契机,便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棵浮木,源赖吉宗夺门而出,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本领,对细节的判断,仿佛本能一样,他最终找到了答案,这一切的一切,整件事情的答案… 思绪过后,他看着身旁自己牵着,滔滔不绝在讲话的女童, 眼神里是说不尽的宠爱滋味。 就这样附着来言去语,二人下山去了。 而另一边的武林大会,便如同小女孩所说,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麒麟山庄’的不败麒麟冯胜与‘月影宫’的白衣书生月枫的巅峰对决最后竟以平局收场。 冯胜在打出‘五行麒麟功’中禁忌三式中的‘麒麟之躯’以及‘麒麟吐息’后,本已胜券在握,但白衣书生强弩之末运起最后一丝真力在半悬空中的一记‘飞龙在天’威力实在骇人,战意已浓的冯胜当下运起周身功力,正要打出三式中的最后一式… “麒麟幻…” “三弟,住手!”冯不凡连忙喝声制止。 冯胜眉头一蹙方知不妥,收力回身祭出了一招‘金麒麟’用来防御,但是… 书生月枫这一招‘飞龙在天’着实霸道,金麒麟应声粉碎,冯胜双手抵御连退十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战至如今,冯胜还是第一次离开原地。 落地后的月枫几乎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冯胜虽是终被打退,且受了些伤,但是却无大碍,只不过… 他的样子似乎十分不妥。 便如同一头愠怒的野兽,嘴角颤抖,双眼血灌瞳仁,就差要长出那满口的獠牙。 “这是…” 许多人已发现了冯胜的不妥当,此时的他便仿若一只要暴走的怪物,但是看他的样子,又似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意。 “不好,虽然没有打出最后一式,但是今日三地已消耗太多,再斗下去,怕是要压不住体内的‘麒麟血’了,‘五行麒麟功’和我山庄的秘密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冯不凡开始为难起来。 单是百~万\小!说生月枫的模样都可以猜得到他已无再战之力,此时的他拄着手中长剑勉强站直了身,面上丝毫没有败者的意思。 “可惜啊,至最后小生也没能迫使前辈使出全部的绝学,不过…”月枫喘着粗气,双手握起‘七星剑’笑道,“小生尚未败呢。” “臭小子,你找死!”冯胜目眦欲裂,他攥起拳头杀意十足。 而另一边的月姬,看了看台上的情形,再看看另一边冯不凡脸上的阴晴不定,心头忖道,“冯老前辈,若是任事态再发展下去,结局于你我皆是百害无利,还望你适可而止才好啊。” “啊!!~~~” 是冯胜的嘶吼,他已飞身打向了月枫,若是此爪将至,月枫则必死无疑。 “啧!~” 就在咫尺之距,台上凭空闯出二人。 冯不凡挡在冯胜身前,且一掌打在其前胸之上,低低耳语道,“三弟,运功收气,为兄助你将你体内的‘麒麟血’压下!” 另外一个人影则是江北草上飞,其后发先至,将月枫拦在了身后,毕竟他们一方… 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失去月枫的惨痛代价。 “冯老庄主,这一局…”月姬缓步走至台上,缓侧身道,“该怎么算呢?” 一阵短暂的沉默,台下众人大跌眼镜, 冯不凡庄主究竟为何要冲至台上,难道刚刚冯胜不是已胜券在握了吗?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虽然看似冯不凡与草上飞几乎是同时立于台上,但是先行动身的绝对是冯不凡,但是也不难看出… 刚刚的书生已无任何余力,正在取胜关头,冯不凡为何要自毁良局? 饶是如此,冯不凡的确坏了比试的规矩,如此… 要做何收场? 冯不凡面沉似水,拍了拍已将杀意收敛不少的冯胜道,“三弟,你要冷静,后面的事便交给为兄处理吧。” 言罢冯不凡转首视人道,“这位‘月影宫’的高手真可谓后生可畏,他的本领大家也都看到了,实乃不世出之大才,其一手‘君子剑法’也颇得精髓,大家同属中土武林,又无何冤仇,老夫实在是不想看到如此后生良苗,折于我‘麒麟庄’之手。” 这一番言辞说得巧妙,冯不凡抢身上台虽坏了规矩,却是为了保住书生性命,这番话说得颇得人心,场中多数人也都买了帐。 可是… 在老一辈人眼中,绝不相信这是冯不凡的本意。 “哼,他是这般好人?”‘药王庄’的端木鹤心头嗤鼻。 “慢着,”月姬丝毫不买帐,当下便强道,“比试就是比试,规矩就是规矩,不战至最后一刻,谁又能稳操胜券,如今冯老庄主坏了规矩在先,却要卖我‘月影宫’这一人情,还请恕小女子难以接受。” 冯胜黑着脸盯着月姬道,“那么依你的意思,又当如何?” 两股势力,剑拔弩张。 题外话:《五代小僧》正文第二卷《江湖篇》也接近尾声了,结尾段落本来想用紫衣人的故事做为收尾,但是还有武林大会这个大包袱没有交代,终章将是江湖两股势力的撕逼大战,小胖不打算用过多的笔墨,在终章一别江湖收尾前,会引出另一个大伏笔给读者们去想象,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开篇正文第三卷了,第三卷暂定为《西行篇》,将会侧重围绕着小和尚戒嗔来展开故事,有读者跟小胖抱怨过,角色设定太多,每个人都有戏份,突出不出这个故事的主要人物了,小胖也会适当修改的,还请大家继续支持本书,oo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一别江湖 终章二 无情鱼雁,有留韶光,流水咽夕阳。 江湖人,剑飘飘,雨潇潇,路遥遥,恨渺渺,人… 茫茫。 武林大会,辗转已过,戒嗔在回灵隐寺的路上,多了个同伴。 嵩山少林的大和尚,慧容。 慧容道其本就打算去灵隐寺做客,此番刚好顺路,便与戒嗔结伴同行,而另一方面慧容也有着自己的思量,此番戒嗔无意成了江湖两大势力争锋的导火.索,其若是孤身上路,慧容也实难放心得下。 武林大会连生变数,最后因为冯不凡的出面使得冯胜与白衣书生月枫的对决未能分出胜负,两拨势力剑拔弩张,最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庄主冯不凡竟与月姬达成了平分武林的协议! 月影宫主北, 麒麟庄主南, 各大江湖势力或以前者为尊,或以后者为尊,大多数则选择保持中立。 在大会之中对‘月影宫’与‘麒麟庄’角逐至尊之位时的多数势力,也多是因共同利益,彼此绝非依附关系。 此番大会可谓乱了套,大家不欢而散,麒麟山庄虽保住了武林至尊的位置,但自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要与月影宫分享此殊荣。 在戒嗔这个变数出现后,‘药王山庄’为保端木鳄儿,已与‘麒麟山庄’撕破了脸皮,为求自保,他们只得选择依附于‘月影宫’,泗水‘金刀帮’对此虽然十分不满,但他们无意与一二八女童为难,没了‘麒麟山庄’的阻挠,他们已决定直取林峰山‘药王山庄’,找庄主端木凤讨个公道。 淮南道上的‘掌剑门’的态度也算明确,他们依旧选择依附在‘麒麟山庄’的羽翼之下,毕竟从地理位置上来讲,‘麒麟山庄’与自己较近,而且冯胜所展现出的绝对实力,更加让人信服,尽管沈思山至今也没能想明白,冯不凡在最后关头究竟会为何出手掣肘二人的比试,阻止了已经胜券在握的不败冯胜,沈思山心里清楚,老辣的冯不凡绝对不是爱才,为了保那书生一命。 至于其他门派,巴山‘了情谷’此番肯来在大会之上为‘月影宫’说上一句话,是因得到草上飞的消息,残剑道人与那异族剑客会现身大会之中,这二人出面绝不会老老实实,十有八、九都会惹出麻烦,‘了情谷’一来要保残剑道人,二来要找那紫衣剑客算算总账。 大雪山上的人则要找出李弘渊老先生的下落,即便其已不在人世,亦要借助三支番队在中土的势力与消息寻出幕后下黑手之人,他们相信,紫衣人的背后,定有一股不得了的势力。 ‘墨门’内部分裂如今分为两派,其门内行事谨慎低调,对大多数江湖中人来说仍是个谜,不过他们的教义是不会依附于任何一方的,故而自是中立。 至于其他各家门派,态度模棱两可,姑且算作中立。 此番大会两大势力针锋相对,均未得便宜,要说这个中最大的赢家吗,却是一个局外人… 那位与戒嗔年纪相仿,邢州尧山的晋中顺州刺史家的郭公子,谁也不曾想到,两大高手的对决最后竟会以平手收场,这也让这刺史家凭空添了百万两白银,不过… 殊不知,这位郭家大少此番回去,等着他的却是场天翻地覆的家族巨变,此为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总之,自此江湖中多了一个与‘麒麟山庄’分庭抗礼的话事人,这场骚乱也使得麻烦缠身的任天啸得以全身而退,而端木鳄儿也被‘月影宫’力保下来,个中利害关系还有待理清。 至于阿虎一行毕竟军旅出身,在保戒嗔的时候又得罪了人,身为楚军,刚刚与吴王战罢,自是走为上策,与戒嗔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了。 戒嗔此番一下见到了许多古人,紫衣剑客,叔叔,虎子哥,凶姐姐,大师伯等等,当然,其中还有许多在场但他并没注意到的,比如那位夜蝉小妹妹和她的夜娟娘亲。 再比方说… 一个年近二十的青年,与一个看起来比戒嗔长不了一岁的少年。 此二人此番刻意低调行事,但眉宇间透出的气质,已令人过目难忘。 “弦子哥我跟你说啊,我真的见过那个小子,我还请他住过店呢!想不到他这么愚蠢,那种情况也敢冲上去挡在那个女子身前,能活着离开可真是奇迹呢。”少年道。 “愚蠢么?我道觉得他还蛮勇敢的。”青年轻笑间双瞳那抹清澈不似常人所有,竟有沁人心脾的魔力。 “恩,也是蛮了不起的,像莫老爷爷说的,凡事守中,物极必反,他这算不算是蠢到头了,反到成了聪明呢?”少年点头道。 “嘿嘿,算吧,修碣这么说也还有点道理。” “是吗?”少年欢喜道,“不过哥哥肯定不会认同吧,他总是教我说要知己知彼,审时度势,什么的,虽然我还不是很懂。” “好了,你吵着要来这个‘武林大会’凑热闹弦子哥哥也带你来过了,我回去可是要交差的,老祖宗那边你想好了吗?” “恩,去就是了,不过哥哥说那个地方很远,有多远呢?” “要坐几个月的船吧。” “在哪里?” “西方。”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嘿,你现在倒是急起来了,老祖宗跟你说的时候你装作犹豫就是为了提要求要我领你来参加这个大会吧?”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弦子哥呢。” “你这臭小子,大概要明年吧,老祖宗好像还有些事要处理。” “这样啊……” 二人聊着,已朝着北方行远。 戒嗔与慧容行至夜半决定在一客栈内歇息一晚,明天起早赶路,因为夜已深了,店家熄了灶子也就不打算生火了,一大一小两个和尚饿着肚子,戒嗔从腰间拿出了分别时任天晓给予其的一小只包裹,打开包裹里边装了一盒月饼盒一行小字: “迟了两天,快些吃吧。” 戒嗔看到纸条上的小字,抓了抓脑袋,再侧目一看吓了一跳,那慧容的口水都快滴到自己的包裹上了。 就这样,二人分食了月饼,躺在草房间闭目入眠,而戒嗔心头有着疑问, “迟了两天”是什么意思呢?中秋节是八月十五,两天前是八月十三…八月十三…… 还记得有一年,那是与阿虎分别之后去山头寻得任天啸,那日里有许多好吃的,还有两件玩具,似乎那一日… 也是八月十三哎… 今日已经好累了,戒嗔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梦中辗转,一切仿若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日,天佑元年(公元904年)桂月(八月)十二深夜,唐昭宗李晔驾崩于洛阳城中,次日天明梁王朱温之急行军攻破岐沟关卡,一路追杀所谓的逆犯,于涿州城至太原路上的山林之间,不合时宜地诞下了一个婴孩。 “…别…别再犹豫了,带着我的孩子…走…走啊!” “啰嗦,我答应过大哥,要护你母子平安。” “梁军…已经来到了这里…说明…说明岐沟关沦陷,他已经…”女子的声音出现哽咽,随即语锋一转道,“我也要去另一个世界寻他了。” “混账!孩子方才出世,先不提大哥生死未卜,便是他真的…那你就更要继续活下去!” “难道你还感觉不到吗…”女子一声轻叹,“这个孩子在我腹中如此之久,他降世之时已吸尽我最后一丝真元,如今我俨然已是个废人,若是全盛之时的你在如此境地尚难带走两个累赘,更何况刚刚你替我接生的时候早已透支了自己的修为,带着我,咱们谁也走不掉。” “可是…” 不待男子说话,女子便阻其道,“我弃他于岐沟关一人便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没有时间了,如果你尚认我这个兄嫂,便让兄嫂用最后的气力叮嘱一下我的孩子吧?” 男子失声,黯然颔首。 女子转眼看着方才出世的婴孩,这个婴孩生得明显比刚刚降世的孩子大了一圈,而且不哭不闹,很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双大眼睛,大大的脑门,“孩子啊,娘亲等了你这么久,你终于肯出来啦?嘿嘿,你这个小家伙可真不得了啊,你知道吗,娘亲和你这个倒霉叔叔可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呢,而你才出生就让你娘亲和你的叔叔耗尽了气力,长大了谁还能制得聊你呢?…娘亲自小长于鲜卑部落,总听大人们说这个不详,那个不详,可是又怎样呢?你…你可是我的孩子啊…为了…为了你,即使逆天而行又能如何了?大不了让老天报应在你爹娘的身上罢了,” 整齐震地的脚步声,似有万千铁蹄行来。 “嘉容…”女子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哭的哽咽,“你…你答应娘亲,以后的日子你可能会经历许多痛苦难过的事,爹娘不能陪在你的身边,很多事情要你独自面对,你要…你一定要坚强,每天开开心心,健康长大……天啸,我虽整日都和你斗嘴…但是我这个不称职的嫂嫂,还请你答应一件无理的请求…请你…照顾一下这个孩子……” “那里有人!” “我认得那座车轿,没错,是逆反遗孀的坐轿,杀此人,梁王赏千金!” “贫道…答应你。” 那是含泪的长孙孤月留在人世的最后一抹笑颜,任天啸有心救人,却奈何其已是强弩之末,怀中婴孩是他生平最敬仰之人最后的嘱托,他咬紧牙关,憋着最后一口真气,带着孩童飞身遁走。 身后一抹灵光闪现,伴随着无数梁军的惊骇叫声,耳边传来那一抹莺声,“谢谢你,长生真人。” 长孙孤月临终祭出了其鲜卑拓跋一脉的秘法,肉身幻化成一抹耀眼灵光,是为幻术,困住追军,香消玉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一别江湖 终章完 “为…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一股邪气入体,可恨,难道…”此时任天啸功力耗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股本来入不了他身的邪气,却恰好能在此时侵蚀他的心性。 “谁!?” 急行军虽被困山林,但是梁方均王友贞手下彼时有几位刚刚入账的绝顶高手,其中一位,已找到了他的目标。 “留下手中的婴孩。” “不可能。” 一道残影闪过,任天啸竟是在未被碰触的情况下受了伤。 “‘影杀’!?” 其虽早有耳闻,却是初次交手。 几个回合,任天啸已伤痕累累。 “森罗万象!” 危急关头,一抹道衫出现,‘影杀’高手被困于其道家术法当中。 “大…大师兄?” 任天啸已经力竭,恍恍惚惚,脑袋有些不清醒了,但他分明看到了他大师兄那平日里放.荡不羁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天啸,把你怀里的婴孩交给师兄。” 十分沉重的语气,任天啸心头一揪。 “不。” “你印堂发黑,双瞳泛红,分明有妖邪入体,这个孩子有问题,快把他交给师兄!” 兄嫂临终时也说过嘉容不同凡胎,强行让一个本该死于腹中的婴孩降世本就有违天道,现在又是雷声滚滚,天象混乱,对‘道’参悟最深的大师兄不会没有注意到,但是…… 嘉容绝对不能交出去。 这么想着,任天啸眉宇间的阴气愈加严重了,此时虚弱如他,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便是要拼死护着怀中婴孩。 傅灵松看了心急,伸手过去道,“天啸!…” “走开!”任天啸本能地一掌打出,前者毫无防备,而这一掌… 竟比任天啸以往任何时候能打出的道行更深。 傅灵松担心前者,又不料有此,这一掌咫尺之间正中前胸心房,傅灵松瞪大了瞳仁,转眼间七窍流血,直直跪倒在地。 任天啸更为心惊,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浑然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惊慌失措的他慌忙而逃,离开了现场。 “是…是走火入魔吗?怎么…天啸你!…”傅灵松猝不及防胸前正中一掌,便是他,亦是致命的伤啊。 就在他闭眼前,隐约看到一个二十岁上下没有影子的沙弥,正牵着一匹漂亮的白色骏马朝自己走来,在失去意识前他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我们又见面了,今日我可帮你化解此劫,不过作为交换,你以后要帮忙贫僧照顾这匹白马。” 天色渐深,另一边的任天啸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眼神木讷,“我…我向那个酒鬼出…出手了……怎么会这样的,他死了吗?我杀了他吗?不会的,他虽然装蒜,但其实一直都是师兄弟三人中道行最深的,不过为什么…为什么!?” 任天啸看着自己的手掌,他不知自己哪来的力量,也不知为何常年修道的自己精神会如此错乱。 “对了,锦囊,我…我有大哥的锦囊!” 他掏出怀中的两个锦囊,打开其中一个,上面写道: “若月儿母子度过此劫,请将其母子送至西北夏州之地,寻党项族亲拓跋思谏,念及旧情,他可护其母子一时。” 紧接着任天啸打开了第二个锦囊,上面简练的写着七个字: “南禅寺,普善大师。” “南禅寺…”深深吐了口气,抚着额头道,“是梦啊。” 回到当下,任天啸抹去额头虚汗,回想起当日情景,如今依旧历历在目。 “嘉容的降世的确有悖天道,那时的我与兄嫂只是一厢情愿的要保住这个孩子,可是…” “冥冥之中,真正做到运筹帷幄的,始终还是你,大哥。” 回想着那日打开第二个锦囊后,任天啸抱着嘉容来到了南禅寺,见到了那位所谓的普善大师,作为证明他拿出了其兄长的湛卢宝剑,并将其寄放于普善之处,那日里自己走火入魔,一下便被那个普善看在眼里,那双睿智的双眼仿若能洞察一切玄机,依稀记得那个老和尚看着怀中嘉容之时,任天啸心头抵触,他怕这个老和尚察觉出嘉容的不妥,可是没想到那个老家伙只是笑了笑,便将嘉容接入怀中,口中只是喃喃念叨着,“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 这是大哥的安排,任天啸不愿逗留片刻,他自己亦深知自己魔性侵体,不顾普善的劝阻,马上便离开了,而当天夜里,魔性侵体的他来到洛阳城,杀了叛将张赫,深夜刺伤梁王,虽未成功,却也将那紫衣异族剑客打至重伤。 “怎么了,今天看到你的侄儿,失眠了?”傅灵松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今日大会结束之后,傅灵松与任天啸结伴下山,毕竟任天啸受了伤,而麒麟山庄对这个曾登门夺‘麒麟血’的残剑道人有些恩怨,如今未出吴地,傅灵松还当真有些放心不下。 “没有,只是梦到了些往事,”任天啸闭目深吐了口气,而后道,“怎么,你跟着我,不怕徒惹麻烦吗?” “哈哈,那冯胜都去你二师兄的道观杀了个片甲不留,我们师兄弟三人的关系在江湖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还担心些什么呢,”任天啸,打开自己的酒葫芦,方才发现没有酒了,只得叹口气道,“那你梦到谁了呢?” 闻言任天啸怔了一下,闹钟思路顺了顺道,“南禅寺的普善大师。” “哦?”傅灵松显得颇为有兴趣听其下文。 “今天看到了嘉容,又听那个紫衣混蛋当众朝麒麟山庄索要湛卢剑,当初我依大哥的意思将湛卢剑与戒嗔一并送至那普善大师的手上,想不到十载过去,物是人非,总觉得大哥当年的安排,似有深意。”任天啸道。 “小子,你可知湛卢是柄什么样的剑吗?”傅灵松咧嘴笑道。 “湛卢…”自是绝世名剑,任天啸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又回想起今日里那白衣书生月枫将手中的‘七星龙渊剑’运用至那般境地,剑在手中似乎早已超过了兵器的范畴,“…师兄的意思是?” “相传湛卢为仁道之剑,剑身之内蕴含神力却无半点杀气,它的宽厚、慈祥可使人心平和,当日你正是虚弱之时,带着湛卢剑助你卸去不少邪气侵身,而你马不停蹄地前往佛家圣地,五台山之上的灵气也压制住了戒嗔身上的戾气,若不是今日亲眼得见那书生驾驭的‘七星龙渊’,师兄我也只道这些名剑传说只是纭纭夸词罢了。” “大师兄,那戒嗔他…” “你放心,你那侄儿喜人得紧,贫道疼他都来不及。”傅灵松摆手道。 听了任天啸松了口气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哦,什么事?” “自我下昆仑山以来,我们三师兄弟的关系虽说非无迹可寻,但是也从未公开过,那冯胜是如何知晓的?”任天啸皱眉道。 “嘿嘿,这有什么奇怪的,若不是今天那个紫衣小子当众说,谁又想得到湛卢剑会在‘麒麟庄’内?大雪山一派的老阁主李泓渊失踪了四年之久,雪山一派少入中土,若不是因为老阁主他们又怎么会轻易入中原来?巴山‘了情谷’也绝迹江湖有段日子了,要不是事先知道你这个惹事精会出来捣乱,她们则更加没有理由参加此番大会。” 任天啸瞳仁一睁,心里这才想起,今日大师兄出面之时是与那‘月影宫’的月枫在一起的,下意识地道,“难道是…‘千里神兵’倒卖的信息?” 傅灵松摊手道,“不然咧?” 任天啸先是皱眉,想着他们将自己师兄弟三人的消息倒卖给了麒麟山庄,可是随后又想到,他们明显是与麒麟庄敌对的关系,期间其他的信息又毫无立场可言,那么…“他们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天晓得,哎…好麻烦啊,睡觉睡觉。”傅灵松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任天啸看着自己的这位师兄,而后摇了摇头想着庸人自扰,只道江湖两分,湛卢问世,以后怕是要更不太平了,但是… “与我无关吧,只要嘉容安好,相信大哥与普善大师给这孩子铺的路是对的。” 倒头,入眠。 ‘麒麟庄’内,今夜的冯不凡与冯胜两位长者皆可谓盛怒在心,冯昊德、冯昊寸两兄弟不敢多言,退出厅外,只留两位长者。 冯胜没有问在最后关头其兄为何出手阻拦,几十年的分工使得二人有着非同寻常的默契,很多疑问,彼此心照不宣,已有了答案。 “在你与那书生比试之前,”冯不凡开口道,“那‘月影宫’的当代宫主曾来找我。” “她跟你说了什么,竟可说服你跟她一介女流平分江湖?”冯胜问道。 冯不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椅子上起身,去拿刚刚沏好的茶水,背朝着冯胜半晌后方才道,“十年了,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年…” 听了这没来由的一句冯胜皱了皱眉,可待其听进耳里开始消化之后,他的瞳仁微微瞪了起来,在这位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敌的高手眼中,竟有着那一抹难查的惧色。 可只是一瞬而已,很快的,冯胜的双眼半眯起来,沉声淡道,“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你这次是想与‘月影宫’合作?” 冯胜不做声算是默认,转回身抿了一口茶道,“黄巢余孽虽不可信,但是‘灭罡诛煞’创立的初衷该还是真的,老夫虽不屑与这些后生合作,但时局所迫,那瀛洲岛主一死,‘三仙岛’的平衡被打破,听说又在闹什么前大臣冤魂作祟,如今正乱得紧,另外两位岛主实难指望,若要对付死灰复燃的‘地煞门’,‘月影宫’确是个不错的助力。” “那今天的比试,实际是你安排用来检验他们是否够资格的测试?”冯胜问道。 “算是吧,今日会上很明显,‘月影宫’做了充分的准备,虽然他们很少活动于中土,但是‘千里神兵’的能耐是绝不能小觑的,搞出个什么‘江湖百晓生’的名堂在中土搅动风云,实则是为‘月影宫’此番入主中原做准备,方才使得今日竟有过半数同道支持这场决斗,他们表面将残剑道人的消息告知我等,实则是令他们在大会之时多一个助力,迫你与他们的剑客决斗,也可谓是孤注一掷了。” “可若是他败于我手,他们的算盘岂不前功尽弃?”冯胜道。 “不错,最后关头你的确有机会杀了他,不过相比于此…”冯不凡闭目深吐口气,看着将军领的山脉意味深长地道,“我‘麒麟山庄’内的秘密绝不能外泄,‘灭罡诛煞’五部之中,在听命黄巢时期起便有精通风水格局,奇门巧术之能人,若你过度使用体内的‘麒麟血’,被看出端倪,那么我山庄之内所隐藏的千年之谜,便有可能功亏一篑,届时将军领内的惊天秘密势必轰动整个中土,甚至异族番邦,不论我‘麒麟山庄’如何实力雄厚,也绝不可能抵挡万千觊觎之心,与之相比,老夫我暂与之合作,平分江湖,又有何不好?” 冯胜无言,他深知其兄所言尽皆在理,也知自己体内功力究竟有几层深厚。 “我去闭关了,这两年若无要事,便不要再来扰我。”言罢,冯胜转身离去。 看着自己这武功高绝之弟的背影,冯不凡摸着虎子心道,“你闭关十年,身体有些发秀,怕是今日之战,你将过半的功力放在压制体内的‘麒麟血’之上,以至打得那般难看,但是…” ‘麒麟血’的秘密,绝对不能被世间知晓。 将军领重山之间,有一黑影立于树梢之上,其目光盯在麒麟庄最近一瀑布。 “你对‘麒麟庄’内暗藏玄机之说有几成把握?” “两成。” “我等与冯家兄弟二分江湖,此时只为两成把握而冒着摩擦之险,当真值得吗?老大你怎么看?” “冯胜若战,必不会留手,今日冯不凡出手救下月枫之举,更加无法解释,若三妹所猜是对的话,那么这将军领内则藏有一个轰动天下之惊天秘密,莫说两成,便是只有半成,也不可放过。” “…好吧,不过多年已过,三妹你对‘鬼队’一支所传下的‘秘术’,可还有信心?” “请二姐交给我吧。” 晚风吹过,打起了黑影左边衣袖,映出那断了的左臂,而她的面色一变,纵身跃起,消失于夜色之间。 “去吧,三妹…” 自‘黄巢起义’爆发之后,‘鬼队’之首便一直都是黄巢麾下,世人罕知的… 摸金校尉。 ‘麒麟庄’内究竟藏有什么样的秘密?两年之后,究竟又有什么样的最终考核在显通寺等着戒嗔?梁晋争霸又会有着怎样的走势?二分后的江湖又会有着怎样的风云变幻?李家公子修碣,南下的阿虎,重伤的端木鳄儿,他们每一个人的命途,又会如何? 五代小僧正文第二卷《江湖篇》完, 敬请读者朋友关注《五代小僧》下一卷,《西行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序言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远在中土西方,那里有一群不同的人,在做着相同的事,公元十世纪初,彼时的基督教派已被三分为天主教,东正教,以及新教。 而在千年前的西方社会中,教义的不合往往是战争的导火.索,宗教也在这片几千年的战土上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在当时的欧洲,东正教和天主教的信徒人数及势力远远凌驾于新教之上,东正教的信奉者主要分布在以当时强大的拜占庭帝国(注解一)和保加利亚帝国为首的中、东欧地区,而天主教的主要信奉者则分布于当时已经从查理曼帝国分裂出来的西、中、东三个法兰克国家,即后来的德意志帝国,法兰西王国,意大利王国的前身,以及当时的摩尔人,即之后的西班牙人为首的西欧地区。 而当时主要信奉新教的人则分布在以英格兰和苏格兰为首的中欧地区。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在每个地区,或多或少都会有人信着其他的信仰,譬如有些西法兰克王国国民则信奉着新教,不过在那个时代,当地的主导人群会给这些少数人扣上一个大大的帽子… 异教徒。 而十字军的诞生也离不开宗教的关系,他们多为各国的‘骑士’,三方教派虽多有分歧,但好歹算是殊途同归,大家拜的也都是上帝耶和华,欧洲大陆也都是这样,但是他们绝不允许外来宗教的入侵,那便是… 来自南方西亚以及中东地区的黑衣大食,他们绝对不允许信奉‘真主阿拉’的伊斯兰教教徒踏入自己的土地,阿拉伯人和欧洲十字军的战争由来已久,而教皇也许诺十字军们倘若在‘圣战’中战死,则死后必入天堂,而对于这些十字军来说,南下去与那些‘异教徒’们战斗抢夺土地和财物,远比在自己的地方与邻国抢夺来得要好,所以各国及部落对于参与‘十字军’的响应亦是十分踊跃。 此时节,在西、中、东欧的这三个主要领域,有着这样强大的三股势力,作为曾经可以与中土盛唐齐名,由西部横跨整个欧洲直至东亚地中海区域数百年的拜占庭王朝,如今依旧是整个欧洲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彼时的统治者是利奥六世及其弟亚历山大三世,不过其弟很少过问国事。(注解二) 还有则是在公元894年西美昂一世继位之后的保加利亚帝国的迅速崛起,过了方才二十年,这个自称沙皇的男人已将‘第一保加利亚王国’推至与拜占庭不相上下的一线王朝,占领了拜占庭以南的欧洲地区。 而这第三方势力,是由整个欧洲大陆都闻之丧胆的诺曼人,在半个世纪以前方才着手开拓,于近年在东欧建立起来的‘基辅罗斯帝国’,这些诺曼人由北欧南下,用了短短半个世纪便统一了几乎整个东斯拉夫人的部落群,于九世纪末十世纪初在东欧平原以基辅城为中心建立起来‘罗斯帝国’,更于公元911年率领东斯拉夫部落群远征拜占庭帝国,一路兵不血刃地杀进了其帝都‘君士坦丁堡’,以致利奥六世不得不以四万八千金格尔弗纳的高额赎金以及一份不平等贸易合约方才使得诺曼人退兵。诺曼人来自北欧极冻之地,那里的冰寒让中土北方契丹人的冬天都望尘莫及,罗马人称霸欧洲数个世纪却迟迟不去征讨东欧的斯拉夫部落群,怕是恶劣的环境和天气也是其原因之一吧,只不过这对于来自北欧的诺曼人来说,实是不在话下。 而这个率领诺曼人在三十年内先后攻下基辅城,控制了东斯拉夫部落群,攻进拜占庭帝都的男人,名为奥列格,(олег)只要这个男人还在,便是彼时一手经营起‘第一保加利亚帝国’的西美昂一世,也要退居欧洲大陆的二号枭雄,便连其‘沙皇’的称号,也只得暂时藏在心里, 只不过…… 此处三足鼎立的平衡,在一年之内便要被打破了。 这便是此时欧洲地区大致需要知道的背景,接下来请读者们进入正文,《五代小僧》的故事在接下来的两卷中将会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注解一:公元395年,罗马帝国分裂为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西罗马帝国已于公元475年灭亡,拜占庭帝国即为东罗马帝国,至于拜占庭这个称谓其实是在十七世纪才有的,不过为了方便读者的理解和减少混淆,我们在这里就称其为拜占庭帝国。 注解二:有趣的事,在当时的拜占庭帝国中,始终都保持着两位皇帝共同执.政,应该是出于罗马人在议会上的有效性出发来考虑的吧,不过翻翻资料就会发现这个方法不怎么奏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银发少年 时间:公元912年年初, 地点:基辅罗斯帝国(今乌克兰)北部,即东斯拉夫人的北方族群领域。 这里的天气可谓泼水成冰,厚厚的积雪深可没人,地上的冰霜积冻数尺,有些地方终年不露陆面,不禁让人浮想,说不定这下方本该是条河,甚至是浅海,只不过被这里的天气变成了大陆的一部分。 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有两个人影正在催赶着一辆马车,奇特的是,与中土的双轮马车相比,这里的马车是四轮的。 而且二人所牵之马驹个头高大,体格健壮却是毛发极长,这倒有违了马瘦毛长这句老话,不过算来此地也非中土,倒也在理。 至于这两名被包得好像粽子的人,只能隐约看见二人所露出的眼睛,是淡淡的绿色,厚厚的衣装已经让人无法看清二人的原本体型,不过换做常人,便是着装如此行路都难,更别说压货赶路了。 极端的寒冷和厚重的衣物让使得二人不愿多说只言片语,只是偶尔会零星的说那么一两句,看看彼此的状况,也让这个寒冷的空地不显得那么孤单。 “喂,这里的天气比‘第聂伯河’那边还要冷上许多,真不知道北边的部落群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下来的。” “咱们东斯拉夫人中有许多生活在北部以东地区的部落到现在还没完全开化呢,说不准他们许多人身上到现在还长着毛,才得以抵抗这样的寒冷吧,不过这里的天气对于帝都里的那些‘王族’来说,怕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们都是极北之地来的人啊。” “是啊,以往我还以为我们东斯拉夫人生活在北部的部落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北、最寒冷的地方了,可是想不到原来在更北的北方,原来还有人居住。” “嗯,那些王族也真是厉害啊,听说年前‘大公’率领我们许多部落去攻打南方的罗马人又是大胜而归呢,这次好像带回来了好多金子,整船整船拉回来的。” “别说了,快赶路吧,哈气都已经在我的面罩上结冰了。” …… “咴~~~” 低头行路的高头大马忽地停住了前蹄,抬起马首嗅了嗅四周,然后便仿若是受了惊似得挣扎起来,在试图挣脱马缰。 两个男子见状纷纷前去拉住马缰,试图使其平静下来。 “怎…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去拿鞭子来!” “别胡说!这匹马可是王族们从西方‘盎格鲁人’那里带回的‘神马’配下的混种,专门在极寒之地拉运货物的,要是把它打坏了,你我都得受重罚。” “吼!~” 一声低吼,二人拉缰绳的动作松了一下,在这冰天雪地中背脊流下了冷汗。 不过二人明显有些素质,第一时间便从马车上取出长矛进入警备状态。 他们的腰间虽有佩刀,但是在这冰寒之地发出那样一声吼叫,绝非人类,只可能是猛兽,长矛明显是更明智的选择。 “感觉很近了。” “可是为什么看不到它呢,这里明明是平原地带啊。”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离二人越来越近,可是… “在哪里,在哪里!?明明已经很近了!” “为什么看…”其中一个男子顿了一下,而后瞳孔瞪得老大,拍了拍身旁的人指着一个方向喃喃道,“你看,那…那是什么?” 另一人赶忙转身仔细看,这才发现… 原来在二人仅十几步远的地方,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通体雪白的庞然大物。 若不是那黑亮的眼睛鼻子和那身后留下硕大的脚印,在这片雪白的大地上,二人到现在恐怕也没能发现它的存在。 “上帝啊!这是个什么家伙,是熊吗!?” “是…是极地的白熊(注解一)!!这个时节它为什么没有在冬眠啊!” “吼!~~”白熊嘶吼着冲了过来。 “动手!” 两柄长矛猛地刺出,可是二人的方向却偏得离谱,大白熊猛抓住两柄长矛。 “该死的,见鬼了!”二人突然觉得眼睛传来一阵刺痛,眼前的白熊好像与白雪融为了一体,根本出了那对眼睛和鼻子,根本就辨不清它的身体在哪,而且这只白熊站起来足足有三米多高,它只是随意挥动了两只大熊掌,便把二人摔出去老远。 “上帝保佑,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啊…” 可是大白熊并没有去截杀二人,而是缓步朝着那批拉车的马走去,这匹马说来也奇,那庞大的躯体比寻常马匹大了不是一点半点,算下来竟与眼前这只大白熊不相上下。 “见鬼!绝不能让它上了我们的马!”言罢他握紧手中的长矛便冲了过去,可是他的奔跑的动作也很奇怪,竟是不自觉地走偏路。 “喂,你不要命啦!?” 大白熊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意,它转回身举起庞大的爪子,若是这一掌拍了下去,即便穿着厚厚的衣物,也非得打碎他一身骨头不可。 这护送之人也绝非如此不济,只是实在奇怪,他此时的视线竟是连辩准方向都难,更不用说是躲开白熊的掌击了。 千钧一发之间,一道人影猛地窜出拦腰扑倒了手持长矛的男子,在雪地上打了个滚儿便起身握出手里的短剑与白熊对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来这是一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的服饰则与两名押货人有许多不同,相对要轻便许多,长长的大衣遮住了下颏,腿上是用野牛皮毛做的宽松大裤,奇怪的是连他的眼睛也用一层薄薄的黑纱蒙住,只露出了那一头漂亮的银发。 “带着你们的宝贝大马,快走。”少年道。 “那你呢?我们留下来一起对付这只怪兽吧!”男子起身道。 “一起?别开玩笑了,你们赤眼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久,刚刚我在远处看你们该是犯了‘雪盲’的毛病,还好不算严重,不过若是现在不走,一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 “雪盲?原来是这样!太小看北部的雪地了。” 两名押送人员自知这‘雪盲症’的厉害,本来以为常年食用鱼类(注解二),对短途雪地的押运已经不用再担心‘雪盲症’了,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北部一望无垠的雪地。 而鱼类本身就是白熊的主要食物源,加之对恶劣环境的长年适应,白熊对‘雪盲症’的免疫能力是人类远远比不上的。 两名押解人员不敢怠慢,这匹大马以及马车上的货物是他们丢不起的,当下便赶忙道谢起身往马车那边走,受惊的马此时已将马车拉出了五六丈远,要是再不追,怕是就要追不上了。 “该死的,这头臭熊为什么没有冬眠啊?”另一人碎碎念叨着。 “它可与你们南部的灰熊不一样,白熊本就很少冬眠,有也多是育有小熊的母熊而已…”看着二人似要走远,少年方才追问道,“你们可是打帝都而来?” “没错,”二人一边小心翼翼地退一边注意着白熊的举动,闻言赶忙道,“年轻人,能否留下您的大名?” “嘿嘿,果然是帝都的马?我这个英雄算是没白逞啊…”少年内心偷笑,而后朗声答道,“你们记住了,吾名为叶戈尔.德米特里.波士科夫,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让这个名字在帝都之内家喻户晓的!” 大白熊见那批大马就要走远了,当下十分焦急,可是它却不敢贸然而动,因为… 野性的直觉告诉它眼前这个瘦弱的银发少年十分危险,他的身上散发着纯粹的杀气,他绝不是猎物,而是狩猎者,而这一幕也让 就当两名押解人员押着马车已经离开了少年与白熊的视线,片刻之后… 大白熊浑身一松躺在了地上,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眨呀眨,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呼!~~”少年也是浑身一松劲坐在了地上,“走了吗?还好没被识破哎。” 大白熊挪了两步,蹭着硕大的屁股坐在了少年的身旁,伸过脸去.舔了舔少年的脸颊。 “好了啊大白,不要舔不要舔,等一下会冻上的!”少年两只手推开大白熊的脑袋,虽然白熊的头比之灰熊要小上许多,但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讲也是个庞然大物了,少年赶忙扑倒大白熊的身上念叨着,“大白啊,他们刚刚没有刺到你吧?” 翻了半天,见白熊身上并无伤痕,少年这才放下心,一下子瘫躺在雪地上,大白熊也把下巴搭在了少年的胸口上,屁股朝天地趴在了地上。 “哎呦,大白我知道辛苦你了,可是我这次去帝都算是初来乍到,要是不趁着这次刚好有两个帝都来的人,我怎么才能在帝都立足打响名声啊?”少年摸着大白熊的脑袋望天愁道,“伊万和兰也不知被冲散到哪里去了,不过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在帝都‘基辅城’团聚的,我们一定会结束村子的贫穷,再也不要有任何人饿死,我一定…” 银发少年摘下了遮眼的黑纱,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一会要凭借自己的这双手在帝都闯出一番名堂,等着我吧,大家…” 少年拥有一对漂亮的瞳孔,其中一只是浅蓝色,而另一只… 竟然是黑色!! 注解一:白熊,即为北极熊,又称大白熊,是世界上最大的陆地食肉动物,也是唯一一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熊,除了北极,在北部的俄罗斯、北欧、以及绿地上皆有出没,尤其是考虑到中世纪时期还没有全球变暖的情况发生,所以理论上北极熊的活动范围应该更大一些。 注解二:鱼类含有丰富的维他命a,长期食用可预防雪盲症。 题外话:公元九到十一世纪是欧洲文明的重要过度时期,在那时的欧洲,由于小国、部落遍地,局势混乱,在公元九到十一世纪这几百年内,欧洲人完成了由半封建半原始社会迈向了最终封建社会的重要过度,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诺曼人(即后来的挪威、丹麦及瑞典人)在整个欧洲搅动风云起到了重要作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村里来的 时间:与马车押货人员分别数日之后, 地点:罗斯帝国,基辅城外。 “哇啊!~~”一个人影从城门内飞了出去,看样子该是被人扔出来的。 “为…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银发少年摔坐在了地上,在城门口被守门卫士拦住。 “你这个小子,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吧?”其中一守门卫士道。 “呃…”叶戈尔把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抬了抬胳膊看了看腋下心道,“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的大衣和野牛皮毛裤可是村子里最好的衣服了,母亲亲手改的…” “喂小子,”卫士看少年举动奇怪,便用枪根敲了敲地道,“‘大公’和‘王族’们不久前凯旋,如今又正值新年,各城门要严查外来人员,你这个小家伙竟然敢大摇大摆的持械入城,要不是看你年纪小,非把你抓起来不可,快走!” “我是来参军的!我…我…对了,我在帝都可是又熟人的!”少年气急道。 “哦?”卫士顿了一下道,“你在帝都有熟人?” “那当然。”少年心头颇有得意之色。 “那你把他们的姓名告诉我,只要核实无误过来作担保,他们可以来领你入城。” “啊?姓名?”少年忽地哑言,心头暗想,“糟了,那天他们走的时候,我忘记问他们叫什么了!” 卫士看到了少年的模样,咧嘴哼笑道,“臭小子,还敢说你帝都里有认识的人?要是这样就被你骗了过去,那我这个守门卫…” 话方说了一半,卫士忽然面色一变,一脸的严肃与谦卑,不仅是他,门口的几名卫士皆是如此,右手贴身至左肩,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或许这个场景少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依旧坐在地上的自己看着门口的卫士们行了这恭敬的礼,而一个庞大的影子,也将自己罩住,回过头,是一位金发俊朗,一袭金甲后有红色披风的青年男子, 男子的高大形象几乎挡住了叶戈尔视线内的所有阳光,那份趾高气昂,似乎生来便带有的骄傲使得他连看叶戈尔一眼都没兴趣,而他的身后,还追随有七八名骑马的盔甲人,而且… 每人身上皆配有一杆长枪及一柄佩剑。 待这些人进了城,众卫士毕了礼,叶戈尔方才如梦方醒,从地上一下子弹了起来辩道,“那为…为什么他们可以带兵器入城!?” “咦,你!?”卫士仿若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当下怒瞪双瞳朝着叶戈尔咆哮道,“他们可是‘王族’殿前直属‘骑士团’的人,你这最下层的低贱家伙,也不想一下你自己是什么出身,你哪来的资格与‘骑士’大人们相比!?” “你…”叶戈尔一时哑言,他在村子的时候曾听老人讲过,这北方来的诺曼人对人的地位等级划分得十分明白,所以在他们统治了以‘基辅’为中心的东欧,建立起了‘罗斯帝国’,现在的这个国家等级划分得极为明确,充满了歧视与不公。 在部落村庄中生活长大的叶戈尔起初还不相信,可是如今亲眼看来,倒当真如此,长辈们没有夸大其词。 其实在拉丁语当中,斯拉夫原本就有奴隶的意思,所以作为大部分日耳曼人的分支,斯拉夫人在欧洲受到的歧视可谓由来已久,只不过日耳曼人在拉丁语当中也有野蛮人的意思,纵观这千年历史,这样的巧合和隐意倒也真是有趣。 叶戈尔在城门前对卫士咬牙切齿,正当要陷入僵局的时候,一抹声音适时响起。 “哎呦嘿,这不是银发巴蒂吗?”听声音该是位年轻女子,闻声望去,果然是位年纪十七八,衣着随性大方,短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只不过头发有些衣着多少有些脏乱,脸上也布有些许污渍,想来也是平民出身。 “巴…巴蒂??”叶戈尔左右看看,“难道他说的是自己?” “门卫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家这位弟弟是打乡下来的,没进过城,估计是太想进去看看了才在这里说胡话的,”女子自说自话,跟门卫说完后又转回身对叶戈尔训斥道,“你以为这帝都是你说进就进的吗,啊?都跟你说了我们是住在城外的,要不是父亲不放心让我来接你,你还不得闯祸啊?真是的,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乡下来的土包子,快点跟我回家把东西放下。” “呃……”叶戈尔被骂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你家的亲戚?”门卫皱眉问道。 “是啊。”女孩露出漂亮阳光的笑脸,那副笑脸,叫做怎一个天真无邪,与人无害啊。 门卫紧皱眉头,似是有少许不悦,可是看了看刚刚对自己咬牙切齿的小子,随即又是哼声一笑道,“那赶快把人领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我们的工作。” “好的卫士先生,愿上帝保佑您。”说罢女孩拉起叶戈尔的手腕便走,叶戈尔回首,看着那笑得奇怪的门卫,那份轻蔑没有丝毫隐藏。 “混蛋卫士…”叶戈尔心里念叨着。 走出去不远,叶戈尔这才开口问道,“您好,我不是你要找的什么巴蒂,你认错人了吧?” “嘿,少年,我刚才救了你,你就这个反应吗?”女子道。 “救…救了我?”叶戈尔一头雾水。 “啊?你真不愧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啊,你以为帝都跟你们的村子一样,出了纠纷大不了打一架?”女子反问道。 “刚才那个卫士实在是可恨呢…”叶戈尔想来心头就气。 “不然呢?在北方来的那些‘王族’眼中,我们本来就是最下层社会的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奴隶,那些王族们在‘罗斯帝国’设立了许多严苛的法令,刚刚那种情况啊,如果卫士们有心就地杀了你,因为他们是有这种权限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在帝都‘基辅城’滋事,这里可是王族呆的地方啊。”女子摊手道。 “杀…杀了我!?可是我根本什么也没做啊。”叶戈尔惊道。 “所以说这里的法令可是很残酷的啊,不过这也帮助‘王族’们很好的管理了‘罗斯帝国’境内的部落们,部落之间也基本没什么争斗了,我们拉斯夫人的部落群可是很难得的安稳了这么多年呢。”女子解释道。 “是这样啊…”没错,叶戈尔也听村子里老一辈的人说过,在几十年前诺曼人统治东欧之前,这里的部落如同凤毛麟角,彼此之间几乎每天都在打仗,理由甚至可以肤浅到单纯的看对方不顺眼,便投入部落中的大部分男丁打起来。 “怎么样,现在知道姐姐我帮了你多大的忙了吧?”女子道。 “啊…是啊是啊,谢谢你的帮助。”叶戈尔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道谢。 “只是嘴上谢谢便完了?”女子走过去一只手搭上了叶戈尔的肩膀挑起嘴角笑道,“也不说请姐姐喝一杯?” “喝…喝一杯?”在叶戈尔的部落村庄中,他还没有到饮酒的年纪。 “是啊,郊外那边有间不错的酒吧,你请姐姐喝一杯,姐姐顺道给你讲讲帝都的风土人情,和……”女孩狡邪帝一笑道,“帝都军人和骑士团的事给你听?” 叶戈尔闻言心头一动,“真的吗?姐姐你在军方也有法子吗?” “当然了,我可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遇上我算是你的运气,会给你省去不少弯路的。” “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真的。” ……………… 另一边,时间已晚,早前的两名押解人员交了马车和货物,待检查人员检查过后,见马、马车及货物皆无损伤,便一人给了一枚银币和五枚铜币给打发走了。 二人此番历险回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检查会通不过,连遇到白熊的事都没说出口。 二人回至‘罗斯帝国’境内虽然依旧穿的许多,但已不像之前那般臃肿了。 “呼,这次真的是上帝保佑啊,活着命回来,不然我的老婆和孩子恐怕就要被降为奴隶了。”其中一人道。 “好了,你也别这么悲观,我们去酒吧喝一杯暖暖身吧,再来一份碱渍鱼补补眼睛,这听起来如何?” “我觉得你说得有理,哈哈,我们走吧。” 无话无书,二人很快来到了一间小酒吧,对于这个地区的人们,酒文化可谓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环境里,饮酒暖身是当地人极为普遍的一种御寒方法,二人来的酒吧很简洁,十几张桌子,一些桌椅以及一个吧台。 酒吧里人不算多,形形色色的,大多是当地的农民以及下层社会的人较多,毕竟地主以及贵族是不会到这种郊外酒吧来的。 场中唯一一个相对显眼的要说是一个身着黑袍的枯瘦老者,不难看出老者黑袍并不厚重,而且内里应该也没什么衣物了,因为黑袍的流线从老者的肩膀垂直而落,没有任何凹凸,而且老者肩膀不宽,想来老者十分瘦弱。 “愿上帝与您同在,阿门。” “谢谢您,牧师,上帝保佑您。”一名饮酒男子谢道。 这位牧师老者的整个身躯,包括头都被包裹在了他的黑袍当中,当老者抬头微笑而对的时候… 饮酒男子只觉心头一凉,那几乎算是他这辈子见过得最阴森恐怖的一张笑脸了。 老者没有几根头发,一张脸十分枯瘦,两腮和双眼都陷了进去,脸色灰蒙蒙的,这张脸诡异得你可以说他是三十几岁,也可以说他是七十,甚至八十几岁,这种人与其说他是上帝派来的信使,倒更像是撒旦送来的恶魔。 两名押解人员入座,要了两大杯马铃薯酒饮了起来。 “哈!~~感觉太棒了,对了,今年新年你们家里给农场主送了什么啊?” “一条面包和三块起司,你们家呢?” “差不多吧,年前‘大公’他们凯旋,今年给每家都发了好多补贴啊,我的妻子告诉我今年分的牛肉至少有二十磅,还有很多马铃薯和毛皮。” “哈哈,你们家好了,四口人自然多些,我和我的妻子还没有孩子呢,规格赶不上你家。” “嘿嘿,那你得加油啊。” 二人这又再对饮一杯,聊起了前些时日的那次遭遇。 “前些天还真是险啊,要不是那半路出来的少年你我可能就要去见上帝了。” “是啊,要是有机会,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可是那天我就看到了他的鼻子和头发,连眼睛都遮住了,就算再见面,你还能认得吗?” “遮住眼睛怕是为了预防那‘雪盲症’吧,不过要见面怎会那么容易,之求上帝保佑,那位勇敢的少年可别被那只白熊吃掉才好啊。” “嗯?”二人之一突然一怔。 “你怎么了?” “说起来…兄弟,你还记得那少年的头发是什么颜色吗?” “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记得是个蛮特别的颜色…哦对了,好像是银色?还是灰色的?” “你…”另一个男子抬起手指着那人身后道,“你看看是不是那个颜色?” 男子回头,看到吧台上正醉醺醺地趴着一名十三四岁大的少年,少年一袭宽松大衣,野牛皮改的裤子,一头银发,这… 不是那名自称叶戈尔,勇敢的的斗熊少年,又是谁? 可是他怎么会一个人醉晕在这里嘞? 题外话:今天在查找欧洲人酒文化的时候发现了一件趣事,在现在世界人均饮酒量的调查中,分列三甲的地区分别时东欧、中欧、以及北欧……看来饮酒御寒的道理还是很真实的,作为一名哈尔滨人,也算理解了我大东北的大汉们的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了,想来我国内人均人酒量前三甲应该是黑龙江、吉林、以及辽宁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基辅宫殿 时间:翌日清晨, 地点:基辅城外,一农房中。 “咦哎!!!~~~~~~~~” 一声惊呼,打破了这个宁静安详的早上, 基辅城的位置相交于北方的部落领域虽然要稍暖上一些,但在这个时节,也是冰雪交加的白茫茫世界。 昏睡了一夜的叶戈尔起来发现自己身在一农房中,脑袋还带着宿醉的疼痛,调整了下思绪,自己隐约还记得有一间酒吧,一个好心帮自己解围的碧眼女孩,然后…然后…… 好像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 自己身上带的钱袋以及离开时村长交给自己一些应急的值钱物品已经都不在了。 叶戈尔的叫声引来了房中的屋主,推开门,进来的先是一个中年男子,棕发绿眼,虽然有一身衣服挡着,但是也不难看出,是一个十分健硕的男子,跟其身后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农家服的女性,想来该是他的妻子,而在门口,正一高一低的罗列着两个小脑袋,大的六七岁,小的三四岁,十分漂亮喜人的兄妹,大概是这对夫妻的孩子吧。 “勇敢的少年,你终于醒了,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一聊起来叶戈尔方才发现,这名中年大叔正是当日押解货车的二者之一,听到他的叙述,叶戈尔才知道自己昨晚醉倒在了吧台,一直到酒吧要打烊了,两名押解人员商量了一下,其中之一决定先把他带到自己的家里过夜,有什么事第二天再商量。 “斯科特,”男子叫了其身后的男孩一声道,“快去把你阿特金斯叔叔叫来,就说昨晚带来的那位银发哥哥醒了,快去。” 男孩听了转身就去了,小女孩见自己哥哥走了,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了看叶戈尔,而后也转身跟着自己的哥哥跑了出去。 “勇敢的少年啊,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醉成那样躺在那里?” 叶戈尔把自己来到基辅城后的经历一说,告之前者自己是如何被守门卫士挡下,又是如何遇到了那名好心的小姐姐,再到后来他们二人去了酒吧,女孩教给他在帝都生存的一些窍门,如何拓展自己的人脉,怎样才能打入军部参军,甚至是如何能成为一名骑士等等。 叶戈尔听得认真,那女孩也似讲得头头是道,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再之后的事… 他就都记不得了。 很快,当日押解马车的另一个被称作阿特金斯的男子也来到了,几个人把事情前后一说,一合计… 农房主叹了口气道,“少年,看来你是被小偷给骗了。” “小偷,你是说…”叶戈尔虽然粗枝大叶,但是他这一反应才瞳孔一张道,“…那个女人拿走了我的钱袋和行李!?” “嗯,看手法该是错不了,帝都境域内什么样的人都有,自然也有不少小偷,不过本地人并不好骗,他们通常会去找那些乡下来的外乡人,”农房主从妻子手中接过夹有起司的面包,和一片牛肉递给叶戈尔后继续道,“因为本地人警觉性比较高,不好骗,而且日后容易遇到,所以有些小偷们会在城门口观察进城的人,如果认准了是没有警觉性的外乡人,尤其是落单的,好对付的,他们便会找机会下手。” 没有警觉性,落单,年幼容易对付…… 一向看打猎为生的叶戈尔,到了帝都的第一天便成了别人的猎物。 另一个叫做阿特金斯的男子年纪稍轻一些,他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分析道,“而且想必你在酒吧时喝下的酒水也被她做了手脚,不然凭少年你的身手和体魄,不会醉到现在才醒。” 叶戈尔吃着手里的面包和牛肉,咬牙切齿地心头忖道,“我…我可是来帝都出人头地的,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的笨蛋?我的老家可没有那样该死的坏蛋啊!” “好了好了,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再去想了,”农房主的妻子插话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来帝都是想做什么呢?” “我叫叶戈尔,来帝都是…”叶戈尔顿了一下,想到了昨日在城门口,看到的那队威风凛凛的家伙们而后道,“我要做一名骑士。” ……… 吃过了午饭,叶戈尔将自己随身带的佩刀放在了农房主的家里,然后跟阿特金斯一起惊了帝都基辅城。 在进城的时候,叶戈尔左看右看地没放过一个角落。 阿特金斯看他的样子好奇道,“叶戈尔,你在找什么吗?” “哦?啊…”叶戈尔瞪着眼睛四处望道,“我在找那个该死的骗子。” “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哪有人会在原地等你的…”阿特金斯摊手道,“像那样的骗子小偷啊,通常在一个地方得手了,如果收货丰富,就会找地方躲一阵子,如果少也至少会换一个地方的,通常被他们偷的外乡人,如果在帝都没有亲戚或认识的人收留他们,用不了多久也就回乡下去了,这样风险也小,通常小贼都会把目标定在这样的人身上。” “真该死…”叶戈尔心头骂道。 当进了城,叶戈尔觉得眼前一亮,他被基辅城内的繁华景象惊呆了,形形色色的人,漂亮结实的石砖房,在街道上做买卖的商人,衣着华丽的女子。 “真壮观啊…”叶戈尔不禁叹道。 “嘿嘿,迟些再带你逛集市吧,我现在先带你去‘王族’们住的宫殿去看一看,”阿特金斯带着叶戈尔行路,想起了上次的事还道,“上次可真是谢谢你了,不然受‘雪盲症’影响的我和阿基姆一定逃不掉的。”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嘛,嘿嘿。”叶戈尔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番。 “说起来,后来你是怎么摆脱那只白熊的?”男子问道。 “这…这个嘛……”叶戈尔一时哑言,转念想想赶忙答道,“是这样的,这个白熊啊,虽然短距离奔跑的速度极快,但是他们的主要食物还是鱼啊、海豹的,那天它袭击你们的马车,其实也是要去抓那只大马,它对人还是很陌生的,那天看我也不跑,它也没敢动,等你们都走了,想来是看我太瘦没什么肉,索性就走了吧。” “哦,是这样啊,”阿特金斯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那天大白熊把自己两个人打倒之后,的确就是奔着大马去的,转回头对叶戈尔道,“你们北方部落都这么了解白熊吗?” “差…差不多啊,嘿…嘿嘿……”叶戈尔心道,“大白根本就是我养的嘛。” 叶戈尔怕前者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下去自己漏了破绽,便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那天拉马车的马真的好大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马呢我,是什么马啊?” “其实我跑了十几年的马货,这种大马我也是在去年才见到的,”阿特金斯回想着答道,“这大概是在北方的这些‘王族’打下‘基辅城’之后成立了‘罗斯帝国’成了势力,西方的‘盎格鲁人’为了交好供奉来了一匹特别特别巨大的马匹,据说那匹大马比我们用来拉货的大马还要大上半倍,而且体毛极长十分耐寒,‘王族’们便让这匹种马与其它马匹交.配,混出的马种便用来拉送货物十分便利,尤其在你们北方部落,普通的马根本耐不住那里的寒气呢。” “哦,是这样啊…”叶戈尔点头道。 “到了,这里就是‘王族’们居住的‘宫殿’了。” 阿特金斯不说叶戈尔甚至都还没有意识到,在他身旁的是一堵高大结实的墙壁,待阿特金斯说了,叶戈尔后退数步,这才发现,原来这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的墙壁里面,是一座构造华丽的巨大宫殿。 “好…好大啊……” 原来宫殿的四周围了高大厚实的一堵墙,这所谓的‘宫殿’乍看下来,倒更像是小一号的城池,这么想来如果他日东窗事发,即便敌军攻得破基辅城,那能不能攻破‘王族’们的宫殿,那则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 “几乎当初从极北之地来的所有人都住在这座宫殿里,也有少数斯拉夫人住在里边,能在这座‘宫殿’里面生活的,不是‘王族’、‘贵族’,就是有‘爵位’在身的显贵,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连宫殿的门口都没进去过呢。”阿特金斯仰望着这座巨大华丽的宫殿感叹道。 “这…这样啊……”叶戈尔倒咽口口水,喃喃道,“那…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住在这座宫殿里呢?” 叶戈尔突然冒出个想法,如果能成为这座宫殿里的一份子,那么一定就有能力帮助村子摆脱穷困。 “啊?”阿特金斯仿若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当下竟是轻叹一声转口道,“少年啊,我忽然觉得那个女贼偷你,或许并非全是坏事。” “嗯…啊?”叶戈尔听得一愣。 阿特金斯摊手道,“如果说真的让你在帝都当中落了脚,那么抱着你现在的想法,也一定会处处碰壁,最后也难有善终,如果你丢了东西能够知难而退回到你的老家的话,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什么?”叶戈尔的脑海里回想起昨日间那位女子说的一句话… “……遇上我算是你的运气,会给你省去不少弯路的。” 原来…省去不少弯路就是让我直接回到乡下的意思吗…… 看罢了宫殿,二人在城中闲逛,阿特金斯继续给叶戈尔讲解着帝都之内的阶级划分。 “‘极地’之中来的‘王族’们相信人的地位是在出生的时候便决定了的,是上帝赐予的,任何强行改变它的人都是对上帝的不敬,根据‘罗斯帝国’的律法,最严重的可以处以死刑和分尸之刑,而且即便‘王族’们不去理睬,‘教会’和‘教皇’也有权利使用活人‘祭祀’的仪式来平复上帝的不快,”说着阿特金斯无奈地叹气道,“所以说啊,奴隶即是奴隶,平民即是平民,地主即是地主,贵族即是贵族,每个阶层的人都有其特定的生活领域,所以像我们这种平民,是绝对不可以住进宫殿的,这即是身为平民区觊觎‘贵族’们的生活,按照律法他们打死你都不为过的。” “什…什么!?”叶戈尔心头咂舌,“又…又要打死我,昨天那个女骗子也说过类似的话啊,帝都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眼下已是黄昏,二人坐在路边,叶戈尔身上的失落,阿特金斯自然是察觉得到,其心头也只得无奈道,“已经动摇了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是绝对无法在帝都出人头地的,对于这样的孩子,或许真的还是回去他的家乡更好吧。” “阿特金斯先生…”叶戈尔忽然道。 “嗯?” “一定还是有些什么办法,可以进到那座宫殿的吧?”叶戈尔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阿特金斯。 阿特金斯一怔,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少年眼中的那股坚毅,他只得无奈地望着夕阳轻笑道,“你这么一说,作为我们拉斯夫人,的确还有一个办法。” “是…是什么!?”叶戈尔闻言十分兴奋。 “那就是…”阿特金斯看着叶戈尔道,“成为‘骑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皇家骑士 一 骑士(),一种荣誉的象征,在早期的欧洲,他们普遍还只是在马上作战的骑兵,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骑士一词成了一个新的社会阶层,一种荣誉称号。骑士是当时的社会阶层中少有的无法继承的头衔,虽然位份不高,比不得带有‘爵位’的贵族,但是骑士也确实是‘贵族’中的一支。 作为骑士,不需要有‘贵族’的血统,需要的是在战场之上具有压倒性的作战能力,可以为领主保卫家园,是战场之上最锋利的一柄利剑,也是‘王族’们最信任仰仗的一股力量,他们可以像‘贵族’一样领取封地,但不同的是… 他们获得的一切,皆是凭借自己的本领换得的,而不是与生俱来。 而在骑士身上,最重要的品质则是… 忠诚,信仰,荣耀,勇气。 作为骑士,在战场之上有着生杀之权,作为备受‘王族’信任的‘贵族’一支,被挑选的骑士精英有资格与北方极地来的‘王族’们和‘罗斯帝国’境内的贵族们共同居住于‘宫殿’之内,毕竟这里虽有宫墙环绕,可偌大的一个宫殿百密一疏,‘贵族’们的身家性命,还是需要有人来保护的。 换句话说,帝都‘基辅城’内最精锐的部队,便是在这宫墙之内。 叶戈尔啃了一口手里的马铃薯,合上书本,这两日,他可说是把手头上能找到的资料都翻遍了,只要是任何有关于骑士的资料,他都要反反复复地看上许多遍。 揉了揉太阳穴,整理了一下思绪。 “很显然,在这个帝都内,平民是不被允许成为贵族的,可是骑士却是个例外,毕竟不管那些高高在上的‘王族’们怎么不认可我们,他们还是需要有人帮他们去跟南方的‘拜占庭’打仗,所以现在留给我的选择其实已经很明确了,钻这个空子,想办法成为骑士!”想到这叶戈尔还是很开心的,虽然还不知道要如何去成为一名骑士,但是总归是知道了在帝都之内想出人头地不是完全没办法的。 其实当时东欧的情况是不适合用现代人的想法去思考的,因为虽然由北欧而来的诺曼人当时统治着大半个东欧地区,且对当地的东斯拉夫人有着打心里的歧视,但是东斯拉夫人对北欧人的仇视和痛恨却远没有人们想象的强烈,甚至在某些层面上来讲根本就没有。 考虑到当时的历史背景,在公元九、十世纪的东欧,大部分的东欧人还处在原始社会的生存状态,那片广阔的疆土虽然统称为东斯拉夫人的领域,但是其实居住在那里的是凤毛麟角的部落群,而且东斯拉夫人更可以细分为许多不同人种,所以彼时的他们还不存在类似于中土的国家主义,比方说不论梁晋谁输谁赢,甚至是蜀、吴、楚也好,那毕竟算是殊途同归,没有便宜外人。 可若是契丹人入主中原统治了中土建国,那是所有中土人都极度无法接受的,效忠于契丹的中原人更可以被骂做卖国贼,所以彼时的耶律阿保机想要入主中原干一番伟业,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在东欧则不同,还处于原始社会的东斯拉夫人还想着部落即是国的理念,对于他们来说北欧来的‘诺曼人’其实就是另一个比较强大,长得稍有不同的部落而已。 而且在当时的东欧,只有九世纪出了一个‘大酋长’留里克,作为纯正的斯拉夫人他统一了不少部落,为之后的诺曼人,‘大公’奥列格围绕‘基辅城’建立‘罗斯帝国’打好了基础。 在奥列格率领的诺曼人统治了这片东欧大地之后,东斯拉夫的部落群过得反倒比以往舒坦了许多,要知道以往这些部落之间可谓是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打得彼此伤筋动骨却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颇有种…… 你瞅啥!? 瞅你咋地!! ……的既视感。 毕竟是战斗民族嘛… 总之,在奥列格入主东欧成为‘大公’之后,东欧的部落群变得也愈发有了秩序,有了当家的话事人和律法章程,部落间的摩擦也被降到了最低,原本的东斯拉夫人是绝对从来没想过南下去侵袭‘拜占庭帝国’的,毕竟他们可是称霸了这片大陆多个世纪的罗马人啊,可是诺曼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管理好当地的部落之后,紧接着做得下一件事就是去与这庞大的帝国掰掰手腕,令人震惊的是…打一次赢一次。 与‘拜占庭帝国’战争的胜利不仅为‘罗斯帝国’以及周边的东斯拉夫部落群带来了令人无法想象的暴利,还同时打开了这个冰天雪地通往南方发达帝国的贸易通道,更从‘拜占庭’那里学习到了当时立于世界顶点的律法体系及社会制度。 这为当时的东欧地区以‘东斯拉夫人’为主的部落群,由原始社会迈向封建社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而这个转变与过度自然是给方才开化不久的当地人带来了无穷的好处,人们生活得更加平和了,贸易的打开和战争胜利所带来的暴利使得人们的生活品质也更高了,而在那个大背景之下,诺曼人自然成了这一切最主要的功臣,一时间的盲目崇拜使得东斯拉夫人对诺曼人所带来的这种种族歧视以及社会阶层的划分与制度没有任何问题,拥有诺曼人血统的人即是高人一等,即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他们立的规矩便是律法,若是一个东斯拉夫部落的平民小孩跑去宫殿门口说自己要封‘爵位’,要当‘贵族’住到宫殿之中,那么他便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杀与不杀全凭‘贵族’人一时喜好,事后人们议论也只会说他傻,绝不会抱怨律法的不公,这样的思想,短期内是绝对不会发生改变的… 但始终也是短期。 现在想想叶戈尔着实是后怕, “这么说来,不论是酒吧的那个女骗子,或是阿特金斯大叔都没有骗我啊…”想到自己差点两次丢了小命,叶戈尔不禁倒咽口口水。 “勇敢的叶戈尔啊,看了这么久的资料,眼睛不累吗?来喝杯牛奶吧。”进来的是农场主阿基姆的妻子,这位妇人知道眼前的少年前些时日救了自己的丈夫,所以叶戈尔打扰的这几天,对其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 “啊…谢…谢谢您夫人。”叶戈尔接过牛奶,这反倒让自己有些脸红了,因为他心里清楚,那次所谓的见义勇为,全是自己设计的,为的是到了帝都之后也算有个认识的人,不过粗枝大叶的叶戈尔当时入戏太深,紧张得忘记了问二人的名字及住处,还好后来在酒吧遇上了,这么说来还要感谢一下那个女骗子… “叶戈尔很厉害嘛,看了这么多文献,这上面的词语你都认得吗?”妇人道。 “嗯。”叶戈尔喝光了牛奶点头道。 “哇,你这个年纪认得这么多词句真是厉害,我还以为只有贵族家的小孩,能在你这个年纪读懂整本书呢,叶戈尔真的是不仅勇敢,而且有智慧。” “嘻嘻…哈哈哈!~~”叶戈尔被妇人夸得一时间得意忘形地大笑了出来,倒也吓了妇人一跳。 “咳咳…”叶戈尔赶忙收敛了一下,故作正经地道,“都是我的爷爷以前教我的,小的时候不爱学,想不到现在倒真的派上了用场。” “爷爷…你到底去了哪里呢?” 不过也好在叶戈尔之前与白熊演了那么一出,不然初来乍到便被骗光了盘缠,对帝都一窍不通的他,搞不好真的要灰溜溜地回去村子了。 这些时日叶戈尔留在了农房主阿基姆的家,阿基姆因为年轻时是部族中出类拔萃的猎人,善用弓箭长矛而且体格健壮,所以后来在‘罗斯帝国’成立之后,他便成为了帝都之内一间工坊的押运工,帮助运输下货物,预防一下山林猛兽什么的。 对平民来说,这已算得上是一份极好的差事,因为毕竟作为猎人的话,极寒之地狩猎十捕九空,而且易生冻疮,又有危险,不是长久之计,所以阿基姆一家四口的生活条件,还是十分不错的。 所以在阿基姆出门押货的时候,家里的重活便落在了叶戈尔的身上,闲暇时也会教教阿基姆家两个可爱的孩子识字,大一点的哥哥斯科特则经常缠着叶戈尔教他一些基本的格斗技巧,而再余下的时间,叶戈尔便会拿着一些帝都和骑士相关的文献,在基辅城的东门的树下阅读,这么做也是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同自己一起出村的两位同乡。 “说起来…那天的骑士真威风啊,”叶戈尔想着第一天来到基辅城时的情形,自己狼狈地被人扔出来,坐在地上仰望着那名领头的金甲骑士,“虽然他挡着阳光没看清,但是应该是北方极地来的诺曼人吧,应该不会错吧,不过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诺曼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呢?鼻子会不会很大,像这样,眼睛很小,像这样,嘴巴则像…” 叶戈尔一边想象着,一边用手挤弄着自己的五官,挤出了张鬼脸,可是望着城门口,这张鬼脸却呆住了,定了良久,这才把手拿开摸了把脸,眼睛瞪得老大自言自语道,“那…那件大衣不是…” 质检城门口有一穿着宽松大衣,面上挂着阳光般开朗笑容,一头短金发的少女, “是那个女骗子!” 题外话:其实有些读者可能会跟小胖争辩欧洲‘骑士’的出现时间,说在《五代小僧》当时的时代背景,也就是公元十世纪的时候应该还没有正统骑士的出现,最早的一批骑士也该是在十一世纪中叶组织的‘十字军东征’当中去参加十字军的一些骑士,但其实‘十字军’并不是在东征的时候才出现的,早在十世纪,甚至九世纪之前,欧洲教会联合组织的十字军便已经存在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十字军的主要任务不是远征,而是与南部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们作战,抵御异教徒的入侵。不过想来还真是疯狂,小胖本人实在想象不出如果当初我们亚洲各个佛家寺庙也搞出一只类似‘十字军’形式的宗教军队会是个怎样的光景,以印、中、泰、日为首这得搞出个多大规模的军队啊,当时的三大宗教直接就统一了。不过有趣的是当时的三大宗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有宗教性质的军队,而且规模都算得上是极为庞大,只有佛教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皇家骑士 二 时间:一个晴朗的晌午, 地点:基辅城街巷之中。 “该死,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那个乡巴佬怎么还没走。”短金发少女发现自己暴露了,便转身往小街巷里跑,毕竟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路线她太熟悉了。 “女骗子,你给我站住!”叶戈尔年纪虽小,但是在老家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猎人了,而且还养大一只白熊,被他盯上的野兽都难逃,何况是人了。 “咦!?这个乡巴佬身手这么好的马?”女孩在怎么灵巧终究也是一介女流,她知今天是甩不掉了,当下把心一横念道,“好吧,没办法了。” “嗯?”叶戈尔见女孩转身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叶戈尔跟了进去,发现竟是条死胡同,“看你还往哪里跑。” 胡同里光线很暗,叶戈尔疾追几步,发现那名女孩已经停住了脚步,再仔细看来,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少女将身上穿的那件原本属于叶戈尔的大衣脱下,套在了一名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而扫眼看去,这个阴暗的胡同里竟有四个类似的小孩,最大的不过九岁,最小的只有七岁,四个小孩都长得蛮喜人的,只是身上有些脏兮兮的,脸上也都是灰土。 “好了,穿上它就不冷了,阿瓦乖,”说着女孩对另一名小男孩也招了招手道,“奥古斯特也过来,这件大衣还蛮大的,你跟阿瓦一起穿,还能暖和些。” 女孩的声音已经略显哽咽了。 “姐姐…姐姐……”几个小孩虚弱地喊着姐姐,仿佛那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脱去了大衣,女孩里面是单薄的布衣,刚好衬托出女孩羸弱瘦小的身型,原本半蹲着的女孩缓缓起身,转首的动作十分的慢,可是当她转过来的时候,叶戈尔已经不知所措了,因为… 女孩的脸已然梨花带雨。 “对…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呜呜……” “啊,这…这……”自己竟然将一个女孩弄哭了,而且还是当着其他四个孩童的面。 “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些孩子没人照顾,我从你那里偷来的钱都给他们买了面包和牛奶,他们那么小,真的需要补充好营养,我是真的无所谓的,可是…可是他们还这么小…”女孩说着还回头去看那些孩子,这一看,哭得更伤心了,“今天被你逮到,你打我罚我都好,但请求你不要伤害这些孩子好吗?” 说着女孩挡着头蹲在了地上。 叶戈尔走过去两步,离得近了,女孩的身体已经抖成了一团。 “不要不要,求求您不要打姐姐,呜呜……” 四个孩子过来劝阻求情。 “她…总是像这样照顾你们吗?”叶戈尔问道。 “嗯…姐姐最好了,别人都欺负我们,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没有父母,只有姐姐会保护我们。” “我知道了,”叶戈尔从怀里取出了两片面包,分给孩子道,“你们拿去分了吃吧,放心,哥哥不会伤害你们的姐姐的,好吗?” ……… 四个孩子分食了叶戈尔给自己准备的午饭,此时叶戈尔与女孩靠在角落的墙上聊天。 “这些孩子…” “他们都是孤儿,跟我一样,我能理解他们的痛苦,就想照顾他们。” “哦…这样啊。” 气氛有些尴尬,叶戈尔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反转。 寒冬时节,女孩只得一件薄薄的布衣,此时正冻得紧,用两只瘦弱的手在手臂上摩擦取暖。 叶戈尔看在了眼里,又看了看那些孩子,叹了口气解开身上穿的这件大衣披在了女孩的肩上。 “咦?”女孩年纪稍长,个子也比叶戈尔高上许多,她看着叶戈尔的眼神十分惊讶。 “虽然偷东西不对,但是…”叶戈尔用食指蹭了蹭鼻子后道,“你也蛮伟大的。” 女孩听了,面上一红。 “好啦,我走了,等以后我在帝都出人头地,一定会帮助像你们一样的孤儿的,放心好了!” 言罢,叶戈尔转身离去,留个身后的人一个伟岸,单薄的背影。 寒风吹过几乎都冷到了叶戈尔的骨头里, “阿嚏!~”叶戈尔走出街巷全身发抖,鼻涕都冻了出来,“嘻嘻,今天也做了件好事呢,不过回去要怎么和阿基姆先生交代呢?算了,等以后我出人头地了,给他买十件最好的大衣…” ………… 另一边, “蠢货。” 五个人,异口同声。 “乡下人都这么蠢的吗?”四个孩童当中的一个问道。 “大概是吧,要么怎么是乡下人呢。” 两个孩子边说着还边拿开了女孩刚刚帮他们盖上的大衣。 四个小孩三男一女,齐齐朝着少女伸出小手道,“茜拉姐,每人两个铜币。” “啧,臭小鬼,该死的乡巴佬,今天天气这么好,平白无故地害我损失了八枚铜币,”少女给每个人丢了两枚铜币,身手拿回了起初盖在他们身上的大衣碎碎念叨着,“这件大衣以后还是不穿了,看来那个小子是真的不打算走,出人头地出人头地的,等他哪天人头落地就好玩了,这件大衣我还是拿去卖掉吧,说不准能抵几顿酒钱咧。” 这么想着短金发的少女离开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新大衣哼笑道,“真是个呆子,笨成这个样子还想再帝都立足…”女孩这么说着,倒也露出了无奈地笑容。 四个孩子今天也算开了张,决定结伴一起买个午餐。 四个孩子要了些马铃薯,烤牛肉.粒和鱼,虽然算不上丰盛,但是吃得也十分起劲。 “今天那个人好傻啊,不但把大衣给了茜拉姐,还把他的面包分给了我们。” “可是那个面包好难吃啊,我还得装作特别香地大口大口吃下去,呕~”女孩想着还朝着旁边做了个难吃的鬼脸。 “那种笨蛋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乡下去的,居然会把大衣给别人,想想我就忍不住要笑,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小男孩笑得把自己给噎住了。 “茜拉姐也真是厉害,竟然能让同一个笨蛋上两次当,她只是转头一哭,那个笨蛋就不知所措了,真是蠢死了。” “我估计那个笨蛋是个色狼!因为茜拉姐漂亮才把大衣给她的,你不记得大人们说过,色狼遇到漂亮的女孩子就会忍不住脱衣服这句话吗?” “我怎么记得是裤子?”一个小男孩嘴里叼着马玲所疑道。 “不过茜拉姐还是好厉害,转个身就哭得出来,我练习了那么久都没办法那么快便哭出来呢。”小女孩指尖顶着自己的下颏自言道。 “那你可得加把劲儿了,小心老大不给你饭吃,把你给卖了。” “啊?不要不要…”女孩听了吓坏了。 “嘻嘻,别听他瞎说,说不准以后那种笨蛋会越来越多呢,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对对对!我要改新年愿望!” “我也要改。” “那好,我们一起!” “愿城里的笨蛋乡巴佬越来越多,干杯!~”四个小孩们手里自然没有酒,他们分别拿着马铃薯、牛肉和鱼肉象征性地撞在了一起。 这边可谓是其乐融融,可是在隔着火炉的另一张桌子上,一张黑脸,手里拿着两片面包,却僵在了嘴边,两只手把面包抓变了形状,激动得抖得厉害。 “那…那个三八!!~” 这个面包吃了一半的可怜人… 正是叶戈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皇家骑士 三 时间:一个阴霾的午后, 地点:帝都基辅城街道之上。 “喂!~笨蛋乡巴佬,快放手啊,咦!~~好痛好痛…” “臭乡巴佬死乡巴佬,快放开阿纳尼!不然我们可是回去找老大的!” “对对对,老大可是很厉害的,像你这样的乡巴佬,十个…不,一百个都打不过他!” “哦?”怒气冲天的叶戈尔懒得与这群小屁孩计较,他只是扣住了一个小男孩的手腕,走在大街上,“你们那个什么‘老大’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好像还没意识到…” 叶戈尔刻意地把脸黑下来做出恐怖的表情道,“在你们那个所谓的老大赶来之前,你们再叫我一声乡巴佬,我可以保证有人一定会被揍得很惨。” “呃…咕噜。”几个小孩倒咽口口水。 “喂,你是叫阿纳尼吗?”叶戈尔恶狠狠地冲着自己抓住的小孩道。 “是…是。”毕竟是孩子,小男孩此刻也吓坏了。 “很好,快带我去找那个臭女人,不然的话…”叶戈尔阴沉沉地道,“在我们乡下对于像你这样撒谎的小孩,通常都会把舌头拉出来切掉的,怎么样,你想不想尝尝‘乡下人’的厉害?” “呃…呜呜啊啊!~~~” ……… 片刻之后,‘基辅城’中另一个角落。 “嘿咻…”女孩茜拉蹲在一个隐秘的墙角处,在雪堆后面,那里有一处砖瓦是松动的,她挪开石砖,里边有一个与砖墙同色的小石盒,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话,打眼这么看过去,当真会被颜色混淆。 “得快点把最近弄到的银币存起来,不然又会被我买酒喝掉…”茜拉拿出石盒,里边竟是摆满了银币和铜币,茜拉从口袋里再拿出两枚银币河铜币若干,满意地笑笑,自顾自地念叨着,“已经有三十二枚银币了嘛?只要凑齐五十枚,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去南方,哪怕是伊斯兰教众的地方,或者是‘突厥人’的地方,实在不行即便是遥远的东方也好,总之…” 两行泪痕滑落,女孩茜拉似是想到了什么极端痛苦的回忆,“…我不要再在这里了,我不要再给人当什么奴隶了,既然上帝让我生下来就是不可改变的奴隶命,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上帝!” “呜啊!!~~~” 一阵小孩的啼哭嘶嚎,茜拉一惊,赶忙拭去泪渍,把石盒放回原处,插回那块石砖,再用雪堆遮好,走出街巷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当他走出巷口… “喂小鬼,我也没打你,你到底在哭个什么劲…”只见叶戈尔皱着眉头,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抓着那名叫做阿纳尼的小男孩,正当叶戈尔被吵得头大的时候… “咦?” 二人四目相对,碰了个正着。 “咚!~” “咦啊!~~” 两道人影疾奔在街巷之中。 “臭女人!~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逃掉了!~”可谓是千愁万恨,叶戈尔此时受到的伤害远远已经不是物质上的被偷窃,而是人格、智商、和心理上的。 “该死的!居然把我当成笨蛋一样在耍,就连那几个臭小鬼也一口一个笨蛋乡巴佬瞧不起我,我今天就要你好看!逮住了你,我就去找你们口中的什么狗屁老大,居然联合起了小孩和女人一起出来骗人,那个老大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啧!~真是倒霉,居然又遇上他了,看来那几个小鬼还是露馅了,这次再打温情牌已经没用了…”女孩茜拉回首给了阿纳尼一个眼神。 后者看了心领神会赶忙道喊,“茜拉姐不用担心,他们三个已经去叫老大了!” 再一次的追逐,这帝都当中的巷子九转十弯茜拉清楚得像在自己家一样,不过饶是如此,叶戈尔的身手实在是比她强得太多了。 “这小子真是难缠,还是先跑到主街上吧,那里人多,混在人群里就好了。”打定了主意,茜拉撒腿便往光亮处跑,跑出了巷子便入了主街。 “站住臭女人,站住站住,给我站…” “咴!!~~~~~” “咦?” 茜拉跑出了街道,阳光打在眼上有了须臾的恍惚,可是也很快便过去了,但是当她再张眼,一阵疾奔的马蹄声从她的身侧传来,侧目望去,为首的是一匹身披金甲的高头大马,其上坐有一人,这一批人马,打眼望去便有十几匹。 茜拉突然出现在马队前,可是为首之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未经训练的普通人遇到这样的状况,通常会有短暂的大脑空白不知躲闪,而今天便是这短暂的空白,要了… …茜拉的命。 “呃呜……”疾驰的大马前膝狠狠地顶在了茜拉的前胸上,那个瞬间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感受到裂骨刺进内脏的疼痛,瞪大了双瞳,一口鲜血吐出,茜拉那漂亮的双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即便被撞倒了,可是后边的马匹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看着下一匹马的前蹄也要踏在茜拉的身上了… “咴!!!~~~~~” “什么!?” 半路里伸出了一只手臂,这条手臂看似干瘦细弱,却足以拉住马缰,硬生生地迫一匹疾驰中的大马停下。 骑马之人不料如此应声摔落,这匹马十分高大,从它的背上摔下去,着实把人摔了个七晕八素。 不仅如此,这两条手臂急转用力,不仅人仰,而且马翻,大马受惊摔在了地上,也同时挡住了后方的去路。 “嗯?”为首之人调转马头侧目观瞧,这人金甲金发金盔,只是端坐马上,便给人感觉威风凛凛。 等等… 这人不就是叶戈尔初入帝都时,在城门口见到的金甲骑士吗!?难道说这一队人马… 皆是骑士? “喂喂喂…这次也是骗人的吧?”半路出来停住马蹄的人正是叶戈尔,他此时环抱着少女茜拉,看到那不住地从她嗓间涌出的血水,他不敢相信,他宁愿…自己这是又被耍了一次。 “再笨…我…我也骗不到…三…三次……”茜拉喘气已经困难,她勉强地从怀间拿出了一件大衣,那是叶戈尔从老家带出来,他母亲亲手缝织的大衣,“我…我没有卖…你的…两枚银…币在…雪堆后…的墙…不…不甘心,我…只欠…十几枚银…币便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 没有闭合的双眼,一只不甘心朝上苍伸出的手掌,一个生命… 便这样完结了。 此时后方已有几名骑士下马来查看前方的情况了,当他们看到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平民少年时,盛怒非常。 “该死的臭小鬼,竟敢挡住我们‘皇家骑士团’的路!”说着,一名骑士已拔出了腰中长剑。 “喂!……”叶戈尔低着头缓缓站起了身,当他抬眼的刹那,那一黑一蓝的一双厉眼直勾勾地盯住了已冲出丈远的金甲骑士,“你是瞎的吗!?” “什么!?” “这个贱民竟敢…” “那可是团长啊!” 这惊人一语不仅惊到了这一队骑士,更是连街道两旁的平民们也大咋其舌,“他…他竟敢对皇家直属骑士团团长…” “看那团长的肤色和高贵的气质…一定是极地来的‘贵族’错不了了。” 众人可谓是心头齐道,这位少年…… 死定了。 “你这个奴隶…”金甲骑士调转马头,他那高贵俊朗的面庞,已经黑了下来,“竟敢这样同我说话。” 在这批极地而来的‘贵族’眼中,这些东欧当地的斯拉夫人便如同奴隶,平民亦如此,只有那些能在战场上出力的斯拉夫人才能获得少许的接纳,但上限也只是成为一名骑士而已,而他的身上流着诺曼人高贵的血统,他们之于东拉斯夫的部落便如同造物主之于人类,他那高贵的脑袋实在想不出… 一个区区贱民,是如何敢这样同自己讲话的。 那名用剑顶着少年脖颈的骑士一见团长生气了,当下怒喝道,“你找死!~” 一剑刺出,却扑了个空,在这骑士的眼中,奴隶的命如同廉价的商品一样,杀来根本无所谓,而且作为骑士身为‘贵族’中的一员,他要奴隶的命,奴隶连躲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叶戈尔不但躲开了,还飞快地抓住了骑士握剑的手腕狠道,“爷爷曾经说过,如果你对你的对手刀剑相向,便说明你已经将性命豁出与其生死相搏,两厢情愿,伤亡无怨。” 叶戈尔眼睛死死地盯着金甲骑士,他的手猛地用力,只听那名刺剑骑士痛得大叫一声,他只觉得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攥裂了,当下手掌一松,长剑掉落被叶戈尔一把攥住。 骑士团的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平民竟会突然发难,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可是叶戈尔没有丝毫犹豫,他虽年岁尚小,但是自小作为家中的猎人,他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因为一旦犹豫了,猎人便会成为猎物,生死只在毫厘。 部落中的猎人们感谢他们赖以生存的猎物,所以若是有谁在狩猎中失败死于野兽之手,也绝不会有任何怨恨,因为先亮出锋芒的是他们自己。 部落的猎人从不会将猎物赶尽杀绝,他们只会取己所需,并且感谢大自然赐予他们食物,并将猎物的尸骨埋葬。 可是…… 街道之上踏死女孩,暴尸于此,你便想扬长而去!? “金甲瞎子,”叶戈尔握住长剑一个疾步上前直奔金甲骑士而去,“杀人偿命,你休想就这样走了!” “找死。”金甲骑士的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嗯?” 一股寒意从叶戈尔身边闪过,他本能地伸出长剑去抵。 “叮”地一声,他的身前出现一人,虽然挡住了这一剑,叶戈尔却被足足震出数米远。 “杀人偿命?我还是第一次在帝都听到这种话,有趣。”半路杀出的人年岁不大,十八、九岁的光景,一头蓬松的红发,发海至前额,背后则扎着细细长长的辫子,他的手臂结实粗壮,长得一张娃娃脸,五官分明,比较奇特的要说是… 那双眼睛, 一只褐色,一只蓝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骑士莱恩 时间:一个哀伤的下午, 地点:帝都主街。 “霍格尔,宫殿里的事要紧,这里…”红发年轻人挥了挥手中阔剑从容笑道,“交给我吧。” 一听到‘宫殿里的事’,金甲人便瞳孔一张,“‘大公’!糟了…” 金甲人调转马首下令道,“骑士团除‘莱恩’外的所有人员速回宫殿,不得耽搁!” 言罢,金甲人便如同受了神召一般疾奔‘宫殿’而去,这是下的死命令,骑士们也十分清楚,‘宫殿里的事’便是头等大事,任何事与之比都可放下,当下也不再犹豫,绕开叶戈尔与莱恩二人直奔宫殿方向赶去。 “该死!”叶戈尔目送那金甲骑士离开,心头不甘。 “你该庆幸,要是霍格尔那家伙下马的话,他可不懂留手的,五招之内你就会去见那位女孩了。” “这个人…”叶戈尔确信自己刚刚夺剑后的第一步绝对甩开了一众骑士,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红头发的家伙是后发先到,这一事实令叶戈尔心头大骇,“…竟比我还快。” “其实我是没有兴趣收拾你的,不过毕竟这里有这么多人看到了,就这么放你走的话,我也不好交差啊。”红头发的莱恩将阔剑横在身侧,那脸上的从容及淡笑,丝毫无法让人觉得是要与人刀剑相向的意思。 “你们这些家伙…”叶戈尔攥紧的拳头上起了青筋,“就是所谓的骑士吗!?” “哦?”骑士莱恩被问得挑了下眉。 “一条人命就这样被你们践踏了,却又好像没有这么回事,我…”叶戈尔咬紧牙对着骑士莱恩嘶吼道,“我才不要做这样的狗屁骑士!” “什么?那个小家伙想要做‘骑士’?” “不是开玩笑吧?” “不过他刚刚的确是徒手拉倒了一匹骑士的马还抢到了一柄剑哎。” “可是他始终还是得罪了贵族啊…” 骑士莱恩挑眉看了看叶戈尔道,“你还真是有趣,看来是从乡下来帝都想要闯出点名堂吧?不过也真是可惜了…”莱恩微微弓起了膝盖。 “他要过来了!”叶戈尔赶忙摆好架势。 “一。”如同猎豹一般,骑士莱恩袭向了叶戈尔。 “呃!~”叶戈尔本能地用长剑抵挡在身前。 “叮!~”的一声,叶戈尔的长剑被高高挑起,不过也算挡住了这一剑。 “这是什么样的速度和力量!”叶戈尔心惊道。 叶戈尔没有多余的时间惊讶,骑士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抓在了其衣领上,大力一挥,便将叶戈尔掷向了他先前冲出的小巷。 叶戈尔在地上跌起了几个跟头方才停住,不过也好在在这样的天气中衣厚雪厚,也不至于被摔得头晕目眩。 “二。” 刚站起身,不容反应,那个莱恩便又杀了过来。 手中阔剑直直刺向了叶戈尔,后者双手握剑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舞长剑打在了莱恩的阔剑之上,便连叶戈尔自己也没想到的是,那柄阔剑竟是应声被打飞了。 “不对!” 叶戈尔的本能告诉自己,那名骑士的腕力远在自己之上,即便他单手握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便把剑打脱手的,除非… 果不其然,叶戈尔这一下用力过猛,双手来不及回身,可是骑士莱恩那张脸却已呈现在叶戈尔面前,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二人方才注意到… 彼此的眼睛竟是皆有异色,那一瞬间叶戈尔显然是被惊到了,骑士莱恩虽然皱了皱眉头,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双手扣住了叶戈尔握剑的双手,借力回旋倒摔,叶戈尔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即便压着雪,可是那种力道还是令他手中的长剑应声脱落,摔得一瞬间自己的大脑空白一片。 骑士莱恩回身一脚踏在巷墙壁之上,于半空中拾回自己的阔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空中一个转身落地,阔剑刚好架在叶戈尔的脖颈之上… “三。” “你…你的眼睛?……”叶戈尔虽然摔得头晕,但是也还记得方才那一瞬间看到的景象。 “都要死了,你却关心这个?”骑士莱恩冷道。 “你出手那么利落…刚刚第三招应该直接割断我的脖子的,可是我感觉得到…”叶戈尔努力喘匀了气道,“你在对上我眼睛的那一个瞬间出现了犹豫,你似乎改变了主意,不然我现在已经死了,对吧?” 几招下来叶戈尔已经体会到了眼前这名骑士的厉害与狠辣,从他出第一招的时候开始便没打算让自己活命,不过为什么他现在没有割断自己的脖子呢?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二者都有着那一对异瞳,令其中途改变了想法。 “骑士阁下,能请您…”第三把声音响起,“放过这位少年吗?” 听了这熟悉的声音…… “麻烦的家伙来了…”骑士莱恩咋舌念道。 “嗯?”叶戈尔依旧被骑士莱恩压在身下,但是他抬眼眺望过去,只见就在骑士莱恩身后咫尺之间,不知何时竟站着一名年约四旬,长有短厚的褐色胡子,一头棕色短发显得干净历练,模样冷静刚毅,身躯挺拔高大,颇具威严的大叔。 “不杀他,我该怎么向那个麻烦的团长交代?”莱恩叹气道。 “我已封了巷口,你离巷后大可说你已处置了惊扰贵族的贱民。”中年男子道。 “他这么扎眼的小鬼,以后要是在帝都之内被人看见,我要如何交代?”莱恩道。 “我向你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就算这样,我又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因为你也不想杀他。” “哼。”莱恩盯着叶戈尔那双不肯屈服的双眼,随即轻哼一声,收起了阔剑,转回身对上了中年男子的眼睛。 “谢谢。”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躬身,以示谢意。 “你未出手来抢,已是给我面子,我岂会不识趣?”莱恩从中年男子身旁走过淡笑道。 “你的剑技又增高了。” “都是师傅您教得好。”莱恩摆了摆手,离开了小巷。 “呕咳咳!~~”叶戈尔终于得以坐起身,刚刚脖颈被压得难受,一时间咳喘不止。 “你还好吧。”中年男子的声音显得十分温柔附有磁性, 叶戈尔对上了这位大叔的青蓝色瞳孔,竟是觉得十分安详。 “没…没事,谢谢您,您是?…”这样的反转使得叶戈尔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即便莱恩放走了你,城门处的卫士得知骚乱也会马上赶来的,我先带你混出城去。” 言罢,二人一同离去。 当夜…… 叶戈尔坐在女小偷茜拉的坟堆前,升了一小撮火,盯着坟包怔怔出神。 跟着中年男子离开后,他在城外的一处木房集中区中见到了骗她的那四个小孩,四个小孩在得知茜拉离世的消息后,对着叶戈尔拳打脚踢,嚷嚷着“若不是你这个臭乡巴佬一定要去追茜拉姐,茜拉姐就不会死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叶戈尔的心脏,他愣住了… “是我害死她的吗?” 中年男子打发人拉开了四名小孩,这时候叶戈尔才明白过来,原来四个小鬼口中一直嚷嚷的老大,原来就是这位中年大叔。 再接着,叶戈尔才明白到,这里原来是一处庇护所,里面竟是些幼小的孩童和残弱的人群,凭他们自己根本无法在帝都境内生存下去,若是放之不理,一定会饿死、冻死在外面。 于是便有了以中年大叔为首的一干人等,他们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来维持这个群体,使其生存下去,可是这又谈何容易?中年男子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久而久之,维系生存的方法也就变得越来越杂,便衍生出了偷盗,起初中年男子并不允许这种行为,可是慢慢的,他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偷盗的人实在走投无路被逮到了,他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出面解决。 叶戈尔呆呆地盯着女孩茜拉的坟包,心里想着… 我,都做了什么? “不介意我坐在这边吧少年。” 叶戈尔抬头,看到了中年大叔的脸,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把脸扭到了一边。 “哎…这个傻女孩啊……”中年大叔喝了口酒,坐在了叶戈尔旁边对着坟包仿若自言自语地道,“她总是说什么要凑够五十枚银币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呢,一有了钱币不是去喝酒,就是去买了食物分给大家,那五十枚银币便怎么也凑不齐,她幻想的这场旅途也就始终没能得以实现。” 叶戈尔听了一怔,不禁想到了女孩临终时的遗言, “只欠十几枚银币,我便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呢…”中年男子似乎察觉出了叶戈尔的想法,便话锋一转说道,“她没能开始她的旅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南方的罗马人千百年来几乎把所有的外来人都当作奴隶,就算穿过了‘拜占庭’,新兴起的‘保加利亚帝国’为了他们的南北贸易,把当地能搜刮到的男女都强行贩卖,来换取商品武器,以促进他们的发展,就算让她过了地中海,另一边可是‘突厥人’的地方,要是让他们看到一个金头发白皮肤的女孩,说不定下场会比死掉更惨把。” “那…要是能穿过那些‘突厥人’的地方呢?”叶戈尔忽然奇道。 “嗯?那…”中年男子听了也是一怔,旋即摊摊手道,“应该就是遥远而又神秘的东方了,我也不清楚。” “谢谢您。”叶戈尔道。 “……”中年男子没有答话。 “我知道您是来安慰我的,可是…”两行热泪还是滑落下来,“要是我…要是我没有去追她,要是我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笨蛋乡巴佬…她就不会死了…” 叶戈尔哭得伤心,一条人命因为自己便这样被当街践踏而死,他的良心,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中年男子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 良久良久…方道, “傻孩子,问题不在你,有问题的…”中年男子的目光忽地变得犀利了些,“是这个时代啊。” 夜空闪星划过,那是逝去的生命,还是载着人们希望的明天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大公之死 一 时间:小偷茜拉入土数日之后, 地点:整片欧洲大陆。 一个消息,点燃了整个西方世界。 那位率领诺曼人以及东斯拉夫部落群席卷欧洲大陆,‘罗斯帝国’的‘大公’奥列格,死于帝都‘基辅城’中。 一时之间风云突变,西方势力的格局出现了动荡, 在外征战的各骑士团,重甲兵火速调回‘罗斯帝国’的帝都‘基辅城’,此刻的帝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基辅城’被控制得如同铁桶一般,平民人心惶惶,便连帝都附近的村落也在王族军的重重监视之下。 话分两头,另一边叶戈尔在经历了茜拉之死的打击之后,已经放弃了成为骑士的理想,他先是回到农房主阿基姆的家里还了大衣,感谢了这对夫妇辞别离开了,期间阿基姆自然是有所挽留,但是见叶戈尔主意已定,便也没再勉强,只道日后有何需要,只管来便是。 叶戈尔有想过是不是干脆回到村子更好一些? 但是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一来自己还有两名同伴说好了要在帝都回合,不见到他们自己怎么也放心不下,二来就这么空手回去,也实难甘心,当初走的时候,自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后快的,他接受了茜拉与那四个小孩子老大的邀请,来到了帝都难民的身边,看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出一份力,在他的眼里,这里的生活比帝都当中更正常一些。 这批人的老大叫做西里尔.安德烈.丹,他的名望在这个人群中叶十分的高,就在王城军将帝都周边全部戒严后,叶戈尔找到了这位老大西里尔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帝都要变天了。” 叶戈尔惊讶地从这位似乎永远温柔从容的老大眼中,看到了哀愁和严肃。 可是以叶戈尔的年纪,他还不是非常理解宫殿里的掌权人,‘大公’奥列格的辞世意味着什么,况且身边有好多老幼病残需要他去照顾,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终于明白到为什么茜拉和那些小孩要出去做小偷骗钱了,可是叶戈尔实在是干不出这种事,思前想后他决定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出外狩猎缓解大伙儿的食物压力。 而在这一天… “嘿!!~” 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下,刚好落在了一头吃草的驯鹿身上, “唔!?” “对不起了!” 驯鹿一惊,一柄短刀已经插进了它的脖颈,惊得它连连跳窜,想把背后的猎手甩下身去。 可是它背上的身影虽然瘦小,四肢却已死死地抓住了它的身躯,而且手不离刀,这一击俨然已是致命伤,体型庞大的驯鹿倒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驯鹿体型庞大,四肢健壮,两只大角结实有力,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是人类可以追上的,若是没有类似弓箭之类的远距离攻击方法,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捕捉的,所以为了这一招从天而将的方法,叶戈尔已经在这棵白蜡树上躲了五个多时辰了。 一番折腾过后,驯鹿俨然已经十分虚弱了,最后力竭栽倒在地,虽然胸腔尚有起伏,但是已奄奄一息了,那硕大的瞳孔上浸满了泪光,或是因为惧怕死亡,或是不舍失去生存的权利,或是…尚有一窝小鹿在家等她。 不得而知了,这样的场景猎人见得多了,所以当叶戈尔知驯鹿气力已尽时,他率先做的事便是取出短刀直插入其心脏,驯鹿的最后一口气息,也终是尽了。 叶戈尔取出短刀,跪坐在地,伏在驯鹿的尸体上默默念着… “感谢大地赐给我们食物,感谢这宝贵的生命带给我们食物、毛皮,让我们可以温饱过冬,感谢您的恩赐,愿您在天堂得到永生……” 猎人从不会玩弄他手里的猎物,他们会充分利用这宝贵生命所能带给他们的一切,并且珍惜。 原始部落的族群们以狩猎为生,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生命的源泉有多么重要。 在痛快了解了这匹驯鹿后,叶戈尔用短刀拉开其咽喉,将血放出。 一头成年驯鹿的体重可以达到九十到一百五十公斤,要想带这么个大家伙赶路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叶戈尔一个人要尽可能地减少负重。 他砍下驯鹿头颅,将两只鹿角砍下,再将头颅埋入土中,并且跪下祷告。 “喂,那边的!” 一声断喝,打断了叶戈尔的思绪,其侧目抬头,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个骑马的骑士。 经过茜拉的事件之后,叶戈尔对骑士丝毫没有好感,他只是转过头去,继续自己的祷告。 见一平民竟敢这般无视自己,该骑士卸下头盔,露出棕色的头发和一脸的胡渣,看样子大概有个三十四五岁的光景。 “贱民,竟敢这般无视皇家骑士,如今帝都周边戒严,你竟敢携刀出入在帝都郊外,实在可疑,我要带你回去盘问一番!”说着该骑士便催马上前。 “…我只是在打猎罢了,回去还有好多人等着开饭呢!”叶戈尔猛地站起身握紧手中短刀正视骑士,丝毫不肯退让。 “你!…贱民竟敢!……”该骑士本为‘基辅城’当地的斯拉夫人,因自小入军熟悉地形立了几回功,在年前从‘拜占庭’的帝都‘君士坦丁堡’凯旋后被封了个骑士的头衔,在帝都生活了几十年的他自然对这奴隶、平民、贵族的等级制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一下子可算挺直了腰板,把昨天还跟自己一样的平民一下子变当作成了贱民,蝼蚁,十分看不起。 可是如果是在‘基辅城’周边土生土长的人自然对这等级制度如奉神明,可是叶戈尔是北方部落过来的,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乡下人,年岁又小,他可不管这些。 这位骑士虽有意发怒,但是他深知斯拉夫部落群中的猎人以打猎为生,各个身手了得,这银发少年年岁虽小,但一个人便猎杀了一只成年驯鹿,肯定也是有两下子的,跟他动手,当真值得吗? “怎么了?”正在犹疑之际,一把声音响起,走过来的是一名骑马的年轻骑士,他头顶银盔,但是从那露出的眼角和脸庞来看,竟是个与叶戈尔年岁差不多的少年。 “哦?是伊万啊,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乡巴佬不识好歹,带着兵器十分可疑,你去替我把他拿下,回头我跟团长说说给你记上一功,也好让你早些成为正式的骑士。”看到来的少年,先前的骑士显然已经有恃无恐了,额头抬得更高,端坐马上几乎再用鼻孔看着叶戈尔。 “伊万?…”很快的,叶戈尔与那名被成为伊万的见习骑士对上了视线。 “…好啊。”少年骑士的嘴角微微扬起,单手握住马鞍上的骑士长枪,一个大回环横在身后,而长枪的枪面刚好打在了那位三旬骑士的马屁股上。 只听得‘啪’地一声,其坐下马驹受惊疾步而奔,由于事出突然,那骑士本人又不善马术,一时间竟是忘记了抓马缰,只得抱住马身吓得“呜哇”地被马硬生生地驼走了。 很快,现场就只剩下了两位少年,骑士伊万摘下了自己的银盔,露出其内一头简短干练的滥发和琥珀色的双瞳,其长得十分清秀,年少的他算不上魁梧,他下了马驹走到叶戈尔身前,二人身量差不多,彼此看着对方一会儿之后… “噗嗤!~” “嘿嘿…” “哈哈哈哈!~~~~” 二人很快便大笑出声来。 伊万.谢尔盖.顿,正是当初与叶戈尔一同出村的同伴之一,由于某夜被盗贼冲散,二人于今日重逢。 史实普及:其实中世纪欧洲的历史资料有些地方很难查到,而且多有出处,有说奥列格是公元912年去世的,也有说922年,而伊戈尔的继任日期在奥列格去世之后是统一的,我们这里姑且就把奥列格的死亡日期定于912年,而且诺曼人的称呼也很多,芬兰人叫他们罗斯人,东斯拉夫人叫他们瓦良格人,小胖有想过在不同的角色说话时配备相应的称呼,但是后来想想这样又很容易混淆读者的思路,所以我们姑且统称为诺曼人。至于留里克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也存有争议,伊戈尔在有些资料中被当做是留里克的儿子,有些资料中则没有提及,总之留里克这个人在欧洲是属于半传说的一个人物,所以可以说伊戈尔是俄罗斯留里克王朝的实际创建者,而留里克更多的是无从考究,但有争议的留里克王朝创建者,我们在小说中姑且当留里克做为真实存在的人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大公之死 二 时间:与伊万重逢之日, 地点:帝都郊外一处白蜡树下, “我说小子,你怎么到了帝都,还在打猎啊,我可不记得我们赶来帝都是做打猎比赛的啊。”蓝头发的伊万一边说着,一边帮住叶戈尔收拾驯鹿的尸体,他拿过叶戈尔的另一柄短刀,切着驯鹿的四肢,肢解开来后更加方便携带。 “哼,你还说呢,看到你穿这身衣服我就生气…”叶戈尔切开驯鹿的嘟囔,将其中用不上的内脏尽量取出埋掉,由于这里天气寒冷,若是动作慢了,驯鹿体内流出的血不能赶快放干,那么很快便会冻住,到时候收拾起来十分麻烦。 两位少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一边忙活着,叶戈尔也就一边将自己来到帝都后的经历告知给了伊万。 “是这样啊…”伊万听了,其琥珀色的瞳孔中叶隐带着忧伤。 “真不知道这个帝都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口一个‘乡下人’喊我也就算了,但是也用不着因为我是外乡来的就说杀便杀吧?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狗屁骑士,我不过就是在祷告没有理他,他就要跟我动刀动枪,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叶戈尔今天终于得见好友,一时间将自己这些日子的委屈都念叨了一遍,有人吐诉心肠,感觉也要好很多了。 “那个家伙虽然无聊,但是骑士团出现在这帝都郊外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伊万一边说着,一边讲切好的四条露腿用布绑好,“前些日子帝都传来重大消息,召回了在外的所有‘骑士团’,当时团长只知道帝都有大事发生,但没想到竟是‘大公’去世这么大的事件。” “‘大公’是什么啊?”叶戈尔疑道。 “就是这座帝都最有权势的人,整个‘罗斯帝国’都要听他的,是诺曼人的头头。”伊万说着一刀砍断了驯鹿的肋骨,取下了整块鹿排。 “那么厉害啊?不过那个人的年纪也很大了吧?去世了干嘛还弄得四处戒严的。”叶戈尔不懂。 “笨蛋,如果只是正常死亡,按照他们诺曼人相应的仪典规章走个流程就好,大家回来参加一下,何必这么麻烦。”说着伊万取出驯鹿的肝脏,一切两开,将其中一半扔给了叶戈尔。 “你是说…”叶戈尔接过一半肝脏,咬了一口后道,“‘贵族’们怀疑他们的‘大公’是被人害死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干嘛到处抓可疑的人,”伊万过去与叶戈尔并肩坐在一块石头上接着道,“具体的情形我也不知道,毕竟‘大公’的遗体我们也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但是听说他是中了‘蛇毒’不治而亡的,所以我猜大概是被蛇咬了。” “该不会是出去打猎踩到蛇了吧?”叶戈尔又咬了一口肝脏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你在帝都有看到兰吗?”伊万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 “这样啊…”伊万面色显得有些黯然,“希望她平安无事吧。” “嗯?”叶戈尔挑了下眉道,“在说什么呢,兰姐可是咱们三人中最聪明最能干的了,那伙盗贼连你我都抓不住,兰姐肯定没事的。” “…我并不是担心兰会栽在那伙儿山贼手里…”伊万似乎欲言又止,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只是盯着叶戈尔的双眼十分正经地道,“叶戈尔,这个帝都里的人远比你我想象得还要扭曲,既然你已经不能再在帝都中暴露,不如干脆先回去村子吧,解决村子贫穷的事交给我就好。” “说…说什么呢?”叶戈尔皱了皱眉头,“难道只有像你这样做成狗屁骑士才有出息吗?我们都才刚刚开始罢了,别忘了,你还只不过是个见习骑士咧,我一定能找到其他方法在帝都中出人头地的,绝对不会输给你。” 少年伊万显然了解自己这位同乡的脾气秉性,当下也不好再劝,只是拍了拍其肩膀劝其小心。 “喂,鹿肉都收拾好了,”叶戈尔吃罢了肝脏,将剔出的骨头丢掷一旁,把整理好的肉背在肩上道,“我最好还是先走吧,不然刚刚那个家伙回来看到我们在一起,对你也不好吧。” “我送你,”伊万吃罢了肝脏拍了拍手道,“背着这么重的肉走回去还不累死你啊?居然一个人出来狩猎,也不考虑清楚,还是那么不周全啊。” “没办法啊,需要照顾的人太多了,没有多余的人手哎。”说着叶戈尔也不客气,将装肉的包裹丢在了伊万的战马之上,翻身骑上,坐在了伊万的身后。 “对了,你说上次在‘基辅城’中只用三招便把你制服的那位红发骑士…”伊万说话顿了一下才道,“有着和你一样的异色双瞳,只不过颜色有些差异?” “嗯,是啊,他有一只眼睛是褐色的…”叶戈尔摸着下巴故作思考,可是随后眉头一皱气道,“要不是那天用的是你们狗屁骑士用的那讨厌的长剑,我才不会输得那么难看呢,要是当时我带着自己的这两柄短刀的话…” “好了好了,输给他没什么丢人的。”伊万一边驾着马一边劝道。 “嗯?怎么,你认识那个家伙?”叶戈尔问道。 “谈不上认识,但是的确听同僚们谈起过,说是有一个一头红发,有着异色双瞳的家伙年岁不大,但是剑术已经在‘帝国’的各大骑士团中数一数二了,还说那人的左右手都已达到了顶尖剑客的标准,习惯用一柄单手阔剑,据说他曾在最近一年前同罗马人的那场战争中一人斩下了超过百名拜占庭骑士的头颅,其中还包括三名罗马人的骑士团团长,这也让它一下子成为了‘金甲骑士团’的第二号人物,听说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人们都称他作‘血发’莱恩。” “一…一百多!?一个人!?”后知后觉,叶戈尔的脖颈上闪过一丝前些时日留下的寒意。 “不过这也是大家口口相传的,估计会有些夸张成分吧,不过你能从那样的人手底下保住性命,也值得庆幸了。”伊万伸手朝后拍了拍叶戈尔的脑袋道。 “是吗?…多…多亏了老大啊……”叶戈尔也不是什么逞能之人,他心里清楚,那天那红头发的家伙要是想杀他实在太容易了。 “对了,你刚刚有提到过的中年大叔…”说到这伊万侧目回首看着叶戈尔正经道,“…他或许是个‘诺曼人’。” ……… 另一边,在一个偏僻破败的教堂之内,这个本该罕有人至的地方,如今却又两个人影。 二人之一一袭皮革装扮,体魄健朗,戴有一灰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面具下方为倒v字型露出口鼻,脑后是一团团绿色卷发,看起来十分奇怪,此时他靠坐在一张破败的椅子上,似是等待另一人发言。 而另一人,一袭黑袍由头至脚,露出的两只手枯黄干瘦,便连整个头亦被黑袍遮住,只能隐约看见此人十分苍老。 “这次的任务很顺利,你做得很好。”一把苍老的声音,由黑袍人处发出。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大公’奥列格…真是大手笔,我只是很好奇,那条毒蛇究竟是如何藏在他那匹‘希尔马’的…”这面具男子说着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道,“…脑壳中的?” “这么有创造力及想象力的事,自然不是我做得出的…”黑袍人阴阳怪气,也不知其是喜是怒。 “…是‘拉哈伯’嘛,真是可怕的家伙…”蒙面男子道。 “可怕吗?嘿嘿嘿…不如说是危险吧……”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蒙面男子道。 “‘拜占庭’中的‘罗马人’似乎没有了他们往日的风采,那座曾被喻为连上帝都束手无策的帝都‘君士坦丁堡’,几十年里竟先后被保加利亚帝国的西美昂一世和‘罗斯帝国’的诺曼人攻破,也是时候给他们加把劲了。”黑袍人的语气阴森,让人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终于轮到那位‘智者’了吗…”蒙面人淡道。 “是啊,‘安士白’和‘萨麦尔’已经分别混进了‘罗马人’和‘撒拉逊人’之中,那个‘书呆子’已经把‘拜占庭’经营得一塌糊涂了,那个王座他该退下了。”黑袍老者怪笑道。 “……”蒙面男子侧目朝后方看了看,随即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太小看‘罗斯帝国’的‘骑士团’么?现在这个时局,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找我见面。” “嗯?”黑袍人左右看了看四周,当下摇了摇头道,“还真是难缠啊,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 “出来吧。”蒙面人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两柄非常奇特的武器,那是两柄通体相对短小的弯刀,与寻常弯刀相比它们的刀身更细,而且它们的刀柄竟是‘厂’字形状,刀身由柄身另一端延伸而出,奇特得紧。 果不其然,见已被发现,这座原本死寂无人的教堂的各个角落中,竟是凭空出现了一个个人影。 “果然是‘骑士团’的人吗?” “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为首一认问道,此人简短金发,模样四十上下,气质端庄,一看其精气神便知此人行事十分干练。 由于教堂空旷,为了防止被二人发现,‘骑士团’的人员都躲得有段距离,所以黑袍人与蒙面人谈话的内容,并没有被听到。 “你有兴趣知道?”蒙面人挑起嘴角轻笑道,而那黑袍人则蹲在了地上,在地面上比比划划,不知在写着什么。 “我是否有兴趣并不重要,但是你们一定要说。”为首骑士长抬起了右手,他带来的骑士们也都做好了擒人的准备。 “你应该已经派人去叫增援了吧?不打算再等等?”蒙面人握着手中两柄武器摊手道。 “他怎会知道我已派人前去求援?”为首长官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则道,“我帝国一个‘骑士团’团长亲率十二名骑士,若是连两个人都抓不住,我便没脸在帝都混下去了,准备!…” “这么急着死?你可是纯正的‘贵族’哦…” 不知何时,蒙面人竟已来到了骑士团长官的身后。 “什……” 奇特的弯刀已透胸而出,鲜血滴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大公之死 三 时间:一个天空殷虹的下午, 地点:帝都郊外一偏僻破败的教堂, “什…什么!?” 金发金甲,来者正是当日在街道上骑马撞死茜拉,‘金甲骑士团’的团长,霍格尔,他作为最近的增援,闻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可是到了这里,映入他眼帘的只有遍地的尸体,皇家骑士团自己的尸体。 “阿瓦长官!”霍格尔蹲跪在地上,抱起了那名四十岁上下,一头简短干练金发男子的尸体。 被称作阿瓦长官的骑士团长与霍格尔一样,是地地道道的‘诺曼人’,为金发霍格尔的长辈,按资历也算得上是他的长官,有过些许提拔之恩。 “阿瓦长官处事心思缜密,怎么会落得一个团覆没在这里?”霍格尔虽然怒火中烧,但是其心中十分不解,一个十二人的皇家骑士团,怎会在这种地方全灭?连坚持到增员赶来都做不到吗? “可疑的家伙真的只有两个吗?”霍格尔拉过先前跑来找自己球员的一名骑士问道。 “是真的啊,我本来还觉得没有增援的必要,可是阿瓦长官说为了确保万一,叫我们两个人来找最近的‘骑士团’增援,他们守在这里确保那两个人无法离开。” “只有两个人?阿瓦长官却要叫增援,莫非…”霍格尔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追问道,“是两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家伙,还有一个一身黑袍的人,年岁应该要大些。”骑士赶忙回答道。 “喂,霍格尔,你来看这边。” 闻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金甲骑士团’的二号人物,那日曾在街上将叶戈尔修理得十分惨,同样拥有异色双瞳的红发莱恩。 霍格尔走了过去,只见莱恩正站在一处,盯着自己的脚下。 “这是?…” 离得近了,霍格尔方才看清,地上是一幅图案,两个三角形对立交叉所组合成的一个六角形图案。 “这是什么东西啊?”一旁有人问道。 “不清楚,似乎是某种宗教的符号,”莱恩摇了摇头朝一旁的霍格尔问道,“你见过吗?” “怎么可能,”霍格尔也是不明,“我们极地的人本就不是上帝的教徒,我们相信的是北方诸神之父‘奥丁’,这大概是你们‘基督教’中的东西吧,难道你们都没人知道吗?” 莱恩摇了摇头,“‘东正教’与‘天主教’都是在最近百年间才传入到东斯拉夫部落群中的,以往这里的人只是崇拜天地自然,并没有一套完整的宗教理论,恐怕这个符号,要拿回帝都给‘元老院’的人看看,说不定才能有所定论。” 众人在此发愁也不是办法,霍格尔命人将十二具尸体运走埋葬,并留下几人守住现场,众人也都相继离开。 “喂,你不走么?”莱恩走到了门口,回首去招呼蹲在那六角形符号胖的霍格尔。 霍格尔低着头,用力嗅了嗅地上的六角星图样,用手指摸了摸上面的石屑… “是碳黑…有什么生物皮脂被烧毁的恶臭味…” ……… 当天深夜,帝都郊外的一处贫民区, “伊万那个家伙,说老大是什么‘诺曼人’…” 叶戈尔回想着早些时候伊万和他说的话…… “叶戈尔,你的那个老大绝对不是普通人,我记得你说过,他与你的谈话曾提到过罗马人的‘奴隶制’,‘保加利亚帝国’贩卖男女换取商品武器,甚至还有‘突厥人’是如何对待白皮肤女孩子的,就连遥远神秘的东方他似乎也多少知道一些,有着这种见闻的,绝对不是‘斯拉夫人’,毕竟在诺曼人来之前,我们‘东斯拉夫’人的部落群还从未接触过南边的拜占庭,至于那个‘保加利亚帝国’,就连军旅中也少有人知,‘罗斯帝国’也从未打出过南面的‘拜占庭’,想去到‘保加利亚’唯有走贸易的商路,‘突厥人’更是几乎没有听说过的一个种群,若不是‘诺曼人’中的权贵,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可能便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错的是这个时代,他很可能是放弃了自己‘贵族’,甚至‘王族’的身份,想要尝试去改变这个时代吧。” 叶戈尔回到自己暂时落脚的贫民窟,因为有其好友伊万骑马相送的关系,返程的路比他起初预料的要容易得多,贫民窟中的人们生活得很寒苦,他们有些甚至还保有古部落用树枝找个支点,搭成简易的避寒三角形小屋,就住在里边。 饥寒交迫的他们对于叶戈尔带回的驯鹿鹿肉惊喜交加,惊的是叶戈尔在武器装备并不充足的情况下竟然可以一个人狩猎成功,喜得是今晚可以有烤肉吃了。 升起炭火,数名贫民窟中的壮力将叶戈尔围了起来,对其此番狩猎的成果称赞不觉,似乎已经很快便接受了这位新来的。 只不过那四名小孩对叶戈尔依旧十分抵触,彼此嘟着嘴,偷瞧着烤肉咽着口水却又放不下面子去吃,最后还是在贫民窟中的老人去哄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叶戈尔对自己能帮上忙感到很欣慰,他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老大的身影,当下坐下和一旁的年轻男子道,“西里尔老大呢,怎么今晚都没看到他?” “老大啊,他和阿列克出去了,最近外面不太平,两个人都紧张兮兮的。” “出去了?阿列克?” 叶戈尔在脑海中回忆,那个名叫阿列克的是个年纪二十五六岁的大哥哥,行事沉稳冷静,一头蓬松炸起的棕色头发,两腮和太阳穴鼓得厉害,是那种第一面就能感到其硬朗的男子汉,性格有些内向,很少与贫民窟里的人打交道,凡事只听老大西里尔的差遣,是个贫民窟中的骨干角色。 “这两个人一起…会去哪里呢?”叶戈尔咬了口鹿肉,抹着嘴边的油渍想着。 在帝都郊外一片林间… “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为何会邀我来这见面?”一袭金发金甲,说话之人正是‘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找你,你们一定也会想办法来找我。”一头简短干练的棕发,转过头来那短短厚厚的棕色胡子,此人正是西里尔。 二人四目相对,林间微风拂过,金甲男霍格尔做了个让人瞠目的举动… 霍格尔单膝跪地,单手扶肩,额头微垂道,“‘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参见‘侯爵’阁下。” “起身吧。”西里尔的身型本就挺拔高大,此时双手别于身后,那股非同常人的气魄和威严,显得淋漓尽致。 “嗒。” 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落了下来,霍格尔警觉地转回身,眼睛对上的是一个身量与自己不相上下,年纪稍长的棕发男子,不过这个红发男子与当日痛扁叶戈尔的红发人莱恩不同,他的头发是爆炸头,几乎每根发丝都是向上生长的,额前绑了跟黄色布带,一对蓝色瞳孔,两腮和太阳穴鼓得厉害。 这是一个体格健硕的男子,即便穿着厚厚的皮毛衣革,他那肌肉轮廓依旧清晰可见,尤其是肩膀和胸前的肌肉轮廓,简直大得夸张, 二人的目光交流只有一瞬,这凭空出现的精壮男子便将视线移开,从霍格尔的身旁径直走开,去到了西里尔身边,而此间的压迫力… 竟全在霍格尔的身上。 精壮男子行到西里尔身旁耳语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西里尔点了点头吩咐道,“去拿些酒肉,今晚我要招待这孩子。” 男子回首看了霍格尔一眼,便遵命离开了。 在这个寒冷的地方,黑夜来得异常早, 很快,天便黑了, 这里升起的火堆,飘起肉香,对坐饮酒吃肉的,是西里尔与霍格尔二人。 “是么,阿瓦带队十二人竟连增援都没能等到,对方只有两个人,而且从他们出奇一致的伤口来看,动手的应该只有一人。”西里尔用碗饮了口自家用番薯酿的酒道。 “那种伤口到现在我也没能想明白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器造成的,从阿瓦队长的两处致命伤来看,那应该是一对双手武器,可是伤口又似‘细剑’造成的,还从来没听说有谁用‘细剑’作为双手武器,那种长度和深度又不似匕首。”霍格尔缓嚼嘴中的野猪肉说道。 “而且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击杀包括阿瓦在内的十二名骑士,也绝非寻常人…” 听了这话霍格尔赶忙追问道,“您可已有怀疑的对象?” 西里尔看了眼霍格尔,而后将目光盯住了火堆,良久良久… 那是双睿智到几乎可以洞察一切双眸,霍格尔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大公’他…是如何离世的?”西里尔并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反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呃?…”霍格尔闻言一怔,不料前者不答反问,而且‘大公’奥列格的死是何等大事,自己身为皇家骑士长,虽对西里尔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但其如今毕竟已放弃了自己尊贵的‘血统’和‘身份’离开了‘王族’,倘若将具体的事告知于他,始终有所不妥,可又不想太过敷衍,便道,“‘大公’的辞世绝非自然,根据我们‘骑士团’的调查,应该是跟某种邪恶的教会组织有关,我们现在将其代称为‘魔教会’。” 西里尔看了霍格尔一眼,而后用一只手点指道,“你有提过,去找你们增援的阿瓦手下说他们盯上的目标有两个人,还有一个黑袍人,难道一点关于他的痕迹也没有查到吗?金甲骑士团去得那么快,就算他们能在短时间里干掉阿瓦等十二人,那么逃跑时也不会一丝痕迹也没有吧?” “……”听了这话,霍格尔一时语塞,面色发难地道,“…的确没有发现一丝他们逃跑的痕迹,不过…” 霍格尔从衣口中取出一张纸摊开道… “那座教堂的地上留有这个图案…” 西里尔打眼去看,只见… 那是一幅六角星的图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那个血夜 “在我发现它的时候,地面上还有焦味和一些被烧过的痕迹。”霍格尔向西里尔转述着他当日所见。 西里尔盯着眼前的 幅图案,这是一幅六角等边的图案,便如同是两个大小等同的等边三角形以相反的角度角角对接形成了六个大小相同的小等边三角形和当中的正六边形,并且由一个圆形将六角的顶点连接起来。 “您…可有头绪?”霍格尔试探性地问道。 西里尔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们诺曼人神话当中的东西,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天主教或是东正教的图像,可是我也不敢肯定,还是要交到‘元老院’给那些人看一看,说不定本土人或是罗马人会有什么线索,毕竟‘基督’是他们信奉的宗教。” 霍格尔听了有些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当下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了什么又道,“您刚刚思虑良久,还没有说对那名蒙面骑士的怀疑对象呢。” 听了霍格尔的话,西里尔挑了挑眉摊手笑答道, “我。” …………… 另一边的贫民窟内… 叶戈尔吃罢了自己打回来的鹿肉,将几片老人们熏制好的鹿肉干戴在身上,这样一来倘若他日后还要出门打猎,这几片肉干则是十分便利且有效的应急食物。 尿急的叶戈尔走出了屋子,来到一棵树下方便,“明天要不要也去打点什么回来呢?可是人真的好多啊,那么大的一只驯鹿连顿晚餐都不够,而且也不能保证每次打猎都能成功,就算次次成功,那么出人头地的事是不是就没时间落实了呢?” “嗯?”就在叶戈尔跟自己自言自语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不远处似有动静。 是错觉吗? 不,猎人从不相信错觉, 叶戈尔一个瞬间绷紧了神经,黑夜间的他如同豹子一般迅捷,很快便找到了制高点,一棵巨大的白蜡树,将周遭的动静尽收眼底… “那…那是?……” 几根零星照明火把,草间人头窜动,在叶戈尔困惑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今夜的第一声悲鸣… 紧接着的是第二声,第三声,以及黑夜之中凭空乍现的火光。 “这到底…”叶戈尔瞪大木讷的双瞳哑言失声,“…是怎么一回事?” 回到西里尔与霍格尔一边,寒冷的天气使得这里昼短夜长,夜色袭来,二人隔火相观,隐隐约约,好像看得到彼此,却又看不到彼此。 “您?”霍格尔低声道,声音不大,几乎被火柴堆的噼啪声掩盖,听不得其语气。 “呼…”西里尔抬头仰视天上繁星笑道,“在‘元老院’看来,我有充分的理由刺杀‘大公’,而据你所描述的那位蒙面‘黑骑士’的身手来看,又可以说与我十分吻合,帝都的家伙们不会,也不愿相信在列的‘骑士’高手们有人会去做任何对‘大公’不利的事,所以在‘罗斯’境内,我这种不在编却又恰好身手不错的闲人,便有了很大的嫌疑。” “教官……”霍格尔耷着头喃喃而语。 “虽然这只是凭空的猜测,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在如今我已失去‘大公’这支保护.伞后,该已足以判我的罪了吧?”西里尔耷头看着柴火上的火光,双眼有些迷离,似是在追忆着某人、某事。 “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霍格尔有些突兀的,凭空说了这么一句。 “……”听了霍格尔的话,精神有些游离的后者回过神来,抬起头,眼睛有些深邃地盯住霍格尔,略显冰冷地说道,“我要你一根小指。” 霍格尔闻言一怔,瞳孔张起有些不明所以。 “还记得不久前你在‘基辅城’中驰马撞倒了一名斯拉夫少女吗?”西里尔低头喝着自己手中的番薯酒解释道,“她是我养大的,即是我的养女,那日她没能撑过来。” “…那天骑士团奉召回帝都,即是大公遇害的日子…” “我知道。”西里尔依旧喝着自己杯中的番薯酒。 “只是一名斯拉夫人,您真的想这样吗?” “当然不想…”西里尔盯着杯中酒淡道,“…我本想以命偿命,但是念在你还太年轻,而且错并不都在你的身上,真正有问题的……是眼下整个帝国的观念体系。” 一时间二人无语, 夜, 格外冷寂。 一层薄薄的汗水, 浮现在霍格尔的额前, 在这片寒冷的冰冻大地,即便裹着几层大衣,汗水也是很少光顾的, 原来, 不知何时, 霍格尔的左手上, 已经少了一根小指。 鲜红的血水打在了皑雪之上,霍格尔用布条在手掌之上缠绕,而后用嘴巴咬住另一端,勒紧手掌以防止更多鲜血溢出。 夜格外的静,似乎再多只言片语也是枉然, 这是两种观念的碰撞, 他, 无法容忍人命被视为草芥, 而他, 则如何也理解不到,为何为了一条贱奴的性命,便要去高贵如己的一根手指, 霍格尔自断小指,为的是眼前这位自己曾经的教官,心里对其残余的敬佩与威望,而这些,在今晚… 怕是要随着自己这根断了的小指,而烟消云散了吧。 起身,无别, 彼此的心便作这寒冬飞雪… 已凉透入骨。 他明白, 这位曾令自己十分骄傲的得意门生,在他心头那已深入骨髓的主奴观念,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他不明白, 拥有即便在诺曼人当中亦是最高贵‘王室’血统的他,为何要去与那些贱奴为伍,在与南部的罗马人、保加利亚人甚至阿拉伯人的贸易往来中,他们不过是廉价的商品,在罗斯境内,他们不过是低贱的奴隶,然而就为了这样一条贱命,便要去自己一根手指? 在二者的心中, 彼此皆已无可救药了… 回到叶戈尔所在的贫民窟内, 不知为何,不知何时, 这里竟是凭空起了刀兵之劫,染了火光之灾, “嗯?…好暖和啊……” 熟睡的孩童睡梦中还在惊讶寒冬深夜的哪里来的暖流,它身旁的一位大姐姐已将其推醒抱起… “快逃啊!” “嗯?”揉着惺忪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光,入耳的尽是嘶吼惨叫之声。 场面一片混乱,杀人的尽是一些身着黑袄蒙面之人,其中有人发现了逃出的大小二人,举刀便已杀来。 孩童吓得举起小手,不过也是徒然,只待手起刀落,今夜便要再添亡魂, “叮!~” 一声脆响,孩童再张开眼睛,眼前多了位银发少年, “你们…”叶戈尔的紧握手中双刀,猛一发力将前者弹开,咬牙怒道,“…到底是些什么人啊!?” 黑衣人虽被弹开,但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很快便翻身再上,叶戈尔将大小两位贫民掩在身后,不过方才接了几招,便感觉十分吃力起来,而在叶戈尔那颗年少稚嫩的心里,悄然间升起了一丝恐惧。 其实叶戈尔虽然年少,但是不论气力或是身手,他皆在眼前黑衣人之上,只不过… 黑衣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已经让从未杀过人的叶戈尔心头胆寒,不战自败了。 “这个人的眼神!…”二人刀刃相交,四目相对,叶戈尔的凉意已浸透全身,“这…这些家伙不是普通人!” 叶戈尔转身将对手刀刃让开,借助惯性用背部将其顶退,随即大喊道,“跑!朝着树林,带上那几个孩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寒夜里,叶戈尔的两只手掌上已浸满汗水,他虽然是名不错的猎人,但是未经训练,从未取过他人性命的叶戈尔,根本无法在这些人面前发挥出平日里的水准。 “长辈们教导过,猎人猎杀生命是为了得到食物,为了生命的延续,这是自然之理,可是…”很快的,叶戈尔身前的黑衣杀手,已增至三人,“他们这般无故屠杀是为了什么?即便最可恶的山贼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到底是为了生命!?” 叶戈尔不明白,他虽盛怒在心,但其实是惧多余怒,他根本无法握紧自己的两柄短刀,经常狩猎的叶戈尔这次变成了猎物,眼下最好的策略便是逃跑,因为若是战,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 可是… “我的身后…”他的脑中浮现出了那日面包店拿自己开心的几个孩子,以及…那位在帝都主街因他丧命的小偷姐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叶戈尔站定了脚跟,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只想着为身后还能逃的人,多争取一些时间。 可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说话,三个黑衣杀手提刀斩来。 “该死的混账!~” 叶戈尔除了硬着头皮… …已别无他法。 而此时在远处的悬坡壁崖,有两个身影正远远地注视着贫民窟内所燃起的大火。 “嘿嘿嘿,想不到竟做到这种程度,帝都的家伙们也还真是过火啊,你说是不是啊,沙利叶?”一把略显阴森衰老的声音。 “……”另一边没有答话,不过额头略微耷沉下去。 “哎呀呀,不好意思,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些什么不好的回忆了?毕竟十几年前发生在梅戈里村的惨…” “住嘴…”平淡的要求,带有丝丝怒意,却不见情绪波动,“虽然我们在这里有任务,可是我可不喜欢一个阴诡的老家伙整天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唠叨。” “…嘿嘿,你这家伙。”说着,另一把阴测测的呻吟渐渐远去。 而借着月光,看得清了, 这二人竟然是… 在郊外教堂杀掉十二位‘罗斯’帝国‘骑士’的蒙面人与那名穿着黑袍,牧师模样的长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次日清晨 时间:贫民窟被烧杀洗劫的次日清晨, 地点:一处破败荒屋中, “还这么小,虽然有些可惜,不过…这里不同于你的荒郊部族,在帝都这种地方,没了它,对你的未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精神恍惚,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一幅模糊的画面,和这句话, 总觉得这抹声音… 似乎在哪里听过。 “啊!~~~”猛然间翻身坐起,叶戈尔双手抱着脑袋,觉得头痛难当,仿佛随时要炸开一般,呼喘连连,起伏的胸腔久久难以平息。 “这…这里是?……”眼前是一间荒屋,只觉得自己被裹在一张皮革下边,努力地回想着昨夜里与黑衣杀手缠斗时的情形。 “…你…你醒了?”一个略显颤巍疑问。 叶戈尔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在角落里探出的三个小脑袋,叶戈尔眯起眼睛细看才意识到,他们不正是当初与小偷茜拉合起伙来蒙骗自己的四个小家伙其中之三吗? “你们…都没事吗?”叶戈尔下意识地伸出手,或许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他总觉得今天自己的视力十分不好,看起事物来十分模糊,“那个跟你们一起逃走的大姐姐呢?” 听叶戈尔这么一问,三个小孩的脸色马上便灰了下来,尤其是那名女孩,死灰的脸上好像失了魂一样。 “你醒了,”正当叶戈尔还在诧异的时候,门外传来一抹浑厚的声音,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拥有强壮的前胸臂膀的男子,他十分轻松的用一支肩膀扛着一头未成年的小牦牛进了屋,“再休息一下,一会儿我生好火了叫你起来一起吃饭。” 叶戈尔认得眼前这名大个子,这位年纪二十五六,一头棕色爆炸头的男子便是老大西里尔的心腹,阿列克。 原来昨日深夜,贫民窟被劫杀焚毁,当西里尔与阿列克赶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当西里尔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时,整张脸已经惨白惨白,嘴里还喃喃着…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二人分头行事,只盼能多救下一人,阿列克在路上寻到了三个孩子,至于那名起初护着他们走的年轻女子,已经死在了黑衣杀手的刀下,而更让叶戈尔诧异的是,那名女子曾与叶戈尔擦身而过,观其模样甚至连二十岁的年纪都没有,竟然… 是这三个孩子当中,那位七岁女娃的母亲! 怪不得刚刚叶戈尔询问那位大姐姐的时候,三个孩子会是那样的脸色,女孩更是脸色死灰。 就在阿列克救下三名孩童之后,三个孩子虽然吓得失了魂,但是猛然间想起替自己挡住敌人的叶戈尔还没逃出来,虽然因为茜拉的事件,几个小孩对叶戈尔心中是有芥蒂的,但是叶戈尔挺身而出的举动,已经让几个孩子把那件事忘之脑后了,阿列克听了便赶了过去,发现了身受重伤,瘫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的叶戈尔。 “这么说…是您救了我?”叶戈尔听了想起身感谢。 “……不,应该不能这么说,”阿列克说到这神情有些转变,他似有深意地盯着叶戈尔道,“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身边躺着足足二十一具黑衣人的尸体,我想这…绝不是你的杰作吧?” “二…二十一具!?”这话听了,叶戈尔亦是一惊,与那种训练有素的杀手对阵,便是只有一人叶戈尔也要拿出十二分的专注力方可应付,更别说是二十人以上了。 看了叶戈尔的神情,阿列克接着往下说道,“而且当时那个位置没有发现其他我方的战斗人员,不像是有人同你一起战斗,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想着昨夜间的战斗,叶戈尔还根本没有结束一个人生命的心理准备,当时的自己以一敌三,对手刀剑之中皆是杀招,叶戈尔招架不来,接连中了数刀,他之后身后正有在逃跑的同伴,不能放他们过去,情急之下他半蹲下身侧教横踢踹在了一人膝盖内侧,不论人或动物,再怎么强壮,关节也是十分脆弱的,那人的膝盖应声撕裂。 “呜!~”可是与此同时叶戈尔的背上再添一刀,叶戈尔借力回身将自己的短刀狠狠插进了黑衣人的大腿之中,与此同时第三位黑衣人劈头盖脸再来一刀,叶戈尔下意识举起右手手臂,小臂上被狠狠来了一刀,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叶戈尔明白,小臂骨怕是已经裂开了。 “啊!~~”叶戈尔忍着最后一口气挥动左手短刀斩断了对手一只脚踝,而黑衣人在倒下前则接着惯性一刀斩到叶戈尔的头上,一刀斩在… “没错…那是我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我当时已经没有时间抵挡,我只记得有过一阵剧痛,然后一片漆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这里了。”叶戈尔想着如实答道。 “按你说的,你只是使得三名杀手丧失了继续追杀他们的行动能力,可是现场却有二十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场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女子声音,闻声走进一人,其一袭毛绒袄装,一头靓丽的青紫色长发,漂亮的偏黄琥珀色瞳眸,皮肤健康黝黑的女孩,看其年纪该是刚过双十而已。 “莉莉娅大姐!~”三个小子异口同声。 “啪啪啪!~”三个爆栗子,来的女孩眉头拧在了一起气道,“是莉莉娅小姐!你们这群无礼的小鬼,都把人家叫老了!” 三个小孩在一旁捂着脑袋哎呦呦地叫痛,来得这位姐姐之凶让叶戈尔也吓了一跳。 被叫做莉莉娅的女子缓缓坐在了叶戈尔的腿边,后者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 莉莉娅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叶戈尔的额头上抚摸着,“可惜了这张小脸蛋儿了,不过也还好,只是眼睛,也不算破相吧。” “呃?我的…眼睛?”叶戈尔伸手摸上了脸,他这才发现,原来…从自己醒来以后,一直觉得视线怪怪的,左边方向的事物很难看清,竟是因为自己的左眼… 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风起云涌 时间:惨剧发生的数月之后, 地点:同样的荒屋, “腿要抬高,姿势要正确,这样才能发挥出劲道,虽然你们现在还小,但是只要打好基本功,这对你们日后的修行是十分有益的。”叶戈尔在把着其中一位短金发男童的踢腿训道。 叶戈尔对当夜的最后印象便是那迎面砍来的一刀,因为黑衣杀手当时脚踝被斩,那一刀失了准星,加之叶戈尔本能后闪,这一刀斩偏了,不过虽然没要了叶戈尔的命,却也夺去了其一颗左眼,那颗黑褐色的漂亮瞳眸不见了,只余下了那只蓝眸。 而且当日叶戈尔右小臂被斩,胳膊虽然保住了,却也伤至筋骨,手筋受伤对日后影响颇大,使刀技巧能恢复到往日的几成也是个未知数了。 而至于阿列克与莉莉娅二人,起初则是一边照顾伤员叶戈尔及三名小孩,一边出外四处寻找存活下来的同伴,直到叶戈尔的伤势渐渐得到了缓解,能够正常活动,阿列克好莉莉娅才决定将三名孩童暂交叶戈尔照顾,破屋附近的地区都已经搜得差不多了,二人必须将搜索的距离放远,没办法再以破屋为轴心了。 就这样,叶戈尔肩负起了照看三名孩童的角色,同时还意外地成为了他们的教师… 这件事则要从阿列克与莉莉娅走后的第二天说起,三个孩子分别为七岁的女童,有着漂亮的大眼睛,褐发和白皙皮肤的娜塔莉亚,八岁的男童,有着甜美微笑和短金色头发的奥古斯特,九岁的男童,有着胖嘟嘟一张大脸和小的像缝一样的阿瓦。 那一天三个孩子由女孩娜塔莉亚领头过来找到了叶戈尔,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再苦再累也没关系,请哥哥你教我们本领!” 看着娜塔莉亚那对坚毅的眼神,叶戈尔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一位女孩口中,而且已经郁郁不振很久的叶戈尔也决定要振作起来,于是便给自己找了件事做,便是教导这几个孩子练功,最起码能学到一些防身保护自己的本领。 “喝啊!!~~” 而正当叶戈尔还在矫正着奥古斯特姿势的时候,后边的一声断喝引其回首,映入眼帘的画面着实让叶戈尔吃了一惊。 只见已经纵身跃起躲过胖子阿瓦扑击的娜塔莉亚,在半空中完成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这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胖子阿瓦的北部,本就惯性很大的阿瓦跑出几步摔在了地上。 而落地之后看娜塔莉亚摆出的架势一气呵成,可见叶戈尔教她的东西她吸收得十分到位。 “看来……她那天的眼神,是认真的。” 叶戈尔与奥古斯特皆有些瞠目结舌。 深夜…… “还这么小,虽然有些可惜,不过…” 那夜里的地狱光景转变为了梦魇,依旧缠绕在叶戈尔的心头… “呃啊!~~”叶戈尔猛地惊醒,手抚上了自己的左眼,那里的上空似乎至今仍隐隐作痛,“是梦啊,可那抹声音…到底是谁的?” “唉~~”叶戈尔叹了口气,再次瘫躺下来。 不论是谁,少了只能看花花世界的眼睛都会十分痛苦,更何况是一个还有着大把未来在等着他的孩子? 没了只眼睛,惯用的右手手筋受伤,来帝都出人头地的本钱一下子大打折扣,若不是眼前的三个孩子使得他每天过得充实了一些,叶戈尔恐怕都要郁郁而终了。 “嗯?娜塔莉亚呢?”阿瓦和奥古斯特在自己旁边睡得正熟,可见白天的训练将他俩累坏了,可是自己对面墙角的娜塔莉亚,却不见了人影。 走出门外,叶戈尔看到了一个娇小瘦弱的女童,在寒夜之中,女童的汗水已打湿了两鬓,便按照叶戈尔所教的法门,女童两手握拳平于腰间,双膝下蹲两脚分开,天晓得她已经在那里练了多久了。 疲惫的双眼每每要合上的时候,她都强迫自己将眼睛瞪得更大,用力甩头保持清醒。 “娜塔莉亚,你…你一直都在这里吗?”叶戈尔上前惊奇地问道。 “…嗯。”女童答道。 “这…胡闹!”叶戈尔拉起女童便进了屋子,拭去两鬓汗水后将自己的大衣也盖在了娜塔莉亚的身上,“现在食物补给不足,你再不好好休息这么练下去身体会垮的!” “我…我没事。”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叶戈尔才发现,原来眼前的女童是这么个倔脾气。 劝了许久,叶戈尔才打消了娜塔莉亚继续训练的念头,不过后者还有一个问题… “哥哥,我在窟里的时候也见过阿列克和莉莉娅姐姐他们训练,都是在挥舞刀剑,可是你让我们那样蹲着是为什么呢?”娜塔莉亚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是因为我们身体所发出的力气,无论摔、打、踢各类格斗技巧,其实都是由我们身体的下肢而来,所谓力从地起,只有将下盘练好,实战中才不会吃亏,这是我爷爷教我的马……” 叶戈尔说得正来兴致,回头一看发现女童已经呼呼睡着了,睡得十分香甜。 叶戈尔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了多少睡意的他走出门口仰望繁星心头念叨着,“爷爷啊,你在那边还好吗?” 叶戈尔离开家乡至今还不过半载,可世事已突变,年幼的他还需要时间来理解,消化,可在这个动荡的时代,老天并没有给凡人太多时间, 帝都基辅城,宫殿之内… “莱恩,你说新任大公…到底在准备做什么?”金发骑士霍格尔注视着从宫殿大门陆续进出的骑士团和搬运物资的士卒,朝着身后抱着宝剑倚靠墙壁的红发骑士莱恩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莱恩只是闭着眼睛,似在养神。 “我总觉得不对,前任大公‘奥列格’刚刚离世,新任的这位大公便已经开始马不停蹄,恐怕现在帝都之内已经没人还未发觉这位大公大人已经在谋划什么大事件了吧?”霍格尔蹙起眉头道。 红发莱恩的眼缓缓张开了些,看着霍格尔的背影问道,“你在怀疑咱们的这位新任大公?” 霍格尔不置是否,只是接着道,“这位大公‘伊戈尔’大人是初代大公‘留里克’大人的儿子,奥列格大人离世后,他便顺理成章的接掌大公之位,受益最大的人便也是他吧?而且奥列格大人离世方才数月,整个帝都基辅城内便已紧锣密鼓地整备军资,调兵遣将,没有丝毫的吊念和避讳…”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看着略显沉默的霍格尔,红发莱恩只是哼声一笑,摇头苦道,“我听说那位大公‘留里克’,在你们‘诺曼人’那里可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若不是他当年离世得早,现在这位大公伊戈尔尚且年幼,大公之位也不会传给‘奥列格’大人,你怀疑他?如果不是他你就死得惨喽,要真是他你就死得更惨了,别给自己找麻烦,快歇歇吧。” “你错了,我霍格尔九岁入伍从军,十四岁破格提升作骑士,追随的大公只有奥列格大人一人,我从未见过初代大公留里克大人,所以即便这位伊戈尔大人是‘神之子’,倘若真的被我发现他是谋害奥列格大人的凶手…”霍格尔的眼神变得十分严肃认真,“我们‘诺曼人’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家伙,我更加不会放过他!” “你这么说的话…”莱恩半眯的双眼看着霍格尔那认真的模样,只得叹口气笑道,“近来‘皇家近卫团’的那些家伙活动得十分频繁,你可以从那里入手哦。” “‘近卫团’?”霍格尔听了,目光很快便锁定上了宫殿内穿梭于人群中的几位目无表情的人,“这些阴湿的家伙,不论什么时候都一样令人讨厌。” ‘皇家近卫团’,是直属于在位大公的近卫团,如同明朝时期皇帝身边的‘锦衣卫’,他们不会听命于除大公外的任何其他人,而且精神上经过严格的训练,对大公下达的命令不会有任何疑虑,他们的闹钟只有两个字… 执行。 “伊戈尔大人近来频繁调动‘近卫团’,而且奥列格大人的突然离世使得原本布置在外的各大‘骑士团’骨干精英全都回到了帝都之内,即便已经过去了数个月,伊戈尔大人却依旧没有派遣他们离开的意思,反而将他们留在了帝都之内,眼下帝都城中的军力可谓空前强大,有着这样的军备力量,任何形式规模的暴乱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制止,新上任的伊戈尔大人借此机会忽然调高对帝国境内斯拉夫部落群的纳贡金额和数量,这个提案没有遭到任何形式的阻挠,而且就在上个月便已经得以实施,很明显,在这之后一定还酝酿着更大的计划,这一切都执行得太快了,不像是‘奥列格’大人去世后方才开始筹划准备的,更像是…”霍格尔的目光忽地变得凶狠起来,“一早便已筹谋妥当,只待大公之位出现空缺一样…” 新任大公伊戈尔,有着杀死前大公奥列格的绝对动机,这一点… 已经在霍格尔的心中坐实了。 而其背后的红发莱恩,看着内心纠结的霍格尔,只是闭起了自己的双眼,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浅笑, 许是他斯拉夫人的身份,对诺曼人权利中心的斗争不感兴趣,也无可奈何吧。 “莱恩。”霍格尔忽然走到莱恩的面前道。 “……”莱恩缓张双眼,看着前者。 “听着莱恩,”霍格尔单手抓着莱恩的脖子,两者额头顶在了一起,“我霍格尔没什么朋友,而你算是其中一个,也是‘斯拉夫人’中唯一一个,若是我选择了这条大逆之路,你可愿追随我!?” “…你可想好了?身为‘金甲骑士团’团长,身体中流淌着‘诺曼人’的血统,与处在‘贵族’边缘的骑士不同,你生来便有‘男爵’之位,如今二十一岁便位同‘子爵’战功累累,日后晋升‘伯爵’之位绝非难事,便连‘侯爵’也非没有可能,你确定要做这件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引火上身的蠢事?”莱恩反问道。 “……”霍格尔的眼神没有变化,他盯着莱恩那对异色双瞳坚定地道,“你可愿追随我?” “…哼……或许这也是在你们这些‘诺曼人’当中,我看你比较顺眼的原因之一吧,”身为‘斯拉夫人’的莱恩,这番话已有大逆之罪,不过与霍格尔所言相比,或已不足挂齿,他对上霍格尔的瞳眸答道,“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大卫之盾 时间:一个多事的午后, 地点:帝都基辅城,宫殿之内。 “大公有令,‘子爵’以上爵位者,及所有‘骑士团’团长,速到元老院集合,不得有误!” 忙碌的人群被这一声传令打断,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怠慢,一个个收拾行装,朝着‘元老院’赶去。 “…‘子爵’以上爵位者,及所有‘骑士团’团长,哼……”霍格尔将自己的金盔戴在头上沉道,“我们这位新上任的‘大公’,还真是片刻也不肯闲着。” “我说…”看着要离开的霍格尔,红发莱恩指了指其左手道,“你少了的那根小指,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这个嘛?”霍格尔看着自己的左掌,似乎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个冰冷的雪夜,火堆另一边注视着自己的那对犀利的眼神,旋即只是摆了摆手离去道,“被教官要走了。” “哦?”莱恩闻言稍微怔了一下,随即哼笑着摇了摇头叹道,“那你可真是不走运呢,那位麻烦的大叔从来都不好招惹。” 霍格尔已经走远,‘元老院’内也注定了将有大事发生。 ‘元老院’,起源于罗马,由罗马帝国创始者,‘罗慕路斯’所建,其建立初衷为一审议团体,为最早的司法机构之一,而除了法律方面,其职责之广涉及到了宗教,祈祷,祭祀,财务等等一系列职务,罗马人的这种机构体系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凌驾于他国一个时代的先驱者,而在他周边的国家,在脱离原始社会进入封建制度的过度当中,也都学习效仿了罗马‘元老院’这个机构。 在‘诺曼人’征服东欧大陆这片冰冻大地的半个世纪中,在无数次与‘拜占庭’打交道,并且两次攻入拜占庭都府‘君士坦丁堡’,并将‘拜占庭’的政治管理体系几乎原封不动地搬回了‘罗斯帝国’。 便如同罗马人的‘元老院’一样,帝都‘基辅城’中的‘元老院’满是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德高望重的学者所组成,不过由于这里的统治者‘诺曼人’是来自北方极寒之地,对这片大陆的宗教,人文,风俗所知有限,所以初代大公‘留里克’决定,当地‘斯拉夫人’中凡有不俗见闻,超凡学识者,亦可在‘元老院’中得一席之地,虽然不能像骑士一样成为‘贵族’一员,却也可以享有不错的礼遇与相应特权。 而今日,‘元老院’中似乎有人解开了当下不得了的一个谜题… “什么!?那个‘六角星’的图案已经查明了出处?” 众人所关心的这个图案,终于有了眉目。 ‘元老院’的格局是中央为讲台,讲台由左至右呈半椭圆形状,高低分明的几排隔案,使得众人可以更清晰地看清中央讲台所要表述的内容。 今日,在几名体态精壮的奴隶的搬运下,一块巨大石板被树立在了讲台当中,其上则绘有一幅与当日郊外教堂地上一模一样的六角星图样,石板两边,站着两名‘斯拉夫人’,其实‘斯拉夫人’是对东欧大陆部落群的泛指,当中包含的种族其实多种多样,所以今日讲台上的二人不论肤色,发色或是眉角轮廓,都相差甚远。 其中一人五十几岁,一头咖色长发,肤色发红泛黄,挺挺的鼻子浓浓的眉, 而另外一人则是典型的高加索人种,白肤黄发蓝眼,薄唇平颚略低的颧骨,六十岁上下的年纪。 其中高加索人种的长老伸手指着壁画上的图案讲道,“这幅图案初被拿到我们‘元老院’的时候,许多人也是不识得的,可见它并不是‘基督教’流派中,‘东正教’或是‘天主教’的常用图案,之后在三百名‘元老院’成员的翻查下,很快便有人将这幅‘六角星’图案,与…” 长老边说着,很快便又有数名奴隶搬来了另外一面石壁,其上刻有两幅图样,“…多国存在的‘五芒星’和‘撒旦教’的‘倒五角星’联想到了一块。” 众人随着长老的讲解,果然惊奇地发现这两幅图案皆与那幅‘六角星’图案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三幅图届时一个圆圈内包裹着一个角星图案,其内零星地有些类似文字的符号,不过十分难以辨认。 “由于‘五芒星’说法众多,且多存在于‘地中海’以南区域,所以我们‘元老院’更倾向于相信‘五芒星’是属于‘伊斯兰教’教派中的魔法图阵,而至于‘撒旦教’我们所知则十分有限,只能确定它是由推崇‘神之敌对者’,反叛‘上帝耶和华’的堕天使撒旦的信徒们所组成的教派,至于与我们帝国境内近来所流传的‘魔教会’究竟是不是一个组织,还有待考究…” 长老的发言十分客观,虽然在狂热的上帝信徒眼中,‘撒旦’自然是与神对立的邪恶黑暗之源,但是在‘诺曼人’眼中,‘撒旦教’毕竟还是一个显得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要追查出陷害‘大公’奥列格的凶手,总不能说这是魔鬼干的吧? 而且‘诺曼人’南下统治‘东斯拉夫’大陆及其部落群不过半个世纪前的事情,换言之,‘诺曼人’及‘东斯拉夫人’开始接触到‘东正教’及少部分‘天主教’不过才过了几十年的光景,对于教义的领悟及狂热程度,他们还只是学习阶段,远不如已经根深蒂固了的罗马人。 “至于拥有六个角的角星图阵,其具体渊源我们无从考究,不过要说它的始源地…”这个时候另外一名五十几岁,有着咖色长发的‘元老院’长老接过话茬道,“我们相信它始源于遥远的东方,那个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国,印度(注解一)中的密宗教派的图案,可是东方之遥何止千里,加之当日听其二人谈话,又不似异族人,所以其可能性很低,不过…” 长老说着顿了一顿,视线不自觉地瞧向了会议厅中的头排一侧,而那里坐着的…… 正是新任‘大公’伊戈尔,所有人都知道,‘元老院’今日召集的这场会议,就是为了宣布接下来的这个最具可能性的结论。 “其实在我们这片大陆上,不论是我们帝国境内,或是南方的‘拜占庭帝国’、‘保加利亚王国’,甚至是西边已经分裂了的‘法兰克帝国’,‘英格兰王国’境内,皆有极少数的人在使用这一‘法阵’,并称其为……” ……………… “大卫之盾?” 基辅城外郊区的那处破屋,叶戈尔候来了已离开许多时日了的阿列克及莉莉娅二人,二人上次一走,虽然对留在这里的叶戈尔及三个孩子有许多不放心之处,但奈何时局当下别无选择,他们一路沿途找到了一些受了伤的同伴,能在那个夜晚逃脱的,大多都有那么一两手,只要稍加照顾调养伤势,之后存活下去并不困难,显然再将所有人聚集到一块不是明智之举,也不现实,所以阿列克与莉莉娅便索性就近取材,将生存能力较为弱小者安排在了所处位置较近的有能者身边。 而就在他们沿途寻找幸存者时,他们寻到了当日那处十二位皇家骑士丧命的破败教堂…… 其实在贫民窟出事之前,老大西里尔与霍格尔见面之后,他便曾吩咐过阿列克,回去以后要第一时间调查那座教堂,和霍格尔口中的那个‘六角星’图案,阿列克对西里尔的吩咐本就不敢怠慢,而且隐约之中他觉得… 那夜西里尔的神情格外严肃。 可是不曾想,当日夜间返回贫民窟竟是那般光景,老大西里尔与阿列克分头救人,之后至今便没了他的音讯,忙于寻找幸存者的阿列克也只得将探查教堂与那六角星图案的事情置后,而就在前些日子… 阿列克与莉莉娅行至那处野外,阿列克忽然想起了西里尔那日夜间的吩咐,反正四处寻找也是漫无目的,那不如便顺路去探查下那座教堂。 莉莉娅听了这是老大的吩咐,便陪同阿列克一同前去寻那座荒破的教堂,而在路上,阿列克也将那夜里西里尔所描述的六角星图案给莉莉娅讲了一遍,可是在讲过之后,阿列克奇怪的发觉到… 原本那个对什么事都有些漫不经心,脸上总是挂着玩谑味道的莉莉娅,竟是面色有些苍白,双眼空洞得令人有些害怕,阿列克上前询问,其也只道无恙,直到… 阿列克与莉莉娅真的在教堂中寻到了那幅当日残留下来的六角星图案,莉莉娅那张如同见了鬼的脸,再也无法用言语从阿列克那里搪塞过去了。 可是无论阿列克怎样追问,莉莉娅都只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会将知道的讲出来的,而今日,他们二人回到了叶戈尔所在的这处小屋之中,莉莉娅也终于将自己所知的,都讲了出来。 “没错,那幅图案为‘魔法阵’中的‘六芒星’阵,在宗教之中意为‘大卫之盾’,是…”莉莉娅咬着自己的下唇,似乎在讲述着一件关于自己的,不为人知的往事,“‘天启宗教’中,出现时间远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之前的…‘犹太教’中的‘法阵’。” 注解一:在那个时候的中国,我们是称印度为‘天竺’的,而且古时候对于印度的翻译也有很多种,可是至于欧洲人当时怎么称呼印度就实在不知道了,小胖这里就姑且直接用印度,大家看个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神之选民 ‘天启宗教’,即亚伯拉罕神诸教,世界三大‘神宗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 而事实上,追溯起源,‘基督教’与‘伊斯兰教’都是‘犹太教’衍生而来,‘犹太教’的原始宗教则为‘古犹太教’,所以‘古犹太教’又可算是所有‘神宗教’的起源宗教,至如今,‘天启宗教’则为三大主要神宗教之统称。 可是考虑到彼时的时代背景,‘新教’、‘天主教’与‘东正教’可谓殊途同归,其所共同代表的‘基督教’与‘穆斯林’所遵循的‘伊斯兰教’已经可以同东方的‘佛教’并称为世界‘三大宗教’,形鼎立之势。 可是起源更早,同样尊崇上帝耶和华,又有着共同祖先亚伯拉罕的‘犹太教’,影响力却已远远逊色于‘基督教’或是‘伊斯兰教’,甚至比起教众规模,连‘基督教’所衍生出的任何一支流派都要远胜于它,这个中缘由若是说起来,怕是有许多,但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 ‘犹太教’的教义中,有一点异于几乎所有其他宗教,那就是…… ‘犹太教’极低的普世性,他们对‘传教’的重视程度也很低,教中所谓的传教对象,是针对那些不遵守犹太教规的犹太人,换言之,他们的教众九成九都是犹太人,他们是不会主动去外族人中间传教的,而那些需要他们去传教的犹太人,多是在异族他乡长大,受外界影响,或是与外教人结合,改变了宗教习俗,针对这些人,‘教会’会进行‘传教’,想办法使他们重新遵守犹太习性。 而至于坚持皈依犹太教的异族人,则需要通过考验方才可以,这一点与我们所熟知的‘传教士’行径则显得有些大相径庭。 要知道,在过去的千百年间,西方两国开战,有句古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行在粮草前面的,便是这‘传教士’了, 未曾动武,先同化思想, 所谓兵不血刃,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也正是这‘犹太教’的相对“闭塞”,也使得较之‘基督教’与‘伊斯兰教’,这个古老的教派显得更为神秘难测。 可是……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看着心思忧愁的莉莉娅,叶戈尔与阿列克心中都有着这样的疑问。 “难道?……” “不错,”莉莉娅看着叶戈尔与阿列克摊手哼笑道,“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犹太人’后裔。” ……… 帝都宫殿之内,‘元老院’这次所召开的会议也已经算是结束了,‘大公’伊戈尔听了‘元老院’的分析,将矛头调准了可能性最高的这个所谓的‘大卫之盾’,至于这个‘犹太教’的魔法阵,自然要去找这个宗教的徒众,犹太人去算账,‘诺曼人’在这片大陆上叱咤了几个世纪,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在这片欧洲大陆之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种,其中不乏骁勇善战者,可是任谁… 也不愿与‘诺曼人’卯上。 这位新任大公行事可谓雷厉风行,‘元老院’前脚刚把这‘魔教会’的可能性分析完,后脚这边已经做好了战略部署,‘罗斯帝国’近来准备的军备力量,刚好派上了用场。 “什么,‘犹太人’?”红发莱恩听了自己这位好友霍格尔的转述,不禁挑起了眉头。 “…是啊,我根本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种,事情的发展还真的是有些出人预料。”霍格尔双手扶着石台,努力地在思索着这整个事件的脉络。 “是啊,还真是意想不到,不过…”莱恩眼中的惊讶只是一闪即过,随即他还是习惯性地闭上了双眼浅笑道,“倒也没有那么出人预料罢?” “你什么意思?”霍格尔觉得自己这位好友似乎话中有话。 “走吧,我带你去帝都的修道院去看一看吧,你这种‘无神论者’要想理解这整件事,不去设身处地的了解一下怎么行呢?”说着莱恩便起身走向宫殿的正门,霍格尔怔了一下,便也跟着前者离开了。 ……另一边, “原来是这样。”阿列克点了点头,这下子就说得通了。 “其实我也不是纯正的‘犹太人’,我的母亲是纯正的‘犹太教’信徒,她在西边的‘伊比利亚半岛’那里遇到了我的父亲,父亲是当地的‘摩尔人’,他深爱着母亲,为了能够跟母亲在一起,他通过了重重考验,皈依到‘犹太教’,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信徒,因为只有这样,母亲与父亲的结合才不算违背我们的教义。”回首过往,莉莉娅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甜蜜。 “这么说,莉莉娅姐是在那个什么半岛出生的了?”叶戈尔问道。 “是的,是叫做‘伊比利亚半岛’。”莉莉娅点头道。 “‘伊比利亚半岛’…我记得曾听老大提起过,那可是位处于这个大陆最西边的岛屿了,而‘罗斯帝国’要算是大陆的东面,其间还要横跨几个帝国…”阿列克盯着莉莉娅有些惊讶地道,“这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一场远途,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我记得老大曾提过,他最初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 不知为何,说到这阿列克的话却顿了下来。 “…是的,我已经快要饿死了,”莉莉娅歪了歪头撇嘴道,“老大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是孤身一人了,本已在‘伊比利亚半岛’生活了数百年的犹太人凭空迎来了灭顶之灾,在逃亡的路上父亲为了给我和母亲争取逃脱的时间,将敌人引开的他再也没能赶回来,带我一路东逃的母亲也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也冻饿死在了半路上,那个时候只有十二岁的我根本没办法继续赶路,也分不清了方向,本来就要步母亲后尘的我被一个当地部落的人给捡了回去。” “…是斯拉夫人的部落?”阿列克问道。 “不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在这么冷的地方原来也有人住。”莉莉娅吹了吹刚刚煮好的热水道。 “…那莉莉娅姐还是蛮幸运的。”想着那时险些丢掉性命的莉莉娅,叶戈尔忍不住感慨道? “幸运?”莉莉娅喝了口热水哼声道,“如果你觉得一个十二岁女孩落在一个有着变态癖好的四十几岁大叔手里也能叫做幸运的话。” 这话听得叶戈尔一头雾水,但是阿列克却已经明白了莉莉娅的意思。 “那后来…”阿列克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将视线移开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难道对那家伙的怪癖不感兴趣吗?”莉莉娅边说着还边朝着阿列克妩媚地摆弄了个媚眼,怪笑着娇声细语地道,“如果你喜欢的话,今晚我们也可以试一试呦。” 看着莉莉娅淫柔的神态,就连还不懂世事的叶戈尔也不禁倒咽口口水,再看旁边的阿列克,不知何时脸已经涨得通红,当下十分的尴尬不知要说些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怪癖呢?”叶戈尔好奇地问道。 “小孩子不要问!”阿列克气急。 “就是…”莉莉娅纤细的手指摸上了缠在自己腰间的皮鞭,“用这条鞭子…狠狠地抽他!” “咦!?”叶戈尔与阿列克同时惊讶地呼出声音,可是二者心头所想却是十分不同… 叶戈尔“咦”的是,怎么会有人有这种癖好? 阿列克“咦”的是,原来真的有人有这样的癖好!? 尤其是阿列克这种大男人脸上出现这种咬牙嫌弃,却又瞪大眼睛吃惊,并且脸颊涨红的模样十分滑稽。 “那你…”阿列克轻咳两声清了清有些燥热的喉咙道,“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啊,有一次我恨得牙痒…”莉莉娅喝尽被子里的热水咬牙阴着道,“…活生生把他给抽死了!” “这!!……”叶戈尔与阿列克只觉背脊一阵凉风。 “后来受惊的我就拿了他的皮大衣和一些食物逃离了那个部落,在你们斯拉夫的部落群中流浪,机缘巧合地被老大救下,之后就一直跟着你们了。”莉莉娅摊了摊手,似乎只是在陈述着一件寻常的小事。 刚刚的内容二人的确是要花些时间来消化一下,发现自己有些愣神的阿列克赶忙猛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过来,而后皱眉问道,“不对,在西方半岛生活得好好的你们一家,是什么灭顶之灾让你们一路家破人亡的?” “对啊…”听了阿列克的疑问,叶戈尔也觉得十分在理。 两个人盯着莉莉娅,待其答案。 莉莉娅那对玩世不恭的双眼出现了些许感伤,缓缓耷下了额头,又去倒了一杯热水,留给两个男人背影的她,道出了这样两个字… “歧视。” 题外话:小胖个人对于宗教中的‘传教士’这一角色是十分敬畏的,要知道我们常常会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一句话,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北美是个充斥着各个民族的地方,虽然历史的印记留有这个地方因歧视和偏见导致的许多拙劣的恶行,但是它毕竟存活至今并在过去几百年间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小胖个人觉得基督教在这个地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在以前打仗的时候,往往赶在军队之前先到的便是‘传教士’,甚至可以半开玩笑地说一句,在那个年代,如果你发现你的国家出现了‘传教士’,那么你的领土便已经沦陷了一半。所以当初那支蒙古大军如果懂得运用传教的技巧,可能就不会那么快在内部就瓦解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神之选民 二 众生平等,是佛家所倡导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莫说众生,单是人类,已非能平等共处的生物, 自古便有南蛮北夷之说,至如今却成了地域差异间彼此攻击的口号, 人对来自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种族甚至是不同信仰的人,会难以抑制地从心底发出贬低之意,这种现象… 叫做歧视。 无法解释它的缘由, 是通过打压他人来赢得自信? 是自卑感驱使自己在人前多些谈资? 总之… 歧视现象的存在,怕是与人类的文明一样长久。 在古老的欧洲大陆,曾经有着这样一个民族,当他们出现在这片大陆的时候… 猛犸象还没有灭绝,遥远东方的第一个朝代,夏朝的大禹还在治水,那已是公元前两千年前的时间了, 在古老的历史中,这个民族的人被称作… 希伯来人, 随后,这批人远征迦南,(即今巴勒斯坦地区,里海北部)创立了以色列王国,并形成以色列和犹太两大部落,在公元前一千年由‘大卫’建立并统一为以色列犹太王国,并在‘所罗门’王在位时达到了鼎盛时期。 公元前935年,‘以色列犹太王国’分裂为‘以色列王国’及‘犹太王国’,前者在成立二百年后被‘亚述帝国’所灭,而‘犹太王国’则更加悲惨,‘犹太王国’内的犹太人在即‘以色列王国’被灭之后,先后被埃及人、亚述人、新巴比伦王国、波斯帝国、希腊马其顿亚历山大帝国、塞琉古王国统治,最后被罗马人征服…… 在彻底丧失国度之后,等待他们的,是遥遥无期的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未来。 公元一世纪,犹太人曾组织过数次大规模起义,企图将罗马人赶出他们自认为是上帝赐予他们的土地,‘应许之地’迦南,(巴勒斯坦)可无奈,面对当时军备力量雄踞世界顶端的‘罗马帝国’,每一次的反抗都演变成为了单方面的残忍屠杀。 最后,在公元一百三十五年,‘犹太人’以玉石俱焚之心发起最后一次大规模起义,可惜的是…… 面对骁勇善战的‘罗马人’,从未在军事方面有所作为的‘犹太人’,遭到了再一次的血腥残害,并且在这一次,‘罗马人’残忍地夺去了‘犹太人’的灵魂…… 宗教圣地,‘耶路撒冷’被罗马铁骑攻破,圣殿被拆毁, 传承了千年的犹太教,遭到了无情的亵渎。 如果说将‘犹太人’这个种族作为一个个体,那么屠杀尽他的人民相当于摧毁了他的肉身,亵渎了他的宗教则算作剥夺了其尊严,可是‘耶路撒冷’…… 远远不仅是他们家园的都城,更是他们整个民族的灵魂,是每一个犹太人愿以性命去维护的神圣之所, 一个世纪的反抗,百万人的牺牲,却算不得这个民族最黑暗的噩梦, ‘耶路撒冷’的覆灭,宣告了‘犹太人’最彻底的失败, 灵魂被剥离的他们,再没了反抗罗马人的精气神,他们被赶出了迦南,变成了被神所遗弃之人,沦为了分散于几块大陆各个区域的行尸走肉。 时局当下,他们的足迹已遍布由西欧,至西亚,再到北非的埃及,其跨度之大,覆盖之广,在当时的社会,已经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了,而这一现象,只因出自其…… 求生的本能。 说得难听一点,丧失国度家园,没有政府撑腰的民族,便如同一只没有主人认养的狗… 过街乞食,人人喊打, 不论到哪里,战事无胜记,有过奴隶背景的异教徒,都难以受到当地人的欢迎,他们必须付出比身边人多出数倍的努力,来赢取一个生存的资格, 最基本的资格。 而当时,便有相当一部分的‘犹太人’被赶到了西欧地区,古老的西欧当时处于落后的农牧社会构造,人们重农抑商,土地被视为上天赐予的珍贵财富,而商人则十分不受人待见,甚至有些鄙夷,封建主们的偏见不允许犹太人拥有土地,留给他们的只有从商这一条路…… 犹太人…商业…… 或许也正是这段悲惨的历史与遭遇, 造就了日后在商业方面碾压所有人的犹太商人。 总之, 每一次没能将你彻底打垮的挫折,只会成就日后更为强大的自己, 在经历过生死磨难砥砺的他们,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并且在他们日渐擅长的商业领域中,变得愈加富有。 然而,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迁, 这个被神所遗弃的民族,仿佛还受到了来自‘上帝的诅咒’,(注解一)‘犹太人’从地狱的深渊中终于一点点爬了上来,可以勉强在这不公的世界中存活下去,但数百年间他们在商业中的造诣,对于旁人来说,不仅卓越,而且…… 可怕。 过慧易夭, 怪只怪他们太聪明了, 一个国家或许需要聪明的国民来做些贡献,促进经济发展,可是… 他们没有自己的国家。 他们过分的聪慧影响了当地人的利益, 他们富足的生活让当地人眼红心痒, 他们迥异的肤发使得当地人永远也无法同等相待, 他们过高的综合质素令当地人觉得他们盛气凌人, 嫉妒,他们终日红眼, 贪婪,他们渴望索取, 懒惰,他们想要不劳而获, 最为重要的是,这批外来商人的背后…… 没有后台。 于是, 一桩桩一件件新的惨剧,再度降临到了这个悲惨民族的头上, 规模不大,数量却如黄河之沙,遍布了整个欧洲大陆及中东地区。 时间:叶戈尔三人谈话同一日内, 地点:郊外破屋中, “这么说…”叶戈尔瞪大了双眼,对于方才莉莉娅所解释的理由,十分难以置信,“你的父母就因为太会经商了,所以就被人一路追杀到这个程度?” 阿列克的年纪稍长,理解起来自然比叶戈尔容易许多,只是他也有疑问,“若是敛财夺商,把你的父母赶出‘伊比利亚半岛’也就是了,从西方的‘摩尔人’那里,一路追杀到了‘东斯拉夫人’的部落群,这一路下来何止千百里,几乎…横跨了这片大陆啊。” “你说得在理啊,可是大概好像就是这么回事,你要知道…”莉莉娅一只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点指谑笑道,“那些‘教会’的狂热者可是很疯的,他们要是听到了些什么‘异教徒’的字眼,杀红了眼就算你逃到了海里,恐怕他们也要游下去亲眼看见你进了鲨鱼的肚儿才放心吧。” “什么?”这在阿列克及叶戈尔听来,都是十分不可置信的。 宗教信仰在当时对于‘诺曼人’以及‘斯拉夫人’来说,都是一个熟悉的词汇,可是与当时欧洲其他国家相比,却又似乎不是意思一样的词。 ‘诺曼人’有着自己的‘北欧神话’,他们相信主神‘奥丁’,可是他们的意识中,开战与屠杀的理由从来都不是因为宗教差异,他们统治东斯拉夫人近半个世纪,又多次攻破‘拜占庭’的多个城池地区,为的不过只是利益,从不是因信仰分歧。 而对于叶戈尔的‘斯拉夫人’来说,尚处于十分落后阶段的他们,有着自己的一些神崇拜与传说,可是对于南方传来的‘天主教’及‘东正教’来说,都是十分新鲜可取的,这也是为什么‘东正教’在日后传入斯拉夫部落群,可以顺利的成为这里的主流教派。 “你们啊…”看到二人的反应,莉莉娅无奈地合眼摇了摇头哼笑道,“‘异教徒’在虔诚的基督徒眼中,是一个可大可小的罪名,要知道在圣经的教义中,上帝是只有一个的,虔诚的基督教徒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神的存在,所以其他所有的信仰在他们眼中,都是荒诞无稽的,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他们的上帝好像是很久以前曾化身凡人到了凡间来传教,而他的肉身‘耶稣’就是被我们‘犹太人’的祖先钉在十字架上钉死的。” “啊!?干…干嘛你们要钉死人家!?”叶戈尔听了,觉得这种死法当真十分吓人,下意识地脱口问出。 “关我什么事,”莉莉娅“啪”地一声在叶戈尔的脑袋上轻锤了一拳,叼着水杯挑眉道,“那可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吧,我怎么可能都知道?” 阿列克双手握住杯子拧眉思索了下道,“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早可以凭这个理由铲除你们,但是听你刚刚的意思,你们的先辈们似乎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很久了,你的父亲身为‘摩尔人’,更是通过重重考验皈依到‘犹太教’当中去的,为什么他们没有一早动手?” “我不信‘奥丁’的存在。”莉莉娅答非所问。 “嗯?”阿列克挑眉不解。 “你的主神‘奥丁’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干掉的。” “啊?” 一头雾水。 注解一:有宗教情节的朋友们,‘上帝的诅咒’这个字眼小胖会在之后的故事中慢慢给大家交代清楚,上帝怎么会诅咒人呢?但是小胖只能说这一说法不是空穴来风,至于之后认同与否,只请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要过于较真:) 题外话:…犹太人的高智商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在了解完他们的历史之后……这实在是有点太悲催了吧!家园在短期内被近十个国家侵占,导致了近两千年的流离失所,备受歧视,近代又迎来了几乎导致灭族的残忍屠杀……还是我们大中华的孔老夫子说得在理,中庸方为王道。堤高于岸浪必摧之,过慧易夭,老祖宗留下的方为智慧,犹太人125的平均智商真是不敢要啊,人家那是几千年的悲剧换来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神之选民 三 看着满脸挑衅和语出有刺的莉莉娅,阿列克虽是心头有火,可是面对一个女孩,倒也不好发作。 “你杀我啊。”莉莉娅两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阿列克有些恼羞成怒了。 “对啊…”一旁的叶戈尔忽然顿悟道,“不管上帝的肉身是不是莉莉娅姐姐的祖先们杀的,那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看到一千年后仇人的后人,了不起形同陌路罢了,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啊,况且都这么久了,再怎样的信仰,也不会影响人到那种程度吧?莉莉娅姐当面辱骂了阿列克哥哥的信仰,阿列克哥也没有把莉莉娅姐怎么样啊,不要说一千年了,就是说一百年,甚至五十年前我的家里是怎么回事,我都一点都不知道嘞。” 莉莉娅先是挑眉看了看叶戈尔,随后又是一脸挑衅地指了指阿列克嘲笑道,“看吧,一个小孩子理解能力都比你这头蛮牛强得多咧。” “可是…”阿列克会晤了莉莉娅先前的意思,却还是有所疑问,“在狂热的宗教崇拜者面前,若是知道自己信仰的上帝曾被犹太人的祖先钉死过,这也的确可以造成他们残杀‘犹太人’的理由。” “但他们不知道啊。”莉莉娅闭眼饮水道。 “你说什么?”阿列克有些不耐烦,他总觉得自己的思路好像有些跟不上莉莉娅的思维。 “你知不知道一部‘圣经’有多厚?你又以为‘教会’当中有多少人识字?这些识字的人当中又有多少人的词汇足以去读一本‘圣经’?即便可以通读一本‘圣经’,又有多少人真正能看懂、读懂这里边‘上帝的语句’?”莉莉娅摊开手面部朝前对着阿列克反问道。 已经有些烦躁的阿列克被莉莉娅这一连串没头脑的反问问得气结,正欲发火的他对上了莉莉娅迎来的那对漂亮的琥珀色双瞳,他被这对眼神给喝住了,心头的火也顷刻覆灭。 “你的意思是…”冷静下来后的阿列克很快便明白了莉莉娅的意思,坐稳下来答道,“在‘犹太人’与当地居民相安无事的那些年里,并没有许多人清楚这个中的故事,虽然教会中的‘牧师’们会为徒众普及‘圣经’当中的内容,但效果其实十分有限?” “不错,你倒也算是开窍了。”莉莉娅一边说着一边从阿列克身旁走过,还顺手摸了摸他那头棕色的爆炸头,“那些所谓的信徒需要做的,并不是真的去懂,只是相信罢了。” “这个女人……”阿列克斜眼用余光目送着莉莉娅走过,“…太可怕了。” 阿列克清楚的记得,当日初次见到那幅六芒星图案的时候,莉莉娅那张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脸,可是今日她当真坐在自己面前,讲述着这个本该是她的家族,甚至是民族的悲惨过往的时候,竟仿佛是在讲述着一件与己无关的趣事,刚刚自己真真切切地在莉莉娅的眼中,看到了那空洞的漠视,似乎那受难的不是她的同胞,逃亡路上相继离世的也非其父其母一般。 莉莉娅过去重新倒了一杯开水后道,“是啊,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起初大家应该只当是宗教上的差异,‘犹太人’在那里生活了几代人也都相安无事,身为摩尔人的父亲在皈依到了‘犹太教’娶到母亲之后,在母亲的帮助下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很快便有了我,生活过得也算得上衣食无忧,可是啊,忽然有一天…” 莉莉娅慢条斯理地饮了口热水,吐了吐哈气道,“当地人开始咒骂开店铺的‘犹太人’,很快‘教会’中的激进分子便出现在大街上,对街道两边‘犹太人’的铺子打、砸、抢,父亲的店铺也没能幸免,还有好多人因此受伤,甚至丢了性命,父亲联合其他犹太教众去掌权者和‘教皇’那里申诉,可想不到却均被驳回,‘犹太人’为这不公的待遇在街头抗议,渐有了声势,可是还没过几天,大街上便有了尖锐的惨叫声,很快父亲便一头鲜血地推开门开始收拾东西,还不停地念叨着,‘疯了,他们都疯了,他们竟然狂热到这种地步…’,母亲似乎已经知道了父亲的意思,流着眼泪拿了两件值钱的东西拉着我便同父亲跑了,后面的事情便如我先前所说的,我们一家三口开始了遥遥无期的逃亡,父母先后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我则来到了这。”莉莉娅耷头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的故事讲完了。 “这…”叶戈尔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了,“只因为生意做不过人家…就要做出这种事吗?” “还以宗教信仰为借口,真亏他们做得出来…”阿列克听了,也觉得心中愤愤难平。 “可是…”叶戈尔摆了摆头,看着大家最开始讨论的那幅‘六芒星’图案挑眉道,“这和这幅图案有什么关系呢?” “呼…”莉莉娅吹了吹水上的蒸汽白眼道,“没关系啊,是你们问我的来历我才费这么多口舌说地嘞。” “说…说的也是……”叶戈尔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叶戈尔忽地灵机一动,一只右眼张得很圆地道,“对了,莉莉娅姐,你刚刚说你们‘犹太人’的后裔散布在各个地方,可是…有没有哪里聚集着特别多的‘犹太人’呢?” “我怎么知道。”莉莉娅耸了耸肩道。 “那么…”叶戈尔转过身看着莉莉娅十分正经地问道,“你跟你的父母那次逃亡的目的地…又是哪里呢?” ………… 帝都宫殿门外,修道院之内, “‘犹太教’,‘大卫之盾’,歧视,杀戮……”‘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跟着红发莱恩来到了其口中所指的修道院,花了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听修道院中的小修女讲述圣经当中,以及罗马书籍中所记载的有关这个犹太民族的资料,并在书籍中找到相应的章节作为论证,可是霍格尔听完,却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莱恩,举起一本书籍不解道,“你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来给我讲这个,是要我做什么,同情吗?” 莱恩看着霍格尔的眼睛在听罢其感想后,微微闭上耷下脑袋摊手道,“你不觉得这个民族还是蛮惨的吗?” “惨?”霍格尔合上手中的书籍,在听罢这民族悲惨过往后的他,眼神与初时没有丝毫变化,“他们这悲惨的命运,只因自己弱小的种族,若是说到惨,也只惨在他们生为弱者。” 不知何时,莱恩那双慵懒的双眼已经悄然张开了,他看着霍格尔那不为所动的模样,眼神里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莱恩,你叫这个小丫头给我讲了这么久的课,该不会只是想要让我学着如何同情弱者吧?”霍格尔将书籍轻摔在桌子上不屑道。 “尊敬的骑士大人,”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观望过去该就是霍格尔口中的那个小丫头,其一身修女服饰,对着霍格尔十分礼貌地道,“您的傲慢并没有让您变成一位更为出色的统治者,懂得怜悯可以让您更好的去了解您的人民,而且犹太民族是一只历史悠久的古老民族,就连我们现在所讲的《圣经》,其实也都是从犹太教的《托拉》等名著之中借鉴而来的。” “你竟懂得讲…”小修女的话令霍格尔为之一怔,使其吃惊的并非是其说的内容,而是… “我们高贵的‘北欧语’。”(注解1) 在当时的‘罗斯帝国’,为了统治远远超过己方人数的‘斯拉夫’部落群,作为统治者的‘诺曼人’,在近半个世纪中皆需懂得当地斯拉夫人的语言,尤其是在近两代人中,出生便被双语教育长大的诺曼贵族占了大半,久而久之,斯拉夫语成了主流语言,很多时候,便连诺曼人自己,彼此之间讲起‘北欧语’来,都显得有些生疏了。 而今日,修道院中竟突然出现了一位用自己母语质问自己的小女孩,使得霍格尔始料不及,一时间有些发愣,不过这也让已经听了小修女讲了一下午故事的他,开始正视这位小女孩了。 女孩的服饰很简单,从头包到脚踝的一袭黑袍,额头前胸点缀着纯白色的白巾,手掌上佩有十字架,莫说头发了,便连五官都被遮上了两只耳朵,看得见的,只有一对漂亮的青绿色瞳仁,淡淡细细的眉梢,大嘴厚唇和高挺的鼻梁,观其模样身高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还十分的稚嫩,却敢当着一位贵族骑士的面出言顶撞。 在高傲的诺曼人眼中,所有的斯拉夫人都是奴隶,顶撞自己是无法被容忍的,而女孩今日仍能站在这里讲话,并非因其年幼,也非高傲的霍格尔王子病发,长期被顺从的他今日突然受到弱女流的顶撞而倍感愉悦,只因… 女孩所吐,为毫无口音,十分地道的‘北欧语’。 “咳咳,今天也十分谢谢你了伊利亚,”红发莱恩干咳了两声,先是朝身前的女孩道了声谢谢,而后转身一只手搭在了霍格尔的胳膊上对其耳语道,“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走吧。” 霍格尔看了看莱恩,心中还是有所疑惑,却也没多做停留,他并非愚笨之人,修道院中一个懂得说‘北欧语’的白人女孩,只露眼、鼻、口很难判断其种族,难不成当真是哪家‘贵族’的女孩来到了帝都的修道院当起了修女? 原则上来讲,‘诺曼人’的贵族对南方的宗教习俗是不提倡也不反对的,近乎无视的一种态度,但对自己的子女去参与进宗教的活动宣传甚至相信一事,是十分反感的,可是随着几十年时间的推移,不论出于何种目的,诺曼人当中也逐渐已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去接触并试着融入这种宗教圈子当中。 “喂莱恩,刚刚那个小女孩,莫不是我们‘诺曼人’?”霍格尔质问道。 “我怎么知道,”莱恩似乎不喜欢霍格尔的这种质问态度,下意识地伸手将霍格尔伸过来的手打开道,“我就是觉得,你要是在那里纠缠不休,修道院其他的人知道了伊利亚小姐懂得说你们的语言,对她日后的工作生活会造成麻烦罢了。” 对于莱恩这种不恭敬的态度,霍格尔也心有不悦,可是对于朋友,他又不想太过盛气凌人,便压下了火转移话题问道,“今天宫殿里整理军备大家忙得不可开交,你带我来这里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到底想要说明什么?” “…刚刚你去的那家修道院是‘天主教’的地方,你知道为什么吗?”莱恩不答反问。 “…不知道。”霍格尔已十分不爽。 “因为伊利亚小姐是个修女,‘三教’之中只有‘天主教’是配有修女的。” “那么说…莱恩你也是个‘天主教’徒了?”霍格尔耐着性子问道。 “难道你都没听我说话吗?”莱恩眯眼叹气道,“只有天主教堂里面有修女哎,难道你想让我在一个无聊的修道院中听一个男性传道者像刚刚那样唠叨个几天嘛?这里可是又女孩子的,哈哈哈!~~” 言罢,莱恩便跑开了。 “你…你这臭小子!”霍格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抬步便追了上去。 注解1:北欧语,泛指如今的瑞典、丹麦、挪威等语言,介于当时北欧还未被细分,现在我们姑且将其统称为北欧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卡斯披海 时间:一个夜深的傍晚, 地点:帝都郊外一破屋之内, 天寒的地方,夜总是来得十分着急,不过傍晚的功夫,天已黑了。 而在之前三人开会的地上,留下了一幅用刀剑刻画的图案,观其条条框框线路分明,地域之间标注着名字,该是一幅地图才是。 “是‘卡斯披海’(注解1)吗…”阿列克此时正拄着门框,看着外面余下不多,难得的夕阳西下。 “真不愧是老大的私人亲信呢,一幅战略地图的草稿竟也画得这样好,要不是当年年幼误以为太阳是打西边升起的,我现在可能就真的在那里了,嘿嘿~”莉莉娅自嘲笑道。 “…一点都不好笑。”竟可用当初自己那悲惨的逃亡来开玩笑,阿列克愈发觉得自己这位同伴不大正常。 “你这头蛮牛,真的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一边说着莉莉娅还撇眼问道,“想来老大他以前也不是普通人吧?要不是精通行军打仗,你一个跟班的又怎么会随手便画个战略图出来?也不知道他这几个月都去哪了。” “老大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多问,”显然,阿列克不想在有关西里尔的问题上做多纠缠,阿列克只是转身回屋,看着仍在研究地图的叶戈尔问道,“怎么样,这个图样跟你脑袋中想的可还一样?” “当然不一样…要不是阿列克你画出来,我都不知道外面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叶戈尔站了起来,显然他已意识到自己从前是多么的目光短浅,以为世界除了贵为中心的帝都基辅城,便只有零星散落在外的部落群,不过今日一看,显然不是这样,他对着阿列克和莉莉娅的背影说道,“如果我的推断不错,按照莉莉娅姐所回忆的路线,他们逃亡的目的地既不是‘罗斯帝国’也不是那个什么罗马人的‘拜占庭’,而应该是在罗斯帝国东南方向的那片海域才对。” “那片海域从前听老大提过,应该是叫做‘卡斯披海’,可是…”阿列克二眉紧锁,“当初身为犹太信徒的莉莉娅一家为何要横跨大陆,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这又跟这一次的六芒星魔法阵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往那片海域逃吗…”莉莉娅依旧背对着二人,凝神看着屋外在练功扎马步的娜塔莉亚等三个孩童道,“我猜大概是因为当年在‘犹太王国’灭国之前,同样身为犹太教徒的‘以色列王国’的国民们,在家园被毁之后,有极大部分的难民们与之后的犹太难民们一样,选择了北上,只不过他们没有愚蠢到分散开来,而是选择了群居,至于地点…很可能就在那个小鬼所猜的‘卡斯披海’地区。” “还…还有……”叶戈尔赶忙找机会插话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誓死效忠的头领被人杀害了,还留下了那只属于凶手所属宗教的可疑图案,那么我一定会去找这个宗教教徒聚集得最多的地方来算账。” “也就是说…”阿列克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如果当初莉莉娅父母决定要去的地方就是‘卡斯披海’,而那里又当真聚集着许多犹太教徒的话,那…那么……” “那么骁勇善战又自负无比的诺曼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批有着极大嫌疑刺杀了他们‘大公’的犹太教徒。”莉莉娅的动作没有过变化,她依旧盯着三个孩童练功的方向。 “可…可是…”叶戈尔咬着嘴唇喃喃道,“这不就等同于宣战了吗?就算有理由查清,也不能在还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打仗吧?” “不错,就算当真要开战,王族们还缺少一根导火.索,一个开战的…”身为‘诺曼人’的阿列克,赞同叶戈尔的想法,对于‘诺曼人’行军之事,他明显更有发言权,“理由。” 另一边…… 帝都城,宫殿内,子爵宅, “理由?”听了霍格尔的发问,莱恩双手抱着自己的后发,半眯双眼正躺靠在子爵宅内二楼的阳台上,他有些嗤之以鼻地道,“对于你们这些家伙来说,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莱恩,”听了莱恩的语气与态度,霍格尔有些压不住火了,“注意你的用词。” “哦?怎么了,我的说话惹怒了您吗,大人?”莱恩不掩嘲讽之意。 “你身为高阶骑士,在‘贵族’之列,你我又为知己好友,我可不与你计较,可是在外面同其他‘贵族’讲话…”霍格尔有些警告地说道,“你要注意些才好。” “是是是,”莱恩干脆把眼睛都闭了起来,慵懒地答道,“我谢谢你的好意。” “那…”霍格尔话锋一转道,“即便是借口,也要有了才算吧。” “那个的话…”莱恩的双眼微微张开一点喃喃道,“…说不定已经有了。” “你说什么?”霍格尔皱眉道。 “没什么,”莱恩缓缓拄起身子道,“你看这些天宫殿内的家伙们忙得不亦乐乎,准备出的军备力量若是不找个地方打一仗,就真的太对不起这个阵仗了,要是他们没有个出兵的理由,怎么会搞这么大的动作?”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霍格尔心觉如此,却还是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 “啊!…”莱恩打了个大大的打哈欠打断前者道,“我们两个在这里再怎么瞎猜也没用,你看这些天准备的,刚刚收工的时候我大致看了一下,就算再攻一次‘拜占庭’,这些军备储蓄似乎都够了,说不准这几天就有消息了,又或许以我们这位新任大公急进的性格,明天就出征也说不定,不过都跟你聊了一天了,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莱恩从阳台跳了下去。 “喂…”霍格尔还没来得及阻拦,莱恩消失在了霍格尔的视线之内,“真是个没规矩的家伙。” 莱恩离开之后,房间中只留下霍格尔一人,这也使其能够平静下来思考事情。 “虽然都是凭空猜测,但莱恩有一句话的确说对了…这一次的军需准备实在是太充足了,看其规模的确可以再尝试攻打一次‘君士坦丁堡’,可是…”霍格尔这么想着,自己也不自禁地摇了摇头念叨着,“不会,前‘大公’奥列格大人不到一年前刚刚与罗马人结束一场大战,我们‘罗斯帝国’获胜并取得了一份长期条约,这份条约于我们‘诺曼人’来说十分有利,在未来可见的五年甚至十年之内,条约的内容都不会更改,那么此时攻打‘拜占庭’根本毫无道理,若此番不是西征去镇压西部蠢蠢欲动的‘西斯拉夫’部落群的话,那么……” 霍格尔回想着今日在教堂所听,以及自己对于战略图本的了解,口中不住喃喃,“十有八九,此番便是一场东征,最远可达‘卡斯披海’海域……” 这么想着,夜渐深,人入眠。 而另一边,三个孩童练功都累坏了,简单地吃了些马铃薯便早早进入了梦乡,阿列克在门口席地而坐,算是小憩,也当给众人把风。 而本来就要进入梦乡的叶戈尔,却被一股温婉的声音给吵醒,“喂,睡了吗?” “咦?是莉莉娅姐…”叶戈尔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还不睡?” “没什么,想跟你聊聊天…”莉莉娅侧躺在叶戈尔身旁,其本就长得不错,如今夜中月下,更添妩媚妖娆。 “聊…聊什么咧?”未经人事的叶戈尔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两腮臊得热热的。 “嘿嘿,你这小家伙想什么嘞,”莉莉娅看着好笑,指了指一旁睡着的三个小童道,“我看你教娜塔莉亚的东西她学得很快啊,她一直都这么用功吗?” “嗯…嗯,是啊,他们要学本领这事儿,好像也是娜塔莉亚起的头。”叶戈尔如实道。 “哦,这样啊…”莉莉娅撇回头看着已经熟睡过去的娜塔莉亚口中喃喃地道,“真是了不起…经历了那种事,不但没有被打垮,反而变得更加坚强了…或许越是小时候受到的挫折,越能让一个人反弹变得强大起来……” “嗯?莉莉娅姐你说什么呢?”叶戈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你教他们半蹲下来练的是什么啊?”莉莉娅好奇道。 “那个啊,那个叫做马步,是爷爷教我的,练下盘,根基稳。”叶戈尔答道。 “哦?还有这种练法,有趣…”莉莉娅摸了摸叶戈尔的脑袋媚笑道,“快睡吧,明天起来姐姐我有个好提议,等大家都醒了以后再说。” 莉莉娅转过身去,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叶戈尔被莉莉娅这一搅,反倒有些睡不着了,今天在与阿列克和莉莉娅交谈的过程中,他了解到了许多新鲜事物,犹太人这个悲惨的民族也在其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的手再一次摸上了自己的左眼心头想着,其实…… 我所失去的,并没有那么多。 如此豁然,心头坦荡, 夜,入眠。 注解1:‘卡斯披海’即今‘里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东征大军 时间:翌日清晨, 地点:帝都基辅城,宫殿之中, “什么!?” 一个消息,大多人始料未及,有所思想准备的,却怎也料不到来得这般神速, ‘罗斯帝国’‘大公’下令,即日… 整军东征。 “什么!?”收到传令的霍格尔瞳孔圆瞪,朝传令军官问道,“开什么玩笑!只凭一幅图案,就要如此劳师动众?动用帝国大半精锐进行如此远征,如果罗马人此时毁约北上犯我帝国,届时远水救不了近火,又当如何?” “子爵大人,那‘魔教会’杀我帝国骑士一十二名于郊外教堂之中,留下那‘大卫之盾’的魔法图阵,所以‘犹太教’与‘魔教会’难脱干系,我们‘诺曼人’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单凭这点,就足以令我等出兵将其歼灭,而且…” “而且?”霍格尔眉头一皱,不自觉地想到了昨日夜间,莱恩口中所提到的那个‘借口’。 “数月前我帝国境内一贫民村落惨遭血洗,死者皆为我帝国人民,数以百计,经过调查该是同样出自‘魔教会’的手笔,其中有数具黑衣杀手的尸体,经过核实已经确定…正是犹太教徒。” 霍格尔,一时哑言。 宫殿当中最宏伟的一座,大公正殿,此时聚集了各骑士团当家团长,与骑兵团等各路长官及话事人。 而大殿当中,陈列着一具具尸体,看其腐烂的程度,应已有数月了,不过大体保存得仍算完好,因为毕竟在‘罗斯帝国’这种严寒环境下,尸身腐烂的程度本就是十分缓慢的。 而在众人身前,处于正殿最内,那唯一一位坐着的人,便是如今的‘大公’, 伊戈尔。 这位‘大公’伊戈尔几乎具备了你所想象中一位极地王者应当具备的一切外形条件,虽然只是坐着,但那高大健硕的体型依旧是掩藏不住的,一对蓝色的瞳仁内闪烁着贪婪,一头棕黄色的头发被束带系着,三十七八岁的模样,健硕的肌肉体型,并不华丽的衣着,周身散发着摄人心脾的气势,总之这个人… 有着雄狮般的气魄,饿狼一样贪婪的目光,而最为可怕的是, 他有着可以付之于行动的权利,实力及行动力。 至于这短暂会议的主题,则可以简言带过, 有两点, 第一,数月之前,帝国境内一处村落惨遭血洗,怀疑对象便如先前传令军官所讲,定为‘魔教会’,即嫌疑最大的犹太教众,至于理由… 便是殿内这数尊尸身, 这数具尸体当中,有近二十具平民模样的尸体上有着极细小难查的致命伤口,而那伤口经过检验…… 竟与当日死在帝都郊外那处破败教堂的十二名皇家骑士所受的致命伤完全吻合! 而且很明显的,受伤者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都是被当日教堂内的高手的奇特武器所致, 也就是说,今次屠杀村民的凶手,很可能就是那日出现在教堂内的蒙面杀手所率领,即如今已传得沸沸扬扬的… ‘黑骑士’。 另外一边还有近十具尸体,皆身着样式统一的黑衣布袄,虽然面目已经难辨,但看其肤发及瞳孔颜色,竟是出奇地统一, 黄棕色的皮肤,头发眼睛则都是褐色发黑, 这一下,让众人皆是一惊,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金发霍格尔。 不用往下说,众人也猜到了十之七八,这些罕见肤发瞳色的人种正是犹太人种。 至此, 犹太人的罪在帝都的掌权者们眼中, 就算是定下了。 既然罪已定,便到了第二点, 拟定军事部署,远征讨伐如今犹太教众最多的地方, 经过帝都眼线的打探,这个目标便被设定为了… 卡斯披海地域。 ‘诺曼人’说一不二, 当事情已经清晰,犹豫并不会将决定变得更好, 过多的思考只会徒耗时间,增添烦恼。 这拟好的战略方针,便算是成了。 可… 尚余一个问题, “尊敬的阁下,帝国精锐此番一去大半,若是‘拜占庭’此时毁约来犯…”霍格尔直起身,正视当中坐着的‘大公’伊戈尔道,“又该如何?” ‘大公’伊戈尔闻言,一对贪婪的目光缓缓上抬,落在了霍格尔的身上,后者只觉背脊一凉。 伊戈尔并没有答话,只是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已经没什么,能够停下‘诺曼人’的铁蹄,这个信奉‘奥丁’的民族,在过去数百年间穿梭于欧洲大陆各个国家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无往不胜,他们攻无不克,他们令人惧若魔鬼却又奉若神明,可以说… 在有限可供参考的欧洲大陆史实中,他们难逢敌手,尽管有许多民族很痛恨他们,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伙人着实配得上… ‘北欧战神’的名号。 新任‘大公’伊戈尔的未雨绸缪,使得此番诺曼大军东征一役变得十分顺利,没有耽误分毫时间,而同时,似乎便连老天爷也在帮助他们实行此番远征,原来‘诺曼人’甘冒风险举兵而出,是因为其身后的‘拜占庭’内,此时也正闹得不亦乐乎。 原来‘拜占庭’的帝王,‘智者’利奥六世,在年前,即公元912年5月12日于收复克里特岛战败后的途中,郁郁身亡。 而‘拜占庭’中的罗马人偏信制衡之术,同期的统治者必将其权利二分,即为两位帝王,与利奥六世同期并肩的另外一位皇帝为利奥六世的胞弟,亚历山大三世,不过其在其兄利奥六世在位时很少过问朝事,所以当时主要掌握实权的为利奥六世,不过此番利奥六世的突然离世,使得其弟亚历山大三世对于掌控罗马人的实权变得跃跃欲试,不过同期顶替利奥六世皇位的继承人为利奥六世的儿子,即亚历山大三世的亲侄儿,‘拜占庭’的内部争斗早在数月前已达到了白热化,两股势力闹得不可开交,罗马人内部已分身乏术。 不仅如此,亚历山大三世所代表的一派罗马人对于在公元896年,即十七年前同南方‘第一保加利亚帝国’战败后所签订的那份不平等条约发出疑问,他主张拒绝继续向‘第一保加利亚帝国’继续交纳岁贡,这一主张可惹恼了这位欧洲新贵,坐阵‘第一保加利亚帝国’的一代‘大帝’,西蒙一世,这位帝王的丰功伟绩日后纵观历史也是排的上号的,他登基的第一年(公元893年)便同声势正盛的罗马人宣战,并以大捷告终,好大喜功的利奥六世联合南部的马札尔人,即后匈牙利人,结盟夹击西蒙‘大帝’的大军,却再次以失败告终,无可奈何的利奥六世为了平息这位‘大帝’的怒火,这才签订了这份不平等条约,应承年年向‘第一保加利亚帝国’交纳岁贡。 而如今‘第一保加利亚帝国’声势日渐鼎沸,而‘拜占庭’却渐显颓势,夹在‘诺曼人’的‘罗斯帝国’与西蒙‘大帝’的‘第一保加利亚帝国’当中的‘拜占庭’,近几十年败仗连连,终年要向南北交纳岁贡,亚历山大三世此时要停止交纳岁贡,心高气傲的西蒙‘大帝’又如何能够答应? 此时节‘拜占庭’与‘第一保加利亚帝国’的关系亦可谓十分紧张,剑拔弩张随时皆有大战一触即发的可能,这也才使得‘诺曼人’此番东征,毫无后顾之忧。 而谈句与此事无关的话,若不是有罗马人在当中挡着,无往不利的‘诺曼人’与横扫大陆的西蒙‘大帝’则必有一战,同处于鼎盛时期的二者,若是当真打起来,则战况可期,战局难测了。 总之…… 公元913年, ‘罗斯帝国’由‘诺曼人’率领的大军,开始了他们的东征,远征的初始阶段,任何阻碍于他们而言,皆同无物,这只大军实在太擅长作战了,而且仅仅一年前他们刚从罗马人那里带着一份不平等条约凯旋,士气正锐,如今中欧以东,除了‘第一保加利亚帝国’尚保留着与‘诺曼人’一战的悬念,‘拜占庭’也要甘拜下风,若是暂不提西欧诸国,那么处在东欧,尚未对‘诺曼人’俯首跪拜的零星小国及部落,便如蹄前风沙,过之即散。 ‘诺曼人’的大军几可谓一路无阻,短短两个月的光景,这批‘北欧战神’便以惊人的速度和数量一路朝东偏南杀近了‘卡斯披海’。 至于今日… 他们遇上了这段时间,难得的可以令其稍微认真些的对手,当地的… ‘格鲁吉亚人’。 ‘格鲁吉亚人’与‘诺曼人’一路过来遇到的大小部落不同,他们的阵仗较之更有章法,战士人员所配备的防具与兵器也更先进一些,可见这里的人已有了开化的萌芽,只不过很可惜,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连军事发达程度已达到世界顶端的‘罗马人’都一样收拾的‘北欧战神’… “莱恩!…”一柄利剑已直逼向霍格尔的后颅,可其没有丝毫要躲闪的意思, “接着!…”莱恩扣下一敌兵的手腕,头也不会地便将自己手中阔剑向后一掷。 一个漂亮的回合,连贯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间,霍格尔双手接住了莱恩阔剑的剑柄,莱恩缴械下了敌兵手中的利刃,下一秒… “呵啊!~”霍格尔双手握剑大力回旋,将身后欲偷袭之人连着剑身带着脖颈一并斩断,而莱恩则手起刃落,亦是一颗人头落地。 二人默契地背靠背站稳了阵型,周遭是一个个胆寒身抖的格鲁吉亚战士, “喂,他们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莱恩半耷着他那双如同尚未睡醒的惺忪双眼道。 “说了也听不懂…”霍格尔弹了弹身上的尘土,“看来已经出了‘东斯拉夫’的部落群,应该还有十天的路程就可以摆脱这片可怕的‘黑海’了…可恶,尽是说些听不懂的语言。” “这应该也不妨碍你们‘诺曼人’的行动吧?”莱恩笑道。 “哼,你这个家伙…”霍格尔侧目看了眼身后的莱恩,随即将视线再放到身前的一众‘格鲁吉亚’战士道,“不错,挡我路者,杀无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魔鬼海域 “杀!!~~” 霍格尔一马当先,其身后紧随着红发莱恩,‘金甲骑士团’的其余部将紧追首领而来,极地而来的‘诺曼人’人高马大,霍格尔单臂盾牌便可轻易振倒一持剑小卒,拿回阔剑的的红发莱恩轻描淡写间连杀数人,这二人技艺奇高,彼此照看毫无破绽,相互间也为彼此掩住了所有盲点,虽然只有二人,却杀得一片‘格鲁吉亚’战士溃不成军。 “啊啊啊!!~~~~” 敌军阵中杀出一人,足有七尺有余的身高,夸张的体型和肌肉,手持一人来大的巨斧,直奔二人杀来。 “很高大啊。”莱恩的眼睛稍微又张开了些。 “体型越大破绽越大…”霍格尔头也不回,伸手打了个暗号道,“我上你下,可别拖我后腿啊。” “啧,你这家伙。”莱恩皱了皱眉头,一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抚着阔剑剑柄末端。 抢在前方的霍格尔纵身一跃,敌军中巨人的注意力成功被其吸引走了,顺势抬头向上,而其下盘的防护,自然也就出了盲点。 落后霍格尔一个身为的莱恩几乎在前者起跳的同一时间伏下身子,以迅雷之势俯冲,双手合力一记推斩,直取巨人左膝,本在轮着斧头准备砍杀腾跃半空的霍格尔,可不料下膝被斩,当下身子一歪挥出去的斧击被霍格尔闪过。 “死吧!”霍格尔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双手扶宝剑剑柄,一手化掌推着剑柄底侧,另一只手握紧剑柄末端保证出剑准确无误,这一剑…… 稳稳地刺中了前者左胸心房。 “下一个…”莱恩已经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可是… “喂喂喂,拔不出来?…”一股不安的声音响起,霍格尔的剑竟被锁在其胸膛之内。 本该已经将目标击杀的霍格尔,竟被嚎叫的巨人于半空中用单臂扣住,其力道之大,便连霍格尔一时间也难挣脱,若是另一只手成合锁之势,还不裹碎其几根骨头啊? 正当‘格鲁吉亚’的战士们方才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丝曙光… “怪物,这是你自找的。”没有丝毫的慌乱,莱恩双瞳怒张,双手握剑自上而下一记漂亮的挑斩,应声而飞的,是七尺长人的另一只手臂。 “可恨,卑微的种族!”体内流淌着高贵的‘诺曼人’血统的霍格尔怎能容自己这般难堪,当下硬生生地将剑身扭转,向外侧平移出去,不仅撕开了长人的皮肉,还斩断了其肩膀骨骼肌肉,其力道一松,霍格尔二话不说踏其腿膝纵身跃起自上自下一记刺杀由长人头颅入体,没了霍格尔整条长剑。 而几乎又是同一时间,莱恩的阔剑自左至右,已将长人拦腰截断。 像这样贯穿其心房仍不死的怪物,在下一个瞬间已被二人大卸八块。 “这个家伙有问题…”莱恩重新眯起了眼睛,撇眼看着身后倒下的七尺长人沉道。 “可恨的奴隶,竟敢触犯我的威严!”霍格尔显然已经怒了,他不由分说,持剑飞身杀去。 “啧,真是莽撞的家伙。”莱恩飞身跟进。 ‘金甲骑士团’这二人组在敌军阵中不可阻挡,骑士团其余人员士气大盛,纷纷紧随其后连斩敌方战士。 “嗯?”乱战之中莱恩的眼角撇到了地上一幅令他有些在意的图阵… “‘五芒星阵’?” 在战场中的分心是丧命最快且最不经意的方式,莱恩深明此理,当下赶忙收回心神,跟在霍格尔身后追身而来。 这一场遭遇战,虽然对手颇具规模,且战备有章,可是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讲,‘诺曼人’都呈碾压之势,战局毫无悬念地由‘诺曼人’大胜而终。 ‘诺曼人’早早地便进入到了打扫战场的环节,或许这一路打来,打扫战场要比他们真刀真.枪去厮杀花的时间来得要多吧。 此间过程,各战斗团队议论纷纷… “那个先锋部队的‘金甲骑士团’真是厉害,尤其他们的团长,年纪虽然不大,本领却当真了得。” “再厉害的个体也无法做到毫无破绽,他身旁的那个红头发眯着眼睛的小子本领似乎也不下于那位团长,而且看来年纪更轻,真是拳怕少壮啊,后生可畏,不过只可惜…红头发的小鬼是个斯拉夫人。” “年前攻破‘君士坦丁堡’的战役‘金甲骑士团’成了帝国的新贵,不过始终还是年少气盛,一路过来皆是杂兵,却屡屡身先士卒,若是在这里跌了跟头,那么之后真正的战役,怕是就要落到后面去了。” “那个人…”一位擦拭着宝剑剑身的蓝发少年盯着霍格尔和红发莱恩的背影心头村道,“…便是叶戈尔提起过的两个家伙吗?” 少年一头蓝发简短干练,一对琥珀色瞳眸,此人赫然竟是叶戈尔的同乡好友, 伊万.谢尔盖.顿。 “那小子还真是够运,竟能在这么可怕的两个家伙手里全身而退。”亲眼目睹了二人战场身姿,伊万不禁在心头为自己的好友庆幸。 抛开伊万暂不提, 很明显,此番行军,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难猜到, 这一次‘诺曼人’劳师动众,大举东征,为的自然不会是清理这一路来的虾兵蟹将,真正的战役,自是在后面。 “似乎我们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听说接下来我们只需背海而行,就能到达今次的目的地,‘卡斯披海’海岸了。”莱恩找到了霍格尔身后说道。 “是么,终于要离开这片魔鬼海域了吗。”霍格尔侧目瞥眼身后无际的海面,似乎仍心有余悸。 “是啊,军中越来越多的士卒开始生病,许多人说是因为喝了这片海域中的水而导致的,没人知道是否真实如此,军医们只说生病的许多士兵眼睛出了问题,喘息也有异样,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莱恩叹了口气道。 “多是‘斯拉夫人’么?”霍格尔疑道。 “自然是以‘斯拉夫人’为多啊,因为军备中的水资…”红发莱恩摊手哼笑道,“从来都是以高贵的‘诺曼人’为优。” 霍格尔回头有些不悦地瞪了一眼莱恩。 不论‘诺曼人’此番远征军需准备有多么充足,沿途物资有多么丰富,他们始终都要面对一个难题,那就是… 供给大军的水。 或许他们有能力供给每一位士兵最锋利的长矛,最坚硬的盾牌,最稳固的盔甲,可是… 在本就缺水寒冷的北方,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发军前便凑齐可以随军而去的大量水源,优质的饮用水要以身份尊贵的‘诺曼人’为先,沿路之上士卒们也有着补给饮水的办法,可是路途实在遥远,若想要这种人数的大军在此番远征中解决饮水问题,那么他们便不得不兵行险招, 走一遭这片‘魔鬼海域’, 黑海。 “为什么这里的水是黑色的啊?”有一行二人组,正沿着‘诺曼人’的大军行路轨迹赶路。 “你已问了许多遍了。” “可是你都没有回答我啊。” “我有,不知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不,海水有蓝有黑,有什么奇怪的。” “海水就该是蓝色的才对,有黑的才奇怪吧。” 一行二人一大一小,前方的是身高体阔的阿列克,身后的是一头银发的叶戈尔。 “不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总之这片海很邪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饮这里的水,吃这里的鱼,总之尽量远离它。”阿列克已不知叮嘱了几次了。 “可是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么…”叶戈尔身为猎人,即便擅长在野外伪装的动物他都可以发现其踪迹,更不要说是数以万计的大军行过的路了,他看着海岸边上留下的大军行路轨迹,疑惑道,“为什么‘诺曼人’还要选择这条路线,沿海行军呢?看阿列克大哥你画的那幅地图,去往‘卡斯披海’应该还有其它路线才对啊。” “因为他们不得不走这条路线啊…”阿列克不由如此感叹。 追随过西里尔的他,曾记得在西里尔还未放弃自己尊贵身份之时,在帝都宫殿内,对着军事战略图同自己如此分析过… 帝国若想将版图朝向东方扩张,则必须借道那片海域,虽然‘黑海’是一片不祥之地,但却是远征必行之路,‘罗马人’迟迟未将‘卡斯披海’海岸领域占为己有,只是当做藩地,多少也存在着对这片海域的敬畏。 当时阿列克也曾问过同叶戈尔相同的问题, 为什么这片海是魔鬼海域,又为什么明知此地不详,却必须借道于此呢? 原来.经过同罗马人打过的交道和己方的探查,这片魔鬼海域中的水质发咸,故而将其判作海水,可是奇怪的是,此海竟呈黑色,故得名‘黑海’,海中的水取出则与寻常海水无二,呈无色,可是即便经过分馏处理,饮其水,食其鱼,皆会在短期内发病中毒,重者立死,海岸遥遥无边,让人望而生畏,好像整片海域都被诅咒过一样,其内之物是凡人所碰不得的。 可即便如此,不论是‘罗斯帝国’的‘诺曼人’或是‘拜占庭’的‘罗马人’,若想实现东征,则不得不借助‘黑海’的水源物资,远征的军备当中,唯有水,是怎也筹不足的。 人可以数日不食,却没法三日不饮, 即便明知道有危险,也要为了生存去喝下那诅咒之水。 “所以说…”叶戈尔听罢缘由,有些微微发怔地道,“尽管会有中毒生病的危险,‘诺曼人’也要借助这里的水源和鱼完成远征?” 阿列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当初在前‘大公’奥列格面前,同现任‘大公’伊戈尔极力争辩,无论如何都反对东征的老大西里尔,怕是早已料到,若是东征,则不可避免的要有一大批战士,无法光荣地死于战场,却要受条件所限,被这片拥有‘魔鬼海域’之称的‘黑海’所害,而这批受害人只会是身份卑微的…… ‘斯拉夫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真神安拉 时间:诺曼大军与格鲁吉亚战士发生遭遇战一个月之后, 地点:距‘卡斯披海’海岸尚有百里路程, ‘诺曼人’的铁蹄与长矛,第一次被人拦下,进行着他们并不擅长的事… 交涉。 骁勇善战的‘诺曼人’不习惯同外人平等交涉,当他们需要这么做的时候,也是作为胜利的一方居高临下,对投降者俯瞰。 远到他们数次侵扰‘英格兰王国’与‘法兰克帝国’,近至他们在‘君士坦丁堡’将罗马人打败, 作为胜利的一方,去签署与己有利的协议。 可是这一次, 高傲的‘诺曼人’选择了与对手平等交涉, 一路至此,他们的铁蹄踏平了所有阻碍,那么当下,他们又为何选择交涉呢? 亦或许… 非是他们选择如此。 “这些家伙们不简单,看样子与先前那些零散部落不同。” “‘大公’为何下令停军,我们‘诺曼人’何时要依靠交涉来过路了?” “没错,就连‘罗马人’也没能阻挡我们,难道这些人会比‘拜占庭’的家伙们还难应付?” ‘诺曼人’这边已经有了些议论之声, 红发莱恩半眯双眼,将这些情景看在眼里,侧过头有些戏谑地道,“喂霍格尔,你怎么看?” 霍格尔心底明白自己这位好友时时都有想看‘诺曼人’热闹的心思,不过此番远征‘诺曼人’的铁蹄首次被停下,身为‘金甲骑士团’团长的霍格尔也难免要严肃起来。 “虽然他们确实阻住了我们的大军,但我并不觉得眼前这些家伙的战力当真达到了‘罗马人’的程度,怕是因为…”一路太过顺利的行程,使得许多潜在问题被抛之脑后,而如今‘诺曼人’无往不利的铁蹄被迫停下,霍格尔也不禁咂舌回顾身后的军队,“…我们自己出了问题啊。” 一路长途远征,诺曼大军已为疲惫之师,加之前些时日方才行出那片魔鬼海域,许多士卒身体状况出现异常影响到了战力。 而眼前的敌人以逸待劳,军资齐备, 刚刚一番交手,诺曼人便吃了个暗亏。 那么, 这批出现在‘黑海’与‘卡斯披海’之间的强悍部队,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若想交代清楚,画面则要倒回一段时日, 两天前, ‘诺曼人’的大军已近‘卡斯披海’,远道而来的他们眼看要到了目的地,一时间难免心头急切,不论再有何人阻路,也要一脚踢开, 可往往好的不灵坏的灵,半路偏偏就又杀出一伙人,而更倒霉的是… 这伙人绝对不容小觑,心思早已飞到了这伙人身后目的地的‘诺曼人’,犯下了兵家大忌, 轻敌。 这些人的装束实在算不得统一,可大致分为几伙, 其中数量占多算得上领头的人群一袭白衣散袍,头戴圆斤毡帽,方巾遮面,腰陪弯刀,不论是步兵、骑兵、枪兵、或是弓箭手,都配备得得体到位,站位交错有序,这样的阵仗单是看起来,比之‘诺曼人’所战斗过的最强对手,‘拜占庭’的‘罗马人’也不遑多让, 若是高傲的‘诺曼人’在一开始便能认识到这一点,那么就该从一开始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战,或是通过其他方式来处理, 可是久居极地的他们,行至于此,早已出了他们过往足迹所处的领域,早在他们在‘黑海’与‘格鲁吉亚’战士发生遭遇战之前,便已经出现了他们听不懂的语种,‘诺曼人’的‘元老院’创立时间不久,与‘拜占庭’的罗马人‘元老院’比起来不免相形见拙,罕有能通晓多地语种之大才,加之生性高傲的‘诺曼人’绝对的实力摆在那边,他们自可凭借自己的铁蹄踏平身前一切荆棘。 到如今,他们根本分不清眼前这些从未见过的家伙们说得到底是个什么语种了,加之迫切想要抵达‘卡斯披海’海岸的心情,使得这场本该有的“交涉”变得极为短暂,两边很快便陷入了战局。 战事一起, ‘诺曼人’便发觉不妙,眼前这些混杂着众多‘异族人’的杂军们不但善战,且比之己方更加熟悉适应周边的地形地貌,交起手来便失地利, 一路过来许多躲在后方养精蓄锐的帝国直属皇族骑士团也都不得不全力投入战斗,其中被作为帝国最尖锐匕首的‘金甲骑士团’再次作为先锋来打头阵,已多次大显身手的霍格尔与莱恩的二人组备受期望,有带动士气的大作用, 他二人所率领的先锋部队硬生生地将敌阵撕咬开来,正当诺曼大军欲起势之时,他们罕有遇见的状况发生了。 帝国最尖锐的匕首, ‘金甲骑士团’无往不利的两位年轻人, 首次在面对对等兵力的交锋中… 被压制下来。 挡下二人的并非杂军那些面戴方巾,遮面着袍的白衣主导部队,而是身着褐色袄衣,合领束腰,长裙皮靴,腰佩宝剑手持大斧的威武战士,这伙人皮肤黄中带红,体健臂硕,为首一人一身硕大的腱子肉,鼻下夸张黝黑的大胡子,正面交锋起来的力道竟是将头阵的霍格尔硬生生压下,莱恩亦被击退, 而在这一照面当中,霍格尔与莱恩都惊奇地发现,这群善战的先锋战士的双眸… 竟是泛着与野兽一般的黄色光晕。 “黄色瞳仁!?” 霍格尔与莱恩二人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 不论深浅,蓝绿色的瞳孔其实并不少见,可是黄色… 二人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这些家伙…” “…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此疑问不自觉地闪现在众人心头。 先锋部队被压制,刚欲起势的诺曼大军一时间士气受挫,能够影响战局的可怕负面因素开始席卷而来, 这… 便是疲惫, 双方彼此间一时陷入僵局,其实于对手而言,此番情形亦是首见, 要知道,这伙有着兽瞳的勇士们作为先锋部队未能撕开敌军阵型陷入苦战,也是他们的头一遭。 很快, 双方都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出现了, 战事演变为了一场消耗战,于敌于我皆有害无利, 两边的指挥官们很有默契地将战局拉开,‘杂军’们利用熟悉的地形作战,诺曼大军吃了亏不敢再冒然行动,出军数月以来的他们首次后退数里扎营,时时观察敌军动静,不敢怠慢。 ‘诺曼人’生性高傲,此番撤退,着实伤害了他们强大的自尊心,就只是因为战事陷入僵局,一时间难以拿下吗? 不, 还有另一个原因, 前方作战的许多诺曼骑士,虽然听不懂对方到底在嘶喊些什么,不过有一个词,被反反复复地提及了许多许多遍, 之后前方诺曼骑士有发觉不妥者返回后方报告,这也是此番退军的主要原因, 因为那个被反反复复提及的音节,更像是一个名字,而它被读作… ‘安拉’。 “为何这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大公’伊戈尔将自己的虎口攥得噼啪作响,口中喃喃自语道,“…会有那些混账‘穆斯林’(注解一)!” 贵为‘大公’的伊戈尔对‘穆斯林’也只是一知半解,他只知道这是一伙在遥远的南方相信真主‘安拉’的‘伊斯兰教’徒众,他对这伙人所知太少,在过去数百年间,以‘基督教’与‘伊斯兰教’所划分的两方势力发生摩擦碰撞,甚至发起战事早已司空见惯,不过在此期间与南方‘阿拉伯人’常打交道的是在欧洲大陆称霸已久的罗马人,罗马人的强横存在不仅在这千百年间抵御住了包括波斯人,阿拉伯人,甚至以匈奴王阿提拉为代表的突厥人的北侵计划,同时也还间接地拦下了欧洲西、北方诸国与西亚及北非的交流往来。 至于由极地而来的‘诺曼人’对这些相信真主‘安拉’的‘穆斯林’所知自然十分有限,不过他们也晓得这些曾在‘罗马帝国’最为强盛的时期,与之分庭抗礼的阿拉伯人自是不容小觑,不过眼下这些‘杂军’,到底隶属阿拉伯人的哪一支哪一叶,则实在无从考察,还有看他们其中一些人群,也不似阿拉伯人,无法做到知己知彼,已让‘诺曼人’心头一悬,而最为重要的是… ‘大公’伊戈尔虽是主战派的代表,但其此时, 还丝毫没有分散精力去另一边的大陆与阿拉伯人大动干戈的意思,他此时所谋划的一切行动,皆是针对欧洲大陆上的几位劲敌,所以不论此时在己方面前的是阿拉伯军中的哪一支哪一叶,与之开战皆是毫无意义,且百害无利之举,如此想来, 诺曼大军的战意便已先大打了折扣, 如今良策, 宜和不宜战啊…… 注解一:‘穆斯林’即以‘伊斯兰教’为信仰的人。 题外话:其实‘黑海’的谜题很简单,就是硫化氢中毒,会影响视力,呼吸及中枢神经,严重则会致命,又因为硫化氢溶水后呈黑色沉积到深海处,所以‘黑海’因此得名,而‘黑海’也只有水面浅一些的地方才有鱼,越往下毒性越大,也就没有生命了,而浅水区的鱼或多或少也会含带硫化氢,食之亦有危险,至于为什么黑海中含有那么大量的硫化氢,大家百度一下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针尖麦芒 时间:与阿拉伯“杂军”交战后的隔日晌午, 地点:诺曼军被迫停军之处,距‘卡斯披海’海岸尚有百里路程, 这是一个谈判交涉的好天气, 两方军队相隔不过数里,阵中央此刻有六人骑马居中,显然这六个人的谈话内容,将左右战局的走向, 是大路朝天,还是狭路相逢? 明显地,场中六人自是各出三人,诺曼军一方,是‘大公’伊戈尔,‘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以及‘守护骑士团’团长,名为拉斯的中年男子,简短挺立的褐色短发,一袭重甲,面带刀疤。 而另一边,为首的是头戴白色圆布方巾,一袭白袍,重重的黑色胡渣的三十几岁男子,典型的阿拉伯人,而身旁的那位,就是日前那位率领先锋部队将诺曼军先锋骑士团压制住的兽瞳勇士,方才交过手不久的他与霍格尔,彼此的视线很快便对在了一起,火药味十足。 至于这阿拉伯‘杂军’的第三人则是此番交涉的关键… 一位通晓阿拉伯语的‘东斯拉夫人’。 ‘东斯拉夫’部落群遍布极广,在‘卡斯披海’附近地域也是有斯拉夫人活动的,虽然地域之间斯拉夫语不尽相同,却也可以勉强听懂,从而得以交流。 诺曼人代表这边三人,‘大公’伊戈尔年岁不足四十,三人皆是在‘罗斯帝国’境内长大,自幼精通斯拉夫语更胜其母语,而‘卡斯披海’领域非阿拉伯人经常活动的区域,所以斯拉夫语于其来说是一大难题,然而周边早有与南方‘穆斯林’做毛皮贸易的斯拉夫部落群,群落当中不乏精通阿拉伯语者,所以阿拉伯“杂军”行军是配备一些懂得阿拉伯语的斯拉夫人,方便行军便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初始的一段寒暄使得彼此有了大概的了解,虽然没有过多交代,却连听带想也猜出了个大概,阿拉伯人与北方欧洲大陆的‘十字军’们冲突早已非朝夕之事,‘穆斯林’北上行军演练也早有惯例,不过如此冠冕堂皇的说法自是难以取信,想来这些人多为‘波斯人’,与南部其他‘穆斯林’出了问题,才北上而来的,用行军演习为借口,也是怕诺曼人来个趁火打劫,将这伙孤军一举给歼喽。 至于当问到那批拥有着黄色兽瞳的勇士之时,也只是以路上的同盟军为由,不过当了解到这批所谓的‘诺曼人’似乎当真对己方的这伙‘兽瞳人’一无所知之时,阿拉伯人首领显得有些略微吃惊。 不过在此方面也无需过多究竟,毕竟与己无意,就算这伙‘杂军’当真是伙孤军,可是在认识到其战力之后,伊戈尔也丝毫没有浪费兵力与其纠缠的意思,毕竟诺曼人一路杀来途径之地所掠夺的物资财宝,已经快多到拿不下了。 接下来,则很快便进入到了正题… “让路。”伊戈尔沉稳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阿拉伯人首领微微颔首听了身旁斯拉夫人的翻译,闭眼哼笑用阿拉伯语说了些话,一旁的斯拉夫人很快便翻译道,“不,这里位于两海之间,便是‘罗马人’也管不到这里,你们的军队一路欺凌弱小至此,可别指望我们同你先前的对手一样不堪,两天前你们的士兵挑起事端导致双方大打出手,作为战败的一方,你们要赔偿我方的损失。” “战败的一方?” 闻听这话,这边的三个人都是面色一阴。 “你告诉他,”‘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盯着对方那名首领狠道,“我们‘诺曼人’从未败过,便是‘罗马人’亦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注意你的用词!” “哦?”待听罢斯拉夫人的翻译后,阿拉伯人首领挑眉道,“想不到‘罗马人’如今已如此不堪,怪不得南部的土地会落入‘保加利亚人’手中。” “啧!~”霍格尔闻言勃然,下意识地躬身往前,手也不自觉地搭在了腹间佩剑。 “喔~”一对如同灯泡般的橙色大眼瞪在了霍格尔的面门前,原来是那位之前曾压制霍格尔与莱恩联手的兽瞳战士。 “哼哼…”那位阿拉伯人首领模样的家伙哼笑了两声,而后语出不停,身旁的斯拉夫人翻译道,“想在这里动手?你们这些北方来的家伙不会这么野蛮吧,如今可是交涉期间,而且我话可要说在前头,我的这位朋友可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不怕告诉你们,他们这一批战士根本不懂得我们‘大食族’的语言,自然也不会你们的语言,只不过有的时候没了相通的语言,交流起来反倒容易得多,若是谈得拢,大家相安无事,可若是谈不拢…” 只见对方首领同身旁的兽瞳战士使了个颜色, 后者很快便半躬起了腰身,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惊人,一对黄色瞳仁分外慑人,俨然一副野兽嘴脸。 “我的这位朋友带来的人马依旧是我们的先锋部队,你们可做好了准备?” 两日前的交手,‘诺曼人’一方没能讨到丝毫便宜, 便连一路至此皆势如破竹的先锋部队,‘金甲骑士团’亦被对方压制,加之‘诺曼人’此番远征本就志不在此,如何盘算,‘诺曼人’也该和谈为上才是。 “你们有何条件?” 沉稳浑厚的声音,来自帝国‘大公’, 伊戈尔。 阿拉伯人首领模样的家伙听了先是微微挑眉,而后呵呵笑着说几句话,经斯拉夫人翻译后,其大意为: “很快的决策,没有在琐碎的事上费多唇舌,那么我便也不必转弯了,前日一战我方损失了许多人马,自是要讨些说法,而且我的这位朋友,他们这伙儿人的要求则更简单了,他们人强马壮,只是想讨些物资补给罢了。” “策马入林,洗劫敛财,拥有野兽一般的体魄且极其骁勇善战…”霍格尔的脑海当中闪过了其教官西里尔当年授业传教时的一席话,而后皱眉心头忖道,“大陆之上的几门主流语言皆不会说,我…似乎猜到这些兽瞳人是谁了。” “要钱银物资吗…”‘大公’伊戈尔浅声念叨了句。 “不错,”斯拉夫人继续在翻译着其首领的说话,“你们浩浩荡荡这么一大批人从北方来这里,一路搜刮携带的东西绝不会少,留下一半,我便放行。” “一半!?”‘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听罢怒不可遏,“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我们‘诺曼人’的铁蹄会将你们这些‘杂牌军’踏得一个不留!” 阿拉伯人的首领眼睛都没有看过拉斯一眼,只是盯准伊戈尔继续说话,而后其身旁斯拉夫人翻译道,“作为统帅,你该管好自己的下属。” “什!?…”不待拉斯发怒,伊戈尔已抬手将其拦下,而后缓睁自己可怖的双眸道,“这片大陆自千年前来,两军交战便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当双方达成共识,承认彼此开战于己于彼皆是弊远大于利却又僵持不下,那么…” “双方会派出彼此最优秀的战士进行决斗,胜利的一方…” 才会话语权, 谈条件。 数千年前,在罗马人还未建立‘拜占庭’之前,有一伙过于强大的民族,他们自称为‘斯巴达人’,凭借彪悍善战的战斗本领,席卷了希腊之中无数城邦。 ‘斯巴达人’奉行凭借少数精良统治大多数人的政策,无往不利,使其名声在外十分凶残,许多城邦为了避免惨遭血洗的命运,对‘斯巴达人’挑起的战事能避则避,想出了这套挑选精英战士进行决斗的方法, 若胜, 则‘斯巴达人’便要放过此城邦, 若败, 则失去城邦自主权, 善战的‘斯巴达人’欣然地接受了这一提议。 而今, 与‘罗马人’打了多年交道的‘诺曼人’,决定借用此法, 从而避免两败俱伤的局面。 对方应战,两军各一字排开,将中央战场,交给了两个人, 地方阵营派出的,正是那位先前凭一己之力压制‘金甲骑士团’两位高手的‘兽瞳战士’,至于诺曼军这一方… “他是…” 霍格尔眉头挑起有些诧异,可见他与莱恩皆不是此番应战人选。 “传闻中的‘近卫队’队长吗…”莱恩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少有地集中。 诺曼一方代表出战之人一袭白甲,头盔甲胄遮面不见其容,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年纪,什么模样的人,唯一奇特的是他腰间挂着两柄骑士长剑,立于场中,纹丝不动。 “打仗的时候不见他们出手,这次是要来抢功么。”霍格尔一旁的一名骑士气道,也难怪他心里有脾气,这一路过关斩将,团长霍格尔可谓居功至伟,大家有目共睹,可是此番决斗却派出了一路未曾动过兵器的‘近卫队’中的人,摆明了是‘大公’偏心,有意增加‘自卫队’的功勋罢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莱恩在一旁摇了摇头道,“‘诺曼人’中的‘皇家自卫队’历来都围绕着权利的中心,即‘大公’的身边,被认作是‘大公’身边最后,也是最可靠的保障,‘大公’在这个时候选择启用此人,也说明了‘自卫队’的重要性和可靠性吧。” “前不久这些人还在为奥列格阁下工作…”霍格尔眉宇深邃心头道,“如果这些家伙真的那么可靠,奥列格阁下便不会遭遇不测,除非…” “阁下的死,与‘近卫队’有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针尖麦芒 二 时间:‘诺曼人’‘皇家近卫队’队长与‘杂军’‘兽瞳战士’决斗同一时间, 地点:‘卡斯披海’西部海岸,一个名为‘巴库’的城市, 这是一个十分多元化的临海城市,当中所居住的居民可谓杂七杂八,说的语言也多有不同, 人种,肤色,文化,信仰,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有着多种不同元素组成到一起的一个群体,是如何维系下去的,在历史的长河中,人们统称之为, 可萨人。 今天这里有一位男子,正穿梭于各房屋营帐之中,其一头棕黄色的长发,漂亮的蓝色瞳仁,略显凸出的眉骨和颧骨,大大的鼻子和下颚,三十几岁的年纪,给人感觉十分阳光积极,尽管他身上穿的破衣布袍已不知打过了多少补丁。 “门罗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位十五六岁的男孩惊喜道。 “嘿嘿,刚刚到,你又长高了。”男子名为门罗,背着个大包袱。 “门罗神父,这趟旅途想必又走了很远吧,您又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了吗?”一位少妇亲切地问候道。 “这星期做礼拜的时候,我会慢慢同大家分享,还有啊,叫我门罗就好,神父这个后缀还是免掉吧。”男子点头礼貌地笑道。 “门罗先生您一定累坏了吧,今晚要不要到我家一起共用晚餐,我家夫人做了牛肉酱和马铃薯,餐后还有美味的甜品,担保可以驱除旅途给您带来的疲劳。” “真的吗?牛肉酱,听起来棒极了,不过可惜,我已经做了两年的素食主义者了,今天还不打算放弃。”门罗依旧保有礼貌的笑容。 “那真是太可惜了,愿上帝保佑您今夜能睡个好觉。” “也祝愿您诸事平安,阿门。” 渐行渐远,两旁夹道的居民或多或少皆会与男子门罗寒暄那么几句,可见男子在此地颇有人缘,声望口碑皆不错。 这一路行来,与男子门罗打招呼的人形形色色,而更令人惊奇的是… 与其打招呼的人所说的语言竟不尽相同,简单的寒暄,男子门罗竟用了数种语言,可见此人阅历非凡,学识渊博。 门罗寒暄不断,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其谈吐得当,应付有余。 直到行至一格局简练,外形干净大方的房门前,其方才停住脚步,在门外上下左右审视一番,随后淡淡笑笑,走进了屋内。 “久违了,老友。”屋内有人说话。 “哈哈,真的是好久不见啊,仁兄。”男子门罗语出愉快。 二人说的,皆是斯拉夫语。 另一方,在脱离黑海海岸线不远的地方,一对熟悉的身影正在疾奔赶路,身材魁梧高大,一头棕色爆炸头的是阿列克,身材稍微瘦弱,一头银发,左眼被白布遮盖的则是叶戈尔。 “这附近‘帝国’士兵的尸体好像越来越多了。”叶戈尔慨叹道,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战争的景象,一路行来所见的荒野焦尸,令其心有余悸。 “其实这附近有许多弃卒,由于染上了‘黑海’的恶疾,‘诺曼’大军一则担心染疾的士兵会将其染给健康的战士,二则怕其拖了大军后腿,所以只能将他们放弃,自生自灭。”阿列克嘴上这么说了,却不禁在心中补上一句,“果然染疾的都是斯拉夫部落群的战士吗…” 多年前为了追随老大西里尔而放弃诺曼贵族这个身份时,阿列克心中是有犹疑和抵触的,自幼的教育方式使其相信‘诺曼人’生为统治者,而旁人为奴这一观念,可是随着年复一年的追随西里尔,与这些起初他眼中的奴隶共同生活患难,他的这一想法,已发生了转变,今日再见到此番景象,他的潜意识已发出了疑问… 会否我们诺曼人果真太过自私?若果我是斯拉夫的战士,受到这样不公的对待,那么他日…… 我会否举兵起义,推翻这一切? 想到这,阿列克猛甩了甩头,“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虽然还不没弄清具体缘由,但是一定要赶在诺曼大军抵达‘卡斯披海’之前赶到‘巴库”,这一连串事件实在发生得太快了…” 贫民窟无故被屠,老大西里尔失踪,短期之内诺曼大军做好整备,出军直取‘卡斯披海’,贫民窟幸存者凭空得到消息,帝国境内不再太平,身壮体健者要赶在诺曼大军之前抵达‘卡斯披海’海岸一座名为‘巴库’的城市,妇孺多病者留在帝国境内,日后再做打算。 短短几个月内发生了太多事,并且还没有哪件事有着明朗的头绪,事情似乎远比叶戈尔与阿列克想的要复杂,他们与莉莉娅三人当日似乎分析出了诺曼军攻打‘卡斯披海’海岸的行动,可是贫民窟被和人所屠,诺曼大军怎会如此神速便整顿好大军远征,老大西里尔此时人在何处,为何又要现在将体格健壮善战的幸存者转移到风云突变的‘卡斯披海’海岸? 阿列克知道自己怎也捋不清个中缘由,不过他相信,这一切的答案就在这个所谓‘巴库’的城市当中, “只要赶在‘诺曼大军’之前抵达那个城市,那么…”阿列克心头笃定,“一切的谜底就会揭开了。” “等等!”叶戈尔的一只手猛地拦住了有些出神的阿列克。 “怎么了?”阿列克手握背后大刀刀柄警惕四周。 一路行来,身为猎人的叶戈尔在追踪寻迹方面的造诣及天赋让阿列克叹为观止,他若开口,便一定有情况。 风沙西去,冰冷的空气,前方是肃杀漫天, “帝国的大军…”叶戈尔伏下身抚了抚地上的泥土,抬头凝眉道,“就在前面。” ……… 回到‘巴库’。 门罗走进了那间房屋,正与屋中人隔案对坐,桌上摆有烧好的马铃薯酒,屋中没有点起油灯,想来这里虽不似‘罗斯帝国’境内那般寒冷,但是物资短缺,白天也是要节省灯油的,加之此处背阳,只借外面的日光,屋内还是十分昏暗,瞧不清二人样貌的, 只是隐约识得,与门罗对坐的那位‘仁兄’,是一位腰板挺拔,体型匀称的男子。 “你这一走又是十年,想来又在许多地方留下了你的足迹吧?”屋中男子道。 “是啊,这个世界真的很大,见到了许多新奇人文,各国的文化和宗教,人们的习俗…”男子门罗似乎正要开始滔滔不绝。 “好了好了…”屋中男子赶忙伸手打断道,“这些事你在信中都已经提过了老友,我现在也没功夫听您长篇大论。” “哦对,真是抱歉,”门罗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切入正题道,“两个月前我收到了仁兄的来信,邀我来‘巴库’一叙,有事烦恼吗?” “很抱歉耽搁了你去‘保加利亚帝国’的行程,‘诺曼大军’正行往‘巴库’,若是‘佩切涅格人’拦不住他们,不日兵戎相见的…”屋中人饮了口酒,张眼道,“便是这里。” “…哦,那…那还真是蛮大的烦恼,咳…咳咳,”门罗听罢略有些紧张,而后轻咳清了清嗓子道,“仁兄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长年在外漂泊,跟你不一样,我来去一人,不像你手下还有些人手,况且我也没有去战场赴死的决心,这种事你找我…” “找你来自然不是叫你帮忙对付‘诺曼大军’的,放心好了…”屋中人低头摆了摆手道,“只不过十年不见,想听听看当年你我所谋之理想,并凭各自理念与方式进行,如今你已经进行到哪里了。” “啊?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毫无掩饰地,门罗得知屋中男子不是请自己奔赴战场后如释重负,并还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害怕,只是…” “好了没关系的,我懂,”屋中男子再次打断前者,举杯饮了口酒后道,“请你来这里,也只是想看看我们的理想,你已经进行到了哪里,否则等‘诺曼大军’杀到这里,只怕我就没机会听了。” 屋中男子语出平淡,可听在男子门罗耳中却是有着别样滋味,后者也收起了先前的轻松,正了正坐姿,盯着屋中男子的眼睛道,“我们的理想,你又进行到了哪步?” “……”屋中人闻言握着杯子的手僵在了半空,半晌后方才饮酒入肚,叹了声,“遥遥无期。” “这样么…”男子门罗听罢掩不住语气中的一丝失望,不过也转瞬轻笑道,“看来还是我的方针更可靠一些。” “进行到哪一步了?”屋中人问道。 “最难办的南部‘大食’已办妥,西方诸国,包括半岛的‘摩尔人’都得到了响应,现在只欠…”说到这,门罗有意顿了一下。 “古老而又神秘的…”屋中人接过话茬… “东方。” ‘诺曼大军’与‘阿拉伯杂牌军’的战场中央, 这个来自于远古决斗的方式,如今两方所派自认为最为善战的勇士所进行的一场对决, 已经分出了胜负。 “结束了吗?” “那个‘兽瞳’战士还真是强悍!” “只可惜…” “他还不够强悍。” 诺曼军‘皇家近卫队’的队长此刻立于场中,身上多处受创,可见伤得不清,反观另一边,那位初战之时曾凭一己之力在战场当中率领先锋部队压制住‘金甲骑士团’两大高手的兽瞳战士,此时依旧立于场中央岿然不动,只不过… 已了无生息。 “近卫队的家伙…”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场大战,霍格尔此时依旧记忆犹新,“竟有这般高超的技艺。” “真是不得了,‘诺曼人’果然人才济济,”与叶戈尔同乡的伊万心头忖道,“本以为‘金甲骑士团’的那个双人组已是‘诺曼人’中顶尖的高手了,想不到还有这么厉害的家伙存在。” 这一战败,‘杂牌军’阿拉伯人首领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握着马缰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都要陷进了肉里。 而与‘兽瞳’勇士一起的其他同样拥有着黄色瞳仁的战士们此刻怒不可遏,一个个嘶吼着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看架势似乎是要举军与‘诺曼人’开战。 “这些家伙,想毁约吗?” ‘诺曼人’赶忙备好阵仗警备起来。 只见那个阿拉伯人模样的首领朝着兽瞳战士这一方队大声咆哮起来,交涉了好一会儿,气氛才算稳定下来。 诺曼‘大公’伊戈尔催马上前,来到了头阵,声音阴沉地道, “让路。” 阿拉伯人模样的首领用阿拉伯语朝两边吩咐,这一伙儿杂牌军虽必有诸多不愿,但最终, 还是将路让开。 伊戈尔从‘杂牌军’首领人身旁走过,俨然一副胜利者模样。 “卡斯披海。” “进发!” 已没什么, 能阻止‘诺曼大军’的脚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大同世界 时间:诺曼军决斗胜利当天夜晚, 地点:一个名为‘巴库’的沿海城市。 “这么多新鲜事…看来你这些年过得还真是精彩。”夜已经深了,借着虚弱的烛火,屋中人依旧同男子门罗聊得兴起,这番持续了数个时辰的谈话似乎没有丝毫乏味的趋势。 “哈哈哈,是啊是啊,虽然当真在旅途中会有很多磨难,不过都是值得的,”门罗喝的有些醉了,但是谈话逻辑依旧十分清楚,“早就叫你当初同我一起走的,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 “你我理想虽同,理念却始终存有分歧,你这套凭借宗教信仰同化思想从而实现‘大同世界’的做法我虽然并不反对,却也非我所主张之理念,也或许是我自幼对宗教方面所受的灌输不及于你的缘故吧。”屋内人笑道。 “嘿嘿,仁兄你这个人哪,真是…反正我是不信你这些年真的是毫无作为的,你这种只看重结果不在意过程的人,是不是要等到完成了你的理想之后才肯告诉我你的做法呢?”门罗问道。 “做任何事的初始想法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件事的结果吗?否则打从一开始便可以不去做便是了,不过你这种将希望永远放在未来的做法,当真有意义吗?”屋中人疑道。 “其实凡事的过程往往要比它的结果更有意义,思维的变迁也绝非朝夕之事,随着人年纪的增长思维方式也会变得越来越禁锢,这些年我去到了许多国家,地方的统治和人们等级观念的植入早已根深蒂固,想要将已存的制度和思想硬生生转变过来已经是不可能了,我也只能够寄希望于下一代人,要打破这种制度和思想是需要几代人来慢慢转换的,绝不可以操之过急,否则必有更大的反弹现象,会适得其反的。”门罗侃侃有词。 “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屋中人道。 “哈哈,怎么会,仁兄您可是我认识的人当中,少有的具备‘无上智慧’的聪明人啊。”门罗笑道。 “无上…你说什么?”屋中人迟疑了下道。 “啊,这是我在‘卡斯披海’东部的一个部落遇到的一位光头朋友其宗教中的术语,形容人聪明的。” “你啊,”屋中男子端了端早已清空的杯盘,随即身子一软道,“当初给我引荐‘天主教’的也是你,我记得上帝不是说过世间只有一个神吗?你对宗教的态度这么开放,就不怕‘审判日’之后,全能的‘上帝’不带你去‘天堂’吗?” “那如果上帝的‘话语’被误传了呢?”门罗突然回道。 “嗯?”屋中男子眉头皱了皱揣摩着前者的意思,而后道,“你是在质疑‘圣经’?” “身为教徒的我再怎样也不会去质疑‘上帝’的,但如果是将他的话语编辑成‘圣经’的过程中曲解了‘上帝’的意思呢?”见屋中男子陷入思考没有作答,男子门罗便接着道,“‘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包括现在‘基督教’所三分的天主,东正,新教,到头来所遵循信仰的,不都是那位无所不能,独一无二的‘真神’吗?” 屋中男子明白门罗的意思,其实《圣经》的编撰一直就是由各个时期的君王、农夫、政治家、渔夫所整理的,而伊斯兰教的《古兰经》则是被凡人几近奉若神明的穆罕默德所编撰,不论有多么高的声望,凡人总归是要出错的。 “你想说明什么呢?”屋中男子反问道。 “我们不但曲解了上帝的意思,还将本该共同面对的这场‘炼狱’变得分裂开来,各大宗教间的分歧追其根本本就是教义的不同,这与‘上帝’本身无关,问题其实在我们自己身上,曲解了‘上帝’的意思,衍出了不同的‘宗教’,彼此间相互排斥,诋毁,倘若我们能够按照现在这个彼此排斥的相反方向发展会怎样呢?”门罗看着屋中男子的双瞳闪烁出了向往的光辉,“我们彼此接受,彼此理解,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加以适应,不仅限于‘宗教’,人文,文化皆如此,难道这不就是你我心中的‘大同世界’吗?” 如此一番演说,使得屋中男子竟一时无语相对,半晌后其才开口道,“这…真的可能吗?” “当然!”斩钉截铁,门罗接着道,“‘巴库’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这里有斯拉夫人,回纥人,北佩切涅格人,犹太人,格鲁吉亚人等等这么多来自不同文化、宗教以及生活背景的人聚集到了一起,组成了这个群体,这难道不就是未来‘大同世界’的写照吗?人们可以摒弃成见,相互共融,生存在一起,无人不饱暖,无处不均匀。” “我…”屋中男子顿了顿,语出有些颤抖,“很期待。” “哈哈,是吧是把?我也很期待。”门罗醉笑道。 “再给我讲讲你的趣事吧,你刚刚不是说在‘卡斯披海’东部遇到个光头朋友吗?难道他就是你在信中最早跟我提起过的那个宗教的家伙?”屋中人好奇道。 “是个叫做‘佛教’的宗教,似乎是个比‘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教众都要多的庞大宗教,那是你我十年前一别后我的第一段旅途,说来那位光头朋友真的很特别,青天白日我竟看不到他的影子,开始的时候真的把我吓坏了,但是机缘巧合下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似乎有着特别的‘魔力’,他可以轻易地治愈伤者的伤口,开导旁人,他的每一个字都附带有‘魔力’,他说了许多我之前都不敢想的话,至今都回绕在我的耳间,什么‘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性’,‘因果报应’,‘善恶循环’等等…”看到屋中男子听得聚精会神,门罗说得也来了劲,继续讲道,“我看着他治病救人施展的神奇‘法术’,就好像看到了‘圣经’当中的‘耶稣’一样,那种感觉,有段时间我甚至以为‘耶稣’重生了,真的是太神奇了,之后我便决定了追随他。” 耶稣降世,周游四方,施法救人, 这样的典故在徒众的心中是绝不陌生的。 “你就是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接触到的‘佛教’?”屋中男子问道。 “是的,”门罗点了点头,望着窗外皓月神往道,“那段日子,我真的受益匪浅。” “那他人呢?你们两个后来为了什么分开?”屋中男子好奇道。 “我也奇怪,那一夜我们野外露宿,夜半起来我看到他在望着天空繁星出神,我问他怎么了,他却跟我说了一些我听不大懂的话,”门罗回忆着当夜自己那位年轻的光头朋友所说的话,“‘星象紊乱,东方似有大事发生,三界将变,恐有天劫临世,我…要东方一行。’” “等一下,”屋中男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说的这位年轻光头朋友,他…懂得说你的语言?” “他精通所有语言。”门罗正经道。 “所有?”屋中人诧异道。 “是的,即便是他没去过的地方,他可以凭借片刻思考便精通该种语言,并用之交流。”门罗道。 “世间…真有如此奇事?”屋中人有些不敢相信,又难掩地十分激动。 “千真万确,”门罗点了点头,而后接着回忆道,“第二日清晨他便不见了踪影,只是跟我留下了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屋中人问。 “一个十年之约。”门罗答。 “十年之约?”屋中人不解。 “我追随了他近一年之久,我与他的十年之约,便在明年。”门罗道。 “他要你做什么?”屋中人奇道。 “他邀我…”聊起那位光头朋友,门罗似乎便醉意全无,“东方一行。” 次日黎明…… “已经接到消息,佩切涅格人挑起的‘联合军’已被击退,诺曼人的大军正朝‘卡斯披海’海岸袭来,‘巴库’的存在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屋中人道。 “呃…那个,我想起来了,我昨晚不是有和你提过十年之约的事吗?东方路途遥远,我可能要提钱出发了,不如说…”门罗眼睛左右转了转道,“现在?” “…是啊,你的确该走了。”屋中人意味深长地道。 “哎,不过也真是麻烦啊,这‘巴库’四周只有最基本土砌的矮墙,凭这种级别的防御工事,你真的有信心抵挡诺曼人的铁蹄吗?”不管怎么说,门罗心里还是十分担心的。 “不然怎么办,你留下来帮忙?”屋中人道。 “算了算了,”门罗赶忙双手摆手道,“还是饶了我吧。” “这里…”屋中人看着窗外的‘巴库’道,“是你心中‘大同世界’的雏形吧?” “嗯,算是吧…”看着屋外奔走的人群,门罗感慨道,“不过可惜啊,‘诺曼人’要来了,我本来还想把计划的实行地点定在这里呢。” “实行地点?你是说你这十几年所谋之事,最后的成果要定在这里?”屋中人道。 “是啊,”门罗耸了耸肩道,“现在这样的大环境,除了‘巴库’,很难找到一个地方能够允许这么多来自不同地域文化的人聚在一起了。” 屋中人看着窗外的‘巴库’怔怔出神,半晌过后方才道,“我答应你。” “嗯?你答应我什么啊?”门罗不解。 “‘大同世界’是你我共同的理想,若是你的方法可行,我也必全力支持,”屋中人站起了身,对着门罗郑重地道,“我会守下‘巴库’,等着你的成果。” 门罗双瞳微张,淡笑记于心, 君子一诺,掷地千金。 此诺,必守, 此城,必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林间激战 时间:一个平静的黎明, 地点:距‘卡斯披海’西海岸仅百余里的陆地之上, 诺曼人正在行军,与南部‘杂牌军’的一场一对一决斗也让各骑士团对于之前备受争议的‘皇家近卫队’有了重新的认识,近卫队队长高超的技艺使得之前军内所存在的质疑声不攻自破,加之诺曼军中本就非只有‘金甲骑士团’一只强力部队,只不过是此番远征其部队领头年少气盛出尽了风头,使得大家印象较深罢了,想来这只号称‘极地战神’的部队,必是高手如云才是。 “真是不得了,帝国的军队根本不可抵挡,若不是长途奔波军旅疲惫,‘大公’说不定有将那股南部‘杂军’一并吞灭的打算。”叶戈尔的同乡,伊万虽然少年老成,但毕竟出身乡村,对外所知有限,经过一番辛苦混入骑士团后,每天除了日常的训练便埋头在帝国书馆中研习书籍,凭借他的韧性和努力,年少的他也对眼下的时局有了初步的了解。 而其所想不错,有此意识的也绝非其自己, 其中就包括…… 那日率领‘杂军’的阿拉伯人模样的首领。 当日诺曼军胜,大公伊戈尔骑着坐下高头大马从其身旁行过,二人对视一眼,‘杂军’首领面容严肃,心头一惊,他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一样,好像在说… “待我扫清‘拜占庭’与‘保加利亚帝国’,我便来南方收拾你们这些‘大食’(注解1)。” “嗯?怎么好像…”伊万为‘守护骑士团’一员,自幼打猎负责包抄断后阻拦猎物行动的他练就了一身很好的防御本领,不过毕竟初来乍到,加之此番‘守护团’被安排到后方断后预防偷袭,所以处在军尾有过狩猎经验的伊万,第一时间发现了状况,“有人尾随在大军后方。” 在诺曼军后方不远处的山林之间,果真正有数个身影穿梭其中,而且…… 人数不少。 “很近了,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大军的尾部了。” “帝国军队的战力还真是可怕,沿路分明可见已经发生了多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但是直到现在我们才追到他们的尾巴。” “那你现在可就要小心了,战力这么高的部队警备力量也一定是不容…” “嗖!~~” 一记破空之声,还在说话之人的脑袋凭空添了一箭,由一侧太阳穴入,另一侧出,俨然已是活不成了,不过可怕的是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处于方才说话时的模样, 死尸倒地,瞬间四遭死寂一片。 “隐蔽!” 什么人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四散寻找遮掩物体, 树后丛间,躲避完成工作只是转瞬,可见这批人训练有素,应对突发的变故很有章法,毫不慌乱。 “糟了,被发现了吗?” “对面可是一整支军队,我可不想跟他们硬碰硬。” “可是现在撤退就成了活靶子,刚刚的箭法你也看到了,必须要找到敌人拖住他们,才能有机会撤退。” “‘帝国’不会花费太多精力在我们身上的,搜索后方的绝不会超过一支‘骑士团’的人数。” “一支具有规模的‘骑士团’也有近百人的人员配置,我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和一支军队有什么区别。” “好了,都住嘴,他们肯定已经越来越近了,见机行事。” 这里的树木虽算不得茂密,但是能如此准确地一箭毙命,可见对手有着卓越的弓矢之术,且距己方已经不远了。 “哼。”一声不服输的哼声,随即一棵树身后方闪过一个影子,紧接着伴随着“嗖嗖嗖”的几声破空箭响,那个影子上已被射中了七支长箭。 “这里吗?”同一时间,那个树身后方翻身闪出一个人影,人影单臂握弓,一手摸箭,架箭上弦,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一个喘气的功夫,这套.动作便已重复了三遍,三支锐箭破空,箭无虚发,射在三人身上。 而起初飞出来被射中的那个影子,不过此人丢出的水壶罢了。 “啧。” 帝国军队这边见己方一下折了三名弓箭手,自然心头愤恨,掏箭上弦,射中了正准备躲回树身后之人的大腿一侧,贯穿而出。 “见鬼,”这边躲回树身后的耍弓高手大腿中箭受伤,当下双手紧紧握死大腿内侧不让更多鲜血喷出,并开口大骂道,“远程弓箭手大概七人,这个人员配置截断后方,人数不过四十上下,老子我已经折了三个,不上就都他娘的死这儿,上了还有一线生机,你们自己选吧!” “半个骑士团的配置嘛。” “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吧。” 林间人影叠出,四支利箭划空而过,两支被打落,一支射在一人肩膀,一支刺进胸前要害。 “真让库罗多那老家伙说中了,七个弓箭手不多不少,现在还剩四个。” “不,”一个人影闪过,大步飞身,长矛飞掷,“剩下三个。” 这一照面,再没有拖延的必要,两方杀在了一处。 “哦?这样的装备配置,你们是‘守护骑士团’的人。”刚刚飞掷长矛的男子放倒一人后狠道,“叫你们团长拉斯出来见我。” 而在诺曼军这边,此番来后方阻截侦测的人不出所料,正是‘守护骑士团’半个团的兵力,而其中正包括… 叶戈尔的同乡,一头蓝发的少年伊万。 “团长的部署已经十分适时到位,并且执行得也丝毫没有问题,在第一时间截杀一人并挡住了他们前行的步伐,可是…”伊万双手握长剑疾奔朝前,心头忖道,“这伙儿人的反应和应变能力也实在可怕,竟这么快便打破了僵局,到底是什么来路?好在他们人数不多,若是不能第一时间以人数的优势压制,很有可能会被反过来吃掉。” 伊万心中所想不错,这林间一伙不过二十几号人,即便他们当真非寻常之辈,自己这边也是帝国精良,人数占优的他们正面交锋起来,胜算理应更高。 果不其然,一个照面下来,林间这伙人已经吃了暗亏。 除了刚刚手掷长矛的人之外,其余人等战力平平,如此交锋起来并无何过人之处,双方很快便出现了多名死伤。 伊万知道,那掷矛之人乃是对方攻守核心,若是想办法拿下他,此战便分了胜负。 掷矛者技艺超群,手握长矛腰别短刀攻守兼备,帝国‘守护骑士团’数人与其周旋不敢冒进。 “真是讽刺,我终于…”此人身宽体阔,该有六尺三四寸的身量,身型十分高大,当下心头想着,“也有和帝国正面冲突的一天了么。” “嗯?” 一道身影疾驰而来,正是少年伊万。 伊万左手握圆盾格挡侧身朝上,右手是精细短枪,直取强敌下路腿膝。 以往狩猎,遇体型健硕庞大的猎物不可一击致命,为避免其反抗逃跑,往往先迫使其丧失行动能力,入野牛烈马,便先断其筋割其关节膝盖,身材相较于强敌十分矮小的伊万便是看准了这一点,利用己方队友的牵制,直取其下盘。 “这小鬼!”掷矛者知道四周牵制,若是抵挡幅度过大势必会露出破绽,伊万来的突然没时间多想,当下长枪枪兵杵地格挡将伊万的短枪打偏了方向,化解了来袭,又未露丝毫破绽。 可是… “怎会如此简单。” 知道自己短枪被挡开了的伊万,第一时间撒手弃枪,双手握紧手中圆盾,舍身重重地撞在了掷矛者侧膝之上。 “呜呃!~”虽然体魄健朗,但是此掷矛者虽不至膝盖骨折,却也内侧韧带应声撕裂,一股钻心的疼痛使其额头冷汗直流。 “不行,绝不能倒下!”心中如此想着,掷矛者硬是用伤腿挡住了伊万的冲击,仅凭另一条腿站稳身型,此时若是倒下,四周敌人蜂拥而上,自己则绝无生机。 “滚开!”掷矛者一巴掌打在伊万的圆盾之上,将伊万震退丈余远。 “他的腿受伤了,趁现在!”伊万急忙提醒周遭同僚道。 “杀!”周遭骑士开始围杀此掷矛者,后者下盘受限,若是勉强移动势必露出更多破绽,与其如此,便不如不动处在原地杀个痛快。 掷矛者后发先至,将长矛掷向最近一人,后者对于他刚刚精准的飞掷心有余悸,便赶忙周身一动躲避开来,可是伴随而来的是掷矛者腰间明晃晃的一刀,其便头颅落地。 “该死!”同僚被斩首,后方一人出剑击其背,撕裂皮袄,在掷矛者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 “呜!~”掷矛者忍住一口气,凭借超常的反应神经第一时间回身握住了后方骑士剑身,不管徒手握剑的鲜血,另一只手翻刀上挑,再带走一人臂膀。 “力从地起,他的伤腿无法用力,另一只腿便承受着平时双倍的受力,躲避起来必是不便,所以他便放弃了闪避,选择硬攻吗?”伊万刚刚被一掌震倒,跌在地上头脑不停思考,当下第一反应便是将手中圆盾飞掷打向对手下盘。 掷矛者本已双拳难敌四手,手持弯刀下盘无暇顾及,硬生生地再扛了圆盾这一飞击。 冷汗滑落,其只觉得自己那条伤腿,膝盖往下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好像没有连接着自己的身体。 如此状态去硬拼数名训练有素的‘帝国’骑士,掷矛者也不禁心虚起来,周身再添数道新伤。 “他要完了,”伊万在地上拾起自己的圆盾及一柄短刀,朝着掷矛者疾步而去,“只要他倒下,这边的冲突也就结束了。” 正当伊万飞身跃起欲取下掷矛者首级,一个硕大的身影在半空将其罩住。 “什…什么人!?” 伊万的冷汗, 已布满背脊。 注解1:‘大食’即当时人们对阿拉伯人的称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林间激战 二 时间:同一个清晨, 地点:帝国军队行军后方的树林间, “叮!~~” 御剑回盾,伊万的应变能力不可谓不快,身后的一记大刀重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其剑身盾牌上,可饶是如此,伊万硬接下这一击也绝不好过, “唔!?”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宛若山崩海啸,伊万被应力打飞,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几近失去了意识摔回了地面。 “这…这是什么样的力道?”伊万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失去意识,当下强忍着晕厥半爬起身,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胳膊似乎都要断了一样,自己的圆盾短刀被打脱了手,幸运的是圆盾就掉在脚下,伸手捡了起来,而正当他欲去拾起自己那柄短刀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来场中凭空出现了一手持巨刃之男子,男子模样二十五六,比那名掷矛者身量略矮几寸,但较之常人也算得高大,尤其是那对巨大得夸张的肩膀,一对钢铁般结实有力的臂膀,还有一头醒目的棕色爆炸头, 此人手持大刀立于掷矛者身前,他的每一次斩击势必击飞震退一人,有两人甚至连剑带人一并截断,没有任何的招式寻找破绽,确认目标位置第一时间出击豪不拖泥带水,完全不讲道理的作战方式, “这…这就是叶戈尔爷爷口中的‘一力降十会’么!?”伊万惊到了心里。 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凭空出现的大刀高手便完全化解了掷矛者周遭的危机,并且…… 他没有放过伊万的打算。 持刀而来,宛如死神降临,那股强大的压迫力令人双腿发麻, 刚刚硬接了对手的一记重击打得伊万浑身都似散了架,一时间动作反应较之平常慢了半拍,也就是这一慢,伊万知道自己已躲闪不及了,当下双手捧住圆盾去抵来者一记平斩。 “刚刚盾身已经受损,这下硬挡的话说不定也会连盾带人一并给他斩了,要借力才能活命。” 伊万虽惊不慌,当下分析清形式,没有用力抵挡,只是抱住圆盾,任凭这一斩击借力将自己震飞。 “有意思。”持刀者想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鬼竟可连接自己两招,当下左手持刀,箭步飞身追去,自下至上又是一记挑斩。 “啧!”来得太快了,凭借本能,伊万侧身躲过了这一下,可是持刀者的右手… 已抓在伊万的圆盾上。 伊万如同鞠球一样,被掷在一处树身当中,随即跌落下来,一口鲜血吐出,这一下子摔得其视线模糊,浑身酸痛,便连手指动一动已难了。 而那持刀者, 正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将自己刚刚护命的圆盾丢在了一边,手中的大刀已对上了自己的头颅。 “不行了么?…看来村子要交给你们了,叶戈尔,兰。”没有求饶,伊万低头闭上了眼。 “住手!”持刀者的刀停在了伊万额前。 “嗯?”伊万张开了眼睛,“这个声音是?…” 伊万的头脑开始昏迷起来,在其完全晕厥过去之前,他看到的画面是… 一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独眼少年挡在持刀者身前,似乎在争论着什么,持刀者自护放弃了杀自己的机会,而由于接连受创,伊万也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那人不是…叶戈尔吗?他怎会在这里,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这是伊万脑中的想法。 话分两头, 凭借持刀高手的强横,林间人成功摆脱了‘帝国’骑士团的追击,而这半路出现的持刀高手与独眼少年也不是旁人, 正是贫民窟老大的亲信,持大刀的阿列克, 以及在贫民窟失去一只眼睛的叶戈尔。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迂回奔波,这伙人才终于彻底摆脱追兵。 “‘守护骑士团’乃是帝国精锐,团长拉斯在帝国众骑士团长中叶可位居五列之内,若是他们倾力来剿,我们绝不会这么轻易便能逃脱的。”先前的那位掷矛者此刻躺坐在一洞窟当中,看来他膝上的伤势不清,此番他能得以逃脱,也亏得有阿列克这个体魄健壮得不合常理的怪物在,一路背其至此。 “是啊,帝国这次是一门心思地东行,大概也是不想花过多心思在沿路上面吧,这样只会耽搁他们的行军速度,话说回来,再往前面应该就要到大海了吧?他们到底跑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说话的人光秃秃的脑袋,四十出头的年纪,四肢粗大,大鼻子大嘴小眼睛,有这么个词形容他的长相再适合不过了,五大三粗。 “上面不是说是近海的一个叫做‘巴库’的地方么,你跟迪迦罗大哥两个人还是少说话快点休息,你们两个伤得都是腿,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是都不是短时间内能恢复的,你伤的是血肉倒还好说,迪迦罗大哥的膝盖就麻烦了,恐怕不拿出一段时间好好休养,想下地走路都难,更不用说赶路了,还有那一身的刀伤,这次的病床可有的你躺喽。”说话的人是一女子,一头咖色齐肩短发,褐色的皮肤,年纪二十八、九的样子。 “说的对,受伤的人就不要逞强了,否则也会拖后腿的。”说话的人双手抱长剑坐在洞口把风,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头棕色短发。 “维克多,你小子在跟谁说话!?”光头大汉恶狠狠地道。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阿列克终于开口说话,他接着道,“密函中吩咐我们要赶在帝国大军之前抵达那个所谓‘巴库’的城市,贫民窟被屠后人员四散,此番我们刚好借机化整为零,躲避帝国眼线,可为什么你们会一下子聚了二十几个人?” “据了解‘巴库’是一个沿海城市,这两天白天这么大的雾气,说明距离海边已经不远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其他几个小队,便结伴一起,一是因为这里大家没来过,二是想看看帝国军队的动向,看看他们是否他们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还是像我们一样,在寻找‘巴库’的位置。”女子一边帮大光头包扎着伤口一边说道。 “可是想不到还是暴露了,被反咬一口。”先前的掷矛者握拳拍腿心头忿恨。 “没办法啊,你们二十几个人的目标太大了,再怎么小心也还是会留下痕迹,我和阿列克大哥就是这么找到你们的,而且今天被阿列克大哥打倒的那个跟我年纪差不多,蓝头发的家伙是我同乡,从小我们一起打猎他就是负责垫后的,这些寻迹追踪的把戏我从小都比不上他,你们跟得那么近,凭他的警惕性自然也能发现你们。”叶戈尔一边收拾着刚刚打来的野兔,一边给众人讲解道。 “是这样么…等等……”大光头先是一拍自己的脑袋,随后疑道,“话说回来阿列克,这个小鬼是谁啊?他怎么会跟着你?” “也该给大家相互介绍一下了,这个银头发的小鬼叫做叶戈尔,是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老大带回来的,前几个月那场屠杀,他在掩护同伴撤离时失去了一只左眼,还有今天我能及时找到你们,以及找到这个能给大家藏身的洞窟,都要归功于你口中的这个小鬼。”阿列克如此介绍叶戈尔,也是想在第一时间让大伙儿摒除因年龄而导致的偏见,并接受叶戈尔作为一位平等伙伴的这一事实。 “哦,是么?”之前那位掷矛者露出了颇显无奈的笑容,“看来不要小看小鬼这个道理,今天我已经被两个小鬼教育了两次。” 其口中所指的另一位小鬼,自然就是将其膝盖打伤的叶戈尔同乡,伊万。 “叶戈尔,”阿列克转回身揽住叶戈尔的后背指点着周遭四人道,“那位身材高大,一身是伤的大叔叫做迪迦罗,他是老大的好兄弟,也是一位善战的勇士。” “喂喂喂,你在叫谁大叔啊?”掷矛者名为迪迦罗,一头简短金发,听了阿列克叫他大叔似乎有些不开心,其今年三十七岁,若是十四岁的叶戈尔如此称呼他却是没什么不妥,不过阿列克就算了。 “还有,”没有理会迪迦罗的不悦,阿列克接着介绍下一个人道,“这位漂亮的姐姐叫做黛拉,是我们当中有名的医师,若是在战斗中,你要把她作为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我们太需要医师了。” “嗯?谁需要你们保护了?”黛拉,今年二十九岁,作战能力一般,十分擅长护理伤者。 “光头的家伙叫做库罗多,是我方阵中了不起的弓箭手,百步之内箭无虚发,性子直,脑袋笨。”阿列克接着介绍道。 “嗯…嗯?你个臭小子,说谁笨呢?”库罗多,四十三岁,弓矢之术了得,可百步穿杨。 “至于门口把风的是维克多,”阿列克指了指洞口的抱剑者道,“是我们的剑客,擅长单独行动,有些独断专行,集体行动通常会拖后腿。” “啧。”维克多对于阿列克的评价不置可否,其今年三十二岁,性格有些乖张,不受管教,当初挑斩首领西里尔,被阿列克拦下,惨败而终,一直在努力提升剑技,想着再次挑斩阿列克与西里尔。 “还有刚刚外出侦查的那四个人等有机会再给你介绍,”阿列克转回身对着叶戈尔道,“好了,现在我们需要听你说了。” “听我?说什么?”叶戈尔有些不明所以。 “凭借你这一路所展示出的追踪本领,说出你的想法。”阿列克道。 “什…什么想法啊?”叶戈尔疑道。 “听着叶戈尔,”阿列克抓住叶戈尔的双肩严肃道,“此次的遭遇战这二十几人的小队如今只剩下了八人,加上我们也不过十人,目的地近在眼前了,可是帝国的军队数量太庞大了,分头寻找‘巴库’的所在绝不是办法,我们需要……” “你猎人的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谜之巴库 时间:林间遭遇战发生数日之后, 地点:‘卡斯披海’西海岸, 如今已是公元913年三月月末,巴库城中的人很早便得到了消息,这片大陆上令人闻风丧胆,战事无败绩的‘极地战神’,诺曼人的大军正在逼近,早在月前此处便已开始加强工事,可是无奈此处人力物力短缺,‘巴库’的土墙由来已久,在此基础上加强防御始终有限,本城的战士皆已做好了作战准备,可是… 他们当真知道这场莫须有的战役的前因后果么?为何诺曼人要劳师动众,远道来讨伐千里之遥的一座小城?诺曼人整顿好军备远征的决定也不过两个月前方才下达,为何早在月前这座远在千里之外的‘巴库’小城就已得到消息? 心中被疑问充满的有许多人,其中之一便是与叶戈尔同行的阿列克, “这座所谓的‘巴库城’到底有何特别?贫民窟被屠,老大失踪不见,凭空出现的密函,‘帝国’不肯放过的‘卡斯披海’海岸的犹太人,虽然想不明白,但是我有一种直觉,这一切的谜底…” “就在这‘巴库城’。” 而另一边,行进中的诺曼大军, 上一次剿灭林间匪徒的行动,后方的‘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分兵四十进入树林间,死十八,伤十三,剿敌十七,其实训练有素人数占优的帝国骑士不该出现死伤比例如此悬殊的情况,只是无奈如今远征已久,补给不足,许多重伤的‘斯拉夫人’皆被当做阵亡对待,以免拖累大军行进速度,而伤得还不算轻的伊万… 却得到了不错的照料。 作为最先发现后方有异的人,伊万此番可谓立下一功,这当然不仅是发现了几个匪徒那么简单,二十他带回来交给团长拉斯的情报,有很高的价值,此时团长拉斯已在‘大公’伊戈尔身旁汇报完毕了。 “那些家伙…”伊戈尔的眉头皱了起来,“到底还是正面与帝国敌对了么。” “……,按他们所说,那名使枪的高手应该就是前‘长枪骑士团’团长迪迦罗,至于那个一身神力的用刀者…” “是马克西姆家的那个小鬼吧。”伊戈尔淡道。 “应该不会错,如今算来那个小鬼也有二十六七岁了,我记得是叫做阿列克,那个小鬼十五六岁的时候便是帝国中排得上号的高手了,若是将他算作后起之秀,恐怕如今实力还在霍格尔之上。”‘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道。 “这些人脱离帝国十年至今未散,不过也就是因为有西里尔那个家伙在罢了,当初奥列克那家伙不予追究,可是如今他已经不在了,西里尔那伙人又胆敢正面与帝国冲突,待剿清这些不知所谓的‘犹太人’,下一个我就要除了他。”伊戈尔的目光依旧贪婪,凶狠。 团长拉斯倒咽口口水,这其中牵连的人、事是他一时无法捋清的,伊戈尔此番说话无意是在质疑并且推翻前任‘大公’奥列格对于十年前那件事的处理方式,至于阿列克与迪迦罗算得上是其昔日同僚倒也还好,可是… 西里尔的身份实在特殊,算得上是拉斯的昔日长官, 其当年脱离帝国至今也是帝国境内,许多诺曼人无法想通的一件事,其名望之高,如今帝国之内仍存余威, 要办他, 当真么? 后方的伊万,其因剿敌有功,得到了还算不错的照料,伤势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当日他虽被阿列克打得很惨,却也没有哪处算得重创,休息了几日落得一身淤青,筋骨无恙过段时间也就痊愈了。 只是他在思考一件事…… “叶戈尔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与他同行的又是些什么人呢?”伊万心头继续忖道,“等一下,这一切都必有原因,首先我要把每一件事按照时间顺序展开来,便一定会得出一些能将问题解释得通的结论……” “虽然出军前我的资未够,没能出席‘大公’与团长们召开的会议,但是听私下同僚们议论,似乎远征的理由与贫民窟被屠一事有关,那么整件事要从贫民窟出事开始……” “我记得那一天我遇到了成功捕猎的叶戈尔,并骑马送他回了贫民窟,确认了他的居所,我曾在五天后出城去找过他,可是那时候贫民窟已经一炬成灰,并且有帝国的士卒在打扫残害清理尸体,而且看样子已经发生有几天了,也就是说那场屠杀就发生在我与叶戈尔一别后的三日之内,甚至有可能是我与叶戈尔分开的当天夜晚,” “而也正是那几天内,骑士团分队队长阿瓦所率一行十二人死于郊外教堂,帝国正式确认了所谓‘魔教会’的存在,并且一夜之间那个凭一人之力在短时间内杀死十二名皇家骑士的蒙面家伙成了帝国头号通缉要犯,同僚之间都将其称之为‘黑骑士’。” 伊万单手抚腮,皱眉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这两件事应该没有什么直接联系才对,但发生的时间如此接近,几乎是同一天,难道只是巧合?” “先放下不管,总之在那之后便失了叶戈尔的联系,帝都基辅城中各骑士团也在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宫殿之中也在忙着什么,根据此番远征出兵如此迅速顺利的情况来看,很可能那段时间帝都内的各骑士团都在整备军资,难不成那个时候新任‘大公’和他手下的谋士们便拟好了此番东征的计划?他们如何做到料事于先的?还是那批军资本有他用,因为东征事出突然,临时转用在这边,又或者知道前‘大公’的死是有预谋的,所以不论凶手在哪里都打算动用这批物资前去征讨?” “接下来很快地大军便开始了东征,历时两个月的东征如今已经到了这书中所载,‘卡斯披海’的海岸,寻找那个叫做‘巴库’的地方,一路大小战不断,除了那批穿着古怪的‘杂军’外并没有哪路人马能够真正意义上给帝国军队造成麻烦,而最近一次就在几天前,在林间与一伙小股部队的遭遇战中竟碰见了叶戈尔,我的同乡好友似乎失去了他的左眼,如此看来…” “贫民窟被屠时他侥幸逃脱了,不过也付出了代价。” “如今的问题是……” “为何叶戈尔会与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在一起,以那种人数来看根本不可能是来伏击大军的,就算是刺杀要员和‘大公’也根本做不到,不过有一点倒是有了些头绪,叶戈尔身在阵中,就说明这伙人很有可能是从帝国一路尾随大军的行军轨迹至此的,有叶戈尔那个家伙在,要沿路寻找这么庞大的大军所留下的痕迹实在太简单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既不伏击大军也非刺杀要员,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大费周章地来到这里?当日我曾推测叶戈尔所居那个贫民窟的老大很可能是诺曼人,时候打探军中年长同僚,也的确提起过大概是十年前诺曼人内部曾因政见不合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一方主导决定脱离帝国,这几近叛国的行为最终却不知因何缘由得到了前‘大公’奥列格大人的赦免,帝国中也有数人追随其而去,具体细节不得而知,但这会不会与叶戈尔那所谓的老大有何种联系?” “而且几日前在林间那场冲突开战之初,那名身材高大的耍枪高手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叫你们团长拉斯出来见我。” “难不成……” “他曾是帝国骑士?能够与身份显赫的团长相识,只怕他曾今也有着不低的军衔,搞不好他也是个正统的‘诺曼人’。” “还有那股林间部队行动十分具有章法,绝不会是乌合之众,搞不好都曾是帝国军人,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么…” “叶戈尔口中的老大来历便绝不寻常,而且很可能就是他遣这些人尾随大军的,难不成他们的目的地也是‘巴库’?还有大军东征‘巴库’这一行动本就有很多地方讲不通,讨伐害死前‘大公’的凶手?为什么远在千里之外的异族人要跑那么远去刺杀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帝国头号人物,这根本就说不通啊?海岸的‘可萨人’的确曾有传言说他们有依附于‘拜占庭’的迹象,可就算如此,就说是罗马人指使他们北上千里去完成连罗马人自己都难以完成的刺杀任务,也太牵强了。” “而且如果传说不错…” “以新任‘大公’伊戈尔与前任‘大公’奥列格的关系,伊戈尔是不会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如此兴师动众,损耗刚刚到自己手中的帝国的,根据古籍记载,历届帝王优先考虑的只会是自己的疆土,那么…” 伊万似乎在这千丝万缕的事件当中找到了一丝线索,不过一切还只是理论,缺少可靠的依据。 “一切谜底的答案就在…” “报!~~~” 大军后方忽地出现一帝国骑士, “是传令兵?哪支部队的?”伊万皱眉。 ‘大公’伊戈尔调转马头,对向了疾驰而来的传令兵, “南方部队,在三十里外发现异族人都城,‘巴库’!” 终于找到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迷之巴库 二 时间:暴风雨前的一个黄昏, 地点:巴库城前, “怎…怎可能会这样?” 帝国大军赶来,摆在眼前的是他们怎也没能料到的骇人景象。 “巴库…”伊万看着眼前惨状,难掩心头惊涛,“果然非同寻常。” 摆在帝国眼前的,是他们遣往南部搜查的部队,足足有三个骑士团以及兵丁五千,怎料… 已全军覆没。 看样子想要揭开这里的谜底, 是要付出相当代价的。 帝国此番举军浩浩荡荡,兴兵五万,其中包括帝国最引以为傲的骑士团十二支,一路过来虽有损伤却未动筋骨,便连与南部阿拉伯人同当地异族人所组成的‘杂军’打了一场遭遇战也未有什么严重损失,可是在‘巴库城’,这个刚刚发现的目的地门口… 竟折了帝国三支精锐骑士团及五千士卒。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三支皇家骑士团,其中一支不正是…”毕竟年少,伊万额间竟已浸满冷汗,“‘金甲骑士团’么?” 此番远征‘巴库’,大战未至,帝国一只最尖锐的利爪已被拔去。 一个谜之问题萦绕在帝国远征军心头, 从传令兵随同南部搜查军寻到‘巴库’,一路疾奔寻得‘大公’所在的主导部队,再同大军一同抵至巴库,不过五六个时辰的光景,帝国五千精锐及三个皇家直属‘骑士团’,如此战力放眼整个大陆,能与之匹敌之城邦亦寥寥无几,更何况是这海边小城? 哪怕一时三刻攻不下来,城内当真有精兵良将,大不了双方僵持下来,帝国如此战力攻个十天半月也绝非难事,究竟何故… 半日之内全军于此覆没? 众人心头除了疑惑,难免还有一丝…恐惧。 而正当众人皆心头大骇之际,唯有一人的目光炯炯发亮, 其内的贪婪,见之令人生畏, ‘罗斯帝国’‘大公’伊戈尔,一对虎目盯着眼前的‘巴库’,宛若豺狼在审视着空前的野味,雄霸一方的诺曼‘大公’对此海边小城如此觊觎,这‘巴库’之内… 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在欧洲大陆与北非交界之处,阿萨拜疆以东贴近‘卡斯披海’,(即里海)有一处板块十分突兀,宛若鹰喙一般, 而‘巴库’, 就坐落在这三面临海,鹰喙一般的版图上面。 这里位于两块大陆交界之处,与‘西亚’又仅一海之隔,说是隔海,可‘卡斯披海’呈南北长,东西窄的形状,所以要想从‘巴库’漂洋过海去到西亚,也不过三五百里的路程,顺风顺水则不日可达, 换言之,此处甚至可以被认作是三块大陆交汇之处。 与此同时,‘巴库’这个港口城市则由于地理以及历史因素,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形形色色的人。 若是追溯历史渊源,‘巴库’这个地方被提及甚早,可若是基于史实资料,大概是公元六世纪左右,一直被与波斯诸帝国联系在一起, 但时局当下,此处的情况复杂而扑朔,一伙自称为‘可萨人’的家伙们在管理这个地方,可是… 这大陆上凭空出现的‘可萨人’又是哪里来的? 总之, 不论这里如今所居何人,所向披靡的诺曼大军, 已兵临城下。 “打扫战场,清点尸体,等待在其他方位搜查的部队回来,我不相信…”‘大公’伊戈尔说话声音低沉,“帝国五千精锐覆没会一点线索也没留下,给我找出敌人用的是什么方法。” 一声令下,帝国军人毕竟训练有素,当下奔赴战场开始行动。 其实众人初来只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时傻了眼,要知道这样的战力竟在短时间内被人全歼的确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事,可是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这片不久前的战场其实存在着许多疑点… 第一:敌人哪去了? 虽然尸身难辨,但根据佩戴的武器装备,打眼望去场中几乎都是帝国军士,一时间竟是连找到一个敌方尸体都难,这算什么情况了?难道说对方摧毁帝国强力战队没费一兵一卒,还是说打完之后人家把己方尸身都收回了城中? 不对,这绝不可能, 但,真相又是什么呢? 第二:战场的实际地点, 只要稍微仔细看看,诺曼大军“战死”的尸身其实并不密集,且距离‘巴库’的土城墙尚有一段距离,诺曼人连‘拜占庭’罗马人的‘君士坦丁堡’都打过,区区一座土墙又何足挂齿?就这种土墙,五千诺曼军就算是徒手推也推倒了,可是现在看来土墙损毁并不严重,也就是说真正的战场或许不在城下,大半的诺曼军竟是死于赶往土墙的路上? 怪哉,怪哉。 第三:敌军所用的歼敌之法, 待检查完大军的死状,敌军所用的战略其实再显而易见不过了, 火攻。 诺曼南部搜查军可谓一炬成灰,零星的箭矢,所或多或少击杀了些人手,但大军挫败的绝对原因还是一场诺曼人无法理解的大火, 看着遍地的焦尸,许多士卒甚至连兵器都未曾有机会出鞘,这一结论不难得出。 可问题是此地临海树林稀少,可燃物质更是寥寥无多,哪里来的条件燃起这足以消灭军队的熊熊大火? 若是不解决这三处疑点便冒然出兵攻城,那么诺曼人的大军很可能会步南方巡查军的后尘,而同时许多诺曼士卒及其余九支骑士团心中多少也在挂念着那消失的三支骑士团,尤其是战力不凡的‘金甲骑士团’,作为帝国强力的先锋部队,攻城拔寨每每效果卓越,失之实在令人扼腕。 “烧成这样,却没有明显的火器残留,总不会这么干净吧?总不会…”‘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看着这不可置信的场景,心中不禁犯了嘀咕,“‘巴库’城中有鬼神存在吧?” 西方大陆的人自古崇尚‘神宗教’,对时间存在魔法一说其实心中并不排斥,经过半个时辰的推敲,除了场中隐约有一股淡淡的异味其他的什么进展都没有,要非说有, 那就是有些潮湿的地面和遍地的焦炭了。 早些时候下过雨,地面有些潮湿也是自然, 燎原之火留下遍地黑炭也是情理之中, 谁也无法解释是何种方法制造出眼前这一景象,很快的,便有人将其与奇妙‘魔法’联系在一起, 便连许多骑士团团长以及几位随军‘元老院’谋士也如此以为,毕竟大军出发的理由本就是讨伐使用‘六芒星’魔法阵的犹太教徒,大家将前‘大公’奥列格的死怪罪在其头上,如今见此不可解释之景象,也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大公’奥列格蹊跷的死法, 莫非…… ‘巴库’城里居住的当真是‘犹太人’的后裔?这些人果真会使用什么奇特‘魔法’,其中就包括了能够利用魔法凭空召唤大火焚烧军队至如此模样,若真是如此,那该要如何与这些人作战了? 即便是‘极地战神’,平日里训练有素,但是遇此等怪事,也不免人心惶惶。 可是‘大公’伊戈尔对此却嗤之以鼻, “若他们果真懂得如此玄妙之‘魔法’,又怎么会被‘罗马人’奴役百年,占了他们的家园还毁了他们的圣殿‘耶路撒冷’?就算他们真的有这种魔法,那‘罗马人’都应付得来,更何况我们‘诺曼人’?” ‘诺曼人’南下半个世纪,与‘拜占庭’爆发过两场大战皆大捷而归,在战场上击败这片大陆的千年王者罗马人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他们相信自己是最优秀的人种,天生的统治者,是绝不会输给包括‘罗马人’在内的任何人,更不用提战事无胜绩的‘犹太人’了。 “团长,这里有发现。” 还在深思中的拉斯被自己一名手下叫回过神,跟过去问道,“什么发现?” “开始的时候因为到处都灰碳和残骸,所以我们没有注意道。” 四周士卒们一边给上级解释一边擦拭着一些被灰碳残骸掩盖的地面,渐渐地露出了似乎有规则的黑色图案,这种不起眼的图案藏在灰碳当中,的确不容易被发现,拉斯看在眼里,也心道亏了有这些眼尖的手下。 大军其余士卒得知了也在战场四周寻找类似的图案,由于焚烧严重,要想看清其原本的图案势必要经过一番抢修,不过随着轮廓的浮现,已可以认定这些遍布在战场四周数不清的图案是同一幅。 而冥冥之中,场中已有相当一部分人猜出了这幅图案原本的模样,只是潜意识中又有些抵触这个答案。 ‘大公’伊戈尔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双目中那与时局不符的贪婪,正审视着周遭的一切,仿佛这遍地的惨状于他来说是为了钓上大鱼的诱饵,而很快的,场中被焚烧破坏的图案一个接着一个地还原开来,虽然与初始时或多或少必是存有差异,但是诺曼人种各大骑士团团长以及要员,已十分确定认出了这一图案,其正是那日郊外破败教堂所留下的魔法图阵… ‘六芒星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三人赌约 时间:诺曼大军抵达‘巴库城’当日夜里, 地点:帝都‘基辅城’郊外一处偏僻小屋, 叶戈尔虽然陪同阿列克一同东行去了‘卡斯披海’,可那间他曾经养伤的郊外破屋依旧还有人住,共四名,他们是…… 之前与阿列克一同行动的,二十岁的莉莉娅, 三个孩童,两个男孩阿纳尼,奥古斯特,以及女童娜塔莉亚。 叶戈尔走后三个孩子终日就是按照其教导练功,其他时间都在忙着想办法填饱肚子,本该与阿列克同行的莉莉娅选择了留下照顾三个孩子,让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叶戈尔顶替自己陪同阿列克前往。 可练功毕竟枯燥,尤其是基本功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到什么成果,没有人督促,很快便会开始懒散,阿纳尼和奥古斯特渐渐便开始疏于练功,到了今日已经是每天摆弄摆弄应付给莉莉娅看的了,更何况莉莉娅本就没什么督促这几个孩子的意思,可是… 还是有人至始至终未曾偷懒,并且随着体能日益地增强,还刻意增加了自己每日的修行功课,而且其还是个女孩子… 三人当中的娜塔莉亚。 较之男孩,身心皆弱的娜塔莉亚本是三人中最弱小的一个,最初的修行都要两个男孩帮忙,可现在,她的力气已不输两个男孩,切磋起来以一敌二都不成了问题,阿纳尼与奥古斯特在惊讶之余也十分不解在娜塔莉亚身上发生的变化,那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娜塔莉亚对这两位从小长大好友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漠了,每天生活在一起本来无话不谈,可到了现在… 有些时候甚至一两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这些改变莉莉娅都看在眼里,她对三个孩子的态度属于散养,只要每天报个平安自己绝不操心其他,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对于本就不喜欢做后勤工作的她来说这有些“不负责任”的表现没什么奇怪的,那么… 她又为什么主动请缨留下照顾三个她懒得管的小孩呢? 这天夜里莉莉娅找来了依旧在门外穿着厚衣棉袄杵在外面扎‘马步’的莉莉娅,北方的帝国何等寒冷,可这却不会影响娜塔莉亚额头上布满的汗珠,外面下着雪,此时积雪已没了娜塔莉亚的膝盖。 莉莉娅看着嘴角难掩地摇头笑了笑,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知道这丫头的性子,即便劝她回去睡觉,她也会趁你睡着后再跑出来继续,而此时间那两个男孩早已呼呼大睡了。 既然劝也无益,莉莉娅索性就学着娜塔莉亚的模样,在其旁边扎起了这奇怪的‘马步’。 “你最近有点不大合群哦,和小朋友们闹矛盾了?每天睡这么短时间,体质弱了挡不住这里的严寒,身体病了怎么办?”莉莉娅侧眼挑眉问道。 娜塔莉亚没有回答,这个年纪的她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但是很显然她不想有任何理由和借口挡着自己练功,这个时候的她好像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其进步的气力。 “那我们聊聊天啊?”莉莉娅侧眼看着娜塔莉亚,见后者不理她,自己也没觉得尴尬,只是继续道,“知道吗,你们的那个小师傅临走前跟姐姐我有个约定喔。” “…嗯?”毕竟是小孩子,听到了关于叶戈尔的话题,还是禁不住好奇。 “哎呦,听了那小鬼头马上就来了兴致,小孩子还真是不懂得隐藏情感呢,嘿嘿。”莉莉娅打趣笑道。 “那…那是因为…”娜塔莉亚的声音或多或少有些颤抖,想必此时已快到体能的极限了吧,“叶戈尔哥哥救过我们,他的那只眼睛就是为了救我跟妈妈才没的。” 莉莉娅听了一怔,其虽知道那日夜间发生过什么,可是已经过来近半年了,难道眼前这个小女孩心里还时刻惦记着? “那你每天这么用功是为了…”莉莉娅有些试探性地问道,“给你的妈妈报仇?” 片刻之后,娜塔莉亚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还补充道,“还有阿瓦也可能被他们抓了,我们要救阿瓦出来,我也要变得跟叶戈尔哥哥一样勇敢坚强,以后像他一样去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一个七八岁的小童,竟懂得说这样的话… 或许那个血夜里,当她的妈妈抱着瘦弱的她逃跑时,她的心里被恐惧溢满,而叶戈尔刚好在那个时刻出现,这个形象… 也在娜塔莉亚的心里扎了根,她深切地明白了当一个人在极度无助的状况下,对于有能者出手相助的这种弄渴望了。 “嗯?莉莉娅姐姐,刚刚不是要跟我说您和叶戈尔哥哥的约定么?”娜塔莉亚说着突然想了一下又道,“姐姐是为了…这个约定才留下来照顾我们的吗?” “哦?你还真是够聪明的,”莉莉娅眉毛一挑,接着又笑道,“那天夜里我同你那个小鬼叶戈尔哥哥提了个有趣的建议,你们一共三个小鬼,没了贫民窟,毕竟生存起来还是需要别人照顾的,既然如此不如我,叶戈尔,还有那个大笨牛阿列克把你们三个瓜分掉,大家一人一个,在负责照料你们长大的同时,兼顾教给你们本领,打赌看看以后谁教出来的学生最优秀,而同样身为女孩子,我选择了你。” “我?”娜塔莉亚疑道,“姐姐你为什么选我呢?” “因为…”莉莉娅看着前者,眼神深邃而空洞,“你跟我小时候实在是太像了。” “我跟…”娜塔莉亚有些听不大懂莉莉娅的话,“姐姐您小时候像?” “是啊,这些不重要了,我比他们都清楚你心里的想法,你想要什么,绝不会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是,反而可以助你,我可以教给你你需要的生存技能,总之日后相处起来,你就明白了,”莉莉娅说着转言又笑道,“好了,你是可以跟我打开心扉的,说说你最近为什么会冷落你那两个好朋友呢?” “…因为…”听完莉莉娅的话,娜塔莉亚变得没有开始那么抵触这些问题了,她诚实作答道,“他们会拖累我。” 听了这样的作答莉莉娅的双瞳几乎亮得可以放出光来,两个男孩子对于练功的懒散以及懈怠莉莉娅是看在眼里的,他们根本无法做到眼前女孩子的这种专注度,若是当真将三个孩子放在一起,的确会大大拖累娜塔莉亚的进度。 “看来…将三个孩子分开照顾的想法是对的,我的娜塔莉亚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以后她能做到的事,她的本领绝对了不得,这场打赌我是赢定了,嘿嘿。”莉莉娅心头窃喜。 “姐姐?”看着莉莉娅面上变颜变色,娜塔莉亚奇怪道。 “哦,没什么,哇哦…”莉莉娅站直了身,只觉得腿间一阵酸痛,“这个什么‘马步’还真是累人啊,你居然能扎这么久。” “习惯…就好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听声音,娜塔莉亚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 “好了别逞强了,姐姐既然已经跟人打赌训练你,就不会对你松懈的,但是也不能透支身体,否则你现在多了一会儿,过后在病倒躺个十天半月,到底是哪边划算?跟姐姐回去睡觉吧,还有明天把衣服脱下来,中午天暖的时候我给你洗洗,都臭掉了,喂你…” 莉莉娅说着,忽然发现,原来正姿势标准扎着‘马步’的娜塔莉亚,已经… 睡着了, 就这么站着睡了过去。 “呵呵,这个傻孩子…”莉莉娅半蹲在娜塔莉亚身旁笑得温柔,“小小年纪眼睁睁看着平日里同自己一起生活的伙伴及母亲死在自己面前,一把大火把本来艰苦却充实的生活烧个精光,这种刺激在小小年纪的你的心中,一定已经留下了他人不可想象的烙印吧?” 要么因惧怕而逃避现实, 要么正视他,将愤怒作为养料吃下去,以低端的偏执去克服它, 在一个想法简单的年纪,往往对一件事有着最强最极端的执念, 莉莉娅便是看到了叶戈尔及阿列克忽视掉的这一点,而选择了娜塔莉亚。 “你这个小家伙…”莉莉娅抱起了女孩娜塔莉亚,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如果培养得当,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可怕的小恶魔呢?嘿嘿,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夜,无书。 同一时间,‘巴库’城前,帝国大军营帐, 战场中无数‘六芒星法阵’的出现… 这是一个注定绞尽脑汁的不眠夜。 居然当真有‘犹太教’的‘大卫之盾’,这是一个意料之中,却又出乎预料的发现, 诺曼人以郊外教堂的‘六芒星阵’为线索将罪名扣在了犹太教众的头上,可是在大多数人潜意识当中,这也未免太过牵强,远在千里之外的‘巴库’,这里的人究竟为什么要跑到极地去找诺曼人的忌讳?疑点一如先前,唯一改变的… 便是巴库城前,被大火掩盖的魔法阵型, 在未能看透事情本质的士卒及大半诺曼人当中,这无疑是找到了‘巴库’当中居有‘犹太人’,且他们的确与‘大公’奥列格及郊外十二名皇家骑士的死有关的铁证。 而在心中有大局,对事态本心中有数的人眼中,这一所谓的‘铁证’反而使得事情复杂起来,尤其是那个如今一个人坐在帐中,对着眼前烛火发愣的帝国‘大公’伊戈尔来说,那对似乎永远贪婪充满欲望的眼中,首次露出了不解与疑惑… “‘巴库城’前的战场为何会有那个‘法阵’?难不成真要我相信有什么狗屁‘神宗教’的魔法?不要开玩笑了…”伊戈尔站起身眼神中重新斥满贪婪与渴望,“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那么那个神便是我。” 提出‘大卫之盾’这条线索并决定东征讨伐凶手的难道不就是伊戈尔自己么?为何自己的想法被城前这一铁证证实后他反而会疑惑重重? “这些个障眼法,明日,我便要撕破那座烂土墙将里面的始作俑者揪出来问个清楚。” 一切都不重要了, 诺曼军中,这个被认作神明一般的人已经笃定了想法, 不论真相为何,随着战局的打开, 很快… 便会揭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五千大军 时间:倒退到发现‘巴库城’存在的当日清晨, 地点:在寻找‘巴库城’的路上,已十分接近。 战无不胜的诺曼大军,帝国三个骑士团,五千精锐所组成的这一南方搜查军,究竟因何缘由会在半日之内灭于小城‘巴库’之前,尤其是其中还有‘金甲骑士团’这一帝国精英作战部队在,其参加过年前攻破‘拜占庭’‘君士坦丁堡’这一重大战役,攻城拔寨不在话下,何以会折在如此港口小城,团长霍格尔及其挚友红发莱恩又是生是死? 时间倒转,那日辰时, 由三支骑士团所共同率领的这一搜查部队,在沿着大陆边缘搜查的他们发现了板块之上这一凸出来,三面临海的土地,经过探索部队确认了此处地形,便改道搜索此临海凸地。 “哒哒…”一颗石子滑落,顺着陡壁碰撞发出声音。 “什么人!?”警觉性极高的霍格尔乘于马上,转瞬之间架箭上弦,破空之音响起,在辰时的雨中带出一道漂亮的痕迹,射落半山腰一人,如断弦的风筝摔在地面。 霍格尔及其身旁红发莱恩等一众骑士团的人抢身上前,第一时间将此可疑人物围住,摔落之人为一男子,其… 黄棕色的皮肤,头发瞳仁褐色发黑, 箭身射穿了他的胯骨,待他看到自己被围住之时,大声嘶吼了几句一众人等听不懂的话语,而后咬下领前毒药,便一命呜呼了。 “他讲的什么?”此番同行三个骑士团的另一个团长问道。 “不知道,总之是一种没听过的语言,不过你看他的样子…”霍格尔看着此人的发肤体貌,马上便与出发前,帝国从‘贫民窟’事件中的那十几具穿着夜行黑衣行凶的凶徒联系在了一起,“莫非这人也是…‘犹太人’?” 说了这句话,霍格尔的闹钟也下意识地重温了下当日宫殿内那十几具黑衣尸体的情形,总觉得…似乎哪里有问题。 “是‘希伯来语’,”闻声来者模样五十几岁,一头咖色长发,肤色发红泛黄,挺挺的鼻子浓浓的眉,一对睿眼中充满智慧,赫然乃是当日在宫殿‘元老院’内用几块石碑将‘神宗教’当中涉及星形法阵宗教相关的梗概讲解给众人听的两位长老之一,“是些诅咒辱人的恶言,不必理会。” “希伯来语?我记得…”霍格尔回想着几个月前那次在‘元老院’中的会议,“那不就是‘犹太人’的语言吗?这么说来,那个传闻中‘卡斯披海’西岸名为巴库的小城很可能就在附近,而之前所推测的可能与‘魔教会’有关的犹太教众也当真在这个‘巴库城’?” 凭空出现被霍格尔一箭射落,口说‘希伯来语’的男子,一下子让先前许多还是猜测的想法,有了理性的凭证。 若非心中有鬼,何苦暴露踪迹便服毒自尽? 传闻中的巴库与迁居‘卡斯披海’海岸的犹太人,西海岸近年窜出来的‘可萨人’,眼前的犹太男尸,更加令行军觉得,自己走在正确的方向。 “是否要通知大军?” 三位骑士团团长与那名‘元老院’长老商议了一下,最后觉得虽然是线索,却并无实质性进展,还是按照先前计划,继续搜索这片区域,若‘巴库城’当真在这附近,只待坐实方位,再派传令兵回报不迟。 这一番搜查进行得远比想象中顺利,三个骑士团率领的南部搜查军很快便找到了许多有人居住生活的踪迹,并在三刻钟的功夫接连发现三个疑似犹太人的可疑人物,有一人被射杀了,一人跳崖自尽了,而最后一个人跑掉了… 说是跑掉了,不过在高手如云的五千人大军手底下逃走哪有那么容易,其实是诺曼军放弃追他罢了,因为… 在追逐的路上,诺曼军发现了一座土墙城门,事出突然,待回过味来,方才意识到…… “这…这不就是土城‘巴库’吗!?” 雨还没有停,海边的阳光在这个早上没有特别明朗,长长的土墙围起了一座城,在这里还可以清晰地听到潮涨潮落,这里的气候与‘罗斯帝国’境内相比,便是诺曼人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实在是怡人舒适太多,可眼下大家的心情并不在这里。 土墙被雨水打湿,金黄的土壤颜色变深,众人的视线汇聚其上,出奇的统一… 因为在城门上方,插着一面类似旗帜的东西, 通体白色的长方形,其上赫然印有一图案…… “还真是明目张胆啊。” “丝毫不打算隐藏吗?” “‘六芒星’,这里果然是‘犹太教徒’的居所。” 白色旗帜上印有一圆形图案,其内‘六角星’图样极为醒目,细节虽然由于距离看不真切,但是不会错的… “这便是‘大卫之盾’的图案。”‘元老院’长老语出有些慨叹。 “这样的一座小城,居然敢与我们帝国敌对,今天我们便要血洗这所谓的‘巴库’,给奥列格大人祭天。”一骑士队长发狠道。 “我们不要急着攻城,应该先遣传令兵通知大军,还是等‘大公’携主军到了这里汇合后再做打算吧。”‘元老院’这一随军长老劝道。 “这种城池的规模,即便大军到了,也是先锋部队打头阵取城,到最后需要动用的兵力很可能不到五千,况且先锋部队最骁勇的战力不正在我们这里吗,你说是吧,帝国的利爪?”另一名团长说着转向身旁的霍格尔道。 霍格尔闻言先是沉默深思了一下,而后侧转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好友莱恩,只见后者极缓地轻摇了下头,霍格尔轻皱了下眉, “你也觉得事有蹊跷吗,莱恩?” 其实打从一开始诺曼军因一幅图样法阵便把罪名定在了千八百年前便亡了国的‘犹太人’头上本就有些牵强,可是‘大公’伊戈尔摆明了就是要远征‘卡斯披海’根本毫无商量余地,军备准备充分已是不得不发,由于是讨伐谋害前‘大公’奥列格凶手,所以也是出兵有名,得到了帝国各方面的支持,可霍格尔至始至终都对这一行动是十分怀疑的。 诚然,早就有消息说‘拜占庭’的罗马人在‘黑海’以东至‘卡斯披海’之间培养了一些依附其下的势力,而这所谓的‘可萨人’就在其列,可如果‘巴库’中的‘可萨人’当真是‘犹太人’的后裔,那么按照先前所说,‘罗马人’曾强‘犹太人’的祖先奴役被摧毁其圣殿家园,就算是为了苟且生存,依附下去也就好了,何故要刺杀我诺曼人的‘大公’呢? 而且正当南方巡查军正漫无目的寻找的时候,刚好便射杀了一名疑似‘犹太人’的男子,并以此为突破口接连寻得可疑踪迹,并终于此寻得这‘巴库’土城,不仅如此,‘巴库’土城正门上还当真挂着这标有‘六芒星阵’,‘犹太人’‘大卫之星’的标示,这一切未免有些… 太过巧合与顺利了吧? 可不论如何,这些都是霍格尔一厢情愿的猜想与多疑,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根据能说服两位已经战意决绝的骑士团团长,即便自己反对,最后也会是由战场军官以‘参议院’的形式投票表决,结果二对一一样要打,最关键的是… 霍格尔自己不但没有能说服自己的实质性根据,还十分担忧此番大军东征再继续消耗下去。 虽说一路过来军旅疲惫,大军并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损耗,但是… ‘黑海’过后,部分‘斯拉夫’士卒的身体状况日渐衰退,虽然染疾得到了控制,但是若没有及时的治疗与休整,绝不是长久之计,帝国军队虽尽量保证了军队当中诺曼人的完整性,但诺曼人毕竟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大军的数量与远征需要还是对当地所统治的‘斯拉夫人’有着相当依赖的。 “虽然远征一路到了这里,沿途帝国所缴获的军备财宝无数,但是食物与马粮匮乏已经有段时间了,纵使一路下来现在军旅疲惫,但是在这里休整并不会让情况好转,从现在的粮草储备来看,每耽误一天都会加大帝国行军的负担,若是现在就开始杀马吃肉,那么大军返程回往帝国的路就会变得更加艰难,这个‘巴库’土城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一定有着相当的食物储备,便像刚才说的,就算等来了大军,攻城先锋部队也绝不会超过五千人,最终需要调遣的兵力也不外乎这些,在这里等下去毫无意义,与其这样,不如先攻破这座土城,占下他们的粮草储备,毕竟…”霍格尔的眼神盯着土城‘巴库’变得坚定凶狠起来,“他们在里面多吃一天,我们将余下的食物也就相对少一些,” 三个骑士团团长意见统一,攻城便再无异议, ‘元老院’这一随军长老心中虽有担忧,但是毕竟行军打仗不是其分内之事,他对此并无实际参与权, 很快的,三位团长便以城中粮草吃食鼓舞大军,饥肠辘辘的兵丁士气很快便去到了顶点,在此人困马乏的时局下,许多想不透的问题放到一边,霍格尔支持出军有着两点最浅显的目的… 早一日夺下‘巴库’,大军可早日休整,城中粮草亦可尽可能抢多些, 而第二点… 攻城必有死伤,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 这些死伤早些发生,大军便少了些需要喂的嘴…… 帝国利爪‘金甲骑士团’居中,在三个‘骑士团’的带领下, 帝国五千南部巡查军由半山腰疾奔而下,直取土城‘巴库’,声势浩荡,宛如长江大浪,而土城‘巴库’便若其上一叶扁舟,待宰羔羊。 只欠三里地,帝国南部巡查军便要推翻这座颇具历史的土城, “嗯?什么味道?” 一股奇怪的呛鼻气味,扑面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隔空对弈 时间:帝国南部巡查军发现‘巴库’所在的翌日清晨, 地点:‘巴库’城前, ‘罗斯帝国’‘大公’伊戈尔亲率大军于‘巴库’城门五里之外,军阵齐整,蓄势待发。 “不论是什么样的方法,也需要有高明的策略,城中守将必是极具谋略胆识之人,我会把你当做一等一的军事家来对待。”既贵为‘极地战神’之头号人物,那么‘大公’伊戈尔也必是有着其过人之处与卓越的才干方能坐稳此位。 似乎不论那个将五千帝国军一炬成灰的方法为何,伊戈尔已有了攻城的对策。 再看巴库城中一相对宽敞的房间内,一张大大的圆桌坐有数人,而屋外亦有多人待命,肤色种族可谓杂七杂八,当真叫人无从分辨究竟都是哪里的人,不过也可见屋中的桌边人皆是城内要员。 借着晨曦的阳光射进屋内,也只得勉强看清圆桌周遭人的身型,难查其貌,不过可以肯定一个人的身份… 那个坐在圆桌当中语出滔滔不绝的,正是前些时日告别牧师门罗的‘屋中人’。 这名屋中人正操着一口不知是哪里的语言同众人讲话,可以肯定的是此语言既不是诺曼语,也非斯拉夫语,而且很可能… 他操的非单一语言,而是正以多种语言同时与圆桌上的不同人物交流训话,很快地,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只留‘屋中人’自己独坐正位,深出口气,仰望着屋顶喃喃自语,“该来的始终还是躲不掉,这场赌局胜负的关键便在于谁能料事在先,新任的‘大公’啊,让我看看你是否有可以撑起天下的格局吧。” 一丝一毫的小利皆可能是陷阱,‘罗斯帝国’的‘大公’伊戈尔,与这身份尚未明朗的‘屋中人’,一场隔空的对弈就要开始了。 这场战事双方的主将, 屋中人:精通多种语言,与牧师门罗为多年好友,更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心怀‘大同世界’之理想,‘巴库’城中多民族重要人物似乎都心甘情愿听其调遣,可见其有着不凡的气度,手腕,及谋略,其余不详。 ‘罗斯帝国’‘大公’伊戈尔:其父为帝国初代大公,更可谓‘罗斯王朝’的创始人,帝国境内有着半神的威望,在历史长河中有着留里克王朝缔造者这一尊贵的身份,可谓神圣不可侵犯。作为这神明一般男人的儿子,伊戈尔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但其父留里克在公元879年离世时其年方冲龄,彼时在‘诺夫哥罗德’立都的帝国正与南部近邻‘拜占庭’关系紧张,罗马人虎视眈眈留里克不可能将王公之位传给幼子伊戈尔,而彼时‘诺曼人’中有一青年才俊,胆识才干兼备,帝国境内方方面面皆被认作留里克第二,而且此人又与留里克关系颇近,‘大公’之位也因此顺理成章地传给了他, 此人便是‘诺夫哥罗德’第二位‘大公’,奥列格。 奥列格不负众望,至年前遭人谋害,在位三十三年纵贯始终,将‘拜占庭’的罗马人压制,攻下‘基辅城’,并迁都于此,可谓‘基辅城’的初代大公,功勋累累,战功赫赫,至如今,‘大公’之位传回伊戈尔这里,作为帝国第三任‘大公’,他前面两位可都算作是当世枭雄并有着丰功伟绩,如今巴库城前,五千帝国军覆没,怕是检验其成色的时候… 到了。 “城前的情形帝国军队根本没弄清缘由,昨夜没有趁夜攻城便是最好的证据。”‘巴库’城内的‘屋中人’站起身看着身后的‘巴库’战略地形图,口中喃喃,“‘巴库’是座港口小城,帝国军队现在最大的劲敌始终还是罗马人,所以东征至此所抱之心绝非玉石俱焚,‘拜占庭’那边此刻虽然忙着应付‘保加利亚人’,但想必帝国的‘大公’还是要在东征结束后想办法保证帝国军队核心力量的完整性,所以在未弄清那场大火的真相前,绝不会倾军正面攻城,所以我若是他,首先要做的有两件事……” “知道对方的底细就能更好地做出部署,如今天亮,一切情形尽收眼底,我倒要亲眼看看这座海边小城有什么神奇之处,”城外帝国‘大公’伊戈尔已做好了初步指派,“不论你有什么秘密武器,土城终究是土城,我只需要针对你的弱点布置战术即可。” 很快的,屋中人得到消息,有极小股部队正面朝城门杀来,约近千人,同时四面探子还注意到,在土城四周有零星诺曼部队活动。 “近千人的小股部队?看来帝国的新‘大公’比我想象得还要小心嘛,可人少倒也难办啊…”屋中人盯着墙上的部署图扶着下颚自言道,“四周的帝国军是勘察部队,短时间内不会对城池有所行动,城前的小股帝国军自然是要挡的,可若是不能一口吃掉,与连千人都不到的部队打成了持久战那便丢人了,城内匮乏的兵力会暴露得毫无遮掩余地,要怎么将这股部队一口气消灭掉呢?” “我倒要看看这八百人近不近得了你的土墙,”伊戈尔眯眼看着自己手下八百名先遣部队已进了‘巴库’城前二里之内的距离,“若是你肯使出一举灭掉我帝国五千大军的杀手锏,那么我这八百士卒便不算枉死,可你若害怕暴露这一底牌,那我这八百兵丁可就直逼城下了,你若是凭借兵力,一时三刻连八百兵丁都解决不了,暴露的可就是你城中的战力,大火和城中兵力的真相你只保得住一个,城外四周还有我的调查军团在寻找其他突破口,你会做何选择呢,城中守将?” “欺我城中无人?既然是有意派出来试探敌情的,便不会有何战力,我太了解帝国这一作风了,”‘屋中人’在房间低头摇了摇头,而后有些狠道,“当然不会让你得逞,不但要一口气吃掉你的先头部队,便连你在四方不知的调查军团也别想回去一个!” 一个时辰后,八百先头部队灭,调查军团无一返程。 帝国军这边开始严肃起来,这正面交锋的第一个回合,港口小城‘巴库’已给予了强硬的回应。 城门两侧弓箭手成一字排开居于城头两侧,一轮射击过后,城门两开出来一队骑兵,两侧而出交叉而过,本就没什么战力的先头部队马上就被冲散了,骑兵一轮冲击过后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调转马头便转回城门,余下的便交给城头弓箭手清理战场,八百先头卒还未开打已折去大半,‘大公’没下撤退的命令不敢回去,前面又是‘巴库’守军的弓矢,一时间僵在了当中。 “…是看准了这八百人是派去送死的‘奴隶’没什么战力,所以想用几队精骑和城头弓箭手便能在短时间内打发么?远在千里之外的城中守将对我帝国内部却还有所了解,有些奇怪…”城外调查兵团加上八百先头部队总共一千五百帝国士卒,未出一个时辰便被折去,可却不见‘大公’伊戈尔有何惋惜,其只是饶有兴致地忖道,“这点情报或许不值我这八百人的性命,却也省去了喂这些废物的口粮,能在林间发现我的调查兵团并短时间进行清扫,说明了土城内有作战能力极高的小股部队,说不定与前些时日‘守护骑士团’在大军后方发现的那股小队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付这城中守将…” “我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史实普及:因为再次提及到了‘俄罗斯留里克王朝’的创立者留里克,为了方便有史实情节的读者朋友们阅读,这里要解释一下。首先留里克这个人在历史资料上是否真实存在并没有定论,属于半传说式的一个人物,两种说法,一是伊戈尔是留里克的儿子,留里克是‘俄罗斯留里克王朝’的创立者,二是留里克三兄弟统治东部大陆这一说法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故事,伊戈尔才是‘俄罗斯留里克王朝’的实际创立者,至于他父亲是谁则不得而知。 还有朋友提到了在留里克这批人来统治‘东斯拉夫’之前,本来就是‘罗斯人’统治的‘东斯拉夫人’,‘罗斯人’即‘诺曼人’,后来被东斯拉夫部落联合给打跑了,所以留里克也好,之后的奥列格及伊戈尔也罢,他们再度统治‘东斯拉夫人’应该会被强烈抵触,有仇视情节,不该相处得这么和平。但其实‘诺曼人’再度统治‘东斯拉夫人’是被他们自己请回来的,因为‘东斯拉夫人’发现赶走‘罗斯人’之后不但情况没有好转,部落见彼此相互残杀,反而变得更乱了,后来没办法请来了北方的‘瓦良格人’来统治他们。(还真的有人主动请别人来统治自己啊)而‘罗斯人’和‘瓦良格人’算起来其实是殊途同归,都是‘诺曼人’的分支,就好像我们现在的四川人和湖北人,到头来都是中国人。至于这一次由伊戈尔所主导,在公元913年远至‘里海’的东征在历史上也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能找到的资料很少,但有一点说的清楚,就是他们最远确实打到了‘巴库’,只不过具体事件没有,留给小胖发挥的空间比较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隔空对弈 二 时间:发现‘巴库’所在的翌日巳时,帝国军与守城军正面交锋第一日, 地点:巴库城前, “想必第一批炮灰并没有达到你所预期的效果吧,帝国‘大公’?”‘屋中人’看着军事战略图,视线从图上‘巴库’城的位置移开,转到了城池四周,“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攻城战略无非几种,调查兵团不过区区幌子,对于帝国军队来说,这种土墙几乎到处都可以当作突破口,接下来你要强攻,还是围城断粮呢?” 第一回合的交手,帝国损失千余人,从账面上看本该算作完败,但帝国‘大公’伊戈尔并没有任何挫败感,他很快便做好了第二回合的部署。 “城上弓箭手头戴大帽,城下骑兵面戴纱巾,怎么,‘犹太人’作战时候有不能视人的规矩么?看来这座土城其内的情况比我预计得要复杂许多,我便继续随你的意,看看下一步你如何打算,未看到大火真相前,我便再让你占几个回合的便宜又何妨?”第一回合交手‘巴库’守军可谓速战速决,骑兵出城毫不拖泥带水,且行军距离不会超过城前百步,所以骑兵虽有死伤,却都在城头弓箭手射程范围之内,八百人的先锋部队,竟是连一具敌军尸首也没能带回去。 很快地,帝国军凭借庞大惊人的数量,将土城巴库四面八方所有交通要到进行拦截堵杀,片刻功夫巴库已为一座孤城。 “围城断粮吗?也在情理之中,此计本为上策,可对于现在的帝国军却不见得比强攻城池来得容易,”‘屋中人’似乎稍微放轻松了些,饮了口杯中热水而后自言道,“帝国军一路远征至此,途经‘黑海’多人染疾,便说明至此粮草早已匮乏,没有食物补给的围城断粮,心虚的恰恰是围城人自己,巴库城中为了应付此番战役,多少有些食物储备,相反的,一路洗劫杀到这里,两海之间绝没有你的盟友供粮,这么耗下去,你那几万张嘴的口粮要怎么办呢,伊戈尔?” “如今正值春季,恰是作物刚刚入地,而粮库空虚的时候,而且这里的地形地态可种植的土地本就不多,你能囤下多少粮食?”帝国‘大公’伊戈尔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最近的海岸线上,“‘巴库’城真正的主要食物来源,应该是这里吧。” 此处地貌三面临海,耕地不多,加之自古便常有春荒之事出现,所指便是秋收过后,粮食储存过冬,至了春季耕地,到秋收之间,往往才是粮食短缺的时段,所以伊戈尔可以断定,海岸的海鲜才是‘巴库’城中最主要的食物来源。 在三面临海的凸地版图当中,可分南北东三个方向,巴库所处为南岸,饥肠辘辘的帝国军很快便如遇止渴梅园,一窝蜂似地席卷而去,巴库的海岸边上,一时间聚满了帝国军。 此处人口不多,海中资源丰富,鱼虾蟹贝取之不尽,诺曼人的大军很快便沿海岸线扎营生火,野生海鲜不必调味,只需简单的蒸煮便有着极为鲜美的味道,诺曼军,尤其是当中的斯拉夫人群,已有许久没吃得这般满足,加之大海茫茫,生鲜野物取之不尽,这一吃,胃便成了无底洞,怎么吃也不嫌够。 此间曾有人来到伊戈尔身前谏言,讲明此处远离帝国,且一路至此帝国已多有树敌,在这种野外久留不是长计,可是伊戈尔却不以为然, “想必那个‘金甲骑士团’的小鬼就是犯了这个错误,没弄清敌人的虚实便急着攻城送死,在确定那场大火真相之前大军不必急着攻城,如今食物的问题也暂且缓解了,而且那城中守将…”伊戈尔回首眺望身后土城‘巴库’笑得阴狠,“也绝不会舍得让我们久等的,就算他们城中粮食储备能够支持数日,短期内也一定会有行动,就让我拭目以待,看看他还能给我些什么样的惊喜好了。” 海中生鲜虽为良好天然食物来源,但是在淡水当中饲养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容易,此处气候又不比罗斯帝国那冰窖般的温度,保存起来坏得也快,可已经占领南海岸线的诺曼军,便宛若坐拥一座天然保鲜场,不会存在此类问题。 “如今春季粮荒,失了海岸线的食物来源,对‘巴库’城内的居民来说绝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屋中人’坐在桌子旁敲打木桌的手指停了下来,“对帝国军来说一样不是长久之计,帝国的新任‘大公’啊,你并非想着将‘巴库’困为孤城,时间一久可不战自胜,其实你根本就是在等…我的回应吧?” 想至此‘屋中人’已难掩心头兴奋,其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真是有趣,既然如此,那我给你备好的这份大礼,你可要照单全收啊。” 当日夜里,一个不同寻常,明亮的夜空… 大海, 起火了, 整个海岸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甚至连海面上… 都是丈余高的烈焰, 帝国大军, 傻了眼, 没人会想到, 在布满石子沙滩的海岸上,除了诺曼人的简易营帐,全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可燃物质,这场将整个海岸帝国军都一炬成灰,仿若来自地狱一般的火焰究竟是由何而起,要知道,海岸线横向之长,昼夜不断潮涨潮落打湿的沙滩,几乎是最好防止火攻的场所,可是如今… 便连海面上都是不可磨灭的噬人烈焰, 究竟何故? 如果连海水都被点燃了,那么久说明, 这是一场根本无法停止的魔鬼火焰。 太可怕了, 那幅地狱般的场景,见之一世,终夜梦魇, 在火海中茫然无措的士兵,第一想法自然是转身跳入身后的海中保命,可当他当真回头的时候,却愕然发现, 到底哪边才是海的方向? 大海上面都是扑不灭的火焰,便连进去也要先经过一番炙身火焰的烘烤,而且火下的海水多被煮沸,加之火势突然,几乎是一个瞬间,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大地崩裂,下一秒已是眼前景象。 别处扎营的帝国军看到眼前景象,那战无不胜的极地之师,也露出了如视鬼神的嘴脸,而且很快便有人惊呼了一声, “那…那不是‘六芒星’魔法阵吗!?” 一幅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六芒星图案,竟赫然印于海岸边,火势不远处。 骁勇无敌的诺曼军, 士气第一次跌至谷底, 巴库城中当真存在鬼神么? 帝国‘大公’叶戈尔早有安排,帝国当中最精锐的搜查军彻夜不眠,等着‘巴库’城中人的回应,可就在没有任何人接近军营,甚至是没有任何人从‘巴库’城中出来的情况下,竟是凭空发生了这一场地狱之火,烧得海岸线上的帝国大军溃不成军,要知道… 海岸沿线上驻扎的帝国军数量,是诺曼人此番远征携至此的一半, 灭下火势已绝无可能,当大火当中的人,却不见得毫无生机, 还存有生机的帝国军由海岸边疯狂地朝着内陆疾奔,那一个个全身被火焰覆盖,不似人叫的嘶吼,烧得肤发不见的可怖模样,看得内陆上的帝国同胞触目惊心,很快便有人用手中的东西试图将还有生息人身上的火扑灭,许多能坚持跑到内陆的人身上的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但是当中大多数人全身都被炽伤,躺在地上身体还散发着焦臭味,这幅情形,实在可怕。 日防夜防的这场谜之大火, 终究还是发生了。 诺曼军被烧得死伤惨重,军心涣散, 地上一幅凭空出现的‘六芒星’魔法阵,生生喝住了这批王者之师, 所谓杀人诛心, 这场大火,将原本战力悬殊的局势,完全扭转。 夜空被连天的火势点亮,大海也要被此番烈焰蒸干, 在探知这场横空而出大火的真相之前, 似乎恐惧已经凌驾在了求知欲之上, 此情此景,见之令人闻风丧胆, 而在远处内陆的山头,却有着两个人,其一默默地看着眼前一切,其一笑得合不拢了嘴, “哈哈哈,哈哈哈!~~”一位枯瘦老者,声音苍老尖锐,伸着那只骨肉如柴的手掌,指点着海岸线上的地狱之火,“美妙,真的是太美妙了。” 而另一人坐在高空石壁上,头戴倒‘v’字遮脸面具,脑后一头奇怪的绿色卷发,看着眼前的火势与沿岸上的那幅‘六芒星’法阵,思虑良久未提只字。 “沙利叶,怎么不说话啊?这幅场景对你来说不该陌生啊,哈哈哈~”一袭黑袍的枯瘦老者一边笑一边接着道,“对了对了,想必‘梅德里’的那场大火肯定比不上今天的壮观吧,快看啊,那里竟然还有‘六芒星’法阵,我就跟你说过魔法很厉害的吧?这种奇观可不是随便就有机会见到的,可别看漏了,哈哈哈哈!~~” “闭上你那让人讨厌又该死的嘴,”神情言语间,不难看出蒙面人并没有把黑袍老者当做朋友,反而是十分厌恶的,他盯着这场大火痴痴发呆地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你那奇怪的六角星法术真的能有这种毁天灭地的威力,巴库城中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这才是诺曼人兴师动众,连自家后门都给罗马人敞开,千里迢迢至此的真正原因。” “嘿嘿嘿,你这个小子,关心得还真是不少啊。”黑袍长者继续阴笑道。 “是啊,而且比之这‘巴库’城里的秘密,我更加关心的还是别的事情,”蒙面人站起身,走到黑袍老者的身前沉声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那个人’…” “会在‘巴库’城内。” 这两个人的身份,便是帝国所定之… ‘魔教会’中在郊外教堂留下那幅‘六芒星’图阵的‘黑牧师’, 以及凭一己之力在极短时间内兵不血刃斩杀十二名帝国骑士的帝国第一通缉要犯,‘黑骑士’。 事态的走向,正变得更加扑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南巡查军 时间:南部巡查军发现‘巴库’所在当日正午, 地点:巴库城前二里距离,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面部熏黑,眼神迷离的霍格尔站在战场中央,似乎连灵魂也被大火烧成了灰,思维清晰的他却在此时对眼前的一切都还没转过弯来,只得怔怔地看着眼前如噩梦般的场景,“为什么…” 五千巡查军正面攻城,意在速战速决,清晨的雨水至午时已小了少许,沿路嗅到的一些刺鼻气味也并没有得到太多重视,一座港口土城,三个‘皇家骑士团’所率领的帝国五千精锐,攻此城绰绰有余,可不料… 一场浓烟大火半路而出,火速之快,在大军还未反映过来前已将过半巡查军围困当中,一时间焦味刺鼻,哀嚎遍道。 巡查军中,情况稍好些的要算阵首,三个骑士团以霍格尔为首率军位于大军前方,得以及时撤离火势中心,侥幸未处在情况最糟的位置,可是还不待大军理清头绪,一场焚军大火从何而来,场中很快再出变故。 一伙从巴库城门而出,为数不多,骑马载物的死士便朝着军首疾奔而来,看架势都是极擅长马上作战的好手,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面目狰狞如野兽嗜血奔来,很快便与帝国军军首杀在一处,而他们的样子,竟然… “为什么这里会有‘兽瞳人’出现!?”霍格尔一时间有些发蒙了,这大火是哪来的?说好的来此地寻犹太教众兴师问罪,能找到这里也因沿途射杀了几名疑似犹太人的家伙,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好不容易寻到这里,与其作战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犹太人’,而是与先前那批‘杂军’中的先锋一般,是同样拥有如野兽般黄色瞳仁,战斗力极高的‘兽瞳人’? 没有答案,问题却接踵而来, “轰!!~~” 巡查军行军并不密集,可伴随着一声声震耳聋的爆破声响,马嘶人嚎,一时间死伤难计,火势蔓延。 “这些‘兽瞳人’马上载的是爆破武器!分明是来跟我军前方部队同归于尽的!”不仅如此,很快又有数声爆破声音从其行军后方一里处传来,“连后方待命部队也不放过?‘元老院’的长老还在那边啊。” 霍格尔与身前一‘兽瞳人’战在一处,由于有了先前的教训,他对敌不敢有丝毫懈怠,三两下找出破绽一剑刺在对方胸口,可是… “小心!”其好友红发莱恩驰马闪出一剑斩断兽瞳人朝身后摸过去的手。 人亡马跌,一只小圆木桶由马后身滑落,摔裂在地,流出一股有刺鼻味道的黑色粘稠液体。 “这…这是?…” 好友二人看了心头一惊, “糟了!” 没时间多想其他,当下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二人回头一看,身后的火势何止滔天,午时的小雨无法将其浇灭分毫,根本已是后撤无路,便是绕路而走,这些视死如归的‘兽瞳人’也绝不会轻易放行,而且… “如果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携带着这些东西,那么接下来的,应该就是…” 霍格尔与莱恩二人齐齐望向‘巴库’城门,果不其然,城门两开,接着出来的同样是一伙骑兵,只是区别在于… 是骑射兵, 而且每个人架在弓上的箭矢上面都是用布裹好的火团,若是这一波箭雨袭来,落在前方战场这些‘兽瞳人’携带的这些爆破物上,那么前方部队则也要受困此番火攻。 虽然势必不会如同身后那股无名大火来得猛烈,却也难免伤亡惨重, 乱军之中必须快做抉择。 “还能举起兵器杀敌的帝国军士听着!~”霍格尔用尽全身的气力嘶吼道,“我们帝国军人还是习惯北方的寒冷,受不了这样的烘烤,想凉爽下来的,看着前面的图城墙…” “全军冲锋!~” 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决定, 后方大火阻路,前方死士抱着必死决心前来同归于尽,若是等那一轮火箭雨下完,失了阵脚又伤亡惨重的南部巡查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方才帝国军中还有人在大声叫嚷… “为什么他们弓箭上的火下雨还能烧啊!?” 可在下一秒听到了骑士团领军团长下的命令,诺曼军毕竟是一支战力强悍训练有素的军队,当下稳住阵脚,顶着一干自爆死士的冲击直奔‘巴库’土城杀来,而霍格尔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率领的这一行五千的南部巡查军如今还剩下多少兵力, 是一千?还是八百? 不去想了,下令的时候也没听到其余两位团长的声音,是被‘兽瞳人’炸死了吗? 火势与爆破声使得场面极其混乱,而此时众人朝着一个方向冲锋反而还整齐有序些, ‘巴库’城门的方向。 然而从城门出来的一行骑射兵骑马之术同样高超,见诺曼军调转军首直奔城门而来,便一改阵型,变为迂回返程,每名骑兵轮番攻击,一轮箭袭过后人已都回到了城中,城门紧闭,而帝国军距‘巴库’城门的距离, 已不足一里。 一轮箭雨袭的变为了轮番轰射,威力大大减小,但也引燃了数出着火点,‘兽瞳人’组成的第一批死士团几乎无一人生还,死于爆炸的他们谁也没留下一句完整的尸体, 无暇去敬佩他们视死如归的勇气,霍格尔最后带领的这批冲出火势不足千人的部队已灰头土面,面上身上由于火势中的碳垢留下的黑渍显得这批原本精神抖搂的大军变得十分狼狈,而即便已近城下,他们用来攻城门的器械也都毁于大火中,而且在城墙两旁… 弓箭手们已等候多时了。 在如此被动的情形下帝国军展现出了令人敬畏的一面, 即便骑马颠簸,帝国军团仍能架箭上弦,与城墙上的弓箭手进行了一回合的射击对战,加之‘巴库’小城,所谓的土城墙不过是简易的防护工具,即便近来‘巴库’城中的居民有意加强了工事,但是高度与其它方方面面始终远远比不得护城的搭成墙,城墙不过三人多高,居高临下的优势也绝不明显。 但以静代动毕竟占优,对射的伤亡诺曼军始终在多。 不过没关系,城墙已近在咫尺,这样的高度帝国军两人一组进行翻越绝不是难事, 可正当巡查军余下部队终于能够正面与敌人交锋了,另一场火势… 却恁地凭空升起。 “莱恩!!!” 最后的最后,极少数的巡查军部队成功地翻越了土墙,可是这组配合最为默契的二人组,却只过来了一人, 一场大火来得不曾预料,城墙上中箭受伤的两名‘兽瞳人’索性干脆跳下去作战,墙角的火势起的突然,分神之际两名‘兽瞳人’挡下了‘金甲骑士团’的红发莱恩,千钧一发间莱恩助霍格尔翻越城墙,自己却被困在了火势当中,生死难测。 成功翻过城墙最后的帝国巡查军只得攻城时的十之一二,百十人的人数使人叹惋。 不过, 作为高傲的诺曼人,素有不败神话的‘极地战神’, 这最后的巡查军是不会认输的,哪怕战至最后一人。 莫名的战火杀得巡查军晕头转向,战局极速的走势使得众人无从着力,如今终于杀到城内,满腔的恐惧不解化成愤怒,进到城中与守城军士大战起来,城内兽瞳战士的数量并没有那么多,而其余守城人杂七杂八,论起战力又怎能与帝国所训练出的军队相提并论,这所剩无几的巡查军,一时间竟是锐不可当。 城中守军开始出现大片死伤,彼此嘶吼叫嚷却谁也听不懂对方所讲到底是些什么,余下的巡查军多半脸上都是碳黑,就算彼此相见也未必能认得出对方是谁,只凭衣着装备来辨认,巡查军以杀红眼的霍格尔为首,在‘巴库’土城内疯狂厮杀,守城军数量占优将其团团围住,却无奈战力存有差距,一时间无法将这百十人的残军控制。 霍格尔此时头脑一片空白,手下五千大军一炬成灰,挚友莱恩为助自己翻越城墙置身火势之中生死未卜,而付出了这一切代价,霍格尔甚至还没有真正与城中守军开战… 在以军武立国的诺曼人心中,这是一项多么大的耻辱啊。 “你…你们守城军的头目是谁,出来!我要宰了他!”霍格尔怒发冲冠,其本该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只奈何…… 不管余下的诺曼人马如何威武,但大局已定, 帝国南部巡查军, 输得狼狈, 狼狈到了… 极点。 而最可悲的是霍格尔还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或者可以说还没等他发力,自己却已经输了,甚至连输给了谁都毫无头绪, 在被四周人团团围住,处于当中的霍格尔一干人做着最后的困兽斗,显得那般滑稽,他们身为诺曼人的骄傲遭到了无情的践踏, “来啊…为什么不打了,来啊!~”霍格尔气结,那头漂亮的金发也不再高贵,战场中蓬头垢面本为常事,可这一次…“战役还没打完,我还没有输!” 居于当中宛若小丑, 这场耗时几个时辰的屠杀真的还能算作一场对等的战役吗? 看着周遭围住自己形形色色的人, “这里…” “根本就不是什么‘犹太人’后裔聚集的巢穴啊。” 虽然对四周各类人种认知不多,但是霍格尔心中已经可以肯定这一点了, 帝国军远征讨伐存有谋害前‘大公’奥列格嫌疑的‘犹太人’,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诺曼人由北方极地而来,近半个世纪虽然终于南下,但打过最多交道的始终还要算是‘拜占庭’的罗马人,对于再南边的人群异事,或许只有钻研古典的‘元老院’中人能够说出一二,年仅二十出头的霍格尔,根本毫无头绪。 守城军已经不打了,只是扩大了包围圈,将所剩不多的巡查军围在当中,巡查军聚成一团,警惕四周,即便他们有傲骨雄风,却也深切明白,己方已战败这一现实。 不过诺曼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有为了帝国捐躯的必死之心,残喘雄狮尚有一搏之力,此刻尤其危险。 “孩子,放下武器吧。” 声音由守城军一方人群中传来,语气沉稳有力, 而令霍格尔及帝国巡查军瞳孔空洞一怔的是…… 这句话他们竟听懂了,而且此语非斯拉夫语种…… 声音威严且有些熟悉,霍格尔紧握手中骑士长剑看着守城人群中行出一人,身躯挺拔,走路矫健, 霍格尔的嘴一点点张大,二目惊得圆瞪得合不上, 他的出现,使得原本抱着拼死决心的最后这只部队,再度被疑云笼罩, “您…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部巡查军对‘巴库’土城的进攻结果…… 全军覆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城中守将 一 时间:帝国军海岸扎营被焚当夜, 地点:‘巴库城’南部海岸地区, 海岸的大火自燃起后当中一直存有间接的爆破声,只是火势太大,加之浪拍海岸,被掩盖下去不少罢了。 “帝国的战士们!那邪恶的‘六芒星’又出现了,这个邪恶魔法所唤出的地狱之焰正在焚烧我们的同胞们,而元凶…”大公‘伊戈尔’驰马奔于帝国的内陆部队,声音朗朗,“就在那土墙后面,是留下来等待被那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大火焚烧噬身,还是同我一同踏破那土墙,将墙那边的元凶血祭我们的大军,我们的同胞,我们不明而死的‘大公’奥列格…” 伊戈尔调转马头,对准巴库土墙蓄势待发,“我已决心去看个明白,愿追随我者,握紧你们的武器,全军冲锋!!” “啊啊啊!!~~” 帝国军主力声势浩大,在夜间背着大火,一往无前。 而几乎是帝国军展开冲锋同一时间,原本漆黑的‘巴库’城门便有了回应, 城墙之上照明火把如黑夜火蛇,而城门前亦有无数火把亮起,‘巴库’的守城军,俨然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海岸的大火已是最后的底牌了吗?”海岸一场通天大火,‘大公’伊戈尔再失近半军士,可是此人的眼中,仍旧可以保持那一成不变的贪婪与欲望,丝毫没有慌张,“你刻意选择在夜间燃此大火,是想有意隐瞒大火真因,那个六芒星火图也是为了混淆视听吧?可以在海上燃烧的大火,如此不可抵挡的力量…我已知晓背后的真相,城中守将,你已没有筹码了,出来受死吧!” “啊啊啊!~~~” 同样的无所畏惧,见帝国大军已然逼近,城中守军冲锋迎敌,一时间刀锋箭雨,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杀得不亦乐乎。 要知道, 帝国军远征数月至此,身心积劳,不免已多有积怨,而且一路长途未有什么过大损失,直至巴库城前,先是拥有三支帝国骑士团的南部巡查军全军覆没,紧接着今夜海岸驻扎军一炬成灰,虽然对未解之因心存恐惧,但如今别无他法唯有一战,那么新仇旧恨,便放在一起清算。 至于守城军这边,至今仍有太多不明之事,焚军的大火,多元化的人种及战士,舍命歼敌的‘兽瞳人’,不过从他们的态度来看,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有着誓死守卫这座土城的决心,战意绝不下于训练有素的帝国军队。 “叫你们城中守将出来!!~”伊戈尔抡起宽头阔刃,与领头一兽瞳战士对在一起。 兽瞳战士开口大骂,口中嘶吼不断。 “说的是该死的什么鬼东西啊,给我去死吧!”伊戈尔变招横斩,胯下一紧,马身向前两步,一刀便将兽瞳战士斩落在地,原来贵为帝国的‘大公’,单有非凡的背景与势力是不够的,还需有令人绝对信服的实力。 “保护‘大公’!”‘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赶忙率人来至‘大公’伊戈尔左右,“如今天黑要防冷箭,还有那魔鬼般的火焰不知会从哪里突然出现,阁下您要谨慎啊。” “不要再顾忌那‘黑火’,我已知道了它的真相,这小小土城墙不过摆设,推倒它,这场战役可在天亮前结束,给我冲锋!!”伊戈尔的一对眼已被欲望充满,他亲率的军团,即便城门口多是战力绝不在诺曼人之下的兽瞳人,但毕竟数量差距太大,‘巴库’城门口的防御崩溃,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巴库城’南方大门, 危在旦夕。 ‘巴库’城土墙东侧,此时正有一股小队穿梭于东部林间, “这…就是战争么?”说话的人为一独眼少年,远在南部的火光依旧可以映射出奇一头银发,十四五岁的模样,他看着远方的战火,听着嘶鸣惨叫,怔怔地出神,竟有些… 不明所以,心思不宁, 男孩自然就是叶戈尔。 “不要分心,保持专注,”说话的男子在叶戈尔身边,倒影庞大,正是阿列克,其一只大手按着叶戈尔的后背匍匐在林地上悄声道,“白天消灭的周遭调查兵团只不过是幌子,帝国真正的调查精锐一定会在夜间开始行动,寻找土城四周的切入口,我们的任务是第一时间发现并找到东面的帝国军加以阻止并消灭,如果我们做不到,那么东部土墙后面的居民便要直接面对帝国无情的刀刃,城中守军根本不成规模,想要集中起来抵住南部正门都做不到,根本不可能分兵在城内四周防卫,所以战场一定要放在城外,否则到时候已经被激怒了的帝国大军,不会放过城内一个活口,你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吗?” “我…我明白。”叶戈尔倒咽了口口水,却依旧觉得喉间干涩,仿佛眼中所见那南部的大火就烧在自己身前,将自己体内的水分全部蒸发,身体干燥异常。 “听着,”阿列克看着叶戈尔踌躇了下道,“一会儿你要是发现了帝国军的踪迹,第一时间知会我,待我们双方都暴露开战后,你要给自己找到一个完美的藏身之所,无论外面结果如何都不能现身。” 看着身体有些颤抖的叶戈尔,阿列克明白,从未真正意义上上过战场的叶戈尔,根本还没有与人面对面生死相搏的觉悟,而在战场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妇人之仁,最后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拖累大家,而且这个战场上流的血实在已经太多太快了,对于年仅十四岁的他来说,消化起来始终需要时间,绝不可操之过急,只不过一路下来阿列克对于叶戈尔寻迹探路的本领实在是刮目相看,也十分之依赖,所以此番行动,又不得不将其带在身边。 “阿列克大哥,为…为什么我们这么肯定帝国军队一定会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围攻呢?说不定帝国军队看准了南部城门主攻,我们还把本来就不足的人手调出来三个分队埋伏在四周城外,这样要是帝国军主攻城门,这个叫做‘巴库’的小城不是很快就要沦陷了么?”叶戈尔心中不明,其实他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他前些时日方才来到这座港口小城,连这是哪都还没搞清楚,便亲眼目睹了一场足以屠杀数千人大军的一场‘火攻’,而如今,还未缓过味来的叶戈尔已处在战事中央,正目睹着南部一场毁灭万人大军的滔天大火。 “你听好了叶戈尔,首先,攻城掠寨这种事本就不是人多便一定可行,战争比的也不是彼此双方人数的多少,否则诺曼人如何在‘东斯拉夫’大地上立足称王?这也是为什么那个霍格尔会未等大军赶到便率军攻城,因为‘巴库’城与我们帝国的都城‘基辅’不一样,这种规模的土城墙千人大军本就足以,过多的人数会被挤在军尾后方,成为城墙上和城墙内部弓箭手的活靶子,所以即便如今帝国‘大公’手握数万人的大军,按照常理他也不会将全部兵力都囤在南部城门,这样的做法并不明智,而且现在南部海岸正燃着一场地狱般的可怕大火,帝国也绝没有了按部就班消耗下去的耐心,将余下的大军置于城外待命,一定会想方设法调遣全部可用的资源,对于战力如此强悍的帝国军来说,‘巴库’这样的土墙几乎处处都可以作为突破口,所以四周城墙会有帝国军切入的可能性极高,作战部队的领头战力也绝不会低,而且…”阿列克声音沉下,因为他看到叶戈尔凝视前方已经警惕起来,“我相信‘那个人’的部署,比太阳朝起夕落这样的常理还要相信,并且会以十二分的精力去执行。” “…有人在接近,很快,好像…”叶戈尔一怔道,“…已经到了。” 阿列克握起大刀,伸手给身后同僚打了个暗号,所有人进入备战状态。 听了阿列克的话,叶戈尔侧首抬头看着这个威武可靠的男人,心头不禁喃喃忖道,“阿列克大哥不应该是‘诺曼人’的吗?虽然帝国军的人数多为斯拉夫部落人群,但是阿列克大哥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同自己的同胞们厮杀作战,‘那个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手段,能够让如此可靠有本领的阿列克大哥退步到这个地步,而且城中形形色色的人有这么多,全部都在不计后果的听其部署,那些有着可怕野兽眼睛的家伙们,甚至可以背着‘黑火’骑马冲出去自焚来进攻,这样的领导能力以及号召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果不其然,‘巴库’城南部城门岌岌可危的同时,土城东、西、北三个方向皆有 特殊作战部队发起攻势,而且… 战力极高。 远征初期,帝国携皇家直属骑士团十二支东征出城, 之后南部巡查军惨败收场痛失包括‘金甲骑士团’在内的三支骑士团,南部一场大火又将两只骑士团烧得难成气候, 至今, 余给帝国的骑士团尚有七支, 此番孤注一掷围攻‘巴库’,‘守护骑士团’及‘长枪骑士团’随‘大公’伊戈尔直取南部正门, 余下五支骑士团各领帝国精英围攻土城, 其中城东城北各二支,城西一支, 而作为补偿,城西的那一支骑士团有着另外一伙儿可靠的帮手……… ‘大公’身前直属近卫兵团, 皇家近卫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城中守将 时间:帝国军海岸扎营被焚当夜, 地点:‘巴库城’南部海岸地区, 海岸的大火自燃起后当中一直存有间接的爆破声,只是火势太大,加之浪拍海岸,被掩盖下去不少罢了。 “帝国的战士们!那邪恶的‘六芒星’又出现了,这个邪恶魔法所唤出的地狱之焰正在焚烧我们的同胞们,而元凶…”大公‘伊戈尔’驰马奔于帝国的内陆部队,声音朗朗,“就在那土墙后面,是留下来等待被那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大火焚烧噬身,还是同我一同踏破那土墙,将墙那边的元凶血祭我们的大军,我们的同胞,我们不明而死的‘大公’奥列格…” 伊戈尔调转马头,对准巴库土墙蓄势待发,“我已决心去看个明白,愿追随我者,握紧你们的武器,全军冲锋!!” “啊啊啊!!~~” 帝国军主力声势浩大,在夜间背着大火,一往无前。 而几乎是帝国军展开冲锋同一时间,原本漆黑的‘巴库’城门便有了回应, 城墙之上照明火把如黑夜火蛇,而城门前亦有无数火把亮起,‘巴库’的守城军,俨然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海岸的大火已是最后的底牌了吗?”海岸一场通天大火,‘大公’伊戈尔再失近半军士,可是此人的眼中,仍旧可以保持那一成不变的贪婪与欲望,丝毫没有慌张,“你刻意选择在夜间燃此大火,是想有意隐瞒大火真因,那个六芒星火图也是为了混淆视听吧?可以在海上燃烧的大火,如此不可抵挡的力量…我已知晓背后的真相,城中守将,你已没有筹码了,出来受死吧!” “啊啊啊!~~~” 同样的无所畏惧,见帝国大军已然逼近,城中守军冲锋迎敌,一时间刀锋箭雨,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杀得不亦乐乎。 要知道, 帝国军远征数月至此,身心积劳,不免已多有积怨,而且一路长途未有什么过大损失,直至巴库城前,先是拥有三支帝国骑士团的南部巡查军全军覆没,紧接着今夜海岸驻扎军一炬成灰,虽然对未解之因心存恐惧,但如今别无他法唯有一战,那么新仇旧恨,便放在一起清算。 至于守城军这边,至今仍有太多不明之事,焚军的大火,多元化的人种及战士,舍命歼敌的‘兽瞳人’,不过从他们的态度来看,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有着誓死守卫这座土城的决心,战意绝不下于训练有素的帝国军队。 “叫你们城中守将出来!!~”伊戈尔抡起宽头阔刃,与领头一兽瞳战士对在一起。 兽瞳战士开口大骂,口中嘶吼不断。 “说的是该死的什么鬼东西啊,给我去死吧!”伊戈尔变招横斩,胯下一紧,马身向前两步,一刀便将兽瞳战士斩落在地,原来贵为帝国的‘大公’,单有非凡的背景与势力是不够的,还需有令人绝对信服的实力。 “保护‘大公’!”‘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赶忙率人来至‘大公’伊戈尔左右,“如今天黑要防冷箭,还有那魔鬼般的火焰不知会从哪里突然出现,阁下您要谨慎啊。” “不要再顾忌那‘黑火’,我已知道了它的真相,这小小土城墙不过摆设,推倒它,这场战役可在天亮前结束,给我冲锋!!”伊戈尔的一对眼已被欲望充满,他亲率的军团,即便城门口多是战力绝不在诺曼人之下的兽瞳人,但毕竟数量差距太大,‘巴库’城门口的防御崩溃,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巴库城’南方大门, 危在旦夕。 ‘巴库’城土墙东侧,此时正有一股小队穿梭于东部林间, “这…就是战争么?”说话的人为一独眼少年,远在南部的火光依旧可以映射出奇一头银发,十四五岁的模样,他看着远方的战火,听着嘶鸣惨叫,怔怔地出神,竟有些… 不明所以,心思不宁, 男孩自然就是叶戈尔。 “不要分心,保持专注,”说话的男子在叶戈尔身边,倒影庞大,正是阿列克,其一只大手按着叶戈尔的后背匍匐在林地上悄声道,“白天消灭的周遭调查兵团只不过是幌子,帝国真正的调查精锐一定会在夜间开始行动,寻找土城四周的切入口,我们的任务是第一时间发现并找到东面的帝国军加以阻止并消灭,如果我们做不到,那么东部土墙后面的居民便要直接面对帝国无情的刀刃,城中守军根本不成规模,想要集中起来抵住南部正门都做不到,根本不可能分兵在城内四周防卫,所以战场一定要放在城外,否则到时候已经被激怒了的帝国大军,不会放过城内一个活口,你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吗?” “我…我明白。”叶戈尔倒咽了口口水,却依旧觉得喉间干涩,仿佛眼中所见那南部的大火就烧在自己身前,将自己体内的水分全部蒸发,身体干燥异常。 “听着,”阿列克看着叶戈尔踌躇了下道,“一会儿你要是发现了帝国军的踪迹,第一时间知会我,待我们双方都暴露开战后,你要给自己找到一个完美的藏身之所,无论外面结果如何都不能现身。” 看着身体有些颤抖的叶戈尔,阿列克明白,从未真正意义上上过战场的叶戈尔,根本还没有与人面对面生死相搏的觉悟,而在战场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妇人之仁,最后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拖累大家,而且这个战场上流的血实在已经太多太快了,对于年仅十四岁的他来说,消化起来始终需要时间,绝不可操之过急,只不过一路下来阿列克对于叶戈尔寻迹探路的本领实在是刮目相看,也十分之依赖,所以此番行动,又不得不将其带在身边。 “阿列克大哥,为…为什么我们这么肯定帝国军队一定会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围攻呢?说不定帝国军队看准了南部城门主攻,我们还把本来就不足的人手调出来三个分队埋伏在四周城外,这样要是帝国军主攻城门,这个叫做‘巴库’的小城不是很快就要沦陷了么?”叶戈尔心中不明,其实他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他前些时日方才来到这座港口小城,连这是哪都还没搞清楚,便亲眼目睹了一场足以屠杀数千人大军的一场‘火攻’,而如今,还未缓过味来的叶戈尔已处在战事中央,正目睹着南部一场毁灭万人大军的滔天大火。 “你听好了叶戈尔,首先,攻城掠寨这种事本就不是人多便一定可行,战争比的也不是彼此双方人数的多少,否则诺曼人如何在‘东斯拉夫’大地上立足称王?这也是为什么那个霍格尔会未等大军赶到便率军攻城,因为‘巴库’城与我们帝国的都城‘基辅’不一样,这种规模的土城墙千人大军本就足以,过多的人数会被挤在军尾后方,成为城墙上和城墙内部弓箭手的活靶子,所以即便如今帝国‘大公’手握数万人的大军,按照常理他也不会将全部兵力都囤在南部城门,这样的做法并不明智,而且现在南部海岸正燃着一场地狱般的可怕大火,帝国也绝没有了按部就班消耗下去的耐心,将余下的大军置于城外待命,一定会想方设法调遣全部可用的资源,对于战力如此强悍的帝国军来说,‘巴库’这样的土墙几乎处处都可以作为突破口,所以四周城墙会有帝国军切入的可能性极高,作战部队的领头战力也绝不会低,而且…”阿列克声音沉下,因为他看到叶戈尔凝视前方已经警惕起来,“我相信‘那个人’的部署,比太阳朝起夕落这样的常理还要相信,并且会以十二分的精力去执行。” “…有人在接近,很快,好像…”叶戈尔一怔道,“…已经到了。” 阿列克握起大刀,伸手给身后同僚打了个暗号,所有人进入备战状态。 听了阿列克的话,叶戈尔侧首抬头看着这个威武可靠的男人,心头不禁喃喃忖道,“阿列克大哥不应该是‘诺曼人’的吗?虽然帝国军的人数多为斯拉夫部落人群,但是阿列克大哥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同自己的同胞们厮杀作战,‘那个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手段,能够让如此可靠有本领的阿列克大哥退步到这个地步,而且城中形形色色的人有这么多,全部都在不计后果的听其部署,那些有着可怕野兽眼睛的家伙们,甚至可以背着‘黑火’骑马冲出去自焚来进攻,这样的领导能力以及号召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果不其然,‘巴库’城南部城门岌岌可危的同时,土城东、西、北三个方向皆有 特殊作战部队发起攻势,而且… 战力极高。 远征初期,帝国携皇家直属骑士团十二支东征出城, 之后南部巡查军惨败收场痛失包括‘金甲骑士团’在内的三支骑士团,南部一场大火又将两只骑士团烧得难成气候, 至今, 余给帝国的骑士团尚有七支, 此番孤注一掷围攻‘巴库’,‘守护骑士团’及‘长枪骑士团’随‘大公’伊戈尔直取南部正门, 余下五支骑士团各领帝国精英围攻土城, 其中城东城北各二支,城西一支, 而作为补偿,城西的那一支骑士团有着另外一伙儿可靠的帮手……… ‘大公’身前直属近卫兵团, 皇家近卫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刀兵四起 时间:一场注定腥风血雨的黑夜, 地点:‘巴库’城四周围, “太…太可怕了,这…就是所谓的战争么?”叶戈尔的同乡伊万,如今正追随其所在的‘守护骑士团’及‘大公’伊戈尔的步伐试图攻取南部城门,原本攻无不克战力无与伦比且人数占尽绝对优势的帝国军,却是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一时三刻仍未推倒此土墙,因为正在城门前方进行抵抗的,尽数皆是…… ‘兽瞳人’。 ‘兽瞳人’战力之高,是诺曼人在这片大陆上前所未见,若是当真要数量相等的诺曼军与‘兽瞳人’所组成的军队进行一场平原厮杀,扪心自问,便连‘极地战神’也要心头唏嘘一番,经过两次照面,高傲的诺曼人心中几乎已经笃定,这伙‘兽瞳人’的战力比之罗马人绝对有过之无不及,怕是也要在‘保加利亚帝国’与南部阿拉伯人军队之上才是。 那么话说回来… 这伙人, 到底是何方神圣? 战事正酣,诺曼人无暇顾及于此,眼下唯有厮杀将城门硬生生撕出一条口子这一条出路, 十五岁的伊万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较之同龄人,伊万有着难等可贵的成熟及冷静,这是他优秀的品质和资本,但饶是如此,想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又谈何容易? “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帝国兴兵远征打的是什么讨伐有谋害前‘大公’嫌疑的‘犹太人’,可是那些所谓的‘犹太人’到底在哪呢?这些‘兽瞳人’到底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是‘犹太人’的后裔!?别开玩笑了,我可不信连续两次战役都惨败给帝国的罗马人,有能耐奴役这些畜生一样疯的家伙!这样凶悍的民族怎么会战事无胜记,还做了百多年的奴隶?”当日宫殿会议,伊万官阶不够没有资格参加,所以他并没有亲眼看到过帝国军从被屠贫民窟当中带回来的,那十几具被称为‘犹太人’的尸体是什么模样,只是由上至下传达时,了解到了一些口口相传下来的一些犹太人种族的特征,不过与眼前这些‘兽瞳人’也实在相差甚远,“而且帝国…也根本没有把我们这些他们口中的‘土人’当做人来看,这样一场无意义的战争,真的值得我们去这样卖命吗?” 伊万年纪虽小却分得是非,看得清事情本质, 早些时候帝国见南部巡查军全灭,遂遣合计一千五百名士卒进行试探,其中八百人攻南部正门,七百人分路调查土城周围的突破口,事后几乎无人生还,作为军人,执行命令探查敌情因此牺牲本无可厚非,但是… 牺牲的士卒, 尽数皆是斯拉夫人。 不仅这样,一路至此所行所见,已给了处在叛逆期的伊万一个十分反感的现象, 沿途‘黑海’行军,大军为节省粮草,迫使斯拉夫籍帝国军沿途自取水源食物,导致多人染疾,后程赶路病死以及惨遭遗弃的‘斯拉夫’军人不在少数,还有今夜… 本来饥肠辘辘,久未裹腹的‘斯拉夫’士卒终于得到命令,在南部海岸自行生火,取海中生鲜为食,本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若非团长拉斯以伊万自身伤未痊愈为由将其留下,那么喜好打猎的伊万很可能就是今夜海岸大火亡魂中的一员了。 “现在想来,团长似乎是有意把我留在内陆部队,如果是这样的话…”细思极恐,伊万额间冒汗,“难不成‘大公’他一早就猜到海岸线的部队有可能会出事?沿海部队只是他用来测试‘巴库’城最后杀招的诱饵?这么说的话,沿海部队除了有一些骑士团的骨干要员外,其余的…” “都是‘斯拉夫人’……” 伊万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一…一定是这样的,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内陆军团主力部队会分散在土城四周,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围城断粮,真正的目的就是防止主力部队遭遇这场大火所以分散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么‘大公’麾下的七个‘骑士团’和‘近卫团’这八支帝国最强兵团就可以起兵攻城,几乎诺曼人的所有战力都在当中,而…而牺牲的斯拉夫部队…只不过是…打响这场战役的诱饵?南部海岸的一场大火更像是帝国出军攻城的战斗号角…” “那可是万人的部队啊…这样的‘大公’”伊万不觉间有些心寒,“…实在太可怕了。” 此刻滚滚狼烟刀兵四起,没有再多时间给伊万纠结下去了,要么战斗,要么去死,余下的只剩本能了, 伊万拾起兵器,莫谈功名,只求自保。 战事四起,各表一处, 城东, “轰隆!~” 一声巨响,城东林间火光四起, “你…你是阿列克!?”城东攻城军,骑士团之一的团长看到了身材魁梧的阿列克,借着林间燃起的大火一眼便认出了他。 “好久不见了长官。”阿列克单手持刀立于场中,拦住夜袭军团的去路。 “你…你在这里也就是说……难道侯爵大人真的已经背叛帝国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屠害同胞!?”该骑士团长为一中年男子,阿列克尊其长官也说明二人算得上老相识。 “侯爵大人从来没背叛过任何人,他只是遵循自己的理念罢了,而且‘巴库’城从来不在帝国的战略计划内,‘拜占庭’不破帝国攻取这里毫无意义,若是帝国可以就此退兵,我们便没有战下去的理由。”阿列克没有急着动手,毕竟便如此团长所说一样,他们…可是一起由极地南下的同胞啊。 “混蛋!两场大火烧光了多少帝国精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没用了!”该团长大手一伸,身后兵团一拥而上。 “是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说什么也不过是废话,”阿列克闭上了眼,努力在心中下定决心,双手摸上的大刀刀柄,双目怒睁道,“长官,您要小心了,刀剑无眼!” 伴随而来的是身后一声声尖锐的箭鸣声响,且附有火光,箭无虚发,却并没有射在一人身上,而是… 一只只木桶。 “什…什么!?” “轰轰!!~~” 爆炸声响,火光四起,阿列克携刀杀入浓烟,跟在其身后的还有当日洞窟里抱剑的维克多,以及为数较之帝国军队不多的人影, “哈哈哈,哪那么多废话,射光他们!”这个粗犷豪放的声音,正是当日在洞窟中大腿中箭的秃头神射手,名为库罗多的五大三粗男子,他可不是什么诺曼人,如今杀起帝国骑士团毫不留手。 城北, 较之城东,此处林地较少,多为平原,两个骑士团率领数百精兵,于夜间迂回过来,如今战事一起,便全速进军城北,气势如虹。 城中守军没有丝毫的数量优势,所以要想将战斗地点放在城外,那么必须同样要以精兵相对, 此番远在帝国境内得令跟随帝国军至此的阿列克一行,因为彼此熟食颇有默契,所以正聚在一起于城东御敌,那么城北,守城军会派出何人担此重任呢? “又是‘兽瞳人’?” 战在一起,帝国军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此强悍的体魄以及战斗风格,不仅是‘兽瞳人’,更是其中的精锐,双方于平原进行马战,骁勇善战的骑士团不仅没占到丝毫便宜,反而有渐落下风的趋势,这伙儿‘兽瞳人’…… 实在太厉害了。 城西, 城中已再没多余人力可用,余下的人手也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抵挡一方攻城军,尤其这一边,其中还有最为难缠的‘大公’直属近卫团,若无奇兵,城西几乎连守下去的意义都没有了, 城东林间烟火冲天,城北刀枪交碰马嘶人嚎, 城西帝国兵团自知前方定有埋伏,一路警惕四周,可是… 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他们怎也没想过的人, 与其说拦在,不如说碰到… 早些时候南部巡查军那场死战当中余下的几十人部队,以及… ‘金甲骑士团’团长, 霍格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刀兵四起 二 时间:帝国军围攻‘巴库’城当夜, 地点:‘巴库’城四周围, 正当‘巴库’城四面失火之际,在城西有一个人非常奇怪地出现在了帝国兵团的前方, 一位蓬头垢面,漂亮的金甲金发接被碳黑糊住的帝国‘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帝国‘迅雷骑士团’团长诧异道。 霍格尔的神情木讷,单看这一干士卒的神情,似乎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让路。”说话的为前些时日与南部‘杂军’,那个兽瞳军先锋部队领袖一对一决斗并胜出的近卫队队长,兼团长。 霍格尔闻言一怔,似乎花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而后侧转头过去问道… “否则呢?” “杀。” 骑士团团长听了这两人的话一时发蒙,他还没搞清南部巡查军余下的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霍格尔却与近卫队长发生了这样一番简短,而又针锋相对的对话。 “嘿嘿嘿…哈哈哈!~~~”霍格尔忽地抚着自己的金发笑得无奈,“原来我还是一样这么稚嫩,在他的面前像是个笨蛋一样,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我还有的回头么?” 近卫队队长说着便提枪要上,却被骑士团长急忙拦下劝道,“现在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任务是在西面找到突破城墙的方法,没有必要这么急着同自己的同胞下手吧?” 近卫队队长侧目瞥了眼前者道,“他们活着,半日没有归队,现在他们出现在这里,便是降敌叛军。” ‘迅雷骑士团’团长听了一怔,非是他理不清个中关系,只是今夜发生太多事了,一时间有点乱,可听近卫队长这么一说,他也不禁心头惊道… “他们半日没有归队,便说明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成了敌军的阶下囚,可是如今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他们先前的确被俘,而且现在投敌的可能性也很大,不然怎么会安然无事的出现在这?”该骑士团团长是有心要相信眼前这些皇家骑士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只要简单一想,便很难说清了,首先高傲的帝国军人对被俘一事本就极度反感,更何况是有骑士身份的一众骑士团了, 要么战胜敌人,要么战死沙场, 降敌是诺曼军旅大忌,这样一项污名,霍格尔怕是日后怎样也洗不清了,更何况如今还出现在了这里。 “我…我们真的…是自己逃出来的啊!”骑士团中一成员忍不住道。 这样的说法并不能令人信服,尤其是当这凭空出现的南部巡查军余下的骑士团成员们,人人表情奇怪,举止怪异, 似乎没人能给出一个为什么此时出现在这里更好的理由。 而另一边,以近卫团团长为首的一众人等手摸上腰间兵器,显然已动了杀机, “等等,事情还未弄清啊,我们干脆不要管他们,如今首要任务是攻取西城才对。”同行骑士团团长见气氛不对,赶忙劝阻道。 “城东、城北都有守城军阻路,偏偏城西除了他们没有别人,等一下全力攻城,把降军放在身后实在无法放心,要尽早解决麻烦。”近卫团团长冷言道,那日与兽瞳勇士决斗后破损的面罩,其今日换了个新的,冰冷的言语如那挡住的脸一样,让人无从琢磨。 最惊愕的还要算是这南巡查军余下残部,今夜帝国军开始全面攻城,城中混乱,他们借机逃出囚房,按照西城小门的小道走,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与帝国骑士团及近卫团撞了个满怀,并且莫名其妙地… 造成了说不清的误会。 近卫团将其等认作降军,又加之在四面攻城之际是唯一一波出现在帝国军的阵前,如此推断,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到了这个帝国,南部巡查军残部会认栽在此,坐以待毙吗? “嘿嘿嘿…哈哈哈哈!!~~~~~”忽然有人狂笑不止,笑声的来源处为… ‘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 “你…你还在笑什么!?此番与近卫团团长同行的骑士团长年纪较长,其有爱才之心,霍格尔年纪轻轻却已立战功无数,如今其所率领的骑士团更为帝国精英部队,可谓前途光明,老团长有意保他,如今心急之际,见其大笑,心里则更加着急。 “阴湿的家伙,贼喊捉贼,其实害死‘大公’奥列格阁下的,就是你们‘近卫团’吧!?”霍格尔此言一出,场中一惊,连握着腰间宝剑准备动手的近卫团团长的手也是随之一僵。 相较之, 倒是霍格尔这边的的残部没有表现得有多惊讶,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老团长侧眼偷瞧身旁的近卫团团长,问道。 “这座土城里面的确有奥列格阁下死亡的真相,但凶手根本不是什么使用奇怪法阵的‘犹太人’,你们自己也看到了,同你们兵戎相见的,根本就是有着黄色瞳仁的‘兽瞳人’,与我们在宫殿中看到的那十几具尸体完全没有相像的地方,近卫团直属御前,能够有机会暗害奥列格阁下的便只有他们了。” “不要胡说!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证明奥列格阁下是被近卫团所害!”老团长急道,因为他明白,近卫团直属御前,怎会无故生变?幕后操控的只能是得利的新任‘大公’伊戈尔,伊戈尔与奥列格为‘大公’继位之事,在帝国内其实早有风波,如今新任‘大公’已经上位,不论真相为何,这个时候要搞近卫团,无异于在搞伊戈尔本人,若是此事为真,那么帝国将面临的就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峻事态。 “老团长,我不信您是真的糊涂,帝国千里迢迢远征至此,除了一路敛来的财宝,哪里有什么帝国的要犯,想必心中早就起疑的绝不止我一个吧?如今已经到了巴库,到处都是战力非比寻常的‘兽瞳人’,难道您还要继续欺骗自己吗?”霍格尔握紧双拳大声嘶吼道,“打从一开始,帝国远征讨伐嗜杀阁下的前提根本就不成立,‘大公’伊戈尔信誓旦旦,早早备好军资发兵至此,为的根本就是别的目的!!” “嗖!!~~” 一记破空之音,一支长箭直奔霍格尔面门而来, “嗒!” 一面圆盾,挡住了这支箭矢。 而另一边近卫团团长单手落下,显然是其下的命令。 “近卫团的人想要杀人灭口!”拾圆盾的为‘金甲骑士团’中一员骑士。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帝国内部存在大阴谋,我们要活下去!”霍格尔,几乎是低着头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的,而且若是看得仔细,不难发现…他脸颊两侧的两行泪痕。 为什么, 坚强如他,却要哭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巡查军残部又多为霍格尔部将,当下拾盾握刀,摆好了架势。 “想蛊惑人心?若非降敌叛国,哪里来的兵器装备?”近卫团团长冷道。 “装备是我们自己抢回来的,”霍格尔从初时与帝国西城部队遭遇开始的犹疑与惶恐,转变为了如今的笃定及专注,“我们要活下去,去揭穿奥列格阁下的真正死因!” “等一下霍格尔,你刚刚说帝国远征有别的目的,是什么!?”老团长急切问道。 可是这边的近卫团俨然已等不及再听霍格尔啰嗦下去了,当下勒马而去,近卫团尽数杀向了南巡查军残部。 “是‘黑火’!就是你刚刚亲眼目睹,那个能在瞬间毁灭大军的庞大力量,能在海上燃烧的可怖力量,即便是牺牲几万大军,也要将其得到,神明般的力量!”霍格尔抡起圆盾长剑,躲过近卫团团长马上一击。 “‘黑火’?能在海面上燃烧的火之力量?”老团长闻言一怔,似是联想到了什么,“莫非…” “莫非是‘拜占庭’的‘罗马火’(注解一)!?” 老团长二目圆瞪,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虽然应该多少有些差别,但是…”霍格尔艰难前行,挤开欺身而来的近卫团杀手,对着老骑士团长的方向竭力吼道,“‘黑火’能在大海上燃烧你也看到了,海边近年出现所谓的‘可萨人’根本就是一群不同人种的集合体,而且他们与‘拜占庭’往来密切,‘黑火’与‘罗马火’之间有什么联系,想也猜得到,老团长!~” 霍格尔二目直视前者,充满迫切与期盼, “快做决定,您曾是奥列格阁下的心腹,如今‘巴库’城中根本没有什么谋害奥列格阁下的疑凶,因为凶手根本就是贼喊捉贼的‘近卫团’,我曾誓死效忠奥列格阁下,我要活下去将这件事公布帝国,请您…”霍格尔挡开数名近卫团的杀手,腰间不慎被划伤,不过其心不在此,只是做着最后的努力,大声喊道,“助我一臂之力!” 老团长僵在了原地,看着帝国的青年才俊与几乎可以算作帝国最高战斗力的近卫团作战,当下哀声闭眼… “‘利刃骑士团’听令!”老团长终于做了决定,他拔出宝剑,其剑锋所指,又是哪边呢? 注解一:‘罗马火’又称‘希腊火’,‘海洋之火’,其配置秘方最早为一叙利亚工匠传入罗马,‘拜占庭’能够在大陆之上统治千年不衰,夹于‘罗斯帝国’及‘保加利亚帝国’当中连年败仗却又不失领土,多是因为这‘罗马火’,海战中使得任何人,包括南方阿拉伯人都束手无策的,能在海面上燃烧的‘罗马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大刀无敌 时间:帝国军四面开攻片刻之后, 地点:‘巴库’城城东, “哈啊!!~” 阿列克大刀挥起,震退数人, 守城军人数本就极少,城东守军又挑精锐,比之攻城军此处比例约为八十对四百,加之帝国军方本也是两个骑士团所率之精锐,即便借助森林大火,打起来守城军亦十分被动, 战至如今,守城军已死伤殆尽, “阿列克,我知你天生神力了得,本团长不是你对手,但是兵力差距已经太明显了,现在不过是做困兽斗,你还是放弃抵抗投降吧。”骑士团长之一此时气息不匀,可见气力也快用尽了。 而反观阿列克这边则要严重得多,阿列克肩宽体阔,周身创伤无数都没伤到内脏,但饶是如此,气力透支太多,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单是淌血也要淌死他了。 “呼…呼…呼……”阿列克单手拄着剑身喘了几口气,笑道,“怎么?难道我们诺曼人最不懂得的事就是投降么?新‘大公’上任没多久,就把这么难学的事教会你们了?” “…是你自找的。”该团长言罢带人再次杀向阿列克。 “喂,我要去那边帮助同僚解决阿列克那个臭小子,城东的战事就算结束了,你都已经这副模样了,还要打么?”帝国骑士团另外一名团长年纪四旬上下,手握长剑,剑锋带血,这血… 是谁的呢? 只见其面前为当日林间小队,使剑的维克多,只是如今其惯用剑的右手… 已经不见了, 右肩被其用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用力裹紧,膀间依旧有血水流下,借着火光的映衬,其此刻面色惨白,十分虚弱,显然与帝国骑士团团长对战… 其还未够实力。 “不行…你们那么多人,如果再放你过去,就算是阿列克那个家伙也要完蛋了吧?”维克多用他不惯用的左手拾起了自己的长剑,呼喘连连地将剑横于身前道,“就算实力不济,我也不想做那个拖后腿的家伙,即便能力有限,我也要…” 已知维克多没有放弃的打算,此四旬骑士团团长也懒得再听废话,当下持剑飞身朝着维克多杀来, 可这个时候,维克多却闭上了眼睛,是认命了吗? 似乎不是,维克多似有深意地道… “出自己的一份力。” “还等什么!?”维克多咬紧牙关,憋足最后一丝气力,握死剑柄冲向对方道,“去死吧!” “什么!?”四旬骑士团团长头脑一白,双瞳一怔,只觉腿间一痛,当下失去了平衡,立足未稳出招自然也没了准确度,被维克多侧身避开,一记大力挑斩,从左跨至右肩,被维克多狠狠切开。 此伤已是致命伤,该四旬团长不甘,身经百战的他,竟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 前方出现了一个手握双刀的孩子…… 叶戈尔凭空出现在其视觉死角的下身,并割伤其两腿失衡导致其一命呜呼。 维克多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当下浑身一松,瘫倒在了地上,而倒地前,其口中还隐约念叨着,“小鬼,你也出了一份力了。” 叶戈尔看着身边尸体的死状,不禁胸腔一阵翻涌,“呕”地一声大口大口呕吐出来。 或许当日‘贫民窟’的惨状更胜今夜,但这是自己第一次亲眼目睹到… 自己也参与击杀的一具尸体。 “那里还有敌人!” 叶戈尔暴露了,不仅如此, 躲在远处放冷箭的光头库罗多,也已经暴露无遗了。 “杀光他们!”余下的骑士团团长开始分兵四周,意在尽快打扫战场,解决战斗。 “就是现在!”传出库罗多大声一喝,接连射出数支箭矢,都是朝着阿列克的方向。 “机会…”阿列克周身运劲,双手握紧大刀,眼中盯着那余下的骑士团团长心头默默念道,“只有一次。” 如猎鹰捕食一般,跨过障碍借助林木之势疾奔,而本路杀出阻其前路的敌人被身后跟来的箭矢挡开,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令人行动不能自已,双腿发麻。 “你…原来是有意示弱蓄力在等我调兵别处的这个机会!”骑士团团长本以为阿列克是强弩之末,却想不到他在此时突然发难,这短暂的一对一他已是躲不开了,“来吧,便让我看看你叛国十年后的今天,是不是真的已经成长到足以将我瞬间击杀的地步!”骑士团长坦荡应战,未有丝毫胆怯。 “长官,莫要怪我,你效忠帝国没有错,我也有自己的立场,有问题的…”阿列克会心一击,其心中浮现出其一路追随的老大,西里尔偶尔会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是这个时代啊。” ……… 城东战况, 两名骑士团团长被击杀,双方皆死伤惨重,守城军撤离,帝国残部不再具备攻城能力,加之没有指挥官,遂决定暂时撤离,守城军… 防御成功。 城北, “这些家伙是怪物吗?”帝国北部行军两名骑士团团长,至今已有一人阵亡,而截杀他们的‘兽瞳人’在此平原战场上骁勇无敌,双方刚一接触帝国骑士团团长便心头叫苦,想来这平原战该是这股‘兽瞳人’最擅长的战场, ‘兽瞳人’部队与帝国城北军战力大概比例为七百对两千,由于此处为平原,所以即便是小股攻城部队帝国也投入了上千人的兵力,可是交起手来,这些‘兽瞳人’马上作战的骁勇程度使得帝国精锐也要自叹弗如,但帝国军始终保有人数上的优势,平原消耗战,最终一定是帝国军胜利,可是…… 他们错了。 ‘兽瞳人’兵团不但平原作战能力极高,而且这批人还有着一个可怕的能力… 随着战况愈演愈烈,鲜血染红沙场,他们的战力及嗜血程度则越高,加之他们当中许多人腰间别有桶状爆破物,强弩之末便将其引爆与敌军同归于尽,所以双方一战僵持了下来。 “他们看到鲜血后的状态便如同狼群撕咬开猎物的伤口,变得更加兴奋,战斗力也随之增强…”作为余下的指挥官,帝国骑士团团长倒咽口口水,“这些人简直就是野兽,甚至没有丝毫活命回去的打算,他们到底是哪里的人,大陆上除了罗马人及保加利亚人,还有这么强悍的民族嘛?” 平原之上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彼此对攻形成了最简单原始的消耗战,过了以一根香的功夫,战况已经出了结果, 即便‘兽瞳人’组成的军队展现除了令人恐惧的战斗力,但其对手毕竟人数占优,又是号有‘极地战神’之称的诺曼军队,斯拉夫籍的士兵也素有战斗民族之美誉,最终的结果… 十分惨烈, 七百兽瞳军团尽数阵亡,帝国军折损一名骑士团团长,死伤一千五百名军士,余下的数百人部队连继续攻城的心气也折了大半,加之伤员过多,需要人照顾并带回大部队,所以帝国城北攻城军放弃攻城, 城北战况, 防御成功。 城西, “老糊涂…”‘近卫团’团长举着手中骑士长剑,对准‘利刃骑士团’老团长的胸口,“去死吧。” 一击毙命… 一个奇妙的发展,原本结伴一同由西侧进攻‘巴库’的‘皇家近卫团’及‘利刃骑士团’在途中遇到了南部巡查军,以霍格尔为首的残党,至如今,老团长被霍格尔的说辞打动,最终决定调转枪头同‘皇家近卫团’起了冲突,他的本意是阻止帝国同胞相互残杀,并保全霍格尔将前‘大公’离世的所谓“真相”在帝国之内公布出来,最后由‘议会’裁决, 可是没想到的是… 帝国之内,最高战力部队, 直属御前的‘皇家骑士团’, 可没有留手一词,他们看到的只有行动受阻,剿灭降敌叛军受阻,最后还被刀剑相向,于是近卫团做了个最简单的决策… 解决眼前一切敌人, ‘利刃骑士团’全灭,老团长被近卫团团长刺死,南巡查军仅余下数人,霍格尔周身受创, 近卫团这边伤亡过半,但是对于眼前的阻碍… 已是绰绰有余。 “对着自己的同胞,你还真下得去手啊。”霍格尔怒瞪近卫团团长,咬牙狠道。 “该你了。” 近卫团团长虽然身上多少也有几处划伤,但是并无大碍,近卫团的人于其身后跟进,霍格尔紧握手中长剑心头村道,“这个近卫团的家伙技艺实在高强,能将我与莱恩二人合力尚且不占优势的兽瞳战士一对一击杀…想来即便现在身上没伤,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 回想着自己刚刚的一番说辞,如今用力摇了摇心道,“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有太多的问题还没有搞清楚,我要活下去,把这整件事都捋清楚,否则就是死了…我也不甘心。” 战已无胜算,生机亦渺茫, 但很显然,霍格尔并不打算放弃,似乎他对自己先前侃侃而谈,把老团长都说服的说法上还有许多自己没搞清楚的, 但是近卫团团长可没打算再留给其任何说话的机会。 “嗯?” 正当近卫团团长举剑要刺,霍格尔摆好架势抵抗之时, 二者侧身旁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个人影, 其面戴一灰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面具下方为倒“v”字型露出口鼻,头后绿色卷发,一袭皮革装扮,手中握有两柄奇特的武器,那是两柄通体相对短小的弯刀,与寻常弯刀相比它们的刀身更细,而且它们的刀柄竟是‘厂’字形状,刀身由柄身另一端延伸而出。 “这身装扮,他…他是!?……”霍格尔瞳孔圆瞪,无法理解的状况正一个接着一个发生。 “‘魔教会’的‘黑骑士’么…”近卫团团长的声音已稍微严肃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城西战局 时间:四方围城,战事正酣之际, 地点:‘巴库’城城东, 双方交战,再添不速之客,当日在帝国郊外破败教堂与黑袍长者一同出现的蒙面人,几乎是片刻功夫解决掉帝国十二名皇家骑士的‘黑骑士’,居然在近卫团与南巡查军久战之后出现在了这里, “……黑骑士,六芒星…”近卫团团长持剑指向霍格尔阴冷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怎么回事!?”霍格尔只觉头皮发麻,一时间思绪飞快,尝试着捋顺自己从发现‘巴库’城出发后至今的情况, 自己率领南巡查军沿路射杀了几名疑似‘犹太人’的可疑家伙,模样肤发与当日宫殿内,那十几名屠杀贫民窟的杀手有九分相似,想必该是同一人种… 疑点:为什么要刺杀奥列格阁下?姑且当做是‘可萨人’当中有一部分疑似‘犹太人’的后裔,其依附于‘拜占庭’,为罗马人所做此事,那么他们为什么又要屠杀一个不相干的贫民窟,还大意的留下了十几具尸首作为帝国开战的理由?长老已确认那人临死前咒骂的为名叫‘希伯来语’的语种,那么沿路被我们射杀掉的疑似‘犹太人’的家伙到底是因为我们到了他们城池附近来做侦查,还是有意一死引我们发现‘巴库’? 接着我们南方巡查军便发现了‘巴库’城所在,其城门之上还大摇大摆地挂着那面所谓‘大卫之盾’的‘六芒星’旗,紧接着开战南巡查军灭于一场可怕的‘黑火’之中,余部虽成功翻越了土墙,但无奈兵力悬殊,只做困兽斗,发现其中许多战士为战力极高的‘兽瞳人’,其内各类人种多到认不全,紧接着…‘那个人’便出现了… 疑点:现在想来城门上的六芒星旗挂得实在有些刻意,而且之后帝国主力部队赶来那面旗帜却不见了,是为什么呢?‘巴库’城明显是一个多民族汇聚的城池,其中战力最高的民族就是这伙‘兽瞳人’,他们的来历是什么,为何又有如此高的战意,可以抱着必死决心跟我们帝国军人拼命呢?还有‘那个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吧,他已告诉了我缘由,但是…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眼前的时局已不再允许其多想,‘黑骑士’的出现不但带出了更多疑云,他的行动,亦令霍格尔蒙上了一头雾水… 黑骑士没有任何说明,径直行至近卫团团长身前,握紧手中两柄兵器,二人没有只字废话,转眼已打在了一起。 “啊?…什么情况!?” 南巡查军余下数名残部也是丝毫摸不到头脑。 但是如果说先前还有些疑虑的近卫兵团,眼下已再没了任何顾虑, “‘金甲骑士团’霍格尔及其旧部勾结‘魔教会’潜入帝国,刺杀前‘大公’奥列格阁下,如今勾结‘巴库’内部党羽屠杀帝国大军,人赃俱获,攻下西城,‘魔教会’的余党就在城内!” 这一罪名虽然来得蹊跷,但根据眼前所见,却也算是坐实了。 霍格尔一时间只觉得双瞳失了焦点,头脑一片空白… “怎…怎么会这样?” 如闪电般,霍格尔的思路飞快运转, “听了‘那个人’的说辞,我与残部一时失了战意,被俘于城中,数个时辰过后南部海岸失火,帝国举兵围城,城中大乱,我与残部趁乱脱逃,出了西城墙,我记得是…”越想,霍格尔越觉得自己背脊发凉,“…径直朝着城墙反方向跑,与西城的近卫兵团及帝国骑士团撞了个满怀。” 而接下来的事霍格尔自己便要比其他人都更加清楚了,当着骑士团的面指认帝国‘近卫团’为谋害前‘大公’凶手,其唯一根据也不过只是‘那个人’的一面之词,霍格尔头脑中真正可供考证的证据实则少之又少,他当时的求生欲望战胜了所有顾虑,他咬死近卫兵团为疑凶这一点以及混淆老团长骑士团的视听,就是为了活下去,否则凭借他手里仅存的残部,就算老团长的骑士团不插手,他们也绝不可能从近卫团手中得到一线生机。 当然,霍格尔本人打从一开始便对新任‘大公’伊戈尔继位一事有许多猜忌,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对前‘大公’奥列格的死和新任大公顺势上位有着许多的怀疑,对直属御前的‘近卫团’更加没有好感, 他的计划最终成功了,虽然老团长同其麾下的骑士团面对战力可怖的‘近卫团’终以团灭告终,但是多少也对‘近卫团’造成了相当的冲击,如此一来其逃生的希望便也增大了,霍格尔对于帝国内部存在的一些问题心头挂记,虽然还没有得到任何可靠的答案,但是听罢‘那个人’的一番话,眼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过早放弃其生存下去的权利。 只不过‘黑骑士’的出现,是他怎也始料未及的,而且… 黑骑士为何会出手帮他? “趁现在快走吧团长,已经解释不清了!”部下拉住霍格尔的手肘,南巡查军余部疾步狂奔。 “走?”近卫团团长见了,抢身夺步向前,可是却被一个人影挡住。 “你要去哪里啊,我可是你们帝国现今的‘头号要犯’。”蒙面的‘黑骑士’与近卫团长交手数个回合,不分上下。 “我自然会解决你。”近卫团团长的意图十分明显,他欲一对一将‘黑骑士’拿下,而其部下则可分兵前去缉拿霍格尔一众。 “…说的也是,想要一个人拦住你们一个兵团,就算是我也有些心虚啊,”霍格尔与近卫兵团长对了一招翻身向后闪去,当下两指入口吹了个响哨。 哨音四散, 暗处一人咬破食指,雪滴落地,红光乍起,紧接着…… 四周红光照相呼应,竟是一幅幅… ‘六芒星’法阵! “又是这个奇特的法阵么…”近卫兵团长不敢怠慢,当下举刀以御眼前红光,“…看来这一次才是实打实的‘魔法’,来真的啊?” “‘六芒星’图阵,跟郊外教堂里留下的烧焦痕迹一样…”逃跑的霍格尔转首看到眼前景象,当下只觉头脑疼痛,捋不清事情梗概,只是冥冥之中觉得…“难道是我被算计了?可是没有道理的,我一个区区帝国骑士团团长,如今手里的兵力都消耗差不多,几乎快成废人,到底为什么?……” 想不通, 暗处巧施‘魔法’的自是黑袍老者,那位‘黑暗牧师’, 他与‘黑骑士’的出现使得战场格局变得更加扑朔, 总之… 红光消退,‘魔教会’的二人与霍格尔残部早已没了踪迹,被拖慢的兵团长立于场中,其手下有人上前询问是否继续朝往城西行进, 半晌过后,兵团长方才摇了摇头道,“城西之战已经不重要了,帝国需要知道‘魔教会’的参战以及金甲骑士团团长的叛变。” 四面攻城的本意就是为了将‘巴库’守城军的精锐尽量分散开,否则单攻一门只会令帝国庞大的兵力无从施展,如今该消耗的已经消耗了,又在城西遭遇到了‘魔教会’,此时从西城进军吉凶难测,兵团长觉得没必要为此冒险,当下下令,‘近卫兵团’就此撤离,支援南部正门部队攻城, “那个金甲骑士团的小子有句话说得倒是对的…”近卫兵团长调转马头侧身笑道,“帝国此番举兵东征的目的的确不是为了前‘大公’奥列格阁下的遇害之事,城中的‘黑火’…当真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城西战况, ‘近卫兵团’撤离,‘巴库’守军防御成功。 ‘巴库’城已三面拒敌,余下的, 只剩… 南部正门, 当然, 如果说眼前的景象还算作城门的话。 ‘巴库’城城南, 此时已全方位沦陷,横向一里开外已不再存在三面城门城墙,庞大的帝国军铁蹄已将‘巴库’南城全部的防御工事彻底摧毁,以骑兵及陆兵打头,其后跟着重甲兵及弓箭手,陆续赶往城内, 战事已一目了然, 帝国军全面入驻‘巴库’, 这座港口小城, 已经… 全方位沦陷, 多元化的‘巴库’, 危在旦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城中守将 时间:‘巴库’南部城门,城破之时, 地点:‘巴库’城南门入口, ‘巴库’是一个多元化社会构造而成的港口小城,自身便是多元化的它,自然不会对异族人存有排斥,渐渐地,这里汇聚了有着形形色色文化背景的各类人种,说着不同的语言,带来了不同的文化,组成了这样一个在当时算得十分奇妙的群体。 凡事虽要因人而异,可若是偏做刻板偏见,那么也可以说, 这里有些人种擅长土木工程,有些人种擅长修屋盖房,有些人种擅长捕鱼打猎,有些人种擅长织布耕地,有些人种擅长术数哲学,有些人种擅长宗教推广等等, 而其中最威武善战的人种,便一定要算作是其中有着黄色眸子的… ‘兽瞳人’。 而今养兵千日,需要他们出城保卫家园的时候, 到了。 ‘兽瞳人’以威武不屈之势,打得高傲的诺曼人望而生畏, 面对这样一只天生的勇者部队,连‘极地战神’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状态应战,最为可怕的是这些野兽般的战士见血愈狂,不死不休,打得帝国军团也不禁连连叫苦,可无奈… 兵力悬殊,不论如何骁勇,也终至其尽数, 城池四周,已再难寻得一兽瞳勇士,‘巴库’南部大门被破,帝国军鱼贯而入,即便守城军已展现出了高超的作战能力,良好的守城策略,及不俗的军事素养,但是如今战局已明,这座港口小城… 终是沦陷。 “哈哈!~~杀进来了,马上就要日出了,给我在西边第一缕晨光前控制住整座城池,拿下每一个人,我不要再有一人有作战能力,杀光他们的男丁,为我们的同胞报仇,辛勤的将士们可以尽情蹂躏城中女眷,我们要在这里好好休养,尽情的去释放你们心中的欲望吧!” ‘大公’伊戈尔的一番话,使得本已精疲力尽的将士们重新充满干劲,大家疾奔城中,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笔再清楚不过的账本,即便攻下此座小城,大军出现的死伤数量已远远超出了预期,但是余部尚有两三万,而这样一座拼死抵抗的小城男丁所剩绝对不多,余下多为女眷,怕也不过数千人的光景,那么也就是说… 手慢了, 那个今夜本可陪你春风一度的佳人, 就被别人占了。===『全职法师.bxwx.tv/book/9677/』===。 一切已陷入了时空状态, 今夜, ‘巴库’城已注定将沦为一场人间地狱, 年少的伊万经过此番战事已狼狈不堪,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幕兽行,是那些平日里自负高贵的帝国贵族所做出的行径, 一切都已沦为混乱, 几乎没人再去在意什么谋害前‘大公’的元凶,这样的事情便留到明日大军恢复冷静之后再去讨论吧。 躲在东门隐蔽角落的叶戈尔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说战争本身是残酷血腥的, 那么战后的场面便是人类的本性, 丑陋, 此时所有人都已无能为力了,城东的守护军元气大伤,领头的阿列克用尽了浑身力气,此时连行动都难,只得擅长掩盖痕迹的叶戈尔一人回城勘探情况,城北的兽瞳军尽数牺牲,城西则更加无人可靠, 而且就算守城军全部活过来,也已对攻入城中,失控了的万人大军束手无策, 伊戈尔端坐马上,笑得痴狂,他太了解满足大军的需求了,城池后的惨乱场面正是激发军队攻城的最好动力,因为此时的情景,便如同行军百里,久未饮露的大军,而城池中潜在的混乱,便是… 他们的梅园。 难道… 真的就没有人能阻止这样一场惨剧的发生吗? “轰隆!~~~~” 一声惊天的爆破声,顺时掩盖住了城中所有嘈杂, 而已对这个声音产生阴影的帝国军,霎时间如同从头被泼了一桶水, 浇熄了他们所有的欲望。 因为南部海岸那场惊天大火的前奏, 便是如同这样一般的声音, 南巡查军遍地的焦尸,至今仍历历在目。 但是居于场中,端坐高大得比之骆驼还要大上几圈的‘希尔马’之上,身份最为尊贵的帝国‘大公’伊戈尔,却不为所动,只是收起笑脸,一对阴狠贪婪的目光移向了视线上方,那处高大的石柱堆上,在秃秃的石柱顶部,正燃烧着熊熊大火,而一个矫健的身影,也从其上一跃两跃便翻回了地面,此处石柱足有近二十个成人那么高,此人竟可如此轻易跃下,可见其身手了得。 这一声爆破和石柱堆上持久不灭的大火,几乎在眨眼之间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帝国军人不禁倒咽口水,行军打仗的他们清楚地知道… 硬邦邦的石头可算不得可燃物的,是什么样的火可以在这种物质上面持久燃烧?太奇怪了。 当然了,比之在海面上燃烧的大火,这倒也算不得什么了,攻城军的戒备心很快便被提了起来,南部城门口想要抢身入城的后续部队也停住了脚步,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为图一时之快进去万一步了海岸军和南巡查军的后尘可是得不偿失啊。 而从石柱之上跃下的人影很快便也成为了场中焦点,其双手叠于身背后,昂首挺立,一副英姿伟岸。 那是一名年约四旬,长有短厚的褐色胡子,一头棕色短发显得干净历练,模样冷静刚毅,身躯挺拔高大,颇具威严的大叔, 这个人此时出现,其无意就是此番运筹帷幄的那位城中守将, 那位精通数种语言,始终埋头屋中出谋划策,未曾露面的‘屋中人’, 他将指令化整为零分布各地各处,得之如若神召, 这位坐阵土城‘巴库’,与帝国军展开殊死周旋大人物终于露面了, 借着火光观清其面容,场中更是哗然一片。 “怎…怎会是他!?” “虽已多年不见,但是侯爵大人的容貌我绝不会认错。” “为什么这位大人会出现在土城‘巴库’?” “难道率领这些杂军同帝国作战的幕后之人就是他?” “传闻他已背叛了帝国,难道是真的?” “奥列格阁下在位时分明最普遍的说法是他已回去‘极地’清修打算出海,看来这种说法已经站不住脚了。” “他已然器宇非凡,丝毫不似败军之将,‘大公’之位如此,此番‘巴库’沦陷亦如此,他的境界之高,似已看淡一切,既如此…”‘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自顾自地摇头不解,“为何还要蹚‘巴库’这趟浑水呢?是要证明什么,还是有其他目的?” ‘大公’伊戈尔用他那双贪婪狠辣的目光居高临下,紧盯着前者,此人的出现几乎使得场中一时间静止了,安静得便连伊戈尔催马前行,那马蹄落地声音都依稀可闻。 “你…”伊戈尔嘴角咧起沉声笑道,“…终于肯出来了么?” 四旬男子傲然而立,丝毫不惧帝国‘大公’的威严。 东城墙, 叶戈尔看着城中似有转机,一时间少年的瞳孔露出希望的光辉, “老大,您终于出面了,请挽救这个混乱可怕的夜晚吧。” 城中守将,‘屋中人’,这两个身份属于同一人, 赫然正是平民窟老大… 西里尔.安德烈.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守城守将 二 时间:万人场面陷入僵局,‘那个人’终于露面, 地点:‘巴库’城中,石柱之下, “为什么您会在这里!?难道一直在城中指挥,和帝国同胞作战的就是…就是你吗!?”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率先先声出口, 这场战役打成这样,想要善终已经不可能了,身份复杂的西里尔出现,会不会对眼下情况有何转机呢? 西里尔本为帝国尊贵之人,位尊‘侯爵’,系属王族,更是如今帝都‘基辅城’的开国元勋之一,在当时甚至有着不小的下任‘大公’继任者呼声,可其于十年前凭空退出权势舞台,留给帝都宫殿内众说纷纭,传言四起,或说其返回北方极地,或云其常出没于帝国境内,或曰其正周游列国,足迹遍布八方, 谁也不曾想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威名便连‘拜占庭’的罗马人也闻之丧胆的大人物,竟会是那位在帝都境内组织起贫民窟收留贫困残障人士的那所谓的老大。 如今‘巴库’相见,纵已十年之久,但其余威尚存,凭其一人竟可震慑住万人大军,便可见一斑。 他的双瞳神采奕奕,他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只是居高临下,视线缓缓移动,审视着眼前的一切,最终对上了伊戈尔那双如鬣狗般贪婪的双眼。 “好久不见,恭喜你如愿以偿,登上‘大公’之位。”即便任谁也只道二人的关系绝不会好,甚至从未好过,但是此时此刻,西里尔并不是那位平日里笑容温婉,和蔼可亲的大叔了,如今在他眼内,似乎只有伊戈尔一人的身份,配得上与其说话。 “你又过得如何了?”伊戈尔面上依旧浮现着那阴邪的笑容,他盯着西里尔道,“当年你退出权势风云之舞台,称遇到了什么知己,决定去追寻自己的理想,奥列格阁下放任你不管由你去了,而今怎么会委身在这港口小城?你的理想实现得如何了?” “伊戈尔,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理想,你不会,前任‘大公’奥列格同样不会,我曾梦见…”西里尔举起双手扬于半空,用着与时局当下极其违和的平淡语调陈述道,“世界上的人不再有阶层划分,没人需要生来就背负着奴隶的枷锁,也没人降世就可以佩戴贵族的衣冠,那个世界人人平等,利益均匀,不再需要杀戮掠夺,夜可以不闭户,日可以邀人屋中做客不必警惕友人,那里没有歧视,没有偏见,没有傲慢,人们可以携手共荣,不同的人种即便言语不同,也可以点头相视而笑,生活在一起,在那个世界……” “没人需要为了食物偷抢,” 叶戈尔的脑海中忆起了他初到帝都,遇到的那位小偷姐姐茜拉, “没人需要被区别对待!” 帝国远道而来的大军,心中或多或少皆有共鸣, “弱者会由强者来保护,” ‘巴库’浑身颤抖的母亲,抱着怀中嘤嘤啼哭的孩子, “资源会被合理分配,即使匮乏,也要在完善的制度下按劳分配,而不是根据人种、肤色、宗教,” 许多‘斯拉夫’籍的帝国军人脑海中不断闪现不久前途径黑海,争相饮其黑水,食其病鱼,而诺曼人却可分享充足的食物储备的画面, “我相信有一天,诺曼人可以和斯拉夫人平等地生活在一起,犹太人可以不必因为宗教而遭到排挤,我相信当那一天来临…”西里尔握紧双拳做了此番演讲的最后陈述,“这个理念可以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每个人心,当我们去到了大洋彼岸,等待我们的不是陌生军队的冰冷武器,而是来自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人种的拥抱及欢迎,这就是我的梦想,一个大同世界。” 此番话出,感触到了许多人,其中许多想法和看法如果能成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受益的,但若说理解…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理解此番话的含义。 千百年的统治,代代相传的习俗,若是认同此梦幻般的‘大同世界’,便等于推翻过去长久以来的制度, 人怎么可能没有阶级划分,怎么可能平等? 不同人种入侵对方的领地,来要拥抱欢迎? 这的确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是一个过于虚幻的梦,虽然美好却又是那般不真实。 若是旁人来讲,或许众人只会当其是一位疯癫的梦想家,可是此番说话的却偏偏是曾在帝国之内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难道这样的理想… …当真有希望实现? “真实愚蠢,”没有丝毫动摇,伊戈尔的话语一如往昔,“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位如此发梦的笨蛋?只要稍稍翻越史书经典,纵观古今世界各地各处,几乎每个时代都会出现几个像你这样的笨蛋,叫嚷着一些愚不可及却听起来十分美好的大梦,他们当中身份比你尊贵,势力比你大的不在少数,可是历史告诉我们,他们最后的下场只有一个…” 西里尔听着伊戈尔的说话,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待其继续, “就是失败!”伊戈尔恶狠狠地在嘲笑着西里尔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他们伤害了‘少数人’的利益,然而这所谓的‘少数人’却恰恰是左右整个国家,甚至世界命运的人,或许你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出几个出类拔萃,头脑较好的一个个人出来,但是当所谓个人凑成了人群,那么他们就是愚蠢的,他们害怕决策,他们没有远见,他们愚不可及,而最后将生活过得狼狈不堪的他们就会变得渴望被统治,而届时仍能保持出类拔萃,头脑较好的‘少数人’便会成为统治者,只有这样的‘少数人’利益得到满足,社会才会有良好的制度体系,国家才可存在,世界才能运转,这就是现实的残酷,而你,西里尔……” 伊戈尔点指前者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嘲笑之意,“不过是一个注定会失败的笑话,没有阶级划分?人人平等?哈哈哈!~~~不要逗我发笑了,我们诺曼人就是极地而来的王者,使我们在混乱不堪的东部大陆建立了秩序,创建了国家,‘斯拉夫’部落群因此才能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如果当真没了阶级划分,人人回到平等,那么这里很快便又会变成数十年前那样,部落间彼此争斗不断,日日月月死伤无数,与那样的情况相比,如今的帝国统治或许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比之却要强上千倍万倍,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做些什么?你短短几十载的短暂生命可以改变几个人千百年来形成的思想?把这样一个愚蠢的梦成为梦想的你…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大公’伊戈尔的话似乎不必西里尔所讲那般透人心扉,惹人共鸣,却是更直接露骨的现实,没错,即便斯拉夫人自己想来,宁肯过现如今低诺曼‘贵族’一等的生命,也不愿回到曾经混乱不堪的无秩序时代。 “…你是对的,”西里尔放下手臂,虽然嘴上认同前者的观点,但是对自己这一理想的执念并没有丝毫妥协,其继续道,“或许终我一生也未必看得到那天的到来,但是起码…我要为后人开一个好头。” “这么说…”伊戈尔看着西里尔的面色渐渐阴了下来,“你是一定要与帝国同胞作对,成为一个‘叛国者’了?” “不,我并没有想与曾经的同胞作对,我所破坏的那所谓‘少数人’的利益,也不过就是帝国‘贵族’们的利益,天下大同,我的观念、格局也绝不会狭隘到一城一池,但‘巴库’绝不可让给你伊戈尔,你太贪婪了,‘巴库’若是到了你的手里,它一定会面目全非,对不起帝国的同胞们,但…”西里尔立于原地,不肯退步分毫,“我有我的理想需要守护。” “你的理想…”伊戈尔左右看看这座城,其内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而后其阴笑道,“原来是这样,这里的人还真是杂七杂八,还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人种,我很好奇…那伙战力不俗的‘兽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大陆上要是有这么善战的民族,我不该没有丝毫耳闻才是。” “他们是东方来的‘突厥人’,你们在与‘阿拉伯人’遭遇战的那伙儿兽瞳人为其一支,是为‘佩切涅格人’,三百年前他们败于东方那名为‘大唐’的国家,有许多分支西迁至此,伊戈尔…”西里尔严肃地道,“这个世界很大,骁勇善战配得上战神称号的也绝不仅仅我们‘诺曼人’,我们这半个世纪以来战胜的也不过是鼎盛早已过去百年的罗马帝国,他们真正强盛之时我们未必是对手,可是致西罗马帝国亡国的却是我们并不了解的‘匈奴帝国’,南部还有强悍无匹的‘白衣大食’,只凭借武力,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都能赢下去?如今又多了个西美昂一世率领的‘保加利亚帝国’,这些都是帝国未曾遇到过的强敌,就算抛开他们,遥远的东方还有着将匈奴与突厥这两大强劲对手感知西方的神秘力量在,单凭武力,你能带领帝国走多远?” “你这人还是那么啰嗦…”伊戈尔听得不耐烦,接着问道,“你刚刚说‘犹太人不必因宗教而遭到排挤’,这里果然有‘犹太人’了?” “……不,”西里尔咬紧牙关道,“这里有的只是会讲‘希伯来语’的‘可萨人’。” “‘可萨人’?我懂了……”伊戈尔低头怪笑道,“以‘斯拉夫人’,‘突厥人’,‘犹太人’为主体的多民族混合到了这里,取了‘可萨人’这样一个滑稽名称,依附在‘拜占庭’的羽翼之下寻求庇护委曲求全,而面对帝国大军罗马人却又不肯增援,你只得硬着头皮扛起守城大任,你是不得不守护好这里的,因为…” 伊戈尔点指前者笑道,“这个所谓‘巴库’的小城分明就是你理想中世界的一个雏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城中守将 二 时间:万人场面陷入僵局,‘那个人’终于露面, 地点:‘巴库’城中,石柱之下, “为什么您会在这里!?难道一直在城中指挥,和帝国同胞作战的就是…就是你吗!?”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率先先声出口, 这场战役打成这样,想要善终已经不可能了,身份复杂的西里尔出现,会不会对眼下情况有何转机呢? 西里尔本为帝国尊贵之人,位尊‘侯爵’,系属王族,更是如今帝都‘基辅城’的开国元勋之一,在当时甚至有着不小的下任‘大公’继任者呼声,可其于十年前凭空退出权势舞台,留给帝都宫殿内众说纷纭,传言四起,或说其返回北方极地,或云其常出没于帝国境内,或曰其正周游列国,足迹遍布八方, 谁也不曾想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威名便连‘拜占庭’的罗马人也闻之丧胆的大人物,竟会是那位在帝都境内组织起贫民窟收留贫困残障人士的那所谓的老大。 如今‘巴库’相见,纵已十年之久,但其余威尚存,凭其一人竟可震慑住万人大军,便可见一斑。 他的双瞳神采奕奕,他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只是居高临下,视线缓缓移动,审视着眼前的一切,最终对上了伊戈尔那双如鬣狗般贪婪的双眼。 “好久不见,恭喜你如愿以偿,登上‘大公’之位。”即便任谁也只道二人的关系绝不会好,甚至从未好过,但是此时此刻,西里尔并不是那位平日里笑容温婉,和蔼可亲的大叔了,如今在他眼内,似乎只有伊戈尔一人的身份,配得上与其说话。 “你又过得如何了?”伊戈尔面上依旧浮现着那阴邪的笑容,他盯着西里尔道,“当年你退出权势风云之舞台,称遇到了什么知己,决定去追寻自己的理想,奥列格阁下放任你不管由你去了,而今怎么会委身在这港口小城?你的理想实现得如何了?” “伊戈尔,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理想,你不会,前任‘大公’奥列格同样不会,我曾梦见…”西里尔举起双手扬于半空,用着与时局当下极其违和的平淡语调陈述道,“世界上的人不再有阶层划分,没人需要生来就背负着奴隶的枷锁,也没人降世就可以佩戴贵族的衣冠,那个世界人人平等,利益均匀,不再需要杀戮掠夺,夜可以不闭户,日可以邀人屋中做客不必警惕友人,那里没有歧视,没有偏见,没有傲慢,人们可以携手共荣,不同的人种即便言语不同,也可以点头相视而笑,生活在一起,在那个世界……” “没人需要为了食物偷抢,” 叶戈尔的脑海中忆起了他初到帝都,遇到的那位小偷姐姐茜拉, “没人需要被区别对待!” 帝国远道而来的大军,心中或多或少皆有共鸣, “弱者会由强者来保护,” ‘巴库’浑身颤抖的母亲,抱着怀中嘤嘤啼哭的孩子, “资源会被合理分配,即使匮乏,也要在完善的制度下按劳分配,而不是根据人种、肤色、宗教,” 许多‘斯拉夫’籍的帝国军人脑海中不断闪现不久前途径黑海,争相饮其黑水,食其病鱼,而诺曼人却可分享充足的食物储备的画面, “我相信有一天,诺曼人可以和斯拉夫人平等地生活在一起,犹太人可以不必因为宗教而遭到排挤,我相信当那一天来临…”西里尔握紧双拳做了此番演讲的最后陈述,“这个理念可以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每个人心,当我们去到了大洋彼岸,等待我们的不是陌生军队的冰冷武器,而是来自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人种的拥抱及欢迎,这就是我的梦想,一个大同世界。” 此番话出,感触到了许多人,其中许多想法和看法如果能成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受益的,但若说理解…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理解此番话的含义。 千百年的统治,代代相传的习俗,若是认同此梦幻般的‘大同世界’,便等于推翻过去长久以来的制度, 人怎么可能没有阶级划分,怎么可能平等? 不同人种入侵对方的领地,来要拥抱欢迎? 这的确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是一个过于虚幻的梦,虽然美好却又是那般不真实。 若是旁人来讲,或许众人只会当其是一位疯癫的梦想家,可是此番说话的却偏偏是曾在帝国之内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难道这样的理想… …当真有希望实现? “真实愚蠢,”没有丝毫动摇,伊戈尔的话语一如往昔,“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位如此发梦的笨蛋?只要稍稍翻越史书经典,纵观古今世界各地各处,几乎每个时代都会出现几个像你这样的笨蛋,叫嚷着一些愚不可及却听起来十分美好的大梦,他们当中身份比你尊贵,势力比你大的不在少数,可是历史告诉我们,他们最后的下场只有一个…” 西里尔听着伊戈尔的说话,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待其继续, “就是失败!”伊戈尔恶狠狠地在嘲笑着西里尔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他们伤害了‘少数人’的利益,然而这所谓的‘少数人’却恰恰是左右整个国家,甚至世界命运的人,或许你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出几个出类拔萃,头脑较好的一个个人出来,但是当所谓个人凑成了人群,那么他们就是愚蠢的,他们害怕决策,他们没有远见,他们愚不可及,而最后将生活过得狼狈不堪的他们就会变得渴望被统治,而届时仍能保持出类拔萃,头脑较好的‘少数人’便会成为统治者,只有这样的‘少数人’利益得到满足,社会才会有良好的制度体系,国家才可存在,世界才能运转,这就是现实的残酷,而你,西里尔……” 伊戈尔点指前者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嘲笑之意,“不过是一个注定会失败的笑话,没有阶级划分?人人平等?哈哈哈!~~~不要逗我发笑了,我们诺曼人就是极地而来的王者,使我们在混乱不堪的东部大陆建立了秩序,创建了国家,‘斯拉夫’部落群因此才能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如果当真没了阶级划分,人人回到平等,那么这里很快便又会变成数十年前那样,部落间彼此争斗不断,日日月月死伤无数,与那样的情况相比,如今的帝国统治或许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比之却要强上千倍万倍,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做些什么?你短短几十载的短暂生命可以改变几个人千百年来形成的思想?把这样一个愚蠢的梦成为梦想的你…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大公’伊戈尔的话似乎不必西里尔所讲那般透人心扉,惹人共鸣,却是更直接露骨的现实,没错,即便斯拉夫人自己想来,宁肯过现如今低诺曼‘贵族’一等的生命,也不愿回到曾经混乱不堪的无秩序时代。 “…你是对的,”西里尔放下手臂,虽然嘴上认同前者的观点,但是对自己这一理想的执念并没有丝毫妥协,其继续道,“或许终我一生也未必看得到那天的到来,但是起码…我要为后人开一个好头。” “这么说…”伊戈尔看着西里尔的面色渐渐阴了下来,“你是一定要与帝国同胞作对,成为一个‘叛国者’了?” “不,我并没有想与曾经的同胞作对,我所破坏的那所谓‘少数人’的利益,也不过就是帝国‘贵族’们的利益,天下大同,我的观念、格局也绝不会狭隘到一城一池,但‘巴库’绝不可让给你伊戈尔,你太贪婪了,‘巴库’若是到了你的手里,它一定会面目全非,对不起帝国的同胞们,但…”西里尔立于原地,不肯退步分毫,“我有我的理想需要守护。” “你的理想…”伊戈尔左右看看这座城,其内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而后其阴笑道,“原来是这样,这里的人还真是杂七杂八,还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人种,我很好奇…那伙战力不俗的‘兽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大陆上要是有这么善战的民族,我不该没有丝毫耳闻才是。” “他们是东方来的‘突厥人’,你们在与‘阿拉伯人’遭遇战的那伙儿兽瞳人为其一支,是为‘佩切涅格人’,三百年前他们败于东方那名为‘大唐’的国家,有许多分支西迁至此,伊戈尔…”西里尔严肃地道,“这个世界很大,骁勇善战配得上战神称号的也绝不仅仅我们‘诺曼人’,我们这半个世纪以来战胜的也不过是鼎盛早已过去百年的罗马帝国,他们真正强盛之时我们未必是对手,可是致西罗马帝国亡国的却是我们并不了解的‘匈奴帝国’,南部还有强悍无匹的‘白衣大食’,只凭借武力,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都能赢下去?如今又多了个西美昂一世率领的‘保加利亚帝国’,这些都是帝国未曾遇到过的强敌,就算抛开他们,遥远的东方还有着将匈奴与突厥这两大强劲对手赶至西方的神秘力量,单凭武力,你能带领帝国走多远?” “你这人还是那么啰嗦…”伊戈尔听得不耐烦,接着问道,“你刚刚说‘犹太人不必因宗教而遭到排挤’,这里果然有‘犹太人’了?” “……不,”西里尔咬紧牙关道,“这里有的只是会讲‘希伯来语’的‘可萨人’。” “‘可萨人’?我懂了……”伊戈尔低头怪笑道,“以‘斯拉夫人’,‘突厥人’,‘犹太人’为主体的多民族混合到了这里,取了‘可萨人’这样一个滑稽名称,依附在‘拜占庭’的羽翼之下寻求庇护委曲求全,而面对帝国大军罗马人却又不肯增援,你只得硬着头皮扛起守城大任,你是不得不守护好这里的,因为…” 伊戈尔点指前者笑道,“这个所谓‘巴库’的小城分明就是你理想中世界的一个雏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城中守将 三 时间:帝国‘大公’伊戈尔与贫民窟‘老大’西里尔对质之时, 地点:‘巴库’城,石柱下, 所谓天下大同,这个在中世纪欧洲一个滑稽可笑的梦,出身高贵的西里尔与家族其他人不同,他自幼便有着这个方向的想法,他并不觉得自己生来高贵,享受身边那过于奢华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比旁人多的安逸,每每看到城中平民,郊外受饥寒折磨的人群,其心中隐隐有着这样一种感觉, 这个世界… …是扭曲的。 可是‘王族’们那样优越的条件下,他的想法是被孤立的,他深知不愿与身边人去分享,因为他知道答案… 那就是听其说话者一脸的莫名其妙。 似乎没人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长者也只会与其理念相悖而行,渐渐地,在其人生的第一个二十年当中,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异类,这样的生活没有问题,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可是在其加冠之后,袭了爵位,领兵征战,教导后辈,他惊奇地发现… 作为年纪稍长的人,年幼的晚辈对他的话是听得进去的,慢慢地,随着其见多识广,思维格局在扩大,他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只是自己身边的人拒绝接受这样的想法,他们安于现状,不愿失去手中有的特权与利益。 而相反地,城外的贫苦人士对于西里尔的理念十分愿意接受,因为在西里尔心中的那个世界里,这些贫苦人士, 则是受益者, 他的想法愈发强烈,其所作所为逐渐有悖于帝国的发展野心,在宫殿议事上,时常与主战派及当权者意见产生分歧,并争论不休,前‘大公’奥列格在位,但念及其出身尊贵,也没又过多打压,而那个时候每每议事,针尖对麦芒的往往就是两人… 西里尔与伊戈尔。 直到其三十岁那年,由于‘罗斯帝国’大破‘拜占庭’,双方于‘君士坦丁堡’内签订贸易条约,作为使者,西里尔曾在‘拜占庭’内逗留了一段时日,作为已有千年历史的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内所蕴含的文化气息及哲学理论,远远要超过建国仅几十年的‘罗斯帝国’,而西里尔则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使其终下决心, 做了改变其一生命运之重大决定的知音、知己, ‘拜占庭’教堂内的外来神父, 门罗.孟德尔.拉斯普, 二人一语投机,就此‘大同世界’之论题对谈可谓通宵达旦, 二人素不相识,却终日腻在一起, 二人仅有一个话题,却永远有聊不完的话, 就这样时间辗转已至尾声,西里尔翌日便要启程回到帝国基辅城,临行前二人最后一番谈话,立意则偏重于如何实现二人彼此心中这一共同理想, 实现世界大同。 二人一别十载,期间书信往来不断, 贵为知音、知己,即便终年不见,却仍如至交弟兄,十年前回到帝国后,西里尔毅然放弃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奢华,净身离开帝国,在彼时曾是帝国‘贵族’们一大谈资, 他十年置身宫殿之外,寻那实现‘大同世界’之法,只无奈众生云云,知其者却唯门罗一人,即是有许多在帝国内的亲信追随其离开帝国,放弃‘贵族’尊贵,但是他们… 远未达到西里尔的境界。 直到某一天,西里尔收到好友门罗的一封来信,说他在东南部的‘卡斯披海’海岸发现了一个叫做‘巴库’的有趣地方,在这里,他看到他们理想的希望, 西里尔跟随门罗的指引,来到了‘巴库’, 在这里… 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生活在一起,即便都有着不同的语言、肤色、宗教、文化等等因素,但是饶是如此,他们群居一处,组成了这个小小的社会圈,而如此一看,这个巴库所构成的… 不正是他们一直追寻‘大同世界’的一个雏形吗? 而十年后门罗与西里尔在巴库重逢,二人的理想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却也都未曾放弃希望,而门罗也正筹谋着他自以为十分远大的蓝图, 西里尔虽未完全理解,但他也十分期待自己这位好友的成果, 而‘巴库’… 是他应承好友,要守护下来供其实现其计划的重要地点, 更何况此处为其二人理想的雏形,所以这个地方… 西里尔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破坏这里长久以来形成的社会氛围,即便他们是昔日的同胞战友,也绝无情面可讲。 可是他今日一番侃侃而谈,场中能真正懂他的又有几人呢? 而且很明显… 帝国的‘大公’伊戈尔是绝不会买他帐的, 帝国军虽然攻入城中,但是出现的伤亡实在是不曾预料到的,打至这般田地,又要如何收场嘞? 西里尔闭上了眼,缓缓拿出一支火把,沉声道,“‘巴库’不会是下一个‘基辅’,这里的文化不可改变,若是你们觉得这场战争造成的杀戮仍不够的话,那么…” 西里尔瞳孔一张,露出那闻言摄人心魄的青蓝色瞳仁,“就让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陪同这座‘巴库’小城陪葬吧,如果你们觉得值得的话!” “所有人?陪…陪葬!?” “他…他是什么意思,难道!?……” 所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此威胁与那滔天大火联系在了一起, “‘黑火’已布满‘巴库’城各个角落,伊戈尔,若你无论如何也执意要攻占这里…”西里尔单手一挥,城中多处爆破声响,火光四溅,“那么今日我便与你共赴火海,我们手上沾染的鲜血实在太多了,到了下面,往日旧账,今朝情仇,你我可以一起清算。” 听了爆破声音,见了烈焰火光,帝国军如同惊弓之鸟,心中阴影实在过甚,一时间冷汗淋漓。 “…你是认真的?”伊戈尔的面少有地严肃起来,满面死沉地盯着西里尔。 “赌上我的性命。”西里尔已下了玉石俱焚之心。 “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益处了?‘巴库’城同样会一炬成灰。”伊戈尔不明白。 “巴库城可以一炬成灰,但绝不能接受帝国的统治,”西里尔敞怀括臂,抬首望着这座港口小城上面美丽的星空,“这里是未来世界的雏形,我坚信这一点,随着文明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世界大同乃大势所趋,终将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得以实现,‘巴库’城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如果接受了帝国的统治,便等同于扼杀了新时代的萌芽,城池可以覆灭,但这里积累下来的文化秩序绝不能遭到摧毁,即便土墙倒了,城池烧了,人死光了,但只要‘巴库’仍是自由之地,这份‘大同世界’的雏形得以保存,那么四面八方的人依旧会陆续有来,更新更高的城墙会被盖起,消失的城池总能重建,而帝国大军的牺牲…” 西里尔说到这里话锋转婉,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点指着伊戈尔率领的大军道,“同样会有跨时代的意义,人们会记住这处港口小城曾经消灭过大陆之上最强,号有‘极地战神’的数万人大军,‘巴库’将威名四海,再无人来犯,这里亦将会得到百年的安宁得以发展,过往只能供人幻想的‘大同世界’会在这里得到实实在在的兑现,‘巴库’所映射的,便是世界的未来,伊戈尔啊,即便你要给我冠上‘叛国者’的骂名,我的决心也不会有丝毫改变,我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属于这个世界,不会为了一城一池,一己之念而动摇分毫,我已做了选择,现在轮到你了,帝国的‘大公’……” “做出决定吧。” 西里尔有着这样坚定的决心令人动容,听他的一番说辞,显然已没了任何交涉的余地,或许大多数人的理解能力没办法到达像他那样的一个层面,但是其清楚地传达了这样一个意思… ‘巴库’城绝不会让给帝国,如果帝国军强攻,这座城市将在这个夜晚消失在地图上,与其同去陪葬的,除了城中余下的居民,还有多达万人的帝国军队。 两场焚天之火烧得帝国大军肝胆俱裂,没人会怀疑这座港口小城所做出的最后一场玉石俱焚之大火,破坏力绝对会比南海岸线上那场灾难更加可怕。 帝国‘大公’伊戈尔的眼神凌厉非常,一扫先前玩谑贪婪,这是其前所未有的严肃,或许只因这个夜晚… 他终于碰到了能够令其认真起来的对手。 他会担心将西里尔逼之绝路,后者会如其所言,点燃焚城大火与帝国军一炬成灰吗? 他丝毫没有担心,因为他了解自己这位对手, 如果自己此时仍然坚持攻城,那么他…… 一定会如其所言,焚起大火, 那么面对如此得不偿失的举动,伊戈尔会决定不计损失地攻城,还是就此撤军么? “大…大公他!?……” 伊戈尔的一只手抬了起来,而帝国军清楚地知道,这个手势… 绝不是撤军的指令! 他要攻城!! 这是一支王者之师,到了生死关头,得失成败皆落其次,面对挑战,他们从不退缩,即便一炬成灰,他们… 也要攻城拔寨, 即便仅一人返途,亦是凯旋之师, 诺曼人之所以贵尊‘战神’之称,远不仅是因其部队战力多高, 而更重要的,是其族类与生俱来的骄傲,使其身于战场,那股永不退缩,源源不绝的, 强大战意。 今夜炙热的‘巴库’城, 终将何去何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黑火之谜 时间:帝国大公与贫民窟老大,两位帝国不世之才对峙之际, 地点:‘巴库’城中, “是啊伊戈尔,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见到不肯退缩的帝国‘大公’,西里尔并没有绝望,反而是轻松一笑,同样伸出一只手掌心道,“你便不配做帝国的‘大公’了,你的确是个比我更好的诺曼人领袖。” 只待此二人手落指下,今夜此处将再添亡魂数万, 二人彼此无怨,只是立场相对而已, 伊戈尔上位不久,行事虽然狠辣,但是若想在乱世中称王称霸,率领帝国走向强盛,那么这些旁人看来的恶行便成了不可或缺的有点, 此时的双方,每个汗毛孔都已竖起, 帝国军这边的军士,已有许多人心生胆怯,其中尤以斯拉夫籍人为甚, 如此不讨好的行动,为何还要继续下去?帝国不但讨不到丝毫便宜,硬打下去还很有可能全军覆没于此。 ‘守护骑士团’的伊万还无法理解,他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落霞,烈火炽身而死,想想都心头恐怖。 唯有场中两位主角彼此对视,其内全无恐慌,二人从来算不得朋友,帝国同僚之事更像是宿敌,而今日这场攻防战,要算作二人第一次真正交手,在极短的瞬间,今日发生之事宛若倒摄影像回放在二人眼中… 至此时,那可在海面燃烧的‘黑火’谜底已经揭开了,此时城中毫无掩饰地充斥着那呛鼻味道,以及许多黑色液体,还有那数不清,早已布在四周各处的木桶, 帝国‘大公’伊戈尔为何会执意远征至此, 战力不俗的南巡查军何以会在半日内全军覆没, 海岸扎营的万人大军又缘何被焚死在潮湿的沙地海面上, 这一切的原因正是…… 石油。(注解一) 石油沾火即燃,无需其他媒介,自古便是军事战争重要武器之一,然而令远在北方的帝国军始料未及的是…… 他们从没想过有哪个地方可以一次性祭出这样庞大量的石油,在当时作为十分珍贵的战斗资源,石油多与其它装备配置使用,增大威力,最简易的便是油桶,兵家用之攻城守城屡试不爽,可如河流用之,却闻所未闻, 南巡查军攻城之际,看到地上未被完全掩盖的黑色液体,谁也没想到,那会是覆盖数里地量的珍贵石油,在当时的整个欧洲大陆,也未必有哪个强盛帝国会拥有这么庞大量的石油储备,所以没人会想到,一个区区港口小城,竟存有如水坝般的大量石油。 而当你拥有这般庞大的军事储备时,即便没有足够的兵力,在战场上也几乎是一个犯规的存在了,南部巡查军一炬成灰,伊戈尔虽在年前便从探子那里得到消息,‘卡斯披海’海岸有一港口小城,存有如洪流湖泊般的石油储量,若是得之,可谓天下无敌, 可极地而来的伊戈尔,还从未见过将石油大规模用于军事战略中的情况,当他亲眼目睹了五千南巡查军的遍地焦尸,他对得到‘巴库’的欲望,亦变得更加热烈。 伊戈尔明白,城中守将绝非寻常之辈,更奇怪的是,冥冥之中他已猜到此人身份,同时料定如此强大的军事武器,这位城中高超的军事家绝不会仅用一次,但这样的军事力量虽然强大,却与弓矢不同,做不到指哪里打打哪里,所以一定是事先预备好的,未将其探知伊戈尔无法安心攻城,‘巴库’正门城前的土地刚刚烧毁了南巡查军,所以是安全的,他预料下一个陷阱或者是在南部正门,等待大军攻城,其舍弃南门焚毁大军,另外一个地方便是… 南部海岸, 他讲两万斯拉夫籍帝国军士派往南部海岸扎营,就地取食,为了防止此招被识破,他又将自己的两个骑士团配置在海岸边最显眼的地方,以作诱饵,紧接着发生的事… 惨烈而又如其所料, 他虽然没想明白守城军是如何事先在湿润的海边布置石油陷阱的,但他只在乎结果。 果然,海岸线的大火焚尽两万大军, 但其丝毫不为所动,斯拉夫人在他眼中不过奴隶,而这样的奴隶只要回到帝国之后,想要多少便有多少,那数之不尽的部落群,抱着想要去帝都出人头地这个梦想的年轻人永远都是源源不断的,抢着参军的人多到拒绝都拒绝不过来,像这样的人,在这里折去两万, 又如何呢? 而且在争天下的人眼中,岂会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只要能够得到这‘巴库’城中的‘黑火’,伊戈尔便有信心,在几年之内彻底摧毁‘拜占庭帝国’,得其土地,才能与‘保加利亚帝国’一决高下,统一中欧以东,这便是在他还未登大公之位时,便记在心中的帝国蓝图,至于西欧的那几个国家… 其全然未放在眼内, 得到‘巴库’城中的‘黑火’,是其统一欧洲大陆,完成即便鼎盛时期的罗马人也未曾做到的壮举。 在看到海岸那场滔天火势之后,伊戈尔的心反而放下了,他料定以‘巴库’中的人力物力,是绝对没可能在短时间内布置好两场足以焚烧大军的大火准备的,即便在其决定东征的第一时间便有人千里奔波赶来报信,也绝不可能, 于是其下令,大举攻城。 而至于另一边的西里尔,他便是那个第一时间推测出帝国远征意在‘巴库’油田,疾行千里赶来与‘巴库’城中各族要员沟通,最终成功说服其等合力守城,布置石油‘黑火’之陷阱的那个人。 几乎是那夜见过霍格尔,与其亲信阿列克回到贫民窟,见到自己的家被屠后,他便不辞而别,只身赶往‘巴库’。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看到贫民窟被屠的惨状后,会第一时间预见帝国远征‘巴库’这一事件,还不得而知。 至于那两场大火,西里尔与城中守军先作准备的是南海岸的那一场,那边的准备工作量远远大于城前那场,他们在近海海岸不会被潮涨碰及的地方挖掘出一条二里长的凹陷通道,制作了一条耗时耗力巨大的石油管道,并将其埋于沙滩之下,此工程之浩大已无需言表,日夜赶工亦耗时数月,而当这一工作完成,帝国军那边已打发走了阿拉伯杂军,时间需争分夺秒, 焚毁南巡查军的南门前平地大火,守城军不得不铤而走险,将大规模,如同湖泊般的石油油量泼洒于城前数里处,再尽量以‘油砂’掩埋,‘油砂’之状如同黑色糖蜜,远处望去不过黑色石块,且燃烧起来丝毫不亚于液态石油,准备完毕后南部巡查军已临近‘巴库’所在。 五千名装备完善的大军,根本无需刻意从南门攻城,若是被他们从南门之外的其他三面发现城池的存在,他们由任意一个角度都可以冲破这种规格的土墙,‘巴库’城所做的一切准备则将付诸东流,于是… 西里尔决定铤而走险,唤出数名犹太裔男子,打点好其家人,命其等假装跟踪观察,被南巡查军发现,几人成功完成任务,被射杀当场,将南巡查军一路引只‘巴库’南方正门,布置好‘黑火’陷阱的空地。 若想威慑住帝国大军,便必须以南巡查军开刀,否则海岸线上那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所做的陷阱便毫无意义,而这一切的先提条件就在于… 以霍格尔的‘金甲骑士团’为首的南巡查军是会等候与主力部队汇合之后再全军进攻,还是其要在主力部队赶到之前强攻‘巴库’,这一点至关重要… 幸运的是, 南部巡查军决定强攻‘巴库’,一场大火超额发挥了其价值,余党们也被骁勇善战,拥有黄色兽瞳的‘北突厥’人截杀殆尽,余部被俘。 之后的发展便如西里尔所预料一样,大军赶来见到南巡查军的惨状,未敢轻举妄动,就地扎营的他们缺粮少食也不是什么秘密,近半数量的士卒被遣至就近南部海岸捕食海中食源,如此也正中了西里尔的下怀,那条耗时数月之久,藏于沙滩下的石油管道,也充分地发挥了其价值。 这样的两场大火,不仅给了帝国军人迎头痛击,同时也给予了之后,西里尔能够傲立于万人之中,侃侃而谈,表达自己理念的资格,否则的话… 是没人会听其那在当时几近荒谬的说辞的, 西里尔, 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抒发理念,停止战争的机会, 但是… 伊戈尔并没有因此打算放弃, 只待二人手掌一落, 届时此处的一切…… 也将不复存在了。 “住手!!~~” 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打破了这无比沉闷压抑的气氛, 来者赫然正是帝国‘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 此时他的出现… 会左右两位决定性人物的最终决定么? 注解一:坐落在巴库油田的‘巴库’又被称为‘石油城’,早在十世纪即公元900年,‘巴库’便开始挖井汲油,石油产量世界知名,而在当时,也逐渐依赖于石油业,盐业以及农业,成为了‘里海’以西,‘黑海’以东的经济文化中心。 题外话:通常石油是不能被直接点燃的,但中东地区产的属轻质油,可以直接被点燃,石油本身是碳氢化合物,燃烧过后产生二氧化碳和水,不完全燃烧会生成碳黑,所以战场留下的只有黑乎乎的焦炭和有些潮湿的地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战局变幻 时间:霍格尔突然出现场中之时, 地点:‘巴库’城,中央地带, “这场战争根本毫无意义,实在太愚蠢了!” 霍格尔的嘶吼,将神经极度紧绷的众人唤回,他大步走向西里尔与伊戈尔所在之处,声嘶力竭地道,“帝国的同胞们,难道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没想明白,此番的东征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吗!?我们当初远征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 是…寻找谋害前‘大公’奥列格的凶手! 后知后觉, 有一人点醒,众人方才回过味来,自从南部海岸的一场大火过后,杀至如今,所有人的脑袋… 都已经麻木了,这个时候,思维极易被他人左右。 “是啊…我…我们不是来寻刺杀‘大公’疑凶的吗?不是那些会使用星阵妖法的家伙们吗?” “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奥列格阁下的死与这个千里之外的小城根本毫无关系,帝国决定此番远征为的也不过就是能够燃起滔天大火,用于军事战争的可怕武器石油罢了!”霍格尔大声嘶吼,可见受俘期间,他已想通了这城中之谜。 “是…是这样吗?”帝国军士,似是豁然开朗。 “想想看吧!依附在‘拜占庭’羽翼下的大小部落不计其数,而早有消息称海岸线上的一伙儿‘可萨人’已依附在了罗马人麾下,此番远征的真实目的…”霍格尔一日之内几番征战,此时衣着早已狼狈不堪,面上尽是土黑污渍,其此刻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让万人的城中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是要抢在罗马人之前夺得‘巴库’的油田,防止罗马人运走石油,在‘拜占庭’内生产制造更多的‘罗马火’,根本与奥列格阁下的死无关,这是一场无意义的仗,已经不需要再打下去了!” “无意义?不需要再打下去了?”伊戈尔瞳仁瞪大,盯着霍格尔的眼神杀意腾腾,仿佛在说…… 这里,几时轮到你来说话? “不对,那…”军旅当中有人摇头不解,“南部大火的时候,地面上燃烧的那‘六芒星’图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率领的南部巡查军火后的现场,那到处都能发现的‘六芒星’焦痕又是怎么回事!!??” 军旅们服从命令,若是伊戈尔下令攻城,他们自然已有了赴死的决心,但是让此时脑袋已经浑浊的他们去思考,实在难以得出什么更好的结论,更多的只是无比的头痛。 “那只是教官…是西里尔用来混淆我们的!让我们潜意识觉得‘巴库’城中真的有什么可怕的黑‘魔法’可以烧光大军,你们不就是因为看到南部巡查军焦尸现场的法阵后才更加忌惮,一时不敢攻城,才去海岸线取食扎营的吗!?”很显然,霍格尔一路赶回城中,他已将许多问题想明白了,他指着西里尔大声解释道,“这之后才有的海岸大火,海滩上燃烧的‘六芒星’也不过是用‘油砂’事先摆好的‘六芒星’形状,他那么做只是想试图让帝国军知难而退,放弃攻城打算,即便无法做到这一点,也可以打击军队的士气,打从一开始…” 霍格尔的视线移到了坐在巨大‘希尔马’上面的‘大公’伊戈尔身上,“这里就没有什么疑凶。” 如若晴天霹雳,大多数还能动脑的人, 整件事的逻辑也终于捋顺了。 为什么在还没有破解‘六芒星’图阵的来历时,帝国宫殿内便已在紧锣密鼓地调遣军队,运输装备,整筹物资,做到未雨绸缪, 为什么在方才得出‘犹太人’的潜在结论,帝国竟可做到不日出兵,调动五万人的大军及军备,做得如此这般雷厉风行, 原来帝国的高层, 从来没有在意什么犹太人疑凶, 他们一早便知道的, 是在‘卡斯披海’西海岸,有一个可做为强大军事武器的油田存在, 而恰在出兵无名之际,讨伐谋害‘大公’疑凶这一说辞,来得远比争抢千里之外的油田来得更加实在,简而意赅便可在‘议会’当中被通过,并且在第一时间内得以实行。 高傲的诺曼人自不会放过谋害帝国‘大公’的疑凶, 所以这场远征, 进行得十二分顺利,直到… 行至‘巴库’。 “这…难道……”军中官员转头望向前方‘大公’,可伊戈尔此时端坐‘希尔马’上,此匹西方‘盎格鲁人’进贡来的‘希尔马’马身庞大壮硕,马毛极长,这样的一只物种根本很难让人联想到平日里的马匹,这匹马乍看之下足可装下寻常马匹三匹大小,比之骆驼还要大上数圈,加之通体的黑色,水桶粗的四肢,宛若一头活生生的魔兽,而本就令人生畏,周身散发着戾气,那强大的气场足以驾驭其座下神驹,官员到了嗓间的疑问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变成了,“那…霍格尔,杀害奥列格阁下的究竟是谁?” 终于… 等来了这个问题。 “那…”霍格尔盯着场中的帝国‘大公’,他出场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不敬之言,这是其身为帝国骑士,身为皇家‘子爵’的本分,但是这一回… “你就要问问我们的新任‘大公’了。” “什么!?” 霍格尔没有直说,但是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暗示。 奥列格遇害,伊戈尔登位本是无可厚非之事, 如今听罢霍格尔的说话,细思极恐… 实在让人心惊。 伊戈尔本为留里克之子,在帝国境内犹如天神之子,继‘大公’之位名正言顺,无奈距今三十四年前留里克猝,伊戈尔年纪太幼,故‘大公’之位交由同样威名赫赫又恰逢巅峰之际的奥列格,‘大公’之位其一坐,便是三十几年, 而今伊戈尔也已年近四旬,他自成年之后候了这个位置近二十载,期间甚至有其他候选人之说,如果说奥列格死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怕是没有旁人了。 加之奥列格死后,伊戈尔上位这一年来的种种行径,竟没有丝毫询查疑凶之意图,还假借‘魔教会’在郊外教堂中留下的一幅‘六芒星’图大做文章,借机转攻‘巴库’,其心实在可憎, 在此敏感时节,经由霍格尔这一说, 帝国军竟已有大半觉得‘大公’伊戈尔嫌疑颇大,甚至在心中已将此罪名定下的人也有不少。 一时间,一双双疑神疑鬼的视线落在了伊戈尔的身上,似是在等一个说法。 “这…”伊戈尔头也不懂,撇眼看了看左右,而后对上西里尔的双眼,沉声道,“…也是你的计谋之一么?” “不…”西里尔摇了摇头,“我已退出争权舞台多年,帝国之事早已不再过问,只是前‘大公’死的离奇,我不认为暗杀帝国‘大公’是件容易的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 “是啊,这…” “难道是…” “直属御前的…” “…近卫团?” “‘近卫团’直属御前,难道就没有人调查他们的嫌疑吗!?”霍格尔将众人的心声大声喊出。 是啊,奥列格离奇死亡,专属负责其保护工作的近卫团怎么会没受到调查? 不是没人想去调查,实在是权限有限… 近卫团直属御前,无有义务接受任何其他职位王侯贵族的命令,甚至包括爵位仅此于‘大公’的‘侯爵’。 换言之… 能权限调查近卫兵团的, 只有在位的‘大公’一人,即今‘大公’伊戈尔。 可伊戈尔上位后,其不但没有追究近卫兵团护卫失职之罪,还全无对最有机会在奥列格身边下杀手的近卫团之嫌进行调查, 此时思绪浮想,大公伊戈尔的嫌疑似乎越来越大了, “等…等一等,”‘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一怔,朝向霍格尔大声问道,“霍格尔,你…你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因为他已经叛国投敌。”南部城门行进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近卫团的那位蒙面团长。 近卫团余部的出现引得‘大公’伊戈尔侧目, “你们不是负责西城的攻势么,怎么会由南门回来?”伊戈尔沉道。 “尊敬的阁下,因为有更重要的情报需要向您转达,而且…”近卫兵团长视线对上了霍格尔后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是那个近卫团的团长。” “神秘的家伙,自从这个人上任之后,我还未见过这位平日里的近卫队队长的真面目。” “如果奥列格阁下的死与其有关,今夜说什么也要见一见这个家伙的模样了。” 新任大公伊戈尔上任不过一年,此时节军中奥列格旧部居多,征战沙场几十年,想来要是近卫队当真谋害了前大公奥列格,那么新任‘大公’伊戈尔也必脱不了干系,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其中许多旧部,已下定决心,要先解决内部这一事态了, 即便‘大公’身份尊贵,但谋害‘大公’之罪同样滔天, 战事的发展… 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战局 时间:同一个时间, 地点:同一个地点, “‘魔教会’就在‘巴库’城中,击杀帝国十二名皇家骑士于郊外教堂的那名帝国头号通缉要犯,‘黑骑士’,刚刚出现在了西城郊外,近卫团的人皆可以作证。”近卫团团长再一次抛出了令众人头疼的消息。 如果按照之前霍格尔所说,此番至‘巴库’所看到的任何关于‘六芒星’法阵的图案都是守城军为了混淆大军刻意为之,土城之内虽有犹太裔人种,但实则根本没有知晓所谓六芒星法阵的魔法存在,换而言之也就是与那在帝国附近出现的‘魔教会’根本不是一回事,总不会连‘魔教会’的家伙也远奔千里跟着大军来到‘巴库’了吧?如果他们真的刻意跟来,只能说明他们有目的而来,而其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与‘巴库’城守军汇合,便说明‘巴库’的确存有谋害帝国前‘大公’奥列格的重大嫌疑, 可是… 这与霍格尔的说法就很矛盾了啊,那么难道是霍格尔在撒谎,他真的叛国投敌了? 但换一个角度, 霍格尔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其对帝国也十分忠心,是帝国新生代的领军人物,当说到此番远征目的为‘巴库’城坐拥的油田之时,‘大公’伊戈尔也没有反驳,看似默认了, 这么想的话,又似霍格尔说的是真话,那么说谎的难道了近卫兵团? 又或者两方说话都有实有虚? 听了‘魔教会’与‘黑骑士’的字眼,场中最为沉稳的两位人物,西里尔与伊戈尔亦为之动容,似乎这是他们都没有预见的变数。 “城西出现了‘魔教会’?”西里尔眉头一挑,心头忖道,“不行,不能让事件变得比现在更乱了,必须让场中众人的想法更加简单直接。” 如此想着… “城西的布防…”西里尔忽地发言道,“是四周最为薄弱的,由帝国最高战力的近卫团亲自攻城,西城却没有沦陷,还真是让我诧异。” “我记得…”‘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喃喃而语道,“西面攻城的除了近卫团,应该还有一个骑士团辅助才对,我记得是…” “是老团长的‘利刃骑士团’!”有人答道。 帝国军官闻之一怔,齐齐将视线移至近卫团那位团长身上,待其答复。 近卫团这位蒙面高手良久良久没有说话,场面安静得令人害怕,过了半晌,其终于开口了… “‘利刃骑士团’协同南巡查军叛军余党,阻止大军攻城,露投敌之嫌,已被…”近卫团团长语出平淡,“全歼于西城之外。” 整整一个‘骑士团’的编制,竟… 尽数死在了自己人的铁骑刀刃之下。 “这个近卫团团长倒是诚实,我还以为要多周旋几番,想不到他竟这么快便认了…”霍格尔心中被前者的坦然所惊到,不禁在心中暗想,“…如果他真这么诚实,那么前‘大公’奥列格阁下的死难不成他们也没说谎?” “‘骑士团’是我帝国顶尖精锐,你们‘近卫团’有什么权利这么做!?”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要知道‘骑士团’的编制乃是帝国最高战力的象征,团与团之间彼此为同僚战友,可是‘近卫团’的特殊性使得与之便没了那般亲近,其所享有的特权也在各‘骑士团’内颇受争议,进而衍生反感之情,如今闻此消息,加之矛头一时间直指‘近卫团’。 场中状况接连反转,发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多人的脑子已经蒙掉了, 先是好不容易攻进城中的帝国军,正准备占领城池,却发现前帝国‘侯爵’西里尔突然出现,以引燃城中‘黑火’作为要挟,迫帝国军队退兵,正当双方准备玉石俱焚之时,霍格尔与近卫团的出现又带来了新的局面, ‘守护骑士团’初级骑士少年伊万,此情况看在眼里已经有些哑口麻木了, “太…太乱了,原来帝都内部宫殿中的权势,还有这样的一面,可…可是…”伊万看着此时眼前帝国各骑士团如此针对近卫团,心中不免疑道,“‘魔教会’的事情为什么没人提了呢?而且大家为什么这么针对‘近卫团’?前‘大公’去世‘近卫团’没有丝毫好处,似乎受益的那个人,应该是…” 不错,奥列格的突然离世,眼下最明显的受益者当然便是如今的‘大公’… 伊戈尔才对。 只不过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没人会愚蠢到当面指证抨击时下的当权者,但如今将矛头指向直属御前的‘近卫团’, 伊戈尔的威严也不能说没有受到侵犯。 “‘魔教会’的确在西城出现过,还使用了‘六芒星’的法阵挡住了近卫团的追捕!”必须要将大家的关注点引至‘魔教会’之上,否则场面如此下去,恐怕是要失控的。 ‘诺曼人’本该是极为团结的群体,最为以少数人统治大多数人的‘罗斯帝国’,诺曼人对于同胞们往往会展现出极高的支持性,但今次情况有所不同, 另外一边的西里尔与霍格尔同样是诺曼人,而且他们所指控的谋害‘大公’之罪实在严重,残害同胞本就是不赦之罪,更何况是帝国‘大公’了?如果证据确凿,怕是许多老将连伊戈尔的帐也不会买了。 “‘魔教会’这个词出现并不久,据我所知他们的第一次出现便是郊外教堂内残杀十二名帝国骑士的事件,我虽未参与调查‘魔教会’的事,但也知其十分神秘,为何素未蒙面的你…”西里尔皱眉盯向近卫团团长道,“…会如此确定他们的身份。” “我曾与那‘黑骑士’交过手,自然确定!”近卫团团长沉声道。 “何时,在哪里?”西里尔问道。 “与你无关。”近卫团团长并不买西里尔的帐,不管他的身份曾经如何尊贵,但近卫团毕竟直属御前,除了‘大公’的话,他们谁也不需要理会。 “不说我也猜得到。”西里尔的语气不知为何,愈发有些阴狠。 “嗯?”近卫团团长蹙眉。 “数月之前,帝国郊外…”西里尔的二目瞪起,原本平和的面上有些颤抖,“‘贫民窟’中的那个血夜!?” “什么!?”东门外隐藏暗处的少年叶戈尔听了目瞪口呆,“怎…怎么会牵扯到‘贫民窟’?” 可怕的回忆一时间溢满叶戈尔的脑袋, 还记得那个夜里,他亲眼目睹不久前还一起生活的同伴们惨死于一个个蒙面杀手的血刃之下,一场火光带走了虽然贫困,却称得上家的地方,忆起这段回忆,叶戈尔左眼上的伤疤亦在隐隐作痛。 “‘贫民窟’?什么‘贫民窟’?” 乱了,本就已经稠成浆糊的脑袋,又听了这么一个地方。 “‘贫民窟’?那不是叶戈尔待的地方吗?”伊万豁然心道。 “我知道,是那个行军前,被证实是被犹太教众屠杀的,帝国境内的一处地方。”帝国一军官说道。 当日远征行军,缉拿谋害前‘大公’之凶手自然是帝国的出兵之名,但此事并无可靠的证据,帝国若想出兵通过他国境内,总需要一个实打实的理由,于是… 帝国境内一处村落惨遭屠杀,十几具疑似‘犹太人’,身着夜行黑衣的尸体被发现,一下子便成了帝国出军一个实在的“借口”, 而同时,还有近二十具平民模样的尸体上有着极细小难查的致命伤口,而那伤口经过检验,与当日死在帝都郊外那处破败教堂的十二名皇家骑士所受的致命伤完全吻合, 也因此, 帝国将残害境内村落的犹太教众杀手与‘魔教会’的‘黑骑士’当作了一回事,坐定了这一罪责,帝国方才开始了远征的步伐。 是啊, 贫民窟那场血洗几乎可以算作此番远征等一系列事件的重要导火.索,怎么竟被遗漏了呢? 因为在帝国高层眼中,一处满是低贱贫穷的斯拉夫人所居的村落,是不是健在,是不是被屠,其实并不打紧,重要的是帝国出军有名。 可是帝国军中毕竟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斯拉夫裔军旅,他们看待这件事的态度,则很不一样,帝国军以这件事出兵,还得了许多他们的人心,可是战至如今,‘巴库’内真正能有与帝国军匹敌之战力的,尽数都是那些‘兽瞳人’,虽然其内有犹太居民,但都算不得战力,倘若真想屠杀千里之外,帝国境内的村落,所派出的杀手也应该是有着黄色瞳仁的‘兽瞳人’,即西里尔口中所讲的‘北突厥人’才对啊,怎么会是连守城都算不得什么有效战力的犹太人呢? 如今西里尔竟把‘贫民窟’抛了出来,所指究竟为何意呢? “老大说这个蒙面的团长和什么教会的‘黑骑士’在那天夜里,贫民窟中见过面,交过手,是…是怎么回事?”叶戈尔不解。 场中的情况,正变得愈发混乱, 可是‘贫民窟’一词的出现,似乎将整个事件贯穿了始终,如果揭开这一环节,似乎…… 此番东征,整件事的脉络就可以被捋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战局变幻 三 时间:同一个夜晚, 地点:‘巴库’, “‘犹太教’的确是这座港口小城所信奉的宗教之一,这里也确实有着一定部分的犹太教众,但是…”西里尔朗声道,“我还真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黑魔法’的存在,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一队身手了得,可彻夜屠杀掉一个小村落的犹太部队。” 没错,贫民窟的老大正是西里尔,且他与土城‘巴库’渊源颇深,若是在这里调出了一队人马去屠杀他自己苦心经营的村落,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那么, 那夜屠村的黑衣杀手们,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但我知道的是,那座村落中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我在帝国时收留的,当中确实…”西里尔下颚微微垂下,目光如刃,“有近二十名拥有犹太人血脉,帝国境内的平民。” 帝国军参加过那场宫殿内会议的要员皆双瞳一张,近二十名,这么巧? 似乎还差一条线索,一个惊人的假设就要呈现出来了。 “是你做的吧…”西里尔如钩子般地一对目光紧紧盯住了帝国‘大公’,阴冷地道,“伊戈尔?” “什么!?” 场中所有人,皆是一惊。 “等…等一下,您…你说什么?”拉斯不禁问道。 “贫民窟惨遭血洗,根本就是你,帝国的新任‘大公’,遣直属御前的近卫团做的,目的…”西里尔的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与无奈,“就是为了嫁祸给与‘六芒星’法阵有关联的犹太教众,从而给你一个远征‘巴库’的借口!” 包括霍格尔在内的所有人,皆已目瞪口呆,从未料及于此, 战事打到这里,已从攻守军的决战,演变成了揭露一个个真相,来还原整件事脉络的解密过程,对于攻城方面,眼下最好的决策必然是不再言语纠缠下去,就地攻城,凭借胜利方的战力来说话, 但是, 西里尔先前以焚城作胁,喝退帝国军许多战意,对于当下的帝国军来讲,冒死攻城拼个玉石俱焚,不如眼下按兵不动,观察事情的发展, 而对于伊戈尔来说,先前或许有决心为了帝国军之威严强攻城池,但眼下… 针尖对麦芒之时已过,攻城得不偿失。 这僵局当口,则成了一件件事件被揭开还原的契机。 “贫民窟…”城东藏身的叶戈尔已傻了眼,眼神木讷,仿若灵魂亦已出窍,“是帝国‘大公’派人放火屠杀的?” 那日叶戈尔与几名黑衣人格斗,左眼被斩瞎的情形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可怕的记忆又回来了。 “你有什么证据?”伊戈尔并无丝毫慌乱,他稳坐‘希尔马’之上,至今依旧泰然自若。 “是啊!”‘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皱起眉头道,“从贫民窟中搜出了二十几具平民尸体,他们身上的致命伤经过查验,与那日在帝国郊外教堂内被‘黑骑士’杀死的十二名帝国骑士受到的致命伤一样,那种杀人武器十分奇特,极少有人使用,凶手一定就是‘魔教会’的‘黑骑士’。” “那如果那十几具被穿上夜行黑衣的所谓犹太教众才是被屠杀的平民,而那二十几具死于‘黑骑士’奇特武器下被脱去夜行黑衣的才是真正的屠村杀手呢?”西里尔的这一番话,似乎已把众人脑中欠的那一环节,给补上了。 换句话说, 西里尔言下之意即是… 帝国新任大公为了发起远征‘巴库’的行动,遂遣‘近卫团’一队人马夜袭贫民窟,找出其中十几位疑似犹太人种的平民先行杀死,随后将其伪装成黑衣杀手模样,以此来家伙给千里之外的‘巴库’土城。 可是有一个令他们没有想到的变故发生,那就是‘魔教会’的‘黑骑士’竟会突然出现发难,大开杀戒杀了至少二十几名‘近卫团’成员,期间曾与近卫团蒙面团长交手,即是二人所谓的初次交手,这一变故虽然给近卫团造成了不小的死伤,但是却也同时成全了帝国此番计谋, 二十几具‘近卫团’成员的死尸,刚好可以伪装成贫民窟中的平民,其身上所中致命伤皆由‘黑骑士’手中两柄奇特武器造成,帝国刚好可以顺理成章地将‘魔教会’与屠杀‘贫民窟’的犹太教众联系起来, 如此一来, 杀人的死尸成为了栽赃‘魔教会’最好的证据, 而被杀的平民则成了嫁祸给犹太教众的有力论据, 伊戈尔借此大抒文章,促成此番远征。 “嘿嘿,你还真是会惹我发笑啊西里尔,”帝国‘大公’听了前者的说辞不为所动,只是摇头阴笑道,“你编故事蛊惑人心的本领不但没有丝毫懈怠,反而更胜当初,你编出这个故事来又有什么用意呢?想要我陪你争论到天亮?难不成‘诺曼人’出身的你会幼稚到想寄希望于这样一个故事,来诱使大军反我不成?” 伊戈尔说得不错,斯拉夫部落群远谈不上有什么同胞之情,如今也并无力证,虽然西里尔此番推测确有其理,但是帝国军又怎会为了几百名低贱的奴隶性命来针对帝国‘大公’呢? “十年过去,帝国果然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帝国,而你也是我熟悉的那个伊戈尔,唯一的区别只是你到底坐上了‘大公’之位,有了更加可怕的,满足你那贪婪之心的权利及执行力,但是你也不要忘记,新任‘大公’…”西里尔以手中火把点指前者严肃道,“十几年前,‘梅德里’那场惨剧过后我便警告过你,如此阴损的计策,若是他日你再使用,即便你已坐上‘大公’之位,我也绝不会饶过你!”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西里尔,”伊戈尔大笑指着前者道,“守在这样一座小城,你又能做什么了?这里藏有能够征服世界的可怕战备力量,而你却只懂得用来放几把小火吓吓人而已,只要占了这里的油田,‘拜占庭’的罗马人便没了能够继续生产‘罗马火’的原料,如此一来,‘拜占庭’的海军没了‘罗马火’便没什么可怕,只要海陆两面夹击用不了几年我便可以让‘罗马人’从这片他们统治了千年之久的大陆上消失,再用‘黑火’击败‘保加利亚帝国’的那个家伙,西方之余力根本不值一提,到那个时候我可以率领我们‘诺曼人’达到一个连‘罗马人’都未曾触及的新高度,建立一个史无前例的庞大帝国,而你西里尔,你把这样伟大的兵器攥在手里,想要借此恐吓我,还侃侃谈着你那愚昧可笑的梦想,真是太可笑了!” “大同世界是可以实现的,而它终将有一日会得到实现,此为大势所趋,而就因为有太多像你这样的野心家,世界进化的脚步才会变得迟缓,阅览世界古籍经典,像你这样贪婪的帝王代代皆有,可是过了几千年,又有哪一位帝王可以当真做到真正的统一,长治久安?”西里尔咬牙争辩道,“聪明的‘希腊人’没能做到,强大的‘波斯人’没能做到,即便最近的‘罗马人’也没有做到,野心家的统治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方向,那就是灭亡,而你伊戈尔,你与这些曾今名噪一时的帝王所追寻的又有何不同呢?再强大的力量终有会削弱的一天,唯有留给后人的智慧及完善制度才能够得以传承,我们要做的是从前人身上总结规划未来,而不是步他们的后尘,即便今日你得到‘巴库’这里全部的‘黑火’,带给人类的只不过是更多可怕的恶梦及杀戮,满足你的一己私欲,但这些终将过去,最后你的成就终将化为过往,不会给后人留下任何财富,这又有何意义!?” “废话连篇,‘巴库’城你交是不交!?”伊戈尔大手一挥,不想再浪费时间。 “‘巴库’城是为了大同世界的雏形,我绝不会让给你这样的野心家,即便今夜一炬成灰,他日重建,我也绝不会让它沦为下一个帝国!”西里尔态度强硬,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全军听令!”伊戈尔大手一挥,即便明知西里尔焚城之心是认真的,结局绝不会好,但他也不会因此放弃‘巴库’城内这强大的军事力量,“给我拿下城池,活捉叛国者西里尔!” “吼……” 本该出现的行军震响,并没有预期的效果, 正欲冲出夺城的部分帝国军,方才迈出一步,却为身旁大军的情形所怔,停下了脚步,原来… 竟有大部分的军旅听了伊戈尔的号令,却没有执行, 如此情形,伊戈尔瞳仁圆瞪,终是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大公,”一位年长要员出列对着伊戈尔道,“‘近卫团’谋害前‘大公’奥列格阁下一事还未有定论,请恕我等无法同与有谋害‘大公’之嫌的疑犯并肩作战。” 一人抛砖,便有无数附和者, 一方为帝国‘侯爵’,即便离开帝国十年之久,但爵位仍在, 一方为帝国‘大公’,即使其权利至高,位份尊贵,但其御前‘近卫团’有谋害‘大公’奥列格之嫌,虽然还无切实证据,但是此时再挂无故屠杀帝国村落一事之嫌,两事并存,近卫团实在问题颇大而直属御前的‘近卫团’挂嫌,便说明… 众人真正有所顾虑的, 乃是帝国新任‘大公’, 伊戈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新的介入 一 时间:帝国大军发现巴库所在十余日前, 地点:‘巴库’城内, ‘屋中人’西里尔正与一‘兽瞳人’首领模样的男子以突厥语交谈, “已经这么近了么…”西里尔饮水沉思。 “是啊,听我在‘佩切涅格’部落的朋友,说,如果这伙北方人按照这个速度前进,快则十日便能赶到我们‘巴库’境内了。”兽瞳首领说道。 “那个协议…”西里尔抬眼问道,“他们可已与南部的‘阿拉伯人’谈过?” “已经按照你说的交代出去了,不过听他的意思,南方的那些家伙们似乎并没有抱着与北方军团拼死的决心。”兽瞳首领道。 “这并不奇怪,”西里尔吹着杯中水气道,“这伙人是在南部‘伊斯兰教’内部战争中战败北上的败军,虽然来自不同的地区,却在信仰上有着极高的统一度,他们肯蹚这趟浑水,也不过是因为人员过多,北上后失了领地,军资补给不足,触帝国军的霉头也不过是为了讨些好处,但是他们军资也实在已经匮乏许久了,虽然不是抱着拼死的决心,但也绝不会轻易给帝国军放行的。” “放心吧,我的那位朋友本领高强,他已率领他的部队作为先锋,加上南方那些家伙们的数量,绝不会让你的那个什么北方军团轻易通过的。” “好,你也先去布防吧,如果帝国军通过了这批‘杂军’的阻拦,到达这里也不过只余十日路程,海岸的陷阱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但是南部正门前的部署还差许多。”西里尔道。 “好的,我去准备了。” 兽瞳首领退去,二人间对话身份平等,西里尔在此并不享有何特权,只是其智计无双,往日间众人见识过,便也都心甘情愿将此番布防指挥权交于了他。 屋中留下西里尔一人,其闭目凝思,想着眼下事态… “‘佩切涅格人’是‘北突厥’一支,与留在‘巴库’中的‘突厥人’不一样,他们过惯了祖上策马入林的日子,这批人通过‘卡斯披海’(里海)来到西方做出不同选择也在情理之中,这伙‘佩切涅格人’与城中的‘突厥人’一样,皆是马上好手,战力高强,如今已是黑海以北的霸主,时常会找‘罗马人’与‘保加利亚人’的麻烦,即便强大如他们,对这些机动性极强的‘佩切涅格人’也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他们的目的及做法其实很简单…”西里尔张开双眼,走到了军事地图旁点指心道,“劫物敛财,拿了就跑,此番携带军资无数的帝国军,正是他们与急缺物资的战败北上之阿拉伯人的重要猎物,当然…” “前提得是他们吃得下才行。” 数日后, 这批南部‘杂军’战败,帝国军继续朝着‘巴库’方向逼近。 ‘巴库’城内, “信上帝,得永生,愿上帝保佑您,阿门。” 饭馆内正是吃饭时间,人头窜动,议论纷纷,其中一位黑袍老者正用各种各样的语言派发着他手头上的传单, 只是当人们看到他那张枯瘦得可怕的脸,怕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你们听说了吗,好像有一股很力量的兵力要打过来了,全城的男丁都在忙着干活准备迎战呢。”一女子道。 “哎…我们大家都是颠沛流离,聚到这里得了个安乐窝,想不到好景不长,居然连这里也要发生战事了。” “是啊,还以为和‘罗马人’缔交契约后能够得到保护,却想不到…” “听说这批军队是‘罗马人’的死对头。” “是那个叫做什么…哦对,‘保加利亚人’的么?” “好像不是,听说是北方的国家。” “先不提这个,你们听说了么,最近城里出了好几桩命案,死者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死相特别可怕。” ……… “喂老鬼,你的传单终于发光了吗?”一位短头黑色卷发,有着细细长长的卷胡男子显然已入座等候许久,其二十七八的年纪,下颚至两鬓短短重重的络腮胡,肤色介于黄种人与白种人之间,看样子不似欧洲本土之人,想必该是南方来的,如今正捋着自己的卷毛胡子看着那位发完传单,传教告一段落的黑袍牧师在其面前坐了下来。 “嘿嘿嘿,卡麦尔,你还是这么没耐性,距离那场‘仪式’的开始还有好几天时间,你这个急性子可要收敛收敛,免得在城中暴露。”黑袍牧师笑得阴森,从他那张口中说出的话,字字皆附有地狱般的冰寒之意。 “用不着你说我!!”被称作卡麦尔的男子性格十分火爆,一口饮进了杯中酒水,砸在桌子上哼声点指前者道,“我说你这个老家伙才是啊,以后夜里别处去乱搞了,没听见店里的人已经在议论了吗?‘巴库’这趟可是我来唱的主角,你要是在这里瞎捣乱,把我最后的表演打乱了,我可饶不了你!” “嘿嘿嘿,你们这班小鬼,真的是每一个懂得尊重长辈的,性格一个比一个还要恶劣呢。”黑袍老者依旧笑得阴森,他的心情似乎并不会被外人影响。 “真是的,你这个阴森的家伙,看了就让人不舒服,”男子的语气丝毫没有掩饰他心中不满的意思,其接着道,“有话快说,把握约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当然是有好消息了…”黑袍牧师压低声音,男子伏耳去听,“南部杂军已经被破,北方‘诺曼人’的军队不日便可抵达‘巴库’,一切都正按照计划进行,至于到时候,作为此次舞台主角的你,需要做的则是…” 二人低头耳语,卡麦尔神情变幻,似乎对此番计划十分满意。 “你这个老鬼…真是太可怕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男子卡麦尔面上的兴奋之情难以掩盖,“话说回来…你到底已经多大了?” 黑袍牧师皮肤干瘪枯瘦,瘦的让人对他的真实年纪难以估测,可以说他是三四十岁身体得病不堪的男子,也可以说他是七八十岁的老者。 “我今年吗…”黑袍牧师想了一下,随后咧嘴笑答道,“已经九十五岁了。” “…你这个老家伙…”卡麦尔听了亦心头一惊,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似这种几近百岁的老人,实在寥寥无几,卡麦尔放下钱币,转身离去回首道“可千万不要死啊,你要是死了…这个无聊至极的世界可就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看这卡麦尔离去的背影,黑袍牧师盯着桌面,喃喃阴笑自言道, “死?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嘿嘿嘿,绝不会…这种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虽然死不了,可是…不,没关系的,我还有时间,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那种恶心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谋划了这么久,不惜背弃上帝,最后我一定会活下去,嘿嘿嘿嘿…对,完成最后的计划,那个传说是真实存在的,只要完成最后的‘仪式’,我就可以得到永生,永远以高贵的姿态活下去,而不是这副干瘪的躯囊,嘿嘿嘿……” 没人明白老牧师最后这段话的意思,但是他的身份却不是秘密… 同‘黑骑士’一桶出现在‘罗斯帝国’的郊外教堂,‘魔教会’的‘黑牧师’,疑似懂得使用‘六芒星’‘魔法’的人。 二人说的话不是‘巴库’城中主流的突厥语或是希伯来语,亦非北欧语或斯拉夫语种,不过在这种多元化的地方,会说什么语种也不奇怪了,他们所讲的是… 阿拉伯语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新的介入 二 时间:‘巴库’城决战之夜, 地点:‘巴库’城西三十里外, “东方火光闪现,说明‘巴库’城守军当真要与北方帝国玉石俱焚,两败俱伤,不能错失良机。” “当真有人具有如此魄力,竟引燃‘巴库’油田,如此滔天大火几十里外亦可见,这样可就与罗马人无关了,通知大军,我们去清扫战场。” 不久前与帝国军队发生遭遇战的南部‘杂军’,其阿拉伯人首领此番趁夜调遣大军,朝着‘巴库’方向疾行而去,而另一伙人便是前些时候与其合作之‘兽瞳人’,即‘北突厥’的分支,‘佩切涅格人’。 “要为首领报仇,让北方帝国的家伙们有来无回!” ‘突厥人’自古便是使人闻之丧胆的一路响马,策马入林,杀人掠货且骁勇善战,诺曼大军一路东征虽然粮草渐已匮乏,但是这道上敛下的财宝早已不计其数,‘佩切涅格人’志在取其金银,与邻国买卖交易, 至于这伙南方的‘伊斯兰教’教众杂军,他们对于此处地形比之前者所查不少,且至今早已军资匮乏,再不想办法只怕军心涣散,这只军队便要解散了,若是不能一次性做票大的,他们恐当真要血本无归。 ‘巴库’城中的帝国大军,便是足以一次性将其填饱的肥肉,南部首领当日见诺曼大军战力强大,且人数占优,若是硬敌恐不是对手,借用‘佩切涅格人’的首领与帝国进行一对一的挑战失败后便索性将计就计,放行于帝国大军,如果‘巴库’城中守军真的有引燃油田同归于尽的决心,那么他就可以坐享渔人之利。 其心中算盘打得好,眼下就欲前去收网捞鱼了。 可是… 会如此顺利么? 他所算计的,可是两个极其聪明的男人啊。 “那…是哪支部队?”杂军所行西北方向闪现油灯火龙,却不知是不是他们己军部队… 回到巴库城中,帝国‘大公’伊戈尔已下令攻城,却因‘近卫团’谋害前‘大公’之嫌而被属下质疑,一时间场面再度陷入僵局。 可是… 僵局十分短暂, 短暂到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算得上是僵局, 便有人出现打破了局面, “报!~~~~”一人策马入城,看其模样该是‘罗斯帝国’的传讯兵,“西南三十里处发现敌情,疑似大食军队!” “报!~~~~”未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又有一传讯兵疾驰入城喊道,“西北三十里外发现敌情,疑似兽瞳人军团!” “什么!?”城中人一片哗然。 “报!~~~~~”声音由远及近,传讯兵已距城门不远。 “还…还有!?”城中人群愕然。 “正西四十里处发现疑似‘罗马人’军团,数目不详!” 这…究竟是…… 怎么回事? 场中人皆哗然,今夜变故实在太多,已没人能在此嘈杂状况下捋清头绪,即便是心怀大局的西里尔与伊戈尔也不行,不过… 惊乱不会对眼下情况有丝毫益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稳住城中局面, “伊戈尔,你还要打吗?”西里尔问道。 “‘巴库’油田我自不会放弃,不过…”伊戈尔抚着下颚缓道,不难看出,即便桀骜如他,也知眼下情况绝对不妙。 “不过什么?”西里尔皱眉。 “我可以暂且放弃控制‘巴库’,但是我要给大军配备最大限量的车队,将‘黑火’尽可能多地运回帝国。”伊戈尔道。 “…你这个疯子,”西里尔的神情明显有些气急,当下大手一挥道,“‘巴库’这种小城要到哪里去给你寻足以配备几万人份额的车队!?而且要到油田去装载又怎会是短时间内做得到的,几路人马都已经杀过来了,你真的想让由你父亲及我兄长苦心经营的帝国毁于今夜吗!?” 西里尔的身份为何如此尊贵?其虽身怀高超本领及智谋,但是说到底,在这个等级制度分明的年代,始终是要讲出身的… 不错,他正是帝国前任‘大公’奥列格之弟, 西里尔.安德烈.丹。 “我当然不想,也不会蠢到要在这几伙趁火打劫的匪徒们已在几十里外去装运车队…”伊戈尔盯住西里尔,挑眉道,“我是要你现在关紧城门,让我帝国大军入驻城内,共同守城。” “共同…” “…守城?” “开什么玩笑!?”许多人心中不禁如此想法。 是啊,这个想法未免太妙想天开了,方才相互厮杀的两军,转脸便要成为友军?刚刚还兵刃相向,奸杀掳掠的两军士卒,又要如何新任彼此,将背后交给对方了? “…哼,‘巴库’很早便与‘拜占庭’展开了石油贸易,有依附之势,眼下罗马军不过近在眼前,便是到时乱战寻求友军,也绝不会是你,我太了解你了伊戈尔…”西里尔盯着前者摇头道,“即便守城成功,你事后也一定会翻脸,杀光城中人,到时候连焚起‘黑火’的机会也不会留给我。” “你个叛国者!”伊戈尔大手一挥指道,“先是帮助异族人火烧帝国同胞大军,现在又想与帝国宿敌罗马人联手,你如何对得起我们‘北欧人’!?不怕众神惩罚你吗!!??” “世界需要有先驱者才能进步,众神的愤怒最后只会引人们走向灭亡,如今的情形需要快做抉择的是你啊伊戈尔!”不错,在西里尔的角度来看,‘巴库’城如今的情况已经不能更坏了,他倒是没什么需要着急的。 “报!~~~~” 又有一个帝国传讯兵疾奔入城,众人心中笃定,想必此番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西南方向五十里外发现敌情,疑似‘保加利亚’军队!” “领军的可是‘西美昂一世’!?”‘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此问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不清楚。”夜色太黑,军队人海茫茫,想在远处确认一个人的身份,又谈何容易。 “传令兵赶回来亦需要时间啊,恐怕这几支军队距离‘巴库’的实际距离已经不远了。”伊万心头忖道,眼下时局太乱,他根本捋不出个头绪。 “老大现在不会点火,帝国那边也不会攻城…”东城门藏着的叶戈尔心头开始分析起了眼下的形式,“按照刚刚骑马传令的帝国兵所说的来看,最先赶到‘巴库’的会是那所谓的南部‘杂军’以及‘佩切涅格人’,这两伙人明显就是抢匪,想要来捡便宜的,可当他们赶来若是看到诺曼人的大军核心实力依旧健全,便不敢轻举妄动,要是现在两边动手,最后就会便宜这两伙劫匪,所以两边都不会轻举妄动。” “那么接下来的‘罗马人’呢…”叶戈尔摸了摸鼻子想着,“罗马人和诺曼人可以算得上是不共戴天了吧?帝国境内的人应该都明白这一点,而且听老大刚刚的说话似乎‘巴库’都可以算作拜占庭的依附国,甚至是贸易伙伴,这样一来的话,只要罗马人到了,不管怎么说都一定会同帝国军打起来的,已经是疲惫之师的帝国军未必是罗马人的对手,到时候说不定老大连点这可怕黑火的力气都省了。” “可是罗马人赶到这不久之后那个什么保加利亚人的军队便也会抵达‘巴库’,他们又是伙什么人呢,即便罗马人与诺曼人真的打起来,但也不是马上能分出胜负的,等这伙保加利亚人赶到,场面又会变成什么样…”想着想着,叶戈尔只觉得脑袋都疼了, “真的是…太乱了啊!” 场面的确已经变得更加复杂,甚至已经超出了西里尔与伊戈尔所料。 而且正如叶戈尔所想的那样,巴库城中僵局不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帝国军虽然没有大举攻城,但大半兵力已都安排在了城内,看这意思,是打定了主意不放弃‘巴库’,并利用土墙守城,虽说土墙算不得什么易守难攻的天设之险,但作为守军毕竟得利,而且若是两路人马当真来城内洗劫,掌控‘黑火’在手的西里尔也不会作壁上观,加上他的黑火辅助,想要对付佩切涅格人与南部杂军根本算不得难事。 而罗马人届时若是到了,西里尔便舍不得焚城一策,巴库城中可打仗的男丁几尽,帝国军依然可以作为守城军与罗马人较量一番,而且多次交手下来,帝国军对付罗马人已有心得,有了些底气。 至于这保加利亚军则是福祸难测,他们与罗马人正处在敏感时期,帮助罗马人攻城或者与罗马人见则开战皆不是意外之举。 西里尔这边对形式自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要知道,他半月前便请到了城中突厥人的首领,去联系到了北方‘佩切涅格人’的一支部队头目,其与城中首领沾亲,且关系很近,便应承了其诉求,率领余部南下与阿拉伯人‘杂军’见面,共同商讨洗劫诺曼军一事,可随后这名头目在一对一的较量中死于皇家近卫团团长的剑下,其余部至今仍与阿拉伯杂军处在一处,这两伙人要是根本可以算作一回事,甚至于合作,便是说两路人马至此会汇合成一支军队,届时实力可能不会下于罗马人或者保加利亚人的大军。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着,巴库城外… 已可听到嘈杂的马蹄声,和无数战士呼啸的嘶吼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新的介入 二 时间:‘巴库’城,决战之夜, 地点:‘巴库’城及其周边地域, 这究竟是某一个人的缜密计划,还是各方领导者诡计的巧合碰撞? 事态的进展已非众人所料,却又都在情理之中, 罗斯帝国军远道而来,一路披荆斩棘不可谓不高调,长以月计的征途不可能全然不惊动各方枭雄,‘巴库’城算得上是‘拜占庭’中罗马人的依附藩地,同时又是为罗马人提供石油产量的重要产地,罗马人正是借助大量石油所制出的‘罗马火’,方才能在彼时处于鼎盛时期的‘罗斯帝国’与‘保加利亚帝国’的夹缝之中生存,所以‘巴库’之存亡对于‘拜占庭’来说可谓至关重要,即便其内部如今正处在与‘保加利亚帝国’十分敏感之时期,为了‘巴库’出军,也绝非什么不可想象之事。 而黑海以北的霸主‘佩切涅格人’及南部‘伊斯兰教’内战中败北的阿拉伯大食 ‘杂军’,一伙是有着千年历史,策马入林打劫敛财的强盗,一伙则是对军需正处在迫切需求的时段,两伙人瞄上了帝国军团庞大的军备物资,自然更在逻辑之内。 至于保加利亚人,也有着其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参与一脚,罗马人是其眼下强敌,诺曼人则是他们假想中,灭了罗马人日后的对手,单是这一点,便已有足够理由出军来探一探。 时局当下,佩切涅格人以及南部阿拉伯大食杂军已兵临城下,可是见已将‘巴库’城全方位占领的诺曼大军似已做好大战准备,丝毫不乱的架势,一时间也不敢冒然行动,要知道,与这伙极地战神交手,只要稍有偏差,便是今夜全军覆没于此… 也绝不是怪事。 此时间已不仅是以西里尔为首的‘巴库’守军与帝国‘大公’伊戈尔为首的帝国军团对峙的局面了,加上这两伙新的敌人,事态正变得更加微妙, 而罗马人的大军以及保加利亚人的军队,与‘巴库’城也已近在咫尺,诺曼大军枪头一转,转向城外新的势力以求自保,‘巴库’城中居民躲过一劫,西里尔自然短时间内也没了放火焚城的必要,战局瞬息已变, 南部阿拉伯大食杂军本有混有一支佩切涅格人的部队,如今城外相聚,很快便联系起来,此时情势紧急,两军很快便达成了合作共识,单枪匹马的话他们任一一支部队都不会是城中诺曼军的对手,联手成功几率自然更大,若是洗劫成功,战后所得将对等而分。 协议达成不久,其西边不远处又多处一路大军,黑夜之中难见其军容装束,但单看其粮油火把之规模,怕是更在两方联合之后军众之上,两方首领观此处不禁眯眼皱眉口中喃喃… “罗马人…” 罗马大军停于距两方联合军数里之外便不再行军,因为他们知道,其身后紧追不舍的便是那近年与诺曼人同样令自己头疼的保加利亚大军,若是他们与城外联军,或是城内诺曼人稍有动作,那么保不齐保加利亚人便会趁此机会将拜占庭之精锐大军借助诺曼人或是联军之手消灭于此处海滩,回国之后重整军阵强攻拜占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罗马人可以联合两方联军共同进攻城内诺曼大军,可联军同样可以与身后的保加利亚人联合消灭其间的罗马军队,可是又没人能保证处于后方的罗马人与保加利亚人是不是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来此处是合力消灭北方强敌诺曼人的,保加利亚人同样也有选择帮助城内的诺曼人消灭掉夹在其间的共同敌人罗马人,佩切涅格人与南部大食杂军目的单纯,可以很快达成合作协议,可是余下三个帝国强军则十分不同… 此时各方关系复杂,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城内西里尔同样握有将油田引爆,油井坍塌大家鱼死网破的最后筹码,情形之复杂,不是任一一方领袖可以短时间内衡量清楚,或许此时各方领袖出城洽谈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要想达成共识,又谈何容易? 首先诺曼人领袖伊戈尔志在巴库油田,摆明了就是针对罗马人而来,单这一点双方便是谁也不肯退步的,两方势力较小的联军则是奔着钱财物资而来,只要条件足够,他们可以与任意一方合作,保加利亚人则甘处后方,坐山观斗,最大化自己的利益,而且即便他们此时进行洽谈,又是否… 真的有那样的时间呢? 而巴库城中,又是否保持着同样的僵持局面,双方的对峙未有变化呢? 从城外来看,诺曼大军显然已经占领了‘巴库’城池,可这并不能代表城中守军已经放弃了引爆油田的打算,因为只要诺曼人不再进一步攻陷城池,西里尔便不会选择自杀式的反击,所以眼下不论诺曼人如何布置城防,西里尔也只有看的份。 城东, 叶戈尔的身影正穿梭于东郊林间,他猎人的特质使得其在丛林间有着极高的移动能力,其速度之快,便如猎豹一般,可是… 他这般着急是要去哪里呢? “糟了糟了!必须赶快找到阿列克大哥他们,老…老大他!…”心中万千焦虑,其一个没有背景身份的十四岁少年也着实在此万人场中掀起什么破浪,眼下头脑炸响的他直奔先前与阿列克所约定之所在, 那么… 城中究竟生了什么变故了呢? 若当真诺曼人不顾一切决定攻城,难道怀揣梦想的西里尔未够胆量引爆油田,还是… 什么其他原因。 “滴、滴、滴……” 城池之中,那柄起初的火把,仍然攥在手上, 西里尔的手上, 可是… 那只手已不再属于西里尔。 “怎…怎么会!?……”那对眼神,盯着地上握在断臂手中的火把,是疑惑?是不甘?是不舍?是遗憾? ‘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双手握剑,剑身贯穿西里尔前胸胸膛,这一记刺杀所带来的伤害之重,已无需言表,想必斩断西里尔握有火把之右臂的,也是这柄凶器吧。 那么… 为什么呢? 先前明明帮助西里尔职责帝国近卫团及其大公的,不也是霍格尔吗? “教官,对于您…我心中只有尊重,但是…”面对着面,抬起头,霍格尔眼中的,除了杀意与凶狠,余下的…还有泪水,“我必须阻止你,结束您的时代让它成为传说吧,求求您了,带着您的梦想…” “去死吧!!” 剑刃抽离出体,那是足以毙命的致命伤, 西里尔狂呕大口鲜血,就那样…… 倒在了血泊当中。 没人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心惊的, 是场中每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金甲团长 霍格尔是我的名字, 我的全名则叫做霍格尔.谢尔盖.托尔斯塔, 如同大陆上的人一样,托尔斯塔是我们家族的姓氏,这是即便在我们族人当中也十分具有威望的姓氏,至于谢尔盖,自然是我父亲的名讳,至于平时… 大家都会称呼我为霍格尔, 我出身在一个军官家庭,父亲曾追随帝国大公南征北伐,我十六岁那年父亲在一场战役当中牺牲,而我也背负起了家族的厚望。 我有幸生为一名诺曼人,这大概是我这一生最为之骄傲的事,我们生来便是统治者,是高人一等的贵族,我们的民族强大且高贵, 外族人和奴隶们给我们的民族起了许多的称号,而我最喜欢的,则是… ‘极地战神’这一个,因为我们来自寒冷的北方且骁勇善战,只需极少数的诺曼人便可以统治数以万计的低下人种,他们膜拜我们,奉若神明, 而可笑的外族人则惧怕我们,会用野蛮来形容我们,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心中清楚,绝不会在战场之上战胜我们, 西边的盎格鲁人和摩尔人会背后称呼我们为‘海上强盗’,这大概是因为我们的祖先传闻喜欢航海,曾在海战中多次打败他们并索取物资的缘故吧。 不管怎么样, 从出生起,我便是高贵强大的诺曼人,这一荣誉我将贯穿始终, 印象中,我们时常四处征战,却从未败过, 平日里,我们刻苦训练,时刻准备为荣誉而战, 从七岁开始,我便被要求进行一些基本的格斗训练,锻炼体能筋骨, 十岁那年,我认识到了一个小我两岁,整天半眯眼皮的红头发小子,他的出身虽然低贱,却想不到会是我日后最好的拍档, 十二岁那年,除了奥列格阁下外,我最敬重的教官不知为何离开了帝国,他的离去是帝国极大的损失,他的优秀教导,也成了我日后技艺不可或缺的基础, 十六岁父亲牺牲时,我已是挂有男爵名号的帝国骑士,那年我便已知道自己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二十岁那年我便以帝国骑士团团长的身份参与了攻破拜占庭君士坦丁堡的战役,我被帝国授予了丰厚的功勋和奖励,我的拍档莱恩几乎与我同样出色,但由于不好的出身,他赢得的只有团中的名气,再无疑义的二号交椅,但他本人对这些似乎满不在乎,继续半耷着他的眼皮,而我… 不但晋升为了子爵,伯爵之位也绝不会远, 我有着大好的前程,我的人生几乎是完美的,我可以帮助,甚至带领诺曼人走向更高的荣耀, 我对此充满信心。 然而, 就在我二十一岁这年, 我完美的人生出现了第一次瑕疵, 那日夜里,我与多年未见的教官重逢,并且… 失去了一根小指, 竟是因为我乘马撞死了一个脏兮兮的奴隶女子, 我身经百战,身上自不会缺少伤疤,战场之上少肢断臂没什么可抱怨的,可我的小指… 竟是因为在奥列格阁下遭人暗算,赶回宫殿的路上撞死了一位奴隶, 然而… 这是教官的意思,出于往日对其的尊重,和他对帝国的贡献,我遵循了他的意愿。 可不曾想过,这竟是我人生转折的开始, 奥列格阁下死得蹊跷,我亦曾怀疑新任大公伊戈尔与御前近卫团的嫌疑,并将此想法与莱恩分享,我自然不会对抗帝国,对抗自己的族群,但若是他们的嫌疑坐实,我自不会尊新任大公为主上。 还不待我有机会着手查实,帝国便无端开启了远征, 享有极地战神的名号,一路之上的大小部落根本连延缓行军速度都做不到,或许与疑似南部大食军团的遭遇战多少构成了一些麻烦,却也没真正意义上延缓大军的脚步,便这样一路顺利地,最终抵达一座名为‘巴库’的港口小城, 这样一座城池规模,其内守军数目不难估量,换做平时,我有信心可率领两千帝国精锐拿下此城,可是… 冥冥之中,总觉得此城绝不简单。 果然, 五千巡查军付之一炬,我的拍档莱恩翻土城城墙时亡于火海,本以为战败亡命的我们,在城中做着最后的困兽斗,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那种境地遇到他… 我与莱恩的教官, 挂有尊贵侯爵名号,曾经帝国大公候选者之一的… 西里尔。 强烈的反转消去了我们残部的战意,他邀余部至城内西边空旷之处详谈,在那里… 我听到了一个拥有着可怕逻辑,叫人无法反驳,只能相信的故事, 或者可以说, 是西里尔教官其个人充满可能性的推理, 原来在那个我失去小指的夜晚,二人诀别,我回去了宫殿,而他则去了他那所谓收留各地贫困人群的贫民窟,而当他回去之后,那里已经遭到了残酷而又可怕的洗劫杀戮,他苦心经营的贫民窟付之一炬, 其实这一点不用他说,帝国远征前以将此时告知各部要员,并以此为借口,出兵远征,我自然是知道的。 可接下来的谈话,令我再一次领教到了幼时教官敏锐的思维和可怕的分析推理能力,即便缺乏有力证据,却也叫我不得不信接下来西里尔所讲,并且已一一应验。 其实贫民窟被屠那日的早些时候,帝国有十二名骑士在郊外教堂搜查时死于‘魔教会’‘黑骑士’之手,这一事件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当夜霍格尔与西里尔会面时已经将其告知于后者。 知晓了此事离开之后,西里尔便见到了贫民窟的惨状。 魔教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屠杀毫无价值的贫民窟? 两个事件看似毫无关联,可是刚好发生在同一天,是纯粹的巧合,还是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火光之中,西里尔蹲在贫民窟的土地上,看着那一个个曾在其羽翼下生存求生的人,如今化作死尸,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崩溃,见过大世面,心中怀揣着不凡理想的他,正以一种凌驾于悲伤之上的心境,头脑飞快地思考及假设。 魔教会,抛开十二骑士被杀一事不提,帝国已将其与前大公奥列格之死联系起来,谋杀帝国领袖一事非同小可,即便发动战争也绝不为过,那么魔教会留下的共有… 六角星的法阵图案,引发战争的可能性。 贫民窟,尽数都是生活在温饱边缘的人民,没有任何打劫的意义,而且看此场面以及短时间便了结的动作,一定不是普通山匪,烧杀这里无辜的人民究竟有什么特殊意义,又究竟有何人会在如此卑劣的行径背后受益? 那么屠杀贫民窟亦有两处线索… 特殊意义,以及事后受益的人, 六芒星,战争的可能性,特殊意义,谁会受益…… 在一个瞬间,无数零星的碎片在西里尔的闹钟编织出了一个最符合逻辑的可怕故事,这个故事的逻辑完美得无需任何证据,便让它自己信的九成,如果其想为真,那么便没有任何时间允许其悲伤难过料理后事,于是其当机立断,当夜便消失在了帝国境内,没有任何征兆地,在最短时间内人已置身于东边的巴库城中。 首先, 六芒星的图样… 没错,西里尔想起,在自己曾经周游经过的一个地方,其特别之处给他留下了十分深的印象,那里居住着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一族人家中,确确实实在其圣经或者其他物件上见过一个六角星的图案,这个地方便是巴库,而这个族人便是犹太人。 战争的可能性, 新任大公伊戈尔曾在帝国之内与西里尔共过事,西里尔对其脾气秉性有着较深的了解,此位新任大公有着可怕的占有欲望,是一位战争狂人,且兼备非凡的军事才能以及迅雷般的执行力,而且… 他与前大公奥列格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奥列格在位之时伊戈尔对这位主上并非完全满意,总之…奥列格之死对于伊戈尔来说可谓天随人愿,至于巡查凶手…与其如此,伊戈尔更希望做的会是拿此事件发动战争, 特殊意义, 屠杀一座贫民窟会有什么特殊意义呢?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是作为曾是帝国要员的西里尔,他自然之道一些旁人不知道,帝国过往的一些黑幕, 贫民窟的是些什么人?除了是生活在温饱边缘的难民,他们名义上还要算作是罗斯帝国境内的国民,再将此与仅发生在屠杀当日早上的郊外教堂十二名皇家骑士之死联系起来,那战争的可能性… 一个名为‘梅德里’的城镇飞快地在西里尔脑中浮现, 贫民窟的惨剧… 很有可能是出自帝国自己之手。 谁人又会受益? 在帝都宫殿之内,已无端开始调兵遣将,整筹军备物资,各大骑士团尽数囤于帝都之中,只要理由充足,一声令下,便可地动山摇,攻城拔寨, 没错, 西里尔双瞳犀利,他脑中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那位拥有无尽占有欲望的战争狂人,帝国的新任大公, 伊戈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张:金甲团长 二 当我这位昔日教官讲至此,我虽对其分析能力一如往昔敬佩,但无有实在证据,至今也不过是个完善得将许多疑点整合在一起的故事罢了, 可是随着其继续往下讲,这个故事竟已真实得我无法不去开始相信。 便如之后西里尔那梦想家般的演讲一样,虽然我无法理解,但是在他的观念里,他有着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也要从帝国手中保住巴库的理由,而‘巴库’城中各族话事人开会时,西里尔也曾参加,依附于拜占庭的罗马人他是十分赞成的,因为罗马人的议会已经通过,如若巴库肯依附在罗马人的羽翼之下,作为其一个东道主,那么罗马人可不去干预‘可萨人’的自主权,并在必要时出手相助,作为回报,罗马人需要在巴库开采石油。 而贫民窟被屠之后,西里尔第一时间赶至海边巴库,开始游说各族首领,而没过多久,诺曼人远征的消息便在大陆之上传开,得知消息的‘可萨人’对西里尔的游说变得更加支持,巴库城中的‘可萨人’很快便听从这位拥有超凡见识的内部人员的指派,布置城防准备陷阱, 西里尔亦在同时吩咐城中的‘兽瞳人’联络‘黑海’以北,本同是东方而来的‘北突厥’分支,‘佩切涅格人’的老友,与南部大食杂军联合起来试图阻止诺曼大军脚步,因为饶是西里尔尤其梦想需要坚持,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与自己的同族们生死相搏,尤其是理由黑火这般凶狠的武器屠杀自己的族人。 而‘佩切涅格人’的一股部队加上南部的败军,显然并不是诺曼军团的对手,但此举志在威慑,使其知难而退,因为诺曼军毕竟远道而来,志在一路洗劫满载而归,在与南部军团遭遇之时,诺曼大军明显已经收获颇丰,敛财无数,届时退军远征可谓已有硕果,而与南部军团硬拼绝非其所愿,对帝国军团任意的消耗都会延缓日后南下征讨罗马人的大计。 但显然新任大公伊戈尔决心不小,彼时西里尔已料到前者必已知晓巴库地域坐落油田的消息,至巴库与西里尔见了面,其才真正见识到了这位战争狂人的野心,对黑火已是志在必得,不计后果。 同时,西里尔还再次强调了… 新任大公伊戈尔毫无查明谋害前任大公真凶的意愿,反而是利用此为借口发动战争达到目的,既然这一个大前提已经是假的了,那么讨伐巴库则已出师无名, 那么真正谋害奥列格阁下的凶手,又是谁呢? 作为曾经追随阁下的帝国骑士团团长,这个答案于我… 重关生死。 教官他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很坦然,这是其令人敬佩的风度, 但是他再次给出了他的猜测, 嫌疑最大的便是新任大公伊戈尔以及直属御前的皇家近卫团。 这… 与我所想如出一辙,心中自然多信了几分。 首先, 显然奥列格阁下的死最大的受益者不是罗马人在内的其他豪强,而是这位窥视宝座已久的伊戈尔,顺利登上王座的他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欲望,第一时间大举发动战争,以求扩张领土增强帝国实力,而本该作为首要任务的追查疑凶却成了其用来发动战争的借口,这便说明了他对追查疑凶的态度… 不想且无心。 那么一个很大的嫌疑便落在了他的头上,如此态度,是不是可以说… 凶手正是他自己,所以他不想找也不能找,姑且便用巴库一事混淆视听一举两得? 近卫团依旧神秘,前不久还追随奥列格阁下的他们怎么会做到这般自然的无缝对接,易主不过数月已对伊戈尔如此大力支持?且本该是前大公奥列格身边最后最坚强一道防线的他们,怎么会如此失职并死得那般离奇? 作为帝国最高战力的兵团,这一点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那么会不会是… 参与谋害大公的,便是他们自己? 因为作为大公身边最近的兵团,同时也是最易得手的。 作为前辈,教官还告诉我了一个隶属帝国最高层人员方才知道的秘密, 在几十年前我们这批极地来的诺曼人试图统治南方土地的时候,自然想办法挤掉已经存在势力, 前帝都基辅城的统治者,同是极地而来的诺曼人,当时斯拉夫部落群称知为‘罗斯人’的王公阿斯科尔德和基尔,由于斯拉夫人彼时对其统治已处于极度怨恨的状态,我们这批极地而来的诺曼人在试图争抢底盘的过程中得到了许多当地部落的人力及物力支援,在以留里克大公留下的诺夫哥罗德城为根据地,我们族人试图将版图扩大到更南的方向,而如果能拿下基辅城,对于日后我族与南部王者罗马人抗衡是不可或缺的一步, 当时虽已多得当地部落群拥护的我们,想要攻打基辅城,始终还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军理由,而这个时候,帝国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却达到了极佳的效果,那便是…… 奥列格麾下的诺曼人,伪装成为彼时基辅城内罗斯人的兵团,在其都城不远处的地方,一夜间烧杀掳掠,将一座彼时有些名声的小镇残忍屠戮, 而这座小镇的名字… 便叫做‘梅德里’。 一时间奥列格方面的诺曼人借此大抒文章,本就人心较胜的他们一下子尽得斯拉夫部落群这些思维简单人们的支持,一举攻下基辅城,并迁都至此,才有了后来与罗马人分庭抗礼,并大败罗马人,攻入君士坦丁堡的局面。 虽然绝非值得自豪的计策,但尽管阴损,却达到了极好的效果, 而这又与此番事件有何关系呢? 西里尔相信, 此番的巴库城,与当时的梅德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伊戈尔的欲望实在太可怕了,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 教官将他心中想法尽数告于了我,便留下了南巡查军余部于城西囚禁,说是囚禁,其实守卫十分松散,想来这小城内也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战士,如今大军压境,他们的主要战力一定在外面吧。 很快,我只见南部火光冲天,不久嘈杂一片,连不多的守卫士卒都离开了各自的岗位,我与残部决定不论真相为何,眼下首要任务都是逃离此处, 如此松懈的设施及守卫,我们很轻易地便从西面城墙脱逃,简单得连我们自己都难以相信,可方才逃离不久的我们,却与准备攻城的帝国兵团撞了个满怀,仔细一看,竟是那个阴湿的近卫团长所率领的近卫团以及一个帝国骑士团。 可还不待我们做反应,一连串的质疑以及怀疑便扑面而来,在我与残部的思路还未理清前,我竟被扣上了叛国者和战俘的罪名, 这…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曾经的无数荣耀都变得毫无意义,我日后将再无尊贵可言,我将失去所有头衔,和拥有的权利,这些… 是比我生命都更加重要的东西。 我可以带着荣誉去战死,但绝不能死得这般窝囊,挂着叛国者的名头去死,留下百年骂名。 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活下去,而另一位骑士团团长是我的长辈,他是看着我长大的,绝不愿相信我是叛国者,我与残部绝对没有对抗近卫团的实力,要想活命,我… 别无他法。 我按照教官交给我的逻辑,将更大的罪名给了近卫团,按照之前听来的逻辑添油加醋,用在从来不惹人喜欢的近卫团身上可谓事半功倍,最终老团长相信了我的说辞,近卫团很快便视骑士团同样叛国,欲一举浇灭骑士团以及我与残部,我相信即便骑士团贵为帝国最高战力,但我与残部加上一个骑士团的战力,绝对有机会与之抗衡,即便骑士团没有谋害奥列格阁下的嫌疑,我此番也足以自保活命,而若是他们真的是凶手,我将可以得到更高的功勋,成为帝国日后的侯爵,甚至于… 下一任大公的候选人之一。 可是… 我显然小看了这些家伙,骑士团全军覆没,可近卫团依旧战力犹存,就在我已是强弩之末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家伙出现了, ‘魔教会’的‘黑骑士’,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助我脱逃,但如此一来, 我叛国者的罪名将被坐实,我在帝国之内则再无出头之日,往日的所有成就将被全盘否定。 当我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晚了,我已处在巴库城,西墙墙内,帝国军已倾巢而入,教官西里尔手举火把,与大公伊戈尔正面对视, 不论二人今日结果为何, 我的人生, 注定已经完蛋了,完蛋了…… ………… 嗯?等一下,或许… 我还有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金甲团长 三 巴库城池彼时已经一片混乱,想在这种情况下避人耳目并不难,而且帝国军眼下也并没有刻意寻我的意思,在这种境地下,我听到了教官西里尔面对帝国新任大公所吐出的那难以令人理解的梦想,以及巴库小城最后的底牌。 原来这座港口小城坐落在油田之上,油田这种东西,我也只从古书当中翻阅过,在极地当中所谓石油本就十分罕见,多用作取暖照明,战事之中由于极少的数量只能用于特定情况,进行小范围爆破,可是像两次焚毁帝国大军,那种毁天灭地力量的火势,却想都未曾敢想。 两方摊牌,帝国新任大公此番大动干戈不惜牺牲万人大军也要得到的,便是这里的油田,所谓的前任大公凶手也不过是个借口,就好像贫民窟的屠杀,在教官西里尔当面的质问下他也未曾否认,看来西里尔之前对我所讲的推理,有九成都是真的了。 至于教官,为了他的理想以及信念,他绝不允许巴库这座他心中的自由之城,所谓大同世界的雏形落于帝国这样的奴隶统治之下,即便代价是焚毁整座巴库城,与帝国军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而且他是一位言出必行的人,当年为了这个旁人无法理解之理想,放弃身为诺曼人的尊贵身份眉头都没皱一下的他,今天为了他的理想,当真做出大火焚城之事,也绝非不可能。 那么… 该我出场了。 “住手!!~~” “这场战争根本毫无意义,实在太愚蠢了!” 于是, 我出场了,我在场中喊得声嘶力竭,企图对场中局势产生改变, 其实眼下的主动权是在帝国大公伊戈尔这边的,因为不论教官西里尔最终做何决定,也都是要根据伊戈尔的选择而决策,所以身为帝国骑士团团长,南巡查军统帅的我,由于身份特殊,此时出现,很快便吸引到了包括大公在内,帝国大半同胞的注意。 之后我将矛头对准了帝国大公伊戈尔以及直属御前的近卫团,试图让所有同胞大军们明白过来,从一开始此番远征就不是在寻找什么谋害大公的元凶,为的只是巴库城中的油田而已,而谋害奥列格阁下嫌疑最大的,反而是贼喊捉贼的大公伊戈尔以及近卫团,这样一来,场面变得更加混乱,本就对即便鱼死网破也要攻打巴库心中存疑的帝国军队,一下子对挑起这场不讨好的战争战意再折大半,一时间竟是将矛头对准了近卫团。 很好, 场面已经暂时脱离了最坏的情况。 紧接着, 四方传令兵纷纷而来,各豪强兵马将至,看来帝国大举远攻巴库,早已惊动了四方。 多处变故也使得城中紧绷的局势暂且得以缓解, 帝国军不会在此时逼急教官西里尔,这样会被邻国豪强得了便宜,所以素质高超的帝国军以巴库土墙为核心布置城防,防止外敌来犯,可能再用不了多久几处人马便会陆续赶来,但就是这段时间… 伊戈尔可以暂且放弃西里尔,但是… 他绝不会放过我。 不论如今局势如何,我曾为战俘一事实无论如何也交代不清了,单这一点我已失去身为诺曼贵族所拥有的一切,至于叛国罪,则会交于参议院,最严重的后果,我将会在返回基辅城后被处死。 无论如何,身为诺曼人,我的下场都绝不会好过, 不出所料, 大公伊戈尔已差人前来拿我,或许唯一的出路,便是放弃诺曼人的身份,像教官一样,成为这个巴库城中的自由人,所谓的可萨人之一,重新开始,试着遵循教官口中的大同世界。 这… 似乎已是我唯一的出路。 回过头, 果然, 教官西里尔正摆手示意叫我躲至其身后,我一步步后退,至其身后,没错,我刚刚出面的一番嘶吼,言辞所指皆是帝国新任大公伊戈尔以及近卫团,丝毫没有留给自己后路,我遵循教官之前的推理,将他想传达出来却不方便由他来传达的理念,经由我的嘴讲了出来, 没错,这番针对于帝国大公及近卫团的话,作为离开帝国十年之久的他,此时又是与帝国的敌对方,讲出来效果毕竟十分有限,可若是由帝国新星的我来说,则可达到事半功倍之效果。 我率领残部从西城脱逃,撞上了近卫团及骑士团,最后按照教官的说法策反了骑士团与近卫团作战,帮助巴库抵挡住了西城的攻势,想必… 这绝不是什么单纯的巧合吧? 虽然至今我也没能完全想明白,为什么在西城的紧要关头,那个魔教会的‘黑骑士’会凭空出现助我挡下近卫团那个技艺高超的团长,但是他当时的确是叫我快走,并且之后也有六芒星法阵的图样出现,那绝不是油砂燃烧而成的假象,是切切实实的魔法,那么就说明魔教会的人的确正潜伏在巴库城附近,至于他们是否与教官有何关联也还不得而知。 在刚刚那位近卫团长赶过来道出黑骑士助我逃脱一事,看到教官面上难得的惊讶,魔教会应该与其无关,但也可能是他有意装出的假象, 不过毕竟对帝国早已不再参与的他,怎么也想不出有何理由会去刺杀自己的兄长,从这点来看,魔教会该与其无关才对。 不过不管怎么说… 我已站到了他的身后,这位帝国之内如同传说一般的人物身后,眼下我是有保障的,没错,我是… 有保障的。 你永远也不会有如此保障,这是一个不会出现第二次的机会! 剑锋出鞘,我握紧手中骑士长剑,划过教官身侧,那支威胁着帝国大军的火把脱落在地,与之齐落的,还有… 我此生最敬重的,教官西里尔的右臂。 对不起教官,您实在是太有智慧了,您的聪明和谋略我望尘莫及,您的存在更是对帝国的一大威胁,身为诺曼人的你不该如此对待昔日的帝国同胞,您心中的理想我不懂,但不管那是什么,都请您和它一同消失吧,您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即便新任大公伊戈尔的做事方法我不能完全认同, 但是起码, 他在为帝国着想, 以军武立国的我们,追寻平定城邦的战法并没有错,虽然会有许许多多的争议,但历史不会拘泥于此,历史会记住我们诺曼人的战功赫赫,后人会歌颂我们族人的伟大,我们北方的诺曼人, 将会千古留名。 这才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是从我们方能行路便有的责任,是我们从小训练的原因,而您教官… 不该阻拦我们的路啊。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剑已刺穿了教官的项背,紧贴着他的身后,我已可以看到自己手中那柄透体而出的骑士宝剑,不觉间… 我的泪水,决堤而落。 教官啊,您是我一生当中最最敬重的人,我曾遵循您的每一个教导,我曾对您的军事谋略由心崇拜,为了您的一句话,我便可割去自己的一根手指,即便今日您拿我当做枚棋子在用,抵挡西城攻势,混淆帝国军视听,我亦不会怪您,可最终… 我还是无法认同您那颠覆人生的梦想,无法认同您为了实现这一妙想天开的理念,去焚尽南方巡查军,火烧南部海岸万人军士, 或者您当真可以算对每一件事,但您绝不可能… 算准每一个人, 因为… 人是会变的。 我亦已不是那个十年前听您教导的小孩了,城西与近卫团战后我便意识到了自己是被您所利用,我再回到这里,只是为了陪您演完这场戏,以我之口讲述您心中所想,帝国幕后的黑幕, 而当我做完这点之后,所取得的… 除了帝国军内部出现隐患,战意大减, 还有的则是… 您对我的信任。 在大公伊戈尔与近卫团的眼中,我俨然已是叛国者, 而在帝国同胞们的眼中,我最轻也是个耻辱的战俘, 我的人生, 注定已经完蛋了,完蛋了… 可是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一个于己于帝国皆是极佳的好计策。 正如您曾经教导过我们,那句由神秘东方一位著名军事家说过的一句话, 兵者,诡道也, 唯有您, 是我人生的转机, 眼下的您不再是那位曾经帝国中的风云人物,也不再是我儿时拼命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眼下… 您是帝国最大的威胁。 除去您,阻止您对帝国大军的威胁,便没人会在意我此前在此番战意中有何纰漏之处,随意任何说辞我将会成为此番战役的英雄, 为了自己,我要杀你, 为了帝国,我更要除去你。 对不起了,我敬爱的教官, 求求您了,为了我,为了帝国, 您… 去死吧。 题外话:番外篇设想的所有势力都到齐了,主要人物需要出场的也差不多都赶到了巴库,接下来的章节将迎来黄昏篇的终章:诸神黄昏,这可能是《五代小僧》所有章节中最长的一个了,如果小胖一不留神写了诸神黄昏之十七十八的,大家千万不要惊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诸神黄昏 时间:巴库城的守护神,平民窟老大西里尔,断臂被刺之时, 地点:巴库城中, “还愣着干什么,巴库城中知道引爆陷阱的绝不止一人,引燃陷阱的火药也很可能不止一处,赶快控制住这座小城,不要再有纰漏,我帝国大军何时变得如此磨蹭了!?”西里尔倒下,霍格尔站在高处大声吼道。 场中所有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没有丝毫心里准备,一时间不禁木讷发愣,可是经霍格尔这样一说,已有少许人在第一时间明白过来了。 “这个小子…”帝国大公伊戈尔一边在心中对眼前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了新的认识,一边坐在高头大马上发号施令道,“金甲骑士团团长已助帝国除去敌方首领,赶快控制住整座城池,我不要再有人拿着柄破火把来对我无敌的帝国大军指手画脚了!” 伊戈尔顺势做了个顺水人情,其如此一接话,已有多数诺曼军人将之前霍格尔所作所为认作了是与大公伊戈尔事先商量好了,为除掉西里尔所做的一场戏。 而不论期间个中情形究竟为何,不难看出, 霍格尔的叛国罪和战俘的污名皆已不攻自破,金甲骑士团团长,这位金发的年轻人,回到帝国之后将会得到加官进爵。 西里尔倒在血泊当中,他的双瞳圆瞪,眼神木讷,他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般收场,他以为帝国假借讨伐谋害前大公的凶手这一理由,企图发动战争,更是谋杀了一整个村落等等一系列不仁道的行径会对自己曾经教导过的这位年轻人有所改变,或许自己将一切讲给他听之后,他选择回到这里为自己辩驳,将矛头指向伊戈尔以及近卫兵团,是真的因为… 这位年轻人已经或多或少理解了自己的梦想,即便其中多少夹杂着其已走投无路的原因… 可是他未曾想到,这位自己昔日的弟子,如今已是个不仅骁勇善战的帝国新星,同时还是一位有了城府诡道的阴谋家,他做的一切竟都是在铺垫,为的只是… 最后在自己的背后,给予这致命一击。 西里尔侧躺着身体,口中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他盯着俯视其的霍格尔,目光中并没有愤怒或是恐惧,有的… 只是难以言表,那无尽的失望与无奈。 仿佛在说, 难道我的理想当真是错的么? 不,不是, 可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能理解呢? 为什么世界这么大,走了这些年,遇到许多人,能真正理解懂得的,唯门罗一人? 至最后,也只笑我痴人说梦,行至这一地步… 西里尔在毫无防备之下失去一臂,鲜血迸射,项背又被霍格尔一击刺穿伤了肝脏,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便放在这里不予理睬,死亡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对不起教官,我不想这样做的…”霍格尔俯视着前者,两行泪水流下,在已被战火熏黑的面上,带下污垢。 城中骚乱只维持了片刻,数以万计的诺曼军几乎转眼间便控制住了整座城池,而霍格尔的手在颤抖,举起的长剑对准霍格尔准备给其最后一击, 是要确保这个危险人物再无威胁, 还是要帮其摆脱这悲惨的痛苦? 至于城外,各路人马彼时已经到齐,巴库城之于拜占庭来说绝对不容有失,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肯冒着保加利亚人随时来犯的危险仍出大军赶往以求解救巴库。 不知如何方法,但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便知晓了城中西里尔失败的消息,冒着被佩切涅格人与南部阿拉伯杂军联盟及保加利亚军队夹击的危险,毅然决定进军攻城,不惜一切代价赶走城中的诺曼人,似乎他们宁肯毁坏这里的油井,也不想让黑火这种可怕的武器落入劲敌手中。 而罗马人有了行动,其身后的保加利亚军队便同样跟上,至于前方的佩切涅格人与南部杂军的联盟军无意正面与装备精良的罗马人在此地开战,便分别退至土城两侧,将当中让出给了罗马军队。 同一时间的巴库城中, “让我…”霍格尔举起长剑眼中含泪,“为您解脱痛苦吧!” 此剑若落,西里尔命绝当场, 可是… “叮!~” 一声金属碰撞,霍格尔的剑锋被挡开,紧接着一个人影闪出,凭空一脚将霍格尔从石台上方踢落至地面,虽然如今的霍格尔身负有伤,体能又所剩无几,但能如此简单便将其打落,如此快绝的身手,实在不是普通高手。 一个黑影立于石台之上,头戴倒v字奇特面罩,一头打卷绿发,双手手握奇特钩子武器,此人… 不正是那日在帝国郊外教堂,极短时间内击杀十二名皇家骑士的魔教会之黑骑士吗!? 他… 怎会在这里? “…难道西里尔真的与魔教会有关?”当亲眼见到,便连帝国大公伊戈尔也已有些困惑和惊讶了,“可是不对啊,他没理由参与谋害他亲哥哥的行动,那么…为什么魔教会又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心中所想皆有不同,但是黑骑士的突然出现并替西里尔挡下这致命一击,反倒使得帝国军此番出师变得顺理成章了。 帝国远征追踪拥有谋害前大公嫌疑的魔教会,如今这里当真便出现了魔教会,事实胜于雄辩,不论西里尔方才说得有多么漂亮,眼下都已成了勾结魔教会谋害大公奥列格的疑凶了,至于帝国方面不久之前还针对近卫团的势力,也变得没那般有底气了。 “…还真是惨啊。”黑骑士侧回首看着倒在身后已经奄奄一息的西里尔,语出平淡。 黑骑士的技艺高超,单是凭他以一己之力在极短时间内刺杀十二名皇家骑士便可见一斑,之后又与帝国一等一的高手,近卫团长打得难分难解,拖住近卫团替霍格尔逃跑争取了时间,都可见其身手着实了得,但… 即便如此,如今面对万人大军, 又有什么用呢? “喂喂喂,谁让你这家伙先出场抢我风头的?今晚的主角可是我啊。”说话的是一位短头黑色卷发,有着细细长长的卷胡男子,二十七八的年纪,下颚至两鬓短短重重的络腮胡,肤色介于黄种人与白种人之间,看样子不似欧洲本土之人,而且其口吐之语言也都是帝国人听不懂的异地语种,怕是场中也只有极少数人才听得懂吧。 等等… 他不正是数日前在巴库城内与魔教会的黑牧师对坐,被称为卡麦尔的南部男子吗? “嘿嘿嘿…我觉得沙利叶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呢,卡麦尔…”一股阴冷入骨的笑声,仿若寒天之际冰川节流,让人背脊发凉,更可怕的是伴随着其阴诡声音,说话之人的身影宛若平地而出的影子,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石台之上,“他已经为你做好了铺垫,接下来高潮的部分,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那…那人难道是…”场中已有许多人口中喃喃而语,“是魔教会的黑牧师吗?” 其实真正见过黑牧师的,唯有当日教堂内被派去球员的一人而已,不过见过黑骑士的,除了这一人,还有贫民窟被屠之夜与之交手的近卫团等人。 如今看来,说其是黑牧师的,也多只是猜测,那名求援兵也早已不知道还是否尚在人世。 只是看其那一袭黑袍,凭空中由石板地中窜出的诡异画面,若是说谁是黑牧师的,那么必定就是此人了。 至于那名二十七八,有着短头黑色卷发,细细长长卷胡名为卡麦尔的男子,此时则立于城中高处咂舌道,“老鬼,你的时间可算准了,别说我没提醒你,我若出手,今夜…便再没有挽回之余地了。” 场中魔教会的出现也使得方才有些捋清的时间脉络再度变得令人扑朔,不过身为帝国大公的伊戈尔,自不会在好不容易宿敌西里尔倒下后,再让城中出现偏差,毕竟城外还有强敌要应付,他当下对着身边摆了几个手势,以近卫团为首的一众高手得令后便纷纷飞身移动,目标自然是场中魔教会三人,而近卫团团长,则亲自去向了所谓今夜主角,样似南部人种的卡麦尔那边攻去。 “是啊是啊,嘿嘿嘿嘿…”魔教会所谓的黑牧师嘿嘿阴笑,扬起两只枯瘦得可怖的手掌阴冷地道,“城外的罗马人已经按捺不住攻城,眼下的时机已经不能更好了!咦嘿嘿!~~” “那么…”看着渐已逼近自己的帝国士兵,卡麦尔没有丝毫慌乱,脚步都没有移动一下,只是嘴角微微扬起道,“我就不客气了。” “啪!~” 一个响指,伴随其而来的是… “轰!~~” 城边街道事先摆放好的石油桶应声爆破,十数名帝国士兵反应不及被炸飞丈远。 “刚刚那个举动蕴含魔法元素,这个家伙…”近卫团兵团长飞身疾速转眼已至卡麦尔身前,“果然有问题。” “嗯!?”卡麦尔眉头一皱,可见近卫团兵团长的凌厉攻势使得其心惊难掩。 “叮!” 可是这凌厉一击被人后发先至给拦了下来。 “你任何时候想杀这个家伙我都毫无意见…”一口流利的斯拉夫语种,来者身法高绝,挡住了前者面对面道,“唯独今夜不行。” 黑骑士出现,与近卫团兵团长上一次未分处胜负的对决, 也将在今夜继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诸神黄昏 魔教会的突然出现,使得场中本因西里尔濒死而缓和的局势再度紧绷起来,可是说来说去… “只有三个人,你们还想掀起什么风浪?”近卫兵团长算是一语中的,不论魔教会如何了得,此时这里加上年老的黑牧师不过三人,他们如此莽撞地出现在这万人丛中,何故? “嘿嘿嘿,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接下来的事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好了,我这个老人…” “咣!~” 还不等黑牧师的话说完,其所在石柱之上已爆出巨响将其话语打断,原来… 已有一人已丝毫不亚于近卫兵团长的速度在眨眼间冲了过来, “你这个老家伙给人感觉十分不妙啊…” 是帝国大公伊戈尔,其坐下庞大夏尔马直直撞在石台之下,那可怕的撞击力将水泥石台也撞出了裂痕,其上的黑牧师险些因剧烈的摇晃跌倒下来。 “啧…你这个家伙,看准了沙利叶被你的兵团长吸引走就趁机来搞我这个老家伙吗?你…” 方待黑牧师站稳身型,一个强健迅捷的身影已经同时飞身而上,至其面前… 在诺曼人中,能坐上王位的,除了要有尊贵的出身和全是,同时还要… 经过千锤百炼,有着同族当中数一数二的身手和本领。 而伊戈尔, 正是如此一位大公。 “多说无益…”伊戈尔挥出手中巨刃,阴冷道,“死吧。” 几乎是一个吸气的瞬间,挥舞着巨刃的伊戈尔已祭出正手反手两次斩击,看其身法架势以及准确迅速的斩击,其高绝的战斗本领已可见一斑。 “嗯?”皱眉的…是伊戈尔。 并不是黑牧师又使出了什么诡异的魔法,而是… “怎么会弱成这样…” 两记斩击,竟已将黑牧师… 斩成三截,残肢断臂,场面骇人。 “这绝非什么‘幻术’,我明白自己确确实实斩到了他的本尊肉身,虽然奇怪,但是…”伊戈尔看了看已经晕死过去的西里尔和地上黑牧师的残肢断臂,而后第一时间转身回首看向了那边黑骑士沙利叶以及不知凭何方法引爆城中油桶的卡麦尔,“这个人显然有着特殊魔法可以引燃易爆物体,这个能力在如今这个充满黑火的特定场合中实在太棘手了,他才是当务之急。” 伊戈尔依旧保持有他那冷静得可怕的头脑,可同时,他的注意力已经理所应当地转移到了另一方,而就是这走神的瞬间,已被某人… 抓住了。 身后那已被斩成三段不该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黑牧师,趁着伊戈尔对其放松警惕之际,伸出了那只仍然连接着臂膀的手掌,咬破食指,鲜血滴落,地面寒光乍现。 “嘿…嘿…嘿……” 垂危,却依旧阴冷的笑声。 “什么!?”伊戈尔知道不对,赶忙握刃回身,却已经晚了。 黑牧师的三截“尸身”不见了,连另一具本该出现在那里,西里尔的“尸身”也随之消失,刚刚的残肢断臂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无,留下的,只有地上那带着丝丝焦痕的… 六芒星法阵。 “………”伊戈尔不料如此,征战多年身经百战的他,也未曾见过如此奇特之事。 “轰轰轰!~~” 伴随着一声声帝国士卒的惨叫,数声爆破之音接连炸响。 “哈哈哈,数量还真是多啊,那个讨人厌的老鬼被人斩成了三截,要不是这里抽不开身,我还真想过去看看他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卡麦尔连连后退躲避帝国士卒的追击,其双手接连动作不知究竟是何妙法,城中布置的油桶其似乎了若指掌,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可不妙了, 说不定对此处如此熟悉的他,便连连接着油田油井的导火入口也知道。 “知道抽不开身就别胡闹,我最多帮你当下这个兵团长,一会儿诺曼人的其他高手赶来挡不住你的下场绝不会比老鬼好过,你要是被斩成三段,可没他的能力啊。”黑骑士一边后退着与近卫团兵团长纠缠,一边对态度戏谑的卡麦尔训斥道。 “混账小子,不分大小,几时轮到你来…” “咻!~~”数记破空之声袭来,直直逼向卡麦尔,其中一箭擦过了他的脸颊,带出一道血印。 “可…可恨!”卡麦尔抚着脸颊心有余悸,而后愤怒地大吼道,“安士白,你个该死的小子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我要是躺下了,今天晚上计划失败谁也别想好过!”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想来卡麦尔这话是在叫另外一个名作安士白的同伙说的,但… 并无人答他。 “混蛋,那个家伙平时脑袋动太多了,现在看情形不妙就躲起来不动作,真是该死!”卡麦尔似是愤愤难平。 “所以才叫你不要做那么多无意义的事,赶快结束这一切吧。”黑骑士面对的除了近卫团最强的兵团长,还有其身后无数正在逼近的帝国高手,一时间节节败退。 “你少多嘴…”卡麦尔虽然嘴硬,但是心头也正犯嘀咕道,“看来今晚我的表演时间要缩短了。” “报,罗马人已经攻破西门!” “北门的兽瞳人军团也已开始强攻!” “南门的土墙已被阿拉伯军团推倒!” 凭借这样的土墙作掩,想要抵挡成群结队的军团,根本是无稽之谈。 诺曼人聪明地选择了收缩兵力,各军团绝不是联合来讨伐自己的,如果这个时候己方选择拼死守城,那么很可能会助长城外几股不同势力暂时达成合作的契机,但反过来放弃土墙,任凭众人进来,到时候大家都处在同等境地且各怀鬼胎,那么至少诺曼军团也不会是被针对的那个了,届时他们也只需要遵循自己民族所一向相信的信念… 最强大的那伙人会生存下来,而自己… 就是那伙人。 “好,眼下只要再混乱一点就不可收拾了,我来给你们加把火。”卡麦尔双手前伸对准西门打了一对响指,西门入口平地两声炸雷。 没错, 方入城门的罗马人一定认为这是诺曼人一早便准备好的陷阱,已经没有协商的余地了。 伴随着轰轰的爆破声,新入的势力不明就里,只道诺曼人是铁了心要战到底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巴库油田是罗马人必争之地,他们丢不得,也失不起, 场面混乱,多处大战, “你这个小子还真难缠啊。” “这是我要说的话才对。” 近卫团兵团长与黑骑士打得难分难解,眼前情况大乱,二人谁也抽不开身。 “喂!~”一人手持骑士长剑突然参战,立于当中分开二人,赫然是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又是我们三个人。” “……”看着此时出现的霍格尔,近卫兵团长表现得十分沉默。 “…之前是你与我战他,那么是不是现在我是那个要被针对的人了呢?”黑骑士沉道。 “奥列格阁下的死是不是你们魔教会所为,你…”霍格尔剑刃指向了黑骑士,闷声道,“又为何要在西城救我?” 黑骑士地下了头,似在思考,片刻的沉默之后… “我不救你,”黑骑士缓缓抬首对上了霍格尔质问的双眸道,“哪来得后来那场好戏呢?” 是啊,如果说霍格尔当时当真被近卫团于西城击杀,那么后来的一系列事件,很可能将是完全不同的走向。 “你们设计我?这么说…”霍格尔皱起了眉头,“刺杀大公奥列格阁下的也是你们了?” “算是吧,不过我实在是没料到你会当真在背后对那个人下手,你做出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件,或许这个事件足以改变未来世界的走势也说不定。”黑骑士道。 “我可不是你们的棋子,又怎会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霍格尔生性高傲,当他在西城策反皇家骑士团与近卫团对抗,方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被西里尔所利用了,那时他便起了杀心。 “或许…”黑骑士握紧手中两柄武器压低身型道,“你该乖乖做好那枚棋子才对。” “号称我们帝国最强的兵团长啊…”霍格尔双手握紧手中骑士长剑,头也不回地对近卫团兵团长道,“罗马人已经攻进了城,大公怎样也抽不开身了,你我都知道眼下那个小胡子才是当务之急,快去解决他吧,我来拖住这个家伙。” 听了霍格尔的话,近卫兵团长额头一扬,不再有丝毫犹疑便飞身离开了,而黑骑士也没有急着去追,好似知道眼前的骑士团长同样不好对付。 “我不明白。”黑骑士沉道。 “什么?”霍格尔疑问。 “凭你现在的状态,可是会死在我手里的,但你…”黑骑士站直了身躯也不急着动手,“不惜策反骑士团与帝国同胞厮杀,偷袭击杀你最敬重的教官西里尔以求活命的你,为何明知道一对一会死,也要拦着我?” 霍格尔一天之内接连经历三场大战,先是城南强攻巴库城池,后是西城城郊与帝国最强军团厮杀,已经身疲力倦且受伤不轻的他如今又在巴库城内击杀西里尔面对实力强悍可与近卫团兵团长媲美的帝国头号通缉犯黑骑士, “好大的口气,不过听你这么说…”霍格尔剑刃对准了黑骑士道,“我就放心了。” 言罢,一剑刺出。 “嗯?”黑骑士以双武器进行格挡,不解前者言下之意。 “你这家伙虽然蒙着面,但是听你这么说,便知你不是我族中人,若为诺曼族人,必可理解我之用心!”霍格尔继续加强攻势,一剑斩向前者上段腰身。 黑骑士卷腿起身,扬臂打开前者一剑,另一只手迅雷般划过霍格尔下侧前腿,在其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血痕。 “你现在的动作太迟钝了,与其急着送死,不如讲出你的理由来说服我更可行一些。”按照常理来讲,眼下黑骑士的要务该是尽快摆脱霍格尔,前去护卫并不擅长近身战的卡麦尔才对,可是看其意思,他并没有急着如此做,仿佛霍格尔更加吸引器注意。 “这家伙太灵活了,我只出了一剑而他却可做出两个动作,可是他好像并没有下杀招的意思…”回想起当日帝国境内郊外教堂中,被一击毙命的十二名皇家骑士的伤口,不难想象黑骑士下手的狠辣,霍格尔倒退两步抚着自己的大腿,好在这一下未伤及筋骨。 “你想知道吗…”霍格尔重新站直身躯,二目圆瞪地盯着黑骑士道,“身为诺曼人的我又怎么会怕死?先前不惜一切为了活命,是因为我若那个时候死的话没有任何荣誉可言,而现在…” “我可是击杀了帝国头号大敌西里尔的英雄!” 霍格尔面目… 略显狰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诸神黄昏 巴库城中,乱战仍在升温。 “我本以为率先跟我发难的会是罗马人,可真想不到第一个冲上来送死的…”帝国大公伊戈尔眼下已与一队人马战在一处,“抢着来送死的竟是你!” 一队人马在攻入城中之后第一时间便来寻诺曼人大公的晦气,可奇怪的是他们并非罗斯帝国的宿敌罗马人,而是… 在帝国远征之时曾发生过遭遇战的南部杂军军团。 “罗斯帝国最具权利之人竟同时又是最具战力之人,还真是头痛啊。”南部阿拉伯杂军首领眉头一皱心头叫苦,“真是不讨好的差事。” 帝国近卫兵团很快便赶到了伊戈尔的身旁护卫,本就实力不俗,坐下希尔马庞大骇人的伊戈尔,眼下阵成要想与其为敌则更加困难了。 另一边… “女人?”帝国最强兵团长的脚步也被一人拦下,只不过拦下的他人…着实让人未曾预料到… 竟是一位肤黄发黑的女子,女子模样二十三四,由于城中战火不断引爆,脸颊被熏得脏兮兮看不清其容颜,体型比之男子虽算不得健硕,但矫健的身姿看得出不似一般柔弱女子,十有八九,此女子是一位犹太人。 “虽然不想暴露,但…”女子指了指身后不断引爆城中油桶的卡麦尔后道,“那个家伙今晚有任务,不宜与你这般危险的家伙走得太近。” “你想拦住我的去路?”近卫兵团长弓起身蓄势待发。 “连沙利叶都拿你没办法,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女子见前者准备动手,当下不敢怠慢,蹲身两只手掌抚在地面道,“今晚的仪式太重要了,只待保加利亚人冲进城中我们便可结出最完美的‘万灵血’法阵,从而开启我们的‘永生计划’,在那之前卡麦尔还不能死。” “死!”电光般的一击,帝国最强兵团长的利刃已经划过了其脖颈。 这准确无误的一击本该要了疑似犹太女子的性命,可是…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喉间被斩的女子转瞬变成了影像,而以近卫兵团长为中心的位置却升起了一圈圈荧光。 “困神法阵!”地面六芒星阵起,疑似犹太女子之人出现在了法阵之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双手伏地。 “……你…”近卫兵团在尝试着离开这个圆圈,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而后盯着前者冷道,“就是他们口中的安士白?” “我可不会傻到去跟你这种怪物正面冲突,也明白自己根本伤不了你,但只要能把你留住,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是暗影系的魔法元素…”站在阵中试图分析眼下情况的兵团长皱了皱眉道,“大陆上绝迹已久的‘魔法师’,想不到你们‘魔教会’仅现身的四人中便有三人,余下的黑骑士又技艺超群,虽然人数似乎不多,但由你们聚成的组织,若是放任不管…当真十分危险。” “是危险还是新时代交给后人去说吧,我只知道若是不对这个残酷可怕的时代做出对策,那么…”女子运起全身气力在巩固困住近卫兵团长的法阵嘶吼道,“我们古老的犹太族人就会彻底绝迹,我们已经承受了近千年的苦难,不管是对是错,我都必须要对现状做出改变!” “凭一个人祭起如此消耗魔力的法阵,绝对撑不了多久的,而当你气结的瞬间…”近卫兵团长目不转睛地盯着此犹太女子,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剑柄,全身蓄势待发等待时机,“便是你死亡之时。” 突厥人的分支,佩切涅格人彼时已是黑海以北大片疆域的霸主,同时更是拜占庭东面一大威胁,届时罗马人的日子绝不好过,南北邻国分别是大陆新贵诺曼人的罗斯帝国以及西美昂一世所率领的保加利亚第一帝国,而东面又有自古以来最是扰人的突厥后裔,若非有着千年王朝所积累的底蕴,拜占庭着实难在此夹缝当中生存。 佩切涅格人攻入城中,与罗马人的恩怨存在已久,与诺曼人又有分部头目被近卫队长击杀之仇,可以说… 此处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可恨,这些家伙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我是今晚的主角,盯着我不放…”在城中四处纵火的卡麦尔也一再受到帝国高手的截杀,周身已多处受伤,“老鬼啊,你要是再不快点,我真的现在折在这里可不是好玩的,我知道你想要一颗完美的‘万灵血珠’,可我怕是撑不到保加利亚人攻城的那一刻了,而且今夜的血光已经殷红至如此地步,你那么执着想要一个如此完美的仪式,究竟是…” “…想要释放何种‘怪物’啊?” 话分两头,转眼东门城郊, “你…你说什么!?” 东门待命休息的一行幸存者多为由帝国追随西里尔而来的亲信手下,以阿列克为首的他们在从叶戈尔那里得知西里尔在城中被霍格尔斩断一臂,且中了致命伤之后,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仿佛每个人都难以相信,虽说今夜情形的确艰巨,但那个人… 当真就这么死了? 闻言没有二话,阿列克憋住一口气提起手中巨大的刀刃便起身朝向巴库东门。 “喂你疯了吗!?”受了重伤的维克多几次尝试起身不可,依旧伸手试图阻拦阿列克道,“那里现在是几万人乱战的战场,凭你现在的状态去了只是送死,而且就算你恢复到了全盛状态,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同伴们皆已筋疲力尽,谁又能拦得住如同蛮牛一般的阿列克呢? “至少…”阿列克的语音低沉,从牙尖挤出的话语足以体现其此刻的愤怒,“我要把霍格尔那个混蛋斩成两截。” “你站住!”一个羸弱的身影挡在了阿列克前方,其正是随队的医师,西里尔手下之一的黛拉,“老大出事我们跟你一样难过,但是你去了没有任何意义,这边如此多的伤员还需要战力保护,你就这么走了,是把大伙弃于何种境地啊!?” 面对女子黛拉这般阻拦,阿列克并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而是对上黛拉的娇躯,用高处一个头以上的高度居高临下用一种极寒的语气淡道,“弃于何种境地?” 那是一种… 几近阴冷无情的语气,林间在场的人都被阿列克这一转变所惊到了, 他… 怎么了?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要抛弃尊贵奢华的生活去到平民窟中与你们这些低贱的斯拉夫人为伍的?我又是为了什么要走到如今与帝国同胞兵刃相见,甚至杀死昔日同僚长官的地步?”无论是阿列克的眼神或是语气,已冰冷无情,似乎眼前的这些人,从来都不是他十年来共同并肩作战的战友同伴,“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大他啊!我从来都不理解他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十七岁放弃一切追随他脱离帝国为的也不过是因为那位我崇拜敬重的教官,我知道我或许永远也理解不到他的那层想法,但只要追随他,便一定是对的,可是…可是……” 听着阿列克的话,前来相告的叶戈尔有些蒙了,他全然没想到自己急忙跑来告信竟会是这般情况,一向稳重可靠的阿列克大哥,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失控? “可是如今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至今为止这十年来我所做的一切,其意义又究竟在哪呢!?没有老大,这条路原本就是死路,或许对于你们这群家伙来说,老大存在与否只是一个带领你们继续生存下去的领袖,毕竟生存才是你们的重中之重,可是我…我莫名其妙的过了这么多年,为的可不是单单生存下去而已啊!?” “你个混蛋!”刚刚还瘫在地上不愿动弹的光头库罗多听了这些话有些按耐不住了,挣扎起身一拳便打了过去。 格挡过后的一记重拳,阿列克便将前者再次打瘫在地,若不是当年执意追随西里尔,凭借阿列克的本领以及血脉,如今的他理当至少拥有子爵以上,甚至伯爵的爵位,要说他牺牲的,绝非常人能理解的, 拥有纯正诺曼人血统的他,牺牲掉如此多的荣誉绝不容易,而西里尔的这一死,等同于剥去了他原本坚持的信念,让他这十年来有些甚至违心的所作所为变得毫无意义。 黛拉一介女流,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阿列克,被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阿列克…”叶戈尔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变得有些陌生了,“…大哥。” 看着阿列克离开的背影,叶戈尔觉得由心的无力, 刚刚年满十五岁的他,在离乡短短一年之内经历了对他这个年纪来说过多的挫折,先是下定决心前往帝都出人头地,却因小偷茜拉一事放弃成为帝国骑士的选择,在平民窟寻得栖身之所不久,贫民窟内便惨遭屠戮,自己不但失去了同伴住所,还少了一只眼睛, 而如今… 西里尔之死之于贫民窟余部来说无异于天塌之祸, 众人以后,终将何去何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诸神黄昏 “老鬼,终于要开始了么…”黑骑士一招搪开霍格尔翻身退走。 “可恨的家伙,你去哪里!?”霍格尔已经周身伤痕累累,却不肯放走前者。 而同时正率队与帝国大公伊戈尔作战的南部杂军,阿拉伯人首领嘴角一挑,亦拍马退开。 “嗯?”此举使得伊戈尔心头一阵疑惑,要知道,本是南部杂军头目在入城第一时间主动找上自己的,眼下却怎么主动退离了? 而另一边, 那名为安士白的犹太女子为困近卫兵团长已消耗了许多魔力,眼下不知为何其突然收起法阵,而技艺高超的近卫兵团长则正是在等着这样一个时机, 冰冷的杀意,由远及近,犹太女子几乎可以感受到那索命的妖刀在下一秒就会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我要活下去。”犹太女子运起全部法力自保,可是…“嗯?” 近卫兵团长方才的动作是佯攻,其真正的目标… 则另有其人。 “糟了,卡麦尔小心!” 没有人料到,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 这场牵动多方势力,聚集数万人的乱战,竟会在下一秒… 急促收场。 “呜?” 白衣小胡子的卡麦尔引爆数处火药,打退身前敌兵,再回头… 胸前却多处了一柄长剑,而剑锋… 已没入自己左边心房。 而持剑者, 正是帝国皇家近卫兵团团长。 “真是厉害…完全不比…那个人…慢……” 一剑穿心,这无疑是致命伤,魔教会卡麦尔自称是今夜的主角,想不到竟如此匆匆落幕。 不,还没完! 只见卡麦尔憋住最后一口气,双手法阵印成口中咒语催动, 帝国兵团长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南部分子必定做了很不妙的事。 剑刃抽离其身,卡麦尔已奄奄一息。 “老鬼…我不行了,你可要活…下去…啊,没了你…这个世界该…多无聊…啊……” 与此同时,土城中出现了奇怪的景象, 一幅幅直径数尺大小的血色六芒星阵无规则地出现在了土城城内四周,如果说此时有人站在高处稍加留意的话,那么此处这般法阵图案总共有八幅。 “是这个家伙的杰作么?…”看着城中出现的景象,近卫兵团长转念又一想道,“不对,这个并非火系魔法元素,那么说难道刚刚他憋住最后一口气结出的法阵…” “嗡!!~~~~” 大地颤抖,脚下的土壤和城墙随着一声闷声同时出现了大幅度塌陷,砖瓦散落无数于地面。 “怎…怎么回事?” 顷刻间,战事出现停歇,所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糟了。” “轰!!!~~~~~~” 一声通天炸响,几乎是眨眼之间,不仅仅是巴库城,以巴库为核心的整片巴库领域被炸上了天。 没错, 诺曼人最担心,并竭力阻止的最坏情况… 终究还是发生了。 巴库油田终被引爆,油井坍塌,地面塌陷,在彼时取之不尽的原油遇到明火,在那个刹那间释放出了可怕的毁灭性力量,大半个港口几乎在转眼间已沦为火海,方才还马嘶人嚎的战场如今却成了哀嚎惨叫的地狱。 在任何年代, 这都是令人束手无策的惨剧, “撤离!!~” 这是士兵们听到的最后一个命令,也很快成了他们心中唯一的命令。 几方人马四窜而逃,不论再如何骁勇善战的军队,面对此等天灾人祸,也只剩下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想要活命,他们需要马不停蹄。 灾难猛于虎,数不清的马匹士卒被活生生烧成焦尸,甚至于尸骨无存。 巴库土城坐落在油田之上,油井被点燃无异于天塌之祸,由城东方向因不放心头脑发热的阿列克孤身来,叶戈尔尾随其来,目睹了前方土城那一瞬间如同地狱般的画面,千钧一发之际阿列克转身扑倒了前者,由于间隔尚远,二人所受波及不深,当是无恙。 及时退出城外以及本就在城外待命的各路军团虽受波及,但由于第一时间逃命,仍有相当一部分人马保住性命,或者说… 勉强保住了性命。 大火烧亮了夜空,点醒了黎明,而在这一刻… 战争已经结束了。 面对眼前的情形,人类开始感慨自己的无能,割据大陆最强的几股势力,成了亡命逃窜的弱者,在这一刻他们似乎方才意识到在面对绝对力量之时… 自己的渺小。 与此同时,土城郊外的一处原本空荡无人的角落, “嘿嘿嘿!……”一股阴森至极,又有些熟悉的冷笑声…“真是太美妙了,不论是火红的景观,哀嚎的声音,这炙热的感觉,刺鼻的气味,都太美妙了!嘿嘿嘿嘿…咳咳,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人类只能做抱头鼠窜的老鼠!” 是那个魔教会的黑牧师,虽然不可置信,但不知因何缘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帝国大公伊戈尔斩成三段的他竟安无恙地出现在了土城郊外。 “牧师,您受了伤,这场祭祀又需要庞大的魔力,眼下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要用我的…”一个清澈如银铃般的少女声音响起,黑夜之下,只能隐约瞧见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倩影。 “不…”黑牧师伸出枯瘦的手掌打断了前者的说话,“这个人…你救不活了?” 原来二者之间仍有一人,一个高大俊朗,少了一条臂膀的男子身影,正躺在地上,生息难查。 “他受的是致命伤,恕我已无能为力。”女孩用平淡清澈的声音回答道。 “连‘智天使’的你都这么说的话,那看来…”黑牧师回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身影意味深长地道,“他是真的没救了。” “万人的鲜血已经殷红了黎明,接下来您要怎么做呢,牧师?”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退下吧,一切都按照事先计划的一样,你也不需要担心我的魔力,放心吧,嘿嘿嘿…”黑牧师重新面向正燃着滔天大火的巴库城方向阴笑道,“今夜一过,我们的计划便完成了一半,年轻的你一定可以亲眼目睹到我们大计得以实现那一天的到来,快回去吧,不要急着卸下你的面具,你的魔力将是我们最终祭祀的重中之重,隐藏好你的身份,沙利叶会继续负责你的安全,嘿嘿嘿,快回去吧,好孩子。” “知道了…可惜卡麦尔先生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了呢。”言罢,女孩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嘿嘿嘿嘿…卡麦尔已经完蛋了么?”一边笑着,黑牧师一边咬破了自己两只枯瘦的拇指,并不自觉地侧目朝身后看道,“真是不得了的小姑娘啊,如果哪天让你体内蕴藏的魔力彻底觉醒,到时候真的就不得了了。” 黑袍牧师缓缓掀开了遮额头的袍子,露出来的… 是一张令人夜里生魅的可怕嘴脸,那几乎已经… 很难说他是一张人类的面孔了。 散乱而又寥寥的白发,丑陋而又阴邪的面容,扭曲而又违和的五官,如果非要形容,那是一张处在人类与野兽之间的模样,如果非要挑选的话,那么只能说是… 蝙蝠。 那一夜, 魔教会的黑袍牧师双手伏地,祭出周身魔力,一幅巨大的赤色六芒星法阵以巴库城池为轴心亮起,血光染红了黑暗,那是血色的黎明, 没人知道这个神秘诡异的黑袍牧师究竟做了什么,只知道当血色法阵被火海彻底吞灭之时,天空少了血光,而黑袍老牧师的手上多处了一颗血红血红的球状物体,仿佛要滴出血般的赤红, “嘿…嘿…嘿嘿……” 半跪在地,黑牧师消瘦羸弱的躯体更显瘦弱,他用两只手使劲全身的力气撑起那颗毫无分量的红色‘血珠’,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口中喃喃自语… “我放走了最初计划的亚列,你我现在已是彼此唯一的选择……” 黑袍牧师匍匐,爬向了躺在地上,男子的“尸体”。 这场大火烧了十天十夜,参与土城争夺战的人数当中,有过半都永远地留在了这里,余下之人则再无战意去争夺这个已经沦为人间地狱,且对火势控制全无办法的地方,大陆朝天,各路人马撤离至安全地带,在确定巴库火势全无减缓征兆后,便陆续离开了这个地方。 诺曼人这边,返程的军旅已不及来时的四分之一,一路敛来的财宝由于在兵攻巴库前已事先藏匿起来,所以此番远征,倒也不算空手而归,只不过比之损失,这点财物实在已经不值一提。 此番事件之后,一个组织成功引起了欧洲大陆之上各方势力的注意,人们也沿用了罗斯帝国最先启用的名字… ‘魔教会’。 巴库城的火最终还是灭了, 不知是燃尽了油田中的原油,还是油井坍塌产生了断层,这场十天十夜的大火将巴库小城从版图之上抹去,想必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哪方势力会打这里的注意了。 那么, 巴库城的未来会否像西里尔生前所说的那样,即便一炬成灰,只要巴库未被落后的统治制度腐化,那么终有一日,这里还会陆续吸引来各方的人们,重新搭建一座新的城市,大同世界的雏形? 此番浩劫过后,绝不是故事的结尾,而是一个… 新的开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诸神黄昏 时间:那日血色的黎明, 地点:不明,或许在巴库南方不远处,一个叫做迦南的地方, 这里似真似幻云山雾绕,这里切实存在,却又如天边难寻,这个地方早有记载,古书中,圣经中,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之中,但… 已经多少年了, 不,已经多少个世纪过去了… 迦南犹在,可是这个曾经美丽的花园,却早已消失于凡人的生活里,成为了圣经当中记载的一处传说之地, 伊甸园。 由伊甸园流出以滋润园子的河流,有这样四条, 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基训河、和比逊河, 河水东流,湖河缠绕间,有着一处亦真亦幻的奇妙之地,人们相信他的存在,却始终不得入地之法,传闻古老的希伯来人曾有涉足者入得其所,并以希伯来语将其命名,此地名为… ‘nod。’ 人们音译其为‘挪得之地’,而‘nod’在希伯来语当中又有彷徨徘徊之意,故随着时间流逝,各族语言命名此地时,又有‘彷徨之地’之称,其上居民,则为‘徘徊者’。 千年前,此地神秘而又令人向往,因为传说这里的居民们不知是受到了上帝的眷顾还是何故,‘彷徨之地’之上的‘徘徊者’生而永生不老,是为人间最优雅高贵,位于至尊的‘贵族’, 而千百年间,无数技高胆大的冒险者不惜代价也要登录‘彷徨之地’,一探‘徘徊者’之高贵风采,寻那永生之谜,只不过千年后的今天,这股浪潮已鲜有人提,‘彷徨之地’渐落传说,成为人们口中虚而不实的故事,千年光阴,四条河流亦有变化,或许曾经当真有一条能够通往‘伊甸园’的道路,去寻那‘彷徨之地’,但如今河流潮水涨落,再寻不得那出入之地,人们对于云雾之间有些阴森的河流深处,向往之情日渐减退,至如今,反而多是敬畏,避之唯恐不及之态。 究其缘由,只道人云亦云,用通俗点的说法便是… 此处闹鬼。 而在外人看来已平静千年之久的此处,在今日,这个血染的黎明时分,终于再一度变得有些… 不安分起来。 北方嫣红的黎明,那飘至百里的血腥气,似乎唤醒了此处沉睡的某人,亦或是… 某种生物。 “哈……………” 悠长,深邃,有些骇人的一声叹息,回荡在山谷云雾之中, 如同深冬的寒冰,冰冷渗人,又好像从沉睡了许久许久的长眠中苏醒过来的一声长叹,云雾之中所有的生物全部竖起了耳朵,似乎在确认他们没有听错,这一声虽然听得真切,但是毕竟已有千年之久,沉寂了千年,为何今日会有变化?是因为北方不远处那赤色的黎明吗? “是谁在呼唤我?……” 没错了,沉睡了千年之久,那位天地之间,‘永恒的徘徊者’,一睡千年之后,终于苏醒了。 千年之前,当他经历了无尽的痛苦,挣扎在崩溃的边缘,方才发现… 就算寻至天地尽头,也寻不得那解救其自身之法,认识到不论自己做什么,都逃不出‘那个人’的可怕诅咒,所以其做了一个决定… 将自己封印起来。 ‘彷徨之地’是他的领土,真正对其有所了解认知的人都知道,在这个地方,除了上帝, 再没谁能与之为敌, 而在今日,有人将其… 从他自己的封印之中,解放出来。 “呜嗷!!!!~~~~~~~” 一声痛苦犀利的长鸣,让欧洲大陆之上,那些已隐退多年的世外高人背脊一凉,因为他们知道…… 有人违背了‘魔法界’的戒律,启动了极煞阴邪的禁术法阵,并凭此召唤出了任谁也不愿放出的‘恶魔’, 看来让魔法从大陆之上消失,从而限制人类自我毁灭的进程,减缓战争规模的拓展,以此为初衷颁布的‘魔法限制令’协议,要走到尽头了。 曾今在大陆之上叱咤风云的魔法师们,拾起了自己久未挥动的魔法权杖,准备出山,去这凡尘乱世再行之一遭了。 看来‘魔教会’此番触犯的威严,可远不仅仅是几家帝国而已。 那一声传自‘彷徨之地’凄厉无比的长鸣,与巴库上空血色之黎明,又究竟存在着…… 怎样的关联呢? 不清楚,眼下也无从推测。 ……… 至于叶戈尔,离开家乡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接连经历了改变其人生的几桩大事件,动荡的时代给了他幼小的心灵极大的冲击。 贫民窟被屠,残部也随着西里尔的死讯后失了核心领袖,阿列克一蹶不振,这个组织也顺理成章地就此解散了。 看了太多的血腥,叶戈尔一时间变得茫然无目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依旧讨厌蛮不讲理,当街撞死小偷茜拉的骑士团,无意再去帝都基辅城出人头地了,他回到了村子,那里依旧贫穷,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此处基本毫无变化,当初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离开的他,没有脸面同大伙儿讲自己已经心力憔悴,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所以只得编了个谎言,说… 自己已经找到了数个谋财脱贫之法,眼下回来是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伙的,当村长看到这个可爱的孩子失去了一只眼睛,全然没再听其什么谋财之法,只是和同村的大人们将这个孩子抱在了怀中,道了句… 辛苦你了,孩子。 那一天,坚强的叶戈尔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虽然只有一年时间,虽然还只有十五岁的年纪,但是在那一刻他深切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外面的繁华都是假的,唯有真实的朴素,才是家的温暖, 这里是一个北方极寒之地的村落,它冻得肤发,却暖在人心。 乡邻们各家拿粮榨油,凑出了一桌丰富的饭菜,招待这位出去见过了世面,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叶戈尔不想走,可他必须走,继续出去想办法… 出人头地。 不过这次回乡后他了解到,一同出村的兰依旧还没有回村,想必她尚在某处凭借自己的方式打拼,而经历了巴库一劫,叶戈尔与另一位同乡伊万也失了联系,还不知那日焚天大火中留下的亡魂,是不是也有一个叫做伊万的男孩。 三人之中,伊万是最可靠的,叶戈尔心中依旧坚信他仍活着,躲在某处用功,以兑现当初离村时的承诺。 离村后,叶戈尔来到郊外找到了自己养大的玩伴,那只名为大白的白熊,或许眼下… 能够令叶戈尔吐露心肠的,也只有他了吧。 一人一熊玩耍了一整天,助叶戈尔消去了许多烦心忧愁,白熊十分嗜睡,以储蓄身体中御寒的能量,大白蜷缩成了一团,将叶戈尔裹在当中,两个家伙齐齐睡去… 再后来… 天亮了,叶戈尔张开眼睛,抓了抓头上银色的头发,看着依旧熟睡的大白,勉强笑了笑,咬着牙… 起身,离开。 时间一天天一年年过去,巴库油田一场焚天大火对各国的创伤远没有想象中严重,便如同各国公爵所预想的一样… 死去的奴隶很快便会得到补充,因为在整片大陆之上,像叶戈尔那样想要在帝都中生活出人头地,从而入伍参军想要混个一官半职甚至成为骑士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斯拉夫籍的士兵劳力几乎在一年内便恢复得七七八八,死去战死的士卒反而给了新人上位的机会,只需加以时日稍加训练,他们就将会是新一批的帝国战力。 至于作为少数的本土人,不论是诺曼人,罗马人,或是保加利亚人,以军武立国的他们,很快便会有新一批优秀战士的出现,更新换代。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时局当下,已是公元916年。 当年梁军突袭晋阳大掠而还,吴越绕道入贡于梁,蜀取岐宝鸡、陇州,晋尽取梁河北地,闽浙、晋楚通好,契丹王耶律阿保机称帝建元,但如今要述的故事,仍旧停留在这片异域大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诸神黄昏 时间:公元916年初春, 地点:重建后的巴库港城, 叶戈尔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看着重新堆砌起来的土墙,重新由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有着各种各样肤色及样貌的人们,他的脑海中不禁联想起,那日灾难夜里,站在众人上方,慷慨而谈的西里尔所说的话… “巴库城可以一炬成灰,但绝不能接受帝国的统治,这里是未来世界的雏形,我坚信这一点,随着文明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世界大同乃大势所趋,终将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得以实现,‘巴库’城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如果接受了帝国的统治,便等同于扼杀了‘新时代’的萌芽,城池可以覆灭,但这里积累下来的文化秩序绝不能遭到摧毁,即便土墙倒了,城池烧了,人死光了,但只要‘巴库’仍是自由之地,这份‘大同世界’的雏形得以保存,那么四面八方的人依旧会陆续有来,更新更高的城墙会被盖起,消失的城池总能重建,而帝国大军的牺牲同样会有跨时代的意义,人们会记住这处港口小城曾经消灭过大陆之上最强,号有‘极地战神’的数万人大军,‘巴库’将威名四海,再无人来犯,这里亦将会得到百年的安宁得以发展,过往只能供人幻想的‘大同世界’会在这里得到实实在在的兑现,‘巴库’所映射的,便是世界的未来……” 初闻此言时,叶戈尔并不是很懂,可是三年过去,曾今的银发懵懂少年如今已长成了十八岁的翩翩男子,一条黑布自右额至左颊遮住了自己左眼的伤口,喜欢穿着一件长领羊毛衫,经常会习惯性地将领口上拉遮住口鼻,虽然他自己明白,多年过去自己模样已改,加之在重建后的巴库不会有人认出他,但已养成了这个习惯,也没有刻意去改掉。 “老大,您说的话当真应验了。” 在这个天下无处不战火的年代,各地流亡难民不计其数,巴库坐落‘里海’西岸,是为东南西北各地交通枢纽要道,三年的时间这里又重新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群,而新的居民着手搭建自己的家园,使得巴库城在三年内得以重建,再次恢复了其多元化的社会制度及文化。 各族类可以保留自己文化的同时,还可以根据兴趣去学习及了解同城邻居异族人的习俗,看着这里的现状,叶戈尔不胜感慨。 叶戈尔坐在码头,今日又有一艘客船缓缓靠岸,想必这艘船上,又会给这个多元化的城市增添几分新的光彩吧。 土城的另一个区域,此处坐落有一座犹太教的教堂,这里除了日常传播教义,供奉雅威(位同耶和华即上帝)外,还会帮助社区工作,分发食物,如同学校一样教导孩童读书识字。 在这样一天,一个平凡的中午,阳光明媚,做过早修的孩童们坐在教堂外的桌椅板凳上准备用午餐,而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三个十岁上下的男童正坐在一起聊天准备享用午饭,其中一个男童顶着一头有些脏兮兮的金色短发,正在给其他两名男童讲着其出身北方之地的趣闻,以及狩猎裹腹的经历, 巴库的地理位置本身处于南方,且坐落海边,是为海洋性气候,终年气温较暖,从不会结冰起霜,所以当这些南方而来的孩童们听到降雪,冰挂这些稀奇事,以及动物的习性,自然十分入迷,这位金色短发,身着较为寒酸打着补丁的粗布兽皮破衣的男孩所讲的故事,也就十分吸引人了。 这个来自北方的小男孩十分童真,笑起来与人无害,作为教堂学堂新的一员,他很开心同学们对他的见闻感兴趣,听他说话,而且还… 如此平等的,这是他久违了的感觉,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真的有过。 这时候,一位黑色小卷发,棕色瞳仁的白种人女孩出现在了三个男童身后,说其是白种人,但她的皮肤要算较黑,只不过其虽有黑发棕眼的特征,但其样貌并非黄种人,是为欧洲人种的一种,故为白种人以示区别,如果要追其源头寻个究竟,那么… 其样貌该是典型的纯种拉丁姆人种,即为…在如今已存在不多的,最古老纯正的古罗马人血统。 那略显黝黑靓丽的健康肤色,是一种古老高贵的象征。 女孩看到了那有些脏乱的背影和那一头脏兮兮的短金色头发,漂亮的瞳仁微微眯起,似是发现了有趣的目标。 女孩背起手来欢跃而去,那一袭干净整洁的裙摆和肤发,漂亮的身姿,踮脚行至男童背后,做了个俏皮的翘臀躬身的动作去看男孩的午餐… “你的午餐是什么呢?”一口纯正的犹太语种。 “呃…”可是男孩的犹太语并不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女孩的问题,要知道,在这处人多族杂的地方,巴库城中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官方用语,由于斯拉夫语在大陆普及较广,且部落之间用语虽有差异,但殊途同归交流起来还算顺畅,所以当金发男童与玩伴交流时还是多用斯拉夫语,虽然口音用法存有出处,但用意表达上还算说得过得去。 “我是说啊,你的午餐…”女孩依旧用着犹太语种,只是把语速放慢,指着男童手中用布包裹的夹肉面包说道,“就是你每天吃的小狗食物。” “实际上,我有胡萝卜,苹果…汁,”金发男孩几乎只听懂了午餐和食物的字样,当下以为对方在问自己吃的是什么,便用蹩脚的犹太语礼貌又开心地回答道,“哦对,还有主食面包夹熏鱼肉…” 说着金发男孩还咬了一大口,开心地继续道,“哥哥给我做的,非常帮助身体成长的营养午餐!” 很明显男孩对于来到这座港口小城被接纳并认识到新朋友十分兴奋且开心。 “原来你也吃人类的食物啊。”小女孩不知是对男孩蹩脚的犹太语感到厌烦还是怎地,当下改说起了当地的斯拉夫语,依旧流利且地道,可话锋却有些咄咄逼人。 “是啊,为…”听了女孩的话短金发男孩依旧开心且礼貌,但是却显得有些无辜和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是狗。”女孩掐腰道。 “不…不对,我…我不是啊。”男孩一脸的无辜,先前的笑脸变得有些委屈。 “你当然是,从北方来,被诺曼人统治,送你们去死,死了一批又一批,你们却依旧是忠心的狗,继续挤着去参军,继续去送死,怎么杀也杀不完,哦对了,”女孩俏指一伸婉儿笑道,“你们脑袋上还可以明码标价被卖来卖去,这么对你们你们还那么忠心,你说,不是狗是什么?” “盖娅,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先前和金发男孩聊天的一个男童有些抱不平地用犹太语劝道,“伊利亚小姐不是教导我们了么,大家都是朋友,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他是北方来的斯拉夫人,你们知道斯拉夫是什么意思么?哈哈,就是像小狗一样的奴隶的意思,不信我证明给你们看,”说着这位叫做盖娅的女童还不依不饶,一把打飞了金发男孩手中方才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小手指着不远处的地面上到,“去啊小狗,去把你的午餐捡回来。” 四周的孩童已经等不及要开始看热闹了,大家围观着,注视着,偷笑着… 金发男孩的嘴角有些笑不起来了,他偷偷地左右看看,看到了那些可怕的笑脸,额头也不禁耷了下来,不敢直视周围的目光。 “快去啊,听话,要表现得像只好狗狗哦,汪汪!~嘻嘻嘻。”女孩一边说着还学着小狗叫,自己也开心地笑着等着要看这个懦弱,有些脏兮兮金发男孩的笑话。 金发男孩低着头,缓缓地移开板凳,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眼睛还不时地偷看四周,准备去… 拿回自己的午餐,毕竟… 食物是很宝贵的。 四周的孩子们看着热闹,看着笑话, 金发男孩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他很害怕,害怕惹麻烦,他喜欢这个新居所,这个新城市,有温暖的床榻,他害怕不听从他们的意思会被撵出去。 可是他还不懂, 食物可以捡起来,但丢掉的则是尊严, 男孩委屈地耷着脑袋,小心地看着四周,小步子走向自己已经沾满灰尘的午餐。 叶戈尔刚好经过这里,看到了这一幕,可能是同样身为斯拉夫人,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十分不悦,可还未待其发怒,眼前发生了这样的反转… 一只关节分明的手掌在男孩之前抓起了地上的三明治,在其聚焦的视线中,就那样送进了那只手主人的嘴里,夹带着灰尘沙屑,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抬起头,前者背着阳光,高出半个头的身量,男孩没能看清他的样貌,只是听到了一口算得上流利,却夹带着口音的当地斯拉夫语… “从来没尝过这样的食物,是叫做三明治么?”谦逊,温润,仍有些稚嫩的声音,“用这个和你交换,把它让给我好么?” 短金发孩童低头一看,只见前者递过来了一个圆圆大大的奇怪食物,那是当地人很少吃的,叫做‘囊’的食物,摸在手里已经有些凉了。 金发小男孩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前方两个穿着怪异,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子,二人一前一后叽里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走进了教堂。 他呆呆地咬了一口手中的‘囊’,咸咸的,咬开后发现面中嵌有许多菜干,嚼在口中十分的劲道,有嚼劲。 “好…好吃哎……” 这时候已经有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了男孩身后,并传来了其熟悉的声音,“怎么了奥古斯特,又被人欺负了?” 男孩回头,喜笑颜开地将手中的‘囊’递了过去道,“叶戈尔哥哥,你快尝尝这个,以前从来没吃过呢,好好吃哎。” 奥古斯特, 当年与小偷茜拉合伙坑骗叶戈尔的四个孩童之一, 贫民窟被屠后幸存的三个孩童之一,之后在与西里尔手下干部,有着犹太人及摩尔人血统的莉莉娅协商后,奥古斯特成为了叶戈尔负责照看成长的小孩, 而如今, 叶戈尔已决定将其带至重建后的巴库,让他在此成长,在老大心目中的未来美好世界成长,可是今天看来… “老大啊,您的理想还真是不容易实现啊,”叶戈尔用那一只蓝色右眼仰望苍穹,想起刚刚奥古斯特受欺负时的情形,不禁叹气慨叹道,“即便在您口中‘大同世界’雏形的巴库,这种事也每天都在发生啊,看来距离您的期望…” “还有得忙了。” 叶戈尔看着教堂门口,脑中浮现出刚刚两个衣着怪异,即便在巴库也从未见过的异族人,和那从未听过的异族语,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好奇,联想到初遇西里尔,那夜篝火旁所提到的… 遥远而又神秘的东方。 刚刚的两个异族人,一大一小,虽然模样服饰以及打扮都很奇特,却还是看得出大概年纪的, 大的三十出头,小的只有十二三岁的光景, 二人基本一样的衣着,似袍似衣,宽袍大袖,通体灰色显得有些过于简单,脚下踏着布鞋,而至于样貌… 黑色的瞳仁,五官分明,精巧细致,而最有特点的… 要说是那光秃秃的脑袋了,看二人的年纪形象绝不是脱发所致,而是刻意为之,听他们说话字正腔圆,已经对多种语言有所了解的叶戈尔,却对此语种毫无头绪,当然了,如果他听得懂的话, 二人的谈话内容其实是这样的… “那两片薄饼当中夹的…可是鱼肉吧?”大一点的异族人道。 “啊!?小和尚可不知道啊,罪过罪过…”小一点的已将奥古斯特原本的午餐全部吞进了肚,显得有些懊恼地道,“怎么不早点告诉小和尚…” “阿弥陀佛,日行一善,功满三千,佛陀莫怪,你的本意是好的,与那小孩交换食物,其少食一餐生灵,也算得上抵消业障,而你与人方便,助人为乐,自是有善,我看你吃完方才提点,只不过是因为…”大一点的异族人把头扭了过去,淡道,“我们的干粮实在不多了,你分出去了一些,自然要吃饱了这顿才不算亏损,而且你现在长身体,胃口好,吃得也着实是越来越多了…” “呃…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小和尚明白了,多谢悟禅师叔提点。”小一点的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 “快走吧,这座建筑应该就是两年前‘显通寺’四大班首们信中提到过的‘教堂’了,想必门罗先生已经等候多时,还不快点去报到,好接受你接下来的修行…”大一点的光头异族人回过头对着小一点的光头异族人道, “戒嗔。” 番外卷二:《黄昏篇》终章‘诸神黄昏’,完。 敬请各位读者期待《五代小僧》下一卷,正文第三卷《西行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方来客 贞明二年(公元916年)深秋之际,南禅寺大和尚悟禅携小和尚戒嗔造访土城巴库,个中缘由尚有待表明,但是此行几近万里,由东亚至东欧,其跨度之大,直叫人叹为观止。 只不过,时至此时,远至跨州之行已不是什么匪夷所思之事,早在盛唐时期,世界各地出使大唐并于中土挂名某个一官半职之事早已屡见不鲜,大唐之宫廷画师亦绘出盛唐景象,其内外国使臣肤色由白至黑无奇不有,几乎已经囊括了彼时所有具备规模的帝国番邦。 而相应地,大唐也会遣派使臣出使他国,时日一久,通往各地线路皆被打通,其中就包括万里之外的… 东欧大陆。 时至今日,大唐覆灭,中土战火纷乱,不惜行万里路也要一睹天朝风采,居住于大唐的移民浪潮犹如百代过客,早已一去不返,曾今都城长安的街道上,那些有着各色皮肤的商贩,经过几次动荡,也已无迹可寻。 而今小和尚戒嗔出现在这里,又是何缘由呢? 回顾悟禅、戒嗔二人初到之时,按照事先交代,二人来到巴库城中那座犹太教堂,见到了一个年不及四旬,有着一头棕黄色的长发,漂亮的蓝色瞳仁,略显凸出的眉骨和颧骨,大大的鼻子和下颚的男子,男子举止彬彬有礼,笑容十分具有亲和力,他招呼二人坐了下来,用一口算不得十分流利,带有口音,却足以交流的中原语同二人交流起来。 “大师傅,小师傅,欢迎两位的到来,长途跋涉一定累坏了吧?先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做…”男子只手抚肩微微颔首施礼道,“门罗.孟德尔.拉斯普,你们可以叫我门罗,这里的人通常称呼我为门罗神父,神父是我的职业。” “阿弥陀佛,施主的中土话讲得十分好,让在下难以自容,贫僧法号悟禅,而今次来参与修行的…”悟禅先是双手合十施了个佛礼,而后让出身后戒嗔介绍道,“是这位小和尚,其法号为戒嗔。” “施主好。”戒嗔上前施礼。 “哦?”门罗观瞧戒嗔,似是十分好奇且目光中难掩期许之情,“能从中土第一佛山,五台山数百间寺庙挑选出之精英当中脱颖而出,真是叫人期待啊小家伙。” “门罗先生过奖了。”悟禅伸手摸了摸戒嗔的大脑袋,客气道。 说话间,戒嗔的一双圆溜溜地大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盯着门罗在看,后者察觉到后淡笑着弯下身对着戒嗔道,“小师傅,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呢?” “戒嗔,这样可不礼貌啊。”闻言,悟禅赶忙批评道。 “不是的,”戒嗔摇了摇头,正了正视线对上门罗的脸道,“施主,我们之前是见过面的。” “嗯?有么?”门罗侧首疑道。 “三年前,您曾去过显通寺,在寺庙门口我们撞在了一起,那个时候你摸了我的头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戒嗔脑袋灵光,记得十分清楚,尤其是在当时从未见过如此发肤瞳仁的异族人,印象自然更深刻些。 “哦?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看来小师傅的头脑很好嘛,不过能从那么多优秀的孩子中留到最后,你有多聪明我可是都不会惊讶的啊,看来语言问题不需要为你担心,”门罗对戒嗔笑了笑,而后站直身于悟禅对上视线道,“那大师傅您呢,至此可还适应。” “…阿弥陀佛,”悟禅显得有些尴尬,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也是为何贫僧方才说于先生面前难以自容,当地语言对贫僧而言学习起来实在有些吃力,不过好在戒嗔聪慧,已掌握要领可以与人交流,至于贫僧我…看来是没这种天分了。” “可不能这么说的大师傅,”门罗笑着摇头道,“小师傅自然聪慧不假,但是学习语言这东西,始终还是靠的活学多用,小师傅能掌握要领,除了聪明,更主要的优势其实是年纪,像他这么小的孩子,正是学习语言的好时候,至于我们这样的大人,可能很难学得那般地道,但是语言说起来始终要算作工具,只要能交流,便已起到了它的作用。” “门罗先生说的是,贫僧自会多用功钻研,希望改日可以用您的语言与您交流。”悟禅会心一笑,说实在的,过了幼时学习语言的年纪,再想将一门语言融会贯通,怕是只有过来人才知道它的难处了吧。 年幼的戒嗔还不是很懂,一门语言初时自然很难,可是时间一久,多学多用也就不觉得多难了,悟禅师叔明明每日看似比自己用功,怎么到现在自己已经可以流畅交流,可师叔他却还这般捉急呢? 那一日的谈话并没有进行许久,门罗神父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接下来的生活如禅修般平淡,作为在多元化的巴库依旧极为罕见的人种,悟禅与戒嗔每日都要受到许多异样的目光,大多数人甚至都没听说过什么华夏中土,毕竟在那个时代,除了特定的学者,谁会真正意义上去了解几辈子也不会打交道的异族人呢。 来到此处的戒嗔几乎是第二天便投身到新的修行当中,他的第一个难关便是要与当地人打成一片,首当其冲的障碍便是语言问题。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原来在这个地方,大家用之交流的语言远不仅是斯拉夫语一种,虽然斯拉夫语可算是当地最为普遍的代表语种,但是仍有许多族类的族人并不擅长,尤以长者为甚,便是会说的,也只是些最简单基本的见面用语。 很快地,又有一大堆新的语种摆在小和尚戒嗔面前… 犹太语,阿拉伯语,罗马语,突厥语等等一系列的语言,说得戒嗔可谓头晕脑胀,好像数团交织错乱的线团,被打开然后混在一起一样,眼下戒嗔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出各自的线头,然后把它们一团团捆好,可这… 又谈何容易? 至于悟禅,他的日常比之戒嗔来讲便没那般复杂,他不需要像戒嗔一样每日在教堂之内接受集体学习进修,便如同在显通寺一样的禅修课业。 悟禅此番前来,实则可以算作陪读家长,五台南禅至此可谓实打实的万里之遥,如此路途期间难免生出意外,一路藏山有寇,绿林有绺,怎也不能让戒嗔一人前来,要知道,戒嗔可是众沙弥中挑选出的最终代表者,如果他半路出事,便说明此番跨洲大计,五台山显通寺就要算作爽约了。 平日里,悟禅所需要做的,就是潜心先把此地用途较为普遍的斯拉夫语种学好,即便无法讲得多么地道,但起码要可以交流,而且于悟禅来说,他并不需要与此地每一各族类的人都打好交道,说得明白就聊,讲不明白便点头笑笑作罢,平日里只要柴米油盐,寻路问人这些事搞得明白,也就算作上等情况。 在这里生活,两个人的确要花好些时间精力适应一下,不过戒嗔还好,毕竟年幼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可于悟禅来说如此情况几乎可以算作折磨了,自从其年幼出家以后,几乎都没怎么下过山的他要将自己三十载的观念重置,是何等要人老命的一件事啊。 时光荏苒,转眼数月过去,入了冬的巴库虽然不至降雪,温度比之北方的五台山要高出许多,但是… “吸…”戒嗔用了地吸了口气,鼻涕都出来了,“怎么…怎么这么冷啊?” 海风刺骨, 要知道,这里可是临海港城,早晚昼夜海陆风、陆海风不断,打在人身上如同小刀子,刺骨拔人,即便这里温度很高,可是比起冻人程度,却丝毫不逊于坐落北方的五台山。 “喂戒嗔。”是悟禅的声音。 此处像悟禅这样的黄种人光头和尚格外显眼,戒嗔一眼便认出了他,两步并一跑了过去,“师叔。” “嗯,今天的课业结束了吗?” “嗯。” “学到了什么?” “‘上帝’” “嗯?又是‘上帝’?昨天老师讲得不就是‘上帝’么?” “是啊,前天也是呢,说起来大前天也是,咦?好像这个月都是。” “天天讲上帝…”悟禅暗暗皱了皱眉心头忖道,“说好的学习交流,可怎么恁地听他一家学说?什么时候也讲讲佛祖啊…” “怎么了么悟禅师叔?”看出前者心里有事,戒嗔张着大眼睛问道。 “没…没事,我们回家吧。” “嗯!” “今晚想吃些什么?” “吃什么都好。” “戒嗔乖。” “对了,悟禅师叔…” “嗯?” “问我这次‘休沐’那天有没有空。” “qa…qa什么?” “哦,是我的一个同学,问戒嗔休沐那天有没有时间,要请我去他家里。” “bar…啊?” “小和尚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他们家乡的一种在野外招待好多人吃饭,一种聚餐的方式,用火烤的食物…大概是这样吧,好多同学都说了要去参加呢。” “哦…你喜欢就去啊。” “哈哈,谢谢师叔。” 大和尚候在教堂门口来接小和尚放学回家, 温馨而又有些许怪异的一个场景。 几个月下来,看着开心的戒嗔,或许悟禅不得不承认,在适应这个新的生存环境的能力下,自己这个已近三旬的长者,的确比不过眼前这个可还的小童。 见尘世琉璃,悟如来心经, 戒嗔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曾经有些懦弱的善良孩童,如今已是在五台山百家庙宇,由显通寺百僧齐会中脱颖而出,最具慧根的小沙弥,短短几年光景,已不得不对其刮目相看。 还记得离寺时,代表显通寺,四大班首的首座梦空大师对悟禅只有一个交代…仅仅一个…… 保护好这个小沙弥,还有你要记住… 绝不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局限戒嗔的头脑,除非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诸事,尽可能按照其本意行事, 这是此番西方之行进修的核心理念, 也是我们为什么要从年岁最小的沙弥中进行筛选的原因。 所以… “ba…ba什么cue吗,只要戒嗔喜欢去也就是了,要尽可能遵循其本意行事。” 就这样,二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吃吃饭,看百~万\小!说,背背单词,入眠休息,静候新的一天来临, 这段日子,过得简单舒适,而又令人怀念。 在戒嗔心中,是极其美好的一段时光。 而他们在异国他乡的生活,也才…… 刚刚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堕落天使 时局当下,要表一表眼下的大背景, 由于三年前一场摧毁巴库城的焚天大火,牵涉了大半个欧洲大陆的最强势力,所以这些年东欧局势除了连年的战事烽火,还有一股暗流… 正隐秘涌动。 大陆之上,称三年前那场大火为, 那个火夜。 不过, 纵使如何隐秘,一旦有了行动,想在已起了警戒心的各大帝国眼下丝毫不留痕迹,也是绝无可能的。 神秘的‘魔教会’, 也已一点点浮出水面。 由三年前他们的惊世一举至今,经过各帝国多方的调查以及信息交换,对于‘魔教会’,世人已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魔教会是一股以极少数精锐人士组建成的组织,在各方势力近三年的调查中,最后由拥有悠久历史的罗马人给出了相对最为可靠且符合逻辑的结论, 魔教会规模极小,最高层要员应不会超过八人,追溯来历,应是一伙信奉邪神的暗黑组织,至于其所奉邪神为何,拜占庭的元老院也已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八大堕天使’。 由古至今,‘堕落天使’的名讳在西方世界从来都不陌生,只不过其版本之多,各有各的说辞,又各有各的出处,《新约》《旧约》,《以诺书》《古兰经》,《摩西经》《塔木德》,在各大天启宗教中的书籍经典多若牛毛,且多有出处,在这么多的说辞版本中,罗马人的元老院之所以能够认定‘魔教会’是以‘八大堕天使’为模板前身,还是因为… 名字。 至今,已多次暴露人前有所行动的有… 黑骑士,代号沙利叶,本领高强,在任意帝国都会是顶尖级别高手,永远佩戴有倒‘v’字面罩掩面,样貌不详,但猜测其年纪不大,一对奇特双手武器,绿色卷发,不过后有人推测亦可能是掩人耳目之假发,尚有待证实。 《以诺书》中记载,沙利叶为‘月之天使’,古时常与‘魔法’与‘死亡’联系在一起,加之其具邪眼能力,可封死其目视之一切生物,古欧洲及中东地区的人们视其为恐怖象征,沙利叶也因此被传为堕天使之一。 《以诺书》中记载,其因将月之魔法授予迦南女祭司而开罪了太阳神,被放逐前潇洒地离开了天界,但《死海文书》中《光之子与暗之子之战》又有记载,沙利叶出现在光之子的战斗序列之中,可见其中存有出处。 下一个… 疑似阿拉伯人种的纵火狂魔,擅用火之魔法的卡麦尔, 身为三年前那场重大事件的主角,巴库城的那场焚天大火可谓是其一手杰作,不过其受重创于罗斯帝国御前第一近卫团团长手下,燃起大火之后,亦葬身于当夜火海之中,而伴随他的谜题,也随着其死亡变得不再那般重要。 神秘学中将卡麦尔认作守护天使,其又有火之天使与光之天使之说,其在传说之中位格之高,可与神前七大炽天使比肩,统领十四万四千名破坏天使,惩戒天使,复仇天使以及死亡天使守护天堂之门。 接下来的… 代号安士白,犹太种女子,年纪很轻二十出头,却懂得使用暗影系魔法,曾在三年前‘那个火夜’以奇特暗影魔法戏弄了诺曼帝国第一高手,近卫团团长一番。 并且经过多方调查以及核实,此人在火夜之前几年曾在拜占庭帝国内频有出没,有极大的嫌疑与拜占庭过往,‘智者’利奥六世之死存有干系。 由于其犹太人的身份,近年间或多或少也导致了罗马人与卡萨人之间的关系存有间隙。 《旧约》伪典《以诺书》中载,安士白是怂恿阿撒兹勒和桑杨沙等天使下到人间和人类女子交.合的主谋,是为被神所遗弃之天使。 此三人皆在当日火夜有所行动且暴露身份,至于其他魔教会成员资料暂不详, 不过按照顺序,‘八大堕落天使’之序为, 阿撒兹勒(azazel),亚列(ariel),安士白(as.beel),桑杨沙(samyasa),卡麦尔(camael),沙利叶(sariel),萨麦尔(samael)以及拉哈伯(rahab)。 刨去安士白、卡麦尔以及沙利叶,如果魔教会当真是按照‘八大堕天使’来成立组织,那么他们至少还有五位拥有代号的要员身份有待阐明。 倒序… 拉哈伯, 《以赛亚书》有提及其名,《诗篇》中即用作‘埃及’的代名词。犹太民间认为说神创造天地时,命拉哈伯将天上的水和地上的水分开,他拒不从命,而被斩为两截,天上的水和地上的水因此被强行分开,拉哈伯自然因抗拒神被打入地狱成为死亡天使。司骄傲天使,地狱七君之一,又有一说为‘混沌之海’的支配者。 至于拥有其代号者不详,但是经过诺曼人三年来的调查,可以肯定一件可怕的阴谋… 当年前任大公奥列格之奇特死法,正是出自‘魔教会’拥有拉哈伯代号的成员之手,而此人此刻… 极有可能正潜伏在罗斯帝国,宫殿之内。 萨麦尔, 《希腊语巴录启示录》中有载,其为死亡天使,在人间又有‘赤龙’称号,原在天界拥有炽天使之位格,因萨麦尔种的葡萄树遭到上帝的诅咒,禁止人类去食,而亚当吃了发酵的葡萄如同喝了酒,而酒代表神之血,因此被放逐。 换一个角度,萨麦尔如同《创世纪》中骗取亚当偷食禁果的正身,因此堕落为堕天使,被称为是‘撒旦级’的大魔王之一。 ‘魔教会’中亦有相应代号之成员,经过几方帝国信息间的交换,拥有萨麦尔称号的魔教会成员近年应活跃于‘保加利亚帝国’境内,且无疑策划了多起事件,甚至当年那个火夜,保加利亚大军攻入巴库城池之时,此人亦在阵中。 桑扬沙, 犹太教传说中埃及的天界之王,字意即有‘反叛者’的意思,原为炽天使一员,希伯来人逃离埃及时主张追击希伯来人,和不名誉的拉哈伯有勾结而被神降罪。另伪典《以诺书》第八章中记载和阿撒兹勒同为诺亚时代下凡的看守天使之首,也因为留念于人间的女子而堕落,留在人间后教导了人类医疗,药草和一些魔法的知识。但最后其后嗣也因神的逞罚使其自相残杀而自灭。 有关此人,一切皆尚是谜,‘魔教会’当中是否当真存有此人亦是不详。 有一说法,此人是‘魔教会’中,安插于南部大陆,挑唆南部阿拉伯人战乱的要员。 亚列, 《失乐园》中亚列为堕天使方的反叛天使之一,犹太民间相信其是掌管恶魔的天使,通晓治愈之法术,是为‘耶路撒冷’的代名词,拥有如狮子般勇猛的勇气。 在大陆多处帝国境内,曾有人目睹到一个娇俏丽影陪同那位通体黑袍遮掩的黑牧师出行,并坚信此人通晓治愈魔法,与‘黑牧师’那谜之‘不死身’有脱不开的关联。 最后的… 阿撒兹勒, 号称第一位因背叛上帝从而堕天的天使, 众堕天使之首,希伯来语中其名意为‘神之强者’,失乐园中叛乱的天使众之首,亦是列称‘撒旦级’的大魔王之一《圣经旧约-利未记》代罪羔羊的意象恶魔化。 其代表物为山羊,又被认为是山羊之神,犹太人在每年的九月十日为赎罪日(atonement),仪式中必需血祭两头山羊,一头献给主,一头即要献给阿撒兹勒以象征原罪的救赎。 阿撒兹勒无疑是堕天使之首,而魔教会以‘八大堕天使’为原型成立组织,那么拥有阿撒兹勒为代号的那个人,自然就是魔教会的头目,现有的说法中,比较受推崇的便是那阴邪拥有‘不死身’的黑牧师代号为阿撒兹勒,这也是最为符合逻辑的。 可是显然这一说法还存有许多疑点, 在与魔教会要员打交道的过程中,显然他们并没有掩饰自己代号的意思,丝毫不忌讳被发现己方以‘八大堕天使’之说成立组织,但其间… 从未在黑牧师身上听过‘阿撒兹勒’这个代号,甚至这个代号未曾被用过,而且黑牧师虽然拥有诡异的‘不死身’及奇特的‘黑魔法’,但其形象特征与‘神之勇者’的阿撒兹勒实在相去甚远。 那么, 究竟魔教会的那个首领是否就是统筹众人的黑牧师,还是… 另有其人呢? 眼下, 有关魔教会的信息资料已经加入到了各个帝国、部落、城镇的文献资料和教育体制当中,魔教会无疑已是各大帝国联手通缉的头号组织,中欧及东欧的居民皆有协助帝国提供有价值信息线索的义务,任何能够提供有关魔教会线索的居民都有机会得到价值不等的悬赏,能够击杀的价值更加不菲。 如今, 黑牧师以及黑骑士沙利叶的人头悬赏金额已经达到了旷古烁今的万枚金币,安士白及其余要员五千,这笔赏钱将由以拜占庭,罗斯帝国及保加利亚三家帝国为首的一众势力联合出资。 阿撒兹勒… 在某些神传说说法当中,他即是撒旦的另一个名字, 而另一些说法中,他更是一个毫不逊色于撒旦,甚至凌驾其之上的,更为可怕的恶魔。 合上书籍, 小和尚戒嗔揉了揉太阳穴, “三年前这座城市被焚烧过么?只有几个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戒嗔的西方旅途, 才刚刚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特殊小组 巴库土城,犹太教堂, 近期,这座土城内唯一的教育宗教机构成立了一个新的学习小组,便如同巴库本身一样,这个学习小组十分的多元化,且都是年纪很轻的孩子,小到十二岁,大到十六岁,他们思想开放,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及地域国家,有着不同的肤色和母语。 要知道, 在这个年代,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去到远方。 在座的这些孩子,如今的经历,将成为他们一辈子都会受用的财富及谈资。 而他们自己,对眼前的新鲜环境即充满了好奇,又同时倍感不安, 新的环境,新的语言,新的人群,新的文化… 不是谁都可以调整适应的。 它需要一段时间,去磨合,便如同化茧成蝶的蜕变… “…这…这都是什么鬼啊……”新学来的语言,戒嗔很快便应用到了生活当中。 最近一段时间戒嗔时常会在房间里对着毫无头绪的书籍文献抱头愁叹,并叽里呱啦地说着屋外准备斋饭的悟禅听不懂的话。 “这孩子…又在说些什么了?”悟禅摸不着头脑,却谨记着出行前大师傅们交代的,勿要凭己见解限制戒嗔小沙弥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按照他自己的认知成长顿悟,方才是此行本意。 故此,悟禅尽量把时间空间交给戒嗔自己,努力不去影响打扰他。 而今已经十二岁有余的戒嗔亦不再是当年在南禅寺扫地的那个内向孩童,他正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开朗乐观。 有悟禅在其身边,平日的剃度便不会被耽搁,戒嗔可保有那颗光溜溜的大脑袋,只不过这样的脑袋在巴库这种市场刮海风的地方,是十分受罪的,只要天一黑下来,戒嗔就不得不戴上帽子或者方巾来遮风保暖。 戒嗔的身量也已长高了不少,比之一年半前他赴‘麒麟山庄’武林大会时要高出近一个头的身量,十二岁的他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依旧大大的眼睛清澈的瞳眸,身上不再像以往那般稚嫩柔弱,而是多少有了些硬朗的体魄。 模样依旧十分可爱讨喜,头虽然大,可这些年身子贪长,也就显得头的比例大的不再那般明显。 他此刻蹲在椅子上咧着大嘴,双手抓着光秃秃的头对着眼前铺满桌面的书籍经典咂舌不已,用他在当地新学来的土话发着牢骚… …这都什么鬼。 这也怪不得戒嗔,首先来说,这里的犹太教的经典,譬如《塔纳赫》与《塔木德》两项著作,原著自然是用希伯来文所编撰, 可是第一, 希伯来文这种古老复杂且少用的文字对于戒嗔这种连说还未说明白的初学者来说实在太难读懂了, 第二, 由当地人通过斯拉夫语翻译过来的当地版本自然避免不了许多失误及错误,这也导致了许多章节言不达意,使得原本就很难理解的字面意义变成了几近无字天书的存在,这着实可以把人逼疯掉。 不过好在大牧师门罗将众人召集于此的初衷不是让这些漂洋过海不远万里而来的孩童们至此学习犹太教教义的,犹太教的书籍经典也绝非戒嗔此行重点,只不过是要稍作了解,可是… 来了两个月,戒嗔至今也没有明白此行的重点在哪里。 这里的书籍多而杂且不提,最让人抓狂的是它们竟还多是用不同文字所编撰,对于连一门文字还没学会的戒嗔以及其他学员来说,这样的情况十分容易混淆大家的思路, 尤其是东方而来的戒嗔。 因为在中土人们使用方块字,可是到了西方文字多是字母符号,所以这些杂七杂八的语言文字在初学者戒嗔看来根本就是一回事,而且语言文字间还多有相似字符,这样一来就更加头痛了。 当然了, 这只是戒嗔来此在课业上需要克服的困难障碍之一, 生活习惯,与人交际,食物水土,方方面面都要其在短时间内适应,而这个过程对于戒嗔来说… 要比同行年长的悟禅容易许多。 “呼…有些想念五台山的水和食物了……”悟禅捂着肚子,从当地的茅厕里再一次走出来,今日,这已是第七次了。 在古时候,因迁移远方而导致的水土不服,引发腹泻发烧等症状,严重时着实是会死人的。 好在悟禅自幼在南禅寺追随普善习武,有着强健的体魄和韧性,眼下虽然四肢乏力,但… 也还撑得住。 “呼…” 回到了住处,悟禅点起了一盏油灯,坐在略显昏暗房间里,喘了口长气。 “还是小孩子好啊,戒嗔一早出门现在也不急着回来了…” 初来时,戒嗔每日早起去教堂与伙伴们做早修,午时则早早回来在家中与悟禅共进午膳,再去赶下午的课程,可是渐渐的,戒嗔已经开始适应在学堂附近与伙伴们一起吃饭,午时的时候只家中也只剩下悟禅一人进餐。 悟禅自知来此两月期间,时常会觉得自己与此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加之语言进程缓慢,至今也只懂得买菜寒暄等日常用语,而且南禅寺的和尚本就相对闭塞,除了山上香客,少与外人来往,更何况是异族人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悟禅除了必要的出门活动,其他时间都窝在家中诵经打坐,或背背单词语法。 可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戒嗔了,来到此地远方,戒嗔的不适应一早已被其多姿多彩的生活所掩盖,即便交流困难但是越是这样伙伴之间越有兴趣去搞懂对方到底在尝试说些什么,如此一来,语言进度可谓事半功倍,进程加快了许多。 看在眼里,悟禅似乎已经逐渐明白了为何临行时大师傅们有意的强调了… “如果用我的想法去规范戒嗔,不但会对他没有帮助,反而会使得其像我一样,闭塞在此么…”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悟禅不禁倒吸口气,摇头苦笑自言道,“小戒嗔啊,你当真越来越了不起了,当年师叔送你出寺去参加‘百僧齐会’,怎也估不到在几百座庙宇中挑选出最具慧根的沙弥当中,你会是最后脱颖而出的那个,普善住持临终前再三叮嘱皆是有关于你,看来…他老人家早已料到你日后的才能。” …… “阿嚏!~~” 一声大大的喷嚏,戒嗔揉了揉鼻子撅了噘嘴自言道,“傍晚到了,又要刮风了么?先把帽子戴好。”一边说着,戒嗔一边拿出了悟禅师叔给其做的布帽,虽谈不上多暖和,但是在巴库这个临海城市,遮遮风挡挡雨还是可以的。 “欧啦,戒,你好吗?”一个典型的金发碧眼,模样讨喜漂亮的小男童,十三四岁的年纪,从后方揽住了戒嗔的肩膀嬉笑道,“还记得我是哪个么?” “你好啊,胡里奥,我的名字是戒嗔,不是戒,还有…”中土的孩子对同龄人这种勾肩搭背的举止并不反感,却也多少会有些不习惯,戒嗔挡着前者的手笑道,“你总说‘欧啦’‘欧啦’的是什么鬼啊?” “嗔不是你的姓氏么?戒才是名字吧,‘欧啦’在我们‘卡斯蒂利亚语’当中就是‘你好’的意思,还有啊戒,”男孩忽然一本正经地点指教训戒嗔道,“‘什么鬼’‘什么鬼’这种话不是什么好话,你肯定是从那个来自‘盎格鲁’的家伙那里学来的,这些家伙说的是‘盎格鲁.撒克逊语’,大概四百年前从‘古罗马人’书写的拼写字母里摘出了二十六个,用这二十六个字母趁着他们的盎格鲁撒克逊时代创立了这门语言,缺少时代的积累,所以张嘴闭嘴就是‘什么鬼’‘什么鬼’的,(whatthehell)比较粗坯,你可不要学哦。” “真不像样子,在我来的地方,像你这样背后讲人坏话的,可是会被割舌头的。”说话的人是一各比戒嗔大不了两岁的小家伙,短褐色卷发,深蓝色瞳仁,中等个子,显然他是听到了刚刚那位名为胡里奥的金发男童跟戒嗔说的话而有些不悦,因为他就是其口中所提的那‘粗坯’的盎格鲁人。 金发男童胡里奥听声音一怔,毕竟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始终还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他也不回头去看那人,只是对着戒嗔打了个哈哈道,“嘿…嘿嘿,你看我说这些人粗坯吧,为了我的舌头我先溜了哈。”言罢,男童胡里奥一溜烟似地不见了身影。 “哼,伊比利亚半岛的‘摩尔人’越来越不像话了,选了半天最后挑了这么个话多又胆小的家伙来。”这位短棕色卷发的盎格鲁小男孩一边由教堂门口往外走一边抱怨道。 “你…你好,威尔。”共同进修了两个月,虽然此地人的名字绕嘴,但是戒嗔也已记住了每个小伙伴的名字,此刻戒嗔朝前者单手施佛礼打了个招呼。 威尔朝戒嗔点了点头以示回礼,这个卷褐色短发的男孩与胡里奥同样来自西欧,不同的是胡里奥是摩尔人,而他是盎格鲁人,此人年长戒嗔两岁,说话彬彬有礼,举止亦是很有教养,总是一副昂首挺胸头颅上扬的墨阳,笔直的腰板,似乎他的下巴永远不会低过自己的脖颈上端,就连平日里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出现下巴挡住脖子的情况,所以作为身材比之爱笑的戒嗔,唯有在其坐下时,方才能看清他的发顶。 不过这个名为威尔的盎格鲁男孩看着戒嗔的眼里有着若隐若现的一丝尴尬,看着此番学习小组当中年纪最小,且又是来自最远地方的戒嗔,其莫名轻咳一声对戒嗔道,“我说你啊,‘什么鬼’我也只是在加入这个‘特殊小组’的时候说过一次,作为小组当中唯一一个以盎格鲁撒克逊语为母语的我,你每次用那个短语大家一定会认为是我教你的,这会给我带来困扰,以后不许再用。” “呃…好…好的。”戒嗔赶忙答道。 看着从自己身旁离开的威尔,戒嗔竟从这年方一十四岁的男童身上感到了一股不可拒的威严,那绝不是盛气凌人,而是切切实实由内而外的威严。 正常人如此讲话,会在句尾加上一句“你听懂了么?”或者“好吗?”“可以吗”来委婉语气,确保交流不会出现问题,可是威尔没有,这也是其一贯的说话习惯。 当然了, 在这个特别学习小组中,除了胡里奥、威尔以及戒嗔外… 还有许多来自其他地方,形形色色的小伙伴们。 这里的故事… 亦刚刚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北方帝国 巴库土城,犹太教堂, 近期,这座土城内唯一的教育宗教机构成立了一个新的学习小组,便如同巴库本身一样,这个学习小组十分的多元化,且都是年纪很轻的孩子,小到十二岁,大到十六岁,他们思想开放,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及地域国家,有着不同的肤色和母语。 要知道, 在这个年代,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去到远方。 在座的这些孩子,如今的经历,将成为他们一辈子都会受用的财富及谈资。 而他们自己,对眼前的新鲜环境即充满了好奇,又同时倍感不安, 新的环境,新的语言,新的人群,新的文化… 不是谁都可以调整适应的。 它需要一段时间,去磨合,便如同化茧成蝶的蜕变… “…这…这都是什么鬼啊……”新学来的语言,戒嗔很快便应用到了生活当中。 最近一段时间戒嗔时常会在房间里对着毫无头绪的书籍文献抱头愁叹,并叽里呱啦地说着屋外准备斋饭的悟禅听不懂的话。 “这孩子…又在说些什么了?”悟禅摸不着头脑,却谨记着出行前大师傅们交代的,勿要凭己见解限制戒嗔小沙弥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按照他自己的认知成长顿悟,方才是此行本意。 故此,悟禅尽量把时间空间交给戒嗔自己,努力不去影响打扰他。 而今已经十二岁有余的戒嗔亦不再是当年在南禅寺扫地的那个内向孩童,他正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开朗乐观。 有悟禅在其身边,平日的剃度便不会被耽搁,戒嗔可保有那颗光溜溜的大脑袋,只不过这样的脑袋在巴库这种市场刮海风的地方,是十分受罪的,只要天一黑下来,戒嗔就不得不戴上帽子或者方巾来遮风保暖。 戒嗔的身量也已长高了不少,比之一年半前他赴‘麒麟山庄’武林大会时要高出近一个头的身量,十二岁的他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依旧大大的眼睛清澈的瞳眸,身上不再像以往那般稚嫩柔弱,而是多少有了些硬朗的体魄。 模样依旧十分可爱讨喜,头虽然大,可这些年身子贪长,也就显得头的比例大的不再那般明显。 他此刻蹲在椅子上咧着大嘴,双手抓着光秃秃的头对着眼前铺满桌面的书籍经典咂舌不已,用他在当地新学来的土话发着牢骚… …这都什么鬼。 这也怪不得戒嗔,首先来说,这里的犹太教的经典,譬如《塔纳赫》与《塔木德》两项著作,原著自然是用希伯来文所编撰, 可是第一, 希伯来文这种古老复杂且少用的文字对于戒嗔这种连说还未说明白的初学者来说实在太难读懂了, 第二, 由当地人通过斯拉夫语翻译过来的当地版本自然避免不了许多失误及错误,这也导致了许多章节言不达意,使得原本就很难理解的字面意义变成了几近无字天书的存在,这着实可以把人逼疯掉。 不过好在大牧师门罗将众人召集于此的初衷不是让这些漂洋过海不远万里而来的孩童们至此学习犹太教教义的,犹太教的书籍经典也绝非戒嗔此行重点,只不过是要稍作了解,可是… 来了两个月,戒嗔至今也没有明白此行的重点在哪里。 这里的书籍多而杂且不提,最让人抓狂的是它们竟还多是用不同文字所编撰,对于连一门文字还没学会的戒嗔以及其他学员来说,这样的情况十分容易混淆大家的思路, 尤其是东方而来的戒嗔。 因为在中土人们使用方块字,可是到了西方文字多是字母符号,所以这些杂七杂八的语言文字在初学者戒嗔看来根本就是一回事,而且语言文字间还多有相似字符,这样一来就更加头痛了。 当然了, 这只是戒嗔来此在课业上需要克服的困难障碍之一, 生活习惯,与人交际,食物水土,方方面面都要其在短时间内适应,而这个过程对于戒嗔来说… 要比同行年长的悟禅容易许多。 “呼…有些想念五台山的水和食物了……”悟禅捂着肚子,从当地的茅厕里再一次走出来,今日,这已是第七次了。 在古时候,因迁移远方而导致的水土不服,引发腹泻发烧等症状,严重时着实是会死人的。 好在悟禅自幼在南禅寺追随普善习武,有着强健的体魄和韧性,眼下虽然四肢乏力,但… 也还撑得住。 “呼…” 回到了住处,悟禅点起了一盏油灯,坐在略显昏暗房间里,喘了口长气。 “还是小孩子好啊,戒嗔一早出门现在也不急着回来了…” 初来时,戒嗔每日早起去教堂与伙伴们做早修,午时则早早回来在家中与悟禅共进午膳,再去赶下午的课程,可是渐渐的,戒嗔已经开始适应在学堂附近与伙伴们一起吃饭,午时的时候只家中也只剩下悟禅一人进餐。 悟禅自知来此两月期间,时常会觉得自己与此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加之语言进程缓慢,至今也只懂得买菜寒暄等日常用语,而且南禅寺的和尚本就相对闭塞,除了山上香客,少与外人来往,更何况是异族人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悟禅除了必要的出门活动,其他时间都窝在家中诵经打坐,或背背单词语法。 可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戒嗔了,来到此地远方,戒嗔的不适应一早已被其多姿多彩的生活所掩盖,即便交流困难但是越是这样伙伴之间越有兴趣去搞懂对方到底在尝试说些什么,如此一来,语言进度可谓事半功倍,进程加快了许多。 看在眼里,悟禅似乎已经逐渐明白了为何临行时大师傅们有意的强调了… “如果用我的想法去规范戒嗔,不但会对他没有帮助,反而会使得其像我一样,闭塞在此么…”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悟禅不禁倒吸口气,摇头苦笑自言道,“小戒嗔啊,你当真越来越了不起了,当年师叔送你出寺去参加‘百僧齐会’,怎也估不到在几百座庙宇中挑选出最具慧根的沙弥当中,你会是最后脱颖而出的那个,普善住持临终前再三叮嘱皆是有关于你,看来…他老人家早已料到你日后的才能。” …… “阿嚏!~~” 一声大大的喷嚏,戒嗔揉了揉鼻子撅了噘嘴自言道,“傍晚到了,又要刮风了么?先把帽子戴好。”一边说着,戒嗔一边拿出了悟禅师叔给其做的布帽,虽谈不上多暖和,但是在巴库这个临海城市,遮遮风挡挡雨还是可以的。 “欧啦,戒,你好吗?”一个典型的金发碧眼,模样讨喜漂亮的小男童,十三四岁的年纪,从后方揽住了戒嗔的肩膀嬉笑道,“还记得我是哪个么?” “你好啊,胡里奥,我的名字是戒嗔,不是戒,还有…”中土的孩子对同龄人这种勾肩搭背的举止并不反感,却也多少会有些不习惯,戒嗔挡着前者的手笑道,“你总说‘欧啦’‘欧啦’的是什么鬼啊?” “嗔不是你的姓氏么?戒才是名字吧,‘欧啦’在我们‘卡斯蒂利亚语’当中就是‘你好’的意思,还有啊戒,”男孩忽然一本正经地点指教训戒嗔道,“‘什么鬼’‘什么鬼’这种话不是什么好话,你肯定是从那个来自‘盎格鲁’的家伙那里学来的,这些家伙说的是‘盎格鲁.撒克逊语’,大概四百年前从‘古罗马人’书写的拼写字母里摘出了二十六个,用这二十六个字母趁着他们的盎格鲁撒克逊时代创立了这门语言,缺少时代的积累,所以张嘴闭嘴就是‘什么鬼’‘什么鬼’的,(whatthehell)比较粗坯,你可不要学哦。” “真不像样子,在我来的地方,像你这样背后讲人坏话的,可是会被割舌头的。”说话的人是一各比戒嗔大不了两岁的小家伙,短褐色卷发,深蓝色瞳仁,中等个子,显然他是听到了刚刚那位名为胡里奥的金发男童跟戒嗔说的话而有些不悦,因为他就是其口中所提的那‘粗坯’的盎格鲁人。 金发男童胡里奥听声音一怔,毕竟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始终还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他也不回头去看那人,只是对着戒嗔打了个哈哈道,“嘿…嘿嘿,你看我说这些人粗坯吧,为了我的舌头我先溜了哈。”言罢,男童胡里奥一溜烟似地不见了身影。 “哼,伊比利亚半岛的‘摩尔人’越来越不像话了,选了半天最后挑了这么个话多又胆小的家伙来。”这位短棕色卷发的盎格鲁小男孩一边由教堂门口往外走一边抱怨道。 “你…你好,威尔。”共同进修了两个月,虽然此地人的名字绕嘴,但是戒嗔也已记住了每个小伙伴的名字,此刻戒嗔朝前者单手施佛礼打了个招呼。 威尔朝戒嗔点了点头以示回礼,这个卷褐色短发的男孩与胡里奥同样来自西欧,不同的是胡里奥是摩尔人,而他是盎格鲁人,此人年长戒嗔两岁,说话彬彬有礼,举止亦是很有教养,总是一副昂首挺胸头颅上扬的墨阳,笔直的腰板,似乎他的下巴永远不会低过自己的脖颈上端,就连平日里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出现下巴挡住脖子的情况,所以作为身材比之爱笑的戒嗔,唯有在其坐下时,方才能看清他的发顶。 不过这个名为威尔的盎格鲁男孩看着戒嗔的眼里有着若隐若现的一丝尴尬,看着此番学习小组当中年纪最小,且又是来自最远地方的戒嗔,其莫名轻咳一声对戒嗔道,“我说你啊,‘什么鬼’我也只是在加入这个‘特殊小组’的时候说过一次,作为小组当中唯一一个以盎格鲁撒克逊语为母语的我,你每次用那个短语大家一定会认为是我教你的,这会给我带来困扰,以后不许再用。” “呃…好…好的。”戒嗔赶忙答道。 看着从自己身旁离开的威尔,戒嗔竟从这年方一十四岁的男童身上感到了一股不可拒的威严,那绝不是盛气凌人,而是切切实实由内而外的威严。 正常人如此讲话,会在句尾加上一句“你听懂了么?”或者“好吗?”“可以吗”来委婉语气,确保交流不会出现问题,可是威尔没有,这也是其一贯的说话习惯。 当然了, 在这个特别学习小组中,除了胡里奥、威尔以及戒嗔外… 还有许多来自其他地方,形形色色的小伙伴们。 这里的故事… 亦刚刚开始。 第四章: 北方, 罗斯帝国境内,一处偏僻小屋, 此处距帝都基辅城并不远,这片疆域由北欧极地而来的诺曼人所统治,彼时已是欧洲大陆最具势力的三家帝国之一,可是这个地方近来… 并不太平。 “真是好久不见,你这个小家伙居然会主动来找我。”说话闻音是个女子,其一袭毛绒袄装,有着靓丽的青紫色长发,漂亮的偏黄琥珀色瞳眸,皮肤健康黝黑,女孩长得说得上姿色不错,二十三岁上下的年纪,颇具魅力。 “毕竟有千里的路程,回来一次不容易,现在在帝国没有了落脚的地方,除了回村子看看,莉莉娅姐这里就是一定要来的地方了,对了,怎么没看见娜塔莉亚那小丫头?”与之搭话的是一个年约十八的年轻男子,其一头银发,不过由于男子用布条裹住左眼,遮盖了右额左颊,且在此寒冷的地方着长领羊毛衫和宽厚的皮衣,致使难查其貌。 “她啊?小孩子不可能整天关在屋子里,应该出去玩了吧,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这个小家伙的时候,也是个差不多大的小鬼头,转眼已长得这么大了,真是奇妙啊,你说呢,叶戈尔。”女子名为莉莉娅,其为男子烧了一壶水倒在杯中递了过去,这里比之巴库温度实在低得离谱,加之近腊月的天气,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二人所说的,皆是地道的北部斯拉夫语种。 银发叶戈尔接过了前者递过来的热水杯,开水没办法马上喝,只是捧在手里取暖,他吹了吹杯面上的热气道,“她还只有十一岁,而三年前我已经十五岁了,帝国近来并不太平,不久前‘宫殿’内又有帝国要员遇刺,我不觉得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是个好主意。” “哎呦呦,当年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今天竟然教训起我来了,这么说来那奥古斯特呢?”莉莉娅非常刻意地做了个东张西望的动作,而后摊手道,“怎么不见你把他带在身边?我可不记得他有多大的。” “我把奥古斯特安顿在了巴库,那里现在很安全,而且毕竟奥古斯特…”银发叶戈尔歪了歪头道,“是男孩子啊。” “嘿,娜塔莉亚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儿哦,可不要小看她,她绝对会是这三个孩子当中最杰出最有作为的一个。”莉莉娅信誓旦旦。 “……”叶戈尔没有马上作答,而是稍稍沉吟后方才开口道,“她还是那么执着么?” “从未变过,这大概就是这孩子的特别之处吧。”莉莉娅也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吹着上面的热气答道。 “这种仇恨带给她的执着…”叶戈尔语出有些担忧地道,“可能会剥夺她作为孩童,甚至日后成人的快乐。” “你觉得…”听了叶戈尔的话,莉莉娅手中的杯子僵在了半空,而后缓缓放下道,“…这个时代有留给孩童快乐的权利么? 闻此无声,半晌哑言。 叶戈尔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左眼。 一阵安静过后,银头发的叶戈尔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有阿列克大哥的消息么?” “没有,”女子莉莉娅摊了摊手道,“自从那头蛮牛三年前回来,发了几天的呆,带走了小胖子阿瓦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看来老大的死对于阿列克大哥的打击非常沉重,是我们没办法理解的。”叶戈尔有些叹气地道。 “…是吧,从没见过那个家伙像那样失魂落魄,他早了你们一段日子回来,说话也不理,饭也不吃,最后倒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领走了三个小孩其中一个,倒也算做了点好事。”不知为什么莉莉娅的语气有些迟疑。 “老大的死我们都很难过,虽然我跟老大的时间不长,但是…”叶戈尔看着莉莉娅道,“莉莉娅姐姐你好像还好。” “我吗?”莉莉娅知道前者所指自然是口中‘老大’的去世,显然自己并没有受到如同阿列克那般的打击,耸了耸肩,晃着脑袋淡道,“可能是没有亲眼见到,很难相信那个人竟会真的死了吧,其实到现在…我也相信他仍然幸存着,正等着下一次出现干出一场更加轰动的大事,便如同他当年凭空出现在巴库土城的时候一样,要知道,那个人的胸襟和见识…” “可不是我们寻常人可以理解的。” …… “我回来了!~” 莺声婉儿,由门外入里一名小姑娘,有着漂亮的大眼睛,褐色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观其方才十岁出头的芳龄,却已瞧得出是个美人胚子,用不了几年就会出落得秀色可餐。 连叶戈尔看了,也不由得一怔,转眼近三载不见,那名当日有些脏兮兮的瘦弱,小童,如今竟已有些动人风采,为何了? 娜塔莉亚见了叶戈尔呆怔了一下,因前者的装束和屋内昏暗的光线,当真难查其貌,不过当她看到男子头上的一头醒目银发,和莉莉娅的笑脸之时,其一下便反应了过来。 “是叶戈尔哥哥!?”难掩心头激动。 “是啊,小丫头…”叶戈尔摸了摸娜塔莉亚的脑袋,眼神有些复杂地道,“已长得这么大了。” 在这无奈的时局,三人久别而逢, 是难得的宽慰,想必今日… 他们会有许多话要说。 同一日,晚些时候, 罗斯帝国,基辅城,宫殿内… “情况怎么样?” “已经不行了,子爵大人受的是致命伤,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 “手法可与之前相同?” “禀大人,与今年前两起如出一辙,三位遇袭大人皆有爵位,被发现的时候又都赤身裸体,反抗痕迹甚微。” 二人皆身披披风衣着铠甲,领头走在前的大人年岁不打一头金发,二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威风凛凛。 其大步如风紧锁着眉头,听着身旁下属的讲解谏言, 来到一间贵族停尸房,推开屋门踏步介入。 屋内已有熟人,闻声回首,齐齐颔首施礼道… “伯爵大人。” 金发男子名为霍格尔,年纪轻轻却因曾于三年前巴库一役之中立下大功,遂在短年间被破格提升为伯爵,是帝国境内最年轻的伯爵爵位拥有者。 霍格尔点了点头以示回礼,而后径直行到停尸案之上,看着其上的男尸,由于死亡不久,所以尸体保存十分完好,还未出现浮肿发臭等迹象,而且那致命伤口… 则显得更加明显。 喉间遭割,心房被刺, 死者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体格健朗,生前该是技艺高强之辈。 “没有其他外伤,仅有的两处都是致命伤,也没有中毒的痕迹,侯爵大人加爵不久,且本领不俗,怎么会全无抵抗的诋毁就连中两处致命伤?” “会不会真的是‘魔教会’的人回来了,这种不可解释的事很可能是出自他们之手,想想前大公的死法。” “不,应该不是,他们行事虽然无从琢磨且毫无理由,但这不像是‘魔教会’的作风手段。” “但是两处致命伤,要怎么解释…” 一人话音未落,金发男子霍格尔突然发难带起一阵疾风,只见其右手手掌划过说话人脖颈,而后顺势手背打在其左胸口之上,将其硬生生地按在墙头。 “看到了么蠢货?两处致命伤只是一击造成的,凶手是十分擅长抓住猎物一瞬间放松警惕进行刺杀的暗杀者…”金发霍格尔言罢转回首便朝向门外走着边道,“今年遇害的这三名袭爵者,我要他们的所有资料,经常出入的场所,喜欢的娼妓类型,家庭成员,拥有的所有关系网,一个字也不准落下。” 言罢,霍格尔已夺门离开。 虽然年少气盛,但霍格尔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及能力,使得其在帝国境内积攒下了令人信服的口碑。 由于三年前诺曼人强攻‘巴库’未果,且在‘那个火夜’当中折损了十二支皇家骑士团,以及数十位拥有爵位的帝国要员,这也使得返途后的诺曼人,不得不在这三年中进行大换血,帝国需要新鲜的血液,而立下奇功的霍格尔… 无意就是这批新鲜血液中的领军人物。 获得伯爵爵位后,三年来亦已握有不少实权,眼下已是整个帝国,诺曼人中前五人的存在, 能压在其头上的,也唯有当今的大公伊戈尔,同样在巴库一役中立下功劳,资历更老,方才得到‘侯爵’爵位不久的‘守护骑士团团长’拉斯,御前直属近卫团团长,以及另一位当年攻打巴库,负责都城布防抵御罗马人的另一位侯爵阁下。 回到自己的伯爵领地,入屋坐在书案之上,轻揉着太阳穴.心头喃喃道… “帝国近来十分不太平,新培养的一批袭爵者今年无端折去三人,眼下帝国军旅数量虽然已经得到恢复,甚至已超越了三年前,可是帝国如今可用的要员却不及三年前的一半,如此庞大的军旅这样下去必会疏于管理,帝国内部会有隐患的,而且直觉告诉我…” “近年来的事端绝非‘魔教会’卷土重来,而是来自‘斯拉夫’部落群的反抗势力…帝国能在此立足的根本就是对于当地部落的有效管理,可是帝国自受创后的发展方针依旧是对外扩张,眼下贵族之列可用的要员却不比当初,培养一名士卒容易,可培养一名帝国在列的贵族上位却不是朝夕之事……” 盯着桌上的案卷,霍格尔叹了口气道, “看来在伊戈尔改变想法之前,我必须要揪出这一连环案件的幕后势力,铲除掉斯拉夫人的叛乱分子才行…” 身体朝后一瘫,案卷看着看着,不觉间天已黑了下来,在这种极寒之地的寒冷季节,夜总是来得十分急促, “莱恩…新上位的这般家伙没一个及得上你,与他们共事当真辛苦,我的左右手,若是你在该多好啊……” 这片异域大陆的故事, 仍在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神父门罗 巴库土城,又一天的讲堂… “……所以呢,上帝花了六天时间创造了万事万物,而他则在第七天休息,于是教徒们授意,每七天要有一天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来休息,而那一天呢,则是我们口中的星期日。” 巴库犹太教堂里的这个特别学习,每星期都会有六天在一起探讨学习,而有些时候,即使是那个本该休息的星期日,教堂也会组织大家一起做活动,彼此交流相互认识。 来到这里之后戒嗔发现, 西方的教学十分有趣,与在南禅寺时的一方授业一方领悟的乏味教学不同, 在这里,大家都可作为参与者进行探讨,发表自己的观点、见解以及想法, 这里时常没有统一准确的答案,任何人的说法都可以是被接纳的,这里的老师并不永远是对的,他们起到的作用主要是引导与启发,而绝不会去进行强行灌输。 在彼时的年代,这样的学习制度,是任何国家也未曾达到的,而倡导和开始这一切的,便是今天请到的这位特别讲师, 门罗.孟德尔.拉斯普。 这个人拥有着不凡的梦想和崇高的理念, 门罗是一个虔诚且本身十分具备想法的东正教徒,许多时候虔诚和具备个人想法很难同时兼备,但是门罗一直相信有‘上帝’的存在,可是他同时又相信人的想法应该有更高层次的突破,而非仅仅是停留在盲目崇拜。 为了探求他心中的理念,他周游列国成为了一名传教士,在传播教义的同时,他时刻保有一颗开放乐于接纳的脑袋,从不故步自封,不狭隘,在多年的探索之后,他发现各教教义都有不严谨的地方,而且同时又有极其雷同的地方,是巧合么? 毕竟‘上帝’这个词汇只是凡人一厢情愿强加上去的,这个词本身并没什么,而其代表的是一种理论,一股力量,一份信仰, 它还可以代表许多东西。 而后他于罗马人的拜占庭之中识得一位故人,二人一语投机,皆有一份执着的理想… ‘大同世界’。 在之后,在合适的时间恰巧出现在了合适的地方, 门罗旅行行至巴库土城, 而后门罗拟了一份妙想天开的计划, 在这个他理念当中未来世界的雏形城市,他在想… 如果我可以将拥有极不同理念及思维模式的后生聚集在一起,并对他们加以教导和指引,那么这不就等同是为这个世界种下了一颗‘大同世界’的种子了么? 而后他们各自回到来时的地方,去影响改变各自身边的人,那么只要随着一代代人的传承,这个理念便会一传十,十传百,以几何倍递增下去, 虽然我可能看不到她的成果,但是这一理论… 十分值得一试。 再后来, 他在异国遇到了一名年纪轻轻,有着大智慧的年轻人,他在心底将其认作是上帝再度降世的小耶稣,因为他神神秘秘,甚至没有影子,懂得许多门罗所无法理解的奇妙法术,可以救人,亦可救己。 直到十三年前,二人分别,并许下十年之约, 门罗的大同理念在这位其心中‘小耶稣’那里不但得到了许多兴趣,还有认同及实行的蓝图。 二人共同拟了一幅在彼时妙想天开的蓝图,以这和尚小耶稣为契机,门罗将自己的计划延伸到了遥远的东方,在五台山的庙宇中得到了极大的支持和推崇,以此衍生出了之后的‘百僧齐会’,到如今… 戒嗔身在巴库教堂。 门罗此人本身便有着不俗的学识和见闻,而后在追随‘小耶稣’旅途数年间,对于其自身的修为及眼界则更得到了质的飞越,再经十数年的修行历练,如今的他便是称为一方贤者,也绝不过分。 而在小和尚戒嗔来此至今,还是第一次由这位德高望重的门罗先生亲自组织此特别小组进行学习交流。 要知道,宗教当中彼此理论教义相悖,相互争论反驳是常有的事,更何况犹太教本就是相对十分闭塞的教派,要犹太教众让出自己的教堂供给他人进行如此多元化的探讨学习,可见门罗下了很大的功夫以及其个人的能力。 见到此人,众学员都不禁有些紧张, 一来是少见怕生, 二来大家心中都清楚,此人是将这个课堂中各型各色的学员由世界各地聚集到此的那个人,在孩子的心中用另一个词汇则显得更加贴切,他就是那个… 掌有生杀大权的家伙。 “在座的各位不需要紧张,我的年纪虽然长于你们,但是你们各位也都是各方学派精挑细选出最优秀的精英,日后也都定是各地了不起的领袖和人才,站在你们面前讲话…”门罗谦逊一笑道,“我才是那个该紧张的家伙。” 学堂上众人听罢,皆是会心一笑,见到眼前的人如此和蔼,心情也就放松了许多。 戒嗔看在眼里,心中想法与伙伴们一样,眼前的门罗先生十分亲近,并没有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古板严厉。 看其四十岁的年纪,一头棕黄色长发,漂亮的蓝色瞳仁,略显凸出的眉骨和颧骨,大大的鼻子和下颚,而那双眼睛比之四年前显通寺门前初遇其时,则显得更加睿智。 “大家都是由很远的地方离开家乡来到了这里,能够如此长途跋涉来赴约,我谨代表这座巴库港城的‘宗教协会’及城市要员,感谢各位,以及期间付出辛劳,各家的主事者,”门罗的说话十分诚恳,不难看出其是由心底感激,毕竟若没有各方的支持,自己这原本天方夜谭的想法则绝对无法成型,其继续道,“在座的各位有些来的早些,有些来的晚些,不过我相信负责‘礼仪’课程的伊利亚小姐应该教过大家,迟到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是这次要算作例外了,毕竟大家这次动辄就是几千里甚至上万里的路途,出门的时候没有掐算好时间也是没办法的事。” “噗嗤!~” 许多学员,忍不住地乐出了声,其中尤以那位先前与戒嗔搭过话的摩尔人,胡里奥为甚,可见此人笑点很高。 “…有什么好笑的。”盎格鲁人,十四岁的威尔对着胡里奥的方向不屑嗤鼻。 “可总体来说…”门罗面上依旧夹带着和蔼有礼的笑容说道,“大家彼此相识也有两个多月了,相信或多或少已对同堂学习的伙伴有了些认识,而我则要算作是新人了,虽然在座的有许多人已经对我多少有些了解,但不妨让我们重新…” “咕噜噜…” 一声响亮的肚子叫声,来自课堂最后一排,一名体型最为高大的黑人男孩,看其身型比例显得十分修长消瘦,那一对长腿长臂较之常人比例十分突出,单是坐在那里便看得出个头十分高大。 “哦,真是太棒了,这可是比太阳还要准时的生物钟,看来是到了午饭时间。”一旁有一名同是黑人的女孩开口打趣道。 于是哄堂大笑,那名肚子不争气叫起来的黑人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耷下了头。 “那我真是要跟大家说声抱歉了,居然说着说着忘记了时辰,耽误了大家的用餐时间…”门罗依旧保有礼貌的淡笑,而后拍了拍手道,“大家还都在长身体的时候,耽误了吃饭可不好,那这样吧,不如让我们一起去食堂,我们可以拼张圆桌共同用餐,到了那里大家再重新认识,如何?” 门罗的提议非常棒,在座的都是成长中的少年,早饭一早便消化干净了,眼下已饥肠辘辘,门罗的提议当下便得到了欢迎,一屋子的人便开开心心地一同离开了。 今天门罗给大家安排了一个相对安静的用餐房间,大家将桌子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一张中空的大大方桌,众人围桌而坐,而在食堂的午饭准备好前,门罗继续方才的话题道… “就像我刚刚说的,今天就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在座的每个人都要起身,用一段简短的话来介绍自己,我猜作为最年长者,便由我先来好了…”门罗站起身,右掌抚在腹前,左手搭在左腿外侧声音洪亮而不吵闹,“我叫做门罗,大家可以叫我门罗先生,门罗牧师,或者门罗就好,我今年三十九岁,是个出生在‘查理曼帝国’的希腊人,平时喜好与人探讨哲学,做些机巧发明,了解新鲜事物,讨厌的东西是胡椒,以后还请在座的各位多多关照。” “只是这样?”看到门罗坐下,一个在此群体中该是相对年纪最长的人之一接过话茬道,“那么我来做下一个好了。” 人前说话于孩童来说有时不是件易事,有人肯自告奋勇,门罗还是很开心的,当下应允。 “我是纳修.卡罗林,你们可以叫我纳修,来自法兰克帝国的法兰西人,十六岁,应该是在座除了门罗先生外最大的一个,天主教教徒,是个纯粹的绝对唯心主义者,喜欢什么事都拿第一,讨厌的事是从未输过,就是这样。”言罢,自称纳修的男孩落座。 “这个哥哥好奇怪,既然什么事都喜欢拿第一,为什么又讨厌不输呢?什么事绝对唯心主义者啊?大家都懂好多啊…”戒嗔心头忖道。 叫做纳修的这个男孩言谈举止间都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虽然还只有十六岁,但是那双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漠骄傲的目光,似乎永远都能给其绝对的自信去做任何事,其一头干净的金发,整齐洁净的布袍大衣,衣着算不得奢华,放在别人身上不过寻常衣物,可穿在他的身上,天然便显得华贵几分。 “等一下纳修,”未待下一任戒嗔,那名盎格鲁男孩威尔忽然插话道,“你说你是天主教徒,可却又说自己是绝对唯心主义者?” “是啊,有问题?” “当然,”威尔微微皱起了眉头道,“我虽是‘新教’教徒,但也知道两教教义差别不大,相信世间万事万物由上帝所创,可你却说自己是绝对唯心主义者,这根本自相矛盾。” “如今不对外传教的犹太教堂内聚集了这么多所谓的‘异教徒’,这难道不矛盾?”纳修有着漂亮的蓝色眸子和俊朗的容貌,举止投足间都似拒人之外的傲慢。 “这…这是两码事!”不知是前者的说辞还是态度,竟让威尔有些气急。 “好了好了,”门罗淡笑着出面说道,“我组织此次活动是想让各方人才站在不同的价值观和文化背景下进行交流学习,我相信纳修也一定有自己原因,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呢?” 戒嗔看着门罗,想象着曾经授业,时常因气结便非打即骂的大师傅们,“真的是好不同啊。” 听了门罗的话,男孩纳修轻吐了口气,而后扶案道,“我的父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在我刚记事起,自己就已经接受过‘洗礼’,成为一名天主教徒了,可是随着长大,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一名绝对唯心主义者。” “原来是这样啊,”门罗笑着点点头,其实情况和他自己所想得差不多,教派之间的教义本就是一门学说而已,又怎么可能把每个人都禁锢住呢,随后门罗又接着道,“那么你说你喜欢做什么都是第一,讨厌的事却是从未输过,可以帮我们大家解释一下么?” 纳修看着门罗叹了口气,显然是不想折了这位此处当家的面子,而后摊手道,“就是说呢,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很容易认真,而一旦认真起来便是最好的那个,包括这次巴库之行,当初您到‘伯爵堡’发出邀请,父母为我报名参加,可能与在座的小家伙们不同,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压力,只是因为纯粹的想赢,现在就到了这里。” 真是不可一世的家伙… 众人心想。 话说到这,便连巧言善变的门罗也不知要如何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只是后仰身喝着杯中水,心头忖笑着,“真不愧是世代相袭,百年的白色贵族,卡罗林家的后生,看来值得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学员介绍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卡卡伯格,今年十四岁,信奉萨满教,是出生在格鲁吉亚地区的突厥人,喜好打猎,与强者进行格斗技巧的训练,在格斗技巧和野外生存方面有着相当的自信,讨厌软弱无能的人。”说话的男孩红眼黑发,虽然还只有十四岁的年纪,但也已经可看到那一身单薄却显眼的腱子肉,在此小组中绝对有资格对其格斗能力有自信。 “各位好啊,我的名字呢是吉纳维芙,今年十四岁,不过呢向来女生就要比男生发育得早,所以大家如果觉得我比在座的都要成熟许多,也不需要奇怪,”说话的女孩是先前曾开玩笑的黑人女孩,其肤色是漂亮的巧克力褐色,更加凸显其洁白的牙齿与漂亮的双眸,由于巴库午间气温较高,其一件简易的短裤与短衫,显得那般青春逼人,有着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女性魅力,身材匀称凹凸有致,直直的披肩发十分漂亮,也难怪会自开玩笑,而后其继续道,“我呢,是来自很南很南部的另一块大陆,恐怕在座的除了小戒嗔外没人比我更远了,那是一个叫做博茨瓦纳的地方,位于南非,我是那里土生土长的班图人,那里的天气比巴库还要热上许多,我猜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把我晒得这么黑吧,呵呵,我信奉巫教,自身也是个自认颇有些本事的小巫女,喜欢捉弄人,吃新鲜的食物,讨厌被人捉弄和难吃的东西,哦对了,顺便提一句,我在我们那里……” 话说到这,这位名为吉纳维芙的黑人女孩忽然朝着第一位介绍自己的纳修那边谜一样笑了一下道,“也从未落过第二呢。” “啧,女人就是唠叨。”男孩威尔在心中偷着抱怨了一句。 “大家好,我…叫拉塞尔,今年十五岁,崇尚自然教,是出生在不列颠群岛的凯尔特人,呃…我…喜欢温暖,擅长长跑,…讨厌的事物是…寒冷和罗马人。”说话的人正是起初肚子叫打断门罗说话的黑人男孩,很明显其不善说辞,说了两句很快就坐下了,不过在他站起来说话的时候,门罗发现… 此人不仅是长胳膊长腿,仅仅十五岁的年纪,竟是比足有近六尺高的门罗还要高出一截,与黑人女孩吉纳维芙不一样,这个名叫拉塞尔的男孩是如同烧焦碳黑一般的黑色皮肤,是那种黑夜闭上眼睛,你打灯都很难看到的颜色,那比之吉纳维芙更加明显的白色牙齿及眼白,除了长得奇黑,要说其他特点的话… 就是额前那三道雁别翅般,由上至下整齐的印记。 “啪!~” 这时候突然有人未按顺序,而是突然拍案而起道… “我是乌丝,十六岁,来自拜占庭的罗马人,东正教徒,今年这一届角斗场青年组最出色的战士,喜欢挑战,讨厌的事物有很多,而刚刚加了一个…”说话的罗马男孩体格有型,浑身充满豹子般的力量,一袭罗马人特质巾衣着身,贴头皮的短褐发,此时一对牛眼盯上了方才说话的黑人男孩拉塞尔沉声道,“就是凯尔特人。” 闻听此言刚刚还低着头发呆的拉塞尔忽地一愣,而后缓缓抬起头对上了罗马男孩乌丝的一对牛眼。 门罗看出了事态有些不妥,刚准备出面调解,却被另一把声音给拉了回来… “你们好啊小伙子们,我是杰克,十五岁,北方极地而来,大概就是你们现在口中所说的…诺曼人了吧?哎呀呀,我们那里可是很凉快的…”一边说着,男孩杰克一边假装擦着额头的汗水,看着刚刚讲完仍未坐下的罗马男孩乌丝道,“嗯?怎么你还没讲完吗?” 乌丝将目光移向了男孩杰克,同样没什么好感,但是却压住了脾气坐下。 毕竟在座的孩子,尤其是来自颇具名望之地的孩子们总会不禁给自己强加这样一个想法… 我是经过选拔,代表自己的地方而来的,绝对不能丢脸。 所以即便男孩乌丝想发作,也绝对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在门罗面前惹事。 看到乌丝坐下后,男孩杰克才笑着继续道,“信仰是北欧神话,最喜欢的事就是航海了,喜欢在大海上旅行,我的梦想就是能够拥有一艘自己的船队,去探寻茫茫彼岸那未知的大陆,讨厌的事么…大概就是在陆地上逗留太久吧。” 叫做杰克的男孩是欧洲大陆典型的高加索人种,白人,不过他的皮肤发古铜色,有着一头长长的散碎辫子,以及很浅很浅的浅蓝色眼睛,浅得几乎似白色, “杰克每天结课都去海边,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许多人心头如今如此想,也难怪他会有那样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了。 “我是萨拉丁,来自南萨拉森帝国的都城马赫迪亚,宗教为伊斯兰教什叶派,穆斯林,十六岁,喜欢刺激,热闹,最受不了平凡,真神让我到世间就是给这无聊世界增添色彩的,要是平凡过这一生,就太对不起真神了。”说话男孩一袭绿衣,阿拉伯人种,肤色偏黑,并且有着奇怪的装束,头上用绿布包裹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有处小插曲,原本应该轮到那名曾和戒嗔打过招呼,此处年纪第二小的男孩胡里奥介绍自己,可是却被门罗一个手势拦下,由下一位继续。 “我叫做威尔,来自西方英格兰的盎格鲁人,十四岁,信仰为新教,喜欢绘画写诗,讨厌战争和欺骗。”威尔一头卷棕色齐眉发,中等个子,深蓝色瞳仁,衣着干净整洁,在老家亦是出自名门之后。 “菲利,出生在萨曼帝国的犹太人,十五岁,犹太教教徒,推崇十二门徒一说,喜欢金币和聪明的人,爱好钻研《塔木德》,做瑜伽,讨厌贫穷和笨蛋。”说话名为菲利的孩子并非是典型的白种犹太人,皮肤虽白却有些偏褐色,有着至肩的黑色中长发,后脑还扎了个大大的辫子,穿衣打扮加之那消瘦甚至显得有些阴柔的举止身材让人不禁觉得此人十分中性,不过单说其样貌的话,却也不失为一个美少年。 “巴沙,信奉伊斯兰教逊尼派,十五岁,白衣大食,来自阿拉伯帝国,叙利亚城市,喜欢做事随心所欲,最讨厌规矩,还有我不知道你们嘴里说的第一到底是比的什么,但是…”这个名为巴沙的男孩装束与之前的萨拉丁有着九成相似,主要的区别在于前者的主色为绿色,而他的是白色,其十五岁还在发育中的男性身体看不出多么强壮的肌肉线条,但是其最让人注意的,是那双如同猛兽般可怕且略显凶狠的眼神,那股由内而外的魄力使得其年纪轻轻却魄力十足,而且让人忌惮的是…此刻这个人明显并没有生气,眼下就是他平时的气场,临坐下前其补了一句,“我已参加过上百场决斗…还从未输过。” 很快,大家的目光聚焦到了小和尚戒嗔的身上, 戒嗔虽然还没想明白为何门罗先生会跳过胡里奥,但是眼下也赶忙先站起身来,进行资金的自我介绍… “各位好,我名易,姓荀,双字嘉容,嗯…代号戒嗔……”说到这里的时候戒嗔顿了一下,因为戒嗔实在不知道法号用当地语是哪个单词,所以只得说了个代号。 “真是麻烦,谁需要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过是个代号,直接怎么叫你就好了。”白衣阿拉伯人听了有些不耐烦,毕竟在当地来说,人们只会称呼另一个人名字,许多彼此相识多年的好友之间,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姓氏的情况也是多有发生的。 “喂喂喂,我不认为戒嗔的话讲完了,把你那张臭嘴给我闭上。”说话的是十四岁的突厥男孩卡卡伯格,他曾在一个周末请戒嗔到自己的家中做客bbq,后来戒嗔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很多人在一起烤肉,这可着实把戒嗔吓了个好歹,连连口念罪过,不过二人却也算交上了朋友,有着典型草原突厥人性格的卡卡伯格对戒嗔这种年岁小的善良家伙又很有好感,所以当下对巴沙的插话十分不悦。 “你说什么?再讲一遍试试看!”巴沙怒而起身,一眼厉眼如同嗜血的狮子,寻常单是与其对视,怕是就要腿软了。 “闭…嘴……”可是拥有赤色瞳仁的卡卡伯格,全然不肯退让,坐在座位之上朝前者放慢口型重复了一遍叫其闭嘴。 “咳咳…咳……”门罗轻咳了两声。 两个孩童听了,也不好再将矛盾升级,白衣巴沙只是一边坐下一边指着卡卡伯格咬牙沉道,“这不算完,放学别走。” 而卡卡伯格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扬起头朝巴沙做了个抹颈的动作。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门罗朝戒嗔方向笑了一下道,“戒嗔,你继续吧。” “喔…哦哦!…”戒嗔发了一下呆,听到门罗叫他后才赶忙继续道,“大家…大家叫我戒嗔就好,前…前面的话当我没说好了,大家要和气,是我没讲清楚,还请巴沙和卡卡伯格不要因为小和尚打架…” 戒嗔竖掌深施一礼,其这一动作反倒是让巴沙有些尴尬起来, 而刚刚面对闹剧低头闭眼的,来自法兰克的纳修此时抬头张眼看着戒嗔,饶有兴趣地露出一丝微笑。 其余包括唯一女性的吉纳维芙等一干学员看着年岁最小长相讨人喜爱的戒嗔,也是会心一笑。 起身戒嗔接着道,“我是来自东土五台山的沙弥,佛教僧人,今年十二岁,擅长医术治病,喜欢帮助他人,讨厌打打杀杀,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开心、快乐、幸福。” 场中即便是卡卡伯格这样的突厥人,其实在东欧及北非大陆上出现在届时已有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历史,而戒嗔的身份,可以算作场中唯一的东方来客,便如同他如此小的年纪一样, 神秘,令人好奇。 场中已有十一人介绍完毕,余下的… 便是来自伊斯比亚半岛的摩尔人,胡里奥, 那么他将要介绍的内容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会使得门罗开了特例,令其排在最后一位介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巴库学堂 “嘿嘿,那个…大家好,我叫做胡里奥.宝利诺.哈比.埃梅内希尔多.巴蒙.弗朗哥,大家叫我胡里奥就好,我是来自…那个…伊比利亚半岛的摩尔人……” 听到这,先前的巴沙不禁又在心中抱怨了一句,“又一个笨蛋…” 伊比利亚半岛的摩尔人,会将自己母亲的姓氏,爷爷奶奶的姓氏,甚至外公外婆的姓氏都加入到自己的名字当中,而在最末尾的才是其父亲的姓氏,因此会导致其名字十分迥长。 “今年十三岁,信奉‘撒旦教’,喜欢真实遵循本心的人,讨厌虚伪做作,很期待与大家共同学习生活的日子。”胡里奥嬉笑着坐回座位。 …………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我想是我耳朵出问题,听错了吧。” “如果你听错了和我一样的字样,那就…太有趣了。” “看你们的反应,应该是没错了。” “…他刚刚的确说了,他所信奉的宗教是…” “‘撒旦教’!?” 场中除了一头雾水的戒嗔及主事人门罗外,其余在场的十名学员都用异样的眼光齐齐聚焦在了这位来自伊比亚半岛,自称摩尔人的胡里奥身上。 一下子成了焦点,年岁只比戒嗔长一岁,第二小的胡里奥一下子被大家看得全身都有些不自在了,他不知所措地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相对十分和善的门罗身上。 门罗也用和蔼的笑容回应小男孩胡里奥道,“大家可能没听清楚胡里奥的宗教,没关系,你再说一遍,勇敢一点。” 得到了门罗的支持,胡里奥则显得不再那般紧张了,他深呼吸了一下,而后答道,“我是撒旦教教徒,胡里奥。” 在此之前,这批孩子虽终日在一起学习探讨,但是还从未有过过深的交流,研习的课程还是比较基础枯燥的,分别是由除门罗外的三位导师所负责, 负责礼仪与人文课程的,年轻漂亮的伊莉雅小姐, 负责包括犹太语、斯拉夫语及罗马语等语言课程及宗教课程,睿智聪慧的威廉先生, 负责史学,哲学以及天文学的汉斯长老, 其中负责语言及宗教课程的威廉是位三十七岁的犹太男子,此人行事有条不紊,严肃认真,是门罗在巴库的得利助手,有神父门罗的左右手之称。 负责史学、哲学及天文学的汉斯是位五十五岁的罗马籍先生,传闻此人是退下的前‘元老院’长老,有着十分了得的学识及知识,罗马人本就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古久的王国,在彼时哲学造诣上可谓处在世界的最顶端,能在顶端王国中的元老院就职,单是这份资历便具极强的说服力, 而至于年芳十八的伊莉雅小姐… 她的出身来历皆尚是谜,年纪轻轻便已熟练掌握了多种语言,其中斯拉夫语及犹太语可谓驾轻就熟,斯拉夫语种更是精通多地方言,南北皆精,而且在一次与汉斯长老的交流中,后者无意间发现眼前的丫头说起罗马语竟也是十分流利,交流起来毫无阻碍,而且人言相互传递起来则变得更加令人咂舌,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子似乎还懂得西方的盎格鲁语、摩尔语,法兰西语,甚至是北方的诺曼语… 越穿越神,几乎整片大陆之上已没有这位伊莉雅不懂的语言了,而其自身又精通各国的礼仪,是个十分了不得的奇女子。 不过想来门罗大费周章地聚集来了各方最优秀的孩子们于一堂,若非杰出之人,又如何能够担任他们的导师呢? 所以在起初的两个月中,这些孩子们受到的教育虽然枯燥,但也为他们能在这片新的地方生存和日后的课程打下了很好的根基。 而如今门罗来了,给了大家更好认识彼此的机会,这第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走出教堂,已近黄昏时分,今天的课放得比平时要晚些。 “啧,再不出海就要起浪了,晚饭就带个面包在船上吃吧。”自言自语的是十五岁,有着一头散碎辫子,浅蓝色眼睛的杰克,而他所谓的出海就是搭着自己所谓的小船去海边逛一圈。 “杰克那家伙又去出海了。”十五岁,出生在加略的犹太人菲利道。 “没办法,他这个人一天不去海面上待一会儿就会浑身不自在,回去吃饭喽。”与菲利结伴出来的萨拉丁,身着绿衣十六岁,阿拉伯人种。 “怎么?你的同胞可是约好了要跟人打架,你都不去帮忙的么?”菲利语出阴柔,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生得消瘦纤细,这股慢条斯理的阴柔之态似乎掩也掩不住似的。 “阿拉伯帝国大着嘞,而且第一我是北方境外的人,第二我跟他信仰的又不是一个派别,懒得理他,自己惹出的事自己兜不住,那注定是让真神舍弃的家伙,回家吃饭去喽。”口中这么念叨着,萨拉丁大步走远。 “嘿嘿,还说自己最好热闹…”菲利单指抚颚,环视了一周而后自顾自地哼鼻笑念道,“看来这些个穆斯林彼此之间的成见也还蛮大的,而且居然连撒旦教教徒都有,以后好玩了。” 菲利的脑筋转了转,便也离开了教堂门口。 “喂喂喂,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是大男人,还是两地的代表,一点点小事就要起冲突多让人看笑话啊,这个大老黑不会说话,看在我俩肤色最为相近的份上,我替他给你道个歉好么?”说话的人是一女子声音,也是这一学堂之内唯一的女生,来自南非博茨瓦纳,十四岁的吉纳维芙。 “哼…我也懒得理他,”十六岁的罗马男孩乌丝看着被吉纳维芙隔开的那名高大的黑人男孩,放了句狠话道,“你以后说话注意点,这次你躲在女人身后,看看下次是不是能找到女人为你出头。” 言罢,这名罗马角斗场近年来最出色的角斗士男孩乌丝扬长而去。 “呼…”吉纳维芙肩膀一耷松了口气,回头对着那有些发闷的黑人男孩摇头道,“你啊,刚才那算是什么?最讨厌的事物是寒冷和罗马人?换做我是他的话也非得找你理论理论不可。” “不要你管,我…又不怕他。”不难看出,这位来自不列颠群岛的凯尔特人男孩拉塞尔生性十分内向,不擅言谈,有着奇长的四肢,在十五岁这个年纪的他如此身型比例显得格外消瘦,当下也不打算再做停留,转身便抬步离开了…看着他那双大长腿,绝对不用怀疑他口中所说,自己擅长长跑之事了。 “喂,人家帮了你忙,这么就走了?”看着转身离开的前者,吉纳维芙气结,当下跟了过去。 而另一边角落出来的三人… 行至最后的是那名十四岁,由西部英格兰而来的盎格鲁男孩,信奉新教的威尔,他先是看着方才离开的黑人男孩拉塞尔的方向,而后皱眉心头忖着,“不列颠群岛来的…离我的家乡不远,想不到传说中的亚瑟王在这片大陆上还留有后裔,传闻凯尔特人这个民族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灭族了,看来他们还生存在西欧大陆,且离我的老家不远,想不到门罗先生连这么古老的部族都能联络得到。” 而后他看着那名自认出生以来从未失败过,傲慢得令人有些讨厌,来自法兰克帝国,十六岁纳修离去的背影,“这个混蛋,母亲说得不错,法兰西的贵族们确实惹人讨厌,卡罗林家的‘白色贵族’,绝对唯心主义者,情非自愿的洗礼,分明就是对上帝的亵渎,以后有机会要好好教训你。” “哎呀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嗯?”威尔本能地已躲,一个比自己身量矮些的人影便窜了出去,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威尔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撒旦教’的信徒…门罗先生自己本身就是一名东正教徒,他在做什么了?竟招了名‘邪教徒’进来,起初我还以为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他要么是跟我一样的新教教徒,要么是天主教徒,可想不到竟是…这个爱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小鬼,找到机会我要正一正他的视听。” 这么盘算着,威尔也抬步离开了。 “喂…好了好了,两位不要打了,是…是我不好可以了吧?”看着彼此正在角力的卡卡伯格与巴沙,戒嗔有些心急地道。 “小家伙,现在已经跟你没关系了,我非得教训教训这个多嘴的家伙。”十五岁,来自阿拉伯帝国的叙利亚男孩,巴沙,其身上散发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过人魄力,以及强健的体魄。 “戒嗔你不要管,这个家伙说他参加了上百场决斗从未输过?这个课堂中狂妄的家伙实在太多了,我这个人最看不过眼,我要一个个教训他们,今天他就是第一个!”算得上是本地的突厥人,这位信奉着萨满教的红眼黑发男孩,十四岁的卡卡伯格天生体内便流淌着突厥人那善战不服输的血统,遇到如此口出狂言的家伙,他非得试一试他不可。 两个人掌掌相合进行角力,周身颤抖,很快阿拉伯男孩巴沙便发现了不妥… “这个家伙年纪比我还轻一岁,可这蛮力真不是说笑的…” 突厥人, 生来便是最优秀的战士。 “哼,给我滚开!”巴沙手掌收力,下盘一记回旋踢便松了上去。 全身正在用力的卡卡伯格未料有此一招,虽有些猝不及防,却也硬生生地凭着惊人的反应速度后仰腰身躲了过去。 “混蛋,你使诈!”卡卡伯格一时怒上心头,明明是角力比赛,可是对方却突然卸力使出了格斗技巧,当下也不服输一拳便打了过去。 “怎么,你们突厥人格斗都不用脑子的吗?”巴沙第一时间进行格挡,挡住了前者一记拳袭并借力用力,顺势过肩摔将其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而通常来说,一记成功的过肩摔会将对手摔得七晕八素,接下来的顺势攻击便是由上至下的简单直拳,取其面门至其后脑袭地,便可叫对手短时间内丧失反抗能力甚至晕厥过去。 可巴沙的这记直拳却被躺在地上的卡卡伯格第一时间双手格挡下来,顺势一记脚踢刚好踢在了巴沙的天灵盖上,将其一下子踢退了数步,而卡卡伯格毫无停留,从地上一跃弹起张牙舞爪地扑向了男孩巴沙。 “可恶,这小子是什么怪物?”年纪轻轻却已身经百战的巴沙清楚,若不是有着非同常人的筋骨及强健体魄,是绝不可能在一瞬间便从那样的摔击下做出反应并回击的。 只是眨眼间,两个人拳来脚往打在一处,便已彼此拆招卸招进行了数个回合。 “他们两个人的体术身法丝毫不在道亮和法相师兄之下啊!”戒嗔看得哑口,当下摇头咬牙道,“不行,我必须阻止他们,这么打下去会有人受伤的。” 卡卡伯格与巴沙对开一招,两名不服输的少年谁也不肯退让,当下咬牙再上。 “混蛋,我宰了你!” “放马过来!”打架打得兴起,说出的话骂的街就更听不得了,连杀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是二者之间… 凭空多出一人, 正是戒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问题少年 巴库城内, 犹太教堂二楼阁楼处… 这里有两个年近四旬的男子正在聊天,其中之一倚靠在阁楼一边墙壁上,手持一杯葡萄酒,沉淀着北中的果碎,斜眼看着外面的夕阳,口中道,“想不到巴库城的夕阳这么美,以前都没注意到,真是可惜啊。” 而另一名男子衣着干净整齐,腰身更是挺直,给人感觉十分干练,简短的棕色短发,一对严肃认真的双眼,“看来您今日心情不错。” “哦?威廉你怎么这么说?”倚靠墙壁的人一头棕黄色长发,蓝色瞳仁,大大的鼻子正是此处主事人,大神父门罗。 “门罗先生您在巴库的日子虽然断断续续,可是加在一起已经不短了,几个好天气的夕阳不会碰不上,只是想来以前没有今日的雅兴去欣赏赞叹罢了。”回话男子名为威廉,三十七岁,正是犹太人出身,门罗最得力仰仗的左右手。 “嘿嘿,你这个人啊,还是这么聪明,对了,我在东土的时候曾经看过这么一个故事,大概是一千年前,一个他们称作后汉三国的时期,其中有一位人王叫做曹操,手下一位得力的谋士杨修因为太聪明,屡屡道出他的心机被杀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那应该是属于古代君王的忌讳吧?还好门罗先生您是拥有大同理念的人,我不用为此而担心。”男子威廉面向夕阳饮了口杯中果酒道。 “呵呵,是啊,一千年,人的观念和做法会有很多的转变,只不过现在看来…”门罗盯着杯中红酒所起的涟漪,出神了一会儿后道,“这个时代的转变似乎着实慢了些,早了我们西方世界千年便脱离原始社会的东土,至今仍停留在他们一千年前的统治制度中,变化甚微,你说是为什么呢?本是时代先驱者的东方国家,理应是时代的领导者,可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您的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其中涉及的因素应该十分多元且杂乱吧,其实在我们西方世界同样有着您口中所谓的时代先驱者,比如在文化哲学和统治制度当中十分超前,那个曾今的希腊,还有早早出现于世界的巴比伦及埃及王国,如果他们能够存活至今,包括我的犹太人祖先等等,或许能够成为您口中所说,如今的时代领导者也未可知,但是未能像罗马人一样强盛的他们,早早亡国,便也就不得而知了。”威廉按照自己的思路答道。 “你说的对也不对…”门罗想了想,摇头道。 “那您的意思是?…”威廉问道。 “时代变迁,国家存亡,当中自然是存在着许多你口中所说,多元而又复杂的原因,可是追其根本,不过是个肤浅而又简单的道理罢了,”门罗微抬首品了口杯中酒,酒水在舌尖停留片刻方才入肚,而后答道,“是人心。” “人心?您所指的,是人们心中多种多样的想法,如同经书当中所讲,人心的罪孽?”威廉试探问道。 门罗在此摇了摇头,“人心便是复杂且多元的,如果你这么想,一切又会回到初时阶段,其实纵观古今,掌权者不肯让出实权,平民奴性成灾,眼下的铁腕统治制度其实是最为立竿见影,行之有效的,可是…时代若想进步,便必须经历血的改革,此举漫漫无期,可能需要几代人的付出,可问题是,绝大多数人都不想成为这做出付出的几代人,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既得利益,一切受益者放在后辈儿孙身上,如此不确定性便成为了空谈,人们宁愿抱有侥幸心里活在如今这个不知何时便会受战争摧残的时代当中。” “那您所说的问题根本,人心是指?”威廉听得十分认真。 “千年来人的理念固步自封,几乎没有丝毫进步,拥有悠久历史的东方国度便是最好的例子,这是我此次亲身经历所感,时代的转变和进步首先需要从人的理念开始做起,已经成型的格局环境会由上一代人影响下一代人,代代如此的话,时代便不会进步,这就是如今最大的问题。” “所以您是想…从下一代人身上开始做起,赶在他们的理念还没有成型之前?”威廉似乎懂了。 “正确,”门罗举着手中的空杯子,凝神道,“现有的传统观念便如同是一只禁锢人们想法的盒子,循规蹈矩的话永远也只是在这个盒子里面,而我要做的…是将后辈人的理念,带到这个盒子外面去…” “而盒子的外面…”威廉紧锁眉头思索后道,“便是您一直倡导的大同世界?” “你想象一下,不同的国度和文化背景便如同一个个独立抽象的箱子,人们的想法出不去,彼此之间便不会有交集,还会相互排斥,如此一来,大同世界又要从何谈起呢?”门罗盯着手中的空杯再度出神,而后哼声一笑道,“所以不论代价为何,我要从各个‘箱子’中抽取尚未被完全禁锢的幼芽,将他们组织到一起,观察引导他们,让他们成为不会被淤泥同化的莲花一样,等他们回到彼此的箱子中,保住自我,才有可能将这份理念继续传递下去。” “您所指的,便是这些孩子?您是在期待着他们真正理解您的这份理念,并将其在世界各地传扬出去,加快大同世界的进度?”威廉颔首道。 “……”门罗没有马上作答,而是稍稍沉默了一下才答道,“难。” “难?”威廉不解。 “如果说世界大同是一棵参天大树的话,那么此番成立特别小组便如同在这片土壤上撒下一颗种子,我们可以辛勤灌溉照料,可它能否发芽还是未知之数,而即便一切顺利…”讲到这,门罗不禁闭眼来掩盖那心中的隐隐不甘,“我们这一代人,包括之后的几代人也绝没有机会看到这颗幼芽长成参天的大树,当人们的理念足以进步到去理解接受大同世界的时候,怕是要再等个千八百年了。” “……您的理念实在太过超前。”威廉无奈笑道。 “不,一个人可以是聪明的,便如同你现在肯悉心听我讲这个理念一样,可是当这个理念落在‘人类’头上的时候…”想到这,门罗深深吐了口气道,“当中的愚昧是让人无法想象的绝望,我的梦想可以说给一个或几个人听,可是当说给一群人听的时候…” 门罗抚着墙壁,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不过至少…”威廉的目光转向了阁楼下面的平地了,“您在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是啊,这是背后经过无数人努力支持而得来的机会,虽然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棱角,可这是好事,我不会去打磨他们,但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去引导他们。”对于眼下的事务,门罗显然还是很乐观积极的,这是他周游列国,花了十几年心血方才完成的,当世的奇迹,将如此多如此不同的精英孩童聚在了一起。 “不过看来…”威廉叹了口气道,“我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 “嗯?”门罗听出了前者似有它意,便起身顺其手指看去,原来在楼下一处平地之上,有三名少年… 正在斗殴。 “喂小光头,闪开啊!”是信奉伊斯兰教逊尼派的白衣巴沙。 “戒嗔,你搞什么!?”是信奉萨满教的红眼卡卡伯格。 原来在二人放课约架,战局正酣之时,一个相较他们显得十分瘦小的人影凭空插在了二人中央。 这两个孩子可都是各地精选出,精英中的精英,尤其是突厥人出身的卡卡伯格和年纪小小便已身经百战的巴沙,格斗技能更是个中翘楚,眼见出去的招数已经收不回来了,可是若打在年岁最小的戒嗔身上,非得伤筋动骨不可,便是取之性命亦非不可能的。 门罗和威廉远远往来,当下惊得瞪起瞳仁,却无奈远水不救近火。 可是接下来… 令人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戒嗔的两只手掌奇快准绝地抓住了巴沙的手腕与卡卡伯格踢来的脚踝,不见其用劲,却是周身一转,便成功化解了两方的重招,且借力互换了两人的身位。 “那是!?”阁楼上不曾料到如此的威廉惊得一怔,连门罗亦是一时哑口。 “不要打了,你们这么重的拳脚会有人受伤的!”戒嗔见终于有了插话的空隙便赶忙伏身伸手去阻止二人。 “戒嗔你别管,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个家伙!”卡卡伯格是天生不服输的性格,与巴沙缠斗的几个回合当中没有讨到丝毫便宜还落了下风,这使得其与生俱来的战士骄傲受到了损害。 “这个小家伙…”巴沙并没有不依不饶,而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目光转向了半路出来的戒嗔身上,“竟能毫不慌乱地同时接下我与那赤瞳小子的招数…” 魄力十足,即便在平时,目光亦给人感觉略显凶狠的巴沙,收起了他的拳头,转身走开心头忖道,“东方来的神秘家伙么?以后值得研究一下。” “喂,混蛋,你别走啊!”卡卡伯格在其身后喊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伙伴,明天还要见面呢…”戒嗔扎着马步顶着卡卡伯格的腰身,十分吃力,不禁在心头加了一句,“卡卡伯格看着瘦瘦的,怎么力气比福满、福气两位师兄还大!” 小孩打架并不是什么大事,经戒嗔这么一搅和也就过去了。 “看来这些孩子不会那么好引导啊…”阁楼之上的威廉吐了口气道,“都是各地的翘楚,似乎包括那名年纪最小的东方孩子在内,都有着不俗的身手和本领,我们以后要下很大一番功夫了。” “没有一定的身手本领又怎么能在这个动荡的世界生存下去呢?说到底生存下去才是一切的大前提,上帝在这被禁锢的时代赐给了凡人巴库城这样的地方,我的那位仁兄又不惜一切地守护住了这里,所以不论未来几年内需要付出怎样的心血与努力,我也…” 门罗那双漂亮的蓝色瞳孔,溢出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定要将这份梦想延续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伯爵府邸 神父门罗组织大家吃饭,相互认识的当日深夜, 巴库城内的一处平民房屋中… “哎呦呦!…”稍有痛苦的呻吟声。 “疼么?”一位成年男子的声音。 “没事师叔,涂完药明天就没事了。”是小和尚戒嗔的声音。 “跟人打架了?”无疑,另一人正是随其而来的悟禅。 “没有啊,有两位伙伴因为戒嗔打架,小和尚给他们分开而已。”戒嗔的右手小臂在早些时候出手,虽是分开了二人,却也承受了不小的力道,眼下已经红肿发紫了起来。 戒嗔将事情经过的大概告知悟禅,后者也无奈叹道,“看来你的这些小伙伴们都不简单,未把你当成目标,只是擦过便肿成了这样,怕是你在此处的这些同窗,本领能力更在显通寺之上,其实凭戒嗔你现在的身手,已算得上小有所成,但是能到这里的孩子都不一般,师叔在这里帮不上你什么,你要自己小心处事才好。” “嗯,戒嗔明白了。”小和尚答道。 “这个药…”看着手中戒嗔做的药油,悟禅问道,“真的有用么?” “嗯放心吧师叔,这是我在附近采的,虽然因为气候关系跟我们五台山上的药草差别很大,但是简单的跌打药戒嗔还是做得出来的。”戒嗔手臂上的伤涂好了药,便和衣准备就寝了。 “这样就好。”悟禅对戒嗔医药方面的修为还是十分信得过的,当下便也就寝了。 躺下后的悟禅,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深呼了口气心头念道,“这里的水土真是要人命,明天开始除了买材料做斋菜,也开开始寺庙时候的体修了,四大班首们交代我照顾好戒嗔,我自己的身体绝不能先垮掉啊。” 这么想着, 夜,入眠。 巴库城内,家家熄了烛灯, 而现在唯一还亮着的那一盏,正摆在教堂中,一间工作室内的桌案上, “十二人,虽然比预期还要少,但看起来都是不错的孩子,大多处在叛逆期,而越是有本事的孩子,棱角便越是明显,以后与他们在一起的分秒片刻都是宝贵的,对付这帮孩子,不做好准备…”门罗拿着手中的资料,揉了揉太阳穴念道,“可是会在他们面前出丑的。” 门罗遍寻天下十几载,接触的宗教寻得的候选者不下百人,而最终真正成型赴邀前来的,也只有这十二个罢了, “还好,不是十三,也算得上我好运吧。”门罗自嘲地笑了笑。 经过一夜的整理,门罗已经把各个学员的相关资料全部记在了脑中。 闭目凝神的时候,不禁想起了早些时候与大家共处的时间… “今天看到大家对胡里奥自称撒旦教信徒时的反应,看来除了还不是很知情的东方小和尚,大家对于胡里奥的背景还是十分排斥的,不过也好在没有极端行为的出现。”门罗心中还是十分理解的,因为回想起当初自己初次接触到撒旦教这个教派的时候,内心也是抵触的,可是每每忆起自己的初衷,便更加觉得如果能把一位撒旦教教派的孩童加入到自己的巴库学堂之中,便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果信奉上帝的基督教徒,可以接受崇尚撒旦的撒旦教徒, 那么… 大同世界,便不是痴人说梦。 门罗合起资料,“要想搞定这帮小家伙,必须要养精蓄锐。” 巴库城深夜亮着的最后一盏烛灯, 熄了。 深夜同一时间,罗斯帝国,基辅城,伯爵领地府邸之内… “帝国这两年实在不对劲,一方面全面招兵买马,扩增军备,可是另一方面真正的骨干人员和现大公的心腹亲信却全数不在帝都之中,眼下帝都城内虽然看似军力不俗,兵强马壮,可在位的要员几乎处于真空状态,子爵以上掌有实权的,除了我之外,唯有大公一人坐阵都城,便连其御前最为器重的那个近卫团团长此刻也不在阵中,而我又从来不是他信得过的自己人,却偏偏留我在帝都驻守布防,眼下城内如此松懈,也难怪会有刺客刺杀贵族频频得手了。”金发便衣,二十五岁的年纪,此人正是在三年前巴库一役中立下特等战功,罗斯帝国新贵,袭伯爵爵位的霍格尔。 “阁下看来很操劳啊。”一把青年男子的声音。 “……”闻声,霍格尔周身动作一僵,已位居高位的他如今遇事已极为冷静,脑袋飞快旋转,“我伯爵府禁卫森严,此人可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况下入得这里,该不是阿列克那个莽夫…” 想到这里,霍格尔合起案卷,道,“看来我最近的确是有些疲劳了,竟没发现有人侵入我的府邸,说出你的名字,我不杀无名之人。” 二人所操皆是北部的斯拉夫语口音, “还是算了吧,我今天也没有死在你手上的打算。”墙角暗处隐匿一人道。 “进了我霍格尔伯爵的领地,你的生死…”两次听到前者的声音,经验丰富的霍格尔已准确地锁定了这位不速之客的位置,当即由桌案之下抽出一柄长剑转身而去低吼道,“已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 “…不跟你过两招,对我自己也是个遗憾…”暗处的人影喃喃自语念道了一句,“话就留在打完后再谈好了!” 角落处杀出一人,两柄明晃晃的贴身短刀,和一头银色短发显得格外醒目。 霍格尔见到来者微微一怔,观其年纪不过十八上下,而且那头银发总觉得… 似曾相识。 骑士团团长出身的金发霍格尔见惯了大场面,且对自己的技艺有着极高的自信,当下不惊不慌,几记刁钻的刺击信手拈来。 “你知道帝国骑士长剑的最大弱点在哪么…”银发青年伏身而上,两柄短刀同砍前者长剑沉声喝道,“由于长度而失去了质地,要偏离它的线路实在太容易了!” 果不其然,两记斩击同时打在长剑剑身之上,险些使得霍格尔手中长剑脱手而去,这一个照片使得金发霍格尔前门大开,银发青年后续动作一记简单的侧踢,前者小臂格挡依旧被踢退数步远。 “再锋利的兵刃,砍不到人,斩不断对手的兵器,到最后也只是角力的对决,我的双手短刀便是你长剑的克星。”面对位居高位的霍格尔,银发青年有着难等可贵的自信。 “区区一介下等平民,竟敢口出狂言!”其实眼下这位金发伯爵大人足可以破门而出唤来侍卫围剿这位不速之客,可是显然…面对这样一个年纪的小家伙,他是不肯放下自己的骄傲的。 银发青年男子得势不饶人,追身而上,前者自左至右一记平斩,可后者全然没有防御的意思,右手自上而下,打在剑身顶端。 “啧…可恶,这小子专挑我剑身上不易使力的地方打。”霍格尔剑身一歪,再次偏离轨道,当下弃攻转守,连连败退。 “这可是最基本的‘杠杆原理’,你知道吗黄毛家伙!~”银发青年明显得势不饶人,而且愈战愈显兴奋,“我等这个教训你的机会等得太久了!” 骑士剑较之银发青年的短刀长出许多,剑柄直剑末端的距离自然更长,握着剑柄的手便如同一支杠杆,在古希腊学者阿基米德的定理解释中,杠杆的长度与使之移动的力成反比,如此即是说… 假若金发霍格尔与银发青年的气力相同,那么在每一次剑锋碰撞时,瞧准了骑士长剑剑尖末端发力的银发青年,可以轻易使前者剑势脱离轨道。 “精准的发力点,利用双刀的优势,在每一次破我长剑守势后都有最及时的后续动作,了不起的技艺,不过…”霍格尔在一次后退时抓准了时机,猛地周身向前发力,一只手握紧剑柄,一只手抵住末端剑背,凭借良好的时机掌握和气力将前者硬生生撞开。 “糟了!”刚才一时占了上风,得势不饶人的银发青年攻势被破,匆忙之下转势回守,立足未稳便只觉额前一股劲风袭来,当下仰身下腰,一对短刀上扬将袭来长剑打飞,可就在这一刹那… “是虚招!?” 银发青年意识到了不好,自己打飞的长剑显然是被掷出来的,那么使剑者呢? “呜!~” 银发青年腹胃之处遭到一记重击,原来是霍格尔跟身上前使尽浑身力气将前者撞翻扣在地上,而猝不及防的银发青年手中的两柄短刀亦应声脱落。 将银发青年扑在身下后,金发霍格尔方才发现,原来这名不速之客并没有遮面掩饰,只不过是因为他那件长领羊毛衫在远处看隐约将其鼻下的面容遮住一般,加之其自右额至左颊的遮掩布挡住了整只左眼,故给其感觉是一藏首露尾之人。 “啧!~”银发青年下盘用力将霍格尔踢开,两人翻身而起,彼此对视。 “刚刚那个眼神…”霍格尔没有马上还击,而是皱了皱眉头盯着对方道,“我们见过?” “一次,那日你乘马撞死了位女孩” “一位…女孩?……”霍格尔左手上缺失一截小指,此时闻听此言,莫名隐隐作痛,其握手不愿多想,但显然是已经记起了这么一回事,当下转言冷道,“我记得你已经死了,看来莱恩那个家伙骗了我。” “他在最后的确留手了,加之后来老大…西里尔先生出面,我便保住了一命。”银发青年正是叶戈尔,二人已没了再打下去的意思。 “…原来你是教官的人…我一直以为第一个来提阁下寻仇的会是那个阿列克,想不到竟会是当年侥幸逃脱的小子,不过也真奇怪啊…”霍格尔仰起胸膛,手别于后道,“那个拥有‘血发’莱恩称号的家伙竟会对你留手,你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我今天并不是来替老大报仇的,而至于为什么那个家伙会留手我也不是很清楚,也可能…”叶戈尔的手悄悄摸上了自己那颗已经失去许久的左眼,道,“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异色瞳仁吧。” “异色瞳仁?”这句话,在霍格尔的心里留下了莫名深刻的印象。 “当年你袭杀西里尔先生,为帝国立下特等功勋,三年来扶摇直上,如今更是坐上了‘伯爵’的位置,现今帝国之内,霍格尔伯爵大人的威名可谓无人不知,今日过来打扰,自然是有事。”叶戈尔道。 “你?有事找我?”身为贵族高品阶的霍格尔,露出了傲慢的态度,“你凭什么?” 作为当地的斯拉夫人,叶戈尔对于诺曼人傲慢的态度已习以为常,平淡而待… “你不想知道,那些此时不在帝都内的帝国要员们,究竟去了哪里么?” “……” 一句话,已道出了叶戈尔谈判的筹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黑色日期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如今已是戒嗔来到异国的第六个月头,时局当下,乃是公元917年,二月十三日,按照西方算法,是一个星期五的清晨,在西方世界,这并不是一个吉利的日子,传闻耶稣基督在人间的肉身便是亡于星期五这个日子,而十三更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所以每逢一个月的十三号,又恰逢星期五这个日期,人们便会称之为… 黑色星期五。 至于为什么十三在西方被视为不详的数字,其说法也并不单一,一说基督之死是受到其第十三位门徒犹大的背叛所致,一说是因为每月十三号这一天,十二巫婆都要举行狂欢夜会,供应那第十三位…魔鬼撒旦的到来,给人间降临灾难。 通常适逢黑色星期五这一天,许多店家百姓都会选择闭门在家,以免出门倒霉,而就在前一天,神父门罗还在纠结,是不是干脆将第二天的课业取消掉算了,以免坏事发生,可是其转念又一想… “不行啊,‘黑色星期五’这样的日子在东方和南部许多地方是不存在的,既然要教导这些孩子们‘大同世界’的理念,我本人就更不该凭借一方文化开此特殊先例。” 于是, 这一天的课业照常进行, 戒嗔吃罢早饭,出了门准备赶往教堂。 戒嗔与其师叔悟禅住的地方,靠近东方海岸,二人当初选此居所,一是因为家乡在这个方向,二是因为初时到此,还未适应众人稍有怪异的目光,毕竟东方来客十分罕见,而光头的和尚更是闻所未闻。 悟禅戒嗔二人久居深山,此番漂洋过海自是第一次见此汪洋浩瀚,居住海边观赏海上的夕阳和那清爽的海风,是十分惬意的,二人一住至今,便也没打算搬过。 而选此为址的,除了两位东方来客外自然还有旁人… “呦吼!!!~~~~~” 远处一声开怀唱吼,是戒嗔来此后,比之日出日落还要守时,早晚都要听到的声音。 “是杰克?他又在进行所谓的‘航海’了,小和尚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人对一件事能做到如此热爱坚持的。” 大清早便在海面上惊醒鱼虾的,是那位诺曼男孩杰克,一头散碎的辫子,由于长时间的潮湿、海风和日晒而形成的古铜色皮肤,平日里寡言少语,对人对事提不起劲,耷着半张眼皮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可一旦踏足海上,便似完全变了个人, 还记得半年前初来的时候,那时的杰克还只是扎了个小木筏,乘着木筏高举双手在海面上大吼大叫,寻常海浪他应付起来根本不在话下,可是毕竟大海是不可预测的,时常便会有那么一两波大浪将其连筏带人拍翻,木筏应声崩散,不过好在杰克本人水性极好,到目前为止,也只不过劳烦旁人… 救过他两次… 一次是邻居悟禅晚饭后闲来无事,在海岸打坐恰巧经过,看到在木筏上小憩睡觉的杰克,被打翻后还浑然不知,将其救下。 一次是闻讯而来的门罗,这第二次可谓极其凶险,不同于许多其他孩子,极地而来的杰克习惯独居,当地并没有任何大人陪同其前来,所以当发现他失踪海上的消息时已是第二天早课,旷课这种事倘若发生在其他孩子身上,门罗也并不担心,可是这个杰克… 便连一向冷静沉稳的门罗也一时间面无血色,当下取消早课,带着所有人手去海面上寻找…其实在其心中已认作是打捞。 这个杰克没有任何其他爱好,平日里若不是在在教堂被授课完成门罗布置的作业,其余时间… 便一定是在海上航海,或是海岸扎筏,包括一日三餐亦是在海上完成。 当在众人协助之下,门罗终于在浅海处发现了诺曼少年,杰克的‘尸体’… 至少在当时,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要知道,夜间海面的温度远算不上温暖,莫说海浪,单是泡在里面一夜也要将人冻死,当打捞杰克上岸以后,其身上的皮肤已被泡的褶皱浮肿,加之躯体冰冷,门罗一筹莫展,唉声惋惜,可是… “我上岸了么?” 一个虚弱的声音,众人这才发现,这个小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经过一日的抢救,总算保住了杰克的性命,也未留下什么后遗症,由于住得近,又精通医术,所以那段时间戒嗔时常会去探望前者,杰克也毫无疑问地大病了一场。 可就在事发的第三日课业结束后,身体远未恢复的杰克,再次若无其事的走向大海,在家吃饭的戒嗔从窗外看到这一情景,将斋饭喷了悟禅一脸,赶忙夺门而出前去阻止,可是杰克对于前往大海的执着和固执是令人无法想象的,即便加上擦干脸上的食屑帮忙阻拦的悟禅,亦是拦他不得,最后没了办法,戒嗔去找来了神父门罗和几位同班,赶来时杰克正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在岸边扎筏,不时还在咳嗽,那也是戒嗔第一次见到门罗大发雷霆,那股魄力让人胆寒腿软,可是杰克却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 经过一番争执,诺曼男孩杰克盯着门罗平淡而又坚定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是属于海上的男儿,想要阻止我出海,除非你杀了我。” 门罗愣住了,他从少年的眼神中,看到了十几年前,在罗马人的‘拜占庭’,初时自己那位已故好友,二人畅谈‘大同世界’时,从对方眼中所看到的坚定,那是对梦想的执着,这一点… 绝对错不了。 最终, 门罗妥协了,也冷静了下来,并给了少年建议,大海是值得敬畏的,若想出来,至少也要有个船吧,而不是筏。 这一点说到了杰克的痛处,他自是想要艘属于自己的船,即便是小船,他虽是扎筏好手,但是毕竟缺乏造船的相应技术,而门罗投其所好,为其找到了许多相关造船典籍,杰克得之入迷,以养病为名连旷数日课程,在家钻研书籍,任谁也绝对想不到,一个少年队此工艺的热情和天赋竟可高到如杰克这般地步,待到半月之后,杰克病好归来上课,一艘能乘近十人的小帆船,已经造好了。 时至今日,经过多番改良,这艘杰克早中晚都要乘的帆船,已足乘二十人,且十分坚固,寻常海浪根本再构不成威胁。 而经过这段时间,北方来的杰克也多了个响亮的绰号… ‘海上小子’。 这一绰号太贴切了,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杰克每天在海上的时间比其在陆地上的时间还要多,而且在其船成型加固后,许多人都怀疑,现在的杰克,晚上根本已经住在了这艘船上,因为有几次杰克上课迟到,根本就是因为晚上忘记了将船绑在岸边,以致熟睡后船飘走了好远,也亏得这小子还能将船驶回来。 “哎哎呀呀!!~~~” 忽地一声惨叫,戒嗔扭回头,看到了站在桅杆上故作潇洒的杰克,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浪从桅杆上给打了下来掉入海中。 “真他娘的晦气!这股浪是哪里来的!?”一早上起床气还未消的杰克,浮出水面大骂道。 离得老远就听得见杰克的骂声,戒嗔便知道没事,毕竟杰克的睡醒比谁都好,可这一望,戒嗔看到在晨雾之中,远处的海面上,正有一艘大船驶来,方向正是巴库,估计最多一个时辰以内就可以靠岸了… “那个方向…是东方驶来的船只?”日出东方,戒嗔看到的除了船只,还有辰时的日光,“不好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门罗先生可不喜欢别人迟到。” 这么想着,戒嗔踏上了前往教堂的路,然而还在航船的杰克,依旧不慌不忙,毕竟他是迟到受罚的常客。 而戒嗔看得不错,一艘由东方驶来的客船,不久便会靠岸,海之东方另一岸的大陆,届时靠得最近的,是由波斯人,塔吉克人,突厥人等组成,举国信奉伊斯兰教的萨曼帝国,而东方来船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卡斯披海’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是一内陆湖,属海迹湖,拥有海洋相似的生态系统,南北长一千两百公里,可东西仅三百二十公里,所以时常会有来自东方的商船及客船靠岸,而每一次,戒嗔都十分好奇和盼望,会不会其中有一艘船上,正载着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胞,即便不是北方太原,是中土任何地方的也可以,因为半年前自己来的那艘船上,毕竟还有三位同胞,而且还是故人,过于巧合的因缘际会,也使得戒嗔对之后的船只期盼非常,只不过… 每一次都以落空告终,毕竟在那个年代,没有朝廷的支持,人们几乎没有任何行此长途的原因和动力,而且如此远途,实在叫人望而生畏。 东方驶来的船只上,多载的是形形色色,十分多元化的当地人,便连一个黄种人都没有,更不要提打中土而来的同胞了。 没行多久, 戒嗔, 已至学课教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黑色日期 2 公元917年,2月13日,这一天是西方人们口中的黑色星期五,学生不去上课,店家关门不做生意,人们尽量避免出门,在家睡觉只求将这一日早早度过,以免倒霉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凡事总有好的一面,只待今天结束,紧接而来的第二天便是… 2月14日, 一个关于浪漫、爱情、鲜花及誓言的西方传统节日, 圣瓦伦丁节,又称情人节。() 相传在公元270年2月14日这一天,含冤入狱的罗马圣教徒,瓦伦丁神父被统治阶级下令处以死刑,而在临刑前,他留下了一封信给其在狱期间爱慕上的一位女子,女子身份高贵,是为统治阶级,该监狱典狱长的女儿,二人的恋情随着瓦伦丁的离去不再有结果,而那封信中则表明了他光明磊落的心迹和对典狱长女儿深深的眷恋。 加之当时的罗马帝国正处于全面危机,统治阶级腐败,经济凋敝,社会动荡不安,平民阶级和统治阶级正闹得不可开交,神父瓦伦丁的悲惨爱情故事便很快得到了大肆渲染,后来基督教徒为了纪念瓦伦丁为正义、为纯洁的爱而牺牲自己,将临刑的这一天定为“圣瓦伦节”,后人又改之为“情人节”。 即便在当时,这也是一个备受推崇的流行节日,尤其是在‘巴库’,这个与罗马人所统治的‘拜占庭’帝国有着频繁往来和特殊关系的城邦,自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浪漫的日子。 而有一名男子,便从很远的地方,昼夜赶路,终于在情人节的前一天赶回了巴库港城,来见他的心上人,共度明日的浪漫时光,以求建立更坚实的感情纽带。 “呼呼呼…”男子年纪不大,喘着粗气,一头银发,十八九岁的年纪,不正是叶戈尔吗? “虽说是及时赶了回来,不过都快晌午了,平时很热闹的‘巴库’街上怎么都没什么人啊?怪了…”叶戈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路长途奔波难免有些疲累,可警觉的叶戈尔还是很快便开始思考缘由… “难道是那个所谓的…”叶戈尔猛地瞳孔一瞪惊醒道,“‘黑色星期五’?” 叶戈尔一边朝着巴库城中教堂的方向走,心头还一边好笑忖道,“在我们村子可没有这样的‘节日’啊,不过话说回来,帝都内好像也确实有这么个日子,是说今天出门很容易碰到倒霉事么,那我是等到明天再去找她,还是一会儿就去呢?咦…那边的…” 临近教堂,叶戈尔忽地看到一行两人, 行至前头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十八上下,一头漂亮的青金色长发,青绿色瞳眸,面上如鹅蛋般光滑细腻的皮肤,行起路来身姿端庄,不似寻常平民,眼下一袭教会的黑袍,正朝着城中教堂行去。 跟在其身后的,是一位年纪更轻的女孩,年纪约莫十四五岁,头系通天长辫,两鬓鬓角垂至下颚,发际线是标准的美人尖,丹凤眼,薄唇虎牙,小小的鼻子尖下颏,年纪轻轻没什么女人味,倒更像个假小子,若是冷不丁望去,当真会作其为男童。 只不过… “伊莉雅身后的,好像是…”不远处未被发觉的叶戈尔,神情有些错愕。 令叶戈尔略显错愕的,便是跟在女牧师身后女孩的… 肤发瞳仁及衣着。 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黄种人特有的皮肤,还有那一袭奇特的异族服饰,淡灰色麻布衫。 “这个种族…伊莉雅的神情有些不妥……”叶戈尔皱起眉头,隐显担忧之色。 而教堂之中,凡遇‘黑色星期五’这一天,原则上来讲,教堂是停工放假的,可除了一个特殊小组, 一个聚集了全方面最优秀的,十二人小组。 今天给孩子们授课的是老教授级别的人物,五十五岁的前罗马‘元老会’退休议员,汉斯。 老派人士比较传统保守,为在这个敏感的日子避开十三这个数字,老教授还特地找了位助手,在一旁协同指导教学,整理笔记。 此时已近晌午,马上就到了开午饭的时间,这通常是这群小家伙一天当中第二兴奋,也是第二难以集中精力的时候,而排在第一的自然是全天放课前的那段时间。 今天的老教授汉斯讲的是罗马史学,在中世纪的欧洲,罗马人占主导地位千年有余,其文明及文化对于整片大陆的影响至深,是任何他国都相比不及的。 “喂我说……”金发碧眼长相讨喜的摩尔人胡里奥,悄声朝着一旁的卡卡伯格问道,“这罗马人的历史有多久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也想知道,亏你还是西欧来的…等我问问…”突厥男孩卡卡伯格说着微微后仰身朝着身后的罗马男孩乌斯低声问道,“嘿…跟您打听一下,贵国到底有多久历史啊?汉斯教授都讲了几百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内容?” “‘古罗马帝国’加上现在的‘拜占庭’,应该有快一千年了吧…”便是来自拜占庭的罗马人,乌斯也着实听得有些乏力了,毕竟历史这种直观的东西由老派的前议员讲解起来,难免是十分枯燥的。 “一千年!?那还不得讲到死啊!?”卡卡伯格猛瞪眼惊道,一不小心,调门有些高了。 “咳咳。”一旁的助教轻咳两声,以示警告。 “喂,你小子注意点,罗马帝国的影响力遍布整个欧洲,如今的诺曼人和保加利亚人不过是一时起势罢了,在历史的长河里跟我们罗马人根本就没法比,你有机会学习我们的历史该感到荣幸,放礼貌些。”看到卡卡伯格对罗马历史有些不屑的态度,乌斯显然有些不悦。 “……”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一向不服输的卡卡伯格,竟是选择了沉默,没有回嘴。 “哈啊~…好了乌斯,用不着那么敏感啊,历史这东西无趣是在所难免的,”班图女孩吉纳维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乌斯说道,“不过我对老教授之前讲的罗马人的‘性.爱观’还是很感兴趣的,要不要有时间探讨一下?” 吉纳维芙说着,还一边向前者抛了个媚眼。 而这一下则换乌斯哑言无语了。 胡里奥见这边有些尴尬无趣了,便探身找到身前的戒嗔道,“戒嗔你怎么听得这么认真的,都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上课不就是这样…”戒嗔有些奇怪地抓了抓头道,“比起寺庙里大师傅们的讲座念经,这已经算得上非常有趣的内容了。” “呃…是这样么?”胡里奥一怔道。 “咕噜噜…”准时的肚子叫声,来自凯尔特高大黑人男孩,拉塞尔。 “…嗯?午饭航海时间到了么?”一旁趴在桌子上瞌睡的杰克朦胧睁醒。 就在助教准备提醒耳朵不大好,听不到学生议论的汉斯是时候下课午膳之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汉斯教授,可以打扰一下么?”闻声望去,众人看到的是负责礼仪与人文课程的伊莉雅小姐,伊莉雅年芳十八,与在座的少年们年纪十分接近,而十二名选拔出来的后生仅有一人为女性,故伊莉雅在这里的人气,比之门罗还要犹有过之,所以她一出现,马上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球,便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 伊利亚身后,正站着一衣着长相奇特的少女。 “哦,是伊莉雅啊,什么事?”汉斯教授见到来者,和蔼地笑道。 “我在教堂外遇到了这个孩子,”说着伊莉雅让出身位,将身后的女孩引出站在自己身前,抚其肩膀道,“我尝试了用不同的语言和她交流,可显然她并不懂得任何的当地语言,仅有斯拉夫语略微知道些单词,却也言不达意。” “不懂任何的当地语言?”老教授汉斯微微眯起眼睛好能清楚地看清小女孩的样貌,而后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无缘由地升起一丝不安道,“可你为何要把她带到这里?” “我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有一个她不断重复提起的名字…”伊莉雅亦面生为难之情。 “……”老教授似已心头有数,当下叹口气道,“门罗.孟德尔.拉斯普?” 伊莉雅没说话,点了点头。 “呼…那个小子……”似乎女孩的到来犯了老教授的忌讳,他当下揉按着额头为难道,“可门罗前段时间出门远行,不知归期,又要如何确定她的身份?问她的话也问不出来什么。” “我虽然听不懂她的语言,可是我把她带到这里,是想…或许有一个人…”伊利亚的目光很快便移到了课堂中央,前排的一位光头少年身上,“知道她想说什么。” 戒嗔不明所以地成为了场中焦点, 因为眼前这位刚到的女童,明显是戒嗔的同族,在即便十分多元化的巴库土城中,依旧十分罕见的黄种人,伊莉雅凭此推断她是与戒嗔来自同一地方… 东方大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黑色日期 3 巴库土城西南方向两千七百里外,有着一处名唤‘迦南’的地方,此处位于‘地中海’极东方向,与保加利亚帝国隔海遥望,要说距离,也绝不遥远, 只不过‘地中海’与‘黑海’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天然屏障,使得北方的欧洲大陆难以征战至此,地中海北临欧洲大陆,南接非洲大陆,而东方即是亚洲大陆,此海的存在完美的划分了各方势力,否则在这个陆战频繁的年代,非要杀个昏天暗地不可。 而在迦南不远处的东面,有着四条极大之湖泊河流, 河水东流,湖河缠绕间,有着一处亦真亦幻的奇妙之地,人们相信他的存在,却始终不得入地之法,传闻古老的希伯来人曾有涉足者入得其所,并以希伯来语将其命名,此地名为… ‘挪得之地’。 因希伯来语中‘挪得’意有彷徨徘徊之意,故现在的人们更习惯称其为‘彷徨之地’,其上居民则为‘徘徊者’。 千年前,此地神秘而又令人向往,因为传说这里的居民们不知是受到了上帝的眷顾还是何故,‘彷徨之地’之上的‘徘徊者’生而永生不老,是为人间最优雅高贵,位于至尊的‘贵族’, 而千百年间,无数技高胆大的冒险者不惜代价也要登录‘彷徨之地’,一探‘徘徊者’之高贵风采,寻那永生之谜,只不过千年后的今天,这股浪潮已鲜有人提,‘彷徨之地’渐落传说,成为人们口中虚而不实的故事,千年光阴,四条河流亦有变化,或许曾经当真有一条能够通往‘伊甸园’的道路,去寻那‘彷徨之地’,但如今河流潮水涨落,再寻不得那出入之地,人们对于之间有些阴森的河流深处,向往之情日渐减退,至如今,反而多是敬畏,避之唯恐不及之态。 究其缘由,只道人云亦云,用通俗点的说法便是… 此处闹鬼, 然而今日…不,是这段时间以来… 此地聚集了大量并不惧怕恶鬼邪神的人群。 “门罗先生!” 巴库城的大神父门罗不知因何缘由今日出现在了这里,周围的士卒对其显得十分尊重,看他们的服饰… 该是罗马人的侍卫。 “怎么样了?”门罗口吐罗马语,询问一位罗马将军统领模样的人道。 “没有动静。”将军看着湖河缠绕间,那云雾缭绕的方向。 “黄昏已过,夜色很快便要降临,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务必要格外谨慎。”门罗语气凝重,不过其话之所指,还有待表明。 “……嗯。”罗马将军犹疑了一下,方才应了一声。 “嗯?将军似是有何迟疑,不知在下可否为您解惑。”门罗走南闯北,察言观色的本领非常人能比,第一时间便发觉到了罗马将军心有不妥之处。 “如今我‘拜占庭’夹在诺曼人和保加利亚人之间,东面又有新崛起的佩切涅格人自号黑海以北之霸主,倘若再被这些人得势,他日东窗事发,切断了帝国与巴库的重要路线,那么如今本就处于下风的帝国,要如何应对南北两大敌国?若是任其一家倒还好说…可是自三年前诺曼人统领奥列格死后,罗斯帝国的气焰不但丝毫未减,新继任的大公伊戈尔侵略性比之更胜,如今我帝国北部的日子并不好过,而南方…”该将军自身便是拜占庭南部接壤保加利亚帝国城池的布防官,其如今被调派到这里,也是因为此处与帝国南部较近,若如有什么风吹草动,其亦可走水路第一时间赶回布防,虽不是什么绝佳的主意,但比起北方的编制,还是要便利许多的。 说到拜占庭南部,该将军显得有些一筹莫展,“与保加利亚人的冲突自三年前新任帝王亚历山大三世拒绝按照二十年前那份条约继续交纳岁贡,便引发了南部全方位的大面积战争,虽然我们凭借帝国的坚实防御和‘海洋之火’抵住了保加利亚人的一次次进攻,可是帝国却十分被动,‘小主’年幼不善处理战事,而那个‘西美昂一世’早已目中无人,最后‘小主’不得不同意那个家伙加冕‘沙皇’,才勉强暂且停息了两国战火。” 不吐不快,门罗虽然即便是在罗马人拜占庭帝国中,有算得上小有名气,可堂堂的一员布防大将军,尽然会和自己发起牢骚,可见近年罗马人内部的情形,绝不乐观。 “既然将军肯推心置腹,那么在下也想请问将军一个问题。”门罗忽道。 “哦?门罗先生请讲。”门罗通晓数种语言,其学识在罗马人耳中亦已灌满,所以即便位居高位,也要尊其一声先生,要知道,前帝王‘智者’利奥六世曾多次邀其入主罗马元老院,却都被婉拒了。 “三年前罗马帝王‘亚历山大三世’下令停止了对保加利亚人的岁贡而后引发了战争,可其自身…”门罗的眼神严肃起来,那是一双容不得谎言的瞳仁,“却在战争爆发之前突然辞世,坊间流传着许多说法,或说是因其停止岁贡的做法而遭到保加利亚刺客的暗杀,或说是突然暴病,或说是‘魔教会’所为,也有说法是…” 看着罗马将军脸上变化的颜色,门罗缓道数字,“宫廷内斗。” 罗马内政偏信制衡之术,历朝历代皆同时有两位帝王在位执政,在公元912年利奥六世突然辞世以前,另一位与之并列的帝王便是其胞弟亚历山大三世,只不过当时的实权都在利奥六世手中,朝政方面其弟鲜有过问,而四年前利奥六世离世后,其子君士坦丁七世继位,彼时年仅八岁,而同时… 或许是因别无他选,或许是因等待已久, 亚历山大三世狂揽大权,并一改其兄利奥六世的妥协政策,军事方面一律强硬作风,首当其冲便毁了与保加利亚人在公元896年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从而引发战事,可在其掌权不过一年之久后,便突然离世,他为拜占庭拟好的发展策略也随着其三年前的死讯而不了了之。 一时间年仅八岁的君士坦丁七世被迫掌权,许是因为其年幼怕事,或者是与其父一样的战事妥协政策,其代表拜占庭的罗马人同意了保加利亚帝王,西美昂一世加冕‘沙皇’的要求。 沙皇,(царь) 在拉丁语中为凯撒的转译音,本身有‘大皇帝’之意, 在中世纪的欧洲,沙皇这个称号便象征着最高统治者。 虽然罗斯帝国的诺曼人已与拜占庭帝国的罗马人发生过数次征战,已证明其实力毫不逊色,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有历史悠久的罗马人王才有享用‘沙皇’名号这一权利,而罗斯帝国的‘大公’,则要算作‘沙皇’座下的臣子。 便好像此时节的中土,虽然晋方势力毫不逊色于梁,但唯梁帝朱友贞是为皇帝,晋王李存勖仅为藩王。 西美昂一世此举,便如同要朱友贞亲自加冕李存勖为皇帝一般。 保加利亚的人王得到了拜占庭统治者的亲自加冕,这无疑使得保加利亚帝国在大陆上的声势更盛,一时无两。 而大家心里清楚,罗马人的少主以此换来的和平只会是暂时的,保加利亚人如今士气正锐,正紧锣密鼓地征讨周边部落,一旦时机成熟,再次攻打拜占庭索要岁贡划定条约的日子一定会到来,且不会久远。 也因此虽然该罗马将军不曾明说,门罗却已猜到了,想必如今单是忙着南方的布防工作便已令此人焦头烂额,可是如今分兵至此迦南之地,该将领自是有着许多疑虑和担忧。 “门…门罗先生,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罗马将军似乎对此问题十分避讳,显然他并不想与之交流该话题。 可门罗是何许人物,单看前者的反应,他已对心中猜想有了九成把握。 而就在此时… 夕阳落山,傍晚的最后一缕阳光…… 消失了。 “咿咿!!!!!~~~~~………………” 尖锐刺耳的声音,由云雾缭绕的山间发出, 雾霭渐散,其内阴森。 “这个声音…”罗马将领瞪起了瞳孔。 “要来了。”门罗皱起眉头。 “要来了?门罗先生,难不成连您也相信那个传说是真的?”看着营帐外风云突变,心中对此番调派驻守嗤之以鼻的罗马将军,显得有些心虚起来。 “难不成将军您觉得,在此战乱时节,中欧以西的所有王国帝国,肯分兵迦南,便连贵国‘元老院’内奉若神明的‘魔导师’都惊动了,还有许多早已归隐不问世事的‘大魔法师’们的身影如今都出现在这里,为的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传说?” “可…可是……”任何文化宗教的背后都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往往未曾亲眼得见,只会道其不过书中故事,凡信佛祖者,必信凡尘有不尽魑魅魍魉,凡信上帝者,必信世间存有魔鬼撒旦,可他们当真相信这些传说中的事物有朝一日会切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么? 对于着迦南山间传说,长于罗马帝国举国信奉东正教的将军,自是知晓…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传说中也有提到,这里的四条河流就是数千年前由‘法神’级别,如同神祇一般的魔法师率领数位‘圣魔导师’经过数月不眠不休,耗尽所有法力所设下的结界,所…所以……”看着黑夜袭来,暗夜笼罩了大地,迦南驻守的军营骤然间阴冷骇人,罗马将军倒咽口口水盯着那仿佛随时会有东西跑出来的山间道,“不论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都绝对不可能打破这道结界的。” 门罗盯着山间道,“数千年前的传说,传至今人耳中必存有出入,当年设下结界的是否当真是我们如今口中的‘法神’级别魔法师也未可知,而且内里封印的家伙,究竟又有何种能耐,都是…无从…预测的……” “咿!~~~” “嗷!!!~~~~~” “‘结界’被打破了!?”罗马人元老院中年资最长,对魔法领悟最深的老魔导师瞪大瞳仁,不可置信。 “有…有东西跑出来了!!” “有人受伤了!?” “谁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 一时间,迦南多国联合驻守大军,乱作一团。 门罗喉间发干,所有信奉上帝耶和华的虔诚教徒对此处传说绝不会陌生, 传说伊甸园以东的‘彷徨之地’,此处曾居住有一位最为古老的‘古神’之一,可由于他堕落杀亲,从而遭到了上帝的遗弃,自此背负着上帝的诅咒永生存活下去,传说有一天他受够了这种永生的带来的痛苦,决定将自己封印起来,之后大陆上最顶尖的魔法师们,为了将‘彷徨之地’上的‘徘徊者’从人间界彻底隔离开来,便联手施展了这个只有传说中的神祇方能做到的神之结界, ‘暗血结界’。 然而今日, 这个神之结界…… 不再坚不可摧。 黑色星期五, 传闻中便连上帝也忌讳的日子, 一头恶魔… 悄落人间。 题外话:此章节开篇处介绍与番外卷第二卷《诸神黄昏》结尾终章开篇有些重复,本想让大家参见该章节的,但想想还是再写一遍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浪漫之日 公元917年2月14日, 一个注定浪漫的日子,戒嗔早早起来洗漱完毕用罢了早饭,开始进行了他早已习惯了的早修,早修的章程十分灵活,以往有的时候他会背背经书,打打坐,修炼体魄做做禅修,或是研习下其叔叔任天啸及师伯傅灵松教给他的道家法门。 而到了这里之后,更多的是背些新的词汇,毕竟眼下戒嗔的斯拉夫语还算过关,可上课时也常有听不懂的词组,搞得自己对有些内容的理解模棱两可。 而且在这里,罗马语及犹太语都是很好的第二语言选择,戒嗔十分想像门罗一样,什么语言都说得出,可无奈时间尚短,没有时日的积累,短期内根本看不到什么进展。 看着今日的戒嗔,悟禅很奇怪是什么事使得这个孩子变得如此兴奋,虽说戒嗔往往都是一个十分乐观讨喜的孩子,但也是安静有规矩那一种,怎么今日给人感觉有些… 手舞足蹈了? 毕竟年少,有事都写在表面上。 “悟禅师叔,戒嗔出门了!”戒嗔道。 “…哦,好的,出门注意安全…”本来有意询问戒嗔何事如此开心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悟禅,在看到戒嗔打开门的瞬间,便旋即明白了过来。 “osdia,戒嗔。”屋门打开,门外正等着一年约十四岁上下的少女,头系通天长辫,两鬓鬓角垂至下颚,发际线是标准的美人尖,丹凤眼,薄唇虎牙,小小的鼻子尖下颏,小小的年纪没什么女人味,倒更像个假小子… 等等, 这不正是昨日里伊莉雅小姐领进教堂的那名少女么? “你…你怎么会在这?”显然戒嗔未料如此。 “咦?你忘了,昨天下课一起回家,是你告诉我你住这边的啊。”少女依旧是昨日那身浅灰色便装。 “我是说你干嘛会来找我?”戒嗔抓着脑袋道。 “一起去上课,这里我谁都不认识,说不明白话,连昨天去教堂的路都忘了,只能找得到你家,你们出家人不是与人方便吗,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有不管吧。”女孩说起话来几乎没什么表情浮动,一张标准的亚裔黄种人瓜子脸,眼神有不似此年纪该有的沉默与冷静,此刻倚靠在道边围栏上,抱着肩膀,丝毫没有传统女子的纤弱姿态。 “当…当然不会,我们走吧。”言罢,戒嗔与少女离去。 临离开之际,少女还不忘朝着身后怔在原地的悟禅单眨眼挥手道别。 “刚刚他们讲的话,我…我听懂了!?”悟禅后知后觉,方才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是…是不知不觉间贫僧的当地语言已经进步这么多了么?” 可转念一想,方才惊讶发觉… “不对!他们刚刚说的分明是汉语,那个女孩是中土人士!?” 悟禅夺门而出,身为年长者他很快恢复了平静,闭眼顷刻便将思绪理清… “女孩是中土人士,那身衣装虽然经过裁改,但绝对是南派道家道衣错不了,以宗教为背景选出的一众孩童中,又多了个中土道家的小孩么?可是…”悟禅暗皱眉头心道,“这万里路程,她一个女娃是如何过来的?” “昨晚拉肚子睡得早,没听戒嗔提起这件事,说到拉肚子…”站在晨风中的悟禅还穿着一袭单衣,清风吹过,阵阵凉意,腹中翻涌,“又来了…我还是再去床上躺躺,水土不服还真的是要人命啊,哎…” 此处临海,环境安逸,悟禅出身庙宇,本就清心寡欲,喜好清净,于他来说此处本该是片乐土,只是这时不时的肠胃问题,即便体魄硬朗如他,也着实将其困扰。 再看土城巴库中心地带,今日街上的热闹景象与昨日里的萧条形成了鲜明对比,人们躲过了避讳的黑色星期五,迎来了一个浪漫的周末,情人节。 恋人们丝毫不避讳地去向彼此表达着自己的爱意,街道两旁的店家摊贩售卖着各式各样的鲜花礼品,比之东方的矜持内敛,西方文化中的浪漫气息尽显无遗。 戒嗔与新来的中土少女走在一起,除了吸引眼球外,更意外地得到了许多人的打趣和祝福,毕竟在那个年代,十四岁的男少女可结连理并不是什么奇怪事,要知道,彼时的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七世,在其十五岁的时候便已同其岳父罗曼努斯一世同朝执政了,所以像戒嗔这样十二三岁的男孩谈个恋爱… 有什么大不了? “刚刚那些人在朝我们喊什么东西?”中土少女默然淡视着周遭事物,而且她并听不懂这些人口中的异族话。 “嗯?没…没什么。”生在庙宇中的戒嗔此时也是快要步入青春期的时段,对于街上人的打趣,已经有了没来由的羞态,他可不想把这些话给女孩翻译过去。 话说回来,中土女孩名为钟灵,双字毓秀,取意钟灵毓秀,比戒嗔年长两岁,其出自中土道家,若再细说起来,乃是南派道教,茅山一脉传人,道号噬灵子,她的到来比门罗预计开课日期迟了半年之久,至于缘由,暂未可知。 而昨日里礼仪文化导师伊莉雅小姐的猜想也果然不错,这位黄种人孩子正是与戒嗔和悟禅同样来自东土的中原人士,在经过戒嗔的帮忙翻译后,大家得知,女孩钟灵与在座的各位一样,是应神父门罗之邀,经过选拔后被挑选出来的孩童之一,而其信奉的宗教是有历史记载的所有宗教中,历史与佛教同样古老的宗教之一。 可是门罗近来远行,唯一可以核准其身份的人不在此地,经过一番商榷其眼下只能算作一挂名学生,而乐善好施的戒嗔则成为了她的专职翻译。 这也使得大家很想不通,即便远在东土没有语言环境,但是来此路途何其遥远,东土至此可多达一年的路程,路途上难道连一丁点斯拉夫语言都没想过事先学习一些么? “对了钟灵,还没机会问你,在这里只有你自己?难道都没有大人陪你一起来?”戒嗔虽小,却也知道东土至此一路何其遥远艰难。 “……当然不是,世道这么乱,路途这么远,我一个小女孩子家怎么可能一个人来。”钟灵回答时似乎有些迟疑。 “那是谁带你一起来的呢?也是师傅师叔吗?”戒嗔问得起劲。 “是…朋友。”钟灵答道。 “钟灵的朋友,只有一个么?肯定也是中原人吧?有时间介绍给小和尚和悟禅师叔认识好不好,我们也可以互相…” “够了,你的话太多了。”戒嗔的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被钟灵打断。 “呃…”戒嗔一时语塞。 “听好,我不擅长这里的语言,可家师有命要我来参加这个学堂,在这里我也只能和你顺畅交谈,主动与你结识也不过是出于环境考虑,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喜欢陌生人挡在身前跟我叽里呱啦说些听不懂的话,那样会很吵,你在我身边能使我觉得安全自在些,大家同是中土人士,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女孩语出冷淡,那似乎即是她寻常语气,并不莽撞,却也毫不客气,异常客观。 而戒嗔有些尴尬的心情也在听到自己的存在可是的前者安全自在时变得晴朗起来,挠着大脑袋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嘿嘿。” 聊天行路间,二人已可看到中心教堂。 “哎呦呦戒嗔哎,你这个小鬼头还真了不起,不过昨天才认识,今天已经一起浪漫过节了么?”一侧走过来的是信奉巫教的女孩,来自南非博茨瓦纳的班图人,吉纳维芙,也是在钟灵到来之前学堂中唯一的女子。 “二月这么冷的天还穿得这么少,语调怪里怪气,不要理她。”显然来自中土的钟灵对文化差异极大的吉纳维芙并没什么好感,对其用异族语说的话也不感兴趣,当下径直走开。 “呃…抱歉啊吉纳维芙姐。” “你说什么?”吉纳维芙不解道。 戒嗔这才意识道情急之下自己竟是跟吉纳维芙说了汉语,当下赶忙用斯拉夫语改口道,“抱歉,她只是听不懂你说什么。” “没关系的小戒嗔…”吉纳维芙朝着钟灵走开的背影眯眼笑道,“反正她是你的麻烦。” 言罢二人也算打过了招呼,戒嗔转身去追上了钟灵背影。 看着远去的二人,吉纳维芙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怎么了大美女,虽说今天是节日,可你不觉得戒嗔对于你来说…”身后一把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年纪还有点太小了么?” “怕是他小的可不止是年纪吧?”吉纳维芙先是戏谑地笑笑,而后面部有些沉了下来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最终念叨着,“还是太嫩了,那个新来的女孩绝对有问题,不过小戒嗔毕竟也是在神秘东方经过选拔的,该还不需要旁人费心吧。” “那个黑色星期五来的女孩?我倒觉得她吃定小戒嗔了,她可是上帝都忌讳的第十三号人物啊,我昨天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撒旦的影子。”菲利是信奉犹太教的白种犹太人,比之吉纳维芙来说,昨日里黑色星期五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其不祥的日子。 “什么十三、黑色星期五的,我又不信你们这上帝一说,不过我的确从那女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寻常的不祥之感。”吉纳维芙咬着手指紧锁眉头。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好管闲事,今天这么美好的节日,没人陪你过么?”菲利一脸嫌弃这种好管闲事性格的吉纳维芙。 “是啊是啊,没人陪着过的,不像您。”吉纳维芙摊手道。 “我?”菲利一怔。 “是啊,您可是一半男人一半女人的集合体,像这种节日都不需要劳烦别人,自己就过了,我可比不了。”言罢吉纳维芙加快脚步跑开了。 “这个女人…哼,真是不讨人喜欢。”菲利噘嘴忿忿道。 巴库学堂的日程,还在继续,只是… 涟漪悄动,一股暗流孕育而生, 只怕… 太平之日,不再长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学员聚会 “所以说今早我跟你打招呼时说的是伊比利亚人的摩尔语,而不是平时用的斯拉夫语?”南派小道士钟灵问道。 “是啊,应该是胡里奥昨天教你的吧?他就是伊比利亚半岛来的摩尔人。”戒嗔答道。 今天是星期六,情人节,即便教堂内的这一特别学习小组也是半天的课程,大家今日早早走出教堂,钟灵依旧与戒嗔走在一起,该是朝着家的方向吧。 “哎呦,你们两个还腻在一起啊,今天余下的时间有什么安排?晚些时候要不要乘杰克的船出海打鱼?”闻声望去来者正是吉纳维芙,而其一旁举止有些亲昵的人… 不正是十六岁的罗马男孩,号称罗马角斗场未尝败绩的乌斯么? “…贫僧从不杀生,不过出海这个主意听起来真不错,可是杰克肯让别人上他的船么?”每日都能看到杰克驶船行于海面,戒嗔虽然无法理解那种狂热的热爱程度,却也不免提起了其年少强大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嘿嘿,戒嗔你不是说过事在人为么,杰克每天会赶在黄昏前登岸买晚饭,然后再出海看落日,我们就约在黄昏时分海岸见面,一起出海打鱼看夕阳,别忘了带上你的小女朋友一起哦,”说着吉纳维芙双手挽上了罗马男孩乌丝那强壮有力的臂膀道,“现在我要去跟这个家伙约个会,毕竟是情人节可不想一个人过,昨天课上不过跟他开了个玩笑,说对罗马人的‘性.爱观’感兴趣,想找他有空探讨,结果他今天就约我出去,男人啊,真是简单的生物。” “咳咳…”面对如此坦荡开放的吉纳维芙,便连罗马男孩乌丝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你们这些人,在干嘛?doubledate?(指两两约会)”末尾加了句盎格鲁语,来者正是盎格鲁男孩威尔,其一头短褐色卷发,身材中等,着衣显瘦,此时背着自己的图纸画板和支架,显然又是要找地方收集素材写生去了。 “嘿威尔,你来得正好,我们在商量晚上黄昏的时候去海岸找杰克,上他的船跟他一起出海去看夕阳呢,你要不要一起?”吉纳维芙显然是这些孩子当中最外向健谈的,不是她的船,但眼下却已毫不羞涩地大发起了邀请帖。 “杰克的船他肯让别人上?这还真是新鲜,不过主意非常不错,而且明天反正也休息,ok,i’llbethere。”说着威尔转身就要走。 “等等威尔,”吉纳维芙叫住了前者,追问道,“你知道其他人都在干嘛么?” “卡卡伯格和巴沙又去约架了,今天说什么要分个输赢,菲利去他那个印度老爸开的瑜伽馆练瑜伽去了,杰克的话去海边就能找到,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言罢,威尔便走开了。 “好嘞,谢谢你了。”吉纳维芙笑着摆手谢道。 “我说戒嗔…”久未开口的罗马男孩乌斯突然开口。 “嗯?”戒嗔转头疑道。 “你的那位女伴呢?”乌斯道。 众人回首,这才发现刚刚还在那里的中土女孩钟灵,早已不知所踪了。 “…对…对了,她听不懂我们说话,而且…”回想起今早钟灵曾明确表态说过这样的话,“我不喜欢陌生人挡在身前跟我叽里呱啦说些听不懂的话,那样会很吵。” “她应该是已经走了。”想到这,戒嗔转身就像去寻前者。 “急什么戒嗔…”吉纳维芙一把拉住前者戏谑道,“这里又不是战场,她一个人又不会出什么状况。” “呃…也是,不过刚刚也怪我了,忘记了给她翻译。”戒嗔责备自己道。 “嘿嘿,你这小家伙倒是贴心,”比戒嗔身量高些的吉纳维芙摸了摸前者的小光头道,“你今天下午要是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姐姐想麻烦你帮个忙。” “什么?”戒嗔道。 “刚刚你也听到威尔说的了,我在想既然大家是一个集体,这又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不如我们特别小组十三名成员一起出海好了,你可以帮忙去通知那些家伙么?” “好啊,没问题!”听到大家要集体活动,戒嗔眉开眼笑,积极性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 看到戒嗔起劲儿的态度吉纳维芙也是一笑,道,“拉塞尔和萨拉丁的话我大概能猜到他们在哪里,就交给我负责好了,至于胡里奥和纳修得麻烦你想想办法通知他们,就这样,我们黄昏时见?” “黄昏时见!”戒嗔单手竖掌施以佛礼道。 说罢乌斯也朝着戒嗔摆了摆手以示再会,便和吉纳维芙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戒嗔内心深处对这位皮肤黑黑,但是十分有魅力的吉纳维芙有着说不出的钦佩感,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是想起了一段门罗在课堂上,当面对吉纳维芙的一番评价,尽管在场多数人对这一评价并不买账,门罗说… “你具有罕见的亲和力,极高的处理人际关系调解矛盾的能力,在任何团体内,对该团体的凝聚力都有着显著的正面效果,而这些加在一起就是杰出的领导能力,吉纳维芙,你是个天生的领袖。” 而究其众人不肯买张的原因,只因… 吉纳维芙是个女人,时局当下,领袖和女性实在是搭不上干系。 很快戒嗔便踏上了寻人的路途,本想率先去找同族钟灵的戒嗔,却突然想起昨夜晚间自己的确同其一路回来,也告知了前者自己所住地方的位置,可是… 自己却不知道钟灵的住所所在。 戒嗔索性先去找其他人,顺路说不准就能碰上她。 戒嗔细想规划了一下, 眼下吉纳维芙、乌斯、威尔、自己以及钟灵都已经知道黄昏海岸相聚的事,而拉塞尔以及萨拉丁由吉纳维芙亲自负责,那么刨去杰克本人的话,戒嗔只需要负责去找到十三人中余下的五人就够了,而他们分别是… 卡卡伯格,巴沙,菲利,胡里奥以及纳修。 便如威尔所言,戒嗔先是来到巴库南城的一家瑜伽管内,找到了正做着各类高难动作,把身体扭曲成常人难以做到幅度的菲利,而管内也正奏着平和安逸的乐曲。 “呃…这是……” 少见多怪的戒嗔被眼前景象惊得发怔。 在中土,怕是只有戏班子的伶人戏子才能做到如此动作吧,菲利这柔韧性及身段,根本不下任何戏班女子。 看到戒嗔入门,菲利停下了身上动作,拿了条干净得没有任何污垢的干净冒进擦拭着额间汗水,半耷眼皮对着戒嗔道,“小光头,你是来报名入班的么?” 菲利比戒嗔年三岁,而在青春时期的这三年,正是孩童发育得最快的,其高了戒嗔近一个头的身量。 戒嗔将来意告知,菲利挑了挑眉也被勾起了兴趣, “杰克那家伙的船么?听起来不错,我倒想看看那个让人讨厌的女人要怎么说服那个喜欢飘在海面上的家伙统一你们上船,嘿嘿。” 于是菲利将毛巾交给管内工作人员,并叮嘱其清洁用品务必清洗干净,并在下午阳光正足时晒干,交代完事后,便和戒嗔一同出了门。 “其实我们要在黄昏时集合,其他人我还没来得及通知,菲利你不用和我一起的。”戒嗔知道之后招人要花上一番功夫,不想麻烦菲利。 “你这小光头,刚刚不是说巴沙和卡卡伯格那两人又在找地方打架么?便是被你撞到了,你一个人又要怎么把他俩分开?”菲利问罢接着哼声道,“吉纳维芙那个女人,身边明明有乌斯那个犯规一样的家伙在,带他去的话不用出手那两人就知道分开了,偏偏把这烂摊子交给你这小家伙儿。” “乌斯?”戒嗔疑道。 “是啊,如果单论战斗指数的话,那个乌斯恐怕是我们这个小组当中最强的了,我看过他进行格斗训练,那样的体术能力,简直就是犯规啊,我肯定是打不过他。”菲利摊手无奈道。 “是这样啊…”回想起昨日早些时候,一向好勇斗狠,不服输的卡卡伯格被其训斥,也只得缄默不语。 二人在寻找那对打架双人组的路上,彼此也聊了许多,戒嗔这才发现,原来平日里慢条斯理的犹太男孩菲利是十分健谈的,戒嗔有何疑问,他也不会不耐烦,经过这次接触,戒嗔弄清了其身上之前很多令人不解的事。 原来菲利的肤色之所以看起来并不是典型的白种犹太人,是因为其其实是白种犹太人与印度人的混血儿,菲利遗传了其母亲白种犹太人的主要基因,所以看起来仍是高加索人种,但由于其父印度人的血统,菲利看起来或多或少都与白种人又有些许不同。 菲利来自一个大家庭,其母是当年以色列王国灭亡时,东逃的难民后代,而其父是生在印度国极西北地区的印度人,可两百年前西印度遭到阿拉伯帝国的入侵,印度次大陆以西全部沦陷,(今巴基斯坦地区)建立伊斯兰政权,大批当地居民成为穆斯林,菲利祖辈是虔诚的印度古神教教徒,拒绝接受伊斯兰教教义成为穆斯林,故而全家逃亡至当时还是由突厥人统治的突厥王朝。彼时东土大唐正值鼎盛,西突厥人屡犯边境,唐玄宗李世民不胜其扰,下令大举围歼,吐火罗突厥王朝不敌,向唐廷俯首称臣,中亚以西尽为中土属国,大唐威名一时无两,菲利祖辈便是此时节安身于突厥人的吐火罗内。(今阿富汗地区) 可百年之后盛唐于怛罗斯之战惨败于阿拉伯帝国,进而失去了对西域诸国的控制权,中亚以西逐渐伊斯兰化,由于祖辈流离失所便是受阿拉伯帝国所赐,此间存有世仇,故而菲利父亲的曾曾祖父决定举家迁徙至更西方,塔西尔王朝,此处虽然同样是伊斯兰教,但逊尼派与彼时阿拉伯帝国仍有差异,菲利祖辈便在此地居住百年之久,包括后来其父与其母相遇相恋,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的结合不会受到各自宗教的祝福,因为他们违背了各自的教义,这桩婚事亦酿成了两大家庭不和睦的导火.索。 犹太教众, 犹太教徒只能与犹太教徒相结合, 而菲利家的老派祖辈,也无法接受自家孩子娶了个白人女子。 可就在菲利出生不久后,旧的王朝被废,里海(卡斯披海)西方建立起萨曼王朝,与阿拉伯帝国不同,这是一个由波斯人,塔吉克人以及突厥人等组建的伊斯兰化帝国,菲利便是在这个环境中长大的,在内家庭并不和谐,在外又要适应新的伊斯兰教教化,当地政权依旧为其他宗教留有空间,像菲利家的印度古神教及犹太教勉强得以保存,可是依旧存在打压。 后来门罗的出现给了菲利一个摆脱眼下情形的契机,经过努力的他脱颖而出,其父母借此机会陪同其搬家至巴库,在这个多元化的城市,他们的文化背景及宗教信仰不仅可以得到保存,还有绝对的空间去发展并得到尊重,菲利开明的父亲甚至借此机会在巴库城中开了一间瑜伽馆,在当时全世界是只有古印度方才拥有的一种意识学说,虽然现在来说并算不得主流,却也算得上一个宣扬文化的机会,这在以往是不敢想象的。 趣事共享:哈哈,今天写到打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于是去网上搜索,发现小胖这样喜欢咬文嚼字的强迫症患者不在少数,还有些处在学生时代的朋友在抱怨自己写打鱼的时候被老师判错,应为打渔,可也有朋友说写打渔被判错,应为打鱼,中国文字真的很有趣,然而小胖一贯坚持的原则是,再怎么考究的文字,其主要任务也是为人们服务,方便交流,达到借字传意的初衷就好。渔本身为捕鱼之意,多为动词,单字就有打鱼的意思,所以小胖个人认为还是打鱼更有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学员聚会 2 黄昏时分,旭日东落, 此时的阳光打在海面上,仿若两轮太阳相重合, 海边的夕阳的确美轮美奂,让人望而生叹。 只不过巴库特别学堂中的十三名学员此时少了两个, “喂,我说戒嗔那小家伙折腾半天把我们都叫来了,怎么他自己反倒不在?”此时正擦着戒嗔给其的跌打药酒说话的,乃是打架二人组中的叙利亚男孩巴沙.瓦力德。 “应该是去找纳修还没回来吧,你看那个东土来的女孩,戒嗔不在她完全被孤立了。”卡卡伯格看着单独坐在一处的钟灵道。 “倒不是我们刻意孤立她,而是她自身就不是很想与我们主动交流啊。”说话的是阿拉伯叶什派的绿衣大食,皮肤偏黑的萨拉丁。 “嘿嘿,那作为戒嗔的好朋友,我去陪陪她说话吧,昨天我教她摩尔语时她还学得很认真呢。”此处除了戒嗔外,年纪最小的摩尔人胡里奥起身,朝着沙滩另一边的钟灵走去。 “我们人虽然是到了,可杰克那家伙就是自顾自地在那边忙自己的船,也不过来邀请我们,真是没礼貌的家伙,他们北方诺曼人就是这么惹人火大。”罗马男孩乌斯看着海岸边杰克的方向咬牙道。 “与其他的态度,我更好奇的是一会儿我们的吉纳维芙要怎么说服他让我们上船,我看他这种男人以后就算娶了妻子,也不会像其对待这艘木头这么用心,”菲利摊手说着,随即转过身朝沙滩上正在绘图写生的盎格鲁男孩威尔问道,“威尔,你在画些什么?需不需要我来给你做人体范本?” “谢了,不过我对人体素描没什么兴趣,还有,你刚刚说什么?”威尔把注意力从画板上移开,看着菲利挑眉道,“你说吉纳维芙说服杰克让我们上船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会儿很有可能杰克不同意,我们就要这么解散回去?” 菲利耸了耸肩,未直接答复,但前者已心领神会。 ……… 时间稍微前倒一些, 早些时候, 戒嗔与菲利在街上无意间碰到了在吃果糖的胡里奥,而后三人结伴,去城内附近适合打架的空地去寻,却皆无所获,分头又找了近半个时辰,最后却在一间酒吧外的餐桌上看到鼻青脸肿的卡卡伯格与巴沙及另外两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年轻男女正在吃下午饭。 而且女子算得上是老熟人了,正是礼仪人文课程的导师,年芳十八的伊莉雅小姐,至于与其在一起的男子,一头银发,长领羊毛衫几乎遮住嘴巴,一条黑布自右额至左颊裹住了左眼,其年纪与伊莉雅小姐相仿。 后来得知,战得如火如荼的卡卡伯格与巴沙二人被正在约会的伊莉雅小姐与其男伴撞到,这名银发男子出手将二人分开,伊莉雅小姐亦十分生气,将二人教育了一番,领其回到教堂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处理,而后请他们到一间小酒吧吃饭,被正寻找这对打架二人组的戒嗔、菲利及胡里奥碰见。 三人正找得肚饿,生性善良的伊莉雅小姐便邀三人一同入座就餐,这间酒吧白天的时候是专职的高档餐厅,入夜后方整改布置作为酒吧营业,老板是极擅经商的犹太人,这样可以充分利用店面,最大化店面租金的价值。 这些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开荤戒的戒嗔吃了一盘沙拉,可是毫无蛋白质可言的一盘素食哪喂得饱一个正在发育的少年,看着戒嗔讨人喜欢的模样,极擅观人的伊莉雅摸着其小光头露出姐姐般的宠溺笑容, “再来一份?” 出家人不打诳语, “好!~” 高档餐厅的服务和用餐品质都是很高的,沙拉酱汁的味道很好,戒嗔一不小心就吃了三份,虽说没有肉,可三份的费用一下子成了这里边最高的,而作为伊莉雅小姐的男伴,又是场中唯一的成年男子,结账这种事自然落在了银头发的年轻陌生大哥哥头上。 银发青年留在餐厅结账,伊莉雅小姐则被大家拉着要在黄昏时分一同出海看夕阳,最后推脱不过,只得说… “你们去吧,我和你们叶戈尔哥哥到时要是没事就去,如果时候到了没等到我们,你们就去玩,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哦,还有卡卡伯格和巴沙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再打架了。” 就这样,戒嗔找到了需要寻找五人当中的四人,还饱餐了一顿。 可眼看黄昏将至,戒嗔还不知纳修人在哪里,便同大家打听了一下纳修的住处,而后自己去寻,其余人等先去海滩边上等候与众人回合。 接着, 戒嗔在西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上,找到了法兰西男孩,纳修.d.卡罗林的府邸… “…哇………” 不免一声惊叹,与其说这是一间高档社区的住人家,不如说是一座简易迷你有格调的城堡更为贴切。 通体白色,干净得一尘不染,透过院门可以看到其内有数名家丁佣人正在打扫整理,报了声势纳修少爷的同学,戒嗔便被管家邀入厅内,土的离谱的戒嗔也算涨了见识,其内装潢简单而不单调,精致而不奢华,每一盏烛灯的摆放都很有讲究,便连干活的下人们行起路来都十分端庄,可见贵族的生活品质可远不只是简单的铺张浪费,若没有几代人的沉淀,是绝对无法形成这种贯穿始终的贵族气息的。 “小和尚记得好像有听谁提过…纳修是西欧有名的‘白色贵族’…” 管家请其在客厅等候,纳修少爷一会儿便会出来,可是站在这间精致的客厅,戒嗔只觉得浑身不舒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坐下吧, 生怕在外玩耍带来的尘土染脏了这里洁白干净的家具, 站着吧, 浑身则更加不自在, 等候的时间并不久,可感觉却很长,如此尴尬的境地,戒嗔只觉得碰一点东西都有可能打破这里和谐的装潢格局。 等到刚刚梳洗过的纳修走出来,一头金发还没有擦干,洁白干净的浴袍,皮肤便如同这里建筑的主题颜色一样,白皙干净,一对瞳仁透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及平静,举止投足间,那股由内而外的贵族气质,是卡罗林家族,最为宝贵的无形资产。 “呦?小家伙,你来这里干嘛?”平日里有些盛气凌人的纳修看到戒嗔,还是挤出了一丝浅笑打了招呼。 毕竟有些时候再一个团队中,年纪小也是一种优势,可以得到些许照顾。 戒嗔开口将来意表明,期间纳修坐上了餐桌,戒嗔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奇怪以及繁琐的用餐方式。 纳修换上用餐便服后,一面餐巾挽进领口,一面餐巾搭在双腿间,而后佣人拿来了餐具刀叉,前菜是热汤,而后呈上来的每片肉每份蔬菜都需要管家经过‘权’(相当于现代砝码)来衡量,纳修的用餐方式和每次放进口中的分量都适量有度,要确保其聊天说话时口中的食物不会影响他的正常发音,法兰西有名的白色贵族是绝对不允许满口塞满食物对着别人口齿不清地说话的。 “你知道吗戒嗔,这些瓷盘器具都是由你们东土进口而来的,这些出口商人们为了此中的暴利,在如此战乱的环境下依然坚持着这条贸易路线,听说它们的造价不过几枚铜币,可是运到这里,就要十几枚银币,有些成套出售的,甚至可以达到一枚金币,你能相信么?”纳修一边摇头看着自己用的瓷器,一边轻笑摇头道。 “要那么贵?小和尚以前在山里的茶馆听书喝茶,用的都是这些东西啊,遍地都是的,几文钱能买好多。”戒嗔一怔道。 “是啊,”纳修耸了耸肩,而后突然转头问道,“对了戒嗔,你有吃过饭吗?” “我吃过了。”戒嗔答道。 就这么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纳修也欣然接受了这份出海欣赏日落的邀请,赶在黄婚前,二人由卡罗林的白色府邸,出发前往东城方向。 白色贵族,卡罗林, 拥有近八百年历史的他们,那自诩高贵的血统已经渗入到了他们的基因里,对历代后人都有着极高的要求,而历代后人自身亦有着非比寻常的自律性,培育出的后代皆十分优秀,而纳修… 更被誉为是卡罗林家族八百年一遇的杰出天才人物,被寄予厚望。 当门罗出现在法兰西时,他大同世界的理念意外地受到了白色贵族的青睐,虽说一开始比较困难,因为众人对‘大同世界’这一理念的理解还停留在十分肤浅的层面,可经过门罗的演说及解释下,白色贵族卡罗林明白到… 大同世界的目的不是统一人们的想法观念,而是让人接受彼此。 这挑起了当地许多人的兴趣,信奉天主教的白色贵族,卡罗林家让当时年幼的纳修参加其中,而在选拔结果出现前的一年时间里,这次的选拔便已经变得毫无悬念了,因为… 卡罗林家的这个孩子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得让这众多百里挑一选出来,聚集在一堂的孩子们,连竞争的悬念都不再存在,几乎早了一年的时间礼,纳修便锁定了这一席位,不论任何事,只要有竞争,只要他想,他便是最好的那个。 所以在门罗之邀那日一年以前,白色贵族便差人赶制巴库,在资金成本最小的情况下,造起了这座简易而高贵雅致的小城堡。 对于纳修… 大神父门罗从未在人前表露,却在心底对其有着这样的评价, 他的存在将摧毁一切竞争,因为他本身会使得对手相形见拙。 十年之后, 此子的成就将不可预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学员聚会 3 夕阳正时,旭日已有近半没入海中,而此时的巴库特别学习小组,十三名少年,都已如愿以偿地坐在了诺曼男孩杰克的船上,驶入浅海,欣赏着海上的余晖,美得叫人如痴如醉。 “哇…坐在船板上喝酒看夕阳,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杰克那小子还真是会享受,我说他怎么没日没夜,一有机会就要在海上飘着呢。”绿衣大食,来自马赫迪亚的萨拉丁两腮喝得已有些微红。 “我可不认为杰克那家伙像你这么嗜酒,老实说我甚至都不认为他喝酒,这里边你看哪个一上船就像你一样把自己喝得半醉?你这家伙只要沾了酒,分明在哪都没区别。”同样隶属阿拉伯人,白衣大食巴沙看着萨拉丁不自觉地觉得有些丢人。 “这么说来吉纳维芙还真是厉害,居然想到了这种办法来说服杰克。”菲利不免摇头感叹,显然其对吉纳维芙的手腕也心声佩服。 “话说回来,杰克人呢?”卡卡伯格左右望道。 “在你头上面。”威尔靠在船身深吸口新鲜空气道。 众人抬头望去,才发现原来诺曼男孩杰克此时站在很高的桅杆之上,单手扶着桅杆眺望远方,浸透在海风里的他,此刻显得威风凛凛。 今日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同… 细看下来方才发现,他那一头十分有特点的长辫子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棕色三角帽,配上他那一身自认为拉风头的水手航海服饰,气派得紧。 “啧,我陪吉纳维芙逛了一个下午的街,原来买的那顶破帽子是做这个用的。”罗马男孩乌斯忿忿道。 “哈哈,乌斯大哥你还以为是吉纳维芙情人节送你的礼物吧?”摩尔男孩胡里奥笑着道,而后被乌斯瞪了一眼,便赶忙收声。 回想早些时候,当戒嗔同纳修姗姗到来,杰克正准备出海的时候,吉纳维芙方才出面同杰克商量众人一同出海一事,这才明白众人来意的杰克说不上对这个举动有多反感,但是却也没什么兴趣… “我这不是观光客船,我们都要对大海抱有敬畏之心,我今天要潜到比昨天更远些的地方,如果有个海浪什么的,我可救不了你们。”杰克这话倒也不算唬人,这艘船是经由他手打造,并多次改善修整,可毕竟不是什么技艺高超的大师之杰作,海上气候不可预测,倘若真有个什么万一,可不是说笑的。 而杰克自认是个海上男儿,以后要死也是死在大海上,所以对于自己则没那么多顾忌。 不过毕竟大家都还年少,这卡斯披海其实是个内陆湖,杰克有着航海男儿的心,却缺少相关知识,内陆湖的气候不似大海那般难测可怕,否则杰克这般折腾法,小命早就丢了几回了。 听了杰克如此说话后,吉纳维芙微微一笑,从身后拿出一定棕色三角帽道… “我说杰克啊,您是迟早要征服大海的男人,怎么能没有顶船长帽呢?”吉纳维芙说着将三角帽递了过去。 “船…船长帽?”听了这话,杰克明显动心一怔。 “是啊,这你不知道么?”吉纳维芙张大了眼睛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道,“一艘能驶入大海深处的船只,最少也需要有两个人,一个掌舵,一个拉帆,真正的大航海家船上都是有许多船员帮忙船才能度过海浪走远的,而当船上人多了以后,有船长身份的人则会佩戴一顶这样的帽子以示区别,怎么样…” 看着已盯着手中帽子发呆起来的杰克,吉纳维芙露出洋洋得意的微笑… “杰克船长?” 凭借着最后拥有绝对杀伤力的四个字,众人成功登船。 “戒嗔,你在跟我们的新同学聊些什么呢?”纳修看着与一旁中土女孩钟灵窃窃私语的戒嗔道。 “我在给她翻译。”戒嗔如实道。 “也是啊…”看着戒嗔那清澈的瞳仁,想着这个孩子是那么的热情帮助他人,纳修挑嘴一笑张罗道,“那么就麻烦戒嗔帮忙翻译一下,大家也借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下我们的新同学钟灵,以后要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么下去小钟灵会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这个提议不错,一来钟灵是仅有的两个女孩之一,二来经过半年的同窗之情,大火对戒嗔这位年龄最小的同学印象都十分好,他是那么的善良而又有亲和力,纳修亦是一个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家伙,除了由骨子里散发出的高傲,也没什么太让人讨厌的地方,所以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实施起来,众人开始围绕着钟灵展开话题聊起来。 而开始这一切的另一位女孩吉纳维芙,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冷落,反而是会心一笑,觉得此番自己没白张罗,大伙似乎都很受用,只是总觉得… 好像少了些什么。 吉纳维芙这一回头,在船身背阴处,这才发现心里所想少的究竟为何了… 来自不列颠群岛的凯尔特男孩,拉塞尔。 在太阳正在落山,阴影加大的现在,肤色本就漆黑一片的拉塞尔又躲在暗处,若不是细看的话,几乎都发现不到他。 “哇,我说大家都在聊天,你怎么躲在这里隐身,又搞什么啊?”吉纳维芙抱着肩膀道。 “我…”拉塞尔不善言谈也是众所周知的了,此时这个拥有者奇长四肢的男孩,正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 “你?…”吉纳维芙忽地眉头一挑低声愕然道,“你该不会是怕水吧?” “……”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你不是来自群岛的吗?怎么还会怕水?”吉纳维芙道。 “这是天生的,不过只要不去看,就也没什么。”拉塞尔答道。 其虽这么说,不过细心的吉纳维芙也发现他此时十分紧张。 “你既然怕水,为什么还要应邀跟上来?”吉纳维芙问道。 “因为…”拉塞尔想到了他那贫穷的部落,“首领说过,这次来这里的任务很重要的一点是学会融入到集体中。” 听了这样的答复,吉纳维芙一时哑言。 心中浮现出的几个肤浅问题,当地被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 “融入这个集体,对你来说很难么?” 拉塞尔没说话,点了点头。 “在部落的时候,与那里的集体融入也有问题么?” 拉塞尔摇了摇头。 “即是说因为是异族人?为什么呢,是因为文化、种族、国家,还是…”吉纳维芙看着拉塞尔,最后道出的是… “肤色?” 拉塞尔沉默不语。 在角落处的二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为什么?”最后打破沉默的,到底还是吉纳维芙自己。 “为什么?因为我是黑人啊…”拉塞尔将头埋在手臂中。 “……这里的人也不都是白人啊。”吉纳维芙似乎心知前者言下之意。 “不一样的…”拉塞尔摇了摇头道,“黑人从来没有在文明的舞台上有过席位,在巴库学堂的时间越久,越觉得这种差距明朗化,在这片大陆上,黑人只是被用来当做货物一样贩卖,作为劳力、奴隶、佣人…” 谁也不曾想到,这半年以来,拉塞尔在心中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 谁也不曾想到,这种民族自卑感会将一个人打击到这种地步。 “……”吉纳维芙沉默了一下,实在想说什么话安慰他么? 不,这不是吉纳维芙的性格,她转身离开,留下这样一段话,“想不到你这个家伙已经自卑到了这种程度,真亏我觉得在这里与你肤色最为相近,本以为你是可以共同进步的对象,便如同同族的钟灵与戒嗔一样,可你这人竟然消极成这样,连我也懒得理你了。” “…果然,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并不是吉纳维芙与拉塞尔的第一次深谈了,吉纳维芙素来有着自来熟的本领,加之在此课堂二人肤色族类较为相近,所以吉纳维芙曾不止一次去主动找相对十分内向的拉塞尔聊天,他们的第一次深谈是在罗马男孩乌斯与拉塞尔起冲突,也就是门罗首次接班讲课的当天。 那日里自我介绍的时候,黑人男孩拉塞尔没来由地讲了句自己最讨厌的事物是罗马人,这可气坏了心高气傲,又颇具民族主义气息的罗马男孩乌斯。 在经过吉纳维芙出面调停的不久之后,二人曾在一次放课回家途中进行了长谈,而主题自然落在了… “为什么你会说最讨厌罗马人呢?” 首先,何为凯尔特人呢? 凯尔特人并非都像拉塞尔一样是黑人,事实恰恰相反,古凯尔特人反而是欧罗巴人种或高加索人人种的重要代表民族之一,在欧洲,以身材高大,作战勇敢著称。 而与之相比,罗马人反而是身材矮小那一类。 所以在千百年前,罗马帝国尚未崛起之时,凯尔特人都是欧洲大陆之上一股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曾多次洗劫各大帝国,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于公元前385年,凯尔特人疯狂扫荡古罗马城,是为罗马人历史中最为惨痛且耻辱的历史之一。 那么说自诩凯尔特人后裔的拉塞尔又是为何痛恨罗马人呢? 公元前五十年左右,罗马帝国正值巅峰,率领罗马帝国走向辉煌的是贯穿历史也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 历史上著名的恺撒大帝。 这位杰出的军事统帅通过严格的几率和先进的战术组织起来了当时的罗马军队,在高卢大败凯尔特人一雪前耻,自此凯尔特人的文化中心高卢此后成为了罗马帝国的行省,然而历史除了功勋和战绩外… 历史也是血腥和惨痛的, 恺撒大帝在高卢之战中斩杀一百万凯尔特人勇士,另有一百万沦为奴隶, 凯尔特人自此不再在战事中活跃,痛失国度的他们唯有零星后人在大陆各地上生存,而作为黑人系的拉塞尔十分单纯,自小深知这段历史,虽然已过去了近千年,但拉塞尔依旧将罗马人列为自己最讨厌的东西。 然而今天连吉纳维芙都声称不想与他说话,反倒使其明白过来… “其实一直难以与他人交流的原因在于自己,而不是种族和肤色。” 或许拉塞尔日后,也该学习向吉纳维芙那般开朗健谈吧。 船在开,这个十三人的特别小组,正建立着彼此间的… 羁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迦南神只 二月份的时节,黄昏早早已过,如今夜幕降临,与巴库海岸边上玩乐沟通感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迦南联合军驻扎营地这一边,拥有大陆最强帝国多支精锐部队所组成的联军,此时不知缘何… 士气颓然。 包括门罗在内,与之前那位罗马将领在一起,营帐内死寂一片,人人面如死灰… “夜幕又要降临了,今晚会不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罗马将领沉道。 “现在的事态已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元老院’今早回信,有没有什么新的指示?”门罗道。 罗马将领摇了摇头,“元老院的人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们完全不知道正在面对的是什么…即便聚集着千军万马,却依旧一点底气都没有。” “…亦或许我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可假如真如传说所说,那我们所面对的基本就是一个‘神祇’,除了指望拜占庭‘元老院’能从古籍中找到封印破解之法,其余的…我们无能为力。” 他们口中讲得究竟是什么? 事情要倒回至十几个时辰前的夜晚。 当西方最后一缕余辉散去,四河围绕的山间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骇人尖啸声,那是在人们脑中想象,地狱呼啸最为贴切的声音。 云雾开始散去,一些黑影却莫名跑出… “不…结界还没有被打破,只是自三年前‘他’被唤醒之后,结界出现了漏洞…”罗马元老院,现今所存在年资最久,大陆之上在册仅存的最后一名‘圣魔导师’,已年近八旬的阿莱斯特,六十年前欧洲大陆叱咤风云的天才魔法师,后因魔法界推行‘魔法限制令’,而退出魔法界,与众多魔法师一样,选择了元老院的工作,当时成为了一名议员学徒,如今已是拜占庭国宝级人物。 其此刻口念咒法,手握权杖,高声直指夜空喝道,“圣光术!~” 一抹神圣之光点亮四河流域,身前可见之地, “啊!!~~~” 众人可见身前一个个人影,正抱头遮脸不去正视那夜空之光。 “寻他们的足迹,找到结界破损之处,阻止这些‘徘徊者’们离开‘彷徨之地’,不能放走一个离开!”老法师语出严肃,许多人还未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魔导师阿莱斯特的威名摆在那里,无人够胆违抗。 门罗深知老魔导师的能耐,当下夺帐而出,想要奔赴前线… “门罗先生,您怎可去前线?”罗马将领阻拦道。 “听老魔导师的语气,这结界内的变数该有八成是我们一开始预估的最坏结果,前线士卒还不理解这严重性,如果‘元老院’的猜想正确,那么事情就会去到最坏的地步,军队的人数将变得毫无意义,我必须前去一探究竟,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务必第一时间通知联军将大部队后撤,由少数精锐作为先锋部队。” “啊!!~~~” 一声声惨叫,响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啧!~不能再耽误了!”言罢门罗再不停留,直奔前线而去。 “护卫队!务必保门罗先生周全!”罗马将领间劝止不住,赶忙叫身边侍卫高手跟其而去。 前线,罗马元老院之魔法部队。 “他们的皮肤在脱落…‘徘徊者’的传说是真的,三年前那声恶魔啸声之后,选择了这个极阴极煞的‘黑色星期五’,‘暗血结界’最弱的时候要强离‘彷徨之地’…不论如何,必须要阻止他们,”老魔导师阿莱斯特收起法杖发号施令道,“集成魔法!” “为魔法师们护法!”罗马士卒纷纷围上。 由各国联军组成的年资最高,法力最强的十二名魔法师,开始了集体的施法。 而门罗这边,正前往着前方看不见的黑暗。 “这些怪物砍不死吗!?” “小心他们的!……” 门罗的心底打起鼓来,他已来到黑暗深处,周遭保护他的都是罗马人的精锐战士。 这时前方有个人影左右摇晃地朝着门罗这边走来,一名罗马侍卫举刀上前,可离得近看得清了,那人竟是自己人,一个穿着罗马战士服的士卒。 “喂,受伤了么?还没下令你为什么回来?”侍卫之一上前询问道。 门罗在其后,眉头皱起,隐觉不对。 “呼呼…”这名古怪的士卒喘着粗气,状态给人感觉十分不妥。 “糟了,快离开他!”门罗瞳孔一瞪,但奈何为时晚矣。 “哈!……” “什…么?……” 侍卫未来得及反应,脖间竟被前者一大口咬了上去,当下只觉得四肢无力,浑身的力气仿若被人抽离一般。 “咕噜…” 这场面使得门罗在内的众人都不禁倒咽口口水,背脊发凉。 “喂喂!你这混蛋在搞什么鬼啊,快松口!”其余侍卫上前试图将其拉开,可不想此人竟是力大如牛,几个人使劲浑身的力气却怎也拉不动他。 “火把给我!”门罗一把抢过身旁侍卫手中火把,朝着那名士卒刺去。 “呜哇!~~” 似是惧怕火光,前者终于松开了口,可是借着火光映入众人眼帘的景象,却更加叫人目瞪口呆。 “哈…哈…呼哈……” 这名古怪的士兵,张着血盆大口,其上竟是长有獠牙。 “他…他已被同化,没得救了,快回去禀告将军,通知联军调遣精锐中的精锐前往前线,前线驻扎的军队马上撤到后方布防,要快,否则恐全军覆没!”门罗拉来一名侍卫冲其大声喊道。 “是…是!”从未见过门罗如此失态,该侍卫已知事情不妙,当下不敢耽搁,赶忙返途。 一侍卫手起刀落将那名长有獠牙的古怪罗马士卒头颅斩落,而后追问道,“门罗先生,他被咬了,要不要?…” 门罗回顾一眼,知道其言指何意,却是深吸了口气道,“先带他回去,我们还没办法确切知道个中利害关系,不要枉杀同僚。” “呼…” 听声音,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朝着门罗的方向袭来,他们似乎要被包围了。 情况绝不乐观。 “亮夜白昼,黑暗退散!” 大魔法师们的吟唱终于结束,以十二人魔法阵为中心,发出了刺眼的光芒,一时间黑夜亮若白昼。 “天啊…” 借着此时的光亮,门罗这一队终于看清了周遭情况,已有大批长有獠牙的罗马士卒和同僚在不远处准备袭击过来,幸亏有此魔法,显然他们对于光亮十分反感。 “快…快走!” 机不可失,门罗在身边侍卫的陪同下疯狂回逃。 “呼…呼…是人类的…光明…魔法…师么?”除了一些长有獠牙,古怪的罗马本土士兵外,这当中还混有些许衣着黑袍的可疑家伙,他们用黑袍遮住自己的眼,尽量不去看那光亮。 “这里不属于你们,回到你们该来的地方!”圣魔导师阿莱斯特道。 “该来的地方?是那四条河间,你们称之为‘彷徨之地’的地方么?不…我们在那里已经太久…太久了,‘王’已苏醒,我们需要更多的领域,更多的奴隶和‘食物’。” “放肆!” 老魔导师阿莱斯特双眸一瞪,一股强光打在方才说话之黑袍者身上,伴随着痛苦悲鸣,其在强光之中化作飞尘,灰飞烟灭。 “不错的光明系魔法…你便是这个时代魔法位次最高的魔法师么?”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它并不震耳,却响彻山谷,在场任何方位的任何一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仿若神明般的能力,是谁了? “……”当听到这把声音,见多识广,魔法无双的元老院首席魔导师阿莱斯特只觉得浑身汗毛孔都立了起来,背脊的冷汗顷刻间打湿了衣衫,一时间喉间干痒难耐,连连倒咽口水。 “答我。” 便如同这语气一样,其内蕴含着不可违逆之力量。 可是… 没人看得见说话人是谁,声音来自此番四河之内的山间, 而就是其一开口,法阵光芒转淡,黑袍人单膝跪地,单手抚肩,单手靠背,在大家眼中,那是极其规范的贵族礼仪。 而已生獠牙的士兵均四肢伏地,以示谦卑,这份不可逆的力量与语气,便连门罗也觉得双腿发软,若不是经过训练的士兵,寻常人可能都会不自觉地下跪。 魔导师阿莱斯特咬紧牙关强硬答道,“早在很久以前,魔法便随同‘暗黑力量’的离去一同消失于大陆,虽是天地之力,却有违自然,真正的高位次魔法师们已经封魔归隐,我也只不过是一介在元老院讨份工作,颐养天年的老人家罢了,只要‘徘徊者’们肯留在‘彷徨之地’,您撒手人间,不踏足凡尘,一切都可如这千年来一般,不需要有什么变化。” ……… 一阵短暂的沉默。 “凡人,我已沉睡千年,为何要唤醒我?”对老魔导师的说话不予理睬,这把声音关心的,唯有他心头的疑问。 “我们不是想要唤醒您的家伙,而是想要你们留在彷徨之地,解除封印,唤醒您的另有其人。”老魔导师答道。 “谁?”威严浑厚的一把声音,便是帝王天子亦比之不得。 “一伙淫邪之辈,他们三年前借助石油火势施展了泯灭人性的禁术魔法,大陆之上各大帝国亦在通缉他们,是个叫做‘魔教会’的组织。” “‘魔教会’?这些凡人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把‘它’取来给我。” 世间万事万物必有因由,阿莱斯特抛出‘魔教会’这个名字,便是等待这个协商的转机,山间中那可怕的家伙不会无故苏醒,‘魔教会’便是起因。 “如今迦南聚集了各国精锐联军,倘若没有‘彷徨之地’这个后顾之忧,拿下‘魔教会’的进程理当事半功…” “咚!!~~~” 突来震响,由联军组织出来,国宝级的十二名魔法师所维系的光系魔法阵… 应声破散。 光系魔法阵除了驱邪之外,还拥有治愈及防御的加成,是最强系别的防御法阵,可在山间中那‘人’不悦的哼声中,莫名烟消云散。 “凡人不够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在我有想要走出这里的想法之前,你们最好找到这些家伙…” 言罢,再无后话,留下空荡荡的黑夜。 而留给联军的… 是落入冰窖般的冰冷与恐惧。 数国联合选出,最为优秀的十二名魔法师… 圣魔导师阿莱斯特手拄权杖,跪倒在地,余下十一名魔法师… 全部晕厥当场,生死未卜。 曾几何时,魔法风靡欧洲大陆,魔法师是为最令人向往和尊重的职业,魔法师的数量和级别是一个帝国繁荣强盛的象征。 后来, 越来越多强大的魔法被发觉出来,其中许多拥有着违背自然的能力,‘禁术’的出现也越来越频繁,有时被作为左右战争的极端手段,人类的厮杀因此升级, 再后来, 魔法的强大令人忌惮,理论上来讲,有些极端禁术魔法已可达到毁天灭地之能,在一个时代,有一位拥有卓凡才能的魔法先知睡梦中预言出魔法将引领人类走向最终灭亡。 故而经过几代人的努力, 魔法界推出了‘魔法限制令’又名‘禁魔令’,限制魔法的使用用途及等级,如有违背者,将受到魔法界权威人士的联合讨伐。 而在这个背景下,经过各大帝国的努力和诚心,方才请出了以阿莱斯特为首,在册的最为优秀强大的十二位魔法师南下迦南, 这样的十二人,即便面对万人军队,或者亦有一战之力, 可是… 不见征兆,就此全军覆没, 这四河流域中的山间,究竟是存在着怎么样的可怕魔物, 而所谓的‘魔教会’将其解封又是什么用意呢… 一切, 还有待理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航海旅行 公元917年2月14日,夕阳只余尾韵, 在巴库城的海岸岸边,正坐着一对情侣,女孩一头青金色长发,衣着简洁大方,此时正坐在海岸尚,倚靠在一银色短发男子肩膀。 二人年纪相若,十八九岁的光景,看着远处的夕阳,享受着彼此在一起的时光。 这对青年情侣… 不正是负责巴库特别学习小组礼仪人文课程的导师伊莉雅以及毁掉一目,善用双刀的叶戈尔么? “夕阳要结束了呢。”女孩伊莉雅抱着叶戈尔的胳膊叹息道。 “对不起伊莉雅,难得能陪你在一起的特殊日子,都怪我让它变短了。”叶戈尔的语气十分自责。 “傻瓜,怎么这么说呢,其实要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害你在情人节这天洗了一下午的盘子。”伊莉雅抱着前者的手又紧了紧。 这个说起来,时间需要回到几个时辰以前,正在约会中的叶戈尔与伊莉雅二人无意中遇见打架的卡卡伯格和巴沙,上前阻止后将他们两个身上的淤青伤口简单处理了下,顺带请他们二人去了今天约会准备用餐的地方,一个档次十分不错的地方,可想而知菜价也绝不会便宜。 对于自幼便依靠打猎为生,日子清贫惯了的叶戈尔来说,加上这两个正值长身体,体格看起来比自己都要健硕,还是刚打完架饥肠辘辘的少年,一时间囊中羞涩,给自己点了最便宜的一餐,可是紧接着… 戒嗔、菲利以及胡里奥的巧合出现,使得叶戈尔意识到囊中的钱币是肯定不够用了,可是作为场中年纪最大的男子,这些孩子又是伊莉雅的学生,身为男朋友的尊严怎么也不能让其张口平摊费用,于是便硬着头皮请大家吃完饭,支开了伊利亚,自己留在餐厅打杂洗盘子来抵消余下的餐费… 二人难得在一起的节日,也因此被削减了大半时间。 便连海边说好的夕阳,也未能及时赶到。 “叶戈尔,你对我这些学生有什么感想呢?”二人所处海岸其实正是十三个孩童出海的海岸,在这里,他们甚至能看到杰克那艘正在缓缓驶回来的船影。 “这些小子么…”叶戈尔拄腮弄眉道,“是真能吃啊,那个最小的家伙,看起来小小瘦瘦的不吃肉,结果吃了我三盘沙拉,就他那份餐最贵。” “嘿嘿嘿!……”叶戈尔这故作的抱怨也引得伊莉雅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而后把额头靠在前者肩膀上道,“他们除了吃还有很多其他优点的,这些孩子都很特别,是门罗先生遍寻天下最后找出来的呢。” “门罗先生…老大的那位挚友么?我虽然看不出这些孩子除了胃口好精力旺盛外有什么特别,但是你跟门罗先生都这么认为的话,我就很期待看他们日后的表现了。”叶戈尔一只手环着伊莉雅的肩膀,眼看夕阳不见,天色暗沉。 “你…”伊莉雅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又要走了。” “…嗯。”叶戈尔答道。 “什么时候?” “今晚。” “这么急?连奥古斯特还没见到呢,你不想明天陪他一起去做礼拜么?”伊莉雅道。 “不了,”叶戈尔摇了摇头道,“那个孩子的生活好不容易才上了正轨,刚刚开始适应我不在她身边的日子,我不想突然出现打乱他的生活,再突然离开,这对他并无益处。” “我想…”伊莉雅有些神伤,“你是对的。” 叶戈尔怎会察觉不到前者的不妥?可是现实如此,叶戈尔没办法时常陪在女子的身边,他知道劝说无意,便当下转移话题道,“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么?” 不想离别,回念过往, 二人的恋情并非始于巴库,而是在彼此的成长之地, 罗斯帝国境内。 在三年半以前巴库城那场焚天大火之后,叶戈尔曾回到巴库,去到了自己的村庄老家,领走了事先约定好的孩童奥古斯特,试图打探同乡伊万及兰的下落未果,在打探的途中曾在帝国基辅城内,宫殿殿外做了短暂的停留,那时只有十五岁的他感到异常无力,还带着个八岁的奥古斯特,北方帝国终年天气寒冷,缺衣少食的他们已冻饿交迫,叶戈尔倒也还好,其体魄身体不俗,可是八岁的奥古斯特便很难办了,后来甚至因体力不支晕倒在了街头。 正在叶戈尔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修道院的善良修女出现了,她给了二人食物和庇护,那时的叶戈尔虽对诺曼统治者全无好感,却也受迫于时局当下,在帝都找了份差事,住在修道院中帮忙,勉强算是安顿下来。 而由于那段日子心中担心自己被人认出,便自此养成了穿长领衣遮面的习惯,加之左眼被废,自右额至左颊的遮面布又当去了三分之一的面容,所以平时很难看清叶戈尔的模样。 不过这也多是其心理作用,毕竟巴库一役中叶戈尔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在人前露脸,在罗斯帝国境内更连个通缉犯都排不上,加之时过境迁,能认出他的人寥寥无几。 就这样,时日一长, 叶戈尔被这位小修女的善良、品德、端庄、以及美丽所吸引,在懵懂的年纪,不知何时,她已成了他心上那不可或缺的佳人, 可是… 叶戈尔没有勇气去告白,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为了打消自己心头的爱慕之情,为了离开这个自己讨厌的帝都,他带着已经十岁了的奥古斯特远行,来到重建后的巴库,希望距离可以冲淡这份感情,一切重新开始。 二人安顿下来半年之后,听说土城内的犹太教堂对年幼的孩子们提供免费的义务教学,叶戈尔十分开心,带着奥古斯特前去报名,教堂门前负责招生接待工作的是一位十分年轻漂亮,十七八岁有着青金色长发的女子,一身牧师服饰,待她看到他与奥古斯特的时候,其主动走了过去摸了摸奥古斯特那头短金色头发,而后抱着书籍对上叶戈尔的眼睛道… “换了修女服,你就认不出我了?” 叶戈尔怔在了那里,那是他朝思暮想,想忘却又忘不掉的心上人, 帝都宫殿外修道院的修女伊莉雅。 原来她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意,可修女是侍奉上帝的仆人,不可以与男子发生恋爱关系,所以她在想… “嗯…我要不要换份工作呢?当个女牧师好了,那些男牧师都可以谈恋爱,做牧师吧。” 为了他,她决定脱下修女服饰,露出那头漂亮的青金色长发, 可当她开心地等在修道院,候着那位对一个孤儿不离不弃,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银发男孩出现时… 却再不见了他的踪影,只有一封简短的信。 …… 亲爱的伊莉雅, 感谢你的善良和慷慨,当初收留我们, 我带奥古斯特离开了,帝都不是我们能长期留下的地方,或者我可以摒弃恩怨,但最终,我还是要带奥古斯特去一个更平等,没有歧视,没有贵贱,更加自由的地方,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仍有机会见面,共进晚餐, 永远愿为你做任何事, 你的… егор.дмитрий.пещков (叶戈尔.德米特里.波士科夫) 不久的将来是叶戈尔期望而又不敢的相遇,可是他还是小看了这位美丽的少女, 小看了她的学识,她的见识,她的魄力,以及她的果敢。 “平等,没有歧视,没有贵贱,更自由的地方…”几乎合上信的瞬间,伊莉雅便挑眉自言道,“港城‘巴库’已经重建好了么?” 伊莉雅没有学派的故步自封,她也绝不迂腐,在她心里犹太教天主教不过殊途同归,很快滴她便收拾好了行装,开始了自己的长途旅行,一路走走停停,一边游玩一边赶路,于半年后抵达巴库,宗教是自己的老本行,便来到了巴库教堂报名并被录用,之后承办了免费课堂,于此同叶戈尔重逢。 “说。” “说…说什么?” “你知道的。” “对不起…当初我不辞而别。” “不是这个。” “那…那是…” 看着伊莉雅那双清澈善良的眼睛,叶戈尔低下了头,嘲笑着自己的懦弱与自卑,最终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了佳人的瞳仁,说出了… 那句话。 两个年轻人, 最终走到一起。 这便是属于他们的故事, 后来由于伊莉雅的学识之深令人惊讶,被巴库的门罗先生发掘,聘请她成为了巴库城特别学习小组,除门罗外三位导师之一,由此… 伊莉雅的学识及博才, 亦可见一斑。 自从在罗斯帝都与其相识后,叶戈尔终日除了练功提升自己的技艺,便是埋头在伊莉雅塞给他的众多书本典籍当中,看了那些书,也使得叶戈尔多了解些这位学识与年纪极不相符的女孩,原来她所懂的远远不止是宗教学说,她更加精通哲学、史学、,与其斗嘴辩论,叶戈尔未尝一胜,而且她与寻常女子不同,绝不依靠蛮不讲理来取胜,而是有理有据,无懈可击。 这是二人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叶戈尔只恨不能陪其久一点, 心中虽耿耿于怀,但其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如今余晖已尽,也该是自己起身离开之际了。 可是… “嗯?”叶戈尔皱起了眉头,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近,载着十三位少年的船只,用有些微惊的声音道,“船下面的…是什么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小组出海 亥时,入夜, 十三位少年终于完成了彼此间第一次集体出海,这样的课外活动对于一个集体增进感情来说,是十分有益处的。 而且效果十分明显,每一位孩子身上都挂着不舍的笑容,或许是因为舍不得下船,或者是舍不得这场聚会结束,便连十分内向,不善与人交谈的凯尔特男孩拉塞尔也是一样,他跟在戒嗔身旁下穿,二人仍有言谈。 “杰克,今天多谢你让我们上船,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吉纳维芙跟在杰克身旁表达着谢意。 “咳咳…”听了前者的说话,杰克有意干咳两声,抚了抚头上那顶戴上就没摘下过的三角帽。 “哈哈,我们以后该叫杰克船长了。”聪明的胡里奥心领神会,当下大笑道。 “是啊,也要感谢吉纳维芙组织了这场活动。”一向给人感觉孤傲冰冷的纳修,此刻面上也挂着笑容。 看着那面上几乎能让冰川消融的微笑,吉纳维芙忽然觉得心都要化了,或许所谓的盛气凌人,只是大家对于这位白色贵族少年的偏见罢了。 而吉纳维芙看着纳修的那一窒,被看在了男伴乌斯眼中,心底不免有些不悦。 “哎…虽然玩得不错,不过有件事还真是奇怪。”叙利亚男孩巴沙一边收着自己的捕钓工具一边抱怨道。 看着前者,混血男孩菲利摸着脸颊道,“一点收获都没有?” “是啊,连一条上钩的都没有。”另外一个背着捕钓工具的卡卡伯格有些失望地叹气道。 “喂,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盎格鲁男孩威尔背着自己的画板,瞧见了远处走向自己这边的来者。 天黑视线十分模糊,待离得近了,众人方才面面相觑,有些惊喜地道… “是伊莉雅小姐!” 没错,一行二人,来者正是门罗亲派三位导师之一的伊莉雅,及其男伴叶戈尔。 “伊莉雅小姐,还有这位是?…”罗马男孩乌斯上前请教道。 “这位是叶戈尔先生,老师的瓦伦丁!(valentinus)”伊莉雅小姐有着优雅的气质,白皙的皮肤,漂亮的外表及温柔善良的心,此刻的她如同俏皮的孩子,挽住了叶戈尔的手臂,将他介绍为自己的‘瓦伦丁’。 今天是圣瓦伦丁日,即情人节,伊莉雅将其如此介绍,也叫叶戈尔心头暖暖,面上红红。 “哇!~原来伊莉雅小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吉纳维芙丝毫不掩面上的惊讶,径直大方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一头银发的大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会有这样的好运气,我已经开始对你感到好奇了。” “叶戈尔哥哥,之前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呢,那顿斋饭实在太可口了。”戒嗔上前双手施佛礼谢道。 “嗯,乖。”叶戈尔下意识地一只手抚了抚戒嗔的小光头,不过看其右眼眼神中的不宁,似乎没有心情和大家在此寒暄,他的视线没有在围在身边任何一位孩子的身上,而是跳过他们,落在了众人身后…一个单薄的身影。 中土女孩,钟灵。 犹太语印度的混血男孩菲利有着男性少见的缜密思维和入微的洞察力,几乎第一时间便发觉到了前者的思绪不宁,当下一笑,慢条斯理道,“伊莉雅小姐和男伴时一起来欣赏夕阳的么?” “是啊。”伊莉雅大方地道。 “那么也就是说一早便发现杰克的船了吧?”菲利习惯性地抱肩抚着自己的面颊说话。 “嗯。”伊莉雅道。 “那么大家在船上的时候不来凑个热闹,怎么下载散场了…该不是来接我们回家吧?”说着连菲利自己都乐了。 这里的孩子都有着各自不俗的本领,早已不至于要人看送。 “嗯?”中土女孩虽然对众人说话的内容一知半解,但是敏感的她很快便发现了有一束目光盯在自己的身上,当下厉眼望去,对上了叶戈尔的一只右眼。 “呃…”叶戈尔先是一怔,而后赶忙打哈哈道,“我们先前只是不想打扰你们这各团队自己的活动,但是见你们散了,也很想认识一下伊莉雅口中总是赞不绝口的学生们。” “哈啊!~~~”阿拉伯男孩,绿衣大食萨拉丁打了个大大的哈气道,“虽然也很想认识您,但是真的已经累了,下次一起吃饭好了。” 说着萨拉丁径直离去。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什叶派的人教养就是这样,”同样信奉伊斯兰教的叙利亚男孩巴沙说着走到叶戈尔身前,“不用理他,今天的午饭真的太棒了叶戈尔先生,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请回来。” 叶戈尔于下午时分曾出手制止了巴沙及卡卡伯格的决斗,还请两个打得精疲力尽时分肚饿的男孩大餐一顿,故而巴沙对其印象颇佳。 寒暄过后,众人散去,余下漫步回程的情侣二人。 此番唐突的会面究竟为何?怕是只有叶戈尔明白。 原本在欣赏夕阳余晖的叶戈尔、伊莉雅二人,眼看夕阳罗山,杰克的船只回岸,叶戈尔却突然变得神情凝重起来,当下提出要与伊莉雅去岸边与十三名少年相会的要求,伊莉雅本也没理由拒绝,于是便有了此番短暂的会面,而自始至终… 叶戈尔的视线都盯在第十三位学员,中土女孩钟灵的身上。 为什么呢? “叶戈尔,你怎么了?”伊莉雅觉察出了前者的不妥,当下关心问道。 “没…没什么,天色晚了,我送你回住处吧。” “…哦,好吧。”伊莉雅心知前者心头有事,但见其如此,便也不打算追问什么。 而另一边,众人散去,戒嗔与钟灵两位异域同胞此刻正一同前往戒嗔的住所,沿途之上,两人多有言谈,路途不近,时间却过得很快, 二人已至戒嗔家门口。 “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么?”戒嗔关心问道。 “我可比你大的,用不着你担心,”言罢钟灵转身离开,留给戒嗔一个背影挥了挥手道,“谢谢你今天为我翻译,玩得很开心。” 天色已黑,钟灵很快消失在戒嗔的视线里, 行入房中,桌上摆着悟禅师叔做好的斋菜,想来游玩一圈,戒嗔也着实有些饿了,已经有些长大的戒嗔,想到陪同自己来到此地的悟禅师叔,不远万里到这里只为照顾自己,心头不禁升起一丝暖意。 其实想来自打南禅寺起,悟禅便是除普善爷爷外,对自己最好的亲人。 这才想起近来悟禅似乎身体不适,总是显得有些虚弱,这与平日在寺庙中,那位永远精神矍铄,体魄健朗的师叔显得有些大相径庭。 戒嗔推开房门,灯火已熄,蹑手蹑脚地来到悟禅床边,轻声道… “师叔?” 不见回答,戒嗔隐觉不妥,伸手抚上其额头… 很烫。 这边厢, 钟灵正一个人行往她自己的居所,如今这个时代,巴库城较之外界来说,自然是相对自由,平等且多元化的,这里没有外界那般严重的阶级制度,但凡事总有两面,过于多元化的社会制度使得这里难有绝对统一的制度,四面而来的人们也使得此处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汇聚在这里,有好人,自然就会有… 坏蛋。 虽少有大奸大恶之徒,但一个女孩深夜里独自行在路上,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倘若戒嗔能再成熟些明白这个道理,便绝不会放任钟灵一人行此夜路。 果不其然… “哎呀,小家伙一个人呐,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我们几个拿去买些酒喝啊?”三名醉醺醺的大汉迎面走来,看模样都是当地的斯拉夫人,口吐斯拉夫语。 “唔明三个阴湿仔吹水咩,点解阻头阻势?”钟灵虽听不大懂他们说些什么,但猜也猜到不会是好事。 顺带一提,钟灵虽为茅山一脉道士,但却非吴人或楚人,其祖籍大越,彼时由刘氏一族统治的南汉兴王府一带,即今两广地区,与戒嗔交谈时自是多用中原汉语,可平时一个人还是习惯说些家乡话。 “听不懂?咦…” 由于夜色深了三人没有注意到,可这仔细一看方才发现,原来眼前的小娃娃不光是个异族人,还是个罕见的黄种人,更是个… “是…是女娃!?” -纵使斯拉夫语如何不好,男女还是听得出来的,钟灵当下眉头一皱,心中不悦,毕竟已经青春期的少女,让人误以为成男孩,怎也不是个滋味。 “哈哈哈,今天赚到了!” “我说小妹妹啊,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要不要哥哥们领你去喝一杯?” 三个醉汉说着已将钟灵围住,欲上下其手。 一个健康的故事都会在这时候出现人将他们制止,而今次… 亦不例外。 烦言碎语少叙,如此陈词滥调的情节无需书表, 救下假小子钟灵的是一头银发的叶戈尔,在劝阻无效后,一个眨眼的功夫三人已被其放倒在地,当下酒醒七分,知道得罪了不该惹的人,便赶忙落荒而逃。 那么… 叶戈尔何故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又黎铺咁嘎野,单眼仔,点解睇到你硬系觉得好难顶?”钟灵今日是第一次与叶戈尔见面,可是每每对上他那一只右眼,总是令其觉得浑身不自在,假小子钟灵很少会有这种感觉。 叶戈尔挑眉,根本听不懂前者在念叨些什么, 也难怪,别说他了,便是戒嗔在这里,也听不懂钟灵到底在说些什么。 “…谢谢你。”不论怎么说,叶戈尔的出现帮助自己打发掉了三个坏蛋,钟灵用斯拉夫语朝其道了声谢。 “今天…刚刚…在船上时候…船下的…东西是…你…做的?”有些语无伦次,又有些断断续续,叶戈尔并非结巴,何以会这样说话的? 钟灵也很奇怪,因为前者的说话自己竟都听懂了,是自己的斯拉夫语一下子进步了这么多么? 不… “你…你怎会懂得讲中土汉语!?”钟灵一怔,方才反应过来,非是自己突然间听得懂斯拉夫语了,而是叶戈尔语出所讲,分明就是中土最为广遍共通的汉语… 点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不死血族 迦南一场变故,对整片欧洲大陆带来了极深的以影响,其中已有多国达成了暂息战火的协议,一向骁勇善战的诺曼人对此番事宜极度重视,不论是三年前巴库的一场焚天大火也好,还是今时今日迦南爆发的这个黑色星期五也好,甚至是前大公奥列格之死,作为最直接的受害人,罗斯帝国已将魔教会定为特级通缉目标。 而最为可怕的是,诺曼人已将造成前大公奥列格之死的嫌犯范围缩小至帝都基辅城内,宫殿之中,而嫌疑最大的… 就是直属御前的,帝国近卫团。 他们相信,魔教会中暗杀奥列格阁下的成员代号为拉哈伯,此人不除,帝国则无宁日。 便连三年前继位对近卫团十分仰仗的现任大公伊戈尔,亦已开始逐渐削减近卫团实权,对在职成员逐一排查,座位大陆联合军的头号目标,‘魔教会’已不被允许存在任何一丝生存空间,势要将其赶尽杀绝。 可凡事总有例外,虽然西欧诸国已参与到了此番联合军中,并达成休战协议,但是有一方势力,却未被此番迦南之事暂歇其扩张脚步。 便是此时名义上唯一一位可与罗马人王平起平坐的,保加利亚帝国第一沙皇… 西美昂一世。 在其率领之下,保加利亚人大杀四方,如今又是一张战事大捷,拜占庭南部的塞尔维亚势力被保加利亚人的铁蹄踏平,如今罗马人的南方放眼望去,已无不是保加利亚人的势力,他们剑拔弩张,已随时准备再一度杀进历史悠久的罗马君士坦丁堡。 没人知道这位沙皇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迦南一事已震惊了所有人,若是放其不管,天下恐成地狱,诸国皆要沦陷,难不成这个西美昂一世分不清孰轻孰重,依旧还在执着着自己的雄图霸业? 眼下还不得而知,反观另一方,整片大陆最具势力的几方帝国,皆已全力对魔教会进行通缉,任何可疑分子皆要经过最彻底严厉帝都盘查,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无奈魔教会自三年前一场大火之后便鲜有行动,其内成员又多行事诡秘,想要确定核实其中成员身份,又谈何容易。 只不过… 一山总比一山高,魔教会得罪的岂止各方诸国,一些隐世多年的世外高人,此次为了他们出山,可不会空手而还。 “呜…咳咳咳…呕!~”一口夹杂着内脏残渣的黑色鲜血吐在了地上,若是普通人受了这等创伤,怕是要命不久矣了,可是… 受伤的人偏偏是当日在众人面前被截成三段,却依旧完好无损站在这里的阴诡老者…魔教会的黑牧师。 “…如此强的自我再生能力,我已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可是…”说话之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面上无须,头上褐发,一对厉眼弄眉,此时盯着黑牧师却又似自言地道,“何故你会以此衰老模样视人?看来活捉你比在这里杀了你的价值要高。” “嘿…咳咳…嘿嘿嘿嘿……”黄昏的傍晚,这个不论何时都会令人觉得浑身不舒服的笑声,眼前一袭黑袍,干瘪枯瘦的老者正是现今魔教会一系列行动的幕后黑手,他绝非没有实力之人,只是今日里的对手… 太强了。 “小家伙,我…咳咳…我记得你…”黑牧师用那枯瘦褶皱的食指点指道,“二十七年前法兰克王国出了一位火系魔法的天才少年,在他十四岁的时候魔力指标便已经超出了‘魔法限制领’所给出的标准,在西方大陆曾躁动一时,十三年前退出魔法舞台,自此便无音讯,想不到今天竟为了我而出山,我真的是荣幸之至。”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方才困扰黑牧师的伤似乎已对其没了影响。 “你懂得说我们罗曼语系中的法语,老家伙…”四旬魔法师一袭蓝袍,凝眉对其道,“你已经活了多久了?” “嘿嘿嘿…老夫已经九十八岁了,只欠两载便满一百,老夫可是很期待百岁生日那天,自己将要收到的礼物呢…”黑袍牧师瞪着一对瘦的快要凸出来的眼球道,对着前者渴望地道,“不如你来加入我,给我帮忙?三年前卡麦尔在巴库城里死掉了,现在守护天使卡麦尔的名头空了出来,你知道么,这个名头其实一早就是给你预备的,要不是当年找不到你,我也不会远至波斯去找了个小孩来作卡麦尔的,你的火系魔法比他强得太多了,只要你加入我…” “轰!~~” 未待其说完,一团火焰已直直打在前者身上。 “啊啊啊!!~~~”伴随着痛苦的惨叫声和噼啪的肤肉油脂爆破声,本就干瘪丑陋的黑牧师,被烧得更加狼狈,且散发着一股肉焦味。 “疯子,说够了,你的暗影魔法元素根本不到家,‘法神’的‘魔法限制令’本不用实施在你身上,可你却癫到利用万人鲜血去施展那样一项‘禁术’,唤醒了杀亲恶魔,魔法协会已不能袖手旁观,交出‘万灵血珠’和‘魔教会’所有成员身份。”这是单方面简短的陈述句,已无丝毫商量余地,该魔法师言下之意挑明,不论如何,魔教会都已行至末路,自三年前那场禁忌法阵出现之后,大陆上便已无其容身之地。 “嘿嘿嘿…‘卡麦尔’这个职位真的不考虑一下?”诡异的一幕,黑袍牧师身上被炙炎灼伤的伤口正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万灵血珠’的下落只有我知道,没有它你们就平息不了迦南那位‘神祇’的怒火,所以…嘿嘿嘿,你根本就不敢杀我。” “…是‘血族’的‘不死身’,可却有些奇怪的地方…”四旬魔法师心头忖着,而后伸出被炙炎包裹的手掌道,“看来只有带你回‘魔法协会’,再从长计议了。” 黑牧师所料不错,能惊动隐世的‘魔法协会’高层,‘魔教会’本身并无此资格,他们所在意的自然是前些时日迦南所出的变故,而四旬魔法师根本没有击杀前者的打算,其首要任务是找到那颗所谓的‘万灵血珠’以平息迦南那位远古‘神祇’的愤怒。 “嘿嘿嘿…全无继任卡麦尔的意思,真是太可惜了…动手吧,不然再被他烧下去,即使是我也做不到毫发不损。”黑牧师周身冒着焦烟和焦臭味,本就佝偻如柴的身躯显得更为消瘦了。 头戴倒‘v’字面罩,一头绿色卷发,手持两柄奇特武器的人影凭空闪现,直奔四旬火系魔法师而来。 “是资料记载中,‘魔教会’中的格斗高手‘黑骑士’。”四旬魔法师眉头一皱,虽惊不慌,手持权杖顺发火墙之术,将来袭者挡开。 黑骑士顺势倒退,退至黑牧师身旁,带其撤离。 “想走…”四旬魔法师举起权杖,本领高强的他,若是如此轻易便被对手逃脱,可真是要颜面扫地了,可是其高高举起的权杖,却… 无有任何后续魔法出现。 只因其停止了吟唱,身后白蜡树上,不知何时… 竟立有一个人影。 “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自始至终四旬魔法师都未曾察觉,唯有方才其欲施法阻拦黑牧师遁逃时,身后骤然乍现一股凌厉的杀气,其方才察觉到身后有人。 “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底气浑厚,语出有声。 “没有接受你们开出的‘卡麦尔’身份?”四旬魔法师慢慢回首,却看不清树上之人的面貌。 “不错。” “为什么唤醒‘迦南’那位‘神祇’,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只会带来一场灭世之灾。”四旬魔法师沉道。 “你这么想,只因你的思想尚很狭隘片面,难道眼下的世界本身就存在问题你却看不出来么?这个时代存有不可调和的大问题,要想结束眼下这一场场粉墨登场的闹剧,便要在此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树上人影道。 “释放出那种不可控制的恶魔,你们是在与所有人类为敌。”四旬魔法师凝眉道。 “倘若这所谓的人类是妨碍时代进步的绊脚石,那么眼下的世界就不得不重新洗牌,留下顺从时代发展的先驱者,人类文明才能进步,否则与其像如今一样一步步缓慢走向人类给自己掘的坟墓,不如借助恶魔之力来清洗时代的劣质品,你觉得呢,大魔法师先生?” “…你疯了。” “举凡大才,可以领导时代走向的先驱者,在被时代淘汰的残渣眼中,哪一个不是疯子?”树上人影的语气一如起初,没有丝毫波澜。 “你到底…是什么人?”四旬魔法师感受到眼下对手绝不简单,当下运起周身魔力,谨慎行事。 “要动手了么?那你挺好,我只说一遍…”树上人影感受到了前者的警惕与魔力,手摸上了自己腰间武器,毕竟要与这种级数的魔法师对决,拉开距离可不是什么聪明的主意,必须要近身,一举杀敌。 “吾名为……” “炎戒!”四旬魔法师感受到了如猎豹般的目光与杀气,当下抢先出手,心头还忖着,“大陆之上最具势力的几方帝国联合起来,三年多来竟毫无‘魔教会’任何消息,即便他们这三年来无有行动,却也实在叫人匪夷所思,今日我终获其首脑‘黑牧师’行踪,可想不到…根本是他们刻意引我前来,黑骑士与树上这个人分明一早便已埋伏在周边,只待黑牧师招降失败,便掩护战力不高的黑牧师撤离,所以根本就不是我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联合军中…” “必有蹊跷。” 以四旬魔法师为轴心的,半米半径凭空升起大火,此举是不善近战的魔法师用来自保之用,延缓地方第一手杀招,再做打算。 可不料… 树上人影自上而下,拔剑杀入火势之中,其转瞬周身失火,衣衫肤发几乎在瞬间被烧了个干净,当其终于与四旬魔法师四目相对时,后者依旧没能看清其长相,只因… 如此高阶的火系魔法,仅转瞬之间便将其肤肉烧尽,只余白骨,可诡异的是… 在魔法师失去意识的最后阶段,依然可以从那烧得只剩骷髅白骨一样的面容中,听到… “阿撒兹勒”的字样。 “原来你…你也是……” 一口鲜血,魔法师倒地不起。 原来‘魔教会’除了黑骑士外,竟仍有如此绝顶之高手存在,而待其收剑入鞘,那被火势严重烧伤的身体上,竟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长着。 ‘阿撒兹勒’, 传闻中八大堕天使之首。 久未露面的‘魔教会’,终于有所后续行动, 而接下来… 巴库学员们又会与他们有着怎样的联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门罗返程 三月打春,气候变化, 今日的巴库海边是个多雾的早晨。 课间休息时,中土女孩钟灵望着窗外皑皑的白雾发呆,回想着那日夜里,突然出现的银发哥哥。 “你…你竟懂得讲中土语!?”毕竟年少的钟灵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小…时候,爷爷,教…他说…他来自遥远东方。”叶戈尔继续道。 钟灵很快便发现这位银发大哥哥虽然懂得讲中土语言,但明显不是十分流利,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但是大概意思还是表达得清的。 总结起来,二者交谈下来的大意大概是这样的… 叶戈尔本为猎人,是个寻踪探迹的高手,在其将伊莉雅送回住处之后,便着手开始寻找钟灵的踪迹,并于此处寻得,同时出手替其挡下了三个流氓。 那么… 叶戈尔何以会无故追踪一个未曾蒙面过的少女呢? “你身上有些东西…我看到了,可是…其他人似乎都看不到,为什么?”叶戈尔一句没来由的话,说得钟灵先是一愣,随即却是瞪大双眼一惊… “你…另外一只眼瞎掉之前,可是异色瞳仁?”钟灵不答反问。 “…是黑色。”叶戈尔有些惊奇眼前这小家伙何以会知道。 旁人或许不解,可身为茅山一脉的道家弟子,和局内人,钟灵很快便明白了… “是阴阳眼,难怪他一直盯着我。”钟灵恍然大悟。 “船上时…穿下那些黑影是什么…为何‘它们’…跟你。”叶戈尔与伊莉雅欣赏夕阳时,在太阳完全落山时,叶戈尔分明看到了十三名学员称作的船只下面,有着一个个黑影游荡,十分诡异,可身边的伊莉雅却好像没发现一般。 待众人上岸,钟灵身后跟着一个阴森可怕,浑身潮湿滴水的怪影,可依旧是除了自己,旁人好像都看不到一般。 于是为了一探究竟,叶戈尔便一路寻来。 “原来是这样啊…”弄明白事情的缘由,钟灵回复到了平时的假小子模样,转过身摊手道,“不过是茅山一脉的‘驱鬼之术’,想不到这里竟有人刚好拥有阴阳眼。” 说到这钟灵也不禁在心头补了一句,“真是衰到贴地。” “驱…”汉语并不流利的叶戈尔,对这种自己本就不了解的术法特有的术语,自是听不明白。 “反正就是一种术法啦,你不就是担心么,现在我告诉你我没有恶意总行了吧?”钟灵的特殊术法被人看到,如同魔术师的把戏被人拆穿,当下心里多少有些不悦,语气娇嗔起来。 “你为什么用这…这种术法?”叶戈尔追问道。 “因为啊…”钟灵无奈地摊摊手道,“我们的戒嗔小家伙生性太善良了,他想参加集体活动,却又不想见到别人捕鱼杀鱼,我就用了‘水鬼’的把戏把鱼赶走,你看到的那个浑身滴水的可怕黑影正是我驱赶的‘水鬼’。” 钟灵的说法虽然有些勉强,却也算得合情合理,只是这种能够架通阴阳两界桥梁的法术,实在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也迫使叶戈尔不得不多事一次。 这一插曲也很快便结束了,叶戈尔对于自己心上人带的学员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起初虽是从伊莉雅口中听说过这些孩子都十分特别,却也不以为然,今次一见… 果真特别。 “钟灵,在干嘛呢?”口吐斯拉夫语,来者是信奉撒旦教的摩尔男孩,胡里奥。 钟灵的语言问题虽还是没有得到解决,但是自己的名字和日常用语,已基本能听得懂了,便是听不懂,猜也猜得出个大概。 “你听说了么?”胡里奥故作悬疑。 “什么?”钟灵问道。 “门罗先生今天回来了。”胡里奥兴奋地说道。 “谁?”门罗是个很短的字音,放在句中钟灵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门罗先生啊,就是把我们大家聚在这里的那位先生。”胡里奥张大眼睛解释道。 如今打春季节,转眼门罗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今日回来,十三名学员难免一时议论纷纷。 便连一向寡言少语的凯尔特男孩拉塞尔,也咧开嘴角,露出里面格外显白的整齐牙齿。 上午的课过得很快,眼下已至午膳时分,便如同门罗第一天给大家代课时一样,与大家的重聚安排到了午饭的饭桌上,众人围成一圈,等待门罗先生的到来,十六把椅子还余下一个,便是门罗的位置,其左右两旁坐着的分别是其左右手,三旬出头的男子威廉,以及负责礼仪人文,集年轻高雅美貌于一身的伊莉雅小姐。 巴库这个特殊学习小组的老学究,负责历史文化课程的汉斯并没有出席,想来代沟太大,其又喜好清净,老派的他又对门罗一直主张的新理念有些难以适应,虽然支持,但毕竟不似十几岁孩子们灵活的头脑,吸收起新兴事物那般容易。 餐具皆已备好,只待宾主入席。 “门罗先生终于回来了,我都想他了,嘻嘻。”班图女孩吉纳维芙嬉笑道。 看着众人说话间,一向高冷给人距离感的法兰西贵族男孩纳修微微侧身,朝着坐在其身旁的导师威廉道,“我记得门罗先生临行前说是短途,该很快便能回来,眼下却已过了近两个月,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两个月以来我一直在这里负责学堂运转,门罗先生昨日深夜方归,疲惫入眠,我也未得机会了解其此番旅途的事宜,有什么问题,还是一会儿直接问他吧。”一向沉稳内敛的威廉,此时不知为何,看起来竟是有些无措与惶恐。 “听说了么,最近似乎有变态时常在夜里袭击路人,受害人几乎都是妙龄美女,乌斯啊,你可要保护好我们的大美女,吉纳维芙小姐啊。”犹太男孩菲利朝着罗马男孩乌斯叮嘱道。 “这已经不是我的问题了,你要是有这个心思,自己去就好。”罗马男孩乌斯有着一张与生俱来的凶面,加之菲利的话似乎令其心情不好, “喂菲利,我劝你还是少在乌斯大哥面前提吉纳维芙吧,”坐在菲利身旁的突厥男孩卡卡伯格低声耳语道,“他们两个好像分手了,” “哦?”菲利先是一皱眉,随后饶有兴致地挑眉抚脸笑道,“看他那倒霉德行,肯定是被甩了。” “杰克?”盎格鲁男孩威尔看着有些出神的杰克,叫了一声没有应答,便提高了下嗓门到,“杰克船长!?” “嗯?”听到船长这两个字,杰克浑身一个机灵。 “你怎么了?”威尔与杰克座位相靠,且对眼前这个满脑子只有出海想法的单细胞男孩没有丝毫反感,便主动搭话道。 “刚刚菲利说是受袭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性?”杰克凝眉思索道。 “是啊,你…”威尔有些不解地问道,“对这件事有兴趣?” 杰克竟会对出海外的其他事物有兴趣,一时间坐在两边的伊斯兰教教徒萨拉丁与巴沙也转头注视过来。 “…昨晚我在海边撑船,落岸的时候看到一个蹒跚的身影,起初我以为是醉酒的醉汉,便没去理他,可是他朝着我的方向越走越近,我就随口问他做什么,可他的行动很奇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继续靠了过来,我拦住他,他抬起了头…”杰克紧缩的眉头越来越重,身为战斗民族的他并没有害怕当时的情景,只是至今仍觉得十分怪异,“他的头发散乱,加上天黑我没能看清他的模样,但是一对眼睛却不寻常地发亮,张口就要咬我。” “咬你!?”挨得近的萨拉丁,巴沙及威尔皆是瞳孔一瞪,有些惊道。 “是啊,之后我把他打晕了,脱离了浅滩,就没管他了…” 昨夜里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如今说来,后知后觉,却不禁使得大家背脊发凉。 “喂菲利,你平时最喜欢打听消息,那些遇害的女子…不会这么巧,是被咬死的吧?”头脑灵光的胡里奥率先将两者联系起来。 一时间,杰克抛出的话题成了餐桌上的主流话题,大家的注意力已经都被其吸引过来。 “真没礼貌,我可比你大两岁,所以戒嗔就是比你讨人喜欢,”菲利先是小小发了个牢骚,而后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便抚着脸轻笑道,“我什么时候说她们死了?好像是都晕了过去被送去治疗了,而且听说身上也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不过也听说有几位躺在血泊中,我爹开的瑜伽会馆中的一名学员也遇袭了,你们要是有兴趣放课后可以与我一同去探病。” “是‘血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因其为不同的语种。 “嗯?”众人闻声望去,看到的是一脸发蒙的戒嗔,和正入深思的中土女孩钟灵。 从始至终戒嗔都在为其翻译,而听到这里,钟灵似乎… 明白了什么。 很快,门开了, 走进来的… 正是门罗。 众人望去,心头皆为之一怔。 印象当中,门罗是一个有着极高自我要求及约束的人,虽已年至四旬,却依旧保有强健的体魄和身型,他对于自己平日里摄取的营养食物都有着明确的指标,并保有定期的体能训练,以维持十二分的精气神,达到最佳状态, 所以他的身材既不会超重,也不会偏瘦,这一点追随其时间最久的威廉印象最深。 可是… 两个月不见,神父门罗判若两人,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整个人也消瘦了不止一圈,两鬓已生花发,那对永远有着崇高理想,泛着光辉的瞳仁,此刻似乎被云雾遮挡,不再那般明亮摄人。 只见其有些乏力地行至主位落座,扬起疲惫的笑容道, “好久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伯爵府邸 罗斯帝国,都城基辅,金甲伯爵府邸。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有些沉闷的声音,正是来自这座伯爵府的主人,如今罗斯帝国的当红人物,金甲伯爵,霍格尔。 “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客观的现实,”说话之人一头银发,左眼被遮,正是伊莉雅小姐的男伴,叶戈尔,其继续道,“除非上帝重新化成耶稣降世,否则迦南的问题,根本不是凡人能解决的。” 霍格尔年仅二十五六,是罗斯帝国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伯爵袭位者,可本该意气风发的他,此时显得十分迷惘,颓然坐下,口中痴痴喃喃,“由罗马‘元老院’,如同神人一般的‘圣魔导师’阿莱斯特,率领的由整个大陆,最强帝国精选出的这十二名大魔法师,竟全部落败?” “或许…那根本称不上落败,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出手,我得到的消息是…”叶戈尔深知那十二位皆是名满一方高人,可他得到的消息,却那么匪夷所思,“因圣魔导师阿莱斯特大人说错了一句话,迦南那位‘神祇’喝了一声,六名魔法师当场殉职,三名魔法师重伤不治,分别于十日内殒命,余下包括阿莱斯特在内的三名魔法师,至今未曾露面,似仍在养伤。” “那联合军呢?即便没有魔法,我诺曼人的铁蹄也是无坚不摧的,况且还有实力不弱的罗马大军,及那南部的保加利亚人也是一股强劲战力,加上西欧诸国的人手,即便他当真是神,也…”霍格尔的话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叶戈尔那一脸的漠然与无奈。 “在神的面前,人类是软弱无助的,甚至连阿拉伯帝国亦有援军出动,但迦南的战事依旧毫无悬念的…”叶戈尔的语气沉闷而无奈,“以联合军全面溃败而告终,直到最后,除了一把声音外,对于迦南的那位‘神祇’,我们依旧一无所知。” “…可各方势力不会坐以待毙。”霍格尔没有被被惊得乱了方寸,他知道联合大军撤出迦南,必定会有后续动作。 “‘魔教会’。”叶戈尔道。 “魔…又是他们?”近年来,魔教会对于大陆各方势力来说绝不陌生,三年前巴库一场大火已使其臭名远扬,可是转眼三年半过去,其内成员罕有行事,甚至在整个大陆的通缉下至今仍无线索,其整体的神秘性和实力可见一斑。 “听说他们三年前燃起那场大火,就是为了祭出一个禁忌法阵,通过万人亡魂发动,炼出一样事物,名唤‘万灵血珠’,迦南的‘神祇’便是因此被惊动,从封印中苏醒过来,眼下各方势力都在寻找‘魔教会’的踪迹,试图找到‘万灵血珠’的下落,祈祷其能平复‘神祇’的愤怒,重新回到封印中去。”叶戈尔道。 “将那个‘万灵血珠’交给他,便能平息迦南的事态?”霍格尔索眉道。 “圣魔导师阿莱斯特大人就是问了这个问题,以致十二名珍稀魔法师的死伤。”叶戈尔道。 “……”霍格尔沉默了,随未亲眼见证,但如今,他终于明白为何连打工伊戈尔在内,罗斯帝国的大半精锐竟皆不在城中,坐镇与拜占庭的敌对事态。 “也就是说…”霍格尔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迦南的‘神祇’苏醒根本就是‘魔教会’有意为之,刺杀前大公奥列格阁下和罗马人王利奥六世,说不定就是为了引足够多的祭品到巴库给他们烧死以祭法阵,所有人都被他们算计了,可是…” 霍格尔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对啊, 唤醒了一个根本不受人力所控的恶魔,对于这个组织,或者对于任何人来说… 又有什么好处呢? “毫无头绪,”叶戈尔摇了摇头道,“不过在有进一步的消息出现前,眼下除了继续跟进‘魔教会’的行踪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霍格尔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慢慢消化此番叶戈尔前来带给他的信息,端坐下来已恢复了一方伯爵该有的冷静与气场,旋即眼神一变看向叶戈尔道,“半月前已有消息,帝国在迦南的驻军已准备返回帝都,进来基辅城内都在准备恭迎大公凯旋的准备,虽然当时我还不知道在迦南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过…” 霍格尔审视着叶戈尔的眼神变了变道,“联合军此番在迦南的行动,保密工作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连我这个北方伯爵都没探出什么线索,昔日险些被我当街击杀的无名小卒,如今竟有这般神通广大的能耐了?我很好奇,你现在…究竟为谁工作?” 闻言叶戈尔耷着的单眼微张,沉思了下后方道,“抱歉伯爵大人,这个我不能告知您,起码目前还不行。” “那好吧,”如今已位高权重的霍格尔并没有因前者的隐瞒而恼怒,显然他也料到了前者会这么说,“不过无论你背后的那个组织首脑是谁,我想请你代我转达给他,任何时候我都有兴趣与之会面。” “…我会替你转达。”叶戈尔道。 自上次二人一战切磋过后,因彼此双方利益关系,从而达成了合作共识,经过这段时间,霍格尔愈发觉得叶戈尔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且其首脑必是运筹帷幄的厉害人物,只不过叶戈尔口咬得死,不肯告知,霍格尔曾尝试派出亲信尾随,可是猎人出身的叶戈尔每次都能将其甩掉。 “啪啪…”一阵敲门声。 “进来。”霍格尔道。 霍格尔闻声遁入屋角暗处,若非有意寻之,当真察觉不到其存在。 推门而入的是伯爵府的一名侍卫,其神色有些慌张,走到霍格尔身旁低语了几句,由于离得远叶戈尔并没有听清,只能看到霍格尔额上暴起的青筋和瞪开的瞳孔。 “什么,又来!?” 听得出霍格尔语气中的气愤与无奈,片刻功夫过后,侍卫离开,叶戈尔来到霍格尔身旁,却并未开口询问何事。 “呼…”霍格尔深吐口气,平复了下心绪后道,“我这里有点事要处理。” “我刚好也准备告辞了。”叶戈尔道。 霍格尔点了点头道,“迦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至于魔教会,只要他们出现在帝国境内,我一定不会让他们逃走,只是我真正在意的是…” 正欲离开的叶戈尔察觉到了前者语气中的凝重,不由停下脚步。 “各方帝国皆已将‘魔教会’定为头号通缉目标,可是三年多过去了,却连一个‘魔教会’的成员影子都没能捕捉到,这太奇怪了,除非…” “除非怎样?”前者所说也正是叶戈尔心头所疑惑之事。 霍格尔凝起眉头,沉道,“除非有一片疆域是‘魔教会’可以自由出入,却又不会遭到通缉。” “你是说…”叶戈尔似乎已经明白了前者的意思。 霍格尔抬眼对上了前者的视线,道,“如果说‘魔教会’正是为某一家帝国服务的组织,那么只要他们停留在该帝国境内,就算再过十数年,我们发现不了他们的行踪,也算不得怪事。” 这并非十分困难的推理,只要稍做推测,便不难得出这一假设,叶戈尔此前从未向这个方向考虑过,如今从霍格尔口中听来,一时间只觉背脊一凉。 是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首先该帝国的势力绝对不会弱,有这样的背后势力为其提供庇护与支持,那么能在诸帝国联合军的通缉下,超过三年的时间内都未能被捉到,也就不是怪事了。 看着叶戈尔毫不掩饰的惊奇神情,霍格尔却反而有些疑惑地道,“怎么,难道你为之工作的那个人从未想到过这一点么?” 叶戈尔闻言亦是眉头一挑心头忖道,“没有,霍格尔所说的这个假设我是第一次听到。” 叶戈尔虽没说出声,但前者从其神情当中已经看到了答案。 “这个假设的确让人眼前一亮,可毕竟缺少依据,不过我会尝试着朝这个方向展开调查的。”言罢叶戈尔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他没有过问霍格尔准备要处理的是何事,因为霍格尔没有主动说,那边显然是罗斯帝国的家务事,不在合作事宜当中,加之两人彼此根本毫无好感而言,在霍格尔眼中,叶戈尔是个低贱,冒犯过自己的小民,而反过来,霍格尔在叶戈尔眼中是个曾今击当面杀害小偷茜拉与老大西里尔的凶手,二人此番合作,只因彼此需要罢了。 北方寒冷,昼短夜长, 如今正值夜色,霍格尔拾起自己的大衣,走出府邸,口中不禁喃喃而语… “已是第四起了,这次的是位袭子爵的高官,虽然之前看起来四人毫无共同点,不过…”霍格尔年二十六岁,已有了足够的成熟与睿智,当下眼神严肃地自语道,“我似乎已看到了关键,一定不会再被你得逞的。” 眼下的世道可谓混乱至极,魔教会,迦南‘神祇’,魔法师们重现大陆,在帝都内多次犯案谋害要员的杀手… 而另一边,叶戈尔来到了其友人莉莉娅的住处过夜,入了屋,莉莉娅伸手将其拦住道,“你这个人怎么冒冒失失的,虽说答应给你地方住,但怎么样也要先敲门吧,这里可是女孩子的住处哎,快出去出去,娜塔莉亚正在洗澡呢。” 叶戈尔莫名其妙的被轰了出来,心里念叨着,“搞什么啊,我又没去浴室…” 在门外等了一会,一把如铜铃般娇俏的声音响起… “叶戈尔哥哥快进来吧,我已经洗好了。” 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有着漂亮的大眼睛,褐发和白皙皮肤的十一岁女孩,是当初三人决定,由莉莉娅负责照看监护的女孤,娜塔莉亚。 叶戈尔看到前者愣了一愣,只因眼前的小女孩生得越来越喜人了,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姣好的模样与身材,毫无遮掩的一个美人胚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北方民族的原因,其身上散发着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韵味与妩媚。 “叶戈尔哥哥?”间前者有些发呆,女孩娜塔莉亚疑惑道。 “哦哦,不好意思,今晚也要打扰你们了。” 抬步,入门, 劳累的叶戈尔很快便睡了过去, 夜,无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陌路无言 “门罗先生,您…您说什么?”正在用餐的学员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门罗,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法兰西男孩,一袭白衣,餐巾整齐地掖在领口,送往嘴边的餐叉停住了,片刻之后放下餐具,停止用餐,一对明亮的瞳仁盯上了门罗,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只是在待其下文。 戒嗔则惊得没能及时反映过来,一旁的钟灵瞪着眼睛盯着他,似是在等其快点给自己翻译。 “你们没有听错…”门罗坐直身躯,扬起下巴,提高了声音道,“我要解散巴库特别学习小组,你们的课程结束了,回到属于你们各自的地方去吧。” 门罗的助手威廉耷下了脑袋,虽然他还没有搞清事情的起始缘由,但追随门罗多年的他明白,此番巴库学堂这个特殊小组,是门罗花费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心血组建成的,要他放弃,必是此番迦南之行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变数,严重到门罗不得不放弃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这份正在成长实现中的理想。 “门罗先生…”伊莉雅到嘴边的话被前者一个手势叫停了。 “对不住伊莉雅小姐,不过还请理解我的决定。”门罗无奈地闭起了双眼。 要理解他么?这位德高望重,受人敬爱的梦想家。 此时大家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三年多的选拔,来了不过才七个月,这就叫我回去?虽然回拜占庭的路并不远,可是哪有这种道理,戒嗔那个小家伙可是来自万里开外的东方,来了不过半年就要折回去,这可是个天大的玩笑了吧?”罗马男孩乌丝心头忿忿不平。 “门罗先生何以会突然下这种决定?”犹太与印度的混血男孩菲利抚脸沉思不解。 “难不成门罗先生觉得我们已经领悟到了他的大同理念?真的假的,我可连个屁都没搞明白呢,难不成其他人都懂了?”突厥男孩卡卡伯格左右环顾。 “太奇怪了,门罗先生离开不过才两个月,我却觉得自己突然不认识他了。”班图女孩吉纳维芙心头如此想着。 “我不走。”凯尔特男孩拉萨尔的想法很简单,在巴库的这段时间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开心快乐的日子,其为西欧黑人,可在这里,并没有因其肤色而产生歧视,而且他已逐渐开始领悟门罗的理念,他相信大同世界的理念,是解决其族内对于肤色歧视的答案,所以在其学成之前,他并不打算离开。 “喂,现在走,要我回去怎么交代啊。”绿衣大食萨拉丁心头打鼓。 “走之前至少也得打服卡卡伯格那个家伙。”白衣大食,叙利亚男孩巴沙心头如此想着。 “我的船怎么办?”诺曼男孩十分担心,毕竟‘里海’本身是条内陆湖,可没有通向北方极地的线路。 “要回半岛了么?总想再多留些日子呢。”摩尔男孩胡里奥失望至极。 “我不懂。” 大家各怀心事,却终有一人发出了声… 闻声望去,说话的乃是小和尚戒嗔。 “……”门罗低头无语。 “你们的学业结束了,这并不是你需要懂与不懂的问题。”威廉见状,替门罗回声道。 “可这并不是门罗先生您的心里话,也不是你想做的决定。”戒嗔继续道,望着他的那双大眼睛,似乎连到了嘴边的谎言也开不了口。 门罗沉默了,他看了看戒嗔,再看了看周遭的大家,他何尝不知这是一个比杀了自己还难以下发的决定呢? 他的大同理念,他对故去挚友的承诺, 无论如何,解散巴库特别学习小组的这一决定,都如同一柄刺在其心头的匕首。 虽然无奈,虽然是个违心的决定, 但… 毕竟是来自门罗,不变的决定。 难道这趟跨越大洋彼岸的远行,到此就要结束了么? 时局当下,将这样一批拥有者迥异文化背景的孩子们聚集起来,几乎是场前无古人的大冒险,如此壮举,今天真的就要… 到此为止了么? 一时间,众人心情跌落至谷底, 巴库的学习从不枯燥,甚至连考试测验都无,唯一的压力,只来自身边过于优秀的同伴。 …… “我反对。”一只白皙,骨骼分明的手掌举起,那一截衣袖,仿若一尘不染的皑雪,说话的人是法兰西男孩纳修,此刻言罢,他将餐叉上的食物递入口中,缓嚼两口后方抬头看了看众人,故作诧异地道,“难道在坐的其他人,都同意就此解散巴库学堂?” 听了纳修的话,众人如梦方醒,当下纷纷举手表示反对。 刚刚他们的脑袋受了先入为主的影响,认为此番一切皆是门罗一手操办,其决意要取消此小组,其他人便无可奈何。 反对者的手一个接着一个举起, 最后, 便连为门罗工作的伊莉雅也举起了手,场中门罗的支持者,只剩下了威廉一人。 “先生…”犹太人威廉将目光放在耷下透露的门罗身上。 巴库学堂的一切,皆是门罗一手创办,虽然如今众人大胆尝试违逆其意,但只要其执意孤行,巴库学堂势必还是要解散的。 而此时, 白色贵族纳修已悄然将手放下,继续端庄用餐,眉宇间俨然一副胜利者的神态,因为他知道…… 怀揣大同理念的门罗,是绝对不会采取独裁手段的, 这与他的信念大相违背。 不论是家庭,组织,国家,世界, 大多数人的利益永远要优先于少部分群体,帝王要服务于国家,切不可本末倒置,这皆是门罗这段日子来极力为大家宣扬的理念。 “好了,门罗先生,经过大家的表决,您提出解散巴库学堂的提议已经被驳回了,而现在…”纳修吃光了盘中的餐食,转头看向那个本永远都不会露出颓败之态的男人道,“请跟我们讲讲您这两个月来的遭遇,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态会让您如此失态,不会跟近来城里夜晚出现,到处袭击人的变态有关吧?” 刚刚一时间的僵局对于门罗本人来说是极其痛苦的,因为他正挣扎于是屈服于学生的要求,保留巴库课堂,还是违背自己的信念,行独裁之法,强行遣散这批自己费尽心血带来的孩子? 纳修心照于此,便抛出了这个问题,解前者困境,问心中疑惑,一举两得。 门罗闻言一怔,抬眼看了看这位 混血女主播直播后忘关摄像头私_生活视频遭曝光!!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mei222(长按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血族传说 场中气氛有些沉闷,门罗来前本已心中笃定想法,要解散巴库学堂,可是看到这些孩子后,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自己那超前的理想正成型发芽,他终究还是… 改变了主意。 即便如此,却也不得不面对马上要到来的难题,没有准备的门罗,也要回到书房准备一下材料,来准备下自己的说辞。 与门罗初次见面,在座斯拉夫语最差,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钟灵左右看看,翻着手中厚厚的圣经,随口问了句… “谁能给我讲讲什么是‘三位一体’啊?”钟灵道。 过于严肃的气氛搞得大家心口皆有些沉闷,眼下见有人提问,大家也都是乐于开口缓和下气氛的。 “就是指同一事物的三种形态。”盎格鲁男孩威尔道。 说话间法兰西男孩纳修离座,走向了后厨。 “同一事物?三种形态?”听了戒嗔的翻译后,钟灵仍不是很懂,“为什么会出现在圣经中呢?” 如今钟灵的斯拉夫语虽还差得远,却也可以勉强交流进行些简单的谈话了,只要大家尽量用些简单易懂的词汇就好。 “那是指上帝,耶稣,和神圣精神的意思,基督教中认为这三者是同一回事,却已不同形态出现。”菲利继续解释道。 “上帝、耶稣、神圣……”钟灵仍在尝试理解。 纳修回到原作,从厨房拿来了一盏玻璃杯和一块冰块,其打了个响指引来了钟灵的注目,随后将冰块放入杯中,再将身侧的温水倒入,很快因温水与冰的温差而生出了一缕雾气。 “冰,水,蒸汽,‘三位一体’,”纳修道,“可是现在上帝一派宗教间多有出入,分歧也多,许多人并不承认上帝、耶稣和神圣精神是一回事,只是有着共同目标的三个个体,就像一支万人大军,你可以把它看成一支军队作为一回事,也可以看做一万个有着相同目的的个体。” “真有哲理啊,不知道古时希腊那些哲学家能不能辩得过你呢纳修。”吉纳维芙轻笑道。 “其实每一家宗教的圣人都是了不起的哲学家,他们甚至可以扭曲世间真理同时又让你觉得很有道理无从反驳,我最近从戒嗔那里借来了一本很有趣的书籍,是戒嗔那个小家伙手抄翻译给我的章节译本,作者‘庄子’真是位奇人。”纳修看向戒嗔笑道。 “是大师伯三年前下山时赠予我的《南华真经》。”戒嗔心道。 而这个时候,门罗入屋,手里捧着几本厚厚的文献,入了圆桌,面色凝重… “我希望大家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去面对可怕的现实,因为这个世界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般单纯……”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单纯了?”罗马男孩乌丝道。 “不错,可是…”门罗闭眼深吐了口气道,“它远比你们所想更加复杂,人类…从不孤独。” 人皆有求知之欲,在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尤其为甚。 门罗将要告知众人的,究竟又是怎样一个可怕现实呢? …… 时间倒转,回到那日迦南一役惨败之后,各国联合军召开紧急秘密会议,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罗马随军参谋门罗有幸受邀参加,那日里十二魔法师死伤惨重,各国军团皆有损失,参会人员心情低落,面色颓败,一个个低头不语,场面十分凝重。 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他们所面对的是身为人类所无力反抗的‘神祇’,各国已加派人,哪怕翻转大陆也要将魔教会的这批始作俑者找出,可是… 即便将魔教会全员押解迦南,便能令这位‘神祇’重归封印么? 太被动了, 在见识到了十二位魔法师的惨败之后,众人却对山中神祇的势力依旧无从估计,单这一点,便着实可怕。 事态正进一步升级,各国此番主事将领已达成默契,返途后便要禀告各方人王,诸国务必要尽快进行一次最高元首的议事会,方可决策。 那么此番诸国战败后的临时会议,又有何种意义呢? 在几方人员询问此番议题后,门罗看到由在座最高权力领导者,来自北方罗斯帝国的大公伊戈尔抬手示意众人就座等候。 名义上,大公伊戈尔是仅次于拥有沙皇名号,罗马帝国皇帝君士坦丁七世及保加利亚帝国人王西蒙一世,大陆上的三号人物, 可实际上,罗斯帝国拥有不逊于任何一方的强大军事实力,大公伊戈尔所率领的极地诺曼人拥有旁人望尘莫及的骁勇战力,他才是如今大陆之上最为拥有实权的人,在君士坦丁七世及西蒙一世大帝未能出面的今天,他便是如今迦南联军最有话语权的人。 很快,在诺曼人的阵中,行来一队人马,看其簇拥的阵势,该是护送一人至此。 人群散开,露出当中一位身材高挑纤细,肤白金发的,通体黑衣的男子。 单看其体貌特征该是高加索或日耳曼的白种人种,可那过于病态的白皙,却使得本该算作年轻俊朗的脸上多了几许阴森。 “布拉德,这里的人现在十分萎靡,直接切入正题,既然注定要世人知晓,就不需要再卖关子了。”罗斯帝国头号人物,大公伊戈尔道。 门罗颓败的情绪被求知欲所取缔,他从这位举止优雅,一袭黑衣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令他不解和在意的事,可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眼前的家伙给他一种感觉,他…… 与在座的所有人,不同。 皮肤有些白皙得病态的黑衣男子朝着伊戈尔礼貌地笑了笑,将外套整齐地挂于小臂后微微躬身,道… “吾名为布拉德.希太,一名高贵的kindred。” kindred?一个新的名词,被介绍入了众人的耳中, 门罗在脑中不断翻阅寻找这个词汇, 是盎格鲁语…我记得,这是某种种族的自居,到…到底在哪里听过? “想…想起来了…这…这是!?……” 门罗猛然惊醒,瞪大了瞳孔,而在其余光眼下,可见反应过来的并不知他一人,如今坐在这里的不乏大家学士,很快便有多人明白了眼前男子的身份… “你是vampire!?” 身材高挑的黑衣男子浅笑而不作答, 可众人明白,这算是默认了。 vampire,即人类口中所指,吸血鬼, kindred… 血族。 在欧洲大陆,血族的传说恐怕比大陆之上的人类文明更为久远,人们将其看做是一种超自然生物,而非恶魔鬼怪,在这点上吸血鬼则与撒旦等堕落天使有本质上的不同。 加之时代变迁,千年久远,对于血族的文献及流派早已不尽相同,想要整理出一套准确统一的说法,当真是不现实的。 而如今这位由大公伊戈尔引荐出,自称血族成员的男子布拉德,会有怎样的说法呢? 门罗的思绪并未纠结于会场中央出现了一位自称血族的男子,而是屏息细听,毕竟此“人”由大公伊戈尔引荐,是眼下唯一的线索。 而布拉德血族的身份也很快得到了证实,因为在油灯的照射下,此“人”… 并无影子。 之后,在以大公伊戈尔为首进行的疏导下,人们开始接受去倾听一位血族的讲话,而其所讲的内容,使得许多人大跌眼界,而同时却也印证了联军许多先前的猜想。 如今,门罗则以讲故事的形式,将那日所听所知,转诉给了在座的孩子们。 在很久很久以前,血族之王,血帝,由于违背了上帝的意愿,犯下杀亲之罪,遂被逐出伊甸园,发落迦南挪得之地,受到了永生诅咒的惩罚,虽拥有永生不老的容颜,却不得不以吸取人血为食,进而有了吸血鬼的始祖,那便是血族的由来。 之后被贬下凡间的吸血鬼之王遇见了同样被逐出伊甸园,人类祖先亚当的第一任妻子,莉莉丝,二人相识并结合,诞下了十三名后裔,将他们视作第三代吸血鬼,即是后来的吸血鬼十三氏族。 “等等,吸血鬼之王的孩子?那不该是第二代吸血鬼吗?”戒嗔问道。 门罗摇了摇头,他的解释令人倍感凄凉。 吸血鬼之王在人间尝试建立了第一座人类城市,可由于其被上帝放逐,所受的惩罚是永恒流离飘荡在地上,上帝不允许他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都市而停止游荡,曾为上帝管理土地的他,不被再允许拥有任何土地为其效力,于是便有了著名的‘诺亚大洪水’,冲垮了吸血鬼之王的第一座都市,心痛的血帝将自己的血统传给了存活下来的三个男孩,伊诺克,希拉,及爱拉德,便是后世的第二代吸血鬼。 不死心的吸血鬼王很快便在人间建立起了第二座城市,并在此与莉莉丝生下第三代吸血鬼,后世吸血鬼十三大氏族创建者的十三个孩子。 可还不待吸血鬼王高兴,上帝的诅咒便随之而来,又一场“诺亚大洪水”爆发,只是这一次的形式不同,演变为了两代吸血鬼为了抢夺第二座城市大权而展开的,吸血鬼历史当中著名的‘圣战’。 ‘圣战’以三代吸血鬼将二代吸血鬼全部消灭而告终,战争期间第三代吸血鬼所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也被后世冠以‘最近乎神之力量’的一代。 吸血鬼王自此不知所踪,传闻‘圣战’之后,他因惧怕上帝的诅咒从而归隐‘挪得之地’,并将自己封印起来,从此人间蒸发。 在此之后的千年中,血族已发展到十几代之多,强大的十三氏族大致分为三个派系,秘隐联盟,魔宴联盟以及中立氏族。 其中不乏将人类视作下等生物,奴隶、食物甚至家畜般饲养对待。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baixingsiyu66(长按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以夷制夷 “你说大限…将至,是什么意思?”伊戈尔不解地摊开双手道,“难不成他是老成那样的?” 传闻中血族拥有永生不老的容颜。 可是… “嗯,就是这么回事。”布拉德的答案却与传言相悖。 “那传闻…”伊戈尔道。 “传闻总是夸大其词,若是当真拥有永生不老之能的,恐怕也只有血帝而已,如今的十几代血族,大多寿命在六百到八百岁之间,十代以内多可以存活千年以上,越近大限,容貌便会开始衰老,这一点与人类无异,‘诺亚大洪水’发生在六千年前,三代血族在那之后出生,即便存活至今也不过五六千岁罢了,你们人类口中动辄就是万年血族的话根本就是假的。”布拉德摇了摇头笑道。 “你是说…”伊戈尔沉吟了下,而后道,“那名黑袍牧师很可能是个活了六七百年的十代以后的血族,或者是千年的老一代?”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布拉德道。 “为什么?” “如果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族内不可能没人知道他,而我奇怪的是,就算是只有七八百岁的十六代血族,查遍同族都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讯息也是可能性极低的,可是这个家伙…”布拉德有些想不通地摇了摇头道,“资料完全为零,真的太神秘了。” “这反而更让我笃信他是你们血族某个家族内部有意培养,从而实行此次计划的。”伊戈尔道。 “请不要拿人类的思绪去揣测我族意图,唤醒血帝这样的方案绝不会得到任何一族的支持,而且我现在就可以清楚地告知您…”布拉德的身体微微前倾,沉了沉声音道,“不久前血帝已将如今十三氏族的当家亲王召集至迦南彷徨之地,对于有人启动极阴邪的法阵将之唤醒这一做法,血帝大人他十分不悦,梵卓(ventrue)家族所统领的秘隐联盟高层几千年来都在试图打破我族的诅咒,所以对于像万灵血这样的阴邪法阵是没有丝毫容忍度的,眼下各氏族都在搜捕魔教会成员,之后由血帝亲自发落,诺菲勒家族已经出动,他们虽然丑陋不洁,但却是血族当中最好的潜行者和情报收集专家,被他们盯上的目标,必无处遁形。” “我大陆联军耗时三年都没能将这一组织从自己的地盘上搜捕出来,被惊动的‘魔法协会’也干预进来,可尴尬的是他们协会中的干部前段时间发现了魔教会成员的踪迹,可却反而被干掉,横尸野外,你们又有什么办法?”伊戈尔语出平淡道。 “想要躲避人类的耳目其实并不困难,我们血族长久遁世不为人知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只不过连诺菲勒家族出动至今仍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这就有些奇怪了。”布拉德紧锁眉头道。 大公伊戈尔听罢显得有些嗤之以鼻,一对贪婪的目光盯在布拉德那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笑道,“看来阁下也同我们联军一样,没有丝毫头绪。” “不…”布拉德突然目光显得有些凌厉,对上大公伊戈尔道,“我们已有了初步判断。” “哦?”伊戈尔听了面容间不易察觉地一怔道,“说来听听。” “联军内部,有人暗中协助魔教会,为其掩盖踪迹。”经过几番思量及接触,族内部认定罗斯帝国绝不是俺通魔教会的地方势力,所以此番才会将此大胆假设告伊戈尔闻言默声不语,伸手拿起杯盘中的苹果,咬下一口缓嚼口中,半晌后将之咽下,毛巾拭嘴,倚靠毛皮大椅,方才闷声开口道… “保加利亚,西蒙大帝。” ……… 公元917年, 如日中天的军事天才,保加利亚帝国沙皇,西美昂一世(即西蒙大帝)率军作战频繁,于拜占庭南部多番置下战略部署及军事行动,彻底征服了两帝国之间的塞尔维亚人民,归顺保加利亚帝国,为其臣属。 再无障碍的保加利亚大军直逼罗马人的拜占庭帝国,大军压境,而彼时的拜占庭内部动荡不安,不久前以摄政王尼古拉斯为首的一派罗马政客主张妥协,许诺西蒙大帝,年仅十二岁的罗马人王君士坦丁七世会应保加利亚帝国的要求,取西美昂一世年近三旬之女为妻,作为拜占庭之皇后,以此政治联姻换取西蒙大帝退军。 可拜占庭内部强硬派十分不满,发动了宫廷政变,推出太后佐娅摄政,收回了对西蒙的联姻许诺。 大帝震怒,即刻宣战举军来袭,其名留青史的军事才能在彼时的罗马人中无人能与之抗衡,保加利亚大军连连得手,以雷霆之势连取拜占庭马其顿,贴撒利及阿尔巴尼亚等要地。 在同年爆发的著名阿黑洛河战役中又重创了拜占庭军队,深入到拜占庭腹地,使君士坦丁堡一夕数惊。 时局当下,在欧洲大陆留下千年青史的罗马帝国危在旦夕,十二岁的罗马人王,君士坦丁七世,虽在政务上已展现出了一定的天赋,但是在残酷的战争面前,他与军事奇才西蒙大帝实在差之千里。 千年的帝国,内部的腐坏及对战事的懈怠,使得拜占庭对近年崛起的新贵保加利亚帝国显得难以招架,倘若再无良策,都城君士坦丁堡很可能在短短十数年间,再一次沦陷,届时骄傲的罗马人将沦为他国笑柄,而西蒙大帝的怒火亦不是另一纸不平等条约可以平息, 该如何是好? 眼下拜占庭内,罗马议事厅, “可恨的保加利亚人惧怕我们的‘罗马火’,不敢走海路进军。”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征服了塞尔维亚人,打通陆地进军线路啊。” “连失了数处要地,再打…可就打进我们的都城君士坦丁堡了啊。” “难不成短短五年光景,我罗马人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堡垒,要先后被诺曼人和保加利亚人攻破吗?” 是啊, 君士坦丁堡, 那个曾经被誉为连上帝都束手无策的堡垒,在短短半个世纪内,已被两股新兴势力先后五次攻破,难道马上… 要迎来第六次? 罗马人王君士坦丁七世位于中央,年仅十二岁的他被眼前这些焦头烂额的要员们吵得早已没了主意,他的手心浸满汗水,紧捏着自己华丽的衣裳, 怎么办,该怎么办? 难道传承千年的帝国,要在我的手中覆灭吗? 其父利奥六世的离奇死亡,其叔父亚历山大三世的突然暴毙,年幼的自己莫名被推上至尊的王座,自己也许遗传了父亲的睿智,对内务有着独到的见解及手段,可对于战事… 每一个简单的决定都可以左右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对于保加利亚人他一贯以妥协为优先政策,尽量避免任何军事冲突。 可如今事已至此,他又不得不想一个方案出来,吵闹够了的议员们最终还是要将目光投向场中唯一的孩子身上。 怎么…怎么办,怎么办?…… 面对众人的目光他咬紧了牙关,喉咙的干涩令其难以吐出一字一句,张开的口却发不出声音,若是这样下去,只怕他随时都可能在众人面前晕厥过去, 而就在这时… “报~~帝国臣属巴库城,分教红衣主教门罗先生门外求见!” “快…快请!~”十二岁的人王如遇救命稻草,胸腔起伏喘着粗气赶忙道。 议会门两开,来者红衣红帽,一头棕黄色的长发,漂亮的蓝色瞳仁,略显凸出的眉骨和颧骨,大大的鼻子和下颚,四十出头的年纪,不正是大神父门罗先生么? 门罗在巴库时对外宣称自己是东正教徒,司职司铎即神父,可是其对宗教有着很开阔的格局及理念,他不介意在犹太教堂中研习,不介意接纳各方宗教理念,不介意追随一名东土佛教少年,同样亦不介意… 在天主教的拜占庭内就职。 红衣主教,教内职务仅次总教皇,地位等同于国家内务大臣, 而很多人都不知道,门罗在拜占庭已身兼此要职多年,虽然他并不为此骄傲,不过有此职位及权限之便,他可以自由出入罗马领地,更可以快捷筹集款项,以助其完成远行,宣扬大同理念,将一众学员聚集于巴库港城。 而今, 就在古老的拜占庭危在旦夕之时,他再次披上这身久违的红衣,入罗马议事厅,环顾周遭,不禁心头唏嘘, “曾经盛极千年的罗马帝国,人才济济统治了整片大陆,可如今…满堂要员竟无一人可担大任,要一孩童拿如此大的主意,罗马人的军队依旧强大,可是在内部任职的要员早已腐朽,他们想凭借军队的铁蹄和罗马火的可怕来抵御一切强敌,保住自己的安乐窝……上次罗马人主动去扩张领土还是利奥六世在位之时,真是可悲可叹。” “红衣主教,如今保加利亚人犯我领土,你可有何退敌良策?” 如果此番坐在这里发问的是诺曼大公伊戈尔,他不会询问退敌的计策,他会想要将来敌一网打尽,再反攻回去,看来罗马人失去的不仅仅是先机,还有… 心气。 “是啊门罗先生,您…” 君士坦丁七世的话被门罗悄递的一个眼色给止住了,而后君士坦丁七世方才惊醒,环顾下四周,而后端了端衣装,俯视门罗语气一变道,“主教此时觐见,想必已有解围良策,不妨说来听听。” 君臣有别,门罗虽曾为眼前这位罗马人王的半个老师,但如今大厅之内,其亦要施礼后方才谏言道… “以夷制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以夷制夷 2 公元917年春… 不觉间戒嗔一行来此已有一年有余,数月前门罗告知众人的消息至今小和尚也没能完全消化,今天他在家中与师叔悟禅吃着晚斋聊着天。 “戒嗔,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悟禅一边低头吃饭一边说道。 “有吗?”戒嗔的大眼睛一张赶忙站了起来。 悟禅起身,到戒嗔身旁比量了一下,“去年来的时候你只到师叔胸口我现在已经到我脖间了。” 戒嗔已经记不得一年前的时候自己到悟禅师叔的什么位置了,不过听了这话戒嗔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整间学堂内只有摩尔男孩胡里奥比自己稍矮一点,余下的,便连女生吉纳维芙和钟灵都要比自己高上一截。 二人坐回饭桌,听了戒嗔的想法,悟禅轻摇头浅笑道,“戒嗔啊,佛祖说过众生烦恼皆来自心中所想,所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要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养成去与人攀比、比较的习惯。” “哦,戒嗔知道了。”戒嗔夹起一块青菜塞口中。 悟禅心知眼前这个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自幼善良乐于助人,是什么脾气秉性自己再清楚不过,而来此异国之后要说有什么变化… 小家伙正变得开朗外向,这是从前那位将自己闭塞保护起来,有时甚至有些自卑的小和尚是不同的。 他正在长大,且更加惹人喜爱。 悟禅不禁把手掌搭在了戒嗔的大脑壳上,宠道,“小笨蛋,女孩的身体本就比男孩成长的早,而且其他人都比你大上了三四岁,只要戒嗔好好吃饭,日后同样会长得很高大的。” “真的吗?”戒嗔的大眼睛圆了起来。 “当然了,师叔几时打过诳语?”说着悟禅还不住地给其夹菜。 戒嗔听了赶忙埋头吃饭,一口口地将嘴塞得满满的。 “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看着将自己噎住了的戒嗔,悟禅无奈嗤笑,为其倒水。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日益亲近,悟禅虽然本性便很和蔼,但方才的一番话绝难出自往日悟禅之口,如今的悟禅之于戒嗔,似乎已不仅是师叔长者,而更像是… 家人。 离开了五台山,同时也离开了佛教气息浓郁的环境,万里行至远方,自身有所转变的又何止是戒嗔一人? 来到了这里,已经三旬的悟禅或多或少亦会被当地迥异的文化、宗教、风土人情所改变,毕竟一个人想要改变所处环境是很难的,可环境却可轻易地改变一个人。 “师叔,最近的肠胃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戒嗔饮水咽下口中食物后道。 “好些了,师叔体魄还算硬朗,而且正是壮年,你不需要担心师叔的。”听了这话的悟禅心头一暖,却也不自觉地在心中责怪着自己,毕竟此番远行自己受命于显通寺四大班首一路保护戒嗔至此,并负责照顾他,可没曾想到,至今为止自己反而更像是被照顾的一方,旅行时需要戒嗔的语言能力,到了巴库戒嗔无恙,反而是自己融入当地生活十分困难,而且还因水土不服需要戒嗔的护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想着,悟禅凝望着眼前大口吃菜的小童,心头忖着,“戒嗔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不得了,南禅寺本为小寺,可普善方丈却是生前德高望重之高僧,方丈临终前交代的皆是戒嗔之事,那时我还不理解,可现在看来…” “普善大师果然有先见之明。” 作为南禅小寺出来的戒嗔,竟可在三百多家庙宇中,挑选出最具慧根的三十三名沙弥所组织的‘百僧齐会’当中脱颖而出,并被委以重任,单此一节,悟禅便知道这个小家伙的确不简单。 当天深夜… “…绝不可让戒嗔破杀戒……” “唔!!~~~”榻上的悟禅猛地惊醒起身,那瞬间便如同在寒冬腊月的北方,被人用一盆冷水倾头浇下,凉透至心。 “是…是梦吗?近来我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这么不中用……”悟禅脸上的笑容似乎在嘲笑着自己的无能,明明身手不凡,体魄强健的他,前段时间先是深深被水土不服的问题所困扰,后来幸得戒嗔煎药调理,不过也瘦了十数斤,眼下仍很虚弱。 近来,自己又常被梦魇所扰,而刚刚梦中那一句嘱告,赫然正是… “是普善方丈临终前的嘱托…”接连的梦魇令悟禅不敢怠慢,当下睡意全无,心中整理思绪忖道,“如今回过头去看,普善大师临终前的遗言尽为戒嗔之事,看来绝不是单纯因为普善大师喜爱这个孩子,一定是有他的特别原因…” “‘百僧齐会’,梦空大师亲口承认南禅小寺本不在列选之内,却为戒嗔破格,这也不符梦空首座的行事风格……” “年岁最小的戒嗔竟能成为最终的脱颖者,已是实在不可思议,四大班首见戒嗔年岁太小,方至南禅寺寻我,陪同其万里至此……” “等等!…这不可能……但…”悟禅忽地二目圆瞪,背脊一凉心道,“如果…如果说这一切…普善大师生前皆已料到,那即是说…” 悟禅越想越觉得心惊,虽说若有人生前便可预见其死后十数年,甚至更久之事乃匪夷所思,不可置信之事,但… 首先普善大师乃不凡高僧,悟禅不敢以常人相待, 加之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为何临终前普善大师会将辈分算不得高的悟禅叫至身旁交代遗言?怎么会这么巧如今陪在戒嗔身旁的会是自己?连夜梦魇,莫不成是普善托梦? 如果一切是这么一回事的话, 即是说…… “戒嗔身上,有场杀祸?” 且… 就在异国。 “杀为嗔之所引,普善大师赐名其为戒嗔,临终遗言又严禁戒嗔破杀戒……” 其实逢此乱世,杀孽之于和尚来说亦已非何天塌大事,当年异族剑客于南禅夺剑,影兵屠杀村子,为救村民悟禅亦不得不出手打死打伤数名影兵成员。 “普善大师如此叮嘱,绝非常人所理解的字面意思,必是有其深意。” 夜里的人总是越想事便越入心,便连吵架亦是如此,放在白天或许无事,但在晚上,总是难免上纲上线,不过总之… 觉是睡不成了,悟禅着衣出门。 由于和尚清苦惯了,而且远路至此,本就不多的盘缠也早已用完,到了这里虽有门罗先生的定期补助金,但悟禅与戒嗔二人还是选择住在了临近海边,地段稍显偏僻,租金较少的贫民小屋。 夜里海风吹起,加之已有少许秋意,让人有了不少的凉意。 “哎,我还是回去再添件衣物吧,肚子受凉可不得了,再麻烦戒嗔的话我这个大人就不如先自己回五台山去算了。” 刚要转身回房的悟禅,忽觉周遭不对,凝眉喝声道,“什么人!?” “啪!~” 应声落地,月关昏暗,悟禅虽有不俗的眼力,却要上前数步方才看清情况。 原来是一名身着白衣,衣衫染血的持剑少年,他的剑显然是刚从地上那具死尸上拔出的。 “你是谁,何故取人性命?” 然而白衣少年看着悟禅却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悟禅这才反应过来,情急之下自己说的是汉语,而巴库城内能听懂自己说话的就只有两个中土孩子而已。 眼前的白衣少年口吐斯拉夫语,简短的说话后再不停留,飞身离去。 而悟禅只听懂了其中的一个单词,“回。” “是叫我回去么?”悟禅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死尸,脑袋飞速转着,“看那少年的身手似乎颇不寻常,一袭白衣,举止有礼,善使长剑,年纪十六七岁,与戒嗔十分佩服…班级上的那名法什么西的男孩十分吻合,而且刚刚他走时,明显还有两人的气息也跟着离开了,即是说这是门罗先生的意思?” 猛然回首房屋方向,忆起数月前戒嗔回来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门罗先生要解散巴库学堂,后来因为大家举手表决未被通过,再后来给大家讲有一支名为‘血族’的古老欧洲贵族回归大陆…… 戒嗔当时的描述并不清楚,悟禅的理解自然也没到位,只以为是有哪个人种的国家对外开战,在中土见惯了战事硝烟的悟禅,对此并没有太往心里头去,而如今…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检查死尸时,悟禅在其张开的血口中看到了不该属于人类的… 獠牙。 另一边…… “喂,刚刚那个人没有头发呢。” “嗯,应该就是戒嗔小家伙的陪护者。” “这些家伙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我们三人完全可以分头行动,这样可以确保在短时间内最大化除去他们。” “不,我们现在碰到的都还只不过是‘初拥’的半成品,失去人性的牲畜罢了,真正的‘纯血种’血族一定就潜伏在某处,完全没有与‘血族’对战经验的我们不能分散,否则会很危险的。” “我倒觉得…这位贵族早就已经出现了,只是黑夜中他若不肯现身,我们根本无法找到他,毕竟黑夜对他们更为有利,近来巴库周遭的这些‘牲畜’已经明显增多了。” “纳修,你的意思是说血族有意对郊野的居民施展‘血牙’,来增多这些怪物的数量?” “或许是吧,至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机会正面与一名纯血种交手,未知因素还是太多。” “想那么多做什么?见到这些怪物便不需要留手,杀光了便是,若是碰到了正牌血族,活捉回去交给门罗先生,我们的任务并不复杂。” …… 这一组人数为三人, 由法兰西男孩纳修,罗马男孩乌斯,及班图女孩吉纳维芙所组成,任务为猎杀城中行尸怪物,抓捕血族成员。 经过几个月的经验来看,被血族施展‘血牙’,经历却未能完成‘初拥’的怪物算不得‘血族’,这样的怪物虽然拥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和远超常人的伤口愈合能力,但倘若命中致命伤,同样能取其生命,并不会像传闻中的正牌血族那样,即便被斩为几段依旧有办法活命甚至复原。 门罗在十三学员中挑选出九人,组成两只小队,可以在夜间自由行动… 由纳修、乌斯、吉纳维芙及卡卡伯格组成的侦查战队,不过因为特殊原因,突厥男孩卡卡伯格被门罗带离了港城巴库,暂不知去向。 由菲利、杰克、萨拉丁、巴沙及拉塞尔组成的强力战队,巴库学堂的学员课程已经进入到了下一阶段… 实战课题。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以夷制夷 3 “啪!~” 一声巨响,青石桌板被打得龟裂开来,一向胆大的突厥男孩卡卡伯格也被吓得倒咽口口水。 “哼,开什么玩笑,四年前也是你们巴库的管事人叫人来谈判,要我们去阻击罗斯帝国的诺曼大军,我们部落的最强一支人马去了之后没一个活着回来,事后我亲自率部,差点没被那场大火烧死,到头来巴库城被烧成了灰,本可汗牺牲了大批勇士,折腾到了最后什么好处都没落下,你叫我凭什么再蹚这趟浑水。”说话之人口吐突厥语,身材魁梧,端坐兽皮椅上,而与其对坐谈话的,一行则有三人,皆是来自港城巴库… 大神父门罗,学员突厥男孩卡卡伯格,以及卡卡伯格的父亲,如今巴库城内突厥人的一员管事者。 “可汗,话不能这样讲…”卡卡伯格的父亲身材高大,面对突厥可汗的震怒,他并没有慌张,而是劝道,“眼下的巴库城内居民,十之七八都是四年前那场大火之后来的新移民,当初代表巴库城与您谈判的管事者也早已不在了,这次门罗先生邀我而来,代表的虽然依旧是巴库,但完全是不同的两个群体。” 话说得不错,卡卡伯格与其父亦是在三年前方才由里海东岸迁居至此的,自从四年前那场焚天大火之后,巴库城进入了全面的重建工程当中,百废待兴,作为交通要道,四面八方的人陆续迁居至此,重建家园,如今的巴库要说与以往还有什么一样的,怕是… 也只有名字吧。 “可汗,不瞒您说,四年前代表巴库城与您谈判的那位管事者,乃是在下的知己仁兄,其名为西里尔,是位了不起的家伙,为了保护巴库城最后牺牲在了那一战当中,当年我虽不在,但也知道那一夜充满了变数,南方杂军、罗马军、保加利亚军、您所率领的佩切涅格军,以及‘魔教会’的搅局,使得场面完全失控,超过万人葬身火海,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巴库城更是一炬成灰,今天我虽代表的是完全不同的巴库城,但是若计损失的话,当日的巴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啊。”门罗知识渊博,其口吐突厥语,交流起来亦是丝毫不费力。 “哼,你们这些白人家伙最是狡猾自私了,本可汗率族人占了黑海以北的地域作为领土,那罗马人经常出军与我交战,甚至企图驱我部族人出境,如今见我族人势起,知道无法驱逐,近年来才平静了许多,可是眼下打不过人家保加利亚军队,要我的族人去为其打仗送死,凭什么?真当我们是愚笨傻子不成?还有你…”可汗点指卡卡伯格父子二人呵斥道,“你们身为我族中人,不但不为己族效力,还留在那个巴库城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以往未曾效力,如今有了麻烦,却来找我们帮忙了,你们可还有身为战士的尊严?” 要想说清眼下的情形,还要倒回几句… 作为拜占庭帝国的依附城池,罗马人的生死存亡与巴库港城可谓是息息相关,彼时欧洲大陆之上各国将居住在沿海巴库等地的人们统称为‘可萨人’,自从四年前爆发了那场惊天大火之后,可萨人与罗马人的关系便已不再是秘密。 虽然作为依附城市,但是罗马人保证了巴库城的绝对自主权,并长期给予其各方面的物资及城市发展修复的人力,和适当的军事保护。 作为交换,‘可萨人’要长期开采当地油田的石油,上交给拜占庭帝国,作为军事用途,并且在必要时,听从罗马人的指派。 虽然这并不是门罗心中所想最完美的局面,但是为了保证巴库城的绝对自主权,与罗马人合作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而在年前,保加利亚帝国平复了南部塞尔维亚人后,矛头直指向了拜占庭帝国,保加利亚军团如日中天,罗马人接连战败,眼看敌军已兵临君士坦丁堡门外,罗马议事会中竟无计可施。 这事门罗觐见,提出了以夷制夷的计策,欲请黑海以北之霸主,佩切涅格人来援,共同抵御保加利亚人的进攻,在经过各方辩论后,这项计策得以采纳,由红衣主教门罗亲自实施。 佩切涅格人,其前身实际为隋末唐初时的西突人,差不多三百年前由于惹怒了唐太宗李世明,被唐军痛下杀手,自此西突厥被赶离了中土疆域,余部最远逃至塞尔柱帝国,即今土耳其共和国,里海东西两岸自然亦有突厥人的踪迹,单以里海西岸这里的突厥人来说,依旧骁勇好战的他们通过自己民族可怕的战斗力称霸了黑海以北等地域,被欧洲他国称之为‘佩切涅格人’,而亦有一部分想要远离战争的族人,留在了海岸巴库等地,被各族人民统称为‘可萨人’。 而今罗马人正值危难关头,门罗看中了佩切涅格人可以匹敌保加利亚人的民族战斗力,故此请来了卡卡伯格父子,来此协商,不过… 正如突厥可汗所说,佩切涅格人似乎并没有理由要帮助曾经时常兵戎相见的罗马人。 “不,可汗,请恕我直言,您必须出兵同罗马人联合抗敌,此乃唇亡齿寒之理。”门罗一语出,讲得场中人皆是眉头一挑。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门罗能否劝得突厥可汗发兵援助罗马人? 暂且不提,转眼另一边, 北方,罗斯帝国,帝都基辅城,伯爵府… “果然,帝国境内也出现了么…”银发单眼,正是学堂伊莉雅小姐的伴侣,叶戈尔。 “这并不奇怪,北方昼短夜长,对于这些畜生们来说比之南部能活动的时间更长,是更适合他们活动的地方。”金甲伯爵霍格尔一边整理着手中文案,一边说道。 “大公那边有什么措施么?”叶戈尔道。 “……没有。” “没有!?”叶戈尔不可置信,这件事兹事体大,罗斯帝国大公伊戈尔更是曾亲自前往迦南的人物,必定深知个中利害关系,怎会对此毫无作为? “我也有些奇怪,不过近来发现受到‘血牙’袭击的都是帝国境内一些无关紧要的贫民村落,且事态并没有出现恶化,所以…” “混账,你说什么!?”叶戈尔拍案单眼怒瞪前者质问道,“贫民村落!?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没有波及到你们贵族的宫殿内就可以不管了吗!?” 罗斯帝国国家形成的体制是典型的由少数人统治多数人,作为由北方极地而来的少数诺曼人,统治着当地数以黄沙般的东斯拉夫人,诺曼人立足于此的根本就在于如何管理与统治当地斯拉夫人群,但同时亦要时时处处提防他们,以防有朝一日暴乱将少数诺曼贵族残杀并去驱逐诺曼人,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诺曼人的堡垒可谓是城中城,在坚固的城池基辅城内,再修建专门用来保护诺曼贵族的宫殿,宫殿的堡垒作用非是用来对付外敌,而是提防自己境内的斯拉夫人。 所以霍格尔的话在叶戈尔听来,即是说只要血族的‘血牙’尚未殃及到诺曼人的宫殿,帝国的大公便不打算有所作为一般,这点是叶戈尔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因为他出生长大的村落,便是帝国境内的一处贫民村落啊。 “注意你的态度…”霍格尔厉目对上了叶戈尔的眼睛,二人对视半晌,霍格尔可以感受到叶戈尔那股咬牙切齿的愤怒,而后霍格尔将视线移回到案卷上,继续道,“三个月前大公已率近卫团、骑士团和帝国军队返回帝都,可至今我这个代理管理基辅城的伯爵仍不知道针对此番迦南事态,帝国会做何部署,其实也不奇怪,毕竟大公从未真正信任过我,但我可以告诉你,眼下帝国内部有着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基辅城外血族零星的侵扰必须要靠后排,我现在手头就有一个重要案件需要处理,短短一年间已有四名袭爵位的要员先后遭人暗杀,我必须…” “嘭!~” 叶戈尔对这本就没什么好感的家伙没了最后的耐心,怒拍桌案冷道,“这是你们诺曼人自己的事,与我们合作事宜无关,我没有兴趣知道,事情有进展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 言罢,叶戈尔转身离去,诺曼人的贵族军队从来不是为地位卑微的穷苦人准备的,这一点他多年前便已认识到, “一定要保护村民,帝国军是指望不上了,我要回一趟老家,确保乡亲们没事才行,回去和莉莉娅姐和娜塔莉亚打声招呼就走。”叶戈尔已在心中笃定了主意。 帝都基辅城, 这里有着大陆之上最为骁勇强悍的军队驻守,加之地处寒冷北方,自公元882年大公奥列格迁都于此后,至今三十五年尚未有一方人马斗胆染指此地,这个由诺曼人作为少数领导者的新兴国家,虽然没有似罗马人的拜占庭那般腐朽糜烂,但极端权利和严重的两极分化带给了当权者可怕的欲望和人性的腐坏。 大多数当权者无法将异族人,东斯拉夫人平等相待,他们将这些原本的土地所有者当做奴隶和发泄对象,即便通过不懈努力后荣膺‘骑士’称号,踏入贵族门槛的斯拉夫人亦被认作是贵族当中的最底层,最低下的人员,是入得宫殿服侍贵族的高等奴隶。 由于心知自己对斯拉夫人严苛的对待,所以他们大都生活在帝都宫殿内,防止有一天受压迫的斯拉夫人群突然造反。 而于斯拉夫人来讲,虽然受到了许许多多不平等的待遇,但毕竟由于少数诺曼人当权,这些原本在北方极度分散,彼此长年累月相互残杀的东斯拉夫部落群,才得以形成一个可与拜占庭及保加利亚帝国分庭抗礼的强大势力,有了规模的国家才能保证人民最起码的基本利益,通过打开南方的贸易通道,诺曼人帮助东斯拉夫部落群解决了过冬和食物分配的问题,所以换一个比较不可思议的角度… 原始社会形态的东斯拉夫人,需要诺曼人带领他们进步,所以绝大部分的斯拉夫人,尤其是老一辈人,并不会因为所受待遇不公而起谋反的念头。 而就这样,慢慢的,几代人过去了,奴性已经烙印在了这些人的身体中,可是… 并非所有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雄辩之才 黄昏, 有时会给人一种莫名凄凉和悲伤的美感, 今日里尤其如此, 在返回巴库的途中,突厥男孩卡卡伯格依旧没能理解,自己这位举止有礼的门罗先生究竟是如何,将那么看似蛮不讲理,凶态尽显的突厥可汗说服,令其应允劳师动众,发兵进攻马其顿,形成双面夹击,助罗马人退敌的。 回想早些时候,门罗雄辩之才真可谓字字珠玑且落地有声,让人不得不一思再思。 门罗首先将佩切涅格、罗马和保加利亚三方关系给突厥可汗理清开来,道… “可汗您将自己从此事中抛开,作壁上观,如果当真可以如此轻松,那我一介教书牧师,自然也乐得清闲,回到我的港城巴库远远眺望就好,又何必如此奔波,前来此处叨扰您呢?” “那是因为…”突厥可汗想了一下,不屑地摊手道,“你们巴库小城是依附在罗马人麾下的,自然为其做事。” “那么让保加利亚人攻下君士坦丁堡,取缔拜占庭帝国,我们一座小小港城转而依附在保加利亚人旗下不就好了?毕竟我们只是藩属关系,丝毫不涉及到忠诚之说。”门罗反问道。 “这…”可汗听了一时哑言,想了想道,“是啊,你为何要蹚这趟浑水,巴库城无非就是要寻一大国撑腰,以防外族侵扰罢了,到时候不论谁输谁赢,依附在胜者麾下不就好了?” “那是因为保加利亚的西蒙大帝绝不是可以共存之人,”门罗面色一转十分严肃,盯着可汗郑重道,“此人是一位可怕的野心家,其勃勃野心甚至还在诺曼人大公之上,不论是诺曼人的伊戈尔还是保加利亚人的西蒙大帝,他们的目的都是侵吞每一寸目所能及的土地,可诺曼人尚且会奴役教化当地人民,而保加利亚人所过之处皆血流成河,这位当世野心家在位二十几载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从未停息过,想必他的所作所为可汗您也一定知晓一些。” 听到这突厥可汗不禁倒咽口口水, 不错,如今西蒙大帝的威名大陆之上又怎会有人不知?此人戎马一生战无不胜,所过之处尽皆收入囊中,违抗者一概杀之无赦,他会将疆域内的领地进行最为彻底的征服。 似是看出前者心中所想,门罗接着继续说道,“远的不说,近的便是这一年来的塞尔维亚人,本为实力不弱的他们,且为罗马人盟友,却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被保加利亚人杀得元气大伤,而且我相信这还只是个开始,即便塞尔维亚人已经宣称战败,但是西蒙大帝对他们的屠杀还远没有结束,灭亡于他们来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如果可汗您不有所作为,那么下一个很可能就是黑海以北的你们啊!” “…保加利亚人于我,并无直接战场或地盘问题,你别忘了,我们有黑海这道天然屏障。”如此说话,说明便连骁勇好斗的突厥人也不愿当真被保加利亚人盯上。 “可汗,您该明白,之所以毫无根基的突厥人过了里海,可以如此轻易地在黑海以北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你们的地利之优…” 佩切涅格人的可汗虽不愿承认,却也深知门罗所言不假,现今佩切涅格人所占的领土,南临黑海,北方是人迹罕至的冰霜平原,东面有里海作为屏障,临着的土地上生存的不过是北方零散部落,完全构不成威胁。 可是… “我们的西面仍有历史悠久,曾今与东方大唐齐名的拜占庭帝国。”可汗如此说,是不想让门罗一句话否定了己族人马的战力,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率领突厥人马从罗马人手中抢得的一片天下。 “可汗…便连大唐亦已灭亡,拜占庭又怎一定还是那个强盛的帝国?如今的拜占庭,是一个军事衰落,内政腐朽的政权,然而恰恰就因为是这样,您才能带领族人争得一方领土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倘若是全盛时期的拜占庭帝国,必不会容忍黑海以北如此重要的交通要道上存在着一群不属于自己的势力在此称王称霸,定会举兵伐之,然而现实却没有,这正验证了罗马人的衰落。” “所以…”可汗知道门罗必有下文。 “所以可汗务必要确保您的西方邻国,是一个有着足够底蕴,却又衰落腐朽的帝国。” “啊?”可汗听得一头雾水。 “因为倘若您的西方邻国不是现在的拜占庭,而是由西蒙大帝所率的保加利亚帝国,您猜会如何?”门罗解释道。 “…他必不容我,定会举兵攻打我族。”可汗沉道。 “不错,以可汗您手下现在的军力,或可不将寻常势力放在眼内,但面对保加利亚人,如今大陆之上首屈一指的军事强国,您的族人势必会全面溃败,届时东临里海,南靠黑海的你们别无选择,只能北撤至极地冰霜平原,那里缺乏基本物资,水源食物问题和恶劣的自然环境都是您所不想面对的,不是吗?” “……”可汗沉默不语。 “所以,罗马人的拜占庭于您来说是个不可或缺的天然屏障,便如同黑海及里海同样道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的拜占庭或许不可同日而语,但拥有千年底蕴的罗马人也不是能被旁人一朝亡国的,只要拜占庭还在那,罗马人便可帮助可汗您抵御诺曼人与保加利亚人,南北两处强敌,忙于防守且军事衰落的罗马军势必无暇去讨伐黑海霸主,佩切涅格人,您的族人才有足够的时间,在此生存,发展。” 没错,突厥可汗即可做得一方领主,不会连这么简单的利害关系还想不明白,相较于诺曼人与保加利亚人的统治者,这两位极端野心家和战争狂人来说,如今由小童当权,丝毫无意去对外扩张领土的罗马人,于尚且处在扎稳脚跟的佩切涅格人来说的确是一个更好的邻里,所以如果说罗马人的都城当真沦陷了,可以说佩切涅格人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塞尔维亚人的下场便是血淋淋的教训。 “……”突厥可汗沉默了,他低头半晌后方才开口道,“即便本可汗认同你所说的话,可我们突厥人自古的统治体系便很分散,如今在北方草原上的‘佩切涅格人’共分为八个部落,每个部落也都有各自的首领,这一届,我作为‘亦儿添部’的首领被选为可汗,但我们这里的族人一向与罗马人不合,有些部落还很仇视‘拜占庭’,仅凭这样的一个理由,即便身为可汗,我也没办法说服其余七部同意出兵,你要知道,毕竟四年前你的那位仁兄,说服了‘邹本部’举部落相助,最后该部勇士几乎全部阵亡在巴库一役当中,眼下沦为了八部中最为弱小的一支,要说服这些人,说我是被巴库使者游说,去帮助本就讨厌的罗马人御敌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突厥可汗所说倒也的确在理,群体本就为游牧部落,非统一的地方政权,单是说服可汗一人,确是尚不足够,加之罗马人与佩切涅格人相处并不融洽的历史渊源… “罗马人王君士坦丁七世承诺只要可汗您肯鼎力相助,为表诚意,拜占庭帝国将拨款斯力克银币五十万枚作为此番行军军费,且与保加利亚人开战期间,所有粮草军备皆由拜占庭提供,并且…”门罗顿了一下给了突厥可汗片刻思考时间,而后紧接着说道,“作为拜占庭的帝王,君士坦丁七世大人将授予佩切涅格人,黑海以北,至北部冰霜平原之间地域的领土权,你们可以在这里的草原游牧放养牲畜,罗马人将会承认这一点。” 突厥可汗… 心动了。 首先,保加利亚人入主君士坦丁堡,本就是佩切涅格人极不愿意看到的, 其次,罗马人将支付一切粮草军资,也就是说那所谓的军费,五十万斯力克银币,根本就是佩切涅格人的佣金,作为历史最为悠久,地处欧洲大陆要道,又是最早一批与南部阿拉伯人展开贸易往来的罗马人,他们的货币有着最为便利的流通性,对于入主欧洲不久,依靠游牧过活的佩切涅格人来说,是发展部族,打开周边贸易的绝佳契机。 再者,罗马人王宣布佩切涅格人的领土权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即便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实际助益,但就连如日方中,不可一世的保加利亚人王,西蒙大帝亦为了让罗马人王君士坦丁承认自己沙皇名号而煞费苦心便可见一斑。 眼下名义上,西蒙大帝是唯一一位与罗马人王平起平坐的人物,单这一点,是连罗斯帝国大公伊戈尔也没能享受到的殊荣。 有了掌权者君士坦丁七世的承认,那么佩切涅格人便是合理占有这里的土地,除非发动战争,否则谁也不得随意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便踏入佩切涅格人的底盘找麻烦。 简言概之即是… 只要可怕的赤瞳人可以出兵击退保加利亚大军,那么罗马人便会承认佩切涅格人可以占据黑海以北的疆土,并且资助大量银币供其发展,而佩切涅格人亦可以免去与保加利亚人日后成为邻里的险境。 最后… 突厥可汗动心了,当下应承了出兵一事,对于召开八部会议亦是信心满满, 而门罗也不得不感慨,拜占庭虽然国事渐衰,但千年来的财富和底蕴当真不是假的,如今说服了大陆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瞳人参战,余下的门罗已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于下一步… “要尽快回到巴库,‘魔法协会’的高阶火系魔法师死在魔教会手上,加上‘血族’降世,现在各方势力开始汇集,作为交通要道的巴库,眼下已成是非之地,我要保护好我的学员,保护好我与仁兄的…” “大同梦想。”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海军司令 罗斯帝国,基辅城, “哼…这个金头发的家伙比起当年更令人生厌了。”从伯爵府离开的叶戈尔,心头愤愤难平。 “嗯?”察觉到有人正匆忙赶来,由于眼下天还未黑和自己的身份不便,叶戈尔本能地躲了起来,看到几名侍卫急匆匆地进了霍格尔的房间。 “看这些家伙一个个神色慌张的样子…看来那个金发混蛋说的也不都是假的,帝都宫殿之内也并不太平啊…”这么想着,叶戈尔忽地冷了一下,随后单眼冷漠地自言道,“…关我什么事?” 叶戈尔耸了耸肩,离开伯爵府邸,出了基辅城门,短短的一段距离,他看到了城内巡逻军的慌乱。 “……还是第一次见到基辅城内出现这样的骚乱。”对于帝都并不陌生的叶戈尔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 裹了裹大衣,躲避人群,低调出城,踩着皑皑白雪,来到了城郊一处平民房,那正是同伴莉莉娅及小女孩娜塔莉亚的居所。 “咦,没人嘛?”叶戈尔夺步入屋,屋内的陈设很简洁,一大一小两位女士的居所,自然不会有多脏乱。 “天色不早了,她们应该很快便会回来,而且从这里回村子,也是有段路程的,还是明早再启程吧。”如此琢磨着,叶戈尔心中笃定主意,在这里叨扰一宿。 女儿家的闺房,总不好随便动这里的东西,叶戈尔很规矩地坐着,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怪怪的。 “一个人坐在女士的房间里,可能总是不妥当吧,被伊莉雅知道我在这留宿不知会不会不高兴,可我现在的身份不便,也不好去麻烦阿特金斯先生和那位农场主…” 坐的久了,叶戈尔就更觉得这房间里的违和感严重,干脆走出门,决定去四周转转,眼下血族回归大陆,北方罗斯帝国天气寒冷,昼短夜长,是诸国之中,最适他们栖息之地,在附近观察下形势,说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情报。 而另一边,金甲伯爵霍格尔带领一队近身护卫来到一处华丽的府邸,这里无论从装潢,规格,还是人员配置上来讲,都要在霍格尔的伯爵府之上,可见此处宅邸的主人,位高权重,少说身份也是位伯爵,甚至可能更加尊贵。 “这…怎么可能……”霍格尔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麻了。 此处为如今的城防布防最高统领,前守护骑士团团长,如今已是伯爵袭位者的拉斯伯爵府邸。 “眼下帝国之内除大公外,下面已无‘侯爵’袭位者,拉斯长官被认为是最有机会晋升‘侯爵’之人,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竟然连拉斯长官也……” 拉斯伯爵的府邸,眼下正陆续赶来许多高官贵族,片刻之后,竟连帝国最高权力者,大公伊戈尔也携近卫队赶至此处。 原来…… 帝国之内立有无数战功的伯爵拉斯,衣衫不整,遇刺于自己的寝卧之内。 霍格尔的面上变颜变色,当即怒声一喝道,“拿下拉斯伯爵府内所有侍卫,女婢,佣人,我要逐一问话!” “第五桩了,我敢肯定是同一个家伙做的,竟连伯爵都遭了毒手,一定要将你拿下不可。”霍格尔气冲冲地带人走了。 “他怎么了?”大公伊戈尔看着前者离去的方向,半闭双眼朝一旁手下问道。 “禀大公,在您率军前往迦南之际,帝都曾发生过四起袭爵者暗杀事件,皆是男爵和子爵,霍格尔伯爵一直在追查此事,眼下又死了位伯爵,想来他是想快些找到凶手,有些着急了吧。” “你怎么看,像是血族做的么?”叶戈尔问向一旁的近卫队队长。 伯爵拉斯的致命伤在右侧脖颈,鲜血淌湿了床榻。 “像是被利器割开,不像是血族的獠牙和利爪造成的。”遮面的近卫队队长回道。 “嗯…”大公伊戈尔点了点头,旋即吩咐一旁人道,“将拉斯的领地分发给三年内累计战功最高的前十位,财富分给大军。” 折了位伯爵,大公伊戈尔却依旧出奇地平静,而拉斯的死虽在帝都内部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但帝国的军事方面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得利。 一方伯爵的财力,足以抵得上帝国几次出军的军费,而罗斯帝国的大军,几乎就…… 从未闲过。 另一方面,金发霍格尔叫来了拉斯伯爵府的管家及府邸的护卫人员,开始彻查拉斯男爵平日里的生活习惯,喜好,以及近日以来入过府的人。 一切流程完成后,霍格尔压低了些声音问道… “伯爵他…可有什么特殊‘癖好’?” ……… 两个月后, 保加利亚的西蒙大帝所具备的军事才能,在当时的欧洲大陆可谓顶级,彼时的拜占庭内根本无人可与之匹敌,攻城略地接连得手,短短数月间已攻取马其顿、帖撒利和阿尔巴尼亚等地,而同年爆发著名的阿黑洛河战役之中,这位震撼当世的军事奇才再度重创罗马大军,深入腹地,君士坦丁堡一夕数惊… 保加利亚人的目标很明确,欲趁此雷霆之势,打得拜占庭不得翻身。 而这一次,拜占庭在自己最为仰仗的堡垒,君士坦丁重新部署,绝不可让保加利亚人再越雷池,而此时, 就在君士坦丁堡城头之上… 锁子甲,铁盔,圆盾,佩有指挥军刀,模样四十六七岁,下颚满是棕色胡须的将领模样男子立于此处,眺望远方,此人英伟不凡,该是拜占庭内位高权重之人。 “利卡潘努斯先生,可以打扰一下么?”一人缓步登上城墙,步履很轻,可见未着战甲。 “是红衣主教,有什么事么?”中年男子头也不回,许是因为武人原因,他待门罗,并不同其他罗马官员那般客气。 “连帝国的海军总司令都来到了这里,果然拜占庭的掌权者们对此次保加利亚人的入侵十分重视。”门罗道。 眼前的中年将领全名为,罗曼努斯·利卡潘努斯,是罗马海军的总司令,其出身农家,却凭借着战功一步步走上手握兵权的司令一职,且自此人担任海军司令以来,罗马人在海战上面对诺曼人和保加利亚人,皆未曾失利,哪怕一次。 “我今天来到这里并非上面的意思,我只是想来看看…”罗曼努斯环顾着君士坦丁堡的布防,看着罗马军队的士兵们道,“帝国的陆军,在经历着宫廷内部的权利斗争中,还能发挥几成实力,保加利亚人接连得手挫我大军,究竟是我帝国陆军战力不济,还是因为内部的政治原因。”自始至终,罗曼努斯的视线未曾放在门罗身上。 门罗闻言眉头一挑,心道,“他未得命令,便擅自离开海军岗位…” “那么海军方面…” 门罗的话还未问完,已被罗曼努斯用高一度的声音呛了回去… “这不需门罗先生操心…”如此说着,可能也是意识到了话有不妥,罗曼努斯方再追加道,“我的大儿子赫里斯托弗早已成年,且保加利亚人忌惮我帝国海军的强大战力,由他暂代我指挥,水路方面绝不会有问题。” “凭借拜占庭的特制海上罗马火,保加利亚人的确会倾全力在陆战上大做文章,虽然罗曼努斯无权授权他的长子如此重任,可从现实角度上讲,却也没什么不妥…”对方比门罗年长了七岁,且武人秉性,门罗又无意指手画脚,当下面带浅笑,话题一转道,“我此番回来,也注意到了权利内部存在纷争,显然年仅十二岁的一朝人王还不能压得住满朝文武,不过门罗常年不在帝国内部生活,对于个中细节,还要向司令大人讨教。” 门罗此言一出,罗曼努斯的目光马上便移到了他的身上,通过刚刚的对话不难看出,这位海军司令大人对眼下拜占庭的内部政治是十分不满的,而门罗一个久不在都的外人,此番回来力战群舌,献出了以夷制夷的的计策并被采纳,身为前线军武的罗曼努斯难免对这些挂着文职,在背后凭唇舌掌权的人没什么好感,可是门罗一句年仅十二岁的一朝人王镇不住场面,使得二人的想法在瞬间达成了一致。 “能有什么复杂的!”仿佛终于碰到了能直言交心的人,罗曼努斯哼声道,“五年前皇帝登基,因其年幼,由大教主尼古拉斯摄政,而不久前保加利亚人打过来了,这位外强中干的摄政王便软了下来,主张联姻,让那西蒙一世做皇帝的皇丈,以此议和换取保加利亚军的退兵,可主战派不同意,发动了宫廷政变,罢免了主教尼古拉斯的职位,转由皇帝的奶奶,太后佐娅摄政,与保加利亚人开战。” “帝国内部不和,产生权利纠纷,自然无法一致对外,面对保加利亚大军这般的强敌,不能全力作战,又何来的胜算…”门罗默默摇头道。 “你说得不错,可是问题的根源却不仅仅是表面这样。”罗曼努斯看着门罗道,显然他并不打算由自己挑破,即便军武出身,他也有着自己不能违反的底线。 “是我们的人王,君士坦丁七世。”门罗代劳而语。 “……”罗曼努斯暗暗颔首,无奈道,“自始至终,最高掌权者都无任何实质性的决策,反而成了各方争夺权力的傀儡,年幼的他使得背后的摄政王成了实际的掌权者,而如今这个人成了一介女流,如此紊乱的政局,又要如何战胜如日方中的保加利亚大军。” 门罗昂首不语, 是啊,君士坦丁七世年纪太小,且其生性又偏偏重文抑武,眼下生存在两大军事强国,罗斯帝国与保加利亚帝国夹缝中的拜占庭,恰恰是最需要一位能以军武立国的帝王带领罗马人在军事方面重新崛起起来,而门罗肯定… 在这位海军总司令的心中,已有了最合适的人选, 那就是… 罗曼努斯,他自己。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红衣主教 那么… 红衣主教,你为何要回到拜占庭? 难不成对你那套可笑的领土理念还未死心?要继续宣扬你领土自主权的主张,因为这次挨打的是拜占庭,所以你就回来了君士坦丁堡,献计以夷制夷,如果成功的话,不但能维持拜占庭的领土自主权,还能顺带帮助佩切涅格人把与我们罗马人纠纷已久的领土自主权问题解决掉? 海军司令大人啊,您仅仅说对了其中的一部分,另外,我的这个主张绝不可笑,你我虽在拜占庭内部上面有着一致的见解,可是显然,你我在权利理念上有着完全不同的思考方式。 为何连经历了千百年传承的罗马人,思维格局仍旧局限于天下是军事强权上建立的绝对统一?其实天下本为人之天下,一切皆与人有关,政权的建立本就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大众,国家与国家,领土与领土间,本就无需大动干戈,只要人们能够认清并接受大同的本质,那么吾之国度便为汝之国度,汝之领土变为吾之领土,天下本为一家,又何来战事,领土纠纷? 只可惜,在这个年代, 大同的理念有些过于超前,不论门罗如何努力,想见成效,少说也是几代人后的事了,自己该是见不到那一天的,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门罗继续下去的脚步,除了遍访诸国,兴建巴库学堂,组织此次十三名学员外,门罗还在各个能够促进世人理解大同理念的渠道努力着,而这其中就包括… 罗马人王,君士坦丁七世。 不同于南北两大帝国的掌权者已年逾四旬,有了早已成型,无法更改的强大野心,拜占庭帝国的人王地主登基时年仅七岁,如今也才不过十二岁的光景,思想尚未固封,依旧可以不断吸收新鲜理念事物,且他认我这个导师,听我劝导,拜占庭看似强大,实则政权岌岌可危的情形,同时又有极其深厚的历史,在这里教导君士坦丁七世,宣扬大同理念,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要想在此童身上有所进展,首当其冲便是稳定拜占庭在欧洲大陆的影响力,和巩固君士坦丁七世的帝位。 如今看似实力已凌驾于拜占庭之上的罗斯帝国及保加利亚帝国,实则唯有军事更胜而已,用以宣扬治国理念及思想主张,他们还缺少足够的文化底蕴和历史传承。 而且他们如今即便如何强大,在经济贸易和司法体系上尚且远远落后于罗马人,在这些方面对于罗马人的文化和经济系统都十分依赖,拜占庭帝国对于欧洲大陆有着重要意义,倘若就此任其衰亡,整片大陆的人文将面临着倒退式的发展,至少门罗是这样认为的。 很快…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箭上弦,刀出鞘, 保加利亚大军兵临城下。 西蒙大帝的长枪指点天际,只待其一声令下,今日的君士坦丁堡将被染成血色的黄昏,其麾下大军气势如虹,有前无后,门罗看在眼内,不禁心头唏嘘… “保加利亚这个民族是由日耳曼人和中亚的突厥份子所组成的群体,曾今令东方盛唐也头疼不已的民族,加之东欧骁勇善战的日耳曼部落群,组成了极其强大的军事力量,其骁勇程度已足以威胁称霸欧洲大陆千年的罗马人,这是否也预示着人种的完善和增强呢?” 此战避无可避,西蒙大帝一声令下,君士坦丁堡… 岌岌可危。 同日,亥时… 夜幕降临。 巴库港城,海边小屋。 “真是想不到,原来陪同戒嗔来这里的这位大光头先生是位这么厉害的角色。”卡卡伯格感叹道。 一旁的乌斯揉按着肩头,同行的还有纳修、吉纳维芙、巴沙和菲利。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来此一年之久的悟禅始终饱受着肠胃病的折磨,近来终于在戒嗔的悉心照顾和调养下好转起来,不过人较之以往还要瘦了一大圈,加之虽然不是很清楚,却也了解到了这片异域疆土中有血族这样危险的存在,悟禅更要强迫自己尽快强健体魄,恢复练功,一来不想因自己的身体拖累戒嗔,而来可以尽职保护前者。 于是悟禅在同戒嗔居住的海边小屋门前恢复练功,他这一练不要紧,某一天就被与戒嗔同行的同学好友们看到了,皆心道这位默默无闻的光头先生竟还有这样的身手,很快事情便变得有趣起来 第一位便是争强好胜,与戒嗔关系不错的突厥男孩,卡卡伯格,主动提出要与悟禅切磋,结果… 可想而知, 败在了未尽全力的悟禅手上。 卡卡伯格的格斗能力大家是了解的,尤其是最早开学时便与其有过过节并打过架的叙利亚男孩巴沙… “近身格斗能够打赢卡卡伯格?那我得试一试啊。” 于是巴沙成了第二位挑战失败者。 接下来的是犹太男孩菲利,阿拉伯男孩萨拉丁,凯尔特男孩拉塞尔, 再接着的是… 班图女孩吉纳维芙。 在与戒嗔在异国生活的这一年里,师叔悟禅也变得不似从前那般死板,面对晚辈的挑战他也都欣然待之,即便是女孩。 吉纳维芙也失败后,终于… 号称在罗马角斗场未尝败绩的乌斯,也终于在今日早些时候与悟禅来了场较量… 乌斯之强悍大家有目共睹,交起手来连悟禅也不禁在心头连连称赞后生可畏。 在一番十分精彩的激战过后… 乌斯方败下阵来。 回去的路上乌斯还不住地揉着疼痛的肩膀,“真…真是想不到,那么不起眼的角色,竟是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 “毕竟是遥远又神秘的东方来的家伙么,他这个人还真符合我们队东方的定义呢。”吉纳维芙摊手笑道。 “可是乌斯大哥你也已经很厉害了,我在那光头先生身前可走不出那么多个回合。”卡卡伯格安慰道。 “我不需要你安慰臭小子。”乌斯还是第一次与人近战格斗较量败下阵来,自他十六岁以后,连罗马人中的杰出成年角斗士也未曾是他的对手。 “不,卡卡伯格说的并不是安慰的话,若是当日第一个挑战他的不是卡卡伯格,而是乌斯你,你有大半机会可以赢。”法兰西男孩纳修说道。 “嗯?你是什么意思?”未待乌斯发问,巴沙先不解道。 “笨啊你,这都听不懂,”犹太男孩菲利哼笑摇头道,“这几次他对付我们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没发觉到他一次比一次的状态要好吗?” “你是说…”罗马男孩乌斯闻言挑眉道,“他在实战中进步了” “当然不是…”班图女孩似乎也明白过来了,“之前听闻戒嗔说他的这位监护人生病了,一直身体都不是很好,想必一个月前卡卡伯格挑战他的时候是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如今一天天恢复,自然状态愈来愈好,纳修啊,在你看来,他今天算是完全恢复过来了么?” “不清楚,”纳修摇了摇头道,“但无知道近身格斗甚至可能还不是他最擅长的战斗方式,很明显他的棍法精湛,而且你看戒嗔就该知道…这位光头先生很可能还懂得他们东土特有的一些奇特法术。” “还懂‘魔法’?”卡卡伯格听了大跌眼界,不禁追问道,“对了纳修,你不打算去试试看么?” “…我现在并无胜他的把握,只是近身肢体格斗的话我尚未必是乌斯的对手,不过来日方长,或许我明天就会来找光头先生切磋一下也说不定。”纳修白皙的面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悟禅大师傅原来这么厉害啊。”如今海边小屋余下三人,说话之人是口吐中原汉语的钟灵。 “不,这些孩子比之同龄时期的我,已经要强出太多了,刚刚那个叫做乌斯的男孩,只要稍有不慎,现在落败的就是贫僧。”他乡遇同乡已是喜事,如今异国遇同胞,使得戒嗔、钟灵及悟禅的很快便缔结了羁绊。 “不管怎么说,学堂内我们这十三个,其中最擅长体术格斗的,已经都输给大师傅您了。”钟灵自顾自地点头道。 “纳修还没有哎,”戒嗔插话说道,“小和尚总觉得纳修的体术要在乌斯之上。” “纳修擅长使剑,且精通一些他们这边的术法,严格来说不算专攻体术的,不过这个人倒是给人感觉蛮深不可测的…哎呀好辣。”钟灵一边吃着悟禅自己种的白萝卜一边讲道。 “那位白衣的少年么…” 悟禅回想起那日夜间,无意中看到纳修当街击杀一血族的奴役,年纪虽轻,但纳修的身手的确不俗。 不过他心中真正在意的始终都是… “还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孩子,师叔尚未与之切磋过。”悟禅忽地嘴角带笑道。 “唔?除了纳修哥还有…” 戒嗔闻言一怔,可一旁的钟灵似已明白了过来,当下退开数步,而果不其然… “砰!~” 伴随着劲风袭来,戒嗔本能翻身跃起,其方才站脚处已被木棒打至龟裂。 “师叔,你…”戒嗔有些发蒙,但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您是指我?” “戒嗔你的棍法得嵩山少林的大师傅真传,让师叔见识一下,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小和尚,已经去到…”悟禅几个架势回棍,看着戒嗔开怀而笑道,“何等地步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夜幕降临 印象中, 悟禅师叔是一位温文和蔼的长辈,对待所有人都非常好,很有耐心, 记忆里, 师叔他循规蹈矩,从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大多时间都用来参禅诵经的他,想必早已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 可是今日里… 他有些不同, 可能是水土不服长时间困扰着他,如今身体恢复了,他也想活动活动筋骨,学堂中那么多优秀的朋友们,当真没一人是他的对手,在戒嗔心里,卡卡伯格和和巴沙已经很厉害了,可是竟连来自拜占庭的乌斯都在师叔手上落败,戒嗔从未想过师叔居然这么厉害。 师叔并未觉得我们这些孩子麻烦, 相反的, 我可以感觉到他乐在其中,他比之在五台山的时候更加开朗爱笑了,从南禅寺的时候师叔就和小和尚生活在一起,如今来了这么远的地方,师叔依然陪着我,这大概就是佛缘吧… “砰砰砰!!~~” 咦?什么声音这么吵? “啧…情况还真糟,偏偏门罗先生这个时候又不在城里…起床了戒嗔,今晚有客人。” 是…师叔的声音。 ……… 午夜另边厢,君士坦丁堡,城前战场。 “报!~~敌军攻势太过凶猛,前方军连连溃败,阵前营地已经要失手了。”罗马传令兵道。 “保加利亚人的士气太盛,我罗马人最强的铁骑已都在城外,可即便这样…仍旧抵挡不住吗?” 罗马指挥阵营一筹莫展,数年征战皆处被动状态的罗马军萎靡的士气,根本无法和保加利亚军所相提并论。 “都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前方阵营失守本就是意料中的事,眼下夜深,战争才刚刚开始,收缩兵力入城,眼下只需死守城门便可!”说话之人年岁四十六七,体魄健硕,乃是拜占庭海军总司令,罗曼努斯。 “这里是陆军作战会议,你…” “罗曼努斯先生的军衔之高在帝国中可谓一人之下,如今大敌当前,前来助我等共同御敌,又有什么不妥?” 反对的声音还未起,却已被支持者用高一度的声音强行盖过。 罗曼努斯喧宾夺主,入议事中央,双手拍案道,“保加利亚人士锐,前方阵营铁骑不过为了削减敌军战力,防止他们一鼓作气冲击城墙,如今再攻则衰,我军只需死守堡垒,待到保加利亚人三攻力竭之时,方为上策。” “眼下夜深,敌军势必趁机搭梯翻墙,弓箭手的视线不比白昼,死守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的,保加利亚人俘塞尔维亚等南斯拉夫部落数万奴隶死令登城墙,没有视野的情况下想要狙击每处角落,难度太大了。”陆军统帅道。 “所以我请来了元老院光明系魔法师,虽然指望不上阿莱斯特了,但只要他们共同施法祭阵,想要保证城前视野应该不是问题。”罗曼努斯道。 “什么?魔法师们会参加这次战事之中帮助我们么?这太好了!” “怎么可能?当年诺曼人和保加利亚人攻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元老院的魔法师们都不曾出手,此番又怎么会破例的?” “如果他们只是用法阵照明,不伤敌军一人一骑,又怎么能算破例呢?” “是啊,如果能得他们的帮助,在夜间的守城效果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可魔导师阿莱斯特大人首先便不会允许魔法师出现在战场,如果他们在这里结下法阵的话…” “阿莱斯特魔导师日后能不能醒过来还说不准呢,你还担心他会怎么想?” ……… 众人开始争论起来。 “罗曼努斯,你不要胡言乱语,”陆军统帅止住了众人议论,盯住海军司令罗曼努斯道,“大陆之上,禁止魔法应用到战事当中乃是铁律,元老院的魔法师们又怎么会出手?魔法协会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胁迫魔法师来到前线的!?” “…帝国都要破了,你还在想什么规矩,”罗曼努斯对于场中唯一与自己军阶对等的陆军统帅态度十分不屑,但他也知道魔法师参与到战事中问题的严重性,此时他说出了不久前,门罗教给他的说辞… “这条铁律自不可破,可是这些魔法师不是来对付保加利亚人的,否则也不会只请光明系的法师前来。” “那他们来这里是…” “他们是来…”罗曼努斯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略显阴森地道,“对付血族的。” “什么!?” “保加利亚军队中混有血族暗中协助的可能性极高,否则保加利亚军绝不会那般轻易便镇压住由我们帝国协助的塞尔维亚人,而且你们仔细想想…”罗曼努斯一边回想着早些时候门罗那令自己也吃惊的假设,一边道,“迦南事发之后,整片大路诸国人人自危,无不在研讨抵御血族降临大陆的对策,就连最为好战的诺曼人都撤大军回到了北方,可唯有那保加利亚的西蒙一世,依旧趁此时机不停地扩张领土,攻打周边部落,如今更是倾其全力攻我帝国堡垒,难道他们就不怕后方吃紧,血族夜间血洗他们的都城索菲亚吗?” 众人听后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假设,更是闻之生寒阴谋。 “…可…可是你并没有任何证据。”陆军统帅看了看左右,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过这一层。 人与血族这两个敌对的物种会彼此协助?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你们难道忘记了,四年前祭起血阵,唤醒血族帝皇的那伙‘魔教会’,不也是由人所组成的么?”按照门罗早些时候于城头同罗曼努斯所讲的逻辑,后者正原封不动地现买现卖。 “可…可是……”陆军统帅语出支吾,依旧无法相信前者的说辞。 “不要可是啊,单单因为在人类面临血族君临大陆如此威胁的当下,保加利亚人依旧不为所动,大肆侵略周边领土这一条,‘魔法协会’便有理由将西蒙一世那个野心家视为推动血族复兴的幕后之人,魔法师们介入此番极有可能暗含血族参与的战争当中,就更加无可厚非,而现在…”罗曼努斯先声夺人,高声下令道,“放下你们脑中不必要的杂念,集结军力死守堡垒,我们要面对的除了骁勇善战的保加利亚大军外,还极有可能是数目、能力皆不详的可怕血族,最好打起你们的十二分精神,今夜!…” 注定将是一场… “恶战。” ……回到巴库港城。 “这…怎么…那边……”戒嗔小和尚被眼前的情形惊得有些语无伦次,最后视线落在手握木杖的悟禅身上冒出了一句,“师…叔,您…您杀生了?” “或许吧…”悟禅扶衣拭杖上的血浆,这处海边小屋眼下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且不知缘何皆死得面目狰狞。 “打断他们的骨头似乎也影响不了其行动,我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生气,刚刚若稍有留手,吃亏的便是我们,我绝不可以让戒嗔有事。”强如悟禅,也不禁心有余悸,由海口远眺巴库城镇中心,那在夜间格外醒目的火光,显得尤其刺眼,他回头对戒嗔道,“看来今夜不会平静,戒嗔,回房间整理好东西,如果事态严重,要做好最坏打算,码头的船可通往我们来时曾路过的阿什哈巴德,整理好了东西,去码头等着师叔。” “师…师叔……”戒嗔看着悟禅那严肃的神情,有着极其不好的预感。 “人命关天,不可耽搁,我们走。”悟禅领着戒嗔回到屋中,整理行囊,向来生活简单的僧侣,收拾起来自然极其快捷,悟禅盯着来时穿的,由五台山,南禅寺着身多年的那一袭百衲衣,瞳仁一亮… “想必这些怪物就跟戒嗔这些孩子近段时间常常挂在嘴边的血族有关…”悟禅收紧束带,握紧手中棍杖,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为何总觉得这样的怪物…” “以前在哪里见到过?” 戒嗔如今已然一十三岁,比之当年五台山时大了许多,稚嫩的脸上已添了些许青涩,已从无知的幼儿成长为懵懂少年的他,今夜里… 思绪凌乱,十分不安。 出了门,见到整装待发的悟禅师叔,换上了中原僧衣的他,那袭背影今夜里显得格外英伟,宽厚,可靠。 “钟灵小姑娘住处不远,我们先…” “喂!~” 说曹操,曹操到。 钟灵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内,站在小和尚身后,吓了戒嗔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戒嗔惊道。 “这叫什么话,血族的奴隶出现在海岸边,我一个人害怕,就跑你这里来了啊。”钟灵摸了摸戒嗔的小光头,而后朝着悟禅道,“大师傅,我感觉得到,今夜里袭击巴库的绝不仅是区区血奴而已,真正的血族们应该已经混进了城中心,学堂里的人还没有真正面对血族的经验,现在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 悟禅看了看眼前的女童,他并没有追问钟灵是如何感应到这些的,因为他知道门罗先生所组织的这一特别学习小组每一位孩子都有着特殊的本领,当下他不敢再做耽搁,于是转身道,“眼下非常时期,海岸边的情况难不住你们,先去港口等我,师叔去城镇中心看看情况。” 言罢,悟禅再不停留,疾步离去… “师叔!…”戒嗔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钟灵。 “嘿嘿,你还担心我?姐姐可是比你大上两岁的,看你这哭鼻子的样子,想去就去吧,我自己找得到去码头的路。”钟灵看着戒嗔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好气又好笑。 “对不起,小和尚今天心里很不安,我也要去看一看,你好好的在码头等我们。”语毕,戒嗔朝着悟禅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个臭光头…”钟灵撇了撇嘴心道,“我一个人从中土都能到这里,还需要你们佛家的人保护?不过这小家伙的直觉还真的很不错,今夜…” 着实令人不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夜幕降临 2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君士坦丁堡,堡垒战场。 拜占庭海军总司令罗曼努斯眺望城下战场,双瞳瞳仁暴张,不肯相信自己目之所见,怔怔半晌后,方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为什么保加利亚前方军会有‘死灵法师’在!?” 战事, 正朝着罗曼努斯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当罗马人这边的光明魔法师祭起魔法阵时,那边厢保加利亚前方军阵忽然齐声大喊… “罗马人走投无路,请来了魔法师助阵,首先打破禁魔条约,我军无需再有保留!” 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了罗马守军的预计,当他们还在将注意力集中在观察保加利亚军阵中是否当真混有血族之时,敌军阵中凭空冒出十数名死灵法师,大肆施展暗影魔法,助保加利亚军破城。 如此一来,连在城内布阵的罗马元老院的魔法师们也昏了头… “不是说可能混有血族我们方以此无害法阵一探究竟么?怎么会招惹到死灵魔法师?” 魔法绝迹大陆多年,本就罕有人知,加上死灵魔法的特殊性更是少之又少,得如此奇兵助阵,保加利亚军无疑加快了破城速率。 这下该轮到罗马守军慌了,罗曼努斯一跃落城,至数名魔法师身前道,“诸位魔法师们,眼下既然敌军阵营中已动用了魔法师参战,你们还有什么犹豫的?请助我军一臂之力,共同守城御敌。” “可…可是我们得到的指令是来此施展与人无害的光魔法,于夜间确认保加利亚军中是否当真混有血族,可是如今不但没能证实此假设,反而率先引起了魔法师参与战事的嫌疑,如果我们与敌军阵营中的魔法师们当真交手,事情的严重性会加到,届时元老院在魔法协会当中没办法交代的。”领头一魔法师忙解释道。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嘛!交代?敌军已借助死灵魔法大举攻城了,你算你们现在想把魔法从战事中撤出,那么…”罗曼努斯目呲欲裂,“你问问他们会答应吗?” 众魔法师们面面相觑,数百年间不允许魔法参与战事本就是不可违背的铁律,罗马守城军的布防,更加没有针对魔法攻击的对策,这凭空而出的十数名死灵魔法师,一时间起到了足以左右战事走向的关键左右。 领头魔法师一袭白金色长袍,手握法杖摇了摇头,脸含歉意地道,“抱歉司令大人,我们每一位都是在魔法协会拥有备案的荣誉魔法师,将魔法用于战事后果的严重性不是你们能懂的,唯独这条铁律,是无论如何也…呃,噗!~” “可知道你每多废一句话,都是在耽搁帝国至关重要的战机?”罗曼努斯的语气渐显阴森。 白刃入,红剑出, 直直贯穿心房,留给领头法师的只有惊愕和不甘的瞳孔。 “罗曼努斯,你…你竟敢当众谋害元老院在职法师!元老院不会放过你的!”众魔法师愤然。 “谋害?”罗曼努斯拔出长剑,杀气凛然,“你们可不要搞错,我罗马人统治大陆千年,立国根本即是军武,你们魔法家间有什么协议本司令管不着,可既然你们已经被派往前线战场,身为帝国最高级别的军事统领,你们在此便需要服从我的命令,如今大敌当前,生死存亡的当口想要退出?” “这便是逃兵的下场!”罗曼努斯长剑重挥,点指地上的尸身怒道,“现在作为指挥中心的最高军事统领,我命令全军动用起所能动用的每一个人,参与到战事中来,将保加利亚人死死地挡在堡垒之外,不许一人跨过半步,再有延误军机者,斩无赦!” 罗马努斯的视线对上了此番的陆军统帅,犀利如他在传达着一个讯息… 想要守下壁垒,就不要再忤逆我。 而至于魔法师们,敌军阵营中存在与光明魔法对立的死灵法师,元老院的法师们心中本就有意出一份力,如今又被罗曼努斯的铁腕政策推了一把,眼下奔赴城头,与城下十数名死灵法师斗起了法,一时间弥补了颓势。 自数百年前巫师梅林号召禁魔令以后,曾经辉煌令人神往的职业,随着时间的迁移,逐渐变成了无人问津的濒危技能,无用武之地的魔法师随着职业的衰退,顶尖魔法师的数量也已如凤毛麟角。 大陆之上出现魔法最鼎盛的时期,便是用来对抗血族,可是随着血族的没落,人类战争的崛起,魔法师从保护人类的护盾,变成了伤其自身的利矛,在渐渐雪藏魔法的同时,人类也逐渐忘却了血族的可怕。 如今随着魔教会的出现,血帝的苏醒,霎时间魔法师们成了各大帝国争相竞取的重要战略资源,如此稀缺的职业也就只有在拥有古老历史拜占庭帝国的元老院中能够寻得寥寥,那么… 问题便出现了, “新兴起来的保加利亚人怎么可能突然凑出十几名死灵法师?”罗曼努斯一时间无法理解,尤其在如今纷乱的战场,更加不会给其冷静思考,看破问题本质的条件。 “你杀了一个在元老院任职的荣誉法师,越权指挥陆军战场,接管城墙布防,你不怕回去以后,‘议会’中的人会借这件事发挥,咬死你不放么?”陆军统帅行至罗曼努斯身旁道,二人已是老同僚。 “帝国的腐败已随着它悠久的历史深入骨髓,想纠正现状却又不舍伤筋动骨,那才可笑,议会的家伙们不过是些作壁上观客的利己者,在他们眼里只要外敌不攻占帝国核心的君士坦丁堡,便可以无限妥协,早晚有一天帝国会毁在他们手里,想要复兴帝国,他们便是首要肃清对象,你觉得我会忌惮他们?”罗曼努斯道。 “……”陆军统帅沉默了一下,同是军伍出身的他,自然对帝国内部那些耍嘴皮子的政治家有着相同的不满,只不过他断然没有罗曼努斯这般魄力与想法,他有些担忧地道,“可是…摄政女王佐娅那边绝不是容易应付的,你可已有了盘算?” “…自然,只不过到时候…”罗曼努斯盯着陆军统帅,难查其凶善,“需要各位同僚的鼎力支持才行。” 陆军统帅心头哑然,其已大概猜到了罗曼努斯的计划,只不过眼下… 还需专心应对城下的保加利亚大军。 “这将是一场持久战,快马赶回元老院,告知内阁敌军中存有死灵法师辅助保加利亚大军攻城,请命调动每一位能调动的帝国魔法师前来助阵守城,同时派千里传信兵,将保加利亚人动用死灵法师一事想办法告知魔法协会,请协会中人出面调停。”罗曼努斯开始发号施令。 军衔对等的陆军统帅如今主动让出了指挥权,心里盘算着,“眼下闹成这样,抛开两军交战先不谈,单是将魔法搅入战争这件事,眼下已经很难说清是谁先起的头,不过若当真是打魔法战,我帝国元老院具备的魔法师绝对要多于任何一家帝国,而倘若魔法协会出面调停,大家大可各执一词,或可将战事搁置,对于我军毫无坏处,而保加利亚人则不同,他们远道至此舟车劳顿,且在外行军势必要消耗大量粮草,罗曼努斯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些安排,的确了不起,加之他强硬派的作风,辅佐其为共治皇帝,对帝国,对我个人夙愿来讲,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待到此战结束,或许届时我当真该助其一臂之力。” 战事胶着,保加利亚大军士气如虹,此时战力高于罗马军明眼人皆可看出,战至此时仍呈势均力敌状态,全仗君士坦丁这座牢固的堡垒。 同一时间,另一边,三更天的巴库港城… “就是你么,不断对平民施展血牙的家伙。”单手背持长剑,一袭不染丝尘的白衣,说话之人正是法兰西男孩,时年十七岁的纳修。 “唔…”黑衣黑长袍,有着极为白皙漂亮的面颊和柔顺耀眼的金发,那无比精致的五官便是在画中也难得一见,若非要说她的面上有什么瑕疵的话… 那就是如此漂亮的美女,此时嘴间下颚尽是仍存余温的鲜血,而在其长腿之下,正半伏着一浑身痉挛不停的寻常男子。 女子皮肤没有丝毫皱纹,白得让人看不透其年龄,单看外貌说其是二十岁的妙龄女子,亦或四旬的端庄贵妇,皆不为过,此时其见纳修前来,当下眯眼满面含欢,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嗤笑道,“好英俊的少年啊,刚才有那么一瞬我都把你误以为是同类了,这么白白净净的,把你变得跟‘它们’一样就太可惜了,跟姐姐回去吧小弟弟。” “姐姐?怕是即便我家祖上活着,叫你祖宗都嫌小,你这低贱恶心的家伙,究竟…”纳修手掌紧了紧长剑,无端闭上了眼睛道,“躲在那副假皮囊下活了多久啊?我连看都不想看你。” “你说什么!?无理卑微的家伙!”纳修的言行彻底激怒了这位美丽的女士,她当下挥手,本在一旁痉挛的平民男子猛地抬首怒视纳修,双眼血丝密布不见眼白,口中不住地流着口水,样子十分渗人,张牙舞爪地便朝纳修扑来。 “要想包装,便做好全套,你就如同在精致手工锻造的金盒子里的一坨排泄物,无需打开,我已嗅到了那股恶臭,偏偏又在精致的表象里,就更让人恶心不快,我所出之言,并没有什么无礼的地方,至于卑微,就更加抱歉了…”纳修肩头抖动,如电光一般,长剑直直贯穿袭来男子的头颅,一击毙命,“我出身法兰西白色贵族,此生实难与卑微沾边,至于你…” 纳修横甩长剑,不露破绽, “将是我手刃的第一名血族。”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夜幕降临 3 夜袭巴库的凶手不出所料,正是回归大陆,神秘的血族成员,与行军匪人不同,他们不会大肆放火烧杀,深夜间的他们行动诡秘,难查其踪,当巴库城中终于响起第一声惊嚎时,被他们施展血牙变为奴隶的怪物已有了相当的数量。 巴库城虽不乏善战勇士,可多半还是平民妇孺,且夜间与他们战斗劣势太大,便是这些血奴也有着远超常人的生命力,对付起来十分不易。 眼下法兰西白色贵族,纳修逮到了一位紫色绝佳的美人,并认定其为血族成员,手中长剑泛着月光,全神戒备,尽管其平日里给同窗小伙伴们十分深不可测,且有些盛气凌人的感觉,但毕竟… 这还是他头一遭遇到真正的血族成员。 美丽的血族女性显然已被先前纳修的言语所激怒,以猎豹一般的姿态松拳成爪袭向纳修。 速度之迅捷,纳修虽惊不慌,缓低身出剑,二人擦身而过。 “无礼的小鬼,今天我非撕碎你!”美丽的女血族此刻面目狰狞,显得十分可怖。 “…总觉得血族不该是这么鲁莽的生物,自视远比人类高贵的他们,会这么容易便被激怒?还是我方才说了什么关于他们…不,可能只是关于她的禁忌?”纳修这么想着,随即单手抵后腰,只手持剑,腰身挺直地道,“空有架子与气势,可显然近身战非你所长,我亦非你所能徒手对付的平民,用出你的看家本领吧,这是了解血族的好机会。” “你这狂妄的…”女血族欲再起身发难,可是忽觉不妥,当下抬手望向腰间,竟有一道长达半尺的伤口,刚刚一个照面… 眼前的凡人男孩不仅从容避开了自己的爪击,同时还在自己的腰身上留下了一道于常人来说,足以开膛破肚的剑伤。 “这段时间对付你们造出的血奴已有了些经验,你的动作比之他们,虽然高明,却也有限,如果血族本身也只是这个程度本领的话,那么…”纳修面上有些失望地道,“当初门罗先生严肃到要解散学堂,的确显得过于小题大做了。” 还是说… …你还有其他本领? 女血族面色阴了阴,同时意识到眼前小鬼不是像城内的平民那般容易打发的,当下深吐了口气,祭起双手,其上闪现黑影,腰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完好如初。 “…这个程度的恢复能力,果然不是被奴役的血奴能比的,还有她手上的…”从容不迫的纳修也开始皱起了眉头,“是暗影魔法元素?” “臭小鬼,你说的不错,近身战非我族所长,我们茨密希氏族是血族中的魔法天才,且纯正血族的肉身对你们人类来说便如同不死身一般,在我面前你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你要为自己的无礼付出惨痛的代价!”女血族手中的两股黑影体积变大,那可怕的杀伤力卷起周遭碎物横飞。 “话还真是多啊…是茨密希家的么,那倒还好…”纳修回想着不久前那位在巴库负责为秘隐联盟办事,与门罗先生有些交情的血族猎人,心头忖着,“那个家伙说过,对手是瑟泰特或茨密希的话,则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茨密希是血族魔宴联盟的魔法家族,曾一度是十三氏族当中最强大的,可随着更加优秀的血族魔法家族,秘隐联盟瑞默尔氏族的崛起,两大对立魔法家族展开长期斗争,加上千年前人类魔法师的代表人物,巫师梅林的出现,带领十二名圣魔导师于彷徨之地的一场大战消灭了茨密希氏族的头目,拥有魔王之称的三代血族,茨密希已没了昔日的强大,他们拥有重塑肉身的异能,可以通过损毁对手的肉身重塑惊人的美貌,所以他们当中的族员可以时常更换面貌示人…” 法兰西男孩纳修拥有惊人的记忆力,当日那名协助门罗的血族只将十三氏族各自的特点说了一遍,纳修却已印记在脑中,只字不差。 “我所感受到,她这虚假的皮囊,大概也是因为她重塑肉身的缘故…还真是方便的能力。”面对初次面对的暗影魔法,纳修双手握剑,不再怠慢。 而大乱的巴库城中,此时一众学员们都迎来了各自的战场。 “被施展血牙奴役的人太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说话的人是犹太男孩菲利,“快去帮忙吉纳维芙,那丫头鬼主意多,让她看看该怎么办。” 一众学员都是百里挑一至此的人选,警觉性都十分高强,在祸起萧墙的第一时间,已纷纷联络最近的伙伴,眼下一众人等已聚在一起。 “这些血奴根本不足为患,只要揪出在背后施展血牙的血族,除了祸根,这场战斗就结束了。”罗马男孩乌斯重拳打爆一血奴头颅道。 卡卡伯格带领数名突厥家仆前去解围,班图女孩吉纳维芙这才脱身,连喘几口粗气摇头道,“…这个数量…这不是突然发生的,是血族早有的计划,既然他们早有预谋,也就说明今晚的事态会持续变糟,眼下才三更天,距离黎明还早得很,我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有什么想法尽管吩咐,我听姐姐的。”摩尔男孩胡里奥骑在一血奴头顶道。 “呼……”吉纳维芙长出口气,随即瞳孔一张道,“卡卡伯格!” “有!”突厥男孩卡卡伯格一跃而起躲开血奴道。 “你去找巴沙,如果他还活着,就带他一起赶去教堂帮三位导师解围,之后由汉斯教授,威廉先生,或伊莉雅小姐当中任何还活着的人指派,随机应变。”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都安然无恙,导师们一定没问题的,我去了!”言罢,卡卡伯格疾步离去。 “胡里奥,菲利,萨拉丁!”吉纳维芙喊道。 “在!” “等您吩咐。” “……” “你们沿路替平民清理障碍,尝试给居民们打开一条通往码头的路线,戒嗔、钟灵和杰克都住在海岸边上,如果我猜的不错,杰克那个家伙这会儿已经扬好了帆,撑好了船,恭候我们随时过去呢,你们先去那里与他回合,钟灵八成也在,沿路上能救几人算几人。”吉纳维芙今日里十分严肃,这份认真劲是众人从未见过的。 “领命喽!”三人动身。 “乌斯,拉塞尔,威尔!”吉纳维芙道。 “等好久了。” “…唔。” “才轮到我么?” “拿起油桶,点燃火把,找到至高点,跟我四处放火!” “什么?我不认为这批血族惧怕火光啊。”乌斯狐疑。 “点火不是为了对付血族,而是为了警惕还在发蒙的巴库居民们,必须让他们尽快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放弃行囊居所,尽快逃往码头!”边说着,吉纳维芙已点起了火把,“深夜间血族的行动太过诡秘了,这么僵持下去我们没有任何优势。” “…我同意吉纳维芙的观点。”威尔颔首道。 “巴库城最不缺的就是油,我这就去找。”不知在哪里的拉塞尔说完只留下了迅捷的脚步声。 “……” “喂,乌斯,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这次你要相信我,事态一定会持续变糟的,今晚巴库城凭我们是绝对守不住的!”吉纳维芙见前者不为所动,有些焦急地喊道。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乌斯语气显得有些沉重,“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有。”吉纳维芙语气转缓。 “当初为什么要终止我们的关系。”乌斯道。 “……你太强势了,而我又不是小女人的类型,只能说性格不合吧。”吉纳维芙不自觉地哼笑道。 “…那如果我能改掉自己的大男子主义,重新追求你,你觉得我…”似乎是默契,乌斯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还有机会么?” “…应该有吧。” “这就够了,这些家伙们虽然都有些本领,但是缺少了你的领导能力,就发挥不出效果了,快去吧,就像门罗先生说的,你可是天生的领袖。” “……嗯…别死啊。” 言罢,吉纳维芙离去。 场中央站着的除了乌斯,还有… 一名黑衣黑袍,面色极白,有着长长眉梢的短银发男子。 “咳咳,真是有趣,仿佛看到了几百年前的自己,嘿嘿嘿…你不觉得…”银发男子阴笑道,“把你那几个小伙伴都留下,能让自己那小的可怜的生存概率,增大一些么?” “我感觉得到…你很强,强大到足以说出这番话我却无法反驳,但同时…”乌斯双手攥拳用劲,两只臂膀上暴起的血管如同一条条曲折蜿蜒的小蛇,漂亮的肌肉线条更显结实有力,“你也使得我全身的汗毛孔都立了起来,真的是长这么大头一次…如此兴奋。” “…面对我们血族的极致,赫森巴的威压,竟还能如此勇敢地面对,”银发血族男子面上露出了一丝全然阴狠的亲切欣慰,“你就有资格被我们赫森巴所撕碎。” 那日里,那名在巴库帮助门罗先生教导我们关于血族信息的家伙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个惹人厌的纳修的确有问过,如果对手是赫森巴该怎么办…… …逃! 对,我没记错,的确是这么说的。 “可惜啊,我的背后有她在,逃起来太难看了。” 乌斯虽极擅武,却并不代表其头脑简单,眼下他很快便明白了吉纳维芙如此严肃的原因,显然今日这场屠杀是血族内部早已预谋好的,即是预谋好的,自要有绝对执行的实力,可是血族向来都是以极少数量统治大多人的代表,巴库城内血族的数量势必极少,没办法处处亲临解决问题,这才会给众人一种错觉,即是面对被奴役的血奴,尚有余力应付,可这些真正的幕后血族高手,正君临高处,观察那些值得他们出手的点,再逐一击破。 这么说的话… “我还真是幸运啊。” 本站重要通知:你还在用网页版追小说吗?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jiakonglishi下载免费阅读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