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一章 楔子 上 建始十一年,冬 罗禹山,深夜 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子正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移行在罗禹山间。 他眼中血丝遍布,衣服破旧不堪,连一只鞋底都被磨的只剩薄薄一层,另一只甚至只剩下个鞋面挂在脚上,疲惫的身躯看上去已跋山涉水多日。 周围无一个活物,寒风吹过,只有枝干的摩擦声。 男子拢了拢单薄的衣领,抬起头,环顾四周,眼中露出了一股如释重负的神情,喃喃道:“终于快到了” 此山位于大雍国都东陵城的西南边,在这个位置再越过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丘,就可以到达那个传说中玉面阎王--建王赵北扬的军营。 夜黑的慎人,男子还未真正如释重负,一颗心依旧停在嗓子眼,他紧紧的抱住手中的包裹,加快了脚步。 山中的树木连片,而树叶早已脱落,透过稀稀拉拉的枝干,山下若隐若现的火光漏了出来。 是军营! 男子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睁大眼睛瞪向山下。 “太好了”男子暗想,定了定身形,随后赶紧一手划拉开树枝,一手保护着包裹向山下跑去。 突然,他停止了脚步,兴奋的表情瞬间凝固。 鸦雀无声的山间突然有了一丝风吹草动。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身旁并无异样,但是他还是僵硬的低下头看向了脚边。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黑夜笼罩下的山间多出了两个如鬼魅般的身影。 成群的营帐整齐的扎在了山下,如一条蜿蜒不绝的长龙。 营中火光连片,照的宛如白昼。 士兵们手执长戟,在军营四周有条不絮的巡逻,其中位于最中央的营帐,几乎有上百人守卫,整个营帐固若金汤,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报-” 营帐外传来焦急的喊声,一位满头大汗的士兵一刻不停歇跑了进去。 空阔的营帐正中摆了一副巨大的演练盘,一旁的桌子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工折,一位穿着银白盔甲的男子正专注的批阅公文。 烛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映在了演练盘上,与之融为一体,听到喊声后,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传他进来。” 侍从领着士兵走了进来,鸦雀无声的营帐只有地板的叩击声,士兵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本来满头的大汗都被脚底而来的凉意冲散了不少。 “什么要事?” 清冷的声音从空旷的大帐正中传来。 “回王爷,宫中的那一位传来了消息。” 士兵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皇室专用的金黄色密折,双手递了过去。表情是说不出的严肃。 男子拿过奏折,扫视了一眼,原本平淡不惊的面容浮现出了一丝傲慢与嘲讽。 “我还以为他会与众不同呢。”男子冷笑了一声,然后随手将密折甩上了桌案。 士兵见状,低下了头,心中却为这场战役胸有成竹起来。 因为眼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玉面阎王-赵北扬,他本是大雍国都一个旁支,世袭了建王这一爵位,本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王爷,但如今他们却在东陵城外,包围了国都,做着世人眼中大逆不道的事--夺皇位。 桌边的烛台散发着幽暗的光,掩盖了赵北扬眼下的乌青,只看见棱角分明的侧脸。 一位黑衣斥候匆匆进账,士兵赶紧退了出来。 “报王爷,属下在罗禹山上发现一位身份不明的人,形迹可疑,但是此人说他是王妃娘娘从章洲派来的。”斥候双膝跪地,说道。 “王妃派来的?” 赵北杨的语气少了一丝疏离,眼光也柔和了下来。 “是的,此人说他名叫孙季,是留守在章洲副统领孙仲的兄弟,奉娘娘之命有要紧之物带给王爷。”斥候一五一十回道。 那位名叫孙季的男子此刻正被五花大绑,一脸狼狈地跪在营帐外。 他懊恼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恨不得抽自己个耳光,不过幸亏是被王爷的人发现,否则自己将万死不辞其就。 他抬头看向面前高大雄伟的营帐,一个黑衣斥候从门旁走出,走到了自己面前。 “王爷传你进去。” 孙季未被松绑,只得一路踉踉跄跄地随着斥候来到了营帐中。 刚到营帐,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威慑扑面而来,抬头看去,只见大厅正中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不过二十五六,浑身却散发着王者之气。 不用多说,孙季也猜到这是何人。 “王妃派你来的?” “正是,属下的兄长是孙仲,负责王府守卫。我我我。。。”孙季这人一紧张就口吃,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现在舌头就和打了个结一般。 赵北杨如炬的目光投了过来,孙季的舌头一下子捋直了。 “王爷,王妃有一重要之物务必让我交到你手上。” 赵北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副将立刻会意,从孙季怀中抽出了一个包袱。 包袱中有一封信和一个拳头大小的印章,信封外面并没有署名,薄薄的,看起来只有简单一张纸,印章更是不起眼。 赵北杨一看印章脸色却立马变得铁青,周围人不明所以,但也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孙季也悄悄地不在扭来扭去。 “你来之前章洲可有出现什么大事?”赵北杨一边沉着脸问道,一边迅速的拆开书信。 “没有。”孙季迷茫的摇了摇头“不过我兄长倒是忙了不少,不过都是一些渔民罢工的小事。” 此时赵北杨也已经读完了书信,铁青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竟然还露出了一丝喜悦。 大家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不久倭寇就要开战了。”赵北杨轻飘飘的撂出来这句话,宛若只是吃饭喝茶这样平常的事。 然而与赵北杨不同,一众官兵却顿时五雷轰顶。 章洲是建王的封地,靠近海边,与倭寇纷争不断,可距上次建王大破倭寇不过数载,本应该苟延残喘的倭寇怎么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再次集结一只队伍反攻,更何况现在还是大军在外地危机时期。 众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一时间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是朝廷与倭寇勾结,准备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赵北杨没有理会众人的喧闹,“里外夹击,好让我们措手不及。” 这句话如同平底一声惊雷,气氛顿时鸦雀无声。 “怎么能这样?”孙季气的涨红了脸,“倭寇狼子野心,这朝廷到底开出了多大的条件才能让倭寇不顾伤残也要奋力一搏。” “章洲和沿海的六洲。”赵北杨指向了悬挂在正中央的雍国版图。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孙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六洲已占了大雍国土的一半,朝廷此举,与卖国无异。 “在朝廷看来,与其让我们得到天下,还不如让周围几国瓜分。” 赵北杨仿佛早有预料,语气平淡让人捉摸不透。 “这狗娘养的朝廷。”一名副官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当初我们章洲军在外奋勇杀敌,为国捐躯的弟兄数不胜数,可那些皇亲国戚不仅奢侈无度,还妄图让我章家军死于鱼腹,整整三万弟兄就那样。。。就那样。。。。” 副官红了眼眶,七尺男儿哽咽起来,周围人也仿佛想起来那段惨痛的经历,神情激动。 “我们不过想要一个交代,可是朝廷却要将我们置于死地,说我们是叛军,好。。。那我们就是叛军,现在他们却是叛国。” 一人眼眶泛红,想要将所有的悲苦诉说出去。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孙季没有经历过那场血战,不像旁人那样激愤,他喊了一声,将众人思绪唤回,众人纷纷看向赵北杨。 “战!”赵北杨看向了地图,“明天我们就会拿下东陵,然后抽调军队立即回章洲打退倭寇,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联手。” 这计划虽好,实行起来却是相当有难度,且不说路途遥远,就是朝廷那支萧国公的禁军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对付的。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质疑。 “相信我。”赵北杨铿锵有力的说出这三个字,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将士仅存的质疑也瞬间烟消云散,连孙季也被这气势所迫,这是他第一次领会到了王者之气,在许多年后回忆此景,仍会有残存的敬仰涌向心头。 一番布置之后,众人都告辞回去为明天的最后一攻做准备,大厅只剩下孙季与赵北杨二人。 这独处让孙季感觉紧张无比,他一脸畏惧地看向赵北杨。 “王妃身体怎么样,吃得好吗,小家伙有没有折腾着王妃?” 赵北杨并没有感觉到孙季的异样,絮絮叨叨说了良久。 孙季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刚才还杀伐果断的王爷一下子柔情四射,紧张的又哼哼嗤嗤说不好话来。 这让这个沉着冷静的阎王如此牵肠挂肚的女子正是建王妃-傅年年,这对夫妻年少成婚,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期,更何况王妃已经身怀六甲,不足一月就会临盆。 “王妃。。王妃很好,从东陵新来的厨子做的饭很合王妃的胃口。。。” “东陵来的厨子?” “是的,王妃说想吃小时候的糕点,傅将军就寻来了这位。” “好,傅大人有心了。” “王爷,”孙季想起王妃临行前的嘱托,赶紧道,“王妃让我问你,你想了那么久的名字到底想好了没有。。呃。要是没有。。。王妃就要自己抓阄挑了。” 孙季额头蹭蹭地冒出冷汗,王妃让他来转告这句话真是为难坏了他,且不说这闺中调笑的话从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出来却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而且这时建王爷突然变化的脸色更让他心里没底。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自己起。。。要是。。”赵北杨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啼笑皆非的事情还是无比可怕的事情,脸色变化无常。 孙季在一旁不敢吭声。 “你说这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孙季冷不防听到赵北杨的问话,身子一僵,半晌才开口道:“属下。。属下也不知,要不男孩女孩都起一个?” 孙季试探地看了一眼赵北杨,发现他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舒了一口气。 此时,月光破云而出,撒向了地面,黑夜并不像之前那样如深渊般恐怖,相反,还多了一丝神秘的美感。 赵北杨负手走到了窗边,看着如银箔般闪耀的月光透过厚重的乌云照在了他的身上。 “要是男孩就叫重昀。。要是女孩。。。”赵北杨眼眸中浮现出莫大的期待,“就叫重光吧。” 重光,愿一生光明,即使晨光熹微,月光晦暗,也会有人给你如日光般炽热的爱。 那个叫赵重光的女孩,在以后所有黑暗的日子里,只要想起她饱含期待,凝结着爱意的名字,都会涌起一瞬间的温暖,哪怕事与愿违,哪怕起这个名字的人都忘了初衷,她也会一直坚定不移地向着光明。 说完,赵北杨转身走向书案,拿起了纸笔,指节分明的手上长着厚厚的茧子,看上去是自小练武所致。 他郑重的写了许久,并没有用批工折那般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字体,而是换上了女儿家的簪花小楷,也没有觉得不妥,一字一字专注地写着。 写完后还端详了许久,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才封住了信口。 “这封信尽快交到王妃手上。” 孙季虔诚的接过来信,想着巾帼不让须眉的王妃还在边境布防,对这一对神仙眷侣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属下遵命。” 说完便起身告辞,急急忙忙地想要尽快将信交到王妃手中。 “等一下。” 赵北杨叫住了孙季,递过来一个红漆木盒。 “把这个也带回去。告诉她等我回来。” 孙季接过了沉甸甸的木盒,寒冰的凉意从手掌心传了过来,还散发着一股梅花的香味,他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不禁微微动容。 “属下一定完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二章 楔子 下 在城外军营热火朝天准备的同时,城内的皇宫却冷如冰窖。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只有寥寥几个宫女内侍,他们面庞消瘦不堪,显然已经很久没法填饱肚子,而神情更是萎靡不振。 和慈长公主穿过了幽暗的回廊,推开了虚掩的殿门,吱呀一声,殿内的宫女们闻声立刻如惊弓之鸟般四散逃窜,和慈长公主未做任何停留,径直走向了殿内。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在大殿的尽头,原本金光灿灿的龙椅已经晦暗不明,一个消瘦的身影瘫坐在龙椅上,龙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却半分气概也无。 和慈的眼睛酸涩起来。 “你来了。” 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刺耳无比,没有人想到这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龙椅上的人放下了手中把玩的传国玉玺,向和慈招了招手。 和慈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越靠近,桌上千里江山图上玲珑剔透的玉玺就越刺眼。 “你看看,多好的江山,多漂亮的玉玺。”建始帝站了起来,将和慈拉到身边“人人都想要的东西,哈哈哈。” 建始帝笑着笑着就猛烈咳嗦起来,一口浓痰喷在了传世名画上,看上去好像比玉玺更加玲珑剔透些,建始帝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皇兄!”和慈赶紧上前替他顺气,“一切或许还有转机,北杨哥哥不会如此绝情,况且还有年年姐姐她” 建始帝听到“年年”这一名字后瞳孔一缩,他摇了摇头,挥手制止了和慈接下来的话,拉住了和慈走下了龙椅。 和慈如今已经怀孕八月有余,脚步时不时有些虚浮,建始帝看着和慈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随后无人察觉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搀住了和慈。 “还有不到一月就是新年了吧。” 和慈看着眼光一直停留在殿外面色苍白的建始帝,心下悲伤,却克制住了自己翻涌的情绪,强颜欢笑道:“是啊,我肚子里的小家伙说不定正是新年这天出生呢。” “好,真好,新年出生的孩子会有福气。” 建始帝轻轻的笑了起来,脸上却堆积上了如刀刻般深刻的皱纹。 和慈看着建始帝,想起以前意气风发的皇兄,心中惆怅开来,她赶忙转移话题道:“明慈姐姐半月前诞下一子,北夏国的皇帝极是高兴,还天下大赦呢。” 明慈长公主本是雍国宗室女,与和慈长公主却是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三年前和亲北夏国,成为北夏国主最为宠爱的后妃。 “那就好,她也该放下了,孩子叫什么名字?” 和慈长公主想起曾经非赵北杨不嫁的明慈长公主也终究成为人母,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小皇子出生那天阳光普照,万里如云,单名一个朗字。” “好,霁风朗月,天朗气清,是个好名字,和慈,你呢?你肚中的孩儿可想好名字呢。”建始帝问道。 和慈长公主的脸上闪过一抹娇羞,眼睛荡漾着温柔的神情,“还没想好呢,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想他可以平平安安长大。” 建始帝不愿再看和慈,转过了头,生在皇家,又怎么会平平淡淡度过一生?这最简单普通的愿望也是最遥不可及的。何况他的父系一族遗传下来的使命一定会落在他的肩上。 建始帝目光迷离,想起了他昨天亲手送出去的孩子,他唯一的血脉,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叫无疆吧。” “好,这个名字好。”和慈长公主爱怜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无疆之休,真希望他如这个名字一般无穷幸福。” “这个名字就当是我对他最后的祝福吧。”建始帝喃喃道,和慈在一旁毫无察觉。 “林动怎么样?”建始帝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林动是和慈的驸马,也是掌管皇宫防卫的统帅,如今正在城墙上不眠不休的布防。 和慈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挺好的,和往常一样。每天每夜都在城墙带兵。” “和往常一样。”建始帝不管不顾地大笑了起来,“你可不知你的驸马已经快要把雍国给卖了。” 这话如睛天霹雳般重重砸向和慈。 “不可能”和慈挣脱了胳膊,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林哥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不是,可有谁能够在滔天的权利面前处变不惊呢。” 建始帝站在殿门前,神情复杂的看向了眼下的亭台楼阁,万家灯火。 触手可及,就错认为尽在手中,以前他玩弄权术,如今却被权术困于井底,无法逃脱。 和慈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努力不让自己滑倒,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通了这些天一些奇怪的书信与林动躲闪的目光,原来根本不是害怕增加自己担忧,而是 而是 “对不起,皇兄。”和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对此无限自责。 和慈心性单纯,对建始帝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百般呵护的哥哥更是依赖无比,而一边却是他青梅竹马的丈夫,她夹在中间,心痛的喘不过气来。 “没关系,傻孩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建始帝爱怜的看着自己血脉相连,从小就在自己身后的妹妹,眼神扫过她隆起的腹部,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布下的一条二十年的局,恐怕。。 没有恐怕,建始帝脸上的愧疚瞬间消失不见,报复的快意如毒蛇的尖牙,等待着若干年后一击必中。 在皇宫正前方的城墙上,东陵皇城最后的守卫仍然一丝不苟的执行自己的使命--誓死守卫这座城。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眼神清澈的如山间的甘泉般,在杀气腾腾的战场倒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穿上了厚重的盔甲才显现出一丝英气。 可是在场所有五大三粗的士兵没有一个不服气的,因为他在战场手刃过无数人的头颅,更何况论战术,他更是继承了林家祖传的兵法。 林家,是雍国的簪缨世族,与章洲赵家,一南一北,遥相呼应,都是雍国的将帅之家。 城墙上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分内之事,只有打探情况的禁军斥候穿梭其中,跑来跑去,这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的场面却波涛汹涌。 “统领,据探子来包,叛军近日异常安静,是否有异?”一个浓眉长脸的士兵上前问道。 “肯定有异,叛军准备在今日做殊死一搏。” 林动反反复复地擦着自己手中的剑,头也没抬地回道,恍然未知这话已然掀起军营骚乱。 “那怎么办?” 周围将领慌乱不安,嘈嘈杂杂的交头接耳。这连日来不眠不休地巡防已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力,在弹尽粮绝之下他们真的不知道可以撑多久。 “叛军来了,叛军来了!”一名小士兵匆匆跑来,还带着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他口中的叛军已倾巢出动,悄悄地来到了城墙下。从城墙看去,只有乌压压的大军,分不清将帅的面庞。 噌,林动拔出了寒光闪闪的宝剑,竖在面前,他看着剑中的半边脸与身后的箭雨,扯出了一抹微笑。 “来了。” 话音刚落,密集的箭雨冲了过来,危急关头,即使心里打鼓,不可置信,将帅还是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有条不紊的聚集在一起,按照之前盘练过的一般摆开盾,抵挡住了第一波箭雨。 “林帅,接下来怎么办。”副帅焦急地询问道。 突如其来的战斗已是持续多时,他们早已精疲力尽,而城墙下的军队却源源不断地补充。 “撤回皇宫。” “这怎么能行?我们的任务可是守卫国都。” 林动冷笑了一声,“留在这里,不是死,而是没有价值,如野狗般死去,撤回皇宫,护送皇帝迁都,或许还能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行。”一人果断拒绝,“我们走了,身后的百姓怎么办。”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将士根本做不到对百姓置之不理。 “放心,他不会乱杀无辜,我了解他。”林动看向了城外乌压压的大军,说道。 将士们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他们内心不约而同出现了一个想法,却选择心照不宣。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决定跟随林动,趁着换箭的空当,迅速撤离。 远处火光冲天,建始帝站在皇宫的最高处,俯瞰着这一切。 “皇上。”声音从殿旁的走廊处传来,建始帝却未回头。 “你来了。”建始帝的声音空阔而飘忽,很快便吹散在风中。 一个玄白的身影从黑夜中缓缓走出,越近轮廓越加清晰,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建始帝孤独的背影。 “小北,你终于还是杀过来了。” “是的,你输了。”赵北杨停住了脚步,顺着建始帝的目光看向了远方。 城墙火光冲天,远处两个军队都朝着皇宫聚集。 “还有一柱香的时间,咱们兄弟俩好好聊一聊。”建始帝转过了头,直视着赵北杨。 “那个密令你掉包了吧。”赵北杨开门见山道。 “不愧是父皇一手带出来的,猜的好。”建始帝哈哈大笑起来,“没错,不过我并不是将真的掉成假的,而是假的掉成了真的。” “我就知道。”赵北杨冷哼了一声,“那个林动故意给我假消息,在朱雀大街上布下陷阱,准备将我一网打尽,谁成想你我” 赵北杨顿了一下,撞上了建始帝的目光,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垂下了头。 建始帝移开了目光,夜风吹的衣摆沙沙作响,他看向了越来越近的军队,叹了口气,“林动是个好孩子,可是心太大,雍国装不住。” 赵北杨看向建始帝,突然鼻子一酸,回想起来年少时亲密无间的岁月,那时建始帝还是一个大哥哥,林动还没有被他的家族所束缚,而他自己当时也没有如此大的野心罢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重来,我还是会选择解决掉你的章家水军。” “为什么!”赵北杨平静的面庞突然破裂,他几乎是吼出来这句话。 “为什么,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就是原因。”建始帝突然笑了一下,抬起手对着火光,他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我还是手下留情了。” 任何威胁到皇位的事情都应该死无葬身之地,何况他的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小北。”建始帝回头看向赵北杨,“我输给了手心的权利,你什么时候认输呢。” “我不会。我”北杨感觉嗓中的字如同热铁,不能咽下去也不敢吐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好有十足的愤怒,“我永远也不会像你这样。” 建始帝将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他转过了头,嘴角绽开了嘲讽的微笑。 两人已是无话可说,而好戏快要结束了。 此时,林动正率领了最后的精锐士兵匆匆赶到宫门口,一群人群蜂般聚集在宫门口,而他们的身后是训练有素的叛军。 月亮快落下夜空,黑夜即将被日光撕扯开来。 就是这时,一颗信号弹在空中裂开,绚丽的灯火在空中四下逃窜。 朱雀大街附近突然窜出来一大群士兵,手执精锐的武器,将叛军团团围住。 林动清澈的眼眸中荡起了涟漪,他张开了嘴巴,无声的说:“我赢了。” “你赢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发现。楼上的建始帝用几乎只有自己一人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说道。 楼下林动转过了身,宫门缓缓的合上,分隔出两只队伍。 城门内队伍井然有序,而城门外本应如林动所设想般你死我活的队伍,竟然只是整齐划一的站在那里,等待里面总领的命令。 “进宮护驾。” 林动难掩面上的兴奋之情,匆匆发号施令,加快步伐冲入内宫。 多年夙愿终于快要一朝达成。 乾泰宫在整个皇宫的中心,只要一直向前走,就会看到宫殿屋檐上栩栩如生的凤凰与金龙,象征着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利。 林动神色复杂的盯着面前雕梁画栋的宫殿,红墙黄瓦如罂粟般诱人犯罪。 他抬起脚迈入了第一步,巨大宫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和儿” 和慈长公主身着红衣,手持长剑,一动不动地站在石阶上,微风扬起了她的裙摆,掠过脸颊,燃起了一片绯红。 “是我,林哥哥。”和慈绽出了一抹微笑,在黑夜却模糊不堪。 “乖,别闹,站在我后面。” 林动上前一步准备拿走和慈的剑,却被和慈一把挡回。 “你别靠近,滚开。”和慈甩起来手中的剑,脸上闪出一丝厌恶。 林动害怕伤到她不敢靠近,却被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鲜血溅到了和慈的脸上,她却恍若未闻。 林动不可置信地看着和慈,身后的御林军更是不可置信,他们对视了一眼,悄悄的拔出了手中的剑。 “和慈,过来。”建始帝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和慈顿了顿,还是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建始帝。 “你都知道了?”尖锐的疼痛唤醒林动的思绪。 建始帝点了点头,说道,“你很聪明,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确实无懈可击。可是你却忘了北夏和倭寇一般都是不能掌控的,你不该将命运与他们联系在一起。” 林动怒极反笑,“这本来好好的雍国被你阴险的夺嫡变得千疮百孔,以五十步笑百步,又有什么区别?” 建始帝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不管怎样,我不会背叛雍国。” 林动却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我不过是想在引北夏和倭寇进来自相残杀而已,有什么错。不过想来他们已经被你,不被赵北杨全歼了吧。” 建始帝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惋惜,“你想着靠着北夏或者倭寇和赵北杨厮杀,只要他们碰见,就是一场恶战,不管哪一方赢都会遇到赢得哪一方,总之,无论如何,你都会在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最后杀了我就能获得这个天下。” “没错,”林动哐当一下丢下了手中的剑,他冷笑了一下,似乎不愿挣扎,“我输了,愿赌服输,我没有预料到你会帮助赵北杨,还是奇差一招。” 林动向前一步,用只有三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赵北杨,他是你的亲弟弟吧,你的皇位就是从他手中夺来的吧。” 和慈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身体摇摇欲坠,飘若浮萍。 林动快速上前搀扶住和慈,侧身看向了台阶远处一袭银色盔甲的赵北杨,却突然笑了。 “他可真傻,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自己是篡位呢,殊不知你才是杀了他的父皇篡位的呢。” “你聪明又如何,从出生起,你就只是一枚棋子。”建始帝蔑视地看了眼林动。哈哈大笑起来。 林家,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侯门世家,还是雍国皇帝最隐秘的一把剑,在皇子有危急时,所有的家族成员必须竭尽全力保护雍国血脉,即使用自己的血脉代替皇族的血脉去死,也必须毫无怨言。 林动突然想起了一些记忆深处的事,面庞扭曲起来,凭什么,他不愿意让他的子孙后代时时刻刻,生生世世被这层牢笼束缚。 他没有一丝迟疑,捡起了脚边的剑,刺向了建始帝。 “不”和慈大叫了一声冲了上来,血染红了和慈的衣服,“不,皇兄,不要离开我。” 和慈紧紧的抱住奄奄一息的建始帝,刚才电光火花之间,建始帝没有躲避,而是直直的迎了上去。 建始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唇角却浮现了一丝笑意,像是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快意,他用仅存的力气拽了拽林动,附耳说,“我父皇说,我们都是他的亲儿子,我们是兄弟可我们之间却不是最亲的人,我怎么会让他好过呢,皇位上没有亲情,而他不会稳稳当当一直坐下去。” “呵,老狐狸。” 所有的事情都在这里终结,林动说完,用无限温柔的眼神看向了和慈,轻轻地摸上了和慈的小腹。 “不!”和慈用尽全力喊出了这一个字。 而她视野的正中心,林动却意想不到地拿起了还鲜血淋漓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天空突然飘起来雪花,随后越来越大,覆盖住了皇宫一地鲜血,所有的一切都归于虚无。 只有一场缥缈的阴谋等待着在二十年后再度笼罩皇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三章 天景初春 雍国皇城,东陵 天景十八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百花如着了魔般的竞相开放,特别是御花园西南角的桃林,更是花开满天。 一缕暖阳掠过巍峨宫城的屋脊,红墙黄瓦间,桃花撒了欢地飞窜,在数里外都能摸到一星半点。 在绿树间的小径上,一位穿着水珊瑚色宫装的女孩提着一个水桶,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在其中。 女孩身材娇小,还未及髻,眉目清秀,圆润的脸庞沁着薄薄的汗,就如同落在她发间浸着晶莹露珠的花瓣一般耀眼。 她手中的水桶盛满了水,水中的木瓢宛如乘风破浪的小船在水面颠簸,一路走来,水已撒了大半,可女孩好似并不在意,依旧心无旁骛地拖着水桶。 在她的后方是一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的侍从,为首的几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既不敢靠近,更不敢远离。 因为眼前的这一位可是雍国如今唯一的公主,赵重光,他们可不敢出任何闪失。 而所有视线集中于一身的赵重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放下了水桶,仰起头凝望前方,眼眸中蹦出了一丝欣喜。 一个两鬓斑白的宦官赶紧上前,弓下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赵重光没有回答,只是嘴角,眼神中含着隐藏不住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棵满是红色丝带的桃树立在园中,面前的桃树身姿挺拔,树上的桃花却开的稀松,比起周围繁茂的桃树更是相形见绌。 若是懂行的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一棵本已回天乏术的桃树,在死马当活马医的情况下,才拾得一线生机。 而照料的人定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才能让它起死回生。 “这棵树今年开的花比往年还多呢”赵重光拾起水瓢,小心翼翼地给树浇水,“我本以为它撑不过去年冬天,还寻思着再寻些技艺精湛的花匠来照料中心,没想到它竟又一次地开花了。” 宦官微微有些出神,不由得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这往年已是十年前的天景八年,那一年,桃花开的最为妖艳,可除了西南角的桃花园,宫中都是白茫茫一片,因为皇后大丧,举国哀痛,白色掩盖住了皇宫。 敬武皇后傅年年,乃是后雍的第一位皇后,在它还是少女时,就曾凭一己之力,击退北倭的突袭,当得上是将门虎女,也是一次机缘巧合,与赵北杨一见钟情,互定终身。 敬武皇后既有将门虎女的爽朗,也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在皇宫中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待宫女宦官也是极宽厚,深得前朝后宫尊敬。 然而当年不知为何触怒龙颜,昔日伉俪情深的夫妻却离心失爱,皇后也因此郁郁寡欢,最后早早逝去。 在她逝后,天景帝派人欲砍倒这两株桃树,却被赵重光拼死阻止,这才作罢。 不过,原来比肩而立的桃树,却一株已死,一株将亡。 “公主,你也不必太过为此操劳,若是皇后知道,也不愿你如此费心费力。” “不,福兴,你不明白”赵重光眸中闪过一丝痛惜,她抚摸着树上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母后已经过世十年了,这棵树是她最爱的一棵,她生前也会每天为它浇水施肥,我想接下这担子,再说了若是没有这棵树,恐怕我在宫中也会无聊。” 这倒也是实话,天景帝子嗣单薄,只有屈指可数的皇子,除去早夭的,远封的,缠绵病榻的,也只剩下寥寥几人,其中与赵重光年纪相仿的竟没有一人。 福兴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愿又勾起赵重光的哀痛,于是笑着说道“公主,敬武皇后当时可没有你那么用心。” “啊?怎么会”赵重光诧异地放下了木瓢,转过头朝着福兴眨了眨眼“我母后怎么会不比我用心?” 福兴笑着答道:“皇后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傅大人送进皇宫,陪着她姑母瑜妃,可是皇后小时候比你现在淘气多了,根本一刻不得停歇,和当时的。。嗯。建始帝,长公主一行人将皇宫闹得天翻地覆,傅大人气急败坏,将皇后关在这里,不好好照料桃树就不得自由。” “所以母后当时很不情愿咯?” “那是当然,皇后总是想法子躲懒,就是在树下练武也不愿浇水,都是旁人代劳的。” 赵重光笑的前仰后合“没想到母后还这般懒散,不过要是我直接砍了就一了百了了。” “那可不行。”福兴笑着接道,“那样傅大人肯定会想到更折磨人的法子。” “那倒也是”赵重光想起一脸煞气的外祖,不禁缩了缩脖子。 此时清晨已过,暖阳升在半空,御花园内多了些来来往往的宫人,还有一些来宫中请安的皇亲国戚。 但是此处是宫中禁区,一向人迹罕至,这时却嘈杂的紧。 “公主”刚刚奉命打探圆脸宫女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是二皇子殿下和一帮来请安的王爷们在寒暄,离这里不过数百米。” “吵死了”赵重光不乐意的捂住了耳朵,皱起了眉头“让他们赶紧走。” “这。。。”宫女为难的看向了赵重光。 “算了算了。”赵重光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宦官均领命退下。 待人都走后,赵重光轻车熟路地爬上了一棵最枝繁叶茂的桃树,踩了踩枝干,确认无事后,才惬意地躺在最粗壮的枝干上。 赵重光歪着头,枕着胳膊,一只腿吊在半空中,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反正这里也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就是身份显赫也不敢不管不顾地进来,否则只是徒惹是非。 春风实在暖人,赵重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在鸟啼中不情不愿地醒来,她揉了揉眼睛,一瞥远方,恍恍惚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赶紧移动下身体,扒拉些细枝,将自己隐在枝干后,才又抬眼看了过去。 千千万万桃花下,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修长,穿着灼人的绛红色衣衫,似残阳呕血一般。 赵重光随意一笑,转过了头,随手揪起一束桃花在掌心把玩。 整个皇宫,偏爱红色的,除了赵重劼还有谁? 若亲疏远近是按照血缘关系来论的话,那这个与赵重光同父异母的二哥,恐怕是她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赵重劼偏爱赤色,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因为他不管春夏秋冬,下雪刮风,只要需要穿衣出门,他都穿着一身赤色,远远看去,最为显眼。 不过还有一点别人不知道的是,就是他在穿着正经的朝服时,也会在手中绑着一段红绳,这是赵重光几次偷偷看见的,若是传出去,又是一段王爷佳人的风流佳话。 远处传来轻轻地脚步声和环佩撞击的清脆声响,赵重光依旧闭着眼睛。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重光突然睁开了眼,带动着枝干细微的声响,她精准地从枝干上拽下来一团东西,顺手扔了下去。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重光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憋住了自己想哈哈大笑的冲动,可忍不住颤动的身体还是使得枝丫不住的晃动。 树下赵重劼抬起了双眼,波澜不惊的眼眸中荡起了一丝涟漪,却瞬间凝固成寒冰,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无波无澜。 树上的赵重光此时也觉得自己隐藏的太过刻意,便不再躲藏,从树上一跃而下,踉踉跄跄向前几步后才稳住身形。 她退了几步,调整个惊讶的表情,才转过了身。 “睿亲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听说你前天还在佑洲治理水患吗?这佑洲到东陵就是快马加鞭,也得五天左右的路程,你怎么两天就到了京城?” 赵重光说着说着,却是真的惊讶起来了,据暗卫来报,赵重劼前天确实是在佑洲,之前她倒是没有注意,现在才发觉其中的不妥出来。 赵重劼眼中闪过一丝情绪,但是很快就隐没在微抿的嘴角内,他似乎早就料到来人是谁,对赵重光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打个招呼已是见怪不怪,而对她的问题似乎也是没有打算回答,只是道。 “不知你的《通策》是不是熟记于心了,还有时间打听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情,要是秦大学士知道你这么悠闲,他会不会再让你作一篇文章?” 赵重光从这平平淡淡的语气中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威胁,她的脸色很快就垮了下去,撇了撇嘴道: “《通策》都是些古板陈旧的老道理,倒背如流又能怎样,事到临头也是一点点都靠不上。” “那你应该和秦大学士说。”低沉的声音从赵重光的头顶响起。 赵重光不耐地捂住了耳朵,想起《通策》,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无趣,也不管自己的疑问,转身欲走。 一片桃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赵重光余光一瞥,却突然笑的前仰后合开来。 赵重劼不明所以,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可肩上的触感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身体紧绷,一脸不虞地看向自己的肩膀。 “我本来以为我扔的不准,”赵重光啧啧称赞“没想到我最近手气还挺好。” 顺着赵重光的目光看去,只见赵重劼的肩上趴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这就是赵重光刚刚从树枝上揪下来的那一只。 赵重光凑上前去,踮起脚在肩头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胖虫果然不安分地滚动起来。 赵重劼的身体绷成了一条直线。 赵重光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兴奋的撩起裙摆,转身跑开。 “我要回去背《通策》了” “站住!” 赵重光跑出了几步,还是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赵重劼。 “怎么了,不是你让我回去背书的吗?” “你把虫子拿开再走” “不干”赵重光斩钉截铁的说道,她扶着桃树笑岔了气“哈哈哈,堂堂睿亲王殿下还怕区区小虫,知不知羞?” 赵重劼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孩,眼神深不见底。 “你要是把他拿走,我可以帮你要回出宫的玉牌。不然你这辈子都不要出宫了。” 赵重光冷不防听到这句威逼利诱,脸上闪过巨大的犹豫。 上次在外闯了祸,父皇收走了她出宫的玉牌,虽然赵重光也可以偷偷溜出宫,可没有了玉牌总是失败的次数多,成功的次数少。而且那是敬武皇后留给她的,还有些少有人知的其他用途,可不能白白就没了。 “真。。真的吗?”赵重光支支吾吾道。 “真的。” “好,一言为定。”赵重光激动地跑了回来。 暖风拂过,桃花纷纷扬扬落下,赵重光绕着赵重劼走了几圈。 虽然她答应了,可是这看着赵重劼出丑的事情可谓是百年不遇,难免觉得不解气。 “大胆虫子,敢觊觎睿亲王殿下,你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吗,快求求我,说不定放你一条生路。”赵重光扯开嗓子吼道。 赵重劼的脸沉了下来。 赵重光无知无觉,仍旧快活的绕了几个圈。 “要不要论罪处斩?”赵重光一脸期待的看向了赵重劼。 赵重劼脸色更沉了。 “可不可以架口锅,煎蒸煮炸应该都很美味。”赵重光砸吧砸吧了嘴,笑盈盈地说道。 赵重劼的脸黑如锅底。 赵重光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她还想多开口说几句,但看到赵重劼煞黑的脸,立马将话咽到了肚子里面。 “最后再确认一次,你得说话算话啊。” 赵重劼微抿嘴角,闷闷地点了点头。 “好勒”赵重光搓了搓双手,小心翼翼地揪住了虫子,将它放回了树上。 赵重劼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我会派人将玉牌送给你。”赵重劼看着赵重光,又沉下脸色说道。 “好勒好勒”赵重光一心想着自己这么多天的夙愿终于达成,也不顾及赵重劼的态度,欣喜地不住点头。 日已上三竿,赵重光不再多留,想起还剩成小山似的的功课,赶紧火急火燎地跑开了。 在她的身后,一袭红衣的赵重劼却盯着她的背影,表情不明,良久之后才转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四章 无疆之休 东陵城,朱雀大街 东陵城作为雍国的国都已有二百余年,这里雄伟壮观,城墙更是坚不可摧。青石浇筑的城墙围成的巍峨皇城被朱雀大街一分为二,城中井然有序,却又繁华至极。 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在南北贯通的朱雀大街上,大街两边高楼林立,商铺遍地。 热闹的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走过卖稀奇玩意的一溜小街上,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街中央站着一位身材较小的公子,正拖着一个竹子编制的笼子步履艰难地走在街上,笼子里几只没心没肺的灰色兔子喳喳的啃着草。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重光。 她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雨过天晴色长袍,双眉故意涂重,脸颊抹了一层厚厚的黄粉,遮住了过于白皙的皮肤,手执折扇,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她好不容易从赵重劼手中坑蒙拐骗拿来的玉牌,本准备自由自在地在外晃悠一圈,路过朱雀大街时,却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拖住,非要送给她几只毛茸茸的兔子。 赵重光嫌弃这是个累赘,不想收下,可她禁不住小孩子的软磨硬泡,更害怕他哇哇大哭,只能收下,谁成想这不知是哪家的娃娃一转眼就消失不见,可怜她只能如此滑稽地一手拎着兔子吃的包菜,一手拖着几只肥硕的兔子。 此刻她正望着自己手中的兔子一头雾水。 而在她的十丈以外,几个面容普通的青年人分布在不起眼的角落,紧紧的盯着她,不敢稍有闪失。 突然,赵重光看向了前方,眼睛亮了亮。 “无疆”赵重光放下了笼子,朝着前方用力地挥了挥手。 前方以为圆滚滚身材的男子停下了脚步,愣了愣后左顾右盼起来。 此时突然发生了变故,前面一辆疾驰的骏马却偏离了路线,极快地向赵重光冲了个去。 周围人赶紧避让,可赵重光赶紧拎起了兔子,手忙脚乱的赵重光根本没有办法躲避,眼看着骏马即将冲了过来,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闪了过来,身旁的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赵重光连人带兔就被拎了起来,随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 一脸惊恐的无疆尖叫着,一路踏着滚落一地的瓜果蔬菜滑了过来。 “重。。重光,你没事吧。”无疆气喘吁吁地说道。 “没。。没事,我还挺好。”赵重光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胸口,还未喘口气就拎起兔子左瞧右瞧,发现无大碍后才腾出眼睛看向了无疆。 “你别管这几个胖兔子了,要不是他们。。你。。。” “没事没事。”赵重光赶紧止住了无疆的话头,“那也应该是马问题,怎么着也怪不到这兔子身上啊。” 笼子里的兔子也附和地呀呀了几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无疆看着笼子里的兔子气不打一处来,哼哼的转过了头。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无疆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抚摸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才缓了下来。 赵重光倒不像无疆那样满头大汗,她云淡风轻地甩开了扇子。 “我福大命大,这些都不是个事。” “多亏你了,赤狐。”无疆绕过了赵重光,拍了拍赵重光身后一袭黑衣,面容清冷的少年。“幸好你够快。” 少年没有吭声,只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无疆伸过去的手,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赵重光身旁,还顺手帮着起了赵重光拿起了手中的笼子。 赵重光很熟悉面前的少年,兔子从手中被拿走也不奇怪。 一旁的无疆对这位身手极好的暗卫的不搭理也不在意,又将赵重光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吓得苍白的脸色才稍稍红润起来。 刚才混乱的局面这才安定下来,没有人受伤,可却撒了一地的瓜果,汁水满地,一片狼藉。骑马的人刚刚趁着混乱已悄悄地溜走,摊主只好愤愤不平地围着受惊的骏马。 这马看上去虽然像是大户人家家养的骏马,马鞍却是简单铜制,雍国大户人家一般都喜欢在马鞍上刻上自己家族独一无二的家徽,一方面彰显家族势力,另一方面也是方便辨认。 显然,这马上一点暗示主人身份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为首的几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齐商量着将马拉到马市,若是几日内无人认领,就直接卖掉还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几人商量好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拾遍地狼藉。 “这是什么”无疆看着赵重光捡起来一个玉制的印章,好奇的问道。 赵重光端详着手中的印章,上面只有简单的一个“和”字,虽看着无比眼熟,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何处见到过,只好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费这么些脑子管这么宽干嘛。”无疆急冲冲地喊道。“你看看你的衣服。” “啊。。。”赵重光这才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花花绿绿的汁水洒满了上衣,看上去滑稽极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怒气,一把拉过无疆。 “快,快去你府上。” 早市未歇,街上行人如织,可拐过九道街口,气氛却清寂了下来,周围行人寥寥无几,只有轿子匆匆忙忙地进出。 赵重光与赤狐,无疆三人来到了一座府邸前,雄赫府上苍劲有力的“萧国公府”四个大字十分显眼。 可大门紧闭,门庭冷落,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在周围。 “别看了,再看这门也不会开。来来来,跟我走。” 无疆一把拉住了盯着门匾出神的赵重光,拐到了国公府侧边连着的府邸。 这府邸规格也不输于旁边的国公府,只是看上去更雅致些,“和慈公主府”五个大字雕刻在黄梨木上,据说还是当今圣上的亲笔御书。 府邸确实高大,可门边的家奴却懒懒地倚在侧门边,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已是闲散多年。 无疆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门旁的家奴才姗姗而来,流程般地将赵重光一行人领进了大门。 赵重光感到一丝奇怪,但想着无疆也没有多话,便也止住了话头,而那位名叫赤狐的暗卫一如既往没有说话,只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来到正厅,无疆朝着后院吼了一嗓子,一位瓜子脸,丹凤眼的丫鬟才扭着腰缓缓走来。 就这前厅到后院几尺长的路,硬生生走了半柱香的时间。 “清儿,快带这位贵客到客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无疆吩咐道。 “是的,少爷。” 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赵重光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着那位唤作清儿的丫鬟向着无疆抛了个媚眼,然后略过了她,径直地看向了赵重光身后的赤狐,眼珠子都快黏在了上面,扒都扒不下来。 赵重光向右跨出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闷着声音说道:“带我去客房吧。” 好在清儿虽眼神放肆,倒是还分得清尊卑有序,在赵重光直直的目光下,还是立马收回了视线。 “好的,小公子,请随我来。” 待赵重光随意套了一件衣服出来,赤狐已不见踪影,清儿也被后院的人叫去,看上去应该是忙的无法脱身。 赵重光环顾四周,只见曲曲折折的长廊上,无疆正一脸焦急地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交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赵重光走上前去。 无疆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重光,我。。” “为什么我,有什么事情快说。”赵重光看着无疆搓着手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不会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是什么小事。”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干巴巴地想法子好。” 未等无疆开口,一旁的老奴却突然跪了下来。 “这位公子,我是公主府的管家。” 才说了一句话,老奴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赵重光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了老人,朝着无疆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富叔是我家的老管家,在这个府上已待了快三十年的,他有个儿子,叫玉根,和我差不多大,前天去了酒楼买酒,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那报官了吗?” “报了。”富叔赶紧抹干了眼泪,一字一字说道,“官府的人说我儿失踪未到三日,还没有资格派人去寻。” “那说不定他去了别的地方,未来的及说呢?” “不可能,我儿从小到大,每日晚上都会准时回府,帮我做事。”富叔说到这又开始哽咽起来,“他。。他不。。可能会不回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对对对,玉根一定是出了事。”无疆接道。 赵重光看着无疆泛红的眼眶,看得出来他与这从小一起长大的玉根感情颇深。 无疆身世特殊,他母亲是建始帝的胞妹和慈长公主,父亲是早年军权在握的萧国公林动。 两人青梅竹马,到适婚年纪经由建始帝做主,两人缔结良缘,婚后一年和慈长公主就怀有身孕。 可天有不测风云,北倭战败天景帝后狗急跳墙,竟破釜沉舟地派遣一群死士潜入皇宫,准备刺杀建始帝,打算联合北夏国搅得东陵城满城风雨,留给北倭残喘机会,以此反扑。却被当时还是建王的天景帝察觉,暗中布局,将其一网打尽。 可一时疏忽逃出几名死士潜入皇宫刺杀了建始帝,当时作为皇城统领的林动,一人迎战北夏国敌军,力竭而死。 那一夜,身怀六甲的和慈长公主当场便疯了,天景帝只好将其送往敬山寺静养,还派了当今“杏林圣手”于太医照顾,公主在诞下一子后经过精心调理,神志也正在渐渐恢复。 本来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和慈长公主却在一个夜晚毫无预料地上吊自杀了。东陵城百姓均议论纷纷,众说纷纭,但是时间一长,也就逐渐淡忘了。 而遗留下来的独子无疆却孤零零地留在了敬山寺,好在和慈长公主和敬武皇后本是闺中密友,敬武皇后怜惜无疆,因而将无疆接到宫中,与皇子公主一道抚养,如今十八岁成年,才有大把的时间住在公主府。 无疆本就无亲无故,这富叔虽然只是仆人,确实服侍过和慈长公主,在无疆入宫期间,兢兢业业打理府中大小事务,对无疆也是关怀备至,无疆对他很是信任,因而无疆不可能坐视不理。 赵重光因为母后的嘱托,自然也不会不管不问。 “你不用心急。”赵重光思考了一番,“我会想想办法,那座酒楼是在朱雀大街附近吗?” “是”富叔赶紧接道“是在翔鸾阁旁。” “好。”赵重光皱了眉头,便不再说话。 无疆见状,赶紧安顿好富叔,待富叔走后,才问道。 “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明天你去宫门口等我,到时候先去酒楼看看情况,若是事情棘手,再去找别人帮忙。” “好。” 时辰已晚,赵重光不能过多停留,就简简单单说了几句,便起身回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五章 翔鸾阁前 翔鸾阁位于东陵城的东北方,从朱雀大街抬头望去,一座黄瓦朱墙的六层高楼在一众民居间鹤立鸡群,高楼明黄飞檐闪闪发光,顶部赤金的飞凤展翅欲飞。自大雍建国以来,此处就是祭祀,科举考试等重大活动的举办场所。 平时此楼从来不对平民开放,一直守卫森严,不过今日确实与众不同,蜂拥而至的百姓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其中更多的却是从各地赶来会试的举子。 “来了来了”赵重光一路畅通无阻跑了过来。 她今日正大光明地从宫门出来,依旧是昨天那副打扮,两腮不均匀地涂着黄粉,手执折扇,扮作男装,不过今日倒不是一个人,至少不是明面上一个人,一身黑衣的赤狐紧紧的跟在身后,瞥了一眼哼哼唧唧跑过来的无疆后,迅速站到三丈以外。 无疆紧急停了下来,一身水蓝色的广袖长袍沙沙作响,小眼眯缝成一道细线,侧过身子向旁边看了看,疑惑道:“赤狐兄弟,你今天怎么光明正大地跑出来了?” 在他的印象中,赤狐一直神龙不见尾,除了重大情况下冒出来救人于水火之中,平时都是隐在暗处,不见踪影。 “我昨天出宫被大哥知晓了,”赵重光唉声叹气起来“若是今日再不带些护卫,大哥就要将我的玉牌收走了,以后想出宫可比登天还难” 说完指着酒肆中对饮的二人,街角神色如常的行人,那边二楼茶铺中看风景的人“那都是大哥派来的,赤狐跟着我大哥才放心。” 一边的赤狐却没看向这边,抱着胳膊也不知在盯着什么。 赤狐是赵重光外祖母青阳夫人一手训练出来,如今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说整个东陵城,除了一位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瑜林或许可以与其一战,还真没有可以在他手下过个几招的。这样说来,这趟确实很安全。 三人步行到朱雀大街的最南边,街道已然十分拥挤,人流如潮水一般,比肩接踵,妇人小孩,老人青年,乱做一团。 “今天是什么日子?”赵重光不停地躲避着来来往往的人“这大半个东陵城的人都挤在这里了吗” 无疆也是自顾不暇,包子样的脸被挤得变形,“我我也不知道啊,哪晓得今天这里这么多人” 昨天忠伯说道,小童最后说是要去趟翔鸾阁旁的酒肆买些酒来,然后彻夜未归,最后到现在也没有音讯,于是今日赵重光便和无疆一起来到此处。 说话间,一波人流又至,赵重光一时被撞得身形不稳,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折扇一落地瞬间便被裹挟的人流带的不知去了何处。 “赤狐”赵重光转过头却没有看见赤狐,一脸焦急道,赤狐却没有立刻应声,而是过了几秒才从人群中轻轻飘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 “幸好幸好,这可是母后亲留给我的,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丢了。”赵重光欣喜的拿过折扇左看右看,最后将折扇仔细收好拢在袖中。 “无疆呢?” “我在这,我在这!”无疆狼狈地喊着,宽大的袖子被夹在人群中,废了半天功夫才拔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又不是中元节也不是万寿节,怎么会这么多的人?”赵重光环顾四周,不解道。 此时一位白白净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停下脚步,看向这边,“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赵重光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 青年一愣,随后笑的直扶额,也不管挡在前面的赤狐,大嗓门道“你们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还跑来干嘛,刚刚后方的桥上还有个看热闹的人被挤下了河呢” “不知道,快说快说,这般吊人胃口干嘛!”无疆急急忙忙道。 青年顿时起劲,口若悬河道:“今天可是放榜的日子。” “是殿试放榜吗?”赵重光恍然大悟,一直以来,春试一向在这二月份放榜,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正是指的这春试。 “这位兄弟说的对”青年看着面前脸色蜡黄蜡黄的少年,却被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盯得晃了晃神,忙咳嗽一声转移了目光“今日便是那四年一次的殿试放榜,大家都来争破头看一下今年的状元花落谁家。” “那你呢?也是来看看有没有上榜的吗?”赵重光好奇道。 年轻人尴尬地又咳嗽几声,涨红了脸:“没没没,小生不才,才初初过了童生,连个举人都没有考进,此趟不过是来沾沾状元的运气罢了。” “我大哥说每次的状元都是些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虽学富五车却固执的很,还不如榜眼探花,才是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以后大有作为,兄台可以去沾沾他们的运气。” 青年拍掌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小兄弟见解独特,可惜我才疏学浅,恐怕挑灯夜读几十年,连个参加殿试面圣的资格也没有,此行只是去开开眼界罢了。” “兄台不必妄自菲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看我这个朋友,是个功夫大家”赵重光走近赤狐,扯了扯他的袖子“虽然学识不渊博,可没有一人小瞧了它,兄台走对了路,以后也会大有所为。” 青年被这些话说的有些触动,但看着面前一脸煞气的赤狐,忙止住了话头,“那就借兄弟吉言了”。 不知自觉,热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赤狐不着痕迹地抽开了袖子退到一旁,无疆和赵重光都转过了头看向前方的翔鸾阁。 只见翔鸾阁上方升起一缕紫烟,随后阁的四周陆陆续续升起紫烟,直到烟雾交会在一处直冲天空。 一声震耳的锣鼓声响起。 翔鸾阁正门出现了四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扛着一副雕花红漆的紫罗木牌,在烟雾缭绕中昂首阔步走了出来。 众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们手中硕大的木牌。 “这是什么?”无疆好奇道。 “这便是要放榜了”赵重光接道“不过这可不一定是真的名单” “这话这么说?”无疆被赵重光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怎么会不是真的名单,难道还有人敢造假不成?” “那倒不是。”青年答道,“只是每年放榜时总会有人落榜痛哭流涕,有人中榜感激涕零,有些身子差的,可能还会气急攻心,倒地不起,一命呜呼的,所以户部先拿出一份假的名单,让大家先冷静一下,不至于过于激动。” “哦”无疆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 “可是这样的话,怒急攻心的人说不定还更多了些。”赵重光摇了摇头,抿嘴笑道。 “哈哈哈,这样的多此一举可害苦了这些举人,幸亏我学术不精,否则我也要来遭这份罪了”无疆哈哈大笑道。 木牌一落地,人群就迫不及待地涌了过去,从赵重光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后脑勺,就如同被拎起脖子的鸭子般伸着头。 虽是如此,青年和无疆也好奇地往前挤,想要一探究竟,赵重光却没有这份好奇心,和赤狐一道抱着胳膊站在原地。 翔鸾阁位置不偏不倚,正好与皇宫中的飞龙阁遥相呼应,一个在西北,一个东南,这本是皇家所属,从不对外人开放,因而殿门一直是紧闭,今天却与众不同,倒不是因为放榜而开启了一楼正门,而是因为连二楼与三楼的殿门也是大敞的。 赵重光抬起头,看着二楼走廊一侧的窗户,窗户边一个赤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看上去似乎正在举酒与谁对饮。 “来人啊,救命啊”一声尖叫拉回了赵重光的目光,只见前方看榜的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倒地不起,一群人围在老人周围不知所措。 “这位老伯,你快醒醒啊”无疆扒拉开人群凑了上去,地上的老伯双目紧闭,双手颤抖,口中却念念有词:“又落了,又落了。” 这榜虽然是假榜,可能登上去的恐怕与真榜也是无缘了,因而老伯一时接受不了再一次名落孙山的打击,倒地不起,周围人也是一阵唏嘘。 “重光,你快来看看啊,这是怎么了”无疆抓着头朝着赵重光焦急地喊道。 没等无疆叫喊,赵重光早已快速地穿过人群跑了进去,待来到老伯跟前,悬在胸中的心才放了回去,“没事,只是一时气血不顺罢了。” 不过老年人的气血不顺和年轻人到底还是大相径庭,这个年纪的血气上涌可不是休息休息这般简单,若是一个岔气岔歪了,恐怕也会一命呜呼。 赵重光却也不是非常着急,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白玉小瓶,倒出来一个绿豆大小的黑色药丸,递给了无疆,“把这个给他服下。” 无疆看也没看,毫不犹豫地给老伯服下,那位名叫苏台的青年也匆匆跑来给他顺气,周围的年轻人赶紧将老伯搀扶起来。 不到小半柱香的时间,老伯才悠悠转醒,周围人七嘴八舌地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老伯看着面前的赵重光一行人,连忙起身行礼:“多谢各位小兄弟,若不是你们仗义相救,恐怕我这条老命就要搁在这里了” “不谢不谢”赵重光赶紧摆摆手,“老伯也不必对榜单如此挂怀,其实雍国这么多的读书人,考进进士的虽然是凤毛麟角,可举人也是屈指可数,老伯已经很是厉害了。” “对对对,知足常乐,我若是中了举人定会高兴地几天睡不好觉。” 无疆和苏台赶紧附和。 “我不是为这个伤感,中进士这事八分靠每日勤勤恳恳读书,一分靠天生,最后一分看时运,我已过五十知天命之年,早已经看开了,不过是与儿子打赌若是碰巧在榜单的最后一名,就要请那个小畜生喝三天三夜的桃花酒,那可是我在他还未出生就埋下的,真是便宜那个小畜生了”老伯愤愤不平地甩着袖子,眉毛气的结在了一起。 赵重光嘴角抽了抽,无疆和苏台眉毛抖了抖,这桃花酒究竟是何方佳酿,比老伯的老命还重要?三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赵重光与老伯攀谈了一会,老伯才拱手告辞,临行前还邀请他们以后有空去喝桃花酒,无疆用力地点了点头。 远处又传来了一声震耳的锣鼓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六章 金科状元 翔鸾楼突然传来了钟鸣鼓声,众人翘首以盼,身着绯色圆袍的户部侍郎手持报章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地从正门出现,他大约四十岁上下,不怒自威,一脸肃穆地扫视过了人群。 人群早已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那一份薄薄的纸,尤其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举子,此时虽极力掩饰脸上的情绪,维持面上的镇静,眼睛却没有离开户部侍郎的手心。 薄纸此刻重于千斤。 赵重光在拥挤的人群中动弹不得,只好无奈地看着户部侍郎,企盼他不要再卖关子耽误时间。无疆和苏台和周围的举子一般,都是一脸的期待,仿佛自己也是参加了殿试一样。赤狐还是与平时一样漠不关心,抱着胳膊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小小的一块地。 人群主动让出了一条道,户部侍郎顺着它一路走来,随着户部侍郎的走动,人们的目光也随着移动,移动的脑袋最后终于朝着相同的方向定了下来。 户部侍郎停在了雕花木牌前,周围两个大汉小心翼翼地接过名单,一人拿起胶糊,一人撑开名单,随后认真谨慎地贴在了木牌上。 字体浓淡相间,粗细不同,凭着地势优势,赵重光略微偏了头,就将名字尽收眼底。 “魏宁探花韦正榜眼嗯?”赵重光眸中闪出一丝疑惑,她垂下了眼帘,似乎正在回想什么“秦朗?” 乘着人群向木牌涌去,赵重光感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后稳稳地落在最边上,远离人群,她一瞬间的惊讶转瞬即逝,感觉回头看向赤狐,后者立马退到了三丈开外,丝毫不愿过多接触。 这时无疆和苏台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重光,重光” “怎么了?” “你知道你知道今年的殿试三甲是谁吗”无疆抹了抹头上的汗,伸出胡萝卜般的手指,“是是” 还未等无疆把话说完,翔鸾阁上突然传来了八声钟声,楼下喜不自胜的人,痛哭流涕的人,看热闹的人都顿时安静下来,随后司礼侍官高昂的声音从阁上传来。 “二皇子殿下驾到。” 人群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谁也没曾想到二皇子赵重劼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翔鸾阁中,虽然殿试事关重大,可之前顶多只是大学士来象征性地慷慨激昂一番,代表皇帝的招贤纳士之心,谁曾想这次会来金尊玉贵的皇子殿下。 一声赤红锦绣蟒袍的赵重劼从阁中走出,缓步来到二楼凭杆处。他容颜如玉,飘逸的长发在风中舞动,恍若神仙降临。 众人屏住了呼吸,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人群齐齐下跪,随后潮水般地呼声响彻天际。 无疆神色古怪,可还是随之跪了下去,而赤狐不知闪到了哪里,楼下乌压压的人群只有赵重光一人站在原地。 “这是要收买人心吗?”赵重光冷哼了一声,抱着胳膊看向了二楼,此刻赵重劼的目光也扫视了过来,二人目光相对。 赵重光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随后又摆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鬼脸,楼上的赵重劼嘴角抽了抽,转过头去不多搭理。 “平身。”赵重劼清幽的嗓音从楼上传来,人群一个个的站了起来,聆听着皇子殿下的话语。 赵重光不愿多呆,转身欲走,却被苏台一把拽住。 “兄弟,你这千辛万苦地来了,哪能不看看状元,榜眼他们的真容就走,既然来都来了,沾沾他们的喜气也是好的。” “他们也在这附近?” “那是当然,放榜这样的大日子,不管是哪家的公子贵人,等到小厮回去通报后,也会来露个面,更何况今年还有不少的寒门学子呢”苏台滔滔不绝道,“你看这些人都是来等着看一眼进士们的风采呢” 赵重光虽心下好奇,但是还是记得有要事完成,她犹豫了一会,看向了无疆,却发现后者一反常态,并没有喋喋不休,而是眼光注视着前方。 赵重光顺着无疆的目光望去,只见人群簇拥着走来俩人,二人均是长身玉立,容颜俊朗,在一众百姓中鹤立鸡群。 左边一人清衣羽冠,嘴角含笑,眼神灵动,嘴角噙着微笑,被涌上来的人群撞到也不恼,不停地颔首示意,让人如沐春风。 右边一人一身粗布麻衣,却不卑不亢,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对周围的嘈杂声无动于衷。 “这都是谁跟谁啊”无疆突然插了一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苏台挤眼一笑,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 “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无疆接道。 “我也是在东陵城喝了差不多好几百坛的酒,和大街小巷各行各业的人推杯换盏,才了解这些独一无二的消息。”苏台前看后看,确定无人后才低着头压低声音说道,“左边那个是魏宁,围魏救赵的魏,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无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道。 “就是” 还未等苏台接话,赵重光就语气平静地说道:“魏宁,当今天子的魏贵妃就是他的姐姐” “对对对。”苏台拍了拍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就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他还在六岁时就被送到护国寺三空方丈的门下做个俗家弟子,十六岁才回到东陵城,不过四年,他就在弱冠之年当上了探花郎。” “这么厉害?我如今虽和他差不大,可不如他”无疆摇了摇头。 “大兄弟,不要灰心丧气嘛”苏台一把勾住了无疆的脖子“我虚长你这么大,不也是一事无成,如今不也是自由自在的很。” 赵重光上前,轻轻拍了拍无疆的脑袋,安慰道。 “他们这些世家公子都是身不由己,我可听说这个魏宁在外整日游山玩水,乐不思蜀,要不是魏大人派人将他打晕了扛回来,恐怕如今不知道在那个偏山远水乐的自在呢,责任越大,就越难自由,他们说不定还羡慕你呢” “就是就是”苏台急不可耐地接道,“进士年年有,哪有那么大的运气官运亨通,扶摇而上,大多数人不过是在官场起起伏伏,最后志气消磨,年华也弹指一挥间就过了” 赵重光瞥了一眼苏台,想着这个人虽然看起来看起来吊儿郎当,内心倒是通透。 无疆也只是随口一感叹,赶紧也勾住了苏台的脖子“那右边那个呢,这个倒是与众不同。” “那是自然,这个人可是韦正”苏台也是打开了话匣子“他可不是世家子弟,他可是祖传十八代的寒门。不过据说他六岁就能做诗,十岁就能帮人写讼状,连中俩元,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殿试,高中榜眼,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十岁就能作讼状?”赵重光也提起了兴趣,“他家中是否有人当过讼师,耳濡目染之下会写出来一些像模像样的讼状也算是年少有为了。” 赵重光赞赏地点了点头,讼师可是非同寻常,它不仅要处理邻里之间,夫妻婆媳之间鸡毛蒜皮的事,还有一些关于牢狱之灾的大事。 而写讼状的人不一定要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是一定要在乡里公正不二,让百姓能够认可信服,引经据典反而会适得其反,看来这个韦正倒是不同寻常。 “不不不。”苏台夸张地摇了摇头,“这韦正家里可没有一个人当过讼师。” “怎么?这韦正还是自学成才?”无疆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那倒不是。”苏台罕见的正经起来,眼中甚至闪过一丝痛惜。 赵重光在一边专注地侧耳倾听。 “这个韦正的父母,连同一个要出嫁的姐姐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都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全部丢掉了性命,只留下了韦正一人。” 赵重光有些担心地看向了无疆,发现后者神色平淡并没有太过异常,才稍稍提下心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韦正当时也才八岁,一口咬定父母是被奸人所害,在官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求着县令调查此案。” “没有证据,想必县令也不会无事生非吧。” “是的,但是衙门里的一个捕快心软,领着仵作去看,发现这一家人都是误食了野蘑菇才中毒的,哎,这家伙也是身世可怜哦。”苏台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这韦正也不知是为了啥,就天天待在衙门附近,帮捕快们干干活,跟在别的讼师后面,他天赋异禀,讼师也乐意教,久而久之就写的出神入化了。” 赵重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翔鸾阁面前的两人,一个人依旧是笑意盈盈,一个人还是严肃无话。今年的进士还真是非比寻常,上到皇亲国戚,下到乡野村夫都齐聚一堂,不过以后是扶摇而上还是浑浑噩噩,这都不得而知了。 赵重光收回了视线,问道:“怎么没有听你说起那个状元。” 苏台一拍脑袋,“对了,还有那个秦” 话音未落,一路人流横冲直撞地向赵重光这个方向涌来,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般争先恐后。 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闪到了赵重光面前,赵重光害怕撞到怀中的小姑娘,只好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侧过身,可谁曾想后面也突然出现了一人,赵重光一时躲闪不及,只好晃晃悠悠地旋转了一圈。 这姿势颇为滑稽,好在最后无惊无险地稳稳当当地停住了。 赵重光颇为得意地看向了赤狐,后者并没有正眼看她。赵重光冷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扯了下嘴角。 “小公子,你的扇子。” 一个清凉如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声音干净地如同夏日山涧里的清泉一般扣人心弦。 赵重光楞了一下,脑中一闪而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片段,她眼中出现了一丝困惑,立在原地片刻,在脑袋中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想出原因,最后摇了摇头,才缓缓地转过了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与众不同的是瞳孔颜色淡淡的,甚至泛着一层浅浅的琥珀色色。雍国人的眼睛大多是深棕色,只有北夏的人会有这种与雍国截然不同的眸色。 赵重光随后扫视了一眼,眼前这人身材修长,服饰简单,只有腰间带着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白玉佩。 但是气度却是非凡,那人站在一众人中,却无比超凡脱俗。 赵重光愣在原地,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并没有看向他手中递过来的折扇。 不过不止是她,所有的人视线在掠过周围的两人后,都停在了他的脸上。 白皙如玉的脸上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玄铁打造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在赵重光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流畅的下颌,宛若艺术品一般。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给那人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玄铁面具闪闪发光,让人不敢直视。 赵重光突然有一种想要摘下这面具的冲动,就像想要迫不及待地掀开一坛陈年老酒一醉方休。 不过这种冲动根本就没有机会转化成行动,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一锅煮沸的水般喧哗开来。 ot恭喜恭喜,高中状元。ot ot前程似锦啊。ot ot看看没,这就是状元。ot一位中年夫人推着自己的幺儿往前凑,ot你以后也要向他这般光宗耀祖。ot 懵懂的孩童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的清冷男子,呆若木鸡般地点了点头。 此起彼伏的祝贺声源源不断地传进了赵重光的耳朵,一个人拿起他手上的折扇,塞给了赵重光,赵重光这才反应过来。 ot重光,这里太挤了,咱们赶紧挪个地方。ot无疆扯开嗓子吼着,和苏台一起东倒西歪地移动着。 赵重光被裹挟在人流中,听到了无疆的呼唤,脚步却挪不开来,她看向了人群中央的秦朗,后者也正看向了她。 赵重光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隔着人群,秦朗也会意,微笑地点了点头。 赵重光道谢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想要转身离开,却突然感觉袖口一紧,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正拽着赵重光的衣袖,顺着手掌往上看去,只见赤狐一张俊秀的脸,面庞散发着丝丝不耐烦。 “好啦好啦,此地人多确实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赶快走。”赵重光好言好语说道。 赤狐这才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赵重光赶紧追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七章 初起争执 “益客楼”这座酒楼虽然与“翔鸾阁”距离较近,可还差着一条白虎街。 赵重光和赤狐一前一后地走在白虎街上,不过却是赤狐在前,赵重光在后,而赵重光仿佛早已习惯,觉得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她的眼光一直被街上热闹的场景吸引。 街上行人如织,挨肩擦背,两边摆着高高低低的摊子,商贩卖力地吆喝着,新摘的瓜果还沾染着晨间的露珠,食肆冒着热气腾腾的白气,香味若有若无地传来,勾起了赵重光肚子中的馋虫。 赵重光不乐意地摸了下肚子,撇了撇嘴,只好加快了脚步,向着益客楼走去。 白虎街边屋子鳞次栉比,但中间却有着一个鹤立鸡群的酒楼,隔着一段路望去,也能看见其中人头攒动,这便是东陵城最有名的酒楼“益客楼”。 无疆早已溜得不见人影,估计早已来到了这酒楼中。 赵重光站在酒楼前,抬头看去,一栋六层的高楼诛地而起,红墙显眼无比,依照雍国制度,非皇室建筑不能用黄瓦,不过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它的奢华。 赵重光曾经来过这里几次,不过都是在远处的一瞥,始终未曾踏入其中,今日无拘无束,而且早就想着一睹真容,便毫不犹豫地跨过了油光锃亮的红漆门槛。 刚进门,一个模样周正的小伙计急急忙忙地凑了上来,“客官,雅座还是大堂?” “雅座。” 赵重光说完后环顾四周,发现来自天南海北的人群自由自在地在大堂里谈天论地,不仅有雍国塞北江南的行脚商,更有来自西戎,立国,甚至还有极北之地北夏国。 雍国历经二百余年,一直繁荣富饶,虽在二十年前的东陵之战中损耗些元气,但仗着地大物博,所以并不伤大雅。这东陵城一直是各国商人交易的必经之地,因此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并不稀奇。 赵重光只是略微扫视了一眼,就抬步走上了二楼,在临窗的一盏小桌边坐下。 “一道金乳酥,一道八寿面。” 赵重光不假思索地说了几道点心的名字,这都是她在宫中最为喜爱的几道名点,这里的小伙计见多识广,也并未诧异,应了一声后一路小跑地下了楼。 赵重光又往楼下瞥了一眼,并未看见无疆的身影,只好和赤狐大眼瞪小眼,最后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目光看向了窗外。 她坐在南北之间,一眼望去,一边是白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是烟波桥上雕梁画栋的游船画舫,热闹非凡。 而二楼本来就只有稀稀疏疏几人,安静的很,此时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哄笑之声,刺耳无比,赵重光低头看去。 二楼剩下的几人目光也投了过去,只见一群穿着锦绣华服的富家子弟正笑着围着一个一脸白肉的少年,指指点点,还时不时地调笑几句,略显肥胖的少年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这些东陵城的纨绔子弟当街欺凌弱小,对于别人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他们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拿起了筷子,恍若未闻。 赵重光却突然变了脸色,立马站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赵重光怒气冲冲,提高了音调大声喊道。 楼下的富家子弟一头雾水地看向了从楼梯缓缓而下的少年,少年衣着素净却做工精细,看起来价值不菲,身量娇小却气势非凡,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待赵重光靠近,为首的一人呆立了一下,看见来人蜡黄蜡黄的脸色,不伦不类的发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余的人也附和地笑出了声。 “小鬼别在这里碍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赵重光气不打一处来,正欲与这群纨绔子弟好好讲番道理,那个憨胖的少年费力地挤了出来,正是刚刚先来酒楼的无疆,此刻他却不由分说地想要拉着赵重光离开。 “放手。”赵重光气恼地甩开了无疆拽住她袖子的手“无疆,这些都是一些什么人,怎么由得他们这般嘲笑你?” “我们可没有欺负他,是他自己不识好歹。”一个小眼眯缝,抱着胳膊的男子努了努嘴说道。 “你闭嘴。”赵重光转头看向了刚才说话的人,眼神中多了几分凌厉,居高临下地说道。 那人哪里受得了这份蔑视,撸起袖子正准备好好教训他一番,可拳头还未伸出去,就被一道强烈的掌风挡了回来,还踉踉跄跄地向后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赤狐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后站到了赵重光身后。 那人刚才嚣张的气焰已消失殆尽,他从心里知道,面前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他可以一较高下的对手,犹如泰山与鸿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因此他只好缩头缩脑地退到了身后。 无疆见势不妙,赶紧又一次拽住了赵重光的袖子,将她拉到一边。 “干什么!”赵重光面色晦暗,十分恼怒,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重光,你别冲动,其实我们平常处的也挺好,这次只是玩笑开得过火了些,并没有恶意,他们也平时也是彬彬有礼的人。”无疆低声细语地解释道。 不过赵重光可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可不觉得她背后那些人平时会是个守礼的人。 “这些都是什么人?我” “那个穿紫色外袍,银色束冠的是兵部尚书的幼子,那个黄色的是礼部尚书的长子,那个” 无疆伸出擀面杖一样的手,掰着一根一根的手指说道,可未等他说完,赵重光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别说了,是谁不重要,管它是哪门子的达官贵人,欺负你就欺负回去,他们还敢吭声不成?” 赵重光一股脑说完,突然心里也没底。无疆虽身份尊贵,但是身份却尴尬,他的父亲遭人唾弃,母亲更是早亡,空有一个爵位,却还是敬武皇后要求的,而现在敬武皇后一死,他在这一众拥有实权的官僚子弟面前,可能还真的不管用。 无疆听完愣了一瞬,随后才嘿嘿笑了一声,圆润的脸快活地抖动起来,眼睛眯成了一道窄缝。 “知道了,不过你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们计较,可以吗?” 赵重光看着无疆充满笑意的眼眸中隐藏的一丝捉摸不透的感觉,意识到自己可能给无疆带来了困扰,脸上闪过一抹愧疚。 “好,还是交给你自己解决吧。” 无疆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了那群人,赵重光站在原地翻来覆去地折腾着自己的衣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群人才走回了自己的酒桌。 “好了?”赵重光不确定地问道。 无疆走了回来,听到询问,赶紧换上了没心没肺的笑容。 “好了,这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赵重光点了点头,走到了楼梯角,眼神瞥过了隔着几张桌子,已经掀开了几坛好酒正准备喝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几人,不过只是停留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走上了楼。 这时,伙计端着两盘精致可口的点心,一碗飘香四溢的面条过来,麻利地摆好。 “快吃快吃。”无疆殷勤地递过了筷子。 面前的点心实在过于可人,赵重光也不想再问东问西,于是接过筷子,夹起了一块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赤狐对于这些甜甜的食物不感任何兴趣,而无疆却是如饿狼扑食一般,三下两下就吃完了一碗分量十足的面。 期间,赵重光又招呼伙计上了几道大碗的饭菜,可不到一炷香时间,又很快被无疆风卷残云般收拾得干干净净。 “你府上不给你饭吃吗?”赵重光瞅着桌上一干二净的盘子,只有自己面前的八寿面硕果仅存。 无疆正津津有味地咽着最后一块糕点,闻言表情一窒,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咳嗽一声,口中之物喷射而出。 赵重光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侧过身,胡乱飞溅的糕点被她灵巧的躲避过去,而赤狐的速度更快,几乎没有人看见了他是怎么移动的。 赵重光笑着看着无疆涨成猪肝色的脸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你慢一些。” 无疆抬手掀开茶壶一饮而尽,猪肝色的面庞才慢慢恢复馒头色。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也引得周围几个桌子的人侧目而视,赵重光尴尬地笑了回去,无疆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无疆,那个苏台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道过来?” 赵重光一直想问,可苦于没有机会,她本来就十分欣赏那个能说会道的兄弟,只有如此聒噪的一个人伴在身旁才不会觉得无聊。 “苏兄啊,他说他可是这一代的地头蛇,这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我一寻思,就告诉他我们要找的人,他说包在他身上,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跑走了,让我们在这里等他的消息。” “这样挺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吧。”赵重光应了一声。 此时已是巳时,赶早集的人已陆陆续续散去,午餐却还未开始,因此这益客楼里的人也寥寥无几,只有个别匆匆赶来的别国商人狼吞虎咽地吃饭上路。 “林兄,赵兄。” 随着这嘹亮的声音而来的是一个敏捷的身影,蹬蹬蹬地就窜上了二楼。 “苏兄,你来啦,可有什么消息?”无疆赶紧迎了上去。 苏台跑的大汗淋漓,赵重光赶紧倒了一杯水,苏台咕噜咕噜喝得一干二净后,抹了抹嘴说道:“你们说的那人我去打听了一下,倒是有名的很。” “有名?他不过只是我家的一个小厮,怎么会在东陵城远近闻名?”无疆一脸疑惑地问道。 “唉,又不是什么好的名声,而是臭名远扬哦。”苏台吧唧吧唧嘴,摊开双手,“这人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鬼,东陵城的各大赌场都有他的身影,而且十赌九输。” “赌?这东陵城的赌场可都是认钱不认命,他输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有余钱去赌?” 赵重光听说这东陵城的赌场规矩森严,没有足够的银子,拿命赌都不行,他们的老板曾说过,有些人的命值钱,一些人的命一文不值,就是剁掉他们一只手,也不过是块会烂掉的肉,还不如屠户摊上的肉值钱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据说他每次都能带着大笔的银子,就连几个三品大员的庶子也没他输得多呢。”苏台摇了摇头。 “他的月钱不过只有五两银子,就是加上老管家的也不过二十两,怎么会有那么多钱?”无疆一脸茫然道。 “说不定拿了你府上值钱的玩意去换的,不然哪里拿的这么多银子?”苏台看着无疆,倒是颇有些同情。 “那要真是这样,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好好问一问,那他现在到底在哪?”赵重光板起了脸问道。 “我听右街那个卖棺材的老头说他前天还看见那个人了,看着他走到了这个酒楼,然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那这个酒楼肯定知道他去哪里的,我们去问一问这个老板,说不定有些线索。” 无疆也附和地点了点头,赵重光转身欲走,却被苏台一把拉住。 “怎么了?”赵重光看着一脸有话要说的苏台,停下了脚步。 “这这个。”苏台支支吾吾半响也没有说出来完整的一句话。 “到底怎么了?” “那个,我听说啊,这个叫的最后一场赌博输了一笔极大的数字,照你们所说,他只是一个下人,现在说不定躲在哪里,我们还真的不一定能找到他。” “先去问问吧。”一直一声不吭的无疆此刻却突然说话了,他表情阴晴不定,倒是没有之前的和气团团。 赵重光没有异议,苏台也只好跟着他们一道向着大堂中央的掌柜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八章 以直报怨 益客楼的大堂极其宽敞,大概可以容纳近百人。 刚才那群纨绔子弟依旧围着一张大桌子胡吃海喝,桌上杯盘狼藉,一人还在乐此不疲地往各个酒杯上倒酒,为首的那个紫衣男子已喝的满脸通红,神志不清。 一群人歪倒四伏,嘴上仍不停歇,在空旷的大厅无比刺耳。 “裴一鸣,过几天就是你的加冠礼了,今天这顿可得你请,咱们兄弟今天可要不分昼夜,不醉不归。” 裴一鸣嗯了一声,抬手将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好勒,咱们兄弟今天就要喝得痛快。” 在座的几位都有着身处要职,位高权重的老爹,哪怕平时再放浪形骸,可是加冠礼后,再是不情愿,也都是要凭着祖上余荫去官场摸爬滚打一番的,想要做一个富贵的纨绔子弟也是不能的,到时候不仅要受家里的冷落,就是整个家族的人都会指指点点。 但是在本该有一番作为的职位上碌碌无为,家族倒是不管不问,只要在那个位子上不做连累家族的事,霸占着别人的机会倒也无妨。 “听说你爹吏部尚书三番五次地在皇上面前提到你正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一人促狭地推了推裴一鸣。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你爹怕不是惦记上了那个唯一的小公主。” “胡说!”裴一鸣怒喝了一声,想起他利欲熏心的老爹,年纪大了也是老糊涂了,竟然想着和皇家乱攀关系,也不掂掂自己的重量。 “谁会娶一个瞎子。”裴一鸣话到嘴巴竟拐了一个弯,说出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旁边一个人赶紧捂住了裴一鸣的嘴,“话不能乱说。”索性现在人少,也没谁注意了去。 “这就是事实,他一直惦记着永安公主,不就是想着和皇家攀关系吗?裴一鸣冷哼了一声“那个女人不就是身份尊贵些,要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倒贴彩礼都没有人要。” 普天之下人人皆知,永思公主从娘胎出来就是个瞎子,当时敬武皇后广贴皇榜寻医弄得满城风雨,很多人揭榜入宫却都无功而返。百姓整天看着流水一般的各地名医入宫,也没有看见一个治好公主的眼疾,久而久之都认为公主无药可医。 自从皇后逝世后,宫中少有消息传出来,百姓也不知道公主的眼疾好了没,于是一致认为还是个瞎子。这些富家子弟虽身份尊贵,却也从未见过赵重光,也依旧认为她还是双目失明。 而此时他们正讨论的永思公主正站在他们身后十尺的距离,冷冷地看着这一桌人。 刚才向掌柜的打探情况,掌柜的也是一问三不知,头摇的和破浪鼓似的,赵重光三人也没法子,只好无功而返。 正好走到大堂西南角的隔断时,裴一鸣一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赵重光一脸漠然,并没有脸色铁青,气急败坏,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无疆手足无措地看向了赵重光,苏台不明所以,但也感觉到了这其间微妙的气氛,很识相地没有说话,赤狐倒是一反常态,并没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重光,脸色也沉了下来。 赤狐作为赵重光的暗卫,虽然并不喜欢她总是没头没脑的行为,但是临行前青阳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赵重光受到欺负,虽然他奉某个人的命令不能和赵重光说一句话,可是遇到这种情况,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不能袖手旁观。只要赵重光一声令下,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摘下那些人的脑袋。 赵重光倒是没有说话,无疆倒是一梗脖子,准备豁出去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赵重光按住了无疆,抢先一步,大步走了过去。 “小二,再来一碗八寿面,要热一些,多加些油。”赵重光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从怀中摸出二两纹银拍在了桌子上。 “重光,他们”无疆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赵重光。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本来我也可以一走了之,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赵重光平静地盯着手中的折扇,“如果我走了,或许很快就会忘了这回事,但是在某个时候想起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后悔,我本来可以骂他们一顿,可是却窝窝囊囊地走了,那时我可不能随随便便跑到现在这个时间来。” “所以”赵重光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所以我决定现在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对对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苏台附和道,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不过这种凑热闹的事他可不会缺席,再说了虽然对方人多,但是架不住他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到时候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无疆本来一腔要和这些人鱼死网破的决心被苏台一下子熄灭了,他哭笑不得地说道:“那就抓住机会吧。” “客官,面来了。”小二端着一碗油光锃亮的八寿面小跑地来了。 赵重光嘿嘿一笑,掏出了一方手帕裹着手捻起了碗沿。 “你干嘛。”无疆突然有了异常不妙的感觉。 “裴一鸣!” 身后清脆童音传来,裴一鸣半眯着醉意朦胧的眼睛,看见了面前捧着一碗面条的小孩。 “小”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了油腻腻的面条迎空袭来,身上顿时黏糊糊的,一根根面条长了眼睛般挂在了他的头上,肩上,还有些顺着脖子滑到了肚皮上。 赵重光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裴一鸣,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裴一鸣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走了醉意,手忙脚乱地扒拉下去他身上的面条,却都弄得一手油,裴一鸣越来越狼狈不堪。 “你可知他是谁?”一人瞪着赵重光怒道。 赵重光啧啧一声,摇了摇头,一方面想着脱离家族自在悠闲,一方面遇到芝麻大的小事就要自报家门摆微风,果然是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这些人都能够进入顺风顺水进去官场,真的是无话可说。 赵重光一挑眉“哦,是谁?” “他可是吏部尚书的儿子。”一人搬出吏部尚书的名号企图唬住赵重光。 赵重光笑的越发开怀,“原来是裴花柳的儿子啊,怪不得子随父,父亲是个大缩头乌龟,儿子是个小缩头乌龟。” 裴尚书,外号“裴花柳”,最喜在烟花柳巷中厮混,枇杷巷中一掷千金,毫不潇洒快活,可家中有一位彪悍夫人,时常带人去巷中围追堵截,“裴花柳”惧内,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夫人在巷口破口大骂,而花柳尚书经常躲在青楼的净房里,伴着恭桶瑟瑟发抖。 赵重光听过秦大学士说起这段啼笑皆非的风流事,第一反应就是缩头乌龟,就和她从大哥殿内的池中捞出的乌龟一般胆小怕事,一碰脑袋就缩到壳里。 说话的人一时哑口无言,裴一鸣听言,甩开了周围人的手,也不打算躲在背后,站了出来,铁青着脸道:“我与你初次见面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羞辱我?” “难道裴公子就从未羞辱过无冤无仇的人吗?” “自然是没有,我可是很讲道理的人,无冤无仇为何要羞辱他?”裴一鸣大言不惭道。 “公子倒是丝毫不愧疚呢。”赵重光嫌弃地扫视了一众酒鬼,退了几步,“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过与君子讲道理,与小人自然是不需要讲道理。” “你”其中一个酒鬼见状,向前一步扬起了手,却被一股强劲的力给挡了回来,顿时感觉胃中翻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他才回过了神,柿子当然捡软的捏,他越到了无疆面前:“林无疆,快把你的小厮拖走。” 无疆被这一声嘶吼吓了一跳,这等场面他也是闻所未闻,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他自己目瞪口呆的表情,结结巴巴道:“他他不是我的小厮。” 赵重光一把拉住了不在状态的无疆,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作威作福的人,欺软怕硬,整天饮酒作乐,半分男子气概也无,简直就是一群雍国的蛀虫!” 赵重光的话石破天惊般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一群富家子弟恼羞成怒,平时他们互相奉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辱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人联手准备好好教训一番赵重光,可根本就没有机会近身,连碰个衣袖的机会都没有。那个黑衣少年就如同鬼魅般,武艺已是臻于化境。 一炷香下来,除了赵重光几人,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了点轻伤,刚才出手的那个酒鬼闷闷不乐,扯着嗓子喊道:“望风,你在哪里?!” 望风是他们一行人中武艺最为精通一人,这时喊他,心里肯定是极度不服气,想要找个帮手继续挑战。 赤狐倒是无所畏惧,再来几个,结果依旧如此,苏台在一旁兴奋的观战,还不时拍手叫好。 一个摸着鼻青脸肿的脸的人回道:“刚刚他说去后院拿几坛好酒,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死哪去了。” “望风!” “望风!” 一行人一齐扯着嗓子喊道,却无人回应。 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了巨物轰然倒塌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瓷坛破裂的声音连绵不绝。 “救命!” “糟了,这是望风的声音。” 众酒鬼面色一变,也不管刚才焦灼尴尬的局面,拔腿就往后院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九章 酒窖尸体 益客楼的后院与大厅一样宽敞无比,院子正中立着一棵苍翠的青柏,甚是突兀,除此之外的各个角落倒是空荡荡的。 一行酒鬼顺着声音匆匆赶来,刚到后院,那个声音就截然而止。 众人面面相觑,周围安静无人的环境让他们纳闷不已,这好歹在东陵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楼,为何后院打杂的小厮竟然寥寥无几? 就在刚才一众酒鬼到达后院的时候,赵重光一行人也随后而至,一旁聒噪的苏台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伸头伸脑地看来看去。 “刚才那个声音就是在这里传来的?”赵重光抱着胳膊看向后院里一排低矮的房屋,对着无疆说道。 “应该就是这里啊,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声音?”无疆不解地挠了挠头,吸了吸鼻子,四处观望起来。 “你们你们也来干嘛?”为首那个最是醉醺醺的人大着舌头,吐字不清地嚷道。 “这酒楼又不是你家开的。”苏台看着这一行摇摇晃晃,口齿不清脑袋更是不清的人甩了甩头,“我偏偏就是要来凑个热闹,不服气?” “你”为首一人撸起了袖子,但想到之前的惨痛经历后又悄悄地放了下来,“算了算了,懒得理你,你愿意跟就跟吧。” 赵重光没有理会前面二人的针锋相对,目光扫视了一圈,缓步走到了正中央的一棵青松旁。从青松这边看去,左右两侧低低矮矮的的屋子房门大敞,露出了里面一排排雕花红漆的木桶,一摞一摞地堆在一起。 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传来,赵重光深吸一口气。 看来这应当是益客楼的酒窖,不过这么多酒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这,这酒楼的主人也是心眼够大,没有安排些看守,也不怕一些爱酒如命的酒痴连酒带缸一股脑全部端走了。 赵重光动了动双脚,打算进去看看。 这光天化日,更何况是在天子脚下,怎么也不会有胆大包天的人敢在此处行凶杀人,来寻伙伴的一行酒鬼倒也是漫不经心,一边一声不连一声地嚷着名字,一边慢吞吞地跨了进屋子,苏台也紧跟着进了去。 “你这小子原来在这里,刚才大喊大叫地干嘛呢。”屋子里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赵重光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听到那惊恐的喊叫后倒是没有半分犹豫,就随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苏台跟了过来,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虽然刚刚发生了些不愉快,可毕竟仇也狠狠地报过了,她倒是也不愿因此结仇。 “无疆,无疆,你快来看看小公子你也过来看看。”苏台伸出了头,朝着无疆和赵重光挥着手,脸上掩不住的兴奋。 “怎么了,怎么了?”无疆一路小跑地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苏兄,苏兄,可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玩意?”赵重光听到苏台的呼唤也加快了脚步,朝着屋子方向赶去。 屋外虽然看起来貌不惊人,屋内倒是不同凡响,一列列酒缸整齐有序地排在青石板地砖上,屋内的墙壁被打穿,几间屋子连在一起,放眼望去成片的酒坛。 赵重光纵是见多识广,此刻也是惊奇不已,这后面几间屋子向下倾斜了些坡度,似乎与下面的地窖连在了一起,一眼望不到边,看起来比皇宫的酒窖的藏酒还要丰富。 赵重光一边啧啧称赞,一边仔仔细细地环顾四周。 一眼就看见了背后一群人簇拥着的少年,有气无力地躺在一边。 那个叫做望风的少年原本紫黑色的长袍皱皱巴巴的,脸上颜色深浅不一,灰一块黑一块,看上去像是一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趟过来的,人倒是安然无恙,不过眼神倒是空荡荡的。 刚才那群酒鬼看到望风并无大碍,也不觉得脸上的小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时酒后劲上脑站立不稳,也不打算移开脚步就安安稳稳地坐下了,甚至有几人还恍若未人地掀开了酒盖,毫不愧疚地直接灌了起来。 赵重光正准备往前问问情况,无疆倒是敏捷地凑了过去,帮着望风将袖子上的褶皱抹平,还擦了擦他脸上的污渍,试了两下还不干净,就甩了甩衣袖放弃了。 “发生了什么?你这是怎么了?”无疆推了推望风,望风倒是并没有动弹,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 “坏了,估计是吓傻了。”无疆朝着赵重光努了努嘴,一脸无奈。 赵重光也察觉到不对劲来了,想要向前看看究竟,可面前一行人横七竖八的躺在青石地上,阻挡了去路。 她一脸嫌弃地踢来踢地上已经开始推杯换盏的一行人,裴一鸣一脸醉意地嘟囔了一声,极不情愿地侧开了身子让开了一条道。 赵重光顺着这条道来到了望风的身边,望风还是一脸无波无澜,半分多余的表情也无,看上去像是一时碰到了难以接受的事情后的茫然。 赵重光顺着望风的眼光望了过去,只是看见连绵不断的酒坛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除此之外也并无什么不妥。 酒坛旁的苏台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绕着那一行酒意朦胧的人晃来晃去,看着不尽兴也随手拾起来一壶酒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这酒是好酒。”苏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举起酒坛看了看坛底,边晃边说道,“不过这味道怎么和刚刚喝的不太一样,倒是有一股嗯说不太清楚的味道。” 苏台困惑不解,又上前掀开了身边最近的一坛好酒,正准备再次一饮而尽。 “住手!”赵重光脸上闪现过一丝忙乱,她急忙起身上前,打下了苏台手中的酒。 啪! 大红瓷器撞到了青石地面上,碎裂的声音如洪水漫延般瞬间淹没了空旷的屋子。 无疆愣了一瞬,赶紧急急忙忙上前,裴一鸣一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一丝丝神志,众人的目光都被赵重光吸引了。 苏台傻傻地看着一地的瓷器碎片,片刻才回过了神,赶紧问起了赵重光。 “怎么怎么了?这酒有问题?” “不是。” 赵重光赶紧拽开了苏台,也呵斥住了想要往前一探究竟的裴一鸣,无疆倒是乖乖地站在赵重光的身后,没有上前。 众人不明所以,但看着赵重光冷峻的表情倒是没来由的涌上来了一股臣服,几人都大气不敢出。 此时大厅寂静无比,似乎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清楚可闻,只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断断续续,时轻时重。 “下雨了吗?”无疆也听到了这细微的声音,疑惑道。 “怎么可能下雨,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苏台笑着拍了拍无疆的肩膀,“这水也不是” “怎么了?”无疆扒开了苏台搭在肩膀上的手,正准备说上几句,一转头却看见了苏台惊恐的表情,身体一僵,说话也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滴答,滴答的声音还在继续。 无疆突然感觉脸上一凉,抬手欲擦,赵重光却抬起了手,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无疆的脸,然后将他推到了身后。 从苏台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无疆白花花的脸蛋上几点血迹,像是一个馒头点上了胭脂,但是被赵重光的袖子拂过,又恢复了白皙。 “抬头看,不要慌张。” 赵重光指上了屋顶,众人顺着赵重光的手看过去,只见几根简简单单的横梁纵横交错,赤红色的屋顶之间卡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 “这是什么?”裴一鸣好奇不已,昂起头移动了脚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一道寒光掠过,咔嚓一声,最侧边的一根横梁应声倒地,顺带那个不知何物的东西也啪的一声重重坠地。 掀起来的灰尘扑面而来,裴一鸣直接被呛得灰头土脸,他咳嗽了几声后转过身破口大叫起来,不过没有一个人理他,其他人脸上均是被吓得大惊失色。 裴一鸣一脸茫然地转过身,看见那位穿着雨过天晴色长袍的小公子一脚搭在落下来的横梁上,一只手用力一拔,卡在横梁之上银光逼人的短剑立刻被拽了出来。 这把短剑就是横梁断裂的罪魁祸首,而那个下幕后黑手的赵重光正小心翼翼地将短剑入鞘,然后放入了袖中,才转过身看着横梁旁的一摊东西。 那并不是一摊东西,而是一具浮肿的尸体,他脸上的五官辨认不清,头发杂乱无章地盖在脸上,五指肿的像擀面杖,胳膊被开了一道巨大狰狞的伤口,刚才那滴答声就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涌出,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血流下了。 裴一鸣看到此情此景,直接脚底抹油屁滚尿流地跑开了,其余人也赶紧跟上,生怕一不留神就变成了下一具尸体。苏台无疆已经被吓傻了,呆愣愣地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一致看着正气定神闲拨弄着尸体的赵重光。 在这东陵城最为繁华之处碰到惊天命案,赵重光并没有手足无措,而是出于从小训练的本能,直接上前想要看个仔细,倒是没有注意旁边二人诧异的眼神。 “苏台,你去把赤狐喊来。” 赵重光吩咐下去,苏台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声音,没来由的一阵定心,赶紧一路小跑着去喊刚刚被赵重光派去白虎街买琉璃饼的赤狐。 此时屋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了赵重光与无疆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十章 一见如故 断裂两半的梁木杂乱地摆在一旁,梁木边的尸体也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好在接触土地,也比像冬日风干的腊肉一般孤零零地吊在半空要好。 赵重光最初的惊讶早已不见,她在一旁仔细端详这具来历不明的尸体,脑海里浮现了各种不知头绪的想法。 无疆在一旁战战兢兢,看到赵重光不复往日的嬉笑,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倒是无来由地涌起了一股担忧,最后还是踌躇着上前,拽了拽赵重光的袖子,这个时候无疆才发现赵重光袖子上的斑驳血迹。 赵重光感觉袖子一紧,回头看见无疆意味不明的表情,并没有过多惊讶,甚至没有出声询问,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益客楼在东陵城的中心枢纽处,平时人来人往,来自天南海北的人都在此匆匆而过,如今出了这样一桩命案,也不知会掀出一番怎样的惊涛飓浪。” 天子脚下的东陵城,皇亲国戚,豪门世族,平头百姓齐聚一堂,还有不计其数的别国人士。自天景帝即位,就大力整顿东陵城防卫,还修订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刑法,对这种杀人还手段残忍的行为更是严惩不贷,严苛刑法之下连恶人都有所收敛。 治安虽严谨,可百密终有一疏。 今日在这东陵城最为繁华之处却出现了这样的怪事,无论怎样都会让人提心吊胆,再说刚才的一群富家子弟一路嚷嚷着,恐怕这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不过多久就会传播到东陵城的大街小巷。 赵重光甩了甩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要将一个人用这么屈辱的方式吊在屋顶。她站了起来,绕过无疆走到门边,抬头看向那四方天空,突然泄了一口气。 生死实在太过无常,接受不了也要接受。 一片树叶飘飘荡荡而下,赵重光抬起脚触了触树叶,低头却看见了一双简简单单的黑色靴子,顺着靴子向上,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状状元郎?” 赵重光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思议,而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似乎被赵重光脱口而出的称呼给逗笑了,晦暗无光的玄铁面具后面的双眼就像是一口清泉落入了一片花瓣,泛起了一圈涟漪,透出了融融暖意。 “赵公子,赵公子!” 赵重光被这一连串的呼喊给拽回了目光,向后一看。苏台正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赤狐在他身后不到一丈的地方也紧随而来,看不清楚表情,不过他见多识广,倒是半分慌乱也无,手中还拎着一袋琉璃饼。 无疆看到他们后也小跑着迎了过去。 除此之外,本来虽是十分宽敞的后院也陆陆续续走进了不少的人,有人脸庞稚嫩,有人面容沧桑,年纪虽然不同,但是他们大多数都一副举子的打扮,白衣玉冠,浑身散发着一股才学渊博的气息来,此时正看着一片狼藉的里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个掌柜装扮满头大汗的跑来,不住地向秦朗哈腰作揖。 “秦公子,实在对不住,店里出现了这种晦气的事情,实在是打扰了公子的好心情,小人真是该死,进士们的酒席白白被此事给耽误了。” 赵重光这才明白,原来这些进士们为了庆祝金榜题名正在三楼的大厅开怀畅饮,听到裴一鸣一行人响彻天际惊恐呼喊,众人自然没有心思继续宴席,也只能下来看看情况。 怪不得这些人的面上并没有好奇,也没有惊恐,倒是有几分扫兴。 “无妨,掌柜不必如此担心,我与各位还有各种机会再聚,这来历不明的尸体才是紧要大事,如若处理不当,这酒楼恐怕有大难临头,掌柜不必顾恋我们,还是以这里为重吧。”秦朗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赵重光的头顶传来。 掌柜简直对状元的善解人意简直感激涕零,这些进士虽然才是仕途刚起,可未来却不可估量,这次必须在他们酒意兴起时让庆功宴中途而止,因为此时可分不出多余的人手来照顾他们,万一有人因此心生不满,那么酒楼的生意以后就可能步步维艰了。 不过这条命案确实是头等大事,因此掌柜又一次向秦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秦朗显然在一众举子的心中分量颇重,这些举子自然听从秦朗的话,有人甚至还安慰起了掌柜起来。 尸体冰冷僵硬如砖头一般,显然已是死亡数日,并不是最近半日才断了呼吸,满面春风的新科进士还有不少事情,待在此处也未免太过于无趣,片刻之后,举子三三两两离开了益客楼,只有寥寥几人还站在后院。 “你怎么不走,这里的事情可与你不相干,何必在这沾染晦气,不如回家与父母一同庆祝一举夺魁呢。” 赵重光看见人群潮水般退去,秦朗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依旧怵在那个地方,棱角分明的侧脸安静地可以入画,她鬼使神差地向前一步搭话。 不料面前这人并没有回答赵重光的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大理寺估计不到片刻就会来到这里,到时候免不了要盘问于你,你一个小孩子家不会害怕吗?” “害怕?”赵重光嗤笑了一声,明显对“害怕”两字十分不屑,“是莫名其妙的尸体让我害怕还是凶神恶煞的大理寺官员让我害怕?若是前者你自然不必担心,我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若是后者就更不必了,我坦坦荡荡,又不是杀人凶手,怎么会害怕?” 秦朗听了赵重光一席话,这才认真打量起来这个面容稚嫩,一举一动却故作稳重的小孩子。脸庞粉嫩嫩的,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眼睛却与众不同,像是一口深井望不到边。 “倒是有趣。”秦朗浅浅地笑了一下,眼睛熠熠生辉,透过严丝合缝的面具似乎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明朗,可是这浅浅的笑容在撞到赵重光好奇的目光后转瞬即逝,就像夕阳西下,绵延不绝的山峦重新淹没在黑暗寒冷之中。 赵重光看在眼里,倒是一时没有言语,这莫名而来的熟悉感倒是另她无所适从,她似乎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察觉过这种矛盾的感觉。 明明有些欣喜,却非要掩饰,明明有些难过,却装作无所谓,非要继续带着伪装按部就班地生活。 “你是不是突然觉得我与众不同。”赵重光突然乐滋滋地说了一句,“然后觉得一定是缘分所致,今日才能遇到如此一见如故的人,想着要不要交个朋友?” “没有。”秦朗倒是回答得干脆。 赵重光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丝毫不觉得刚才自己横冲直撞的蹩脚搭讪有些尴尬,反而觉得对方实在不识趣,但是看见他一本正经的俊秀脸庞后又换上了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那我觉得一见如故好了。” “赵兄赵兄,刚出锅的琉璃饼,还热气腾腾的,你快过来。”苏台一手拿着装着琉璃饼的袋子,一边止不住地向赵重光挥着手。 赵重光听到呼喊,也没有继续再与秦朗交谈,微微颔首后就起身朝着苏台他们走去。 苏台看见赵重光过来赶紧递过来一块香酥可口的琉璃饼,赵重光接过后直接递给了赤狐,赤狐不出意料的拒绝,连个摇头的动作也无,直接闪开到一边不言不语。 赵重光不死心,也不畏惧赤狐与生俱来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又凑上前去将刚刚的琉璃饼递给他。 “尝一个嘛,你刚刚不是没有吃饭吗,难道一点点都不饿,武艺高强的人难道都喝琼浆玉露?” 苏台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无疆口中的糕点来不及咽下就赶紧附和。 “是啊,是啊,赤狐兄弟,重重光就是让你买来自己吃的,你不吃谁吃?” 无疆边说还边往嘴里塞糕点,赵重光尴尬不已的笑了笑,虽然从表面上看赤狐是她的暗卫,但是赤狐身手高超,本来就是江湖中行踪飘忽不定的高人,也不知她的外祖母青阳夫人什么法子让他别无二心的待在自己身边。 不过赵重光也不敢怠慢,毕竟锋利的刀伤人也伤己,要是赤狐一个不高兴咔嚓了自己,他能跑到天涯海角,宫中也无可奈何。 但是经过多年相处,赵重光知道赤狐不会那样做,可是他依旧对自己不冷不热。赵重光身边亲近的人实在不多,即使他从未主动与她说话,她还是记住了赤狐的喜好,比如说他喜欢吃白虎街东边那家老字号的琉璃饼。 赤狐并不知道赵重光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只是觉得刚刚排队买饼的喧闹气氛让他不甚愉快,如此光明正大实在与他隐于暗处的习惯不符,别扭无比。但是看见赵重光手中的琉璃饼,他还是轻飘飘地拎了起来放入口中。 赵重光看见赤狐别扭的样子觉得好玩,于是在一旁傻愣愣地笑了起来。无疆吃完琉璃饼也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呵呵笑了起来,苏台看见无疆沾满碎屑的嘴角,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气氛与之前的严肃不同,此时倒是其乐融融。 “秦公子,你在看什么?”掌柜将手下安排妥当后,看见孤身一人在屋门站立的秦朗,立刻小跑着凑了上去。 秦朗转过了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开了。背影单薄坚定,掌柜却感受到了一丝丝落寞。 掌柜顺着秦朗刚刚的目光看去,只能看见后院中央的青柏旁笑的前仰后合的三人和一脸面无表情却专注地看着这三人的黑衣少年,也不觉得有何不同,只好摇了摇头走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十一章 忽起变故 遇到这种几年不遇的事件,连理察寺的官员也比平时更加敏锐一些,未到半个时辰,理查寺丞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圆头圆脑的理察寺丞细条条的眼睛散发着与之不同的精明,一入院子就急吼吼地喊道:“尸体在哪?” 理察寺专门负责刑狱案件,对杀人放火,越狱逃窜的事情实在是了如指掌,可如今天下升平国泰民安,有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事件都能捅到理察寺的眼皮子里。如此罕见的事件倒是让理察寺丞立刻出动了。 赵重光看着身材圆润的寺丞直冲过来,赶紧指向了屋内。 理察寺丞未做停留,直接朝着里屋跑去,身后背着箱子的仵作也满头大汗地跟了过去。 “这理察寺丞倒是不不同凡响。”苏台惊掉了下巴,望着风一样的理察寺丞结结巴巴说道。 “任何一项喜好练到走火入魔估计都是这般模样吧。”赵重光与苏台望向了同样的方向,看到理察寺丞如野猪投林般瞬间跨过了大门。 赵重光不禁感叹理察寺丞的敬业态度,不过就心里而言,她倒是宁愿看见理察寺丞清闲无比,躺在理察寺里喝一壶小酒浪费俸禄,总比每天发生些惊天命案让这位理察寺丞欣喜万分地奔来奔去。 “这位公子可知这里发生了何事?”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粗莽正气的声音,赵重光转过了头,看见一张认真严肃的脸,长得甚是周正,往下看去,这人虽穿着粗布麻衣,但也整齐清爽。 “此处发现了一具来历不明的尸体,理察寺丞正在里面办案。”赵重光回答道。 不过此人只是简简单单哦了一声,转身就走,半句多余的话也无,赵重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坚定不移的脚步,好似并不是一场寻常的走路,倒像是去参加军营选拔一般。 待来人远去,苏台这才嘀咕道:“这榜眼怎么也来了,今日看来真是命中注定遇到了这么多气运冲天的人,也真是一饱眼福了。” “榜眼?”赵重光这才想起刚刚在翔鸾阁遇到的两个人,“不过他来干嘛?” “估计是出现些命案,有人可能会在衙门打官司,他可以一展身手写讼状?”无疆说道,不过觉得实在太过离谱,紧接着就摇了摇头。 “还真有这可能。”苏台摸着下巴做思考状,“你刚刚不是说喜好走火入魔不都是这般模样吗?” “咦,既然榜眼都来了,说不定探花郎也来了呢?”无疆左顾右盼道。 赵重光也觉得有可能,抬起头张望起来,果真看到长身玉立的三人正在连廊交谈,不过看起来似乎只有探花郎一人在寒暄,状元郎遇人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此时倒也不例外,榜眼目不斜视,紧紧盯着连廊上形态各异的图案,似乎觉得一人盯着这画也比三人寒暄有意思。 赵重光对探花郎的处境颇为同情,在一块冰块和一个木头中间实在是太过不容易了。 此时,状元郎秦朗的目光突然投了过来,赵重光一愣,还未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秦朗的目光就已经移开。 赵重光的笑容停留在半空,幸好此时的理察寺丞已经完成了初步的调查,负手走了出来,两个八字胡一抖一抖的,一双眼睛扫视周围,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了。 “你们谁最先发现这具尸体的?”理察寺丞高声问道。 “我。” 赵重光站了出来,她在这多留半个时辰,就是为了等到理察寺丞的例行盘问,这位寺丞做事一丝不苟,如果没有第一时间找到第一位发现尸体的人,恐怕会动用一切关系全城找寻,要是知道她的身份,此时就会小事化大,大事化危,毕竟一和宫中扯上关系,任何事情都会扑朔迷离,复杂无比。 “哦,是你?”理察寺丞细长的眼睛将赵重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此人并不像别人一般诚惶诚恐,反而镇定自若,倒是更加严谨起来,“你是什么时辰,什么地方发现的?” “午时三分,酒窖横梁。”赵重光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是从横梁上掉下来的吗?” “不是,我拿剑劈下横梁,尸体自然就掉下来了。” “你劈下来的?”理察寺丞一脸震惊,“这横梁坚硬无比,正常大人也无法做到,你一个小孩子家怎么劈下来的?” “不是刚刚说过了吗?自然是拿剑啊。” 不拿剑难道用手吗?赵重光觉得此问简直多此一举,看见理察寺丞不可置信的表情后,她坦然自若地拿出来了那把短剑。 “就是这把。”赵重光比划了一下,“我观察了一下,找了一个最薄弱的横梁,也不是房屋的承重梁,劈下来不会影响到房屋,还挺好砍。” 此法是赵重光从赤狐那里死缠烂打学来的,现在看来运用的不错,虽然不至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也不算有辱门楣,赵重光得意地朝赤狐笑了笑,后者面无表情,似乎不愿面对地转过身去。 理察寺丞看见这把短剑后表情凝固起来,这剑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是最稀有的材料,最顶级的高手倾其所有打造而成,削铁如泥自然削骨更是得心应手,他梦寐以求也无法求得一把,如今却被人大大方方拿了出来,内心自然震惊不已。 他又将赵重光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眼,但是看来看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不过家里自然是非富即贵。 但是东陵城一砖头砸过去,十个就有八个大家公子,还有两个皇亲国戚,但是却没有真正权利巅峰的皇子公主,因为砖头一定没有机会砸过去,倒是有可能一个长剑刺回来。 此时刚才在连廊处攀谈的三人也走了过来,向理察寺丞拱手行礼,秦朗看到赵重光亮出来的宝剑后倒是没有太多表情,匆匆一瞥后就移开了目光,榜眼韦正看也没看,倒是探花郎紧紧盯着短剑,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赵重光不管理察寺丞变幻莫测的表情,也不在乎三人的看法,直接径直问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那具尸体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是啊,是啊,我看到那个伤口可是真的深可见骨,也不知是谁下了这么大狠手,我连尸体的脸都不敢多看。”无疆摸着胸口,做出了一副后怕的表情。 “仵作已经在检查,不过此人已断气多时,尸首僵硬无比,恐怕一时半会也不能得出结论。”理察寺丞表情凝重的转过身,迈入了大门。 赵重光也跟了进去,赤狐伸手阻拦不及,也只好跟了过去,无疆一咬牙也跟了进去,苏台倒是迫不及待地跨了大门。 门口三人也不约而同地跨进了大门。 尸首像一块破碎的木偶,孤零零的躺在青石板上,身边两个仵作马不停蹄地检查着,时不时拨弄着尸首的头和身子。 没了呼吸,尸首就和所有物品一般任人摆布,场面让人不忍多看,无疆惨白着脸,连苏台也不叽叽喳喳,罕见的沉默起来。 韦正从小在衙门长大早已见怪不怪,魏宁收起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站在一边不再说话,然而赵重光与秦朗的目光却极其一致地被前方吸引了。 “小心。” 秦朗眼疾手快,拽住了欲上前的赵重光,一把带到了自己的怀里,赵重光被撞得眼冒金星,若是在平时她可能会脑中盘算一番,是换一个娇羞还是恼怒的表情,可现在却不是时机,因为刚刚她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她赶快推开了秦朗。 尸首本来就在横梁的前方,此时却被移到了后方,本来这只是一个极小的细节,但是只有赵重光和秦朗两人在仵作前来之前就看到过现场,否则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但是没有缘由地将尸首移开位置,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赵重光心中疑窦渐生,正欲上前问个究竟,谁料刚才还认真专注的仵作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眼中杀气腾生,不知从何处抽出匕首,直冲着赵重光而来。 幸亏被秦朗拽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赤狐果断出手,瞬间击毙一人,还有一人看见同伴身亡,对方太过强大,立刻撤手,顺着有坡度的青石板往外跑。 危急关头赵重光的手永远比脑子更快一步,她向前一步揪住了剩下一人的头发,用力一拽。 “你” 未等她开口,赵重光就被一股大力给掀翻了过去,像一块破布被甩开了,此时赵重光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看见旋转的屋顶,脑海突然涌现了一个想法。 千万不要脸朝地! 韦正和魏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立在原地,苏台和无疆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理察寺丞的衣服在刚刚混乱中被扯开,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像只大公鹅一般一动不动站在了一边。 赤狐深深地看了赵重光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追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十二章 三年之期 赵重光感觉自己失去了控制,一会像一只轻飘飘的羽毛在半空中飘荡,一会又像重于千斤的巨石般直愣愣地坠落下去。 嘭! 重物落水的声音仿佛一个钩子一般勾回了众人的心智,待大家回过神来,眼前让人瞠目结舌的场景又一次撞歪了众人的理智。 只有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速度闪步上前。 在一众素净红漆酒坛之中,有一只体型较大,是周围酒坛的两倍有余,足足有半人多高,坛身简单雕刻着梅兰竹菊,却用金线描绘,看起来年代久远,似乎装着陈年老酿。 赵重光就是被甩进了这酒坛之中,扑鼻而来的酒味抽离了她所有的情绪,另人窒息的感觉时隔多年后又一次在她心中漫延开来。 冰凉的酒席卷全身,像是落入了寒冰千尺的冬日,视野陷入了黑暗,赵重光决定不再挣扎。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抓住了赵重光,将她从狠狠地拽了出来。 这一次倒是没有之前的天旋地转,而是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青石板上,赵重光却依旧感到一阵恶心,胃中翻涌的感觉呼啸而来,她控制不住地弯下了腰,并没有看见刚才那个人。 无疆与苏台看到此情此景,慢了一拍后终于反应过来,眼泪汪汪地奔向前去。 “重光,重光你没事吧。”无疆急的眼泛泪光,不住地晃着赵重光的肩膀。 “别晃了。”苏台赶紧扒拉下了无疆擎在赵重光肩膀上的手,“再这样晃下去要出人命了。” 赵重光此时眼睛一片模糊,说不出来话,她知道自己十几年的老毛病在这一番折腾后又卷土重来了。 “帮,帮我把刚刚掉在地上的药丸给捡回来。”赵重光咳嗽了几声后推搡着无疆。 无疆一愣神后立刻反应过来,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满屋子找了起来。 “是这个吗?” 就在无疆焦头烂额之际,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伸了出来,上面正是无疆苦苦寻找的素净白瓶。 “多谢多谢。”无疆连声道谢,然后并没有理会探花郎魏宁欲言又止的表情,赶紧小跑回去。 赵重光服下了药丸后,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久违的活力又涌上四肢百骸。 不愧是雍国第一杏林圣手独家配制的药丸,果然一粒见效,赵重光暗暗称赞,才刚刚离危险关头远了一步,她却仿佛忘性十足,挣扎着起身嚷着要给刚才的刺客一个颜色瞧瞧。 “敢在我的头上动土,他是不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了吗?” “你不是他的对手,会被揍的。” 赵重光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语气唬得一愣,抬起头却看见榜眼韦正一本正经的面庞。 “你会被揍的。”韦正又重复了一遍,清澈见底的眼睛直视着赵重光,倒是没有半分鄙视,赵重光这才意识到这人估计真的只是一板一眼,没有恶意。 赵重光悄咪咪翻了一个白眼,不欲与韦正多费口舌,于是绕过了韦正,朝着屋中央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周围浓郁的酒香交织,倒是混合成了一股难言的味道,令人作呕。 本来这屋内由于理察寺办案,就清走了无关人员,只有赵重光一行人,以及今年的进士三甲,状元郎秦朗,榜眼韦正,探花郎魏宁。 大腹便便的理察寺丞一番慌乱之后倒是迅速记起了自己的本职,立刻跨出了屋子,揪住了一个小厮去理察寺报信。 赵重光扫视了一圈,只见韦正一丝不苟地观察着刚才仵作的尸体,探花郎一人在角落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那个状元郎秦朗竟踱步到屋内唯一的一坛清水旁。 洗洗手? 赵重光不能理解秦朗的所作所为,但也没有理由上前说话,因为她此刻正在担忧追刺客而去的赤狐。 赤狐如影子一般穿梭在大街小巷里,顺着烟波桥下的青愫河一路追到了城南,赤狐不愿在闹市引起事端,徒惹麻烦,也并没有使出五成内力,对方身手矫捷,一时半会竟也没有停下脚步。 此处已然人迹罕至,赤狐显然没有了顾虑,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掷了出去,准备速战速决。 赤狐百步穿杨的箭术对待一般人都不在话下,对方虽然已经是常人中的高手,可在赤狐心里还真的只是一般人。 果不其然,一剑正中,对方虽然反应已是迅速,侧身一让,可还是被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刺溜而下,浸满了衣袖。 “你的内力不够,虽然从小练武,但依旧只是比常人多出半分优势,若能斩断功力,从头开始,说不定还会有所作为。”赤狐上前,毫不犹豫地从刺客右臂提出了匕首,“不过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赤狐并没有问“你是谁派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问题,他不觉得有这个必要,这一切背后的勾心斗角与他无关,他只需记得自己的约定便好,因此他一抬手就准备将刺客置之死。 “不不要。”刺客全身痉挛,眼中流露出止不住的惊恐,他从来人的眼神中看不到自己活命的希望,而他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 赤狐理所当然地没有住手,他将短剑一点点插入了刺客的胸口,刺客脸上的绝望让他莫名兴奋,尽管有人曾一遍遍地告诫他不要如此,刹那间赤狐决定不再逗弄,正与一个反手给他一个痛快。 这时赤狐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缓慢沉重的声音,带着一股威严。 “赤狐,好久不见。” 赤狐转过了头,看清了来人的面庞后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不过片刻他就调理好自己的情绪,缓缓站了起来,抱着胳膊。 “别来无恙。” “这个人不要动。”来人轻轻地吐出了这句话,一袭镶金紫衣被北风吹起,衣袖上的红色罗兰栩栩如生,宛若晚霞初升。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赤狐依旧抱着胳膊,一身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来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那个永安公主命已注定,不出三年就会消失在皇宫,到时候你可以重新来到我的麾下,毕竟我们的目标也算是一致。” “不劳你费心。” 赤狐冷漠地说出这几个字后,便不再说话,只是随手抽出了胸中的短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来人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之后才轻笑了一声。 “只要三年而已。” 赵重光一脸焦急地站在益客楼的门口,目光紧紧的盯在白虎街的方向,直到街角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赤狐。”赵重光看清来人后一路小跑着过去,在赤狐身边站定,从头到脚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那种人物赤狐并没有放在眼里,她的举动实在是多此一举,但还是不太放心。 “赤狐,那人怎么样了?”赵重光问道。 赤狐顿了一顿说道:“他在被我追到之后就服毒自尽了。” 赵重光丝毫没有怀疑此事的真伪,刺客一朝刺杀不成,服毒自尽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拍了拍胸口,说道:“没有抓到活口也没有关系,你也要保护自己,不然三年后你不跟在我身边了,要是缺胳膊少腿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 赵重光说完之后并没有注意到赤狐的眼神,而是一溜烟跑回了后院。 后院此刻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理察寺行动迅速,在理察寺丞赶到寺署交代完前因后果后,它立刻与东陵城的卫军取得了联系,一干人等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益客楼。 苏台和无疆正在里面接受盘问,赵重光在确定赤狐安然无恙之后,立刻赶去了无疆身边。 “林公子,这位是?”理察寺丞的上司理察寺使毕恭毕敬地向无疆问安之后,这才注意到无疆身边的赵重光,无疆已是皇亲国戚,身边的人自然非富即贵,理察寺使不敢怠慢,也和颜悦色地打个招呼。 “哦,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无疆知道赵重光一定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也是一笔带过,不愿多提。他也对苏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谁想对方并没有客气疏远,而是开怀大笑,美滋滋地觉得自己撞了大运,无疆也松了一口气。 赵重光站在门口向屋内看去,理察寺丞忙的脚不沾地,刚刚突发的状况损失了两个经验丰富的仵作,而现在又多出了一具尸体,连头发花白早已离休的老仵作也被人请了过来,颤巍巍地蹲在地上观看尸首。 “寺使,寺使。”气喘吁吁的理察寺丞跨着大步冲了出来,在赵重光身边站好,“你进来看看,情况有些复杂,倒是让我们捉摸不透。” 理察寺使听到理察寺丞的话,赶紧向无疆行了一礼。 “小侯爷,不好意思,下官有事,先告退了。” 理察寺使说完这话,便跨入了屋内,赵重光心下好奇也跟了过去。 “寺使,你看。”手掌如橘皮般褶皱的老仵作,让开了一个间隙,在理察寺丞能看到的角度掀开了尸体零碎的头发。 已经浮肿的尸首面部肿胀不堪,鼻子嘴巴都被挤了出来,像是被人狠狠一拽,可这都不是最为关键的,在尸首鼻梁两边的眼眶却空无一物。 “他的眼珠呢?”理察寺丞强忍着恶心,出声询问。 “不知道啊。”老仵作为难地看向了理察寺丞,“刚来的时候还有,不过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年轻仵作窃窃私语,显然也是一头雾水,更不必提无疆和苏台了,众人均是惊吓不已。 而最外侧的赵重光却听不见周围人小声的嘀咕,她死死的听着尸首空空荡荡的眼眶,脸色比墙纸还白。 这种情况她曾经遇到过一次,即使已经过了十年,她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张面孔。 因为那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母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十三章 幼时回忆 天景七年冬 皇宫 飘飘扬扬的雪下了一夜,虽然不是鹅毛大雪,但是即使是米粒般的小雪也足以让黄瓦红墙的皇宫变得一片白茫茫。 皇宫正中的坤宁宫自然也是银装素裹,皑皑的白雪覆盖住了宫中的鹅卵石路。 赵重光裹着狐皮毛裘乖巧地坐在坤宁宫的地板上,地板下铺着火龙,与殿外的寒风刺骨不同,殿内倒是温暖如春。 敬武皇后体谅宫女内侍,虽然时辰已不早,但是皇后还是准许他们在这样的天气偷个懒,因此坤宁宫宫中只有寥寥几人。 赵重光乘着人不备,拖着狐裘蹬着小短腿快步小跑到殿门口。 这是赵重光第一次看见了雪。 殿门口的积雪差不多有半个赵重光高,赵重光一迈腿,就栽进了雪堆里。 冰凉的雪灌进了赵重光的衣领,若是母后在身边,赵重光肯定会止不住地哭出声来,可是现在只有赵重光一人,她使劲地昂起头,将涌上眼眶的眼泪给憋回去。 母后说过,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哭,因为哭是没有用的。 小孩子的委屈总是来得快,去的快,赵重光抖了抖衣领,扯下了狐裘,雪在赵重光的肚皮化开,习惯后倒也没有那么冷了。 赵重光这才兴奋地捧起了一团雪,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捏成了一个雪团,没过多久,好几个拳头大的雪团就整整齐齐的摆在殿门口。 赵重光满意地欣赏着这一杰作,大殿的东侧却传来了宫女们的嬉笑声。 不好,赵重光赶紧将一摞雪球裹在狐裘中,一路小跑地回到坤宁宫乖乖坐好。 玛瑙帘子被掀开,赵重光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刻迈着小短腿扑了上去,一股带着淡淡药香却令人安心的味道扑鼻而来,赵重光在温暖的雪白毛裘上使劲地蹭来蹭去。 “小懒猫,怎么这么粘人。” “母后,母后,母后。”赵重光扒在肩头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又一声母后,也不肯下来。 直到听到一声咳嗽,赵重光赶紧跳了下来,心疼地拍着母后的后背。 “我没事,今日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皇后看见赵重光泛着泪光的大眼,强忍着疼痛,捏起了赵重光肥嘟嘟的脸颊,笑道。 赵重光立刻献宝似的一溜小跑地拖来了自己的小狐裘,兴奋地摇了摇皇后沉重不已的衣摆,指着自己的小狐裘。 “都在里面。” 皇后笑了笑,伸出苍白不已的手掀开了狐裘。 赵重光本来在一旁等待着夸奖,看见母后没有反应,于是探出了小脑袋朝前看去,然而本来装着雪球的狐裘却空无一物。 赵重光将狐裘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她捏的一个个雪球,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我的雪球都没有了”赵重光拽着狐裘的一角,止不住地抽抽提提。 皇后没有说话,一把抱起了赵重光走到了殿外,殿外雪依旧在下,刚才赵重光滚过的痕迹早已不见。 赵重光环着母后的脖子,看着母后伸手捏好了一个雪球,随后带着她回到了殿内。 “你看。”皇后将雪球摆在坤宁宫的地上。 赵重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雪球,只见雪球化开了一角,随后越来越小,从拳头大到珍珠一般大,最后只剩下了一滩水。 赵重光歪起头也想不通一个东西怎么就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地无影无踪,正欲询问母后,却看见母后躺在软塌上,双眼紧闭,唇色仿佛染上了血色般苍白,似乎已是疲惫不堪。 赵重光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拭去母后眼角的一滴泪,然后乖乖上前将软塌上的锦被扯开,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母后的身上。 天景八年春 春天悄然而至,冬雪融化,屋檐滴答滴答地流着水,最严寒的冬天总算过去了。 赵重光坐在殿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太医一批又一批地跨进了坤宁宫,又一个个唉声叹气地走开。 母后说过只要挺住这个冬天,大病也会痊愈。 可是春天已经到了。 不过半月,连最后一批太医也束手无策,白色绸带在皇宫又一次挂了起来,仿佛冬天又至。 皇后逝世,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可是敬武皇后不过七日就匆匆葬入陵寝。 众人都说皇上薄情寡义,可赵重光却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那个人连面都未露,怎么会如此安排? 这都是敬武皇后死前授意,皇上也只能无奈点头。 葬入陵寝的前一日,赵重光曾偷偷摸摸地跑入停灵之处,然后失魂落魄的走出来。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赵重光那晚之后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数月才微微好转。 今日看到此情此景,恐惧的景象一下子袭了过来,赵重光面色苍白,仿佛丢了三魂七魄,四肢百骸都觉得寒冷刺骨。 赵重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她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干哑的厉害,像是含了一块热铁。 无疆和苏台看到如此惊世骇人的尸首,感紧撇过了头,赤狐在一旁心事重重,也没有注意到赵重光的异常。 秦朗本欲离开,在门口却无意看见了赵重光颤抖的身体,以为她只是害怕,于是上前准备带她离开,谁成想一低头看见赵重光泪流满面的脸,他刚刚伸出去的手又无声的放了下来,只是轻轻拍了赵重光的肩膀。 赵重光没有回头,刚刚的震撼总算消散了一些,她紧攥着拳头,过了良久才勉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此事事关重大,理察寺作为第一个发现此具尸首的部署,一定要尽快破案,不然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上面的人追究起来,各位大人肯定难辞其咎。” 理察寺使和理察寺丞冷不防听到这句,竟然止不住地点头,没有注意说这话的赵重光越过了封锁的线。 而秦朗却注意到了,他看见赵重光在尸首边青石板上的缝隙中抠出来一个笔杆大小的不明物体,乘人不备塞进了自己的袖中。 赵重光一切行动完毕,一抬头却注意到了秦朗正目不斜视地注视的自己,显然刚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尽入他眼里。 她心中冷冽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直到察觉到秦朗并没有举报她的意思才收回了刚刚一瞬间涌现出来的杀意。 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秦朗自然看在眼里,不过他心中没有一丝扰乱,朝赵重光微微颔首后就离开了现场。 夕阳西下,残阳散出微弱的光芒,白虎街上的小商小贩止不住地吆喝着,想要在收摊前卖出最后的物品。 青愫河旁的烟柳之处开始张灯结彩,迎接着纸醉金迷的夜晚来临。 一路上的青年老人,孩童妇女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赵重光却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赤狐肯定在她身边,却不知隐在何处。 无疆已经回到了他的府邸,苏台也在说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施礼告辞。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滴答滴答,赵重光低着头,看见她面前的青石板被染上了一层血迹。 “这是怎么了,被狗撵了?失魂落魄的就像丧家之犬一样。” 赵重光闭着眼睛,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何人。 “这一点都不好笑,赵重劼。” 赵重光抬起头向前看去,来人果然是赵重劼,他依旧是一袭红衣,容貌出众,引得一众姑娘纷纷侧目而视。 赵重劼看见赵重光也吓了一跳,鲜红的血从赵重光的鼻尖涌出,不过看来赵重光好像没有伸手去抹的意思,就任由血一滴滴落下来。 原来她低着头是想血流地更快一些,这样说不定会早些止住。 “你是在糟蹋自己吗?不过这样可没有用,现在可没有人顾着你。”话虽这么说,赵重劼还是从袖中掏出来一方手帕。 赵重光看着赵重劼一张一合的嘴,脑子一阵眩晕,话听的不太真切,不过她知道赵重劼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使劲摇了摇头后重心不稳地往前栽去。 赵重劼拿着手帕的手悬在半空,只能感觉到肩膀一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的肩头蹭来蹭去,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我可没有糟蹋自己,我连擦鼻血的布料都是上好的,还是蜀地一百个绣工不眠不休地精心缝制的天蜀锦。” 赵重劼被这一番没皮没脸的言论弄得怒火中烧,他侧头看见自己被揉虐成一团的衣衫,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赵重光。 赵重光身子一歪,直接应声倒地。 砰地一声,周围商贩行人都被吓了一跳,待看到一脸震惊的罪魁祸首赵重劼时纷纷投来了谴责的目光,连刚刚羞涩不敢上前的少女都仿佛梦碎一般退避三舍。 赵重劼看见一脸惨白的赵重光柔柔弱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面,眉头紧锁,与之前的张扬跋扈不同,现在的赵重光如风雨中被打弯的幼草般无助。 赵重劼定在原地,脚步往后微微退了些,后鬼使神差地大步上前,一把背起了赵重光。 夜幕即将拉开,最后一缕阳光洒向了大地。 街角一大一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没有人注意到刚刚昏迷不醒的赵重光突然睁开了眼睛,勾起了嘴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十四章 秦大学士 每日寅时,天还未亮,赵重光就得不情不愿地从睡梦中醒来,在宫女摆弄下梳洗完毕,迈着无精打采的步伐朝着上书房挪动。 今日依然如此。 吱呀一声,坤宁宫沉重无比的殿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了赵重光面无表情的脸。 春困夏乏秋盹冬眠,现在正是春困的季节,赵重光自从前日出宫回来后,整个人萎靡不振,现在铺天盖地般的困意一直久久不散。 赵重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着。 上书房在皇宫的东边,离御花园不过一里,站在上书房右边角门往前望,还能看见御花园花枝招展的奇花,裹在东风中悄悄生长。 在去上书房的路上,赵重光照例去给她心心念念的桃树浇水,一番折腾过后,赵重光终于找回了些许活力,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在御花园小径上可不止赵重光一人,成群结队的王府内侍弯着腰,行色匆匆地在鹅卵石路上走过。 “公主万安。”为首的一名品级颇高的宦官在看见赵重光后立刻跪下行礼,身后一群内侍也随之跪了下来,叩首行礼。 “公主万安。” “公主万安。” “免礼。”赵重光一挥手,内侍道了声“诺”后一个个站了起来。 “这个盒子看起来颇为沉重,不知这其中装了些什么,是送给哪一位娘娘宫中?”赵重光看着为首一人手中提了个三层食盒,明知故问道。 “回公主。”宦官弓着腰回答道,“这是给二皇子殿下的,里面装的是今日的早膳。” “哦?现在不过是寅时,还未到宫禁解除的时候,他怎么会在宫中?” 赵重劼已年满十八,早已在宫外另辟一处新府,入宫自然不像往常一般随心所欲,还需跟着宫门的禁令而调整。 “回公主,殿下昨日被皇上留下,故而歇在宫中本来的殿内,刚刚吩咐奴才去御膳房取些早膳来。” 原来如此,赵重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赶紧送过去吧。” 宦官领命,正欲告辞。 “等一下。”赵重光突然出声喊住了拎着食盒的小内侍,转身走了过去,“我去上书房正好顺路,正巧可以帮你带过去。” 被喊住的内侍头顶渗出了冷汗,两腿不住打颤,在宫中,无人不知永安公主赵重光与二皇子赵重劼不对盘,两人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一些话多的宫中太监曾绘声绘色地讲述永安公主不顾长幼地顶撞赵重劼的场景,人云亦云多了自然三人成虎,小内侍在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地认为赵重光一定没有那么好心好意。 即使事实并不像传闻一般夸张。 小内侍紧紧攥着食盒,一脸紧张地看向师父。 “自然可以。”为首的宦官赶紧从小内侍的手中抽出了食盒,毕恭毕敬的交给了赵重光手上,“劳烦公主了。” 小内侍在一旁空着手不知所措,直到拎着食盒的赵重光一蹦一跳地走远,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师父,公主真的会送过去吗?” 为首的宦官盯着赵重光渐行渐远的身影,片刻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再去准备一份。” 上书房就在御花园的尽头,走过桃园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上书房。 上书房门口的石狮威武雄壮,威严地注视着来人,不过在赵重光看来倒像是来自阿鼻地狱的狮子面目狰狞地张着血盆大口,嘲笑她这个学业弱智。 “哎,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惨无人道的学业啊。” 赵重光身子一垮,柔若无骨般瘫坐在石狮旁,就在她唉声叹气时,赵重光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赵重光摸着自己的肚子撇了撇嘴,刚才刚刚从被窝中醒来胃中恶心难耐,连些平时最爱的糕点小食也吃不下去,草草地咽了一块糕点后就离开了,现如今却胃口大开,仿佛能吞下一头牛。 赵重光一直斜看着石阶边的食盒,食盒中冒着一缕缕热气,像一个钩子一般勾着赵重光的胃。 “不能这样,说好的给赵重劼那个家伙送过去。”赵重光抱起了食盒,忍不住摸着食盒上的盖子,心中却在天人交战。 不送,她就是言而无信,送吧,又觉得太过憋屈。 就在赵重光心里盘算的时刻,一声声靴子踏地的声音从远及近铿锵有力地传来。 糟糕,赵重光一个鲤鱼翻腾赶紧起身,抓起食盒头也不敢回的跑入上书房。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额,寒来暑往秋秋” “秋收冬藏。”一个稳重严肃的声音从赵重光的头顶传来。 “对对对,秋收冬藏。”赵重光抬起头,挤出来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赵重光的教书师傅—秦尚,就在他跨入上书房的一刻,上书房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他不过四十有余,看起来却比已经七老八十乞骸骨的老官员还要稳重,眼睛从来都不会斜视,若是严肃起来仿佛都会把人盯出一个窟窿来,赵重光一直认为理察寺的审讯室最适合他,只要他站在那盯着罪犯,不亚于任何一项刑具。 赵重光点到即可,不再说话,赶紧捧起书本装作津津有味地钻研起来。 “无疆呢?他难道不知道每日寅时三刻都要晨读吗?” 赵重光看着前方空荡荡的桌子,心中也泛着嘀咕。 虽然这上书房听起来算是学堂中最为至高无上的场所,其实也不过只有两个人而已,一是赵重光,一是无疆。因为这学堂只为皇亲国戚开设,天景帝本来就没有同胞兄妹,而膝下也不过只有三子,两位皇子早已成年,只有赵重光一人需要读书。 无疆自然是赵重光的母后硬塞进来的。 “不知道。”赵重光摇了摇头后不敢与秦大学士对视,赶紧将头埋在书本里。 “学士,学士,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道圆滚滚却异常矫健的身影从门口闪了进来了,还未等秦大学士开口,无疆就一股脑解释道。 “家中的马匹今日突然上吐下泻,无法行走,学生我想着秦大学士的课一定不能晚到,于是一路飞奔而来,连课本跑丢了也无暇顾及。” 赵重光看着无疆不带停顿地说出一连串的说辞,显然已经是精心准备好的,马匹上吐下泻是个不错的理由,可惜自己在宫中不需马匹,课本干脆说没带好了,说什么跑丢了,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重光看着一脸铁青的秦大学士,赶紧掩住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不带书本也无妨,今日就考你们默写通策。”秦大学士直视着无疆,锐利的目光仿佛刚出鞘的利剑,无疆赶紧将头缩到了脖子里。 一炷香过后。 赵重光和无疆一致看着面前的白纸发呆。 “学士,学生下次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日不把通策倒背如流就一日不吃饭。”赵重光一梗脖子,率先站了起来说道,眼神却飘忽不定,每个角落都瞥了一眼,就是不曾停留到秦大学士身上。 寂静的气氛并没有停留很久,意料之中的一声训斥响起。 “你的大皇兄,二皇兄哪一个不是认真刻苦,没有一个如你一般顽劣。”秦大学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赵重光这句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早已无动于衷,且不说天赋所限,她也志不在此。 “学士不要再说了,学生和皇兄不同,这些治国要策要是真的融会贯通了,却没有用武之地,反而会心生怨愤,倒不如现在就不接触好了。” 这差不多是赵重光第一次顶撞秦大学士,说完后倒也没有惶惶恐恐,反而浑身轻松。不过即使再轻松,赵重光也不敢抬头与其对视。 无疆看着低着头的赵重光,又看了看面容捉摸不透的的秦大学士,最终还是决定当一只鸵鸟,将头埋入了脖子里。 赵重光站了片刻,也没有听到秦大学士的回应,以为他一定怒不可解,但是事实却不是如此,秦大学士竟然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和蔼地拍了拍赵重光的脑袋。 “坐下吧。” 赵重光和无疆均是一脸不可置信,赵重光刚刚坐下就立马站了起来。 “学士,刚才是学生胡言乱语了,学士要生气就生气,千万不要憋出来病了。” 赵重光刚才的话三分真心,七分却是一时冲动随手胡诌的,而秦大学士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她又悔又恼,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并没有生气,这知识浩瀚高深,除了政治,还有不少东西值得我们探究,也并不是非要拘泥于此,是有人多虑了。” 秦大学士摸着自己的下巴,悠悠说出这句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却早已迷糊不堪。 是你多虑了。 赵重光并不知道秦大学士后面是什么意思,她也没有深究,只是知道他松了语气,以后的日子一定好过些。 无疆在一旁拽了拽赵重光的袖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今日你们俩可有什么想问的问题,没有就散学吧。”秦大学士甩了甩手。 “学士,我有问题。”无疆一反常态站了起来,从怀中摸来摸去,最后掏出来一个丝绸包裹的玩意,一展开是一幅美人图,上面只有寥寥数笔,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就跃然纸上,而画右下角的印章却像是北夏国的符号。 赵重光捂住了眼睛,不禁担心无疆的项上人头,感觉他就像在一个武林高手前不知死活地挑衅的末流弟子。 无疆这人骨子里也是一个纨绔子弟,平时爱好喝一壶小酒,听几首小曲,自然字画收藏这事也是颇有心得,本来即使没有赵重光先一步淌水,他今日也打算提着自己的头劳烦一下秦大学士。 谁让秦大学士曾经在北夏国呆过数十年。 秦大学士从小天赋异禀,年少成名,十八岁一举夺魁,却不贪恋权势,在外做了个父母官后,未到两年就解印辞官,云游四海,曾经到北夏国游历十数年。 这里没有谁能比秦大学士更加熟悉这北夏国传来的稀世名画。 赵重光害怕虽害怕,可内心却好奇不已。她悄咪咪地抬头看向秦大学士,谁知秦大学士一向无波无澜如枯水一般的双眼却荡漾起了剪水般的涟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十五章 宫中迷影 “这是北夏国的画,旁边自然是北夏国的诗。”秦大学士看了半响,也只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但是这也太过于显而易见。 “学士,我也知道这是北夏国的画。”无疆拿起画作,比划了下,依旧无所畏惧地问道,“不过这是一首情诗吗?” “是。”秦大学士目光紧紧跟随着无疆手中的画,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赵重光又看向了画中的女子,脑海中浮想联翩,受到街头小巷说书人的茶毒,一个凄美婉约的相思故事跃上心头,秦大学士在北夏国游历这么些年,肯定也会有一段艳遇。 赵重光看着秦大学士古怪的面庞,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过她阻止了无疆,自己倒是向前走了一步施了一礼,说道。 “学士不必挂怀,桃花借不了东风,圣人忘不了情,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学生不会因此对你减少半分尊敬,而且学士才华横溢,虽年纪有些大,还是有不少人想着当学士夫人的,学士不必在一棵树上” “胡说八道!” 秦大学士看着赵重光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这两人别的地方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在这方面倒是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实在是过于不学无术。 “通策不学就罢了,那就抄个一百遍练练书法吧。”秦大学士气呼呼撂下了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 铿锵有力的靴子踏地声渐渐远去。 徒留赵重光与无疆两人呆若木鸡。 “重光啊,你刚刚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啊。”赵重光盯着秦大学士的背影一脸茫然道,“我看秦大学士盯着那副画入神,以为这是他在北夏国爱而不得的人,一番推理出来,就这般说了。” 无疆以手抚膺,不忍直视赵重光一副明察秋毫的模样。 “秦大学士的妻子在十八年前去世,就留下一个儿子,如今他家中一个妻妾也无,倒是对儿子视若珍宝,就是思念亡妻而致。” 赵重光看着无疆的表情不似作伪,刚才的洞察一切的脸立刻换上了一副羞愧无比的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 “怎么可能?”无疆倒是没有相信赵重光,“秦大学士的儿子也是人中龙凤,再说了他的儿子你不也认识吗?” “是谁?” “今年的新科状元——秦朗。” “” 赵重光宛若五雷轰顶,回想起初次见到秦朗时的感觉,怪不得如此熟悉,渊源原来在此,不过秦朗与秦大学士冷的一脉相承,这难道是 大冰块生下的小冰块吗? 太怡湖穿御花园而过,湖水一碧如洗,恍若蓝色丝绸掉落在一片紧簇繁花之中。湖水中央几只白鹭扑闪着翅膀,正欲起飞。 翠绿的身影在一旁呼啸而过,带起一圈水渍。 赵重光提着食盒在御花园中小跑,一路刮起的风吹倒了站在土地上的小草,荷叶边披风呼呼作响。 大概半柱香的的时辰,赵重光才停下了脚步,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 此处人迹罕至,差不多是整个皇宫最为清静的地方,连个打旽的宫女也没有,只有几间破旧简朴的宫殿,大门紧闭,门前杂草丛生,空无一人。 因为这里是冷宫。 赵重光并没有在意,轻车熟路地拾起一块石头猛地一抛,直到宫殿里传来了一声石头落地的声音。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赵重光拎起裙摆迅速上了坑坑洼洼的石阶,来到了门边,透过这条缝隙,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佝偻着腰,仿佛断崖边摇摇欲坠的树,一个不小心就会折断掉落。 即使已不是第一次见面,赵重光还是感觉寒意从脚底传来。 “公主,可有什么事情?”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音调时轻时重,不甚流畅。 “有”赵重光站在原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笔杆大小的物体,看上去是一块腐朽的老木,从门缝中递了进去。 来人却并没有立刻接下,赵重光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内心惴惴不安。 这里人迹罕至,几乎多年无人光临,赵重光自然也不是自己踏入这种地方,而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是一封信。 一封没有署名,却避开了所有的宫女宦官直截了当地摆在赵重光床头的信。 信中也没有什么内容,只有草草几个字,约定在此见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若是别人可能会大呼小叫喊来侍卫,可赵重光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独自一人甩开了所有人,连赤狐也被她支开,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来了。 当然赵重光今日安然无恙地来到这里就说明当日并没有受到伤害,不过过程虽无险却有惊,赵重光第一次看见那个面目全非的人时,还是吓了一跳。 直到那人拿出了母后的亲笔信,赵重光才松了口气。 此人正是敬武皇后留给赵重光的人手之一,不过却是最为捉摸不透的一个,在赵重光幼时随着母后在外祖父军营中呆的几年,对母后的手下也认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现在看来这人虽然容貌可怕了些,办事倒也利落无比,赵重光曾经让他查过的一些东西也全部水落石出。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赵重光透过缝隙也能看见里面的人正盯着手中之物,面上表情却看的不真切,赵重光感觉手上一轻,显然物品被拿走了。 “我想让你查一下这个物品的来历。” 赵重光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大海捞针,但不肯放弃这一丝希望,前几日那个可怕的景象一直萦绕在赵重光的心头,让她一直辗转反侧,无法安睡。 因为只要一沾枕头,天景八年的那个场面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好。” 半句多余的话也无,殿门那一丝狭小的缝隙立刻就被关上了。 赵重光盯着殿门沉默了半响才转身离开。 红墙高耸,其间的道路也显得逼仄无比,赵重光独自一人走在其间,身边一个侍从也无,她走走停停,还时不时踢了踢路上孤零零的小石块。 无疆自十五岁后就出宫居住,刚才下完课就急不可耐地跑出了皇宫,准备去喝一壶花酒,据说他身边的小厮玉根只是回老家处理些事,并不是失踪未回,于是无疆又回到了没心没肺的状态。 赵重光自然不能天天出宫,此刻处理完刚才那事,焦急也是无济于事,她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目光却偶然一瞥到放在她脚边的食盒。 赵重光一拍脑袋,眼下不正好有个消遣的去处吗?她拎起了食盒,转了个方向,向着皇宫的东南边走去。 东南边有一座东山,但东山其实并不是山,只是刻意营造的两座远山,是从东海运来的东土堆积而成,山上林木苍郁,奇石遍布。 赵重劼无事就会来此品茗弹琴。 山顶有一个云蔚亭,赵重光已来到了山下,抬头看去,亭台的翘角不时地从绿丛中蹦出来。 她一步未歇,拎起了食盒就往云蔚亭走去。 登上山顶,赵重光却没有见到赵重劼,心里倒是有些失落,刚才一口气没喘地爬上了山顶,现在倒是饥饿难耐。 这次她倒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掀开了食盒狼吞虎咽起来。待到片刻之后,赵重光的目光好不容易从食盒中移开,投向了远方,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前方的一人。 绿树之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尤为显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十六章 玄铁面具 秦朗就站在一棵高耸绿树之下,他穿着月白色长衫,滔天绿意之中的一抹纯白无比夺人目光,看到赵重光看向他之后也没有躲躲藏藏,反而大步走了过来。 赵重光一惊,随后慌慌张张地整理起一片碎屑的桌面,手却一抖,食盒被打落在地,剩下的糕点直接落了满地。 就在这空当,秦朗已经来到了亭中。 待看到秦朗面若寒霜的面孔,即使被赤铁面具所掩,也不减芳华,赵重光倒是不慌乱了,反而气定神闲起来,直接一撩裙摆坐到了石凳上。 “状元郎如此一声不响地出现,到底是所谓何事?” 秦朗转过了身,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视着赵重光。 “怎么了?”赵重光看见秦朗不言不语,心下纳闷,脸上也是浮现了一丝疑惑,还未等她起身,秦朗一张俊秀的脸就放大开来,直接离她只有两个手掌的距离。 一股清淡的气息传来,就像一夜春雨后,青草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赵重光立刻感觉面颊如火烧一般热辣辣的,又如烈酒灼喉一般无所适从,直到感觉脸上一凉。 秦朗冰凉的手指从她的脸上划过。 “你的脸上沾上碎屑了。”秦朗蜻蜓点水般揭掉了赵重光唇边的碎屑后立刻退了一步,躬身行礼,“公主万安,刚才唐突,请公主恕罪。” 直到秦朗退后,赵重光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不过明明是冰冷如水的手指,她的脸颊反而更是热烈起来。 “免礼。”赵重光看了一眼秦朗,又回到石凳上坐下,举止之间透着一股华贵尊荣,倒是与刚刚的随心所欲不同。 “状元郎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这皇宫禁地你是怎么出入自如的?” “回公主,今日我随家父一道入宫觐见皇上,家父被皇上留下,皇上派人领着我在御花园游览一番。” 赵重光猛地想起来,秦大学士秦尚正是这人的父亲,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父子二人都是殿试夺魁,倒是让人惊叹不已。 “秦大学士是我的教书师傅,他学富五车,你是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学识渊博,父皇召见你肯定是对你有所期望,你以后不说平步青云,仕途肯定也是通畅无比。” 秦朗轻笑了一声,却没有附和,只是道:“这世上不可控制的事情,未盖棺就不能定论。” “倒也是这样。”赵重光点了点头,全部注意力却都被秦朗的赤铁面具吸引过去了,在她第一次看见秦朗的时候就好奇不已。 在雍国男子带面具虽不如女子带面纱普遍,可还是大有人在,据说雍国开国之战中曾经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与天景帝并肩作战,只要有他的战争,从无一败,百姓敬仰无比,将其奉为战神,而那个战神的装束,甚至是带面具的习惯也在雍国风靡不已,众人效仿,一般富家子弟隐姓埋名游山玩水,江湖人士闯荡江湖都会带上面具,甚至在大型典礼上有人为了保持神秘也会带上面具,久而久之人们也不会大惊小怪。 “你这面具颇为别致,看上去像是北海的玄铁所制。”赵重光站到了秦朗的身边,踮起脚歪起头看向了秦朗面上的面具,想要伸出手来,但想到秦大学士的脸,又看了看秦朗的如刀刻般的侧脸,又讪讪的放下了手。 “这是我父亲游历北海时带给我的。”秦朗看了一眼赵重光好奇的脸,又转开了目光,“玄铁面具在东陵城也很畅销,公主若是喜欢也可以吩咐手下去朱雀大街的铺子里买。” “可是虽然在东陵城男子戴面具很普遍。”赵重光叹了一口气,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但是女子一般都是带面纱,我要是带个面具会不会太过突兀。” “公主不必担心,今日是流火节,东城会举办一场宴会,到时候东陵城上上下下的人都会带着面具去,而且也会有各式各样的摊子售卖千奇百怪的面具。” 赵重光遐想万分,这等场面听了也让她热血沸腾,更别提身临其境好好玩乐一番,她完完全全被秦朗勾勒的场景给吸引住了,她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随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带我去!” 雍国开国初年,东陵城方正规整,街道整整齐齐,如刀削一般,横直纵切将城郭分成了一块块相似的方格,以皇城外的朱雀大街为中,全城的街坊,城墙左右对称。 随着时间的过去,纺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推倒了,弯弯绕绕的街道却不像之前那么规整,“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已变成了“十二市之环城,嚣然召夕。” 临近黄昏,东陵城反而比白天更加热闹些。 赵重光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止不住地东张西望起来,身边却是一脸铁青的秦大学士。 赵重光在听闻秦朗所描绘的盛大场景后,立刻一马当先地跑到了大皇子赵重昀的宫殿,赵重昀向来对赵重光有求必应,在赵重光一番夸夸其谈,美名其曰要向秦大学士商讨学业上的不解之处之后,赵重昀派人在秦大学士从天景帝处出来之后,将他带到与赵重光约定的地点。 秦大学士等了许久不见其人,只好打道回府。 谁成想赵重光竟坐在了秦大学士的轿子中,赵重光一见秦大学士就吵着要问他问题,还一边催促着轿夫赶紧走。 不过一过宫门,赵重光所有的问题都仿佛老水干涸,消失地无影无踪。 秦大学士气的胡子直抖,却不敢向其发火,毕竟这也算是大皇子点头默许的。 秦朗在一旁打马前行,秦大学士看了一眼之后也无话可说。 “学士,这流火节可有什么来历?”赵重光好奇地看着街上带着形形色色面具的人嬉笑玩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未等秦大学士回答,轿子就停了下来,秦朗掀开了轿帘,温言道:“父亲,到了。” 秦大学士看见秦朗后,脸上止不住的怒气也立刻烟消云散,他扶着秦朗走下了轿,门口的管家立刻迎了上来。 秦朗又伸出了手,赵重光却没有察觉,直接跳下了轿子,脸上的兴奋昭然若揭。 “秦大学士,我走了,今日多谢你了。”赵重光朝着秦大学士挥了挥手,转身欲告辞。 “等一下。”秦大学士突然叫住了赵重光,随后对着秦朗说道,“朗儿,你随着她去,不要将她弄丢了,全头全尾带回来便是。” 赵重光正想说她身边有暗卫,可秦大学士不愿多费口舌,直接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 “好吧。”赵重光安慰自己,多带个人说不定会热闹些,但看着与热闹气氛格格不入的秦朗也不禁以手扶额。 朱雀大街塞满了人,街边商铺的伙计在门口张灯结彩,有人扶着梯子,有人踩在梯子上正将一只鲜红的灯笼送到门匾边,小商小贩也不甘示弱,在铺子边也挂上了小小的灯笼。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带着面具,有张牙舞爪的舞狮,也有朴素简单的铜制面具,有人遮住了半张脸,有人遮住了全脸。 赵重光在人流中穿梭来穿梭去,一会拿起一个镶银边的半张面具,觉得不满意又摇了摇头放了下去,一会又被另一个铺子的稀奇玩意吸引了过去。 最终才挑了一个赤红色的全脸面具盖在了脸上。 “这个颜色很鲜艳,要是在人群中你肯定会一眼认出我来。”赵重光带上了新面具,迫不及待的向秦朗展示。 “小心。”一位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走了过来,赵重光却没有注意,就在一串串糖葫芦差点掀翻赵重光时,秦朗一把拽住了她。 赵重光刚刚挑选的面具也被撞翻在地。 “对不住对不住。”小贩止不住地道歉,赶紧将赵重光的面具捡起来。 “没事,下次注意些,这条路孩童较多,我倒没事,可不能砸到他们了。”赵重光接住了面具,看了看完好无损后也不再追究。 就在赵重光拽着秦朗走出了几步时,刚才那个商贩又追了上来,递过来一个东西。、 “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赵重光一看,是一块玉质印章,还是上次出宫在那匹受惊的马边捡到的,正准备接过来,秦朗却先一步拿了过来,略微看了一眼之后又交给了赵重光。 赵重光有一丝纳闷,却又被周围热闹的场景吸引过去了。 宋国民风开放,街上的女子皆打扮得体,遇到俊美的男子,掷果盈车的事经常发生,而秦朗就是一个耀眼的存在,一路走来,已有不少桃脸樱唇,娉婷秀媚的女子赤裸裸的打量秦朗,这些秋波滴溜的女子,纤纤玉指都快伸到赵重光的脸上了。 秦朗倒是半分心思也无。 很不巧,这时街边一个卖花的女子突然递过一只含苞欲放的花,娇滴滴的对着秦朗说:“这位公子,可否买下奴家这朵花。” 话罢还泪光闪闪的盯着赵劼。 赵重光看着卖花女,女子云鬓斜簪,眼中泪水轻染,面庞似红霞一般,眼神欲说还休,确实是个美貌的女子,倒是抱着胳膊看起了好戏。 这赤裸裸的暗示秦朗自然置之不理,连句话也没有就直接摇了摇头。 可是卖花女却并没有察觉,还是依依不饶道:“公子,是奴家好看,还是花好看?” 赵重光以为秦朗并不会回答,谁料秦朗竟然开口道:“花好看人也好看,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家里的花。” 声音柔和似水,宛若清风扑面,又夹杂着丝丝暖意,女子听到秦朗的夸赞,羞红了脸,也不在多做纠缠,她本来就是与卖花的姐妹们打赌,并不是真的要郎比并看。 她这才低头看了眼赵重光,只见一个眉眼如黛,明眸皓齿的小女孩,身量虽未长开,脸蛋虽很圆润,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似红霞一般,便调笑道:“小娘子,你长得可真俊俏,我一个女子看见都新生欢喜呢。” 显然那位女子误会了什么,赵重光放下了胳膊,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直到女子走远,也没有蹦出半个字来。 而秦朗却没有觉得刚才的话有歧异,他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赵重光见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是斤斤计较,别人并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成了笑话。 最后只能带上了面具,闷闷地跟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十七章 桃木之火 朱雀大街确实人海人海,似乎整个东陵城家家户户倾巢出动,攒动的人头都往着一个方向涌动。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赵重光看着周围嬉笑玩闹的人群,还有前方负手前行的秦朗,往前大步走到了秦朗的身边。 “这流火节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在宫中十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节日。”赵重光一边躲避着拥挤的人群,一边朝着秦朗问道。 秦朗并没有回答赵重光的问题,他依旧背着手,看起来要不是心事重重,就是根本没有听清赵重光的问题。 “秦朗!”赵重光将手环在唇边,调高了一个声调喊道。 秦朗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了皱着眉头的赵重光。 “公主,可想回宫了?” 赵重光听见秦朗驴头不对马尾的回答,以为秦朗是迫于无奈才随同她来此处玩乐,内心肯定敷衍无比,她低下了头,倒是不愿意将问题再说一遍,最后摸了摸自己的面具,向前一步将秦朗甩到了身后。 “没事,状元郎要是不愿在此就呆,就回府吧。我” 还未等赵重光说完,她就感觉手中心一热,一个温热的东西被塞到了赵重光手心,赵重光一低头,只见手心多出了一个蜡烛状的玩意。 它细细长长的,看起来与蜡烛相似,周身却是木头做的,尽头也有一团微弱的火光,被笼在琉璃制成的罩子内,火光盛开在一簇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花蕊中。 “这是桃花。”赵重光欣喜地看着掌中之物,“我母后最爱的就是桃花。” “没错,这是桃木火。”秦朗也举起了手中与赵重光一模一样的桃木火“这是桃木制成,顶上也雕成了桃花模样,中间却是灯芯,桃木时间越是悠久,这飘扬出来的桃花香气就会越浓郁。” 赵重光一低头,淡淡的桃花香味果然一缕一缕地袭来,还夹杂着丝丝甜味。 “你们雍国十几年前曾有一位冲锋陷阵的将军,在战场上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佩戴着一副面具上阵杀敌。” “所以这流火节所有人都带着面具,就是为了纪念他,是吗?” “是的。” “那这桃木火与这又有什么渊源?也与那位将军有关系吗?”赵重光小心翼翼地将桃花火护在怀中,不愿它被推推搡搡的人群给不小心打碎。 “没错,虽然从未有人见过这位将军的真人,但是却有一天夜晚,一队斥候在山中迷路,周围黑灯瞎火,身边悬崖密布。然后” “然后这位将军就从天而降,捧着火光,带领身陷绝境的人脱离险境。”赵重光打断了秦朗的话,自顾自分析道,“对不对?” 赵重光眼神中迸出一股期待,她咬着嘴唇一眼不眨地盯着秦朗,在等待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确实如此。” “哈,我就知道。”赵重光将桃木火举过了头顶,话语中掩饰不住的愉悦,“说书人都是这般说的。一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在危机关头总会从天而降,然后人们就有了希望,就会团结一致击退强敌,保卫了家园,在安居乐业之时也不会忘记他,于是就有了寺庙,祠堂,甚至有了与他相关的节日。” “不过。”赵重光话锋一转,“这才不过短短十几年,这位将军怎么半点消息也无?” 秦朗听了赵重光的疑问,也没有回答,只是笑道:“那么照说书人的说法,你觉得这位将军会怎样?” 赵重光听了秦朗的话,也认真思考起来,“最后将军功成名就,一甩衣袖解甲归田,或者浪迹天涯,在江湖行侠仗义。” “你说的可能都对,因为最后的最后没有人知道这位将军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晓也是好事。” 秦朗本以为赵重光照之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对这样的结果会不满意,甚至是失望,谁成想事实却不是如此。 赵重光轻轻地摆弄着手中桃木火,缓缓地说道。 “没人知晓也是好事,将军老矣与美人迟暮一般无情,若是那么多年过去,百姓眼睁睁看着他们敬爱的将军一步步走向衰老,最后佝偻着腰走路也颤颤巍巍,更别提拉的起弓再上战场,只怕再多的崇拜也会大打折扣,倒不如远走天涯,留下一个令人遐想万分的背影。” 秦朗也被赵重光略微有些伤感的语气触动到了,他低头看着赵重光如墨色的般的眼眸,也不知说些什么,赵重光却在一旁拽住了秦朗。 “快看!” 秦朗顺着赵重光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朱雀大街正中央最为庞大的灯笼正在缓缓熄灭。 红色跳动的火苗慢慢变得微小,最后只剩下细小的火苗,随后完全消失。 而此时大街小巷里,琳琅满目的商铺上,各式各样的灯笼沿着朱雀大街,如游龙般的摆动向前,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 明亮如白昼的东陵城却没有陷入黑暗,众人举起了手中的桃木火,萤火之光也能与皓月之光一较高低,桃木火汇聚而成的光芒重新点亮了东陵城。 赵重光对眼前的景象震惊不已,她从未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盛会,她也踮起脚举起了手中的桃木火,企图为这番景象贡献出一点微薄之力。 赵重光感觉胳膊酸痛起来,这才放下了手,一回头却看见秦朗正看着自己的 腰间? 赵重光低头看去,自己的腰间只有一块最为简单的玉佩,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除此之外,倒也只有腰了。 赵重光又看了一眼秦朗,后者已经转过了头,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赵重光也没有多想,退了一步后站到了秦朗的身边。 她抬头一瞥,却看见重重护卫之中一抹赤红色的身影,他旁边站着一位穿着薄纱长裙的女子,身材曼妙,似乎正与赵重劼有说有笑。 秦朗感觉身边一空,低头却没有看见赵重光,抬眼看去只见赵重光扒拉开拥挤的人群艰难地往前走去,他没有犹豫直接追了上去。 赵重光走到了赵重劼前方不远,那位女子却已经施礼告辞,身执长戟的护卫也没有阻拦,倒是恭恭敬敬地送她离开。 赵重劼平时身边即使有莺莺燕燕,红粉知已也不会带到公共场合,如今这种情况也是闻所未闻,赵重光脚步未曾停留,直接来到了侍卫旁边。 可其中一个愣头青侍从从来没有见过赵重光,更别提知道她的身份。他看见直接大摇大摆走上来的赵重光第一反应就是履行职责,于是将宝剑拔出来一半,可看见来人却没有一丝一毫停下来的打算后,直接伸出手大力推开。 “退下!” “赵重”赵重光还未等喊出口,一股蛮力袭来,推得她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 赵重劼本来背对着赵重光,这一番动作近在眼前,倒也动静不小,他转过身来,只见赵重光整个人躺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而那个男子似乎一脸焦急,他面色一冷,迈出了脚步,身边的侍卫立刻知趣地闪开了一条道。 “赵重光,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就这般投怀送抱,你就一点点不记得女子的礼仪吗?” 赵重光正怒火中烧,最近诸事不顺,如此这样灰头土脸地被甩来甩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又听到赵重劼不问是非颠倒黑白的话,更是怒气冲冲,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直截了当地说道。 “皇天后土之上,我赵重光一听天意,二随母命,你又是个什么身份,敢蹬鼻子上脸教训我?” 赵重劼身边的侍从目瞪口呆,最后才反应过来,连那个愣头青过了半响,才想起宫中似乎也只有一号人物敢对他们的主子这样说话,纷纷低下了头。 秦朗神色复杂,但是也一丝慌乱也无,面对赵重劼也不卑不亢,即使猜出来了赵重劼的身份也没有行礼。 赵重劼盯了赵重光半响,也没有说出来一句话,赵重光却感觉不妙,按常理赵重劼应该会大发雷霆,今日为何不按常理出牌,而赵重劼却将此页翻过,没有理会赵重光,直接绕过了赵重光,来到了秦朗的身边。 “秦家公子,秦大学士近来可好?” 秦朗对赵重劼知晓他的身份没有半点稀奇,随意拱手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关心,家父身子健朗,精神也尚可。” 赵重光被晾在了一边,看见秦朗与赵重劼两人不痛不痒地聊天,倒是莫名其妙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没错,火药味。 不过是真的火药味。 欢呼声忽然如锣鼓般震天,一波又一波的掌声在赵重光身边炸开,叫好声一声掩过一声,雷鸣般响彻天际。 人群自动退避三舍,让出了一条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一美人 一位穿着赤红锦绣长裙的女子娓娓走来,她以薄纱遮面,一双美目水波荡漾,手中还怀抱着一把精致昂贵的琵琶,腰部曲线随着她毫无差错的脚步若隐若现。 在她走过赵重光的身边时,赵重光能清楚感受到她袭来的目光,不过就短短地停留了一瞬,随后便迅速离开,只留下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占地颇广的戏台,台子周围摆满了数以百计的桃木火,比人群手中的星星之火更为巨大。 一盏两盏如燎原之势席卷而来,轰然点亮了戏台。 人群的视线均集中于此。 那位女子走到了道路的尽头,缓缓转过了身,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了一声清脆有力的音符,人群立刻如沸水般沸腾开来。 “这是何人?”她看着中央处的女子,她在所有人热烈的目光中依然从容自若,心下好奇,脱口而出地问道。 秦朗摇了摇头,显然也是不知,不过他并不像赵重光一般好奇,反而向后退了几步,企图远离拥挤的人群,赵重劼的目光却是紧紧追随着前方,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匀给赵重光,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赵重光的问题。 赵重光的一腔情绪如拳风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被软绵绵的弹了回来,左顾右盼也没有发现可以交谈的人物,她现在倒是无比想念苏台与无疆两个话唠,若是他们在此刻一定不会无趣。 “赤狐赤狐”赵重光环顾四周,提高了音调喊道。 果不其然一道黑色身影迅速闪来,赤狐抱着胳膊出现在了赵重光的面前。 赵重光脸上一阵欢喜,如见到失散多年的朋友一般,她上前一步,说道。 “赤狐,无疆可在这附近,今晚这里这么热闹,他应该也会凑个趣。” 赵重光还未说完,赤狐就如来时一般迅捷的悄然离开。 “我还没说完呢,若是若是” 最后的话语淹没在周遭热闹的气氛中,赤狐早已不见人影,赵重光一阵无奈,只好侧着头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那位女子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缓缓弯腰向大家鞠了一躬,腰间赤红锦绣衣裳早已不见,本来就隐隐若现的腰肢此刻一展无遗,露出了如玉般的细腰。 赵重光猛地遮住了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周围人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反而见怪不怪,欢呼声此起彼伏。 赵重劼却在此时走了过来,拉下了赵重光遮在眼睛上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 “我乐意。”赵重光横了赵重劼一眼,脸上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如此美人,你为何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反倒跑过来管我做什么?” 赵重劼似乎有话要说,但看到了后面前来的几人,立马止住了话头。 赵重光莫名其妙,转过了身,一回头就看见了一袭黑衣的赤狐,朝着赵重光看了一眼之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无疆那副东张西望的脸蛋这才出现。 赵重光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待到她准备去无疆的身边,无疆却率先看见了人群后面的秦朗,倒是没有认生,直接挤了过去。 赵重光在最前方,只能看见无疆满脸堆笑地与秦朗嘘寒问暖,不过这只是单方面的,赵重光猜得出秦朗一定是在客客气气的嗯嗯啊啊。 赵重劼的目光也投了过去。 “你与无疆这么熟稔的吗?” “啊?”赵重光对赵重劼的问话感到一头雾水,“这是自然,我母后与他母亲是多年好友,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好的亲如手足。” “亲如手足。” 赵重劼反复咀嚼这四个字,眼中出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有一抹柔和,也有一股悲哀。 这一番神态落入了赵重光的眼里,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她不知道这四个字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但是赵重劼似乎一直都是这般反复无常。 “重光!” 无疆终于看到了赵重光,于是大呼小叫地拖着秦朗一路挤了过来,赵重光见状,也不再与赵重劼多谈,也立马迎了上去。 “重光,秦朗哎。”无疆拍了拍秦朗的背,欣喜地看向了赵重光,“我刚刚在这看到了秦朗,他也在这里参加流火节呢。” 秦朗:“” 赵重光:“” 也不知前方又出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场面,人群又如被东风刮倒的小草般倒向了一个方向,赵重光也被挤得团团乱转。 “这名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赵重光勉强稳住了身形,却又被涌动的人流带动起来,周围没有可以凭借的东西,赵重光随手一抓,也不知抓到了什么,如同鲤鱼跃龙门一般身子稳稳当当立住。 无疆一向有问必答,即使歪歪扭扭地倒来倒去,也不忘回答赵重光的问题。 “这可是东陵城第一美人——温如霖。” “第一美人?”赵重光听到无疆的解释,又踮起脚望向前方,企图看见这第一美人的真实面目。 “对,没错。”无疆接道,脸上却有一丝犹豫,“这温如霖虽是第一美女,却不是大家闺秀,反倒是东陵城的一位舞姬,独创七璇舞,曾经在一场聚会中崭露头角,然后渐渐有名。” “七璇舞?是那个东陵城的贵族公子不惜挥斥重金也求一饱眼福的七璇舞?” 赵重光隐隐约约记得这支舞,七璇舞独一无二,不仅要求舞者天赋异禀,跳舞场所更是要求极其严格,这样而来,不是重要场合这支舞也不会轻而易举出现。 “这次她也要跳这一支舞吗?” “正是,不过区区一个舞姬就引得全东陵城的人趋之若鹜,倒是玩物丧志。” 赵重光不敢相信无疆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这种玩物丧志的事情他不说一马当先但一定也会争先恐后,这次竟然转了性子。 “舞姬又怎么了?最起码还有一副好皮囊。”身边一个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插嘴道,“这世上,有美貌就如同有钱一般能使鬼推磨,身份平庸又如何,即使是那一位皇家公主,也不见得有温如霖讨人喜欢。” 刺鼻的酒味在络腮胡男人旁浓烈异常,看起来喝了不少酒,不过倒是没有大舌头,吐字倒是很清晰,说完后就又热烈地涌上前去,不住地振臂高呼。 赵重光竟不知在这东陵城,连些毫无相关的人也能随随便便与她一较高低,看起来即使自己久居深宫也依旧活跃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赵重光是谁? 她是天景帝与敬武皇后唯一的孩子,是东陵城中最为至高无上之人,却也是天景帝从小到大最为忽略的一个。 她是众人口中即使赔本十里红妆也换不来真情实意的瞎子,是一个身体残缺之人。 而现在她又应该理所应当地羡慕美貌无双的舞姬,还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赵重光看着周遭喧闹的人群,第一次感觉到格格不入。 “放开你的手。”一声呼唤穿过万千思绪传到了赵重光耳中,赵重光一震,看向了自己的手,只见自己的手挂在了一个白色腰带上,原来刚才慌乱中拽住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 秦朗的腰带。 抬头一瞥,只见秦朗一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腰带,一手企图拨开赵重光的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赵重光赶紧扯下了自己的手,尴尬地不知放在何处。目光躲躲闪闪,看到了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无疆,恍若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上前,赶紧僵硬地扯开了话题。 “今天是流火节,偶尔放松一下也并无不可,我也从未见过这东陵城第一美人温如霖,不如上去一看究竟,也不枉此行。” 无疆看着拼命朝着他使着眼色的赵重光,不明所以。 “所以,无疆,我们现在去前面看看可好?” “啊?哦嗯” 无疆一头雾水,赵重光却一把抓住了他,将他脱离了这尴尬不已的局面。 秦朗站在原地,没有追过去,他看着赵重光远去的背影,一挥手,一位面容普通,仿佛扔到大街上也掀不起一丝异动的男子立刻出现。 这名男子躬身附到秦朗的耳边,窃窃私语几句,秦朗的脸色却瞬间变了。 赵重光拽着无疆走到了前方,片刻之后也不见秦朗跟了上来,她略微沉吟了一会,才转身回头看去,秦朗却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 赵重光踮起脚看来看去,也不见半个人影,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周围人多烦乱,吵吵闹闹,也无法一直维持一个姿势,只好转过身作罢。 “重光啊,刚刚是怎么回事,你这么着急忙慌干嘛?”无疆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看着赵重光刚刚一副焦急无奈的模样,才回过神来问道。 “没没什么。”赵重光状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是刚才一不小心冒犯了那位状元郎。” “嘶”无疆缩了缩脖子,平时细枝末节的事赵重光一般不放在眼里,既然她都说了冒犯一定是极大的冒犯了,也不再说话。 赵重光又一次回想起刚才的局面,又一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心之举,无心之举。” 赵重光碎碎念道,企图将刚才的事从脑子中消除,结果却适得其反,反而愈演愈烈。 此时,前方缓缓走出来数十位打扮得体,穿着水蓝色纱裙的女子,她们身子柔软,背对着观众一字排开。 久久不散的欢呼声萦绕在东陵城上空。 众人翘首以盼的七璇舞就要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十九章 有意试探 朱雀大街上的游人大多结伴而行,有一同游玩的知己好友,有携着一家老小的一家之主,有结伴而行的闺中密友,几乎没有形单影只的人,成群结队的人比肩接踵,有些站在烟波桥上翘首以盼,有人坐在酒楼中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拥挤的人群。 赵重劼被重重围在侍卫之中,远离了这片欢声笑语。 经过这处的人看到一群盔甲齐全的守卫之后,也都默契地选择避开。守卫围成的人墙仿佛一道严丝合缝的城墙,将里面与外面隔绝开来。 刚刚推倒赵重光的愣头青面上一丝不苟地站立着,内里却心不在焉,他微微侧头,看着一旁赵重劼。 赵重劼立在里面,一双手背在身后,微仰着头,与之前遇到赵重光不同,整个人带着一丝疏离,愣头青顺着赵重劼的目光望去,只能看见烟波桥上的赵重光与无疆站在一起,无疆侧头过去不知在说些什么,赵重光被逗得捧腹大笑。 这般模样倒真的像一对感情深厚的兄妹。 “殿下。”愣头青竟然喊出了赵重劼,直到他反应过来,却已骑虎难下,赵重劼如炬的目光已然投了过来。 愣头青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刚刚要说些什么,正当他冒出一头冷汗时,一个人的出现拯救了他。 魏宁站在不远处,他穿着灰白色祥云绸衣,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面具,看见赵重劼后,言笑晏晏地与友人道别,立刻上前,收起了如沐春风的笑意,用恭敬有礼的语气道。 “殿下万安。” 赵重劼才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瞥了魏宁一眼,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客气道。 “不必多礼。” 魏宁循规蹈矩地行完礼后才缓缓起身,这番问安之后却两厢无话,赵重劼仿佛没有看见魏宁一般转过了头去,魏宁也安然自若地站在旁边,并没有上前搭话。 愣头青本来只是赵重劼府上的一个看守大门的,不久前才因身手不错被破格提拔,顶替了他人才当上了赵重劼的贴身侍卫,显然涉世不深,对这个局面不知其解。 刚刚赵重劼对待唯一妹妹永安公主又是厌恶又是关切,这矛盾的态度已然让他费解,这与魏宁之间缄默的气氛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魏宁的姑母可是当朝盛宠不衰的魏贵妃,那也是赵重劼的亲生母亲。 这两人好歹也是表兄弟,而且魏宁近来进士及第,堂堂探花郎自然也是光耀门楣,风光无限,这两人之间却连最基本的寒暄也无,也太另人匪夷所思了。 周围的侍卫没有新来的人这么多的好奇心,他们早已知道少听多做才是上上之策,全都敛目垂眉,一动不动。 此时魏宁却突然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殿下可知,近来这东陵城出了一个奇怪的案子。” “哦?不知。”赵重劼挑眉道,“本王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奇怪的案子。” 魏宁看着赵重劼,直到赵重劼的目光投了过来,才突然展颜一笑。 “是在下多虑了,原以为殿下会早早地知道这消息,没想到殿下竟不知。” 魏宁没等赵重劼回答,便接着说道:“四天前,这翔鸾阁旁的益客楼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本来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 “可是这尸体的眼睛却在人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可惊动了理察寺的那位寺丞,你也知道那位寺丞可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如今正在到处走街串巷寻找蛛丝马迹呢。” “这死状我倒是闻所未闻。”赵重劼微微闭了一下眼睛,轻飘飘道,“理察寺丞恪尽职守也是我雍国之福。” “不过”赵重劼睁开了眼睛,“四天前正是殿试放榜的日子,你对这细枝末节的事情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是恰好在场罢了。”魏宁打开了折扇,虚虚扇着,眼神却飘到了远处,远处人头攒动,魏宁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更深。 “你知道吗?当时那位永安公主也在场,据说是她劈开了梁木,第一个发现了尸体,发现之后倒是不慌不忙地在那里等着理察寺丞,条理清楚地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察寺丞也对她刮目相看。” 魏宁又看了赵重劼一眼,发现他虽然脸上虽然像带着一副面具般面无表情,可双手却微微握住,又开口说道:“她可不像你所说的不学无术,最爱哭哭啼啼的累赘。” “还有何人与她一道?”赵重劼语调重了下来,转过了身看向了魏宁。 “我在,那日一起庆祝的举子也在,还有和慈公主的独子无疆。”魏宁一一列举,后来又说道。 “不过敬武皇后偏爱无疆也就罢了,竟然永安公主也护着无疆,我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这公主还因为他与吏部尚书的儿子起了争执,闹得不愉快呢。” 赵重劼面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他又抬头看向了远方,眼眸中倒映出一片灯火辉煌,保持了缄默。 魏宁虽知道赵重劼的脾性,他看着赵重劼又不愿搭理他,倒也是乖觉地站到了一旁。 周遭侍卫更是大气不敢出,气氛又冷如冰窖。 “起了什么争执?”破天荒的赵重劼竟然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魏宁愣了一下,才察觉到赵重劼是与自己说话,赶紧开口道:“不知道,不过永安公主倒是没有吃了什么亏,更别提受伤了,不过后来检查尸体的仵作反倒是个刺客,公主好似因此受了伤。” 魏宁边说边看向赵重劼,赵重劼脸上的平静倒是裂开了一道口子,眸中充满了疑惑,反而没有如魏宁预料的一般,魏宁心中也疑惑不已,难道他之前的猜测错了? 难道? 赵重劼眉头皱在一起,眉间印出了一道浅浅的印子,他看了一旁的魏宁,沉声道:“母妃千里迢迢接你回京,你可不要随心所欲,这与你无关的事情就是与你无关,不要多指手画脚。” 魏宁全身一震,片刻之后缓缓点头。 烟波桥架在青愫河上,连接着南北两岸,湖水波光粼粼,像是繁星洒在了河面上,微风一过,皱起片片涟漪。 而此刻赵重劼的对岸,秦朗正站在河边,他眉头也是紧皱,全身如湖底的水一般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在他的周围是几位其貌不扬的男子,个头高大,体格粗壮,有一个人带着黑色斗笠,微风掀过,一道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报小主子,据主子来信,这东陵城里多了许多探子,在打探主子的存在。” “我知道。”微风舞起了秦朗额前的碎发,他目光射向了远方,声音低沉而又缓慢,“回去报告母亲,让她不要多虑,我自有办法保全自己。” “是。”众人垂头应答。 “四天前,这朱雀大街上的益客楼上,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尸体,这与他可有关系?”秦朗问道。 “回小主子,属下多方打探也没有结果,要不是对方做的滴水不漏,要不这就是与雍国其他的势力有关。但这里天高地远,对方应该不会做的无懈可击。” “嗯。”秦朗视线穿过水光流漓的河面,停到了远处那个硕大闪耀的桃木火上,片刻之后才微微低下了头。 “那日突然出现的刺客,我有一种预感,他是冲我来的,不过” 不过似乎有人替我受了过,秦朗想起那张倔强的面庞,微微晃了晃神。 “你们在这东陵城一步也不要行差踏错,若是到了逼不得已的状况,也不要强撑着,实话实说便是。”秦朗提高了口气道。 “报小主子,我们奉主人的命令,时刻保护小主人的安全。” “属下万死不辞。” “属下定会保护小主人的安全。” 几人仿佛在表示衷心,纷纷急不可耐的说道。 秦朗无动于衷,只是缓缓抬头,视线停在了那一轮明月上,清冷的光辉洒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剪影。 “你们回去告诉母亲,我和父亲在这里过得很好,让她先安安稳稳,好好享受当下,我若是有机会,定会回去看她。” 几人面面相觑,继而表现出一副赴汤蹈火的样子,似乎秦朗提到的母亲更为让他们尊敬,但最后没有半分犹犹豫豫地答道。 “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秦朗也感觉到了他们的心中所想,却并不在意,他心中自有沟渠,不会因为各种突然事件而打乱他的脚步。 一个从小就立下的志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被打破呢? 秦朗稍稍闭了一下眼睛,随后缓缓睁开,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 青愫河上星星点点的亮光随波摇荡,烟波桥稳固地横跨其上,湖水倒映出拱桥的影子,黑暗又漂浮不定。 月亮亘古不变地挂在夜中,月光洒在桥上,与人群手中的桃木火融为一体。 秦朗与赵重劼以及不计其数的人都走向同一个方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乱世凰劫:帝女无双》正文 第二十章 持刀杀人 数十个健壮大汉穿着白色汗衫,露出精壮有力的胳膊,他们咬牙架过来七张大鼓,在女子周围摆开,围成了一个圆。 大鼓虽体积庞大,制作却毫不含糊,鼓面用上好的皮革制成,红漆鼓身边上有两个铜光兽兽,上面的把手熠熠生辉,看起来庄严雍容。 众女子均带起了黑色的面具,将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这场景似曾相识,赵重光恍惚记得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她戳了戳无疆,道:“你可记得天景七年的万寿晚宴?” “天景七年?”无疆本来津津有味地看着人群中不同的面孔,听到赵重光的话,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慌乱,“天景七年,你不过五岁,这么久远的事你怎么现在提起?” “天景七年,那年的万寿晚宴,御花园中就放了许多架鼓,当时吵得我头痛欲裂,大哥就带着我提前离席。”赵重光缓缓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转过头来看着无疆茫然的面孔,开玩笑道,“当时你还瘦的和竹竿一般,哪像如今这般憨态可掬。” 无疆听了这话,扯开了嘴角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移了目光。 此刻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一个绚烂的时刻,将这流火节的气氛推向高潮。 舞台上的桃木火轰然熄灭,缺少了这火光的加持,周围陷入了小小的晦暗之中,人群却悄悄安静起来。 嘭的鼓声重重砸落在人群之中。 这声音如同一颗烟火在地面炸开,璀璨火光撒落一地,点燃了人们的冉冉激情。 欢呼声震天撼地。 七名女子曼妙身姿隐没在黑暗里,隐隐约约可见其中宽大的水袖,人们都睁大眼睛盯向前方,企图看的更真切些。 周围略小的桃木火在此刻一盏接着一盏亮起,那位穿着赤红锦绣长裙的女子从中央缓缓升起,徐徐转身,脸上银白色面具闪烁着微光。 七名女子有条不紊地站到鼓旁,水蓝色水袖上下翻飞,铿锵澎湃的鼓声从袖中倾泻而出。 中央那名女子甩开了厚重华贵的水袖,水袖如飞舞的蝴蝶一般在空中飘荡而下,还未落地就又一次扶摇而上,她如高贵不可一世的飞凰在中央完成着复杂的动作,一丝疏漏也无。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女子,赵重光只觉得眼花缭乱,她略微失望地转过了身。 “重光,你这是怎么了?”无疆察觉到了赵重光的异常,他此刻也没有心思观赏,便转过头来出声询问。 “无事。”赵重光昂起了头,视线停留在桃木火上,她回想了从前,她印象中的七璇舞可不是如现在这般,不由分说地铆足了劲炫技。 “你可是不喜欢这七璇舞,我也觉得不太好看。”无疆低声说道。 “确实,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这七璇舞的精髓也只模仿了一半,远不如我母” 赵重光还未说完,就被猛地一推,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赵重光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怒目圆瞪的脸,正是之前那个一脸络腮胡的酒鬼男人。 “小小喽啰,口出狂言,这温如霖怎么能是你诋毁的?” 周围人看见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选择袖手旁观,更有几人也摩拳擦掌,看起来也是温如霖的忠实观众。 温如霖在台上奋力起舞,台下的赵重光也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赵重光如同一滴凉水滴入了沸水之中,被周围人刺人的目光穿透而过,浑身不自在。 这次对方过于人多势众,无疆在一旁连连赔罪。 “我的朋友年少轻狂,一时放纵了而已,并没有对温如霖有半分轻视。” 赵重光想起了赤狐,若她呼喊,他一定会带自己突破重重围困,可是加上无疆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无疆这一个抵两个的身材实在不好打包带走。 赵重光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确保它严丝合缝地遮住了自己的脸,才缓慢开口道:“温如霖舞技的确数一数二,我刚刚的确口出狂言了。” 这声音有些甜腻,虽然不大,被微风一吹却刮到了许多人的心头。 “算了算了,不过是个小姑娘,不必较真。” 一人出面打圆场,众人的怒火也稍稍散去,不再多做纠缠,都转过去继续观看这难得的视觉盛宴。 “嗯。”络腮胡男人鼓囊了一下,“不过不是数一数二,应该是绝无仅有,这舞姿得拴住多少男人的心,依我看来,敬武皇后也不如她,要不然怎么连男人的心也留不住。” 话音未落,络腮胡男人就感觉一股劲风呼来,顿时摔倒在地。 刚刚转过去的人又转过了身,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掉落的残缺的几个牙,他们想不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会下如此大的狠手,拼尽一切将对方打的落花流水,真真正正地满地找牙。 赵重光感觉她的手骨骼碎成了一节一节,她强忍着手中的剧痛走到了络腮胡男人的面前,络腮胡男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赵重光直接踩上了他的胸口,用居高临下的口吻一字一句说道。 “你这样的男人,我本来就从未放在眼里,你只看过泥沟里的瓦砾,就认为它是世界上最迷人的东西,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想法也没有大错,因为你没有机会见过更好的,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诋毁深海中的明珠,这两者就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赵重光的语气陡然冷冽起来,“那是我放在心间上的人,你将他踩在脚底,我就杀了你。” 络腮胡男人惊恐地看着赵重光,他从那搞怪可爱的面具下看到了澎湃的杀意,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能瞬间让一个人灰飞烟灭。 周围人被这气势所压,竟无一人敢上前。 “饶,饶了我吧。”络腮胡男人眼闪泪光,一股难闻骚臭的味道漫延开来,他的下衣滴答滴答地漏着液体。 “不可能”赵重光加重了脚的力量,仿佛都能听到骨骼挤压的声音,男人被压得喘不过来气。 赵重光看着男人渐渐青紫的脸庞,心中如死灰般冷漠起来,她将仅有的良知封闭起来,脑中只浮现出一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她放在心间上的母后正微笑走来,然后画面突然一转,一张眼眶空洞,死气僵硬的脸袭来。 赵重光脑中轰然一下裂开,两行清泪无声滑下,重重滴落在青石板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赵重光痛苦地闭上了眼,后猛然睁开,袖中落下一把短剑,赵重光紧紧地握住冰冷的短剑。 短剑已出鞘,寒光闪闪,如冷血毒蛇吐信,下一秒就置人于死地。 赵重光握住短剑的手猛地一抬,一道大力袭来,短剑被震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一道黑色身影从后面缓缓走来,这是赵重光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赤狐的出现,他将赵重光的手轻轻地按了下去。 “别动,杀人的事我来。” 赵重光的脑袋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她眼睁睁看着赤狐拿起掉落在地的短剑,之后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赤狐的手。 “你与他无冤无仇,不必因为我沾染这鲜血。”赵重光掰开了赤狐的手,将短剑从中抽了出来,“我自己来。” “住手!”一个声音从前方袭来,随着声音传来的是红蔷薇的冷香,一步一步越来越浓烈。 人群被缓缓分隔开来,赤红锦绣的长裙拂过地面,珍珠蜀绣鞋踏过了青石板缓缓而来。 赵重光看了过去,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走来,她肤若凝脂,姿态妩媚动人。 赵重光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大概就是东陵城第一美人温若霖了吧。 有些人明明只见过一眼,这敌意便紧随而来,这压根就是一见钟情的对立面,一箭穿心。 没来由的敌意充斥在赵重光心间,赵重光看着来人微挑的眉毛,上扬的嘴角,还有与之相似的敌意,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笑。 “这位小姐,若是此人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代他陪个不是。”温如霖一双美目停留在赵重光身上,态度诚恳,众人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他得罪了我,你有什么资格替他道歉,难道温小姐东施效颦得心应手之后,又要开始越俎代庖了?”这语气十分不善,半分面子也没有给。 温如霖表情一僵,片刻之后又开始精心维持那个假笑。 “他不过是欣赏我的舞姿,说话不知分寸了些,这远远不至于被杀。” 络腮胡男人看到温如霖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不住地扑腾开来,赤狐眼中寒光一闪,直接踹了过去,男人立刻不敢动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