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云乱》 作品相关 《》部分诗词随更 gЦ m榣 衣 裬 Ц ************** · i γ壬廯 ************** 衣 · ************** 飬β ξ顣 ************** i ************** 6p ************** 䶮 zп ************** 磬 i ************** 佭 6 д λ ************** i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写小说的人 告别过去的笔名和出版作品,来到17k,以“星拱北”之名开启新篇章。 写小说的人,心中一定有个斑斓的世界。 那里,有比现实更多的纷扰,更戏剧化的恩怨; 那里,有玄妙跌宕的际遇,亦有儿时未偿的心愿; 那里,有惊心动魄的江湖,有催人泪下的义薄云天。 我要将这一粒一粒的精彩串起, 为你讲一段, 旷世奇恋。 ——星拱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回 时光乱弹琴 襁褓里,婴儿正酣睡,睫毛微颤,小脸儿纯净得似蓝天下一汪碧水。 年轻的母亲望着仅两天大的宝贝,暗暗祈祷,望孩子一生都能如此刻般平和安宁。 能否天随人愿? 车子从医院驶到河畔别墅前。十一月的天气,忽而乌云蔽日,阴风怒号,河水如巨龙翻滚呼啸。 婴儿紧闭的双眼陡然被唤醒,原本纯净无邪的小脸儿上,布满骇人的老成,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大将,圆睁双目凝视尸横遍野的残局与颓败的战旗! 数秒之间,大势已去; 成王败寇,已成定局! 一眨眼,婴儿就恢复了熟睡状态,可这一切没有逃脱细心母亲的双眼。她被孩子刚才一脸的杀气吓得魂飞魄散。 “天哪!” 全家都听见了母亲凄厉的尖叫,鱼贯而入房间。 醒来的婴儿,带劲地挥舞着小手小脚,雪白赤*裸的身体,被一道红光所围绕,那红光如蛟龙般在她胸前身后游来荡去,不时轻触肌肤留下骇人的血红印记。众人手足无措! 当婴儿全身血印累累,看上去有如赤红蛟龙被五马分尸之时,那些分散的血印忽地离身,悬空聚合一处,又自高空笔直重重落下,于婴儿锁骨下方,层层凝成一块樱桃大的圆印,红得刺眼,鲜得惊心。 众人刚想上前查看,圆印上的立体花纹竟开始移形换影,突出部分组合成一个似乎来自远古的文字,便停下不动了!数秒之后,又在众人屏气凝神中,再次切换至另一个字停下。如是三次,便不再有任何动静,似乎要通过不同的位置组合,向世人揭示什么惊天的秘密!可惜字太小,笔画又繁琐,无人能识。 这个见过大场面的珠宝世家全体成员,各个呆若木鸡。 这印记灿若千色霞。摸起来是光滑的,看上去却有匪夷所思的立体花纹,似向外伸张的刺,又像无数挺起的号角,洗不净、抠不掉。 婴儿身上突如其来的诡异印记,成为一个始终没能破解的谜。 ——“以上就是总经理为最新手游《九云乱》,撰写的部分文案,各位感觉如何?” 游戏设计团队的小张,微笑着对在座者说。 小张口中的总经理归海良,此刻身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里。别人都在看画,剑眉星目、白衬衫笔挺的他,却在看她。 那位年轻的女士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她一袭得体的真丝珍珠素色连衣裙,配同色半高跟,颈上搭着层层卷起的蓝黄相间丝巾,齐肩秀发乌黑笔直,完全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她的背影,在周围一群高大的老外当中,显得格外精致。她在那幅梵高的《星夜》前停下,长久仰望。这个角度,归海良刚好可以欣赏到她的侧脸。 ——精致灵动的凤眼、秀气的翘鼻子、胸前恰到好处的波澜、窈窕的腰身、修长的玉腿......还有,她脖子上那条卷起的丝巾,刚好就是《星夜》的图案!她是有多爱这幅画啊!在世界艺术的顶级殿堂,人与画恰如其分地融为一体! 纵使被人称为黄金单身汉,主动与不相识的女人搭讪这种事,也绝不可能发生在归海良身上。美好的事物欣赏一下就可以了。 可是,这才走神两秒钟的功夫,她竟然已经不见了! 他眉头微蹙,诧异地环顾四周,偌大的展厅,眨眼间四面都不再有她的气息,她的动作简直比飞毛腿还快! 她去了哪里? 此刻,她所在的时光,倒退至了1889年,法国。 园子里开满大朵大朵蓝紫色鸢尾花,旁边立着目瞪口呆的谢丹心。 几分钟前,工作后第一次出差到纽约的她,来到梵高的《星夜》前,激动地膜拜大师真迹。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贪婪地一寸一寸欣赏这幅爱入了骨髓的画。一眨眼就切换到了这里。是做梦?还是穿越剧看多了? 还没来得及掐上自己一把,一个暗红头发高鼻梁的疯老外,就把她拉回到现实。他光脚不穿鞋,衣衫破败,身上被皮带和麻绳捆得乱七八糟,边走边哭,接着又仰天长笑。 谢丹心汗毛倒竖,“嗖”一个健步蹿进身边的拱门,鬼使神差地沿楼梯向上蹭。 二楼大屋子由脏兮兮的布帘隔开许多房间,酸臭发霉的空气中,还弥漫着各种诡异恐惧的声音,似呻*吟,似呐喊,又好似濒临死亡的人在说话! 一个个头不高还有些驼背的老外,正伏在一张桌上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他杂乱无章的桔红色络腮胡,不羁的嘴角,忧郁的蓝绿色眸子,以及落魄低迷的神情,在谢丹心头顶“轰”地有如炸开一个响雷! “梵高!” 那人目光迷离地微微抬起头,连眼珠都不转一下。 “我一定是在做梦,我实在太迷梵高的画了!” 慢慢向他靠近,然而屋子里仿佛没有她这个人。梵高用荷兰文唰唰地写信:“他们说我出现了幻觉症状,我不肯承认。但我只悄悄告诉你一个人,有时候,我确实会感到天地万物都在以自己的速度运动,而我静下心来,便能听到树木和云朵跳舞的声音,还有鸢尾花美妙的嗓音......” 谢丹心明白了,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也就不难理解,自己为何能看懂荷兰文了。 远处有些高高低低的房檐,墨蓝的天空宛如一块画布,点缀着淡淡星光。这该是那幅著名的《星夜》的原型吧? 谢丹心条件反射地掏出手机,不管三七二十一掐了几张。 布帘一掀,一个壮汉冲进来,一把扯了梵高刚铺好的画布,然后突然圆睁二目,双手一下就掐住了谢丹心的脖子! “原来他看得到我!我怎么还不醒!” 疯子生硬带黑泥的指甲抠进了肉里,真切的疼痛让谢丹心不敢相信这是个梦。她拼命挣扎,拼命踢打,可那对龙虾钳子一样的大手,还是死死掐住她不放...... ********************** 《九云乱》相关诗词穿插于文中,用于气氛烘托,欢迎指点交流: /chapter/1552526/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回 穿越是种病 “女士,女士!” 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里,几位安保人员和一些游客,在自己鼻尖上方头碰头围在一起,组成一朵“花”形,每个“花瓣”均投来关切的眼神。患有轻微数数强迫症的她,忍不住数起花瓣来:“一,二,三.....六。” 原来自己正躺在展厅供游人休息的长沙发上被人围观。奇怪,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女士,你刚才晕倒了,用我帮你叫救护车么?” 隐约记起,方才晕倒之前,似有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自己,轰然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并无伤口,也不疼,可方才被掐住气脉时,那种切肤之痛仍记忆犹新。 “不用了,我没事,谢谢你们。” 谢丹心整理了一下头发,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拿过自己完好无损的手包,步履如飞般逃出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厅。 若不是梦,便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比如——狂想症?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把手包里外翻了个遍,在手机里翻到几张以《星夜》原型为背景的照片,还一张梵高正在写信的照片!可惜虚得难以置信,似蒙了一层薄雾。但这些足以证明,她真的经历了那一切! 心跳得狂野。 思前想后,一些事情如散落的珍珠般,被这条线索串了起来...... 谢丹心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曾发生过一件类似的事。 “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谢丹心完全沉浸在美妙文字之中,“路上只我一个人,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数名红领巾举手,向正在读《荷塘月色》的语文老师汇报:“报告陈老师,谢丹心晕倒了!”大家呼啦一下围成“花瓣”。 而被一团无中生有的黑影撞击过后的谢丹心,那时已置身于一片开满白荷的池塘边。她家家规很严,天黑根本不让出门。 “这不是圆明园荷花池吗?大晚上的,我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袅娜白花,缕缕淡香,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这不是《荷塘月色》里描绘的景致吗?空无一人的黑夜中,仿佛千百双诡异的眼,在默默注视着她! 谢丹心百思不得起解,只好战战兢兢向圆明园最近的东门儿出口摸去。 “干什么的!你给我站住!” 一道手电光“唰”地射过来,巡园的大爷一跺脚,京腔京韵大喝一声,把谢丹心吓得魂飞魄散。醒来时在家中静躺,妈妈说她低血糖晕倒在教室里...... 如今想想,那一次和这一次在梵高画前晕倒,共同点在于,都是在深深爱上某样东西,并专注于它的时候晕倒的,倒下前,有一团模糊的黑影猛烈袭击自己,倒下后发生的事情极其逼真,即使醒来也清晰地记得每个细节。 “所以,我是一个穿越出去又穿越回来、没完没了穿越的人?” 这个惊悚的发现,让她的心几乎破腔而出! ******************************************** 回到北京,漫步进地铁,更要命的事情发生了! 新换的海报上,他究竟是人是神? 谢丹心一瞥之间,只见那人浓密剑眉斜飞入鬓;平行四边形的眼眸里,有着风起云涌的豪情;刚毅有型的嘴唇微微扬起,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雕刻般立体的五官上,每一道微妙的线条,都令人看得沉醉。这样一张脸,既温润如玉,又霸气参天;这样一张脸,纵有千军万马,也依然笑看纷扰、无视硝烟! “不能再看了,当心又穿越了!” 她已有所顾忌,但很快就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无法与海报上那个男子的眼睛,对望超过两秒。人家天生自带美瞳,星子一样墨黑透亮的眸子,似乎能直射到你心里去。 旁边四个结伴而行的女学生,看海报看得眼都不眨一下,其中一个一直保持着“哇”的口型,却早已没了声音。 第二个激动地说:“这就是传说中‘帅裂苍穹的颜’么?” 第三个赶紧掏出手机,横竖各种角度拍个没完:“拍下来,方便回去舔屏!” 第四个说:“我简直可以一整天盯着这张脸看,什么都不做!” 海报上霍然写着:“高聚总经理归海良,亲自策划的新手游《九云乱》,即将震撼登场!” 是的,还没有上市,光凭一张脸就已乱了芳心无数。 谢丹心两年前就见过这张颠倒众生、过目难忘的脸,本着不忘恩人的初心,美术专业的她,已凭记忆将它在心里描绘了千百遍。 那一次,母亲疑似脑瘤,须尽快手术。三家医院都没床位,少则等一周。谢丹心向小窗口后面苦苦哀求,得到的只有冰冷的一句“我们也没办法”。爸妈平时一心钻研学问,从不送礼收礼走后门,也不善于经营人际关系,谢丹心也是此般在象牙塔中无忧无虑长大,所以那一刻两眼一抹黑。她头一次萌发了一种想法:以后真得找个万能男友,罩着家人才行! 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士碰巧走过,目睹了苦苦哀求这揪心的一幕:“什么事?” 走投无路的谢丹心,头一次向一个陌生人道出苦衷,因当时太过焦虑,也没对那人出众的容貌表现出太多惊异。 “等我一下。” 男士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又接了一通电话,谢母便顺利手术、出院...... 谢丹心全家心怀感激,多方打听,可还是无从知晓恩人姓名,直到今天看见了这幅海报! 因出身书香门第,又是学霸又是学美术的,人也高挑漂亮,前来介绍对象的七大姑八大姨络绎不绝。有几个,父母看着都觉得可以试试,但谢丹心始终不愿去相亲。隐隐地,将心里最重要位置保留着...... 想着想着,忍不住再去看他,这一次,目光锁住般根本无法转移。几班地铁呼啸着来了又去了,乘客满了又空了,站台上的噪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渺茫...... “哦不,又来了!” 好端端站在地铁站台上的她,再次遭受那团无名黑影的袭击,谢丹心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时,后悔已然来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回 孤冷人如玉 一道强光令眼睛酸胀刺痛,想揉一揉,竟发现自己没有手!一片迷茫中登时呆住,细思极恐,静候几秒后,壮着胆张开了眼...... 此刻身在半空,几乎与云同高,眼皮底下可见遥远的地面上,大片奇异斑斓的植被,不但色泽丰富,且长了腿脚般,一团一团还可快速横向移动。 有些看不清样貌的生物,矫健而频繁地从这一团跃到那一团,不时发出刺耳得划破长空的野兽叫嚣声。 谢丹心吓得动也不敢动,鼓起勇气低头看看自己,如五雷轰不出。 只见他缓缓向自己伸出手来,修长如玉的手指,梦幻般停在自己面前。 脑补了一下自己现在浑身乍鸟毛、臭烘烘又狼狈不堪的模样,在这样好看的人儿面前,不免自惭形秽。难道一向不看重外表的自己,面对如此盛世美颜,也终于丢盔弃甲了么? 这一愣神儿的功夫,他冰凉而有力的大手,已经拽住胳臂把自己拉了起来。 胳臂?谢丹心赶紧看了看自己。谢天谢地!起码又是个人了。 她赶紧自捂双眼不敢再看,生怕穿越到更远的地方,但其实手指头中间还是露了个缝儿的,一秒都不舍得错过。 他以为小姑娘害羞,并不介意。淡淡地略一打量她,手在面前平摊一伸,随身佩剑就握在手上,另一只手在剑旁一抓,就多了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剑。 谢丹心目瞪口呆,忘记了捂眼睛。他到底是人是鬼? “以意念控制,缩小后,可藏于发丝之中。” 言毕,手轻扬,那把小剑就听话地钻进了她发髻里,仔细摸才能摸到剑柄。 “你是高,高聚的......” 也许自己嗫嚅声太小,话未说完,男神已绝尘而去,连背影都望不到。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有他留下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气息。 卜算子·云仙 叶落满庭风, 极目长空洗。 俯瞰千山爱恨离, 宠辱全无意。 墨发洒白衣, 孤冷人如玉。 望断痴心付海流, 君已绝尘去。 ********************** 《九云乱》相关诗词穿插于文中,用于气氛烘托,欢迎指点交流: /chapter/1552526/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回 兵卒任人戏 “归海良!你是归海良吗?” 她壮着胆子拼命呼唤,可回答她的,只有无名的鸟叫和沙沙的风声。 心里一下空落落的。独自环顾茫茫林野,眼下该何去何从? 方才的繁花似锦,在他离去后悄悄变了模样。 茂密的丛林,树木都弯曲而互相纠缠成各种诡异的形状,仔细看,好似有无数张扭曲的怪脸,眨着眼睛一张一合着嘴巴。 花朵妖冶地缓缓开放又徐徐合上,合上时,还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幽幽叹息,仿佛有无数冤魂在空中游荡。 原来,他走后,一切都不再像从前;原来,只有他在的地方,才会百花齐放、美似仙境。 谢丹心害怕得吞了吞口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没有方向地拔腿狂奔起来,还好身后没有东西追来。 远远的,望见前方草地里有些东西闪闪发亮,好似坠落草丛里的星光。 好奇心驱使,一时忘记了害怕。她放慢脚步,摸索到几株呈三角形的“蘑菇”。 说它们是蘑菇,“伞盖”部分却在光线的照射下发出极其璀璨的光,像是由碎玻璃拼成。因太过细密,所以什么也照不清楚。 无意中,她转了转角度,将细碎玻璃的平面对准了自己的脸——那千千万万细小的晶块便活了似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细胞一样迅速分裂和繁殖,最后彼此融合一处,化成了一整块平滑的镜子! 谢丹心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想起,那就照照吧,我现是什么样子呢? ——一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脸映入镜面,立领粗布衣袍和平底布鞋,遮掩不住那妙曼的身材和美貌。 谢丹心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发出一阵惊叹:“哇,虽然五官还是我,但看起来比从前漂亮了很多!” 无论在校园还是职场,她都是风风火火的女汉子,此时眉间却多了许多古典的韵味。 刚才好几次险些摔倒,原来是因为,自己还不习惯这一身粗布古装长裙和软底布靴,走起路来总是别别扭扭的。 虽是学美术的,可这骨子里喜爱自由、不拘小节的人,想装回淑女可真不容易啊! 放眼四下无人,只有几只五条腿和六条腿、相貌骇人的黑色短毛小型动物,“叽叽”地叫着快速蹿过,却不走远,目光凛凛地观察着她。 不知它们是看上了蘑菇还是自己? 谢丹心想了想,用最大的力气把手里的东西向远处一抛,撒腿就跑,也顾不上裙子和靴子的麻烦了。 也不知怎么就七拐八绕,逃到了一座石桥跟前。 下面两尺开外,便是咕嘟冒泡的蓝绿色浆液,老远就感到热气腾腾,若不小心掉下去,恐怕会化得连渣都不剩! 浆液里面还不时伸出可怖的长长手臂来,上面布满灰黑的绒毛,说不清那是人、动物还是鬼的胳臂!也无从知晓它们是住在里面,还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尖尖的五指颇有几分妖娆地一开一合,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那手臂若再伸长些,就几乎可碰触到桥上行人的腿了。 谢丹心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这时想回头,却“砰”地一头撞上堵石墙,没有退路了! 她呼哧带喘地想: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怎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连一声谢谢都还没对他说呢! 对白衣人道一声感谢,是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支撑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咬咬牙,忍着炽热颤巍巍上了桥。 迈出第一步才发现,脚下一共只有两块砖,一块,自己正踩着;另一块,在不远的地方,恐怕需要跳一下才能够到,若是踩空...... 她咬咬牙,看准位置拿捏准力度,向那块砖一蹿,刚好稳稳地踩在上面。接着,不远的前方又凭空伸出了第三块砖、第四块砖...... 如此,等下了桥,已经汗透衣襟。 下了桥踏入一片红艳艳的血草地。 细长的血草呈锯齿形,根根有劲道,在其中穿行,就像被无数道钢鞭鞭打,隔着裙腿也已伤痕累累。 她想: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股倔劲儿蹿上来,谢丹心再次拔腿拼命狂奔,奔向凶吉未卜的未来。 不知跑了多久,眼看着血草地到了尽头,视野广阔起来。四下弥漫着浓浓的杀气与血腥气,遮掩了大自然中万物的气息。 一道宽阔的石墙矗立在前方不远处,墙上飘动着绘有歃血恶魔头像的旗子,让人不寒而栗。 墙正中有道门,两边由两个蜂腰翘臀的软甲少女镇守。 少女胸前有如山峦高耸,年轻的面庞上,却是一副与美好身材极不协调的凶煞之气,头皮中还钻出五根断又硬的角! 谁都看得出,这不是个好去处! 可为时已晚,一个少女迅速来到近前,二话不说,长发一甩,修长的脖颈飞一般远离肩膀,伸长了三尺有余! 一颗硕大的头颅,眨眼间就到了谢丹心跟前,以头上的角狠狠地顶撞她的腰。谢丹心飞出老远,重重落地,痛得五脏六腑都要爆裂开来,一时爬不起。 女魔头揪住她的衣领,把她一直拖到大门以里,抹布似的往地上一扔,对其她女魔头说:“又抓到一个!” 谢丹心又惊又委屈,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相比之下,还是穿越到梵高画里幸福得多! 此时映入眼帘的,是暗无天日的空气中,成千上万诡异地飘来荡去的眼珠,仿佛刚从活人的眼睛里生生挖出来一样,还挂着残破带血的眼外肌,有的还时不时贴着你的鼻尖眨几下,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咔咔”声。 周围是一片挖掘工地,被群山环绕,披挂着浓重的雾霭,让人感觉空气中四处都是死不瞑目的亡魂。 数量众多、凶神恶煞、头上长角、脖子可以任意伸缩的女魔头,来回走动。 更多与自己一般的人类,男男女女皆衣衫褴褛、神情呆滞,一言不发地干着活:有的在打磨造型古怪的工具,有的在马不停蹄地挖着什么,还有的在以瘦弱的肩膀或拖拉工具,搬运巨大的石块,稍有怠慢,便会遭到毒打或被顶飞。 那些空中的眼球监控着工地,一旦发现有人偷工减料,马上飞去以眨眼的方式,向这些女魔头汇报。 谢丹心那句“你干什么”,在喉咙里转了转,终被惊恐的眼神所替代。 “还不快起来干活!” 女魔头凶神恶煞,声如洪钟。 谢丹心眼冒金星,强忍泪水。 “苍郁,没事吧?快点起来!” 一位粗布衣裳、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低头过来,紧张地拼命拉她。 “苍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回 挺身为彼此 谢丹心吃了一惊,刚刚在地铁海报上看到过这个名字,难道这回掉入了高聚公司的新手游《九云乱》之中? “请问,你是在叫我吗?” 她低声问那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怔了一下,随即关切地望着她:“你难道不是我女儿许苍郁么?方才是不是摔到了头?” “女儿?” 纵是学霸的脑袋,也颇费了些工夫来转这个弯。 ——我还是我,身高、胖瘦、五官,都还是我,可我的身份变成了另一个名字,同时还是面前这个女人的女儿。 脑海中立时浮现出角色扮演游戏中的场景。 ——主人公不停地走动走西,遇这遇那,打打杀杀,寻宝寻药,买卖道具...... 心头一紧,联想到手游中那些纷纷扰扰的种族、古怪的魔法,和不可探知的命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知道很可能无用,还是忍不住问:“请问你知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那女人听了居然并不惊讶,默默塞给她一把锉草和一件工具,让她手里别停下,然后低声答:“闺女,这么多年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娘这些问题,看来还是不肯认命。娘知道你聪明能干,如若不投胎为礼人的话,肯定前途无量,但命运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我们生来就是礼人,终生为奴,你再这样挣扎下去,只会加倍伤害你自己啊!” “投胎为礼人、奴隶?!” 又一个晴天霹雳! 不过,命运是不可改变的吗? 谢丹心暗暗投了否定票,因为她从小到大一直坚信,我命在我不在天。只是,在这样凶多吉少的境遇里,为了明哲保身,还是暂且作一个不太异类的角色吧。这样一开解自己,忽然玩心大发。不是一直羡慕演员可以体会不同的人生么? “从现在起,我就当一把‘许苍郁’,过一把别人的生活!” (从这里起,正式将谢丹心改称许苍郁。) ******************************************** 不就磨工具么?行,权当体验生活了,别人干得,我也干得! 那工具是一种尖头三叉铁锹,方便翻土和深挖。 这么多人整日劳作,挖了这边挖那头,到底是在找什么呢?地下藏着宝藏,或许是,古墓? 从前,整日与画笔丹青打交道,从小没吃过苦的许苍郁,哪里干过这些粗活呢?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无声无息地扭转了画风。没过多久,纤纤十指上就起了透明的水泡,一碰就钻心地疼,她忍不住“嘶嘶”地呻*吟了几声。 一个女魔头用力敲了一下她后背:“你!新来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大的,娇气得要命!你需要尽快适应,这些,命你今日全部打磨完毕!” 顺着她鬼魅般三寸长、画着金蛇狂舞图案的尖尖五指望去,是堆了一地的小山似的工具。要是一天全打磨完,估计手也就废了。手废了还不算什么,人也该废了。 她只得提一口气对自己说:“天无绝人之路。”也许完成这个任务,就有新的转机呢?游戏中不是经常这样设定嘛? 可是,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了游戏里,还是在做梦呢?正如庄周梦蝶,又有谁能说清,到底是庄子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子? 不远处一阵骚乱。一个监工瞬间拉长脖颈,铁榔头一样的头颅,狠狠敲在一个年轻礼人的腿上,那可怜的女子兴许是骨折了,翻滚了几下,痛得在地上不住哆嗦,还强忍着不敢大声**。 苍郁只觉一阵热血火辣辣涌上来,头发恨不得根根竖起,再没什么能阻拦她挺身而出,勇敢地对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女魔头大声质问道:“为何欺负人?” 此言一出,周围立时鸦雀无声,一众人等都停下脚步,张着大嘴望着她,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这姑娘的小命儿今日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苍郁自己也有点吃惊。骨子里,她本就像个女侠,从小就向往武侠小说中肝胆相照的情义。但在现实生活中,真正需要拔刀相助的情况,这还是第一遭。 她倒是没去想一想,自己有否拔刀相助的本钱,别说功夫了,就连三寸不烂之舌都不趁。 礼人顶撞监工,这可是四象史上千载难逢的场面! “汝为何物?竟敢胆大妄言!” 女魔头的头腾空而起,忽地离开肩膀出现在她鼻尖前。 一回生二回熟,许苍郁早有准备,加上身材轻盈,居然一个闪身躲开了。 周围一片哗然,大伙都傻了眼,不知这姑娘哪儿借来的胆子,他们自己从来都是老实巴交任人宰割。 唯有一个身影护在苍郁身前,下跪乞求道:“礼人晴蓝,教女无方,求求你们放过犬女,她年轻不懂事,就由作娘的来承担一切后果吧!” 可怜的母亲,一直执着地保护着错认的女儿。苍郁拉她不动,心里猜测着,后果会是什么——罚站?鞭打?还是几天不许吃东西呢?脑子里浮现出她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画面。岂知,事实要比这些都残酷得多。 “好,你既知道咱们的规矩,那就由你来替她受罚,我也不再追究!” “是!” ******************************************** “不——” 苍郁发现自己的身体飞出几丈远,再次重重摔在地上,这回,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只看到女魔头刚刚将长得可怕的脖子与血盆大口收回,扬长而去,晴蓝却已倒地不醒人世,披头散发,身上衣服几乎碎成布条,身下汩汩地冒着血,身体好像熔化了的金属! 周围的礼人们畏惧权势,只偷偷观望,看完热闹就自行疏散继续干活,连一个过来问候的都没有,唯独苍郁跌跌撞撞跑回晴蓝身边。 晴蓝挣扎着睁开眼,嘴角淌着血:“乖女儿,千万......别冲动,你不是......她们的对手......”她使劲喘了几口气:“我知道你一直......怪娘把你生为......礼人......”说完,她再未睁开过双眼。 礼人?礼人就是指这些奴隶么?礼人,就活该被**、任人鱼肉么! 尸体渐渐被土地吸收,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女人走了,没给别人留下一丝麻烦,只好希望善良的她,没有痛苦地去了更好的地方。 她虽然并不是自己真正的妈妈,却把自己当作亲生骨肉般疼爱,并为自己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她的死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苍郁柔软的心上,造成一亿点伤害。就是看场电影,也会为里面无辜的死者愤愤不平,更何况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身边? 耻辱、疼痛、死亡、悲伤——苍郁不得不再次思索,这到底是手游,还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在人类的21世纪,数不清的比特(bit)通过一定排列顺序,再加上视觉和听觉,就能创建出与现实几乎完全一致的虚拟世界。而她现在所处的若是游戏,显然更加高级,直达她神经末梢的味觉和触觉,也被加入到信息传播中来。所以,一切都是难以置信的逼真。 更可怕的是,她已逐渐开始投入自己的情感。凡事一旦投入情感,恐怕就覆水难收了...... “不用怕,但凡是游戏,就一定会有‘退出’键。” 她安慰自己。 几颗眼球飞到刚才那个女魔头跟前,争先恐后眨个不停,女魔头回过身来,注意到苍郁铁青的脸和燃烧的眼神。在原本的世界里,她诗情画意的外表之下,骨子里却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汉子,但现在敌我力量悬殊,任何努力也于事无补,她只好不断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转身打磨工具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回 神意定中求 九重天外,云山雾绕,归心峰上晶莹的荏苒花,正开得繁茂。一只巨大的冰鹰扶摇而上,直抵云霄,稳稳落在绚烂夺目、又若有若无的恢弘大殿之上。片刻工夫,便换作一身月芽白素袍的男子,健步而出,来到殿中一处静谧的所在,于蒲团上打起了如意坐。 求道之法,静为基先,心神已明,与道为一。凝神聚气,收视返听,妄念不起,万缘顿息,脉止,而暖寿不减......荏苒花娇嫩透明的花瓣四散,无声无息飘落了一些在他发梢、身上,清冽微苦,那是令他感觉舒适的味道。 心,轻柔如水,所看到和经历过的一切,都如同大海里的砂砾,在潮起潮落中慢慢沉淀,沉淀,一呼,一吸,一呼,一吸,最后,整个人浸在一片平静的心海里,随浪沉浮...... 那个平和又不可抗拒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越云泽,你来了。” 卓而不群的白衣男子,看起来依然双眼紧闭,静默不动,却能够在定中恭敬地行礼回话:“参见玄天。” “可有驿马印的消息?” “是。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身上。” 那个声音说:“今时今日,手无缚鸡之力,来日,许将拥有与九天平起平坐之资。若此人误入歧途,后果将不堪设想,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是。” “你记着,在人间也须保持清心寡欲不思凡,否则,迷沦有欲,淆乱本真,你的法力将大受影响,终究难以避免,与彼岸一样,坠落九重天!” “谨记玄天教诲。云泽告辞。” 一番简短无声的对话过后,越云泽再静坐片刻,便加强意念使自己出了定,起身向云端而去。 常人都以为头:“对了,云仙不是说有事要找我?” “嗯。” 越云泽眉头轻锁,将目光投向苍茫的天地间,都说为仙者无欲无求,可他心里却装着许多许多...... 付忘年心想,有话你倒是快说呀,这位兄台还真是个慢性子呢。 越云泽的话匣慢慢打开:“数万年前,妖魔界用尽各种最高级别禁术,炼制了一枚魔器——‘逆天行’,意在打破六界轮回、破坏因果。持有者可随心所欲变仙为魔,点魔为仙,使大恶反得善终,有人将不必,再为自己所犯下的恶,付出代价。” “哦?其时也许我正潜心修炼,并未关注此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逆天行’。那我们仙界可有对策了?” “当时天下大乱,引起恐慌,但并不是抓住一两个人,就可以解决得了问题。上古神灵,为维护因果轮回,欲毁掉魔器,但种种原因未能成功,只将它摔破,碎裂成了四块,分别向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人间四大国的领土上散落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回 逆天驿马印 “哦?有这等事!世间的一切万法,都是依于善恶二业而运行,依业而生,依业流转,宇宙大道,生生不灭。众生行善得善报,行恶则得恶报,循环往复。天道岂容打破!” “说的是。你我的使命,除了守护和教化苍生,还有找到魔器逆天行,并销毁它。” “可这天下之大,寻找几块碎片谈何容易?”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有一样上古宝器——驿马印,可在一定范围内,感知魔器的存在。” “哦?竟有如此宝物?” “光有驿马印还不够,一旦集齐碎片,无论是毁掉还是激活逆天行,都还须从人界、鬼界、(神界和仙界合称)神仙界、(妖界和魔界合称)妖魔界、牲畜界、地狱界中,各取一样物事与之接触。这些东西,我会派人去收集。另外,以我对逆天行长期的观察,也能够根据星象,判断出大概位置所在。” “天上地下,六界众生,应该无不渴求那枚神秘的驿马印吧?那么,究竟何为驿马呢?” “马为走动、奔驰之象,所有生命体的身体和精神,一刻不停与宇宙交换着能量,生生不息。驿马印,能够融会贯通宇宙间,所有流动的能量,随心所欲调遣和转化。” “如此说来,若被它附着的人,理论上应具有对法术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实际上,只是对与自己功力相近之级别的法术不忘吧?” “没错。但若能勤加练习,将日复一日滚雪球般无限强大,不忘的越来越多。但此人,须从毫无法力的纯净之身开始晋升。” “原来如此!” “不过,我们修为之人,靠的是经年累月的修心养性、习武诵经,而被驿马印附着的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功力便可突飞猛进。” “嗯,这对他(她)来说,身心均难以适应,更多了数倍走火入魔的机会,因此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如此说来,仙界要对此人多加保护才是。” 越云泽点点头:“妖魔一家,他们从四国抓了许多百姓当劳力,给这些‘礼人’下了夺心咒,使他们永无止境地打磨工具,四处挖掘寻找宝器碎片,过着奴隶般的生活,却不知反抗,以为自己生来如此。”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运气不错,近日竟真的掘地三尺,在一口古棺中挖到了火红如血的驿马印?” “正是。清池仙人横空出世,夺走了驿马印,结果遭群魔追杀,至某异度空间,危急之中,他将驿马印,印在路边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女婴身上。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这名女婴,已现身在四象世纪,成为一名毫无法术的年轻女子,正是驿马印所需之,完美纯净之身!” “所以六界众生纷纷转而寻找这名女子?” “没错,世间再度掀起了夺取驿马印、搜集魔器碎片的风潮。” “云泽,你可有她的下落?” “有,她的行踪在我掌控之中。” “那就好,那就好......” 付忘年长出了口气。 “这就是‘逆天行’和‘驿马印’的来龙去脉,还要众仙众志成城,一同尽心才好。” “那是理所应当。” “忘年兄刚来不久,不如你先各处熟悉一下,恕我先告辞了。” “哦?云仙这就要走,这是要去哪里?” 付忘年初来乍到,显然是对越云泽有话说话、无话走人的突兀对话方式不太适应。好歹也一起喝杯茶呀。 “玄武国皇帝,已连续两月兴兵攻打它国,大规模招兵买马,一再提高苛捐杂税,百姓民不聊生。”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云仙打算如何处置?” “我要去见玄武帝一面。” “一个被权利和地位迷了眼、蒙了心的人,你要如何去教化他?我看必要时,倒是可助玄武国换一个皇帝。” “眼下尚无合适人选,况且更换皇帝,会导致时局不稳、人心涣散,新皇帝也未必就是明君。” “唉,这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问题,这步棋举步维艰啊。” 八天兑仙付忘年长叹一声,颇有忧国忧民之风。 “我自当竭尽全力。” 越云泽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 脚下生风,他在云中穿行时,脚下似有若隐若现的白鹰幻影与他同行,谁也说不清,他是站在鹰背上,还是与鹰合为了一体,又或是,观望者的幻觉?但他那副卓尔不群的仙姿,就连男人,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 目睹晴蓝的遭遇过后,礼人们不但没打算反抗,反而劳作更加卖力了,各个一心想讨好监工,有的甚至会对着女魔头,卑躬屈膝地挤出一个笑脸。 而礼人相互之间几乎没有交流,众人皆垂首疾行,若往同一个方向,就一前一后,从没见谁并排过。 平时,所有的礼人都表情木讷,尤其是那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使他们看起来像没有感情的僵尸。 水泡和浑身跌打的伤痛,让许苍郁举步维艰,饥饿、疲惫轮番轰炸她单薄的身体,好想躺下再也不动了,但是那样的话,可能就真的再也起不来了。不,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可是,我并不想担什么大任,我不过是想再见他一面,对他说一声谢谢......就为了这个,我也得撑下去!” 终于到了开饭时间,苍郁饿得眼冒金星,走路都晃悠,身上本来就不算多的脂肪已被折磨殆尽。她拼命掐自己,直到掐出生疼的血印。 梦、游戏、真实的生活?已然疲惫得无力思考。长时间处于荒唐中,会让人习以为常。 领了一只碗想排队,可众人你争我抢,谁也不让谁。那唯一的一口黑洞洞的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什么黄白相间的东西,发出酸苦的味道,因过于饥饿,竟然不觉得难闻。 等众人走光,苍郁最后一个将食物盛到碗里,看着那稀稀拉拉像极了呕吐物的东西,她终于忍不住狂呕起来。而远处飘来了女魔头们啃的烤野兽的香味。 “这个新抓来的礼人资质太差,对环境适应得慢,还总自以为是!” 一个女魔头对另一个说,其实心中对苍郁的美貌相当介意,总想找个机会给她点苦头吃。 “给她点更重的活,让她好好摔打摔打。” 另一个狠狠咬下一块肉,忿忿地附和着。 “不,还是跟她玩些有趣的吧。” 第一个女魔头斜眼瞄了瞄旁边的木桩。 “这丫头看起来单薄,这下子恐怕要把她消遣坏了。” “反正他们的命比纸都薄,多死一两个有何大碍!” “你,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回 万众齐稽首 片刻之后,苍郁就被五花大绑在那根木桩上,以她的劲道根本无力挣脱。 她惊恐地低头一看,绑住自己的哪里是什么绳子,分明是数条花斑细蛇,红的、绿的、黄的,每一条的纹路都不一样,但共同的特点是异常艳丽! 苍郁知道,蛇皮越鲜艳毒素就越大,顿时吓出了一身汗! 此时只恨自己没有信仰,是求老天,还是上帝、菩萨或是真主?哦不,绑住的双手,连合十或在胸前划个十字都做不到!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转了个方向,变成头下脚上,木桩中了邪般一个劲往天上蹿,不一会儿就高耸入云,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 忽然,木桩又开始从高空急降,降到半路,忽然克服了惯性被瞬间定住,然后再次急降,直至她的头,他会不会害羞,或者难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回 禁欲仙之遥 “嗐,仙界禁欲,你想都别想!” “禁不禁欲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要是有朝一日,他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不可能!九天云仙早就断了情欲,如今可谓是‘目中无人’。在他眼里,再美的脸蛋、再俏的腰肢,也跟花鸟鱼虫没有分别,都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过,正因为仙界禁欲,你我虽得不到他,却也不会失恋,因为他至少不会爱上别人。” “有道理!幸亏禁欲,否则他早已大小老婆成群了,估计排起队来围着四国边境绕上三圈,还能有余!” “三圈哪够,起码得十来圈!” “......” 是啊,仙魔自古势不两立,再说任何人都知道,杂念是修为之人的大敌。九天云仙若动了情,那他还是九天云仙么? ******************************************** 是时,越云泽正在云端读书。 他的归心殿,本已是九座大殿中最清静之处,无人打扰,但读书时,他还是喜欢走出去,打坐在云端,与天与地相连,享受宇宙中真气和智慧的碰撞。 以他的悟性与大智慧,读起诗词类书籍相比经书,反而读得更为缓慢,半天也不见翻过一页。若不是偶尔眨下眼睛或被风吹起头发、衣诀,整个人宛若一尊雕像。 阳光落在他长长的低垂的睫毛上,在书页上投下两片阴影,也给他垂至腰间的长发,整个披上一层金灿灿的荣光。他不是在走神,只是每每要用心揣摩书中的意境。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是了,四季不停轮转,一树芳华终将陨落,凡尘中所有生命均是如此。 在那广袤无垠的人世间,一切事物都于喧嚣之中,从兴盛迈向衰退,而后,再以另一种方式卷土重来,生生不息。 而天外的仙界,数万年如一日,一切常新,没有得到,亦没有失去。 因此,不必背负人世间的痛苦,亦无法体会人世间的欢喜...... ******************************************** 夜晚,在拥挤的通铺上,睡在苍郁旁边的,是年纪相仿的善芝姑娘。日子久了,总有机会避开眼球的监视,说上几句悄悄话。 “许姑娘,还没有谢谢你那天为我出头。” “都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我害得你娘......” 苍郁沉默片刻说:“那也不是你的错,有朝一日,我会为她讨回公道。” “你想要伺机报仇?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眼下你我都自身难保呢。” “事在人为,等待机会吧。” “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对了,我今年二十岁,你呢?” “我应该比你大些。” “嗯,反正是在这里熬日子,年龄长幼,也没什么分别。” “这里有没有人逃出去过?” 善芝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逃出去做什么?生为礼人就是咱们的宿命,人就得认命。” “我不信。若有一天有机会出去,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我不要!外面世道险恶,出去还不一定活得成呢,我宁愿在这里规规矩矩,世代为奴,好过惨死江湖。” 善芝将被子蒙住了脸。 “你真这么想么?” 苍郁同情地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九天云仙到底是什么人哪?” 善芝投来“你连这都不知道”的眼光。 “九天云仙当然是住在九重天之上,统领众仙,降妖擒魔,教化苍生喽。传说他法力无边,无所不能,凭一己之力可以截流、造雨、斩飓风、治病救人、造福天下百姓,妖魔无不闻风丧胆,众生无不稽首朝拜。你也看到了,他还是个久负盛名的美男子......” 善芝一脸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与平时的麻木判若两人。几乎每个女人一提到九天云仙,都是这副表情。 许苍郁听得入迷,随即换做一脸落寞:身为奴隶,我与他之间分明是云泥之别,就别再痴心妄想。 “你真是三生有幸!那日,云仙亲自弓腰将你扶起,简直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哎,我李善芝有生之年,哪怕能摸一摸他的衣角,也心满意足了。不过,大多数人一辈子烧高香都见不到他一面的。” 为了不刺激她,苍郁不敢提起之前他还救过自己一次,甚至以剑相赠。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剑还在。 “说说有何感觉?” “什么有何感觉?” “云仙离你那么近,比方说,他身上的味道啊,他的眼神啊......” “他的手很凉,简直是冰凉,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 “可能神仙都这样吧,你想,他们终日也不怎么进食。” “不进食?粒米不进?” “吸风饮露喽......” “那怎么才能再次见到他?” “你还不知足?还想见他?” “我只是...想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你想,世上蒙他仙恩的生命千千万,想见他的人自然不计其数,但九天云仙高高在上,来去无踪,岂是我等低下凡胎想见就见的?” “哦。” 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 说是人人生而平等,但有些**裸的鸿沟,却是永远无法跨越的。睁眼闭眼都是他的影子,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捧走她心的人,要如何将他忘掉? 长年以来,九天云仙越云泽,可谓百花丛里过,片叶不粘身。 他从不照镜子,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也一直冷眼看待众生对自己的种种失态花痴。自己的外表,不过一副皮囊而已。他以为,躯壳只是灵魂在世间行走的载体,形骸丑美,皆不为重,心灵之美,化于万物之中,才是他的本心。 可偏偏此生所到之处,无论人、鬼、仙、妖、魔、动物,只要是雌性的,无不对着他两眼发直,失了魂魄;如若是雄性的,多半会在意他的风头和光彩。 如此一来,敌人见了他的容貌,还没开打,先自行减掉了三成功力,阵脚大乱。 所以,越云泽一般不轻易出手,近年也较少抛头露面,他只消往那儿一站,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他早已修炼到“无我”的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 《九云乱》相关诗词穿插于文中,用于气氛烘托,欢迎指点交流: /chapter/1552526/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回 魔毒不食子 魔界无上宫。 一身黑底大氅,上缀鲜艳欲滴的大花剪秋罗,张扬的乌丝上下翻飞。若单看五官,绝对算得上相貌堂堂,只是眼睛总习惯轻轻眯起,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在冷笑,更重要的是,让人无法揣摩中他眼神中的深意。 ——这个浑身充斥着阴郁之气的男人,便是当今魔界的最高领袖——魔无上。凡人总把可怕的东西比作魔鬼,可魔是魔,鬼是鬼,魔比鬼高级得太多,岂可混为一谈? 谁说魔总爱躲在见不得光的阴暗洞穴中?人们越是这么传,魔无上就越是偏要住在一座富丽堂皇的敞亮宫殿之中,炫耀他的富有,他的无上权力和呼风唤雨的威望。 巨大的拱顶,有如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将一切照的锃光瓦亮;周遭四壁,镶满来自天南地北的稀有宝石,争奇斗艳,如梦如幻,却排成了歃血恶魔头像的形状;宽大的石椅上,铺着漆黑柔软的珍稀动物皮毛;扶手的魔兽头是以玛瑙精雕细琢,面容逼真狰狞;十几扇宽敞的拱形窗外,一眼可见迷人的湖光山色,还有各种鱼虾从空中游过;脚下踩的,是碧蓝如洗的天空......这是存在于真实湖面底下的一个对称世界。 “天儿,逆天行再次浮出水面,这次,我要你把它给我带回来。” 虽是命令,语气却出奇地温文尔雅。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并只能有屠天,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人儿了。魔无上嫉妒他人的一切,却从不嫉妒自己的儿子。 心魔屠天,虽游离在善恶之间,处事随心所欲,且从不说违心和恭维的话,却是魔无上最最心爱的独生子。 魔无上有时想,若我儿非魔,而生于人界,也必定是个文能安天下、武能舍头颅的将才!看看他这完美的身子板儿,看看他这副俊模样,看看他血气方刚豪放不羁的真性情!虽然和我......不是那么象吧,可又有哪一样不是得了他爹我的真传?他娘死得早,如今也不知转世到哪里去了,要是看到我儿出落得如此英俊挺拔,也应能弥补当年,始终没在我这里得个名分的遗憾了吧? “既是爹爹要的东西,孩儿拿回来就是!” “嗯,你堂堂心魔,阅人无数,对付这样一个女娃娃,想必是手到擒来,只是,越云泽那个不甘寂寞的家伙,一定会给你找麻烦的。” “爹爹放心,孩儿自有安排。” 屠天走后,魔无上传手下大将之一——凌刀刃——来见。 “凌刀刃,这么多年,你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的催眠术如此厉害,据说可在瞬息之间让人进入深度睡眠,并且以梦话的形式,说出心中深藏不露的心事?” “属下不敢当!就是和几个弟兄闹着玩,随便比试一下,没想到就把他们都催着了。” 望着魔无上泛红的眼珠和满脸狞笑,凌刀刃心下忐忑。在魔无上手下多年,他怎会不清楚这位领导的癖好?但凡对任何人的任何方面产生了嫉妒,魔无上都会想方设法让自己超越对方,不惜一切代价! “你也太谦虚了吧?强就是强,不要怕别人知道。” 听到这里,凌刀刃的眼里已满是恐惧的神色。 “这个,你立时就服下罢。” 魔无上递过一只碗,里面滚动着一粒蓝绿色丹药,放着异域的幽光。 “这...这是......?” 凌刀刃惊问,不知魔无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心头已笼罩着不详的阴云。 “慌什么,跟着我这么久,大大小小的世面见得还少么!不过是颗药丸而已,服下这枚丹药,从此就不要再使用你的催眠术了,听见了么?” “无上......不必服此丹药,属下也不敢再用催眠术了,你就当属下从来没......” “叫你服你就服,怕什么呀?副作用很小,大概就是右肩,会稍微疼那么两天,如同蚂蚁叮咬,对你如此强壮的身体来说不足挂齿,放心吧。” 魔无上心中暗想,你有这样的本事还了得,万一我哪天中了你暗算,岂不是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了?那我的地位、我的项上人头,还保得住么? 凌刀刃抬头与魔无上对望了一眼,就知道除了服从,别无他法,否则自己会死得更惨。 然而凌刀刃当面服下此枚丹药后的几日,总是在夜半疼得四下翻滚,不得不靠撞石墙来转移痛苦,这就是魔无上所说的“如同蚁噬”么?凌刀刃的拳头攥得咔咔响,心中对魔无上的不满与日俱增。 与此同时,魔无上的另一手下大将——决平沙,近来也对上司不满。只因人人都说决平沙的眉毛长得好,剑眉英挺有型,是女人最喜欢的那种男人的眉毛。这话传到魔无上耳朵里之后,便坚持要求决平沙剃掉。决平沙不明白,眉毛也会引起无上的嫉妒?我戴帽子盖住还不行么? 魔无上不准:“必须剃!” 决平沙也是敢怒不敢言。遵命剃掉眉毛之后,被属下嘲笑既难看又无能,决平沙心中对魔无上极为怨恨。 这两件事情发生过后,无上宫里的每个人都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都把自己的锋芒精心隐藏起来。魔无上更加难以知道,下属都有哪些长处了,他也就更加处心积虑。 礼人们的工地是流动性的,这里挖一挖,挖得差不多了,就整体移动到另一块地方。每到一处,便要开辟水井,轮流打水。 这一日,轮到苍郁。她需要将二十个半人高的大水桶,扛到工地另一侧的水井,打满水再扛回来。柔弱的肩膀,架着两只空桶就已举步维艰,不免忧心忡忡,一会儿怎么把水担回来呀?靠着再见九天云仙一面的强烈意念,她苦撑着每一日。活着,就有希望。 别人行,我也行,一定有办法!第一只水桶下去,等了不知多久才到底。好不容易盛了些水,却拼了命也拉不上来。顺着井床轱辘上的绳索俯身向下看,静谧悠远,深不可见。 忽地,有一股力量将她一头按进了水井,薅着她的脖领子,以巨大的劲道将她向前拖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一回 流光夺月辉 苍郁都还未看清怎么回事,也不知前途是凶是吉。 但有所改变,不见得比留在这里作奴隶任人宰割差,所以硬是忍住一声不吭。 眼前从青天白日,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呼呼的风声,伴随着清凉的水畔气息,那股巨大的劲道,拖着她在黑暗里长久地穿行。 终于,又有了光亮,又有了希望! 苍郁惊觉双脚站定,已从非人般的礼人工地,来到了一片青山翠谷之中! 拉住她的人这才松开了大手,摘掉头上的斗笠,露出发亮的小麦色面孔、洁白皓齿,和一双晃动着笑意的明眸,眸中清澈闪亮,流光夺月辉。他略长的棕发天然弯曲,未绾未系,在身后摇曳出一股不羁的韵味,却并未给人浪子的邋遢之感,反倒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清新。 最特别的是他的嘴唇,棱角分明,还带点淡淡的金,微微一笑间,流露出一个不对称的弧度,简直性感不可方物。 身着窄袖紧身交领黑袍,血气方刚的黄金倒三角身材,一览无遗,几乎能够想见他强壮的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游戏!一定是游戏!要不现实生活中,哪找那么多帅得惨绝人寰帅哥去? 苍郁站着没动,若是掌中有触摸屏,倒是想在这人身上戳几下,看看他究竟是何属性与装备。 苍郁隐约记得,在一些封建社会,着黑衣的多是贫贱百姓。 但此人的气质风度极佳,还未开口说话,就已感受到他排山倒海的强大气场,显是饱肚诗书外加精通十八般武艺,身份地位绝不在人下。 那帅哥定睛看清苍郁后,先是一愣,眼中俨然有沉浸在倒流时光中的一抹恍惚,心中饱含着怀念与爱的白莲缓缓绽开,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为何不问我是谁、这是哪里?” 一开口说话,反倒显得不是那么盛气凌人。 “你要说自然会说!” 苍郁浑身肌肉绷得紧紧,心跳加速,五指暗暗握拳,全副抵御的架势。吉凶未卜,岂敢放松警惕? 那人故意板起脸加重语气问:“四象世纪三千多年以来,礼人从未有过任何攻击和抵御能力,而你,居然成功逃脱了百尺伸缩颈的攻击,还为别人出头,你不怕吗?” 苍郁胸中涌过一阵热浪,积压在胸中已久的话冲口而出:“人人生而平等,礼人为何不可以有抵御的能力?我看他们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根本不懂得反抗,没有团队精神!” 一时痛快了,却尚不知对方底细,自己怎的还是这般莽撞...... “好一个人人生而平等!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 那人随性地大笑起来,豪放又灿烂,一双棱角分明的修长眼眸,弯成两钩新月,当性感和清新毫不违和地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竟是这般赏心悦目。 “丫头?” 苍郁愣了愣,心想,切,我都工作几年了呢。 又重新打量了打量他那张英气逼人的脸,特别仔细观察了法令纹和鱼尾纹的位置,随后很有信心地反驳道:“你看起来顶多也就而立之年,也老不到哪儿去呀!” 帅哥仰天大笑道:“我的年纪,留待你日后慢慢猜!” 苍郁暗想,他既然片刻工夫,就带我穿过井底来到这里,显然不是一般人,说不定也是哪路神仙。 修成了仙,岁数都应该不小了吧?对了,不知道九天云仙是他同事不?他俩的工资谁更高呢? 自觉无厘头,抿嘴偷笑中。 一柱不大不小的瀑布,顺着布满青苔的巨石肆无忌惮倾泻而下,哗哗跌入潺潺溪涧,碎钻般的水花四溅开来。地上花团锦簇,树梢挂着累累硕果,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应俱全,足以拼成一道彩虹,风一吹,还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咔嗒”声,甚是好听。 嗅到一股潮腥的味道。原来从这里,可以遥望到不远处“真如海”的碧水白沙,那海水像蓝绿错综的水晶,与天际相连,着实美得令人心醉! 若是在我们的2016,恐怕沙滩上该插满了遮阳伞,铺满了下饺子般的人们吧?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美丽清净的地方。谢谢你把我从那个魔窟救出来!”但随之。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单袭来:“可惜善芝不在,我又是一个人了。” 从繁华大北京穿越来到这个匪夷所思的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工作,也没有仇人。假如立刻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掉一滴眼泪,这种苦闷又如何说与旁人听? “一个人,有何不妥?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多自在!” 帅哥甩了甩头发,取出随身的酒囊咕咚咕咚大饮了几口,末了用衣袖揩揩嘴,一副人在江湖的天涯浪子情怀。 “要不要来两口?” 苍郁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答:“虽然本姑娘平时的确喜欢喝点小酒,但是我跟你又不熟,怎能共用一个酒囊?” 帅哥越发觉得这个小丫头有趣得紧,他刚想用树叶幻化一支酒杯给她分享,一阵由细微而急速加剧的呼啸声传来,风吹草动很快变成了伴随着飞砂走石的飓风。 “海啸龙吟掌!” 帅哥拽着苍郁飞身出去老远。 苍郁的衣带勾在了一根长树枝上,他拽了几下没拽动,却没松手,两人像两只飞虫般,被从天而降的一个蒲扇似的大巴掌,双双拍掉到地下。 帅哥一个筋斗飞身而起,毫发无伤。 而苍郁的胳膊差点扭断了。 好疼啊!要开打了么?我还什么都不会、什么装备都没有啊!游戏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风声渐弱,睁眼看清面前矗立着一个魁梧的怪物,顶盔贯甲,手脚巨大,方鼻阔嘴翻鼻孔,两只蓝绿色的眼珠放着幽光。 一张口,又是一阵飞砂走石,伴随着惊涛拍岸的声音,这次比前一次更加震耳欲聋,天翻地覆,同时他巨大得似乎能推倒山峦的手掌,也拍了过来。 情急中,苍郁迎风眯起眼睛看向屠天,他丝毫没有要躲的样子,脸上不露一丝惧色,只是单足点地,旁若无人地练起了一套轻柔惬意的拳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二回 鸿毛千夫指 由弱到强,由缓到疾,最后屠天整个人都不见了,只剩一圈急速旋转的淡淡红光,天上洋洋洒洒下了一场唯美的“羽毛雪”,每一片“雪花”都是白中缀一点红,煞是好看! 说也奇怪,那些羽毛本来是很轻盈的东西,但落下后却有如千斤巨石,生了根般纹丝不再动,围绕着龙妖的大脚扎了根,且很有章法地越积越多,很快就漫过了他的腰际,像是要将他活埋一样。龙妖表情痛苦却无力挣扎。 这招真是以弱制强的典范! “他会怎么样?”苍郁担心地问,“不至于要他的命吧?” 帅哥玩世不恭地一撇嘴:“依你,你说不要就不要!” “唰唰”两根细小的物事飞来,帅哥把正在愣神的苍郁一推,自己敏捷地向后一闪。 那两根东西骤落在身后的树丛里,一棵参天古树瞬间枯朽,很快腐烂成一滩烂泥,生满了蝇、蛆和各种恶心的爬虫! 苍郁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却生来最怕虫子,惊见如此咋舌之场景,免不了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另一边,一个人缓缓从天飘落,轻得像一片鸿毛,发丝、眉毛、披风,全是细小的白羽勾成,整个人白花花一团,在绿林的掩映中,显得格外乍眼,格外诡异。 他细长的双眼眯起,让人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两手在胸前徐徐交叉,忽而向前弹出! 数十枚红头毒针一窝蜂向着苍郁和帅哥飞来。同时,一张羽毛做的大网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从何出现,铺天盖地,眼看将要把两人连同毒针全部罩在里面! 想想刚才那腐烂生蛆的大树,苍郁吓得弓着身子闭紧了眼睛,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一手扯住了帅哥衣角。一般,这样的小动作,她只可能对自己熟悉的长辈做出,但此时,以她过去二十多年那点可怜的阅历来说,实在是吓呆了。 “有我在,不用怕!” 帅哥转头对苍郁说,嘴角还挂着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处乱不惊地望向那人身后。 白花花那人被他笑得遍体生寒,也摸不清帅哥的背景。 只听一番巨大的轰鸣,身后瀑布的水,眨眼间完全抗拒引力,转换方向排山倒海向那人倾泻而去,还因将附近“真如海”的海水借调了来,水量增大了成千上万倍,水坝般巨大的力量,差点把那人带了个跟头。 所有的毒针一股脑儿都被冲走了,也顺便冲走了即将扣在他们头上的网。可帅哥却气宇轩昂地立在那儿,衣服一丁点儿都没湿。 待大水过后,苍郁抹了把脸:“虽然我不会游泳,还好我会憋气!真是技不压身啊!” 还站在原地的敌人,头上身上的羽毛完全被水浸透,头上顶着条死鱼,活脱脱一只落汤鸡的模样。 苍郁开始还因胳臂隐隐作痛笑不出来,后来忍得太过艰难,终于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一对醉人的小酒窝。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空间笑出声来。 “千夫指,你的毒针一沾水,就变得连绣花针也不如了。” 帅哥抱起手臂,眯起眼睛看着对手,像欣赏一件好玩的物事。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千夫指脸白得像纸,浑身滴嗒着水,狼狈不堪,想要展翅仓惶逃走,可是羽毛沾了水,怎么飞也飞不动。 帅哥本想再捉弄捉弄他,忽然瞥见旁边对自己一脸崇拜的苍郁,遂改变心意,任由千夫指退后几步,从树林中腿儿着逃走了。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但这些人为何要攻击你啊?” “行走江湖,自然结怨无数。” 帅哥艺高人胆大,一脸满不在乎地整了整弄乱的衣袖,心中想的却是,他们是冲你来的呀傻丫头。 苍郁刚想要八卦一下是怎样的恩怨,转念一想,算了,要说他自然会说,还是别打听太多了。 “多谢你救了我,我该如何称呼你啊?” “屠天,浮屠的屠,天下的天!” 他的笑容霸气又夺目,与九天云仙的孤冷清高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致。 “天下浮屠,好霸气的名字!那你为何把我救出来?” 屠天的大手温和地落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丫头,我这个人,凡事顺心而为,没有为什么。” “谁是丫头?你又不老,凭什么这样叫我?” 苍郁斜着眼瞥他,对这个称呼不甚满意。 “我时常迂腐得像个老先生。” 可苍郁眼前,分明是眉含情嘴含笑的阳光大帅哥一枚。 “那你叫什么?” “我叫......许苍郁。” “苍——郁——?” 屠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刚开始还忍着,后来干脆笑得前仰后合,站立不稳。 “笑什么呀?” 苍郁不解地望着他。 等屠天笑够了,终于直起身子解释道:“往后,我就叫你‘青葱丫头’。” 苍郁恍然大悟,苍同青,郁同葱,如此一来,“苍郁”就变成了“青葱”。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两个鼻孔各插一根葱翻白眼儿的画面,自己也傻笑起来。 “那个,青葱丫头,你还有家人吗?我送你回去。” 与云仙不同,屠天的眸子清澈得如同一汪碧水,似乎他心里想什么都呈现出来,不用人费心猜。 苍郁一时语塞。家在哪里?她穿越时空来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给家人留下只言片语。提起那些过往自是不可能,只好缓缓摇了摇头。 屠天同情地望了她片刻,见她脸上从天真烂漫转为阴云密布,忽然蹲下,脸朝上在苍郁鼻尖底下,做了个几个鬼脸逗她乐。可是一想到家,苍郁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但为了不令他尴尬,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的好意她心领了。 “对了青葱,今日恰好是我的生辰,你我有缘啊。” “你生辰啊?那我们应该怎样庆祝才好?” “要不,我来变个小把戏吧。” “你还会魔术?” “看着!” 只见屠天举起左手,煞有介事掐指算来,然后用力凭空向天边一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三回 一夜鱼龙舞 “哇,花灯!” 随着他的手起手落,青天白日的,天空忽然暗下来,夜幕变为一条静谧的河流。 不知是何人将各色彩灯,送进了暗寂的水纹里,推着它们排成柔和的曲线,瑰丽的烛光星星点点随波荡漾,成就了黑夜里华美的乐章。舞狮的汉子、捞莲蓬的小孩、举红灯笼的姑娘,还有吹箫的老人,各个栩栩如生!斑斓的彩光在河面打出了同等大小的倒影,满眼望不尽的姹紫嫣红。 朗天入暗幕, 星火落平湖。 一夜鱼龙舞, 秋水推红烛。 苍郁看呆了。小时候,家住水乡古镇,青砖老树,小桥流水,河里是摇橹的大叔,岸边是洗衣的妇人。每逢中秋,水乡家家户户点起花灯。那时商业气息还不重,没有过分豪华的噱头。她也跟着家乡的老人们手糊些简单的花灯。到了夜晚,一盏盏点亮放进水里,在月光下你追我赶随波逐流。每到这时,她就会和小伙伴们一起闭上眼睛许愿。那些愿望成真了没有,已经无从考证,因为早已忘记内容。 但她还是闭上眼许了一个愿——希望能再次见到九天云仙,向他说一声“谢谢”。 对现代世界最后的回忆,是地铁里与海报上归海良的对望。以以往经验来看,自己只有在深爱某样东西,并长久凝望它的时候,才会跌落另一时空。难道短短数秒,自己已经爱上他? ——只有脸红心跳作为回应。也许,自己只是喜欢他的脸,那样英俊的脸,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抗拒的。 奇怪,那自己也喜欢这些彩灯,怎么还没穿越呢?难道说,不能连续穿越,得有去有回,回到最初始的地方,才能开始下一轮穿越? 屠天并未察觉她的走神,一伸手,不知怎么,隔空从水里捞起一盏月亮形状的彩灯来。到了他手里,缩成半个手掌大的一朵香气四溢的月亮花。 在苍郁讶异地目光里,他把那枚闪闪放光的月亮,落在了苍郁发梢上。再二指轻弹,天空重又明朗起来,彩灯化作流星,颗颗消失在发白的天际里! “哇,屠天,你的仙术这么厉害,跟谁学的呀?” “都是些简单的小把戏,专门哄你这种小孩子的。” “又来了又来了,我才不是小孩子!” “好好好,你不是。此刻开心一点了么?” “嗯。” 苍郁抿着嘴点点头,两只小酒窝里盛满甜美的微笑。 “开心就好,世上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 苍郁记得,老人们常说的原话是,世上的事,除了生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对屠天来说,生死也是小事么?大概这就是大侠与常人的区别吧。顿时对他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 “青葱,你的生辰在何时啊?” “农历九月十九。” 也就是阳历十一月十一日,俗称“双十一”那一天。她以前经常被笑话说,将来会打光棍儿嫁不出去。 “也是九月十九?” 屠天呆了呆。 “怎么,还有谁?” “哦,没有谁。到时争取我陪你一起过。” “陪我过生辰?你是我什么人啊?” 苍郁装作高傲。 “我是......我是被你陪着过了生辰的人嘛。”屠天笑道,“青葱,既然我把你救出来,就得对你负责,待我想想怎么安置你为好。” “谁要你安置啊?” 苍郁小声嘟囔着,却毫无底气,因为确实无处可去。 他故作思索状,忽然响指一打恍然大悟道:“有了,你便与我一同云游天下,陪我说笑解闷儿,闲暇时帮我洗洗衣服、烧烧饭什么的,可好?” 苍郁想,封建社会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再说了,我一堂堂名校毕业生,非亲非故地穿越了来给你洗衣服? “想得倒挺美。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帮你洗衣服做饭?” 自己其实连男生的手还没拉过,脸红了一红。 “青葱,我把你从妖魔手里捞出来,你不用感谢感谢我?” 苍郁嗫嚅着说:“可是,我不太会做饭......” “原来如此。那也不打紧,我可以教你,没我不会烧的菜。” 屠天一边抛个果子上天玩一边说。他不说还真看不出,他有这两把刷子。 “真的?” 苍郁想,穿越一趟,别的没学会,学几个拿手菜,倒也算没白来,以后万一真回了2016,家里请客时也能露两手了。 “那你会做鱼香肉丝么?” 吃货心中所想,便冲口而出。忘了鱼香肉丝的历史才一百年左右。 “鱼——香——肉——丝?” 屠天挑了挑眉毛,认真思索着。 “名字里有‘鱼’字,菜里通常反倒没有鱼。” “对对。” “就好比‘龙须燕丸’这道菜,里面既没有龙也没有燕。” 苍郁连连点头。 “虽不曾听闻‘鱼香肉丝’这道菜名,但我猜或许可以这样做:热锅下油,肉丝拨散,下葱、姜、蒜、剁椒炸香,再放入胡萝卜、木耳、冬笋,翻炒后加入醋、糖、盐、水拌匀所配成之佐料。” 苍郁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一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大男人嘴里,惭愧自己作为一个如此爱吃的女生,却从未认真钻研过厨艺,技到用时方恨少啊。 屠天望着她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不经意地一笑,那张脸愈发英气逼人。以前对帅哥不敏感,大概是因为没有遇到过云仙和屠天这样的极品帅哥吧。 “青葱,这道菜以后我做给你吃。不过眼下,我还有件事要办,跟我来。” 他霸气地大手一招。 苍郁本想很有骨气地说句“我干嘛要跟着你”,可是毫无底气啊,反正也没地方可去,就屁颠儿屁颠儿死心塌地地跟上了厨神。他看起来真是个好人。 虽然她出身书香门第,刚走上社会也没几年,倒也不能算不谙世事,自有她自己的一套判断是非的方法,而且心思纯净的人,好像特别受老天眷顾,狗屎运一向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四回 月缺莫别离 山路狭窄崎岖,屠天与苍郁只能一前一后。奇怪,只要专心盯着屠天的背影,就一下子走得飞快;而专注自己脚下的时候,那些石块和泥巴就格外难缠。 屠天听见那些稀里哗啦的动静,还时不时转过来绅士地扶她一把。这个情商应该不低于爱因斯坦的智商吧? 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山洞口,八尺大汉和气地说:“丫头,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那口气,像父亲对孩子的叮咛,又好似稳重哥哥对顽皮妹妹的一百个不放心。 他们二人根本不像刚刚相遇,倒仿佛一对相识多年的默契老友。 “噢!” 苍郁没有问他去干什么,能说他自然会说,事情知道的太多,有时也并不是好事。 屠天走后,她无所事事,看看四周的草啊石头啊,都普普通通没什么稀奇,闲来无事将头发里的小剑拔出来把玩。 这把小剑做工极为精致,剑柄上刻着苍劲有力又古色古香的两个字,苍郁颇费了些功夫才辨识出字体为小篆,那两个字应是“相——依——” 剑身上还刻有两行极小的楷书——“月圆若相依,月缺莫别离”。一种伤感的愁绪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说不定这是一个有关铸剑之人的爱情故事。 云仙不是说要“以意念控制”么?她学着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神仙的样子,一手托剑,另一手两根指头点着剑煞有介事念道:“变大,变大!” 声音逐渐提高。 毫无动静。 “变小,变小!” 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是小小的玩物似的一支。 “是不是得念咒语啊?我该念点什么呢?芝麻开门?波耶菠萝蜜,嘛咪嘛咪哄?不,不对不对。” 几次试验失败,苍郁只好悻悻将它插回发梢。 旁边的草丛里,倒是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立刻警觉起来。来了这些日子,她已变得草木皆兵。有些危险可真是能要命的。 几只五条腿和六条腿的漆黑短毛小野兽,箭一般地蹿了出来,其中两只目露凶光,张着锋利的爪子咆哮着扑向她。 苍郁除了两臂交叉在前护住自己的头,其它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挨了片刻,竟什么也没有发生,连悉悉索索声也不见了。 两只短毛兽被一道白光猛地弹开,掉在地上,小兽爬起来瞄了一眼便没命地逃,其余的小兽见状,也都夹着尾巴飞也似的逃走了。 苍郁松开了护在额前的胳臂。 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就这样在她毫无思想准备时出现,依旧用那世界上最好听但清冷如冰的天籁之声说:“墨邪兽,五足的不攻击人,六足的,兼有狼性和蛇毒,若被咬,断筋骨,腐肉身。” “哦,那看来以后,还得先数腿儿......” 苍郁目光迷离地喃喃自语,呆呆望着他略有些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欣赏着他肌肤上隐隐流动的光泽,在他摄人心魄的“光环”之下,内心明明在欢呼雀跃,外表却呆滞僵硬,如木桩一般动弹不得。 对着彩灯许下的心愿,难道这么快就实现了? “我给你的剑呢?”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目光也让人不敢直视。说是不敢直视,除了目光里自带的凉意,更多是源自苍郁的心虚。 “在...在,在这里。” 苍郁手忙脚乱拔了好几下才拔出来,一慌没拿稳,还掉在地上。脸红到耳根,赶紧拾起来双手呈上。 在屠天面前她就可以轻松自在,怎么换了云仙,自己就紧张得腿肚子转筋、语无伦次呢? 越云泽清冷地瞥了一眼,却不接。 “盯住它,意念集中,想着天地间的灵力和光,都调集了来,注入剑中,催它成长。” “我...我试试。” 苍郁窘迫地想:对着你,教我如何集中精力? 剑果然丝毫没有动静,苍郁垂首绞着衣角,对于自己的不专心一脸歉疚。 “每日以剑,写‘鳯凰’二字,能助你与它建立感情。记着,你心即宇宙,宇宙即你心。” 没等苍郁琢磨明白此话的涵义,云仙又已消失不见。 小时候,躺在草地上遥望星空,想知道天到底有多遥远,想知道白云深处,是否真有长袖善舞的仙女温柔守护着人间。也曾幻想如果有一天,在密林深处或是湖光山色的水边,与仙女相见,会不会被她的容姿所惊艳?也许她还会冲自己莞尔一笑,自顾采一朵野花戴在耳边。 没遇见仙女,却遇到了堪称风华绝代的九天云仙,一脚就深深陷入了他的光环里。自己生命中一直缺席的角色,就这样在毫无防备中出现了。 但接下来的情节将会如何演绎? 他是会长留在生命里,还是会匆匆登一下台,便谢幕而去? 如今呆呆望着面前的虚无,苍郁想:“他又救了我一次,我怎么还是没想起来说‘谢谢’呢?他为何总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难道一直在暗暗关注我?” 脸红心跳。 “不会的不会的,九天云仙那么忙,怎会关注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呢?无论如何,下次若再见到他,千万别忘了说谢谢。可直接道谢,好像又有些突兀,下次该用什么作开场白才好呢?” 云端的越云泽,不易察觉地抬了抬嘴角。 ******************************************** 从人间仰望,天上此时云蒸霞蔚,美丽异常。而在这片绚烂之上很遥远的九重天,却是数万年如一日的青云缭绕。 弟子们练功的练功,念书的念书,打扫的打扫,还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下棋、弹琴、聊天,倒也自在逍遥。 “云泽,那个作驿马印载体的女孩子怎么样?” 六天离仙尤韶寒抿了一口茶问。 “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越云泽气定神闲。 “那就好。听说驿马印能遮住她的气息,不易观到她?” “我将别离剑的雌剑赠予了她,这样便能随时感知她。” 尤韶寒问:“此事事关重大,你为何不与她同行?” 越云泽没有回答,兀自倒茶,尤韶寒倒也不觉尴尬,多少年来,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达成了默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五回 一言止杀心 刚刚走马上任的八天兑仙付忘年,以玩笑的口吻替越云泽答道:“男女授受不亲,云泽与她朝夕相处,若是人家姑娘爱上他了怎么办?以我们九天云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迷人魅力,这简直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越云泽垂下眼睑不做声,并无半分表情变化,但这已明显表示他不喜欢接受此等赞美。 “忘年,说正事哪,”尤韶寒又转向越云泽:“那需不需要派个弟子去守着她?” 付忘年笑着附和说:“对对,那个女娃娃不仅是毫无法术的纯净之身,身材样貌又出众,她自己也很容易招惹是非。不过,一个弟子能守得住嘛?” 越云泽悠闲地朝茶碗里吹了吹,将荏苒花瓣吹得聚拢在一边,不慌不忙地答:“心魔屠天,已将她从礼人工地救了出去,现时正与她在一起。” 尤韶寒把墨玉盖碗往桌上一撂,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云泽,那你如何还能四平八稳坐在这里?驿马印岂不是要落到魔界手里了?” “韶寒,稍安勿躁。魔器尚未找到,心魔暂且不会加害于她。” 付忘年点评道:“云泽说得对,妖魔界要伤她也不是现在,而是等到她集齐魔器之后。她还有大用哪!眼下,六界都仰仗她来寻找逆天行,心魔不但不会伤她,反而恰恰会成为她得力的保镖。” “可女娃娃单纯啊,得引导她走正道,心魔对付她还不是小菜一碟?万一她被心魔的幻境诱惑,一心要激活逆天行怎么办?” “眼下担心这个,还为时过早,先集齐逆天行碎片再说。” 尤韶寒叹了口气说:“游历四国,不但耽搁时间,还危机四伏,定要她心甘情愿才行,如若她实在不愿,你我也实在没有权利强加于她。” “韶寒,你放心,有云泽暗中保护,安危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尽快销毁魔器。” 尤韶寒点点头说:“对了云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何来顾忌?” “好,那韶寒就得罪了。云泽,你生性冷僻,不善与人交际,就算以万年为期,你讲的话加起来,可能还不及常人一年半载说的多,尤其又极少接触女子。这个许苍郁,与众仙非亲非故,却命中有此运数,你待她......要格外温和些才好,毕竟,她不欠任何人。” 越云泽静静地听,并没有回答。 付忘年一边勤快地给两位仙友续茶,一边打圆场转移话题说:“行了行了,云泽定是心中有数的,他怎会亏待了那姑娘?对了,云泽,现在仙界人人都在议论你,夸你是一言止杀,济世有功啊!” 越云泽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去教化玄武帝之事,垂下眼睑说:“我只是做了份内的事。” 付忘年急于把云泽的功劳告诉别人:“哎韶寒,你听说了没有?云泽去见玄武帝,知道他急于了解长生之道,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首先讲起自己的一路见闻,讲起玄武国内,与修仙宗旨极不相称的破败景象,给他讲百姓的疾苦,而后,咱们的云仙劝玄武帝说,治国之本,乃是敬天爱民,修仙之人,须修性守道,清静寡欲,慈俭不争,愍济一切,首先要做的,便是去暴止杀。哈哈,你猜怎么着?玄武帝可真听咱们云泽的话,马上就减免了百姓税务,不但停止了攻打别国,如今他几乎都足不出户了,堂堂一国之君,天天在宫里闭关,修身养性!听说呀,连老太后都快不认识他了!哈哈哈哈,云泽,可真有你的,佩服佩服!” 付忘年笑得眉飞色舞,越云泽脸上却无半丝波澜。 “若真能止了他的杀心,此乃众生的福分。” “你才是天下众生的福分!我要是个凡人,我也在家里弄个台子,供上你的画像,一天三炷香......” 尤韶寒使劲给眼色教付忘年别再说了,忘年根本没看见:“这天下的好事啊,都快被你做尽了,我们掌管一到八重天的,自叹不如啊!” 云泽不愿接受这种赞美:“我们众仙从来不分等级,千万年来各司其职,同心协力,济世度人。” “不不,能者多劳,还是你劳苦功高些。” 付忘年侧眼偷望了望越云泽,他永远是一副仙风道骨、忧国忧民的样子,其余的表情和废话一概没有,新来的想跟他拉拉近乎都不容易。 ******************************************** 顷刻之间,屠天已屹立在山之巅。 山风拂过他的衣襟和发丝,他也张开双臂拥抱无人的空旷。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像鼓足了风帆的战船。 他的目标是十余丈开外的坡下的大铁笼。 六十个商魔,日夜看守着笼中名叫角端的神兽。 那种神兽形体似一只矫健的雄鹿,前额长着一支粗壮的七刺荆棘状犄角,巍峨地蜿蜒向天。脚上生蹄,蹄上生爪,爪似利器。 角端乃是著名的祥兽,不仅通晓人类语言,具有与人类一般的智慧和情感,更可以日行一万里。 这种神兽生**自由,除非遇到明君,否则就一辈子闲云野鹤地游荡。各界帝王都梦想拥有它作为座驾,因为不但便捷,更可彰显自己是贤明的君主。 可现世角端数量极为稀少,又异常聪敏灵活,很难被逮到,就算逮到,也极难虏获它们的心。 魔界的戾魔元横,对它觊觎已久,派人在这只角端出没的地带守了九九八十一天,终于找了个机会,靠放暗箭将它擒拿,收于特制的铁笼之中。 一开始,元横命人好吃好喝伺候着,每日供上各种活兽供其享用。 但神兽角端,根本不把他的虚情假意放在眼里,挣脱无门,便开始绝食绝水。日复一日,身上火红的皮毛已开始失去光泽。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元横命人用刀在角端身上割一百个小口子,等伤口快好的时候,还在同样的位置把伤口割开,但万不可伤其筋骨,因为还指望它日行万里呢。 他的阴暗和残忍,只会让神兽更加痛恨和鄙夷。 终于,元横失去了耐心。既然无法驯服这只角端,也绝不允许它沦为别人的座驾!他干刚刚下令将它处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六回 鸿蒙辟天地 屠天来的正是时候。凌空一跃,稳稳落到铁笼左近。把守的商魔面面相觑,不知这个不速之客是谁,他是怎么神奇地穿过重重封锁来到面前的?笼中,伏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角端见到有人来救自己,两眼一亮,凭全部的尊严用力抖了抖浑身的皮毛,笔直地站立起来。 商魔们握紧了标配“红,重于泰山。 听到野兽张口说话,苍郁大骇,但这个世界无奇不有,见得怪事还少么?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屠天拍拍角端的后颈问:“能行?” “行!” 苍郁骑在前,死死抓着角端的角,生怕被甩出去,这种感觉像要乘坐没有安全带的过山车;屠天在后,一手抓着兽角,另一手有力地搂住苍郁的腰,又好像给她加了安全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七回 热吻未曾料 “有我在,别怕!” 他的手无声地隔衣贴在腰间的一刻,苍郁局促起来,脸烧得通红,但一切当以救人为重,不是么? 神兽果然名不虚传。在身体状态不太好的情况下,依然健步如飞,载着两个成年人飞檐走壁!身边移步换景,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没有飞机、火车和汽车,却能日行一万里,不能不说是种奇妙的体验! 待风声止住,定睛一看,是一个岩洞。本该阴暗潮湿,眼前却从上到下遍地银雪,白得诡异,白得瘆人,白得不合常理,却又不甚明亮。这是什么?是冰吗? 阵阵阴森的凉意让苍郁搓了搓上臂,壮着胆子伸手向高处一摸——人在看不太清又不熟悉的环境里,最怕触到有弹性的东西,因为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尸体。这一摸之下,那白花花、亮晶晶的东西果然黏糊糊的,弹了几下险些甩不掉。这种手感让她着实胆战心惊了一下——原来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啊! 搂在自己腰上的屠天的手,依然未曾松开,他的脸甚至还贴在自己后脑勺上,胸膛紧紧靠着自己的后背,那般灼热。轻微而急促的喘息,冒着缕缕热气飘在耳边。 苍郁的脸简直红到了耳朵根,人家长这么大,还没和男生牵过手呢!谁来教教我,此刻该怎么办才好?心里迅速转过千百个念头,可是似乎哪个都不合适。 微微一回身,屠天的唇居然直接吻到了她脸上! “屠天,别,别,别这样!” 有那么片刻,脑子一片空白。没看出来他对自己有好感啊? 她定定神,鼓起勇气回头一看,原来屠天面无血色,眼眉低垂,很是难受的样子。在如此低温的地方,他身上却像着了火!他这是在高烧啊。 屠天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苍郁,呼吸薄弱,满脸歉意,努力想坐直身子别压在她身上,却根本做不到。看得出,他在用尽全力与伤痛抗衡,那张倜傥的脸失去了昔日的风采。 再看看他依然向外渗血的腿,苍郁的心一下就软了。他发着高烧,穿着单薄的衣衫,一定很冷吧? 顾不得男女之嫌,也顾不得感叹他的肌肉有多么匀称结实,她拥住比自己魁梧得多的身体,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片刻,但这只是杯水车薪。再用呵气给他暖暖手,然后小心地让他在角端身上伏好。 角端也已气喘连连,此时终于倒过气来,不顾身上裂开的一百道口子,抬起一只前蹄说:“姑娘,看见前面那个冰洞了吗?用剑敲开,杀了那些鬼眼虫,惊鸿果就会浮上来了。千万别让黏液沾到你!” 鬼眼虫? 苍郁闻虫惊心,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惧位高权重,不怕寂寞,也不怕鬼故事,唯独怕虫子,尤其是那种毛茸茸的、嗡嗡响的......可是为了救人,她还是义无反顾地从屠天身边,抽出那把沉甸甸的鸿蒙剑! 鸿蒙出鞘,剑露锋寒,凛凛白光让人心悸! 许苍郁壮着胆子,向两指粗的冰洞轻轻一触! 眼看着洞口刷地裂开巨大的缝隙,洁白的冰面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浮现密密麻麻的大个黑绿色蜘蛛虫,它们有着令人作呕的毛茸茸的长腿、不会飞的锯齿形翅膀,以及滴答着粘稠液体的长尾巴,一个接一个快速向外涌,还不时跳来跳去,守卫着那十年一结果的惊鸿果!有个别只还跳得老高,差点蹦到她鼻尖上。 “咣当”一声,苍郁吓得当时就把剑扔了,脑袋嗡嗡作响,数数强迫症暂时未复发,一点也不想知道虫子的具体数量。 刚要跑,又想起屠天已经肿胀化脓的腿。他该有多疼啊!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把心一横,她重又胡乱拾起鸿蒙剑,闭着眼发狠地向鬼眼虫一阵密集乱砍。不一会儿,鬼眼虫就尸横遍野,而鸿蒙宝剑依旧干干净净,不染纤尘,苍郁已是大汗淋漓——主要是吓的。 角端在身后喊:“快将那颗金色的果子拾起!” 堆积如山的鬼眼虫残肢后方,由弱到强,渐渐升起光芒万丈,从冰窟里浮现出一颗金光耀眼的果子,活脱脱一枚小太阳。果然真是一瞥惊鸿! 苍郁的上下牙不停打颤,她在努力说服自己,绕过那些骇人的尸体碎片去够果子。 “快呀,十年才结一颗的惊鸿果,不拿,片刻就沉下去了,主人的腿就保不住了!” 角端的话起了作用,她一弯腰,脸贴得离鬼眼虫的尸体很近很近,清楚得看得到尸体上可怖的绒毛和黏液!几乎要晕过去,但一想到,晕过去的话就会直接倒在这些恶心的虫子身上,万一再穿越到虫子窝里去,那简直比死还可怕!于是她又奇迹般地挺住了,成功捏住了那枚果子。 小小的一颗,中间是空的,可以从这头望穿那头,若不是角端提前告知此乃一种植物的果实,她可能会以为是颗金色的佛珠。 “快,剥开喂给他!” 看苍郁捧着惊鸿果发愣,角端心急如焚,一只前蹄不断刨着冰面。屠天肿胀的小腿已经和大腿一样粗,面色苍白如纸。 苍郁的手不停地抖,终于把惊鸿果皮剥掉,露出白嫩的一小枚果仁。 这时,一个背着弓箭的宫魔不知什么时候从天而降,这就要开弓放箭对准苍郁! 修魔者要经过弱魔期、浅魔期、醉魔期、出魔期,飞升成魔,成魔后,由散魔、宫魔、商魔、角魔、徵魔、羽魔层层晋升。因此,宫魔只能算成魔后较低的级别。 神兽角端目露凶光,闪出锋利的牙齿,流星赶月般稳稳地平移过去,用飞扬跋扈的荆棘状犄角及时撞飞离弦之箭,将射箭之人狠狠顶翻,踩在尖尖的脚趾下,准备用牙撕破他的喉咙。 那个宫魔吓得连连求饶。上天有好生之德,神兽角端也是一样,它刚松一松脚,宫魔就连滚带爬飞走了,连盔甲也被扯掉了一大块。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屠天还平稳地靠在角端的角上,好似未曾移动过。好厉害的角端!只是到此时,它也已精疲力尽。 苍郁回过神来,用力搀扶着屠天滚烫的身子,让他坐在石头上靠着自己,一边念叨着“好烫好烫怎么办”,一边撑开他惨淡得褪了金色已然发白的嘴唇,企图把那粒宝贵惊鸿果,塞进他的牙缝。 屠天的眼皮费力地抬了抬,用尽全身最后一丁点力气,吐出五个字——“一半,给角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八回 仁义得角端 第十八回仁义得角端 神兽角端听闻此言,两只大眼睛里无声地噙满泪水,饱含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类的感激和深情。这个人,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在自己身陷囫囵时他冒死相救,身负重伤,而后,还要把救命的神果分给自己一半!如此深情厚谊,自己该当如何报答? 它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若自己的伤好了,就可以迅速把他们带离此地,于是默默含泪接受了。 这个场面,比电视里任何你侬我侬的桥段,都更令苍郁感动,遂将那小小的果子掰为两半。屠天和角端各服下半枚。 说也神奇,不到半晌,角端就完全恢复,眼见着它身上的伤口全部消失,连疤痕也没留下! 屠天烧也退了,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浅浅愈合了一层,人也有了精神。但半颗惊鸿果毕竟功效减半,红是马神的后裔,划分为人类,却是更高级的人类,他们骁勇善战,长得也都非常标致,高鼻梁、高颧骨、深眼窝、健美笔直的长腿,小麦色的皮肤,身材婀娜,人人都有人鱼线,就算老了,身材也丝毫不走样。 这个小镇叫做逸尘镇。 有见多识广的老者认出,来者便是传说中日行一万里、独独辅佐明君的神兽角端。那么它身上坐的,说不定是哪一国的帝王和王后。 逸尘镇的居民没有诚惶诚恐,也没有阿谀奉承,都照旧从容地继续他们手上的事。 有一户人家的窗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始终默默注视着屠天一行,一直看着他们进了自己家的面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十九回 百年穿指过 苍郁除了爱喝点小酒、爱画画以外,还极爱吃面。什么刀削面、手擀面、担担面、哨子面、biangbiang面......这些对她来说,远胜过山珍海味。小小的胃口满足,就会让她感觉非常幸福。比如上学的时候,冬季傍晚,学校门口飘香的糖炒栗子和烤红薯,至今想来仍是人间极品美味。有时和一帮死党聊起将来有钱了做什么,苍郁的期许不过是天天吃面、吃烤红薯而已!常常被笑是最没出息的一个。 可是何为“出息”?有能力让自己快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出息么? 她时常对着一碗色香味俱佳的面想,这碗里分明就是一幅画啊!喏,鲜红的剁椒是扶桑花,碧绿的葱末是点点青翠的山峰,未搅拌之前雪白的面条,就像是......就像是拂面的微风吧? 角端尽量把身体跪得很低,屠天还是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得来。他拄着剑,一寸一寸艰难地往前挪动,有两次还险些栽倒。 即便这样,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丝毫后悔。 那剑的质量杠杠的不含糊,八尺大汉的分量倚在上面,竟不见弯曲,与地面石子剧烈摩擦,亦不见划痕。 屠天每迈一步,就使刚刚对接的骨头再次错裂开,血流如注,早就染透了绷带,他还死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呻*吟。 哎呀男人的面子呀面子呀,值几个大钱!苍郁看他走这几步路实在费劲,只好主动上前搀扶。 因失血过多,屠天感到身上越来越乏力,有点头重脚轻。不过他很了解自己,这伤虽疼,一时半刻却死不了。好好休养的话,一两个月应该能好大半,若是再用些草药或疗伤法宝,就好得更快了,只可惜身边暂时没有。 苍郁说:“那个,要是疼你就喊出来,我们保证不笑话你还不行么?” 屠天望着一本正经的苍郁,挂着一头汗珠苦笑了一下,身体的重量当真压在她身上。那么魁梧的大个子,她险些招架不住,却很有责任心地硬撑着没趴下。 好不容易进得店来。店面不大,因桌椅少,地方还算宽敞,角端也跟了进来。 另外有两桌客人,一个在付账,另一个正向外走,见了角端也只是多看几眼而已,面色平和,也没有其他过分的反应。 一瘸一拐在桌前坐定,屠天从怀里掏了又掏,把仅剩的全部铜板“叮铃咣啷”摊在桌子上,扒拉了一下,一共也没几个。糟糕,从来不缺也没算计过钱,怎么刚好在请人吃饭的时候不够了? “老板,抱歉,在下身上只有这些了,你看着上吧。” 老板年近五十的样子,如前所说,身材还是和年轻人一样挺拔,脸上略微有些发福,慈眉又善目。他不急不忙将屠天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后生,衣着并不华丽,一身低调的黑袍,断了一条腿,兜里没银两,可是面容刚毅,气宇轩昂,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他也没说什么,笑呵呵地先端上来八碟色泽芬芳的小菜,接着是三海碗面条:“这是本店的招牌面,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品尝。” 红艳艳的辣油汤里,肉块堆得直冒尖儿。此刻闻起来,简直比满汉全席还勾魂啊!这些加起来,价格当然不止那几块铜板。 苍郁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激动得简直要晕过去了——这分明是美味的宜昌红油小面啊!游戏设计师难道是宜昌人?她心中暗暗隔空喊话道:“喂,游戏设计师,麻烦你以后能不能多多安排我们吃面啊?好玩的内容也多一点,打打杀杀的就少一点罢!” 接着又想问老板有担担面没,但掂量了掂量屠天和自己的腰包,还是作罢。 可是屠天养伤需要有地方住,需要吃喝呀。看来没钱还真不行。以前从来没在乎过钱多钱少,反正自己挣得够自己花,父母也坚决不要她的。如今沦落到不名一文的地步,突然就能理解,为何有的人会为一点点利斤斤计较了。自己经历一遍,就能更好地体谅别人。 “等等!”苍郁忽然停下筷子抹抹嘴道:“不好意思老板,有没有不辣的?请给他换一碗!” “有,有。”老板憨厚地笑着,“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刚要动筷的屠天,疑惑地望着苍郁按在自己胳臂上的手:“青葱,这是为何?” 苍郁急匆匆向他使了个眼色:“别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叫我,多丢人哪!” 伤口疼得要命,屠天还是忍不住笑了:“好好好,还叫你丫头。告诉我,为何我不能吃辣?” “辛辣食物刺激性强,不利于伤口愈合呀!常识都不知道!”苍郁吸溜了一下被辣出来的鼻涕泡对屠天甩下一句,呼啦呼啦喝了口汤,又叮嘱一句:“那什么,你千万别吃啊。” 言罢,自己大口呼啦呼啦起来。 屠天心头一暖,怔怔地望着这姑娘没心没肺的吃相,一时忘了身在哪里,对面是谁。 他从小就没有娘,跟着爹摸爬滚打长大,在很长很长的岁月里,独自在这尘世间游荡,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没有人对他说个“不”字。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恍惚觉得,她与她是同一个人,可五官明明又不尽相似。 许是因为思念太重,自己想得太多了。 一百年前,也曾有一个女孩对自己这般关心,但那时,自己身边莺飞雁绕,围了太多女人,所以不经意间辜负了她的好意。直到她为自己失了性命,才幡然醒悟,原来彼此深深相爱着!原来爱她的感觉,是与对别人完全不同的!如今,只能将“玲珑”这个名字,珍藏在心底。 苍郁丫头对自己的关心,仿佛又让他看到玲珑那张天生媚骨的脸蛋,温柔地对自己说:“喝酒伤身,别喝太多了......” ——太久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了。 一个人孤独而冗长地活在世间,若不喝酒,那要如何消愁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回 仙魔常有别 老板笑呵呵地回来,给换了一碗不辣的肉汤面,碰巧听到了苍郁的话,忙附和道:“这位姑娘提醒得极是,我老糊涂了没想起来,身子有伤最好别吃辣的。”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有需要,吃完了,我来帮这位公子包扎一下,寒舍有些自制的膏药。” “多谢老板!” 苍郁边吃边想,老板心地好善良。就冲他这句话,来日一定要为他做点什么,作为报答才好。 可是,自己趁什么呢?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就是一草根。要不是被屠天所救,前几日还是奴隶,吃糠咽菜做苦力,没有人身自由,连草根都不如呢!自己唯一随身携带、别人抢不走的,就是画画的功夫。 想到这里,不由抬头四处张望。见店堂四壁也没什么装饰。大窗对面有一整面墙,倒恰好可以挂一幅画上去。 为店家画点儿什么好呢? 有了!等有时间了,可以画几碗诱人的面条和小菜,让人看了口舌生津,等于帮他打广告啊!但眼下还顾不上这档子事,给屠天找个地方养伤才是头等大事! 这家的食物实在美味,连平时只食草木的角端,都把汤喝了个精光。它以前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此刻不光是为自己而吃,必须要保证有充足的体力,才可以带主人去任何他需要去的地方。但角端饶是如此身强力壮,竟连一口肉都不吃。 “角端,碗里的肉,你为何不吃啊?” “姑娘,角端食素。” “哦?”苍郁眼里写满了惊讶,“你是素食主义者?还是天生如此?” “只是不想食肉而已。” 苍郁观察了一会儿它锋利的牙齿想,奇怪,门齿、臼齿、犬齿齐全,明明就是食肉动物的牙,这有悖生物学理论啊!算了,吃什么不吃什么,是人家的自由,就像我喜欢画画、不喜欢做仰卧起坐一样。 饭毕,苍郁和角端的体力迅速升级到满血,屠天也总算有了些精神。 谁知这时,风雨欲来。 老板取来药箱。屠天说他不习惯别人为他服务,非要自己动手。老板说还是我帮你。两人小小争执的时候,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响。 就在众人竖着耳朵倾听分辨时,屠天已经感知到了什么。 “是元横来报复了!” 他坐得笔直,风度翩翩地揩了揩嘴角,然后撑着桌子站起来。伤口一动,有些血滴在地上,他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老板着急地说:“你要出去?不行不行,还没给你包扎呢!” “来不及了!” 苍郁什么都没说,心里很是替屠天的腿担心。看他严峻的表情,这个对手一定很难对付,应该就是残害角端的罪魁祸首吧? 果然,一个身披暗红盔甲、骑着一头张牙舞爪猛兽的人,领着一帮凶神恶煞的妖魔气势汹汹而来! 是妖魔还是仙,绝大多数情况下,一眼就可分辨。 修仙之人,平心静气,表情谦和,恭敬有礼,眼神中无一丝欲望;而妖魔,通常眼中充斥着贪欲、淫欲等各种妄念。他们想要的,无非是金山银山、俊男美女、呼风唤雨、横行纵欲,总之,恨不得世上所有的好东西,全被自己独自霸占!一个看不顺眼,就想要把碍眼或挡路者,赶尽杀绝!在他们心中,没有道德,没有底线,没有他人,没有家国和王法,只有一个赤*裸*裸的“欲”字! 凡间的一些地痞恶霸,其实也与妖魔无异,因为他们虽是凡人肉胎,内力却**中烧,却早已被自己心中那无形的“魔”俘虏了! 当然,法力不如人时,势必要懂得退让。妖魔界亦有分明的等级划分。 成魔之前的修炼者,由弱魔期、浅魔期、醉魔期、出魔期逐一递进,最后飞升成魔,其中每个过程又分前期、中期和后期。成魔后还有更多级别等待晋升:散魔、宫魔、商魔、角魔、徵魔、羽魔、神魔,每个级别中又各分前期和后期。其中,戾魔元横也就在角魔前后期上下浮动。技不如人、人品又低劣的,尤其喜欢暗箭伤人。 魔界中,温文尔雅的屠天,绝对是个特例。他的眼眸有时清澈得如同孩童一般,教人难以分辨其真实身份。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有时杀恶人不眨眼,有时却又对弱者心慈手软;有时洁身自好,守身如玉;有时却流连花丛,沉湎美色。他的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角端逃走的消息,传到戾魔元横耳朵里,简直让他气炸了肺!接着又有线报说,神兽角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并非王侯将相的臭小子收为座驾,他们一起去了逸尘镇! 花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银子,到了,竟让它跟别人跑了!元横狭隘的心中,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硌硌地咬着牙、挥舞着长甲:“这个无名鼠辈,简直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他知道他在跟谁斗吗!他知道我是谁么!报上我的名字就会让他吓破胆!我一定要把他们烧成灰!收留他们的逸尘人,也一个不留!” 于是,他们一路飞,一路肆虐砍杀百姓。 瞬间血流成河。 “主人,他们来的人太多,我们是否对抗?” 角端请示。 它当然不是害怕。若主人欲对抗又不便出手,一声令下,哪怕让它独自去战千军万马,它也绝不会说个“不”字。它只是担心主人的伤势。 “是!否则逸尘镇,就白白被我们牵连!” “可你的腿......” “你来当我的腿!” 拄剑而立的屠天,目光矍铄,语气不容置疑,身形高大得顶天立地! 正义的那个他和邪恶的那个他,总是不定时交替出现。从前看到极品美色,他的邪念就会蠢蠢欲动,而看到手无寸铁的无辜者受到伤害,那个正义的他,总会跳脱出魔的界限,挺身而出! “遵命!” 被主人需要,角端感到无上光荣。这也是它效忠主人的第一战,势必竭尽全力! ********************** 《九云乱》相关诗词穿插于文中,用于气氛烘托,欢迎指点交流: /chapter/1552526/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一回 孤胆帝王心 苍郁这才意识到,一无是处的自己,可能成为他的累赘。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敌人转瞬已将近前! 屠天一边让面馆老板躲起来,一边以闪电般的速度,像拎只小动物般,拽着脖领子,一把将苍郁拎了上来,准确无误抛到自己身后的位置上:“抓紧了!” “放心吧,不用管我!” 呃,可是该抓哪儿啊?为了保持平衡,苍郁只得死死环住屠天的腰,这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旧时男女授受不亲?心“咚咚咚”快要跳出喉咙了。她想,我一定得抓紧了,关键时刻可别给人家掉链子。不给别人添麻烦,不是父母一贯的言传身教么? 屠天是典型的窄腰、翘臀、宽肩型身材,斜方肌挺拔,撑起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三角肌饱满壮硕,又不至过分,充分展示男性力量之美。腰上全是扎实的肌肉,无一丝赘肉,抱着安全又踏实。 苍郁搂着这样的腰身想,苍天啊,大地啊,这样的身板儿简直秒杀一众男模!他老人家这是每天花多长时间在健身器械上啊?屠天实在适合去练游泳,因为那个穿得最少。不用往水里蹦跶,只要在跳台上稍微磨蹭那么一会儿,长枪短炮保准就全对准他一个人来了,第二天轻轻松松上头条,嘿!这么一走神,心情居然不那么紧张了。 屠天这个男人,平时嘻嘻哈哈颇为接地气,而此刻,他坚毅的下巴、棱角分明的眼睛,以及深锁成“川”字的眉头,当然,不能不提他完美绝伦的身材——都让他像个鬼魅般摄人心魄!挺直的脊梁,目空一切的豪情,苍郁眼里的屠天此刻看起来,像个统领千军的帝王!仿佛只待他手臂一挥,便会有万马奔腾呼啸而来,踏平沙场,教敌人闻风丧胆、丢盔弃甲!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瘦嶙峋,光杆司令身边除了角端,再有就是自己这个不中用的拖油瓶了! 此时,有另一双眼睛,也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逸尘镇的街道上,敌我双方狭路相逢。 最前面的,正是戾魔元横! 他须发洁白,身披暗红镶火凰的甲胄,宽大的肩甲向两侧斜飞冲天而去,成为一对霸气而凌厉的翅膀。而跨下那头猛兽,竟比他本人还要吸睛! 它如狼似虎,黑面獠牙,血盆大口,脸侧、眉梢,以及整个脊背,都铺满了长长的灰白色毛发,背上一对巨大而有力的火红翅膀气焰嚣张,身后还竖立一条长刺的棒槌似的大尾巴! 苍郁看得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个什么怪物啊?长得太吓人了!” “那是穷奇,专门吃人的凶兽之一。” “凶兽啊,怪不得!”苍郁胆战心惊地小声嘀咕着,“都有座骑了还想要角端,贪心!” 屠天说:“凶兽十恶不赦,怎能和我们的神兽角端相提并论?” 听了主人的话,角端骄傲地抖了抖发亮的皮毛,浑身上下充满干劲儿。看来任何人都喜欢听表扬的话,尤其是从领导嘴里说出来的。一句适时的赞赏,比什么物质奖励都更加振奋士气! 元横斜着眼从上到下瞄了对方几十个来回,心里暗暗吃惊:这小子气度不凡,也难怪角端会看上他。可是找主人又不是找对象,光年轻英俊又什么用,得看背景啊! 可他是打哪儿来的?以前从未见过。嗯,艳福还真不浅,竟搭上这么个美貌的妞儿!不过没关系,一会儿那个妞儿就是我的了,回了我的老巢,无论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任我蹂躏!元横自觉成竹在胸,居然已经开始想象,到时如何玩弄这个即将到手的美女了。回去让自己的那几个老婆都让让,给这个水嫩的小美人腾个地方,嘿嘿嘿! 元横这样想着,嘴上却跟手下调侃道:“哎呦,我还以为哪儿来了个大神呢!闹了半天,不过就是一个瘸子、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再加上一只畜生!就这寒碜的阵容,居然有胆子跟我斗,这不是让人指着后脊梁说我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么?哈哈哈哈哈——” 喽啰们一阵谄媚而夸张的笑声附和着,嘴是咧得很大,但眼睛真笑得却没几个。 屠天深知,识别发自内心笑容的关键点,是看眼周匡肌是否运动,和眼部是否出现鱼尾纹。一个人在假笑时,你可以看到他嘴里下面一排的牙齿。而此刻在他面前,明晃晃地全是下牙,可见这些喽啰与自己的头儿之间,是多么地貌合神离! “那个妞儿给我抓活的,其他人,弟兄们随意!” 居然笑屠天瘸!这一句最为让苍郁生气,气得她一口噎住,不争气地狂咳了一阵。 ——人家那是受伤好不好!而且是舍身救人受的伤好不好!若我会法术,直接就给这个家伙嘴上糊条强力胶,让他一辈子张不开嘴! 屠天倒是对元横的话并不介意。单腿一用力,角端纵身而去,连眨眼的工夫都没用,锋利的荆棘形犄角随便一撸,就扫倒了好几个正哈哈大笑着的喽啰,接着,亮出它颗颗小匕首一样的利牙撕咬! 钢筋铁甲对角端的利齿来说,不过是几根磨牙棒而已。 在生物界,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各有明显的特征。食草动物一般牙齿扁平,用于切断食物,再用磨牙将食物磨碎,肠子短,食物消化得快。食草动物通常脚上长蹄,适于奔跑跳跃,因为攻击性差,它们还喜欢群居,互相站个岗放个哨什么的;而食肉动物牙齿尖锐,可以方便地撕裂其它动物的皮肉,让食物在它们的肠子里充分消化。它们大多长尖爪,方便抓和撕扯猎物,也喜欢单独活动。 而角端颠覆了这一切! 它脚上生蹄,蹄上生爪,爪似利器。既可以闪电般地奔跑,也可以让猎物在它爪下颤栗。它既可以食草也可以食肉,但是,它主观选择了只食草,虽然这样它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找足够的食物果腹,只是因为它受不了那些小动物临死前,无助讨饶的眼神。尤其是小动物们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被活生生撕裂、吃掉时,那种惊恐得仿佛看见了地狱的眼神,让它一辈子都忘不掉。单从看不得弱小受欺这一点来说,它和主人屠天,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为了健康,许多人选择成为素食主义者。角端食素不是身体所必须,而是心甘情愿,出于慈悲一切有情众生的缘故。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角端的智商和情商远在其它动物之上,甚至超出了许多凡人。 它可以群居也可以独居,但世上仅存的角端根本没有几只,濒临灭绝。这残酷的现实注定了它只能独居。好在,遇见屠天之前,它独来独往惯了,十分享受自由自在的快乐。 回头再说战场这边,神兽果然名不虚传,短短时间战果累累! 它越厉害,元横就越是悔恨交加——到手的鸭子本来是属于他的,就这么飞到毛头小子碗里去了!不但这样,还反过来帮着那个臭小子对付自己!自己好歹也是拿好吃的好喝的供养了它好几日的,不说报恩,它也不能如此恩将仇报啊!至于他命人在角端身上不断划开口子的事,他就选择性地失忆了。自己对别人不好没关系,别人一定要对自己好才行。当然,他并不知道角端不吃肉,还以为给它的都是好东西。 看看如此惨败,元横瞪着一群不成器的东西面沉似水。他两脚一踹,穷奇怪叫一声,也一跃而起,载着元横来到角端跟前。 穷奇和角端,一个凶兽,一个祥兽,方枘圆凿,水火不容。圆睁四目针锋相对,展开了近身厮杀! 屠天的鸿蒙剑,同他本人一样低调,虽是宝剑,外观却平平常常,并不引人注意,出鞘时不带丝毫声响,有如鸿蒙之初般宁静,却又有着开天辟地的气势!随他心愿,可五十步内任意距离封喉! 苍郁仿佛忽然就明白,屠天为何总是一身黑衣了。他人长得已是如此出色,若再华服裹身,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再说,风头太劲容易惹祸上身,江湖险恶,低调才是长久之计。云仙也是一样,一身素白已然光芒万丈,哪里还用得着锦衣华服的衬托? 屠天与元横,在各自的坐骑上,面对面开始了较量! 一个使剑,一个使刀。刀光剑影打到一处,看得苍郁眼花缭乱。 又没打到她身上,她的心却揪成一团,仿佛那个带伤奋战的是自己。唯有将屠天抱得更紧些,不让自己甩出去,否则成了对方的人质,岂不是给他添麻烦?不过话又说回来,若自己被敌人抓住,会是个有利的人质么,屠天会在乎么? 屠天在打斗的空隙里,感觉到丫头温软的身子,像只温顺的小动物似地紧紧依偎着 自己的后腰,甚至能感觉到她急速的心跳,一如在岩洞里,自己紧靠着她的时候!顿觉浑身充满了力气。 ********************** 《九云乱》相关诗词穿插于文中,用于气氛烘托,欢迎指点交流: /chapter/1552526/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二回 天地三绝火 元横的刀法本来在魔界实属超群,但这些年,他过着花天酒地、荒淫无度的日子,听惯了下属违背良心、无底线的阿谀奉承,荒废了刀法还不自知。夜夜春宵休息不好,白天净想着今晚玩点什么花样,还时不时地给几个为他而起纠纷的老婆们劝劝架、处理一下勾心斗角和思想问题,有时间再四处踅摸点女人爱的小玩意儿,挨个儿讨好一下,一天天流水般地过去,哪儿还有心思习武修炼啊! 殊不知,修行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思进取尽情享乐的时候,别人可能已经一日千里了。 几十个回合眨眼过去,赶鸭子上架的元横已气喘吁吁。这小子断了一条腿,竟然还如此厉害,教自己的老脸往哪儿搁! 见自己占不了上风,元横心生一计,两腿一夹,示意胯下凶兽穷奇退后几步,站定。 元横把面子看得大过天去,打不过绝不能让属下知道,得装作是自己故意让着对方的才行。他示意属下都不要出手,那意思是,这么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根本用不着你们帮忙,我还有杀手锏呢,绝对把这小子吓得屁滚尿流,你们就瞧好儿吧! “蠢蠢欲动”的属下们,便遵命原地不动,且看上司如何把大家的面子挣回来。其实不用出手更好,对方那么厉害,还是保小命儿要紧。 别人没被唬住,苍郁却被唬住了,心中忧虑更甚。她想,今日一战有几个可能的后果:来者不善,不可能讲和;若是屠天胜,那好说,敌人任他发落;若是屠天败了,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既救过我,我自然要与他共同进退,哪怕有一条生路,我也不能独自苟活!相信角端也是一样的选择。 只见元横两只邪恶的眼珠里,凭空燃起了跃动的火苗! 苍郁心中暗呼不妙,这是何方妖孽,看起来法术很高强,不知我们能对付得了么? “目光之火。” 屠天低吟道。 眼看着元横头话,它仅能发出一声诡异的嘶鸣,那是它在心里骂道:“他奶奶的,说的倒好听!我还不了解你?我要是这会儿放了你,转过脸去,你就得让那些人把我千刀万剐!我也是受够了,让你朝三暮四,让你有我还不知足,还想要角端!对我不忠的人,必有不忠的下场!” 元横颜面扫地,心中惴惴不安,人在蹄下,脸上变颜变色,心里愤愤地想:好你个畜生!等我起来的,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凶兽的脑回路相当简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高兴就是高兴,不爽就是不爽! 一朝欢颜主仆相敬,一朝背叛你死我活! 在众目睽睽之下,穷凶极恶的穷奇,死死扼住了戾魔元横的咽喉! 元横的戾气和一向擅长的阴谋诡计,完全无从施展,他的挣扎成了无用功,鲜血自蹄下汩汩而出!如此场面,吓呆的吓呆,叫好的叫好,反正是无人出手相救。 拗不过穷奇的蛮劲和体重,元横终于两眼一翻,不再动弹,竟就如此被活活割断了气脉! 众人大骇。但更惊人的还在后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三回 弑主风云变 断气后,穷奇连人带甲粗暴地将前主子生生撕扯成几块,当着瞠目结舌的众人面,竟胡乱地吞了一些下去!残肢内脏撒了一地,茹毛饮血的声音极其血腥骇人,如同现场直播的恐怖大片! 屠天目不转睛冷冷地盯着看,无意出手相救。元横伤了那么多百姓的性命,拿他一命来偿已是便宜了他,死得惨点儿是他罪有应得。此刻,屠天的眸光冷得像冰,丝毫不输九天云仙越云泽。 若说越云泽是冰,屠天则更像是一具冰与火的共同体,他的一颗心马力十足,随时在两个极端之间自由切换,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会如何。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喜欢看到老弱病残受欺侮,每当这种时刻,他就忘记了自己也是人人痛恨的魔。当然,欺负我见犹怜的美人儿,是另一回事,他有办法让她们心甘情愿被自己“欺负”。 苍郁下意识地将头埋在屠天身后,垂了眼不敢看,可是一低头,偏又瞥见屠天的腿一片血肉模糊。 “啊!” 屠天察觉出她的身子在微颤,以为小姑娘是为了元横的惨死而害怕,右手自左肩旁向后伸出,替她挡了眼睛。这姿势够着有点费劲,便又下挪,拍婴儿似地拍了拍她肩膀,柔声道:“丫头,别怕,有我在。” 苍郁想,你在拼死保护我们大家,我却不能保护你,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道:“好。” 屠天听了,递过来一个灿烂的微笑。 元横的属下见穷奇叛变、戾魔大势已去,各个抱头鼠窜,跑得干干净净,一个念旧的都没有,就更别指望他们伤心落泪了。他们和元横之间,本来就并无半分感情,有的还受过无端责罚,甚至被他的老婆们给过小鞋穿。更何况元横刚才说了,他们都是可以被牺牲掉的蝼蚁。他们和元横不过是表面和谐、背地里互相恨得要死的上下级关系罢了。有那么几个,还觉得大快人心,私下偷着乐呢。 妖魔界上下级的关系大多如此,每个人都先考虑自己,每个人都想要得到更多,见利忘义,因此树倒猢狲散,没什么稀奇。 穷奇本是吃人的凶兽,饭量大得惊人,他生吞了元横还不过瘾,还想吃苍郁和屠天。一对璧人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也很鲜美。尤其是那个男的,腿上有伤,血汩汩地流了一地,那种新鲜逼人的血腥气味,简直诱惑到难以抗拒! 鼻孔喷着热气,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咆哮,利齿闪闪发亮。穷奇杀气腾腾的眼神。与屠天犀利的目光相遇,退后两步,又打量了打量他手里三尺青锋照胆寒的鸿蒙剑,终究还是悻悻地再退后几步,跑远了。 虽然它背叛主人、食人无数,也不是个好东西,但不管怎么说,为百姓除了一条恶棍也算是立功了,今日就饶了它!屠天在它背后张开的五指,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苍郁这才从胃里翻江倒海中缓过劲来,惶恐地问屠天:“穷奇怎么把自己的主人给吃了?” “妒嫉尚且会使人失去理智,何况凶兽?” 屠天一语中的,大多数时候,他都能看穿对方的内心。 他玩世不恭地一笑,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根本未曾发生过。 ******************************************** 偶尔闲暇的时候,苍郁也会望着蓝天白云出神地想,层云深处,是否有个世外桃源,就是云仙的家?他的家会是广厦千万间,还是一间不大的院落?他住的地方,是否会有一点点不同于白色的色泽?桃花树下,如画的人儿此时在做些什么呢?仙人的日常,和平常人有什么不同?会不会有一个女巫般的水晶球,可以从中看到世间万般?发现哪里有汛情、地震、妖魔横行或者其它灾难,神仙们就一个猛子扎下来施救? 哎,那是超人和蜘蛛侠吧? 也对,云仙就是自己的超人。 想当年,许苍郁还是谢丹心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在公交车上,听旁边几个学生妹热火朝天地讨论,神仙每天都做些什么,真是五花八门儿说啥的都有。 一个女孩说,神仙大大主要的工作应该是修炼和开茶话会;另一个说是品酒、吃点心、斗地主;还有一个说,敷敷面膜啊,美容养颜一下啊,倒持个漂亮的发型啊,一百年就差不多该过去了吧......当时听得谢丹心频频擦汗。 哎,要是能去天上看望云仙就好了!苍郁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就要去掏身后的兜,想翻出手机,上网搜索一下,关键字都想好了——“神仙、日常”。这才发现,早已一夜回到解放前,不对,是回到封建社会。哪儿还有什么手机啊!就算有,也没地方接收信号啊! 不觉心中空落落的。从前吃饭、走路、上厕所都捧着个手机,睡觉的时候手也搭在手机上,手机可真是自己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了。这里没有网上的日子真不习惯!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把太多时间浪费在网上,才学会了很多新东西、认识了新朋友、认真地做每件事,不是么? 此刻,层云深处,正是一派繁忙景象。 整个仙界就像是一所大学校,正在修仙而未成仙的,就如同预备班。已经成仙的弟子们,都有自己所在的年级,一至九重天的领袖就是那班主任。 明日就要进行一百年一次的一至九重天弟子考核了,相当于我们人间学子的期中考试,用于督促弟子们修炼学业,却并不用来决定是否晋级。 仙界的晋级速度,因人而异。有那悟性高、勤奋的,就算暗夜里漆黑一片、电闪雷鸣之时,也忘却身外,照练不误,内外兼修,废寝忘食,自然提高得快;生性懒散些、得过且过的,好不容易修成了仙,总算松了口气,迈入仙界门槛便对自己放松要求,再不思进取,一天天混日子,只要不被赶下仙界就谢天谢地了,结果不知不觉中不进则退,一泻千里。 除去平日里,各个师父对自己徒弟的小敲小打之外,这个考试算是天上最重要的全员综合性考试了。要是成绩差了,丢自己的脸事小,丢师父的脸事大。在那个极其尊师重教的年代,就等同于不孝!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全力以赴。 和人间学子一样,平时学习成绩好的尖子生们,心里有底就不是那么恐惧;而平时偷懒却要临阵磨枪的,就惨了。 考试分为笔试和现场仙术展示两部分。笔试主要考理论知识,包括简答和作文;现场展示,则分剑术/拳法展示,和仙术展示。 仙界的生活是数万年如一日的清苦与一成不变的,这样的考试,也算得上他们的一种娱乐吧,茶余饭后,弟子们也可以津津有味地讨论上好些日子了。 每重天上,拔得头筹者,可以获得无价的补气丹药一枚,作为奖励。这种丹药的成分绝不是普通世面可见的桂枝、当归、生熟地黄之类,而是由极善制丹药的二天坤仙卓有光,长期精心炼制而成,服用之后清肺滋阴、温补肾阳、可以瞬间补足元气,还可令人红光满面,实乃稀世珍宝也。 其余考试合格者,虽然不拿什么奖金、奖状或年假,但这是对自己努力的一种肯定,也意味着,有资格向更高的修为迈进。 考不过的,罚面壁思过一年,再继续修炼。 连续两次考不过者,驱逐出仙界,等于劝退! (讲到这里,需要提一提本书中的晋级系统了,但敬请知悉,在本书中,晋级并非主线,感情才是主线。) 在修炼成仙之前,有漫长的道路要走。 每一个修仙者,都要经过触道期、灵光期、慧智期、融贯期、出窍期,而后才能飞身成仙,其中每个时期又分为初期、中期和后期,具体时长因人而异,每一个时长数日到几百年不等。只需数日就能晋一级的当属凤毛菱角,不但自己要出色,还需有天时地利配合才行。正常速度大约是一百年左右一级。当然,从平头百姓到帝王将相,想要成仙的人遍地都是,绝大多数人根本走不完这个过程,就满心遗憾地死去了,真正能成仙的少之又少。 成仙后,切不可沾沾自喜,前方依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不是一下子就能登天的。 飞升成仙后,第一步是成为散仙,此时相比修仙的时候,功力已有质的飞跃。散仙前期,逐步适应仙身,五谷杂粮不再是生命所必需,出汗自然而然地成为仅有的排泄方式。经年累月,外貌也不会老去,甚至还有逐步年轻化的趋势。等到了自己希望长久定格的样子,就基本不会再改变了。 阅历越来越丰富,身体却越来越年轻,这是怎样一种令人欣喜的体验啊!难怪人人都想成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四回 仙界大考日 一至九重天的弟子平起平坐。选择成为天上仙界的弟子之后,具体进入哪一重天,得由师父们来挑选。并不完全按照功力的高低,而是还要看悟性,和与师父的缘分。 九天云仙在挑选弟子一事上,就是出了名的严苛,他的弟子数量也最少。 师父们各有性格,也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成为谁的徒弟,就按照谁的方法修炼好了,就像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就过什么样的生活一样,并不一定云仙教的就一定比乾仙好。弟子间也被允许互相切磋。 不管成为哪一重天的弟子之后,开始一至九个级别的逐级晋升。 在弟子之上,便是他们的师父——一至九重天的仙长了,按级别从低到高依次是——一天乾仙、二天坤仙、三天震仙、四天巽仙、五天坎仙、六天离仙、七天艮仙、八天兑仙、九天云仙。 (至于云仙之上的神,本书暂时不做探讨。) 因此,仙界所有的弟子对考试都很重视,有的提前两三年就开始备战了。 每日,有弟子轮流巡视一至九重天,以确保没有外界入侵。虽然仙界外围设有结界,但结界是不长眼睛的,有许多事情是它顾不到的。 大考前这一日,轮到六旬执勤。他虽身为九重天首席弟子,却没有什么特权,执勤、打扫,这些基础工作,和大家一样都要做。 见六旬正朝这边走来,八重天的女弟子冬印,匆忙整理了一下头发,抑制不住笑容地跑过去打招呼:“六旬师兄!” 六旬微笑着回应:“冬印师妹,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他的笑容在冬印看来,有如春天般的温暖,分明就是解开“冬日之封印(冬印)”的符咒!因此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是啊,太久没见你了!师兄一向可好?” 六旬憨厚地笑笑:“有劳师妹挂怀,我很好。师妹的功力,最近可有长进?” “师父教的新招数太难,怎么也掌握不好。师兄,你哪天有空,可否专门过来指点我一下?” “指点断不敢当,我们可以一起切磋。师妹,悟道悟道,很多东西是要靠自己领悟的。一旦参透了其中道理,再加上勤练,一定可以大有长进的。” 冬印略略红了脸说:“师兄说的极是,但有时就是没摸对门道,悟不出来。” 对女人的面颊泛红,六旬和他师父九天云仙一样,完全看不出名堂来:“师妹,若是练得累了、烦了,就静下心来,看看天与地,看看大自然中的万物,甚至只是闭眼聆听,它们都会给你灵感的。往往答案,就藏在它们之中。” 冬印不住点头,觉得颇有道理,在她心里,六旬说什么都是对的。她用手拢着嘴压低声音问:“师兄,你师父云仙,是不是很难伺候啊?” “师妹何出此言?”六旬笑了,“不要道听途说。云仙是有他自己的性格,但绝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习惯了,就会觉得他,呃......” “他什么?” 六旬搜肠刮肚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难以用语言形容。” “师兄,不知云仙和我师父离仙,教起徒弟来有何区别?” “他们两位都是德高望重的仙长,只是个性不尽相同,六旬不敢妄加评论。但似乎我师父话更少些,大多数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让我们一众弟子自己领悟。” “啊,什么都不说?那我这样愚笨的,要是去了九重天那里,岂不是什么都学不会了?” “记得我刚入九重天的头几天,师父也不教仙术,也不教剑法,只叫我每晚坐在那里看流星,适逢秋夜流星雨,我足足看了三个晚上。” “哦,流星雨?那能看出什么名堂?你又悟出了什么?” “最后,我悟出了‘繁华转瞬即逝,都作昙花一现’,”六旬呵呵一笑,“那是我记忆深刻的第一课,也师父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教会我的难忘的一课。” “原来是这样,很特别。师兄,我记得,你已经修炼到道仙第七级了吧?” 六旬没有丝毫得意的神色,恭谦地对仍处在道仙二级的小师妹说:“六旬不才,当下正在第八级尾声处徘徊。” “第八级都已快结束了?!” 冬印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和师兄的差距越拉越大了,喜的是,师兄一直在进步,他有成绩,自己十分为他开心。 “师兄,你修为高,悟性又好,明日的考试一定是成竹在胸吧?” 六旬答道:“心境平和自然。” “你当然不担心啦。师兄每回都能拔得头筹,应该已服了不少补气丹药了吧?好羡慕你,愈强则愈强。” “师妹,不要把它当作考试,就当作平时练功好了。只要你平时付出了努力,就不会过不了的。” “就是后悔平时努力不够啊,现在临时抱佛脚,因此才会紧张。” 六旬听了,亲切地拍拍她的肩膀:“冬印师妹,那你以后平时可要多用功啊。不早了,六旬先巡视去了。” 冬印抬头偷看他的背影,回味无穷地抚摸了一下肩上他拍过的地方。能见到他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她偶尔也听见别的师姐师妹谈论九天云仙,对于一提到云仙就气氛火爆,表示十分不理解。六旬师兄虽然长得不是太高也不是太帅,口才也一般般,但是他性情温暖,平易近人,在冬印心里,可比他那个孤冷清高的师父九天云仙,可爱得多了。 ******************************************** 终于到了大考这一天。九重天上已经辟出足够大的场地,摆得下五千多张小桌案,各案上备有笔墨纸砚。笔试时间为两个时辰。 考场之上,一至九重天各仙一字排开,越云泽风度翩翩端坐中间,极简的发冠清雅端庄,流云缎袍飘逸潇洒,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无可挑剔,他本身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虽说仙界极忌讳动情,但规定是死的,人心是活得,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美好的事物,多望两眼也是人之常情。 虽同在天上,那些女弟子们见到云仙的机会也实在不多。出于女人的天性,每次越云泽闪亮登场的时候,她们都不免交头接耳一番,几声“哇”和眼前一亮,自然是少不了的了,只是没有胆量继续想下去罢了。就算为了继续留在天上看到如此美好的云仙,也要好好努力答卷才是。 越云泽起身发表考前致辞。他往那里一站,自带炫目光环,四下鸦雀无声。 “道即是路,逢山开山,遇水搭桥。心若有道,顺境来时,谦恭是开山;逆境来时,自强是架桥。愿众弟子,都能走好你们的路。考试开始。” 都道九天云仙为人清冷、语言吝啬,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作为主考官代表当众发言,他一没有华丽的寒暄;二未提及考试的重要性;三不三令五申要大家好好练功,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将该说的重点都说了,实在让众人心服口服。 五千弟子沉浸在越云泽精简而极富哲理的话语里,都忘记了紧张。要不是兑仙和离仙提醒开始计时,还没有人想起来提笔呢。 越云泽言罢,从袖中摸出一物,向天上一抛,一个巨大的沙漏就钉在那里,众人仰头皆可望之。弟子们心知肚明,等金灿灿的沙子全部从一头落到另一头,就是收卷的时辰了。 五千弟子同时开考。如此大的阵容,九个考官能看得过来么?会有人作弊么? 答案是:能。不会。 九位仙长对自己的每个弟子都了如指掌,若打算考场作弊者,平时必露端倪,不是懒懒散散疏于练功,就会是贼眉鼠眼、心不在焉。九位仙长更愿意,选择相信自己的弟子。 就算万一有人动了作弊的心思,也无法得逞。因为九位考官不但用眼睛察言观色,还可以内力感知,若有谁动了作弊这样的妄念,即便外表尽量不表现出来,体内真气也必然紊乱。对火眼金晶的九位仙长来说,不难发现露出的马脚。 此次考试,长作文的题目是:《你认为,最强大的护身之法是什么?》 弟子们看了题目,有的抬头望天,有的低头沉思,还有的支起腮陷入遐思,心里把自己会的所有仙术都捋了一遍,难以取舍。 这么一磨蹭,沙子“哗哗”地流逝,毫不留情,考试时间已经过去近半。 六旬看了看考题,胸中似乎早已有了成型的答案,下笔如有神,一点儿没耽误,一个时辰多点,就头一个交卷去也,身后留下一地艳羡的目光。作为仙界的“尖子生”,他早已习惯如此,也并不当回事。 冬印的位子离他老远,目光却一直不曾久离,此时抬头看看,很是为他开心,可是自己写的怎么就这么费劲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五回 齐家战六旬 全部收卷之后,乾仙、坤仙、震仙、巽仙、坎仙、离仙、艮仙、兑仙和云仙,九位主考官开始一目八百行,批阅考卷。 对于长作文,弟子们的回答五花八门,有的说,最强大的法术是“举目遥观十万里,通天彻地人难比”;有的说,最强大的乃是避邪镇煞、趋吉避凶的“符咒”;有的说,是进食“食饵”,也就仙界秘传的强身壮体的补药;还有的说是“筑基”,坐禅虽然一动不动,却可比吃了任何补药都更加增进体力...... 众仙默默阅览,一直不做声,直到传阅了六旬的考卷之后,均啧啧称赞起来。 六旬写的是:“弟子认为,世上最强大的护身之法,非‘心无旁骛,摒弃杂念’莫属。一心悟道,断绝欲念,仿佛无形的金钟罩护住命脉,可保刀枪不入,五毒不侵,任何妖魔也不能奈我何......” 越云泽看了,嘴角微抬,赞许地点了点头。 六旬不但题目答得出色,书法功力也是一等一的,看他的字本身就是是种享受。 人们常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六旬正是秉着这种理念,利用“侧向思维”,从剑术来揣摩书法的。 三尺青锋忽顿忽飞,忽疾如闪电,忽缓如行云,像极了书法的运笔;剑身忽收忽聚的轨迹,又好似书法的笔画;长剑挺立横空或收于身侧的架势,就如同字的构架。舞一场剑,从头至尾连贯不休;而写一件草书作品,也是连绵不断一气呵成;舞剑中,力量和速度自然转变,书法中亦是如此,忽左忽右,忽拔地入天,忽又急入山壑,让人品味不尽。难怪剑法一等一的六旬,字也写得如此出类拔萃了。 众仙看了六旬的答卷叹道:“这个道理早已重申过千百次,可为何只有六旬一人切中要害呢?这难道不该是道送分题么?” “等等,”八天兑仙付忘年笑着捏住一张卷子说,“这里还有一个。我的首席弟子齐家,也是这般答卷的。” 齐家也是仙界的高才生,次次考试稳坐八重天魁首,提起他,人人赞不绝口。 笔试结束,接下来是现场仙术展示,弟子们将自己这一百年来潜心修炼的仙术,浓缩为最得意的几招几式,进行汇报展示。如需要对抗的,则相同道仙级别的两人划分一组,打赢者胜出。 见好就收,不可使用武器,不可伤人。伤人者按天规处罚。 考官根据每种法术的实用程度、难易程度,以及使用熟练程度打分,分高者胜出。 天上一时打斗声大作,弟子们撸胳膊挽袖子排好队,预备各显神通。 弟子当中,级别最高的当数八天弟子齐家,和九天弟子六旬,他们两个同处在道仙八级尾声,理所应当成为比拼的一对。 八重兑仙付忘年的首席弟子齐家,长得一表人才。 修仙时间久了,学会自行调整呼吸和气血,学会清理经络和排毒,饮食极为清淡或者根本无需进食,无噪音、污染的干扰,无凡尘俗事的烦恼,练功排汗,坐禅静心,再加上各种仙丹妙药的辅佐,过这样的日子,皮肤想要不好都难,人想要长得难看也很不容易。 更何况,齐家又是一个如此善于养生的人。他平时除了自己尝试,按古书炼制一些丹药之外,也会趁着到人间历练,各处搜寻灵丹妙药,凡是能服的,他都毫无保留立即服下,真应了那句“对自己好才是真的好”。也难怪,身在仙界,没有父母亲人和爱人,当然要为自己着想了。 仙界天势辽阔,然而比武的比试台,却不过一丈见方。不过那并不重要,因为就算脚下无地,也丝毫不影响善于腾云驾雾的弟子们的发挥。 其余比试暂且不表,这最后一场,是齐家对六旬,高手过招,也将是最精彩的一场。 齐家往那里一站,又引得一阵赞叹之声。只见他长身玉立,面如冠玉,淡灰的袍袖迎风招展,剑眉横飞的冷峻气质,倒是像极了九天云仙。因此,有些女弟子私下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小云仙”。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若是问苍郁,齐家肯定没有真正的越云泽魅力来得大,但在不同的人眼里,答案也是不同的。 其貌不扬的六旬登场,气质沉稳,风度翩翩,面带微笑,也自有一帮铁杆粉丝在背后支持他。 双方互相抱拳行礼过后,六旬向师弟做出“有请”的手势。 齐家也不推辞,干脆利落,一跃而上半空,五指在空中一转,攥为拳。虽说是空掌攥拳,手中却仿佛握有一柄长剑似的,拳到之处,似又有负责开道的剑尖,在空中一路划出银光灿烂的轨迹,宛若一条由白银铸成的飞龙,既有浩浩荡荡的声势,又有闪电的速度,呼啸着向六旬直逼而去! 众人一阵惊呼。此时,下面的冬印可是替她的六旬师兄捏了把汗。 六旬全无惧色,微笑应对。在空中躲闪开来,广袖一挥,星星点点的亮光闪过,只见一柄大斧腾空而起,朝飞龙笔直劈去! 比试规定不准使用武器,这柄虚幻的大斧,乃是六旬随手收集了路过的风声来幻化而成!天空忽明忽暗,这把巨大的斧子的气势,似乎波及到周围相当广泛的空间。正当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之时,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条龙须砍了下来! 砍下的龙须还似活蛇似的在空中翻滚,银色巨龙更是痛得不断咆哮,痉挛着蜷缩为一团,然后不见了! 齐家虽感觉不到疼痛,但这招他显然输了,面色却很平和,可见内心淡定,不起波澜,要不怎么说是“小云仙”呢? 众人还来不及鼓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六旬手腕翻转,数条气贯长虹的气流,如银剑般直戳齐家心窝! 齐家不动声色,只是轻轻躲闪,手上拳法不乱,脚下轻轻一跺——天空震颤,空中出现了一个直径几丈宽的深坑!再看齐家,早已闪到百尺之外。那深坑似有吸力般,将六旬发出的那些银剑尽数吸入其中,然后便销声匿迹了! 底下掌声雷动。 头两局,一人胜一回合,接下来看最后一回合了! 两人都决定不动手,只比意念和真气。 赛场一时安静下来,只看得到风吹起二人的长发和袍角,却不见二人动手。他们两个在半空四目相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和对抗! 忽然,“喀啦啦”一声,众人头顶一个石破天惊的霹雷,将天炸得都快要裂开来!光线骤然暗了下去。 一道亮光闪过,众人仰视间,见乌云之上出现了一座海市蜃楼——那是一座峡谷,两侧山峰青翠,玉带般的瀑布飞流直下,山谷中似乎还飘着蒙蒙细雨...... 正当众人讶异和沉醉于这美景之中时,那美轮美奂的画面忽然仿佛变作了一幅画,一寸一寸片片碎掉,很快支离破碎成渣渣,不知向哪里飘落去了。 一团火球横空出世,一阵疾风追随而去!风助火势,也将火球团团包围起来。火球活物似的拼命左冲右突,也可见六旬和齐家二人神色严峻,凝神对峙! 将火球包裹住的那团风,在火球的左突右冲之中,缓缓降低温度......忽然“砰”地一声,火球跳起分为了两半!一半化为无数火花,源源不断向四周迸射,众人一阵惊呼,急忙躲闪;另一半,则被冷风凝练化为了一颗冰球,重重滚落到考场边上! 众人都看得明白,比试至此,两人已打成了平手!底下掌声雷动,都说这场比试真是太精彩了! 六旬那套“风火雷云拳”是本次考试中的惊喜,这套拳法并不完全传自越云泽,而是六旬以云仙所授之拳法为基础,再融合进自己领悟的一些天文现象的爆发力,而自创的一套拳法。 这也是越云泽为人师表的特殊之处,他从不主张固步自封,总是鼓励弟子们在练好基本功之外,汲取大自然中的灵感,不断创新突破。 六旬和齐家并列第一,各获得“益气金刚丸”一颗,博得底下一片艳羡之声。 齐家立时将药丸吞下,直感到浑身清气上升,浊气下降,真气缓缓游走周身,每转一圈,就又多了长了数倍,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受用! 六旬却不服下,只把那只小瓶子仔细地揣进了怀里。 冬印成绩垫底,总算勉强过了考试,她要求不高,只要能留在天上就行。这会儿她颠颠儿地跑来问六旬:“恭喜师兄,又得了一枚补气丸,你为何不立即服下?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放到肚子里最保险啊!” 六旬只是笑笑,不答。 “师兄越来越像师父了!” “还是比师父强点,起码我还会笑。” “好啊,你说云仙坏话,你说云仙不会笑!” “这这这不算坏话啊,本来就是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六回 三七鬼邪木 雨停了,逸尘镇幸存的居民们全都跑了来,跪倒在屠天脚下叩拜,感谢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屠天摆手道,“麻烦是我带来的,我理应向各位道歉才对。” 角端不满意地出来维护屠天道:“谢还是要谢的。主人,你带着那么重的伤,守护了整个镇子呐!要说麻烦,根源还是在我身上。不过我运气真好,你完全值得我......” 屠天面无血色地阻止它继续说下去:“好啦,救人要紧!” “让我们来,主人,你就不要动了,去屋里歇着吧。” “角端,你不要一口一个‘主人’地叫我,我受不起。” “那好,屠天。” 角端俏皮一笑,与屠天相视而望,如释重负。 他们一人一兽,同是放荡形骸惯了,一生从未被任何东西束缚,也从未想过去管着别人。如今,忽然有了彼此作为一份兄弟般的陪伴,这种感觉既新奇又温暖。 角端一直把屠天送到屋内,看着他躺下,这才转身离开。它心中已有了个计划。 四蹄腾空,很快就来到山里。四处寻寻觅觅,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干脆再走得远点,飞奔来到几十里外的深山老林中。 这个地方地势极其偏僻险峻,坡体成四十五到六十度角,且杂草荆棘丛生,动不动就会将腿扎穿数十个洞。根据角端的经验,这地方附近,可能还隐藏有不少皮糙肉厚不怕荆棘的猛兽,因此鲜有人迹。捉不到小动物,它们有可能会自相残杀,那种场面是很血腥的。但越是危险困难的地方,才越有可能找到它想要的东西,否则,不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角端在大自然的怀抱里生活了一辈子,日日天为被、地为床,不但自带指南针、对方向把握得精准,对各种野生植物也了如指掌,它这方面甚至比药师来得更为专业。 首先,它自己食素,因此必须清楚地知道,哪些植物能吃哪些不能,否则在缺医少药的年代,后果不堪设想。其次,在野外活动时,也难免遇到强劲的敌人,或者遇到其它意外伤害,这些情况下全要靠自己解决问题。有时很严重的创伤,用几根药草就搞定了。 当年濒湖山人李时珍,若是有幸遇见角端,《本草纲目》就不用考古证今、穷究物理、耗费二十七个寒暑那么久了;药王孙思邈若是碰上角端,《千金要方》也许就远远不止三十卷了。 帝王将相都想要得到角端,只道它能通言语、日行一万里,却不知道它还有精通草药这一特殊才能。若是知道的话,只怕要变本加厉地对角端趋之若鹜了。 角端凌厉的目光,在倾斜的山坡上四处搜寻着,叶子大小、昆虫的踪迹、土壤的干湿松紧、阳光照射的方向,甚至动物的脚印,都是它观察的线索。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心里难免有些焦急。多等一刻,主人就要多受一刻的煎熬。它嗅一嗅味道,果断向南边更险峻的位置继续前行。 就这样忙活了大半天,功夫不负有心兽,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到几株白色的球状花朵,旁边还结着鲜红的球状果子。在它看来,那就是胜利在向它招手。 “找到啦!找到啦!” 角端放缓脚步,生怕践踏了这来之不易的药材。 要说这山里,繁花遍野,更是不缺白色的花、红色的果。而角端找寻的这种植物,有个奇特的名字叫做“三七”。“三七”性味甘凉,对于补血、去瘀损、消肿定痛均有奇效,是很多外伤配药中的常客。它的根长得很像人参,因此还有个别名叫“假人参”。 运气不错,角端用蹄上的爪子,飞快地刨出四根不小的“三七”,这些晒干磨粉,足够主人用上七日了!它刚准备叼着叶子回去,突然,余光看到旁边的地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定睛再看,没什么特别的呀,脚边不过是一小截木桩样的东西,黑漆麻乌的,怎么会动呢? 它刚要转身离开,突然,那截木桩竟毫无征兆地由泥里一跃而起,径直落到它背上! 角端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可不少,却没见过如此稀奇的木头。它只觉背部一阵剧痛,自然而然甩动身体,可怎么也甩不掉!那东西似有牙齿,一下比一下更紧地咬得角端眼冒金星! 四爪够不到自己的背,角端只得躺倒在地上不住翻滚!荆棘毫不留情地刺进它的皮肉,有一些还缠到了它的角上! 不知折腾了多久,才终于把那东西摆脱了身体!那东西似乎不甘心,一个猛子蹦起,还要再次袭击。 这回角端学聪明了,忍着疼先躲闪开去,并看准时机,用自己那没有神经、感觉不到痛的角尖,狠狠将那物钉钉子般戳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那物扭动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角端等了好一会儿,确信它气数全无,才敢将角松开。仔细查看之下大惊——那东西粗一看,确是一截漆黑僵硬的木头,但上面竟恶魔般布满了一张张细密的小嘴,每张嘴里均有细小的尖牙无数。背上一阵阵刺痛,想必上面已经伤痕累累! 角端风驰电掣般游走四方,每日接受的信息量很大。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很久以前,曾听一位老道提过的“鬼邪木”一物。 说它看似一块木头,实则为一种凶狠的生物和植物的混合体,体表除了嘴,别无它物,靠声音和气味感知环境与敌人。除了爱吃肉,“鬼邪木”还爱吃发甜的植物根茎。另外,“鬼邪木”本身,也是一种鲜为人知的续骨良药。也正因为它乃生物和植物的混合体,因此死后,才不会像其他动物和人一样消失。 那就对了!“三七”的根含糖量大,难怪吸引了这只“鬼邪木”。自己把“三七”挖走,因此“鬼邪木”发动了报复!谢天谢地早到了一步,不然这几只“三七”根都要被它吃光了! 角端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暗自庆幸着满心欢喜地带着“三七”和已断气的“鬼邪木”满载而归。一进门就扯开嗓门喊:“主人!主人!我回来啦!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 “角端?你去哪里了?”半躺着的屠天震惊又疑惑地问,“你身上怎么都是血?”脑子里闪过很多个念头。说着就要下地来查看,突然脸色骤变,原来是一动,牵扯得骨头又错位了。 角端一见,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为何不收拾一下再来见他?害得主人担心了。 屠天目光却很是犀利,一见“三七”和“鬼邪木”,便什么都明白了,心中甚为感动,只低声说了一句:“辛苦你了,好兄弟!” 他竟然叫自己兄弟! ——这几个字对角端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在屠天房门外,角端得意地将“三七”和“鬼邪木”拿给面馆老板看。 老板赞不绝口:“角端,你可真厉害,这‘三七’喜欢藏在荆棘丛生的深山偏僻处,就已经很难找了,这‘鬼邪木’就更是少有的宝贝了。你连这都能找到,费了不少力气吧?” “只要主人能快些恢复,费些力气算什么?就算搭上这条命又如何?” 屋内的屠天听见了,十分动容,同时又有几分内疚。 老板赞叹道:“哎,难怪那些个位高权重的,抢破头都想得到你这神兽。我看,你的有情有义,比什么懂人话、日行一万里,都更要有价值得多!我要是位高权重的天子,我也争夺你。” “老板过奖了。知恩图报,难道不是最简单的道理么?” “简单是简单,可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比比皆是呀!” 屠天听到这里,再次感到汗颜,这让他想起了一些女人,不知道她们过得还好么?每次念及她们望穿秋水的样子,心里就很不好受,他也不知道,自己过去为何会到处留情? 角端说:“别人我管不了,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反正从今天往后,我只效忠主人一个人!” 老板对角端竖起了大拇指:“好,不耽搁时间了,我赶快去处理一下这些东西,要趁新鲜。”刚走出几步又转回来,挠了挠后脑勺问,“角端,这‘三七’没问题,可是这‘鬼邪木’,要怎么处理啊?” “呃......” 饶是药草知识丰富的角端也没主意,它也是生平第一次见这东西。 “没关系。我们镇子上有位百岁老先生,他什么都知道,我去问问他好了。” 经验是无价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年长的人果然更有智慧。 讨教回来,按老人所教,冷水下锅,将已死的“鬼邪木”洗净,像削土豆那样,用刀削掉表皮的牙齿,煮至水沸,再煮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取出来时已经通体柔软。切片放入醋中浸泡一夜,次日再取出来时,神奇地变为薄脆片,估计“嘎嘣嘎嘣”地嚼着就像薯片吧?服用之后,对断骨续接有奇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七回 桃花玉王印 逸尘人很坚强,失去亲人、家园被毁,都不会让他们消沉太久,他们总是勇敢地面对打击。 救治完伤者,男人们用推车运来了木头、泥土,进行各种修补工作,“咣咣当当”敲个不停,原本笼罩着阴霾的镇子,似乎一下子活络起来;女人们除了帮忙这些之外,还烧火做饭,并从山里采来了鲜艳的野花装点家园。 不久前血流成河的战场,很快就收拾停当,又是一番为生活忙碌的景象。但是刚刚遭受过灭不动。 王会终于捧出一枚长方体印章来。印章看上去很普通,就是一般人家戳印泥用的,底部刻了一个鲜红的“王”字,字体相当飘逸。 屠天不解地问:“把你家的印拿来做什么?又不需要卖身给我。” 众人一阵哄笑。 王会并不在意众人的笑声:“大侠此言差矣。王之三横为天、地、人三才,一竖为参透天地人三才者。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王家印’,其实甚至与王家没有丝毫关系。这是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一位道长送给家父的,说是降妖除魔的宝物,但须有缘之人才能发觉它的用处。我家没有习武之人,我想,今日将此物赠与大侠,或许日后能排上用场,助大侠斩除更多的妖魔!” “妖......” 屠天一听说“降妖除魔”几个字,脑袋就“嗡嗡”作响,好像有一圈马蜂正围着他转,尴尬地赶忙推辞道:“不,既是你家的宝贝,就留着吧,我也用不上。再说,道长都说了,要有缘之人才行,万一我与这宝贝无缘,岂不暴殄天物了?” “不不不,大侠如此仗义,肯定路见不平常常出手相帮,说不定将来走到什么地方,这东西就能派上用场,总比留在我这里常年压箱底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侠如若还是推辞,就是看不起我!” 这下屠天无话可说了:“好好好,我收下就是。” “多谢大侠了了我一桩心愿!那就好好休息吧,不打搅了!” 王会刚走,紧接着又挤进来一个人,也恭恭敬敬呈上一个布包。 屠天不喜占小便宜,也不爱受人恩惠,不太高兴地问:“这是什么?又来个‘李家印’?” 那人激动地惊奇道:“大侠,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如何知道鄙人姓李?” 旁边的苍郁“扑哧”一声捂着嘴笑出声来,遭遇屠天一个白眼。 “大侠,要不是你,我妹妹就葬身火海了,因此,我想送一样祖传的桃花玉来感谢你。” “桃花玉?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屠天一连说了五个“不要”,他心想,本人桃花运已经够旺的了,不想再招惹桃花,“祖传的家伙事儿,还是留给你的子孙后代吧。请各位都出去吧,我有点累了。” 听他说累了,苍郁赶忙帮着招呼大家出去。可是逸尘人淳朴又热情,还特别认死理儿,推辞来推辞去,到最后,屠天手里还是又多了一枚桃花玉扳指。 人都散去之后,苍郁正在感慨这里的民风太淳朴,屠天掏出那块印章和扳指,转手就塞给了她:“青葱,这些你都拿去吧。” “我不要,这是人家送给你的宝贝。” “我也不要,尤其是那桃花玉扳指,粉嫩粉嫩的,我一个大男人带在身边,还不让人笑死了。你要是也不喜欢,就扔了吧。” “哎,那哪行呢?”苍郁急道:“这好歹也是人家收藏了那么久的宝贝!好心送你,你却要扔掉,这是哪门子礼数?” “青葱,这玩意你看我带在身边合适么?反正我不要,你要不拿就搁着吧。” “好好好,那我要!” 玉扳指又叫玉谍,是古人拉弓射箭时,套在射手右手拇指上,以保护右拇指不被弓弦勒伤的一种工具,跟做针线活用的顶针一个意思。桃花玉又叫桃花石,是一种富有玻璃光泽的桃红色的玉石,在当时价格非常昂贵。 苍郁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觉得十分漂亮,粉嫩嫩的颜色,一如少女的情怀。于是她将扳指与印章分别包好,揣进怀里。 刚刚与元横这一战,因之前身体尚未恢复,就再次元气大伤,这下,屠天索性连地都下不了了。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地下室或者暗室?” “怎么?” “我怕那些坏人再来报复。”苍郁愁眉不展地说,“歹毒的人可真多。屠天这样子,再打一仗肯定吃不消。” “姑娘心细如发,说得句句在理,我真是老糊涂了,总是想不到这些。这样,我们把他挪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跟我来。” 在四象世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兵荒马乱,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妖魔鬼怪来袭,因此,逸尘镇很多百姓家里,都预备了暗室用于救急,有的在地下很深处,有的离家并不近。 在角端的帮助下,屠天拖着残腿,被转移到了暗室中。他偶尔疼得脸部肌肉跳动一下,却始终一声不吭。 苍郁再次关心地说:“你为什么不喊出来?声音的震动,可以缓解身体疼痛,也能缓解心脏压力,你会好受一点。” “我是男人,这点痛楚都忍不了,怎么做男人?” 苍郁觉得他说的又对又不对,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面馆老板查看了屠天的伤势,也觉触目惊心。活了一把年纪,从未见过有人伤得如此之重,还举止有礼、眼神活络,更没见过有人在如此重伤之下,还能恶战。逸尘人不喜多言,虽然他也想知道,却始终没问屠天是怎么伤的。亲自为屠天处理了伤口,上了些自家备的膏药,仔细包扎好。 “壮士,这些天,你就好好养着,什么都不要做。天塌下来,有我们扛着。” 苍郁默默地想,还有我呢,站在凳子上扛着。 她用盆打来清水,一趟一趟换毛巾让屠天擦汗,还将厨房专门为他煮的小米粥端了来,细心地为他吹温。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就像平时照顾自己家里人一样。在苍郁和角端心中,他是英雄,理应受到这样的待遇。 ************************************** 本文已签约,即日起日更3000字。 星拱北祝所有作者和书友合家团圆,新春如意,岁岁平安,码字顺利~~ 预告:屠天的魅力要爆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八回 花样女儿心 “温度差不多了,你快吃吧。”苍郁看他不动,又笑着问:“难道要人喂你?你手又没事。” 屠天抬头看着她,幽幽地说:“要是我的手也伤了,是不是就能享受你亲自喂粥的待遇了?” “呸呸呸,乌鸦嘴!哪有人咒自己受伤的?” 屠天笑着接过她递来的碗,握着调羹划拉了半天,愁眉不展地说:“实在不爱喝粥,我可是顿顿无肉不欢的,还是给我做碗肉丁面吧。” 苍郁心想,咦,怎么跟我一样,这么爱吃肉? 但嘴上还是说:“伤员跟正常人怎能一样?小米粥养人,你还是快喝吧。” 屠天只好硬着头皮吞了几口。受伤都没有叫唤过一声,喝碗清粥倒是给他难受得龇牙咧嘴。 苍郁质疑道:“有那么难喝么?” “有,真有。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那你生病或受伤的时候吃什么?照样大鱼大肉?” “对呀。” 屠天梗着脖子,答得掷地有声。 “那怎么行?也没个人管管你。今日你必须得给我把它喝下去!” “好好好,我喝,我喝。” 屠天很喜欢被她管的感觉。 靠在床头,看着苍郁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在岩洞里,不小心亲到她脸的那个瞬间——她凝脂般的皮肤吹弹可破,她发梢的馨香近在咫尺,她女儿家水作的身子柔若无骨......这还是当时神志不清记得不太清楚了,若是神智清醒,自己又该当如何? 胡思乱想的时候,伤口倒仿佛不那么疼了,嘴角还不自觉地漾起一丝笑意来。 “你笑什么?” 屠天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看她,微微摇头,欲言又止地抿着嘴垂下头来,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架势。 “屠天,有话憋着不说,这可不太像你的风格哦。” 看他那含情的眉眼,苍郁灵光一现,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莫不是他还记着岩洞里......哎呀,羞死了! 赶紧解释说:“那,那,那个不算啊!” “什么不算,不算什么?” 望着屠天故作一头雾水的表情,苍郁心里暗暗叫苦,要命,难道真是我想多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啊那个,我是说粥不算正餐,还有菜和水果,我一会儿全给你端过来。” “我哪吃得下那么多?就想小睡一下。” “那你歇着吧,我先出去了!” 苍郁已走到门口,屠天忽然在后面喊她:“青葱!” “什么?” “我答应你,那个不算!” 苍郁瞬间石化,不敢回头,脸上的表情叫苦连天。出门没看黄历啊!脚底抹油龇牙咧嘴地逃开了,但愿他从此不要再提及这码子事! 一抹笑容深深地印在屠天的嘴角,像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湖面上,久久不散。 丫头和自己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 ******************************************** 屠天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无踪,无所牵挂。但其实在不同年代,很多地方,有许多人惦念着他,盼望着,哪怕一年能见上他一两面也好。尤其逢年过节的时候,为了他而烧香、求签的,不在少数。 她们当中,有大家闺秀,也有江湖女侠;有的贵为郡主,也有的出身寻常人家。 她们中有人间绝色,亦有痴情女妖。 有的抛弃世俗眼光,对他大胆示爱;也有的,从来不敢对他表露心事,只是芳心暗许,把万千委屈和思念埋藏心底,甚至一面之缘,已交出了自己的一生...... 大部分凡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倒不是刻意想隐瞒,只是怕唐突地说出来,会把人家姑娘吓着。但不管知不知道他的底细,女人们无一例外地、心照不宣地,都梦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嫁给他。有的相信,自己在他心里,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也有的,根本摸不清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但只要能看见他,哪怕是远远的,就已感到无限满足。 在屠天眼里,没有身份、地位的世俗尊卑,喜欢就是纯粹、不带任何杂质的喜欢。如果喜欢一个女人的肉体,必然也喜欢这个人的灵魂,没有灵魂的花瓶,他是看不上的。 屠天在这些女人心目中,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风趣诙谐的开心果;是义薄云天的盖世英雄;是在她们难过无助的时候,陪在身边鼓励安慰她们的人;也是这世上,最值得托付终生的深情男子。 他若很久不来,定有他的原因,莫不是病了,或是有其它重要的事要忙?她们自动为他找种种藉口,教自己体谅他,等待他,哪怕岁月流逝,消磨着她们宝贵的、一去不返的青春年华。 她们吟诗作赋,她们笔走丹青,她们抚筝弄弦,她们飞针走线......不同年代、年纪、秉性、姿色的女人们各显神通,以花样十八般方式,表达自己对屠天的爱慕之情。因此,屠天去见她们时,常常是空手而去,却满载而归。有些礼物等不到他来,已经枯萎了、腐烂了,不得不丢弃。但不能丢弃的,是对他的一片痴心! 轩窗前,闺阁中,花前月下,十里长亭,到处有饥渴思念着他的女儿心。 暮春烟雨碎, 弱水逐虾尾。 几树藤萝飞紫瀑, 雾掩青山醉。 径幽通天远, 两岸摇枝翠。 谁藏亭宇画弯眉, 翘首盼君归。 试问,屠天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情圣,记得每一个让自己有好感的女人,记得她们的生辰、她们喜爱的食物和服饰、她们最难过的往事、她们的家人......当然更不会忘记,她们在自己枕边或怀中的那抹馨香和温柔。她们的情话,她们的嘤咛,就像一个个旖旎的梦境,美得不真实,却令他深深着迷。当抱着满怀温香软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个心魔,是不是给自己也设下了完美的幻境。 有时,他会在她们需要时刚好出现,一个拥抱,尽扫一年半载不露面导致的怨念。或者,偶尔一支精美的发簪、一个贵重的镯子,乃至一个深情的吻、一个令人快乐得浑身颤栗的爱抚,都可以让心灰意冷的她们,重新毫无怨言地回到他的怀中去——至死不渝! 不过屈指一算,自玲珑死后,他几乎就没再见过她们了。 从前,没有女人陪伴很难熬的日子,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变得容易过了。专心练功、潜心研究厨艺、品酒、读书、自己和自己博弈,还有游历天下河山大川,竟都不觉得孤单。有时站在飞流而下的瀑布底下,就能看上一整天也不厌烦。就算是自己饮酒,也可以摆一杯在对面。因为,玲珑仿佛一直在身旁陪着自己,不曾离开。有她一人陪伴,就已足够了。 凡修魔者,由浅及深要经历弱魔期、浅魔期、醉魔期、出魔期,然后飞升成魔,其中每个步骤再分初期、中期和后期。成魔后,也要从散魔一步步晋升,宫魔、商魔、角魔、徵魔、羽魔,直至魔无上,每个时期亦分为前期和后期。 玲珑死时,屠天已修炼到徵级后期,在这个位置已经努力很了很久,大大小小的对抗也参加了不少,却始终无法突破晋升到羽级。 而玲珑的死,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同时也是情感上的历练。当屠天能够不眨眼地在瀑布下望上一整日而不思桃花的时候,他忽然就突破了那曾已薄如蝉翼的禁锢,晋升到了羽级!当他的内丹脱离身体沐浴天地的洗礼之时,他看到它的光愈发明亮了! 内丹是以人体为鼎炉、精气神为药物,在体内凝练结丹的修行方式。在必要的时候,内丹可以脱离身体而出,成为攻击敌人的武器,也可以作为检验自己修为的方式。修为越高,内丹越明亮。 再说那些痴心不悔等待屠天的凡间女子,生命只有区区的几十年,青春更只有几载的光景。终身未嫁,白发苍苍,甚至至死都在盼着他——这种事发生过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直至化为铮铮白骨,也未有一人心愿得偿! 屠天像一个刻进骨髓的名字,像一剂融进血液的汤药,只要沾过他,就休想将他戒掉! 他在面对她们每个人的时候,分明是认真的,用心的,从未想过玩弄她们的感情,却还是负了一人又一人。他一直不喜欢看别人哭,喜欢每个女子的笑颜,有时支着腮帮子就能看上半天。那种为他而展露的柔美和娇羞,真是种刻骨的性感!可是到头来,他却令她们每个人悲伤欲绝。 每念及此,屠天便感到深深的愧疚,甚至想过削发出家,可是,又舍不得酒,更舍不得放弃,将来与转世的玲珑相遇的机会。 再说了,魔要是出家了,太阳都该从西边出来了。 屠天想,上一世玲珑没做过什么坏事,还为了救人而死,积了如此善德,这一世会转生到哪一界呢?若不幸转到地狱界,我就去刀山火海救她出来;若是转到牲畜界,我也可以把她带在身边;若是转到鬼界、人界、妖魔界,都不在话下;唯独要是生在仙界......心里黯然了一下——希望她到时不会厌恶自己的身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二十九回 一骑香魂动 君南国,只是地图上一个很小的黑点,无论疆土、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都无法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雄相提并论。但此国人杰地灵,与世无争。疆域面积小,又不占据交通要塞,因此,暂时倒也与四国相安无事。 君南国皇帝的亲弟弟暨二王爷,共育有六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唯一的女儿名曰疏影,年方二八,能歌善舞。倾城之貌,远近闻名。 这位疏影小郡主和她的六个哥哥一样,尤其喜欢骑马,还特别擅长马术。 套上美衣华裙,她是彬彬有礼、人见人爱的窈窕淑女;换上骑服,她就摇身一变为意气风发的女中豪杰。这种视觉和性格上的极大反差,也更加让她声名鹊起,在君南国以外的地方,也有很多人知道她、爱慕她。 百姓都说,谁要能娶了这位能文能武的美丽郡主,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马为五畜之首,君南国人对赛马很重视。为讨独女欢心,二王爷也时常召集赛马盛事。 其实二王爷有私心,顺便登记一下每次拔得头筹的英雄们的姓名、住址、婚否、家世背景、祖宗八代,说不定能为爱女招来一位乘“马”快婿呢。都爱马,将来小两口也不会没话说不是? 前来比赛的汉子们也都各怀心思。有的,是希望借在马术比赛中取胜而名扬天下;有的,是希望跟皇亲国戚套套近乎,将来混个一官半职什么的;还有的,完全是冲着一睹郡主芳容来的,甚至盼着拔得头筹,能够引佳人倾心,哪怕能得见佳人一面,也是值得吹嘘的。 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刻,赛马场上人声鼎沸,呐喊阵阵,鼓角长呜!参赛的骑手和高头大马们,各个披红挂绿、蠢蠢欲动,缨子和彩带随风飘扬成一道道瑰丽的风景。这些马儿大多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步伐轻盈,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皮毛光鲜亮丽,甚至还包括几匹汗血宝马。 参赛者互相对望一下,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一声令下,一众选手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一时马蹄声四起,尘土飞扬! 没用多久,烟尘滚滚中,突然就蹿出一人一骑,与众不同的黑衣黑马,浑身上下竟不见任何一丝装饰。人在马背上几乎飞了起来,既快且稳,双袖灌风,犹如一道吸睛的墨色闪电,将同时出发的一众人等远远甩在身后! 他是打哪里冒出来的?方才准备之时,并未见过此人此马!且从头到脚一身黑衣,不会是不速之客吧? 护卫们草木皆兵,都紧张地注视着此人,如有必要,随时准备出手保卫王爷。 马上的男子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如炬如电的双眼,隐约看得眉目身形颇为俊朗。他徜徉在马背上的雄姿似一块磁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郡主疏影也不例外,忍不住站起身来翘首观望。 毫无悬念地,黑衣人一举夺魁,场下一片欢声雷动。 二王爷问身旁手下:“这位勇士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呃,这个嘛......” 手下们捧着参赛者名单,从上看到下,从右看到左,竟然没人说得出这匹“黑马”打哪儿杀出来的。安保工作做得如此不利,万一是个刺客呢?这可对王爷和郡主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巨大威胁。手下们自觉难责其咎,只好跪地自认玩忽职守。 郡主却发话了:“父王,人家不过是想来参赛而已,何必那么紧张?臣女可否见一见这位英雄?” 比赛举行过这么多场了,胜出者也不是头一个了,但这还是郡主头一回,亲自向父王要求见冠军。 二王爷担心女儿安全:“不行,此人身份不明,万一来者不善呢?” 郡主执意要见:“父王,人家不是都让咱们搜过身了么?这里有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手无寸铁的骑手么?” 黑衣人在郡主身前恭恭敬敬行过礼后,被允许站起来的那一瞬——他挺拔健硕的身姿,玉树临风矗立在她面前,那双晃动着笑意的明眸,却又如孩童般清澈,让人如坠云里雾里。 还未见真容,疏影已怦然心动。 当他缓缓摘下蒙面巾的那一刻,疏影第一次听到了自己心里,花开的声音。 那清俊有型的面庞、英挺端正的鼻梁、散发着淡淡光泽的嘴唇,直教她心如鹿撞。他笑起来的时候,疏影的整个世界都融化了......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屠天。” “屠天?好霸气的名字。为何参赛者名单上,没有这个名字?” “原本是有的,或许因为在下晚到太多,他们就将在下的姓名除去了。” 屠天看了一眼旁边王爷的手下,那人忽然中了邪般连声附和道:“有有有有有,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码子事,属下还以为他不来了!” 屠天不动声色地重又垂下头,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实在是由于,路上偶遇劫匪劫持一辆马车,在下出手将劫匪击退,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 “哦!” 仅仅一个“哦”字,包含了太多内容。 “父王,臣女要嫁给他。” “是谁?” 二王爷惊得合不拢嘴,她的乖乖女还小,至少他自己还不习惯承认她已长大。此前她从未表示过对任何男人的兴趣,更没有跟任何人交往过,怎么突然就决心要出嫁了?作为父王,他竟然连那个人是谁都一无所知。 “屠天。” “你说那个屠天?”王爷皱起眉头,“天大的笑话!你才刚刚见了他一面啊!” “不是有很多人,成婚之前连一面都没见过么?” “这,这倒是。但你是本王唯一的掌上明珠,本王怎能让你草草出嫁呢?”又换了温柔些的口气说:“影儿,爹跟你说,你还小,很多事情你没经历过,不明白。情窦初开的感觉是很美好,但一桩婚事不仅仅是你喜欢他这么简单,背后还牵扯到很多其它复杂的东西。” “父王,臣女心意已决,此生不会再有所动摇。” “女儿,你是在跟爹开玩笑么?人的一生那么长,你才活了几岁,就敢说此生不再动摇?你对他了解多少?他是哪里人氏?春秋几何?府上在哪里?是做什么的?都有些什么人?是否已娶妻生子?” 面对王爷连珠炮似的一串发问,疏影轻描淡写化解道:“这些都不重要,臣女无须知晓。” “这些怎会不重要?本王若要嫁独女,必然要风光大嫁给门当户对之人,那将是君南国一件举国同庆的大事,本王怎可对那个人一无所知?!” “臣女要嫁的是他这个人,又不嫁他的宅子、他的事业!” “你!” 王爷对爱女一向宠溺,郡主也从小知书达理,从不忤逆父王的意思,今日之言可算是破天荒了。但这可是原则问题,关系到女儿终身的幸福,绝不可轻易退让:“好,就算不考虑那些身外之事,一桩婚事若要美满,首先要情投意合。我还得看看,屠天对你是否有意。” 疏影含羞,笑而不言。 “看你这意思,他也有意?” 王爷捻了捻胡须,六个儿子均已娶妻,这辈子竟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女儿情窦初开的模样。说实话,他对屠天那年轻人印象也不错,看气质,应该至少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若是门第相差得不过分,且也对自己的女儿有意,那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更重要的是,屠天简直像在马背上长大的一样,骑艺出神入化,就这一点,整个君南国恐怕无人可出其右。 王爷的小算盘拨得哔哩啪啦响:跟自己的皇兄保荐一下,封他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就是赏个将军当当,也未尝不可。这样,自己闺女嫁给他,不就是门当户对了?重要的是,眼下以何理由将他名正言顺地留下。 打定主意,他派人把屠天唤了来:“敢问屠公子春秋几何?” 屠天毕恭毕敬答道:“在下不才,已虚度二十六个春秋。” “嗯......”王爷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心想,二十六岁风华正茂,跟我那千金相差整整十岁,倒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家里还有什么人呐?” 屠天心想,爹,孩儿对不住了,为了不给你惹不必要的麻烦,先委屈你一下。于是对王爷回到:“双亲已仙逝,在下孤身一人,尚无家室。” “哦?”王爷捋了捋胡须,“那公子以何为生?” “回王爷,在下不才,除擅马术外一无所长,因此,以传授马术为生。” “哦!” 王爷眼睛一亮,心生一计,既能照顾到掌上明珠的自尊,又可以将屠天名正言顺留在宫中与女儿相处,还便于自己观察。 “我的掌上明珠,你已见过。她自幼喜爱马术,就是苦于一直找不到名师指点。本王见公子技艺超人,不知你可愿留下来,指点郡主一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回 迟暮泣国殇 前文讲过,屠天是个凡事随心之人,心血来潮,头脑一热,想起一出是一出。他此番之所以会突然冒出来参加赛马,正是因为刚巧路过此地时,听到几位百姓聊天,传言本国郡主沉鱼落雁的美貌,以及马背上的英姿。 描述郡主的那几个酒客,其实没有一个见过佳人真容,但听风就是雨,根据八卦来的一讲,竟也说得栩栩如生。 其中一个酒客清了清嗓子说:“可惜呀,长得再美也不什么都没有用,郡主的相思病已病入膏肓,多少太医来了又去了,只能摊手摇头。每年只有屠天出现的那些日子,她才会展露笑颜。 突然有一年,屠天就消失了,一年中,连一次也没见到。 那一年,疏影快二十岁了,出落得更加楚楚动人,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圈。马也不爱骑了,终日郁郁寡欢地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发呆,直到一树桂花凋零,直到大雪盖住了皇宫里的那些复殿朱亭。 旁人跟她说话,她就像没听见一样,只有提到“屠天”二字,她的眼神才会突然明亮得跳跃一下。一旦发现屠天并没有出现,那点亮光又如燃尽的烛芯,很快便熄灭了。 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几乎还没有盛开过,就枯萎了。对这个小女儿,王爷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这还不是最让他心痛的。 家事再大,也大不过国事。 隔年,战乱起,邻国来犯。所有柴米油盐、儿女情长之事,全部为此让道。一时间狼烟四起,战火纷飞,旌旗猎猎,马革裹尸。和平年代美好的一切,都如同马蹄践踏之下的尘土,灰飞烟灭! 疏影的父亲和哥哥们,全部披挂出征,但无一生还。战争打了半年,最终的结果还是——国破、家亡。 须发洁白的老臣,在冷风中站成一首悲伤的咏叹调! 而后,洒酒,自刎。 忆江南·残年 枯叶荡, 风冷剪斜阳。 清酒尽悲犹壮志, 须眉皆雪写国殇。 一梦话苍凉。 疏影心心念的屠天,始终没有再出现,他与桂花的芬芳一起,与君南国曾经的国泰民安一起,陨落得无影无踪,不知他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君南国破败衰落那一年,正是四象世纪979年。疏影哪里知道,她望穿秋水苦苦等候的屠天,此时正在为玲珑的死肝肠寸断...... 忠臣舍命相护,疏影才得以孤身一人逃离了故土,她背井离乡、隐姓埋名,过起寻常人家的生活。 终生未嫁,享年五十岁。 生命无常,此消彼长。 美人迟暮,情错未央。 英雄单骑,如烟过往。 河山破败,泣我国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一回 巾帼丰腴美 饭桌前,许苍郁抹着嘴问:“老板,这面太好吃了,你的手艺真绝啦,改日教教我可好?” 老板笑着说:“今日是小女心湖亲自下厨的。你们见过面了没有?” “你还有个女儿?!” 苍郁把筷子一撂,激动得跳了起来,心想,我会不会即将有个闺蜜呢?彼此依赖,互诉衷肠,可一同享富贵荣华,也可一起分享凡尘俗事——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颇有几分渴望。 “是啊,老伴不在了,幸好还有个闺女。她倒是一直想去找你,可你一直在忙。” “老板,她人在哪里?” “此刻应该在厨房里忙活。” “正好,我帮你把这些收拾进去,顺便看看她。” 苍郁激动地端着碗筷走向后厨。 面馆老板的女儿心湖,在局促而杂乱的一方小空间里,落落大方地向苍郁问好,一脸大气又明媚的笑容,直教人心里艳阳高照般亮堂起来—— 她青春年少,丰腴健美,一件普通的布裙子套在她身上,不知怎么就被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她俊眉修眼,顾盼神飞,酒窝含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令人见之忘俗;她的长发被编成根根粗麻花绑在一起,发梢两朵鲜凤尾花娇艳无比,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方才苍郁进来之前,已听得她哼的调子,嗓音之婉转动听,无人能及。那时苍郁就在想,里面是怎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孩呢?而现实给予了她加倍的惊喜,她情不自禁感叹道:“你好美啊!” 心湖也毫不吝惜使用赞美的辞藻:“你也是个大美人!” 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虚荣心。这一互相夸赞,好感先彼此建立起来了。当然,两个人也确实气味相投,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苍郁非常珍惜这个异度空间的友情,她愿意跟她分享所有的东西——只要是她有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除了感情。 在21世纪,苍郁本就不是一个看重财富地位的人,因此她现在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四象世纪身无分文地生存下去,没有强烈的要找靠山的欲望。与钢筋水泥的都市和尔虞我诈的职场相比,这里相对要宁静、淳朴得多。她简单地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么是敌,要么是友或亲人。所以,与其说苍郁从一个空间穿越到另一个空间,不如说,她一直活在自己黑白分明的世界里。 “许姐姐,你接下来打算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着实把苍郁问倒了,也触到了她的痛处。她目前的处境,正是无家可归,无路可走,有口难言。一生之中从未如此落魄过。 看着她茫然无助的眼神,心湖宽慰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好,我不问了。只要姐姐愿意,就在我家里住下来罢,爱住多久就住多久。那样的话,最开心的人反倒是我。” 苍郁嗫嚅着:“那多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 “许姐姐无需多礼。你要是不习惯这样,可以留下来帮忙啊,我家的面馆远近闻名,到饭点经常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当然,你留下来,我爹还是要发一份月俸给你的。” 苍郁想起屠天曾邀自己与他一同云游天下,陪他说笑解闷儿,闲暇时帮他洗服烧饭,唔,相比之下,还是心湖这里靠谱些。 “那,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我不需要月俸,只要有地方住就好。” 苍郁想,等稳定下来了,也许我还可以卖画为生。原先不是还想过,若将来辞职到欧美去进修学业,课余时间就去街头为人画像么?既可以锻炼自己,还能有收入,何乐而不为呢?虽然没出得了国,而是鬼使神差来到这个经济更不发达的封建社会,但绘画作为一技之长,照样可以拿出来谋生啊! “这个就交给我爹去安排,你和屠大哥就安心住下来吧,当自己家一样。” “多谢妹妹。” “不要跟我如此客气,我们是姐妹啊!对了,许姐姐,我方才去看过屠大哥了,他自己说好多了,可依我看,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嗯,他不让我们查看伤口,我也很担心。事发时,我看到骨头都露在外面,太惨了。” “骨头都在外面?!”心湖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伤得那么重!那些人真下得了狠手,不知是怎样的血海深仇!” “我听角端说,是因为那个元横想收复角端不成,所以决定杀了它。屠天与角端本来素不相识,他却舍命去救,结果对方人多,而屠天就他自己......” “太可恶了!元横真是死有余辜!屠大哥真是个英雄!” “心湖,你知道哪里,能弄到更有效的刀伤药吗?” 心湖眨巴眨巴大眼睛:“他的伤是刀伤?” “嗯。” “不是一般的刀吧?” “你怎么知道?” “看他的身手就知道。一般人、一般武器,岂能奈他何?定是遭人暗算,而且,是相当厉害的武器。你看,连我爹的秘制膏药都不管用。” “秘制膏药?” “嗯,这膏药是我爹的宝贝,必须早起到山里,连同晨露一起采回药草,再与大黄、黄柏、乳香、没药、儿茶、丹皮、雪上一支蒿,以及牛膝一同熬制才行。我爹忙活半个月,也就做成了这么点,已经全给屠大哥用上了。还有,角端也带了两种珍贵的药材回来,但看样子效果甚微。” “那可怎么办?” 苍郁面露难色,很替屠天难过。他还这么年轻,难道要就此残废么?好人不是应该有好报么? “实在不行,还有一个法子,”心湖接下来的话可谓雪中送炭,“我们镇子西侧的‘断魂池’,有一种治外伤伤非常有效的药草,远胜于前面提到的这些......” 苍郁跳起来就要走,“断魂”这个名字并没有震住她:“那我们还不快去!” “等一下,”心湖扯住她衣袖,“第一,那个池塘虽不大,却大动干戈地由一只神秘的饕餮兽镇守。” “饕餮兽?” “正是。饕餮兽乃一方妖魔,要取一棵月光草,须让它从身上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心湖早有准备,平静地注视着苍郁的表情变化,继续说,“第二,月光草本身是有很大毒性的,不可与伤口接触,除非整夜通体沐浴月光,才能去毒为药,是以,叫做月光草。” “整夜沐浴月光,如何沐浴法?” “说白了,就是需要从月亮出来的那一刻起,对月举着那根药草,让月光把它每个角落都‘洗’干净,直到通体由绿变白,叶子才可以摘下来敷伤口,必有奇效。” 苍郁心中权衡一番,很快下了决心,终于还是不忍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受罪,央求道:“带我去好吗?” 心湖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幽幽地问:“为了屠大哥,你不惜被剜掉一块肉?” “如若不救,他可能丢一条腿或者没命,你说我是那见死不救的人么?再说,难道就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么?” 心湖果断地说:“好,我们这就动身,去了再说!” “不用跟你爹说一声?” “不用!” 心湖秀眉微蹙,美丽的脸,此时看来颇有几分刚毅。 苍郁咬咬牙想,没关系,反正到时用的是自己的肉,把心湖完完整整地给他爹带回来就是。 姑娘们随身带了些止血包扎之物,匆匆赶到断魂池边。 这个池塘除了特别大特别深,看起来跟普通的池塘没什么两样。要怎么找到饕餮兽呢? 苍郁正寻思着,心湖忽然蹲下来惊奇地说:“咦,这里竟然长出了几根‘茶根香’。” “‘茶根香’是什么?” “喏,就是这种长得像茶叶梗的植物,极其少见。别看它其貌不扬,若是洗干净了含在嘴里,可以大大缓解病痛呢,晾干之后还能长期保存。”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多采一些吧。” “看,想多采还没有,一共只有几根。” 姑娘们小心翼翼将它们拔下,在水边洗干净,收入怀中。 这时,一个诡异的声音从池塘底部响起:“谁动了我的东西呀?” 两个姑娘大惊! 只见池中间缓缓顶起一大块,但奇怪并没有“哗啦啦”的水声,原来水未自高向低流向两边,而是任由那东西艰难地拱着,好似皮肤上拱起的一个脓包! 两个姑娘目不转睛盯着那处,心却是突突跳得厉害。 心湖在这镇子上住了许多年,还从未见过饕餮兽真容,只因听说了代价之后,几乎从未有人敢去求它。听老人们描述过月光草的神奇功效,也听他们形容过饕餮兽恐怖至极的样子,但你一言我一语口口相传,你懂的——难免传着传着就走了样。 忽地,那“脓包”像是被什么锋利细小的东西刺破,流出可怕的深色浓腥来!接着,从里面伸出了一只瘦骨嶙峋只有三个手指的手,然后是另一只!再接下来,一个勉强算得人形的上半身浮现在水上! 望了望它的脸,姑娘们不由得紧紧靠在一起壮胆。这回,传言没走样太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二回 元气喂饕餮 暮色中,一个深色、人形、脸上没有五官、却在五官处不断循环着鼓起来又凹下去的怪物,出现在她们面前,那个圆的勉强称得上头的部位正面,就像涌动着的冒泡的岩浆! 看苍郁吓得直哆嗦,心湖握着她的手小声问:“许姐姐,后悔吗?” 苍郁咽了咽口水,含混不清地说:“不......” 饕餮兽长得如此恐怖,没想到说起话来却像小孩子般尖声细气,这使得气氛更加诡异:“这方圆十几里地,都是我饕餮的地盘,谁动了我一草一木,我都知道。你们两个,拿了我的东西,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还是年龄小一岁的心湖更勇敢些:“我们需要帮伤者缓解痛苦,因此拔了几根‘茶根香’,希望你不要介意。” 饕餮凸凸凹凹地又开口了,那张“脸”每动一下都叫人心惊肉跳:“好,别看我长得不怎么样,我的心眼其实还不坏,而且我好歹也算个生意人。那几支‘茶根香’,就作为给你们的见面礼吧。反正我也不折本,因为你们既然来了,肯定还要进行别的交易,对不对?” 还是心湖勇敢地回答:“没错,我们是来讨月光草的!” “为何人疗伤?” 两个姑娘都不作声了,一是不知如何回答,二是觉得没必要让它知道。 “那么,你们两个,知道讨月光草的代价吗?” 苍郁觉得这回怎么也轮到自己上了,遂胆战心惊地回答:“知,知道,一,一块肉是么?” “既然知道,还不快把那白皙滑嫩的手臂呈上来?我是很讲信用的生意人,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谁来?” “当然是我!” ——苍郁在心里这样说,全身却抖如筛糠,手根本没有力气伸出去。相比之下,掉一块肉都不那么可怕了,被这样的怪物碰触,才是和下十八层地狱没区别吧? “我来!” 心湖已经不声不响挽好袖子,直直地伸出了雪藕般光嫩的玉臂,小小年纪,那一不做二不休的勇气和魄力,着实让人折服! “不!”苍郁一下子清醒过来,冲上去死死拉住心湖的袖子:“应该是我,是我要求来的!” “谁来都一样,都是为了救他!即便你不问,我本来今日也打算来的!” “你......你也甘心为他掉一块肉?” 心湖望着苍郁,坚定无比地点了一下头,眼神中有着超越年龄的坚定。是什么让她有如此勇气,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如此付出?时间紧迫,苍郁无暇揣摩她眼中的深意。 两个姑娘互不相让,争先恐后向饕餮伸出自己的手臂。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她们举着胳臂,在争试好看的镯子呢。 饕餮兽静观不语良久,忽然就无声无息抓住了苍郁的手! 它只有三个手指的手——湿滑、阴柔、腥臭,被这样的手抓住,本来足以吓破胆。但提出来讨月光草的是自己,绝不能让心湖再受牵连,好不容易争来了机会,苍郁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勇敢地直视着近在咫尺的饕餮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脸,揪着心静候那痛彻心扉的疼痛! 饕餮兽极其缓慢地捏了捏苍郁的胳臂,从手指一直捏到上臂,它面目上的各个器官仍在不紧不慢地一凹一凸,令人作呕。 苍郁把眼一闭,把心一横,颇有种壮士此去不复还的悲壮,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啵!” 苍郁感到手臂一凉,却没有痛感。惊奇地睁眼一看,饕餮那个恶心的妖怪,居然刚刚亲了自己的胳膊!天呐! “喂,你们两个,念在你们都有情有义,我给你们打个折扣如何?” 苍郁和心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异口同声问:“那你要什么?” “我不要你们的肉了,就让我每人吸几口元气就好!” 流失一些元气,只要吃好休息好,很快就可以补回来,这对家里开客栈的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苍郁、心湖纷表示赞同。这比掉一块肉可好受多了。何况,与任何敌人对抗,一旦打起来,本来就会损失一些元气的不是吗?她们心里对这个丑八怪充满感激,甚至觉得它没那么丑了。 饕餮虽相貌丑陋,脑子却灵得很,它心里的小算盘是这样打的:嗯,处女的肉可真香真嫩啊,但是,处女的元气,要比肉来得更美味、更滋养千百倍,啧啧!有多少年没尝过这待遇了?已经迫不及待了! 饕餮两只手各伸一个手指,与姑娘们的指尖相触。 不久,感到指尖微微发热。除此之外,姑娘们便没有别的感觉了。 饕餮却受用得“哇哇”直叫唤。末了,它果然不食言,捏起两根锯齿状大叶药草:“记住,每根月光草,仅有一夜机会,万一没浴够月光,就浪费了。拿去吧,买一送一,预防万一,用得好欢迎再来啊!” 即便这样,它也没作赔本买卖,今晚赚了个盆满钵满,高高兴兴地沉下去了。 苍郁和心湖一人一株,将从泥污里取出来的月光草,极其珍惜地捧在手里,谢过饕餮,兴高采烈地回逸尘镇去了。 “心湖,谢谢你陪我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早点休息吧。另一根月光草你留着,以后备用。” “好。” 心湖默默地收下了。 这天夜里,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苍郁一直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口,把头探出去盼着月亮。 从月亮在树梢后面露出第一缕微光开始,她就举起了那根冲得干干净净的绿色锯齿形大叶草药,一点不敢偷懒地将它转过来,转过去,再转过来,把叶子数了又数,上上下下细致地翻,以便让各个面都能充分、长时间地接触月光。她牢记心湖的话:若不能以月光洗净,“月光草”便是棵毒草。 “别让屠天再受罪了,多疼啊!” 脑海中全是他豆大的汗珠、惨淡的嘴唇,和一瘸一拐的身影。这些使她的心分外柔软。虽然他比自己高大魁梧得多,但在他无法坚强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想保护他,不让他再受伤痛的折磨...... 困意渐渐袭来,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一定是因为刚刚流失了许多元气。 “不能睡,不能睡!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我拧拧大腿好了。” 她用力掐自己的腿,腿上留下了许多指甲印,手里还是不停地像bbq一样,把药草均匀地转来转去,只是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药草果然一点点由绿变白,苍郁从最初的惊喜到麻木,就差用火柴棍儿撑着眼皮了。这一夜好长! 直到月亮消失,太阳升起,药草的每处茎叶都变得通体洁白,苍郁仔细检查过后,才终于放心地趴在窗上沉沉睡去,累得一丁点力气也没有了。 自己就像被玩家操纵的木偶,有些事情好像做得并不那么心甘情愿,但又责无旁贷,身不由己。 “屠天,我能否进来?” 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后,苍郁来到屠天的屋外隔着帘子问。 “进来吧。” 屠天的声音听起来真气依然很足。然而事实上,他正衣冠不整、发丝凌乱地半卧在床,那条伤腿仍旧半分都动弹不得,一动就钻心地疼,神色却佯装十分轻松。 苍郁想,男人都爱面子,他这副样子,一定不想被人盯着看,于是假装没注意,只把月光草高举到他鼻尖前,得意地晃着。 “这什么?” “嘿嘿,治你刀伤的特效药!” 苍郁顶着两个黑眼圈和一头略有些乱的头发,神秘地说。 “月光草?” 屠天从记忆深处抓出了他们魔界的饕餮兽,脸色陡然一变,“蹭”地起身,一把扯过苍郁的衣袖,撩起来紧张地上上下下检查胳臂:“你的手臂......”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苍郁赶紧抽回胳臂,故意甩了几下给他看。 屠天见她活动自如,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眼里分明有两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三回 可是故人回 无论如何,屠天明白,月光草一定来之不易,便听话地半躺着一动不动,目光却没有离开苍郁一分一毫。她细心又专注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圣洁而美丽。 他半歪着头,目光依次掠过她的脸、颈、胸和手,最后又趁她不注意,回到胸部多看了几眼。 完美! 除了五官不是特别像以外,她的身材、性子,都和玲珑如此相似,特别是平时天真活泼,一旦照顾起人来,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母性的温柔,与玲珑如出一辙!而且她还和玲珑一样是左撇子,还同一天生辰! 无巧不成书,这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因此,她才会从书中从梦中走出来,与自己相遇么?茫茫人海,悠悠岁月,难道再次与她重逢了? 可是,她似乎不认得苦苦等候的自己了,当然更不会记得,离别时那催人泪下的约定了。心中一阵苦涩。扪心自问,自己对她的爱,未曾冷去半分。然而他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上一世她付出的多,得到的少,这一世自己多付出些,也是应该的。 苍郁对屠天这满心的念头浑然不觉,因为她心痛地发现,屠天的伤口恶化了——碗口大的伤口,可以清楚地看见骨头,稍微一碰就有血水顺着腿流下来,血肉模糊到简直不忍直视!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早被忘到姥姥家去了。 可是,这个男人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全镇百姓的安危,不顾自己的身子,冒险去对付戾魔那样强悍的对手!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虽面无血色却谈笑风生,傲骨令人钦佩! 在苍郁眼里,屠天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心湖说得对,果然不是一般武器造成的伤害。否则以屠天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身体,再加上心湖老爹和角端的药,又已经歇了好几天,怎么也该有点好转吧? 她看了半天,竟不知从哪里下手,也不敢贸然下手。 屠天欣赏她脸上的表情,由恐惧到忧虑,再到心痛——她没有扔下自己一走了之,还是关心自己的。 屠天淡淡一笑:“怎么,害怕了吧?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就要去拿她手里的月光草。 怕屠天一动会牵扯伤口,苍郁心虚地证明自己有能力应付:“别别别,谁说我怕了?比这严重十倍的伤口我也处理过!” “真的假的?从你的表情来看,不像啊!” 唉,还真让屠天给说中了,她其实有点晕血。 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吧。照心湖所授,把月光草的叶子依次摘下,一片片整齐地码放在伤口之上,将碗口大的伤口盖了起来,多出的叶子继续码放在上面一层,以此类推。 说也奇怪,最底下一层很快就不见了,就像放进水里的纸一样,很快被吸收进了血肉!血止住了,伤口很快结了疤,然后疤又干透,掉了。 没想到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所有的叶子竟然都消失不见!屠天大长腿完全康复,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等待的时刻非常煎熬,但此时,苍郁感到说不出的欣慰,笑颜如花绽放!对她来说,以一己之力帮到别人,是天下最大的快乐之一。来到四象世纪这么久,还从未如此发自内心地开怀过! 屠天站起来跳了跳,走了几步,已经可以步履如飞,他眉飞色舞地赞道:“‘月光草’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太好了!” 此时再想起与饕餮兽相见的场景,仿佛也没那么恐怖了,心中反倒充满感激。当时它即使再多吸些元气,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屠天两手搭在苍郁肩上,自斜上方望进她的眼里,郑重地宣布:“青葱丫头,大恩不言谢,我屠天欠你的,有一天会还给你。” “嗐,什么欠不欠的,你还把我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救出来呢。咱俩两讫啦!” 苍郁如释重负。 “还不还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到时候你再做定夺。来,让我拥抱一下。” 苍郁尴尬地笑笑:“那就不必了吧。” 自己好歹也是穿越到了古时,入乡随俗,还是保守些为好。若把21世纪的作风拿到这里来,恐怕会让人误会自己是个随便的女孩。 “抱一下,我又不会吃了你。那天不是亲都亲过了?” 苍郁大张着嘴,眼睛也瞪得浑圆,望着屠天若无其事的表情,一脸的有苦说不出。这个坏家伙,原来挖个坑在这儿等着她呐! 愣了片刻之后,一双粉拳砸在屠天结实的胸肌上,雨点般捶了半天:“你真坏,你真坏!” 直到自己都觉得有点疼了,屠天却还是没事人似地笑吟吟地望着她,同时轻轻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近前。多少次梦想,如此望着玲珑,再逗佳人一笑,也不知这愿望,今日究竟是实现了没有?哪里去寻这个答案呢? “屠天,你的胸脯是钢筋铁骨做的么?怎么我都疼死了,你一点事也没有?” 苍郁甩着手腕抱怨道。 “哦,我可以脱衣让你亲自检查一下。” 屠天故意装傻充愣,说着就要去扯自己的衣服。在薄衫的遮掩下,是一具让他引以为傲的胴体,也是一具令所有有幸见过它的女人,没齿难忘的身体! “不用不用!哎,我算是怕了你了。早知道你一伤好就得意,还不如让你多疼几天呢。” 屠天弓身作揖:“别呀,我道歉行不行?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还望青葱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介意。” “我可没那么小心眼!算啦,不跟你斤斤计较。不过,可怜其他人还在妖魔那里受苦,过着奴隶般的日子,他们要是都能出来就好啦。” 苍郁想起了善芝。和自己一样如花的年纪,却身陷囫囵作苦役,更可怜的是,她的心还在沉睡,对现状没有一丝反抗的念头! 屠天的神色微变,沉吟不语。 “屠天,你既然能救我,就也能救他们,对么?需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出力。” 面对苍郁如此殷切盼望的目光,屠天感到喉咙干涩,发声困难,艰难地挤出几句话:“不容易。礼人人数众多,目标太大,把他们全救出来,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况且,一旦礼人数量少了,妖魔就会再抓人进去,不过是换一批牺牲者罢了。” “还会再抓呀?”苍郁黯然道,“这条路看来行不通。那礼人到底在挖何物啊?” 屠天舔了舔略略发干的嘴唇:“据说,他们是在帮妖魔界,寻找一件对六界生命起到巨大影响的东西。”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礼人自己都不知道,又要他们如何找呢?” “礼人不需要知道,因为他们做任何事情都不经过大脑,只是一味地服从指令。否则,他们就不会不考虑自己的现状、不为自己的利益抗争了。” 苍郁悲哀地说:“不能因为他们自己不争取,就将他们放弃掉,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他们一定也有亲人、朋友等着他们回去。天大地大,得要挖到何时啊!你不知道那些妖魔有多可怕,多残忍!她们随便敲碎礼人的骨头,把她们像抹布一样拽着到处乱丢!那里面吃的东西......” 她一想起那锅稀稀拉拉像极了呕吐物的东西,胃里就一阵难受,差点又要吐出来。还有,想到那个固执地错把自己当女儿的晴兰,心中一阵酸涩,“可怜的礼人们,真希望谁能救救他们!” 这个话题对屠天来说过于敏感和沉重,他也无能为力,干脆选择性耳聋,当听不见好了。 选择性耳聋的具体表现,就是选择性地对某些事物充耳不闻,但并不是真的对所有声音都听不见。比如在别人高谈阔论一些你不感兴趣的话题时,或者在听到一些难听的话时,耳朵将它们自动过滤掉。这一招儿,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小孩子,在挨骂时和被命令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时,都会无师自通地使出来。 苍郁说苍郁的,屠天望着她,心里却寻思着,若你就是她,那该有多好!立时就把你抱走,去一个繁花遍野的地方,我的人,我的心,从此都给你,我愿意安定下来,再也不问世事,再也不东奔西走。余生只守着你一个人,足矣! 想着想着,看她说完了,故意不动声色地问:“青葱,你我从前相识么?” 苍郁心想,才怪,除非你也是从2016穿越来嗒:“从前?如何能相识?” “那大概是我认错人了,你和我的一个故友很相像。” “故友?”苍郁转了转眼珠,坏笑着挑了挑眉毛,“女的?” “跟你长的像,当然是女的!” “嘻嘻,你很思念她?她在哪儿?” 屠天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苍郁顿时如鲠在喉。见屠天黯然转过身去的样子,呆了一呆,连忙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喜欢的女孩,一定是个好姑娘,你不要太难过了。” 屠天冲她惨然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四回 高处不胜寒 九重天外,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末了,袖摆一挥,一切即时图象从眼前消失,化作一股祥云飞逝。 都知道驿马印需要附着毫无法术的纯净之身,没想到这个被选中的姑娘,不但有纯净之身,还有一颗水晶般善良剔透的心。清池仙人的确很会选人,这也算是仙界的福报吧。 越云泽踱到归心殿外,缓步踏上向云端远远伸出的那块狭长的久生石、见惯了云涌风起的久生石。此时恰遇一线霞光。 墨蓝的天空像被红彤彤的云霞撕开了一个裂口。山川、河海、田地、村庄,一切一切都被覆盖在薄薄云霭之中,像躺在母亲怀抱中熟睡的初生婴儿,说不出的安详...... 如若没有战争,没有奴役,没有欺骗,没有利欲熏心,人人行善,善报如影随形,这该是个多么公平而美好的世界! 冷风托起越云泽的长发和袍角,心中却升腾起一股淡淡的温暖,连荏苒花也跟着放出浅浅的微光。 云霞似锦, 如墨天开, 千里长空风寂来。 奇石有路, 一色入海, 万物归心道常在。 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九天的至高点,冷眼望着世间万般。不过年、不过端午、不过中秋、也不过生辰;不吃饺子、不吃粽子、不吃元宵、拒绝一切美食;没有敲锣打鼓,没有烟花爆竹,没有红白喜事,也不喜人情应酬;无人可以与他亲近,他也强大得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这也许正是“高处不胜寒”的另一层意思吧?谁能熬得住这份孤寂、守得了这份初心?常人恐怕即便有能力,也无法适应九天云仙的位子。九天云仙在很多人心中,是一张降妖驱魔的符纸,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幻梦。 袍袖中一摸,一支玉笛就横在了手上。 它以东海最上乘的冷苍玉制成,冰凉且通透,一端坠下一串冰丝挂,风过时,隐约发出碎玉撞击般清脆的声音。 “苍玉,苍郁。巧了。” 越云泽蹙眉凝目遥望着天穹,将笛子缓缓举到嘴边。 天际遂荡起悠远空灵的音色,不食人间烟火,涤尽俗世凡尘,婉转缥缈,不绝如缕,时而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时而似溪水玎玲,雁过无痕。 这个世界上,知音难觅,能与之合奏的人,就更加遥不可及。只有归心殿四周的荏苒花,随乐翩翩起舞,在空中飘洒一场唯美的花瓣雨。因为特别喜欢云仙的笛声,连花香也变得浓郁起来。 待悠长的一曲吹奏完毕,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师父今日的笛声,似乎不同于以往。” 越云泽半侧过身子问弟子六寻说:“有何不同?” 六寻憨厚地笑答:“有了那么一丁点温度。” “是不是为师平日里,太过古板?” 六旬似在犹豫。 越云泽鼓励道:“照实说。” “回师父,刚入九天的时候,的确感觉师父不苟言笑,有些冷冰冰的,甚至担心师父不喜欢自己。但日子久了,弟子们都发现,师父其实并不是一个冷酷的人。这就是日久见人心吧。” 越云泽的嘴角微微上扬,作为回应。 他还记得六旬当年飞升成仙后,初始来到天上那日,众仙统一挑选弟子。 当时谁都没有看上这个其貌不扬、有些木讷的小伙子。他不像别人,会站在显眼的地方,挑些师长们爱听的话说,也不像别人忙着给师长敬茶,更没有一些女弟子灵巧可爱。但与他说话之时,他礼数相当周全,人也十分谦恭。更重要的是,从他的眼神里,越云泽看到了“敬畏”二字。 心存敬畏,不是因为受到横眉怒目、大棒皮鞭的恐吓,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庄严。人若无敬畏之心,就会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甚至无法无天,也就是让魔性主导了自己;有了敬畏之心,人生就如同野马有了缰绳约束,而不会肆意飞奔到过于危险的地方,如同洪水有了河堤之束缚,而不会到处泛滥开来。 修仙者们通过种种途径,经过漫长的岁月,吃了数不尽的苦头,终于度过最后一劫飞升成仙。很多人欣喜若狂,专注在自己内力和法术上的成功,却忘记了,为仙者应当保有一颗淡定、从容、恭谦的心。 很多飞升成仙后选择上天来拜师的弟子,在等候的功夫,就互相聊着天挑起师父来,暗暗给自己选了最顺眼的。有的选长得最帅的;有的选风度最佳的;有的选热情开朗的;还有的选对自己最亲切不摆架子的,这样往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一点......甚至还有人选择大殿最宽敞的。 然后,就盼着自己中意的那个师父也能看上自己。殊不知,这就已开启了另一种欲望。而欲望,正是修仙之人应该杜绝的。 修仙者之所以会走上修仙的路,原因不尽相同。大部分人是纯粹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还有一些人,是因为对自己所爱的人爱得太深,爱人去世后受到强烈的刺激,从而萌发了想挑战自然、追求永生的想法。除此之外,修仙者和修仙者之间的区别,还在于修心的成效。修为分高低,心境更是分三六九等。 别的师父挑弟子的修为,而越云泽只看重弟子的心境。 修为可以一日千里,心境却需要天性和悟性,需要漫长岁月的磨砺,不可一日练成。修为只是暂时的,即便是修为最差的弟子,若保持六根清净,就不愁日后修为不精。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无法成为一等一的高手又如何?正如六旬的考试答题所说,心无旁骛,摒弃杂念,乃世上最强大的护身之法,可保刀枪不入,五毒不侵,任何妖魔也不能奈他何...... 六旬初始上天那日,越云泽在九仙宝座至高处向下粗略一望,芸芸众生里,一眼就发现了其貌不扬的他,并穿过他平凡的外表看到了如止水一般的心。六旬的独特之处正是不张扬,虚心地侧耳听旁人议论纷纷,自己一言不发,面色无悲无喜,亦没有担忧之色。 越云泽于是来到他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见九天云仙绕过众人,来到平凡的自己面前,六旬并未诚惶诚恐,他心平气和地先行礼,再答道:“回云仙,弟子名叫‘六旬’。” “哦?令尊给你起这样一个名字,是何寓意?” 六旬恭恭敬敬再行礼答道:“回云仙,‘六旬’的字面意思就是六十岁。只因弟子家中世代染疾,男性从来活不过三十岁,因此家父给弟子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图个吉利,希望弟子能够成为家中第一个活到六十岁的男性。仅此而已。” “所以你为了活到六十岁,就走上了修仙之路?” “正是,”六旬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说,“初衷只是想活得久一点,慰家父在天之灵。” 越云泽点点头:“你想做哪位仙长的弟子?” “回云仙,不论做哪位仙长的弟子,都是六旬的福分。九位仙长各有千秋,弟子相信,无论到了哪一重天,都有很多值得弟子学习的东西。” 六旬一直躬身垂首,出于礼貌,目光不与越云泽相遇。而越云泽非常看重人的眼神。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瞳孔的缩放、眼球的转动、眨眼的频率,以及凝视时间长短,都能够看出人的心情乃至心境。比如,负面的刺激会使瞳孔收缩,正面的刺激会使瞳孔扩大;再比如,沮丧会使人低眉顺眼提不起精神,而与人交谈时两眼不完全睁开,是轻狂傲慢、目中无人的表现;若目光一直游移闪动,则是心中有鬼的表现。 “抬起头来。” 越云泽对六旬说。 六旬听话地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稳定地望住越云泽,眼神中充满了诚恳的敬畏,却又不是畏畏缩缩。 “你来我的九重天,可好?” 旁边的待选弟子听到,都快要羡慕死了!谁不知道九天云仙乃九仙之首,若是被他挑中,说不定会传授什么独门秘笈呢,也好更快地修炼到道仙九级啊! 出人意料地,六旬却没有旁人想象的兴奋,他只是平静地说:“好。弟子谢过师父,期待拜师大典。” 除此之外,没有提一句套近乎的话,也显然不是故作镇定。 那一次,越云泽只收了六旬一个徒弟。 “师父今日找弟子来,有何吩咐?” “为师需要你,从六界之中寻几样物件来,它们也将是,销毁逆天行之所必须。” “是,师父。都有哪些呢?” 越云泽一一道来,随后补充道:“其中,牲畜界的,为师已拿到,你只需找齐另外五样就好。” “呃,其它都好说,可是这美貌女妖的发丝......” 憨厚的六旬挠了挠头,一脸勉为其难的神色。 越云泽背过身去,似自言自语,又似朝他抛下这句:“心无旁骛似明镜,无风何处起涟漪?” 六寻一拍脑门:“明白了师父,弟子这就去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五回 九天一日长 越云泽目送六旬的背影远去,也转而回到殿内。 袍袖轻摇,几片荏苒花瓣,就自殿外的枝头,准确无误地尽数飘落于杯中。 盛满适温水的茶壶,缓缓自案头升入半空,向杯中注入。片刻工夫,荏苒花的香气就四溢开来,沁人心脾。 越云泽已经习惯了有它陪伴的日子,从未想过,若有朝一日身边没有了荏苒,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越云泽的归心殿,看上去气势十分恢弘,在云雾的掩映下,也不知道具体占地面积,或占天面积有多少。但细看之下,每间屋子的陈设其实都大气且简洁,装饰物极少,却很有品味,常常只是画龙点睛的几道花纹或曲线,就把光线和气氛打理得恰到好处。 几柄巨大带分支的烛台、一座松鹤相顾的假山流水盆景、一张宽大的书案、下棋饮茶的桌凳、打坐的蒲团......越云泽所在的正殿室中,除了这些,就是镶满整面墙壁的高大书柜了。 不过这那丹药,也不该有问题,那是由二天坤仙卓有光,多年精心以仙鼎炼制而成,在每次大考前一两天才能出炉,炼成之后由专人看管,一直到榜首出来领奖...... “我怎么可以怀疑坤仙呢?一定是我自己修炼的方法有问题。” 齐家感到深深的羞愧,继续默默与体内乱窜的真气抗衡。 齐家擅养生,在本就以修身养性见长的仙界,居然还是出了名的。据说,在他走上修仙之路前,还身在凡间的时候,曾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少年。 同一个渔村的姑娘似锦,以甜美的歌喉名震小岛内外,甚至有很多外村的人,早起赶来,就为了听闻她的歌声。每日清晨,齐家和似锦都会在岸边不期而遇,羞涩地匆匆对望一眼,就开始各自理顺渔网,整理渔船。 齐家少言寡语,也不会唱歌,总是默默倾听着似锦百灵鸟般的歌喉,沉醉于其中,慢慢地,把心也交出去了。 可是,活泼开朗、豆蔻年华的似锦,喜欢的人却不是他,她喜欢的,是一个比她自己还会唱歌的帅小伙——鼓弦。 齐家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自己纵使心如刀割也无可奈何。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家以为自己会如在煎熬中走完平凡的一生。可是,那一年,夜半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彻底改变了一切! 海啸吞噬了整个渔村,和渔村里绝大多数的生命,包括齐家的父母、似锦和鼓弦! 在父母的舍命保护之下,齐家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尽孝,就已与挚爱的父母阴阳两隔;他都还没有来的及表白,喜欢的人就化作了海上的泡沫......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再多的情爱,面对死亡也是枉然!于是,他小小年纪便萌发出打破生老病死、寻找长生之道的想法,由此走上了往后漫长的修仙之路。 这一转眼,光阴竟然已跨数千年,时过境迁风云变! 齐家站起来,抹了抹头上的汗,自觉走路轻飘飘的,实在不太对头。而这种情况在每次大考结束后数日都会发生,实在诡异。 对了,六旬师兄不是也得了那枚丹药么?不知他服下之后感觉如何?齐家凝气转身向九重天而去,要找六旬问个清楚。 “师兄!” 六旬红光满面地微笑着迎上来:“齐家师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望师兄。比试那天,师兄承让了。每回考场上一过招,我就知道,师兄比百年前又长进了许多,齐家好生佩服。” 六旬哈哈大笑道:“客气。师弟,你还不是一样?你那几招,我也得好好学学。” “师兄过奖了。” “话又说回来,招数都是外在的,真气才是最重要的。哎,师弟,你气色好像不太好,今日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没有,大概是这几天练功练得狠了,没调整好气血。” “那你可要多多注意,劳逸结合,切不可急功近利,一旦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师兄挂心。对了,师兄,那枚‘益气金刚丸’你可服下了?” “哦,还没有。” “那是为何?” 齐家心中一动,莫非六旬师兄知道其中的古怪? “暂时不需要,隔几日再服,不急。” “哦。” 齐家三思过后,觉得定是自己判断有误。乾仙亲手炼制的丹药,如何会有问题?乾仙经手的丹药那么多,从未听说有人提出异议啊,自己总不能跟六旬师兄说别服。万一出言不妥,得罪了坤仙,那可如何是好?还是别捅这马蜂窝了吧。 于是,他暗自将此事按下,教自己不再去怀疑丹药的事。不用说,肯定是大补之后身体不太适应,还是好好梳理经络、调整气血吧。 这时,八天兑仙付忘年笑吟吟走来:“怎么,你们哥俩又在切磋技艺啦?” 齐家和六旬齐齐给付忘年行礼:“参见兑仙。” 付忘年对自己的弟子齐家说:“巧了,我来找云泽,你来找六旬,早知道,我们结伴同来多好?” 付忘年对自己的弟子们,一向是如此随和,就算开玩笑取笑他,他也从不生气,有时倒是让越云泽的一些弟子羡慕。 齐家笑道:“师父说的是。” “你们两个切磋完了没有?” “哪敢谈‘切磋’二字?弟子就是来请教六旬师兄的。不打扰他练功了,弟子告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六回 灿若千色霞 “心湖,那个,你们平时在哪儿洗澡啊?” 昨儿个被臭烘烘的饕餮摸手,苍郁已经忍了很久了。 心湖咯咯地笑着,胸前形状不规则的彩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旁边树林里有个湖,我带你去?” “这回没有怪兽?” “从没听说那里有!” “咱们两个悄悄去,快去快回!” 两个姑娘手拉手,飞快地向树林跑去,长发在身后快乐地随风飘荡,撒下一地笑声。 原来,人的处境无论多么艰难,只要勇敢面对,风雨过后,生活会回馈你更多。 翠林的尽头,突兀地以万丈悬崖为界。紧邻悬崖边,有一圈光滑的大石,围出一池数十米见方的天然清澈活泉水。用手碰碰,温度竟然刚刚好。 这地方还有温泉啊! 苍穹之下,翠林深处,突兀的悬崖边,在这儿泡澡还真别致。今朝有酒今朝醉,先享受一下再说! 这个地方地势险恶,所以鲜有人迹,但是轮流放哨更稳妥些。先是心湖下去,苍郁负责把手,过一会再换过来。 苍郁正在给心湖专心把风的时候,旁边一棵不高的松树上,忽然“啪”地掉下个东西来。 “哎呦!” 砸到苍郁脑袋上,痛得她忍不住叫唤一声。据说牛顿被苹果砸到以后,发现了万有引力,自己被砸得这么痛,能发现点什么呢? 她一边想一边低头去找那东西,一眼看见草丛中经阳光反射,似有隐隐的光芒。顺着光摸出一块硬硬的松果大小的东西,拂去泥土,它立刻熠熠生辉,闪耀着七彩霓光!细细看去,像是块宝石,外面是翠绿色,里面是紫红色,色泽半透明,有紫红到绿色过度的自然色带。形状嘛,分明就是被切开了一半的西瓜!太好看了! 苍郁把玩着,爱不释手,美美地想,看来以后要坐就得坐在树底下,不管砸什么到脑袋上,都有意外收获,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宝石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呢?她抬头一看,树梢上一只松鼠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苍郁托着宝石问:“这是你掉的么?” 松鼠摇着蓬松的大尾巴,警惕地随时准备做逃命状。 “小可爱,别害怕,要是你的东西,你就来拿走它。” 苍郁边说,边把宝石放在地上一块明显的地方,自己则退至一丈之外。 松鼠见她退后,四条小短腿儿紧捣,飞快地从树上溜下来,蹿到宝石跟前站定,两只小爪子将它捧到嘴边,亮出两颗大牙开始当做松果来啃。“嘎吱嘎吱”,啃了两下,不对劲,再啃几下,还是不对劲。什么嘛,一点味道都没有,还硌牙!小松鼠将石头“啪嗒”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哈哈,既然你看不上,那我就不客气啦。” 苍郁笑吟吟走过去,再次将那块宝石拾起。哎呀,都忘了给心湖放哨了,幸好没有人来! 此时,心湖已经穿好衣服走来:“我好了,该你了。” “心湖,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这是传说中的西瓜碧玺呀!” “西瓜碧玺?你别说,还真像半个西瓜!有意思。心湖,你喜欢就送你吧。” “许姐姐,还是你留着吧,我不喜欢首饰啊、宝石啊这些东西,我只喜欢花。” “这样啊,好,那我收着了。” 在这个异度空间,苍郁第一次宽衣解带。她的心跳得很快,因为她即将要看到一个既熟悉又不熟悉的、不知是属于她还是属于别人的身体! “姐姐,你好美,太美啦!” 苍郁在水中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时候,岸上的心湖像个男孩子一样插着腰,对着她帅帅地吹起了口哨。 心湖的美和苍郁的美截然不同。一个赛烈日,熊熊热情幻化所有的哀愁;一个月如钩,波光粼粼晕开淡淡的温柔。 如瀑的乌发呈整齐的弧状铺开,摇曳在荡漾的清波之上,凝脂般的肌肤似月光皎洁,笔直而修长的玉腿,比例完美。恰到好处的丰满,点到为止的性感,苍郁的身子如此妙曼,面容也堪称羞花闭月,而眉宇间由内而外焕发的正气,恰是画龙点睛之笔。她也有点疑惑了,这到底是我不是我? “姐姐,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呀?” 心湖在池边两手作喇叭状喊。 “什么——?” 心湖比划着脖子下面:“这里!” 苍郁朝脖子下面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便向水里看。待水波不再荡漾,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锁骨之下,竟有一块圆形印记,鲜红光亮无比,灿若千色霞。摸起来是光滑的,与皮肤无异,但看上去却有匪夷所思的立体花纹,像向外伸张的刺,又像无数挺起的号角! 她着实吓了一跳,用水洗了半天也洗不掉,只得慌忙上岸,穿上心湖给她带的换洗衣服,用立领将锁骨严严实实地遮住。不知这东西是何来历,不好向别人求证,只好暂且告诉心湖,那是一块胎记。 骗了好姐妹,心下甚为不安。 俩姑娘回来晚了,错过了饭点儿。苍郁发现自己吃也行,不吃也行,没有明显的饥饿或饱腹感。 但是心湖表示已饥肠辘辘,匆匆下了两碗面条。 “许姐姐,我还从未问过你,屠大哥是你的什么人?” 心湖这姑娘从不拖泥带水,吃着吃着饭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苍郁一下子愣住了,三根面条还挂在腮边。是啊,他是我的什么人呢?想了半天才答:“哦,我们也刚刚认识不久。” “就是说,你们不是情侣?” 心湖的目光紧追不舍,咄咄逼人,这个答案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苍郁连连往嘴里塞东西:“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对他的感觉倒真像是大哥呢,小时候不是一直羡慕邻居家的女孩有个疼她、帮她出头的大哥么? “太好了!” 心湖把碗一推,开心地跳起了裙袖舞:“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 这也太直接了吧?苍郁神秘兮兮地向心湖打探道:“心动,是怎样一种感觉?” “就是,当他眉头轻皱,我为他心疼,愿意替他背那痛不欲生的伤口;即便他身无分文,就算沦为阶下囚,我也心甘情愿陪在他左右;见不到他,相思泛滥成灾,如刀如箭把心穿透!” “这么夸张!” 苍郁尴尬地撇了撇嘴,想起21世纪那些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的女生,不知她们是否已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没有心动的感觉,纯粹为了物质而绑在一起,会有幸福么? 如此说来,心湖倒真是一个值得疼爱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屠天对她是什么意思? “许姐姐,你还没有为任何人心动过?” 被戳中心事,苍郁的眼睛慌张地快速眨动。 不用说,九天云仙的模样第一时间跃入脑海,那是她的芳心初动。同往常一样,每每想到他,空气都变得稀薄。 人人都仰慕云仙,而自己只是天下苍生中极其平庸的一个,根本不可能得到他。美好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占为己有,既然注定得不到,远远地看着他、关心他,不也挺好的,何必说出来呢? 于是她打定主意,把头摇成拨浪鼓说:“没有,从来没有过。” “我相信,以后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那时,你就能理解我的义无反顾了。” “义无反顾......” 苍郁倒抽一口凉气,自己不也正是义无反顾么? 她仿佛看到云仙在半空中向自己伸出手来,阳光从后面打在他背上,为他罩上一身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尤其是那只好看的手,教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拉一拉,甚至,拿到唇边吻一吻。自己完全没有抵挡的能力,浑身柔若无骨,心甘情愿地向着他飘去...... “屠大哥,送给你的!” 心湖两手捧一大束野花,带着满身青春无敌的气息,从背后一直冲到屠天跟前,脸庞也像花儿一样绽放。 这才发现,屠天刚练完一套剑法披上外套,胸前的小麦色肌肤还赤*裸着,完美绝伦的胸腹肌,被阳光勾勒出好看的线条,直教人心池荡漾。 片刻的眼神慌乱之后,想到将来能够依偎在他怀中的女子,该是多么幸运! 与苍郁一样,心湖也一直在等待自己生命中缺失的那个角色。在这个如花般适合恋爱的年纪,碰到了如此英俊又侠义的盖世英雄,坠入爱河是多么水到渠成的事!对萍水相逢的逸尘人,屠天尚且如此勇于担当,可想而知对他的爱人了,也可想而知他的为人了。 被两个女人如此注视,屠天丝毫不觉尴尬,反倒泛起坏水儿来,有意无意地放慢了整理衣袍的速度。 苍郁一怔,意识到自己该回避一下。 屠天朗星般的眼睛直视着心湖秀丽的容颜,温和地微笑道:“怎么送我花?花不是送给女人的么?” 纵是泼辣的心湖,此刻也不免流露几分小女人的娇羞,小声答:“这叫骄阳花,是送给喜欢的人的,不分男女......” 屠天伸出大手将花接过,嘴角晕出一个温柔而无奈的弧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七回 治国若烹鲜 数千年以来,少女们在自己面前羞涩的神情、娇柔的面颊,屠天已经看得太多,却不再有人能像玲珑那样,触动自己的心弦。 玲珑的死,像是一把鎏金盼月锁,牢牢锁住了屠天放荡不羁易怦动的心房。从前三日不食“荤腥”都难过,如今算来,已百年未曾“碰”过女人,竟浑然不觉不妥,也无需找地方放纵自己的欲望,因为,仅剩的欲望只是“遇见她”三个字。原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活得洒脱。 “锁”字的另一层意思,是用铁环勾连而成的刑具。虽然玲珑临终前没有要求他什么,他还是自觉自愿地,从此为她拘系束缚了自己。而再次开启这把锁的钥匙,唯有转世的玲珑才能拥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一旦专一起来,自己的心竟能如此坚不可摧。 “无功不受禄,既然在下收了姑娘的花,那今日就让我下厨吧,你们都不必帮忙!” 苍郁和心湖听了,都像过节一样开心。终于可以尝到传说中“厨神”的手艺啦! 人们都说饱暖思淫欲。屠天曾经如此沉醉美色,流连香闺,前提自然是酒足饭饱、尝遍天下美食了。那些美食,有在馆子里面尝到的,有迷恋他的女人们为他烹煮的,也有些是意想不到的来历。 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游走的地方很多,有些喜欢的东西,下一次恐怕不见得能再吃到。比如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几百年过去,会做那种食物的人早已归西。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就开始思忖做法、自己尝试了,反正想要什么食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草里跳的、山里长的,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要不出触碰仙界,他几乎可以在自己的圈子里一手遮天。 时间一长,屠天便积累了一套独特的烹饪心经,旁人想模仿,也不一定模仿得来。 见屠天撸胳膊挽袖子、高大的身躯系着围裙忙里忙外、手里一刻不闲的样子,两个姑娘才头一次发觉,原来主动下厨的男人可以这么性感!他那双大宽大有力的手掌,可以持三尺青锋上场杀敌,亦可以握着小刀灵巧地切胡萝卜削土豆,一定还可以......心湖的嘴角不自觉地咧了起来。(读者不要想歪了哦,她只是想让他抱着自己而已。) 看着看着,苍郁不由得幻想,九天云仙一身白衣烧火下厨的样子。觉得似乎不妥,油烟和碳灰,污了他一尘不染的袍子怎么办?不如先换一身吧。 换什么颜色好呢?灰的、深蓝的、墨绿的、紫红的......半透明睡袍......苍郁脸一红,目不转睛望着屠天,脑海里却孜孜不倦地,替越云泽“试穿”起不同颜色的衣裳来——湖蓝的儒雅,暗绿的俊逸,紫红的潇洒,银灰的庄重,每一身都如此好看,主要是这“衣架子”生得太出色了!穿衣显瘦,若是脱衣......一个面无表情禁欲系的九天云仙,被苍郁在脑海里生生折腾出了万种风情来。 若是一身黑衣呢? 苍郁直勾勾望着屠天,想象着作图软件般,将他的脸直接替换成云仙的脸。墨袍裹身,眉目如画,我们云仙那身材也将毫不逊色,只会是另一番惊心动魄的冷酷俊逸,秒杀任何好莱坞影星!反正不管他是谁,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 苍郁花痴的表情看得心湖直发毛。心湖一把拍在苍郁支着腮帮的手上,瞪着眼小声提醒:“许姐姐,你可不许跟我抢!” 苍郁如梦初醒般慌道:“抢,抢,抢什么?” “屠大哥是我的!” “哦,知道知道,哪个敢跟你抢啊!” “可我看你眼神不对啊,老实交代,你不会也喜欢屠大哥吧?” “没有的事,你放心,我就是纯仰慕一下厨神而已。” 趁屠天在忙,心湖压低声音正色道:“许姐姐,你我是好姐妹,我家就是你家。若你出事,我为你赴汤蹈火不在话下。但屠大哥是我唯一不能让的。既然你与他并非两情相悦,那就得讲个先来后到。你若做出出格的事,妹妹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你一百个放心就是。” 苍郁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心下暗竖拇指。这姑娘讲话不拐弯,心里真亮堂!看来她对屠天是动了真情。屠天好福气啊!若自己是男人,有幸得一如花似玉的姑娘这般死心塌地的爱慕,也不枉此生了!只是,这种直白的爱的方式,男人喜欢么?自己好像还是站在婉约派一边的。 苍郁问心湖:“我去把令尊也请来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爹在忙,就算去请他,他也会说,‘你们年轻人去热闹就是,不用管我’。” “你爹真好。” 苍郁幽幽地说。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如何能不想家呢?这段日子,不是集中精力应对危险,就是沉醉于云仙的光环里,注意力被转移了,思乡之痛才没那么重而已。若是有机会离开,就算再舍不得云仙,也该回去了。我不在的日子里,我爱的人们,请你们保重! 工夫不大,色、香、味俱全的六个热菜、两个凉菜,花花绿绿摆了一桌,满屋飘香,简直不亚于年夜饭的标准!俩姑娘看得眼花缭乱,对屠天更加崇拜得五体投地。 屠天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美酒佳肴映衬下,有种老少通吃的魅力。 旧时男人下厨并不少见。杭州名菜“东坡肉”,就出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之手。诗仙李白更是生鱼片的代言人,他是这么形容用磨得飞快的刀,迅速将鱼肉切成薄片的——“呼儿拂几霜刃飞,红肌花落白雪霏。”可见,做饭也可以是很浪漫的事。 心湖惊喜得双眼熠熠生辉:“屠大哥,你真有两下子!”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会做几道菜,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 他口中的“这么多年”的确不假,已足有好几千年了。人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都比较专注,若是用几乎无限长久的寿命来练习,积累起来必出成绩。 系着碎花围裙淡然微笑的屠天,俨然从江湖大侠摇身一变,成了肌肉型的居家好男人,魅力值坐火箭般地往上蹿。 苍郁眉飞色舞地与心湖咬耳朵说:“出得厅堂,上得战场,下得厨房,要是你和这样的男人结成好姻缘,你可太幸福啦!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说完愣了一下,因为最后一句明明说了,却没有听到声音。 心湖已听得个大概,美滋滋地笑而不语。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姑娘们相视一笑,保守着那个自以为是的秘密。 屠天为三人斟上酒。自己那杯满满的,很体贴地给姑娘们每人只半杯不到,然后两手端起自己的酒杯说:“在下屠天,此次受伤,承蒙两位姑娘以及老板照顾,心中十分感激。屠天无以回报,只有先干为敬。从今往后,逸尘镇的事,就是我屠天的事!” 说完一饮而尽。光是那姿势,就已让心湖看得醉了。 苍郁想,想必我见到云仙之时,也是这副花痴模样吧? 心湖将酒壶拿过,把自己那杯斟得满满的,一仰脖,也一饮而尽。这豪爽的姑娘是个好酒量。 “屠大哥做了这一桌好菜,辛苦了。” “不必客气,应该是我谢你和令尊才对。” 心湖说:“我们还是不要谢来谢去的了,就像一家人一样好了。” 苍郁看看屠天,再看看心湖,坏笑着接过话茬颇有深意地重复道:“对,就像一家人一样!” 都是自己在乎和喜欢的人,若他们二人真能结为连理,自己会很开心的。然而在场的每个人,对“一家人”这三个字的理解都是不同的。 苍郁端起杯子望了望,那酒,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散发淡淡甜香,很是诱人,她自然也不甘示弱。喝在口中,果然味道清爽,不辣不酸,看样子度数不高,还留有余味清香,像饮料多过于酒。 原来旧时的酒这么好喝!难怪古代英雄好汉们喝起酒来总是气势如虹,动辄一句“在下先干为敬”,“咣当”一下酒坛子就空了。 苍郁问心湖:“你家这酒真好喝,有名字么?” “还没有名字,许姐姐,你起一个好了。” 苍郁正在搜肠刮肚之时,屠天开口道:“就叫‘苍湖’如何?这样以后我每次喝的时候,都会想起你们两个。” 心湖笑道:“这个名字好。屠大哥,你也太会说话了吧!虽然这名字里没有你,但我喝的时候,也会想起你的。” 屠天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开胃酒喝过了,快尝尝我的手艺吧。” 每次提及这话题,屠天便会想法设法避开,但这丝毫没有打击到心湖的积极性,对于感情,她信奉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七回 治国若烹鲜 数千年以来,少女们在自己面前羞涩的神情、娇柔的面颊,屠天已经看得太多,却不再有人能像玲珑那样,触动自己的心弦。 玲珑的死,像是一把鎏金盼月锁,牢牢锁住了屠天放荡不羁易怦动的心房。从前三日不食“荤腥”都难过,如今算来,已百年未曾“碰”过女人,竟浑然不觉不妥,也无需找地方放纵自己的欲望,因为,仅剩的欲望只是“遇见她”三个字。原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活得洒脱。 “锁”字的另一层意思,是用铁环勾连而成的刑具。虽然玲珑临终前没有要求他什么,他还是自觉自愿地,从此为她拘系束缚了自己。而再次开启这把锁的钥匙,唯有转世的玲珑才能拥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一旦专一起来,自己的心竟能如此坚不可摧。 “无功不受禄,既然在下收了姑娘的花,那今日就让我下厨吧,你们都不必帮忙!” 苍郁和心湖听了,都像过节一样开心。终于可以尝到传说中“厨神”的手艺啦! 人们都说饱暖思淫欲。屠天曾经如此沉醉美色,流连香闺,前提自然是酒足饭饱、尝遍天下美食了。那些美食,有在馆子里面尝到的,有迷恋他的女人们为他烹煮的,也有些是意想不到的来历。 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游走的地方很多,有些喜欢的东西,下一次恐怕不见得能再吃到。比如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几百年过去,会做那种食物的人早已归西。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就开始思忖做法、自己尝试了,反正想要什么食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草里跳的、山里长的,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要不出触碰仙界,他几乎可以在自己的圈子里一手遮天。 时间一长,屠天便积累了一套独特的烹饪心经,旁人想模仿,也不一定模仿得来。 见屠天撸胳膊挽袖子、高大的身躯系着围裙忙里忙外、手里一刻不闲的样子,两个姑娘才头一次发觉,原来主动下厨的男人可以这么性感!他那双大宽大有力的手掌,可以持三尺青锋上场杀敌,亦可以握着小刀灵巧地切胡萝卜削土豆,一定还可以......心湖的嘴角不自觉地咧了起来。(读者不要想歪了哦,她只是想让他抱着自己而已。) 看着看着,苍郁不由得幻想,九天云仙一身白衣烧火下厨的样子。觉得似乎不妥,油烟和碳灰,污了他一尘不染的袍子怎么办?不如先换一身吧。 换什么颜色好呢?灰的、深蓝的、墨绿的、紫红的......半透明睡袍......苍郁脸一红,目不转睛望着屠天,脑海里却孜孜不倦地,替越云泽“试穿”起不同颜色的衣裳来——湖蓝的儒雅,暗绿的俊逸,紫红的潇洒,银灰的庄重,每一身都如此好看,主要是这“衣架子”生得太出色了!穿衣显瘦,若是脱衣......一个面无表情禁欲系的九天云仙,被苍郁在脑海里生生折腾出了万种风情来。 若是一身黑衣呢? 苍郁直勾勾望着屠天,想象着作图软件般,将他的脸直接替换成云仙的脸。墨袍裹身,眉目如画,我们云仙那身材也将毫不逊色,只会是另一番惊心动魄的冷酷俊逸,秒杀任何好莱坞影星!反正不管他是谁,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 苍郁花痴的表情看得心湖直发毛。心湖一把拍在苍郁支着腮帮的手上,瞪着眼小声提醒:“许姐姐,你可不许跟我抢!” 苍郁如梦初醒般慌道:“抢,抢,抢什么?” “屠大哥是我的!” “哦,知道知道,哪个敢跟你抢啊!” “可我看你眼神不对啊,老实交代,你不会也喜欢屠大哥吧?” “没有的事,你放心,我就是纯仰慕一下厨神而已。” 趁屠天在忙,心湖压低声音正色道:“许姐姐,你我是好姐妹,我家就是你家。若你出事,我为你赴汤蹈火不在话下。但屠大哥是我唯一不能让的。既然你与他并非两情相悦,那就得讲个先来后到。你若做出出格的事,妹妹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你一百个放心就是。” 苍郁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心下暗竖拇指。这姑娘讲话不拐弯,心里真亮堂!看来她对屠天是动了真情。屠天好福气啊!若自己是男人,有幸得一如花似玉的姑娘这般死心塌地的爱慕,也不枉此生了!只是,这种直白的爱的方式,男人喜欢么?自己好像还是站在婉约派一边的。 苍郁问心湖:“我去把令尊也请来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爹在忙,就算去请他,他也会说,‘你们年轻人去热闹就是,不用管我’。” “你爹真好。” 苍郁幽幽地说。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如何能不想家呢?这段日子,不是集中精力应对危险,就是沉醉于云仙的光环里,注意力被转移了,思乡之痛才没那么重而已。若是有机会离开,就算再舍不得云仙,也该回去了。我不在的日子里,我爱的人们,请你们保重! 工夫不大,色、香、味俱全的六个热菜、两个凉菜,花花绿绿摆了一桌,满屋飘香,简直不亚于年夜饭的标准!俩姑娘看得眼花缭乱,对屠天更加崇拜得五体投地。 屠天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美酒佳肴映衬下,有种老少通吃的魅力。 旧时男人下厨并不少见。杭州名菜“东坡肉”,就出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之手。诗仙李白更是生鱼片的代言人,他是这么形容用磨得飞快的刀,迅速将鱼肉切成薄片的——“呼儿拂几霜刃飞,红肌花落白雪霏。”可见,做饭也可以是很浪漫的事。 心湖惊喜得双眼熠熠生辉:“屠大哥,你真有两下子!”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会做几道菜,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 他口中的“这么多年”的确不假,已足有好几千年了。人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都比较专注,若是用几乎无限长久的寿命来练习,积累起来必出成绩。 系着碎花围裙淡然微笑的屠天,俨然从江湖大侠摇身一变,成了肌肉型的居家好男人,魅力值坐火箭般地往上蹿。 苍郁眉飞色舞地与心湖咬耳朵说:“出得厅堂,上得战场,下得厨房,要是你和这样的男人结成好姻缘,你可太幸福啦!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说完愣了一下,因为最后一句明明说了,却没有听到声音。 心湖已听得个大概,美滋滋地笑而不语。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姑娘们相视一笑,保守着那个自以为是的秘密。 屠天为三人斟上酒。自己那杯满满的,很体贴地给姑娘们每人只半杯不到,然后两手端起自己的酒杯说:“在下屠天,此次受伤,承蒙两位姑娘以及老板照顾,心中十分感激。屠天无以回报,只有先干为敬。从今往后,逸尘镇的事,就是我屠天的事!” 说完一饮而尽。光是那姿势,就已让心湖看得醉了。 苍郁想,想必我见到云仙之时,也是这副花痴模样吧? 心湖将酒壶拿过,把自己那杯斟得满满的,一仰脖,也一饮而尽。这豪爽的姑娘是个好酒量。 “屠大哥做了这一桌好菜,辛苦了。” “不必客气,应该是我谢你和令尊才对。” 心湖说:“我们还是不要谢来谢去的了,就像一家人一样好了。” 苍郁看看屠天,再看看心湖,坏笑着接过话茬颇有深意地重复道:“对,就像一家人一样!” 都是自己在乎和喜欢的人,若他们二人真能结为连理,自己会很开心的。然而在场的每个人,对“一家人”这三个字的理解都是不同的。 苍郁端起杯子望了望,那酒,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散发淡淡甜香,很是诱人,她自然也不甘示弱。喝在口中,果然味道清爽,不辣不酸,看样子度数不高,还留有余味清香,像饮料多过于酒。 原来旧时的酒这么好喝!难怪古代英雄好汉们喝起酒来总是气势如虹,动辄一句“在下先干为敬”,“咣当”一下酒坛子就空了。 苍郁问心湖:“你家这酒真好喝,有名字么?” “还没有名字,许姐姐,你起一个好了。” 苍郁正在搜肠刮肚之时,屠天开口道:“就叫‘苍湖’如何?这样以后我每次喝的时候,都会想起你们两个。” 心湖笑道:“这个名字好。屠大哥,你也太会说话了吧!虽然这名字里没有你,但我喝的时候,也会想起你的。” 屠天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开胃酒喝过了,快尝尝我的手艺吧。” 每次提及这话题,屠天便会想法设法避开,但这丝毫没有打击到心湖的积极性,对于感情,她信奉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八回 完人配完人 苍郁一眼看到颜色红艳、肉质细嫩、配菜丰富的一盘摆在中间,品相让人食指大动,看着还有些熟悉。 “青......丫头,这是我试着做的鱼香肉丝,尝尝是否你喜欢的味道?” “鱼香肉丝??”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记着自己的承诺!苍郁鼻子一酸。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吃到从前最爱的菜,虽然不是那么正宗,但也有种别样的亲切,同时也觉得,与过去相隔说不出的遥远。若是没遇到云仙,自己会不会也为屠天这个接地气的男神心动?打住打住!心里已经完全没有地方了:“味道太好了!屠天,你实在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当然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不会的可多了去了。” 一旁的心湖夹起一筷子尝了尝,也由衷赞叹道:“的确太好吃了!屠大哥,哪天你不想行走江湖了,完全可以去作御厨!” 屠天笑笑说:“不,天天伺候人的活儿,可不适合我。我喜欢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没人管我,我也不伺候别人。来,再尝尝这道。” “这个也惊艳!屠大哥,你是怎么做的,有何秘诀?不教给心湖的话,我家生意要作不下去了啊!” “你家开面馆,又不需要做菜。” “屠大哥小气,不舍得把秘诀告诉我!” 屠天笑了,唇边的线条格外迷人:“无论治大国还是烹小鲜,所谓秘诀,都是既不能太咸,也不能太淡,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松弛懈怠。” 苍郁品味了半天,暗暗赞叹屠天能讲出如此有深度的话来。她觉得,他更应该去当帝王身边的军师。 屠天又对苍郁嘟囔道:“丫头,我得教你做几道菜,不然将来你怎么嫁得出去?” 仿佛是亲兄妹之间的家长里短。 心湖说:“许姐姐心地好又漂亮,怎会嫁不出去?我们镇子上有几个年龄相仿、一表人才的,改日叫他们来给姐姐请安。” 屠天极有自信,听了非但不生气,反倒起哄道:“好啊,我也帮她把把关。” 苍郁想,我看我自己也够呛能嫁出去,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娶我、也不会娶任何人的。这样想来,我的感情之路注定悲剧收场啊!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黄花儿姑娘,居然未见几次面就想到了谈婚论嫁,自觉无地自容。可还是情不自禁地,自行脑补了一幅结婚的场景。 ——身着大红喜袍的九天云仙,正与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对拜,旁边满地躺着的,都是心痛到抽筋和晕倒的女人,皆以双手捂住胸口,痛不欲生的样子。 想到这里,场面虽然很惨,她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仙你可千万别喜欢上任何人,否则你不但保护不了苍生,相反,还会害得天下一半的同胞心碎一地,到时候你可救不过来,救了这个那个心碎,救了那个这个晕倒,还是等救护车来吧,哈哈哈! 忽然又想起,干嘛不顺便看看那个新娘子长什么样? 苍郁继续在自己脑海中的世界里游走,新娘新郎仿佛都看不到她,她旁若无人地站在近前。 “这位新娘子的个头够高的呀,都和云仙差不多了!” 苍郁边想边弯下腰,想从盖头下面偷看到她的容颜。 谁知此时,云仙刚好一把拿掉了红盖头。 苍郁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那“新娘”......分明就是云仙本人! 也对,云仙这般完美的人儿,世上哪有人能配得上他呢?天下能配得上他的,只有他自己才对呀! 她越想越好笑,从偷偷忍着笑,一直笑到撂下筷子前仰后合。 心湖一直追问“你在笑什么”,苍郁只是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如何能说呢? 屠天望着笑颜如花的丫头,脑子里也刚好匆匆掠过一个画面——那是他抱着刚刚停止呼吸却还残留体温的玲珑,不知疲倦地一直从天昏地暗,走到繁花遍野的地方...... 那种痛,要比腿上刚刚经历的,剧烈上千百倍。 屠天、苍郁、心湖,三个人各怀心思,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丰盛的饭菜,入口的滋味却是不同。 饭吃到大半,外面嘈杂声四起。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铺天盖地从天而降。还没来得及看清,许多可怜的百姓就被那东西刺瞎,倒地哀号。 屠天迅速指挥苍郁和心湖躲到密室去。 两个姑娘谁也不愿离开屠天,但看到他少有的严厉的神色,自知最好服从,否则又给他添麻烦。 屠天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每次他遇到危险或麻烦的时候,总有女人前赴后继地舍身保护他、陪伴他,虽然也许其实根本用不着。 一群蛇头、龟身、龙尾的龟蛇怪出现在逸尘镇! 他们身上未被龟壳覆盖的地方,全都布满黑色浸毒的鳞片,脖子微一甩动,那些黑压压的鳞片就四散开来,专门冲着对方的眼睛,狠而准地刺下去,即便对方在屋子里,鳞片也能破墙而入,而他们身上的鳞片取之不绝。如此残忍的法术,竟美其名曰——“一叶障目法”!不过龟蛇怪的弱点就是,行动相对比较缓慢。 看到中了毒、痛得满地打滚的无辜老百姓,屠天心中的魔性和善性同时激发出来,善性是为了他要保护的人,魔性是为了他要消灭的人。虽不言语,却可见他青筋暴起,来不及骑神兽,便义无反顾提剑而出! 他早已说过,从此逸尘镇的事就是他屠天的事! “就是他,抢走了神兽!”为首的问属下,“你们谁认识这小子?” 属下纷纷摇头:“不认识。头儿,就是个无名鼠辈,三下五除二还不就解决了?” 为首的又说:“好,你们先给我干掉这小子,然后收了神兽,和这里所有的漂亮姑娘,就等着回去领赏罢!” “遵命!” “头儿,你就瞧好吧!” 屠天从来不乐意以自己的身份压人,尤其有苍郁在左近,更不愿摆明身份,大不了就来一场硬碰硬的。也同样是因为有苍郁在附近,过于凶悍残忍的法术不便于使出,怕丫头查出了端倪。 她现在毕竟是个凡人。屠天虽然对她有好感,但一不确定她是否玲珑转世,二来她似乎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万一她无法接受自己魔的身份,岂不是将她推远了? 屠天于是二话不说,挥剑就刺,袖摆舞成一个浑圆的黑色光球,鳞片一碰到光球,就自动卷曲落地,成为废器! 枪林弹雨般的鳞片中,明眼人还是要擒贼先擒王。屠天一眼分辨出谁是领头的,首先对付那一个。 这个领头的虽属魔界,但在屠天眼里就是个无名小卒。对付他,单单剑法已经足够。 还没招架几下,为首的已自知不敌,刚想把脑袋缩回壳里,哪知屠天那招只是虚晃,待回过神来,剑已在龟壳下封喉,血光四溢! 屠天见惯了血光,早已习以为常,但每每看到作恶多端者血溅当场,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魔无上,又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魔无上所做的坏事,有很多屠天还并不知道,但就他已经知晓的那些来说,已经难以接受了。每当他向自己的亲爹提出异议,魔无上就会数落他说:“臭小子,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啦?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和仙界那些虚伪的家伙一样装腔作势了?魔性,难道不是每个人心中固有的么?你的心想放纵,你的身体却偏不,违背自己内心的感觉,很好受么?” 这也是屠天离开无上宫搬出来自己住的原因之一。 虽然主人并未召唤,角端也已飞身出来参与战斗。主人在哪里,它就该在哪里!它的角颇为神武,因为形状不规则,有多个尖端,一角下去,好几个喽啰应声而倒,闪电般左躲右闪,没有鳞片可以近它的身。 就这样,来了五十多个敌人,很快就全被屠天和角端解决掉了。 “主人,这些人也是元横的属下么?” “不是,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龟蛇怪行动缓慢,因此才更像拥有你,因为你的速度可与他们互补。” “哼,想得倒挺美,我才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角端,你名声在外,世间想得到你的人,数不胜数,你当真要选择跟着我么?” “那是自然!”角端语气坚决,“主人,你我之间,从此再也不要提起这个话题,如何?” 屠天欲言又止。算了,此刻也不是个聊天的时候。 为首那龟蛇怪死后,如同这个世界所有其他生命一样,过了一会而便消失不见。但“啪嗒”一声,一样物事被留在了原地。 屠天一瞥之下,金灿灿的闪着光。他走过去拾起。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金色小方块,上面有跳动的火焰般的花纹。不沉,没有金属光泽,因此不是金子。屠天审视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定数,将它擦干净收入怀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八回 完人配完人 苍郁一眼看到颜色红艳、肉质细嫩、配菜丰富的一盘摆在中间,品相让人食指大动,看着还有些熟悉。 “青......丫头,这是我试着做的鱼香肉丝,尝尝是否你喜欢的味道?” “鱼香肉丝??”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记着自己的承诺!苍郁鼻子一酸。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吃到从前最爱的菜,虽然不是那么正宗,但也有种别样的亲切,同时也觉得,与过去相隔说不出的遥远。若是没遇到云仙,自己会不会也为屠天这个接地气的男神心动?打住打住!心里已经完全没有地方了:“味道太好了!屠天,你实在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当然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不会的可多了去了。” 一旁的心湖夹起一筷子尝了尝,也由衷赞叹道:“的确太好吃了!屠大哥,哪天你不想行走江湖了,完全可以去作御厨!” 屠天笑笑说:“不,天天伺候人的活儿,可不适合我。我喜欢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没人管我,我也不伺候别人。来,再尝尝这道。” “这个也惊艳!屠大哥,你是怎么做的,有何秘诀?不教给心湖的话,我家生意要作不下去了啊!” “你家开面馆,又不需要做菜。” “屠大哥小气,不舍得把秘诀告诉我!” 屠天笑了,唇边的线条格外迷人:“无论治大国还是烹小鲜,所谓秘诀,都是既不能太咸,也不能太淡,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松弛懈怠。” 苍郁品味了半天,暗暗赞叹屠天能讲出如此有深度的话来。她觉得,他更应该去当帝王身边的军师。 屠天又对苍郁嘟囔道:“丫头,我得教你做几道菜,不然将来你怎么嫁得出去?” 仿佛是亲兄妹之间的家长里短。 心湖说:“许姐姐心地好又漂亮,怎会嫁不出去?我们镇子上有几个年龄相仿、一表人才的,改日叫他们来给姐姐请安。” 屠天极有自信,听了非但不生气,反倒起哄道:“好啊,我也帮她把把关。” 苍郁想,我看我自己也够呛能嫁出去,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娶我、也不会娶任何人的。这样想来,我的感情之路注定悲剧收场啊!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黄花儿姑娘,居然未见几次面就想到了谈婚论嫁,自觉无地自容。可还是情不自禁地,自行脑补了一幅结婚的场景。 ——身着大红喜袍的九天云仙,正与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对拜,旁边满地躺着的,都是心痛到抽筋和晕倒的女人,皆以双手捂住胸口,痛不欲生的样子。 想到这里,场面虽然很惨,她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仙你可千万别喜欢上任何人,否则你不但保护不了苍生,相反,还会害得天下一半的同胞心碎一地,到时候你可救不过来,救了这个那个心碎,救了那个这个晕倒,还是等救护车来吧,哈哈哈! 忽然又想起,干嘛不顺便看看那个新娘子长什么样? 苍郁继续在自己脑海中的世界里游走,新娘新郎仿佛都看不到她,她旁若无人地站在近前。 “这位新娘子的个头够高的呀,都和云仙差不多了!” 苍郁边想边弯下腰,想从盖头下面偷看到她的容颜。 谁知此时,云仙刚好一把拿掉了红盖头。 苍郁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那“新娘”......分明就是云仙本人! 也对,云仙这般完美的人儿,世上哪有人能配得上他呢?天下能配得上他的,只有他自己才对呀! 她越想越好笑,从偷偷忍着笑,一直笑到撂下筷子前仰后合。 心湖一直追问“你在笑什么”,苍郁只是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如何能说呢? 屠天望着笑颜如花的丫头,脑子里也刚好匆匆掠过一个画面——那是他抱着刚刚停止呼吸却还残留体温的玲珑,不知疲倦地一直从天昏地暗,走到繁花遍野的地方...... 那种痛,要比腿上刚刚经历的,剧烈上千百倍。 屠天、苍郁、心湖,三个人各怀心思,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丰盛的饭菜,入口的滋味却是不同。 饭吃到大半,外面嘈杂声四起。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铺天盖地从天而降。还没来得及看清,许多可怜的百姓就被那东西刺瞎,倒地哀号。 屠天迅速指挥苍郁和心湖躲到密室去。 两个姑娘谁也不愿离开屠天,但看到他少有的严厉的神色,自知最好服从,否则又给他添麻烦。 屠天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每次他遇到危险或麻烦的时候,总有女人前赴后继地舍身保护他、陪伴他,虽然也许其实根本用不着。 一群蛇头、龟身、龙尾的龟蛇怪出现在逸尘镇! 他们身上未被龟壳覆盖的地方,全都布满黑色浸毒的鳞片,脖子微一甩动,那些黑压压的鳞片就四散开来,专门冲着对方的眼睛,狠而准地刺下去,即便对方在屋子里,鳞片也能破墙而入,而他们身上的鳞片取之不绝。如此残忍的法术,竟美其名曰——“一叶障目法”!不过龟蛇怪的弱点就是,行动相对比较缓慢。 看到中了毒、痛得满地打滚的无辜老百姓,屠天心中的魔性和善性同时激发出来,善性是为了他要保护的人,魔性是为了他要消灭的人。虽不言语,却可见他青筋暴起,来不及骑神兽,便义无反顾提剑而出! 他早已说过,从此逸尘镇的事就是他屠天的事! “就是他,抢走了神兽!”为首的问属下,“你们谁认识这小子?” 属下纷纷摇头:“不认识。头儿,就是个无名鼠辈,三下五除二还不就解决了?” 为首的又说:“好,你们先给我干掉这小子,然后收了神兽,和这里所有的漂亮姑娘,就等着回去领赏罢!” “遵命!” “头儿,你就瞧好吧!” 屠天从来不乐意以自己的身份压人,尤其有苍郁在左近,更不愿摆明身份,大不了就来一场硬碰硬的。也同样是因为有苍郁在附近,过于凶悍残忍的法术不便于使出,怕丫头查出了端倪。 她现在毕竟是个凡人。屠天虽然对她有好感,但一不确定她是否玲珑转世,二来她似乎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万一她无法接受自己魔的身份,岂不是将她推远了? 屠天于是二话不说,挥剑就刺,袖摆舞成一个浑圆的黑色光球,鳞片一碰到光球,就自动卷曲落地,成为废器! 枪林弹雨般的鳞片中,明眼人还是要擒贼先擒王。屠天一眼分辨出谁是领头的,首先对付那一个。 这个领头的虽属魔界,但在屠天眼里就是个无名小卒。对付他,单单剑法已经足够。 还没招架几下,为首的已自知不敌,刚想把脑袋缩回壳里,哪知屠天那招只是虚晃,待回过神来,剑已在龟壳下封喉,血光四溢! 屠天见惯了血光,早已习以为常,但每每看到作恶多端者血溅当场,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魔无上,又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魔无上所做的坏事,有很多屠天还并不知道,但就他已经知晓的那些来说,已经难以接受了。每当他向自己的亲爹提出异议,魔无上就会数落他说:“臭小子,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啦?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和仙界那些虚伪的家伙一样装腔作势了?魔性,难道不是每个人心中固有的么?你的心想放纵,你的身体却偏不,违背自己内心的感觉,很好受么?” 这也是屠天离开无上宫搬出来自己住的原因之一。 虽然主人并未召唤,角端也已飞身出来参与战斗。主人在哪里,它就该在哪里!它的角颇为神武,因为形状不规则,有多个尖端,一角下去,好几个喽啰应声而倒,闪电般左躲右闪,没有鳞片可以近它的身。 就这样,来了五十多个敌人,很快就全被屠天和角端解决掉了。 “主人,这些人也是元横的属下么?” “不是,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龟蛇怪行动缓慢,因此才更像拥有你,因为你的速度可与他们互补。” “哼,想得倒挺美,我才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角端,你名声在外,世间想得到你的人,数不胜数,你当真要选择跟着我么?” “那是自然!”角端语气坚决,“主人,你我之间,从此再也不要提起这个话题,如何?” 屠天欲言又止。算了,此刻也不是个聊天的时候。 为首那龟蛇怪死后,如同这个世界所有其他生命一样,过了一会而便消失不见。但“啪嗒”一声,一样物事被留在了原地。 屠天一瞥之下,金灿灿的闪着光。他走过去拾起。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金色小方块,上面有跳动的火焰般的花纹。不沉,没有金属光泽,因此不是金子。屠天审视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定数,将它擦干净收入怀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八回 完人配完人 苍郁一眼看到颜色红艳、肉质细嫩、配菜丰富的一盘摆在中间,品相让人食指大动,看着还有些熟悉。 “青......丫头,这是我试着做的鱼香肉丝,尝尝是否你喜欢的味道?” “鱼香肉丝??”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记着自己的承诺!苍郁鼻子一酸。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吃到从前最爱的菜,虽然不是那么正宗,但也有种别样的亲切,同时也觉得,与过去相隔说不出的遥远。若是没遇到云仙,自己会不会也为屠天这个接地气的男神心动?打住打住!心里已经完全没有地方了:“味道太好了!屠天,你实在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当然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不会的可多了去了。” 一旁的心湖夹起一筷子尝了尝,也由衷赞叹道:“的确太好吃了!屠大哥,哪天你不想行走江湖了,完全可以去作御厨!” 屠天笑笑说:“不,天天伺候人的活儿,可不适合我。我喜欢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没人管我,我也不伺候别人。来,再尝尝这道。” “这个也惊艳!屠大哥,你是怎么做的,有何秘诀?不教给心湖的话,我家生意要作不下去了啊!” “你家开面馆,又不需要做菜。” “屠大哥小气,不舍得把秘诀告诉我!” 屠天笑了,唇边的线条格外迷人:“无论治大国还是烹小鲜,所谓秘诀,都是既不能太咸,也不能太淡,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松弛懈怠。” 苍郁品味了半天,暗暗赞叹屠天能讲出如此有深度的话来。她觉得,他更应该去当帝王身边的军师。 屠天又对苍郁嘟囔道:“丫头,我得教你做几道菜,不然将来你怎么嫁得出去?” 仿佛是亲兄妹之间的家长里短。 心湖说:“许姐姐心地好又漂亮,怎会嫁不出去?我们镇子上有几个年龄相仿、一表人才的,改日叫他们来给姐姐请安。” 屠天极有自信,听了非但不生气,反倒起哄道:“好啊,我也帮她把把关。” 苍郁想,我看我自己也够呛能嫁出去,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娶我、也不会娶任何人的。这样想来,我的感情之路注定悲剧收场啊!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黄花儿姑娘,居然未见几次面就想到了谈婚论嫁,自觉无地自容。可还是情不自禁地,自行脑补了一幅结婚的场景。 ——身着大红喜袍的九天云仙,正与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对拜,旁边满地躺着的,都是心痛到抽筋和晕倒的女人,皆以双手捂住胸口,痛不欲生的样子。 想到这里,场面虽然很惨,她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仙你可千万别喜欢上任何人,否则你不但保护不了苍生,相反,还会害得天下一半的同胞心碎一地,到时候你可救不过来,救了这个那个心碎,救了那个这个晕倒,还是等救护车来吧,哈哈哈! 忽然又想起,干嘛不顺便看看那个新娘子长什么样? 苍郁继续在自己脑海中的世界里游走,新娘新郎仿佛都看不到她,她旁若无人地站在近前。 “这位新娘子的个头够高的呀,都和云仙差不多了!” 苍郁边想边弯下腰,想从盖头下面偷看到她的容颜。 谁知此时,云仙刚好一把拿掉了红盖头。 苍郁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那“新娘”......分明就是云仙本人! 也对,云仙这般完美的人儿,世上哪有人能配得上他呢?天下能配得上他的,只有他自己才对呀! 她越想越好笑,从偷偷忍着笑,一直笑到撂下筷子前仰后合。 心湖一直追问“你在笑什么”,苍郁只是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如何能说呢? 屠天望着笑颜如花的丫头,脑子里也刚好匆匆掠过一个画面——那是他抱着刚刚停止呼吸却还残留体温的玲珑,不知疲倦地一直从天昏地暗,走到繁花遍野的地方...... 那种痛,要比腿上刚刚经历的,剧烈上千百倍。 屠天、苍郁、心湖,三个人各怀心思,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丰盛的饭菜,入口的滋味却是不同。 饭吃到大半,外面嘈杂声四起。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铺天盖地从天而降。还没来得及看清,许多可怜的百姓就被那东西刺瞎,倒地哀号。 屠天迅速指挥苍郁和心湖躲到密室去。 两个姑娘谁也不愿离开屠天,但看到他少有的严厉的神色,自知最好服从,否则又给他添麻烦。 屠天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每次他遇到危险或麻烦的时候,总有女人前赴后继地舍身保护他、陪伴他,虽然也许其实根本用不着。 一群蛇头、龟身、龙尾的龟蛇怪出现在逸尘镇! 他们身上未被龟壳覆盖的地方,全都布满黑色浸毒的鳞片,脖子微一甩动,那些黑压压的鳞片就四散开来,专门冲着对方的眼睛,狠而准地刺下去,即便对方在屋子里,鳞片也能破墙而入,而他们身上的鳞片取之不绝。如此残忍的法术,竟美其名曰——“一叶障目法”!不过龟蛇怪的弱点就是,行动相对比较缓慢。 看到中了毒、痛得满地打滚的无辜老百姓,屠天心中的魔性和善性同时激发出来,善性是为了他要保护的人,魔性是为了他要消灭的人。虽不言语,却可见他青筋暴起,来不及骑神兽,便义无反顾提剑而出! 他早已说过,从此逸尘镇的事就是他屠天的事! “就是他,抢走了神兽!”为首的问属下,“你们谁认识这小子?” 属下纷纷摇头:“不认识。头儿,就是个无名鼠辈,三下五除二还不就解决了?” 为首的又说:“好,你们先给我干掉这小子,然后收了神兽,和这里所有的漂亮姑娘,就等着回去领赏罢!” “遵命!” “头儿,你就瞧好吧!” 屠天从来不乐意以自己的身份压人,尤其有苍郁在左近,更不愿摆明身份,大不了就来一场硬碰硬的。也同样是因为有苍郁在附近,过于凶悍残忍的法术不便于使出,怕丫头查出了端倪。 她现在毕竟是个凡人。屠天虽然对她有好感,但一不确定她是否玲珑转世,二来她似乎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万一她无法接受自己魔的身份,岂不是将她推远了? 屠天于是二话不说,挥剑就刺,袖摆舞成一个浑圆的黑色光球,鳞片一碰到光球,就自动卷曲落地,成为废器! 枪林弹雨般的鳞片中,明眼人还是要擒贼先擒王。屠天一眼分辨出谁是领头的,首先对付那一个。 这个领头的虽属魔界,但在屠天眼里就是个无名小卒。对付他,单单剑法已经足够。 还没招架几下,为首的已自知不敌,刚想把脑袋缩回壳里,哪知屠天那招只是虚晃,待回过神来,剑已在龟壳下封喉,血光四溢! 屠天见惯了血光,早已习以为常,但每每看到作恶多端者血溅当场,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魔无上,又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魔无上所做的坏事,有很多屠天还并不知道,但就他已经知晓的那些来说,已经难以接受了。每当他向自己的亲爹提出异议,魔无上就会数落他说:“臭小子,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啦?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和仙界那些虚伪的家伙一样装腔作势了?魔性,难道不是每个人心中固有的么?你的心想放纵,你的身体却偏不,违背自己内心的感觉,很好受么?” 这也是屠天离开无上宫搬出来自己住的原因之一。 虽然主人并未召唤,角端也已飞身出来参与战斗。主人在哪里,它就该在哪里!它的角颇为神武,因为形状不规则,有多个尖端,一角下去,好几个喽啰应声而倒,闪电般左躲右闪,没有鳞片可以近它的身。 就这样,来了五十多个敌人,很快就全被屠天和角端解决掉了。 “主人,这些人也是元横的属下么?” “不是,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龟蛇怪行动缓慢,因此才更像拥有你,因为你的速度可与他们互补。” “哼,想得倒挺美,我才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角端,你名声在外,世间想得到你的人,数不胜数,你当真要选择跟着我么?” “那是自然!”角端语气坚决,“主人,你我之间,从此再也不要提起这个话题,如何?” 屠天欲言又止。算了,此刻也不是个聊天的时候。 为首那龟蛇怪死后,如同这个世界所有其他生命一样,过了一会而便消失不见。但“啪嗒”一声,一样物事被留在了原地。 屠天一瞥之下,金灿灿的闪着光。他走过去拾起。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金色小方块,上面有跳动的火焰般的花纹。不沉,没有金属光泽,因此不是金子。屠天审视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定数,将它擦干净收入怀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九回 痴拜五面仙 逸尘镇再次遭殃,一日之间,三分之一居民都中了毒,急需解毒的药剂。 屠天蹲下查看了几个伤者,然后拔出鸿蒙剑,以剑尖与散落在地上的鳞片相触,剑上基本没有反应:“这毒性不算太强,一般的解药就可以对付了。” “用‘锦年珠花’花粉解毒!我知道最近的‘锦年珠花’在哪。带上我,给你们指路!” 心湖高高束起秀发,腰里别着一把幻夜刀跳了出来。 逸尘镇满地是**的老百姓,他们的伤势刻不容缓。屠天来不及思考,抓住心湖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上了神兽,也没跟苍郁说一声,就绝尘而去。 苍郁正忙着救助伤者,混在嘈杂的人群中,看到了屠天搂在心湖腰上的大手,和心湖眼里闪亮的欢喜,由衷地羡慕和感叹道:“他们还真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在心湖的指引下,角端眨眼间就飞跃重山峻岭,来到一片荒岩之中。 四下无人,只有火红的岩石形态各异,有的像射箭的巨人,有的像喝醉的猛兽,还有的好似憨态可掬的婴儿。 心湖指着地势最高的、像一只倒扣着的碗的岩石下面说:“那朵就是锦年珠花!” 在悬空的“碗”口下面,罩着一朵淡绿色的大花,形似一只漂亮的手,在寸草不生的荒山岩石上,静静地绽放,淡淡地发光。 周围没有其它植物和水源,由于“碗”罩着,甚至连阳光也见不到,真不知它是如何在这悬崖峭壁上孤独求生的,也不知它已独自芬芳了多少年。 “锦年珠花喜欢听歌,我这就唱给它听。” 心湖恭恭敬敬站着,连嗓子都不用清,张口就唱了起来,嗓音堪比百灵鸟: 风抚翠柏闻鸟语, 但见枝头点点红。 傲骨鸣春冰雪融。 晨伴朝露醒, 暮与晚霞同。 ...... 说也奇怪,锦年珠花听闻她的美妙歌喉,花瓣一直往上耸立,整朵花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锦年珠花里的‘珠’字,意为‘血滴’。” 话音未落,心湖已经用快刀划开自己的四根手指,血源源不断流到锦年珠花的花药上。 “心湖姑娘!”屠天抓起她的手,“你为何要逞强?” 心湖的眼神闪闪发光:“只有滴血进去,锦年珠花才能生出花粉。救我自己的同胞,用我自己的鲜血,再合理不过了!” 真是个重情义的好姑娘!”角端连连夸赞,接着又低声对屠天说,“主人,你应该认真考虑考虑她,毕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角端!” 屠天生气地吼了一嗓子,吓得角端立刻闭嘴。谁叫它在意他呢?每个人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都无形中成了弱者。 在歌声的作用下,那朵花的花药上,渐渐堆起了深绿色的花粉,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心湖麻利地掏出一只小竹盒,小心翼翼地把锦年珠花花粉,一点不剩全倒进竹盒,对花行了一礼,然后一把拉起屠天说:“走!” 心湖跨上角端,这次坚持坐在屠天身后。 角端飞檐走壁的时候,她环住屠天的腰,把脸轻贴在他后背上,他的体温、他的心跳,都教她热血沸腾。 可屠天连头也没回一下。 心湖暗想: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地抱着我。 风驰电掣般赶回逸尘镇,许多人的生命得以挽救。忙完了,他们想起去找苍郁,可是苍郁却不见了。问遍全镇子,竟无人知晓她的下落! 平时威风凛凛的屠天,用尽法力也无法感知苍郁的行踪,仿佛遗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惶惶不可终日,跟他说话也经常所答非所问。不管苍郁与玲珑有着怎样微妙的联系,他早已下定决心善待这个善良的姑娘。 在遇到苍郁之前,仿佛世上哪里都是路,随便走一走就四处风光旖旎;在遇到苍郁之后,世上仿佛只剩下一条路,而刚刚有了微光就已被封住! 从另一层意义上说,苍郁也是魔界的重要追踪对象。把她弄丢了,如何向父亲魔无上交代呢? 情绪莫名低落,却又无处发泄。想把自己灌醉,无奈酒量又太好,无论怎么喝,头脑还是如此清楚。实在没办法,只好动用杀手锏——自己给自己施幻术!就相当于一剂麻醉药。 “玲珑,你去哪里?” 屠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我要去跟一重乾仙借‘辟疫镜’,给你治病!” “别去,我已经好了!” “好了?昨日你不是还痛得直不起腰?” “我爹炼制了一枚祛邪疏导、温中补虚、辛润活血的丹药,今晨服下,现时已无大碍了。” “真的?那太好了!” “害你替我担惊受怕了。”屠天拉过玲珑,把她的小手放入自己大大的掌心:“但也让我得以看清,你对我的心意。” 玲珑故意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对你有心意的人太多,繁花迷人眼,你哪里看得到我?” “以前怪我眼拙,这下看到了,看到之后就无法自拔。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看别人了,只看你一个人。” 玲珑脸上的欢喜稍纵即逝,故意板起脸说:“那怎么行?你不看别人,又怎能比较出我的好来?” 屠天一愣,立即想了个主意:“那我看一眼别人,看两眼你,再看一眼别人,再看三眼你,这样可好?” 玲珑再也绷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屠天趁机一把将她娇小的身躯,裹在自己硕大的大氅中,真想就这样抱着她,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恋着这种温柔的感觉,久久闭着眼不愿睁开,屠天生怕一睁开,就又要面对玲珑已死、怀中已空的现实,就让自己再欺骗自己片刻吧! 夜深人静之时,心湖悄悄带上房门,独自来到镇子南边山脚下的一座仙殿,那里面有传说中最灵验的五面仙尊。逸尘人生性勇猛坚强,心湖胆子很大,加上从小在这镇子上长大,地理方位极其熟识,因此一个人走两里夜路也不怕。 夜路很黑,却无妨,因为她的幻夜刀自带发光功能。越是黑,它越亮,明晃晃地好似一盏细长的灯笼。 她却不知道,此刻身后正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心湖此番来仙殿,为的是许两个愿。白天,有时五面仙尊面前会排起长龙,心湖还是想在夜晚,静静地一个人向仙尊诉说心事。 借着烛光,尊身的光泽分外柔和,五面十只灵动的手仿佛活的一样。 心湖整了整衣裙和发丝,先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接着顶礼三拜,说道:“慈悲的仙尊,民女心湖有两个愿望,希望得到仙尊的帮助——第一,请您保佑许姐姐平安无恙。我和她虽相识不久,但非常有缘,她如此美丽又善良,但愿她千万不要遇上危险;第二......” 停了许久,继续说,“我希望有一天,屠大哥能真心实意地揽我入怀。因为,此生除了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再有其它的期盼。” 再虔诚地顶礼三拜。 良夜如此美好。月光下的五面仙尊依旧安静祥和,漫天的星光闪耀,它们都在静静聆听着少女的心愿。 仙尊的十只耳朵每天聆听了那么多祷告,不知会不会厌倦?也许他根本顾不上理会自己吧?心湖带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想。幸好,到底是倾诉出了积压在心底的话,感觉胸口压的大石头没有那么沉重了。 又凝望了五面仙尊一会,转身正要离开,一道细微的光亮从身后照过,好像谁家的门开了个缝,里面的烛火倾泻出来! 心湖一惊,停下脚步,刚要回头,那光亮迅速变得更宽,越来越亮,最后整个殿堂亮如白昼! 目瞪口呆的心湖回过身来,见到五面仙尊各个方向的五张脸,正放出耀眼光芒,他的眼睛竟也缓缓睁开了! “心湖。” 五面仙尊以奇特却悦耳的声音叫她。 五面仙尊有五面、十耳、十臂、十手,每只手所执的物品都有深长的意味: 一手持道经,代表智慧; 一手持令旗,代表万能的力量; 一手持香炉,代表光明; 一手持金刚杵,代表圆满; 一手持法螺,代表赐福; 一手持腿骨号,代表降妖除魔; 一手持令牌,代表至上权力; 一手持水壶,代表有求必应; 一手持流珠,代表轮回; 一手持胸手印,代表庇佑。 五面仙尊分布在各个方向的五张嘴同时张开,混合着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还有音阶高低之分,如徐徐合奏般动听与神奇。 心湖呆住了。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很多人来求大富大贵、门丁兴旺,你的第一个心愿,却是为了一个仅仅相识数日之人。这一点打动了我,是以,我会尽力帮你,但能否真正实现,还要看机缘、看天意。” “我懂,谢谢仙尊!” “至于第二个愿望,我看,还是不要实现的为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三十九回 痴拜五面仙 逸尘镇再次遭殃,一日之间,三分之一居民都中了毒,急需解毒的药剂。 屠天蹲下查看了几个伤者,然后拔出鸿蒙剑,以剑尖与散落在地上的鳞片相触,剑上基本没有反应:“这毒性不算太强,一般的解药就可以对付了。” “用‘锦年珠花’花粉解毒!我知道最近的‘锦年珠花’在哪。带上我,给你们指路!” 心湖高高束起秀发,腰里别着一把幻夜刀跳了出来。 逸尘镇满地是**的老百姓,他们的伤势刻不容缓。屠天来不及思考,抓住心湖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上了神兽,也没跟苍郁说一声,就绝尘而去。 苍郁正忙着救助伤者,混在嘈杂的人群中,看到了屠天搂在心湖腰上的大手,和心湖眼里闪亮的欢喜,由衷地羡慕和感叹道:“他们还真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在心湖的指引下,角端眨眼间就飞跃重山峻岭,来到一片荒岩之中。 四下无人,只有火红的岩石形态各异,有的像射箭的巨人,有的像喝醉的猛兽,还有的好似憨态可掬的婴儿。 心湖指着地势最高的、像一只倒扣着的碗的岩石下面说:“那朵就是锦年珠花!” 在悬空的“碗”口下面,罩着一朵淡绿色的大花,形似一只漂亮的手,在寸草不生的荒山岩石上,静静地绽放,淡淡地发光。 周围没有其它植物和水源,由于“碗”罩着,甚至连阳光也见不到,真不知它是如何在这悬崖峭壁上孤独求生的,也不知它已独自芬芳了多少年。 “锦年珠花喜欢听歌,我这就唱给它听。” 心湖恭恭敬敬站着,连嗓子都不用清,张口就唱了起来,嗓音堪比百灵鸟: 风抚翠柏闻鸟语, 但见枝头点点红。 傲骨鸣春冰雪融。 晨伴朝露醒, 暮与晚霞同。 ...... 说也奇怪,锦年珠花听闻她的美妙歌喉,花瓣一直往上耸立,整朵花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锦年珠花里的‘珠’字,意为‘血滴’。” 话音未落,心湖已经用快刀划开自己的四根手指,血源源不断流到锦年珠花的花药上。 “心湖姑娘!”屠天抓起她的手,“你为何要逞强?” 心湖的眼神闪闪发光:“只有滴血进去,锦年珠花才能生出花粉。救我自己的同胞,用我自己的鲜血,再合理不过了!” 真是个重情义的好姑娘!”角端连连夸赞,接着又低声对屠天说,“主人,你应该认真考虑考虑她,毕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角端!” 屠天生气地吼了一嗓子,吓得角端立刻闭嘴。谁叫它在意他呢?每个人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都无形中成了弱者。 在歌声的作用下,那朵花的花药上,渐渐堆起了深绿色的花粉,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心湖麻利地掏出一只小竹盒,小心翼翼地把锦年珠花花粉,一点不剩全倒进竹盒,对花行了一礼,然后一把拉起屠天说:“走!” 心湖跨上角端,这次坚持坐在屠天身后。 角端飞檐走壁的时候,她环住屠天的腰,把脸轻贴在他后背上,他的体温、他的心跳,都教她热血沸腾。 可屠天连头也没回一下。 心湖暗想: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地抱着我。 风驰电掣般赶回逸尘镇,许多人的生命得以挽救。忙完了,他们想起去找苍郁,可是苍郁却不见了。问遍全镇子,竟无人知晓她的下落! 平时威风凛凛的屠天,用尽法力也无法感知苍郁的行踪,仿佛遗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惶惶不可终日,跟他说话也经常所答非所问。不管苍郁与玲珑有着怎样微妙的联系,他早已下定决心善待这个善良的姑娘。 在遇到苍郁之前,仿佛世上哪里都是路,随便走一走就四处风光旖旎;在遇到苍郁之后,世上仿佛只剩下一条路,而刚刚有了微光就已被封住! 从另一层意义上说,苍郁也是魔界的重要追踪对象。把她弄丢了,如何向父亲魔无上交代呢? 情绪莫名低落,却又无处发泄。想把自己灌醉,无奈酒量又太好,无论怎么喝,头脑还是如此清楚。实在没办法,只好动用杀手锏——自己给自己施幻术!就相当于一剂麻醉药。 “玲珑,你去哪里?” 屠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我要去跟一重乾仙借‘辟疫镜’,给你治病!” “别去,我已经好了!” “好了?昨日你不是还痛得直不起腰?” “我爹炼制了一枚祛邪疏导、温中补虚、辛润活血的丹药,今晨服下,现时已无大碍了。” “真的?那太好了!” “害你替我担惊受怕了。”屠天拉过玲珑,把她的小手放入自己大大的掌心:“但也让我得以看清,你对我的心意。” 玲珑故意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对你有心意的人太多,繁花迷人眼,你哪里看得到我?” “以前怪我眼拙,这下看到了,看到之后就无法自拔。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看别人了,只看你一个人。” 玲珑脸上的欢喜稍纵即逝,故意板起脸说:“那怎么行?你不看别人,又怎能比较出我的好来?” 屠天一愣,立即想了个主意:“那我看一眼别人,看两眼你,再看一眼别人,再看三眼你,这样可好?” 玲珑再也绷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屠天趁机一把将她娇小的身躯,裹在自己硕大的大氅中,真想就这样抱着她,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恋着这种温柔的感觉,久久闭着眼不愿睁开,屠天生怕一睁开,就又要面对玲珑已死、怀中已空的现实,就让自己再欺骗自己片刻吧! 夜深人静之时,心湖悄悄带上房门,独自来到镇子南边山脚下的一座仙殿,那里面有传说中最灵验的五面仙尊。逸尘人生性勇猛坚强,心湖胆子很大,加上从小在这镇子上长大,地理方位极其熟识,因此一个人走两里夜路也不怕。 夜路很黑,却无妨,因为她的幻夜刀自带发光功能。越是黑,它越亮,明晃晃地好似一盏细长的灯笼。 她却不知道,此刻身后正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心湖此番来仙殿,为的是许两个愿。白天,有时五面仙尊面前会排起长龙,心湖还是想在夜晚,静静地一个人向仙尊诉说心事。 借着烛光,尊身的光泽分外柔和,五面十只灵动的手仿佛活的一样。 心湖整了整衣裙和发丝,先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接着顶礼三拜,说道:“慈悲的仙尊,民女心湖有两个愿望,希望得到仙尊的帮助——第一,请您保佑许姐姐平安无恙。我和她虽相识不久,但非常有缘,她如此美丽又善良,但愿她千万不要遇上危险;第二......” 停了许久,继续说,“我希望有一天,屠大哥能真心实意地揽我入怀。因为,此生除了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再有其它的期盼。” 再虔诚地顶礼三拜。 良夜如此美好。月光下的五面仙尊依旧安静祥和,漫天的星光闪耀,它们都在静静聆听着少女的心愿。 仙尊的十只耳朵每天聆听了那么多祷告,不知会不会厌倦?也许他根本顾不上理会自己吧?心湖带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想。幸好,到底是倾诉出了积压在心底的话,感觉胸口压的大石头没有那么沉重了。 又凝望了五面仙尊一会,转身正要离开,一道细微的光亮从身后照过,好像谁家的门开了个缝,里面的烛火倾泻出来! 心湖一惊,停下脚步,刚要回头,那光亮迅速变得更宽,越来越亮,最后整个殿堂亮如白昼! 目瞪口呆的心湖回过身来,见到五面仙尊各个方向的五张脸,正放出耀眼光芒,他的眼睛竟也缓缓睁开了! “心湖。” 五面仙尊以奇特却悦耳的声音叫她。 五面仙尊有五面、十耳、十臂、十手,每只手所执的物品都有深长的意味: 一手持道经,代表智慧; 一手持令旗,代表万能的力量; 一手持香炉,代表光明; 一手持金刚杵,代表圆满; 一手持法螺,代表赐福; 一手持腿骨号,代表降妖除魔; 一手持令牌,代表至上权力; 一手持水壶,代表有求必应; 一手持流珠,代表轮回; 一手持胸手印,代表庇佑。 五面仙尊分布在各个方向的五张嘴同时张开,混合着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还有音阶高低之分,如徐徐合奏般动听与神奇。 心湖呆住了。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很多人来求大富大贵、门丁兴旺,你的第一个心愿,却是为了一个仅仅相识数日之人。这一点打动了我,是以,我会尽力帮你,但能否真正实现,还要看机缘、看天意。” “我懂,谢谢仙尊!” “至于第二个愿望,我看,还是不要实现的为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回 初试金手指 “那是为何?” 心湖急了,第二个愿望对她也非常重要。 “只因你心中所想之人,四海为家,放荡不羁,甚至到处留情,他根本不值得你如此用情。” “仙尊此言差矣,”即便是面对仙尊,心湖也并不想唯唯诺诺,以她的性子,必须要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值不值得,我心中自有一杆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既然爱了,我就能包容他的一切!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心湖别无他求!”心湖的语气有着超越年龄的决绝和坚定,又一字一顿补充道,“此生若不能嫁屠天,心湖宁愿削发为尼,在庙宇之中清度余生!” 五面仙尊听罢,五张口同时发出幽幽一声叹息,便不再言语,重又缓缓合上了眼睛...... 山里的月格外明亮,此刻却被云彩遮住,星光也渐渐黯淡下来,四周只有虫鸣声。 心湖努力眨眨眼再看,五面仙尊依旧稳坐如泰山,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自己刚才紧张出的一脑门汗,是一点不假的。 “我莫不是在做梦吧?不,既然人人都说五面仙尊很灵,也许他就是神仙幻化而来,方才显灵了也不一定。” 心湖揉了揉眼睛,带着满心疑惑向家走去。远处墨黑一片的山上,传来野狼“嗷呜”的嚎叫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若在平时,她肯定要警惕地准备好防身了,但此刻,她心不在焉,竟然浑无知觉。 心湖提着幻夜刀,心神不定地走在杂草丛生的蜿蜒小路上,树丛中黑影绰绰,她并未察觉。幻夜刀为她照着路。 直到那头两人高的饥饿的巨熊,迅速向她扑来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巨熊的体重是她的数倍,若是被按倒,几乎必死无疑!她正准备迎接挑战,巨熊却一巴掌拍在她手肘的麻筋处。手一酸,刀掉了!心湖深深体会到了这个大个子既有蛮劲又有巧劲,心中暗叫不好! 正在此时,巨熊却仿佛忽然被什么更加巨大的东西揪着脖子提了起来,直直拎到半空,然后又被重重摔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竟然就不动了!虽然不至于摔死,摔晕是肯定的了。 讶异之外,躲在一旁的心湖浑身汗毛都乍了起来。要吃这只巨熊的、比它还要庞大得多的,会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呢?她赶忙拾起幻夜刀,藏在衣服里,这样就看不到它的光亮了。 可是等了半天,周围除了死一般的寂静,什么都没有。那个想象中的更庞大的身影并未出现,仿佛只是为了出场救一下自己,任务结束就消失了。 等了许久,什么也没发生,心湖便匆匆赶回家去了。今日发生的两桩都是怪事! 在她身后,是屠天默默注视的双眼。救她于巨熊掌下的是他,让五面仙尊开口说话的也是他。然而对付巨熊用的是一般的法力,让五面仙尊开口说话,用的却是幻术。 幻术是一种玄惑人心的精神攻击法,也是一种虚而不实,假而似真的方术,它不用破口大骂,也不必大打出手、刀剑相对,只需利用一些动作、声音、图画、药物或物件来引导意念,使对方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旧时,一般方士常常以沉香、檀香、朱砂、曼陀罗花粉为原料,配置一定比例后点燃,便可催生别人的幻觉。 可屠天是谁? 堂堂心魔,幻之大者。普通的方士如何能与他相比? 催生幻境对他来说,信手拈来,什么道具、药物也不用,只消一丝意念起,便可让人于虚空之中,或见江河逆流、狼烟杀气,或见虎龙相交、天地交泰,或见众仙诸佛、日月交宫,又或是黑白颠倒、爱恨悲喜荡无存。这一切,看似在屠天的一念之间,实则在被施幻术者自己的心中!以心攻心,实在是高。 放在现代,屠天就是一等一的心理学家! 屠天收了幻境,悄悄护送心湖回家,心情沉甸甸的。自己到底活了几千年,已经记不大清楚,但欠下的一笔笔情债,却是历历在目。要说近百年来,他确实已相当收敛,没有再去主动招惹桃花,但不知为什么,桃花还是止不住地雨点般向他飞来。 屠天想,也许我该易个容,模样老个几十岁,那样估计就没有姑娘看上我了。再一想,不行。那样的话,等遇到转世的玲珑,她该会伤心的吧?除非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老太太,那我就也变成一个老头子,去陪她好了。 心湖又是一个痴情而执着的丫头,只是,她的这份情,用在了错误的人身上。那句“此生,若不能嫁屠天,心湖宁愿削发为尼,在庙宇之中清度余生”,着实让屠天的心颤抖了几下,特别是,心湖还是家中独女,是面馆老板唯一的亲人。 都说妖魔是妖孽,我的确是在造孽呀!我屠天心有所属,无以回报,只会更加令你伤心。 数千年来,一张张翘首盼他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与她们中的每一双含情美目相对时,屠天都自觉罪孽深重。他原以为自己是爱过她们的,但玲珑死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确算个十足的负心汉! ******************************************** 话说屠天和心湖走后,苍郁跑来跑去帮忙照顾受伤的百姓,不厌其烦地端着木盆去打水清洗手巾。每个人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她。 直到太阳落山,苍郁再次独自去打水时,两条身形健壮的大汉,突然悄没生息地拦住了她的去路!背心式软甲外的弘二头肌,壮硕得几乎能跳舞。 苍郁一开始只觉得奇怪,却并未想到他们是为自己而来。想绕过去,却是不能。 “你们要干什么?” 对方冷笑不答。 苍郁无意中看了一眼他们脚下,居然没挨着地面!揉揉眼睛再看,确是飘在半空! 鬼?!来者不善! 两条大汉一边拿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一边伸出毛茸茸的巨大手掌来抓她! 独自面对这么两个庞然大物,显然是凶多吉少。要不是已经见识过几次血光冲天的打斗场面,苍郁定是要吓晕了。此时她把心一横,既然无处可逃,要么一死,要么一搏,跟屠天学学,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也奇怪,见过龙妖使的“海啸龙吟掌”一次,此刻居然了然于心,甚至能想象出,当时他是如何积蓄丹田真气,以通周天的。 呼气时,龙妖的意念一定想着,真气由丹田向周围空间成幅射状扩散,同时自己的身体也放大许多倍;而他吸气时,意念一定想着,真气由周围空间向丹田聚拢。他一定是把丹田想为广袤无垠的大海,呼气时如石击水,波浪以丹田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吸气时,宇宙万物一切的一切,尽数收聚于丹田之中。 苍郁惊讶于这些没来源的知识和希奇古怪的新名词,但头脑中的画面像在放电影,给予她清晰的指令。几日之前,她可是连丹田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嘞! 不由自主的,两手掌在下丹田处开始划圈。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匪夷所思的动作,而此刻,两手仿佛不是属于自己的了,有如神助,操作起来居然是那样娴熟! 由小到大地划圈,大到把全身都划在内,越划越快,脑子里只想着把宇宙中的真气、光能全都调集过来,形成一个气场旋涡,从小腹处发散出来,却不再顾忌面前的敌人。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由远而近,红白相间的羽毛,纷纷洒洒从天而降,一片一片那样轻柔地,裹住那两个敌人的足底!彪形大汉们仿佛瘫痪了一般,手脚根本不听使唤,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羽毛也裹住了苍郁自己,像一层柔软又韧性十足的盔甲,保她刀枪不入。一头柔滑的乌发如瀑布般散开,红点点缀白羽当中,好似雪地里盛开的光华。挥舞的衣袖追逐着漫天“雪花”,好一幅迷人的画卷!苍郁瞠目结舌。 眼看着轻盈的羽毛,将两个大汉埋成了两座雕像,他们痛苦得面目扭曲,无法挣扎! “怎么回事?!” 苍郁来不及高兴,呆呆地抬起双手举向天空——青葱般的纤纤玉指,哪里像会丁点儿法术的样子? 这是一双描画丹青的手,战将黛娥、山水春秋、繁花玉蝶,都不在话下,别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不对呀,自己照葫芦画瓢的明明是“海啸龙吟掌”,怎地出现了“鸿毛千堆雪”的效果呢?嗯,一定是我不求甚解,把俩法术混一起了! 可我是怎么学会的呢? 难道说,见过一种法术就算学会一种,跟打怪升级一样?或者,只有打赢对方,他的法术才能归我?我有让菜鸟瞬间变高手的“金手指”? 苍郁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要不死,熬到最后岂不成神了?脑中浮现自己日后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画面,想来颇为搞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一回 缘何解衣带 来不及追根寻底,面前又人影绰绰,一个快半座山那么魁梧的怪物挡在面前,这回看起来更不好对付了!还叱咤风云呢,先保小命儿要紧! 情急中,苍郁想起九天云仙的话,屏气凝神以意念调动能量到剑身,孤注一掷盼剑横空出世。 奇迹再次发生了! 苍郁只觉得头上有东西一动一动,没想到小剑果真听话地自发丝中一跃而出,翻滚中,由一根纤细的发簪大小,变为了正常剑身大小,看得苍郁激动万分!这可不是魔术哦,真功夫! 屠天的鸿蒙剑法,也不知怎的历历在目。就像照着视频演练或原本就在脑子里存在一样。苍郁的相依剑飞在空中,竟蹩脚地使出屠天的鸿蒙剑法自卫,招招明晃晃地隔空抵挡,尽管只是个皮毛,也将苍郁惊得合不拢嘴! 可惜由于太过震惊又缺乏经验,意念也不够恒定,剑招不稳,破绽百出,终于令她首尾不能相顾! 此时她满脑子却只想着:“我真的有金手指!真的有金手指!但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匆忙中还未看清对方面容,那鬼怪躲过不熟练的剑招,一晃变成了四个、六个、八个、无数个,影子重重叠叠,一双双冒着黄光的巨大瞳孔,如乌云压境般令人无法呼吸!有的影子在大笑,有的影子作吞噬状,还有的伸出手要掐她的脖子,并替她作出吐舌上吊状!各个神态逼真可怖,简直像刚刚从地狱穿越来的! 和平年代长大的苍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手足无措、呼哧带喘、脸色煞白,凌空舞动的剑也顾不上拿回来了,转身撒腿就跑!不玩了,不玩了!要是真的玩游戏,一“退出”就什么都结束了,可眼下该往哪里“退”呀? 哪知,身后也有个近在咫尺的影子,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唰”地摇身一晃,又闪开成了无数个,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在她肩上指指戳戳,戳得他生疼,又伸出密密麻麻的十几只手,一排雪亮泛着诡异银光的长指甲,立时就要把她的眼珠子挖了去! “云仙救命!” 进退维谷之间,一声发自心底的呼唤!这也是出于本能唯一的办法。苍郁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根根乍起了,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呼呼”的风声已迫在眉睫,似有什么东西来到面门。她心念一闪:完!这回我要被ko了吧? “闭眼!” ——果然是那个熟悉的碎玉之声! 苍郁还没见到人,就仿佛看到世界已一片金光灿烂,由低落转而颇为开心地闭上眼,甚至有些感激拜敌人所赐,有了再次遇见他的机会。最好敌人把自己抓走,再从高空抛下,云仙铁定不能见死不救,那么正好落在他的怀里,就又能近距离仰望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这是哪个电视剧的桥段来着?反正有那个人在旁,生命攸关的险情,都变成了值得欣喜的套近乎的机会。 “唰唰”几掌落地,干脆利落,敌人踪影全无。 “没事了。” 他总能以寥寥几招,败敌于无形。 苍郁迫不及待睁开眼,一双杏目直勾勾以完美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心目中的男神—— 啊!他的雪玉容颜,简直能洗净眼里一切的尘埃;他望穿世事的墨瞳深如大海,让多少像自己一样的小船有去无回;他处乱不惊的气质所向披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心怀天下,视守护苍生为己任,斩妖除魔保民安世泰——还有比他更值得爱慕的盖世英雄吗?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可是,云仙回敬苍郁的眼神,却无比淡漠疏离,与看一片树叶、一块石头,根本没有分别:“‘千面分身术’,乃是攻心战,仅有一个影子真实。” “你怎么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苍郁一边接过他递来的相依剑,一边壮着胆子问。 “用心去感受,一颗向善的心,是不会被邪恶所蒙蔽的。” 他也不看她,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 他身上似有魔力,牢牢锁住苍郁的目光,半分都挪不开。哪怕是望着他的侧影、背影,都似乎有能量源源不断注入苍郁的身体。她就这样不能自已地一直追随着他,忘记了时空,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害怕,忘记了未卜的前程......过了好久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远离逸尘镇,身在陌生的山林间。 越云泽对满脸错愕的苍郁说:“‘千面分身术’,会导致空间错乱,让对手和同伴无法呼应。” 原来,她所珍视的屠天、心湖和角端也被弄丢了,待云仙走后,又要孤孤零零形影相吊。这一难过,苍郁忽然感觉肩部奇痛起来,数秒之内,居然痛到站立不稳,喉头一热,“哇”地喷出一口浓腥的黑血,两腿一软,并非故意地瘫倒在及时赶到的越云泽怀中。 “是疏魂乌!” 越云泽眉头微蹙,飞快地点了她几处穴位,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瞬移来到山林间一座废弃的竹屋。 苍郁头重脚轻了片刻,便失去知觉。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正如愿以偿躺在云仙的怀抱里,而且即将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这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迹了,现今成了蜘蛛网,和各种上蹿下跳爬虫的乐园。屋里的杂草,有些都已经一人多高了。简单的家具早已破败,上面不是虫洞就是霉斑。倒是有一张床榻,但早已破旧得无法使用。 越云泽目光扫视了一番,一挥衣袖,使屋里除灰去尘,焕然一新!这下,杂草不见了,旧家具不见了,有了一张干净的榻、一床洁净的被褥、一块方枕,还有了些桌椅等必要的摆设。案上有了茶壶茶杯。再拂衣袖,案上便多了一柄烛台。 念及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手指弹了三弹,又多了三副烛台。 斗室一间,登时烛火通明! 越云泽这才将苍郁置于榻上,开始动手解她衣带。 谁知,苍郁的衣带不知打的是什么繁琐的结扣,越拉反倒越紧。他又摆弄了几下,还是解不开。这解毒救人的紧迫时分,衣带出来捣什么乱! 越云泽干脆手指一点,以仙术直接除了衣带,苍郁的外衫自两旁散落开来。 越云泽专注地轻轻拉开她衣领,褪下她肩头衣物,裸*露出温软细腻如月光的肌肤,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泛着美丽的晕泽。淡淡的少女体香,丝丝钻入鼻孔,沁人心脾。 然而越云泽心如平湖,目光并不旁顾,完全集中在她肩部的伤口上。那里已是一个黑色糜烂的洞。而这种糜烂,很快将遍及全身。面前这具美好的身体,届时将荡然无存! 没有丝毫犹豫,越云泽就用自己的手掌隔空对准那个洞,以内力吸净所有的毒液,直到他的掌心变得乌黑一片。然后,一掌推向窗外,将毒尽数逼出。 越云泽的目光,在苍郁锁骨间鲜红的印记上停留数秒,随即不太熟练地帮她粗略穿好了衣服。 此时,只听得苍郁在昏迷中呢喃道:“我不想留在这里,可是又舍不得你......” 越云泽停了片刻,对此话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放弃。将昏睡的苍郁安置好,自己出去了。 来到屋外,从袖中伸出左手来。那只手白皙、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纹路甚少。 人们常说,手上纹多杂乱的人,爱操心,命运坎坷。但其实,手上的纹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年龄、心境的变化,纹路会变深或变浅,断了的支岔也可能会重新续接起来。待到无情无欲时,纹路便都寡淡得看不清了。 越云泽由左手食指下节的大安起卦,途径留连、速喜、赤口,接着算日子,接着再算时辰,最终得了个速喜卦。 他算的是六旬。得知六旬一切安好,便放心了。 他若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近况,有多种方法。最简单的,就是掐指算一卦,不需费什么力气,更不需要花费真气;如若需要,他也可以利用镜面、湖水、宝石等物事作为观景的媒介,甚至只是在面前的虚无中,调用大量真气并使用天眼咒,令所要观看的人或物,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极端情况下,要看的人或物被施了厉害的法术,总是云仙也无法观到,就需要另想办法了。 苍郁逐渐醒来,首先感到的是肩膀的剧痛。 环顾四下,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木屋,墙上挂着蓑衣和竹笠,靠窗整齐地摆放着一套竹制桌椅。初此之外,还有些简单的小家具。 而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不知哪里来的雪白缎面薄被,与这简陋的小屋极不相称。闻着百草的气息,似乎是在山中。可什么人家住在山中简陋的房屋里,却用着如此精致的被褥,还奢侈地摆了这么多烛台? 山,竹屋......这场景,怎地似曾相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一回 缘何解衣带 来不及追根寻底,面前又人影绰绰,一个快半座山那么魁梧的怪物挡在面前,这回看起来更不好对付了!还叱咤风云呢,先保小命儿要紧! 情急中,苍郁想起九天云仙的话,屏气凝神以意念调动能量到剑身,孤注一掷盼剑横空出世。 奇迹再次发生了! 苍郁只觉得头上有东西一动一动,没想到小剑果真听话地自发丝中一跃而出,翻滚中,由一根纤细的发簪大小,变为了正常剑身大小,看得苍郁激动万分!这可不是魔术哦,真功夫! 屠天的鸿蒙剑法,也不知怎的历历在目。就像照着视频演练或原本就在脑子里存在一样。苍郁的相依剑飞在空中,竟蹩脚地使出屠天的鸿蒙剑法自卫,招招明晃晃地隔空抵挡,尽管只是个皮毛,也将苍郁惊得合不拢嘴! 可惜由于太过震惊又缺乏经验,意念也不够恒定,剑招不稳,破绽百出,终于令她首尾不能相顾! 此时她满脑子却只想着:“我真的有金手指!真的有金手指!但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匆忙中还未看清对方面容,那鬼怪躲过不熟练的剑招,一晃变成了四个、六个、八个、无数个,影子重重叠叠,一双双冒着黄光的巨大瞳孔,如乌云压境般令人无法呼吸!有的影子在大笑,有的影子作吞噬状,还有的伸出手要掐她的脖子,并替她作出吐舌上吊状!各个神态逼真可怖,简直像刚刚从地狱穿越来的! 和平年代长大的苍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手足无措、呼哧带喘、脸色煞白,凌空舞动的剑也顾不上拿回来了,转身撒腿就跑!不玩了,不玩了!要是真的玩游戏,一“退出”就什么都结束了,可眼下该往哪里“退”呀? 哪知,身后也有个近在咫尺的影子,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唰”地摇身一晃,又闪开成了无数个,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在她肩上指指戳戳,戳得他生疼,又伸出密密麻麻的十几只手,一排雪亮泛着诡异银光的长指甲,立时就要把她的眼珠子挖了去! “云仙救命!” 进退维谷之间,一声发自心底的呼唤!这也是出于本能唯一的办法。苍郁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根根乍起了,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呼呼”的风声已迫在眉睫,似有什么东西来到面门。她心念一闪:完!这回我要被ko了吧? “闭眼!” ——果然是那个熟悉的碎玉之声! 苍郁还没见到人,就仿佛看到世界已一片金光灿烂,由低落转而颇为开心地闭上眼,甚至有些感激拜敌人所赐,有了再次遇见他的机会。最好敌人把自己抓走,再从高空抛下,云仙铁定不能见死不救,那么正好落在他的怀里,就又能近距离仰望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这是哪个电视剧的桥段来着?反正有那个人在旁,生命攸关的险情,都变成了值得欣喜的套近乎的机会。 “唰唰”几掌落地,干脆利落,敌人踪影全无。 “没事了。” 他总能以寥寥几招,败敌于无形。 苍郁迫不及待睁开眼,一双杏目直勾勾以完美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心目中的男神—— 啊!他的雪玉容颜,简直能洗净眼里一切的尘埃;他望穿世事的墨瞳深如大海,让多少像自己一样的小船有去无回;他处乱不惊的气质所向披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心怀天下,视守护苍生为己任,斩妖除魔保民安世泰——还有比他更值得爱慕的盖世英雄吗?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可是,云仙回敬苍郁的眼神,却无比淡漠疏离,与看一片树叶、一块石头,根本没有分别:“‘千面分身术’,乃是攻心战,仅有一个影子真实。” “你怎么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苍郁一边接过他递来的相依剑,一边壮着胆子问。 “用心去感受,一颗向善的心,是不会被邪恶所蒙蔽的。” 他也不看她,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 他身上似有魔力,牢牢锁住苍郁的目光,半分都挪不开。哪怕是望着他的侧影、背影,都似乎有能量源源不断注入苍郁的身体。她就这样不能自已地一直追随着他,忘记了时空,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害怕,忘记了未卜的前程......过了好久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远离逸尘镇,身在陌生的山林间。 越云泽对满脸错愕的苍郁说:“‘千面分身术’,会导致空间错乱,让对手和同伴无法呼应。” 原来,她所珍视的屠天、心湖和角端也被弄丢了,待云仙走后,又要孤孤零零形影相吊。这一难过,苍郁忽然感觉肩部奇痛起来,数秒之内,居然痛到站立不稳,喉头一热,“哇”地喷出一口浓腥的黑血,两腿一软,并非故意地瘫倒在及时赶到的越云泽怀中。 “是疏魂乌!” 越云泽眉头微蹙,飞快地点了她几处穴位,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瞬移来到山林间一座废弃的竹屋。 苍郁头重脚轻了片刻,便失去知觉。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正如愿以偿躺在云仙的怀抱里,而且即将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这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迹了,现今成了蜘蛛网,和各种上蹿下跳爬虫的乐园。屋里的杂草,有些都已经一人多高了。简单的家具早已破败,上面不是虫洞就是霉斑。倒是有一张床榻,但早已破旧得无法使用。 越云泽目光扫视了一番,一挥衣袖,使屋里除灰去尘,焕然一新!这下,杂草不见了,旧家具不见了,有了一张干净的榻、一床洁净的被褥、一块方枕,还有了些桌椅等必要的摆设。案上有了茶壶茶杯。再拂衣袖,案上便多了一柄烛台。 念及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手指弹了三弹,又多了三副烛台。 斗室一间,登时烛火通明! 越云泽这才将苍郁置于榻上,开始动手解她衣带。 谁知,苍郁的衣带不知打的是什么繁琐的结扣,越拉反倒越紧。他又摆弄了几下,还是解不开。这解毒救人的紧迫时分,衣带出来捣什么乱! 越云泽干脆手指一点,以仙术直接除了衣带,苍郁的外衫自两旁散落开来。 越云泽专注地轻轻拉开她衣领,褪下她肩头衣物,裸*露出温软细腻如月光的肌肤,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泛着美丽的晕泽。淡淡的少女体香,丝丝钻入鼻孔,沁人心脾。 然而越云泽心如平湖,目光并不旁顾,完全集中在她肩部的伤口上。那里已是一个黑色糜烂的洞。而这种糜烂,很快将遍及全身。面前这具美好的身体,届时将荡然无存! 没有丝毫犹豫,越云泽就用自己的手掌隔空对准那个洞,以内力吸净所有的毒液,直到他的掌心变得乌黑一片。然后,一掌推向窗外,将毒尽数逼出。 越云泽的目光,在苍郁锁骨间鲜红的印记上停留数秒,随即不太熟练地帮她粗略穿好了衣服。 此时,只听得苍郁在昏迷中呢喃道:“我不想留在这里,可是又舍不得你......” 越云泽停了片刻,对此话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放弃。将昏睡的苍郁安置好,自己出去了。 来到屋外,从袖中伸出左手来。那只手白皙、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纹路甚少。 人们常说,手上纹多杂乱的人,爱操心,命运坎坷。但其实,手上的纹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年龄、心境的变化,纹路会变深或变浅,断了的支岔也可能会重新续接起来。待到无情无欲时,纹路便都寡淡得看不清了。 越云泽由左手食指下节的大安起卦,途径留连、速喜、赤口,接着算日子,接着再算时辰,最终得了个速喜卦。 他算的是六旬。得知六旬一切安好,便放心了。 他若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近况,有多种方法。最简单的,就是掐指算一卦,不需费什么力气,更不需要花费真气;如若需要,他也可以利用镜面、湖水、宝石等物事作为观景的媒介,甚至只是在面前的虚无中,调用大量真气并使用天眼咒,令所要观看的人或物,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极端情况下,要看的人或物被施了厉害的法术,总是云仙也无法观到,就需要另想办法了。 苍郁逐渐醒来,首先感到的是肩膀的剧痛。 环顾四下,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木屋,墙上挂着蓑衣和竹笠,靠窗整齐地摆放着一套竹制桌椅。初此之外,还有些简单的小家具。 而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不知哪里来的雪白缎面薄被,与这简陋的小屋极不相称。闻着百草的气息,似乎是在山中。可什么人家住在山中简陋的房屋里,却用着如此精致的被褥,还奢侈地摆了这么多烛台? 山,竹屋......这场景,怎地似曾相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二回 恋你慈悲怀 窗外飘来阵阵烧烤食物的香气,打断了她的思绪。来四象世纪后,她很少感觉到饥渴,仿佛吃也行,不吃也行。但若是真切地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吃货难免还是要流口水的。 “什么那么香啊?他还在吗?” 苍郁不顾疼痛,一骨碌坐起来,从窗口望去。天色已晚。若以窗为框,框里正镶嵌着这样一幅唯美的画作,仿佛不在人间—— 那个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云仙,此刻正端坐在火堆旁边,手握两根削尖的树枝架在火上专心地烤着,枝上穿着许多烤得香喷喷的鲜蘑。 即便是在这荒野郊外独自一人,他也是正襟危坐,一身凛然正气;即便没有这火,即便他不使用仙术,凡间的野兽也是万万不敢近他身的。 跳动的火光映着越云泽的面庞,终于让那张面如平湖的精致的脸,看起来有了一丝金黄的温暖,为他凭添了几分亲切的生活气息。他深邃的眼窝、微微闪动的长而浓密的睫毛、坚挺的鼻梁,以及专注的神情,都让苍郁看得如痴如醉,不忍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动了这番美景,更不知此刻口水为谁而流。 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个瞬间! “从2016的那个地铁站出发,我跨过千山万水,穿越数不尽的星云和尘埃,来到这个奇异的空间,说不定就是为了与他相遇......” “啪嗒”一声,什么小小的东西,从高高的树梢刚好掉落在越云泽脚边。 苍郁探着头看得真切。 他转头,将地上那毛茸茸的一坨轻轻拾起,置于掌心,充满怜爱地凝视那只摔得晕头转向的雏鸟,专心用一根手指轻抚它的伤腿和绒毛。 那才是名副其实的金手指好不好?指尖微光一闪,小鸟的断骨就接好痊愈了,快活地一直冲他叽叽喳喳叫,声音之稚嫩可爱,听得人心都要化了,模样也甚是憨态可掬。那是几天大的小鸟宝宝吧? 越云泽墨玉一样清幽晶亮的眸子,慈爱地凝望着它,冲它温柔一抿嘴角却又并未笑出来的样子,真情流露,有种撼人心魄的力量,苍郁大概几辈子都忘不掉! 好羡慕那只小鸟! 那不就是自己么?自己也曾经那样狼狈不堪地,一个跟头自遥远的时空栽下来,从此跌进无边的情海里,不能自已,从此呼吸由他随心控制,从此睁眼闭眼都是他的影子! 越云泽医好了小鸟,托着它稳稳升空,将它送回了高高的树梢。直到此时,他才抬头注意到窗边的苍郁,便掸了掸袍子,进得屋来。 苍郁慌张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他一把按了回去,他已秒恢复为冰山脸。 “哎呦!” 苍郁还是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云仙大概忘记了那里正是她受伤的地方,虽然只是轻轻一按,却也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很快强迫自己做无恙状,省得他尴尬。 越云泽的确是刚刚想起,那里正好是她的伤处,却并没有道歉,只是有那么片刻的手足无措,搜肠刮肚竟然词穷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还是苍郁第一次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竟然觉得挺好玩的。也是头一次觉得,云仙和自己这个凡人,相隔的并没有那么遥远。若是换做别人,碰疼了她还不道歉,她肯定会觉得那人没礼貌。但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云仙啊,冷峻和矜持是他独有的气质,他总不能连珠炮似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吧? 苍郁在心里为他开脱着,一点都不生他的气,也不伸手去揉肩上。 如此过了半晌,越云泽才问:“没事吧?” 苍郁佯装轻松地说:“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 “你中了疏魂乌的毒,我已替你吸出来了,但还需在此静养三日。” “吸,吸出来了?” 苍郁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果然被解开。因为上次洗澡过后,轻微强迫症患者那极其讲究的衣带系法,显然不同了,眼下被弄了个最简单不过的扣!这这这说明......热血上涌,脸立时红到耳根!这让连男生的手还没拉过的姑娘,情何以堪呐! “修行之人心无旁骛,你不必多虑。” 越云泽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云淡风轻的语气,又让苍郁感到另一种羞愧难当,自己又想多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你,你刚才说,要在此静养三日?可是这荒山野岭的,要一个人住三日......” 就算不饿死、渴死、冻死,就算没有野兽袭击,光是看深山里物产丰富种类繁多的大虫子,就吓也吓死她了。 “我也会留下来。” ohmygoddess!(我的上帝!) 接下来,要和男神近距离独处三天啊,四野无人,一个旁人都没有! 苍郁的心海再掀狂澜,登时面红耳赤,接着又想捂嘴偷笑,再之后想到的竟然是——这里只有一张床,晚上睡觉问题怎么解决呀? 随后又自我解嘲道:哎呀,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肯定难不倒云仙的。记得在哪本武侠书里读到过:睡是阴相,睡觉就不能到达纯阳,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不用睡觉了的。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由于此番对话的内容,对苍郁来说太过劲爆,她竟然忘记了问最重要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自己会中毒?是何人要害自己?在云仙面前,那些生死攸关的事情也都变得不重要了,最重要的事就是能看见他。 也许是几番交谈拉近了一点距离,苍郁忽然没头脑地甩出一句:“云仙,你认不认识归海良?” 话音刚落,苍郁自己愣住了。因为“归海良”这三个字,她明明说出了口的,却也和上次说“拯救了银河系”一样,没有任何声音。 难道关于现代社会的事情,都不能提? 越云泽只听得一个断句,结尾最重要的信息缺失,他看了看苍郁,目光似在询问,却不开口。 苍郁想告诉他自己穿越的整个原委,却如意料之中的那样,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这样吧,我给云仙讲个故事。” 她见越云泽正侧耳倾听,便换了个方法娓娓道来:“在世界的另一端,有另外一群人,他们和这里的人,穿着完全不一样的衣服,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在那里有一个女孩,她的亲人生了重病,她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一位路过的男子问清情况,帮助女孩找到合适的大夫,度过了难关,亲人得以治愈。如此大恩,可女孩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来得及道谢。” 苍郁实在是爱极了云仙专注倾听的样子,世上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拥有这么好看的侧颜,这么漂亮的睫毛,这么完美的肌肤? “几年以后,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女孩被迫离家,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却没想到,那个男子也出现在那里,且在女孩遇险的时候出手相救。但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女孩,却是低到尘埃里......” 苍郁偷看了越云泽一眼,心想,我这古今中外地乱穿,不知云仙他听懂了没有? 越云泽静静聆听完毕,面如平湖,无悲无喜,眸子里闪着睿智的光芒,开口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苍郁瞠目结舌。好囧,他在说神马?后悔以前文言文没好好学。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尽管她现在已经很努力地以文言文措辞了。 越云泽看出她听不懂,耐心解释道:“就是说,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顺应因果。”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不管听没听懂,云仙对自己的故事,点评得倒是很贴切,苍郁点点头,“云仙,我可以问个问题么?” “你说。” 苍郁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横:“天下有那么多大事要操劳,云仙为何会多次及时赶来救我,还陪我待在这里?” 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最想问的话。因为再不问的话,要憋出内伤了。到时内伤、外伤里应外和,自己的小命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 “因为,你很重要。” 越云泽稀松平常地甩出这句话。 被天上掉馅饼砸晕,应该就是这感觉吧?苍郁一阵晕眩,程度比方才中毒时更甚。可是看他的眼神,又显然没那个意思。 越云泽察觉到苍郁在火光下涨得格外红的脸,也许是怕她误会,补充道:“你可知道,如今六界众生都在找你,只因你身上,有一件重要的上古宝器,能够影响六界轮回的宿命。” “上古宝器?六界轮回......” 苍郁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捂紧了脖子。 “对,就是你锁骨之下,那枚驿马印。” 他镇定又淡然。 “你你你......你都看到了?” 满脸惊惶尴尬,眼睛眨得飞快。 可越云泽对此完全忽略,转身径直走了出去,淡淡地半回头甩下一句:“要是饿了,来吃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三回 硫磺不灭火 这人真是高深莫测,难以捉摸。只是除了锁骨,他还看到了什么?只是想一想,就羞红了脖子根。不,云仙又不是那种人!不过,旧时这种情况下,男的就应该把女的娶回家吧? 苍郁自顾自地想着纠结着,对云仙生出了一层更奇异的亲切感觉来,又像亲人,又像恋人,因为他而凭空编织着粉红色的幻梦。 在食物香气的诱惑下,她的确也感觉到饥肠辘辘,只好调整心情,忍痛爬起来跟出去了。 月光下,坐在心仪已久的男神身边吃着烧烤,本来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可惜没有肉! 哎算了,就算抓住几只野生动物,就算有胆量烤了,可是没有辣椒面儿,没有胡椒面儿,没有孜然粉儿,没有盐,没有油,没有酱油,没有料酒,没有......那也不会好吃的。咽了咽口水。一顿吃素其实还好,真正不能忍的,是没有啤酒...... 谁能相信,这个外貌清雅、琴棋书画样样都懂点的姑娘,骨子里其实住着个酒肉刀剑大侠呢? “‘五花马,千金裘,忽而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嘿嘿,要是有酒就好了。” 越云泽转动着树枝,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吃货正就着新鲜的野果,津津有味啃着烤芦笋和烤蘑菇。尤其是这深山里新摘的蘑菇,加上云仙高明的烧烤手法,味道简直绝了!自然馨香的口味,一点不比烤肉差。难怪现在蘑菇宴那么有市场...... 可是越云泽一口没吃,他烤完一串就递给苍郁一串。 “谢谢云仙。” 没有听到回答,他仿佛只是冲自己眨了下眼睛表示回答。大概仙人都是这样清冷和矜持的吧?什么时候听过仙人说“自己人不客气不客气”这样的话?苍郁心里暗暗为越云泽开脱着,反正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都能包容他。在她眼里,他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 “云仙,你不饿?其实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你不用给我留着。” 苍郁心满意足地舔着手指上沾的水果汁液,伤口的痛楚也不那么难熬了。 “我不饿。” “哦对,你是神仙,不用吃饭,那你用喝水么?” 越云泽顿了顿,答:“偶尔喝茶。” “哦,那喝了茶用不用刷牙?” 吃货吃得高兴的时候,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这些话在平时若途径大脑,她定是不敢问的。她是突然想起,以前在书中读过,古人刷牙最开始是用杨柳枝,后来用手指或布蘸着盐来刷牙,还以茯苓等药材煮成“牙膏”。具体要看哪个朝代了。想象一下云仙站在洗手池前对镜刷牙的场景,还是很有意思的,光是挽那袖子就得挽上好半天吧?还有,洗脸是用清水还是洗面奶?头发乱了是自己梳么?睡觉的时候换不换睡衣?几天刮一次胡子? 越云泽的表情做无可奈何状,苍郁却没有注意。既然没有听到回答,就继续问后面一个问题吧:“哦,那云仙你从来不笑么?” 越云泽又瞥了她一眼,想搬出一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道理,又怕小姑娘不懂,终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想必他此时心中,有一种对“代沟”深深的无奈。 苍郁嘴里嚼得越来越慢:“我是不是应该食不言,寝不语?” 越云泽看着她点点头。 苍郁脸颊发烧。碰了几次钉子,便不敢再多话。越是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考虑得就越多,反而不能好好地做自己。 夜里,为驱赶野兽,火堆的火还留着。越云泽不喜火,所以走到了竹屋另一侧去。 漆黑的夜幕中,他月芽白的袍衣随风飘摇,好似一大片月光倾泻到竹林里来。听风声,观天象,天干地支掐指一算,都能给予他很多信息。再次算到六旬一切都好,天上一切如常,他便放心了,飞身一跃,一片白光闪到树梢上。 那根树枝摇摇欲坠,却终是不坠,晃了三晃,又像完全没有东西压着它一样,挺起来了。若是有风吹过,它照样自由摆动。此时,在上面打坐的越云泽,浑身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冷风“嗖嗖”地穿过小屋。苍郁紧抓着被子,心中混合着激动、害怕、想家、好奇、担忧、忐忑等种种情绪,在床上辗转难眠。干脆爬起来向窗外看,这回却看不到任何人。 这月黑风高的,不知云仙在外面会不会着凉?还是应该让他进到屋子里来才好。关心他,已经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不过,也难怪嘛,在这里一共也不认识几个人,不关心他关心谁呀? 可是这大半夜的,他进屋之后又该如何? 苍郁转了转眼珠。 大不了整夜坐着聊天呗。不过他不怎么说话是真的,到时候又将是自己一个人滔滔不绝,多不好意思。 也不知屠天和心湖怎么样了,他们回到逸尘镇找不到自己,肯定很着急,应该给他们报个平安就对了。 就这样,她一时觉得是在游戏里,一时又觉得不是,因为爱慕和伤痛都那么真实。一时觉得自己说不定是个主角,因为老碰见云仙,一时又觉得,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龙套而已。但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想到云仙,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心中生出一股少有的冲动来——只要能日日看着他,就算穿梭于十方世界、生死无常又如何?! 辗转反侧中,想起云仙曾经让她练习用剑来写“鳯凰”二字,想必应该是繁体。从前那些个言情小说没白看,繁体字知识这会儿算是用上了。 她用手指在空中尝试着划了几遍,顿悟道,若以剑尖为笔触,在空中快速舞出这两个字,花里胡哨的,搞不好是一套厉害的剑法呢,明儿个我得试试。 又翻了几个身,风大天冷,还是不放心云仙,呃,确切地说,他不在身旁,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遂决心起来去找找他。 苍郁裹紧了衣袍,无声地推开那扇漏风的门。 林子里夜凉如水,细听,远处起伏着虫鸣和鸟啼。除此之外,火堆静静燃烧,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沿着火堆走了几步,壮着胆子喊:“云仙!云仙!你在哪里?” 自觉声音已经大到极致,实则由于害怕,气若游丝,细不可闻。 到处不见越云泽的身影。没有月亮,没有星光,黑暗中的林子看来十分诡异,四面八方似乎都潜伏着幽灵般的眼珠和手爪,恐惧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最后,苍郁一步都不敢再往前蹭,也不敢回到小屋里去,眼睛叽里咕噜四下张望,身体却僵住,动弹不得,搞不清是吓的还是被施了咒。 一夕之间,火堆里骤然伸出一条火舌,飞快地缠住她一只脚,沿着脚踝爬藤般地向上攀,很快就绑住了她整条腿! 苍郁吓得睁大了双眼——此时,她的瞳孔里,正倒映出一个充满硫磺、永不熄灭的火焰燃烧的世界! 旁边无数白骨绑成的柱子上,以淋漓的鲜血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八热地狱”!每个字的低端,那血似乎还在汩汩滴淌...... 苍郁呆住,动也不敢动,可是那几个字徐徐转到一边去,在她面前,出现了更可怕的画面! 她眼睁睁看着数不清的人,皮开肉绽,甚至身首异处地在等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叫唤地狱、大叫唤地狱、焦热地狱、大焦热地狱和阿鼻地狱里死去活来! 苍郁曾经听说过这赫赫有名的“阿鼻地狱”。它面积不大,因形状长得像人的鼻子而得名。据书上和传言说,里面全是恶贯满盈的罪灵!那里的地下岩浆温度超过一千度,可谓地狱中的极刑。罪灵被冒烟的岩浆煮透之后,再抛上岩浆冒烟的滚烫烟雾上熏烧,反复处于极端痛苦中哀嚎,之后又被扔到滚烫的岩浆里受刑,如此无穷尽头地循环往复,无比惨烈! 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可是,这些人到底能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啊? 苍郁不忍再看。但这还没完,八热地狱出来,又目睹了众生在八寒地狱百般煎熬! ——具疱地狱、疱裂地狱、紧牙地狱、阿啾啾地狱、呼呼地狱、裂如青莲地狱、裂如红莲地狱、裂如大红莲地狱,各个触目惊心。 再接下来,还有近边地狱和孤独地狱。看得苍郁头皮发麻、双腿酸软,要不是想到死后不知是否也要受这番罪,她几乎决心要咬舌自尽了! 正在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目光如电的人来到她的面前,一手捧着本子,一手握着一支笔。也许是常年在这里看惯了各种血腥和丑陋的缘故,他的面目也异常狰狞。 苍郁紧张地问:“你是谁?” 那人冷笑着说:“左手执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笔,你还猜不出我是何人么?” “地狱的判官?”苍郁打了个机灵,“你是来捉我的么?” “那就要看你是否配合了!” “配配配...配合什么?” “快把东西交出来!” “交什么?” “还装傻充愣!你看阿鼻地狱如何?要不要送你去走一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四回 湿衣辨真伪 于一根简单的树枝上入定的越云泽,双目紧闭,呼吸由浅入深,直到近乎停滞,他正在定中专心与玄天对话。 “云泽,事情进展得顺利么?” “回玄天,许苍郁中了鬼界‘疏魂乌’的毒,现已无大碍,但还需在山中静养三日,我会在这里看着她。” “好,你要多加留意,六界都可能派人来跟你争夺她。” “我会的。” “依我看,此人的安危事关重大,不如仙界的事务,就暂且交给其他人来管理,你亲自留在她身边比较稳妥。待逆天行之事处理完毕,你再回天上去吧。” “容我再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云泽,想想你师父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做事情要分清轻重缓急。既然眼下,仙界太平,你自然要把重心放在逆天行这边。否则,若是让其它五界把许苍郁给抢去,集齐了逆天行,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越云泽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感觉到背后极远处阴风阵阵,他连忙告辞玄天,出得定来。微微睁眼,关注着前方和两旁,同时,他背后仿佛也长着一双眼睛似的,紧紧盯住正以极快速度自远方来的不速之客! “唰!” 未见越云泽动身,但见暗夜中白光一闪,他已置身于竹屋之内,但惊见榻上没有人!环顾房中,到处都不见苍郁的身影。 一阵狂风大作。 “云仙救命!” 许苍郁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细微,似乎是在挣扎中被不速之客们拽着,向黑暗无边的远方而去! 白光又一闪,越云泽已追至数里之外! 在茫茫黑夜中,以夜视功可以清晰地看清那几条消瘦的身影,平托着许苍郁,快速飞行至一条湍急的河流上方!若是一个不慎松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夜视功说来只是比较低级的内功,修炼方法并不难:每日醒来时,不睁眼,以拇指互相搓热,以特定顺序和方向,拭目一定次数,再闭目一会儿,然后睁开。将一过,六界众生都在找你。” “哦,对,驿马印,驿马印......” 这个东西,从此与自己的宿命紧紧相连。 是它,招来了杀身之祸;却也是它,将云仙带到了自己身边。 所以,她宁可一直拥有它。无论还有多大的风雨,只要能再见到他就好。 “是我疏忽了,让你受苦了。” 他居然向自己道歉?苍郁受宠若惊:“还要谢谢云仙一次又一次救我。” “可方才救你的人,并不是我。” “哦?另有其人?” “他救了你,却不趁机带你走,我一时也琢磨不出,他是何用意。” 苍郁六神无主。若是那个神秘人什么时候决定把自己带走,岂不是就见不到云仙了? 越云泽少有地温和地对她说:“没事了,早些休息吧。” “那你呢,云仙?” 苍郁心有余悸,生怕离开他半步,又有什么事发生。 “我就在这里守着。” 听了这话,苍郁感到心安了。就像小时候父母对自己说:“放心吧,有爸爸妈妈保护你,不怕!” 她转身回到竹屋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四回 湿衣暗夜凉 于一根简单的树枝上入定的越云泽,双目紧闭,呼吸由浅入深,直到近乎停滞,他正在定中专心与玄天对话。 “云泽,事情进展得顺利么?” “回玄天,许苍郁中了鬼界‘疏魂乌’的毒,现已无大碍,但还需在山中静养三日,我会在这里看着她。” “好,你要多加留意,六界都可能派人来跟你争夺她。” “我会的。” “依我看,此人的安危事关重大,不如仙界的事务,就暂且交给其他人来管理,你亲自留在她身边比较稳妥。待逆天行之事处理完毕,你再回天上去吧。” “容我再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云泽,想想你师父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做事情要分清轻重缓急。既然眼下,仙界太平,你自然要把重心放在逆天行这边。否则,若是让其它五界把许苍郁给抢去,集齐了逆天行,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越云泽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感觉到背后极远处阴风阵阵,他连忙告辞玄天,出得定来。微微睁眼,关注着前方和两旁,同时,他背后仿佛也长着一双眼睛似的,紧紧盯住正以极快速度自远方来的不速之客! “唰!” 未见越云泽动身,但见暗夜中白光一闪,他已置身于竹屋之内,但惊见榻上没有人!环顾房中,到处都不见苍郁的身影。 一阵狂风大作。 “云仙救命!” 许苍郁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细微,似乎是在挣扎中被不速之客们拽着,向黑暗无边的远方而去! 白光又一闪,越云泽已追至数里之外! 在茫茫黑夜中,以夜视功可以清晰地看清那几条消瘦的身影,平托着许苍郁,快速飞行至一条湍急的河流上方!若是一个不慎松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夜视功说来只是比较低级的内功,修炼方法并不难:每日醒来时,不睁眼,以拇指互相搓热,以特定顺序和方向,拭目一定次数,再闭目一会儿,然后睁开。将一过,六界众生都在找你。” “哦,对,驿马印,驿马印......” 这个东西,从此与自己的宿命紧紧相连。 是它,招来了杀身之祸;却也是它,将云仙带到了自己身边。 所以,她宁可一直拥有它。无论还有多大的风雨,只要能再见到他就好。 “是我疏忽了,让你受苦了。” 他居然向自己道歉?苍郁受宠若惊:“还要谢谢云仙一次又一次救我。” “可方才救你的人,并不是我。” “哦?另有其人?” “他救了你,却不趁机带你走,我一时也琢磨不出,他是何用意。” 苍郁六神无主。若是那个神秘人什么时候决定把自己带走,岂不是就见不到云仙了? 越云泽少有地温和地对她说:“没事了,早些休息吧。” “那你呢,云仙?” 苍郁心有余悸,生怕离开他半步,又有什么事发生。 “我就在这里守着。” 听了这话,苍郁感到心安了。就像小时候父母对自己说:“放心吧,有爸爸妈妈保护你,不怕!” 她转身回到竹屋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意外 貌似网站抽风中,存不全字数,稍后再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五回 相依写鳯凰 苍郁在林间风声中,惴惴不安睡去,昏沉沉坠入梦乡。这是一个沉重的梦—— 身在大漠,黄沙铺天盖地,只能勉强微微睁眼,护住口鼻,毫无目地地艰难前行。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脚下的黄沙很烫,隔着厚厚的靴子,还是能感觉出脚底板火辣辣来。只得一刻不停地往前走,才能让两脚轮流凉快一下。仰头望望,炎炎烈日无遮无挡,都快要把皮肤晒裂了。口舌生烟。但苍郁想,连礼人工地那么白色恐怖的地方,我都能熬下来,沙漠又能将我如何? 远处有些无人牵引的骆驼,干瘪枯瘦,自觉地排着队伍,以龟速前行。 这是一个连骆驼都被遗弃了的无情沙漠么? 等等!那是什么? 苍郁手搭凉棚观瞧,只见一个墨蓝色的点,飞快地由远及近而来! 快到近前,发现那竟是一位身材窈窕的蒙面女子! 总算看到了同类,苍郁高兴地快走两步迎上去,却惊见她手持宝剑、气势汹汹。露在外面的一双秀目中,充满了幽怨和恼怒,而剑尖似乎直指自己! 苍郁回头看看,两边看看,都没有人,那么就是冲自己来的喽? 蒙面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对着苍郁的心窝就刺! 情急中,苍郁不由自主往旁边笨拙地一跳,竟然还给她闪开了。想起自己发丝中的相依剑,可伸手去摸,头上却空空如也!她大惊失色,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极力用云仙教自己的方法,假设空中有剑,以意念抵挡。 出乎意料地,相依剑居然自她体内飞了出来!像刚刚练习的那样,剑身凌空舞出“鳯凰”二字,果然是一套厉害的剑法,将自己很好地保护起来。 苍郁来不及惊讶,专心应对那女子。因不知来者何人,也并无心伤她,所以苍郁剑剑都不在要害,只是用意念抵挡,步步后退,却无暇询问,有点像玩脑电波对抗游戏,不过若是走神,后果可不是输了一盘游戏那么简单! 哪知那女子见了相依剑,尤其是看到,那把剑自苍郁的身体里直接飞出,先是大惊失色地呆立住,丝毫不顾自己已将全部弱点暴露给对方,接着,仿佛勾起什么极其伤心的往事,痛苦得泪水长流,一串串还未滴落到沙漠中,就蒸发了。 当她住手的时候,苍郁也以意念调离相依剑,并不乘人之危,只趁机问她:“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在这火热的大漠里,那女子的目光却冷得快要结冰了,她并不回答,只是更加剑剑下狠手,步步紧逼! 苍郁并不怪她,心中暗想,这女子一定是误会了,把自己当成了长相相近的仇人,可千万别误伤了人家! 苍郁本就功力低微,手下留着情,再加之与剑配合得并不是天衣无缝,因此很快就又处在了下风。 此时,沙尘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向着她们滚滚而来,里面还密密麻麻夹杂着许多沙漠魔鬼鱼翻着白眼的尸体!那漩涡在向女子身后靠近!但女子一心要取苍郁性命,对身后情形全然不知。 苍郁急得冲她大喊“小心沙漠龙卷”,并不顾一切伸手要去拉她。可为时已晚,蓝衣女子未来得及挣扎,就已被卷入了沙尘之中! 那龙卷沙尘并不远去,一边急速旋转,一边有个女人的声音从沙尘中响起:“四国之中各有一出口,你共有四次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错过,就永远都休想回去了......” 说完,龙卷风暴就向着其它方向而去了。 苍郁早已忘了对方是如何下狠手要取自己性命,只是一个劲儿为那年纪轻轻的女子扼腕痛惜,一再怨自己出手太慢,早点拉住她就好了!不知她被卷去了何方,恐怕凶多吉少了。 接着又想起那个声音说,有四次机会能回原来的世界,不知是真是假?那个声音又怎会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呢?或许,这个空间与21世纪,在时空的某个点彼此相通?又或许,大胆想象一下,自己便是游戏中的角色,做的每件事都在受玩家控制,而那说话的龙卷风暴就是npc(游戏中非玩家控制角色),向角色提供信息和指令?而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去找那四个出口?这个想法真是太疯狂了! “哎!”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脚下的沙子从微微蠕动到急速流动起来,也成为一个旋转的漩涡!若在平时,苍郁早就轻而易举陷进去了,但此刻她一心想着逃离,腿上一用力,自己的身体竟可以轻盈地跃起三丈多高,安全地跳到漩涡外的平地上去了。那地上的黄沙漩涡飞快地旋转着,带进了更多的沙子,有越滚越大的倾向。 苍郁不顾一切地朝着远离它的方向猛跑了一阵,才终于见不到它了。 好不容易逃脱了一劫,她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息着。 ********************************************** “放松。” 熟悉而舒适的声音,入耳之后,就像浑身燥热难安的人,额头敷上了凉毛巾一般清爽。 一晃回到了安静的小竹屋内。苍郁正于塌上打坐,她发现自己双腿相叠,双手结印,手三阴、手三阳相接。以前从未这样坐过,没想到,看似身体盘扭在一起,呼吸却是说不出的顺畅。 云仙坐在自己对面,一只手指尖隔衣,点在自己肩部,另一只手掌隔空,朝自己的胸前发送着什么。他双眼微闭,面庞圣洁又阳刚,人中处深厚的阴影,让人百看不厌,脸上每根细微的线条,都完美到极致,不可再长一分,也不可再短一分。那从容、坚毅又淡然的眼神,任何女人见了都会怦然心动! 趁他专心给自己疗伤,苍郁目不转睛地偷看,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摒弃杂念!” 越云泽陡然睁眼命令道。 “哦,是!” 苍郁臊得面红耳赤,眼皮都不敢再抬一抬,但周身暖暖的,被一股祥和的安全感充满了。不管对面是人是神,只要与他同在这个世界上,就觉得生有可恋。如果现在教她离开这里,回到那个有亲人、有朋友、有工作、有美食、有娱乐、有舒适温暖的家、有wifi的2016去,她竟会犹豫。 越云泽优雅而缓慢地收了掌,终于站起来身来说:“我已帮你清过经络,再有两天,你就可以离开了。” 苍郁想的却是——连他的手都长得那么好看!就算闭上眼,单单聆听他碎玉般的声音,都是一种享受。 天呐,自己已经完全沦陷了! 苍郁明白,还有两天,他就要走了,天大地大,他只是一个神话,没有理由留住他,即使再不舍,也总有分别的一天。 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向发髻摸去,依然空空如也!难道真把云仙给的宝贝弄丢了?这下,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望着她吓得变了色的脸,越云泽询问:“你在找相依剑?” “它不,不见了......” 在云仙面前,伶牙俐齿的苍郁,想说上一句完整话都很困难。 越云泽平静地说:“在你身体里。” “在我身体里?!” 想到一把锋利的剑,真如梦中所见那样,存在于自己的体内,苍郁顿时僵住,连脖子都不敢再动,举起的手也不敢放下,生怕一不留神被开了膛、破了肚。 “人体好比鼎炉,引气为火,修炼内丹;人心又好似仓库,可存放重要物事。是以,不用之时,相依剑就存放于,你心中称为‘虚元’的空间,让它在里面休息,韬光养晦。以意念相邀,它便会脱身而出。” 原来是这样!异次元空间、人体自带行李箱!那倒是方便多了,谁说古人不聪明。 “你眼下功力尚浅,虚元空间也小,将剑调出来时,会有些困难。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好!”没有弄丢男神给的东西,苍郁松了一口气,说话也利索多了,“云仙,其它东西也可以放进去么?” 她脑子里琢磨的是王家印、桃花玉扳指和西瓜碧玺。 “任何东西,甚至大过你的身体,也无妨。你的身体、你的心,都有无穷的潜力。随着你的功力增加,虚元空间将越来越大。” 苍郁想,如此说来,云仙的虚元,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亩地了吧? “云仙,连医术你也精通么?” “天道与人道同,天人相通,精气相贯。” “所以人就像是天的副本,天有什么,人也有什么?” 越云泽听了眼睛一亮。 苍郁趁热打铁,接着显摆学霸的理解能力:“就如同天上有日月,人身有阴阳;天中有五行,人体有五脏?” 越云泽的确对她举一反三的悟性,感到略略吃惊,审视着苍郁点点头说:“若参透天的玄机,人体相对就简单多了。” “云仙,当初你怎么会想到入仙门的?” 苍郁一高兴,对男神启动采访模式。 越云泽坦诚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六回 陋巷得高徒 越云泽说:“上万年前,我是一只冰鹰。” “冰鹰?!” 苍郁瞪圆了眼睛,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正是。功德所致,加之汲取天地灵气,机缘巧合等等,最终幻化为人,冰鹰为魂,不曾离身。” 原来,云仙这个神仙,并不是“科班”出身!苍郁想起了那只救她性命的雪白苍鹰,原来那就是云仙的真身! “若一心悟道修仙,任何身份,都有转化为仙的可能,不过是修炼时间长短,和机缘造化的问题。” “我明白了。” 苍郁嘴上说着,心里却想,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早已经飘飘欲仙啦。 “为人后,家境贫寒,父母双双病故,偶遇先师去人间布道,教化众生,便恳求他收我为弟子。” 越云泽十分谦逊,他并未多讲,师父为何答应收他为徒之事。其实,他的先师同他一样,也是不轻易收徒的,弟子比他的还要少,更不要说,随随便便从人间捡个孩子走了。 ****************** 那一年冬天,人间奇寒大雪,千山堆玉,万树挂琼。景色虽美,路上却一个人都见不到。 越云泽的先师赵倚空来到人间巡视。但闻高墙豪门之内,鼓乐齐鸣,欢笑声阵阵,还有烹煮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而贫民区却死气沉沉。 (为何路无冻死骨?因为本文中所描绘的世界中,生命死去之后,过一会儿,尸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行至一条小巷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十几只猫儿狗儿,都目空一切没命地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这么大的雪,能在室外同时遇到这么多动物,还真是少见。能让它们心无旁骛地,奔向同一个目标的,是什么呢? 赵倚空想知道其中的奥妙,因为很多看似深奥的问题,答案却往往很简单、动人。于是他跟随动物们的脚步,一直来到了一座小院前。 院子简陋得连门都没有,他也就得以看个清楚。发现所有的猫儿狗儿都进得院去,乖乖坐下,排队似地等待着什么,光摇摇尾巴,连一个乱叫的都没有。 他更觉得有趣了,猫儿爱安静,还有这么多条狗呢,也不乱叫那可是奇了。它们在等待什么呢? 思躇中,只见一个身材纤长的**岁的少年,正费力地将简陋的房门拉开,先后端出两个冒着热气的大木盆来,端得不太稳的样子。眨眼之间,其中一只盆就要倾斜而坠! 赵倚空赶忙手指一动,令那个盆子又稳稳回到他怀中。 少年将两只盆整齐地摆在地下。里面金黄的粥汤虽不是太浓,在大雪地里却显得格外香。 猫儿狗儿一哄而上,团团围着盆大吃起来,一时间只听得“呼啦呼啦”的吸吮之声。 少年专注地看着动物们进食,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一抹笑意。 赵倚空不禁莞尔,他走上前去夸赞道:“孩子,你这是行善啊。” 少年见有生人来访,很有礼貌地行了礼才开口:“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是尽一己之力,帮助这些比我弱小的生命而已。” 赵倚空点点头:“行善之可嘉,不在于别人夸赞,而在于自己安详。” 他眯起眼睛深情地凝望这个少年,见他虽身材单薄,面有菜色,身上的袍子打了好几个补丁,却生得眉清目秀,极为俊朗,天庭额宽,地阁丰圆,同时又知书达理,父母肯定是读书之人:“你父母呢?” 少年淡淡地说:“我是孤儿。” 寥寥四字,让赵倚空的心酸涩起来。 一个**岁的孤儿,自己生活都成问题,大雪天还要接济这么多动物!而且看这样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动物们都养成固定习惯了。 “我可以进去看一看么?” 赵倚空一般不介入凡人生活,这次却想破个例。他是打心眼儿里疼爱这个少年,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助他的。 “当然可以。寒舍简陋,先生如不嫌弃的话,快里面请。” 少年的举止谈吐,优雅得令人吃惊。可见一个人的风度,并不完全由他生活的环境而决定。真正值得尊敬的人,无论在多么简陋的逆境中,依然可以保有一颗从容优雅的心。 一共只有两间屋子,火烧得不旺,屋里还有点透风。陈设也非常简单。物事陈旧,但都打理得整整齐齐。唯一丰富的是书,几乎占了大半个榻的面积。每一本书都被翻得起了毛边。赵倚空随手拿起三本翻了翻,分别是兵法、诗词、书法。 “都是我爹娘留下的。” “你娘也读书?” “嗯。我娘作的绝句,连我爹都赞不绝口。” 赵倚空想,一对如此的才子佳人,竟会走到如此拮据的境地,不能不令人唏嘘。想必他们二人临终前,也是颇经历了一番病痛折磨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此这孩子才能如此懂事、识大体。 他又走到灶前看了看,锅里的粥竟然盛得干干净净,一点渣渣都没剩下。 “你自己吃过了么?” 少年垂了眼帘,低声答:“吃过了。”可是从他的面部表情和语气判断,他并没有。 此时,少年的肚子刚好不争气地叫唤起来,他有点不好意思。 赵倚空心中难过。那些个王侯将相,吃香喝辣,寻花问柳,一掷千金,而这个孤苦无依的少年,却连果腹的粮食都没有,还要顾着小动物! 赵倚空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把手搭在少年肩头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越云泽。” 那时的云泽,一双墨瞳清亮如星子。 “云泽,你愿意帮助更多的人么?” 少年望着赵倚空坚定地回答:“若云泽有这个能力,我当然愿意!” “好!那你觉得,如何才能有更大的能力帮助别人?” 少年思索了一下:“武能安邦,文能兴邦。就我自己来说,若是从小我做起,日行一善也是好的。” 赵倚空平静的心,已经很久没有被感动过了。这个少年,若在凡间长大,将来必为国之栋梁! 但,以他的资质,他的胸怀,国之栋梁太委屈了他,他完全配得上更大的舞台,更好的际遇!若指引他入仙门,来日可望成为仙界擎天一柱!而且,自己对他的喜爱无以复加。他就像一块上好的玉石,等待有心的工匠来雕琢。 “跟我走好么?我那里有取之不竭的书籍,你还可以学习当今世上,最高级别的仙术,用来帮助更多的生命。” 小云泽英俊的脸上,一对眸子闪闪发亮。 赵倚空直言不讳道出自己的身份。 小云泽知道自己今日遇到了贵人,倒身便拜:“师父,请受徒儿三拜!” 赵倚空欣喜地双手将他扶起,对这个徒弟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得不行。 一扶之下,发现他双手十个手指均有不同程度的冻伤!红肿充血,个别地方还起了水疱。哦,这就是方才,他为何连盆都端不稳的原因吧? 赵倚空心中有说不出的千般滋味,赶忙将少年两只小手全握在自己的大手里,替他捂暖。 小云泽低声说:“谢谢师父。” 将手从师父手中抽出来的时候,云泽惊喜地发现,十个手指都好好的了!他举着手看了半天,面露一丝惊喜之色。 “云泽,我们这就走罢,你看看还有些需要带走的么?” “这就要走......” 小云泽顿了一顿,环视了一下屋内,目光落到那些旧书上。 “你放心,这些书师父那里全有。全天下的书,只要你想看的,师父都可以找来给你。” “全天下的书?”小云泽听了这话眼睛闪闪发亮,“多谢师父!”他的目光又转向院子里那些憨食的猫儿狗儿们,眼中满是亲人离别般的放不下。 赵倚空心中一暖,顿悟道:“哦,我的徒儿是记挂着它们。” “师父,云泽一个人住,这一年,还真多亏了有这些小伙伴相陪。我走了,这冰天雪地的......” 赵倚空柔声道:“师父明白。云泽,你放心,整个冬季,每日会有数盆食物,按时出现在此,就像你仍在这里一样,它们不会饿肚子的。但是到了春天,它们还得要自己去觅食才行哦,否则惰性养成,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怕小云泽不信,赵倚空干脆现场袍袖一挥,本来已经几乎被吃空了的盆里,又续上了满满的温粥。 猫儿狗儿惊喜地欢叫着,又扑上来“呼噜呼噜”吃开了。 于是,赵倚空第一次见到了小云泽的笑脸,竟还咧嘴露了两颗小虎牙,甚是招人喜爱。归根结底还是个孩子呀,笑得那么纯真无邪!可方才他自己的冻伤治愈,都没有如此笑过。 赵倚空想:这孩子有颗金子般的心。为师必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为师要把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与你! 在赵倚空的精心照料之下,原本纤瘦的少年,日复一日勤于修炼,终于长成了高大挺拔、玉树临风的青年,亦不负他所望,成为了仙界如今的顶梁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七回 执子寒冰手 “原来云仙竟是这样的身世,这便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是。天地万物皆有其灵,只要一心向善,总有功满德就的一天。” “可是,一般出身不好、遭遇不幸的人,不是反而都特别想要出人头地、走上仕途,追求大富大贵、光宗耀祖么?” “走仕途,即便心术端正,也只能帮助小部分人、很短的时间;有了一定的修为,才可以更好地庇护苍生。”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苍郁忽然间萌发出一种,也想为天下苍生做些什么的冲动。谁说女子不可以是性情中人? “云仙,驿马印究竟有何用处?它为何会在我身上?” “马为走动、奔驰之象,所有生命体持续不断,与宇宙交换能量。驿马印,能够融会贯通这些能量,随心所欲调遣和转化。” 越云泽又将清池仙人如何于情急之中,将驿马印印在路边女婴身上之事告诉了她,然后说了句:“机缘巧合,你最终,由那个空间穿越而来。” 连我是穿越来的他都知道?!苍郁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个透明人,千万别让他看出自己对他的心思才好,否则该情何以堪? “云仙,既然驿马印在我身上,我能为天下人做些什么吗?” 越云泽望着她认真的样子,觉得是时候告诉她了:“许姑娘,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哦?” “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云仙竟然用了个“求”字,苍郁哪里受得起?他待自己不薄,当然要知恩图报,就是以命令的口吻叫她做事,她也绝不会二话,这绝对是肺腑之言,与云仙是否绝世美颜无甚关联。 苍郁一脸诚恳地回答:“云仙千万别客气,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无以回报,让我许苍郁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应该的。” 越云泽万万没料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带着一颗随时感恩的心,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若你愿游历四国,寻觅上古魔器‘逆天行’碎片,我越云泽,代六界众生感谢你。” 原来这就是天降的大任,这就是她来到这个空间的真正使命! 之前自己不问,他居然一直都不说。其实他救过自己几次了,从未要求过什么,他完全可以直接提出要求的。 “我愿意。”苍郁干脆利落地回答,“但何为逆天行?” “众生行善得善报,行恶则得恶报,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而上古魔器‘逆天行’,就像一个魔咒,能够使人逃脱因果轮回,越作恶,越得善报,做尽恶事也不受惩罚。” “哦,这样的东西,若是落到恶人手里,岂不是是非颠倒、不分黑白了?” “正是。六界也将失去原有的意义,后果不勘设想。” “我明白了。那‘逆天行’是怎么碎的呢?” “当年,上古神明发现了它可能造成的恶劣影响,本想自万里高空一摔之下,彻底摧毁它,怎知,逆天行只简单碎成了四块,向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国领土上散落而去,目前仍有机会复原。” “那么找到它以后,拼起来,会不会再次摧毁不成,又碎成几块丢失?” “问得好。如今不同,已有了彻底摧毁‘逆天行’的方法,即从六界中,各取一样事物与之相触,我已派人去找了。只待所有物事集齐之后,一举将‘逆天行’销毁,以绝后患。” “好的,云仙你放心,既然驿马印在我身上,维护六界轮回我责无旁贷!” 看着这个前一刻还需要自己贴身保护的姑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向自己做保证,他忽然觉得,自己亏欠她很多很多。其它五界的势力都会来干预,搜集逆天行这一路之险恶,不是她可以预料的。 “可是,云仙,我要怎么找呢?” “现世无人见过逆天行如今的样子,但你项上之驿马印,与逆天行相生相克。一旦接近魔器碎片,驿马印便会,以它独有的方式告知你。至于从哪里开始,过几日,我再说与你听。” “原来是这样。好,苍郁定会倾尽全力!” 懂了,敢情驿马印,就是古代的雷达探测仪啊!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时,全世界都会为他让路。 “驿马印可赋予你,对与你功力相近之法术过目不忘的能力,却仅仅是不忘而已,若想要出神入化地使出来,还需勤加冥想与练习。你提高得越快,就越能提早发现魔器之所在。你已就此步入仙途。之后的修为,就看你自己了。” “我懂了!” 从云仙的一番话中,她总结出了丰富的内涵: 第一,自己的确是游戏主角之一,而云仙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中的主角。不知男女主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又有什么样的结局呢?一种隐隐的激动和期待油然而生。而且既然自己是主角之一,就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丧命了,偷笑中。但是也不免有一丝失落,因为,不知被哪个玩家操纵了自己的命运,很多事情,她将身不由己。但愿不要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才好。 第二,驿马印就是自己的金手指。但“勤能补拙”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算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金手指也一样。 第三,这是一个关于修仙的游戏。而有了驿马印,自己就可以比别人更迅速地晋级,等于“走后门儿”。 越云泽向苍郁平摊出一只手:“拿来。” 苍郁一头雾水地问:“什么?” “手。” “哦。” 苍郁心想,难道这里“上岗”前,也要先面试看手相不成,还要搭脉体检?但不管云仙怎么想的,她是满怀着少女的羞涩,乖乖伸出了左手给他。 与云仙的手相触的刹那,一股电流涌遍全身!一是因为他是自己暗恋的对象,二是因为,他的手确实太凉了!人的正常体温大约在36~37c之间,但云仙的手......感觉也就5c左右吧?苍郁打了个寒颤。 以前他也曾拉着自己起来,但那是隔着衣服,因此没有细细体会。云仙的手这么凉,脚也一定很凉,一定是大寒体质。听奶奶说过,体质过寒,用针灸应该可以改善,不知他试过了么?又一想,不对,冰鹰之身,热反而不好了吧?自己又不是他的谁谁谁,未免替他想得也太过周到了。 可饶是被他冰凉的手握着,苍郁还是不由自主脸颊发烧,呼吸困难,在他面前还有点自惭形秽,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也正是因为低着头,才又得以清晰地看见,他白衣上流动的云朵暗花,就像有风吹着一样,徐徐飘动,姿态万千。看着看着,心情也变得安详起来。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越云泽的指尖划过她五个手指的指甲,然后便放了她的手,对毫不掩饰一脸疑惑的苍郁解释道:“所有的修仙者,都要经过触道期、灵光期、慧智期、融贯期、出窍期,这个五个时期,而后飞身成仙。这五个时期,各分前期和后期。大部分人,要经漫长的岁月才能完成。” 苍郁听得一脸惊愕。 “而你不同。我已给你左手施了咒,由拇指开始,每完成一级,一个指甲就会变成淡红色。等五个指甲全部变红,你就修成了仙身。有了仙身之后的修为,你就可以自己体会,而不需要以指甲颜色辨别了。” 苍郁惊奇地伸开五个手指细看,大拇指的指甲,已经有一半变成了淡红。等到全部抹上淡红“指甲油”,自己就成仙了呀,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一想之下,不由眉花眼笑起来,多半是觉得好玩。 “你现已进入触道后期,大约几日后,就会进入灵光期。” “这么快!其他人这个过程需要多久呢?” “对一般人来说,仅抄读、背诵经文的触道期,就要十余年。意向尚不坚定为前期,意志坚定为后期。而你,当下已然来到了后期的尾声。” 苍郁顿时有种中彩票的感觉。若有同时开始修仙的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自己一跃已超过别人至少十年!原来,每个游戏中都设有晋级体系不无道理,因为这会让人上瘾。越云泽的话无意中一下子勾起了苍郁的兴趣,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升级了!但是比拥有金手指更幸运的,其实是遇到云仙吧? 别人修仙是为了得道、长生,谁能想到,苍郁走上修仙之路,一是为了报恩,二是为了过把游戏瘾呢? 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云仙,这一世穷苦的人,是不是上一世作恶,或者行善不足的报应?” 越云泽否定道:“穷,不一定苦。有的人,物质上虽贫穷,但夫妻恩爱,儿女孝顺,健康喜乐,心灵上富可敌国,谁说这一世不坐拥金山,就不会幸福?” 苍郁痴痴望着对面这个三观比五官还正的男人,他的衣角微微飘动,他的表情如此生动,感觉这样与他对话之时,九天云仙的光芒不是那么夺目,反而有种如兄如父的亲切。 近朱者赤。他就像天边一股涓涓清流,能洗净人的双眼,更能洗涤人的内心。 倘若一个游戏中的设置,应是三步一景、五步一宝,那么云仙本身,便是看不完的风景、挖掘不完的宝藏!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他的眉眼,读他千遍也不会厌倦,哪里还管得了其它情节! 身不由己中,自己离那个物欲横流、一切向钱看的现代世界,真的越来越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八回 天幕宁心咒 两日后的清晨。 苍郁早早整理好了床铺,收拾干净小屋,走出去。见云仙正在屋门口的一块大石上打坐。他又门前守了一夜!苍郁感激地静立一旁等候。 只见越云泽周身银雪,一尘不染。紧闭着的睫毛好长,鼻子好挺,下巴饱满,真是个安静的美男子!明明风不大,但是他的袍脚和发丝却在微微拂动,那应该是周身散发的真气吧?这更为他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也让画风更加唯美了。他似乎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苍郁想,云仙也很辛苦,又不能躺下来睡,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自己不由自主又往他跟前靠了一点点。 正目不转睛贪婪地盯着他看的时候,那双朗星一样的眼睛陡然睁开,把苍郁吓得捂着胸口,差点叫出来! 越云泽看到她却并不显得惊讶,仿佛早就已经知道她在那里了。他也不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这样的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那应该就算做打招呼了吧? 还是苍郁尴尬地打破了僵局:“早啊,云仙!” “早。” 这还是越云泽第一次对别人说“早”。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是不分晨昏早晚的。平时在归心殿的时候,清晨也不会有其他人出现在他身边。 越云泽平和地吐露的仅有的一个字,让苍郁的心情一下明媚起来。她笑颜如花地挽起袖子摩拳擦掌道:“云仙,我的伤已经好啦,今日就可以开工,咱们先从哪里下手?” 越云泽四平八稳答道:“不急于这一刻。” “怎么又不急了?”苍郁开始操心,“要是要妖魔界把逆天行抢了去,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越云泽不慌不忙站起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容我先授你一些防身之术。” 醍醐灌是天人合一的最佳范例。 而人在盘腿打坐的时候,身体恰似一座神奇的金字塔。开天门,闭地户,五心朝天,双腿相叠,双手结印,任督二脉相连,五脏和谐相生,协调相克,通过肾水上行,心火下降,达到水火相济;通过肝气西行,肺液东运,实现金木相交,形成脉络循环的数个周天。如此一来,便形成人体内最大的潜能,不声不响激发出来。 “原来打坐还有这么多讲究。” “打坐看似最省力气的练功,功效却是惊人的。” “我记住了。” “如幻大千,想找几块碎片谈何容易?六根触六尘,生六识,扰乱心智。首先要做的,是摒弃杂念,以一颗通透的心,去感受驿马印的指引。” “感受驿马印的指引......” 苍郁隔衣摸了摸锁骨下面。这东西会对六界众生,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她暗暗发誓,一定得把它守好了。从此人在宝器在! “忘於目则光溢无极,泯於耳则心识常渊。每日背诵‘宁心咒’,可助你六根清净,去幻驱魔。” “‘宁心咒’?” 越云泽修长的指尖一挥,整个天空变为一块巨大的液晶屏,哦不,白色天幕!“宁心咒”的咒文,以优美的黑色小楷缓缓淌出。 投影仪?苍郁心想,嘿嘿,这个我熟悉!旧时虽然科技落后,但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就算放到21世纪,也相当高大上呢。 只是,不知上面是否云仙的墨宝? 应该不是吧,都说字如其人。小楷字体秾纤得中,轻重协衡,刚柔相济,奇正相错,方圆并用,肥瘦得体,骨肉匀称......唉,美则美矣,却太过中规中矩,配不上云仙这一身倾世的仙风道骨。云仙的字若如其人,应该再飘逸些才对! 偏在这时,越云泽识破她内心所想般,突然发问道:“你可在用心记?” “啊,我这就记,我这就记!” 苍郁像个被师父逮个正着的偷懒的小徒弟。她惭愧地想,我是在用心,只是没用在天幕上,净想着你了,谁教你这么好看?这样不行,我越是喜欢你,越要表现得出色些才行! 苍郁原本是学美术出身,多少年如一日聚精会神地作画,让她养成了做事集中精力的习惯。她不再言语,潜心背诵,还使用了首字母记忆法、联想记忆法和复述记忆法等几种速记方法,所以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整整一大篇幅铭记于心。 “全记下了?” 越云泽不太相信,这姑娘看上去资质普通,并没有多么机灵。 其实苍郁平时还确实算是比较机灵的妹子,只是女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智商常常低得无下限,因为心思都放到那个人身上去了,导致神经系统中的理智分析部分,出现暂时罢工状态,无暇理智思考问题。 而对女人没有经验的越云泽,是没有亲身体会过这条真谛的。 好在苍郁比较明智,知道眼下是该让脑子转起来的时候了。 “不信,我背给云仙听——无念方能静,静中气自平。气平息乃住,息住自归根。归根见本性,见性始为真。无为则神归,神归则万物云寂。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亦无,湛然常寂。洗心涤虑,对境忘境。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 苍郁转过身去,背对天幕一字不落,侃侃背出,成竹在胸。 以前在课堂上,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也曾不相信,这个扎小歪辫儿的学生,念一遍课文就全能记住,于是她当堂流利背诵,惊呆全场。甚至有人推荐她去参加那个什么x强大脑的综艺节目。可是她一对出名不感兴趣,二来始终认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己这点小技俩,糊弄一下同学还行,要是闹到那么大的舞台上去,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再说她也不习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话。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摒弃杂念,心无旁骛,这正是最坚实的护身盔甲。” 越云泽赞许地点了点头,望她望得又久了一点。 男神对自己刮目相看,苍郁心里偷着乐:云仙,你不知道,学霸主要靠的是科学的学习方法好么? 如是数次,越云泽放了许多篇不同的经文给苍郁看,她将爱慕转化为力量,聚精会神逐一铭记心中。 待全部背诵完毕,苍郁惊喜地发现,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已经完全变红了! “云仙,你看!”她孩子气地举着手给越云泽显摆,“触道期毕业啦!” 越云泽望着她,想起了当年刚刚完成触道期、受师父夸奖的自己。 杂念 云海浮烟, 隐去如幻大千。 天光一现, 涤荡乱世流年。 六根生尘, 引出轻狂欲念。 忘乎物己, 尚可心识常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四十九回 两仪生四象 “若心中有道,则无处不是道。接下来,我要授你一套剑法,看好了!” 于是,在这薄雾蒙蒙的清晨里,在这草香四溢的山林中,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足不沾尘,如梦如幻地舞起剑来。剑若霜雪,周身银辉。别离剑仿佛被他赋予了生命,时而如游龙穿梭,行走四方,时而如落叶缤纷,带起衣袂翩跹。 这一幕更美得如同一场烟花,舞剑的人便是中心最绚烂的花火,旁观者拼命想将它留住,但它却偏偏转瞬即逝。 越云泽挽了个剑花收了剑:“这套剑法的特点,是宜攻宜守,出其不意。由无名氏创立,流传至今。每个人使出来,都有不一样的风格。为了便于记忆,你自己起个名字好了。” 月洒长桥起微波。 阑珊灯火, 隔岸摄魂魄。 飞云一柱辟天地, 溢彩流光洗琼泽。 只因画面太美,胸中激扬文字一气呵成,苍郁随口说:“好,我就称它为‘琼泽剑法’吧。” 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一红。琼便是“美玉”的意思,谐音为“郁”,那么“琼泽”合在一起,不是可以理解为苍郁和云泽么? 好在越云泽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对这些小心思、小动作并不敏感。 “不要单单,把它看做一件普通的兵器,要将日月菁华、天地灵气,注入剑中,让它替你开天辟地,所向披靡。” “那要如何做呢?” “冥想。冥想的力量,比你预料得大得多。想由心,行由心,万物归心。一旦超脱了物质欲念,就能与万源之源直接沟通,把心、意、灵,完全专注在原始之初当中,也就有了力量,调动身边的一切。” 云仙说得深奥,苍郁并不能完全参透,但好在她悟性不差,又很会抓重点,再加上本就对物质没有强烈的欲望,因此领悟了个**不离十。 “这套剑法只用于防身,不意在取人性命,是以,心中不可存有邪念。一旦邪念滋生,这剑就一剑双刃,极有可能伤了自己。” “我记住了。” 越云泽顿了顿,又强调一句:“在你过目不忘的法术中,有正术,亦有邪术,那些邪术,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 “是。” 苍郁屏气凝神,想象着山中的晨风、摇动的树叶、野花的芬芳,甚至空气中的湿气,全都具象化,凝成了一股气体,化做一只手的形状,向一个巨大的仓库,也就是自己的虚元之中掏去。解锁、开门、取物、锁门......果然,这次,相依剑非常顺从和老练地从身体里飞了出来,它的主人不再像一个颤巍巍的新手! 苍郁空中一抓,酷酷地把剑横握在手上,胸中颇有种江湖儿女的豪情。只不过,此番出征不只是为了江湖,而是为了——天下正道。 她以自己对这套剑法的理解,将它完整地演绎出来,人与剑,合而为一。剑锋走处,如同自己在攀山越岭、上天入地,招招凌厉出奇! 莫要说云仙的每招剑法,就是他的每个微妙表情,和他说过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明明白白,想忘都忘不掉。 越云泽默默凝望,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悟性极高,心术又正,可惜是个女娃娃,否则真想收在门下。可自从有了彼岸的教训,他再也不收女弟子了。 “领悟得不错,只是柔美有余,劲道不足,需勤加练习。” “我会的。” 苍郁听出了云仙对自己的嘉许,心花怒放。自己会的东西越来越多,也有了使命,有了在这里存在的意义,这个世界就越来越有意思了,时不时会冒出“不想离开”的念头。 若失去屠天,心湖宁愿出家,那么自己呢? 在一个没有了云仙的世界里,自己还能再笑得出来么? 越云泽考虑的事情,则截然不同。 他抬手拂袖,将天幕换作一幅地图,指点着四个方向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这便是四象世纪的基本格局。现今,是四象世纪第1009年。星云罗布的那些小国暂且不提,只说掉落了魔器的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这四国均地大物博,各有各的国情。” “四象1009年......” 陌生的年号,全新的历史。没有纸、没有笔,也没有手机可以录音频视频,苍郁却自有一套记忆方法。每当她集中全力,效率就高得惊人。 “青龙在东,青龙帝年幼,刚刚继位不久,朝臣们忠心耿耿,尽心辅佐,国家倒也欣欣向荣;白虎在西,白虎帝原本是个治国有方的好皇帝,不过近一年得了一名宠妃,对其言听计从,不理朝政,引起各方不满;朱雀在南,这个国家治理得最好,百姓安居乐业,朱雀帝主张政治渺小,艺术永恒;玄武在北,玄武帝最为残暴,一边攻打别国,一边又一心想要得道成仙,目前在教化之下,已有所收敛。” 苍郁想,一国之君只需治理一个国家,还有众多朝臣辅佐,就已焦头烂额,而九天云仙,肩扛守护天下的重任,他哪有三头六臂做那么多事情呢?我要尽力多为他分担一点。 “如此说来,除了玄武帝,其它几国的皇帝都是好人?” 苍郁“浅薄”的言论一出,只见越云泽摇头。 他手在空中一转,左手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掬白砂如雪,右手再抓一捧黑砂如墨,同时抛向空中,两相混淆,洋洋洒洒,纷纷扰扰,不辨黑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黑白二色表阴阳,象征着世间相对的一切,若日为阳,则月为阴;若男为阳,则女为阴;若山南为阳,则山北为阴。 “就像人,就像江湖,一切相对而论,岂能一刀斩出个是非对错?” 黑白二色交织错落,你追我赶,上下翻飞,最终以固定位置排列后停滞不动,在空中立起,铺就出一幅宏伟的太极八卦图!形而上的宇宙之道,天人之际的大法则,尽数酝酿在阴阳二极之中! 苍郁为越云泽的大智慧与独特的传授方法而折服,作他的弟子,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他的形象在她心中,每日都更加光辉高大一点,很快将要以身遮天了。 可是望着那幅铺在空气中的太极图,不知怎地,苍郁的思绪就飘走了...... 乳白色的半液体状奶油,兑上流动的丝般润滑的黑巧克力,甜香扑鼻。轻轻搅拌,送进烤箱,最后合成了大理石花纹的蛋糕,你说它到底是香草口味,还是巧克力口味? 都不对,因为黑与白、是与非,根本就不是可以轻易择得清的,所以全称应该是“香草巧克力大理石花纹蛋糕”...... 香草融进了巧克力,巧克力融进了香草里,这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灵肉合一的最高境界! 苍郁偷偷咽了下口水,心想,我这个比喻,应该也还不错吧?话说什么时候才能有甜点吃呢? 越云泽瞥了一眼苍郁,不解地想,怎么,太极图也会引起她的食欲?难道,它长得像考糊了一半的烧饼?唉,这姑娘太年轻,还有很长的修为之路要走啊! 画风一转,天幕上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潜入别人家的深宅大院,偷了一件不知是什么宝贝,被人发现,反抗中干脆杀了追上来的两个人。转手将宝贝卖掉,换来万贯家财,还娶了漂亮媳妇。但他不但对媳妇连打带骂,还每日花大手笔去赌博,奇怪的是,每次都赢得更多。 接着,这个人又花钱买官,官运亨通,一路升到皇上身边,成了红人。他向皇上进谏,要求攻打原本相安无事的邻国,有别的朝臣反对,他就暗地里谋划,杀了所有反对者。战争弄得百姓苦不堪言,他却通过收敛战争物资回扣,更加富得流油。 此人死后,直接转世为仙,在人间肆意横行,滥用仙术。 他看上了一户百姓家的姑娘,被婉拒后,一怒之下令天云翻滚,雷霆万钧,姑娘家全村上下几百条性命,眨眼之间就全部葬送。 看着画面上横尸遍地的凄惨景象,苍郁触目惊心,有所顿悟。 越云泽抬手收了天幕。 “你一定不希望,这些成为现实。但逆天行若被恶人所得,善恶轮回就将被打破。届时,世间,就会混乱成这副样子。” “我懂了。云仙放心,苍郁一定会竭尽全力,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必不会退缩!” “云仙云仙,你快看!” 在苍郁的惊呼声中,越云泽平静地抬头向夜空望了一眼。是夜,天空格外晴朗,星亮无云。最特别之处,是天上挂着一轮鲜红的月亮! 在天文学中,月全食时,地球挡住了太阳的光辉,只有部分太阳光,经过地球大气层折射后打到了月亮上,因此呈现出“红月亮”。从21世纪穿越来的苍郁,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脑海中,科学与神话进行着冲撞。 越云泽当然早已注意到今日月亮的不同,但他的关注点不一样。从月亮周遭金红色的“风圈”中,他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回 一舞共绵长 如此,二人又在山林中多住了三日。 苍郁潜心练剑,将这套琼泽剑法,舞得如鱼得水。 唯一困扰她的就是,按照云仙所授方法静坐之时,始终无法做到在物我两忘的境界中,使自我与整个自然合而为一。一只鸟扑棱翅膀飞过,可能把她吓一跳;一只飞虫落到她脸上,她也忍不住伸手掸一掸;每隔一会儿就想,云仙去哪里了? 原来,有他在,她就无法静下心来。 他是拨动她心弦的那只手,他是飞向湖心激起涟漪的那块石头...... 不对不对,云仙怎么会是石头呢,他明明是世上最好看最精美的......原来,根本没有合适的词可以形容他。 是夜,苍郁独自在竹屋中练习打坐,越接近天人合一的状态,身体越是轻松,完全不再需要睡眠和食物补充。完了起身站起来,看看天色尚暗,不睡觉也无其它事情可做。 眼睛蹬得大如铜铃,就是不困。她便充分利用时间,把云仙教的本事,在心中暗暗温习了几遍,又数了半天羊,终于还是百无聊赖地躺倒在椅子里。这下体会到失眠患者的痛苦了。神仙天天这样,肯定更难过,看来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在用来睡觉的时间,身体又不疲倦,“无聊”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可怕和难捱的事,大半夜的也不好去骚扰云仙。苍郁躺在那里回忆了半天21世纪的人、事、物,奇怪,怎么记得有些模糊了,前几日刻骨铭心的思乡之情,也似乎被从记忆中拿走了一定的比例。 “有了!” 苍郁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王家印、桃花玉扳指和西瓜碧玺来,正好有时间来把玩把玩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王家印朴实无华;西瓜碧玺紫绿参半,熠熠生辉,在烛火下闪耀着七彩霓光;桃花玉扳指,更是晶莹剔透,美艳如春天的花骨朵儿。 她决定开始练习,将它们收入虚元。 将三样物事整齐地摆放在稍远但目光可及的案上,自己重新按标准姿势打坐。 先冥想那重量最轻的桃花扳指。想象着有另一个自己,脱离了现在这个身体,缓缓站起来,回头看了看打坐的自己,然后走到桃花扳指跟前,想要将它拿起。一下,两下,没能拿的动。调整呼吸再试几次,终于成功拿到手中。那另外一个自己,再以不急不缓地速度走回来,握着它一起坐下,与打坐的身体重新合二为一...... 完成了一整套过程,苍郁迫不及待睁开眼,惊喜地发现,此刻,桌上只剩了王家印和西瓜碧玺! 她小心翼翼摸摸自己的心脏部位,并无异常,站起来走了走跳了跳,丝毫不觉得有异物在身体里——太好玩了! 她重新坐下开始冥想,用同样的方法,又将扳指从虚元里调了出来,放回案上,然后又亲自起身去看。 就这样,把三样东西拿出来,放进去,放进去,又拿出来,乐此不疲地折腾了一整宿,最后还是喜滋滋地全都装到虚元里去了。也许是这招耗损了太多功力,此刻终于感觉困了,趴在桌上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光未亮。半梦半醒中,听闻似有人在舞剑。 苍郁微睁眼推窗一看,惊见火烧云瑰丽遮天,似苍朗浴火,凌云浮光,美不胜收!在这一片如画美景之中,越云泽正将别离剑舞得是风生水起、疏狂潇洒!满头墨发在身后翻飞,又倾泻而下,一袭白袍披挂上红彤彤的荣光! 苍郁痴痴地想:剑胆琴心,说的就是云仙吧?内心含蓄、沉静、丰富,胆魄却又坚毅、冷峻。外表剑气如虹,内里潺潺如歌。 她顿时睡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暗暗记下越云泽的每招每式。 若方才翻个身继续睡去,岂能有机会见到此番绮丽景象?在有些人偷懒或是享受的时候,另一些人却在不辞劳苦、束发躬耕,这就是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九天云仙的仙力,对常人来说已是登峰造极,他尚且如此勤奋,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休息呢? 想到这里,苍郁整理衣装发丝走出屋去,在云仙身旁,沐浴着霞光一同练起剑来。 相依与别离二剑,似乎被一种奇妙的魔力牵扯,彼此呼应,互诉衷肠,因此,苍郁竟然可以跟得上云仙的节奏。 与他一同舞剑,就如同在与他共舞。 舞着舞着,苍郁仿佛真的看到自己,正要与云仙同跳一支华尔兹! 林中空旷之处,亮若银雪的月华之下,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现代舞台。 灯光有点暗,空旷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悠扬的慢华尔兹乐曲响起,云仙摇身一变,成了身着燕尾服的归海良,打了发蜡的帅气发型让她眼前一亮! 风华绝代的他,端庄而又彬彬有礼地走到自己面前,微笑着点头,向自己伸出右手,指向舞池说:“可以请你跳舞吗?” 她心里乐开了花,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强忍着已到嘴边的笑意,矜持地点点头。 于是他一手轻揽她的腰,另一手与她手掌相握,略凉的掌心里却传来绵长的温情...... 他们一起以同样的韵律升降、倾斜、摆荡,舞步连绵起伏,舞姿绚丽典雅,四目却始终相望,望得很深,望进彼此的眼眸里去,把对方眸里的深意全读懂了,再望进彼此的心里去......若有机会同他一起谱写人生篇章,那该有多好! “哎!对不起!” 一个不留神,她踩了他的脚,花容失色。 虽然他的脚有头层牛皮的皮鞋包着,但被将近三寸的高跟踩上去,后果可想而知。 她马上停下来问:“你没事吧?” 看他却回答:“看剑!” 苍郁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哪里有什么剑啊? 分明只看到云仙手握一根断树枝,直指自己心窝,已经都碰到衣服了!幸亏他极有分寸,适时收手,不然这锋利的树枝,一下戳进肉里也不一定。 “呼!” 心悸,抹了抹汗。以后可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对了,方才云仙手里握的分明是别离剑么,怎么片刻功夫换做一根树枝?前后左右找了半天,都不见别离剑的影子,大概是他收回虚元里去了? 越云泽参透了苍郁的疑问,将手中树枝往地上一丢,主动解释道:“若心中有道,断枝亦可为剑,尘土亦可为刀,天地万物,都可为你所用。” 苍郁听了,眼前陡然一亮,原来云仙刚才使的正是这截断枝啊!旁人看起来却有如利剑一般!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苍郁忽然就明白了冥想的力量。 “你的虚元就像一座大殿,你可以想象里面有很多房间。放东西进去,要放在稳妥的位置,不可以互相冲撞。五行平和相生,可令你的虚元更加稳固和扩大,对你的功力,也会有促进作用。” 苍与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眼就看出,自己往虚元里放了东西! 越云泽望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不,不是看出来的,是感知。” 苍郁更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他连自己想什么都清楚! “五行相生相克,虚元之中,要将属水、属火、属木、属金、属土的物质分门别类。” “云仙,五行是如何相生相克的?” “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精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 天地之间的精妙道理,被越云泽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明白,苍郁眼前仿佛已展开了一幅生动的五行图。 “云仙,那如何判断每件物事的五行属性呢?比如树,一目了然,我知道是属木,但有些东西一眼看不出,比如碧玺?” 越云泽知道她在用心思考,向她投去的目光很是赞许:“属金、木、水、土的,相对较易判断,属火的,通常可以发光。碧玺、桃花玉,无论外表如何艳丽,都改变不了它们是石头的本质,因此属土。” 苍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你穿透事物的表面,去看本质,很多问题就一目了然了。” 苍郁想,穿透你无敌的容颜,我看到的本质,是更加令人过目难忘的才智和胸怀。她不禁再次偷看云仙,每多看一眼,自己就向更加不可救药的深处坠去。 忽然,她眼前的云仙变样了,揉揉眼睛再看,惊见面前站着的的不是云仙,而是家里人逼着自己去相过一次亲的对象! 苍郁愣住了。时光恍惚回到2016年一月的某一天,舅舅朋友的孩子从美国名校生物系毕业回来,被一众长辈捧为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最重要的是还单着。那时的苍郁还是谢丹心,是家里的乖乖女,拗不过父母,便不情不愿去赴约了。 没错,“青年才俊”的确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浑身上下充斥着低调的名牌。但他张口闭口全是钱,从头到尾侃侃而谈投资经验,字里行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对普通百姓的看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回 一舞共绵长 如此,二人又在山林中多住了三日。 苍郁潜心练剑,将这套琼泽剑法,舞得如鱼得水。 唯一困扰她的就是,按照云仙所授方法静坐之时,始终无法做到在物我两忘的境界中,使自我与整个自然合而为一。一只鸟扑棱翅膀飞过,可能把她吓一跳;一只飞虫落到她脸上,她也忍不住伸手掸一掸;每隔一会儿就想,云仙去哪里了? 原来,有他在,她就无法静下心来。 他是拨动她心弦的那只手,他是飞向湖心激起涟漪的那块石头...... 不对不对,云仙怎么会是石头呢,他明明是世上最好看最精美的......原来,根本没有合适的词可以形容他。 是夜,苍郁独自在竹屋中练习打坐,越接近天人合一的状态,身体越是轻松,完全不再需要睡眠和食物补充。完了起身站起来,看看天色尚暗,不睡觉也无其它事情可做。 眼睛蹬得大如铜铃,就是不困。她便充分利用时间,把云仙教的本事,在心中暗暗温习了几遍,又数了半天羊,终于还是百无聊赖地躺倒在椅子里。这下体会到失眠患者的痛苦了。神仙天天这样,肯定更难过,看来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在用来睡觉的时间,身体又不疲倦,“无聊”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可怕和难捱的事,大半夜的也不好去骚扰云仙。苍郁躺在那里回忆了半天21世纪的人、事、物,奇怪,怎么记得有些模糊了,前几日刻骨铭心的思乡之情,也似乎被从记忆中拿走了一定的比例。 “有了!” 苍郁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王家印、桃花玉扳指和西瓜碧玺来,正好有时间来把玩把玩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王家印朴实无华;西瓜碧玺紫绿参半,熠熠生辉,在烛火下闪耀着七彩霓光;桃花玉扳指,更是晶莹剔透,美艳如春天的花骨朵儿。 她决定开始练习,将它们收入虚元。 将三样物事整齐地摆放在稍远但目光可及的案上,自己重新按标准姿势打坐。 先冥想那重量最轻的桃花扳指。想象着有另一个自己,脱离了现在这个身体,缓缓站起来,回头看了看打坐的自己,然后走到桃花扳指跟前,想要将它拿起。一下,两下,没能拿的动。调整呼吸再试几次,终于成功拿到手中。那另外一个自己,再以不急不缓地速度走回来,握着它一起坐下,与打坐的身体重新合二为一...... 完成了一整套过程,苍郁迫不及待睁开眼,惊喜地发现,此刻,桌上只剩了王家印和西瓜碧玺! 她小心翼翼摸摸自己的心脏部位,并无异常,站起来走了走跳了跳,丝毫不觉得有异物在身体里——太好玩了! 她重新坐下开始冥想,用同样的方法,又将扳指从虚元里调了出来,放回案上,然后又亲自起身去看。 就这样,把三样东西拿出来,放进去,放进去,又拿出来,乐此不疲地折腾了一整宿,最后还是喜滋滋地全都装到虚元里去了。也许是这招耗损了太多功力,此刻终于感觉困了,趴在桌上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光未亮。半梦半醒中,听闻似有人在舞剑。 苍郁微睁眼推窗一看,惊见火烧云瑰丽遮天,似苍朗浴火,凌云浮光,美不胜收!在这一片如画美景之中,越云泽正将别离剑舞得是风生水起、疏狂潇洒!满头墨发在身后翻飞,又倾泻而下,一袭白袍披挂上红彤彤的荣光! 苍郁痴痴地想:剑胆琴心,说的就是云仙吧?内心含蓄、沉静、丰富,胆魄却又坚毅、冷峻。外表剑气如虹,内里潺潺如歌。 她顿时睡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暗暗记下越云泽的每招每式。 若方才翻个身继续睡去,岂能有机会见到此番绮丽景象?在有些人偷懒或是享受的时候,另一些人却在不辞劳苦、束发躬耕,这就是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九天云仙的仙力,对常人来说已是登峰造极,他尚且如此勤奋,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休息呢? 想到这里,苍郁整理衣装发丝走出屋去,在云仙身旁,沐浴着霞光一同练起剑来。 相依与别离二剑,似乎被一种奇妙的魔力牵扯,彼此呼应,互诉衷肠,因此,苍郁竟然可以跟得上云仙的节奏。 与他一同舞剑,就如同在与他共舞。 舞着舞着,苍郁仿佛真的看到自己,正要与云仙同跳一支华尔兹! 林中空旷之处,亮若银雪的月华之下,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现代舞台。 灯光有点暗,空旷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悠扬的慢华尔兹乐曲响起,云仙摇身一变,成了身着燕尾服的归海良,打了发蜡的帅气发型让她眼前一亮! 风华绝代的他,端庄而又彬彬有礼地走到自己面前,微笑着点头,向自己伸出右手,指向舞池说:“可以请你跳舞吗?” 她心里乐开了花,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强忍着已到嘴边的笑意,矜持地点点头。 于是他一手轻揽她的腰,另一手与她手掌相握,略凉的掌心里却传来绵长的温情...... 他们一起以同样的韵律升降、倾斜、摆荡,舞步连绵起伏,舞姿绚丽典雅,四目却始终相望,望得很深,望进彼此的眼眸里去,把对方眸里的深意全读懂了,再望进彼此的心里去......若有机会同他一起谱写人生篇章,那该有多好! “哎!对不起!” 一个不留神,她踩了他的脚,花容失色。 虽然他的脚有头层牛皮的皮鞋包着,但被将近三寸的高跟踩上去,后果可想而知。 她马上停下来问:“你没事吧?” 看他却回答:“看剑!” 苍郁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哪里有什么剑啊? 分明只看到云仙手握一根断树枝,直指自己心窝,已经都碰到衣服了!幸亏他极有分寸,适时收手,不然这锋利的树枝,一下戳进肉里也不一定。 “呼!” 心悸,抹了抹汗。以后可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对了,方才云仙手里握的分明是别离剑么,怎么片刻功夫换做一根树枝?前后左右找了半天,都不见别离剑的影子,大概是他收回虚元里去了? 越云泽参透了苍郁的疑问,将手中树枝往地上一丢,主动解释道:“若心中有道,断枝亦可为剑,尘土亦可为刀,天地万物,都可为你所用。” 苍郁听了,眼前陡然一亮,原来云仙刚才使的正是这截断枝啊!旁人看起来却有如利剑一般!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苍郁忽然就明白了冥想的力量。 “你的虚元就像一座大殿,你可以想象里面有很多房间。放东西进去,要放在稳妥的位置,不可以互相冲撞。五行平和相生,可令你的虚元更加稳固和扩大,对你的功力,也会有促进作用。” 苍与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眼就看出,自己往虚元里放了东西! 越云泽望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不,不是看出来的,是感知。” 苍郁更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他连自己想什么都清楚! “五行相生相克,虚元之中,要将属水、属火、属木、属金、属土的物质分门别类。” “云仙,五行是如何相生相克的?” “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精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 天地之间的精妙道理,被越云泽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明白,苍郁眼前仿佛已展开了一幅生动的五行图。 “云仙,那如何判断每件物事的五行属性呢?比如树,一目了然,我知道是属木,但有些东西一眼看不出,比如碧玺?” 越云泽知道她在用心思考,向她投去的目光很是赞许:“属金、木、水、土的,相对较易判断,属火的,通常可以发光。碧玺、桃花玉,无论外表如何艳丽,都改变不了它们是石头的本质,因此属土。” 苍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你穿透事物的表面,去看本质,很多问题就一目了然了。” 苍郁想,穿透你无敌的容颜,我看到的本质,是更加令人过目难忘的才智和胸怀。她不禁再次偷看云仙,每多看一眼,自己就向更加不可救药的深处坠去。 忽然,她眼前的云仙变样了,揉揉眼睛再看,惊见面前站着的的不是云仙,而是家里人逼着自己去相过一次亲的对象! 苍郁愣住了。时光恍惚回到2016年一月的某一天,舅舅朋友的孩子从美国名校生物系毕业回来,被一众长辈捧为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最重要的是还单着。那时的苍郁还是谢丹心,是家里的乖乖女,拗不过父母,便不情不愿去赴约了。 没错,“青年才俊”的确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浑身上下充斥着低调的名牌。但他张口闭口全是钱,从头到尾侃侃而谈投资经验,字里行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对普通百姓的看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一回 重明饮琼浆 谢丹心真佩服自己,居然能耐着性子听了四十五分钟,正好是一节课的时间,就当上了一堂投资课好了。四十五分钟一到,她立即拎包站起来,表示还有别的事。 “青年才俊”这才慌了,几番挽留未果。之后又主动联系谢丹心多次,但谢丹心最反感的,就是这种自视高别人一等的人!在她心中,职业不分贵贱,人也没有三六九等。只要聊得来,什么人都可以是朋友。更何况,人生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用金钱、用收入去衡量的!几十通未接电话之后,“青年才俊”自然冷却了。 云仙怎么会变成了他?苍郁觉得这不可能,看看四周,果然依然身在四象世纪。但她原本盛开着桃花的目光还是逐渐冷去,退后几步,再次怀疑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她害怕再次穿越,到一个没有云仙的地方去。 越云泽并未留意她眼中从火热到冰凉的变化。因为他饶是阅尽天下事,却唯独对女人心不甚了解。很多事情,他可以从书中习得,而女人心,是这天下最玲珑善变的东西,没有一种文字,可以到位地描述出它奇妙莫测的变化。而且,说句实话,越云泽对此也不感兴趣。 过了一会儿再看,云仙还是云仙,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苍郁百思不得起解,却又不便提起。 **************** 屠天闭起眼睛仰向天空,沐浴着密密的树叶间透下来的点点光亮,心情逐渐平复。 前几日,他努力要完成父亲交给的使命,想法设法以幻境引诱越云泽,去救假的苍郁。想让他对苍郁的美有一点点动心。可是越云泽是石头心肠,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融化的。而自己早已将真的丫头,从地狱界手中救出,送回了竹屋。 将昏迷不醒的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就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看着她不甚美艳却精致、聪颖坚强又温柔的面庞,百年不遇的冲动再次回到他身上!但屠天知道,越云泽很快就会察觉异常,自己只有片刻工夫与丫头相拥。 还是不知道她是否玲珑的好。一旦确认她就是玲珑,自己还如何能完成父王交给的任务,亲手把她推给越云泽? 屠天凄然一笑:算了吧,她肯定不是。玲珑上一世与我许下生死相依的誓言,怎能一转世就爱上了别人? 屠天以为自己就此将此事豁达处之,可是方才一看到丫头望向越云泽的眼神,立刻又乱了方寸,迫不及待给丫头施了幻术,让她眼前看到不想见的人。直到丫头望向越云泽的目光冷淡下来,屠天才好受了一点。 *************************** 到出发之时,才仅仅隔了几日,苍郁的左手食指指甲也已完全转红,连中指的指甲也已红了一半,像纯天然植物指甲油一样闪着霓虹光泽。这意味着,触道期、灵光期已经结束,苍郁这只菜鸟,已经步入第三个阶段,即慧智期的后期。如此说来,已经领先他人几十年了! “许姑娘,今日,你便要独自踏上四国之旅,我送你两样东西。” “送我?” 苍郁相当好奇又惊喜,却怎么也猜不出是什么,只是动了女儿家的甜蜜心思。对啊,自己至少也是游戏的女主之一,和男主怎么也得有点情感纠缠吧?情感纠缠,得有东西来传递吧? 越云泽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件,是一根小小的竹管,尾部带着一根细竿。 苍郁左看右看:“有点像笛子?” “这是我昨晚,用一截竹子做的鸟笛。” “鸟笛?” 苍郁小时候曾玩过类似的玩具,似乎是吹起来能发出鸟叫的声音。嘻嘻,云仙也会童心泛滥么,做个小玩具给我玩? 越云泽修长的手指拿起来,在离竹管口一寸处吹气,同时不断拉动推杆,往上推是高音,往下拉是低音,简单的动作,竟发出百鸟朝凤般的美妙声音,高低错落有致,余音绕梁三日。 苍郁听得如痴如醉。没想到一截普通的竹子,到了云仙手里,竟摇身一变为这样的宝贝。 “我一定好好珍藏!” 这可是云仙亲手所制、由他怀里掏出、带着他的体温、带着他的智慧、带着他的心思!二十多年来,少女心从未萌动过的超级晚熟女,一时间,整个胸腔被粉红溢满了,动都没动脑子想一想,云仙送她这个东西,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无聊和好玩么? 有时她自己也感到奇怪,他明明是个连表情都见不到多少的禁欲冰山男,却为何反教人为他心潮澎湃?为何每每想到他(还别说见到)就已体温飙升热血沸腾?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苍郁已经学会了在云仙教自己东西的时候,控制自己的花痴度,专心听讲,因此,在越云泽的指点下,本就颇有艺术细胞的她,很快就学会了吹几首曲子,悦耳无比,心里美滋滋的。 这下又轮到越云泽略略吃惊,若说有了驿马印,使她对力所能及的法术过目不忘,难道对其它东西也会过耳、过目不忘么?他赞许地点点头说:“需要我的时候,就吹响它。” 原来是做这个用的!在苍郁听来,这无疑好似一个甜蜜的约定。以后什么时候想他了,都可以见到,幸福来得真是太突然了! “若情况紧急来不及吹,用意念吹亦可。” “可是,云仙怎么知道不是鸟叫,而是我找你?” “很简单,用心听。” “用心?就是说,你会......会把心分给我一点点?” 苍郁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仅有三粒米高的距离。会不会还是太多了?她心虚犹豫了一下,两个手指再挨近一点,仅剩一粒米高的距离。 面对姑娘满脸毫不掩饰的欣喜和期待,越云泽不忍拂了她的热情,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似笑非笑地微微点了下头。 这个微妙的表情,足以让苍郁开心上一整天了。 “呼啦啦”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 一只山鸡模样的鸟自远处飞来,准确无误落在越云泽肩头。 说它是鸡,它朴实无华的身体后面,却拖着条布满华丽赤金羽毛的长尾,尾巴的长度足是身长的两倍。叫起来的声音清亮又百转千回,似乎凝聚了大自然中所有最优美的声音,比鸡叫好听上万倍又何止!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每只眼睛里各有一大一小两只花朵形状的瞳孔,一明一暗地交替变幻闪烁着。 苍郁看得入迷。这个世界有很多奇妙的生物,是拜大自然或神灵所赐呢,还是游戏设计师的杰作?有很多疑问,却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她不想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让云仙觉得自己不靠谱。从前相对简单的心思,因为爱慕云仙而变得复杂细腻了很多。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那,全都是因为心中那个完美的他。 “通过夜观星象,我会逐渐掌握,逆天行碎片的大概位置,重明鸟会转达给你。它能听懂你,却不会说话,我来教你如何明白它的意思。” 重明鸟在旁静静听完,发出一串错落银铃般的婉转啼声作为回应,忽地离地,在空中展翅滑翔,上下翻飞,赤金长尾在身后划出美丽的弧线,爪与翅的位置都颇为讲究,仿佛一位武林高手在用拳法传递特殊讯息。 越云泽凝视着它的动作,教与苍郁破译每个细微肢体语言的方法。重明鸟扮演着智能信鸽的角色,用身体直接传递信息,还能与人沟通。 之后,重明鸟一翅越过头顶,另一翅甩在身后,作了一个结束动作,渐渐收了招式,回到越云泽肩上一声不吭,乖得像个听话的孩子。 苍郁心中满是赞叹。 貌似这还没完,越云泽在空中一划,手上就多了个干净的杯盏,杯中盛了一半清水。再取过别离剑,以剑柄白玉拂过杯口,那杯清水立时变为乳白色琼浆玉液,飘着舔香! 重明鸟婉转地唱了几声,大约是在说谢谢吧,然后把嘴伸进杯中,快活地喝起来。原来,重明鸟不吃食物,立功之后只要喝一点琼浆玉液,就心满意足了。 冰雪聪明的苍郁,只一遍就记住了所有动作:“可是我怎么奖励它琼浆玉液呢?” “用你的剑。” 经过不断的练习与磨合,此时苍郁与相依剑已相处得非常融洽,意念将它凌空调出。相依剑的剑柄也是一块白玉。 越云泽拿起它,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只见一条琼浆玉液的彩虹悬浮在空中不散去。重明鸟毫不客气地冲上去,一口全吞了。 “太好玩了!” 苍郁玩心大发,接过剑就要再划弧。 越云泽抬手拦住:“无功不受禄,莫要宠坏了它。” “云仙,我觉得你对重明鸟,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奖惩分明而不宠溺。” 言下之意是——我好嫉妒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二回 承欢他膝下 谁说云仙没有表情?其实,他只是表情没那么夸张而已。他脸上每个微妙的变化,都传递着他的心境。不过只有最懂他的人,才能看得清。 云泽没说话。他的恬静不作声,在苍郁看来,那就是他发自内心的微笑了。她忍不住想要感谢上天,赐给这世间一个九天云仙。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人看到他的样子,哪怕是背影,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一个字,就会无限满足,无限欢喜。 她暗想,如若将来有一天,他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也一定会是个严厉又不失慈爱的好父亲。好想看他对承欢膝下的孩子,流露出的那一缕慈爱宠溺之色。就是不知,世间哪个女子会那么幸运呢?他一定不会三妻四妾,拈花惹草,一定会爱一个人就执着地爱到底......想到有朝一日,云仙会和另一个女人缠绵,心中的确涌起一丝莫名的嫉妒,尽管被嫉妒的那个人,根本都还不存在。 对了,不知道神仙能结婚不?苍郁红着脸想,神仙嘛,那、那、那方面更应该很厉害吧?说不定会翻云覆雨一整夜。若是成了亲,怎么也得生他十个八个娃吧? 想象着一堆肉嘟嘟的小不点儿,抱着云仙的大腿叫“爹爹”,有的钻到他怀里撒娇,有的爬到他头自己当时要是醒着该多好!要是自己犯点坏水,突然睁开眼抓住他冰凉的大手,然后......然后该怎么样呢?一点经验也没有啊!挠头。 不管怎么说,这可真是个值得纪念的地方。只可惜路痴做不到,要是能记下位置就好了,将来想念云仙的时候,还能回来看看。 第一站是朱雀国,可是怎么去呢? “云仙,什么时候我能学会像你一样飞来飞去?” “自融贯期起,你就可以御风飞行了,但最初,不会太快太远。” 苍郁检查了下自己的左手,还是两个半指甲淡红,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我们走着去朱雀国,还是......?” 苍郁的脸又莫名红了起来。朱雀国都城雀都,离这里还远,他该不会要抱着自己飞吧?大白天的,矮油,还挺不好意思的...... 事实当然是,她又想多了。越云泽心中自有计划。 只见脚下的地面上,砂土和石子以一定的规律动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就像在围着什么转圈,刮起了一阵小旋风,整片地面上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动了起来! 惊惶中看向云仙,他一脸淡定。对,就是那种宠辱不惊,信步庭前,藐视周遭一切的淡定,特别令苍郁着迷。 苍郁随之也镇定下来。有主心骨在旁,自己怕什么?别说一阵小旋风,就是海枯石烂、天崩地裂,她也无所畏惧了。 凝神再看,一只若隐若现的冰鹰,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面前!虽说从尘土中拔地而起,周身却一尘不染,骨骼清奇,矫健异常——这就是穿越之初,救她于大蛇口腹的那只鹰,也就是云仙前世的真身啊!初次见它时,和初次见到云仙一样,惊为天人,此刻知道了它的身份,再见它,更多了几分亲切!如今,前世的冰鹰之于越云泽,已相当于分身之术。 苍郁目前正处在修仙第三阶——慧智期——的后期,还不是很善于引导真气,也还不能随心所欲御风而行,至少要到下一阶融贯期,才有可能短时、近距飞行。因此,越云泽让冰鹰暂且携她同行。 旧时没有汽车、火车、飞机,若是不会法术,那么只有骑马、骑驴、骑骆驼,要不就腿儿着走,那可得走到猴年马月了。当然,还有神兽,那也是普通人可遇而不可求的。 半隐半现的冰鹰停下,收起翅膀静止不动,似乎在虔诚地等候着什么。这么看,它简直快有一架小型直升机那么大了。 如此高大上的待遇? 苍郁望了一眼越云泽,似乎不忍踩上去,还怕自己脚底的泥沙弄脏了冰鹰的雪白翅膀。得到他的默许,才小心翼翼往鹰背上爬,嘴里还问着:“它会不会疼?” “不会。站稳了!” 越云泽扶了她一把。 片刻之后,若隐若现的冰鹰“呼”地一下上行,蹿到了空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三回 驭鹰乘风浪 “哎呦!” 由于惯性,苍郁一个站立不稳向后栽去,险些跌下。正当她准备以极难看、极别扭的姿势,就像体育课时鞍马怎么也跳不过去,只能趴在上面蹭下去那样,卧倒在鹰背上算了的时候,越云泽在身后稳稳抓住了她一只胳臂,于是她整个重心向他倒去,一个趔趄撞在他怀中,又瞬间弹开,吓得她另一只手赶紧也反转抓住他手臂,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紧! 说实话,以上情况有大半出于无奈,一小半则是故意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好歹也努力给自己创造一点被英雄救美的机会吧! 不过浑身发抖是真的,还没来得及为“阴谋”得逞沾沾自喜,无意中向下瞥了一眼,便再也不敢看了,妈呀,这么高,掉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不禁将越云泽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云泽御风飞行惯了,大风大雨甚至电闪雷鸣都无法奈他何,即便被人玩儿命地扯着胳臂,他也感觉一切如常。但忽然看见苍郁瑟瑟发抖、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便随口问了句:“风有点大,你冷不冷?” 难得他直接问出关心的话语,问得如此自然而不做作。苍郁点点头,心中大为感动——孺子可教也。 站在她身后的越云泽见状,左臂一挥,以广袖整个盖住苍郁的身体,既能够保暖,有力的胳臂又能将她箍到自己胸前,让她的后背靠着自己的身体。那左臂就像安全带似的,在她身前一拳之处一直端着,却不碰触她的身体,只有在偶尔颠簸或突然因气流而突然改变方向时那么一晃,胳臂才会无意中碰她一下。 苍郁的脑子一片空白,害怕、好奇、激动,全部交织在一起。但无论如何,得以在非昏迷时这样亲密地靠着云仙,人生又一次完整了,不知不觉中,也在情网中越陷越深了! “意念想着,冰鹰就是你,天与地,与你融为一体,不分上下,不分东西......” “好......” 于是苍郁意念中这样想着,自己与云仙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痴缠地吻在了一起...... 如此一想,果然不再害怕了,反而开始享受这种翱翔万里蓝天的感觉,但嘴上不能说,还是装作害怕的样子,依偎着山一样的他。就迁就一下自己这点小心眼儿吧。 越云泽带着苍郁,御冰鹰乘风破浪而行,飞行速度比角端又快了不知多少倍,却稳稳当当,到达目的地几乎没用多久。 苍郁的兴奋溢于言表,但很快就被即将离别的伤感所替代。 ************* 一转眼,女扮男装的许苍郁,已被越云泽送进了朱雀国的都城——“雀都”。 作为那个时代的女人,她的个子算很高了,因此男装打扮也不引人怀疑。 在一相对偏僻处,越云泽再次上下打量了打量她,面前真真是个风度翩翩的玉面书生。他满意地点点问:“要不要,再多陪你一段路?” 苍郁脑子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差点就脱口而出说:“要!我想你每时每刻都陪着我,因为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会六神无主怕得要命,我不知该如何应对危险,我也无法停止对你的思念,天都变成了灰色!” 可是她张了张口,说出的却是:“不用,云仙诸事繁忙,我自己可以!” 经历了一番快速的思想斗争,苍郁在身后把拳头攥得要碎掉,教自己千万不能没出息地哭鼻子,让云仙瞧低了。他对自己越重要,就越是要谨慎言行,在他心中树立一个尽量好的形象。至于云仙是希望自己坚强还是希望自己小鸟依人,苍郁认为一定是前者。要是哭哭啼啼离不开人,云仙怎么放心自己去独立完成任务呢?再说,云仙自己就是那么清冷疏离的一个人,要是忽然有人膘着他,粘着他,他一定会烦的。 苍郁的回答倒在越云泽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勇敢又独立,心中飘过一丝奇异的失重感,也许该称之为“失落”?这感觉还从未有过。 越云泽也不坚持,说:“好,那就此别过,有事就吹响鸟笛。” “放心吧!” 苍郁用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来掩饰面对分别欲滴泪的心。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将来与自己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上学时,学校十字路口边,帮人修自行车的一对恩爱夫妇,收入不高还要付相对高昂的房租,经常见到他们在一个煎饼你让给我、我让给你,这样的爱情着实令人羡慕,就算两袖清风,也好过家财万贯却同床异梦。 并不是只有俊男靓女,才配拥有高尚的爱情。高矮胖瘦、颜值几何、家境是否殷实,这些倒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有一点是“绝对”不能动摇的,那就是,她希望未来的他,对自己呵护备至,关心她有没有按时吃饭,雨天有没有带伞,察觉出她的小小不开心,并及时送上一个温暖的拥抱。她一直喜欢那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如此数来,屠天倒是符合暖男的标准。 没想到那一天,遇到了越云泽,她便完全将自己设的条条框框,抛到了九霄云外,不是浅尝辄止地喜欢,而是一股脑就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没事到临头,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爱到,能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每念及他的名字,就必须要深呼吸才行,因为喘不过气来。 每每被他那洞察一切、又闪烁着成熟光芒的眼神所注视,自己如不拼尽全力,很容易就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和包袱,像个玻璃人一样透彻,全身上下只剩一颗激烈澎湃的少女心。心里渴望着,他能拍拍自己的肩,或者抚摸自己的头,哪怕只是稍稍把嘴角扬个五六度,也足以令她欢呼雀跃。 “当他眉头轻皱,我为他心疼,愿意替他背那痛不欲生的伤口;即便他身无分文,就算沦为阶下囚,我也心甘情愿陪在他左右;见不到他,相思泛滥成灾,如刀如箭把心穿透!” ——这就是心湖所说的心动的感觉吧? 当目送越云泽长身玉立的背影消失之后,苍郁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在来来往往行人的注视下,喷涌而出。手捧鸟笛,思念如潮水般袭来。如若能够一直有他陪在身边,该多好!可是她深深知道,他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他是属于全天下的。谁让世间只有一个越云泽! 苍穹换了面目, 繁华流离成苦。 只要与你同在, 我愿韶华倾负。 越云泽其实并未走远,他在云端负手,望着苍郁生无可恋的表情沉默着。他想,她一定很无助,阻止六界轮回被打破的重任,压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身上,未免太重了。可是,她天资聪颖,心思纯良,孤身一人,驿马印选中这样的女子,这难道不是天意么? 越云泽知道,很快,苍郁将会达到慧智期尾声,但慧智期要想突破到达融贯期,中间必须经历一些劫难,也许是情感上的,也许是身体上的,这就像毛虫破茧化蝶那一步,修仙之人谁也没有办法绕过去。若自己一直守在她身边,她在修为之路上,就会像一个永远无法长大的孩子,“翅膀”无法强壮起来。自己所能为她做的,只有暗地里全力以赴护她平安。 据说在生物界中,雏鹰生下来没多久,就会被父母衔到悬崖上空抛下去。可怜的乳鹰,必须拼命扇动毛还没长全的翅膀,以促进骨骼的充血和发育。一次、两次、三次......不断练习从山崖底下逆风向上飞,才终究可练就一副健劲有力的翅膀。在修仙问道的大路上也是一样,每一条生命都要经历种种磨难和考验,方才可能修成正果,没有一帆风顺的旅程。 就像他自己,在成为凡人少年之前,是冰鹰,在成为冰鹰之前,不是也走过了不知多么漫长的岁月,历经了那么多次风雨的洗礼,由物到鹰,由鹰到人,由人到仙,一步y一步修炼晋级......但那风雨并未结束,一是因为,修为之路根本没有尽头,二是因为,与自己本是同根生的“另一半”尚未找到......那个“它”,与自己一样,拥有巨大的潜力,不知它会如何抉择它的路? 与玄天的那番对话,回荡在越云泽耳边—— “玄天,逆天行碎片集齐之后,许苍郁是否有生命危险?” “云泽,你放心,她只要做完她该做的事,不会有半分危险。她本就位列仙班,只不过,免去常人得道修仙的漫长岁月,走了一条快速增长修为的捷径而已,这也算是,她帮忙寻找逆天行的福报。此事了结之后,随便让谁收了她入门下便好。真是个走运的姑娘。” “如此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四回 探日机缘诀 把许苍郁安置好之后,越云泽御风去向了远方。 这些日子以来,观天象确定了第一份逆天行碎片的大概方位,就在朱雀国的雀都之内。虽然具体位置尚不详,这就要有待驿马印去发掘了。 除此之外,观天象还有一个意外收获是,从五百年一遇的“血月”风圈中,他观测到了销声匿迹已久的“机缘诀”的下落。 机缘诀,确切地说是一张地图,标注着天下各种天材地宝所在位置的地图。它的不寻常之处是,不似普通的地图,标注出的每处位置是一成不变的,它上面每样宝贝的位置,竟会随着宝贝确切地理方位发生的变化,而在地图上产生变化,简直不亚于自动升级版的行车导航仪! 有了这张图在手,天下各种治病、治伤、去毒、补气、助升级的灵丹妙药,还有什么能够控制自然力量、能够增加攻击力等,种种好东西的位置就一目了然了。不过,逆天行是魔器,所以碎片的行踪并不在其中。 所谓“机缘”,本是机会和缘分随机施化的意思。收尽了天下宝贝,有人会用来扬善,但也难免有人会用来行恶,还有可能,初衷是行善,结果却是行恶。若一人独得,后果难测。因此,这图理当销毁。世上本不该有任何人,占尽天下先机,每个人都应当靠自己积累的善因,来得到相应的福报。 无为而治,万法归一,凡事不可强求。 越云泽抬起头,仰望着日头的方向。天气晴朗,日照充足,光线强得刺眼。凡人若是一直盯着太阳看,重则失明,轻则伤眼。看完后,再看别的东西,两眼之间会有个模糊的盲点,无法聚焦,得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仙身首先是人身肉骨,越云泽若以肉眼直接望日,结果也不例外。因此他必须运用瞳术,给自己的双瞳外罩了一层更浓重的墨色,就像戴着墨镜看太阳,因此可以望得清晰而持久。 瞳术的范畴相当广,当初越云泽使的夜视功,也是瞳术中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速读、催眠、照明、透视、引火、眼波攻击等等瞳术,越云泽数万年的修炼之中,已囊括了这些内容。 习武之人练功,可以将肌肉练得壮硕,甚至金钢铁骨,刀枪不入。但再怎么强,眼睛都是个弱点,乃人身最脆弱处之一。而瞳术,就是让这最脆弱的器官,能够实现自我保护、甚至能成为全身上下最强大的武器和工具。 越云泽睿智的目光,聚集在太阳表面的那些黑点上。那是磁场聚集的地方,那些黑点就是太阳黑子。平时,这些黑点杂乱无章地排列,唯独此时此刻,它们有序排列成为太极八卦的模样!但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因此,他能利用的时间很有限!在这些黑子重新被打回杂乱无章的原型之前,他必须拿到太阳上的机缘诀! 太极八卦阐明的是宇宙从无极而太极、以至万物化生的过程,其中的太极代表天地未开、混沌未分阴阳之前的状态。阴阳二极,形状就像两尾鱼,首尾相顾在一起。而此刻,代表阳的白色那一部分,由太阳炽热的金黄色火焰所替代;而由太阳黑子组成的黑色阴极部分那一半里面,鱼眼位置是镂空的,呈一个火红的圆。 越云泽再凝神向那个遥远的圆中望去,找好了位置,不见动身,人已闪入圆中! 他此刻身处的地方,到处跃动着炽焰和滚滚热浪! 今人知道,那是足足1.5亿千米之外的距离!太阳表面的温度大约有5500摄氏度,约是现代炼钢炉的三倍!饶是越云泽的冰鹰之身,也感到焦灼难耐,口干舌燥。汗水还来不及洒下,就已经挥发了。探日这一举动,即便是对他来说,风险也是极大的。 那夜的血月,是日光经过大气层折射后,打到月亮上的,通过这一点点线索,加上推敲和占卜,越云泽洞察到了机缘诀的下落! 他知道,在这里切不可久留。仙的纯阳之身,若是再在如此烈焰上烘烤,只怕会火气攻心而亡,必须尽快找到机缘诀! 他以真气护身,从头到脚的皮肤外面罩上了一层白色光圈,上面覆着厚厚的冰碴子。当然,这不是普通的冰,否则根本一刻都留不住。这冰,其实是他的内丹转换形态凝结而成,是一种法术。 他极快的速度绕着太阳表面飞行,如炬的目光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突然,越云泽锁定了一个位置,眨眼间来到近前。 炽热的地表火焰之中,赫然挺立着一只半人高的鼎。通体应是冰清玉洁的白,只不过被熊熊烈焰映成了金红色。 越云泽伸手去触,那鼎居然冰凉,原来整个是以寒冰制成!外表仍保持干燥,在5500c高温中竟不见丝毫融化!就连越云泽也忍不住暗暗唏嘘。 他揭开鼎盖,见其中装了大半鼎的碎冰。碎冰之中斜插了一卷东西,只露出最外面一小截,想必那就是消失已久的机缘诀了!身子一阵阵发虚,在这极端条件下,撑不了太久了,好在目标已经出现! 突然,他将沉重的鼎盖用力一扔,那盖子又严丝合缝地盖了回去。越云泽冷冷注视着面前来者! 墨色大氅随着热浪“呼啦呼啦”翻滚,来人面带笑容。 “越云泽,没想到,你动作还是比我快了一步。不过,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我的纯阴之身,与日之阳气相得益彰。在这里对抗,我的功力凭空涨了不知多少倍,而你的纯阳之身,真的能挺得住么?哈哈哈哈——” 魔无上得意而狂妄地大笑起来,鄙视地望着越云泽周身的那个光圈,“越云泽,你已经自顾不暇了,痛快点儿,把这机缘诀让给我吧,你也好快快撤离此地。若是你‘香消玉殒’了,不要说仙界群龙无首,酿成大患,光说这普天之下的女子,就得有多少人哭断肠啊?哈哈,哈哈哈哈——” 越云泽早有心理准备,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正如同修道之路永远充满坎坷和挑战。 “魔无上,机缘诀乃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一旦泄露,必然天下大乱。这张图不该存在世上,我必须要销毁它。” “越云泽,我就纳了闷儿了:仙界讲究无为而治,万事不强求,可你为何处处要与我对着干?你就不能顺其自然么?物竞天择,谁抢到算谁的,不行么?” 越云泽冷冷望着他,一字一顿回答:“顺其自然,不是纵容,更不是对天下漠不关心!” 魔无上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很难看,在烈焰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那还废什么话,快些动手罢!给你留着面子你不要,就莫怪无上下手重了!” 魔无上周身的真气,在烈日的阴阳调和下愈发强盛,如散在水中的墨一样,千丝万缕散开,远看又像无数鬃毛在身边伸张! 千万年来凝聚的,对越云泽与生俱来、源远流长的复杂反感情绪,凝聚为广袖掩映下一道黑色的闪电,朝他直劈过去! 越云泽也不躲闪,坦然以一掌仙力对抗,剑眉斜飞入鬓,面容十分刚毅,薄唇在炽焰的衬托下,倒是显得比往日的色泽红润了许多。 仙魔两界的当家人,以当今世上最高级别的法术对抗,根本无需刀剑什么的武器,这些对他们来说,太低端了。若是旁边有观众,此时该当博得满堂喝彩吧? 一个仙,一个魔,两人体内的真气,都仿佛是堆积了数万年的火山,一朝喷发,毁天灭地!掌风所及之处,烈日上的熊熊火焰消失不见,被冲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唯有那只冰鼎,一动不动矗立在原处,仿佛对两个顶级高手的功力视而不见。 魔无上招招凌厉,生怕越云泽腾出空来,向那只鼎袭击。他也是一破解了血月之谜,就马上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越云泽感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一旦无力再支持罩住自己的冰圈,就很快会火气攻心,重则丢了性命,轻则五脏受损,必须尽快离开此地才行! 当魔无上一道比一道更盛的墨色闪电劈过来的时候,越云泽身边的冰圈,骤然汇聚在身前,转为一面光滑的镜子!他提住一口真气,整个身子全部暴露在烈焰之中! 打在镜面上的魔气,拐了个弯,朝着魔无上反噬过去! 魔无上因为嫉恨越云泽,方才毫不吝惜地使出了十足的功力,这一下全给他自己反弹回来,只好慌慌张张就地十八滚躲闪到一边,狼狈不堪,心中不住地骂越云泽狡猾。 “没想到这个正人君子也满肚子坏水儿!” 待他飞快地爬起来时,看到鼎还在,盖子却歪到了一旁,而越云泽早已不见了。再探头一看,机缘诀果然消失了。好好的东西,让这个家伙拿去毁了!心中对越云泽的恨意更甚了一万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四回 俏蕊海中生 在茫茫大海的中央,凭空凸起一块小小的岩石,面积仅够十来只水鸟落脚。但对于这些鸟来说,这是一块救命石,因为如果没有它,鸟儿们也许会疲惫得落下来,葬身于无情海浪之中。 说也奇怪,水涨时,岩石似有生命般,竟也跟着长几分;水退时,岩石也跟着矮一截,但总是处于高出水面恰到好处的位置上。这个地方也没什么船只通过,风景日复一日随潮涨潮落而变化。 不知何年何月,那块岩石上,悄悄长出了几片绿油油的叶子,任风吹浪打也不蔫儿,水鸟去啄它它也不掉,爬上来的螃蟹,淘气地用大钳子去夹着玩,也夹不断。这道细小的风景真是个生命力旺盛的奇迹! 有一日,叶子里竟悄然开出嫩粉的小花来。四个圆圆的花瓣,彼此裹在一起互相依偎,甚是惹人喜爱。这么娇嫩的花,大风大浪竟也无法奈它何。它就这么托着水珠,一直在海水中顽强绽放着。 可惜那个时候,没有摄影师可以去拍下它,否则,说不定这张照片,可以获国际摄影大奖,标题就叫做《倔强的美丽》。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惊现一位眉间有颗精致淡粉印记的粉衣少女,被大浪托起,整个裙摆完全铺开来,就像是一大朵艳丽的木芙蓉,在水上摇曳着飘向了远方。 少女不慌不忙,不惊不叫,像鱼儿一样不怕水,享受地闭着眼睛随浪上下漂浮,脸上挂着顽皮的微笑...... ************* 举头望天,不见飞雁。重明鸟亦不知去向,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来。 云仙曾说过,平时它天高任鸟飞,不一定总陪在身边。它不惧猛兽,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该回来的时候,它自然会回来。真是个生命力顽强的物种!也许,它也在忙着找逆天行碎片呢;也许,它在什么地方等候云仙的指令呢。那就慢慢等消息吧。 苍郁又是孤单一身轻了!面对茫茫大千世界,要从哪里着手呢? 她绞尽脑汁,最后从云仙说过的万千话语中检索出来一句——顺其自然。这四个字就像一颗定心丸,即便他不在身旁,也有安抚她不安的心的力量。 罢罢罢,她紧了紧背上的包裹,先抬脚在雀都里转悠转悠吧。 迎接她的是湛蓝的天空、古色古香的八角宝塔和青砖路,还有蜿蜒向天的美丽山峰。好一座风景宜人的城池! 这里纵是寻常百姓,也都打扮得细致得体。上街买菜的女人都皮肤白皙娇嫩,化着淡妆,步履婷婷袅袅。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商贩,在贩卖精美的发饰、诱人的美食和小物事。 云仙说过,朱雀帝主张政治渺小,艺术永恒。看来这个国家没什么战乱,经济相对发达,治理得很好。掉在朱雀国的逆天行碎片,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呈现出来呢?这感觉,不正像要玩一个全新的游戏时候么?陌生,但充满新鲜和期待。 正琢磨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子!” 苍郁的第一反应——不是喊自己,跟我没关系!刚准备抬脚走人,那声音又在身后执着地响起:“公子,买朵花吧!” 苍郁不由回过身,一个如花少女亭亭玉立,文静地含笑望着自己。 眉间一点粉砂,与周身深深浅浅的粉,遥相呼应,美得如诗如画,似刚刚从画中走出来一样!她手里捧着每支单独包装的一大束木芙蓉,也是粉嫩粉嫩的,同她的人一样。 苍郁这才想起,自己眼下正以男装示人,也难怪姑娘误会了。可是哪有真正的公子不带随从,还自己背包的?大概这姑娘对此也没啥经验。 粉衣少女又道:“公子,买朵木芙蓉,送你的意中人吧。它的花语是纯洁善良。衷心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姑娘真会说话。可是,呃......在下,还没有意中人呐。” 苍郁心想,她指的意中人是女的,我说没有,这可不算撒谎呐。 “真的啊?” 少女听了,欣喜万分,突然出人意料地把抱了满怀的木芙蓉,一股脑儿全推到苍郁面前,眉毛一挑:“喏,这些全送你!” “送我?” 苍郁瞪圆了眼睛。 自己一没闲钱买,二来,身着男装捧把花算怎么回事?又不是花花公子。 “为何要送我?我用不着,也拿不了。” “那样也没关系。” 粉衣少女用力一抛,一大捧鲜花全都忽悠一下飞上了天,而后仙女散花般撒了街道满地! 路过的行人们呆了片刻,赶紧上来抢捡。 粉衣女孩看也不看那些花,混乱中上前一步,亲热地挽住目瞪口呆的苍郁的胳臂,欢快地扯着她说:“我们走吧!” 苍郁一时弄不清状况。这姑娘莫不是重明鸟变的?或者,是其它几界来抓我的?在没闹清状况前,又不好拒绝,还是静观其变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 苍郁感觉自己被绑架了,后悔忘了问云仙,若有人是他派来的,接头暗号是什么? “前面,河边,偏僻之处。” 河边?偏僻之处?苍郁心里“咯噔”一下。她是风尘女子,还是要找地方干掉我?惊恐地问:“去河边作甚?” “你别担心,就是聊聊天、看看风景。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大街上人来人往,我还没见过像你长得这么好看的,嘻嘻。” 苍郁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原来是碰上了个花痴啊! “姑娘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恕在下无法奉陪了。” “有,当然有!”粉衣女孩生怕她走掉,赶忙问,“怎么称呼公子?” “呃,在下......卫险峰。” 好险,随口编了个还过得去的名字。 “险峰,好名字!令尊起得出这样的名字,想必公子定是出身书香门第吧?” 苍郁又尴尬一笑,想搪塞过去。 “小女名叫点砂,卫公子可以唤我点点,也可以叫我砂砂。” 点砂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这就是传说中的媚眼儿么?姑娘,你可是抛错对象啦! “哦,哦。” 苍郁忍着没笑出声来,其实已经差点憋出内伤了。 “既然卫公子尚未有意中人,不如考虑考虑我吧。” 瞪着她忽闪忽闪的妩媚大眼,苍郁惊得下巴差点掉了——朱雀国的女孩也太....... 但是脸上故作神态自若,不能让人觉得这公子没见过世面不是? 看着苍郁极力遮掩但还是略显嫌弃的表情,点砂的一腔热情被浇灭,甜美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分外难过起来:“卫公子,你不喜欢我这样的是么?我应该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呢?你是不是喜欢那种大家闺秀型的,心里有什么话都藏着掖着不说出来?或者,你喜欢那种有话非要反着说的,明明想得到却偏说‘不要嘛’?再或者,你喜欢那种满腹经书,说句话非要拐外抹角绕老远、打哑谜给你猜的那种?你说,男人都已经挺累的了,回到家还要费尽心思猜这猜那,那不是更累了!” “如此说来,你这样心直口快的也不错。” 点砂抬起头,一脸迷糊和无辜地望着苍郁,分不清她这是正话还是反话。 苍郁见她心思单纯、耿直可爱,婉言安慰道:“你这么年轻貌美,肯定会有很多青年才俊喜欢你的。” “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为何要让所有人都喜欢呢?你不可能迎合那么多人的胃口,坚持做你自己,只要你喜欢的人在乎你,就行了。” 点砂听了,失落的小脸上渐渐又浮起笑意来:“公子教训得好有道理,点砂不难过了,我等缘分便是。卫公子不是我的,自然会有别人是属于我的。” 苍郁很高兴,幸亏这姑娘不钻牛角尖:“你这样想就对了。” “点砂初来乍到,既然我们成不了那啥,卫公子是否介意作为朋友,带我四处转一转?” ——原来她也不是朱雀国本地人。 “呃......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太巧了!那卫公子是否介意,今日我们结伴同游?” “好啊!” 点砂换了这样的口气,苍郁觉得完全可以接受了,便欣然应允。若需要,等重明鸟来报信时,再将她引开就是。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可点砂不时就落后了。待苍郁回头看时,见她正一百八十度回转身体,望着渐行渐远的美男子们,作一脸的陶醉状。 这真是个深度花痴啊! 当然,以点砂的青春美貌,路上也引得许多男子频频回眸,为了看她而踩掉别人鞋子的有,撞到路边摊子上引发争吵的亦有。 但是点砂要是看不上,她绝不会多望一眼。 “点砂,你打哪儿来的呀?” “天大地大,何处不是家?” 点砂没正经地嬉笑着回答,竟将略有些凄凉的句子演绎得颇为潇洒。 苍郁一想,也对,我还不是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六回 犬不可貌相 前面街上的行人,忽然“哗啦啦”齐齐散向两旁,似乎在急急躲闪什么。苍郁和点砂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连忙靠向街边站立。 苍郁以为会很快看见惊马飞驰而过,但来的却是两条形体巨大的狗! 两条大狗一路从远处追逐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咆哮,在激烈争夺着什么,气氛很是紧张。一没留神,它们抢的那东西“叽里咕噜”滚落到地上。 大家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碗口大花花绿绿的绣球,里面大概还装有铃铛,青穗随铃声摇摆,煞是好看,也难怪两条大狗都想要了。 人们的目光齐齐投向那两条狗。 一只,身形相对更加高大些,浑身略长的金色毛发浓密而闪闪发亮,身材匀称强健,一口雪白的牙齿,眼睛乌黑有神,真让人一见倾心! 再看另一只,虽然个头也比一般的狗大不少,浑身却是灰一块黄一块,甚至还有秃掉的地方。目光凶残,牙齿不齐,嘴还有点歪。 心下这么一比较,众人都有点自然而然地,盼着金色大狗抢赢了。 点砂边对苍郁说边四下张望找寻:“哎,人家都说狗越养越像主人。如此看来,金色大狗一定有个英俊潇洒的主人了!” 这都能联想出来?苍郁也是服了。 两条狗看起来都很厉害,生怕伤了自己,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可是一颗看热闹的心又不安定,还非得抻着脖子看。 这时,几个人簇拥着一位从远处气喘吁吁跑来。中间那位一路跑一路大喊:“天骄!天骄!” 众人的目光又都汇集到他身上。这一挪过去了,就再也挪不开了! 只见中间喊“天骄”那人身高八尺,生得鼻如玉柱,唇似涂朱,浓眉深目,甚是俊朗。身上穿得也颇有品味,估计是哪个豪门的公子。 “哈!看我判断得没错吧?” 点砂得意地笑道,一双眼睛却是片刻不离那人的脸。 切,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云仙。苍郁想,要是你见过云仙就知道,此人连个“帅”字的边儿都沾不上的,嘿嘿。 只见那公子来到跟前站住,又急急大喊一声:“天骄!” 那条丑八怪狗突然定住,抛下绣球,头也不回地朝那人奔去,直扑进他怀里撒娇——如果那也算撒娇的话。 来者将丑狗狗抱住,宠溺地埋怨:“你怎么乱跑呢?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而另一条帅狗狗顺利地抢到了绣球,也一路“叮当”作响地跑向自己的主人去了。它的主人此时也刚好赶到。 大家就像看球赛似的,目光又齐刷刷转向另一边,看了更是惊奇。那人其貌不扬......不,相貌还是挺显眼的,百人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挑出他来。身上穿得虽然不至寒酸,也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衣裳。 点砂感叹道:“此人长得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幽幽,独怆然而涕下。乍一看他长得不怎么样,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呢!” 苍郁不满道:“相貌受之于父母,你怎能如此说人家呢?” 点砂倒是一脸天真:“那我该怎么说?长得太拮据?长得匪夷所思?” 苍郁小声而严肃地制止她:“点砂,不可以貌取人。” 虽然苍郁也爱慕云仙惊世的容颜,但并不会因为其他人长得不如云仙,就鄙视或贬低别人。再说,云仙的外在美,内在更美,这也是自己迷恋他最根本的原因。 帅主人跟狗亲热完了,这才站起身来指着对方破口大骂道:“哪儿他妈来的疯人疯狗,把我们家宝贝儿都吓着了,你说怎么办?你,过来,给我们家天骄下跪赔礼!” 身后的家丁连连附和,各个与主人相同的表情。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吃惊有人会让人给狗下跪以外,更惊的是,这样一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公子,出口居然如此不逊!他说完此话之后,整个人的形象一落千丈。那副仗势欺人的骄横嘴脸,配多美的容貌都白搭。 点砂亦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苍郁平静观瞧。她本来早想拉点砂走了,出了这反转一幕之后,她反而想再多呆片刻,正好让活教材给点砂上一课,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面对如此挑衅和侮辱,帅狗狗的主人不急不恼,反倒很有风度地微笑着拱手抱拳道:“在下鸿声,给兄台见礼了。家犬训练得不好,是我的不是,多有得罪了。我给兄台赔个不是,还望兄台高抬贵手,不要跟狗一般见识,放我们一马。” “高抬贵手?你家狗把我家宝贝吓着了,还弄污了我那足足价值五两银子的龙珠绣球,你说,能就这么算了么?我告诉你,我府上有的是银子,那破球我也不要了,今日你只有当街下跪这一条路!否则,信不信,我让你爬着离开这里!” 那少爷眼中透出凶残之色,与方才初见时的形象已极不相衬,简直摇身一变成了恶霸。 帅狗狗的主人鸿声,只身一人,淡定从容地微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给狗下跪呢?若还有其它解决方法,在下愿意一试。” 听到这里,苍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已蠢蠢欲动。那个少爷也太不讲理了!他若是敢动鸿声一根毫毛,我非得给他点厉害看看不可!接着又弱弱地想,可怎么给呢? 几个家丁在那少爷耳边低语一番,少爷说:“好,那就换个法子。简单得很,你就站在那儿,接我们九拳,接完之后,若你不死,我们就两讫了,如何?” “可以,”鸿声面不改色地说,“但是有个条件。” “还敢提条件?” “脖颈以上、小腹以下的位置不算,如何?” 那少爷轻笑一声,大声说:“啊,是怕伤了命根子吧?” 众家丁一阵谄媚的哄笑。 一旁百姓见两条狗都被制服了,又有热闹可看,逐渐围拢了来,有的也不辨黑白地跟着笑。 点砂一脸懵懂,好奇地问:“卫公子,他们说的‘命根子’,是什么意思啊?” 苍郁一下噎住,差点没背气去!别看这小姑娘花痴、勇敢表达感情,她倒是真单纯啊!只好尴尬地说:“可,可能是指的护身符、传家宝什么的吧......” 点砂认真地铭记在心:“哦,原来护身符、传家宝又叫做命根子,我记住了。” 苍郁扑闪扑闪睫毛,强忍着笑,但还是发出了一点轻微的“扑哧”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没有。” “卫公子,你的表情怪怪的。” “你以后,还是说护身符、传家宝,这样比较好......” ************* 恶少对鸿声说:“行,我大人有大量,就依你。” 言罢,鸿声命他的帅狗到一边去,自己站稳下盘,两手画圈运气,缓缓平举到胸口。 少爷一共带了四个家丁,准备每人两拳,然后自己来这最后一拳。家丁们摩拳擦掌,往手心里吐吐沫,看样子要让鸿声好好尝尝他们的厉害,谁也不打算手下留情。 看鸿声那单薄的小身板儿,苍郁倒是替他捏了把汗。这要是接九拳不躲闪,还不得把他打残废了?不过自己都说了,人不可貌相,人家既然应下挑战,说不定是个高人呢。 点砂也说:“唉,真没想到,长得那么好看,人品、谈吐居然这样差,实在可惜。” “就是,人品不好,长得再好也没有用。” “还是卫公子你最好。” 苍郁翻了翻白眼:教育了半天,就教育出这么个结果来? 点砂又说:“我看这个鸿声,今日完蛋了,肯定要命丧当街,可惜呀!” “你这么确定?” “当然了,你看他那身材,又瘦又小,怎能经得住壮汉的九拳啊?” 苍郁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说话间,第一个家丁的第一拳已到近前,如此嘈杂中,也还是能听得“砰”地一声巨响,砸在他前胸。众人的心全都揪了起来,怕他就此到底不起,口吐白沫,当然有个别幸灾乐祸的除外。 鸿声似在闭目养神,下盘相当扎实,这一拳打得实在,谁知他钉在地上般纹丝未动。 那家丁倒是捂着拳头不住地跳脚转圈,疼得龇牙咧嘴。 苍郁的心稍放下了点儿,开心又得意地对点砂说:“你看,我就说吧,不显山露水的高人!” 周围一片叫好之声,可把恶少和他的家丁气坏了:“我平时督促你们练拳,你们都给我练到哪儿去了?一边呆着去!你上!” 家丁们一个个抡圆了胳臂上去,结果全是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鸿声始终面带平静的微笑,如罄石般一动不动。 恶少眼中怒火正旺,用力扒拉开家丁,撸胳膊挽袖子,亮出了自己的戴着三枚钢戒的拳:“都闪开,我要亲自上阵!” 大家这才看清,那三枚钢戒上,均镶有一根锥形短钢刺!这玩意儿要是扎到人身上去,还不得扎透了,弄出三个大血窟窿来?有那胆小的,已经捂上了眼睛;还有那好心的,向鸿声喊道:“赶紧跟人家服个软儿吧,人家财大气粗人又多,你要是扛不过,就算跪一下,受点辱,也比命送当街强啊!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啊小伙子?” 鸿声只是闭目养神,权当没听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七回 冰鹰入奇画 晴蓝死前那一刻的悲惨画面,又被苍郁记起,不断提醒她世间的种种不公。眼前,可能又有一条生命要在欺凌下丧失。苍郁按捺不住火气,忽然感到体内一团火热的气流开始毫无章法的乱窜,曾经目睹的那些血流成河的场面,不住闪现在脑海,还有“杀”、“对抗”这样的字眼,也一直冲击着她的太阳穴。待那股气流冲遍全身,她简直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猛然想起云仙说过:“在你过目不忘的法术中,有正术,亦有邪术,那些邪术,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于是她学着平复心情,慢慢将那千头万绪的气,理清楚。 恶少带钢针的拳头,已然狠狠向鸿声击出! 忽然,他恶狠狠的眼神变得诡异、慌乱和迷离,因为,他看见对面站着准备接拳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于是,他看见了自己面对钢刺的慌乱和恐惧,就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见了死神的那种样子。 恶少惊得拼命与惯性抗争,总算成功将那拳头挣歪了一点点,没有打到鸿声身上,而是硬生生把自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把那张帅脸摔得鼻青脸肿,还擦破了一大块! 众人唏嘘不已。分明看见他的一拳打过去,人家鸿声什么都没做,恶少怎地自己改变方向呢?难不成最后时刻良心发现了? 一群家丁冲上去将恶少扶起,不停问他:“少爷,你怎么不打啦?” 恶少还在蒙圈中,仍是惊愕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此时,鸿声面带微笑地收了手,不慌不忙理了理衣襟说:“承让了!鸿声告辞!” 他漂亮的大狗马上摇着尾巴,服服帖帖跑过来,跟着主人甜甜蜜蜜地离开了。 “简直太精彩了!”苍郁心满意足地拖着点砂走开,得意地说,“这下知道了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点砂却若有所思地感悟道:“嗯,今日学会了一个新词,叫做‘命根子’......” 苍郁一脑门儿黑线。 还是继续游荡吧,顺其自然找逆天行碎片的线索。可是,今晚住在哪里呢?需要提前打算才好,要不先去找客栈吧,也差不多该与点砂作别了吧? “点砂,逛了这半天,你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点砂满脸委屈之色:“卫公子,你要赶我走?点砂没有家,独自一人卖花为生......”说着就要掉眼泪。 “哎你别!”苍郁最怕看别人哭,何况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再说,自己这个男儿身也是装出来的,她要是非得跟着自己,也没有那么不方便,而且银子也够,“大不了我再陪你一会儿呗。” 点砂孩子似地瞬间转忧为喜:“好!” 前面一片嘈杂,许多人围拢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好像还听见有人说:“这张画得不错!” 画? 本来苍郁不想再凑热闹,但一听到“画”字,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起来。 在原本的世界里,她出生在美术世家,天生对绘画有着狂热的爱,后来利索应当地进入美术学院进修。只消给她一张纸,一支笔,管它闹市、街头,她都能静下心来,完全忘记身外的喧嚣。但凡听见“画”字,她必然精神为之一振,一定要停下来多看两眼,此刻也不例外。 苍郁踮着脚尖向人群中间张望,发现几个官府打扮的人守着一张桌案,案上备有笔墨纸砚。 看见文房四宝,简直就像看见亲人一样! 旁边的架子上,挂着几幅已经完成的作品,有山水,有花鸟,也有人物图,都是上乘之作。 她问旁边的一位大哥:“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小兄弟,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还真不是。” “我跟你讲,本国公主殿下酷爱绘画,特举办了这场比赛,能画出最美、最打动人心的作品者,可获黄金百两哪!” “黄金百两?” 在她原本的那个艺术世家里,苍郁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万般功名皆尘土。 父母勤勤恳恳地教书育人,钻研学问,从不与别人比职称、比收入、比房产数量、比存折位数;她自己也从不和同龄人比颜值、比家境、比名包华服,对身外之物一直没有太大兴趣。 百两黄金,在她眼里大概还不如一个包子、一盘鱼香肉丝更有诱惑力。由于数理化不太好,用黄金可以买很多包子、很多鱼香肉丝,这点她倒是未想到。 可眼下的重金奖赏足以证明,公主殿下对绘画是真爱,与自己可谓知音。 很久没动笔了,手痒得不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呗。见此时无人作画,苍郁便挤到人群中间问:“我可以试试吗?” 一旁看热闹的点砂听了,惊诧地扯了扯她袖子:“卫公子,这些都是公主殿下派来的人,不好开玩笑的哦。你会作画么?” 苍郁小声答:“只略知一二。” 点砂担心地问:“你这是谦虚呢,还是自不量力?别弄不好给自己惹麻烦。” 苍郁胸有成竹冲她笑笑,故意作了个抱拳的动作,左右换着活动了活动手指和筋骨。 点砂把胸膛一挺,很仗义地说:“来真的啊!好,既然你豁得出去,我也无所顾忌,大不了给你收尸就是!” “没那么夸张。你看着就是!” 一个当差的打量了打量苍郁这个衣着朴素、相貌清秀的“小伙子”说:“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呢,捣什么乱?走走走走!” 旁边为首的官差拦住说:“诶,人不可貌相,不可放掉任何一个为公主殿下找到佳作的机会!他若愿画,这笔墨纸砚都现成的,又不费事,何不让他试试?” 旁边已有专人给研好了笔墨。 围观的人很多,点砂已顾不上看帅哥,在旁为她的“卫公子”捏着一把汗。 铺三尺素宣, 备十方宝砚。 挽袖挥毫泼远黛, 墨彩氤氲现。 青色点枝头, 银粟净人间。 风云乍起芙蓉落, 万物须臾变。 苍郁挽了挽袖子走到桌前。画什么呢?花鸟鱼虫,俗了,而且都已经有人画了。 略一思量,左手提笔,下笔如有神助。 众人屏气凝神,看这个年轻人潇洒地挥毫泼墨;看她于方寸宣纸之上,运笔一波三折;看她墨分五彩,笔触的醇厚和墨彩氤氲变幻无穷,打造出墨痕水迹丰富的肌理变化,干湿浓淡各具风情。 一个人,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时,最为幸福。 莫为看客而作画,真正的画匠总是旁若无人。 苍郁从前每每作画都废寝忘食,沉浸在线条和色彩的世界里。那里面也有颜如玉,也有黄金屋,更有填满心灵每个角落的温情与欢乐。 此刻,苍郁完全忘记了身后的喧嚣,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为何来此,忘记了前世今生光怪陆离的宿命,也极其少有地,暂时忘记了云仙。 当她踌躇满志尽兴收笔之时,围观众人无不发出惊叹之声! 只见一只苍劲有力的白鹰跃然纸上——眼波凌厉,身姿抖擞,指间抓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花皮大蛇,翱翔在重山峻岭之间,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最神奇的是,此画从各个角度望去,苍鹰的姿势和位置都不尽相同,仿佛能够扇动翅膀变换姿态。看过之人无不惊呼“神作”! 点砂惊得欢呼跳跃起来,人群中就数她蹦得最高,巴掌都拍红了:“卫公子还有这两下子,了不起!了不起!” 苍郁也不言语,意犹未尽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白鹰的傲骨仙姿,正是她莫名穿越到此,留下的第一个美好记忆。这画中颇寄了几度相思。将来若有属于自己的笔墨纸砚,定要再画一幅珍藏起来。 百姓反响热烈,官府的人也很识货。为首的走到苍郁面前,抱拳说:“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呃,在下......卫...卫险峰。” 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忘了自己编的什么名字。 “方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烦请卫公子,跟我们到宫里走一趟吧。” “不不不,我就是随手画着玩玩,没没没想参加比赛,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苍郁说完扯着点砂转身要溜。 “公子请留步。”几个官差把她团团围住:“公子今日在此作画,青天白日的,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如若将来被公主殿下知道,在下遇见了高人却不禀报,我们几个恐怕都有性命之忧啊。” “这么严重?” 点砂在旁边撒娇起哄加怂恿:“去嘛去嘛,大不了我陪你!我给你当保镖!” “你给我当保镖?”苍郁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小声嘀咕:“别来个美男子就把你先醉倒了,我被五花大绑了你都不知道!” “那哪能啊,我很尽忠职守的,”点砂压低嗓音说:“去嘛,我想去宫里玩玩。而且,去宫里吃得好住得好,还不用自己掏银子,说不定还能赚黄金百两回来!” 苍郁也压低声音提醒她:“那个,宫里美男子似乎不多,都女的,剩下都是不男不女的......” 点砂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不是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八回 掘地豆生情 苍郁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作画,会给别人带来性命之忧,如今骑虎难下,只好跟着进宫了。好在重明鸟尚未出现,别耽误正事就行。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坐过马拉的轿子。马儿四蹄飞奔,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跑得飞快,里面的苍郁被颠得七荤八素,胃里翻江倒海。从小就晕车,更别说这样的车、这样的路了。皇上怎么也不派人修修路呀? 点砂乘坐另一辆轿子,在里面开心得就差翻跟头了。 等到了朱雀皇宫,苍郁已面露菜色,点砂却没事人一样。 官差把二人安置在相邻的两间客房中休息,便匆匆去向公主殿下禀报。 点砂闲不住,在允许的范围内,自己屋里走走,外面花园转转,看什么都新鲜,心情好到爆。 苍郁以为,一国公主那么大的架子,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接见自己这种小人物呢。方才看闹市比武之时,体内真气乱窜,仿佛真气一乱,人就容易累,导致眼下又困又乏,干脆倒头就睡。怕重明鸟找不到自己,还给它留了个门缝。 过不多时,有人来拍苍郁的门。 苍郁正睡得香甜,被吵醒了有些不悦,翻了个身把头捂在被子里喊:“点砂,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外面的人颇带几分气愤又不便发作的口吻喊:“卫公子的面子也太大了,公主殿下亲自来见你,还不快出来迎驾?!” “公主殿下?” 苍郁吓得把被子一掀,仓惶跳起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头发也没来得及整理,就跑去开门。 出乎意料的,作为一国公主,竟几乎不施粉黛,恬静如水,气若幽蓝,一袭素纱衣轻披在肩,裙裾袅袅如皓月之华倾泻于后。一头朝云随香髻,两侧各插一朵婀娜的鲜紫君花,最大限度地诠释了她的飘逸之美。好一个画中走出的佳人! 苍郁看得失了神,半晌才想起自己以“男儿身”示人,如此大剌剌地盯着公主看,实在太失礼了,慌忙下跪。 环佩叮当,公主浅笑吟吟将她扶起:“卫公子不必多礼。本殿慕公子才华,特来看望公子,只是没想到,打扰公子休息了。” “没有没有!” 苍郁心想,没想到这位朱雀公主清新自然,没有半分矫揉造作和皇室的架子,真是可爱至极。如若她不是公主,我们兴许能成为好闺蜜呢。 “听口音,卫公子似乎不是本地人,不知是何方人氏?” “呃......” 苍郁面露尴尬之色,一个地名也编不出,不知如何作答。 公主忙善解人意地解围说:“不要紧,英雄不问出处,本殿只要看到公子的才华,就足够了。我看卫公子似乎旅途疲惫,不然先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叙。” 言罢,命人对苍郁好生伺候。 苍郁还想挽留,但看看自己衣冠不整的样子实在失礼,只好作罢。封建社会,皇宫大内,身份有别,怎能随心所欲? 一整夜,苍郁都在想,自己本是女儿身,这样女扮男装欺骗公主,到底好不好?如若照实说了,会不会被问欺君之罪?会不会被砍头? 以往看过的那些电视剧中,每当遇到血淋林砍头的画面,她总是捂住眼睛或别过头去不敢看。但很多在文学作品中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眼下不正在身边逼真地一幕幕上演么?用“命悬一线”来形容现在的日子,一点都不夸张,每日过得如履薄冰啊! 要是没有遇到云仙,早已死过一千回了。唉,若是过了明日,与公主再不相见,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毕竟还有正事要办。 打定了主意刚要休息,忽见一条身影“嗖”地贴着门外穿过。看那伶俐劲儿,怎么有点熟悉?觉得像点砂啊! 因“男女有别”,点砂住进了隔壁房间。她俩事先商量好也试验好了,有事需要见面,就敲墙三下。对方在的话就敲四下回应,作为接头暗号。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闲着好玩儿。 苍郁刚想要敲墙,又怕她睡了,再想想,吵醒她总比万一她出去胡闹、而自己不知道的好,于是敲了三下墙。 没动静。 又敲了三下,还是没动静。 她有些着急,快把墙敲穿了,也没听到回应。这丫头是睡得太熟,还是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哪玩去了?皇宫大院可不比市井,乱闯太危险啦!虽然非亲非故的,但这妹子天真烂漫,还挺招人喜欢、教人牵挂的。 苍郁颇为点砂担心,只好披衣起来到隔壁看看。 屋里果然没人。 旁边就是小花园,听说点砂白天常在那里玩,苍郁提心吊胆决定过去碰碰运气。 举着火烛进园子没多远,就见一黑影蹲在地上,正借着烛火之光用个小铲子“吭哧吭哧”挖着什么!挖得还挺深,一铲子下去,再“哗啦啦”堆在一边。 小偷?盗墓贼?不对,这是皇家花园啊。一没有墓,二要偷也应该偷屋里呀? 苍郁定睛一看,那专心致志的人不是点砂是谁? “你在做什么?” 听到黑夜里突如其来的人声,点砂“嗖”地站起身来,慌乱地把工具一扔,在亮光照耀下,满脸惶恐地观瞧。等看清来人是“卫公子”,就没那么紧张了。 “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你呀,吓死我了!” “黑灯瞎火的你在做什么?” “嘘,我在找东西。” “大晚上一个人在地里翻东西,你是属田鼠的么?” 点砂嘿嘿一笑,扮了个鬼脸:“我比田鼠可爱多啦!” “快跟我回去,让宫里的侍卫发现了,万一把你当贼抓起来怎么办!” “不行不行,卫公子,你帮我放哨,再等我一下就好。” 苍郁拉她不走,又不能把朋友一个人丢下,只得提心吊胆在旁边守着。心虚的时候,那些树影、花团,都像是有人在往这里看,越看越害怕。 “有了!” 就在苍郁快撑不住的时候,点砂忽然轻声欢呼,如获至宝地抓了个小包在手里:“快,帮我一起把这里填上!” 苍郁心中十分不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怎能要呢?再说人家埋在地下,肯定别有用意,说不定以后还会来找呢。点砂这个习惯可不太好,我得找机会说说她。 “挖到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还以为是什么稀世古董,谁知点砂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麻绳裹了无数道的油纸包,白皙的玉指上下翻飞,拆了几层,里面终于露出一个带长挂绳的锦囊来,已经磨得略有些旧了,可以看出定是佩戴了很久。锦囊打开,里面倒出一颗小小的红豆来。 “这个呀,这不是红豆么?哪都有卖的,值得费那么大劲?” “这可不是普通的红豆!这是一颗‘生情豆’!” “生什么情?你打算要怎样?” “不告诉你!” 点砂得意又珍惜地捧在手心里说:“卫公子,早些休息吧,我先走啦!” 搞什么鬼。苍郁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自从来到四象世纪,只有偶尔几次感到过困意和饥饿感,身体几乎成了一台永动机。此时她的身体已大大异于从前,各项机能都有突飞猛进的提高,也有很多真气储存于体内,等待她的调用。 云仙说过,驿马印可赋予自己,对与自己功力匹配之法术过目不忘的能力,却仅仅是过目不忘,若想出神入化,还需勤加冥想与练习。自己提高得越快,就越能提早发现魔器之所在。再看看自己的手指,还是两个半指甲淡红,大趋势必定是越往后,升级越难,用时越长。 她对成仙倒是没什么兴趣,但若修为大幅度提高,就能尽快帮云仙找到魔器,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只要能够让他高兴,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在“云仙”二字的光环之下,她完全忽略了自己。 想到这里,苍郁“腾”地翻身,盘腿坐下,勤奋地一样一样总结起,自己所见识过的法术来—— “鸿毛千堆雪”、“海啸龙吟掌”、“毒针千夫指”、“天地三绝火”、“乾坤三露雨”、“一叶障目法”、“叠影重重”、“山雨欲来”...... 念及每一种法术之时,似有神助,如何念咒、如何运功,甚至四肢应摆放哪里、使出多大力道......反正有用没用的,全部清晰地刻在脑海中。整个过程似有真气在体中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于是只好无限膨胀着。有朝一日,这些真气会像养熟了的宠物一样,想让它去哪里它就去哪里。 苍郁奇迹般地见到无数个自己,在空中与生俱来般熟练地操练不同法术,这使她得以一遍遍复习和加强记忆。同时也让她感到些许烦躁,特别是看到自己使用那些残忍的法术时,那些血流成河的场面,也就连带着被回忆起来。云仙说过,让她摒弃那些邪术,只练习手法和真气的运用,但她还不太会控制。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被理顺,尽归丹田,身体感到说不出的受用。 自那以后,苍郁一有空就细细冥想,不敢懈怠,她要给云仙展现最努力的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五十九回 错恋男儿身 第二日清晨。苍郁刚把房门打开伸了个懒腰,就见点砂从一旁灵敏地闪出来,一副恭候多时了的样子。 点砂笑眯眯向她问候道:“卫公子早!”脸上的笑容不同寻常,耐人寻味。 “点砂?一大早,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点砂盯着苍郁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带着疑问在检查着什么。从左边看看,从右边看看,睫毛忽闪忽闪地贴得很近扫视着她,看得苍郁心里直发毛。难道她看出了自己女扮男装?还是自己脸上有东西? 苍郁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我确实还未洗脸......” 点砂忽然伸手托住苍郁的下巴,很霸气地将它对准自己,眼睛开始忽闪忽闪放电:“看我看我看我!” 苍郁毕竟不是男人,点砂是好看,可是再好看,也无法目不转睛一直看她下去,而且也不喜欢别人扳自己的下巴,因此不高兴地搪开她的手:“你到底想怎样?” 见“卫公子”对自己不耐烦起来,点砂紧绷的弦似乎一下断了,热切盼望的眼神一下落空了,垂头丧气道:“什么破‘生情豆’嘛!一点都不管用!我去把它扔了!” 说着,不回自己屋,却径直破门进到苍郁房里去。 苍郁纳闷道:“你去我屋里做什么?” 点砂不答,径直来到苍郁榻前,一把掀开头枕,底下竟赫然躺着那个锦囊! 苍郁惊道:“点砂,你何时放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点砂嘟囔着说:“昨儿个晚呗。” “这不是你的宝贝么?你放我枕头底下干嘛?” “自然是等着‘生情’喽!”点砂没好气地回答,“不过显然一点都没用,瞧你对我说话那态度,我肯定是被骗了!” 苍郁担心她吃亏,惊问:“被谁骗了?骗了什么?” 点砂大声宣泄情绪道:“情呢?生的情在哪儿!你看看你对我的态度,我这还不是被骗了?!” 苍郁反应了半晌才转过弯儿来,哭笑不得!原来这傻姑娘,是在等着自己爱上她啊! 见她傻得天真,傻得可爱,不忍再骗她,差一点就要招供出自己是女儿之身的事了。 “好好好,我道歉,是我对你态度不好。你倒是给我讲讲,这‘生情豆’是怎么个典故?” “好吧,反正你都知道了,说说也无妨。昨日白天,我在花园玩的时候,无意中偷听到几个宫女们聊天。” 宫女的八卦?苍郁心想,宫中不是应该把守很严么,宫女不是应该嘴巴很严么?旁边藏着一个大活人,竟然无人察觉? “其中一个宫女说,她本来有心上人的,但那个人条件不好,她爹娘不同意,非要送她入宫,说是去享什么荣华富贵。可是这一入宫,就要老死在里面,一辈子也出不去了呀!” “说得是啊。” “话说这位宫女出生的那日,她爹娘曾把她抱去给一位高人看,想知道孩子的八字好不好。高人掐指一算,说这孩子五行缺得有点儿多。将来呢,荣华富贵与感情,她只能取一样。若是要荣华富贵,送入宫就行了;若是要感情......高人看着她直叹气。感情这东西本来不能勉强,但高人看她命生得如此不好,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遂赠了这颗‘生情豆’给她。” “我明白了,若要心上人对自己生情,就将这粒豆子放在他枕下?” “嗯,是这样说的。她父母将这颗豆子做成护身符给她戴在身上,但并未告诉她生情豆的秘密,想着若女儿将来找的是有钱有势之人,就告诉她,若将来找的不怎么样,就送她入宫。后来宫女找的,果然是无权无势的穷酸书生,和父母争执时,双亲无意中透露了这个秘密,还是以死相逼,将她逼入宫去。那宫女人虽在高墙之内,却并不开心,自觉情路无望,所以一气之下,就把这颗反正也用不上的豆子埋了......” “然后,就被你给挖去了......” 本来是个有点伤感的故事,可谁让点砂木讷得可爱呢?苍郁心下笑得是五脏俱损、花枝乱颤,但努力克制不表露出来,否则点砂又该伤心了。这丫头也太天真了,这都信!要是拿颗红豆就能去招摇撞骗,自称高人,那自己现在也算个半仙了。 心里暗暗笑着笑着,忽然笑不出了。 ——“生情豆”不管用,许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男人。她用在错误的性别上,当然不管用喽。 那么,若是自己将它用在云仙身上呢...... 灵光一现。 ——云仙端端正正地平躺着休息。他长长而浓密的睫毛,他完美的侧脸,他无暇的肌肤,他有型的薄唇,他性感的喉结......都让人忍不住有种要吻下去的冲动。越是禁欲,越挑起旁人的欲望。 苍郁想着想着,两朵红云飞上面颊。 云仙颈下不起眼处,摆着那粒“生情豆”,他却没有察觉。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好像就快要醒来。渐渐地,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让专心欣赏他的人,也忍不住跟着绽开笑容。 浓密的睫毛翘起来,睁开眼后的云仙,就那么望着正看着他的自己,眸里一贯的雾气,也似乎被春风吹散了。 苍郁使劲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行,红豆又不是**!还说点砂呢,我自己也是够花痴的,这样下去会误事的! 点砂见“卫公子”笑自己,觉得很丢面子,气鼓鼓捏了豆子就要走:“我将它扔到湖里去!” “别别别,好歹也是人家的护身符,还是包好了还给人家吧。” “那怎么能行?”点砂梗着脖子说,“那不是等于告诉人家,我不但偷听了,还半夜去挖地了?” 这下,苍郁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她一把拉住点砂的手:“好好好,要不今晚,我陪你一起把它埋回去!” 苍郁那双搞艺术的手,生得甚为修长。这一拉之下,让点砂心池荡漾了片刻。 这么一折腾,就快到了约好去见公主的时辰。匆忙洗了脸更了衣,有人呈上为她们准备好的早膳。 这顿饭可把苍郁给惊艳到了—— 粥有八宝莲子粥、鸡丝粥、薏仁粥和香糯米粥;汤水有牛骨髓茶汤、杏仁茶、鲜豆浆;卤制品有卤鸭肝、卤鸭脖、卤鸭翅、卤鸡脯;主食有萝卜丝饼、荷叶包饭、麻酱烧饼..... 一道早饭都搞得那么隆重,而且这还只是早饭,而且,这还不是皇帝、主子们的早饭!那皇上、公主们,得吃得有多丰盛啊! 再说盛食物的器皿,不是花纹精美的上等瓷器,就是金银做的锅子,连筷子调羹都件件光彩夺目,价值不菲。苍郁觉得,用它们用来摆弄食物,真有些可惜呢。随便拿一件给贫苦的百姓,说不定就是他们一个月的口粮。不过,云仙说过,朱雀国确实比较富有,如此也不为过吧。 看着进来的八个宫女一字排开,端上了这么些吃的,苍郁奇怪馋嘴的自己为何不饿?也许是惦记着为公主殿下作画的事,再加上女扮男装总觉得欺骗了别人。心里有事,自然胃口就没那么好了。 点砂可不管那么多,挽起袖子坐下就大吃起来,还不时点评一下,这个菜油多了点,那个菜有点咸,那个粥要是再稠一点就好了...... “喂,”苍郁提醒她:“你不是爱美么?吃那么多可是会胖的哦。” 旁边的宫女听了,偷着捂嘴乐起来。 点砂这会儿头脑无比清楚,回了一句“真心喜欢我的人,是不会在乎我胖瘦的”,说完又埋头大嚼起来。 苍郁登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不过,点砂说得还真有些道理,她有时候比自己还明白呢。 用过了早膳,苍郁教点砂在房中等候自己,点砂不干,非要闹着跟去。 “你还是别去了,你生性耿直,我怕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带我去玩玩嘛,我也想见见公主。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 “皇宫不比外面,说错一句话都随时可能要掉脑袋的。你要是为我好,就别去,再说公主也没请你啊。” 点砂转了转眼珠说:“唉,那好吧。” 心中却想,切,本姑娘自有办法。 苍郁来到指定地点,意外的是,此时殿上不只有她一位来客,而是坐了两排共十六位,大多为须发皆白的长者,也有三四十来岁的,但只有自己一位女子。不过,自己也是以男装示人。 有人见她如此年轻,脸上不免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来。苍郁并不介意。 公主端坐在正中,冲苍郁微微颔首,笑容像春天的含笑花一样温婉。童话中的公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在座诸位,都是海选出来的丹青高手,今日本殿请众位到此一聚,是为了请众位,帮助本殿完成一个心愿。” “公主殿下的心愿?” 在座者面面相觑,均感到好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回 难忆如花貌 “是这样的。母后去世已多年,本殿非常思念,却至今没有一张她的画像。本殿也尝试过画出她的样子,可无奈才疏学浅,落笔却终成空。是以,想请众位,根据本殿的描述,为已故的母后画一张像。”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画薨逝太后啊!” “是的。画得最接近的那一位,本殿将奉上黄金百两,聊表寸心。” 苍郁心想,黄金不黄金倒无所谓,思念母亲是人之常情,既然殿下有这个心愿、这份孝心,我定要倾尽全力。 在座各位,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摩拳擦掌,还有的静思不语,大家都在翘首等待公主,描述老太太年轻时的样貌。 谁知公主再次开口,让众人大失所望:“时隔多年,本殿已记不清母后的容貌。仅有的快乐回忆,是在母后的陪伴下读书、学女红和玩抛绣球的游戏。” “这......” 众人听罢,纷纷摇头——个头高矮、眼睛大小、嘴巴形状、神情气质一概不知,就这么一丁点信息,哪里够画出逼真的人像呢? 各位画匠站在宣纸前交头接耳,不知如何下笔。 既已来到殿上,当着公主和这么多高手,此时认输是万万不能。所以有那自作聪明的,干脆随便画,反正公主也记不清了;有的索性照着公主殿下本人的样子画;还有的,望着房梁上的宫灯发呆,生怕画得不好受到责罚,因而迟迟下不了手。 苍郁作为女人,心思与在座各位不同。她望着公主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感同身受地心痛起来。 ——在原来的世界里,自己一定又是呈晕倒状躺在病床上,只是这一次,昏迷时间未免也太长。妈妈也一定在担心自己吧?整天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她该多么伤心啊!父母、朋友、同事、我的那些画,还有美食......如果真的能有回到2016的出口,我会犹豫么? 苍郁有个习惯,每次作画之前,她都会先花一点时间冥想。就像是写小说的人要先拟大纲一样。对即将要画的人、物事,是怎样的情感?是欢乐的、哀伤的还是赞叹的?是像春风一样轻柔,还是像噩梦一样沉重的?这决定了她选用什么样的笔。 硬毫笔,笔性刚健,弹力强,蓄水少,勾勒出的线条苍劲清爽,不拖泥带水,树木的立干、出枝、点叶,山石的勾勒,屋宇、人物、舟、桥、水波等细线,都需硬毫才能得以表现;软毫笔,笔性柔软,蓄水性强,多用于泼墨山水,达到笔酣墨饱、水墨淋漓的效果;而兼毫笔,则刚柔并济,笔性介于硬软毫之间。此外,毛笔还分长锋、中锋和短锋。长锋擅婀娜多姿的线条,短锋使线条凝重厚实,中锋则兼而有之。 苍郁想象自己入得画中,画纸变为皑皑白雪的世界,而自己手中握着一杆万能的笔,可点石成金,可力拔山河......以青色点翠枝头,用墨色勾飞鸟和远山,色彩和情感,终将这片空白填满。 苍郁定了定神,挑了一支笔,蘸了蘸墨,先以极细的线轻轻描稿,线条浸渍着浓浓的亲情,随后用硬毫勾线,再以胭脂调一点墨,人物的皮肤处理得淡然透明。 小时候,妈妈陪自己读书、画画、练琴、跳皮筋、做手工的种种,如今依然历历在目。这些年,妈妈的眼角爬上了皱纹,未来的日子,她还将从青丝转为华发。我还能够陪伴在她身旁么?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时空如何变幻,无论自己身在何方,她将永远是最爱最爱的妈妈。 在座作画之人,只有苍郁一位女性,她将女儿对妈妈的爱与思念,尽情融入到画作之中。画笔与人物的每次接触,就好像是女儿的手,在帮妈妈梳头,一下,一下,无比温柔...... 终于,当所有人全都停了笔,宫女将一幅幅作品展示给众人。大家屏气凝神望去—— 其余十五位画匠画的,无一例外全是美人图,各种风姿绰约,各种端庄大气,各种眉目如画,各种珠围翠绕。他们依据公主殿下的五官,再凭想象添油加醋,将老夫人画得无以复加的美,连皱纹都舍不得加一道,连衣服的褶子也不敢画一条,当然也就越发地失真。 公主在花前一一看过去,从这头走到那头,始终沉默不语,眉头不展。众人都提心吊胆,但更多地想的是,谁能顺利得到那百两黄澄澄的金子哪? 最后一幅才是苍郁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去,顿时瞠目结舌,他们惊奇地发现,上面居然连张脸都没有! 苍郁的画纸上,是夕阳西下暖暖的余晖中,莺飞蝶舞的花丛草地上,一个柔美的女人,宠溺地陪一个长发及腰的小女孩玩抛绣球。留给大家的,是寥寥几笔勾勒出的两个洋溢着幸福的背影,和可以想见的飘荡在风中的欢声笑语。那笔触太过轻灵,让人一时忘却了那只是一幅画...... 公主殿下久久矗立于画前,眼角一点点湿润起来。她记忆中仅有的画面,想了成百上千次却不复相见的画面,就这样活生生地跳脱到眼前! 宫女们一直举着那幅画,直到胳臂累了,却谁也不敢作声——谁敢催促公主呢? “谢谢卫公子,这确是本殿魂牵梦绕的母后,和儿时的记忆。” 过了良久,公主拿出绢帕拭去泪水,又转头吩咐身边宫女:“其余十五位,每人赏纹银五十两。另外派人,把百两黄金送至卫公子府上。” “是。” “这个年轻人的确不简单!” 一片心服口服的赞叹之声,突然响起一个不同的声音:“草民不要黄金!” 苍郁此言一出,座席间又是一片哗然。 她掷地有声地说:“能够帮助殿下,找回儿时的回忆,对草民来说,已是至高无上的回报!” 黄金百两啊!不但后半辈子能够锦衣玉食,下面子孙三代都大可高枕无忧了。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天底下居然有人硬气地说不,而且还是这样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 对苍郁这种从小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孩子来说,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从来不值挂怀。良田千倾,日餐不过一斛;华屋万间,夜卧不过五尺。从前钱包里信用卡多了都嫌麻烦,百两黄金这么个大包袱,不能吃不能喝又怕贼惦记,要往哪儿放啊?势必会成为,她走南闯北寻找逆天行的绊脚石。 有人在下面小声提醒她:“年轻人,你若实在不要,可以接济百姓啊。” 苍郁如梦初醒,改口道:“在下不要黄金,希望公主殿下将黄金千两改为碎银千两,分发给百姓。” 公主看着这位“卫公子”的目光更加不同于以往,她对下人吩咐道:“就照公子说的去做吧。” “公主殿下宅心仁厚,草民代百姓感谢公主恩德。那,草民先告辞了。” “卫公子留步!” 众位画匠已先行退下,公主叫住了苍郁。 被“公子公子”地唤着,欺骗别人的感觉很是煎熬。是以苍郁见大家都走了,不等公主发话,就双膝跪倒如实招来:“请殿下饶恕苍郁欺君之罪。” 公主心领神会,浅笑着将她扶起来:“本殿早已知晓你是女儿身。” “殿下早已知道了?” “嗯,否则你怎能把母女之情,诠释得那般淋漓尽致?” 公主睿智,且没有怪罪,苍郁如释重负,与她相视一笑说:“民女姓许,名苍郁。” “没外人的时候,叫我朱鹮吧,若你愿意,今后我们可以姐妹相称。” 苍郁惊喜万分,没想到昨日的心愿,今时今刻就实现了,这难道也是驿马印的功劳么?她说:“我记得,朱鹮好像是一种水鸟的名字,尤其红色的那种,苍郁尤其喜欢。” “难怪你我有缘,正是那两个字。” 朱鹮公主亲密地挽着苍郁走进自己的闺房,好闺蜜之间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这种感情对于远离家乡、孑然一身的苍郁来说,尤为可贵。 苍郁忽然感到锁骨下一阵一阵发热,大约在这异世认了姐妹,太过激动了吧。 “只可惜,你我也做不了太久的姐妹了。” 朱鹮无意中流露出一句,让苍郁刚刚怒放的心花又蜷缩了起来:“殿下何出此言?” 公主无视苍郁五雷轰顶般震惊的表情,浅笑着说:“本殿身患不治之症,最多也只剩下两月的寿命。” 哪有人在宣布自己的死期时,还能笑得这么好看的? “好在有生之年,终于找回了与母后的回忆,还得了你这位小姐妹,本殿已心满意足了。” 苍郁急切地问:“公主身患何病?可有多看几位大夫?” “有。全天下的名医都被请了来,但各个用尽浑身解数,最后都说回天无力。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此生已没有遗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一回 兰甘亨斗鳄 苍郁悲伤地望着朱鹮公主白玉兰般娇嫩的面颊,心想,真是天妒红颜,这么温柔、善解人意的美人,走了太可惜了,要是能救她就好了!可是谁能救她呢?一个被众多太医一致通过,下了死亡通知书的人,谁能救她呢? 想着想着,心思就转到了鸟笛上面。 对!九天云仙不是法力无边么?他也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我要去找他。 “妹妹,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圆了我最后一个心愿,又不索取回报,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若你把我当成姐姐,就请你收下一样物事,作为纪念吧。” 公主说得诚恳,苍郁不好当场拒绝,心想,如果太贵重,不收就是了。 朱鹮公主在闺房某处墙上轻击三下,严丝合缝的墙壁上,“啪”地弹出一个巴掌大的机关来,是个小抽屉。抽屉里取出一只密盒,盒里铺着柔软泛光的绿绒布,布上托着一块系着绳子的半透明光滑小石头。 那石头除了略有光泽之外,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摸起来略凉,但并不是玉,更像是一块鹅卵石,看起来并不贵重。 苍郁莫名地感到心跳加速,血流飞快,带着轰鸣一阵阵冲撞着太阳穴!她忍不住隔衣摸了摸滚烫的锁骨位置。 驿马印?难道是驿马印有反应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石头,想必它定有特殊之处:“姐姐,这是?” “让我先给你讲个故事。”朱鹮将那块石头托在掌心搬弄着说:“很久很久以前,在四国之外,有一个国度叫做暹罗,它经历了多个王朝的崛起与没落,先后建立了五个不同的朝代:南朝、素可泰、艾尤塔雅、唐布里和拉达那哥欣。” “在暹罗的素可泰时期,曾经有一位著名的君主,名叫兰甘亨,他生性骁勇善战,在与邻国的战争中英勇克敌,立下战功无数。他平时喜欢独自外出打猎,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总能背着大包的猎物归来。” 以现代人的见识,这讲的分明是泰国的历史!暹罗,自公元13世纪开国,1939年改国号为“泰国”,1945年复名“暹罗”,1949年再度改名“泰国”,沿用至21世纪! 苍郁的脑子有点乱——泰国与四象世纪,是怎样的关联呢,是隔着几座山,还是几个光年呢? 公主并未察觉她这些心思,继续讲故事:“二十岁那年,有一日,兰甘亨又一个人出去打猎,途径一片沼泽地。在那里,他为了救一个姑娘,与身材庞大的蛟头鳄,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用他锋利的刀,一连杀死了二十多条凶猛的蛟头鳄!后来,兰甘亨与他救下的美丽姑娘相爱,繁衍后代。” 虽然还未听到有关这块石头的内容,苍郁还是耐心倾听。 “传说,兰甘亨当年勇斗蛟头鳄时,到最后本来已经体力不支,占了下风,眼看即将成为猛兽囊中之物,多亏颈中佩带的一块石头起了作用。那是在兰甘亨出生之时,一位前来道喜的高人送给他的,据说是来自极寒之地的‘白斗’,戴在身上微凉,为长期在热带地域生活的兰甘亨,起到镇定安神的作用。” “那时兰甘亨正与群鳄战成一团,蛟头鳄尖利的牙齿,已经在他手臂上留下深深的伤口,鲜血喷涌出来。兰甘亨屏住一口气,将手中的刀送出,穿透了那条伤他的大鳄的喉咙,却立即又有几张饥饿的大嘴向他张开,有一张尖尖的闪着寒光的嘴,毫不留情向他的脖子扑过来,如此之近,以至于瞬间就可以将他的脖子咬下来!” 虽是叙述很久以前的故事,但公主讲得栩栩如生,苍郁还是忍不住跟着跌宕的情节着:“啊!” “兰甘亨脑中还来不及掠过一丝壮士的悲哀,向他扑来的那条蛟头鳄,突然之间向后跃起三尺多高,重重倒地,就此死去。他觉得很奇怪,到处寻找暗中出手、让蛟头鳄退却的恩人,遍寻不见,最后低头一看,胸前那颗‘白斗’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环,一圈接着一圈,柔柔淡淡的,却毋庸置疑,是某种强大不可抗拒的力量。剩余的蛟头鳄一见,纷纷惶恐地向后退,很快就全都退回到沼泽里不见了。” “兰甘亨这才发现,佩带多年的护身符真是个宝贝,激动地捧回去请教高人。原来,这颗‘白斗’在极地埋藏了不知多少年,深深吸取了大地灵气,关键时刻散发出来的,正是千年极地的奇寒之能量,是以,才令群鳄退避三舍!” “原来是这样!那它又怎么到了姐姐手里呢?” “多年前,这个宝贝流传到旖旎国,为修两国之好,旖旎国皇帝将这块‘白斗’进贡给了我朱雀国。” 苍郁一下反应过来,忙起身摆着双手推辞道:“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宝贝,我不能收!” “妹妹,你听我说。我时日无多,留着它也是无用。我不问你的过往,也不问你为何来到雀都,但既然你女扮男装,必有行走江湖之时。这小小一块石头,可替你驱赶万兽,请务必收下,日后,让它替我来照顾你,你看到它的时候,也能够念起我,岂不两全其美?”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陌生世界,竟然有人在生命弥留之际,还关心着自己的安危,让苍郁非常感动。她愿意为这个人做任何事情,只要能挽救这个人的生命! 朱鹮公主情真意切,苍郁终究还是将石头收下了。与之相触时,苍郁只觉一阵冰凉入骨,浑身颤抖了几下。 也罢,朱鹮公主有恙,身子弱,凉性这么大的东西,还是远离为好。 说也奇怪,摸着白斗,锁骨之下却更加滚烫,一凉一热在身体中形成强烈反差,像一阵电流在身体里“刺啦”作响,刺激得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场景来。 那是一座巍峨耸立几乎入了云霄的高山,山腰以下郁郁葱葱,山顶却终年积雪。半山腰石壁上,刻着三个巨大的草书字体——“百鸟山”。 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些? 为何驿马印会有反应? 难道这石头便是逆天行碎片之一? “如若有你不需要驱赶的动物,只消用白斗,在它背后晃一下即可。” “记下了,好姐姐。待我去找个人,也许他能保你性命。” 朱鹮微微一笑,此话她已听了太多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早已服从命运的安排。这么多名医都说了没法子,你再跑一趟,恐怕也是徒劳无功,还不如,让你我好好相处片刻。” “不,我从不认命,凡事要竭尽全力,才能无愧我心。姐姐,为了你,我一定要试一下!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 *************** 苍郁下得殿来,遇见外面等候她的点砂。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头,苍郁并未发觉。 点砂问:“卫公子,你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公主殿下叫你去做甚?” 苍郁的脸色很难看。 “不会是,公主......她也看上你了吧?” 苍郁瞪了她一眼。 “公主长得好看不?” 人家都要死了,她还惦记着人家好看不。苍郁眼望着脚面,没好气地回答:“好看。” “有我好看么?” 苍郁又瞪点砂一眼,忍不住开始数落她:“你怎么总是那么注重外表?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美又有何用?” “卫公子,你是在暗指我么?” “不是!我心情很不好,让我静一静!” 点砂一字一顿答:“我的心情也—很—不—好!” 听她口气不同寻常,苍郁一惊,猛抬头,见点砂厉颜正色望着自己,从未见嘻嘻哈哈的她如此严肃过,不免有些心虚:“点砂,谁得罪你了?” “就是你!我一腔热忱对你,你怎能以女儿之身戏弄于我?!” “你,你都知道了?” 苍郁愣了半晌,像个泄气的皮球。她本来就不善于撒谎,被迫欺骗别人,心中一直觉得有愧,好不容易对公主吐露了实话,心里刚舒服一点,没成想,还有点砂咄咄逼人的质问等着她。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苍郁觉得自己太失败了,说什么帮云仙寻找魔器,竟然连这一点伪装都做不来,而且对亲爱的公主的病,也是无能为力,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谁知点砂眉头一展,又飞一般换上了一张笑颜:“算啦算啦,不跟你计较。不就是女扮男装么,苦衷就是——长得太美,行路不方便,嘻嘻。” 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吧?“川剧变脸”都没她快!苍郁愣了愣,也跟着苦笑起来。 点砂说:“哎,我说怎么‘生情豆’不管用呢,你女扮男装,当然不管用啦,嘿嘿,幸亏我还没把它埋回去,得好好收着,以后用得着!” “以后还用啊?” “当然啦!以后遇见我的真命天子,还用得上啊!” 苍郁尴尬地笑着附和道:“啊,对对对。” “这下可以告诉我真名了吧?” 把话摊开了,心里舒坦多了。苍郁不好意思地说:“我叫许苍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二回 点砂化蝶去 “这名字好听。苍郁,你与公主都以姐妹相称了,那我呢?不会嫌弃我,没有高贵的血统吧?” “当然不会,点砂妹妹!” 苍郁心中本来就有一个大同世界,不以贵贱论交情,能多一个朋友,她心里说不出的快乐。不过,她忽然就反应过来:“啊!你是如何知道我与公主姐妹相称的?又是如何洞察我女扮男装的秘密的?” 点砂朱唇轻抿,微微一笑:“咱们先回去,到屋里就告诉你。” 进得住所,还没等苍郁看清楚,点砂身子一晃,就“刺啦”化作一只粉蝶,四下翩翩起舞起来。要不是已经见识过云仙的仙术,自己也会了一些,苍郁一定会吓得腿软! 她忽然灵光一现,想起在为公主作画之时,大殿之上似乎也见过这样一只与众不同的粉蝶翩跹而过,那时还想,纯粉色的蝴蝶,倒是没见过。 ——原来那是跑去偷看的点砂啊!这个淘气的丫头! “我就说嘛,几个宫女聊八卦,还不得避着点人?你在旁边站着呢,她们就大聊情事,如此情商,能在宫斗里混几天啊!” “哈哈,当时我确实是变作这般模样趴在枝头,因此,她们不可能注意到我的。” “好啦我知道啦,你快变回来吧!” 话音刚落,点砂又已笑吟吟立在面前。 “妹妹,仙分触道期、灵光期、慧智期、融贯期、出窍期,你混到哪一级啦?” “哪一级都不是。” 苍郁对她刮目相看:“哦?那你已经飞升成仙了?” “不,妹妹并非仙,点砂只是个刚出道的小妖精。” “妖?!” 这回,苍郁的脸色真的变了变,倒不是看不起妖,只是云仙说过,六界之中都有人在找自己。苍郁不得不警觉起来。 “你害怕了?苍郁姐姐,不要怕,我跟你说实话吧,妖分散妖、商魔、商妖、角妖、徵妖、羽妖。我这只蝶妖,还只是个散妖,所有的本事加起来,也不过就这么点,比你这凡人之身强不了多少。” 看来,点砂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修仙。苍郁下意识地抬手指看了看,仍是两个半指甲红,赶紧藏到了身后。不是她存心要欺骗点砂,只是不知有个妖做朋友,云仙是否会不高兴。而云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正是她极为在意的事。 “苍郁姐姐,没错,我是喜欢美男子,但对姐妹,我愿意两肋插刀。既然我叫你一声姐姐,就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点砂说得真挚,苍郁想,有这样一个妹妹其实也挺好的。日久见人心。她现在就像一张白纸,没做过什么坏事,若云仙同意,我就将她带在身边,若是她有邪念,我可以帮助她克服,这样不等于是教化她么?云仙说过,万物入水,必能荡涤污垢,因为它善施教化......咦,我现在怎么有事没事就“云仙说过”?正好,一会儿要去见云仙,到时当面问问他的意见好了。 “点砂,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去办点事情。” “不用我陪?”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一会儿又该有人送膳来了,你替我多吃点。” 苍郁心想,你可千万别去,要是让你见了云仙,那还了得?你还不得满眼桃心、花痴病立犯?到时你要是晕倒了,我可拖不动你啊。 “又有好吃的?那好那好!” 苍郁带着白斗和心里的那些疑问、秘密,独自跑了很远,一直来到雀都周边空旷无人之处,这才拿出了无比珍视的鸟笛。 见笛如见人。 这些日子,在无人之处,其实她已偷偷取出来,看了不知多少次了。仿佛如此,才能抚慰自己极度思念他的心。 她一面吹,一面满怀希望地四面环顾,心情紧张到不行。这一次,比起即将见到云仙更紧张的是,他能否救得了公主的命。 美妙的声音引得大大小小许多鸟类,从四面八方闻声而来,排好队伍,拍着缤纷的羽翅,在她身边翩翩起舞。还有许多小动物也跑了来,什么松鼠、花栗鼠、浣熊......胆大的趴在她脚底下看,胆小的躲得远远偷看,一个个陶醉在音乐里的小样儿呆萌呆萌的。 “找我何事?” 越云泽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顿时,苍郁心中百花齐放。不知为何,即便他态度一向清冷,每次见到他时,还是由心底生出一股亲切和温暖之情,就像见到阔别多日的亲人那样。 “云仙,”苍郁立刻停下来,攥着鸟笛激动地迎上去,顾不得报告白斗的事情,因为公主的性命更为重要:“我想请你帮忙救个人......” 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越云泽轻叹一声,避开她热切的眼神,负手踱到一边:“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缘法,生死大限,不可逾越。” “云仙,你都知道了?” 苍郁的心悬了起来,云仙这口气,听起来可不太妙啊。 越云泽背对着她说:“凡间的阳寿,我不该插手,只能用普通手法去救人。” “可是,她已经见了很多当世名医,都说活不过两个月!两个月啊,如花的生命只剩下区区六十天!云仙的医术,与当世所有的名医相加,如何?” “旗鼓相当。” “那就请云仙,用超自然的能力救救她,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好、多么可爱的姑娘!” 苍郁想起第一次见归海良,就是他“走后门”给妈妈找了床位和医生,才让妈妈及时做了手术保全性命。如今他贵为九天云仙,能力比那时不知又大了多少倍,说不定救公主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在她心中,过去与现在,游戏与人生,彼此自由切换,已经区别不大,而它们共同的重心,就是越云泽这个人。 “朱鹮公主一生虽短暂,却集美貌、才华、富贵,和君王三千宠爱于一身。有得必有失。她一生行善,来世也必有善缘。” 越云泽甩手掌柜的语气,让苍郁浑身冷得,如同把一颗滚烫的心扔进冰窖里,“刺啦”一声,已经没剩下多少热气。她不甘心地辩解道:“云仙可是无所不能的仙身,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救她一命,我不相信你会对一个如此善良的人见死不救。” 苍郁的语气近乎哀求。除了哀求他救人,也是在哀求他,给自己热恋他的心,一个不要冷却的理由。 “这世上有很多事,恕我无能为力。” “那么我呢?”自知哀求无望的苍郁,不晓得自己哪来的勇气,忽然质问起九天云仙来,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你又为何数次救我性命?若不是你,我早已死了好几回了!” 越云泽转过身定定看着她,平静地吐露了一句,“你命中本就位列仙班”。 而后乘风远去,只留给她一个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背影。 一时间,心被掏空的感觉。 自己敬若神明的男人,以为他会心怀天下的男人,面对一条无辜而美好的生命,居然冷酷地选择让她自生自灭! “我位列仙班?不,如若为仙不仁,我才不稀罕,当这种徒有虚名的神仙!” 心中供奉多时的男神,突然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苍郁心灰意冷,气愤加伤心,浑身哆嗦个不停,负气将手中的鸟笛,扔进路边草丛之中,根本忘了白斗之事。 越云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她走远,脸上静如潭水,没有人知道,他是难过、愧疚,还是毫不在乎。只是在她走后,越云泽默默弯腰拾起那支鸟笛,擦拭干净,收回怀中...... *************** 苍郁回到皇宫之后,点砂不在,也夜里也不见归来。苍郁非常着急。但想想她有化蝶这般神功,一般人奈何不了她,也许只是到哪里贪玩去了。又或许,她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自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便去找她的真命天子了。 朱鹮公主与苍郁一见如故,干脆把她接到自己寝宫之中,陪伴自己度过人生最后的六十个日夜。 当苍郁换上女装出现在朱鹮面前时,就如同苍郁第一次见朱鹮时呆住一样,公主半晌没出声。苍郁的笑容之明媚,身姿之婀娜,都让她看得入了迷。 当初为了女扮男装,苍郁还故意下了功夫在声音和动作上,比如学着男人的样子,端着袖子迈着方步走路。呃确切地说,是学云仙吧?而此时,她终于重新做回了女人,沐了浴,更了衣,梳了发,顿时万种风情涌。 “你换上女装,实在太美了!” “是么?” “是!不是那种美艳,而是如幽兰一般淡淡吐露芬芳的美。” 苍郁家里的传统是,不夸女孩子美,不夸男孩子帅,大人当面只夸孩子很勤奋努力。如果有亲戚朋友来了,父母也都会提前跟对方打好招呼,不许夸我们闺女长得漂亮啊,要夸她学习上进,工作努力。长此以往,孩子们对外表都看得不是那么重了。因此成年后,每当听到有人夸自己漂亮,苍郁都还会感到不好意思,但也不会因此太过沾沾自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三回 万般总归一 公主身边的下人们,见到极擅丹青的“卫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个窈窕淑女,都大为惊愕,此事一时间在宫中传为佳话。 苍郁与公主两个人,对“死亡”只字不提,琴棋书画却无所不谈,且相谈甚欢。公主也从未流露出留恋人世,多想活得久一点这样的想法,但是苍郁心中,对云仙的积怨却越来越深了。 都说人不可貌相,难道,是自己看错他了么?云仙,为什么! 时光如白驹过隙。 眼看着公主的身体越来越差,苍郁的心也一点点下沉。每每想到九天云仙,她就摇摇头,教自己别再去想了。她不明白,明明有能力却见死不救,那又为何要扯上一个眷顾苍生的美名! 可梦境却总是背叛她,在梦里,她缕缕见到越云泽踱步的身影,和欲言又止的眼神。 但即便如此,苍郁还是每日关注着天空,随时做好准备迎接重明鸟的到来。毕竟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再怎么样还是要履行诺言的。 公主总是感到口渴和燥热,可为此已服过很多汤药。各路名医都说,若再多加剂量,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更加伤胃伤肝。 苍郁情急之下,灵机一动想起中国历史上有个叫莫君锡的太医,给隋末皇帝隋炀帝治病的故事来。 隋炀帝晚年患上多饮、多食、多尿的消渴病,一众太医束手无策。太医莫君锡用了个别致的法子—— 他在纸上画了一幅梅林图和一幅雪景图,对隋炀帝说:“陛下龙体并无大碍,只是真水不足,龙雷上火,此病非普通药物所能治。待我去求一仙友,取来天池之水灭这龙雷之火。为防止风吹火动,望陛下在我去的这十天里,独居一室,赏画解闷。” 隋炀帝听了莫君锡的话,便独处一室,观赏起墙上画作来。观看那幅梅林,见黄梅圆润鲜美、硕果累累,不禁想起梅子酸甜可口的味道,口中渐渐生津,不再感到口渴;再看看那幅雪景,千山堆玉,万树挂琼,一派银装素裹,从头到脚都少了燥热之感,十天之内,身体便痊愈了。 说干就干。 苍郁如法炮制了梅林图和雪景图,火速送到公主手中,果然大大缓解了公主的痛苦。看到苍郁为自己忙前忙后,公主心中很是感动,不断感恩上苍,让她在生命临终前,有幸拥有了这样一位好姐妹。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彼此以诚相待,总好过那些处了一辈子,却彼此以假面示人的关系。 “妹妹简直比神医还神!” “只要能缓解姐姐的痛苦,苍郁什么都愿意做。” “有妹妹在身边,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唉,人哪,纵是千金之躯,也终有一死,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值钱的,还是健康的体魄。 都说大夫能救治人的身体,牧师能救赎人的灵魂。虽然朱鹮如此宽慰她,苍郁还是宁愿自己有一只圣手,能拉住自己在乎的人、不让她走向死亡。 云仙和重明鸟,暂时谁也没出现。苍郁生云仙见死不救的气,一时想,不帮他找逆天行了!一时又想,他找逆天行也不是为了他自己,我要不帮忙,还不是天下人遭殃? 等吧。 一推再推,但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 朱鹮公主离世的那天,身边围绕着父皇和很多嫔妃、宫女,她死时,手里还攥着苍郁画的母女图。 苍郁并非宫中人,不能近其左右,也不想再呆在那伤心之地,于是到朱雀皇宫外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木然于客房里对窗独坐,苍郁抚摸腕上的白斗以寄相思。没有眼泪,只有空洞。 说好是一场游戏的,没尝到什么乐趣,却一次又一次体会到锥心之痛。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又一样样被拿走了。 这样的游戏公平么?会有玩家喜欢么? 越云泽目不转睛从云端凝望着她,眸子里流转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他生平头一次想,如若自己不是仙身,她就不会对自己寄予厚望,而后又陷入深深的失望;倘若自己只是一届凡人之躯,也许可以走过去拍拍她,说几句安慰、又不令她觉得装腔作势的话。 也许是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也许是对越云泽的狂热爱慕,猛地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度空间,苍郁病倒了,头痛,嗓子疼,发热,连起来烧壶热水的力气都没有。 不喜欢这个地方,好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呢? 梦中,那个身材窈窕的白衣蒙面女子,再度出现,依旧盛气凌人,以剑相逼。 这次,苍郁太累了,打不动了,身上被那女子捅了数剑,血流如注,痛彻心扉。她听着自己身上的血一滴滴流干的声音,仿佛真的经历了一次死亡。 那女子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苍郁恨恨地说:“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一点!若你有半分出格的举动,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是谁......你说的他.....又是谁......” “不必管我是谁,我说的自然是......” 女子忽地抬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话说半句就匆匆忙忙闪开了。 迷迷糊糊中,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苍郁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用碗一小口一小口喂温水给她喝,帮她湿润干裂的嘴唇,接着,又忙前忙后为她煮米汤。 身上被剑捅的窟窿渐渐不痛了。 高烧中,她滚烫的身体,紧紧抱着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说:“你身上好凉快......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那人平静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却也不拿开她的手臂,任由她半挂半倒地抱着,只在她即将要歪倒在一边的时候,伸手搂她一把,让她靠得舒服些。 苍郁觉得他如兄如父,又如一个话少却体贴的爱人,她沉浸在美好的梦里,嘴角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就像是个刚吃到了糖果的孩子...... ******************************************** 醒过来的时候,苍郁一眼看见的,却是屠天招牌式的微笑和关切的眼神! “青葱,你醒了?” 苍郁没敢吱声,下意识地赶忙又把眼睛闭上了,想接着做梦。可是用力再睁开眼睛,还是屠天!再闭,再睁,老是屠天! 屠天一脸认真地问:“青葱,你眼睛不舒服啊?” “屠......怎么是你?” 苍郁脸一红,紧了紧领口,感到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失落。这下糟了,我抱他了?没让心湖看见吧?要是她看见,我可百口莫辩了! 屠天深情地微笑着问:“怎么,看到我,不开心么?” 是啊,看到屠天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么?忙说:“开心啊,当然开心,可能是我有点烧糊涂了。” “青葱,昨日远远见你神不守舍走进这间客栈,一晃就不见了。我可是翻遍了整家客栈才找到你,没想到你病了。眼下好点了么?” “出了汗,好多了。你们,一切都好么?” “都好都好,你快躺着吧,身体不适要多休息。” 说着扶苍郁躺下,帮她掖好盖被,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真是个暖男。 苍郁想,屠天是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心湖要是和他成了,一定会幸福下去的。 “对了,心湖跟角端呢?” “我在这儿呢!” 心湖端着碗,笑盈盈地从外面进来,看样子心无芥蒂。 “我去帮你煮米汤了,等你好了再给你做面条哈,花样十八般功夫面,随你点!” 苍郁笑笑:“多谢,可我不是刚刚才喝过米汤吗?” 心湖忙不迭地将碗脱了手:“哪有!梦里喝的吧?我这才刚煮好呢,好烫好烫!” 苍郁疑惑地回忆着,刚才捧汤碗的那双修长好看的大手,那个让自己倚靠的坚实的肩膀和微凉的身子,再看看屠天的手,骨架生得更大、更张狂些,肤色偏深些——应该不是他! 那是谁呢?难道连梦里我都在想云......真是没救了! 又望向心湖,冲她眨眨眼,意思是问:“得偿所愿,你俩在一起了?” 心湖在屠天身后连连摆手,赶紧转移话题:“许姐姐,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不辞而别,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是啊,丫头,你来雀都做什么?” 屠天体贴地拿起枕边的手帕,要替苍郁擦去额头的汗珠。 苍郁冲他狠眨了几下眼睛,很“识相”地抢过来自己擦:“上次逸尘镇不告而别,并非我所愿,只是因为我中了‘千面分身术’......” 苍郁将这些天的经历,简短讲了讲,却对中毒之事和越云泽只字不提。 “没想到许姐姐还画得一手好画,以后一定要教我。” “没问题,你手那么巧,一定能画得比我好。对了,你们来雀都又是为了什么?” “受心湖姑娘父亲之托,我将她送往朱雀国的百鸟山学武,正好路过此地。” “百鸟山!” 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现出那天记忆中的大山,难道世间真有这么个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四回 久别永负卿 自从云仙给苍郁的指甲上了符咒,能够反映出功力的级别之后,她有时没事就会抬手看一眼。前阵子一直是两指半淡红,而此刻,她惊讶地发现,变成了三指!三指!这说明,她已结束了慧智期,开始了融贯期的修为。 云仙说过,越往后,晋级越难,往往在马上将要突破之时,需要经历一些磨难。这就是“破劫成仙”的真正涵义吧。 也许,朱鹮公主的死,以及云仙的拒绝施救所带来的双重精神冲击,便是苍郁突破慧智期的那个劫难。 ************* 几天前,逸尘镇。 面馆老板面带忧色地告诉屠天,自己的女儿心湖,一病不起已有两日,希望他去见一面。 这些日子以来,心湖对自己的情意,屠天看在眼里,愧在心上。对她直言拒绝是辜负,什么都不说,亦是辜负,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一走了之,慢慢地留给时间来抚平一切。 几个转念间,他忽然记起了疏影郡主——那个在摇曳的秋千上披着长发,同他一起徜徉在桂花香里的姑娘。她的眼眸那么清澈,粉腮那么娇嫩,每次分别时,倔强地宁肯咬破下唇,也不愿问出那句——“你几时再来?” 那时,自己总是笑着摸摸她的头,什么都不说,转身大踏步地便走了,不说去哪里,也不说去多久,甚至不说,自己是否还会再回来。外面的世界对自己来说很精彩,上天入地不在话下,美酒佳肴无尽春色,皆可流连。 可是对于遇见了他的疏影来说,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屠天想到自己每次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不知那之后,她是如何度过的。以他对女人的了解,越是不肯开口挽留的,心中越是不舍得紧。这可以从每次重逢时,她欣喜若狂的眼神中看出来。人前越是故作坚强的,独处时越会以泪洗面。 屠天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怎么竟有那么久,没想起那个惹人疼爱的小疏影了?她还好么?屈指一算,一声叹息——她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众人都想求长生,可是凡长生者,就必须面对更多的离别。一转几十年后,曾经陪你一同赏风月、举杯醉的人,都一个一个走了,只留下你自己,对着一段段往昔空悲切...... 正是因为不想留有那么多遗憾,屠天虽犹豫,但还是步入了心湖的闺房。 轻纱幔帐,心湖半靠在床,青丝散落一香肩。闺房中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英气,生病为她平添了三分柔美。 心湖瞥见屠天站在门口,对他说:“进来吧,屠大哥。随便坐。” “不坐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就没有什么话跟我说么?” “有......”女人这种如炬的目光,屠天见得多了,他的目光有些躲闪,“我想说,快点好起来,你爹很担心你。” “除此之外呢?” 屠天咬咬牙:“还有就是......我要离开了。” “去哪里?”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你的意思是,你愿去天地间任何一个角落,就是不愿留在我身旁,对么?” 屠天的面部肌肉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在思索,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害这个性格热辣的姑娘。 心湖直接了当问:“那我陪你可好,天大地大,你去哪儿,我就愿意陪你去哪儿。” “这......多有不便。我自由惯了,身边有人会不习惯的。” “屠大哥,自从许姐姐不告而别后,我就没见你笑过。她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走进你心里去。” 对屠天来说,从一开始看出心湖对自己的情意,就不费吹灰之力,但他没想到,她能这么直接地表达出来。 他故作轻松地说:“你一直在我心里啊,就像妹妹一样。” 心湖勇敢地直视着他,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情意:“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娶我。” “我做不到。” “你不喜欢我?” “不是,不是那种喜欢。” “那你会娶许姐姐么?” 屠天一愣,条件反射地回答:“不会。我自由惯了,不喜欢受束缚。” 心湖再也听不下去,单刀直入道:“那你来这里之前,许姐姐不是在你身边?你为何不烦她,不赶她走?” 一阵沉默。女人怎么这么会设圈套呢? “我一视同仁,把你们都当做妹妹来看。” “早晚有一天,你会对一个人与众不同。” 屠天心里表示非常同意,但不能说出来。 心湖老爹脚步沉重地走进来,对屠天说:“大侠,你带我女儿一起走吧,否则她恐怕很难好起来。她娘死得早,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很了解她,她的心里,除了你,从今往后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这......” 屠天顿感亚历山大,爹娘把自己生的......这辈子真是走到哪里也躲不开桃花,却始终盼不来自己想要的那一朵。面对“年长者”的恳求,他还真没经验,不知该如何拒绝才好。 “那这样吧”,面馆老板察言观色,立即看出了端倪,他望了一眼女儿,对面前这位他认为人品、武功都很卓越的“后生”说:“如若大侠不想让我女儿留在身边,那么就请你帮老夫一个忙,把她送到朱雀国的百鸟山,让她去跟她的三舅爷学武功。女孩子,要能够保护自己。这山高水远的,我也不可能送她过去......” “我答应你。” 受老板家恩惠不浅,这个忙定是要帮的。屠天一口应下。 心湖灵动的大眼睛,心领神会地望向父亲,眼神里充满无言的感激。 ***************** 虽生云仙的气,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还是应该把它做完。 苍郁暗想,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百鸟山”这个名字,昨日它突然跳进脑海,眼下,屠天他们又刚好要去,这其中暗藏什么玄机?难道是在暗示我其它逆天行碎片的线索?既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那么我就顺其自然,也去那里看看吧。 等了这么些天,都不见点砂回来。说不挂怀是假的,可惜也没个微x、企鹅或电子邮箱联络,只好安慰自己说,这丫头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看美男去了,许是又遇见了心仪的公子,有缘自会再相见。 心湖问:“许姐姐,眼下你准备去哪里?” “心湖,介不介意我随你们一起去百鸟山?我也想送你一程。” “当然不介意,许姐姐能一起太好啦!我还有许多话想跟你说呢!” “纠结啊,可是我又不想当电灯泡。” “电灯泡”三个字自动屏蔽,不显示声音。 “不想当什么?” 苍郁狡黠一笑:“没什么,不影响你们二人世界就好。” “嗐,哪有什么二人世界?我和屠大哥,八字还没一撇呢。许姐姐,你说说,到底怎么才能让一个人爱上自己?” 苍郁呆住。这问题她哪儿有经验? 没经验没关系,好在,咱以前言情小说、电视剧没少看啊,再说,心湖是当局者迷,苍郁站在局外看姐妹的问题,看得却很清楚,只要不是自己的问题,其实貌似都很好解决。 苍郁摆出知心大姐的架势,好歹白活几句: “我觉的吧,第一,你要经常对他微笑,因为,没有男人喜欢看苦瓜脸的女人,笑得时候也最美。屠天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你若是笑得灿烂,他才最能记得住你。” “第二呢,你看屠天独立不羁的样子,他肯定不喜欢拖油瓶。你自己要过得充实,不能一副离了他活不了的样子,你该吃吃,该喝喝,该打扮打扮,当然了,这些都是外在的,内在更为重要。比如,屠天爱吃也爱研究厨艺,你可以投其所好啊,多花点心思研究厨艺,还有下棋、弹琴、诗画,内在的修为提高了,人也会更有魅力。” “这第三,你听说过‘欲擒故纵’没有?这个词用在感情上,也应该一样管用。要保持神秘感,保持距离,不要总告诉他,你喜欢他,要若即若离地吊着他的胃口,让他以为你会飞蛾扑火的时候,你却又不理他了。” “第四呢,要给他自由,不要总说他想陪着他,因为在那么爱自由的屠天听来,陪着就是管束,就是不自由。你想,屠天那样跟草原上奔驰的骏马一样不羁的性格,怎么会喜欢有人在身边看着他呢?你要把他像风筝一样地放出去,能飞多高飞多高,但风筝下面那根线,可得牢牢地握在你手里。” “这第五,要创造机会让他保护你,然后在适当的时候,你小鸟依人地往他怀里那么一扑......不就成了么?”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 苍郁心里直打鼓,也不知自己白乎得对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五回 猬魔横出世 “我的天呐!”心湖老半天才回过味儿来,“许姐姐,你不是说,你没有谈情说爱的经验么?怎么分析其感情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呢?” 苍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哎,都是纸上谈兵啦,随便说说,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你你你等着,我去拿笔墨,我非得把你说的一条条记下来不可!” “不用吧?” ...... 心湖真把苍郁说的全记下来了,整整写了四大张纸。等墨迹干了,她视若珍宝地捧着说:“爱情宝典。有了这个,我就不怕屠大哥不对我动心了,嘿嘿。”又对苍郁说:“许姐姐,将来你要是喜欢上了谁,那个人绝对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苍郁凄然一笑,心想,我这是当局者迷呀。 “不过三个人一起走,就得步行了,要不然角端可吃不消。” 心湖说:“没事,从这里去路途很近,我们可以边走边聊聊天,也让角端休息休息。” 屠天听说苍郁要同往百鸟山,自然一百二十个赞同。 三人一兽结伴步行,苍郁又穿回了女装。 可这次角端一见到苍郁,就连连躲闪,眼里说不出的畏惧。 大家都觉得奇怪:“角端,你不记得许姑娘了吗?” 角端警觉却又百思不得起解地说:“她和以前,似有不同。” “哪里不同?” “我也说不上来,但我就是不敢靠近她。” 屠天向苍郁腕上望了望,有衣袖遮掩,虽然看不到,但他知道,它就在那里。 看着角端恐惧的眼神,苍郁马上明白,是手腕上戴的能驱万兽的白斗的原因。她趁角端不备,褪下袖子,用白斗在它背后晃了一下,角端很快又和她熟稔起来。 屠天趁心湖不在,递给苍郁一个小布包:“青葱,这个你拿着。” “这又是什么?要是谁送你的宝贝,我可不收啊。” “不是别人送的,是我要送你的。” 苍郁从里面翻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金色小方块,上面有跳动的火焰般的花纹。她掂了掂重量,倒不是金子。 这是上次在逸尘镇,与龟蛇怪一战之后,为首的龟蛇怪留下的宝贝。当时屠天动作太快,龟蛇怪根本没有时间将它放进嘴里,就被利剑封喉了。屠天马上想到,把它送给丫头吧。 “这叫‘日珥’,是可以续命的好东西,你可要收好,关键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日珥’?‘续命’?你的好东西,怎么全都给我了?我不要。” “听话,叫你拿你就拿着。”屠天故意把胸肌一挺,肩膀一端,“我这么厉害,根本用不着这东西,你要是哪天一命呜呼了,让我上哪儿找你去?” 苍郁一瞪眼:“你!” “别生气,大实话。”屠天笑眯眯,“你收着吧,我自己还有一个。” “真的?” “不骗你。在身体极端条件下,将它含在嘴里化掉,记住了?” “我记住了。” 在去往百鸟山的途中,要路过一座远近闻名的眷城,一行人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下。 眷城本是朱雀国一个依山傍水、风光旖旎的城镇,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勤劳善良,朴实好客。正因为如此,此地才得名“眷城”,意为“凡是来者都眷恋着不肯走”。可现如今,不知为何,眼前的眷城竟一片死寂。 草木凋零,房屋坍塌,田地荒芜,大地干涸开裂,尚且活着的人们都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屠天四处走动查看。 心湖则一个健步蹿过去,拉住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躲躲藏藏的小男孩问:“小弟弟,你看起来很饿,要不要吃块干粮?” 骨瘦嶙峋的小男孩,幽怨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她,然后壮着胆子一把抢过干粮躲到一旁去,恨不得把抢来的一口全塞进嘴里,看样子是饿狠了。 “别着急,慢慢吃。”心湖慢慢向他靠近,拍拍他后背,又拿出水囊递给他:“告诉姐姐,这里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们?” 小男孩一脸的感激和亲近,在听到“坏人”二字后,烟消云散,嘴里含着食物就飞也似的跑开了,连掉了一只鞋都顾不上。 心湖对大家说:“看来这里,似乎被什么妖魔侵占了,而且是很可怕的妖魔。” 从屠天的表情上,很难分辨他在想什么。 ——“连三岁娃娃都知道的事情,你们刚刚知道吗?” 天空中传来雷鸣般浑厚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功力深厚,不是等闲之辈。 三人循声望去,一个乍着满头乱发的黝黑清瘦独臂少年,由远及近来到近前。眼里有股子豺狼般的狠劲儿,可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实在无法把那么深沉的声音,与他联系起来。 心湖一时摸不准对方身份:“你是何人?” “书山行。” 少年冷笑一声。 心湖大骇:“啊!他就是传说中,吸干天精地髓、让人死后宁愿下二十八层地狱,都不敢超度再与他相遇的——猬魔书山行!” 猬魔已销声匿迹多年,百姓都说,没碰见过他是运气,最好一辈子都别碰见。谁能想到,这个臭名昭著的魔头,竟然只是个少年模样! 那黝黑少年用仅有的一只手一抓,刚才那个还未来得及藏好的小男孩,就被他吸到空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屠天知道,只需片刻之后,那孩子就会血骨肉全无,变成一具薄如蝉翼的透明皮囊,飘落到开裂的大地上,而猬魔嘴里,会发出茹毛饮血大嚼骨肉的声音,以无比邪恶的眼神挑战来者的底线!他也知道,猬魔的功力在徵级,远在自己之下,但心性之凶残却是声名远播。而对百姓越是凶残的下属,父亲魔无上越是放纵不管。 对此,屠天心中有些不满。如不让屠天看到,他还可以装作不知道,既然看到了,定然不能袖手旁观,他心中的魔性,被目睹欺侮弱小的愤怒所唤醒,掌风捎着五成功力向猬魔肩头劈去。若是猬魔手里没有孩子,屠天就准备火力全开了。 但饶是这五成功力,也让猬魔书山行吃了一惊——对面这人素未谋面,这功力可不浅哪,分明在自己之上!而且他们有三人一兽,尤其那兽,相貌奇特,说不定是什么神兽,自己恐怕要吃亏。为了集中火力对抗敌人,他随手把孩子一丢。 “孩子!” 角端四蹄飞奔,将那坠落的孩子稳稳托在背上救下,回到这边,由苍郁将已经吓得哭不出声的孩子放了下来,搂在怀中。 屠天刚要继续,心湖先冲在了前面。 心湖也是典型的豪爽多情江湖儿女,此时热血上涌,秀眉紧蹙,按捺不住愤怒,对着猬魔施展了一套刀法。她的幻夜刀是量身定做的女士用刀,分量比一般的刀略轻,但是刀型紧凑,用料精良,锋利且用着顺手,速度很快,就像幻夜里的风。 神兽角端也气得血脉偾张,一跃而起扑了上去,助心湖一臂之力。 看他们战得正酣,且心湖角端暂时没有危险,屠天就没有出手,护在苍郁和那个孩子左右,而苍郁在暗自召唤她的相依剑。 心湖年纪轻轻伸手不凡,刀刀紧逼要害,加上角端从旁助阵,独臂猬魔虽不慌不忙地接招,但一只手对付一人一兽两个敌人,究竟还是不太方便。 他转而仰天长啸,声如奔腾万马的嘶鸣,扬起一番巨大的尘土,让人睁不开眼! 沙尘在他面前凝聚成一片乌云,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细长坚硬的东西,在乌烟瘴气中有序地成长和排列起来! 片刻之后,乌云猛地散去,众人惊见猬魔赫地有了另一条手臂——尖刺组成的手臂!末端没有手,只有一根格外长格外晃眼的刺,明晃晃的像一把弯刀。 猬魔由尖刺组成的手臂向上一挥,所有的刺忽地发散开来,离弦之箭一样冲各人飞来。 猬魔又成了独臂。 屠天双眼凝神盯住那些刺。没有任何征兆的,所有尖刺僵在了半空! 收放自如的刺,现如今受制于人,猬魔脸色变了变,单手在空中一抓,心湖就径直朝他飞去,马上就有被抽掉全部血肉的危险! 屠天伸出双掌,以强大的魔气将她往回夺,僵持之中感受出对手内力的深厚。 苍郁的相依剑,此时横空出世,于心湖与猬魔之间飞起一剑,斩断了看不见的邪恶连接。心湖急坠下来。 屠天单掌一收,心湖立时落入他怀中。 见屠天的手臂紧紧搂住自己,心湖顿时心花怒放。什么猬魔、什么眷城,全都抛在脑后,屠大哥温暖的怀抱,就是整个世界! 可惜好景不长,屠天见她无恙,马上就把她松开了。 猬魔再次发出惊心动魄的长啸,一头蓬松的乱发霍地在风中自然理顺,笔直散开,变为根根竖起的尖刺,使他看起来膨胀了几倍,成了一只插满尖刀的刺猬! 原来,这才是猬魔真正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六回 魔亦有温情 “受死吧!” 猬魔大喝一声。那些又是头发、又是手臂和刺的东西,有节奏有章法地舞动起来,从四面八方磁石般吸住了更多骨瘦嶙峋的老百姓!那些百姓看上去,像粘在一张无形的巨大蜘蛛网上的猎物,任人摆布,动弹不得!光是向下面看看,那高度,就让他们吓得头晕眼花了。 屠天不准备再耽搁,他必须即刻结果这个恶魔的性命,虽然,自己与那人同在魔界。按理说,应该在同一战壕里互相帮助,可是,屠天对于看不惯的同界中人,从来都不姑息。他做事禀奉的唯一原则,就是自己的心情。而此刻,他的心情显然很不怎么样! 就在他刚准备抬手的工夫,余光突然瞥见角端自远处归来。方才它还在身边说话,它是何时离开的?竟没有人知道。更令人惊奇的是,它嘴里叼着一只活的动物,看那狭长的头骨,棕黄的毛发,那不是黄鼠狼是什么! 醍醐灌:“可权利是对等的,作恶的人不管有什么苦衷,其他无辜受害者的权利,已受到侵害。他自行了断,也算是遂了因果报应。” 云仙曾说过,众生行善得善报,行恶则得恶报,周而复始,天道不容打破。如此说来,猬魔凶残地杀了这么多人,不管有多么催人泪下的理由,他是注定要下地狱了——如果逆天行不落到恶人手里的话。 “为了爱犯错,有时是值得原谅的,若有不让他下地狱的方法,我会帮他。” 不知屠天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他心事重重地大踏步走到一边去了。玲珑就是为了爱犯错,最终导致一死。 只有苍郁,还在暗自掂量因果的力量。 这一战下来,屠天不但没消耗多少体力,内力反而成倍增长。他豪爽地将真气泼出,与天地同享,使天降大雨,朽木逢春,万物复苏——眷城重新成为了眷城。真气在宇宙中滚雪球般增长,最后又成倍地赋予了他新的力量。 无论是仙还是魔,当修炼到相当高的级别时,就达到了天人合一、融会贯通的境界。宇宙中有取之不竭的能量,可以和身体的能量进行交换,也可以给身体“充电”,随时需要,就随时支取好了。 老百姓从四面八方跌跌撞撞跑出来,老老少少齐齐跪在地上拜谢恩人降伏恶魔,还他们家园。这场面已经不陌生了。 屠天上前,谦恭地将老人和孩子一一扶起,又把携带的干粮、药物倾囊相赠。 苍郁开心地想,原来屠天名字虽然彪悍,实际上却是个厉害又温暖的神仙,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造福百姓,义薄云天!她看看心湖,想说你真是有眼光,若是能得到他,那你就更有福气了。 可心湖还沉浸在方才被屠大哥搂进怀中的幸福里,心知肚明他不是有心的,可就是忍不住欢喜,忍不住回味再三。被自己所爱的人拥抱,即使是幻觉,那也是美妙的。如若有一天,他是情之所至地拥自己入怀,那该多好啊! 一向爽朗耿直的心湖,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而愁肠百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六回 魔亦有温情 “受死吧!” 猬魔大喝一声。那些又是头发、又是手臂和刺的东西,有节奏有章法地舞动起来,从四面八方磁石般吸住了更多骨瘦嶙峋的老百姓!那些百姓看上去,像粘在一张无形的巨大蜘蛛网上的猎物,任人摆布,动弹不得!光是向下面看看,那高度,就让他们吓得头晕眼花了。 屠天不准备再耽搁,他必须即刻结果这个恶魔的性命,虽然,自己与那人同在魔界。按理说,应该在同一战壕里互相帮助,可是,屠天对于看不惯的同界中人,从来都不姑息。他做事禀奉的唯一原则,就是自己的心情。而此刻,他的心情显然很不怎么样! 就在他刚准备抬手的工夫,余光突然瞥见角端自远处归来。方才它还在身边说话,它是何时离开的?竟没有人知道。更令人惊奇的是,它嘴里叼着一只活的动物,看那狭长的头骨,棕黄的毛发,那不是黄鼠狼是什么! 醍醐灌:“可权利是对等的,作恶的人不管有什么苦衷,其他无辜受害者的权利,已受到侵害。他自行了断,也算是遂了因果报应。” 云仙曾说过,众生行善得善报,行恶则得恶报,周而复始,天道不容打破。如此说来,猬魔凶残地杀了这么多人,不管有多么催人泪下的理由,他是注定要下地狱了——如果逆天行不落到恶人手里的话。 “为了爱犯错,有时是值得原谅的,若有不让他下地狱的方法,我会帮他。” 不知屠天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他心事重重地大踏步走到一边去了。玲珑就是为了爱犯错,最终导致一死。 只有苍郁,还在暗自掂量因果的力量。 这一战下来,屠天不但没消耗多少体力,内力反而成倍增长。他豪爽地将真气泼出,与天地同享,使天降大雨,朽木逢春,万物复苏——眷城重新成为了眷城。真气在宇宙中滚雪球般增长,最后又成倍地赋予了他新的力量。 无论是仙还是魔,当修炼到相当高的级别时,就达到了天人合一、融会贯通的境界。宇宙中有取之不竭的能量,可以和身体的能量进行交换,也可以给身体“充电”,随时需要,就随时支取好了。 老百姓从四面八方跌跌撞撞跑出来,老老少少齐齐跪在地上拜谢恩人降伏恶魔,还他们家园。这场面已经不陌生了。 屠天上前,谦恭地将老人和孩子一一扶起,又把携带的干粮、药物倾囊相赠。 苍郁开心地想,原来屠天名字虽然彪悍,实际上却是个厉害又温暖的神仙,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造福百姓,义薄云天!她看看心湖,想说你真是有眼光,若是能得到他,那你就更有福气了。 可心湖还沉浸在方才被屠大哥搂进怀中的幸福里,心知肚明他不是有心的,可就是忍不住欢喜,忍不住回味再三。被自己所爱的人拥抱,即使是幻觉,那也是美妙的。如若有一天,他是情之所至地拥自己入怀,那该多好啊! 一向爽朗耿直的心湖,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而愁肠百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七回 荒岭大红门 “前面就是百鸟山了。” 苍郁抬头望去,半山的石壁上,“百鸟山”三个朱漆草书大字格外飘逸,果然与得到白斗那天,出现在脑海里的如出一辙。再往上看看,果然,山过这个“百合门”,一时却想不起,只警觉地问:“心湖,你三舅爷在哪里?” “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三舅爷。” 心湖轻描淡写的一句,让屠天有些恼火:“你说什么!” “屠大哥,你不要生气,过了这道门,一切就都有答案了。” 她神态平和,却将屠天的手握得更紧,因为她贪心地一生一世都不想松开。 在心湖很小的时候,就听过逸尘镇流传的那个传说:说在朱雀国的百鸟山上,有一座施了秘咒的大红拱门,叫做“百合门”。若一对男女,能够手牵着手走过这道门,他们便能百年好合,牵手一生。从小就深信不疑的东西,往往长大以后发觉在心中根深蒂固。 而身边这个人,就是她想托付终生的人。他的魅力由内而外散发,那么值得去爱,心湖可不想耽搁了时间,让别的女人把他抢走了。 至于有些东西是抢不来的,这个道理她暂时还并不明白。她固执地认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坚持付出,总有一天会感动他的。也许,感情的事,就是要经历一些伤痛,才能有所顿悟。 屠天平时极少使用读心术,一是因为它是一种极其耗费真气的法术,二是因为,我行我素的他,对于旁人想些什么,其实并没有兴趣知道。 而眼下,他不惜耗费大量真气,破天荒地读出了心湖心中所想。这个傻姑娘!再转头看看她执着的目光,怒气烟消云散,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充斥着他的心。 三十年前的玲珑也是这般执着吧? 从前,他算得上年少轻狂,只要自己快活,从来不去考虑旁人的感受,直到玲珑死时,才幡然悔悟。眼下虽然体谅心湖的用情,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再继续走下去了。 这时,面前出现了第三道拱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八回 徒留月光草 “跟我回去。” 屠天抓紧心湖的手,要拉她掉头回去。 “来容易,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只见一个肌肉壮硕的红衣人挡在他们身后!他光头不戴帽,极为细长的双眼,几乎连在了一起。后面跟着十来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属下,每人手里持一样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全了。 屠天瞥了一眼心湖,见她一脸错愕,就明白这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他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通,一时也辨不清来者何人?自己对父王的那套管理系统毫不上心,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子承父业,成为妖魔界的最高统治者。 一是因为,一般的世袭制,老的统治者死了才由儿子继承,但魔无上的寿命无疆,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基本上,他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二来,屠天与父王人生观价值观大相径庭,他对权力、地位丝毫不感兴趣,曾经最感兴趣的只有两样东西——女人和酒,如今,就只剩下后者了。 “来生意了,伙计们!又是一对被‘百合’两个字骗进来的!百合百合,百年好合!” 后面的喽啰笑道:“天下真有这么多痴情的傻子,以为手拉手过道门,就能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哈哈哈——” 还有的附和道:“这样的智商,就算不栽在大王手里,也活不了太长,哈哈哈哈——” 为首的又说:“若天下没有这么多为情所困的傻子,哪有人给咱们送,被情爱浸润过的心脏呢?又怎么能炼制,天下无双的‘蒙心丹’呢?” “大王说得对!活该咱们走运!” 一说“蒙心丹”,屠天陡然想起来了——对方正是断情魔呀!听说许多年前,他的功力在角级水平,现在不知修炼到哪一级了?“蒙心丹”是一种迷惑心智的丹药,服下之后,可以任由别人摆布,叫他杀人就杀人,叫他放火就放火,就算叫他腊月里脱光衣服跳进冰窟窿,他也会照做的,就更别说,利用他来害人或小偷小摸了。要说,这“蒙心丹”可真是种丧心病狂的毒药! 更丧心病狂的是,这丹药必须用被情爱浸润过的心脏做药引,换句话说,就是要从两个非常相爱的人身上,活活挖出还在跳跃的心脏!因为这,多少前一刻还在温存缠绵的情侣,转眼成为命丧黄泉的血鸳鸯。 事到如今,心湖方才大梦初醒,明白自己上了妖魔的当,而且还把屠大哥也给牵扯了进来。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事、计划败露无疑!她顿时又羞又怒,可后悔已然来不及。她挺身而出挡在前面,回头对屠天决绝地说:“屠大哥,都是我不好,我挡住他们,你快走!来世再相见!” 说到最后五个字的时候,饶是平日里泼辣坚强的女汉子,眼泪也快要掉下来了。这一来,反倒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若是她早些这样,或许赢得屠天的可能性还大些。 然而屠天一身顶天立地的铮铮铁骨,且身为魔界公子,又怎能让一个凡人弱女子掩护自己撤退?他一把把心湖拽到自己身后,温和地说:“没事,我来对付。” 那语气,那表情,哪里像生死关头说出的话?却仿佛是在讨论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比如——“拜托今日别再让我喝粥了。” 屠大哥不怪她,心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句安慰如同天籁,又如同清泉滋润了她的心房。过往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而她,还要继续为他付出下去! 断情魔一众人等,常年居住在百合门内,潜心炼制丹药,平时除了派几个人出去抓情侣掏心之外,极少与外界交往,因此不识低调行事的屠天。 断情魔闪到跟前,举斧就砍,那把斧子巨大如车轮,重百斤,还带着细小锋利的锯齿,如若被抡上,说不定直接被大卸八块了。 屠天矮身躲过。光听斧从头顶过的风声,就知道对手力大过人! 屠天从容地由空中抓过自己的鸿蒙剑,手握剑柄一抖,鸿蒙忽地一软,软得似三尺白绫,动起来又像凤飞凰舞,蛟龙盘曲,轻轻柔柔将对方的大斧团团围住,令它无法施展! 心湖马上明白了,屠大哥这是要以柔克刚!她持幻夜刀也和敌人战在一处。心中暗自高兴:原来屠大哥的功力之高,远远不是她能够想象的,他无论对付什么样的强敌,都依然保持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这一交手之下,屠天惊觉断情魔如今的功力断然不低,且他们人多势众。通常善于炼制丹药的人,也擅长炼制毒药,善使毒的,一般也爱用暗器伤人,因此要格外小心。屠天这辈子,仅有的几次受伤,都是因为中了暗器。他心中光明磊落,从不背后伤人,却也总是忘记背后防人。 断情魔见此人来路不明、法力高深,自己的武器不占上风,便将斧随手一丢。趁手下抵挡屠天之时,他蛇信子般的舌头,红艳艳、黏腻腻的从嘴里吐了出来,与此同时,一种黑色的气体,随之从嘴边缓缓弥漫开来,袅袅飘向空中。 “不好!‘葬花焚心毒’!” 屠天走南闯北阅历丰富,通过性状,他识得这毒,却不知原来起源在这里。他深知“葬花焚心毒”杀伤力极大,吸了它,会从鼻腔一直烂到全身每根血管、每个毛孔,即使锦年花花粉也爱莫能助! 心湖只是个凡人,怎能受得了这般剧毒呢?他赶忙俯低身子,一手抵挡进攻,一手掩住口鼻,对心湖大喊:“我挡住他们,你快走!” 这也是屠天最让女人心动的地方——遇到危险,他总是忘记自己,先想着保护别人。 心湖没有回答,她暗想:屠大哥,谢谢你。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一意孤行,却害得你身陷险境,这下你什么都知道了,一定笑我傻笑我痴,不怪我、怨我已是宽恕,更加不可能与我一生一世。但此生若不能和你在一起,活着也没有滋味,不如豁出去这条命,保你安全脱险,这样,我也能心安了。 于是,她看准机会纵身跃起,在一片混乱中敏捷地扑到断情魔身上!断情魔乃是“葬花焚心毒”的源泉,控制了他,才有可能阻止毒气的扩散。退一万步说,有他作为人质,也可放屠大哥一条生路。她却没想一想,以屠天的性子,会苟且偷生弃她于不顾么? 断情魔确实万万没想到,面对四散的剧毒,有人不但不跑,反而选择不要命地飞蛾扑火! 以往那些个被骗来,想要求百年好合的情侣,功力都没有这么高,所以根本用不着动用“葬花焚心毒”。那些情侣在知道上当之后,开始还手牵着手一起跑,往后多半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到头来还是双双栽到他断情魔的手里。 只可惜,这样爱得不够忘我的心脏,即使挖出来,也根本炼不成蒙心丹。他一直在等待那些,真正愿意为了对方而付出一切的心脏。 今日,终于给他等到了,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炼制上好的蒙心丹了! 心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刺进了断情魔大张着的口中! 断情魔发出一声凄厉幽长的惨叫,眼神充满了怒、怨和不解,鲜红的舌头不死心地紧紧缠住匕首不放。 一声巨大的轰鸣,断情魔连同他的下属和整个百合门,全部化为粉尘,巨大的蘑菇状云朵一鼓作气冲上天空,呛得人睁不开眼。 当黑云渐渐消散,晚霞映红了天空。 心湖因离断情魔太近,吸入了大量葬花焚心毒,此刻气若游丝地跌倒在草地上。虽然外表还不太明显,但她的鼻腔里面已经开始腐烂,剧毒快速向周身扩散。 屠天单膝跪地将心湖轻轻抱起,让她躺在自己怀中。自责的目光与心湖微笑的眼睛相遇,她此刻美丽的微笑让他肝肠寸断。 心湖已开始发黑的嘴边挤出一个笑容:“得不到你的心,我活着也不快乐。屠大哥,我也愿意...为你...洗一支...月...光...草......” 安然无恙的屠天,将心湖紧紧抱在怀中,哽咽难鸣。 往事一幕幕,他忆起当日那个伶牙俐齿、热情奔放的逸尘镇姑娘;从远处跑来、咧嘴笑着送他一捧野花的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抿着嘴看他呼啦呼啦吃面的姑娘;毕恭毕敬给锦年花唱出天籁之声的女子;在五面尊前虔诚许愿、只求他一抱的信徒;给蓬头垢面的小男孩送水送干粮的大姐姐;临危不惧,想要和猬魔拼个高低的英勇斗士...... “心湖,屠天愧对你的一番情意......” 这个腿骨外露都没哼过一声的汉子,在心湖温软的身体逐渐变冷、消失之后,双手捧着她留下的那支,裹在白绢帕里通体洁白的月光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苍茫汉宵抚流砂, 风雪无惧天涯。 柔情绕指坚冰化。 徒留月光草, 热泪洒红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六十九回 苍郁对玲珑 苍郁和角端在原地等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聊天。角端性情敦厚忠良,有时让人忘记它是一只动物,而把它当作可以交心的朋友。 “角端,你活了多少岁了?” “我算算啊。” 角端仰着脖子算了半天,说:“大约有一百五十来岁了。” “哇,神兽果真不同凡响!” 这大大超出苍郁的预料。她心想,一般的动物寿命可没有这么长,鹿的平均寿命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马的寿命稍长一些,也就三四十岁算多的了。这么说起来,角端还是自己的老前辈呢! 角端果然像位历经风霜的长者那般语重心长地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你是否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了有价值的事情。” 此言不虚。但是从一只兽嘴里说出,还是令苍郁感到震惊。瞧瞧人家的觉悟,再想想自己,过去这些日子,整天就琢磨云仙了,比较之下,实在感到汗颜。如此说来,云仙拒绝救朱鹮公主而让自己失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果然没那么惦记他了。但说一点都不想他,好像又...... “角端,你的同类都在哪里呀?” “世上所剩的角端数量不多了,我也不知道它们现在哪里。” “那你在遇到屠天之前,岂不是很孤单?” “孤单不孤单,其实是由自己的心来决定的。” “哦,此话怎讲?” 以苍郁二十多岁的阅历,还无法理解如此深刻的话题。 “在大自然中,每一条生命和谐相处。只要我愿意,一朵花,一块石头,一棵树,一条小溪,都可以看做我的朋友。我有这么多朋友,你说,我还会孤单么?” 苍郁只觉得角端说得深入浅出,极有道理。想想过去的自己,虽然外表貌似淡定,内里其实是个很怕孤独的人。虽然不是太爱说话,可也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虽然不爱唱k也不爱party,但去掺和一下,哪怕坐在角落里听着别人热闹,也比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强。之所以爱画画,除了受家里一定的影响,主要还是因为可以转移注意力,不会觉得太孤单。话又说回来,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热闹都市中,又有几个人的心灵,是真正不孤单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突然闯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才更加被那种铭心刻骨的孤独无助吓破了胆,也才会对第一个向她伸出手来的云仙,念念不忘。若能早些达到角端这种境界,开始时也就对云仙没那么大的依赖了吧? 左等右等不见动静,担心心湖和屠天遇到什么麻烦,此时百合门还好好地在那里。 “角端,我进去找找他们。” “我也一起去。” “不,我们分开行动,你就在这里等着,万一走岔了,屠天出来找不到人怎么办?” 角端马上表示赞同,毕竟对它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比主人重要,包括它自己在内:“也好,许姑娘多加小心,要是找不到,就先出来。” “好。” 事到如今,苍郁已领教过许多种法术,在驿马印的帮助下,与自己功力相近之人使出来时,冥冥中已将它们融汇于心,加之每日勤练控制真气,如今,基本的轻功已不在话下。她轻轻一跃,便进了拱门。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却与屠天和心湖看到的有所不同。 走过漫长的廊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无门的巨大空间。鸦雀无声,只听得自己的脚步声。 苍郁捏着把汗,小心翼翼前行,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轻些,再轻些。 来到门框处向里张望,好似一间静谧无人的古旧书房,嗅得到古朴的书香。屠天和心湖似乎都不在这里。他们走的不是这条路?想了想,心湖的三舅爷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是得爱看书,要不每日如何打发时间呐? 她轻唤几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无人应答。 四壁皆书。每本都在架几案上静静地躺着,蒙着厚厚的浮灰,显然很久没有人碰过了。如若不使用轻功,一步迈下,恐怕会激得尘土飞扬,呛得人睁不开眼。 苍郁本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依她的本意,是不会随便去翻那些书的。但她想到,通过查看这些书的类别,可以从侧面了解书房主人——也许就是心湖三舅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自己走得也放心些。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书名明明就写在书脊上,却无论怎么揉眼睛,看也看不清楚! 苍郁好奇地捏住一本,想拿下来仔细看,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拽不下来! 换一本再试,也是一样。 苍郁两手一叉腰:“难怪蒙了厚厚的灰,拿不下来,这不是诚心不让人看嘛!” 她小心翼翼环顾四周,一目十行找了很久,终于发现有一本书的书名能看得清。 那书脊上赫然写着“许苍郁”三个字! “啊!” 浑身打了个激灵,有种在阎罗殿翻自己的生死簿的感觉。她定了定神,缓缓伸出手去。 果不其然,那本书,她能够轻而易举取在手中!里面的内容和自己的命运,有着怎样的关联呢? 不算厚的一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可是字上也仿佛蒙了一层薄雾,明明就在那里,却像墨在水中晕开,花成一片,一个字也看不清。苍郁不死心地一页页翻下去,终于,在中间某页上翻到一首字迹清晰的诗,她迫不及待读了出来: 声对色, 异对同, 朱雀对白虎, 玄武对青龙。 琴对棋, 书对画, 乌丝对白发, 苍郁对玲珑。 离对别, 长对久, 千山对万水, 晚照对晴空。 仙对佛, 妖对魔, 清茶对浊酒, 前世对今生。 “有我的名字!‘苍郁对玲珑’是何寓意?整首诗似乎只有这一句,词性对得不甚工整,除非,‘玲珑’也是个人名?” 下一页,上书两行竖字,并画了一个圈——“将右手拇指置于圈内,即可归回本来之处。” 再往后翻,密密麻麻还写了不少字,却又全部掩于莫名的雾气之中,怎么揉眼睛也看不清了。真是本奇怪的书! 苍郁猛地想起,在山间竹屋里做过的那个梦。 ——沙漠龙卷卷走了白衣女人之后,一个声音曾经说过,“四国之中各有一出口,你共有四次机会,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错过,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正像手游一样,有秘密出口,可以把玩家带到另一个世界。而这本书会不会像当时的龙卷风暴一样,都扮演着游戏中传递信息的npc(游戏中非玩家控制角色)的角色?前因后果一思量,似乎穿起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她有点明白了,不论是云仙、重明鸟,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不断会有人给予自己下一步的线索。 既然游戏如此设定,不如右手按一下试试? 她下意识地把右手伸过去。 忽然耳边警钟长鸣。这一试,也许就没有回头路了,再想来,可不一定来得了,再想见那个她生着他气的云仙,也不一定有机会了......想到有可能马上就要结束这个梦境般的旅程,心隐隐被什么牵动着,不舍得。 就在右手拇指即将落入圈内的那一刻,责任心终究还是阻止了她。她想起角端还在外面焦急地等待,屠天出去之后也会担心自己。就算是虚幻世界,可他们的感情都那么真实,就这样不辞而别,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不行,”苍郁隔衣按了按自己锁骨之下,“我身肩寻回魔器的重任,我曾亲口答应过九天云仙要帮他,帮六界众生维护六界轮回的天道,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如若我走了,留下这个烂摊子让他怎么办呢?况且,至今我都还没对他说过一声谢谢,就算是走,也应该是在做完这些之后。” 眼前浮现出那夜越云泽救小鸟时,悲天悯人的真情流露。他眉梢眼角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已成为她的牵挂。以前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霸道地占据她的心。 “虽然他拒绝帮忙救公主,但他毕竟也帮过我很多次了,恩情怎可一笔勾销?一个连受伤小鸟都心疼的人,怎么会故意见死不救呢?一定是仙也有仙规戒律,并不是随心所欲的,我光迷恋他,可是却没有试着去理解他。” 那些被斩断的对云仙千丝万缕的思念,在可能的诀别面前,都一点点重又续了起来,续成了一张网,阻止她离去的脚步。她选择相信他,理解他。想到与他同在这个世界上,心中竟有一种别样的美好。 “如果是假的,按也没有用;如果是真的,那么我还会有另外三次机会,那时再做打算不迟。” 苍郁打定主意,将书合上,悉心放回原处,准备勇敢面对不可知的命运。 “苍郁姐姐!” 此情此境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真是种魂飞天外的惊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回 不识书中字 “嘻嘻!” 粉嫩的微光一闪,一只蝴蝶翩然而过,接着在墙角一晃,裙脚一隅露出,再接下来是少女顽皮的鬼脸。 “点砂!哎呦吓死我了!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 “不好意思啊姐姐,我去看帅哥去啦!朱雀国的美男子好多呀,有的威武,有的儒雅,真是风情万种呢,我都不知道看哪一个好了!” 苍郁又好气又好笑,本来紧张兮兮的神经得以放松下来:“你这个小花痴!” 别看点砂淘气捣乱,一段日子不见,还真挺想她的。 点砂理直气壮地回答:“美男子谁不爱看?我想控制也控制不了啊!” “或许有一天,等你心里真正装了一个人,其他的人你就不爱看了。” 点砂马上揪住不放:“怪不得你不看帅哥,苍郁姐姐,你心里有谁了?” 苍郁被她问得瞠目结舌,后悔自己怎么把自己给卖了,赶紧回答:“其实我不是不爱看,只是眼神儿不好,我,我谁都看不清!” 她说的是实话,轻度近视,这里又没有眼镜卖。而正是这种朦胧,使得美的事物反倒更美了。 点砂眉花眼笑地说:“那我帮你看,你叫我看谁我就看谁,然后汇报给你,好不?” 苍郁做晕倒状——好吧,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点砂,亏你玩够了还能想起我来。” 点砂不好意思地笑着:“你是我姐姐呀,也是我唯一熟悉的人,我玩够了,自然就想起你来了......” 这句“唯一熟悉的人”让苍郁心动了一下,说到底,点砂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没事,我不怪你,下次走的时候,至少要跟我打个招呼。” “好吧。” “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气味。姐姐,我对气味很敏感。只要我想找你,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嘻嘻!以后要是我突然不见了,其实你也不用为我担心,合适的时候,我会来找你哒!对了姐姐,这是个什么地方?方才我看都没看,就跟在你后面追进来了。” 苍郁将心湖老爹的托付简短一讲,点砂皱着眉头说:“我总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煞气很重,我们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那你先帮我在这里找找,还有没有能看清楚封皮的书。” 点砂飞上飞下卖力地寻找起来。 也许是冥冥中的安排,在密密麻麻的架几案上,还是苍郁发现了比自己那本厚得十倍有余的书,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越云泽”三个大字。她大为惊讶,迫不及待翻开,只希望不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 然而里面唯一能看清的一页上,书有八个大字—— “冰鹰涅槃,死而后生!” 苍郁吓得一把捂住了嘴。 “冰鹰”指的是云仙,而“涅槃”就是圆寂、超脱的意思,那不是意味着死么?云仙将会有生命危险? “点砂,你快来看!” 点砂看了也是一惊:“越—云—泽?” “怎么,你认识他?” “仙界是天敌,我怎会不认识他?” 苍郁恍然大悟,对啊,仙界与妖魔势不两立,云仙名声在外,知道他的名字不足为奇。 点砂突然冒出一句:“苍郁姐姐,你冤枉他了。” “谁?你说我冤枉谁了?” “还有谁?云仙呗?” “此话怎讲?” “人家不是说了,只能用普通手法去救人?” 苍郁的眼神变得幽深,点砂触动了她心中最痛的部分,即她心中完美男神那个不可容忍的“污点”,但她抱着一线希望听下去,只愿点砂接下来的话能抹去那个污点,还她一个完美无瑕的男神。 “苍郁姐姐,你知道么,其实那些为朱鹮公主号脉看病的名医,正是云仙天南海北请了去,送进公主殿里的。他并不是见死不救,他尽了力的。仙界的清规戒律,比其它五界要多得多,他身为六界之尊,怎能明知故犯?” 苍郁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都说了,云仙是六界之尊啊,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六界的关注,他为朱雀国公主找大夫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苍郁听了,半晌无言,心中涌动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云仙他为何不解释呢?只需说一句“大夫都是我请的”,自己就不会误会他了。被人冤枉、不被人理解的感觉有多难受,苍郁很清楚。 小时候有一次,同桌丢了一块卡通手表,就告诉老师说是谢丹心(苍郁)偷了,因为谢丹心曾向她借,她没给。对人比课桌高不了多少的孩子来说,这种冤枉令她如鲠在喉、万箭穿心,多少年过去都记忆犹新。当然,后来是同桌自己发现,那天根本就忘了带到学校,才还了谢丹心一个清白。当时,谢丹心恨不得有一万张嘴来辩解。 “我听说,云仙那个人就是那样,冷冷的,少言寡语,心里有事也不会说出来,不论是受万众稽首,还是被万人唾弃,表情都是一个样!” “你还真了解他。对了,点砂,这事你如何知道的?难道......” 苍郁心想,难道那日我以鸟笛邀云仙出来见面,让她在朱雀皇宫好好呆着,结果她又跟踪我去了?” 在苍郁审视的目光下,点砂不好意思地交代道:“你要出去又不带我,人家不放心你嘛,就跟着喽。” “好啊!”苍郁面有小小不悦,但转念一想,要不是她跟着,怎能知道云仙被冤枉的事?就算她戴罪立功好了,“那之后,你为何没跟我一起回去?” “嘻嘻,虽然云仙之名如雷贯耳,但真正近距离见到他,我还是完全被他的美貌惊呆了!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因此,因此就不由自主跟着他走了......” “你!重色轻友!”苍郁白了她一眼,但也表示理解,自己看到云仙之后,还不是一样魂不守舍?“怎么样,云仙比我女扮男装,好看上一百倍都不止吧?” 点砂嘻嘻地笑而不答。 “那我走之后,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跟着跟着就找不到他了。” “切!云仙法力高强,有人跟踪他,他怎会不知道?肯定轻而易举就把你甩了!以后不许再偷看我、偷看云仙了,听见没有?” “哦,听见了......”点砂撅着小嘴委屈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就是喜欢看美男子,一见到生得好看的,就拔不动脚。” “见到美女呢?” “美女也爱看,但肯定没有美男子这么吸引我啦。” 苍郁忍住笑:“起码说明你取向没有问题。” “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是不是?对了,我还听见云仙对你说,你命中本就位列仙班。苍郁姐姐,将来你成了仙,会不会不愿再见我?” 苍郁下意识地抬了抬左手,依然是三个红指甲:“成仙?那得是猴年马月的事啊!” “苍郁姐姐,那你敢不敢跟我约定,无论将来如何,都不离不弃?” “我敢啊,问题是,你敢么?来个美男子就把你拐跑了,到时你还能记得我么?” “咱俩的感情,怎么可以那样比呢?就算我离开几日,姐姐也在我心里......”话说到一半,点砂忽然惊叫:“小心!” 话音未落,左近爆发一声冲天巨响! 点砂挽住苍郁用力一带,两个人瞬间被冲天的热浪震得飞了出去,跌落到草丛之中。 苍郁要不是已有些功夫护身,轻则骨折,重则残废!身后不远处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回头看时,书房早已不见踪影。 苍郁心中问了一万次,究竟发生了何事?也只有待浓烟散去,揉着尾巴骨爬起来再细细琢磨。 余烟中,一眼看见屠天垂着头,从远处慢慢走来。 他一个人。 苍郁瞥见不远处的草丛中,趴着一只粉蝶。 “点砂!点砂!” 她连喊几声,点砂都没有理她,扇了几下翅膀,飘飘悠悠飞上了天。 苍郁心知点砂没事,先朝屠天迎上去:“方才出什么事了?” 屠天抬起头,脸色很不好。 苍郁追问:“你把心湖送走了?见着她三舅爷了?” 屠天缓缓地摇头,一脸沉重。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屠天这般颓废。平时嘻嘻哈哈哈性格外向的人,若是突然沉默寡言起来,是很令熟悉他的人担心害怕的。联系起方才的巨响和百合门的消失,苍郁预感到事情不妙。 “脸色这么难看,心湖呢?刚才的巨响是......?” 苍郁紧张地抓住屠天的手晃着,忽然发现他手里,攥着一根雪白的月光草! “这,这不是心湖的吗?”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心湖应该已经不在了!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盼屠天能说出不一样的答案来。 屠天心里很不好受,自责自己愧对心湖的深情却已无法弥补,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自责自己没有早一点看穿断情魔的阴谋......他悲伤地将百合门里发生的事,简要说与苍郁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一回 豪门官场淡 苍郁踉跄退后几步,呢喃道:“当日你的腿重伤不愈,心湖与我一起去断魂池,找饕餮兽索要月光草,还抢着献出她的手臂。幸而饕餮兽发了慈悲之心,没要我们的肉,只吸了些元气,还多送我们一根月光草备用。其中一根,我用来为你疗伤,另一根,交与心湖收藏,留待日后不时之需。看来,那晚她担心我困得撑不住,浪费了月光草,以免让你多挨一日伤痛,所以,她也整夜没睡,洗了出来给你备用,可见对你用情之深。” “我实在愧对她的一番心意,更愧对心湖老爹!” 这个痴情的姑娘! 苍郁潸然泪下,悔恨交加:“我早就感觉不对,又怕她误会我是想拆散你们,其实我应该拦下她的!” 说好是一场游戏,可为什么每次的失去,都那么真实地令人肝肠寸断? 说好是一场游戏,可掌控着自己的那只无形的大手,到底是冥冥中的玩家,还是自己的感情? 屠天把梨花带泪的苍郁拉近身体,借肩膀给她,两个人相拥而悲:“责任全在我。” 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把所有过错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也是屠天致命诱惑力的表现之一。他的包容,不知融化了多少女人的心。 “魔真是太坏了,自己死无葬身之处,还要牵连无辜的生命!当什么不好,为何非要为妖魔呢?” 屠天心里“咯噔”一下。丫头虽然靠在自己肩头,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就拉远了。 苍郁抹眼泪的时候,胳臂一抬,隐约露出了半截手臂,皮肤细腻得像羊脂玉一样,手腕上的白斗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屠天望着玉臂出了片刻神,然后想起父王魔无上的叮嘱,心念一动——此刻,第一块逆天行碎片已与自己近在咫尺。可是见苍郁如此伤心,他又悄悄将那念头按了回去。 良久,苍郁起身离开屠天的肩膀,发现自己的鼻涕眼泪蹭了屠天一身,有点抱歉地看着他。 “没事。” 屠天趁她不注意,手掌隔空掠过,衣服重又干干净净、平平整整。丫头靠在自己肩头尽情哭泣的感觉,却是奇妙无比。 “屠天,我忘了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点砂,你出来吧。点砂?” 谁知唤了许久,也不见点砂现身,粉蝶亦无影无踪。 “算了,那丫头贪玩,不知又跑到哪里逍遥去了。想找我的时候,她自然会回来。” 屠天和苍郁、角端一起,回到逸尘镇,向心湖老爹下跪请罪。 走的时候是齐齐整整、漂漂亮亮的闺女,回来时尸骨无存,不能不令人唏嘘与心碎。 老人家听说女儿已不在人世,一下跌坐在太师椅里,当场老泪纵横。从前见他,一直是高高兴兴、老当益壮的,这一下仿佛忽然老了十岁。 “心湖这孩子,善良、勇敢、大气、重情义,”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相信,她一定是去了更好的地方......你们放心走吧,我没事......” 说着,又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 万语千言涌到嗓子眼儿,苍郁与屠天面对此情此景,竟然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啊,说什么呢?人家好端端的镇子,自己闯了进来,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给人家招来了妖魔,最后把人家独女的命也葬送了。就算有心替心湖尽孝,也不可能在这里久留。 苍郁心想,心湖,愿你转世之后,能与心爱的人朝夕相伴;心湖老爹,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也还未履行诺言为你做任何事情,唯有期盼你,好人一生平安。因此,逆天行碎片一定要找齐,这就算是我为天下人尽的一份力! 屠天知道,有些伤痛,是没有任何良药可以治愈的,唯有留给时间慢慢平复。他悲伤地望着心湖老爹,同样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只在心里暗暗想,一切皆因自己而起,自己对这样的结局却无能为力。都怪自己以前风流成性。从今往后,不要再招惹任何人了! ******************************************** 傍晚,屠天以“大”字型躺在水边草地上仰望天空,角端也悠闲地跪坐在旁。 这里青山如黛,流水潺潺,此刻水天一色,他俩都披了满身的霞光。 在没有遇到屠天之前,或者说,在没有遇到危险而被屠天解救之前,神兽角端,一直过着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生活。他的寿命比凡人还要长。 因同类稀少,它自由着,孤独着,享受着,心里从未装过任何人。 角端 踏溪涧,嗅花香。 食野果,枕月光。 它无拘无束, 于尘世里流浪。 瞳如水,剪斜阳。 轻豪门,淡官场。 它了无牵挂, 不理世态炎凉。 在遇到屠天之后,角端第一次在这世上有了牵挂。 “角端?” “什么,主人?” 屠天嘴里斜叼着一根马尾草,枕着手臂若有所思地说:“你看天边云卷云舒,多么恣意逍遥!” “是啊,天上的云朵了无牵挂,风吹到哪里,它们就去哪里。” “你看天上的飞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从来不为任何人停留。” “那是因为,它们还没找到值得为之停留的人。”角端看看屠天,“主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角端的情商和智商均在凡人之上,屠天一直是拿它当兄弟看的。 屠天坐起来,清了清嗓子,准备要郑重地和角端谈一谈:“角端,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生性不羁,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怀念,从前那种无牵无挂的日子么?” “主人,是不是角端做得不够好?你又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你很好,是我不够好,我恐怕......不配作你的主人。” 屠天不知如何才能阐述清楚自己的意思,同时又不会伤角端自尊,到此刻他还没有告诉角端自己的身份,而角端却一直对自己掏心掏肺。这也是一件让他烦恼而内疚的事。 “我不想听!说好了生死相随的,你为何一次次试图把我赶离你的身边?就让角端好好地陪着你,不行么?” “唉,我这个人比较随性,性子一上来,什么话都可能说出来。那日在岩洞中,我的确很感动,所以脱口而出说生死相随,但我,我可不想让你死啊!” “我既认定了你作我的主人,除非你亲自开口赶我走,否则天塌下来,角端都会守在你身边!” 屠天沉吟了一下,严肃地问:“倘若我行恶呢?” “行恶”二字格外加重了语气。 “凭角端对主人的了解,你不会!” 屠天心中一惊。 “那倘若......”他一狠心一跺脚,“好,角端,你看!” 话音刚落,角端一抬头,发现主人已不在身边,方圆半里地都不像有的样子! 角端“嗖”地站起来转圈喊:“主人!你在哪里!” 也就是那么一个回眸的工夫,屠天的声音突然在角端左边响起:“我在这里。” 角端迟疑地望着他,眼神在问,你去了哪里? 屠天指尖捏起一颗浑圆雪亮还带着海水的珍珠:“方才一夕之间,我去了东海,在被冲上岸的一只贝壳里,找到了这粒珠子。” “东海?” 角端犹如受了当头一棒,暗自寻思:东海离这里,少说也有九万多公里,而主人眨眼之间就回来了!难怪他叫我离开,原来,他道行如此高深,完全不需要我!我的日行一万里,在主人看来,简直就是雕虫小技! “我明白了......” 角端垂下头,一只蹄轻轻捶地,因自己的无用而难过,恨自己会得太少。 “角端,你可能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神兽,而我其实......” 屠天特地在“神”字底下加了重音。 “不要紧,主人,我真的懂了。你来无影,去无踪,道行高深,其实并不需要我。” 屠天内疚地望着这位忠诚的朋友,从功力上来说,他的确不需要它,而它也不再需要自己。 “主人,谢谢你一直很善良地,在人前替我保守着这个秘密。既然这样,那角端也就不再班门弄斧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屠天想到自己受重伤之时,是角端充当他的腿,几番交战下来,他们已结下深厚的战友情谊。虽然他平时一个人独行于世,天马行空惯了,从没有人陪伴和约束,但当角端真的要离开,还是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被掏空了。 他终究不希望有任何人,因为自己而被束缚,更何况,是生性如此奔放的角端。天高地阔,它的世界理应更宽广:“角端,我真的不是存心要赶你走,有你陪伴的日子,我很满足。我只是觉得,没有什么比自由重要。” “我懂。那角端就此别过了。”角端微笑着说,“但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主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为你自己,好好地活!” “快刀斩乱麻,我这就走罢,省得明日又舍不得走了。替我向许姑娘道别。” 屠天用力地拥抱了它。 角端别过屠天,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无边的旷野。 屠天目送着它的背影,暗暗祈祷,愿角端今后不再臣服于任何人,永远保有一颗属于它自己的、自由奔放的心,如同恣意的白云,如同奔放的浪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二回 为蚁指明途 苍郁说:“心湖不在了,角端也走了,今生今世,不知何时能再相会。哎,屠天,你相信有来生吗?” “仙曰今生,佛说来世,对于我们这种非仙非佛的人来说,过好当下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不是仙?那你法力那么强大,到底属于六界之中哪一界?” 屠天凝望着她葡萄晶般清澈无邪的眸子,心想,我自己眼里不分正邪,随心而走,可不管她是不是玲珑转世,她都只是个单纯的小丫头。在她眼里,也许我就是混淆是非、黑白不分,还是暂且不说的为好。于是答曰:“只要问心无愧,作个凡人又如何?” 凡人?一个武艺超群、善施法术、悯济众生的凡人? 好吧,他不想讲,一定有他的理由。 苍郁一笑,老干部谈话似的拍拍屠天的肩膀,大度地说:“屠天啊,你这么善良又重感情,你的身份是什么,对我并不重要,就算你是妖、是魔,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屠天感动又欣慰地望着这个睿智的小丫头片子,她就像一朵卓尔不群的雪莲,无视周围花团锦簇的芳华,在芸芸众生中独自清新,独自悠扬。其实,玲珑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当时把“魔”替换为了“仙”,历史在以它自己的脚步重演着! “你呢,愿意讲讲你的过去么?” “我?” 苍郁向记忆深处伸一只手去,抓了半天,除了九天云仙的仙姿,除了这是个游戏,除了待完成的任务,其余不知为何,所剩的已经不多了,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一时甚至想不起自己从何而来。 “不想讲就不讲。” “屠天,你可听有说过九天云仙?” “他?有所耳闻,据说是个悲天悯人的美男子。”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屠天的眼睛故意看向别处,来掩饰心中翻滚的波涛。 九天云仙“越云泽”这个名字,屠天再熟悉不过了。 三十年前,屠天某次练功,走火入魔致气血逆流,经络受损,后遗症是腹部时常痉挛。犯病时浑身冒冷汗,颤抖不已,坐都坐不住。每次足足要熬上一两个时辰,症状才会渐渐消失。用了各种法子、各种丹药都无法治愈。这病虽不至致命,但发作起来还是让他元气大伤。 屠天不与魔无上同住。每当受伤、生病,总是喜欢一个人躲起来,默默“舔舐”伤口,不到任何人那里寻求帮助。 但那次,还是被情系他已久的女妖玲珑发现了。眼见屠天日渐消瘦,玲珑心疼不已,于是想到了仙界的那面照人能治百病的“辟疫镜”,据说由一重天乾仙掌管。身体内部因素发生异变导致的腹痛,“辟疫镜”应该刚好对症。 不过,仙界与妖魔向来势同水火,料想乾仙断然不会把宝物借给自己,玲珑便动了别的念想。 其时,恰逢九天云仙的几个弟子在人间历练,所幸云仙和仙力最强的首徒六旬,并未一同前往。 ******************* 仙界没有大风大浪,没有颠簸起伏,没有好吃好喝,没有美衣华服,弟子们潜心练功,平淡生活。但在修炼成神之前,其实他们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与七情六欲作斗争,克制力强的,功力就高;自控力差、易受诱惑的,功力就上不去。 一些年轻弟子,虽然已跻身仙界,但修心是个任重道远的事儿,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大幅度提高的。时不时的,他们还需要到人间来历练,体验百姓疾苦,尽自己的能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三男一女浅衣飘飘,并排在走在乡间烈日下。 女的抱怨道:“师父让我们出来行善,可走了这半天,一个需要帮助的人都没遇到。” 轩墨说:“师妹不要心急。师父不是说了,万物在说法,看你如何着眼;一切是考验,试你如何用心。” “嗯,师父的话,字字句句我都记在心里,不过记是记住了,可能悟得还不够深吧。” 山客说:“我们身上带的银两不多,大规模救助穷苦百姓,怕是做不到了。” 瘦烛说:“方才那个屠夫在杀猪,我们也不能出手相救。若是救了猪,可能就有人要饿肚子。这环环相扣,帮了一方,就要害了另一方,如何是好呢?” 轩墨说:“恐怕,也只有摆个摊子行医了。” 走着走着,见路边几个孩子头碰头挤在一起,蹲在地下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嘴里还喊着:“快走啊!快点追上去!” 轩墨、山客、瘦烛,以及资历最浅的小师妹彼岸,入仙门前的童年均是在乡间如此度过。看到这场面,心里莫名生出几分亲切来。 “师兄们,我们过去看看热闹,可好?”话音未落,彼岸人已到了那群孩子身后,“你们在做什么?” 孩子们抬头望了一眼陌生人,友好地给她让出一条缝,神秘兮兮地小声介绍说:“我们在给蚂蚁引路。” “给蚂蚁引路?” 彼岸一脑门子问号。 “对。你看你看,这只蚂蚁和同伴走散了,正四处寻找它的同伴呢。我们要把它引到它们的队伍中去,这样它才可能活下去。” 另一个孩子说:“蚂蚁是群居的动物,大姐姐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要是落了单,它就活不成了!” 彼岸很快和孩子们打成一片。轩墨、山客、瘦烛,也好奇地把头凑过去。几个大孩子跟几个小孩子挤在一起,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蚂蚁。 只见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根草梗,轻轻将一只走散的蚂蚁向蚁群引去。那只走散了的蚂蚁回群之后,欢快地和大家碰着触角,似乎在庆祝。 善良的孩子们欢呼起来:“成功喽!成功喽!” 告别了可爱的孩子,轩墨感慨地说:“为迷失的蚂蚁引路,不仅是善举,而且还很有启示意义。” 山客说:“没错,行善不光是急人所急,更重要的是,为需要帮助的人,指一条光明灿烂的路子,还要维护他们的尊严。” 正说着,路边来了一位愁容满面的年轻妇人,臂上挽着一个竹筐,里面装着许多手工制作的香囊。见他们几位衣着得体、举止优雅,便犹豫着拦住他们说:“各位公子、小姐,要不要买香囊?” 声音有气无力,像是生病或几天没吃饭的样子。 几位男士自然对香囊本身不感兴趣,而彼岸是个姑娘,爱美的天性使然,见到做工这么美的香囊,不由眼前一亮,心思动了动:这么美,要不要给师父带一个?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总该给师父带礼物回去的吧?不知师父喜欢何种味道的?嗯,一定是素雅的。 其实她师父越云泽,对香囊半毛钱兴趣都没有,就算送他他也不会要,就算要了也不会用,肯定随手扔在一边。越云泽身上自带一股鹅毛大雪般清冽的寒气,卓尔不群,才不需要香囊的点缀呢。 彼岸手里越拿越多:“这个喜欢,这个也喜欢,都喜欢,还有那个也不错。” 墨轩在旁提醒她:“师妹,修行之人,不可有贪念。你买那么多回去,当心师父骂你啊。” “切,师父会骂人么?你跟了他那么多久,几时见过他骂人了?” “是,师父通常不骂人,他会直接叫你去面壁思过。” “那我小心点,不让师父看到就是了。” 师兄们在旁等候的功夫,那妇人诚恳哀求道:“小姐,不瞒你说,我丈夫得了重病去逝,家里还有个孩子要养活。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别的手艺,就是祖上传下来的香囊制作手艺,还算拿得出去。我在这里已经站了大半天,也没有几个人买。方便的话,你们可以多买几个么?” 说着说着,似乎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真可怜,”彼岸同情地望了望她,“好,那我多挑几个。” 再仔细凝视手中的香包,雕龙绣凤,四角垂香,巧夺天工。绿荷托红莲,朱尾弄银钩,那针线活真是精美绝伦!味道也清雅芬芳,确实让人爱不释手。 轩墨听了妇人的悲惨遭遇,忽然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说:“方才我们路过闹市之时,恰好见到一张告示,说宋府的老太太即将七十大寿,只因她一辈子酷爱收藏锦囊,眼下,宋府的人正四处寻找民间高手,要替老太太作七十个一等一的锦囊祝寿,据说报酬相当可观。” “师兄说得对,我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彼岸欢呼道:“大婶,你快去看看吧!” “真有这种好事?谢谢你们告诉我!” 妇人眉头舒展了些,把方才彼岸拿在手里看的那个香囊,塞回到她手里:“这个就送给你吧,好心的姑娘!” “哦不,我付你......” “不用了姑娘,你们帮了我大忙了!” 千恩万谢中,妇人走远了。 彼岸开心地说:“学以致用。我们这算不算为人引路?” “算,肯定算行善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三回 谁懂为师心 “救命啊!” 师兄妹几个没走出几步,正在有说有笑间,忽听得呼救之声。声音有些熟悉,可不正是方才叫卖香囊的妇人么?这一转身的工夫,能出什么事? 旧巷子拐个弯追上去,刚巧看到这一幕——一个头不高的蒙面人,正以刀抵住妇人脖颈!妇人胆战心惊地说,自己身上实在没有银子,那蒙面人就一把抢了她装满香囊的篮子要跑。 “站住!” 轩墨、山客、瘦烛三人飞身向蒙面人追去,彼岸自然而然留下来,安抚蒙面人刀下放过的妇人:“没事没事,大嫂你放心,我师兄们身手不凡,肯定给你把那篮子锦囊抢回来,一个都不会少的!” 妇人哭道:“姑娘,那可是我不眠不休,整整五个晚上的心血啊!要是弄丢了,孩子又要饿肚子了。” 人没事,妇人却并没有为此感到庆幸,而是为了那一篮子锦囊如此伤心。这让久居天上过着娴静日子、不知人间疾苦的彼岸非常感慨——原来真有这样的人,谋生计竟如此艰难! 彼岸想到这里,忙从身上掏出全部的银子交到她手上:“大嫂,我身上碎银不多,这些你都拿着。” “啊,不行不行,姑娘,那怎么好意思?你们已经救了我一命。” “大嫂,你要是不拿,孩子就要饿肚子。你想想,谁还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先挨过去再说。” 妇人听到这里,悄然已满面泪痕——中年丧夫,生活的艰难几乎已经将她压弯了腰,愁白了头,甚至有过抱着孩子一起投江自尽的念头,可是看到熟睡的孩子粉扑扑的小脸,又怎么能下得了手?但太阳一升起,还是要为生计发愁。此时彼岸的碎银,于她而言就是救命稻草,她哽咽着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银子算你借给大嫂的,以后我去哪里还给你?” “大嫂,不用还。你只要好好活下去,有机会的时候,也帮帮别人就行了。” 妇人已泣不成声:“我,我一定会的......” 蒙面人见有人来追,果断丢下篮子,纵身上了房梁。但这点轻功跟师兄弟三个相比,实在是雕虫小技。三人轻而易举追上去,而那人一闪却已不见影踪。 房梁不高,瞬间四面都无痕迹。难道,他也会法术? 既然无人受伤,东西也没丢,三人便提了篮子回转身去找师妹,边走边感慨,这世道真不太平,连香囊都有人偷。 可是,小师妹却遍寻不见。 “妇人也不见了,也许,师妹送那个妇人回家去了?” “定是如此。” 三人在原地又等了半天,还是不见师妹回来,这时他们一个个都有点沉不住气了。师妹可比香囊“值钱”多了,难道那蒙面歹徒起了歹心? 三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那妇人既然在此叫卖,家中又有幼子,她家肯定离得不远。等了这许多工夫,师妹早该回来了呀!” “说得也是。会不会出事了!” “稳住,稳住,先别自己吓自己。师妹好歹也是道仙一级,一般的小贼哪里是她的对手?再等等,再等等。” 师兄弟三个,渐渐变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原地团团打转,一直等足了两个时辰,已不见彼岸出现。这回,他们终于承认,小师妹丢了! “师父派我们几个来凡间历练,说好了一起来一起回,结果刚来,就把师妹弄丢了,回去如何向师父交代!” “如何向师父交代是小,哪怕受责罚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师妹究竟怎么样了!” 多方努力无果,三人只好垂头丧气回到九重天上,向云仙汇报。见了师父,三人二话不说,先一字排开,齐齐“扑通”跪倒。 越云泽一见,四人同去却只回来三个,再看看各人苦大仇深的表情,就猜到了**不离十。不用他问,哥三个争先恐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三五遍。 “彼岸失踪了?”越云泽陷入沉思,“为师知道了,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出得门去,瘦烛不满地嘟囔着:“小师妹弄丢了,万万没想到,师父竟然连一句嗔怪的话也没有,我宁愿师父狠狠骂我们,那至少表示他在乎小师妹!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山客问:“什么传言?” 瘦烛说:“传言说,师父不喜欢小师妹,净躲着她。你看,眼下师妹丢了,咱们三个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师父却一点都不急。” 山客责怪道:“瘦烛,休要胡言!跟了师父那么多年,你竟敢说这种话,师父是那样薄情的人么?” 瘦烛委屈地嘟囔道:“不薄情,难道他是个热情开朗的人么?” 轩墨也说:“瘦烛,师父一向喜怒不易形于色,你怎知他心里不急?你潜到他心里去看了?” 山客附和道:“就是,师父心里一定比谁都急。否则,就一定是想到办法了。” 瘦烛挨了两师兄的骂,低眉顺眼走开了,心里却并不服气,颇为小师妹感到不公。他想,小师妹那么聪明漂亮又可爱,要是师父不着急,我就去找别的仙长求助! 越云泽皱着眉回到殿内,一时也想不出,会有谁可能对彼岸下毒手。 她是自己入门最晚、资历最浅的弟子,抓了她,定是因为她最好对付。而背后真正的目的,也许是针对自己。 除了仙界,其它五界中对他越云泽恨之入骨的,大有人在。其中,最当他是眼中钉、肉中刺的,莫过于妖魔界首领魔无上了,他俩的渊源实在太深。可魔无上那样在乎颜面的人,若他出手,绝不会只拿一个资历最浅的弟子开刀,而是会大张旗鼓地直接对付自己,恨不得嚣张得让全天下都知道。 那么还会有谁? 越云泽踱到瑶琴面前坐下,一言不发拨动起琴弦来。 这琴对他而言,不只是一把乐器,也是掌握天下格局的一把钥匙。在抚琴时,随着优美乐曲流出的,还有奇思妙想和指点江山的智慧。 纵然他对男女间传情达意之事不甚敏感,百年来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些,彼岸对自己的小动作。越云泽尽量不往那里去想,且能避嫌就避嫌。因为彼岸若真有它心,无论是对越云泽还是对彼岸自己来说,都绝不是个好兆头。作为师父,保护徒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唯有对感情这件事,他除了偶尔提醒她要心无旁骛之外,再也想不出别的方法。 她是他的徒弟,且不说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已有了深厚的师徒之情,就算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莫名失踪也会令人担忧。 随着这纷乱的思绪,琴声在越云泽指尖由缓而加速,到后来已湍急如飞瀑。越云泽的目光却并不在琴上,他的目光直视前方,眼前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场景! 一边抚琴,他凌厉的目光一边从这些场景里,四处搜寻彼岸的气息—— 热闹的集市,鲜有人迹的山林,潮涨潮退的海岸,狼烟大漠,冰山之巅,甚至妖魔界、地狱界、鬼界和牲畜界,他也都感知了一番。 琴声越来越迫切,已如惊马之驰,如疾电之光! “啪!” 三根弦断,琴音戛然而止! 越云泽看也不看那破损的琴,一甩衣袖,厉眉正色,脚下生风,大踏步地向殿外走去! 台阶下,立着刚从乾仙那里赶来的,风尘仆仆的女妖玲珑!因跑得急了,她精致的鹅蛋脸上泛起潮红,喘息还未完全平定。 若以男人的眼光来看,玲珑该是个标准的性感美女,眉目含情,凹凸有致,楚楚动人,对异性有着十足的吸引力。几个回眸的距离,见过她的男人,就会轻而易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越云泽不光是个男人,他还是个不能动心的仙。 此刻,他眼里看到的,不是男人,不是女人,只不过是一个绑架了自己徒弟的对手而已! 不错,正是玲珑用调虎离山计,巧妙地绑架了四徒之中资质最浅的那个弟子——彼岸,将她暂时关押在妖魔界秘密地牢里,随后便去要挟一天乾仙交出辟疫镜。 仙界四周除了布下严密的结界以外,还处处散发着真阳之气。而妖乃是纯阴之身。当阳极强而阴极弱时,玲珑之于仙界,就相当于太阳下快要化掉的冰雪那样,不堪一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破不了一重天的结界,便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样物事,用力抛向空中。 一重乾仙的弟子们正在操练,忽见天上光线一闪,一样物事轻飘飘落到地上。拾起一看,是一截茶白的仙绦。 仙界弟子们人人佩戴仙绦,每一重天都有自己的主色。 在同一重天下,弟子们的级别由低到高,于是这同一种主色又分出了由深到浅的细微色泽差别。 总之,地位越高,颜色越浅。 若不是仙界中人,一眼恐怕很难辨别一个弟子的具体级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四回 辟疫三日约 一至九重天仙绦的主色分别是: 一重天——墨灰子夜歌; 二重天——檀紫定风波; 三重天——黛蓝月中行; 四重天——海棠江南春; 五重天——苍青卜算子; 六重天——水绿踏莎行; 七重天——柳黄临江仙; 八重天——霜藕如梦令; 九重天——茶白千秋岁。 话说一重天的弟子,拾起那条茶白的仙绦,马上明白是属于九重天弟子的。但具体是谁掉的,一时无从分辨,为何会落在这里,也想不明白。待从结界边上观瞧,见一个女妖毫无惧色站在外面,连忙去禀报师父。 于是,凭失踪彼岸的一截仙绦,玲珑顺利地见到了一天乾仙。 事关宝器和九天弟子,乾仙就让九天云仙越云泽,来决定如何处置此事。 越云泽问玲珑:“我的徒弟,现在哪里?” “云仙放心,我已将她藏在一个安全秘密之所,且绝不会为难她。但若我有个闪失,那可就不好说了。” 小小一名女妖,面对仙界的最高领袖,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地位、功力均如此悬殊,若非置生死于度外,怎会如此镇定自若? 越云泽审视着她问:“你要辟疫镜何用?” “当然是治病!为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辟疫镜乃上古宝器之一,自古以来,用于救治那些行大善之人。你不但绑架我的徒弟,还孤身一人前来索要宝器,用以救治妖魔,胆子不小!” “云仙果然厉害,一眼就看穿我要救的,乃是魔。但他虽身为魔,善事也没少做。更何况,仙与魔只在一念间,你这次救了他,或许他感怀于心,从今往后只做善事呢?今日我既然敢独自前来,就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你们修仙之人无欲无求,因此根本无法体会,甘为自己心爱的人涉险的勇气。” 心爱之人? 越云泽又打量了打量她。 仙与妖魔很大的一个不同,就是仙动了情,会影响仙力,而妖魔则......充斥着各种欲望、为所欲为的人,难道会有真情么,难道会从一而终么? “我玲珑押上自己的性命,向云仙你保证,自借出之日起,三日之后,定将辟疫镜归还!如若不还,云仙要取我性命,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且我承诺,被救之人康复后,须立即去做三件善事,以示感激之情。” 小小女妖,显是有备而来,举止得体,言之有理,尤其是这三件善事之约,教一心向善的越云泽如何能拒绝?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一旦回心转意有了向善之心,他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更何况,玲珑主动提出三件善事之约? 他凝视了玲珑片刻,冷冷发话道:“先把我的徒弟带回来,不得有任何闪失。辟疫镜只借三日,逾期不还,后果自负!” “一言为定!谢谢云仙!” 玲珑一口应下。她此番抱着必死的信念而来,没想到真能获云仙准许,自然满心欢喜。三日足够治好心上人的腹病了! 都说这个九天云仙是个高冷男神,在玲珑眼里,他高冷倒是的确高冷,他就事论事,不说一句废话。但他还算不上男神,因为在玲珑眼里,除了屠天,早已容不下别人。 越云泽是仙界德高望重的仙长,六界之尊,美名在外,从来都不是耍心眼玩阴招的人,此事六界皆知。既然他已亲口答应,玲珑对他的话便无半分怀疑,回去之后一点不敢耽误,立时将彼岸送了回来。 “你要送我回去?” 彼岸不敢相信女妖的话。 玲珑说:“我不是早就说了,只是暂时借你一用,不会伤害你的?” “哼,妖魔的话,又怎可轻信?” “信不信由你,走着看吧。” 玲珑说着,一拉捆绑彼岸的那条绳子,彼岸就乖乖跟她走了。其实彼岸从头到脚,就直捆了这根绳子,不是在身上绕很多道,而是只有那么一道,像一个绳圈一样,松松地勒在她身上。 那彼岸为何不跑呢?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一件妖器——降龙鞭。这东西只需挽个简单的套,往人身上那么一套,一般的功力就都使不出来了。也正是靠这降龙鞭,玲珑才能把彼岸牢牢抓在手上那么长时间。 彼岸见了师父和师兄们,虽然他们并未责怪自己,但自觉被一个小小的女妖生擒,丢了自己的脸,丢了师父的脸,也丢了仙界的脸,还害得一重天乾仙必须出借上古宝器! 仙界有仙界的规矩。“上古宝器”岂是说借就能借出去的?何况还是借给妖魔! 都是为了自己才破了规矩。这简直是她彼岸人生中抹不掉的污点,眼下只愿不要辱没心爱的师父的名声才好!都怪那个可恶的女妖! 就这样,一颗怨恨的种子,在彼岸心中悄悄萌芽了。 当玲珑欢天喜地取了辟疫镜,匆匆离去之时,彼岸趁所有人不注意,暗中给了自她身旁而过的她一掌,以解心头怨念。 这一掌并未与玲珑肌肤相触,且只用了彼岸五成功力。 本来,彼岸打算泄泄愤就好。可玲珑当时要顾着易碎的辟疫镜的安全,并迅速撤离,所以没有丝毫防备与躲闪,背后结结实实隔空受了这一掌,隔空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玲珑与仙界四弟子周旋了许久,再加上她以妖的纯阴之身,两度去到纯阳之仙界,阴阳对冲,也耗费了**成的真气。她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回头狠狠瞪了彼岸一眼,但无暇再战。 当玲珑跌跌撞撞逃回屠天身边,掏出辟疫镜后,吐出一口鲜血之时,心魔屠天,感到了数千年来最剧烈的心痛! 他一直以为自己随心所欲、叛逆不羁,以为自己风流成性,阅尽千帆却未曾在乎过任何人,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玲珑对自己的爱之深! 而自己不同寻常的心痛,也证明,她是自己心中最重的人!这个女人,再多的红颜知己、再醇的甜香美酒,也无法替代。 彼岸的一掌,导致玲珑五脏俱损。辟疫镜偏偏却对由外界造成的身体损害,无能为力。 屠天的身体痊愈了,心上却留下了无法修补的伤口。 隔日,那个狂风大作的雨夜,已经撑了许多时的玲珑,死在了屠天怀中。直到临死前一刻,都来不及缠绵,还在不停求屠天:“你定要尽快将...辟疫镜...归还......免得...成为仙界的......众矢之的......还有,别忘了...去做三件善事......我答应...云仙了的......” 屠天仰天泪流,痛不欲生! 活了几千年,身为心魔,却偏偏在痛失所爱这一天,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明了自己对她的辜负! “玲珑,身上疼么?” 玲珑的嘴唇已有些发乌,她轻轻摇摇头,笑着挤出两个字:“不疼......” 屠天的心就像被猛地割了一刀! 五脏俱损,能不疼么?她这是在怕我担心啊! “玲珑,我不会让你疼的,你看......” 玲珑顺着他举起指尖望去—— 花,全是花,花山花海,各种色泽,各种姿态,有的悬浮在空中,有的散作花瓣雨飘落......都是玲珑喜欢的,她本是个爱花、如花的女子,不,应该说,她本就是由樱天花修炼成妖。 因为过去并未把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屠天此刻只能记起她曾说,喜欢繁花遍野的地方,因此,用相关的幻境来舒缓她肉体的痛苦。 看到眼前的景致,玲珑黯淡的目光忽然明亮起来,眼神也有了些活络的生气。她看见自己正在花丛里跳来跳去,专挑大朵明黄的山菊花来采,不一会儿就捧了一小把。 正当她要弯腰采下一朵的时候,鼻尖前方伸出一只手来,竟然跟她抢那朵花。 “是我的!” 玲珑边说边抢先一步要去采。对方没有回答。她抬头一看,迎上她的,是巨大的一捧明黄山菊花,比自己手里的多了数倍有余,多得挡住了对方的脸。 她把头伸向左边,花也向左边挪了挪,她把头伸到右边,花又向右动了动,左右都看不到持花人的脸。她假装再向左看,没等花挪过去,就迅速转向右边。这回,终于有一张熟悉又不熟悉的脸从花后面露出来。 说它熟悉,是因为她早就认识屠天了;说她不熟悉,是因为屠天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确切地说,这是她期待已久的眼神,是男人看自己真心所爱的女人才有的眼神! 玲珑一点都感觉不到周身的疼痛了,她完全沉醉在屠天的一双眸子中,脸上充盈着笑意。 “这些都给你。” 屠天说。 玲珑扔掉了自己手里的,默默接过来。一大捧鲜黄的花朵,将她的笑脸映得灿若朝霞! 而此刻现实中的玲珑,却已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屠天设下的美好幻境,如同麻醉,缓解了她的痛苦,陪她度过了生命最后的几个瞬间,让她含着笑,告别这个世界...... 屠天恨自己从前为何总是逢场作戏,为何不对她再真一点,为何不再陪她久一点!在她的身体消失之前,他不错眼地一遍又一遍温习她的容颜,要把这张脸刻进记忆里。 “玲珑,我等你。来世,一遇见,我们就作夫妻,可好?” 已听不到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五回 失爱忘红尘 只因玲珑的那个承诺,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屠天,还是将辟疫镜归还给仙界了。 他怒气冲冲地远远将辟疫镜抛向越云泽:“拿去!还你的东西! 越云泽不慌不忙伸出手掌,由遥远之处将辟疫镜控制住,再徐徐收回,纳入自己的虚元之中妥善保存,这才开口道:“原来,是为你治病。” 想到玲珑那将自己安危置之度外的样子,再看看眼前的屠天,二者似乎很难被联系起来:“屠天,你好了,于情于理,难道不该向仙界道谢么?” “道谢?!”一股酸涩涌上喉头,屠天哽咽了一下才答:“我是来告诉你,你**出来的好徒弟,伤了人性命!” 看着屠天因悲伤愤怒而通红的双眼,越云泽便知道他没有说谎,心中不免一震。 彼岸伤了玲珑性命?难道是为报遭绑之仇?她心中的执念竟这么重? “为仙者号称仁、义、礼的表率,没想到,竟也会干出,背后下毒手这等龌龊之事!” 越云泽眼神在询问,却不开口。 “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你的好徒弟罢!去问问她,心里有没有一丝后悔和愧疚?越云泽,故意伤人夺命,是为何罪?仙界仙规戒律繁多,无论按哪一条,她都是逃不掉的。除非,你这个做师父的包庇她!包庇,是为同罪!” 越云泽冷着脸,一言不发。他在想,的确是我疏于**,彼岸这孩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越云泽,玲珑对我的意义,非比寻常。人死不能复生,只有静待轮回。但作恶的人,理应严惩!以三日为限,我要你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否则......” 屠天把拳头捏得咔咔响,脑子里盘算着“血洗九重天”几个字,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玲珑一定不想他这样,他也不希望那一幕真正发生。 屠天虽强,却一向爱护弱小,越是对渺小无助的,他的心越柔软;但是面对仙界这个强劲的对手,他可从来都不会手软。确切地说,屠天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对手愈强大,他愈是要硬碰硬地对抗,也就愈能激发出他的潜能。 看来越云泽是个护犊的师父,他只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的弟子,我自会管教”,便转身拂袖而去,却并未当着屠天的面,对玲珑的死表示出一丝一毫怜悯,也看不出对弟子的一丝愤怒。 “原来修仙之人,竟是这般冷酷无情!对,尔等本来就追求无情无欲,因为无欲则刚!有情欲,就有了弱点,你们惧怕弱点!为了保护自己,你们这些伪君子必须毫无破绽,不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人成了仙之后,就变得冷血了,连起码的同情心,都丧失了,倒不如我们这些臭名远扬的妖魔,起码还保有一份血性......” 屠天抑制住心头的火苗,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去。且等他三日再说。反正越云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离开仙界,屠天突然茫然了,偌大的三千繁华世界就在他眼前,可他竟无一处可去,也不再有任何东西吸引他——女人、美酒、美食、美景、驰骋天地间......从前所热衷的,一下全都变成了那样索然无味的事。 以前,他无法明白,为何世间有人会舍弃热闹,削发出家,在清冷的庙宇中,冗长地过着不沾荤腥地日子。这下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当一个人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便心灰意冷,不再有期待,不再有欲望,对红尘再无牵挂,过什么样的生活,在哪里过,跟谁一起过,都是一样的,生或死,也再无区别。不过,他不能去出家,他还有事没有完成。 屠天不能自已地一头扎进深深海底,怒掀万米惊浪,翻了渔船,淹了村庄,难以计数的海底生物死无葬身之处。直到他发泄够了,海边的这场浩劫才算结束。看到渔民们惊恐悲伤、哭天抢地的惨状,他才猛然想起,玲珑本是要他去做三件善事的! 懊恼不已。 这本来是自己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了,却被自己弄砸了。 于是,屠天不顾渔民惊愕的目光,以法力勒令海水退去,悄悄修复了渔船。又让冲上岸的动物尸体恢复知觉,把它们送回海里去,最后抹去渔民所有对此的记忆。 这还不算完,因为这只不过是弥补罪过而已,还不算上行善。 他来到城里薪俸丰厚的庸官宅邸,千金散尽,资助穷人;以法力治好九九八十一位没钱请大夫的穷苦病患;接着,又将百姓农田中的虫害,一扫而光。 繁忙的三日很快便过去了,越云泽却不见丝毫动静。 对玲珑的感情,屠天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爹魔无上。他不希望动用老爹的实力,让整个魔界兴师动众地去讨伐云仙,也不希望老爹干涉自己的感情。只因这是私仇,与两界无关,不必牵扯太多无辜的人进来。到最后一刻,玲珑都没有怪任何人。如此胸怀,若大开杀戒,只会让她死不瞑目。 ******************************************** 话说屠天走后,越云泽心里不免掀起了一丝波澜。 从每个弟子入九重天的第一日起,越云泽就教导他们:“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弟子们都明白,师父是希望他们做个包容豁达的人。 那小小的女妖玲珑,虽身在妖魔界,且绑架了自己的弟子,却并未伤及任何人,也算是有可以理解的理由。自己的徒弟彼岸,竟能在背后对她下此狠手,不论有意无意,实在令越云泽这个做师父的寒心。她现在能这样对待女妖,也许将来有一天,就能这样对待同门。歹心就像星星之火,如不彻底扑灭,日后将可以燎原。 当然,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越云泽按下胸中不悦,把彼岸叫到跟前。 好几日没见到师父,见朝思暮想的师父主动叫自己,彼岸进来的时候,脸上明显带了三分喜色。她被绑架的那几日,都没顾上害怕,心里琢磨的全都是,万一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可怎么办? 将玲珑的死讯告知于彼岸后,越云泽劈头盖脸第一句便是:“你可有苦衷?” 语气之严厉,前所未有。平时,师父只是高冷而已,但今日的这种冷,却是寒彻骨髓,像一把冰刃利剑,狠狠戳进她心里!彼岸心中已有不详的预感。 但听说玲珑已死,她还是感到非常意外,顿时吓得面无血色,知道自己已铸下滔天大错,“扑通”一下跪倒,神色一片慌乱。 师父一向主张教化而不是杀生,更何况,自己这属于故意伤人性命。这下,师父不但更无法指望师父喜欢自己,说不定,师父还要将自己逐出九重天去了!自己该怎么办? “彼岸,为师问你,你可有苦衷?” 越云泽盯住彼岸,再次询问,暗暗期望她能说出什么,自己意想不到的合理缘由来。这样,也好减轻对她的责罚。 彼岸已吓得语无伦次,根本不敢与恩师对望,此时望着地面似喃喃自语,反倒说出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弟子被女妖绑架,自觉丢脸,更丢了师父的脸,心中有愧,心亦有不甘,因此,因此,弟子一时糊涂,只是想泄泄愤罢了......弟子只用了五成功力,没想到...没想到她那么不堪一......” “为了泄愤,你就故意伤人?” 越云泽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彼岸心里难受,他心里何尝不难受?虽然修仙之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婚姻,没有孩子,但他对待自己的每一个弟子,却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教导,诲人不倦。如今,看到这棵小苗长歪了,叫他如何能不心痛? “我......” “为师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 “师父常说......原谅和宽恕,比仇恨更有力量......” “既然知道,为何不放下?” “弟子错了,弟子不该有执念。” “我问你,她将你绑走之后,可有虐待你?” 这似乎是唯一一个可能的转机。彼岸眼中一亮,斗胆抬头看了看师父,心中起了一丝妄念,如果说“是”,然后编造一些她虐待自己的细节,说不定能替自己的罪状开脱。反正她人已死,无从考证。 那个“是”字已经到了嘴边,彼岸却犹豫着始终不敢说出来。 看到她的嘴型,虽没听到那个字,越云泽也已心寒。他已探知,玲珑除了利用妖器降龙鞭绑她,其余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好汤好饭地供给她,生怕把她饿瘦了,要是云仙一生气,改主意不给辟疫镜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越云泽满心失望地注视着彼岸,心想,你也太小看为师的读心术了。为师不常使用,除了因为它耗费的真气太多之外,更重要的是,为师相信你们。可这一次,你辜负了为师对你的信任。看来,天罚再则难逃了! 他垂下头慢慢地说:“你先回去罢。” 师父什么都不说,对彼岸而言,比挨他一顿骂甚至一顿鞭打都难受,虽然,师父从来没有打过他们。 “师父,师父!弟子知错了!”彼岸扯住越云泽的袍袖,一个头接一个头地磕下去,“不要赶弟子走!彼岸还想作师父的徒弟!” 越云泽面沉似水。 ——想做他的徒弟,却不把心思用在好好练功上,而且还触犯云仙大忌,那就是起了报复之心! 越云泽微一用力,脱身走开,只留下大殿正中泪流满面、悔不当初的彼岸。要是早知那小妖那么弱不禁风,一掌就能要她的命,自己断然不会出手,如今悔则晚矣! 其实为不为仙,她倒不是那么在乎,只是,要让她离开心爱的师父,那还不如让她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六回 滴水卷宗树 人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大雨已经连下了三日之久,地上流成了小河,百姓家里的东西都快要发霉了。 而在重云之上的九重天,依旧是云气氤氲,霞光万丈,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除了特别寒冷以外,的确配得上普通人想象中的仙境。但与这一派平和宁静极不相称的,是九天云仙的心情,千万年来心中保持的平静,此刻因为自己的弟子彼岸,报复、伤人、致死一事,已不复存在。 越云泽站定,右臂抬起,逆时针在虚无中划了个很圆的圈,又自身前横向绕了几绕,像是在解开什么锁链,最后两指合一,向天戳去。 “刺啦”一声,面前的天空如同一张绸缎,被戳了个豁口! 越云泽上前一步,两手各扯住一半“绸缎”,对半用力一撕,那裂口便上下绵延数尺,成为一扇足以容纳三个人并肩跨入的门! 他抬脚迈进,直至整个人没入门中,那豁口转瞬严丝合缝。门与越云泽,都像从来未曾存在过一样,消失在云海中。 外人看来不知去向的越云泽,此时正站在一口巨大的天井之中。这里,是仙界的一个隐秘空间,平行于一至九重天。任外面发生什么,里面都是数万年如一日的平静如初。 在这里,天与地之间无它,唯立参天大树一株,枝繁叶茂。天光从上方洒下,照出一树璀璨的光华。 这棵“水晶树”的秘密,在于树梢上密密麻麻的“叶子”,它们其实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滴。风一吹,摇摇欲坠却终不坠下,“叮咚”作响,摇曳得甚是醉人。 此树,实为仙界的卷宗树,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档案架”,上面的每一颗水滴便代表着一个人。入仙门之后的级别地位、功过奖惩、修炼历程......每个人的一切都记录在案。也只有一至九重天的掌管者,才有资格接触到这些卷宗。 行为端正、一心向善、潜心修为、稳步提高的,他们的水滴就清澈透明;若是心术不端,或者犯规犯戒越多,水滴色泽就越深。 在树的最顶端,还有一些呈亮金色和亮银色的水滴,阳光从顶部照下,使它们的金属光泽格外耀眼。金色是已飞身成神的,银色则是未成神就已故去的。 越云泽的目光,在其中一颗银珠上停驻片刻,眼中流露出别样的温柔——那是属于他自始至终敬爱和怀念的师父——赵倚空——的。每当想到先师,越云泽的心就变得特别柔软。 话说成仙之后,最终归宿有二:一是成神,拥有了不死之身;二是没成神之前不幸故去,比如先师。 在三千年前那场阻止妖魔毁灭一方百姓的大战中,时任九天云仙的赵倚空,为了保护仙界弟子,与当时的魔界领袖决一死战,结果玉石俱焚。赵倚空以自己的死,换得仙界平安和天下太平。也是在那一日,越云泽忍痛临危受命,暂代新一届的九天云仙。 在得道修仙的漫长岁月里,越云泽受到的教育是,不可动情,心动则千劫生;要将一切看得风轻云淡,顺其自然......但当先师离去,化作万千星云尘埃,越云泽心中却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整整七日闭关不出,但出来的时候,依旧和从前一样精神焕发。 要坐实九天云仙这个位子,口说无凭,必须要在九仙议会上证明自己的实力。 九仙议会,是仙界百年一度的重要会议。说它是开会,其实是一重天至九重天这九位德高望重的仙长,仙力的比试。正如同弟子百年一考核,仙长们每百年也要进行一次功力检测。届时五千弟子可是大开眼界,也能学到不少本事。 为了防止两败俱伤,给妖魔界以机会可乘,比试的内容并不是仙长之间互相对抗,而是各位仙长分别去对抗同一个物事,有可能是力量的对抗,也有可能是以意念下一盘棋。 修为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并不是坐到如今的位子上,便可一劳永逸高枕无忧,而是随时有被超越的可能。而一旦被超越,也就不再有资格掌管自己所在的地界,必须让贤他人。仙界无所谓金钱利益,但把声名看得重于泰山。这一让位,声名必定受辱。 正是有此九仙议会督促,众仙才更加勤奋和持久地修身养性,不至于被惰性所俘虏,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最佳战斗力,抵御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维护天下太平。 不过,仙界的历史上,还从未有人因仙力退步而让位,随着时日的增长,大家的仙力都在水涨船高,但始终保持着自己原有的地位。 越云泽没有让先师失望,事后,他证明了自己可以坐稳九天云仙之位!同一天,觊觎魔界宝座已久的魔无上,也得偿所愿!这一对本是同根生、渊源深厚的冤家,终于坐在了仙魔两届的最高位置上对峙。至于越云泽与魔无上为何同根生、有着什么样的渊源,容后再叙。 仙到神,有着遥不可知的距离,就如同凡人仰望仙人,只能凭传说和幻想来填补未知的空白,因此关于神仙的故事才会那么盛行,经久不衰。神意不可捉摸。成神之后就很少在六界现身,无影无形,可化作春雨滋养大地,也可化作一片绿意。 最近一次现身的神,还是多年前试图打碎逆天行的上古神明。越云泽活了一万年,也仅见过神明这么一次。 越云泽望着属于赵倚空的那颗水滴,不由想起,先师生前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写字。因当时自己是他门下年纪最小的弟子,又是从人间破例收回的孤儿,赵倚空对他疼爱有加。先师练字时,时常让他在一旁也学着写。以越云泽的悟性,一来二去就落笔生花了。 越云泽在人世间生活了有限的几年,几乎没有亲近之人,过着自生自灭的生活。好在蒙上天恩宠,加上他天性坚韧顽强,才得以存活了下来,并有缘入得仙门。入仙门之后,又幸而赵倚空人格高尚,性情温和,待他如师如父,便自然而然成了小云泽最亲近、最信赖、最景仰的人。 身在仙界,没有人间祭奠的那些繁文缛节。每当思念师父的时候,越云泽便会坐下来写字。从研墨开始,回忆先师的点点滴滴,仿佛他还在旁边的案上埋头书写。 有一次,越云泽在研墨时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若有一日自己也故去了,可会有人怀念他?可会有人拍手叫好?只转了一下这个念头,就一笑而过了。 世上总有人说你好,也有人说你不好,只要无愧于心,又何必挂怀评价? 心念又动了动,不免再向树的顶端望。多少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可是始终没有找到“玄天”的卷宗。 一入九重天,他就曾诚实地禀告师父,自有记忆以来,心中就存在着另一个自称玄天的人,时常以天神的口吻指引着自己。 赵倚空问:“他一般何时出现?” “多是在弟子独处冥想时。” “你尚未入得仙门,就先学会了冥想,可见你确实有仙缘。就算不遇到为师,你也注定会与他仙者相遇。云泽,告诉师父,你是如何冥想的?” “嗯......坐在那里不动。” “还有呢?” “闭上眼睛,忘掉四周,在黑暗中逐渐现出光明,仿佛什么都看见了,却什么都不看,调整呼吸,感觉很安逸。” “初定离生喜乐,二定定生喜乐,三定离喜妙乐,四定舍念清净。等你修炼到四定时,再来看看是否还有那个声音。” “好,师父。那师父听说过‘玄天’么?” “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每个人都可称为天,每个人都可称作神,每个人都可以致命通元。真正的得道者,从任何一样物事中都可以知天尽神,致命通元。你可以认为,那是天神为你传达的旨意,也可以认为,那是你自己心底的声音。” “哦,弟子有些明白了。” “好好修习,说不定,将来你会替代师父坐镇九天。” “弟子不想坐镇九天,只想永远作师父的徒弟。” “何为永远?我们一至九重天的掌管者,职位均以百年为期。这百年之中,若因违规、犯戒、亡故或仙力被超越等缘由,不再胜任,必须由届时仙力最高者继承。若百年相安无事,还要参加九仙议会,若仙力依旧问鼎九天,才可继续执掌。云泽,做你该做的事,其余就顺其自然吧。” “弟子明白。师父,若玄天让弟子做不想做的事情,弟子该当如何?” “那么就相信自己,只做正确的抉择。” 先师故去后,心中那个声音愈来愈盛,但玄天向来只告诉他,近期有哪些事情需要做,并没有出格的旨意,这事也就拖着了。越云泽也已习惯了,一经召唤就去入定去见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七回 长卷写彼岸 此刻,面对水晶卷宗树,越云泽手掌平摊高举,万千晶珠中,便有那么一颗,听从他心之召唤,自枝头向他飘然而来,悠悠荡荡落到他掌心里。也不在手掌中散去,滚来滚去,滚成一颗晶亮浑圆的珠子。 越云泽另一手轻轻将不碎的小晶珠捏起,举至眼前。 眸光射进,眼前便徐徐展开了一幅十尺书卷!最顶端的标题写着——《彼岸》。 女弟子彼岸,入九重天不过百年,资历尚浅,因此有关她的文字不算太多,但她何时何地、修炼了哪些法术,表现如何,都历历在目。 越云泽还记得她刚入九重天的那一天—— 当时,勤奋好学又讨人喜欢的彼岸,刚刚结束在人间的散仙级别修炼,在凡人看来已是登峰造极,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不变的真理,得道修仙之路,永远没有尽头。 当时,彼岸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仙界在散仙当中选拔候选人的考试,被带到天上来。接着又通过了极其严苛的九重天选拔考试,成为九重天上自古以来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女弟子。 那时,入得九重天,彼岸总算松了一口气,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跳个不停,一直“师父”长“师父”短地跟在越云泽身后转个不停,弄得越云泽这个当师父的很不适应。不对,她对于越云泽来说,分明就是个孩子。所有的弟子对于越云泽来说,都像他的孩子,虽然他这个“家长”不苟言笑又严苛。 越云泽总是对彼岸说:“去练功,不要总跟着师父。”但彼岸还是像个小尾巴一样,在越云泽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偷看他几眼。越云泽从未有过女弟子,也就将那样的眼神当做是敬畏的眼神了。被师父说过数次之后,彼岸便不敢再“师父、师父”地叫了,只是远远地偷看。 当时,八天兑仙付忘年还曾专程来对越云泽说:“云泽,恭喜你啊,你的九重天总算是有些生气了!就是嘛,这样多好,阴阳协调。全是乌泱泱的男弟子,看着多憋屈呀!女弟子们如此赏心悦目,心又细,可以把九重天打理得更好,你也省心了,为何不多招一些?” 付忘年自上任后,大肆招收女弟子,如今的八重天上,已经有一半是女弟子的天下了。 见越云泽不答,付忘年又说:“你我都修炼到这个程度了,心思澄明安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不必多虑。” 越云泽只淡淡地答了句:“随缘。” 不知从哪一天起,原本活泼的彼岸变得沉默了,成绩也一落千丈,有时别人对她说话,她也好像没听见一样,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她方才想什么呢,她如梦初醒般地说,我在悟师父新教的那一招。 越云泽以为女孩子想家,便差六旬去问她。六旬打听了几次也问不出个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如今想来,的确忽略了关照她的内心。作为九重天上唯一的女弟子,她的内心一定是孤独的。可话又说回来,修仙之人,如何能惧怕孤独呢?更不该受其影响。 都是往事了。越云泽轻叹一声,指尖一晃,便有几个字加在了彼岸的卷宗之内:“伤一命。” 他手握着卷宗,迟迟不肯放下,迟疑了半晌,终于又在前面加了个“误”字。 这时,越云泽感到似有物事在牵引他的心神,他知道,这是玄天在招唤他。于是就地入定:“参见玄天。” “云泽,为何又添个‘误’字?” “因为彼岸,并不了解那一掌的后果,伤人性命,并非她本意。” “一个故意袭击别人、并最终导致了严重后果的杀人犯,可以称为误杀么?” 越云泽沉吟不语。 “你写了,就是包庇!包庇者,与伤人者同罪。” “但彼岸的初心,并不是置人于死地。” “云泽,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彼岸这个女弟子,早已对你心生它念,不管是因为爱也好,或是因为恨也好,她都已不再适合留在你的身边。对她过多地包庇和怜悯,只会拖累了你自己。我看,还不如借这个机会,由她去吧!” 越云泽深知玄天的意思,让彼岸自生自灭,就是要她亡。又是半晌不语,而后他说:“我只写我该写的,其余的,自有天意。告辞!” “云泽!云泽,你回来!” 玄天叹了口气,近些年来,自己在他心中,已不是当初一言九鼎的地位了。 尤韶寒问:“云泽,你打算如何处置彼岸?” 越云泽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按天规。” “依据天规第一百二十三条,误伤人性命者,面壁十年,以及降级打扫殿堂十年;依据天规第一百二十八条,起报复之心并伤人致死者,废去仙力,赶下九重天!” 越云泽不答,面色凝重地背过身去。 尤韶寒接着问:“废去仙力赶下九重天,无异于高空坠崖致死,你不会忍心这样处置她吧?” “是她自己做了天理不容之事。” “看在百年师徒之情的份上,难道没有一点回转余地?” 越云泽不再回答。 尤韶寒不依不饶地规劝:“念在她是初犯,你可以罚她面壁十年二十年,也好过......” 越云泽闭上了眼睛,满脸疲惫。这一刹那,他看起来倒像是个失了独女、伤透了心的风烛老人。当孩子不争气的时候,家长的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云泽,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过。反正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站在你一边。” 越云泽看了看尤韶寒,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尤韶寒走后,付忘年也来找越云泽。与前者不同,付忘年是站在越云泽的角度考虑问题的:“云泽,这件事,你可得公事公办啊,否则你得考虑到,天下人会怎么说你?会说你包庇弟子,对六界不公,这也有损我们仙界的形象是不是?” “天下人如何说,我并不在乎。” 即便是对付忘年,越云泽照样该说就说,丝毫不给面子地拂袖而去。 “你!”付忘年望着他的背影,面露不悦之色。九天云仙就了不起了么?你不在乎苍生怎么说?哼,也许有朝一日真的事到临头了,你就会在乎了! 第二日清晨,仙界全体成员聚集在火烛通明的议会大堂,宣布对彼岸的处理一事,众弟子都为她捏了把汗。 彼岸已经两日两夜未曾合眼。修仙之人依据功力高低,有些可以不睡觉,但是也要借助打坐来休息和恢复体力,为身体充值能量。自从师父告诉她女妖已死,她既没有合过眼也没有打坐过,此时神色凄惶地垂着头站在队列中,提心吊胆等着对自己的宣判。 这两日,她想了很多很多,然后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越云泽面色凝重地走到台上,顶着众人齐齐注视的目光,嗓音略沙哑地宣布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数万年来,仙界一直恪守着严格的规章。而我九重天弟子的彼岸,”说到这里,目光在台下扫视了一番,搜索到彼岸的身影,继续一字一顿道,“藐视天规,竟敢误伤人命。纵使那人是妖,也应以教化为先。” 彼岸始终垂着头,紧张地不断用手绞着衣带。平时跟她关系较好的几个其他仙长的女弟子,都同情地望着她,深知她这次惹的麻烦很大,恐怕凶多吉少。只可惜,一众仙长在上,天规在上,也没法帮上忙。 众人都知道,云仙一向废话很少,常常寥寥几句就直接切入主题,因此,下面定是要宣布对彼岸的处罚措施了!彼岸平时热情又有礼貌,人缘不错,其实要不是亲耳听云仙所说,众人都不太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也都替她捏了把汗,聚精会神侧耳倾听,生怕错过了云仙口中的任何一个事关重大的字。 越云泽语速不急不缓,声音略沉重:“现依据天规第一百二十三条,误伤人性命者,面壁十年,再降级打扫殿堂十年。散会!” 说完这些之后,越云泽看也不看任何人,拂袖转身而去。 替彼岸担惊受怕的弟子们,还有尤韶寒,总算都松了口气。 面壁是在仙界一至九重天之外的独立空间——思过房里。那里面四壁皆空,只有天窗洒下的阳光或月华。除了有人按受罚之人当时的功力水平所需,定时送去食物和水,再无其它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不用说,独自在那里面十年,无异于坐牢,难免会孤单寂寞,能做的事情只有思过、打坐、温习过去学过的知识。新的知识是学不到了,通常会落后于同门,但若是静心悟道,也说不定会悟出特别的收获来。 打扫殿堂十年,是在一重天,不得离开。所谓由俭入奢易,坐完了“牢”,放出来干点劳动,终于又能见到人了,应该会感觉幸福得一塌糊涂,后十年总好过前十年。所以,只要留得性命在,在仙界待下来,二十年算什么?将来再慢慢修为便是。不用说,这已是彼岸能得到的最好处理结果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八回 当众拒别离 有人捅了捅彼岸,好心提醒她,还不赶紧谢过师父?云仙为了你这样做,可是要顶住不小压力的。 可没想到,彼岸逃过一劫,脸上并无一丝喜色,神情反而更加慌乱不堪。她双膝“扑通”跪倒,大喊一声,神色悲切而决绝:“师父,我不要面壁十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只因这副表情,不像是对这温和的处理结果心怀感激,而仙家讲究的正是常怀感激之心。这彼岸也太不知好歹了,师父如此待她,给个这么好的台阶,还不赶紧下? 有心肠软的,尝试拉她起来,再次好心地提醒她道:“赶紧谢过师父就站起来吧,别再惹麻烦了,夜长梦多,万一改变了处罚方式,你可就惨了......” “不!” 彼岸不管不顾将那两人推开,自顾向越云泽膝行了过去,连台阶也直接用膝盖压过。她平时待人接物成熟,从来不会如此无礼!众人大惊。 越云泽感知到动静,也一怔,回过头来,直直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她,她如炬的目光也同样始终望着师父。 彼岸一路膝行到越云泽脚下,仰视着他说:“师父,请恕弟子无法接受如此处罚!恳请师父换一种更严厉、但短暂的责罚方式罢!仙棍、诛仙剑、摄魂钉,什么都行!” 此言一出,众人各个惊得目瞪口呆。大伙心里都明白,云仙这已是顶住舆论的压力对她从轻发落了,她竟不知足,还想要怎样?挨一顿仙棍,皮开肉绽;挨一顿诛仙剑,身上得有几十个窟窿,就算伤好了,功力也得减半。她这是图什么呀! 越云泽听了皱起眉头:“彼岸,你是在藐视天规么?” 彼岸见师父生气,更加慌张地解释道:“望师父允许弟子,继续留在九重天上,留在师父身边!除此之外,弟子别无他求,任师父责罚!” “天规,岂是你想改就改的!” 越云泽的语气相当严厉。他本是喜怒不易形于色之人,此刻,面上也带有明显的不悦。说到底,还是担心彼岸一时糊涂,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那样,局面就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了。 彼岸才不管,她整个脑海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能离开师父!她的整个生命中只有师父,任何人,包括自己都排在后面:“弟子不怕降级,也不怕寂寞,可是面壁十年,再打扫殿堂十年,弟子就有整整二十年见不到师父了!”情之所至,声音已然哽咽,拽着越云泽袍角拼命摇头道,“不行,弟子做不到,请恕弟子做不到......” 此言之涵义太过丰富,导致议会厅中气氛凝固了片刻之后,瞬间就沸腾到了!众人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起来。 不知道越云泽听明白没有,反正有相当一部分人听明白了——这个彼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见不着师父。她竟敢当众表达对师父的眷恋之情!这难道真的纯粹只是师徒之情么?男女授受不清,更何况众所周知,师徒之间禁止生情,彼岸这是过界了呀!看着她的泪眼,看着她心痛欲绝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即将与恋人分别的小女子!这回,彼岸可是摊上大事了! 越云泽咬紧了牙关,袖里的五指,紧紧攥起了拳头,心中暗想:“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叫为师还如何维护你?” 越云泽这一生,虽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并且从未拥有过一份爱情,但向他表白过的人居然不在少数,各朝各代都有。不论是出于征服的心理也好,出于心疼他也好,有的人越是面对一块寒冰,就越想用自己的力量融化他。但无一例外的,向他示爱的都是当他在人间历练时遇到的、不知他云仙身份的凡人。 封建社会,女人主动向男人表白是极罕见的,但人与人之间沟通,不是非得用语言不可。不直接说出来,还可以用眼神、用文字、用歌声等等。奇葩的是,这其中竟还有些男人,也对他一往情深,只是他无一理睬罢了。自己就是一块寒冰,主动贴上来的,相信用不了多久,热情就自然会冷却了。 彼岸被即将与师父分别二十年的可能,吓得丧失理智。她原本琢磨着,自己的罪过可大可小,就看师父如何定夺,但实在没想到,一向秉公办事的师父,会按照最轻的发落她。若是用仙棍、诛仙剑什么的,身上虽然痛,但说不定师父还会去看她,帮她疗伤,怎么也好过二十年不相见的苦楚。 她情绪失控,一股脑儿把憋在心中百年之久的话,尽数倒了出来! ——“弟子想要每日都见到师父,为师父沏荏苒花茶,为师父备纸、研磨,为师父整理经书,陪师父观海天一色,听师父谆谆教诲,跟师父学习仙术,哪怕只是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师父......师父闭关时,一日见不到,彼岸已觉如坐针毡、度时如年,这二十年,眼前没有师父的‘牢狱’之灾,要彼岸如何熬得过?” 话说到此,眼泪大串大串掉了下来,在石板地面上溅起泪花,可见情之所至,用情之深,此情此景,令人乍舌。 大厅之中又是一片哗然。而后,众人都屏住呼吸齐齐看向云仙,好奇如此尴尬的场面,一向睿智的云仙会如何化解,今日这场闹剧又该如何收场?五千多人里,也难免有个别心态不端看热闹的,甚至希望再“精彩”些。 越云泽脸上一如既往地无悲无喜,徐徐把目光投向大厅的无人之处,语气平和而坚定地说:“既然,你已无心修为,不如就此离开罢。” 什么?师父方才说,让自己离开?那也就是说,永远告别九重天,二十年后也不可能再与他相见?! 这一句如五雷轰顶,让彼岸如梦初醒,这比听闻玲珑的死讯,更让她心惊!再猛然四下一望,大厅里乌泱乌泱满满的,全是盯住自己的眼睛!方才完全沉浸在即将分别的心痛中,竟忘了身边有五千弟子注视着,如若无人之境般向心上人道出了心意!这下明白过来,如同一个罪犯被判了死刑,她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若之前稍加思索就能想到,承认自己动情,势必会招来这样的后果,尤其是当众公开承认,也许还会给师父招来风言风语,坏了他的一世英名,后果不堪设想!她只觉得浑身无力,似乎所有的真气都从身子里抽离而去。 突然,彼岸眼前一黑,身子一歪,瘫倒在石板地上......众人一阵惊呼。 喧嚣渐远,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像一片羽毛飘飘忽忽飞了起来,周围白花花的,怎么张大眼睛也看不清,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却什么也捉不到,抓不住......飞着飞着,周边突然断了火烛般一片漆黑! 她的生命从此改变了...... 彼岸瘫倒在地后,议会厅里的人们刚要上前搀扶,突然吃惊地见她的身体猛烈颤了颤,自顾自飞至了半空。从她苍白呆滞的神情来看,并不是她自愿的!接着,彼岸整个人缓缓向室外飘去! 有的弟子看不下去,想伸手拉住她,可是她浑身好像化作了雾气,空空如也什么都拉不到!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张大着双眼,指尖似乎拼命想抓住些什么,就这样直直向人间坠落而去! 其时,卷宗树上属于彼岸的那颗水滴,变成了墨汁一样的颜色,凝聚着无限哀怨自树梢重重坠落。这也表示,她从此与仙界再无瓜葛! 越云泽不错眼睛地注视着大殿中发生的一切,之后呆呆望着彼岸坠落之处,良久,良久,整个人一动不动,像尊雕像。直到有人喊他,云仙,云仙,你怎么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已沁出汗来。 还是六天离仙尤韶寒打破僵局,宣布说:“九重天弟子彼岸,对自己的师父动情,情深攻心,无法专注修为,百年仙力尽数离身褪去,现已不幸坠落九重天。望一众弟子引以为戒!大家都散去罢。”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彼岸已必死无疑,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令人唏嘘。昨日还好好地在天上,眼下就已香消玉殒。 这之后,越云泽一切照旧。身后不免有人不满,弟子就这么没了,做师父的看不出半点悲伤。虽说修仙要断绝情欲,可这确是让人心寒。 六旬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心里很替师父难过。以他对师父的了解,他不相信师父对于彼岸的惨死无动于衷。 *************** 某一日,越云泽突然出现在归心殿的副殿“随心殿”,那是他门下弟子们住的地方。 见师父驾到,一众弟子十分意外,纷纷请安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只有当日负责打扫的弟子子禅请示道:“师父,师妹的房间,要不要清理出来,为以后的师弟预备着?” 越云泽站在门口,缓缓向里望了望,房中整洁一如从前,然而物是人非,连他也算不出,彼岸轮回到哪里去了。 “留着吧,记得定时打扫。” “弟子遵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七十九回 怀愧三十载 苍郁和屠天,还在某个地方不痛不痒地谈论着他们各自心中的九天云仙。提起这个名字,他们俩一个心中满满全是爱,另一个,心里满满全是恨。 世间谈论云仙的人,绝不仅仅他们两个,有时凡间有需要,越云泽也会抛头露面。就算他不主动显露自己的身份,那不染纤尘的容颜与素白袍,总归是极其引人注意的,约莫就像当今的明星吧,所到之处,总是引来无数关注和追随的目光,就差镁光灯了。见过他的人多了,口口相传,也会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知道此人不一般。 然而,越云泽从不关心别人如何评说自己,好也罢,坏也罢,反正他始终都是那个他,追随心中之大道的他。 此刻,越云泽再次现身卷宗树密室之中。 彼岸那颗水滴原先所在的位置,早已空了出来。那颗水滴卷宗,已然随着它主人的陨落而烟消云散。然而整个树并没有因为少了这一颗珠子而失去光彩。 越云泽望着那一小截光秃秃的树枝,心中默想:三十年前的今日,你离开了九重天,为何至今,还没有你的讯息呢?无论为师怎么算,竟都算不出你此时的境况,不知你是否已成功转世?但愿你回到世上的时候,能够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好好活下去。当年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没能为留住你做半分贡献,唯有每十年的这一日,来这里“看望”你一次,希望如此可以弥补你活着的时候,期望得到的——为师的陪伴。 这似乎是他如今唯一可以为彼岸做的事情。 彼岸死后,有进她房间打扫的弟子,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大摞纸张,上面以各种字体、各种尺寸写满了“云泽”二字。若是在事发前被发现,越云泽定要责备她不专心练功,然而她死后,他再看到这些纸、这些字,心中唯余苦涩——是自己没能好好引导她! 想着想着,越云泽伸手一托,又一颗晶莹的水滴,由小到大生出,自他的掌心徐徐飞向了树梢。它里面既没有字,也没有任何其它,只是一颗空的、纯粹的、冰清玉洁的水滴。它挂在原先那个位置,就如同彼岸依旧与九天弟子同在一样。 天光从上方落在树上,仍旧是一树璀璨的光华,只是这下,树又重新完整了...... 越云泽欣赏了片刻后打算离开,正从卷宗树密室出去的时候,刚巧尤韶寒要进来,准备给自己的几个刚刚升级的弟子更新一下卷宗。 “云泽,这么巧,你也来写卷宗啊?” “是。” 越云泽简单应了一声,就打算擦肩而过。 尤韶寒拉住他袖子:“哎,我最近没听说九重天有人升级啊?你门下就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弟子,情况我都了如指掌啊。” 越云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通常索性保持沉默。 因此他沉默的时候,十分了解他秉性的尤韶寒,反而明白了许多。 尤韶寒仔细算了算,突然醒悟道:“今日,应该是彼岸走了整整三十年的忌日吧?” 他无意中,向原本挂着彼岸卷宗的位置望了一眼,吃惊地发现,那里多了一颗水滴,但里面是空的:“这......” 心思被窥穿,越云泽只好承认:“是。” 尤韶寒望着他说:“云泽,我以为,你早就把她忘了。” “事情因我而起,受惩罚的却只有她一人,我怎能忘呢?” 尤韶寒赞许地说:“难为你这个做师父的,还记挂着她。你是希望她,在新的一世清清白白做人,不留遗憾?” 越云泽点点头。 “云泽啊,人人都说你高冷,说你疏离,说你无情。其实你既不高冷疏离,也不无情,当然了,身高是挺高的啊。相反,你最有情,但你就是不表现出来,”尤韶寒拍了拍他肩膀,打趣说,“一辈子吃哑巴亏,活该。” “吃亏就吃亏。” 越云泽撂下一句又迈步要走。 “等等。” 尤韶寒再次喊住他。有时越云泽越是想快些离开,他就越是不让。尤韶寒自己爱说话,他觉得云泽这个闷葫芦必须要改一改秉性,否则活那么久,早晚有一日要闷出病来。要是有朝一日,越云泽愿意跟他吵架,那他才开心呢。 “何事?” “以后我逗你的时候,你要么生气要么笑,别老一本正经好不好?” 越云泽回了句:“不好。” “说正经的,今日又有几位散仙要进来,不管你收不收他们做弟子,你都是要出席收徒仪式的,别忘了这事。” “知道。” “云泽,你只会两个字啊?” 越云泽回过头来:“吃亏就吃亏——五个字。” 尤韶寒笑:“......” 修为之人度劫飞升成仙之后,首先成为散仙,再继续修为一段时间,等晋升到道仙级别,就可以自行选择,是去天上,还是去分散在人间的各大仙山继续修行。今日,众仙又要开始挑徒弟了。 ********************************************* 新来的十位弟子,九男一女,在凡间修行的年头各不相同,曾经的身份地位和阅历也不尽相同。他们当中,有的曾经当过王爷,也有的曾行乞度日。但追求道义与良善的心,将他们汇集到了一起,此后的千千万万个寒暑,他们将在仙界这个大家庭携手共度。 十位新晋弟子当中唯一的那个女弟子,名叫素君。经过常年的修行,如今修成了约莫不到三十岁模样,端庄典雅而成熟。她跟随众人入得殿来,出于礼节,一直垂首,耐心等候众仙一一落座。心中虽然对众仙的模样好奇,却并未抬头偷看一眼。 选徒仪式开始的时候,越云泽端坐议会大堂主持席位正中,然而思绪却少有地游离开了。 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彼岸的三十年忌日,与招收新弟子的日子,重合在了一起。因为当初无力挽救她,越云泽始终心怀愧疚,此时看下面的新弟子素君的时候,就想起彼岸初入仙门时,也是那样站在那里,一般地垂首,一般地谨慎言行,因此不免多看了素君几眼。至于素君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他倒是没注意。 同样将目光长久落在素君身上的,还有付忘年。天光透过透明的屋顶洒在她身上,素君的秀发闪闪发亮。她眉宇中有一种,一般女子少有的淡定和大将之风。付忘年十分欣赏。这个女子的风格,与自己八重天上的众多女弟子不太一样。 九天云仙位高权重,他尚未发话,谁也不敢开口索要新人。虽然众人心里都明白,云仙从来不轻易招收女弟子,好不容易招了个彼岸,结果还出了爱上师父那样可耻的事。不用问,云仙今日,是肯定不会再要这个女弟子了! 众仙对各位弟子一一问话之后,一重天、二重天、三重天各收了两人,四、五、六重天各收了一人。付忘年一无所获。 最后轮到素君。她垂首报过名字之后,有人教她抬起头来。 看面相也是选徒工作的一个重要环节。直到此时,素君才敢抬头打量众仙,她的目光很自然地首先投向前方宝座之上。 那上面坐了好多人,可无意中的一瞥,就被正中那人牢牢吸引住,眼神再也挪不开了,仿佛上面仅他一人似的。虽然表面仍旧镇定,但此后的回话,素君几乎都是冲他一个人说的。 那个人正是云仙。 越云泽这才随意地打量了打量面前这个女子,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只待其他人收了这最后一个弟子,完成仪式,他就打算离开。 这时,只听付忘年说:“这最后一位弟子,你们要不要?”没等众人开口他又说,“没人要我收了吧,你们反正各人都有收获了。素君刚来,可能不适应,我们八重天女弟子众多,有的是可以陪她带她的。各位意下如何?” 这女子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众仙也都没有对她表现出特别的兴趣,既然兑仙如此说了,也合情合理,大家就都顺水推舟表示同意。会就这么散了。 然而素君的心里开始不平静了。 她被安置在八重天之后,包括冬印在内的很多女弟子围了过来,对她表示欢迎:“以后我们在八重天上,就是一家人啦!” 入了仙界之后,不分年龄长幼,一律按入门次序称呼。因此,素君成了最小的师妹。她的师姐们大多还有些贪玩,对新来的感到新鲜,便缠着她讲些关于她的事情。 末了,素君有意无意地问:“八重天离九重天远么?” 冬印答:“呃,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此话怎样?” 冬印说:“距离上,当然很远了,但是等师妹功力大涨了之后,用不了多久就到啦。不过,师妹为何要问起九重天?我们一般不用去那里的。” 素君笑了笑:“哦,随口问问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回 春帐浮暗香 东南方向的人间大地,最近普降暴雨,暴雨刚停,因地壳运动又引发了洪水。不幸那个区域又人口稠密、农业垦殖度高。这下子,农作物大批被淹,还有不少百姓被洪水冲走、遇难。一时间,泪水比雨水更加滂沱起来。 在天上稍微留意,就能听到百姓昼夜悲泣的声音。大部分弟子都曾是凡人,都曾有过父母,有的还曾拥有过妻儿,他们也都曾经尝过与挚爱之人生离死别之痛。更何况,修仙之人本就有一颗慈悲之心,因此,天上虽然看起来依旧风平浪静,一切程序照旧,但在很多弟子的心中,却起了波澜,痛着人间的痛。 这个级别的灾难,仙界必须要过问,因为保护弱者,本来就是他们的天职。 众仙按人间地域各有分工,这一块地界,按规定由八天兑仙付忘年负责。灾情发生后,付忘年很负责任地第一时间动身去查看涝情。 一开始,他本想带四个自己最欣赏的女弟子同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这样也不会无聊。但三思之后,为了避嫌,临走又决定换成四男四女共八个弟子,匆匆奔赴人间。这八个弟子级别都差不多,也都刚好需要到人间历练,这下该没有人说闲话了吧? 与越云泽不同,付忘年有些在乎外界对自己的看法,也很在意自己的仪表,经常对镜照一照理一理,看看哪里不整洁。有时也会问一问弟子:“你们觉得为师,是否过于严厉和刻板呢?” 弟子们都会回答:“不会不会,师父最随和啦。” 这是真心话。 付忘年当然很开心。 ********************** 一个弟子说“师父,听说这次东南的涝情很严重,我们恐怕要在人间多呆几日了吧?” “......” “师父?师父?” “......” 喊了半天,付忘年才如梦初醒般地说:“啊?你在叫为师?何事?” “是啊,师父在思虑何事?” “哦,为师正在想,可怜的百姓,又要遭殃了,手无缚鸡之力,可怎么总有遭不完的天灾人祸呢?一道惊雷、一潭湖水、一片沼泽、一只猛兽,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作为凡人,活着确实很不容易......” “是啊,人的生命实在太渺小了。” “咱们的师父真是宅心仁厚,这真是苍生的福分啊......” 付忘年想,哎这话怎么听着耳熟,这不是众生常常夸赞云泽的话么?原来我也有份儿啊。 付忘年与八弟子一行到达人间。眼见山洪咆哮着,像一群受惊的野马,从山谷里狂奔而来,势不可当。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而下,不断冲入早已翻腾汹涌、白浪滔天的河水中,“轰隆隆”作响着拍打着岸边。就连他们这些活了千百年的久经世事之人,都为此景感到惊讶。弱小的苍生黎民,如何能抗得住大自然如此暴躁的行径呢? 师徒九人先合力将洪水控制住,接着又冲进冲出,救起落水的百姓。 一个女弟子问付忘年:“师父,我们是否该让那些庄稼全都长回去?” 付忘年想了想说:“不必。太过违背自然规律,也不是件好事。去百姓集中的地方送些粮食吧。” “是。” 在八重天弟子们心中,虽然付忘年没有九重天的云仙那样出众的容貌,却开朗、随和、大度、讲理,是个最好的师父,跟他相处十分轻松愉快。被分配到八重天的女弟子们,曾经羡慕九重天弟子,天天能见到云仙绝世的容颜,但想到云仙那样清冷寡言,想必不好相处,也慢慢就都释怀了。 一顿奋战之后,人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待要回转仙界时,付忘年突然对弟子们说:“你们几个先走一步,为师顺路去看一位老朋友,随后就回。” “是,那弟子们先告辞了,师父多加小心。” “好。” 付忘年目送着弟子们全都飞远了,这才嘘了口气,孤身一人匆匆赶往密林深处。内心里,一种不安被另一种不安所替代。 身披黑大氅的魔无上,已在密林深处恭候多时了。 见了面,魔无上诡异地抱腕一笑:“忘年,我就知道,兄弟你一定会来的,等不及了吧?哈哈哈,里边请!” 付忘年一言不发,神色略显怪异,负罪感和一种蠢蠢欲动的情绪,同时霸占着他的心。 魔无上向身后的山体挥了挥手,原本严丝合缝的山壁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只因洞壁内侧有许多芦花样的纹路,因此这洞称做“芦花洞”。 进洞的石阶从他们脚下延伸开来。付忘年还是不言语,只是默默尾随魔无上拾级而上,眼中暗暗流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神色,体温也在迅速飙升。常年修身养性静心,心跳很久没有这么快过了,身体还真有点不适应。 与想象中的简陋山洞不同,洞内十分精致,宽敞明亮豪华似宫殿,各种摆设应有尽有,堪称别有洞天。空气中,还别有用心地飘荡着一抹摄人心魄的暗香,以及说不上是什么声音的靡靡之音。 暗香与靡靡之音的组合,最是削弱人的斗志,令人头脑发昏,警备心降低,欲望比理智更清晰。 本来,魔无上自己是比较倾向于浓香的,浓烈得让人晕头转向才过瘾,但他知道付忘年由仙界而来,那些伪君子都不喜欢太重的味道,便只布了淡香。 洞内最引人注意的,是靠着内壁的一张巨大的雕花床,上面拉着厚重的橘色纱帐,但还是隐约可以看到,榻沿上坐着一个人。 付忘年的心跳得有些异样,但还是尽力不表露出来。他当然清楚里面是何人。 魔无上带着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对付忘年说:“兑仙,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完成得很好,那么我魔无上答应你的事情,也绝不会食言。”手一挥,指向纱帐,“请吧,此刻,该是你享受丰厚回报的时候了,尽情地翻云覆雨吧,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嫉妒你的!哈哈哈哈——” 付忘年脸上有点发烧。他骨子里喜欢女人,虽然并不愿也不敢承认。辛辛苦苦修炼了那么多年,比凡人强的地方,不就在于一个自制力么?若见色眼开,那样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但事实是,自付忘年近年来上任后,八重天已经增加了许多女弟子。因他平时为人随和友善,不拘泥于师徒礼节,对弟子们呵护有加,还喜欢跟他们没大没小地打成一片,因此,他在女弟子们当中的口碑还是相当不错的。众人都没往别处想。 他自己本来也没有往别处想,只觉得和女弟子们相处似乎比跟男弟子更加愉快。不过这很正常啊,谁不愿意看美好的事物?谁不愿意听美妙的声音? 也是最近在魔无上派来的灵妖的诱惑下,付忘年才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对女色的喜好,竟然多过于其它任何东西。光是在一旁,看着一群年轻而身材姣好的女子嬉笑嗔闹,就已经是种莫名的享受,同时,也是一种折磨。尤其是那次,恰巧路过瑶池,碰见几个女弟子在玩水,眼见她们各个湿透衣衫和发梢的时候...... 为何看着她们是享受,也是折磨? 因为看得见,可看不清啊;就算看得清,可摸不着啊;就算摸得着,也得不到啊! 爱而不得,不能不说是一种酷刑,如同万蚁噬心。从这一点来说,付忘年还真是有点后悔修仙了。在凡间,这年头,只要稍微有那么点家世背景,稍微趁点银子的,不管男人是怎样的容貌身材,娶个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人只有在面对诱惑的时候,才能清楚地看懂自己的心。 此外,越云泽的桃花运一直让他心有不平。他就是想不通,那个冷酷禁欲的云仙,连正眼看都不看一下女人,究竟是如何让天下那么多女人为之疯狂的?她们怎么就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唉,从这个角度上说,女人还真是作。 从这一点来说,他付忘年和魔无上,还是真是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话说上一次,付忘年独自到人间来行公务时,忽然间感知出有淡淡的妖气在左近。心知来者功力浅薄,也就没当回事。危险本就无处不在,这点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紧接着,他又感知到巨大的煞气在靠近,想必这一个就来者不善了。付忘年立即做好准备应对。 谁知等看清真正来到跟前的那一位,他又硬生生地将掌风偏到一旁去了。 ——来的那人正是灵妖! 灵妖本来有名字的,但“灵妖”这个称呼,实在比她的本名要贴切得多。渐渐的,她的真名反倒被忘记了。 在付忘年眼里,这灵妖简直是集天下美女之大成,所有女性该有的外在和内在,她都奇迹般地占全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一回 色字心中留 灵妖那娇柔妩媚的外表让人眼前一亮;比蜜还要甜的声线,让人一听就醉了;诱人的唇上散发着隐隐的光泽,让人很想去尝一尝;不可再胖或再瘦一分的腰身骨肉匀称;胸前波澜壮阔,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让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的?灵妖从头到脚散发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性感,是仙界女弟子不可能有的。 当时,如此尤物楚楚可怜跪在付忘年身前说:“兑仙,小女并没有恶意,其实是有人派小女,来请兑仙的......” 纵是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半脸蛋,付忘年也还是可以看出灵妖的出众,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谁?去哪里?做什么?” “请兑仙跟着小女就是。”怕付忘年拒绝,灵妖又补了一句,“小女和主人都没有恶意。但若是兑仙不肯赏脸,小女恐怕便要受主人责罚了。” 说着说着,眉头微微皱了皱,一张妩媚的小脸生动地难过起来。 付忘年早已将她从头到脚打量过几遍,心中异样地一动,将她拉起来,声音温和了些:“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小女不敢说。主人很厉害,我怕......” “不怕,”付忘年的手自然而然搁着薄衣搭到她背上,安慰道,“有我在,你放心说好了,有什么事,我替你撑腰......” “好一个行侠仗义的兑仙,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魔无上出现了! 付忘年立刻抽回了手,但还是被魔无上看了个清清楚楚。 魔无上笑着说:“哎别动别动,兑仙,就保持那个姿势,挺好挺好,继续撑腰,继续撑腰!” 付忘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赶忙打岔:“原来你就是她的主人!” 魔无上笑得更加邪魅:“正是!” 付忘年已做好了准备应战:“魔无上,你我自古不相两立,有什么事,为何不明枪明刀,却差个小妖来找?又为何找我,而不找云仙?” 这最后一个问题,付忘年尤其好奇答案。一提到仙界,所有人都第一个想到越云泽,付忘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真垫底儿也许就无所谓了,可偏偏只有一个人在自己之上,离登峰造极只有一步之遥,这种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的。有外人不找云泽而先来找自己,他倒是觉得新鲜。 “诶,云仙哪有兑仙这么开明、这么接地气?看见他那个万年冰山脸,我就不爱搭理他。魔和仙本是一脉同生,差别也只在一念之间。我们应该算是一家人,为何每次见面总要打打杀杀呢?就不能和平共处、平分天下么?” 付忘年在一旁冷冷地说:“那叫同流合污......” “诶,兑仙何必说得那么难听?你为天下鞠躬尽瘁,也是一生;你享尽荣华富贵,也是一生。只要不动情,功力就不会减弱,玩玩又如何?”魔无上说着,瞥了一眼旁边顺从低头不语的灵妖,当然并不会管她听了“玩玩”二字是何反应,接着仰起头看着天上,假装无心地狠狠补刀道,“活一辈子,连女人都没碰过,还算是个男人么......” 这一刀补得甚是厉害,可谓杀人不见血。 激将法明显起了作用。付忘年生得浓眉大眼,鼻正口方,虽然样貌不算出众,但也算是仪表堂堂。只见付忘年原本还算镇静的脸上,变得红一阵白一阵,实在难看得紧。 魔无上极善察言观色,心中有数,忙打岔道:“兑仙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跟兑仙随便聊聊。但显然,”他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灵妖,“这里不是个谈正事的好地方,因此,想请兑仙移步......” 付忘年想,就凭我堂堂八天兑仙,还能怕了他不成?走就走,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说不定能提前探出什么风声,还可以回去通知仙界。 于是,魔无上一闪身,将付忘年带到了美轮美奂的芦花洞。 洞中无处不散发着暧昧的气息,与仙界的教义完全不符。付忘年毕竟为仙几万年了,本能地抗拒这样的环境,掉头想走。 魔无上立刻拦住他:“兑仙留步!” 他知道付忘年和越云泽不一样,平时喜欢喝点小酒,于是立即让灵妖给付忘年献上了上好的佳酿。 付忘年却不喝,也不落座,站得摇杆笔直,看着灵妖对自己毕恭毕敬,却不伸手去接那酒。要说他的风度气质也是蛮出众的,万千人群里,不费力就能挑出他来。 “天下谁人不知妖魔诡计多端?你的酒,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喝的,误事!有何事快说,我不打算久留!” “兑仙这是对我不放心啊,那你觉得,她如何?” 魔无上话音未落,已绵柔一掌,将水灵灵的灵妖向付忘年怀中推去! 灵妖本就以男子见色时贪婪的目光为食,此刻一扫方才的腼腆,见缝插针地扑入付忘年怀中,像条灵巧的水蛇般缠住了他的身体,唇和指尖都欲往还羞地游走在他身上、脸上......付忘年感觉自己快要炸掉了! 本来,以付忘年的修为,不让她近身易如反掌。但此时,一有魔无上的法力在后边推波助澜;二来,在那一瞬间,他不知为何竟迟疑了一下,也就算半推半就了,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些纠结的——反正也没有其他人在场,如此世间绝色,真就这样放过么?过了这村儿,可能永远都没这店儿了...... 可自己在仙界毕竟身份显赫,若真有什么动作,传将出去,从今往后还有何颜面面对仙界的五千弟子啊!再说,魔无上突然用美色来诱惑自己,他这分明是居心叵测啊,自己万年的修为,怎能受他诱惑,毁于一旦......还来不及多想,一个热辣浓烈的吻已经迎了上来,付忘年眼前一片醉人的桃红! 他眼中那奇特的光彩更甚,他的身体像久旱逢春雨的大地,他的心分明蠢蠢欲动,似乎想要穿透万年仙身的禁锢,如腾飞的骏马一样冲将出来放纵一次!可想到魔无上就在旁边,想到自己的身份,他不得不故作矜持地装出坐怀不乱的样子。 “哎呀我说兑仙啊兑仙,你放松,放松一点,不要如此不解风情好不好?你看,本来挺有风度挺有魅力的一个男人,灵妖遇到你,是她的福分,你紧张什么?我主要是想交你这个朋友,又没有什么好礼物,所以就......你放心好了,我你还信不过么?” 付忘年此时在心中咬牙切齿,心想,没错,我最信不过的就是你了!好你个阴毒的魔无上,竟然堂而皇之拿女人当礼物,看我出丑!不过嘛,这个礼物倒确实不错。 “兑仙,这个地方绝对安全,保证六界都找不到你,而且,今日有我魔无上亲自给你放风把门儿!我可是真心慕兑仙才华,特来交你这个朋友的!我口风很紧的,你放心!” 魔无上笑着走开几步,让出了身后重重叠叠的纱帐。如此暧昧的环境下,再加上一张床榻,付忘年自觉定力又减了三分。 魔无上手一挥,纱帐四开,头枕、锦被一应俱全,他坏笑着说:“别害羞,这是每个男人的正常生理需要,美人补身啊!再说,女人的美都是睡出来,不只是自己睡,还要和男人睡才行。阴阳融合,才能协调相生......嘿嘿嘿,那什么,兄弟我先回避一下,保证躲得远远的。灵妖,命你陪兑仙好好聊聊!” 灵妖眨巴着大眼睛顺从答道:“是。” 付忘年心中暗骂:狗屁,还美人补身,伤肾才是! 魔无上心里估摸着差不多了,又对付忘年火上浇油道:“老兄,这纱帐只消一合上,便是世外桃源,春色美不胜收,比你们那仙境更美上千千万万倍,保证你没见过,快进去吧,哈哈哈哈——” 付忘年此刻的眼前,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冰肌玉脂,半露的酥胸,还有吹气如兰的温柔......乱花渐欲迷人眼,他已经有点头晕脑胀了,思维一片混沌! 纵使万年功力护身,一旦心被攻破,一切都是枉然。虽然他还剩最后一丁点矜持,没有立刻把灵妖抱进去滚床单,但气势上显然已经一败涂地! 付忘年心中着实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理性失败了!他像头刚从牢笼中被释放出来的雄狮,准备不管不顾地放纵一次再说! 纱帐四周垂了下来,许多故事正在发生。 可是,就在付忘年抛开面子、抛开身份、抛开一切,一门心思想着今日要让灵妖臣服在身下的时候,魔无上忽然又杀回来了! 他对着**中烧的付忘年,慢条斯理地喊了声:“兑仙,慢着!” 付忘年就像马上将要离弦之箭,已经发出去了一半,又生生被拽了回来,这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相当不爽,幸亏还没到衣冠不整的地步。他赶忙推开灵妖,理了理衣襟,很不愉快地看着魔无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二回 一足入深渊 魔无上故意一本正经、一脸歉意地拱手抱拳道:“抱歉抱歉,兑仙,我不是有意打断你们二人缠绵啊,我不过是忽然想起,还有几句话没问你,问过之后,你们再继续云雨,如何?” “云雨”二字,在一个为仙者听来,尤其是在此刻,显得极其刺耳。更可气的是,凡是带“云”字的,就让人想起了越云泽。付忘年不免想象,若云泽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他会如何看待自己?该会十分鄙视吧...... 若按天规,自己必死无疑,除非没人知道。魔无上这阴险的家伙,会不会把自己今日的丑事宣扬出去呢?按魔无上一贯的行事风格和口碑,他应该会......方才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这时,心中有些后悔和后怕了。 付忘年脸上变颜变色,但自己失态,眼下已是受制于人,只好耐心听他问些什么。 魔无上精心策划、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不失时机地凑到付忘年鼻尖前劝说道:“天下谁人不知,修仙之人最为清苦,不但清苦,还泯灭人性地禁欲。成了仙,名声是好听,可这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你们自己知道吧?兑仙若是换一种思路,转身为魔呢?” 付忘年斜着眼紧紧盯着他,果然不错,心中早已预料到几分。 “你看我们,什么都不禁,过得轻松自在,法力照样与仙界势均力敌。而且,人人心中皆有魔性,因此,魔不但永远无法消灭,我们的力量还在不断壮大,只不过,背了个不太好听的名声而已。可名声不能吃不能喝的,要来何用呢?” 付忘年在紧张之余,觉得这话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若是兑仙赏脸来我魔界,山珍海味任吃,美酒任喝,美女任挑,你喜欢的话,喏,”魔无上一指乖乖坐在榻前一角的灵妖,“她,给你当老婆,美女补身哦。当然了,如果你不想要老婆,只是想她随叫随到,那也没问题。以你的功力,一念之下就可转仙为魔,我还封你为魔界大魔王,与我平起平坐,你看如何?” 付忘年此刻的样子,就像霜打的茄子,十分狼狈。他是个聪明人,深知魔无上不会凭空为自己提供这些,定是有所求的。虽然并不清楚魔无上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想必一定是让自己背信弃义的事情。 “兑仙是明白人,世上没有白来的东西。这些的代价就是......” 魔无上不慌不忙说出了自己想要他做的事情。 付忘年目瞪口呆。片刻之前,自己还是仙界毫无污点的八天兑仙,这么莫名其妙地,就要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迈入一条腿了么?他的心,比方才怀抱灵妖时跳得还要狂野。 但他还是冷笑一声,极力装作镇定地说:“魔无上,你以为凭一个小小的女妖,就能控制得了我么?” 魔无上的回答,让付忘年心惊肉跳:“是,我的确这么认为。” 说着,魔无上手一摊,掌上多了一卷纸张。铺展开来,上面从一片空白,逐渐出现了付忘年、魔无上和灵妖的身影。他们所说所做的一切,都记录其中! 付忘年的声音有些发颤,还强作镇定:“哼,你以为,有人看了会相信么?” “好,就算没人会相信,”魔无上一把把灵妖拽过来,“你看到她的时候,你的瞳孔会放大,心跳会加剧,真气会紊乱,随便哪个低级仙界弟子,都能感知得出来的,不是么?” 付忘年一脸绝望地跌坐进椅子里...... ********************************* “青葱,你缘何问起九天云仙?” 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了解了屠天的个性和为人,苍郁已将他当作最亲近和信赖的人,于是将自己身负驿马印、以及越云泽让她找逆天行碎片的事情,全盘托出。 屠天静静听完,宽厚地一笑:“青葱,不怕,我陪你去。” 回应着苍郁感激的眼神,他心里却在想:越云泽,你我还真是有缘分啊!三日延长到了三十年,你不会以为,忘恩负义的我,已将玲珑的死忘记了吧?” 当年,玲珑死后三日,不见越云泽有丝毫动静。屠天按捺着怒火又等了数日,仍然不见动静:“这个女罪人竟然可以逍遥法外,天理何在!我要去找越云泽,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屠天按捺不住,直冲到九重天外,想要亲自抓住彼岸,送至越云泽面前逼刑。越云泽冰冷不予回应的态度,在屠天眼里就是一种令人抓狂的傲慢。 仙界的结界很难破,屠天弄出了很大动静,结果越云泽亲自来到了他面前。 屠天这几日因玲珑的死,太过悲伤,双眼发红,面容憔悴,嗓音沙哑地质问道:“越云泽,三日期限已过,你那个弟子呢?你是如何发落她的?” 越云泽依然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这是我们仙界的事,不需要你过问。” “可是,她杀的是我的人,伤的是我的心!若是你这个做师父的不处置她,我不介意帮你处置!把她给我交出来!” 越云泽黯然而决绝地答:“她将永远,与仙界同在!” 这话好比一根刺,狠狠戳进屠天千疮百孔的心里——那么,应该与我同在的那个人呢?为何她就这么死了! 屠天怒火中烧,他本就是个情感激烈的性情中人,可以心狠手辣杀该杀之人不眨眼,也可以为了在乎的人,倾尽一腔热血!苦等了三日,已经是他可以忍耐的极限,这个冰块一样的云仙,居然不打算处置杀了自己心爱之人的凶手! 悲愤交加之下,屠天一声怒吼,胸前忽然银光大作,万千道光芒由那里发散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他宽阔的胸膛!他的发丝全部被真气逼得四散,和袍脚一起徐徐飘舞起来! 越云泽静静注视着那团银光,它比几千年前那次交手时,要亮得太多了,这小子的功力的确大有长进。是的,相比越云泽走过的数万年岁月,屠天还是个少年,一个不可小觑的少年。 屠天的内丹“唰”地飞离体外,此刻,作为最强劲有力的武器,它带着满满的愤怒向越云泽飞去! 修炼之人的内丹,经过炼己筑基、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的过程,已达到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它比任何武器都要厉害。在极端情况下,用不着现场考虑出哪一招哪一式,内丹脱身而出,将本人毕生所学之精华融会贯通发挥出来,对敌人造成极大的威胁。 凡事都有两面,内丹离体,孤注一掷,攻击力会大大增强,但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离体而出时,本人的真身少了有力的保护,相对会变弱。若内丹无法抑制和击退敌人,敌人抽空转而攻击内丹已经离体的那具身体,可是有点危险了。 因此,内丹离体也算是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方法,不到万不得已,或者非常想打败对方,最好不轻易使用。 修仙之人大多心性平和,内丹几乎从不离身,他们视内丹立体为一种过于愤怒和不淡定的表现。可屠天才不管什么淡定不淡定! 越云泽从不轻敌,专心对付屠天的内丹,但也不想趁机去攻击他的身体。为仙者的任务,不是杀光世间所有的妖魔,再说妖魔也是杀不光的,而应教化为先。若他们愿改邪归正,必定要给机会。当然,若他们为害一方,惩罚也是势必要有的。 与其说屠天是在打斗,不如说他在给玲珑报仇。一腔思念,一腔愤恨,一腔哀愁,必须要找一个出口,因此倾巢而出毫不保留! 但见越云泽面色宁静,长身玉立,上身几乎保持不动,袍袖挥舞间,掌心似乎忽然附着了强大的吸力。屠天的内丹丧失理智般顺从地听他指挥,在空中转了个圈,便直直朝着屠天的胸口而去! 屠天大惊,待要反抗,越云泽已经一掌绵薄的仙力,将内丹准确无误送回到他体内! 屠天仿佛嘴里突然被塞了个包子似的噎住,正在目瞪口呆的时候,越云泽理了理袍袖,潇洒地转身走了。 唉,自己和他的功力,还是差得远啊! 没能为玲珑讨回个公道,屠天很是懊恼。可这一场过招,自己败得一踏涂地,也不好再去死缠烂打。忽然,他心念一动,换了个想法。 ——以自己的身份,去针对一个二级小道仙,岂不是仗势欺人么?越云泽既然护犊,那么这笔账,就替他徒弟记在他头上吧。越云泽一生清冷于世,我索性等到那个号称摒弃了七情六欲的九天云仙,心里有了在乎的人,再报不迟。到那时候,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玲珑的仇三十年未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三回 当时年纪小 屠天问:“青葱,云仙有没有说,从哪里着手寻找魔器碎片?” “云仙说,一旦有了线索,他就会派重明鸟来通知我。” “重明鸟?”屠天眸光一转,“同角端一样,也是上古神兽的后裔?似乎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世人面前过了。” 苍郁瞪大杏眼惊道:“屠天,你怎么连这都知道?那你晓不晓得,重明鸟生平不吃食物,只饮琼浆玉液?” 屠天挑了挑眉,一脸轻松点了点头。 满以为这个问题能难住他,然而没有,苍郁一脸崇拜且好学地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因为能掐会算?怎么算的教教我?” 屠天望着她清亮的眸子暗想,我活得久,自然懂得多,但可惜我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却没有答案。他笑笑道:“什么能掐会算?牛鼻子老道才摆弄那些呢。刚刚不是你告诉我了么?” 苍郁一头黑线嘟囔道:“哦,这么回事。” 没成想,说曹操曹操到,一阵熟悉而久违了的拍打翅膀的声音响起,那条布满赤金羽毛的长尾,自上空悠然而过,在空中划出线条优美又令人回味无穷的弧线。 “它终于来了!” 一直盼望的,忽然出现在眼前,苍郁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不光是因为任务来了,还因为在她眼里,重明鸟是云仙派来的使者,见到它就如同收获了云仙的消息;见到它就知道,云仙依然与自己同在,因此分外亲切。 百合门中点砂那至关重要的一席话,一下就解开了她心头的死疙瘩,澄清了对云仙的误会,之后反而更变本加厉地思念他了,真要命! 思念有时很痛,有时却又能止痛。弥漫到每根神经末梢,像强心剂一样让人充满了力量! 一旁默不作声的角端,此刻看重明鸟看得两眼发直,它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令人怦然心动的生物!角端心中第一次生起一种,不想说话、不想动、只想要一直看着对方的欲望,欣赏她的一举一动就是一种享受。而这种感情,与对主人的感情是不同的。它觉得自己可以这样望着它一整日,保管不会厌倦。 可人家重明鸟,看都没顾上看它一眼,在上空以固定的距离绕着苍郁飞了半天,死活就是不下来,也不做任何有意义的动作,这是为何呢? 苍郁仰着脖焦急地盼了半天,忽然想起,对了,它该不会也怕“白斗”吧?于是看似不经意地撩了撩袖子,朝它的后背一挥胳臂...... 这下,重明鸟果然放松多了,飞来与苍郁亲近了片刻,然后再次入空。四只瞳孔有节奏地明暗交替闪烁,翅膀与爪子舞动得游刃有余,就像一个个活得象形文字。 “屠天,那重明鸟动作的涵义,你可知道?” “这个我倒是不知。” 苍郁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总算有你不知道而我知道的啦。” 云仙嘱咐过她,破解重明鸟所讯息的方法不要外传,因此,苍郁一边暗暗记下重明鸟传递的消息,一遍翻译给屠天听:“青龙国......永寂塔......屠天,它让我离开这里,去青龙国找永寂塔,你可知道这个地方么?” 永寂塔? 屠天耳边一阵轰鸣,仿佛谁往记忆的深湖里丢了块大石头,巨大的声响之后,激起千层浪。 ——永寂塔,正是他与玲珑初相识的地方!最近频繁记起玲珑,难道真的即将与转世的她再度相遇?丫头啊丫头,你到底是不是玲珑? 屠天嘴上却轻松地说:“当然知道,放心,我带你去。” 对女人说话时,屠天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和无比的耐心,不论对方的年纪和地位。这大概也是女人们纷纷为他倾倒的原因之一。曾经有过一位老奶奶,只因屠天对她讲话时,完全不像对一个一脸褶子的老妪讲话,而像是对女神一般。这老奶奶呀,喜欢屠天喜欢得不行,差点儿就拉回家去当亲孙儿了! “太好了,屠天,你简直就是张活地图!不过,稍等我一下好么?我去弄点水洗把脸。” “没问题!” 女人嘛,再怎么倒饬都是应该的,更何况丫头都没花过什么时间打理自己。她是如此天生丽质,若再稍微修饰一下,绝对美艳不可方物。不过,美艳倒不是她的风格,她更应当是......饶是对女人相当有经验的屠天,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她。丫头是独一无二的。 重明鸟既是云仙的代言人,苍郁又以万分恭敬的口吻对重明鸟说:“可否请你也等我一下,谢谢。” 重明鸟愉快地转了个圈,长尾在空中舞出一朵金红相间的花来。 角端看得呆了。 苍郁提起裙裾蹦蹦跳跳跑了几步,一条潺潺溪流在碎石中高流低过,清澈见底。几尾灰白纹路的小鱼苗聚在一处,原本仿佛在开会碰头,有个风吹草动,就灵动地摆尾散开,踪影全无。 此景突然令苍郁想起,从前上班时,每当大家聚众聊天,只要那个厉害的主管高跟鞋声老远一响,众人立马作鸟兽散,飞奔回自己的座位,确保安全后相识一笑。 这些来自现代社会的所剩不多的记忆,寄居在一个古人身上,真是说不出的滑稽和无奈,也算是一种珍贵的财富吧。 “青葱,你笑什么?” “我在笑这些鱼。胆小鬼,我又不抓它们,急着跑什么呀!” 话音刚落,忽地想起,自己人还没到,鱼已经跑了,想必又是白斗的气场太强,连小小的鱼苗也不放过。算了,小鱼儿,我只打扰你们一小会儿,不好意思啦。 将袖子挽了挽,撩起一捧清水来拂在脸上,小溪的水,清凉醒人,还带着天然的甘甜。被这样的水浸润过的脸颊,白里透红,娇艳欲滴。长久未见阳光的小臂,此刻完**露出来,如莲藕般滑嫩,让旁边的男子看了一阵心池荡漾。好久没有心动过了。 屠天不光在看她的玉臂,也正打量着臂上露出的那颗,被细红绳拴着的半透明小石头。 细看苍郁从头到脚,除此之外全身再无一件饰品,青衫布裙,笑容明媚,酒窝醉人,浑然一块天然美玉无雕琢,顽皮、清雅,不可亵渎。 从前的玲珑,却格外钟爱珍珠。耳垂、鬓角,几粒浑圆的珠子,将跳脱的她平衡得恰到好处。 苍郁与玲珑,真是各有各的可爱,虽身在两界,却同有一副好心肠。 不过可爱归可爱,那块石头......爹爹魔无上的话在耳边响起——“天儿,逆天行再次浮出水面,这次,我要你把它给我带回来。魔器一共只有四块,我要仙界一块也得不到。” “爹,若咱们拿到了全部四块逆天行,然后你打算如何呢?” “当然是立刻激活它。” “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让仙界那帮家伙统统去地狱受罪,而所有忠于我的灵魂,永生永世尽享世间的一切。” “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样。” “你说什么?屠天儿,你到底算哪边儿的?怎么胳臂肘净往外拐?” 魔无上是屠天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他们既不住在一起,也不常见面,甚至很少聊天、不推心置腹,但亲情这东西,血浓于水,重于泰山,解释不清的。 要说长这么大,亲爹待他还是不错的。小时候,魔无上也像个普通凡间的父亲那样,把儿子举在肩膀上四处溜达,有时带他腾云驾雾,带他海底遨游看大海龟,甚至陪他在岸边挖沙子、上树抓知了。只是,在屠天三四岁时就给他用筷子沾酒喝,弄得这娃对酒一发不可收拾。就这一点离谱了些哈。 屠天本人对“逆天行”本来毫无兴趣。善恶轮回打破了又如何?就算是天下大乱,他还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那个他。不过想想,玲珑的死是因为救人,那么遵循因果,新的一世她应该有个好归宿,许许多多像她一样的人都应该有好归宿。从这一点来说,他是支持仙界的。 但是,他爹很少让他办事,一旦派给他了,屠天从不说个“不”字。正因为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让他们之间没产生过什么大矛盾。 当然了,魔无上目前尚未派儿子去干杀人放火这样的勾当,虽然屠天早有耳闻,但他爹毕竟没当着他的面,做太过残忍之事——那些让下属去执行就行了。屠天既当他是爹,也当他是上司。既然头儿发话了,就先帮着找逆天行吧。 于是屠天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苍郁:“青葱,你腕上戴的石头,有何讲究么?” “这个?”苍郁抬起手腕晃了晃,“是朱鹮公主送给我的......遗物......” 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在说出这两个字后,瞬间笼上了阴霾,眼圈也红了。 屠天看着她原本如花般娇嫩的脸,立时就枯萎了,不断自责。本来盘算着要如何将那石头弄到手,心一软,这念头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既是友人的遗物,怎好夺过来呢?唉,待日后从长计议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四回 永寂乃禁地 重明鸟报过信之后,领了赏,就心满意足离开,不知何处自在逍遥去了。角端目送着它的身影远去,心中少有地怅然所失,但很快就振作起来,毕竟为主人效劳才是正事。 苍郁望着它的背影,想到它能够随时与云仙相见,能够随时伏在他的肩头撒娇,心中十分羡慕。从第一次见过它与云仙的互动之后,重明鸟就成了她最羡慕的对象。 正像云仙所说,青龙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苍郁却无心闲逛,心心念念的都是永寂塔。另外,在朱雀国就得了白斗这一样东西,也不确定它是不是逆天行碎片。若不是,岂不还要返回去再找?因此心中有些不踏实。 而屠天呢,为了白斗的事也有点小纠结。 他们三个就这样各怀心事,来到了目的地。 外表看来,青龙国的永寂塔,只是一座普通的三层宝塔。每层有六丈高,外观陈旧,墙皮斑驳,六角所挂之铜铃已锈迹斑斑。几只灰鸽零落地停驻在上面,颇添几分寂寥。 不知它已在风雨中孤独屹立了多少年,看尽了多少人世沧桑?不知它不起眼的外表下面,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奥妙? 这里面会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么?苍郁隐隐感到一丝兴奋,仿佛要开始玩一个惊险刺激的游戏,不但不再害怕,甚至还有点期待。其实有时候,换个角度思考,处境便会截然不同。虽然也琴棋书画,也梅兰竹菊,但苍郁的内心,不是也一直隐隐渴望着闯荡江湖、行侠正义的热血豪情么? 屠天知道,既然云仙派重明鸟来报信,说明下一件逆天行碎片必定在塔中。为了行动方便,他让角端留在门外等候。 角端不干了:“主人,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么?万一你有危险怎么办?” 屠天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忽然灵机一动,将神兽拉到一旁低声说:“这里面我去过,不会有危险的,给我和许姑娘创造点机会,行不行?” “啊——这么回事!” 角端恍然大悟:“行行行,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屠天领着苍郁来到塔门处。 硕大的一对古旧铜门,没有门环。 苍郁立即伸手去推门,还没有触到门,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起,“哎呦”一声,向后重重摔去,被屠天一把拉住。 “青葱,你急什么?这种地方都设有结界的。” “结界?那是什么?” 行走六界,“结界”这个东西极为常见,它是修行之人必不可少的法门,就像防盗门一样,保护着修行各家各户自己的地盘。孙悟空用金箍棒在地上划个圈,唐僧坐在里面,白骨精就没法吃到他,那就是一种结界。 结界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可以大到保护整个仙界,也可以小到只保护自己一个人,甚至一个器官。 曾有男性修行之人烦恼道,自己已修行了很长时间,一直按部就班晋级,很顺利。每日睡前明明不思女色,可是有一日,突然做了个春梦,醒来发现自己走丹了。凡练功时,意念不集中,即称为走丹。动情、行房,都会致使走丹。此为修炼者大忌,有时甚至会导致千百年功力,功亏一篑。 懂了结界法之后,那人在自己身上,设下牢固的地灵罩结界——心为身,意为令,气至掌,气如法,行为璧,璧似墙,墙挡敌,如是法,如是令,灵至此,佑其身,法身律令。这才不再有不该有的东西,盗取他的丹田之气了。 屠天百年前来的时候,已经破过一次这里的结界,之后,永寂人将结界加固了。他当时是和玲珑一起来的,两人还颇为如何破这里的结界费了一番心思。后来还是玲珑想到,永寂乃纯阳之地,只能用阴柔气来破。而对永寂来说,至为阴柔的,乃是象征女人的东西,她想着想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回忆到这里,屠天对苍郁说:“青葱,这里的结界,得需要一样属于女人的东西,才能破得了。” “女人的东西?”一说女人,就想到了一片米分红。苍郁脑海里灵光一现,飞快地从怀里掏出那枚桃花玉扳指来:“给,这个行不行?” 屠天定睛一看,忽然整个人僵住动弹不得。难怪逸尘镇村民送他这个玉扳指的时候,他感到那么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当年,自己就是借助玲珑的一个桃花玉扳指,破了永寂塔的结界,而此刻......历史重演。 结界打开后,苍郁推门,不开。 一百年了,塔门两边依然各有一付太极状圆盘。屠天示意她来选一把旋转,这便是开门之法。 苍郁仔细端详了一下两只把手——左边的,由无数细小的宝石凝成,本身就光滑,加上不断被人抚摸,更加通透圆润,色彩斑斓,惹人喜爱;右边的,由普通石块和砂土制成,毫不起眼,甚至有点硌手。 屠天目不转睛盯着苍郁的手,看她如何抉择。 苍郁没多想,就用力转动了石块砂土做的把手,手心被硌出了几条小口子,她只看了一眼,揉都没揉一下。 面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一明一暗两条楼梯,通向不同的方向,长得看不到边际。不知楼梯尽头,可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青葱,你为何不选宝石把手?” “漂亮的宝石与粗陋的石头放在一起,常人显然更中意前者,因此大部分人的选择都会是宝石,从它的光滑程度就可看出。但是,真相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屠天眯起双眼,感受历史的重现,眼眸穿过百年的岁月,再次回到初遇玲珑的那一天—— 当年,一身朱沙烟罗衫的玲珑也是站在这里,一样的神态,一样的选择,一样的话,简直一字不差! 屠天心中已有了计较:“青葱,这座塔是禁地,对你来说危机四伏,当真要进去?” “当然。我还要完成九天云仙交给的任务呢。”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他对我有恩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涌泉之恩,你说我该拿什么来报呢?” 苍郁目光坚定,情之切切。每每提起九天云仙,就不嘻嘻哈哈哈了,脸上总是隐隐放出异样的光彩来。 屠天怎能看不懂?十分崇拜、八分温柔、五分娇羞、三分花痴——那是女人提到心爱的男人时的表情,也是当年玲珑提到自己时的表情!对越云泽的恨意不知不觉中更深了一层。 左边的石板楼梯,铺得平平整整、宽宽敞敞、亮亮堂堂;右边则是一条阴暗狭长的木制楼梯,台阶已经破损得厉害,让人担心踩上去会导致塌陷。 不用说,苍郁依然同玲珑一样,坚定地选择了右边那条险途。 两人一起小心翼翼踏上狭长的楼梯。 可那邪气的楼梯一旦踏上了,就忽地离开地面,在空中摇摆不定,像条失控的长龙。两人只得飞快地沿着脚下的台阶向上跑,可前路仿佛永无止境,楼梯不断向前延伸,直跑得苍郁气喘吁吁。 “屠天,何时到头啊?” “跳!” 屠天看准时机,大喊一声。 苍郁只得被屠天拉着,硬着头皮跳进无边的黑暗中。 不知什么时候,手松开了,自己独自站落在地上,身上的包裹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一个女人?” 三个佩剑的陌生的男子,齐齐凑过来,目不转睛瞪着她,像观赏一个天外来客。 其中一个说:“咱们这永寂山,多少年没闯进过女人了?” 苍郁不寒而栗。听这口气,难不成掉进了狼窝? 第一反应是跑,三个男人当然不放,立刻出手拦她。 苍郁秀眉一蹙,相依剑“唰”地横飞过去,被三人一一矮身躲过,自己却被人以剑横顶住脖子,动弹不得。她对自己说:“不要慌,沉住气!” 暗念几句咒语,地上的石头、树枝忽然以一定的方向运动起来,狂风大作,本来阳光明媚的天突然像马上要下大暴雨一般。 趁三人走神观瞧的机会,苍郁灵活挣脱,可惜没跑得了几步,其中一个男子以手指在空中螺旋状画圈,苍郁立即从脚到脖子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她使出浑身解数也动不了,这才得空定睛打量他们。 他们三个,容貌相近,但气质秉性却各具风情—— 左边绿袍的,温文儒雅,与世无争的一缕笑容,便可照亮半边天空;中间灰袍的,眉目如画,容颜绝色,只是一抹忧郁点缀眉间;右边豆沙色衣袍的,垂发如瀑,丰神俊朗,孑然独立,傲视天地——他在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 苍郁心想,果然是光怪陆离的手游世界,否则现实中,哪找这么多美男子去?可美男子为何个个对我横眉冷对?都五花大绑了还至于再用剑抵着么?又不是多么厉害的大人物! 豆沙色衣袍的男子一刻不放松,冷冷横眉质问道:“说,为何擅闯女子禁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五回 当取舌眼手 “女子禁地?” 屠天他只说是禁地,可没说是女子禁地啊!这里有什么女人不能看的东西么?难道说是——不穿衣服的男人? 那不穿衣服的云仙该是何等......苍郁的脸“唰”地红了。在缤纷复杂的21世纪,周围满满地全是诱惑,她反而很少想到这些,只是一门心思沉浸在艺术天地里。可自从恋上云仙,就开始时不时想东想西了。就连利剑架在脖子上,分分钟就能隔断气管的时候,她不去担心自己的安危,竟然还惦记起云仙的美色来。等意识到时,自己也是醉了。 “快说!谁派你来的?!” 不敢动脖子,只骨碌骨碌眼珠朝周围看。在没弄清这些人身份之前,苍郁不敢供出云仙的名号,更怕透露了搜索逆天行碎片的秘密,只好搪塞说:“没人叫我来,我只是个路过的,天生路痴,走错了。” “还在强词夺理!” 苍郁很委屈,自己编的理由有何破绽么?她这个路痴可是如假包换的,似乎是种生理缺陷,走多少遍才能记住一条新路。这个地方要是想逃出去的话,简直难于登天啊! 四下一看,眼前的景象让她无比震撼,仿佛此刻不在塔身里,而在无边无界的大自然环抱中! 这塔怎么没有天花板呢?头:“要不,把她关在柴房专门负责烧火,终生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实在不行,再给她易个容?” 身处如此逆境,有人这样替自己说话,苍郁暗暗对他心怀感激。只是不知是否还有机会报答? 灰袍大哥说:“三弟,自古以来,被送来永寂山的,就都是一心想要修仙的人。我们这里的人,不过问塔外事,一生在修炼和诵读中度过。这里只要出现一个女子,就势必会扰乱人心,影响修行,早晚会像百年前一样。若是让她逃了,传言出去,那些个好事者还不得将永寂的门槛踏平?到时候,山将不山,永寂不复!” 豆沙袍狠狠补刀道:“是以,这个女人既不可留下,也不可完好无缺地出去,她必须付出眼睛、舌头和双手的代价!” “大哥,二哥,我们修行之人不是应当......” “三弟,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绿袍不甘心,据理力争:“若真是心性平和,就算有再大的诱惑也不会动心。若真是摇摆不定,有罪的不是这女子,而是动心之人自己!” “三弟!别跟大哥犟嘴!” 灰袍大哥沉吟片刻说:“先关她几天,看看有没有人找上门来认领,好找出幕后指使者。”又问绿袍,“三弟,莫非你对她......?” “大哥,二哥,我向天发誓,绝对没有的事!” “好,暂且关着。” 苍郁听到此处,长出了一口气。 三人早已走远,暗室里面一片漆黑寂静,只听得到自己眨眼的声音。四周静下来了,人也沉静下来了,这才发觉心中满是悲凉,不知自己最终是否会葬身此地。 苍郁知道,若在此地久留,自己必定凶多吉少,必须想办法逃走。黑暗中,她想以相依剑割绳,可无论她怎么加强意念,剑都在发髻中纹丝不动。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着这个神秘的禁足之地。 “云仙对不起,我可能没法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 此刻心里最放不下的竟是这事。有点后悔将鸟笛扔掉了,否则也许可以伺机呼唤云仙来营救,如果他不生自己的气的话。再转念一想,不要那么悲观嘛。自己如果是游戏中的主角,怎能那么轻易就死翘翘呢?静待否极泰来,峰回路转吧。 ******************************** 魔界无上宫。 阴云笼罩着大殿,煞气重重。 魔无上在火烛下徐徐展开一卷图,铺开。那图看起来很陈旧,已经通体不均匀地泛了黄。图卷绵延得很长。上面起先是一片空白,但很快由模糊而清晰,出现了行动的人影——那是站在云端的越云泽。 魔无上脸上有些不自然,立时现出鄙夷和痛恨之色,仿佛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接着,越云泽与弟子谈话、教化玄武帝、救许苍郁于危难......一幕幕播放起来,只是,越云泽打坐、练功的画面却看不到,那些时候有厚重的真气包裹在他周围,成为无形却坚实的屏障。 凝视着越云泽的每个正脸、侧脸、眉梢、眼角、鼻梁、薄唇、举手投足,听着他的碎玉之声,魔无上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上天未免太厚爱这个姓越的,不但给了他绝世的法力、地位、女人缘,还给了他无敌的气质、容颜与声音! 我与他本是同根生,为何到今日有如此大的区别?他受万众瞩目、平步青云,我却落得千古骂名!哼,那些虚伪的凡人!就连八天兑仙付忘年这样的人,都会被美色所诱惑,试问天下又有哪一个敢说,自己心中没有过邪念,没有过魔性!明知如此还斗什么斗啊,天下本来就是属于魔的天下。喜、怒、哀、乐、爱、恶、欲,衍生出迷惘、执著、嫉妒、虚荣、贪婪、嗔恨这些烦恼,为何不顺其自然呢?为何要冥顽不灵地抵抗呢? 不过,我要是个女子,恐怕也会被越云泽迷得不要不要的。这样的人,就算与我毫无瓜葛,我都不可能容他,更何况这个姓越的,几千年来,一直是阻挡我霸业宏图的心腹大患,绝对要尽早铲除!钱,我有的是;地位,我至高无上;女人,我也不缺。唯有看到这个越云泽倒霉,看到他痛苦,看到他落魄,看到他流泪,看到他由极强到极弱,才将会是我一生中最最开心的事情,也是我毕生将要完成的使命之一!在这之前,他可千万要保重身子骨,千万别死了,要不,我还上哪儿找乐子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六回 兄弟怀异心 灰袍大哥说:“三弟,自古以来,被送来永寂山的,就都是一心想要修仙的人。我们这里的人,不过问塔外事,一生在修炼和诵读中度过。这里只要出现一个女子,就势必会扰乱人心,影响修行,早晚会弄得像百年前那场灾难一样......” “百年前的灾难?” 苍郁不禁猜想,当时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闯了进来?她是故意的,还是误入的?她进来之后,是否被这里面男子的容貌惊艳?她后来怎么样了?出去了,还是被挖掉了舌、眼、手?一想到这里,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机灵。 耳边,灰袍大哥还在继续说:“若是让她逃了,传言出去,那些个好事者,不论是出于好奇还是报复的目的,还不得将永寂的门槛踏平?到时候,山将不山,永寂不复!”豆沙袍狠狠补刀道,“是以,这个女人既不可留下,也不可完好无缺地出去,她必须付出眼睛、舌头和双手的代价!” 绿袍三弟还在试图阻止悲剧:“那样的话,她也活不成了。大哥,二哥,我们修行之人不是应当......” “三弟,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绿袍不甘心,这毕竟是条人命,他仍旧替素昧平生的苍郁据理力争道:“修行之人,若真是心性平和,就算面对再大的诱惑,也不会动摇;若心境摇摆不定,有罪的不该是这女子,而是动心之人自己!” 灰袍大哥竟一时语塞,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反驳。 豆沙袍呵斥道:“够了,三弟!大哥平时是怎么对你的?别跟大哥犟嘴!” 大哥只得狠狠瞪了一眼三弟说:“先关她几日,看看有没有人找上门来认领,好找出幕后指使者!” 豆沙袍问:“三弟,莫非你已经对她......?” 绿袍马上举起两根手指:“大哥,二哥,小弟向天发誓,绝对没有的事!小弟一心清修,对永尊和永寂忠心耿耿!” “那就好,你好自为之。” 灰袍大哥发话:“那好,暂且关着。” 苍郁听到此处,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暂时安全了。要是没有舌头眼睛和手,她宁愿死了算了。 对了,他们说的永尊是谁?不用说,一定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说,这里有人的权力凌驾于灰袍之上?说不定我还有一线生机? 那个永尊会是个怎样的人呢?是一副仁慈心肠,还是坚决执行法制的铁腕统治者?这里的男人都长得这么好看,那永尊的容颜必当更胜一筹吧?不过,就算他再好看,也没我们云仙好看,哼...... 苍郁虽然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外表,但越云泽的外表却深得她心。有时她也会问自己,我究竟是迷他的外在,还是他的内在呢?若他没有这样一副迷人的容姿,我还会满眼桃花地为他怦然心动么?这个问题,不事到临头,尚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三人早已走远,暗室里面一片漆黑寂静,苍郁只听得到自己眨眼的声音。当外界静下来了,人也沉静下来了,这才发觉心中满是悲凉,不知自己最终是否会葬身此处。 她知道,若在此地久留,自己必定凶多吉少,必须想办法逃走。黑暗中,她想以相依剑割绳,可无论怎么加强意念运功,剑都在依然在虚元中纹丝不动,反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着这个神秘的禁足之地! 一次两次三次的尝试都失败了,胳臂被绑得生疼:“云仙对不起,我可能没法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我真没用......” 性命攸关时,心里最放不下的竟是这事。有点后悔将鸟笛扔掉了,否则,也许可以伺机呼唤云仙来营救——如果他不生自己的气的话。 消沉了片刻,她忽然又兴高采烈起来,因为她转念一想,不要那么悲观嘛,自己是游戏中的主角,怎会那么轻易就死翘翘呢?要死也得等到最后啊,还早着呢。而且万一是个喜剧大结局呢?万一游戏编剧一高兴,给整个“男女主角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大结局呢?这样一想,竟然“嘿嘿嘿”地偷着乐出声来了。 静候否极泰来吧! ************************** 魔界无上宫。 阴云笼罩着大殿,煞气重重。 魔无上阴沉着脸,在火烛下徐徐展开一卷图,铺开。那图看起来很陈旧,已经通体不均匀地泛了黄。图卷绵延得很长。 这正是魔无上在付忘年面前,展示的那幅可成像的奇卷——念昔图。这是魔无上手里所剩不多的宝物之一了。他一想起被越云泽毁掉的画满宝贝位置的机缘诀,就恨得牙痒痒——还有那么多宝物散乱人间不知处,想寻也无从下手啊。 念昔图上起先是一片空白,但很快由模糊而清晰,出现了行动的人影——那是站在云端的越云泽。 魔无上脸上有些不自然,立时现出鄙夷和痛恨之色,仿佛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接着,越云泽教化玄武帝、救许苍郁于危难......往昔所发生之事,一幕幕回放起来,只是,越云泽打坐、练功等等一些画面却看不到。因为有些时候,有格外厚重的真气包裹在他周围,成为无形却坚实的屏障。 凝视着越云泽的每个正脸、侧脸、眉梢、眼角、鼻梁、薄唇、举手投足,听着他的碎玉之声,魔无上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上天未免太厚爱这个姓越的,不但给了他绝世的法力、地位、女人缘,还给了他无敌的气质、容颜,甚至连声音都那么动人! 我与他本是同根生,为何到今日有如此巨大的区别?他受万众瞩目、平步青云,我却落得千古骂名! 哼,那些虚伪又爱慕虚荣的凡人!就连八天兑仙付忘年这样的仙界领袖,都会被美色所诱惑,试问天下又有哪一个敢说,自己心中没有过邪念、没有过魔性! 明知如此,还跟我斗什么斗啊?天下本来就是属于魔的天下,心之魔无处不在。喜、怒、哀、乐、爱、恶、欲,衍生出迷惘、执著、嫉妒、虚荣、贪婪、嗔恨这些烦恼,为何不顺其自然呢?为何要冥顽不灵地固执抵抗呢?到最后,头破血流的还不是他们自己!唉,都早点投靠我多好,什么享受也不耽误!禁欲?哼,别自欺欺人了,心里不知道多渴望呢,却非要作茧自缚!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要是个女子,恐怕也会被越云泽迷得不要不要的。这样的人,就算与我毫无瓜葛,我都不可能容他,更何况这个姓越的,一直是阻挡我霸业宏图的心腹大患,绝对要尽早铲除! 金银,我有的是;地位,我至高无上;女人,我也不缺。唯有看到这个越云泽倒霉,看到他痛苦,看到他落魄,看到他流泪,看到他由极强到极弱,才将会是我一生中最最开心的事情,也是我毕生将要完成的使命之一!在这之前,他可千万要保重身子骨,千万别死了,要不,我还上哪儿找乐子去? 魔无上小心地收起宝贝念昔图,放进一支狭长的盒子中,再套上另一个盒子,再藏进密柜里。就这样还是觉得不放心,没办法,生性多疑,只要一离开这屋子,马上觉得背后有人偷袭他的宝贝。 他背着手踱步思索:“我给玄武帝施的夺心术,竟也被姓越的,三两句话就云淡风轻化解开了。此人最善于四两拨千金,一向处事邦定沉稳、法力精湛、内力深厚,的确很难对付。” 又往回踱了几步:“不过眼下机会来了,如今他要护着驿马印,必然有所顾忌。清池仙人也算为我做了点贡献,因为他走投无路之时,随手挑的那个继承了驿马印的女娃娃,恰好年轻貌美又体贴,真是上佳的人选!” 他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早爱上了这个姑娘。 魔无上想:“也不知道,我叫天儿办的事情进展如何了,他有没有设法让越云泽对那个女的动心?让她成为他的软肋,我就可以对这个有了弱点的越云泽大肆出击!更何况,他若动情,不管动多动少吧,他自己的功力也难免要先减去几分。到时候,我辛苦炼制的宝贝,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别忘了,还有个付忘年替我里应外合呢,哈哈哈哈——” “就是不知道,越云泽骨子里,是不是也喜欢这种口味的?也搞不好,这个万年老仙儿的口味与众不同,或者有啥特殊癖好呢?嘿嘿,反正只要能探出他的喜好,天下的女人应有尽有,还怕找不到让他动心的?万一他喜欢的不是女人,极品美男也有的是啊。就算他喜欢半男不女的,我也一样能找到对他胃口的,嘿嘿嘿。” 一丝狞笑在魔无上的嘴角弥漫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七回 低吟浅唱声 魔无上的目光,渐渐落在手边的一卷厚厚的书上,那是不知哪个朝代的哪位文人墨客所著的,他刚从世间搜罗了来。到手的时候是全新的,这才十日的工夫,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儿,他可是早也看,晚也看,书不离手,已经几乎倒背如流了。 “这书写得真他奶奶的好!写书的这个作者,恐怕没少享受啊,居然懂得比我还多!要是他还活着,我非得把他给抓回来,让他再给我写十本这样的书不可!” 书中认为,要让一个男子动情,无非从这七点着手——肉体美色、温柔性情、不吝赞美、肌肤相亲、制造竞争者、相同的兴趣爱好、不离不弃的支持和陪伴。 魔无上思量了又思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这一万多年来,自己也算是百花丛里过,但大半心思用于研制暗器、毒药、和养生丹药,只有少部分心思放在了女人身上。让自己动心的,无非只有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天儿他妈,当年难产死掉了,自己着实伤心了一阵。任自己法术再高,对女人生孩子这个事儿,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当时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瞪眼;另一个嘛,动的心不多,就一点儿,好歹当个伴儿...... 在她们两个身上,这七点确实都符合。看来,那些个凡人穷酸秀才也不是吃干饭的,还算是有点脑子,贡献了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魔无上将此书视为催情秘籍宝典。只要遵循了这七条,还怕他越云泽不动心? 他转念一想,这催情宝典,不知我那个臭小子需不需要?女人他搞不搞得定啊?回头我问问他。 沿着无上宫九曲十八弯的幽深密道,魔无上来到一间暗室之中。 这暗室就像是一个魔方的内侧,周围六面,镶满了六种不同颜色的格子柜,每个格子里都摆着古怪的瓶瓶罐罐,即便是在头顶的那些,也不掉下来。 它们有的“咕嘟咕嘟”冒着泡,有的袅袅飘着各色烟雾,还有的,发出诡异的低吟浅唱声,像是幽怨的灵魂在自言自语...... 若是有不知情的外人无意中闯进这里,定会吓得两腿发软。不过,这房子外面布下了重重机关,除了仅有的两个人之外,其余没人进得来,就算进来了,也一定活不成。再说世上除了他自己,又有谁有胆量、有兴趣,挖空心思鼓捣这么多损人不利己的玩意呢?魔界统治者的称号,给魔无上还真是实至名归! 魔无上如数家珍般,一个一个瓶瓶罐罐拿起来凝望:“贪心、嗔心、吝啬、傲慢、嫉妒......这都是我要送给世人的礼物,你们不要怪我,其实,这些东西本身就藏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只不过,我让它们发作得更剧烈些罢了。” 他爱抚着这些瓶瓶罐罐,竟露出了父亲看孩子般疼爱的神色。这些瓶瓶罐罐即将起的作用,给他带来极大的满足感,看别人受苦受辱来获得快乐,正是他活着的重要意义之一。 魔无上最后捏起一个黑色“九”字形弯颈瓶来。 若这些瓶瓶罐罐都是他的孩子,那么这只“九”字瓶,绝对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娃。他拔下塞子闻了闻,随即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嗯,火候差不多了,到时候,这便是天下独一份的‘离——人——毒’!哼哼越云泽,你我并不是不共戴天,我不要你死,我们两个完全可以一起活在这世上,只不过,你可不能像现在这样风风光光地活着,你得换个活法儿!” 这时,从永寂塔抽身而出的屠天走进来。他便是那个,除了魔无上之外,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密室的人。 屠天有着不输越云泽的容貌和身材,有着比越云泽略逊一筹的法力,和高出一大截的幻术水准。但是,他却不会引起嫉妒心超群的魔无上的嫉妒。谁让他是魔无上宠爱有加的独生子呢?他也是魔无上在这六界之中,除了自己之外,唯一信任的人。 “父王,你不是要孩儿跟踪驿马印么?这么急着找孩儿何事啊?” “天儿,我先来问你,你与元横同在魔界,他不识你,你却心如明镜,为何要与他自相残杀?” 屠天把脸一沉,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只因他虐待神兽,砍杀无辜百姓!” “神兽?百姓?” 魔无上很不能理解地翻了翻白眼,难道这么快就与儿子有代沟了么? “这些与我们何干?与你又何干?你要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守护苍生,为那些无用之人出头,这难道不是仙界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才做的事儿么?” “父王,元横当时的所作所为,你没看见!当然了,看见了你大概也不在乎。但是恕孩儿不可忍!你知道孩儿是凡事随心的人,看不下去我就得出手,要不然,要不然孩儿心里别扭!” 屠天虽然仍垂首说话,语气却越发硬气。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的人物,反正我也早就看元横那家伙不顺眼,欺上瞒下,花天酒地,荒淫无度,不学无术......” 忽然想起,自己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过就看了一本书而已,名字叫做那个什么什么......这算不算不学无术呢?魔无上眼珠一转:“那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算了,以后,站好立场,不要再做太出格的事情!” “是,父王。” 屠天顺手拿起了那只九字瓶摆弄:“父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哎速速放下放下!”魔无上如临大敌,十分小心地从屠天手里把瓶子抢了回来,“这可不能瞎动,有大用处呢!” “父王,谁是你下一个猎物啊?” “这你别管。我跟你说天儿,得到你的消息之后,我已在永寂塔周围设下结界,这样,越云泽观不到那个女娃娃,定会不放心驿马印的安全,追随而去。我叫你来,就是想问你,催情进展得如何了?” 还没等屠天回答,他又自言自语说,“我承认,以他越云泽的容姿,让一个女人爱上她,简直易如反掌,难的是,让他这块不解风情的石头坠入情网。那个女娃娃是成为他软肋的最佳人选。” 屠天垂首不语,心中为难。他从来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即便在父王面前也无所顾忌、口无遮拦。唯独牵扯到“情”字,他就不愿开口了,更何况自己这笔感情账,说多了都是泪。 魔无上才不管他想什么,自己来回踱步寻思着:“首先,当然是**;然后,是琴、棋、书、画、厨艺等等,各种才华轮番上;再来,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最重要的,还得让她和越云泽一样,为那些白痴凡人爱心泛滥。这样,越云泽才会对她刮目相看。嗯,这些应该差不多了吧,天儿,你还有什么其它想法?” “孩儿已经在努力了,其它的,一时也想不出,容孩儿慢慢思忖。” 屠天想,根本不用费那劲,丫头天生已经是这样完美的姑娘了。越云泽看不上她,是他眼瞎;丫头要是不选我,是她......“眼瞎”两个字,怎么也不忍心用上,他只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魔无上还沉浸在畅想里:“天儿,你说,要是真有一个女人,占全了所有这些优点,会不会打动越云泽那块冰疙瘩?” 屠天实在不愿考虑这个问题,无精打采回答:“孩儿不知,只能尽力而为。” “嗯,如若她能成为越云泽的弱点,加之我的内线里应外合,我们就能将越云泽这个眼中钉一举拿下!” 屠天有些吃惊:“父王,你在仙界安置了内线啊?” 魔无上一愣,摸了摸脑门儿说:“哎,我一时说漏了嘴,怎么把这事儿兜出来了?你嘴巴给我放严实点儿啊。” “放心吧。父王,内线是谁?” “这我不能告诉你。” “那好吧。那父王的计划实现后,打算如何处置那个姓越的?” “嘿嘿,到时候有精彩好戏,你就瞧好吧。”魔无上拍了拍他的肩,“对了,你身边有没有女人?寂寞不寂寞?” “女人?”屠天苦涩地淡淡一笑,“父王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孩儿身边,女人还少得了么?” 魔无上露出一丝心领神会地笑容:“说的是,说的是!” 看自己儿子这条件,那本催情大法应该是用不上了。 屠天走后,魔无上自己在镜石前左顾右盼,想再次确认,自己与越云泽相比,容姿并不逊色。自己虽然已经活了几万年,但模样分明还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既不秃顶,也不发福,虽然常常喝酒,可也没有酒肚。就算穿着平常的衣饰走到大街上去,那些个婆婆妈妈大姑娘小媳妇儿,应该有相当一部分,也还是会回头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八回 爱而不可得 八重天新晋女弟子素君,自从在收徒仪式上见过九天云仙一面,就毫无招架之功地拜倒在他的素白长衫之下!当然,此事天知、地知、己知,除此外,尚未有他人知晓。 这也让她自己十分意外。修炼已近千年,好不容易结束了散仙阶段,来到仙界升级为道仙,却被惊鸿一瞥打击得体无完肤。她一直冷眼看世间爱恨痴嗔,原以为自己定力够强、心思够澄明呢,原来,是以前压根儿没碰到过让自己动摇的人! 仙界超凡脱俗、容颜绝丽的女弟子众多,尤其是在八天兑仙门下。素君在这其中,姿色只不过中不溜水平。脾气倒是十分乖巧,因此初来乍到,人缘就混得不错。 仙界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众多规矩,但毕竟他们还未修成不死不灭真神之身,每个人也都还是有缺点和性情的。女弟子之间,也常常叽叽喳喳,难免有开心不开心的,有小心思、小秘密,同我们凡人一样。 素君走进分配给她住的房间环顾了一下,十分清雅宽敞。谁叫天上天广人稀呢?以后的千秋岁月,这里就是她的家了。不过反正不是在九重天,见不到云仙,当不成他的弟子,住再好的房子又如何? 素君叹了口气,推开末端的后门,立即可以瞭望到让人心胸开阔的飘渺云海,一眼看不到边。若是在现代,这该叫作“天景房”了吧?天上的空气真好,她做了个深呼吸—— 遥看苍穹,波澜豪纵。 心怀四海,意念乘风。 繁华荣宠,孰知轻重。 抬望眼,胸吐万丈长虹。 素君不由自主向远处某个方向望了一眼,听师姐们说,那就是九重天归心殿的所在,也就是云仙独居的地方。那样的男子,独居......本不该想这些,可是为何一想到云仙,就动了凡心,不光动凡心,心里还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跳得如此张狂? “不,我好不容易才晋升为道仙,动了情,一切努力就都毁于一旦了!我不要废去功力成为凡人,我不要死,死太可怕了......” 漫长的岁月里,她曾亲眼所见许多人不同的死法,其中还有自己的亲人。也正是因为对病痛和死亡的恐惧,促使她走上了修仙的道路。如今,仙身已成,难道要为一个根本不可能与自己有任何瓜葛的人,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么?不! 还是好好练功吧。素君赶紧盘腿坐下来,企图重寻心中的安宁。 仙家以为,精为玉花,气为金花,神为九花。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最后三花聚,这样一张脸真是看多会怀孕的。 那时,苍与垂头丧气对越云泽说:“云仙,我太不争气了,怎么都赶不走杂念,连宁心咒都不管用!” 苍郁做好了准备,若云仙问她究竟是些什么妄想,她就只能编个谎话了,就是不知,云仙的功力是否高到,能透视出人的内心活动? 透透透......透视?! 苍郁想到这里,浑身一哆嗦。透视出想法也就罢了,万一他的可视功,还能穿透人的衣服怎么办?那不就全走光了......不禁龇牙咧嘴低头看了看自己。平时没特殊关注自己的身材,现在一着急,顿觉哪里都不够完美,后悔为何不早点张罗着减肥呢?要是让云仙看到自己腰上、肚子上、大腿上的囊肉可咋办?天呐,要疯的节奏! 可越云泽才不会把功力花在这些没用的地方。正在苍郁天马行空地琢磨这些让她脸红心跳的事情时,越云泽的回答让她大为意外:“有杂念,很正常,不管它,不抗拒。” 苍郁瞪圆了眼睛:“什么什么?不管它?难道不该火力全开,赶走杂念么?” 越云泽说:“非也。你越关注它,花心思赶它,它就越是猖狂。最好的方法——置之不理,自然冷却,它自会消失。” 越关注,越猖狂? 苍郁低着头“嘿嘿”笑出声来——云仙你可知道,我那些杂念、妄念是什么?就是你呀!你竟然形容自己“猖狂”!不过这倒是真的,你在我心里一向霸道,喧宾夺主,横冲直撞,完全不管不顾我的感受,是够“猖狂”的,呵呵。如果有机会,我倒是也想这么猖狂一把,可惜......唉,别做梦了! 爱而不得,不能不说是人生一种极致的折磨! 这煎熬,苍郁正受着,屠天正受着,彼岸已受过,玲珑已受过,心湖已受过,而素君,和由古至今千千万万不知名的生命,如今也正在承受着...... 素君以前一直比较走运,自制力很强,因此从未被杂念困扰过。此刻,人虽在大自然宽广的怀抱中,内里却已气血混乱,真气失控。她着急地想要重新理顺,结果这种混乱的局面愈加强盛,不知不觉中,总是惦记着什么时候调换到九重天去,给云仙当弟子,最后终于导致气血逆流,眼看着有了走火入魔的倾向! 走火入魔,轻则经络损伤、意识恍惚;重者咳血、半身不遂、功力尽废或死亡! 正在素君危险的时候,一人突然破门而入,径直来到她身后,在她背上主要穴位“唰唰唰”点了几下! 正与横冲直撞的气血做斗争的素君,顿觉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但一下子松了劲儿,浑身瘫软,向地下倒去。 那人手臂一伸,及时将她接在怀中! 素君抬眼一看:“师父——” 来人正是八天兑仙付忘年。他本想来关照一下这位新入八重天的弟子,谁知在左近感知出她走火入魔,于是飞身而来,就有了先前英雄救美的那一幕。 紧接着,“呼啦啦”七八位女弟子跟了进来,看见师父正怀抱着素君四目相对,均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齐刷刷发出“啊——”的声音,这个尾音拉得很长,其中前半部分是四声啊,到了后面慢慢变成了二声,你们自己去体会吧! 素君赶紧从付忘年怀中跳出来,匆忙整理衣发,先向师父行礼,表面是说给付忘年听,实际是说给一旁的同门听:“多谢师父及时搭救之恩,弟子差点就走火入魔了!” 旁边一排女弟子,又齐刷刷发出了“哦——”的声音,这回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付忘年定睛打量了一下素君,虽然她在八重天姿色不算出众,但若放在凡间,也绝对算得上是个漂亮的女人了。这样一个女人,被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揽在怀中之后,此刻会是怎样的心情呢?羞涩,难堪,还是暗暗心潮澎湃? 付忘年忽然有种冲动,他很想对此一探究竟,于是不惜花费大量功力,凝神感知素君此刻心中所想,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 素君眼睛明明充满感激地看着自己,心里想的是:要是此刻在九重天该多好,要是来的是云仙该多好! 付忘年感觉心口如同吃了一记闷棍! ——又是他,又是他!我就不信了,这世上除了越云泽,难道就没别的男人了么!世间万物都被他的光芒掩盖了!难怪魔无上看他不顺眼,我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嫉妒、骄傲、暴怒、懒惰、贪婪、贪吃、淫欲——自古以来,嫉妒始终在七宗罪榜单上占有一席之地。很多人看到别人比自己优秀的时候,内心会产生出一种失落感,轻的叫做羡慕,重的称为嫉妒,若再付诸行动打击报复,后果不堪设想。古今很多犯罪案例,若究其根源,就是由嫉妒心引发的。 付忘年忽然对魔无上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同情来。若说与越云泽功力天差地别,那倒也就罢了,纯仰慕便可,但是自己和魔无上的功力、地位,均与越云泽不相上下,凭什么,他就可以勾走天下所有女人的心呢? 他转念又想到,对了,可千万不能让灵妖见到越云泽啊,不然煮熟的鸭子,说不定就飞了!唉,时已至此,只好顺其自然了,不过好在,我只动身不动心,因此功力并不会受太大影响,又不会像彼岸那个傻丫头,蠢到把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想到这里,付忘年柔声对素君说:“没事了吧?今日你就不要练功了,好好休息。” “是,多谢师父!” “师徒本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不必太生分。”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里又不是九重天。” 素君一惊,慌忙抬头看了一眼师父:“啊,是,能成为师父的弟子,是素君三生有幸。” 付忘年微微一笑,转身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八十九回 欲 火试道心 永寂塔里面的永寂山,对当时的人们,尤其是女人来说,是一个神秘又充满诱惑的存在。据说那里面只有男性,连一只雌性动物、一张画着女人的图都没有。 外界送进去修炼的,有成人,也有刚出世的婴儿。不论年纪大小,每个人都要掀开衣服检查,确认是男性才准进入,并且一旦进入,要么修不成,老死、病死在塔里,要么就一直修成了仙,再逐级晋升,但永世不得返回外面的世界。 色,自古乃少年第一关。此关打不过,任他高才绝学,都无受用。 血肉之躯由精、气、血三者合铸而成。气为阳,血为阴,阴阳结合之精髓,是为精,上通髓海,下贯尾闾,乃人身之至宝。精壮,则耳聪目明,筋骨丰隆,百物皆毓,元神不散,油灯不枯...... 进得永寂山来的都是凡人,其中少数特别努力且幸运者的佼佼者,在漫长的修炼中可以逐渐步入仙门。 既是凡人,自然与生俱来承载着丰盛的欲望——出身穷苦的,渴望饱暖和富足;孤苦伶仃的,渴望亲情和安定;志向高远的,渴望金榜题名、出人头地;心有所属的,渴望两情相悦、长相思守;以上这些全都不愁的,怕是又要祈祷枕边之人不要到处沾花惹草、见异思迁......欲望不满足则痛苦,满足则无聊,便又衍生出心的欲望,循环往复...... 因此,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不定,终生寻找着平衡。如何抑制这插翅的欲望,便成了进得永寂的第一课。 这第一课有个名字,叫做“炼精化炁”。此“炁”非彼“气”,“炁”是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 具体做法,大约是侧身而卧,以左右食指塞住两个耳孔,闭目,闭口,合齿。由鼻孔呼气时,想象着气从肺部缓缓流动到脚底心去,而后自然舒适呼吸。如此数十个来回之后,心中欲望差不多便已化为虚无。 永寂山里虽然寂寞、素食、没有多少娱乐,但是有山光水色,美不胜收,悠然宁静,路不拾遗。人们彼此以礼相待,分工协作。单从环境上,说它是人间仙境,一点不为过。 人的烦恼大多由欲望而生。因为这里的人们能够很好地抑制欲望,所以没有什么烦恼,也不再需要女人。全封闭潜心修仙、心无杂念,加上服用修身养性的特制仙丹,因此这里的男子,连容貌也渐趋完美,各个都是世间绝色而大多不自知。 当年,女妖玲珑因贪玩和强烈的好奇心,也冒险来闯永寂山,在门口恰巧遇到试图阻止她的屠天。 “姑娘请留步!” 彼时也贪玩,且爱美女、美酒的屠天,远远喊住她。 玲珑虽为妖,却不似点砂以男子美色为食,她只食花间露水,其实对男子并无特别兴趣,想进永寂塔看看,纯粹因为它神秘的名声在外。因此,饶是屠天样貌出众,她也并未流露出过多的惊讶和关注:“为何要我留步?” 屠天阅人无数,阅女人也是不计其数,虽早有耳闻,但此番初见玲珑,还是暗暗为她的美貌所震惊。 其时,女妖玲珑是妖魔界小有名气的尤物,出落得天真又性感,天使的面容搭配魔鬼的身材,就算八十岁老大爷,也忍不住多看几眼。一副无辜的美瞳漆黑又水灵,让人心生疼爱;唇若丹霞,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幻想它的滋味...... 屠天心想,看来,此刻我并未能入你法眼,但再过片刻,可就不一定了。挑战这种初始时对我没兴趣的女人,才是最有意思的,我要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你如何主动向我投怀送抱! 屠天打定主意,便笑着抱腕拱手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屠天,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屠天行事低调,知道他的人并不多,知道他是魔界公子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对着肩宽胸廓、气宇非凡的屠天,玲珑依旧板着一张俏脸说:“叫我留步,若只是为了讨好我,就不必了,我对男人没兴趣,长得再好看、府上再趁银子,也不感兴趣!” 说完掉头就要走。 嚯,好大的口气!屠天听了只觉回味无穷,对这小妮子更加感兴趣了,嘴上却不饶人,笑着说:“号称对男人不感兴趣,却偏偏要进这男色天堂,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对男人不感兴趣,但我对神秘的地方感兴趣,这有什么矛盾?你管得着么?” 玲珑一张小嘴儿也很是厉害。 屠天笑眯眯地问:“姑娘,我是好心,你知道你将要进的这个地方,是女子禁地么?” “当然知道,不然有什么可神秘的?” “那你知道,闯女子禁地的下场么?” “不知道,也不关心。先进去玩玩再说!” 玲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哎呀,那我只能替姑娘惋惜这如花美貌了!因为,出来的时候,你将四肢不全、容貌尽毁,还......” 玲珑听了,脸色变了变:“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 屠天笑着说:“怎么样,你还敢进去么?” 玲珑定了定神,心想,他一说我不就不进去了,那多没面子,于是撇了撇嘴:“切,被你吓唬吓唬就怕了,那我还是玲珑么?照进不误!” “啊,原来你叫玲珑。正面问名字不好意思说,非要拐弯抹角地告诉我......” “哼!” 玲珑发现自己说走了嘴,不再理会屠天,一转身就要进塔。 屠天飞身上前抓住她胳臂。虽然压根儿就没使劲,玲珑还是“哎呦”一声。屠天有力的大手,随便一抓,对别人来说就是很大的力道了。 “放开我!” 玲珑面带愠怒:“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拦着我,走开!” 屠天见她执意要进,怕她孤身一人不免危险,又因她美貌且个性有趣,便自告奋勇道:“你若非进不可,干脆我陪你。” “你算老几?谁要你陪?” 玲珑还在为屠天抓疼自己胳臂的事情生气,心想,今日怎么碰到如此粗鲁又爱多管闲事的人? 屠天再次拦住她,这回,手下放轻柔了许多,生怕弄疼了人家姑娘的细皮嫩肉:“好好好,我不是陪你,反正我也一直对里面很好奇,早就想进去看看了,今日我们做个伴儿一起,如何?” 玲珑咕哝着:“这样说话还差不多。” 走到门前不远处站定,玲珑手一伸出去,便可感到一股阻力。 屠天说:“小心,结界。” 玲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一枚粉红色的桃花玉扳指。 屠天凑过来问:“这是做什么?” “破结界用的啊。我听人说,永寂塔的结界,需要用极阴的东西来破。” 而桃花玉扳指,便是阴中的极阴,比妖之纯阴之身更甚。 在太阳照射下,桃花玉扳指泛着晶亮的粉色光芒。玲珑将它向塔门晃了晃,再伸出手去,便再无阻挡了。她得意地瞟了屠天一眼,也是屠天第一次见她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足可以融化初春的冰雪,在屠天看来,是很自然很美的。 其时,屠天刚从疏影郡主那里出来。因为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他从不在一个女那里停滞太久。而每次久别重逢的时候,他总能收获最隆重的欢迎,因为女人们将积压了许久并与日俱增的思念,来势汹汹地一股脑儿全给了他。 而留连花丛、总有“下家”的屠天,也从来不会寂寞。这不,刚又找好新的目标了,未来他只会越来越忙。 面对宝石和砂石的两个把手,玲珑与后来的苍郁一样,毫不犹豫选择了砂石的。 真相是,石头的把手不太好用了,因此才造了宝石的,摸起来圆润光滑些。所以无论转哪一个,都是同样的结果。 永寂进门之后,有左右两条楼梯。左边那条齐整的,上去之后就会遇到盘查的人,问你姓甚名谁,自哪里来,会什么功夫,为何要修仙......还有一堆考核,及理所当然的脱衣验身。右边那条寒碜的......若问有何深意,其实很简单。那只是一条因年代久远而坏掉的楼梯而已! 永寂人大多心怀坦荡,他们认为,既然有康庄大道在旁,谁还会挑烂楼梯走呢?楼梯上有洞,所以自然会坠落下去,如果摔不死,落下去的地方刚好是三兄弟所管辖之处,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生擒。若是功力低下的来者,断然不会走危险的烂楼梯;若是轻功了得,那自然也不会害怕摔下去喽。 因此,那条破楼梯就理直气壮地在那里挂着了。 有些看似复杂的问题,真相却简单得惊人。 玲珑同样没有选择康庄大道,因而得以顺利避开检查。她从楼梯掉落,与屠天失散。但玲珑尤擅轻功,一点事都没有。 一开始,她终于进来这个神秘之地,感到十分新奇,一个人开心地东跑西撞到处看,对每一个路人微笑,不管他们是目瞪口呆还是如临大敌。这里面的男人是好看,但她也只是看个热闹,并未心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回 劫后凤倾巢 修行者饱读经文诗书,虽然足不出塔,却对人间男女之事多少有些了解。正因为此,他们需要比常人更坚定的意志,来压制自己的欲望。这也是修仙遥遥途中,最艰难的挑战之一。 人的心识就如同一潭浑浊的池水,杂念,便如同搅拌池水的一根根树枝,越是摇动,越是不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沉淀。不去理它,而不是试图控制它。就好比身边顽皮的小孩子,他越是撒娇耍赖不讲理,越是不能哄,不关注他,由他冷静,他慢慢地便也觉得无趣而不闹了。 可是想不关注玲珑,谈何容易? 贪玩的她,唯恐天下不乱。时而翩翩起舞,时而坐到枝头,摇着纤腰荡秋千,或是把一双光嫩的白玉裸足,伸进清清池水里轻晃,一副勾人魂魄的姿态。她倒并不是刻意要勾引什么人,但恰是这种由内而外、由心而发的性感,最是要命。 遇见她的修行者,有的即刻沦陷,神不守舍,**燃身;有的故作镇定,别过头去不看她,心里却早已展开天人交战;也有的,担心她蛊惑人心,败坏名声,怒火中烧,马上就想杀了她! 总之,她来了才片刻的工夫,修行者们原本清如止水的心境,就被扰得一塌糊涂,整个永寂乱成了一锅粥。 玲珑到处逛了逛:“也就这样了,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嘛,我该走了。” 此时想走,谈何容易? 镇守永寂山的三兄弟如临大敌,没费什么力气就捉拿了玲珑,要取她舌眼手。 玲珑到此刻悔之晚矣,可怜巴巴地盼着屠天能来救自己,可是四下望望,连屠天的影子都没有。萍水相逢,也不知道他功力到底如何,说不定,早就被抓起来了。 正在永寂三兄弟中的豆沙袍,预备手起刀落的瞬间,被吓得紧闭双眼直哆嗦的玲珑,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人一把抱了起来,横夹臂下飞速前进。她赶紧睁开眼,但行进速度太快,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永寂三兄弟等明白过来,已经晚了,玲珑早已消失不见。 灰袍大哥问:“人呢?方才出了何事?” 绿袍三弟梗着脖子说:“不是大哥你让放了她,下不为例么?” 大哥说:“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就刚刚!” 三兄弟争执起来。 原来,是屠天及时赶到,设下幻境,趁虚刀下夺人,玲珑才得以保住性命。 到了塔外安全之处,屠天去了她的绳绑说:“好险,差一点儿,你的小命就丢了。” 言下之意,你怎么感谢我?要不要以身相许? 玲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个性,方才的恐惧转眼烟消云散,吓得惨白的脸色也缓过劲儿来了,没接他话茬儿,笑嘻嘻说:“里面果然全——是帅哥!后悔没带文房四宝,不然一个个画下来,再拿去卖,让大姑娘们买回去,挂在闺房里头当年历,不比老百姓供的什么灶王爷那些,养眼多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当真千娇百媚,差点晃瞎了屠天的眼。 屠天逗她道:“里面这么多美男子,有深情款款的,有英武无敌的,还有孤高冷清的,姑娘中意哪一款呀?” “嗐,”玲珑叹了口气道,“好看归好看,这些个修仙之人,没灵气,没性情,各个像榆木疙瘩一样无趣,也就只能当花瓶看看而已。” “嚯,好大的口气!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算是有灵气、有性情,怎样才能入得了你法眼?” 这个女孩与屠天以往遇见的任何姑娘,都不太一样。 “嗯......”玲珑做认真思索状,“有血性,无所畏惧,顺其自然——就这么简单喽!你看,他们一个个见到女人,那副竭尽全力克己的样子,虚伪!骗得了别人,骗得过身体的本能反应么?骗得过自己的心么?这样就算修成了仙,活个千秋万岁,长生不死,架子端的也太累了!” 屠天笑道:“人家是修仙之人,与你我自然身处两个境界,人家累不累,岂是你能了解的?不过,丫头,就冲你这句‘有血性,无所畏惧’,我很喜欢!我们两个喝一杯可好?” 屠天救了她的命,到此刻,玲珑已经不把他当外人儿了:“行,喝就喝呗!” 其实,她从来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喝了有何反应,但,这是她自己的感谢屠天的方式。 “爽快!” 屠天喜欢这种不矫揉造作的女子,他笑着在路边摘下两片叶子,卷成个圈,手心自上方拂过,瞬间将它们变作两只精致的琉璃酒杯,七彩流光四溢。他又取出背负的酒囊,将两杯都斟上。自己的那杯是满的,玲珑那杯却只有三分满,怜香惜玉是他一贯的作风。 玲珑看了一眼,偏接过满的那杯:“这杯给我吧。” 屠天心中暗想,这姑娘外表柔弱,性情却爽快大方! 玲珑端着满杯说:“要不是你,我早就没命了,这酒,就当我谢你的吧。” 屠天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哎,这杯是我的,酒亦是我的,如何能够当作你谢我呀?” “嗐,你一个大男人,跟我客气什么呀?什么你的我的,大家相识一场就是缘分!” “哈哈,说的也是,那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来,我先干为敬!” “干!” 两人杯囊相碰,算是庆祝就此相识,拉开一段奇缘的序幕。 从未饮过酒的玲珑,一口气灌下去之后,觉得又辣又冲,喉咙里起了火似的,不住咳嗽,快要背过气去了。 屠天赶紧给她拍了拍后背:“原来你不会喝酒啊?” 玲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法说话。 屠天又倒了清水给她喝,安抚半天,她才平静下来,一张俏脸折腾得通红,又平添几分明艳之色。 屠天数落她:“不会喝酒还硬喝,还非要拿满的那杯,你这不是自找嘛?” “我,我,我不是想表示出诚意嘛......” 屠天出神地欣赏了一会儿她涨红的脸和委屈的眼神,心软道:“好,你的诚意我收下了,这事,以后不用再挂在心上。” “哦。”玲珑心想,救命之恩呐,喝杯酒就这么算了?“那要不,我请你吃东西。” “哦?”屠天心中好笑,“好啊,吃什么?” 玲珑自己平时只食花间露水,但偶尔遇上感兴趣的吃食,她也不会放过的:“跟本姑娘走吧,去了你就知道!” 屠天笑应,随玲珑一起来到凡间一座热闹的集市上。 在人群中穿梭了不多久,玲珑欢喜地喊:“到了到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屠天见到一位老者,在路边摆了个摊子,中间支了两口平底锅。老者将片得很薄的五花肉,扔到其中一口锅“刺啦”作响的热油中,两面煎熟;一口锅里,翻烤着土豆丝、青椒丝、胡萝卜丝和蘑菇丝,撒上盐巴和香料。待两口锅里的东西火候到了,将所有的菜码在平铺的五花肉上,卷成个卷儿,拿根竹签拦腰一戳,就可以吃了,那真是鲜香扑鼻! 纵使屠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且精通烹饪,他也确实没尝过如此美食,光是闻着已经食指大动。他可是无肉不欢的哦。 玲珑对屠天一笑:“今日我请你,管饱!” 屠天也回应以一笑。 排了不大的工夫,就到了他俩。玲珑问摆摊的老者说:“大爷,今日您还打算做多少个?” 大爷说:“我看看食料啊......估摸着,还够做三十来个吧。” 玲珑转身对后面排队的仅有的一位大叔说:“不好意思啊大叔,你明日再来吧,今儿个本姑娘包圆儿了。” 说着给摊主递上一把碎银。 屠天人高马大,从后面伸出手,一把按住了她胳臂:“我来。” “哎,应该我请你......” “我从不让女人破费。” 屠天按住她手臂不放,自己笑吟吟把账结了,还多给了不少,对大爷说:“不必找了。” 又对面带尴尬的玲珑说:“你带我来此品尝美食,咱们已经两讫了,以后别再提报答的事,好么?” 玲珑涨红了脸。 “出锅嘞!” 锅盖一揭开,又是一阵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 “老板,有辣椒么?” “有,有!” “好香!”屠天沾了许多辣椒,边大快朵颐边问玲珑,“果真是千金难买的美食。这道菜叫什么名儿?” “我问过老板,他说就叫‘肉包菜’。” 屠天惋惜道:“哎呀呀呀,这么庸俗的名字,可惜了如此美食!” “那你说叫什么好?” 屠天略一思索:“叫——‘凤倾巢’,如何?” 玲珑眼睛一亮——被煎至金黄的五花肉卷外,露出来的七彩蔬菜丝,可不就像凤凰的尾巴么?就好似凤凰要从巢中出来一样! “这名字太美了!” 玲珑心服口服,不禁拍手叫好,向屠天投去倾慕的一瞥。 这一瞥,屠天岂能错过!他已得意地感知到,这位初见时,对自己没有半分好感的姑娘的心,正如意料之中的那样,逐渐向自己靠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一回 死囚之逆袭 话说苍郁正在黑暗中心急如焚,忽然感觉锁骨下方的驿马印,又开始一阵阵发热,但还在可忍受的范围。难道,已经靠近逆天行碎片了吗?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云仙怎么教的来着? 无念方能静,静中气自平。气平息乃住,息住自归根......原来宁心咒不光在对付敌人的幻术时管用,对于心慌意乱时也很管用。 也对,心神不定,正是因为心中有魔。 “吱呀——” 暗室的门,小小地推开了一条缝。苍郁死死盯住那道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的缝隙!是有人来救自己,还是来提前取她性命? 它渐渐变宽,出乎意料地,一个小身影闪了进来。借着那人带来的火烛之光,看清竟是约莫六七岁的一个男孩!长得浓眉大眼,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 这种关囚徒的地方,怎会出现个孩子? 那孩子什么也不说,径直走到苍郁跟前,先是举起火烛照亮,痴痴望了一会儿她的脸,随即蹲下,不知用什么东西割断了施了咒的绳索。 “谢谢你。” “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苍郁惊讶地问:“你说什么?” “我想摸摸你的脸,可以吗?” 苍郁心下觉得孩子挺可爱,摸一下也没什么,可能自己长得像她姐姐或者娘亲?便抓起他一只温软的小手,放到自己脸上。 小男孩的手指,像摸一件易碎的瓷器,极其轻柔地抚了抚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由衷地赞叹道:“可真滑呀!” 苍郁被他那认真的小样儿逗乐了:“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好看,”还带着几分稚嫩的童音,“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 苍郁扑哧一乐:“你是谁呀?你的父母呢?” 男孩眼眉一垂:“我一出生就被送来这里修行,不再有父母的任何消息。” “怪不得,真可怜,”苍郁替他感到悲伤,随即想到了自己如今也是一样的境况,“你不能出去么?” 男孩沉默地摇摇头。 “那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男孩抬起头,直视前方说:“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清静无为就是最好的。”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让苍郁十分震惊。 可以永远在山清水秀的地方,过着平静无忧、不被世俗烦恼的生活。这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却没有权利选择。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想给他讲讲外面的世界,可转念一想,当缤纷世界扰乱了他原本平和的心智,又不能出去亲眼所见,那时的他,该会更加痛苦吧? 男孩的小手一把抓住苍郁的手,居然还很有力量:“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出去!” 可是似乎晚了一步。几个转念间,门外忽然灯火通明,似乎有很多很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把小小一间暗室团团围住! 有人在通道外面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里面何人?!” 苍郁花容失色,这一次,更多的是为了那个孩子:“你快藏起来,他们要是知道你放了我,肯定会为难你的!” “他们敢!” 小男孩沉着镇定,既来之则安之。他微微扬起脸,目光直直望向入口处。说这句话时的霸气侧漏,又让苍郁吃了一惊。 虚掩的门“砰”地被踹开了,紫、灰、绿袍三兄弟齐齐矗立在门口。 “糟了!” 来不及思索,苍郁一把将男孩拖到身后,自己挺身而出挡住他,怕他害怕,一只手还伸到后面按住他小小的肩膀,然后勇敢地说:“是我,是我自己松开绑绳的,不关他的事!” 男孩却不领情,一把拨开她的手,从她的庇护下,气定神闲走了出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大大出乎苍郁意料——三兄弟齐齐跪倒叩拜:“参见永尊!” “永尊?” 苍郁看看三兄弟,再望望稚气未脱的小男孩,难以置信。“永尊”不是他们口中的永寂山最高领袖么?不能吧,这么点儿大个人儿,就当永寂山的统治者了?自己方才还不知道深浅地号称要保护人家,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还好,根本没人有心情笑她。 通明的火光下,那孩子脸上,已从在苍郁面前流露的天真无邪,换上了一副少年老成的神情。他板着脸儿,对众人颇有气势地一抬手:“都起来吧。” 苍郁看得目瞪口呆。 “永尊,为何要救她?” “永尊,为何要放了她?” 大家七嘴八舌发问。 “我不但要放她,还要陪她游历这永寂山水。” “永尊,不可!” “永尊,为何?” “因为,我喜欢她。” 包括苍郁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也许只有孩子,才能口无遮拦、掷地有声地勇敢将爱慕当众表达出来。 “喜欢?永尊,你不可以喜欢任何人!” “永尊,你不可以动情!” “永尊,你应该心如止......” 少年永尊很有气势地一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掌中红光一现,哪个都不敢再言语了。少年身为永尊,乃是很久之前就显露的天神的旨意,他也的确是永寂塔中功力最高强之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少年趁机开口,说出更多心中的话:“咱们永寂的规矩是不是该改改了?不如索性对天下敞开大门,谁愿意来谁来,这对我们修炼之人反倒是个考验。那些定力不稳的弟子,自然会被大浪淘沙掉!” 一众人等反对道:“万万不可,永寂万年的规矩不可改,请永尊三思——” 苍郁在一旁听得清楚明白,也是心惊肉跳,她可不想成为一场变革的主因,那样就变成了众矢之的,此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但事实上,任何长期存在的局势,若真有什么变革发生,必定已酝酿了相当长的时间,她充其量,只能算个导火索而已。 少年永尊并未一意孤行继续坚持改革,此时暂且画上句号。但苍郁从一个阶下死囚,戏剧化地摇身一变,成为了永寂山的座上贵客。难怪人家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自有记忆以来,从未投入过母亲的怀抱。也许是苍郁勾起了他与生俱来的对母爱的向往,他拉着苍郁的手,小脸上绽放着幸福的光辉。 豆沙袍和灰袍兄弟干瞪眼,却丝毫没有办法。只有菩萨心肠的绿袍三弟,心里偷着乐,他也早对这残忍的规矩看不顺眼了。 苍郁可没有心思游山玩水,因为锁骨下的驿马印一阵阵发烫,预示着靠近逆天行碎片了!她因太过激动和紧张而周身微微颤抖。可是除此之外毫无线索,去哪儿把它找出来呢? 想来想去还是那句——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不是一句废话,其中大有哲理。 很多看似无关的事情,其实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比如,经常挂着笑脸的人,之所以会挂着发自肺腑的笑容,是因为生活态度积极向上,这在平时的生活中也会反应出来,比如做事情专注而努力,因而周身充满了正能量,这大大影响到他周围的磁场。看到他的人,会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能感受到这份正能量的传递,因此大多会给予他正面的、积极的回馈,如此良性循环。所以说,一个人爱笑,和他的运气好,绝对是有关联的。 少年永尊对苍郁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不再视她为“姐姐”,而是以一个男人的口吻对她说话,稚嫩中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他是这里的主人,也是仅有的可以罩得住她的人。 苍郁只得顶住周围压力,硬着头皮跟着他来到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面。 少年永尊对身后尾随而来的人吩咐道:“你们都去忙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 “是!” 那些人对个孩子也毕恭毕敬,就这么退下了。苍郁暂且松了口气。 镜子镶嵌在山石之间,呈巨大的八卦图状。若是工匠安装的,那手艺十分了得,这么大面镜子,与粗糙的岩石相衔,稍不留意就会弄碎了。 镜子里映出的画面,是一个男孩站在大姐姐旁边,但两人的身形都明显横向放大了许多。这是一面凹镜。 苍郁心想,镜子的作用本是正衣冠,既然这镜子不能照出人的真实样貌,其中必有乾坤。 她所不知道的是,镜子对风水也有巨大的影响,它可以使空间有变大的感觉,能够再造能量、转化能量、引入能量、虚拟能量、展现能量、补给能量、反射能量和毁坏能量,因此,在注重风水的时代,镜面物是无处不在的。 “跟我来。” 少年永尊仰头看了看比自己高不少的苍郁,带头穿镜而入,苍郁只好跟随。 眼前黑了一下,重又亮了起来。奇怪,里面和外面,景致看起来并无二致,从里边能够看到镜子的另一面,是个凸镜,镜中苍郁的身影变瘦小了。 只是,永尊哪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二回 绝色塔中藏 向四周找寻永尊的工夫,石破天惊地发现,这里面所有行走的男人,都裸露着上身,只穿了布裤,束腰裤显得他们更加肩宽背阔,充满雄厚的力量感。他们有的披发,有的简单束发,却无一例外都有着令人鼻血狂飙的八块腹肌! 苍郁有些慌乱。低头看看自己,虽然衣服并不透,但全身上下俨然变成了一袭紧身薄纱,凸显妙曼的身材。在这样的地方,穿这样的衣服,这不是羊入虎口吗?所幸还没有人发现自己。苍郁紧张地四处寻找永尊。 “游戏,是游戏,游戏里的人物当然好看了!” 她忽然想起用这个来安抚自己。自己也只不过是玩家手里的一粒棋子罢了,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这其中,也许还包括对云仙的痴恋。不知命运会将自己推向何方?也不知这个游戏是悲剧还是喜剧结局? 一向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的姑娘,此刻感到一丝无奈的悲伤。她无意中看到了自己抬起的手,三指红,依然是纹丝不动的三指红,第四指的指甲一点也没变色。变红的指甲越多,她就会越有安全感,因为那意味着,自己的功力又长进了。 “这个永尊,把我带来这里,他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虽然他是个孩子,但他毕竟是这里的领袖。苍郁虽有些仙术在身,但毕竟缺乏临阵经验,对自己的能力尚不自信。在找到逆天行碎片之前,有永尊在身旁还是相对安全些。就是不知道,他到时会不会拒绝自己拿走魔器碎片?听他们说修行修行的,不知他们修的是何法术?他们看起来像仙界之人,可是取人舌眼手的作为,却又不太像仙界所为。 想着想着,苍郁下意识地奔跑起来,想快些找到永尊。 跑过一棵桂花树,老远就闻到花香四溢,这些大老爷们还喜欢桂花?啊,这里没有女人,也许阳刚之气太盛,多少需要一点柔美的东西做点缀吧? 气喘吁吁路过桂花树,瞥见树下有个人正独坐石桌前,自斟自饮。发现有外人到来,那人缓缓回过身,只望了苍郁一眼,原本风平浪静的眼里,就迸射出钻石般四射的光芒,却依然强作镇定,继续饮他的桂花酒,视线却不可自制地一直追随着苍郁远去,像是要把她的背影狠狠印在眼珠里一样。 苍郁一惊,继续向前跑,又路过一个在石板上打坐的男子,他的腰身挺得笔直如松。她像只白蝴蝶一样飘然而过,带起了一阵与众不同的风,令此人微微睁眼观瞧。 待看清楚后,他没有任何特殊反应,缓缓又把眼闭上了,依然仙风道骨静立不动,呼吸并没有因此改变半分。 没有反应最好。 苍郁略微安心地从他身边跑过,直到跑进一条靠山的溪涧前,此处已无路。溪涧中,一瞥之下,居然有个男人正在洗澡! 他背对着自己,一团衣物随意地搭在岸边石头上。下半身仍浸在水中,但令人鼻血狂飙的窄腰和三分之一翘臀,已是一览无遗。健壮的上半身沾满水珠,黑亮的头发垂至腰际,此情此景甚是销魂! 苍郁想,苍天呀,大地呀,这是修行之人么?这分明是“妖孽”啊!我懂了我懂了,难怪不能让他们出永寂山,难怪不能让外界的人进来,不然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永寂山里每一个男子的体貌,都像艺术品一样精致,经得起仔细推敲,若再添上深情款款的眼神,实在堪称极品诱惑,世间恐怕没有几个女子能够抵挡! 苍郁十分慌乱,但并非因为她是颜控,她其实更喜欢细水长流的感动,而不是令人血脉偾张的艳情。确切地说,她还没有看过男子的裸*身。此生也只有九天云仙越云泽,给过她惊鸿一瞥的心动。云仙是她心中,抵挡一切外界诱惑的挡箭牌,也是她眼中心中最美的景致。世间其余的美男子,美则美矣,在视力许可的范围内,看过便看过了,不会再留在记忆中。 “哗啦啦”一番水声。 不好!水中那人眼看着便要顺台阶向上而来,届时将转过身来!这可如何是好,羞死人了! “啊!” 苍郁已非常克制,但还是不小心发出了慌乱的轻声惊叹,转身想原路返回。 那人闻声侧头,露出一张巧夺天工的侧脸剪影,随即,他如炬如电的目光望向苍郁,再转为惊涛拍岸的激情,虽然身未动,但用眼神似乎要将她整个吞噬掉! 在情感方面,苍郁虽无甚经验,但这样如同饥饿的野兽虎视眈眈着猎物的眼神,任何女人与生俱来就能懂。面对男人如此眸光,有的女子会感到得意,有的女子则感到害怕。当然,这和对面是怎样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在不在女人的心里,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苍郁除了害怕,别无他念,提着纱裙扭头慌不择路地狂奔起来,全然忘了,对方的功力还不一定有她高。没有经过艰苦的修炼,因此对自己缺乏了解,缺乏自信。 此时,整个永寂塔内,众人各怀心思,有人想要除掉她这个魅惑众生的红颜祸水,也有人抱着能多看一眼是一眼的想法。 “永尊!永尊你在哪儿?” 苍郁惊惶地边跑边压低嗓音呼唤,却已不见来时路。 慌乱中,一个成熟男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在这里!” 这回肯定不是云仙。声音陌生,口吻却熟悉。 苍郁一恍惚,那身影已来到身前。 那是一位身高八尺的英俊少年,同样以赤膊示人,肌肤闪亮,青春洋溢,颜值远在绝色三兄弟之上,比他们还要更添几分野性与洒脱之美!他就像浑然天成的一块宝石,在宇宙间兀自熠熠发光。如若世界是由女人组成,那么,他便堪称一个可以毁灭世界之人! 苍郁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永...尊?” 刚才还是六七岁的男孩,转眼竟变成了个英武青年,这中间已走过多少岁月!自己又穿越了么?自己不是只有在深爱某样东西或某个人的时候,才会穿越么?可自己对他......苍郁扪心自问,对面前之人半分动心也没有。 苍郁脑子里转过许多个念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高出自己一头的青年永尊,目光却只敢游离在他脖颈以上,半点都不敢下挪到他赤*裸的上身,再往下就更不敢了。想到不久前还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干脆将目光掠过他上半身,直接投向自己的脚面。 明显凸起的喉结,彰显此时的永尊已发育完全,他此刻的声音颇具磁性且浑厚。他微微一笑,脸部的线条奇妙地换了个组合,看起来青春逼人兼有成熟的性感:“认不出我了?” “你......”苍郁本想问,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转念一想,在这样一个奇妙的世界里,任何事情皆有可能,多问无义,不如抓紧时间说重点,“我冒犯了你们永寂的规矩,也许我应该离开这里。永尊,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出现,让原本平静的永寂山掀起风雨,更不希望,你因我而与众人为敌。我......” 苍郁犹豫着该不该说逆天行的事,不知他会支持还是反对。 也许是听到苍郁又在为自己着想了,永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目光闪烁地打量着她这身显得身材格外凹凸有致的衣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后,叫我世兴就好。” 他居然要自己如此亲昵地直呼其名?苍郁宁愿他还是孩童模样,那样相处更自在些。 世兴往旁边踱了两步,目光投向远方:“其实,我根本就不稀罕做什么永尊。只不过,一来,我天赋异禀,被天神挑中,命中注定成为永寂山的继承者;二来,还从未有任何尘世的人或物,触动过我的心,让我心生离意。在旁人看来,我天生幸运,权利在握,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那种身不由己的滋味。” 这最后一句也戳中了苍郁的痛处,但是为了完成云仙交给的任务,别说身不由己,就算日日枷锁在身,她也无怨无悔。 “在你出现之前,我从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但遇见你之后,我不希望自己依然是孩童模样,我想要配得上你,更好地保护你。” 面对少年炽热而深情的目光,苍郁的脸已经成了个红苹果。以往也有过一些异性向她表白,递纸条的有,塞情书的有,当面支支吾吾、以花掩面的也有,拐弯抹角托人带话的有,一句话不说直接塞贵重礼品被拒绝的也有,但还从未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直截了当过! 时间怎么突然过得这么慢! 苍郁张了张口,搜肠刮肚,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经验就是没经验,要么怎么说经验比学历重要呢? 旁边还有一个更没经验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三回 逆天写未来 可旁边还有一个更没经验的呢! 世兴并未注意到苍郁的神色,此刻,只想快些一股脑儿把心里的话全倒出来:“纸上读来终觉浅。从前,在书中读到‘一见钟情’,始终无法理解,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今日忽然间就懂了。面对危险,不知情的你,首先想到的是,把年幼者护在身后,我想从那一刻起,你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再也走不出我的心......” 苍郁尴尬地咧着嘴。如果不是因为逆天行碎片还未找到,仍需在此都逗留,她肯定早羞得拔腿跑掉,再也不回来了。她嗫嚅着不知该怎样回答。这本该感人至深的表白,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幸亏世兴刚好转换了话题,他指着镜子说:“外面,是我的当下;这一面,是我的未来。我的未来里,可以没有永尊,没有权力,没有成败,但我希望,能够有你。”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苍郁的脑袋“嗡”地一声涨得老大。不可动情的人一旦动起情来,当真是地动山摇、声势浩大啊! 她想,云仙就肯定说不出这种话来,他的未来里面,可以没有她,但必须有天下,有天下,还有天下...... 世兴并没有告诉苍郁的是,他是违背自然,硬将她拉入自己的未来的! 修行之人讲究顺其自然,违背自然就是违背天道,是要受到上天惩罚的。而这件事情的代价,就是耗损世兴一百年的阳寿。 他若平安无事地修炼下去,长生不死也就罢了,只不多损失些真气而已,否则,一百年阳寿可是个高昂的代价!但他觉得值。 世兴忽然想起了什么,两指旋转两周向前伸出,仿佛以一把无形的钥匙,旋开了时空之锁。 凸镜上随即出现了移动的画面——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跌跌撞撞,走路不稳,手握一根长竹杖,显然双目失明。脚下遇到一块大一点的石头,竹杖没能觉察出来,结果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由于凸镜使画面严重变了形,苍郁连男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 世兴忽然脸色骤变,连忙手掌一合,极快地抹去了图像。 苍郁疑惑道:“那是谁摔倒了?” 世兴很快恢复了寻常面色,对苍郁微微一笑,眉目间依稀有小时候清俊的样子:“是......我的一个弟子。总之你一定要留下来,只有在我这里,才是你最安定的归宿。” 酥到骨子里的嗓音,沁入血液里的柔情,上下起伏的胸膛,刀雕斧凿般的俊秀面庞,令人心池荡漾的男性体香,荷尔蒙在空中横冲直撞!幸亏旁边没有其他人。 苍郁浑身抖了一下,但并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动心。 她的心只有那么大块地方,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 她发抖,是因为害怕。 不是怕永尊会伤害自己,而是怕自己,会伤害他的感情。 小时候,养的小鸡小鸭小鱼死了,她都要哭上半天,末了挖个坑埋了,还插根小木棍当碑,隔三岔五再去摆几朵小花作为怀念。如此柔软的心肠,怎能受得了,辜负别人之后自己背负的内疚呢? 但她也是有底线的,不会因为太过内疚,就去做违背原则的事情。曾经有个男孩对她说,如果你不做我女朋友,我就辍学打工去! 现在的苍郁、过去的谢丹心回答他说:“xxx,你父母那么辛苦地供你上大学,现在你好不容易拿了奖学金,能踏踏实实念书了,又考虑这些问题。到时候找不到好工作,怎么对得起你父母啊?” 男孩不甘心,说:“如果你做了我的女朋友,我就更有动力好好读书了。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未来也一定会大有可为的!” 谢丹心想了想回答:“等我们毕业了,都有了好的前程,那时如果有缘,再提这事儿吧。回见。” 这是她婉拒男生求爱的方法,其实她对对方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她的一席话,竟然成为这个男孩奋发图强的动力。三年多以后,男孩顺利进入世界五百强企业实习,这时再找谢丹心,却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了,他非常失落。 虽然没能得到自己喜欢的女孩,但为了这个女孩,他超常发挥了自己的潜力,也算是女孩送给他的一份礼物吧。男孩想,像谢丹心这样的女生,将来谁娶到,就是谁的福气。 不过这些细节,苍郁已经记不得了。驿马印在吞噬着她对过去的记忆,她记起的东西不多了。 扯远了,言归正传。 话音未落,也未见永尊动身,他已移到近前,似揽非揽住苍郁的腰身,缓缓低头,情不自禁地似要把这温柔一吻印在她的唇上! “这是桃花劫,还是男色陷阱?” 苍郁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眼神凌乱,身体却呆若木鸡。 自从见过云仙,脑子里无时无刻不是他的身影,其他人再美,也不过是石头,是树叶,是空气......青年永尊再完美再好看,也还是缺乏了云仙身上那种独有的气质,那种让她呼吸几欲停滞的致命诱惑力! 尽管她知道,自己是永远也等不来云仙的。可人往往在爱得不够深的时候,能够非常理智,一旦深陷情网,就再也身不由己了。 保住我的初吻!虽然不一定能用在云仙身上! ——她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 苍郁甩了甩头,用最大的力气将永尊推开:“不,永尊,我只不过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女性。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一直住在塔里,应该走出去看看,世间比我出色的女子应有尽有!” 被她这一推,世兴既觉懊恼失望,为自己破了清规戒律而感到的内疚也愈发重了,同时还觉得无地自容。本来信心满满,不惜用一百年阳寿换得与佳人携手的未来,怎知佳人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得女人的心,对女人的了解还比较肤浅,以为只要长得帅,只要大权在握,只要够深情,就一定能搞定。可其实,女人更看重的是感觉。 苍郁的拒绝让世兴非常受伤,从未有过的心念不稳,使他胸痛难耐,真气混乱得不成样子,结果还没来得及跟苍郁打个招呼,就身不由己地“唰”一下,被无形的力量拉回到镜子那一边去了! 世兴用自己一百年的阳寿对抗自然,这个代价很大,效果也很强,如若苍郁自己没有意愿离开,是没有人可以带她走出镜子这半边属于世兴的未来的,只不过强扭的瓜不甜,这一百年阳寿,却不能保证苍郁也爱上他。 因此,世兴被迫离去后,苍郁毫发无伤地呆立在原处,是继续寻找逆天行,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该如何离开呢?她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这时,方才在远处石板上打坐的那位修行者,缓缓睁开双眼,不慌不忙站起身来,迈着方步踱到苍郁面前。 刚才因为永尊的事情,太过震惊,都忽略了锁骨之下驿马印发出的讯息。此时感到,随着那人脚步的临近,驿马印发出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焦灼难耐! 她立刻警觉起来。 这位修行者须眉长目,挺鼻,薄唇,同样光着膀子,但是人家看起来就很庄重成熟。 与永尊不同,他投向苍郁的目光,清澈平静,波澜不惊,只看着她的眼睛,不往别处歪一下,就像投向大地的一片皎洁月光,完全没有其他人饿虎扑食般地渴望。 这让苍郁心中安稳了些,但并没有放松警惕。 她发现,他那裤子好像仅用一根绳子绑在腰上,心想,会不会没绑好突然掉下来,那样的话,人家也许没事儿,我可就糗大了...... 还好,人家的裤腰带很牢靠。那人很知趣地在离苍郁一丈之外停住,平静地深深躬身行了个礼说:“多谢姑娘成全。” 苍郁感到奇怪:“成全什么?” 随即“邪恶”地想,该不会他喜欢的是永尊吧?难道是感谢我没接受永尊的表白,把永尊留给他了?嘿嘿嘿,我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儿! 那人说:“若不是姑娘冒险来此,落羽怎能破空飞升,得道成仙?” “此,此话怎讲?” 苍郁一头雾水——自己并未为他做过任何事啊! 落羽早知她将有此疑问,不慌不忙解释道:“每隔几百年,天神便会使用一些方法,来考验我们修仙之人。每次,只有一位心如止水者,可通过考验,得道成仙。” 苍郁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可是难道说,自己的出现,同时也是天神的旨意?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世间的万物都是息息相关的,许多事若寻根究底,也能找出其中的关联。既然寻找逆天行碎片,是为了彻底销毁它,而销毁它是为了维护六界因果轮回的宿命,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发扬光大,自然可以视为天道,天道也就是天神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四回 一抱蕴玄机 落羽平静地说:“自姑娘来永寂之后,因久不近女色,很多修行者按捺不住自己的色与欲,想要将你占为己有;有的人想用将你杀死的方法,来防止自己受欲望的控制,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因此都未能通过天神的考验。而此番,我便是那个幸运之人。” 苍郁恍然大悟。 没错,自从来到这个奇葩“男人国”,遇到的几乎每个见过自己的人,眼里都写着某种涵义——有深情的、有恼怒的、有迷恋的、有惊喜的、有不安的、有勾引的、有同情的、有充满杀气的,唯独面前这位修行者落羽,眼里不见一丝欲望,一片安宁,无声无息! “原来如此,那恭喜你!” 无意间帮助了别人,苍郁一扫方才的阴霾,感到由衷的高兴。可是再看落羽本人,并未像中了头奖般地兴奋。 她好奇地问:“终于修成了正果,得道成仙,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想想如果是自己历经千年清苦,终于修成了仙了,功力大涨,从今往后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干嘛干嘛,这么爽,不说举杯同庆,至少也会开心地翻上三个跟头吧?那毕竟是多少世人梦寐以求的呀! 其实,仙也并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干嘛干嘛的,自会受仙规、天道的束缚。 “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修为罢了。” 落羽脸上不露一丝喜悦的痕迹,不知因为他天生就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还是修了仙之后,心境才变得如此平和的。 这心态让苍郁十分佩服,可是心里还惦记着逆天行。根据驿马印的发热程度,第三块逆天行碎片,分明就在此人身上,可是到底藏在哪儿呢? 苍郁的目光躲躲闪闪在他身上打量,人家落羽的上半身可也打着赤膊,藏不住东西,脖子上手腕上也没戴什么。下半身嘛,布裤子款式也很简单,没兜儿。 是啊,修炼习武之人要兜儿干什么?既心无牵挂不需要放东西,又得穿得简单利落方便行动。再说了,如果非要带点什么东西在身上,有虚元这体内虚拟的空间啊,地方有的是!他到底把逆天行藏在哪儿了呢?头发里?鞋子里?或者,就在他的虚元里? 看着看着,苍郁莫名其妙地脸烧了起来,目光不好意思再往人家那八块完美腹肌和人鱼线上招呼,好像看了就占了他便宜似的。又不免胡思乱想,我家云仙脱了衣服,肯定也不比他差...... 苍郁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还是落羽主动说:“为感谢姑娘恩德,落羽要送一样东西给姑娘。” “送我?”苍郁一听,正中下怀,两只眼睛发光,不过,与见钱眼开或见到心上人那种亮,还是不同的,咳咳。但她嘴上还是客套着,“那,那,那多不好意思......” 心想,不用说,要送我的东西,定是逆天行碎片了!这次它会以什么形式呈现?石头、玉、簪子,或是手帕?她锁骨之下的驿马印已然如火如荼,快点啊,烫得受不了了!按上次的经验,真正拿到之后就不烫了。 落羽大踏步走近她,说了句,“多有得罪!” 没等苍郁明白得罪什么,他就忽然张开那双健壮有力的臂膀,**着上身,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苍郁呆住了! 她还从未与赤裸上身的男子拥抱过,更何况是个不穿上衣的陌生人! 她一直在这个男人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没想到还是没能“全身而退”!苍郁将拥抱也看得很重,她只想抱自己喜欢的人。也许会被人说太绿茶,但她不在乎。与自己不喜欢的人拥抱,就是他帅过天去,也是不舒服的;而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他只是个平庸之辈,也是最幸福的。 苍郁在落羽那对铁钳一般的臂膀中,使出吃奶的劲头拼命挣了几下,哪里挣得开?因气愤和紧张,身上热血沸腾,导致驿马印更加火热得快要燃烧起来了。 “你这是做甚?!” 苍郁想找出一种法术来推开他,可是情急之下,脑海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出。 幸好相拥的时间很短暂。苍郁趁他松了手,用力挣脱出来,连连退后数步,躲得离他远远的,满脸恼怒之色。 被她这么推,落羽下盘依然站得很稳,纹丝不动,他平静的口吻,不带一丝淫念和欲望,倒是和云仙有几分相似:“在落羽破空飞升之后,姑娘只需站在我打坐的地方,便可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苍郁正怒着,更加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机,只下意识地重复道:“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正是。” 苍郁的愠怒消了一点。也就是说,也许可以离开这个真假难辨的世界,回到属于她的2016去?梦里龙卷风中传出的声音,也是这般说的。她的心跳得很快。 有的时候选择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只有一个选择的时候,想都不用想,既节省时间又节省精力。一旦选择多于一个,就要劳神来来回回比较两者的优劣,有时比较了半天,仍是难以取舍,三千烦恼丝就是这么白的。 就像孩子,只有一个玩具的时候,可以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地鼓捣半天,但是对着好几个,甚至一屋子玩具的时候,到处都是诱惑,他简直不知道玩哪个好了,结果是哪个也玩不痛快,手里拿着这个的时候,眼睛还瞄着其它的。 可惜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件事情都有机会,把所有选择试一遍再决定的,大多数情况下,需要当机立断,否则,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苍郁就正为是否离开四象世纪而烦恼着,本来其实她已经适应得很好了。 不苟言笑的落羽不再多做解释,不动声色地就地盘腿坐下,笔直如松,手叠兰花指,心中默念起咒文。 大约修仙到了这一步,就如同破茧成蝶一样,自然会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纠结之中,苍郁眼睁睁看着落羽端坐在那里的血肉之躯,逐渐变得透明,然后化作许许多多细密的亮点,最后发散开来,像一团被风吹散的萤火虫或是蒲公英,星星点点飘忽而去。想必,是到天上的仙界报道去了。 云仙曾说,她许苍郁也位列仙班,有朝一日她自己也会像落羽一样,化作一股星云上天不成?那骨头、血肉、头发,还有牙怎么办呢?现在操心这些,好像有点儿早。 其实除了靠近云仙,她仿佛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无论自己是男装还是女装,已如得道成仙般快乐。若不是为了他,还真没有兴趣修什么仙,但要是真的修成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应该也挺好玩儿的吧? 落羽坐过的地方,果真留下了一个发亮的光圈,就像孙猴子给唐僧画的那样!想必这便是那个能带她退出游戏、回到2016的机会了? 苍郁仿佛看到自己正捧着个手机,触屏正中出现了两个按键,左边是“取消”,右边是“退出”。她几乎看到自己的手指已经伸向右边了,只待一戳!自己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要一直留在这里么? 她提醒自己,如果真的有四次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百合门中是第一次,眼下就已经是第二次了。 苍郁努力回想从前的生活,可是能记起的东西越来越少。印象中,出门、回家、上班、下班、吃饭、逛街,一成不变,平淡无奇,毫无期盼和惊喜,她内心一直暗暗遗憾,晚生了几百年,若是生在那战火硝烟的时代,与英雄同行,成就一个侠客梦,书写一份荡气回肠,那该有多么轰轰烈烈! 如今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她居然身怀了些法术,有能力小小地惩恶扬善,能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人和稀奇古怪的事,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正平第一次有人拴住了她的心。 虽然在那个人眼里,自己和千千万万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虽然那个人近在咫尺的时候,也仿佛远在天涯,但一想到再也见不着他,心里竟有千般不舍、万般放不下。 女人本来就是可以为爱情放弃一切的,哪怕是玲珑筛子安红豆的入骨单相思。 最最关键的是,自己已经答应了云仙,要帮他、帮天下人寻找逆天行碎片,就这样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岂是她的风格? 假设那个能带她回2016的光环是真的,那么在她心中那杆天平上,“不走”比“走”重了一些。正在心中天人交战的工夫,那光圈竟逐渐黯淡了下去。 “哎!” 苍郁出于本能追过去,但那光圈很快一闪,消失不见了! “啊!没了......” 苍郁不甘心地找了半天,确实什么都没了。虽然心中已有定夺,但眼睁睁地看到机会溜走,还是不免失落。她轻叹一声:唉,机会总是转瞬即逝,不会一直等待摇摆不定的意志的。 隔衣摸了摸锁骨之下的驿马印,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逆天行碎片在哪里?落羽要送我的东西呢?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有拿到啊,实在有辱使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五回 内笑六愈声 九重天上归心殿。 越云泽端起一只五彩祥云琉璃果盘,用手在上面一抹,它就变成了一面光亮的镜子。他举起来审视着里面的自己,颇有些不习惯,甚至还有些新鲜,就像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虽生就一副精致如玉、巧夺天工的面庞,他却几乎没怎么照过镜子,以至于,他都快忘记自己的长相了。若有一日,突然在如镜的湖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恐怕他一时都反应不过来,那就是自己。 虽然道家讲究性命双修,虽然道家擅长看相预测人生,他却从未在乎过自己的容貌,为仙时如此,为人时如此,为冰鹰时如此,冰鹰之前......亦是如此。冰鹰之前,他又是何人?将在后文揭晓。 难怪人们常称他为“冷面云仙”,他发觉自己这张脸,确实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没有与之说话的欲望,或者说,会让人望而生畏。为难了弟子们,整日看着师父如此冰冷的脸,还有苍郁,不知她心里是不是有些怕自己。还是韶寒了解他,老早就告诫他,要对苍郁格外温和些才好,估计是怕逆天行还没找到,她先被自己吓跑了。 越云泽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觉想起了苍郁看自己时的眼神,可是那眼神中并没有畏惧,却时而似燃烧着火焰,时而又似汩汩清泉流淌,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他实在是猜不到。女人心,是他最无能为力的东西。此刻,他想起了苍郁的那句——“你从来不笑么?” 越云泽对着镜子,想练习一下笑,却没想到比修仙难多了,只能做到皮笑肉不笑,自觉难看得很。他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原来肌肉如此僵硬,想抬一抬嘴角都困难,跟面瘫没什么区别。要知道,发自内心的笑,可不是那么容易伪装的。 仙界有一种内功叫做“内笑”,即把心中的笑意引向五脏六腑、消化系统、脊椎和大脑,最后,将这种愉悦的情绪遍布全身。 仙家还有一种内功叫“六愈声”法,是指为人体六个脏腑各分配一种发声,以此来强壮相应脏腑的方法:肝对“嘘”音、心对“呵”音、脾对“呼”音、肺对“嘶”音;肾对“吹”音、三焦对“嘻”音。可出声,也可只做出嘴型。 为仙者因肩负降妖除魔、守护天下的重大责任,有时也难免会感受到压力。而“内笑”和“六愈声”一起,并称仙界缓解压力的两大法宝。 单说“内笑”一法,越云泽练得并不好,因为他心中很难产生笑意。有多少年没笑过了,就像自己的具体年纪一样,早已记不清了;也像自己有多少根头发一样,根本数也数不清。在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有一颗波澜不惊的心。但自从遇到苍郁之后,他感觉自己应该是笑过,如果,那算得上笑的话。 他想起有一次,苍郁走得无聊,甩着一根狗尾巴草对他说:“云仙,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你说。” 苍郁时常把修炼中遇到的不懂的问题拿来请教他,越云泽总是三言两语,就巧妙地解释清楚了,他以为,她又有修炼的问题要问。 苍郁一本正经地问:“有一只毛毛虫啊,来到一条大河边上,它想要过河,但是没有桥,它该怎么过去呢?” 问完就开始偷着乐。 越云泽认真地说:“那就等,变成蝴蝶再过去。” 苍郁摇摇头:“那得等多久啊,不对不对,再猜!” 越云泽还是很认真:“要立时就过去么?” 苍郁提高了嗓门儿:“当然,立刻,马上,当下,就现在!” 越云泽再努力片刻,脑海中依然一无所获,只得认输:“我猜不出。” 苍郁得意的坏笑早就绷不住了:“‘晕’过去啊,云仙!哈哈哈——” 难倒了云仙,她开心得要命,眉花眼笑得像个孩子。 越云泽听了,一脸“你这个淘气包”的表情,其实,那应该算得上是笑了。 有时苍郁练功遇到困难,一次两次三次都无法突破,她就会哭丧着脸来找越云泽诉苦,眉毛都快撇成正“八”字儿了。每次见她那个难受劲儿,见她那个耍赖、撒娇的小样儿,都会令他抬一抬嘴角,想来,那样子确实好笑。对着她那副样子,越云泽就像个被不争气的孩子气笑了的家长,生不起气来了。 不过,本来他们也并非师徒,苍郁也并不是主动修仙,而是半路被驿马印拉了进来,应该说是来帮仙界的忙的,越云泽也没有理由对她生气。 好在,苍郁只是一时沮丧,并未轻易放弃,转眼就又眉花眼笑起来,继续练功去了。大约撒个娇诉诉苦,就是她仅有的减压方式吧。 她不在身边的时候,越云泽竟想起了她的种种好来。尤其想到雀都一别,她明明是笑着挥手道别的,可转过脸去,为何掉起了眼泪呢?难道就只是因为害怕么?可据他对她现有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遇到困难就只会哭的女子。 不免担心,眼下,她的境况如何呢? 掐指一算,苍郁早已被屠天领进了永寂塔那个女子禁地,此刻并无危险。但路途越来越险恶,让一个年轻女子孤身涉险,未免太不尽人情。之前让她独自上路,除了避嫌之外,还因为他有要事在身,现如今事情已经处理完毕,越云泽打算去与她会和。 既已有镜在手上,镜子就是最好的观测工具。他对镜挥了挥袖摆,竟然看不到画面。莫非有人在永寂塔外,设了非一般的结界? 凝思冥冥然,脉息绵绵然。越云泽再次入定,去找那个并未真正谋面的玄天。入定后便可与他相“见”,或者他也可以主动召唤云泽。这么多年的配合,已然非常默契。但这一次,是云泽主动去找玄天的。 “玄天,集齐逆天行之后,许苍郁确定没有性命之忧?” 玄天的口吻有些怪异:“我说过,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 “云泽,同样的话,你从不问两遍。有关这个女子的事情,你却破天荒问了我两次。” “我只是想确认,一条无辜的生命,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天下做无谓牺牲的生命太多了,你却仿佛特别关注她。你确定没有为她动情?” “当然没有。她身负驿马印,甘愿为仙界效劳,自然要多关注一些。” “好,你要永远记住,大道无情,心动则千劫生。” “是。玄天,我还有一事请教。” “你说。” “玄天,自有记忆以来,你我就在定中相见。你一直为我答疑解惑,云泽不胜感激。可还有旁人,能够知晓你的存在?” “要感知我的存在,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功力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平,二是有仙缘,缺一不可。若有他人做到这两点,也可感知我的存在。” “明白。” 送走玄天之后,越云泽忙暗自运功自测,确认功力并未有半分减少,这才如释重负,脚步也轻快起来。 永寂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结界。 永寂塔外的第一层结界,是千万年来原本就一直存在的,抵挡外界入侵,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另一层,却是从未见过的神秘结界,虽可阻挡越云泽遥观苍郁的行踪,但想要阻止他进入,却是不可能,在他面前如同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了。 永寂塔是修仙的地方,里面的弟子,从触道期到出窍期,各种级别的都有,还有另一些弟子,包括永尊和绝色三兄弟在内的镇守永寂的几位领袖,则已经得道成仙。永寂是仙界在人间的一个分支,为一心想要修仙的人,提供一个规范的环境和专业的指导,就像一所规章制度严格的寄宿制学校。但这里的规矩,与一至九重天有不少出入。 越云泽一时想不出,是谁设的第二层结界。目的若是为了保护永寂,这结界也设得太弱了些。 他不费吹灰之力进得塔中,四处搜寻苍郁的踪迹。永寂的弟子大多认识云仙,为了避免与众人寒暄,越云泽默念咒语,将自己的身体隐了起来。他看得到一切,别人却看不到他。 隐身术有很多种,有的是调集宇宙之云彩光气掩身,有的是潜入地表之下,还有藏匿于林木之中、火焰之中甚至金属之中的,另外还有一种,换了个思维方式,其实并未隐身,只是以障眼法遮住了对方的耳目,让对方看不到而已。这些明目繁多的隐身术,大多有一个弱点,就是当日光从某种角度照射的时候,多少能看到点人影,显然不太够高明。 越云泽使用的这一种,是利用仙术将自身淡化,化为无形,溶于空气之中,再大的日头也映不出任何痕迹。这也可以称为隐身术中至高无上的级别,没有万年的功力,是无论如何也修不到的。 本来以越云泽做人做事的光明磊落,是用不着使用隐身术的,可是谁让他不愿意花时间打招呼呢?只好隐身了,省得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六回 息涛铸双剑 如此找来找去,没多久,越云泽就来到了那面,镶嵌在山石之中的镜子前。 旧时,人们通常所用的镜子有三种:平面镜、凸镜与凹镜。平面镜除了日常生活用之外,在对抗中,还能使外气直线转向,掉转矛头朝向敌人,也就是反射;凸镜则使外气朝不同方向扩散,从而起到化煞的作用;而凹镜,可以收四方之气,藏精纳吉。 镜子可是风水师不可或缺的好助手。 越云泽正隐身,因此镜中并没有他的身影。但从镜子里照出的放大了很多的山体来看,这明显是面凹镜。既可藏精纳吉,里面也许还藏着一些秘密。但若是与苍郁无关、与天下众生无关的秘密,他也就无心去了解。 需要做简单的“是”与“否”的选择的时候,不如,就交给“它”去定夺吧。 越云泽从虚元中召唤出了自己的剑,它既是剑,又是与他心有灵犀的伙伴、战友,偶尔,还充当帮他做决策的军师的角色。这剑也跟随了先师父赵倚空许多年,上面似乎还留有他的气息,因此,也是借以缅怀先师的遗物。 这剑有个雅致的名字——别离剑。 铸这把剑之人,姓息,单字名涛。他的祖父为他起这个名字,寓意是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即使遇到再大的风浪,但愿他都能顺利化解平息。 人如其名。息涛从小就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组织和领导能力,一大帮各年龄段的小伙伴,都只甘愿服从他一人指挥。小伙伴们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要息涛出面,立马就能摆平。因此,他的人气越来越旺,最后,几乎到了在当地一方少年中呼风唤雨的地步。 究其原因,就两个字——仁义。 息涛小小年纪,就懂得视朋友如兄弟姐妹,就算自己吃不上玩不上,也要先紧着朋友。就算人家让他吃了亏,他也不放在心上,有什么事都一笑而过了。而且,他自己家境不错,却一点都不势力眼,无论什么家世背景的小伙伴,只要愿意一起玩,他都热烈欢迎,待他们亲如手足。他还教育跟他最铁的几个领头的哥们儿,“不许狗眼看人低”。 于是,那时的大街上,常常会出现这样的画面——一群孩子在一起嬉戏,有的身着绫罗锦缎,有的则穿着打了无数补丁的衣裳。但他们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没有嫌弃,没有鄙视,没有大人之间的门第之分,人人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当然,有些孩子的家长是不同意的。要么觉得这成何体统,要么自卑。但孩子就是孩子,离开父母,转眼就欢天喜地打成一团了。 其中,跟息涛关系最好的那个伙伴,就来自于非常贫苦的家庭,几乎是家徒四壁。息涛拿自己的书给他看,教他识字、写字。这个孩子长大后,成为了息涛的左膀右臂,为他立下汗马功劳,那都是后话了。总之所有的小伙伴,提到息涛,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成年后,各种才能霸气外漏的息涛,顺理成章地走上了官途,并且凭借他的广大关系网,一路走得风生水起。 但为官那些年,很多时候,必须被迫做一些违背良心、摒弃原则、身不由己的事,否则,不但乌纱帽不保,甚至可能连脑袋都丢了。自己的脑袋丢了是小,要是父母高堂的脑袋也受到影响,那可谓大大的不孝。此时,他已不再是说一不二的孩子王,他的上面有人,上面的上面还有人。这每一层的人,都可能置他、置他的父母亲人于死地。 一向豁达开朗的息涛,在人前依然如故,推杯换盏间谈笑风生,在人后却越来越沉默。即便高官厚禄也无法弥补自己内心的空洞,即使岁月流逝,也无法抚平心中的遗憾。 其实,他还有一个遗憾——他真正的兴趣是剑。从小就对各种宝剑爱不释手,最痴迷看老师傅一步一步从无到有,变戏法似地锻造出一把剑。聪明的他,常常不吃不喝蹲在旁边偷师,因为嘴甜,有经验的老师傅也传授给他了一些技巧。他最大的梦想,是有朝一日亲手锻造一把世上独一无二的宝剑,千古流传...... 息涛前半生为官,后半生终于无法容忍自己的双手,继续做那些伤天害理、同流合污的事情,痛定思痛辞了官,决定让自己的双手,只专注于研究铸剑这一件事。 他终生未娶,也无子嗣。虽未娶亲,且晚年独居深山空谷之中,却依然默默地关注着人世间的战争、天灾、疾病...... 当初,息涛以苍劲有力的字体,在剑身上刻下“别离”二字,以及一行小楷——“潮起心仍旧,潮落伺良机”。意在提醒后世使剑之人,在风生水起时,莫要得意忘形;而在看似大势已去时,不要心灰意冷,要静静等候机会。 听上去理所应当,但真正能做到的,古今又有几人! 人生的大智慧,就这样永久地被铭刻在了剑身那方寸之间。 息涛当时连描图都不用,只凭一支钢针,就在宽仅寸余的剑身两面飞走自如,一气呵成,镂刻下了星月之辉、重天之遥,任谁见了,哪怕对剑完全是门外汉的,都可以看出,这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宝剑。 一般的剑,从原料到成品,须经过打坯、热锻、铲、锉、镂花、嵌铜、磨光、装潢等二十八道工序,其中最关键的是第二步。 这把“别离剑”,在锻造中,息涛除了运用传统淬火之法“强锻”外,还大费周章地弄来了荒滩水、冰河月、荷间雪、琥珀魂、相思泪、九重烟,将这六物作为古法淬火剂,对别离剑进行“柔化”处理,因而剑身达到刚柔并济,能屈能伸,饱含天地间的灵气与智慧。 当然,一把剑的优劣,除了以上这些步骤的操作技术外,还与天时、地利、人和等有很大关系。人,既指铸剑之人,也指使剑之人。倘若二者穿越千万年的心意相通,都相信邪不胜正,这必将赋予宝剑生生不息的锐气与灵魂。 传说,息涛当时已是一位耄耋老者,身体倒是十分矍铄。独居深山之中,除了利于潜心铸剑不受干扰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官时被迫做过一些有违良心的事,因此结下不少仇家。在山里隐居比较安全,也没有爹娘、妻子、儿女,无前无挂。 息涛早在年纪轻轻叱咤官场时,就看透了人与人之间利益的纷争。他将毕生所学、所见、所悟,全部凝为心血,毫无保留地注入剑中,有时一干就是十个时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连轴转,过程中不感觉饥饿或疲倦,但结束之后,总要躺上好几日的。旧时的一个时辰,可是我们现代的两个小时啊,更何况,当时他已是一位老人。 在完成了别离剑的铸造之后,息涛几乎已走到了生命的尾声。 他爱惜不已地捧着别离剑,看了又看,觉得这剑阳刚已极。但人的一生,除了刚烈,除了战斗,还应该有柔和唯美的东西。刚柔并济,才会使武器的功能发挥到至佳状态。就如同人生。自己的人生,说到底还是缺少了家庭,缺少了一个真正能陪自己走完一生的女人,这不失为另一个遗憾。 于是,说干就干,他又倾尽心血打造了一把“相依剑”,作为“别离剑”的伴侣。并在两把剑的剑身上分别刻上两句话,合为一首小诗—— 月圆若相依,月缺莫别离。 潮起心仍旧,潮落伺良机。 息涛过世后,除了留下最后两把宝剑之外,还留下了一幅墨宝,其中的字全部居中排列起来,形状就如同一把朝天的宝剑—— 利于前,无心善, 贵于身,无情坚, 权于手,无法束, 欲于胸,无德圆。 人皆为私而公,为己而谋,为欲而往。 存之道,无所不用其极,无所不利己身。 我之道不容于世,然却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苦修以待大成也! 息涛死后不知多少年,已在山中化为白骨,才被后人发现。这些宝贝几经辗转,最后到了赵倚空手里。赵倚空识得这是两把稀世珍宝,又将双剑赠予了爱徒越云泽。如今,别离剑越云泽用着,相依剑则在苍郁的虚元之中存放。 别离剑异常锋利,不用挨上,光是锋芒就能削金断玉,如若再对它施以法术,就更加所向披靡了。同时,它还颇具灵气,很多时候,是指明方向的明灯。 只见别离剑转了几圈,笔直升空,剑尖直指镜面! 越云泽心领神会,立时穿镜而入。 第一眼,他就看到着一袭白纱的苍郁,正站在刚刚消失的亮圈处发呆,裙摆摇曳,咬着拇指,一脸无助、无辜又迷茫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越云泽想,这样一个心思纯净的小姑娘,本该过着平凡快乐的生活,却莫名被拖入如此复杂的风波,自己亏欠她很多。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护她周全,此事过后,若她愿继续修为,便带她上天;若她不愿,便送她去过平常人的生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七回 原始测谎仪 苍郁却不知道越云泽就在左近,哪怕他就站在她面前,隐了身,她也是无从知晓的。 越云泽刚想过去叫她,却见苍郁忽然疾奔起来,像头受惊的小兽,飞一般穿过竹林、溪涧,以及那棵桂花树,却不再遇见任何一个男人,他们似乎都随着落羽升空而人间蒸发了。 越云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想,也好,且看看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这姑娘是如何独自应对周遭一切的。 苍郁这个路痴,为了找到重回镜子前的路,先是没头苍蝇般一阵发狠地东闯西撞,来来回回兜了好几个圈子,才发现自己费了半天劲,好像又回到了原处。如果换了别人,可能早就发现了。 沮丧之下,她这才不得不仔细回想来时的蛛丝马迹。当时路边好像有这个,然后是那个,桂花树在这边,大石头......好像是在那边,再往前一点,就是那棵古怪的歪脖大树,这个地方好像也来过...... 越云泽并未现身帮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看她满头大汗地忙活着,反正此刻也不急。作为一个看透世事的神仙,他倒是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不是明明已经走过两三遍了么,为何她还有本事一脸疑惑地回到原处,好像真不记得似的? 他哪知道,她是真的不记得,不是装的。肚里自带指南针的人,永远也不懂路痴的苦。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男人抱怨女人记不住路。可是别忘了,人无完人,女人也会抱怨你们邋里邋遢、丢三落四、嗜酒如命、见色忘义,利欲熏心,以及笨手笨脚学不会针线活儿呢。 渐渐地,苍郁居然一点一点拼凑着,把来时路记起些来了。没想到情急之下突然开了窍,竟然头一次学会了认路,这让她比学会了法术还要开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又找回了镜子近前,此时见到镜子,简直像见到亲人一般,真想抱着它亲两口!可镜子显然不这么看她。 外面是凹镜,里面却是凸镜,使得外气朝不同方向扩散。因此,苍郁一次又一次上前,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弹回到地上。这力量就是镜子内外的结界,守护着永尊的当下与未来之间的界限。 正当苍郁气喘吁吁、思索用哪种法术将其攻破之时,如同倾泻的流光一般的镜面上,忽忽闪闪,逐渐清晰地现出一些字来:“许——苍——郁......” 虽然没有声音,但文字的震撼力竟然如此巨大;虽然没有声音,苍郁耳边还是“轰”地一声——这镜子如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可镜子接下来显示的文字,更加让她触目惊心—— “......你心中爱慕着一人。写出他的名字,就放你出去;若撒谎,这把刀会刺进你胸膛,让你永远留在世兴的未来......” 留在世兴的未来,对她来说比死还糟糕,因为她只想留在云仙的未来。 文字刚刚显示完毕,镜子里就“噗”地扔出一把雪亮的刀子。 “原始测谎仪?” 不管镜子说的话是真是假,这都是场高明的心理战。苍郁心想,镜子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说明它不是纯粹套自己的话。她壮着胆子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镜子上果断出现一个字作为回答:“写!” “这么凶!”苍郁咽了咽口水,再次壮着胆子问:“你,你早已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 镜子上再次闪现那个字:“写!”并且,字体陡然大了三号! 苍郁吓得一个机灵。原来不用声音,也一样可以呵斥人! 镜子问的问题,其实她心中已有明确答案,可写是不写?写,自己的心事暴露无遗,多不好意思;不写或者撒谎,说不定会死在这里。一时想不出第三种解决方法。 她心中展开了激烈的天人交战。不喑世事的姑娘,还是轻信了自己的眼睛。 愣着不是办法,苍郁忐忑不安地拾起那锋利的刀子,小心翼翼握在手上,不知这刀子上是否有机关。左瞧瞧右瞧瞧,至少肉眼看起来,只是把普通的刀子。 再看看四下无人。 罢了!这永寂山高水远,人烟稀少,所有的人都忙着一心清修,不过就是地上写几个字嘛,根本没人瞧得见,云仙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再说,要是因为三个字就把自己葬送了,那死得也太轻如鸿毛了。 可要是让云仙知道了怎么办?脸往哪儿放? 嗯,有朝一日万一云仙问起来,就说是一时想不出别人的名字,用了个权宜之计好了。 她握着刀,在旁边找了一块平整的泥土,一笔一划划出“越云泽”三个字。每一刀下去,心也突突跳得更加厉害,仿佛是在把女儿家的心事,说与旁人听。 绘画与书法一脉相承。画得一手好画的苍郁,虽没有专门练过字,但字也还算拿得出手,只是从未用刀子在地下写过字罢了,效果当然比在纸上差远了。末了,她不满意自己划出的字,因为云仙的名字,理应配上最潇洒的笔迹。于是,她竟然在旁边重新物色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又更加用心地划了一遍! 嗯,这次漂亮多了。 她全然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陶醉地检查欣赏了半天,这才满意了,笑嘻嘻地对着镜子说:“好啦,你自己看吧。” 镜子听得懂人话,它停了片刻,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似乎自有方法检查她的答案。而后,又似乎对答案感到满意。镜中央开始流动起奇光异彩的凹凸光影,原本光滑的镜面,仿佛向里面溶化掉一块,中间让出一道足以让一个人通过的门! 苍郁轻吁了口气,她知道,这算是通关了! 刚要进得门去,忽地又折返回来,一边在心里不住默念“对不起了云仙”,一边蹲下,用手在地上划拉那些泥土,确认把那六个字蹭得难以辨认了,这才趁出口还在,穿门而出。 自己的这点儿粉红少女心,哪好意思让别人窥穿啊。 苍郁走后,一阵不易察觉到的风飘过,越云泽停驻在她写过字的地方,蹲下看了看,字迹已难于辨识。不过这难不倒他。无欲无求的云仙,此刻竟很想知道她究竟写了什么。 于是默默运功,以手掌缓缓拂过地面,那些细碎的泥土被奇妙的力量牵扯着运动起来,各自归位,还原了方才的样子! 越云泽怔怔地望着地上清晰可见的两遍自己的名字——左边三个字已经很工整漂亮了,右边三个字的运笔,哦不对,运刀,相比之下还要更加讲究些。饶是对书法颇有研究的云仙,也觉得这姑娘字写得不错,想必该是出身书香门第。若不是与驿马印有了瓜葛,也许她本该寻个好人家,过着抚琴弄墨、衣食无忧的生活,用不着费劲修炼,并时时面对危险。 这令他想起,彼岸坠落九重天后,其他弟子在打扫她房间的时候,发现的她遗留下来的字。那厚厚一沓宣纸上,满满地重复的只是三个字——越云泽。有的龙飞凤舞,有的工整端庄,就好像一个女子的不同风情,时而矜持,时而娇媚,时而快活,时而忧伤......她在九重天时,情绪也确实如此,只不过越云泽很少能感受到罢了。 当时,他捧着那些字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心想,那个傻丫头,怎么写了这么些,为何不及时销毁掉呢?他哪里懂得,爱慕师父已入骨的彼岸,是舍不得弄坏任何一张写着他名字的纸的,有关师父的一切都是神圣的...... 越云泽一向如明镜般的思绪,竟然有片刻的紊乱。他知道,镜子方才所为,只是个小小的幻术。只是,尚不知何人使此幻术,以及意欲何为。 上至天文、仙术,下至地理、战略战术,越云泽无所不知,唯独女人的心,对他来说是个千古难题。一是因为,他的确没有亲身经验;二也是因为,他潜意识中对女人刻意躲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世间多少英雄汉,都是在胭脂红粉石榴裙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既然自己不愿、也不能动情,又何必去招惹别人?因此,他终日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别人。 镜子问苍郁心里的那个人的名字,她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难道和彼岸的心意相同么?在山中竹屋,自己替苍郁疗毒,确有过一些肌肤相亲,可并未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她也无须以身相许。 其实他早该想到,一个不喑世事的青春少女,正处于懵懵懂懂的恋爱季,数次被心潮澎湃地英雄救美于危难之中,爱慕上及时搭救她的恩人,是理所应当的事,更何况,这个恩人本来就是个,让几乎任何女人都一见倾心的男子。当然他自己并没往此处想。要是屠天,老早就明白了。 至于苍郁为何写一遍不够,还要写第二遍,越云泽一时也猜不透。他想,为了寻找魔器,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可能要随时出生入死,她二话不说,就答应帮仙界寻找魔器,她愿意付出如此多的时间和艰辛,追根揭底,难道是源自于她对自己的心动? 可自己早已堪破七情六欲,就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此生不能、也不会对任何人动情。到头来,终究是无法回报,她想要的那份感情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八回 酒中男儿汉 屠天两手在空中抱球,转换了几次方向,徐徐将其中一切纳入掌中。 “能从永寂山这片‘天堂‘全身而退的女人,实属罕见。丫头之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迷惑住,是因为她已心有所属。女人心里若是已经有了人,旁人就算是用再尖利的工具,也撬不开她的心门。” 方才,青年永尊开启观远镜,查看苍郁的来生之时,屠天依靠读心术也掌握了方法。待四下无人,他也来到观远镜前,将心中所想纳入掌心,缓缓向镜推出。 镜面上出现了一个俏丽的姑娘,鬓角插朵鲜花,走路亦飞亦舞,欢快得像只蝴蝶,边走边哼唱小曲。 “玲珑?!” ——屠天心里想的明明是苍郁。 “所以,我没猜错,玲珑是前世,苍郁便是今生!” 只是不知道,她心里装的还是我么?或者说,还有我的位置么? 心魔屠天,最厉害的法术当然是设置幻境,但与旁人不同的是,他设的幻境通常是由心而发,直攻心底,虚实结合,亦幻亦真,因此极难堪破,比如刚才那面提问的镜子,就是他的杰作。为了知道苍郁心里到底有谁,他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世间曾有多少女子,挖空心思想知道屠天的心里有没有自己,屠天只是一笑。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呢?反正拥一人入怀时、翻云覆雨时,自己心里只有那一人,这还不够么?对他来说,一生无穷无尽,心里怎可能只装一个人呢? 在玲珑死后,他改变了这个看法。而此刻,他头一次渴望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有没有自己,渴望得发疯,因此看了苍郁写下的答案后,失望也让他抓狂。 苦苦寻觅玲珑那么久,好不容易将转世的她找到,她的爱却已不在,这一世,她还偏偏恋上了仇人越云泽,这岂不是比找不到她,更令人心碎?! 三十年后,她改了面容,却没改扑面的清新;三十年后,她痴心依旧,在乎的人却已不同。 “酒呢?我需要酒,很多很多烈酒......” 有人说,在能够改变男人的几样东西之中,位居榜首的要数酒,其次才是女人,权力都要排在其后。可以说,男人是为酒而生的生物。 他们在推杯换盏中加深感情,他们在几杯烈酒下肚后,实现由懦夫变为勇士的转换;他们在苦闷无助时,让灌醉自己成为习惯......酒精,让他们体会醉后人性放纵的种种快感;让他们暂时卸掉现实中肩头的重担,痛快淋漓地哭一场;让他们忘却孤独,虚幻地拥有渴望追求的梦想和欲望......所以说酒后吐真言,酒醉后的男人虽然可憎,却也率真。 文人说得好,酒就是这样改变着男人,让他们在失去自我和找回自我之间切换。 屠天可以随心所欲,来去如风,轻易就虏获大批女人的心。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几乎可以将整个世界玩弄于股掌。但是又有谁知道,他最羡慕的人,竟然是那些烂醉如泥的酒鬼! 酒鬼们也许是情场失意,也许是名落孙山,也可能是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也许遭遇的不幸超出想象,但是,他们至少能大醉一场,暂时忘却忧伤!可屠天这酒量,却是怎么喝都不醉! 究其原因,后世科学家研究得出的结论是,一个人酒量大,说明他体内有两种酶的功能齐全,因此他要在自身上做改变很困难。 屠天的幻术虽强,却很遗憾无法用在自己身上。或者应该说,用是可以用,但是因为太过逼真,怕用了之后,就再也清醒不过来了。 因此,他热烈地渴望一场酩酊大醉。为了让自己醉倒,他付出过很多努力,到天涯海角去寻访最烈的酒。梁山好汉大碗干的那些,都只是酿造酒,不够烈,水浒英雄可以喝十八碗,屠天喝八十八碗都没问题。 为此,他也曾经到大街小巷发布告示,悬赏征集烈酒。若有人能造出将他醉倒的酒,赏白银一千两。 值得一提的是,告示上没有留联系方式。那时候又没有手机,又没有邮箱,而屠天独居群山之巅,岂是凡人能上得去的呢?再说了,他也不总在他那大宅子里呆着呀。那若是有人造出了烈酒,如何通知他呢? 告示最底下有一行字:只需吹响叶子,我自会来相见。 吹叶子,槐树叶、紫藤叶都好,用嘴唇轻抿将叶子对折,合理用力,便能吹出声音来。 这告示一发出,立即掀起轩然大波,首先是为千两白银沸腾。有人说,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上真有这样永远也醉不倒的牛人啊!也有人说,这口气也太大了,天下就没有酒能醉得了他么?自然,也有那聪明的,不声不响,暗地里使劲儿造酒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人间天下,吹叶的声音此起彼伏。连仙界都被惊动了——人间这是在闹哪一出?隔三差五步就可见百姓以嫩叶覆口吹哨子,这是今年流行的新风尚么? 一开始,屠天还满怀希望地去碰头,结果一试那些酒,简直太小儿科了!时间一长,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酒神”,没人敢再吹叶子了。这千两白银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 屠天苦笑,自己明明是魔,结果混了个酒神的称号,该叫“酒魔”才对! 于是,叶哨消停了好久。终于有一天,又响起来了。屠天本来不想去浪费时间了,可是被对大醉一场的渴望折磨得很惨,还是别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吧。 这回,吹哨之人是个凡间男子,个头中等,相貌平平,看起来倒是忠厚良善之人。见面时是个阴天,没有太阳,但屠天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此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自带影子。 屠天心中生疑,难道那人自己不知道么?也许是有鬼魂跟着他? 可那男子说话做事再正常不过了。他将屠天请进自己家中。只能叫做家,不能称之为府,因为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百姓的房屋。 那人拱手抱腕道介绍自己名叫陈虑,而后说:“在下不才,酿了这坛酒,请公子品尝。” 屠天看了看倒入盏中的酒,清得像白水一样。端起来一饮而尽,心中无名火“腾”地冒了起来,忽然间眼露杀气,想要杀了陈虑!因为那酒只是普通的酿造酒,别说不烈了,就连世面上一般酒的度数都赶不上,实在是和白水差不多。 屠天的大手一把抓住他肩膀吼道:“你在耍我么?” 陈虑并没有被他的阵势吓到,不急不忙,四两拨千斤地将他的手拿开道:“壮士,陈某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世上没有真正醉人的酒,只有被醉的心。” 屠天缓缓放开手,疑惑地问:“此话怎讲?” 陈虑说:“你没有听说过‘酒不醉人人自醉’么?”说着,缓缓回头看了看地下,一指:“你瞧。” 他指的正是他自己的影子。 屠天凝神望去,却惊奇地发现,在烛火的映照下,地上竟然有三个影子! 一个是屠天的,一个是陈虑的,那另外一个...... 仔细观瞧,另外一个看起来似乎是个女人! 陈虑看出了屠天的疑问:“那是我的亡妻。也许是因为她生前,我们两个非常恩爱,因此她不幸坠落悬崖之后,她的影子还跟着我。因为这,人们都当我是鬼魂附身,对我敬而远之。只有我知道,那是因为她舍不得离我而去!” 屠天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感到十分新奇,同时也为两人的恩爱而感动。 陈虑说:“公子,要醉其实不难,只要你心中,有让你沉醉的人。那样的话,就算是喝白水,也一样会醉的。来,我敬你。” 屠天怔了片刻,忽然明白了陈虑话中深意,他再次端起了那杯淡如白水的酒,心中想的却是玲珑的万种风情,渐渐意乱情迷了起来。 果然,一杯两杯下肚,肠胃灼烧,心池也摇动起来。屠天占有过那么多女人,却从未碰过玲珑,不是因为不想,也不是因为她不同意,而是她在世的时候,他的心思被分散在太多地方,根本还没轮到玲珑呢。 此刻回忆她的秀发如丝、朱唇玉齿、与名字一般漂亮的身体曲线,特别是胸前波涛汹涌的景致,当真令人陶醉万分,如坠云雾! 七杯八杯下肚,跟了屠天许久的诀别时的心碎、生离死别之痛,仿佛渐渐转淡了,就像是酒精起作用了一样。屠天感到眼皮有些沉重,很想小睡片刻。临闭上眼之前,他瞥见已经醉倒趴在桌上的陈虑,并不英俊的脸上,挂着陶醉的笑容。 这次,屠天真的是被回忆醉倒了,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很满足! 他离开的时候,陈虑还未醒来,鼾声如雷,嘴角还有些口水溢了出来。烛火照着他和地上他脚边的两个影子。他亡妻的影子,就那样一动不动静静地陪着他。屠天忽然觉得有些羡慕。 他悄悄取了千两白银放在酒桌上,独自离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九十九回 缘断几回续 “青葱!” 如常的一声亲切呼唤,屠天重又带着一副笑脸,出现在苍郁面前,而心中的痛楚却不能让她知晓。 “屠天!” 苍郁正在低头看自己的衣裳,又恢复了以前的那身。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远远看到屠天也穿镜出来,顿时像看到亲人一般惊喜,小鸟似地扑过去,半撒娇地轻晃他的胳膊,就如同当年玲珑站在那里一般。 方才纠结了那么多,可一看见她,屠天还是忍不住眉梢眼角都满含着笑意:“眼下没有外人,终于又可以叫你青葱了!” “好好好,你爱叫我什么就叫什么。”苍郁装作生气地嗔怪道,“可是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陪我么,结果把人家一个人丢下,差点没命了!” 把你一个人丢下?是你丢下了我整整三十年好吗?我可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再见“玲珑”,屠天的鼻翼微微颤动,恨不得一把将面前之人搂在怀中,好好诉说三十年的相思苦,但他没有这样做。既然她什么都不记得,突然而过分的亲近,只是一厢情愿的鲁莽而已,说不定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差点没命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屠天细细将她从头检查到脚:“青葱,自打从楼梯坠下去,就与你失散了,我到处找你,你没事吧?” 其实就等他这几句,苍郁笑着摇摇头:“没事了,我的狗屎运一向不错!” 她想象着,自己要是在云仙面前说这样的话,云仙会是个什么表情,一向平静的脸上,会不会露出厌恶的神情来。可是,爱玩爱闹爱开玩笑,这才是她的本色,只不过因为太仰慕完美无暇的云仙,生怕惹他不高兴,因此把自己的个性和锋芒都隐藏起来了,还不觉得辛苦。 屠天望着她脸上那对,和玲珑如出一辙的小梨窝,有些心神不宁。指指身后的镜面说:“你写了什么字,它才放你出来的?” 他必须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以正常的而不是太过深情的口吻说话。 苍郁想起遗留在地上的“越云泽”两遍,面上顿时浮起两朵红霞。 “诶,丫头,我还从没见你脸红过呢,让我来猜猜吧。”屠天故意手搭八字敲着下巴,忽然眉毛一挑,笑眯眯地说,“我猜你写的是——屠天!” 苍郁笑着白了他一眼:“美得你。” 屠天收起笑容,装作失望的样子:“那一定是‘云仙’喽!” “嘘!”苍郁脸色忽变,跳起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儿!” 柔滑细腻的手,贴到他唇上,令屠天心跳骤然加速,差一点就一个忍不住,扑上去把她吻到化。 “真的是他?”屠天故意面色一沉,“丫头,原来你跟其她世俗的女子,没什么不同,轻易就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也对云仙抱有非分之想!” “不是的!他对我有大恩,所以是我心中最重的人。我是凡人俗女,他是九天之仙,我哪敢对他有半点非分之想!不过是,不过是骗骗镜子罢了。” 苍郁抬手发誓。心中却因说了谎而惴惴不安。她的确有过非分之想。 “哼,掌管一至八重天的,一天乾仙、二天坤仙、三天震仙、四天巽仙、五天坎仙、六天离仙、七天艮仙、八天兑仙,他们几乎从来都不被世人提起,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容貌远不及他?如若九天云仙是个丑八怪,我看还有几个人记得他是谁!” 苍郁扪心自问,如若九天云仙相貌平凡,甚至丑陋,自己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对他念念不忘?她找不到答案。因为那样神圣的人,他的魅力由内而外散发,自己是不允许任何人丑化他的。 “屠天,我看你八成是对九天云仙有成见吧,还是嫉妒人家长得帅?” “我嫉妒他?”屠天不屑地撇了撇嘴,“就算是光论相貌,我真的就输给他么?” 屠天故意将身板挺得笔直,手臂微微举起,显摆了一下自己傲人的肱二头肌。 “想听真话假话?” “当然是真话。” “那好。”苍郁清了清嗓子,准备高谈阔论,“论模样,你一点都不输他,你也堪称万里挑一的美男子;但若是论气质嘛......” 苍郁故作为难状,引得屠天颇有几分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后续的评价,仿佛这是一个影响到他心爱的人如何择偶的关键。 看他紧张的样子,苍郁笑出声来:“你的气质阳光、温暖、潇洒、豪放,实属出众。” “那他呢?” 屠天甚至不想提到越云泽的名字和名号,一个“他”字一笔带过,小心地打探着。 “云仙的气质,深邃、神秘、疏离、高冷......” “就是说,与我刚好相反?” “没错!” “青葱,那你更喜欢哪一种?”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屠天自觉声音有些发抖,不过苍郁并没听出来。 她笑道:“我不说,说了万一你嫉妒了呢?” 屠天心里一紧,丫头这是在明确告诉我,她更喜欢越云泽么? “笑话!那种美食、美酒、美人三不沾的日子,有什么好嫉妒的?他九天云仙有我过得逍遥么?” 苍郁替越云泽说话道:“人家以守护天下众生为己任,那么奔波,那么辛苦,那么操劳,又没什么娱乐享受,当然没你逍遥快活啦!” 屠天虽然面带微笑,语气已显出三分醋意:“你看你,这么快就已经帮着他说话了!” 苍郁还是尚未察觉:“人人都说他冷,其实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要用心体会才知道。” 屠天抑制着不满:“连内热你都知道了?” 苍郁像个被当场擒住的小偷。 屠天严肃地审视了她一会儿,忽然笑起来:“青葱,我逗你呢,瞧把你紧张的。” 苍郁这才松了口气:“那你呢屠天,你也刚从镜子里边出来,你写的又是谁呀?” “我呀,”屠天不急不忙取出酒囊喝上两口,“我想写的人可太多了,几天几夜都写不完,所以,我就随便挑了一个笔划最少的。” 苍郁一咧嘴:“你又在开玩笑了,你又不是情圣!” “我为何不能是?” “因为你身上连一丁点女人的气味都没有!若是情圣,身上各种胭脂香粉的气息少沾染不了吧?” “哦?” 屠天一想也是,自己怎么从来没想到过这些?那从前,从一处芬芳弥漫的闺房直奔另一处闺房,为何从未有人提出过异议或抱怨? 他哪里知道,从前那些痴心等候他的女子,就算有所察觉或心知肚明,也不愿将那层窗户纸戳破。因为本就很久才能见他一次,若是再说点什么让他不开心的话,岂不是等于直接将他推给别的女人了么?旧时为了爱忍气吞声的女子们,就这样隐忍地守护着一段只开花不结果的感情。她们的付出,是屠天所不能想象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心魔名不副实,几乎可以说无心。 屠天正在走神,苍郁自然自语道:“怎么办,到底是该出去,还是该继续找魔器碎片?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玄,也许心神不宁的时候,我应该......” 学以致用,她在心中默念起了越云泽教的宁心咒。果然,似一股清流涌进心房,心绪从波涛汹涌的汪洋,逐渐恢复到月朗星稀的夜空! 苍郁这边很是受用,而那边,屠天的笑容则僵在脸上尚未退去,不由自主连连后退。这丫头第一次让他感到如此陌生和害怕! 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踉跄退到旁边,背靠树而立,仿佛看到临死前的玲珑,口吐鲜血躺在自己怀里说:“都怪我,我应该...早些向你表白的,我已经...爱了你...几十年......却始终...没勇气...开口......” “不,玲珑,错的是我,我早已明了你的心意,却迟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不要死,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世...恐怕来不及了......屠天,你定要尽快将...辟疫镜...归还......免得...成为仙界的......众矢之的......还有,别忘了...去做三件...善事......我答应...云仙了的......” “玲珑,你不能死,我怕来世找不到你,我这就娶你!”屠天说着,一个公主抱将玲珑托起,“撑住,我带去一个繁花遍野的地方......” “来不及了......屠天,来世若再......遇见你,我会...对你说,别丢下...我一个人......” 剩下的,唯有两双泪眼...... 因为魔的特殊身份,岁月在屠天身上不留痕迹。几千年天光悠然而过,他得以见了太多太多的情侣、夫妻,在生离死别时深情互道——“来世再相遇,不离也不弃”。可是真的到了来世,情况却不同了。 下一世,一方变得身有残疾,或前世才高八斗、家财万贯的人,来世两袖清风、家徒四壁,种种变故之下,与旧爱相遇后,没有一对还能重拾旧情,再次擦出爱的火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百回 眼皮打鸳鸯 有这样一对—— 少爷与美貌的丫鬟真心相恋,被家里人硬生生棒打鸳鸯。小情侣走投无路,相携一起跳河,在岸边将两双鞋整整齐齐摆在一起,就如同摆在新婚榻前的地上一般。二人相约,来世要做一对远离世俗的比翼鸟,哪怕吃糠咽菜,也要厮守到老。 时光静静流淌,世人一辈一辈老去,又一代一代诞生。红日还是那轮红日,升起和落下依然还在同样的地方,可转眼已百年。 二人的前世无大功亦无大过,重生后继续为人,年龄相仿,均未婚,身材、样貌也都与从前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女方不再是丫鬟,而是家世与男方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 两人在街上相遇,擦肩而过却互不相识。屠天看在眼里,不忍缘分就这样断掉,于是使用法术,让二人以一条掉落的手帕为契机,认出了彼此,瞬间忆起了前世所有的情缘。屠天欢喜地想,这下,这一对苦命鸳鸯,总算可以开开心心在一起了! 可事与愿违。 当所有的过往都历历在目时,女子说:“不对呀,你从前不是双眼皮么?天知道,我最爱就是你那对会放电的双眼皮大眼睛,我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光看那对勾魂的眸子,就能看上一整天。可如今,你变成单眼皮了,泯然众人矣,再也不是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你了......” 就这样,女子在前世爱人无奈又伤怀的注视下,被一群下人簇拥着,向相反的方向掉头走远了。长发依旧飘飘,身影依旧窈窕,可她,还是那个她么? 屠天一声叹息。有的人拉个肚子,眼皮还能单变双、双变单呢。爱,如此经不起推敲?这位公子,你还不如找个相貌普通但勤劳贤惠的女子,平平淡淡过一生呢! 玲珑,若来世再相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心依旧,那么你呢? 屠天深深沉浸在过往之中,一时不能自拔。身为心魔,怎会无法掌控自己的心呢? ************************* “屠天,屠天,你这是怎么了?” 苍郁看到屠天面色煞白地靠住旁边一棵大树,表情痛苦,目光呆滞,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这与他身受重伤时有所不同。那个时候,虽然也是大汗淋漓,他的目光却始终是清澈灵动的。 见他萎靡的样子,不知怎么办才好。隔了一会儿,苍郁扶他靠着树坐下,用袖子为他擦去汗水。没成想,被屠天一个反手狠狠抓住!他眼里迸射出来的要通杀一切的愤怒与凶残,使苍郁感到陌生而恐惧! 她眼看着自己的手腕,被掐出了生疼的五道血印,却一改平日对他嘻嘻哈哈的态度,柔声对判若两人的屠天说:“你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我该如何帮你?” 苍郁记得以前在哪里看到过,遇到重大损伤时,伤者若是神志不清,需要反复不断喊他的名字,以让他保持头脑清醒,否则,可能一睡就再也起不来了。虽然不知屠天是否受伤,但他显然是意志受到了干扰,就像自己的相依剑,在这个地方怎么召唤也出不来一样。于是她如法炮制地不停呼唤:“屠天!屠天!屠天你醒醒,振作起来!” 屠天的双眼泛红,直勾勾望着她,带着深情与醋意质问道:“今生,你转世为人,可还愿与我长相思守?” 苍郁惊奇地眼睁睁看着屠天的目光,从血光四射渐渐又转为柔情似水:“你说谁?你把我当成了谁?” 这个大男人内心,一定埋藏着深深的痛苦,他的回忆里,一定有一位曾经与他相爱、却不得不黯然离去的女子。对了,他不是说过,自己和他的一位故友很像么,而那位故友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一定是把自己错认成了那个女子...... 苍郁由最初的惊惶转为同情,依旧固执地用衣袖替他抹去汗水,不断呼唤着他名字,等待他平复下来。同时焦急地想,要是他一时半刻好不了,该怎么办呢?屠天是为了陪自己才进得永寂塔来的,若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决计不会心安。因此就算逃不出去,就算有天大的危险,也必须守护在他身边!大不了一死,反正这条命也是屠天和云仙捡回来好几次的。 屠天仍感到苍郁身上一股凛然之气,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以他的法力,本来,宁心咒并不能奈他何,只因掺了个“情”字,一切都没那么简单了。每个人都有弱点,而“情”字恐怕是最多人的弱点。 “屠天,你觉得好点了没有?” 还未等屠天回答,一股异香传来。说浓并不浓烈,只是幽幽淡淡的,却销魂蚀骨、勾人魂魄,像是有一只妩媚的手,在苍郁眼前风情万种地招啊招,要带她去往不知名的地方。 香气吸入鼻中,起先觉得享受,接着,身子一软,无比困乏,恨不得旁边有一张床榻,倒在上面就再也不想起来了。若是没有榻,恨不得困得就地睡去,也顾不上有没有被子枕头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将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再次想起了宁心咒。云仙说过,宁心咒可以抵抗很多种诱惑,谁知道这股子诡异的香气,是不是种专门蛊惑人心的法术呢? 她心中飞快地默念咒,眼前的一切果然由模糊变得清晰了些。 不见了屠天,面前只立着两个人,分明是永寂山的灰袍和豆沙袍兄弟俩!只见他俩横眉立目,显然是并未对自己善罢甘休!此刻永尊也不在身旁,看样子,他俩是要抓了自己,先斩后奏,或者根本不打算奏! 苍郁本来只是个搞美术的姑娘,除了骨子里不屈服命运之外,日常生活中,性子是相当平和的,与世无争,体育成绩一般。如今即便学了些法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腿软没底气,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相依剑,可她此刻再次努力,相依剑依然纹丝不动。她心中暗暗叫苦,盼着谁能来救一下自己这个所谓的游戏主角啊! 豆沙袍说:“大哥,好男不跟女斗,先把她弄走再说!” 灰袍大哥遂从袖中掏出一物,向苍郁抛去。 只见晴空一暗,一只深绿色的巨大的钟形物,向自己劈头盖脸罩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苍郁唯一想的是躲开,这一躲,就突然凭空出现了数十个自己,分散到了不同位置! 那巨大的钟在半空迟疑着不落下,仿佛不知罩住哪一个才好。原来苍郁匆忙中把记得的法术“叠影重重”,自然而然使出来了! 豆沙袍对灰袍喊道:“大哥,她使的是妖术!” “如此说来,就更不能留她!” 那深绿色大钟,在空中再僵持片刻,似乎在花时间确认,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苍郁。突然,它坚定不移地朝其中一个“噗”地罩了下去! 十几个苍郁忽然都不见了,只听见扣在地上的大钟里面,有拳打脚踢和呼喊的声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豆沙袍笑道:“还是大哥厉害!大哥是如何辨别真假的?” 灰袍冷笑着说:“说难也不难。其余几个全部目光呆滞,只有这一个,眼珠提溜乱转,活络得很!” “今儿个又跟大哥学了一招儿!”豆沙袍笑着说,“大哥,要是永尊知道,你宁可背负罪名,也要替他维护永寂的安宁,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动?” “感动?他不杀我就不错了!”灰袍凄然一笑,“老二,我们既然要做这件事,别人领不领情并不重要,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大哥说得极是!” 原来永尊并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 苍郁被罩在大钟里,四周漆黑一片,摸上去全是铜墙铁壁。缺氧,憋得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云仙说得没错,趟了这寻找魔器碎片的浑水,就必须面对四伏的危机,但她至此并未后悔。强迫自己在脑缺氧的情况下保持镇定,好好寻思寻思,哪种法术能派上用场。 忽然,她感觉自己和钟罩一起升了起来,接着快速移动,惯性将她狠狠甩到了地上一角,脑袋重重磕在钟壁内侧,一摸,起了一个不小的包,疼! 过了不多时,钟罩又“咣当”一声闷响,尘埃落定。 苍郁的心也随着“咣当”一声,但并没有落下,反而提到了嗓子眼儿。那种窒息的感觉愈盛,仿佛有两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咽喉。虽然没有伤痕,但就是呼吸困难,疼痛难耐,就像穿越到梵高画里时,被疯子掐住脖子一样一样的。 人说否极泰来。此时,苍郁心中升起一个奇妙的想法——她希望自己的境况再糟些,坏到极点,这样就可以峰回路转,开始往好的方面扭转了。如果情况还没有变好,那只能说明现在还不够糟。这样一想,心中果然淡定了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百零一回 读心先读脚 自从尝过灵妖那销魂蚀骨的滋味,付忘年就念念不忘。一开始,还担心动了自己的真元之气,功力会显著下降,后来发现,下降的并不明显,因为他对灵妖只动了手,并未动心。 动心与不动心很好区别——只需设想一下,倘若灵妖突然死了,自己会有什么感觉?他非常肯定,只会惋惜以后再也享受不到她的美妙了,却不会感到心痛和悲伤。若心动,自然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牵动自己的心的。不,他知道自己绝不会为她心痛。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思考得如此理智,必然是心里没装这个人。 仙界所有的成员都懂,心动则千劫生。 心未动,一切都好说,都好说,损失点啥,吃点秘制丹药、运运功,就恢复了。 那日,付忘年救下自己练功走火入魔的新弟子素君,用读心术读出的她的心念后,被打击得体无完肤,闷闷不乐回到自己的殿中。本来还打算找离仙下棋呢,这下也完全没了兴致,气得空手捏碎了一只茶盏,往地上一摔——“啪!”四分五裂。 “我就纳了闷儿了,这世上除了越云泽,别的男人都死光了是怎么的?怎么来一个喜欢他一个,压根儿就没把自己这个正牌师父放在眼里!越云泽长得又有多出众?再好看,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嘛!论功力,又能比我这个八天兑仙高多少?越云泽这人不但没情致,还闷葫芦似的成天没一句话,跟他在一起待长了,不闷死才怪;不但没话,还面瘫,连笑都不会。就这样的,实在想不通怎么就那么招人爱呢?怎么就能让那个彼岸爱到死呢? 这彼岸一定是太缺爱了!这些蠢女人,一个个的,瞎呀!尤其是那个素君,放着我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情商超群的师父不爱,去爱那个刚见了一面的木头疙瘩,唉,这个世界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还有那个尤韶寒,去找他下棋也是一肚子气,总是跟我提越云泽的好,得亏离仙是个男的,要是女的,估计也得拜倒在越云泽的长袍之下了。” 付忘年连连摇头,他对越云泽的反感与日俱增,嫉妒很自然地主导了他的内心。 也许有很多人羡慕越云泽的风光,但走到嫉妒、深恶痛绝这一步的,原先只有魔无上一人,眼下,付忘年也顺理成章地加入进来了。 这时,两个女弟子在门外循声而来:“师父,发生了何事?” 付忘年马上换上一副亲切慈爱的笑脸,冲门口答:“哦,没事没事,为师不小心摔了个茶盏。” 弟子松了口气,赶忙说:“那我俩帮师父打扫一下吧!” “那好,有劳你们两个了。” “为师父效劳,应该的应该的!” 付忘年让到一旁,心中暗暗对这俩弟子大加赞许,同时欣赏自己的两个美貌又贤惠的女弟子帮他收拾地面。她们俏丽的身姿和脸蛋儿,怎么看都比那帮木讷的男弟子要顺眼,不承认不行,唯独就是这身衣服......裹得太严实了点儿,而且一点色彩也没有,远不及灵妖的美妙仙界的制服什么时候也该改革一下了......而且,她们人在这里,还不知道心在哪里呢,说不定也都惦记着换到九重天去。哼,不过,我这会儿不想耗费那么多功力去读她们的心了。 “师父何时可以教我们读心术啊?” 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个弟子突然问。 “啊?!” 付忘年猛地回过神儿来。 ——她们也想学读心术?学会了,把我心里这点儿事都读出来了,那还了得,为师我还有何颜面在仙界混下去啊?可谁让我这个做师父的,一向对徒弟有求必应呢? 付忘年说:“你们想学读心术?好啊,但此非一日之功,今日为师就先来教你们一些皮毛吧。” 两个女弟子欢呼着:“好!谢谢师父!咱们师父最好说话了!” 弟子的称赞让付忘年感觉很是受用。 “来来来,把手里东西放下。”他招呼她们到自己身边,看着她们充满求知欲的清纯眼眸说,读心术分为几个步骤,真正能看到心里的想法,这已是登峰造极的最后一步,但即便是为师,使用这法术时,也要耗费大量功力。在到达这一步之前,需要各方面的积累,没学会走之前先不要学跑。你们首先要学会读脸。” “读脸?就是看懂人的表情?” 两个弟子一脸“那太简单了”的表情。 “你们说说,人高兴的时候什么样?” 一个女弟子答道:“会笑啊,嘴弯得像上弦月。” 另一个补充道:“眉毛弯得像下弦月。” “答得好!”付忘年一拍大腿,瞧瞧这答案,自己**的弟子就是有水准,“那难过的时候呢?” “嘴变成下弦月!” “那害怕的时候呢?” “害怕时,鼻孔张大,嘴和眼睛也会适度张大。” “愤怒时呢?” “愤怒时,面部肌肉紧张,有时会咬牙切齿,胸部挺起,手握拳,无意识地进入战斗状态......” 付忘年亲切地赞许道:“分析得很好。对人的表情,你们都把握得不错,那为师再来问你们,对常年没有表情的人,要如何读心呢?” 两个女弟子面面相觑,最后异口同声道:“就是像云仙那样的人?” “呃,就用云仙来举例吧。” 付忘年心虚地想,其实为师是想问你们要答案,倒要看看你们能告诉为师些什么。 两个弟子又互相对望一眼,似乎有些为难:“弟子,弟子不敢评价云仙。” “哎,你们不是要学读心术么,这就是练习,又不是背地里嚼舌根,怕什么,说。” 谈论起越云泽,两个女弟子脸上忽然放起光彩来:“云仙虽然话很少,也没什么表情,但是日久见人心啊,我们都知道,云仙其实是很仁慈和善的人。比如说见了面,他虽然没打招呼,但与他平和的目光相遇,就知道那是他在打招呼...... 付忘年开始暗自运气。 “再比如,他高兴的时候,眼睛会眨得稍微快几下,偶尔也会抬一抬嘴角,那应该叫做微表情吧......” “对呀,你看每次人间有事,云仙都是面无表情,但他又是最快赶去处理的那一个,他心里其实最替老百姓着急了,人家只是不想表现出来而已......” “对,不邀功而已!” 付忘年越听越不是滋味,合着自己所有的女弟子都对越云泽这么有感觉,胳臂肘全都往外拐,自己真是养了一帮白眼儿狼,也没听她们这么卖力地夸过自己。他一摆手:“行行行,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下面为师来说一说,如何读人的肢体语言。首先是读脚下。” “脚下?” 两个女弟子提起云仙意犹未尽,平时她们没事儿的时候也一起讨论来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弟子,都对云仙给予极高的评价。 付忘年点点头:“对。脚尖朝向,往往意指将要去往的方向。撒谎的人感到紧张想要逃避时,脚尖朝向往往是冲着门或窗。若与你们说话的人,脚尖不是冲着你们的,那他很可能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话音刚落,三个人分别望向其他人的脚,结果发现,两个女弟子的脚尖都是冲着付忘年的,而付忘年自己的脚尖,却是朝向门口的。 “咳咳,”他发现之后有些尴尬,赶紧装作随意地动了动脚下,“那个,为师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去吧,改日再继续。好好练功啊,不要输给九重天弟子。” 付忘年实在是不想,再与对越云泽有好感的女人继续交谈了。想想还是他的灵妖好,压根没见过越云泽。不过,天上女弟子们个个都这么保守,若是越云泽见了灵妖,或是受了灵妖的“攻击”,会不会也一反常态呢?哼,难说! “是,师父!” 付忘年总算把两个女弟子打发走了,看看左右无人、仙界无事,便信马由缰又去芦花洞找灵妖,那里好像有根无形的绳子,总是牵着他往那儿去。自完成了魔无上交给的任务之后,付忘年已被允许自由出入芦花洞了。 一番快活之后,在付忘年怀中,灵妖忽然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忘年,我听说,你们那个九天云仙......” 付忘年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好像被套在大铜钟里,然后钟被人敲了一样。他顿时失去了兴致,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又是越云泽,又是越云泽,怎么连你也惦记起他来?这世上还有没有一个清净的地界儿了?” 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整理好衣冠,扫兴拂袖而去。 灵妖不解地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还没说呢!我本来只是想说,那个九天云仙是不是特别招你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百零二回 垂死千般苦 很快,情况又不容乐观了。虽无风,但一阵接一阵的寒意传来,渐渐累积为刺骨的严寒,苍郁的上下牙拼命打架。两只胳臂将自己的身子愈抱愈紧,还是觉得越来越难以招架,快要冻成冰棍了!生平唯一的一次恨身上脂肪太少。 时温零下50c! 倘若是在自然界中,冷到此种程度,也该是滴水成冰了,头发、眉毛上都该结满了冰霜。而此时,苍郁只身着单薄的衣服,手和脸都冻得如同刀割一样疼。她哆哆嗦嗦向手心里哈着气,动作却越来越缓慢,身体各项机能都要停滞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寒意使得呼吸略为顺畅了些。 中枢神经系统被抑制,全身呈麻痹状态,身躯开始僵硬,钻心的疼痛渐渐感觉不到了。苍郁无力地想:“我大概,快要死了......” 真没想到,这场游戏到最后,自己竟是这种死法!死后化为星云还好,要是半死没死的冻得青紫色缩成一团,或者苟延残喘气若游丝,该有多难看?虽然她不是个在乎外表的人,可也不希望万一被云仙找到的时候,让他看到自己是这般光景。 鼻头一酸,快要落下泪来。默默无闻地爱了云仙那么些日子,都还没有机会让他知道,就要永远离开他了么?不知他会不会为自己难过?还是仅仅为无法继续寻找逆天行碎片而遗憾?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否能够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临死了还想着在云仙面前,自己的形象是否完美。爱得这么累,自己却不觉得。 几乎被冻僵的嘴角,竟然还能扬起一丝凄然的笑意,“不知我这个伪主角死后,游戏是不是还能重玩一次?如果能的话,我该会吃一堑长一智吧?” 死? 快要不能转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死了就没有命了,可是,我不是有一个续命的宝贝来着么?就在身上带着呢。日珥灵呢?屠天给的日珥灵!屠天说过,在身体极端条件下,将它含在嘴里化掉,可以续命,而此刻,她知道自己的命,马上就要用尽了! 死灰般的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屠天啊屠天,你到底是不是个靠谱的人,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啊! 以前提到屠天,不是想笑就是觉得心里暖暖的,此刻一想到屠天,鼻子又酸了酸,有点像诀别:“屠天真是个知冷知热、值得女人以身相许的好男人。如果没有遇见云仙,对他一瞥惊鸿情根深种,估计我会有很大几率,拜倒在屠天的大氅之下。现在只希望,他能顺顺利利地出得永寂,千万不要遇到麻烦才好。” 本来,日珥灵与其它几样东西被收进了虚元,但苍郁想到,使用日珥灵是为了续命,那么用上它的时候,自己也许会很虚弱,虚弱到没有能力从虚元中调出它来,因此她很明智地将日珥灵简单地揣进了怀中。此刻,若是让她从虚元取物,那可是难于上青天了。 哆哆嗦嗦想要伸手到怀中去掏日珥灵,可手腕都已经麻木到完全不听使唤,指东偏打西,一个怀中掏物的简单动作,在平时不费吹灰之力,此刻却无论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她背靠钟壁内侧,蜷缩在一角,动作越来越缓慢,最后慢到,胳臂每挪动一寸都费劲,却始终没有放弃努力。 眼睛无神,瞳孔在一点点变大,生命之光逐渐暗淡下去,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濒临死亡的人却感觉,拳头到胸口兜里这个距离无比漫长。为什么是拳头?因为五指不听使唤,想要抬一点点指尖,比登天还难,只能用拳头一点点蹭。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将用布包着的日珥灵碰落,刚好夹在保持握拳却已经僵硬的手和胸口之间!她艰难地以极缓极缓的速度低下头去,似乎就快要碰到它了,还差一点点!可就在这时,身子一阵剧烈的颤抖,日珥灵掉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个四肢都不听使唤的人,想要找到它,比登天还难! 钟罩外面传来讲话声,但此刻,苍郁已经听不到了...... “大哥,我看时候差不多了吧?” “嗯,那小妮子命当休矣。” “大哥,我们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你说会不会......” “来到永寂,她就不单单是个弱女子,而是个可能颠覆永寂万年基业的孽障。” “大哥说得对,关机时刻,我们不能存有妇人之仁。” ...... 接下来是严厉的训斥声—— “看看你们对她做了些什么!谁允许你们两个这样做的?!” “永尊,我大哥他也是为了......” “还有你!都给我闭嘴!” “二弟,不要顶撞永尊!” “你们两个,违背我的旨意,是反了么?按律又该当何罪?!” “大哥,二哥,快向永尊认罪!” “三弟,难不成是你告的密?” “你们三个先回去,等候发落!” “是......” 好乱,好吵。这些嘈杂的声音作为背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角,透进了一丝光亮,就像是谁把黑夜撕破了一个口子。那口子越来越大,最终,黑夜被光明整个吞噬了! “丫头!” “许姑娘!” 苍郁还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感到有另一个自己,本来慢慢抽离身体,要去往别处,可走了一半又回来了,重新坐下来,与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隔着眼皮也能感到,黑暗转为一片白茫茫,难道是又重见天日了?还是死了? 接着,她感到有人将一件又大又厚的衣服搭在自己身上,那衣服带着些许熟悉的味道,将蜷缩成一团的自己整个包裹住! 那人一言不发,将她连人带外套搂进怀中贴心地捂着。他身上很暖和,令她周身慢慢恢复知觉,从麻木重又感觉到疼痛,痛感再逐渐减轻,从骨**裂变成了针扎似的那种疼。这么暖和的身子,肯定不是云仙...... ******** 片刻之前。 越云泽现身,青年永尊问:“云仙,您是来带她走的么?” “正是。” “您不能带走她!” “世兴?为何?” “我的观远镜,堪比忘川河边的三生石,观得到人的前生、今世与来世。离开这里,下一世,她将孤苦无依、身有残疾,定是今世寻逆天行造成的果!若云仙允许她留在我这里,世兴发誓,将拼尽一切保她平安。” 面对青年永尊的苦苦哀求,越云泽心想,不对,她此生助我取魔器,阻止妖魔破坏因果,是行天下之大善,来世怎会落得孤苦无依、双目失明?玄天说过,她位列仙班,此番逆天行的事情解决之后,若她愿意,将随自己到仙界继续修为。 越云泽问:“那她前世又是何人?” 世兴面露难色。 “不便直言?” 世兴犹豫片刻:“云仙,您是否还记得,多年前被您的女弟子,打伤致死的那个玲珑?” 越云泽转了转墨瞳:“你说那个女妖?” “正是。她,便是许姑娘的前世!” 越云泽心中一动。玲珑俏丽的身姿映入脑海。当初,她身为道行较低的女妖,竟敢孤身一人独闯仙界,并使用计策借取宝器救人,虽犯了错,勇气却十分可嘉。她当时还说,三日之内必定归还宝器,并教病愈之人去做三件善事,作为报答。 小小女妖,可谓有勇有谋有担当,如此说来,还真的与苍郁有几分相象。可惜当时彼岸出手太重,伤了一条性命,他后来才知道,玲珑是为了给屠天治病才来冒险,可见玲珑对屠天用情之深。 越云泽想,魔界不禁欲禁动情,屠天一生中,能有一个女人如此对他,也算不枉此生了吧。他却不知道,其实屠天一生中,远远不止一个女人这样对他。 世兴问:“前世,云仙的弟子亲手伤了她性命,难道这一世,云仙想留她在身边作为补偿?” 一边问,世兴心里一边打鼓,若是云仙执意要留她在身边,自己该当如何?执拗地违背云仙旨意,似乎不妥,可也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许姑娘走了。她这一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来世她还要受苦。 越云泽不接这个话茬:“她留下,你就不怕搅得永寂天翻地覆、阻你修仙之路?” “云仙,此番已是她二次来我永寂山,命中注定我与她相遇,这次,我一定要将她留下!我们修仙之人,图的是不老不死,生命永恒。但云仙可曾想过,如此漫长永无尽头的一生,没有一个真心所爱之人,活得再久又有何意义?” “世兴,连你也动摇了么?抛开男欢女爱,济世利物,舍小我顾大我,才是真正的男儿情怀!” 青年永尊摇了摇头:“云仙,我在这里出任永尊,是命中注定,却并非心甘情愿。当她挺身而出,挡在年幼的我面前,我已知道,今后的我,必将为她付出一切!” “世兴,我必须要带她走,她肩负着守护因果轮回的重任。而你这里,注定要山河永寂。你身为永尊,肩上也扛着你自己的责任,望你以大局为重。” 说完,越云泽在永尊面前消失不见。 一望天水碧, 再望星斗移。 万紫千红烟波里, 山河永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百零三回 英雄齐救美 苍郁听到一个人大声说:“把她放下!” 抱着自己的那个人,边走边答道:“等她醒过来,我自然会放下。” 自己的脸靠的位置,似乎离此人的心脏很近。他的心跳得很快,可能是自己太沉了,抱着走路费劲吧?他是谁呢? 听觉还没完全恢复,所有的声响听起来都“嗡嗡嗡”的,辨不清谁是谁。 “在我永寂的地盘,轮不着你说话!” 听这口气,对方应该是永尊了。 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应该很有把子力气,自己怎么也一百来斤的体重,他单手抱着,另一只手在抵挡永尊。两人就这样法术来法术往地斗了起来。听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是要越打越厉害了! 苍郁再一努力,终于掀开了眼帘,开始有点晃眼,渐渐看清抱着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屠天!被他抱着的感觉,踏实又舒服,就像被亲人拥着的感觉。 她极其轻微地发出一声呼唤:“屠天......” “丫头,你醒了?”敌人当前,屠天还是不管不顾地对着怀中的“珍宝”,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让你受苦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对面那人听说苍郁醒了,也马上住了手,快步靠过来。正是青年世兴,一脸担心的样子。 在镜子外,他不该是孩童模样么?他和屠天怎会同时出现,还为了自己打起来?她不知道,世兴为了能留住她,再用五十年阳寿,换得镜外也是青年模样。 苍郁发现自己正靠在屠天胸口,赶忙说:“放我下来吧,挺沉的。” 屠天微笑:“没什么肉,你还应该再沉一点。” 他小心地将她放到地上,手却不离她身子左右,生怕她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站不稳跌倒。方才这场极寒的灾难,的确让苍郁元气大伤。 而此刻,苍郁两脚站稳,感觉胳臂腿儿终于又是自己的了,呼吸也顺畅了,听力也好了很多! 一旁的世兴也是同样关怀备至,忍不住想要出手搀扶。 两个男人刚刚还战在一起,此刻为了同一个女人,竟然配合得很好,画风和谐了许多。 苍郁一下就明白了,肯定是灰袍与豆沙袍兄弟瞒着永尊,想用什么法器取自己性命,保永寂万年基业不被动摇。自己本来应该在那钟里死翘翘的,但在最后关头,应该日珥灵延续了她性命! 可是,日珥灵不是掉到地上了么?当时自己那早已无法运用自如的手,不是根本就摸不到么?那么后来,日珥灵究竟是如何含进嘴里的?她向怀里摸了摸,日珥灵果然已经不在了。 世兴痛心疾首地说:“许姑娘,都怪我没有管好属下,让你受委屈了,我......” 苍郁不知说什么好,客气也不是,不客气也不是,刚才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受委屈而已么?”屠天怒气冲冲质问,“如此极寒,她已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修仙之人,心还真狠!如若不是日珥灵帮她续了一命,此刻她早已化为虚无!”接着又转过头对苍郁说,“丫头,吓死我了,万幸你还记得我的话!” 世兴无言以对,满脸自责。方才自己还信誓旦旦对云仙保证,若她留下,保她永世平安,转眼,她就差点被自己的属下害死。这叫云仙如何相信,自己能保护她呢? 说曹操,曹操到。世兴忽然结结巴巴道:“云仙,我......” 苍郁一回头,果然见九天云仙越云泽凛凛矗立在身后。她立刻局促起来——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他看见我写的字啊! 在屠天面前不觉得委屈,见了云仙,忽然所有的委屈都记起来了,多希望他能问自己一句“你没事吧”,那就足够了。 可是越云泽根本看都没看她。 “云仙,都是世兴的错,我没有管好手下,让许姑娘受苦了。” 越云泽平静地说:“世兴,这里没你事了,你先回去。” “是。” 世兴很不甘心地退下了,临走又往苍郁这里望了几眼,眼中有五分抱歉和五分不舍,还有千万言语无法诉说。 苍郁站在一旁。越云泽和屠天,一身白袍,对一身黑衣,头发和衣角因周身发散的真气而缓缓飘动。二人负手相对而立,久久对视,仿佛在用眼神进行一场殊死的较量! 苍郁察觉到气氛不对头,但直觉让她觉得,此时最好不要多嘴。 可是屠天抬起的手掌,让她瞬间放弃了袖手旁观的念头。虽是屠天先要动手,但在苍郁眼里,屠天哪里会是云仙的对手?只怕云仙动动手指,就会让他重伤吧? 苍郁赶紧对越云泽说:“云仙,屠天是好人,他救过我,你不要伤他!” 越云泽充耳不闻,依旧盯着屠天的脸,那目光冷得,只怕连骄阳都要结冰了。 屠天惨淡一笑,心想,你这样解释,就是默认,越云泽才是有资格评判善恶的人!丫头你不知道,就是这个人纵容他的弟子,上一世害你失了性命,你怎么可以不记恨他,转过脸来反而爱上他?虽然你说只是为了应付镜子,才写下他的名字搪塞,可你为何不写我的名字? 屠天顿感天地一片昏暗。父命在身,自己还不得不想方设法把前世的玲珑、今世可爱又体贴的丫头推给仇家越云泽,此乃天下之大不幸也! 他思量了片刻,回过头来微笑着对苍郁说:“丫头,既有云仙护着,你也就不再需要我了。天涯海角,你自己多加保重。” “你要去哪里?” 苍郁背对越云泽问屠天,声音不禁有些哽咽。短暂的相聚过后,又是无尽的别离。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把接地气的屠天当成亲哥哥般依赖。小时候,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有个哥哥么?而屠天这个完美的“大哥”,几乎圆了她这个梦想。 屠天拍拍她肩膀,招牌式的温柔一笑:“丫头,照顾好自己,我会再来看你的。” 不是说陪我么?怎么说走就走? 苍郁眼里毫无遮掩地写满依恋,完全不似初入雀都与越云泽分别时,明明万分不舍却还要装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因为在屠天面前,不需要掩饰,有多不舍就可以表现出多不舍。 屠天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低下头深情地望了她一会儿,这的确是那个让自己想了三十年的女人。大手轻抚了几下苍郁的头发,细心地替她把一缕乱发拨到耳后,最后再留下一个暖心的笑容,然后大踏步离去,不再回首! “屠天,你说话不算数,别丢下我一个人!” 苍郁带着哭腔喊道。她一时忘记了云仙还在身后。在屠天这位大哥面前,安全而无所顾忌的感觉实在美好,令人贪恋。 屠天听了这话一怔,头顶轰地仿佛打了一个响雷,玲珑临终时的话在耳边响起:“来世若再......遇见你,我会...对你说,别丢下...我一个人......” 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若她对自己直言还有爱,他可以放下对越云泽的恨意,也可以去找父亲把话摊开来,告诉他苍郁是你儿子的人。至于为越云泽营造弱点,想别的法子吧!可惜,自己并不是她心中最爱的人。 屠天的背影黯然远去,苍郁追了几步,徒劳无功,心中难过得只想痛哭一场。可她没明白,不能什么好的都占着。他与自己非亲非故,怎么可能永远陪着自己呢? 越云泽不动声色地站得笔直,也不阻拦,也不安慰,像山崖上一成不变的千年古松。 都说好女人是男人的学校。 如此说来,屠天进过的学校实在太多,那些女人用自己的青春来培养他,改造他,灌溉他,早已令他身经百战,掌握了全部技能。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温柔,什么时候该霸道,什么时候又该装糊涂,或是干脆保持沉默;他也知道女人什么时候说正话,什么时候说反话,哪些话能信,哪些话又不能信;他还知道,当她们伤心时、疲惫时,分别如何哄她们开心...... 而越云泽,始终浸泡在道义的大学堂中,从未接受过如何与女人接触的课程,从未翻开这一页讲义。他的博学睿智,他纵横天下的开阔眼光,都与如何对待女人没有半分交集。 因此,他虽看得出苍郁难过,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认为自己该做些什么。 此刻,苍郁少有地心生离意。前所未有地想到,若自己爱上的是屠天,那将会是怎样一种光景?是不是天涯海角地跟随他,四处逍遥快活呢?饿了,他会给做好吃的;伤心了,他会变着法儿地哄自己开心;遇到危险了,他义不容辞舍命相救......听上去还不错,要么这年头暖男那么受欢迎呢! 那么干脆再任性一点——若是云仙和屠天都喜欢我,我选哪个好呢?哎,别瞎想了,这才纯属是痴人说梦,他们两个人中豪杰,一个都不会喜欢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百零四回 人生尤忌满 苍郁在琴棋书画各领域均小有心得,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从小到大,读书考试分数也不错,一向是很多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但说来也奇怪,她从来都对自己没有足够的自信。 这也许与她的家庭背景有直接的关系。从小,因为怕她沾沾自喜,父母秉着“人生自古最忌满”的教育理念,很少夸奖她,总挑些不足来说。当然,父母的用心是好的,只是用错了方法。 长此以往,让她产生了自卑心态。最糟糕的时候,她说话时甚至不敢与对方眼神接触,眼睛总看着自己的脚面。老师曾经敲着她的脑袋提醒了多次,她还是很难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对方。 后来在学校里和工作中,被老师夸赞,被领导表扬,被朋友们鼓励,这才慢慢拾起了自信,但遇事都还是以谦虚为主,听讲座一定坐最后一排,有出风头的机会一定拱手让给别人,不喜欢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如果所有人都看她,她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她从不认为自己美貌,几乎看不到自己的才华,也不相信人气最高的男生,会爱上自己——虽然,这曾经在校园里真实上演过,但因为她坚信这不可能,所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当事校草黯然神伤,借酒消愁。当时同宿舍的女生们都替她痛心疾首,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如此说来,也许是因为和那些男生没有缘分吧。原来她并不是不会心动,只是那时还未碰到让她心动的人而已。 屠天远去了。苍郁已看出他不是一般人,他既来去自如,一定知道离开的路。他生性热情奔放爱自由,应该海阔天空地去飞翔,终究是留不在自己身边的,再说,他与自己也非亲非故,哪有什么理由留下他呢?他会找到属于他的爱人,会建立一个家庭,会有自己的孩子,也许会忘了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丫头......唉,世界上那么多美好的人、事、物,怎么可能都留在自己身边呢? 苍郁将眼角涌出的一滴泪,化做最深的祝福,没有伸手去擦,而是等它自然风干,然后回转身来问:“云仙,为何屠天一看见你就走?你们之间......有过节么?” 越云泽淡淡地答:“自古正邪势不两立。” 他说话总是这样惜字如金,但寥寥几个字,却又蕴涵着丰富的信息。 “邪?”苍郁的思绪一片混乱,仿佛一盘正下得好端端的棋,被飞来一脚给踹翻了:“云仙的意思是——你是仙,那他就是......妖魔?” 苍郁预先想到了云仙可能的几种回答,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种。印象中的魔,应该是像元横和穷奇那样,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如何能把我们温文尔雅、侠骨柔肠的大哥屠天,同他们归为一类? 他不但曾救自己于水火,重伤时却还舍己挂心着角端;替百姓降妖除魔后,不但谦恭地将老人孩子一一扶起,把携带的干粮、药物倾囊相赠,还花费自己的真气,让大地复苏,朽木逢春。 世上有这样好心肠的妖魔么? 不可能!屠天和云仙一样,是这世上最善良、最不可能为魔的人! 苍郁为了维护屠天,在自己一向仰望的云仙面前,第一次说出了不顺从的话,替屠天据理力争道:“云仙,你会不会也有弄错的时候?我所见到的屠天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行善,无一不是为了帮助别人!” “仙魔之别,并非纯粹行事的善恶,而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仙家讲究的是大气,以大道为心,以自然为意,以日月为眼,以天地为视野,碧血丹心,除魔卫道,广积功德。有了这种眼界和气概,世间那些迷人双眼的花花草草,就不算什么了,为人处世自然可以大气豪迈。 人心中的浩然正气哪里来? 志,乃气的统帅,志向着哪里,气就跟随到哪里。养气要先立志,立什么样的志,就会养出什么样的气,若要养浩然正气,必然得立浩然之志。仙家以匡护天下为己任,其志可谓高远,为了实现这个志向,辛勤修身养性,自然万物不遮眼,万事不障行。 其它几界虽然也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但与仙归根结底的区别,是眼界,以及对欲望的控制程度。 “好,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魔,也有好坏高低之分,不可一概而论啊!就像云仙你说的,岂能一刀斩出个是非对错?” 越云泽平静地看了看明显开始不淡定的苍郁,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一下屠天的身份了,于是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道:“心魔屠天,是叛逆的魔,不胡作非为,而是顺心而为,所为之事,无甚牵连,只是由心性自然。然他毕竟是魔,且法力无边,魔器若落到他手上,六界必然身处危机。” 越云泽没有说出口的,是屠天无视他爹抓了无数百姓,以及无视他爹给天下礼人下夺心咒之事。 苍郁想,怪不得刚才默念宁心咒,屠天就一反常态。宁心咒原本是用来静心和驱魔的!云仙一来他就走,那么他陪伴自己,难道也是别有用心? 心中刺痛。但片刻之后,她就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人的眼神是无法说谎的。就算他曾经对自己或对驿马印别有用心,他至善的那一面,也是毋庸置疑的。 “云仙,自从遇见他,我就没看见他做任何坏事,真的。他既然常常行善,心中必定也有善。”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善恶本来就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是仙也好,是魔也好,反正我都坚信他的善良,看他的眼睛就知道。” 苍郁心想,你们仙与魔之间的恩怨我不懂,我这个人也不以地位和成败论英雄,只知道屠天是个好人,只要不做坏事,他就算是魔又如何?我也不希望听见任何人,说屠天半句坏话! 关于屠天,越云泽知道多数无益,他波澜不惊道:“我来问你,你可还愿,继续寻逆天行?” 是的,苍郁曾经心萌退意,但此刻还是鬼使神差地说:“这是两码事,我不会因为你说屠天是魔,就停止寻找魔器。” “好,”越云泽赞许地点点头,“既是两码事,我们眼下就只说这一码。我来,是带你离开永寂。” “离开?可是,我还没拿到魔器碎片呀。” “你已经拿到两份了。” 苍郁一脸疑惑。 “你腕上的白斗,还有落羽的那个拥抱均是。” 苍郁惊得张大了嘴。没想到无形的拥抱,也可以是一块魔器碎片。 “等碎片都集齐了,你自然会明白。”越云泽忽然想起,尤韶寒嘱咐要对她好一点,便又生硬地添一句,“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原来云仙他什么都知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头上三尺有神明,那地上的字......苍郁手心里全是汗,眼神躲躲闪闪,心里一个劲儿求老天爷保佑他没有看到。 越云泽走近一步,向苍郁伸出手来:“我看看你的手。” 这一伸,让她想起了四象世纪初出相遇时的那个瞬间,当时自己狼狈不堪地从高处坠落,云仙就是如此惊为天人地,向自己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来;这一伸,就让她记起了许多个心动的瞬间,记起了自己是如何对他朝思暮想、相思成疾的。 这个最爱的男人凭这些旧忆,重新轻而易举占绝了她整颗心。 是要检查指甲,看我进步了没有么? 苍郁下意识地将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汗,才顺从地将手伸出去,颇紧张地等待着与他冰凉的大手相触。 他却没有接,手负在身后,只是看了看。 苍郁也看了一眼,吃惊地发现,自己初入永寂时的三指红,已经赫然变成了四指红!就是说,已经晋级到出窍期了! 越云泽点点头说:“你在孤寒钟里,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考验,如今,融贯期也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是日珥灵救了你一命。” 苍郁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日珥灵掉在地上,漆黑一片,自己根本摸不到,它最后是怎么被塞进自己嘴里的? 苍郁被罩在钟里的时候,越云泽通过相依剑感知到她有危险,便匆匆赶了过来,知道她命将休矣,却已来不及施救。 在世兴忙着训斥属下、屠天还未救她出来之时,越云泽已探知到她身上有日珥灵,便将全部真气集中于自己的左臂,使出“风云意向法”。他的左臂虽然看似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但无形中,那只左臂已在意念中凝聚了全身的精华之气,穿越厚厚的钟罩,拾起日珥灵,塞入奄奄一息的苍郁口中! 一气呵成这一整套动作,消耗真气极多。在极端情况下使出的这一招,使肉体于无形中与铜墙铁壁进行了对抗,导致越云泽的左臂受到很大程度的损伤,到此刻还不能抬起来。 但这些,他是不会向苍郁提起的。 苍郁将白斗交与越云泽保留。 “接下来要去白虎国,还不知会遇到多少危险?你可有后悔?” “没有。我想用行动,报答云仙你的救命之恩,还有......” 苍郁想说在异度空间为妈妈找医生的事,可任何有关现代世界的事情,仍然说不出声音。 “路途越来越险恶,我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打算与你同行,以防不测。” 云仙此话一出,苍郁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冲淡了屠天离去的黯然。 适才,越云泽听闻苍郁对屠天说,“我是凡夫俗女,他是九天之仙,我哪敢对他有半点非分之想”,这才放心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百零五回 愿得一人心 “云仙,您真要带她走么?!” 世兴兴师动众,率永寂山全体人马拦在他们面前,尽管来的人各怀心思。有的真心希望苍郁快走,别搅乱了好不容易积累的修为;有的暗中希望美女留下来养眼;还有的,只是奉命追随永尊而来而已,头脑空空没什么想法。 越云泽我自岿然不动,看那架势,纵有千军万马在前,也拦他不住。 “云仙,我说过,为了阻拦许姑娘离开,我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就算是......”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苍郁,在自己口口声声说最想要保护的女人危难的时候,自己却不知道在哪里,心中不免有愧。 苍郁一双杏目正盯着他,眼神已与看孩童时的永尊大不相同,却也不是女人看一个有魅力的男子时的眼神。她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一个为了儿女情长抛弃家国的男人,她如何会有兴趣呢? 说也奇怪,很多女人都希望爱人陪伴在自己身旁。但若是真的成天腻在一起,又会觉得他事业心不够。这可真是个千古难题。但也许问题的关键,是要看这个女人有多爱他了,要是爱得够深,再多的艰难困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兴身后的下属三兄弟中,有两个敢怒不敢言的,只有绿袍的三弟,暗暗庆幸有云仙保护,苍郁不至于在这里丢了性命,因此,他脸上竟带了一丝隐隐的微笑。 越云泽的目光,处乱不惊地缓缓掠过众人,然后发话道:“走或不走,何不让她自己选择?” 言毕,垂下眼帘,半侧过身子将身旁的苍郁让出,自己走到一边。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苍郁脸上,等待她的回答。若她留下,永寂恐怕要从此改天换日了,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涌进这里,她们会带来诱惑与考验。 世兴抢到近前:“许姑娘,若我不知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放你走后,你的来世会孤苦无依,我怎能让你就这样离开呢?只要你一句话,永寂山的规矩可以改!” 世兴眼前不断重放着苍郁自身难保时,将年幼的自己挡在身后的画面,尽管那只是虚惊一场。若说当知恩图报,如此大的恩德,他就算牺牲自己拥有的一切,也必须要报,而最要为她做的,就是让她此生平安地活着。 豆沙袍和灰袍兄弟脸上,一阵白一阵绿,提心吊胆目不转睛,死盯住苍郁的嘴,盼她拒绝。他们还想要清清静静、干干净净的永寂。而有了女人,祸国殃民的女人,永寂便注定不会再清净再干净了,许多修行者的心灵上,也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既然开始了,既然许诺了,就一定要把任务完成。半途而废可不是许苍郁的风格。做一件事,爱一个人,都理当从一而终。 苍郁心中早有决定,她不卑不亢答道:“感谢永尊厚爱,苍郁还有使命在身,先同云仙一起告辞了!” 以豆沙袍和灰袍兄弟为首的一干人等,心中暗暗雀跃。对他们来说,一成不变就是最好的。 “云仙请留步!” 灰袍大哥忽然站出来:“是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件事?她可是这世上唯一健在的、记得永寂山中一切的女人!” 越云泽马上发话道:“这好办,我会抹去她的记忆。” 世兴的脸色变了变,想到苍郁马上将失去所有有关自己的记忆,心中黯然。但这毕竟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越云泽的左臂尚未恢复,因此只平摊开右手,在苍郁头不出口。天规字字历历在目,岂敢触犯? 活泼的墨彩冲她挤挤眼:“跟我,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冬印面露难色:“真的是不能说,你就别问了。” 墨彩不甘心,看看四下无人,神秘兮兮地问:“这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更加好奇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被师父责罚啦?” “没有。” “没闯祸?那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什么人了吧?” 冬印惊得跳起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 墨彩并不吃惊地说:“放心吧,我看了,附近没人。是不是让我说中了?” 冬印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快点告诉我,他是谁?” 墨彩一边问,一边感到自己的心也“怦怦”跳得厉害,生怕她说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她的心里珍藏着的名字。 冬印想起天规第二十六条——不可动男女之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墨彩一个劲儿地点头:“那是自然,你放心。说出来,你自己也会舒服点。” 冬印咬了咬嘴唇:“我喜欢,九重天的六旬师兄......” 说完,她目不转睛盯着墨彩,心里没底,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会一怒之下去告诉师父么?还是会惊得合不拢嘴? 谁知,墨彩听了仿佛一点也不意外,并且令人费解地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冬印,你眼光真好,六旬师兄是个好人,仙力高强不说,心地也温暖。”又轻叹一声,“唉,若你们不是修仙之人,而身在凡间,一定可以有段好姻缘,可惜了......” 这一叹,何尝不是也为了她自己? 冬印的脸色不太好看:“有时我想,若六旬师兄愿意,我甚至情愿放弃仙身,同他一起去凡间,过几十年寻常的柴米油盐的日子,共赴白头,然后一起死去。可是这样想太自私了。六旬师兄身为云仙的首席弟子,肩负着巨大的使命,他的仙力可以保护仙界,也可以为天下人做很多事情,我怎么可以总想着独自占有他?” 墨彩说:“因此你很苦恼。我非常理解。那他呢,他知道你喜欢他么?” 冬印伤感地说:“应该不知道,否则,他就不会那么自然地和我说话了,肯定躲得远远的。我自知,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但就是无法让自己停止想他,看着他练功,看着他巡视,看着他打扫,看着他做每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总之,只要能看见他就好。可惜,我们不在同一重天上,见面的机会还是太少了。” 墨彩被那句“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但就是无法让自己停止想他”戳中了痛点。好姐妹已经将心中的秘密告诉了自己,面对她的这份信任,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她沉默了许久说:“冬印,其实我心里,也有一个秘密。” 冬印两眼瞪得浑圆:“你不会也动情了吧?” 墨彩认真地点点头。 女人的天性使然,冬印立刻对这个“闺蜜”产生了三分敌意,看她这样子,该不会也爱上六旬师兄了吧?那我俩不是要成情敌了?那我方才岂不是......越想越后怕,哎呀太丢人了! 墨彩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忙解释说:“冬印,你别担心,我喜欢的,是齐家师兄。” “齐家师兄?” 齐家是六天离仙的首席弟子,和六旬同为道仙中最高级别的弟子,若是光就外型来说,比六旬要高大倜傥些,在仙界弟子中,也算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按理说,这个答案应该在意料之中。但冬印眼中心中只有六旬,因此倒是忘了,还有位超级出色的师兄呢。 “原来你我同命相连。” 一向活泼外向的墨彩沉静下来,无比严肃地宣布:“我同你一样,若得齐家师兄一人心,我情愿放弃仙身,放弃一切!” 冬印说:“可是,彼岸师妹就是你我的前车之鉴,这份感情,是不可能开花结果的,小心地藏在心里吧,别影响了练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百零六回 一颗欢喜泪 与此同时,冬印心心念念的六旬师兄,正独自在人间闲逛。 说闲也并不是真闲,他是奉师父九天云仙之命,来人间寻找一滴欢喜的眼泪的。待逆天行碎片集齐开始摧毁之时,将会需要六界中各一特殊物事与之相触。来自人间的欢喜的眼泪,便是这几样东西之一。 六旬边走边纳闷儿,你说欢喜吧,笑不就行了,为何还会有眼泪呢?眼泪不是伤心难过才流的么?笑着哭?哭着笑?反正我六旬活这么久,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 他本想问师父,可是师父一向惜字如金,凡事不喜多解释,总让他们做弟子的自己去悟。六旬明白师父的用意——体会和感悟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他带着疑惑,走过农田,走过村庄,走过山川河流,走过大街小巷,作为一个过客,遇见了各种各样的人,当官的、读书的、做买卖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见到了各种各样流泪的人。大体来说,流泪分几种—— 一是孩童。 哭起来不分理由,不分场合。饿了哭,尿了哭,摔了跟头哭,被打屁屁了哭,想要什么东西得不到也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六旬在一旁看着,小屁孩们可真是伤心呐!不过,那显然不是欢喜的眼泪。 二是迫于生计的父母。 碍于生活窘迫,能力所限,不得不让孩子挨饿受冻受人欺侮,父母心如刀割,那种扑梭梭的眼泪,那老泪纵横、以衣袖抹眼角的模样,让人看了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三是被负心人伤了心的女子。 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转身离去,不再回头,或者投入其她女子的怀抱,弃自己于不顾,弃昔日的恩爱于不顾,女人们哭得梨花带泪,颇令人动容。有的人甚至一夜白头...... 六旬好久没到人间来历练了,看着一切都觉得新鲜和亲切,尤其是看到凡人,那就是自己未入仙门时的样子,一晃竟然已然近万年。 他边走边欣赏人间百态,不经意间想起师父说过,修仙道,先尽人道。若身在凡间,上有父母高堂,下有儿女绕膝,此时父母就是仙,爱家就是最大的道。师父说的许多话,当时听不太明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就全懂了。如今虽看似“无家无业”,但也可以说,师父就是家,天下就是业! 六旬正在一条宽敞的大道上走着,路过一处较大的宅院。忽然听到一个有些怪异的声音在叫——“娘亲娘亲”,听起来跟一般人的舌头运动得不太一样。 他抬头一看,这是一户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还体面的人家,正敞着大门,因此得以看到院子里有棵桑梓树,那最低矮的树干上挂着个鸟笼,里面养着一只虎皮鹦鹉。正是那虎皮鹦鹉在不断地喊“娘亲”,除此之外,它似乎也不喊别的什么了。 六旬还是从前在书中读到过,这种非神兽却会说话的鸟儿,也是生平第一次亲眼所见,颇觉新鲜,忍不住多驻足了片刻。书中倒是什么都有写,可不亲自经历一下,便什么都无法深刻体验。 六旬刚要迈步走开,忽见院子里跑出一个手里端着板凳的四五岁男孩,一跑起步来,红扑扑的胖胖小脸蛋上堆的肉,都一颠一颠的,虎头虎脑甚是可爱。六旬虽是修行之人,却格外喜欢小孩子。因为从他们毫不伪装的眼里,总能看到世间最真的情感流露。 小胖子满头大汗地跑到树下,将板凳往地上随便一丢,立刻爬上去垫着脚,拼命伸直胳臂去够那鸟笼。 虎皮鹦鹉在里面扑棱着翅膀继续大叫“娘亲!娘亲!” 六旬一个眨眼的工夫,那没放稳的板凳就“啪嗒”一下歪倒了,小胖子连人带凳带刚到手的鸟笼,全部“咣当”一下翻到在地! 六旬下意识地想去扶,再一想,这里面好歹也是别人的家,自己一个生人,哪有私闯民宅的道理? 跌倒的小胖子自己爬了起来,表情极其痛苦,却并没有大声哭,甚至连“哎呦”都没喊一声。 六旬正想这小子真勇敢,一个面目贤良的年轻女子,从里面厢房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边跑边紧张地喊:“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说着将男孩拉了过来。这一碰,那孩子更加痛苦了,他捂着不能动的胳臂连连躲闪,小脸涨得通红,早已悄然泪流满面。 女子惊叫:“小少爷,你的胳臂怎么了?疼么?还能动么?” 小小的孩子,只是默默无声地哭,眉梢眼角全都写着大大的“疼”字,却始终一句话也不说。这比哇哇大哭还叫人看了难受。 这时,屋里闻声冲出一位颇有几分姿色却满面怒容的少妇,跑到近前关切地查看,可孩子说啥也不让她碰,看样子胳臂真是疼得不行。 少妇急得手足无措,同时心疼不已,转身对着少女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五个红红的指印爬上了少女娇嫩的脸,她却只捂着脸闪到一旁,一声都不敢言语。 少妇秀美紧蹙,一边观察孩子的情况,一边不依不饶地责骂道:“你这个丫头,一天到晚就让你看着小少爷,别的什么都不让你干,就这样你还让他摔伤了胳臂!你自己说,要你有什么用?” 少女这才怯生生道:“夫人,苏若正在给小少爷熬粥,一时大意了,都是我不好,等小少爷没事了,任夫人怎么责罚苏若都行!” 少妇显然并没有被这番话所打动,一边心疼地搂着痛得龇牙咧嘴的儿子,一边急躁地冲姑娘大声喊:“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向外跑。 六旬看得清楚明白,孩子胳臂应该是摔脱臼了,懂点医术的人就能给接上。此时她们若现派人去请大夫,恐怕孩子就要多疼上好一阵了。时间刻不容缓,他知道自己就完全有这个能力,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请问先生要找哪位?” 少妇在一片惊惶中抬起头来。对外人讲话时,倒不是那么凶神恶煞,只怕方才真是急昏了头。 六旬抱拳道:“在下刚好路过此处,听说有人要找大夫。在下愿意一试。” 少妇露出惊喜的神色:“啊,先生懂医术?太好了,那就有劳先生了!” 六旬发现,恢复了理智的少妇,其实是位知书达理的女子。 “放心交给我好了。”六旬将一脸痛苦的孩子接过来,见他一双无邪的眼睛紧张地盯着自己,腮边还挂着泪水。为了让他放松,便随口聊点什么:“好孩子不怕,我帮你轻轻地揉几下,揉几下胳臂就好了啊......” 除了孩子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六旬手上。只见六旬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胳臂,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转了转,这样便已找好位置,准备要把骨头按回去了,到时会疼那么一下。为了转移孩子的注意力,他嘴里又闲扯着:“你真勇敢,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 孩子只能做出“啊”的口型,却始终没有声音。与此同时,笼子里的虎皮鹦鹉继续叫道:“娘亲!娘亲!”按理说,这么疼,这么小的娃娃早该哭出来才对呀!旁边的少妇帮着说:“他叫贵儿,虚岁五岁了。” 六旬恍然大悟——这孩子多半不会说话,家里人是希望鹦鹉天天说,能起码教会他发“娘亲”的音,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手上又快又准地稍一用力,孩子脱臼的胳臂就“咔哒”一下接回去了,他示意孩子自己动了动,一切如常了! 少妇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如释重负感动地说:“多谢先生,先生的大恩大德不知该如何报答。若先生不嫌弃的话,我叫人拿些银子作为......” 六旬和气地笑了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必挂怀。” 少妇很过意不去地说:“先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至少请到寒舍小坐,吃顿便饭再走吧。” “在下刚刚用过,夫人不必客气。我倒是想打听一下,令郎从小就不会说话么?” 紧搂着孩子的少妇,一脸的欣喜立时晴转多云,红着眼眶说:“不会,从小就不会。全家一直盼着他能喊一声‘娘亲’,可是至今都......老夫人刚刚过世,她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听到孙子喊一声奶奶,可到走,也没能实现......” 六旬听了颇为动容,他虽然已无父母,也从未有过孩子,但这份痛苦感同身受,因为他同自己的师父一样,有一颗爱天下人的心。 他有心想要帮这家人,可是习惯性地想到,若师父在场,他会怎么做呢?他一定会说:“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地直接帮这孩子,并不是最理想的方法。”师父的意思,当然并非要索取报答,而是要让她们也付出些什么非物质的东西,来平衡因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百零七回 念己之不欲 想到这里,六旬上前一步对少妇说:“夫人,以我看,令郎并非没得治。把他交给在下带走三日,兴许能教会他说话。” 少妇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半天没说出话来:“真的?” “在下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定会尽力而为。”看少妇有些迟疑,六旬迈步要往外走,“我一个陌生人,恐怕夫人信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在下还是告辞吧。” “不不不,先生请留步!”少妇匆忙拦住他,也是挽留住那一线光明,恳切地试探道,“一定要到外面么?先生这三日就下榻在寒舍,可好?这里什么都有,也方便些......” “夫人,在下须将孩子带离此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才有利于他的嗓音康复,更何况,有些特殊的草药,需要采下之后即刻服用才有效。” 少妇犹豫着该不该说出,自己带丫鬟去陪着可好,可又怕六旬不高兴,觉得自己不信任他,再说,自己一个女人家,跟着似乎也不太方便。这可如何是好? 旁边的丫鬟苏若急了,扯着少妇袖子小声提醒道:“夫人,夫人,万万不可!外面世道如此混乱,人心不古,我们又不认识他,您放心把小少爷交给他么?还有半个月,老爷就要回来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是会发火的......” “你懂什么?就会拿老爷来压我!”少妇似乎一看到苏若心情就不好,冷着脸甩开她的手,更何况,这位先生好歹还是帮忙治了儿子脱臼的胳臂,又没索取回报,这个时候谈什么人心不古,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继而蹲下身来,温柔地问孩子,“贵儿,你愿意跟这位先生去么,他可以帮你治哑病,三日之后,兴许你就能说话了。你叫贵儿,说不定,他就是你生命中的贵人。” 原来这孩子只是哑,却并不聋。 一般情况下,哑的主要原因是听力丧失,因为长期听不到声音,当然就无法学习发音,也无法纠正自己的吐字,久而久之就不会说话了。喉、口腔、牙齿、舌头、上腭、鼻腔、咽喉腔等,都是参与发音的器官,这些器官中若哪一个有问题,如舌头短、先天性腭裂什么的,只会导致说话口齿不清,却不会致哑。所以说,这孩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大夫们当然束手无策了。 贵儿听了娘亲的话,歪着头嘬着手指头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正冲他和蔼微笑的六旬,很确定地冲母亲点了点头,然后主动拉了拉六旬的手。显然,六旬这位大哥哥模样的先生,已经获得了他的好感和信任。 少妇想,这几年来,已经请遍了所有能请的大夫,各个都说,贵儿开口说话的希望渺茫,自己因此不知掉过多少眼泪,拜过多少庙宇道观。唯独今日这一位,竟然提及三日就有可能使贵儿开口说话! 如若错过了,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高人了。更何况,这位先生看起来谦和有礼又热心,不像是坏人。不过......贵儿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自己半步,吃了拉撒都是自己照料,自己已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离开这三日,他能习惯么?若是有什么需要,他该如何表达...... 无论这家人有何反应,六旬都会表示理解,但他也不想孩子失去这个机会,更何况,这件事情若是办成了,可谓一举两得:“若夫人信得过,在下这就带贵儿走,三日后的晌午,争取还夫人一个能开口讲话的健康孩子。” 少妇不顾苏若和闻讯赶来的其他下人们的阻拦,一狠心说:“好,你带他走吧,我信任先生!” 这“信任”二字,可是一字千金的。 六旬欣慰地点点头,将孩子带走了。 这三日,贵儿很是乖巧听话。他们二人每日游山玩水、捉蝴蝶、捞鱼、打水漂儿、躺在草地看云朵变戏法儿。六旬将山珍烤了给贵儿吃,贵儿吃得特别香。他也给贵儿摘了些草药,研磨之后让他服下,告诉他那是能让他发出声音的药。当然,这只是个幌子。 因为身有残疾,家里将他看管得很紧,贵儿还从未得以在外面如此开怀过。从早到晚他都咧着嘴开心得很,只是一直静静地笑,没发出半点声音。有时,六旬也陪他一起静静地坐在草地上,聆听鸟语虫鸣,还有山间潺潺流水的声音,它们合成了一首令人陶醉的乐曲,无弦无乐更动听。 六旬想,不能发声,虽然不方便,却能比一般人有更多的时间聆听,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每个人都能听的比说的多,人们定会更有智慧。 六旬还从未与孩童如此亲密无间地相处过,自己也十分享受这种童年般的欢乐。当然,他这次将贵儿带出来,并不是为了重温童年,他有他的用意。 那边,贵儿的母亲度日如年。作为丫鬟的苏若姑娘,好心劝夫人别太焦心,少妇却没好气地将她赶走了,谁叫她害得宝贝胳臂摔到脱臼!要不是碰上六旬,宝贝更加要受苦了。这孩子不能说话,本来就让她格外心疼,因此若有人不慎伤害了她,做母亲的心里便极不舒服。 这几日,说心里不紧张是假的,少妇一会想,六旬不会是专门拐小孩子的江湖骗子吧?一时又想,他要是三日后不把贵儿送回来,那可如何是好?然后又安慰自己,那公子看起来温润如玉,肯定不是坏人,若是坏人,更不用花这么多心思,撒这么个弥天大谎来骗人。 三日后,少妇自清晨就开始在门旁等候,她老早就已经叫人,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得焕然一新,还叫厨房提前采购,做了许多儿子爱吃的东西,接下来就是翘首以待。 离晌午越近,众人越是焦急。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主要就是担心,六旬会不会是个拐小孩的骗子。小丫鬟在旁边急得团团转,颇为小少爷担心。 正在这时,六旬手牵着着贵儿远远地出现了!孩子看起来皮肤黑了点,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众人一阵欢呼。 少妇本来以为自己会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可事实上,她不敢说话,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孩子的嘴! 贵儿老远就突然松开六旬的手,撒开小腿儿飞奔起来,一直扑进少妇怀里,突然清晰地大叫一声:“娘亲!” 众人无不惊喜!到处看看,虎皮鹦鹉并不在左近,所以那喊声确定是从贵儿嘴里发出来的无疑! “孩子,你真会说话了?再多说几句给娘听听!” 少妇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贵儿笑眯眯地说:“娘亲,贵儿会说话了!先生教贵儿说话!” 看着他的小嘴一张一合,发出美妙无比的声音,母亲却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泪水如波涛般喷涌而出!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动容!后面已经有下人在抹眼泪了。这些年,因为少爷不会说话,夫人心里有多苦,大家都心知肚明。 少妇对着六旬就要下跪,六旬赶忙拦住,对她说:“夫人若非要谢我,有件事我倒是想麻烦夫人。” “恩公请讲。” 少妇决定要满足六旬所有的要求,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法子给他摘下来。 六旬问:“在下将令郎带走了三日,夫人可想念孩子?” 少妇用力点头说:“想得望眼欲穿。” “夫人可曾担心,在下对贵儿不好?” “这......” “请夫人照实讲。” “实话说,有,的确担心过。” “在下才仅仅将令郎带走了三日,夫人就如此挂怀。”六旬指了指丫鬟苏若,“那么这位苏姑娘的爹娘呢?她们可会担心,女儿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少妇听了恍然大悟!自己眼里只看得到自己的孩子,对苏若呼来喝去,朝她发火泄愤,却从未想过,人家的父母也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在这里是否受了委屈。 丫鬟苏若听了这番对话,受宠若惊,她也从未料到会有人在夫人面前替自己说话。照理说,丫鬟受夫人责骂,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少妇感慨地说:“我懂了。以后,我一定会对苏若好,对下人们好。” 六旬满意地点点头。 “恩公,你要我做的事情呢?” “就是这件事。夫人希望令郎怎样被对待,便怎样对待别人的孩子,就可以了。” “恩公,我记住了!” 贵儿也在旁边喊:“谢谢六哥哥!娘,他让我喊他六哥哥,嘻嘻!” “没什么事,在下先告辞了。” 六旬在一声声千恩万谢中离开了这座宅子。而后,从袖中摸出一支七彩水晶瓶,里面装着一颗欢喜的眼泪。朝着晌午的阳光举起来,瓶子散发出奇妙的光彩。 当少妇喜极而泣时,六旬藏在身后的手指不过微微动了动。这是再完美不过的欢喜的眼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香魂动 第一百零八回 何以八张口 虽然有了驿马印的帮助,可以轻而易举记住很多种法术的咒语和运功方式,但毕竟没有经年累月之功,所以即便会,也只会个皮毛。就像笔试分数很高,但没有真正上手操作的经验,临阵还是会手忙脚乱,再牛掰的法术也发挥不好。 而应战经验,往往比功力的实际高低还要重要,就像我们在职场中,有时经验比学历更被看重一样。 对苍郁来说,缺乏经验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她进步得越快,驿马印也就相应地更加强大,对魔器碎片的感应也越灵敏。况且,且不说修仙不修仙、找不找魔器,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四象世纪,若遇到危险反应不够快,根本是连小命都保不住的,其它什么都别想了。 对于这一点,越云泽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心中自有打算。 “跟我来。” 惜字如金的越云泽,风平浪静的一句话,却仿佛具有无形的巨大力量,不但让苍郁立刻听命,还在她心中掀起狂风巨浪。这三个字的背后,勾起无尽的遐想。跟他去哪里呢?上天?入地?下海? 其实去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这个自己一刻都舍不得离开的人在一起,尽管他心里并未因自己而起过一丝涟漪,自己可能只是作为一块石头、一棵树与他在一起。 苍郁由于开小差想着这些,脚下慢了,一个不留神,发现云仙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了,这才奋力去追。 云仙脚下始终是那个不紧不慢的速度,可是不管她怎么跑,与他的距离却分明越拉越大了! 人和事物的表象与实质,往往大相径庭。 苍郁外表看起来温柔顺从,骨子里却有股执着的倔劲儿,她偏偏还不想大喊“等等我——”,那样太没出息,怕是让云仙瞧扁了。云仙那样孤冷清高的人,一定不喜欢打滚撒娇卖萌的女人,那样在他眼里一定很幼稚。 其他人怎么看自己,她倒不是太在乎,云仙怎么看自己,她却格外在乎。因此银牙紧咬,脚下生风,埋头一个劲儿地追。 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在封建社会尤甚。因为旧时的男人相对木讷,不了解内敛含蓄的女人们的心思,且那个时候大男子主义盛行,很少有男人肯拉下面子去哄女人,再加上女子嘛要讲究矜持喽,因此男追女,就像隔座大山一样难了。相比之下,女追男就要容易得多。 不过,“追”云仙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啦!多少女子拼劲全身解数,还是连希望都看不到一点,他就是块无缝的冰砖。 也不见越云泽脚下加快速度,但他就是快得要飞起来,眼看着苍郁就要掉队了。她心里一急,脚下再加了把劲。这一蹬之下,忽然感觉自己的双脚离地了! 揉揉眼睛再看——可不是嘛,虽然脚下仿佛还踩着地面,但自己确实已离地三尺,这回并未借助云仙的帮助!脚不沾地,移动的速度却更快了。 她恍然大悟,自己已完成融贯期,进入出窍期。融贯期结束的征兆,就是可以御风飞行啊,但尚不可太高、太快、太远...... 方才追不上云仙的时候,为争一口气,忍着不去叫他慢点,此刻有好消息,却迫不及待要与他分享。 她情愿与他同甘,却不想与他同苦——当然,指的是自己一个人苦的情况下。至于有朝一日若是云仙落难,自己会如何,她不愿、也不忍去想。况且云仙法力无边,积德行善,既然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干嘛杞人忧天呢? “云仙!云仙!我会御......哎呦!” 话音未落,一个趔趄从半空栽了下去! 不好!光顾着得瑟了,拜托落地的时候不要脸着地摔成猪头,那样会死得很难看! 以前从不在乎外表、有时候出门连洗没洗脸都不记得的她,如今格外在乎自己在云仙眼中的形象,倒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越云泽虽然一直后脑勺冲她,她的狼狈又怎能逃出他的掌握?他不慌不忙回身,抬了抬手指,就轻松地让大头朝下坠落的许苍郁翻了个个儿,平稳落地。 苍郁双脚站定,来不及看看这是哪里,也来不及整理有些乱了的头发,第一句话就兴奋地笑嘻嘻重申着:“云仙,我会飞了!我会御风飞行了!” 越云泽似乎是欣赏了片刻她顾头不顾尾的样子,平淡地嘱咐了句:“御风时,须集中精力。” 苍郁只顾得意地欣赏着,已经变红一小部分的左手第五个手指,正开心得忘乎所以。 越云泽又补充道:“切不可沾沾自喜。” “知道知道。” 苍郁嘴上说着,仍旧喜不自胜。 从小到大,每当被问及“你最想拥有什么超能力”这样无聊的问题,她总是不厌其烦认真地回答:“飞的能力!” 虽然隐身和穿墙神马的,听上去也很好玩,但她更想体会一下那种,像鸟儿一样靠自己的力量飞起来的感觉。 老话说,站得高,看得远。从极高处俯视高山大川,俯视熙熙攘攘的人潮和车流,换一种角度鸟瞰如幻大千,很多事情该会看得更清、放下得更容易吧!很多苦恼应该会自然消散了,因为与天地相比,人是那么渺小。 从另一个角度说,想尝试飞翔,也是她内心极度渴望自由和释放的一种表现。书香门第的出身,曾令许多人羡慕,但这不许、那不许的严格家规,潜移默化中反而更加促使她,想做点什么不同寻常的、“危险”的、出格的事情。但是作为听话的乖乖女,一直看父母的脸色生活,只要他们不高兴,她马上就打消了念头。但那渴望自由渴望释放的心,却一日也没有安稳过。 因此,她在梦中总梦见自己像鸟儿一样翱翔,谁知道今日,梦想终于实现了! 越云泽望着苍郁那个兴奋劲儿想,要教她的东西太多,可每次出口,自己也不知为何,仅有一两句话。平日里饱览群书,到用时却常常词穷,大约是人情世故经历得太少吧。 苍郁则心想,我沾沾自喜,可不光是因为又长进了,更多的是因为,教我的人是你。我要进步,才对得起你的这一番心血! 越云泽望了苍郁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八。” “什么?”苍郁一头雾水,“云仙你说什么‘八’?” 越云泽淡淡地说:“你光是嘴上的表情,就多达八种以上。” “是嘛?” 苍郁挠了挠头,更加茫然,一时竟分不出此话是褒是贬,不禁暗暗埋怨云仙太过惜字如金,多花几个字解释不行么? 但她偏也不问,要说他自然会说。 越云泽眼里的苍郁,有时咧嘴大笑,有时恬静微笑,有时抿嘴似笑非笑,有时歪嘴坏笑,有时撒娇嘟嘴,有时不开心撅嘴,思考问题时咬唇,还有惊讶时,嘴巴张得圆滚滚,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丰富多彩的表情,和拥有如此丰富表情之人。但他是不会解释给她听的,就算想说,也不知如何描述出来呀。 都说他九天云仙无所不能,又有谁知道,有时他也会为了无法准确表达自己而懊恼。 苍郁以为越云泽从未对自己上心,但其实,他都看在眼里,无意中也记在了心上。 “你头发乱了。” 越云泽说。 习惯一尘不染、一丝不苟的他,八成多少有些洁癖和强迫症。况且在旧时,一个女子衣冠不整地走在大街上,也不成体统,越云泽也是为她好。其实,只要伸手把掉出来的那两缕长发别回卡子里就好。 苍郁看不见自己脑后的混乱,又在乎自己在云仙眼中的形象,很希望能以最快速度将头发整理好,更加希望云仙能出手帮自己弄一下,但也只敢想想而已,断然不敢开口要求。 正在她伸手划拉自己的头发,并一急之下越划拉越乱的时候,越云泽忽然走到她身后,把她的手拿开,在苍郁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将她掉出的两缕头发各自找了个地方,塞了回去。手法虽然生硬了些,一看就是没弄过女人那复杂的头发,但好歹也弄整齐了。 “可以了。” “哦,谢谢云仙。” 苍郁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为云仙亲自帮她弄头发而喜不自胜。心想,苍天呀,大地呀,今后让我再大头朝下多掉下来几次吧! 忽然想到,那云仙自己的头发是谁帮忙打理的?他洗完澡洗完头,是谁梳理他的长发,谁将它绾成髻,又是谁帮他选簪子或是发冠呢?在仙界,会不会有个专门服侍他的丫鬟?啊不对不对,女弟子?要是真有的话,我简直要羡慕死那女弟子了,要不以后我去换她吧,等水温合适了,我就在门口喊“师父,你的洗澡水烧好啦!”然后,云仙就穿着纱质的单衣披着头发过来了......矮玛我的小心脏啊,随着他脚步的临近,估么着我也差不多休克了...... 她这脑子大概适合写小说,编情节不带重样的,并且总是那么有画面感,还没怎么着呢,先把自己乐够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告读者 c1130л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诗词 y л 佭 绪 佭 g i 磬 i 6p 岨 6缸 硣 Σ 6 衣 · i · i γ壬廯 飬β ξ顣 裬档 g 踳 䶮 zп 佭 6 д λ i · gЦ m榣 衣 裬 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零九回 信该信之人 越云泽看她表情忍得实在辛苦,问:“在笑什么?” 苍郁捂在嘴上的手放下:“我在想,以后掉下来的时候,掉在哪里比较好。掉在水里显然不太好,因为我不会游泳,而且淹死一般都泡得很难看;掉在田里也不太好,你说人家农户种点儿田容易嘛,我这分量加速掉下来,至少得砸趴下一排庄稼,那多不好意思;掉在沙漠里也不太理想,耳朵眼儿鼻子眼儿里,八成得塞下好几斤沙子;掉在花丛里,蜜蜂不干了;掉在树林里,被野兽瓜分了;掉在人家家房:“我们看起来很可怕么?”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云仙的时候,一点也没感到害怕,而是完全被他的美好震撼了,流了一地的口水。 没等云仙回答,她突然玩兴大发,想要逗一逗两位妇人。未多思虑,心中默念咒语,朝两位妇人跑了几步,忽然就御风到了半空!主要是也想找个人,显摆一下自己刚学的本事。 那两个妇人眼见着她白裙飘飘踩着空气升上了天,吓得“妈呀”一声,掉头就跑。那个黄头巾的,本来就害怕,这一吓更是非同小可,在乡间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匆忙中还把脚给崴了。 苍郁一看人家摔倒了,心里这才感到过意不去,不知该如何收场。 而越云泽眼见着她故意吓唬人家,眉头一皱手一伸,苍郁便被巨大无形的力量抓回到地上。同时他上前几步,要去扶崴了脚的妇人。 两个女人见越云泽靠近,容貌惊为天人,也搞不清他是人是鬼,更加害怕,相互搀扶着连连向后缩。 这下,越云泽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一瘸一拐地向远处逃去。也许是想作为补偿,他抬手向还没跑远的背影运功,眼见着那个崴了脚的妇人,就重又健步如飞了,连带着患了多年的风湿都好了! 她们的背影消失后,苍郁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像个闯了祸的孩子,垂着头畏畏缩缩站在越云泽身后,提心吊胆等待他的责罚。不知道云仙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 越云泽的表情和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峻:“为仙者,当爱护弱小,庇佑苍生,可是你......” 他极少责骂弟子,一时间发现,连训斥的词汇都不够用。 好在苍郁很机灵,马上主动把他要说的话说了:“可是我竟然当面吓唬凡人,炫耀法术,还造成比较严重的后果,这表示我修心还不到家。请云仙责罚。” 说完,眨巴着杏眼可怜巴巴看着越云泽。 越云泽看了她一眼,说:“下不为例。” “好嘞,保证!” 苍郁马上笑颜如花。 越云泽领着她来到一处高耸入云宵的山顶,而此时站立的位置,脚下仅踩着一块不大的岩石。 苍郁向下看了一眼,妈呀,深得望不见底!不禁有些腿软。若再多踏前一步,米分身碎骨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越云泽偏偏这时,闪身撤离到数尺之外,只留下一句话:“往前迈一步。” 虽然自己刚刚学会御风,可是功力还很不怎么样,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就算云仙及时把自己捞起来,吓得半死也是肯定的了。苍郁望着不见底的深渊,胆战心惊。 “不会有事。” 苍郁向来对云仙的话深信不疑。虽然很怕,她还是选择相信他。有他在旁边,一定不会让自己摔死的。就这样,她艰难地挪出那一步的时候,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奇迹发生了——身处万丈悬崖的上空,脚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又非常踏实地踩到了东西。她站得稳稳的,一点也没有向下坠去! “信任该信任之人,也是你需要学会的。” 云泽在身后适时的一句提醒,让苍郁没齿难忘,自己应该对他有信心的。 若世上所有当老师的,都这样教学生,恐怕每个学生,都会将学到的知识牢记一辈子吧? 没等苍郁过多感慨,四面八方同时出现了许多个自己!有的使剑,有的赤手空拳,还有的正在默念咒语。 “云仙这是要给我创造实战环境啊!” 上次在朱雀皇宫中练习的时候,也曾经出现过无数个自己,可只是演示,并未攻击。此刻看着这么多个自己要对付自己,有种怪异的感觉。 越云泽在远处问:“怎么,对自己下不了手?” 他说着,袖摆一辉,那许多个苍郁摇身一变,竟成了许多个越云泽! “这这这这......这我更下不去手了呀!” 苍郁嘟囔着。这么多云仙,每一个看上去都那么俊美无俦,有的在深思,有的在运功,有的在打坐,有的在舞剑,可就是没有微笑的云仙,可惜了!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会迷倒天下一大片。话说面对这么多美男子,真乃人间奇景也!要是点砂在这里,只怕是鼻血都要流干了吧? 这边,苍郁柔肠百转下不了手;那边,许多个越云泽已经一个个地攻上来了。云仙念及,同时进攻的话,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肯定招架不了,于是便一个个来,等她适应了再练习同时应付多人进攻。 谁知越云泽好心办了坏事,苍郁宁愿自己被击中也不肯还手,因为拿不定主意,还手到哪个部位比较好。那么帅的脸上是肯定不能打的,胳臂、腿、胸还有男人的关键部位,只要是云仙身上的,她都不敢下手。 那结果就不用说了,只听“哎呦”一声,苍郁在跳起的时候,忽然翻倒落地,抱着右脚踝不动了,脸上痛苦万分。 越云泽赶忙将她挪到平地上,见她的脚踝已开始肿胀,还有一点痉挛。他以拇指压住痛点,同时轻轻强迫内翻,心中便有了计较。看苍郁疼得说不出话的样子,越云泽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默默运功。这一运功,相当于集外敷、理疗、针灸、按摩、药物痛点注射和固定为一体!从他那冰凉的手掌心里,苍郁感到了绵薄的温暖和力量,很快就不疼了。 越云泽这才松开手说:“你方才跳跃时,踝关节过度内翻,引起外侧韧带过度牵扯,导致部分断裂,以后要小心。” “哦,好,好,好.......” 苍郁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此时回想起方才云仙的“亲近”和“温存”,不免心池荡漾起来,竟然暗暗期盼再多疼一会,那样,他的手就不会那么快拿开了。这算不算一种,对云仙痴狂得近乎变态的迷恋?或者,是一种爱而不得的痛苦折磨吧。 又想起因为自己胡闹而崴了脚的那位妇人,害了人家,结果这么快就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越云泽才不知她这些心思,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脚踝上:“我已用内力替你接好了韧带,但这几日不可用力过猛。外力修复,总不如让它自己长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回 独门疗伤技 被伤了心的屠天,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一直走一直走,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保持麻木的状态,而不再感觉到疼。 偶然抬头,身旁的一棵树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树约摸高五六丈高,叶呈花蝶形,周身散发着低调的暗香。 屠天研究了一会儿,找准位置拔剑果断砍下,手里便多了一截紫红色的木头。木头被他摆弄来摆弄去,剑、匕首、石头,各种工具轮番上阵,工夫不大,那块木头在他手里,居然变成了一支像模像样的紫檀短笛!虽不如用现代工具制作的树脂、镍合银短笛精致,却也因着上等紫檀木的材质,和独具匠心的纯手工打造,而具有不菲的身价。不过,屠天是断然不会拿它去换银子的。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价值不可用世俗的金钱来衡量。 屠天将黑袍后襟一掀,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将紫檀笛放到嘴边试了试音,指肚随着气流变化灵活地跳跃,一气呵成,吹了一首略带哀伤的曲子。可惜没有歌词,如果有,大约是讲述一个男子失去了心爱的女人的悲伤吧。其实他心中的悲伤比这调子更甚。三十年等待,换来的是心爱的人重生,爱上仇人,他疼得像用刀将心剜去那样。但男子汉大丈夫,又岂可凄凄惨惨戚戚地度日?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在拥有,人人又都在失去。最平凡的人,也可以有最惊心动魄的经历;最幸运的人,也可能有最隐秘的失意。你我在悲伤的路上并不孤单,因为还有成群结队的人,正走在这条伤痛的旅程上,演绎着极致的顽强。 屠天是个聪明人,他思索了片刻,觉得疗伤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去帮助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于是,他将紫檀笛揣入怀中,立即动身去寻找需要帮助的人。以他的能力,想要帮助凡人真是易如反;但若某日发了怒,造成的伤害面也会很大。 山峰林立处,空中横着一条锁链桥。这山高水远的,人烟稀少,这凌空飞渡的桥,也不知是何年代由何人所修,倒是方便了穿山越岭的樵夫。 屠天眼尖,一眼望见那桥上静立一人,不像旁人扶着锁链小心翼翼而过,他只是站在桥中央,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地望着桥下不见底的深渊。凭屠天近万年的人生阅历,立时就知道此人准备轻生。死的方法有那么多种,屠天觉得从吊桥跳下去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既痛苦,死得又难看。要是换了他自己,非得选一种死法的话,还是用剑直接插进心脏,来得既快,又够男子气。不过,选择死本身就是个懦夫的行为,是屠天所不齿的。 就在那人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纵身一跃的瞬间,屠天凌空一个箭步蹿到他身后,一把扳住他的肩! 这深山老林的,怎会突然有个人出现在自己身后? 轻生那人大为惊骇,以为身后是传说中的山妖或鬼魂,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你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屠天觉得可笑:“你死都不怕,还怕我?” 待那人看清英武帅气的屠天,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不过并不道谢,而是悠悠地说:“费力气救我做什么?我已下定决心不再苟活。今日不死,明日还是一样要去了结的,不过是个早晚的事情。” 屠天定睛一看,那人也就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样子,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 虽说六界的生命处在轮回当中,但投生一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下辈子还能不能投生为如此周周正正的一个人,或是还能不能投生为人,都很难说呢。年轻人想不开是常有的事情,而站在旁观者位置上的人,就仿佛什么都能看得透彻了,轮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屠天故意叹了口气道:“世间轻生之人何其多,究其原因,无非是为了两个字——‘利’字或‘情’字。你是属于哪一种啊?” 那小伙子听了,死灰般的面色上显出些惊讶来,似乎被陌生人一眼看透了内心,后来想想,确实是屠天说的这么个理儿,也就不感到意外了,但想想死的心都有了,还费力气解释个什么劲儿呢:“我不想说,说了也没用,除了死,我已别无他路。你别拦着我,今日我一定要从这里跳下去。” 屠天故意问:“哎,你以前跳过桥没,或者看别人跳过没?我跟你说,你从这么高跳下去之后,不光身首异处,身体各个部分都会摔得四分五裂,什么肠子啊、肚子啊、血啊、脑花啊四溅,会污染环境的......而且立时就会有野兽冲将过来,把你骨头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万一你还没死透,就得活活忍受那种皮肉被一块一块撕下,然后再一口一口被吞噬的痛楚......” 小伙子一心求死,本来没想那么多,此刻表情僵住,眼中流露出难以名状的神色。 屠天见吓唬他的目的达到了,便不再开玩笑了:“我知道我管得了你一时,管不了你一世。可我想问问,你的债都还了吗?” 小伙子感到很奇怪:“我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但尚可温饱,并不曾借债。我想自杀,跟钱不钱的倒并不瓜葛,你说得对,只是与情有关。” 屠天摇摇头,振振有词说道:“你的生命借自双亲,你便欠下双亲的债;你的衣食住行借自天地山川,便欠下天地的债;你的知识和智慧借自先生,便欠下先生的债。人这一辈子欠下的诸如此类的债,真是太多了,请问你决意赴死之前,这些债都偿还了吗?” 小伙子听完呆了半晌,沉思道:“兄弟说得有理。如此说来,我确实欠下了债,可要如何才能偿还呢?” 屠天笑笑说:“这有何难?只要两字就足够了。” “哪两个字?还望兄弟指点。” 屠天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甩下一句——“‘珍惜’二字而已!” 小伙子听了,久久地望着屠天的背影出神,末了,小心翼翼下了锁链桥回家去了。原本他轻生的动机,是从小就喜欢的姑娘嫁到邻村去了,他一时间觉得天崩地裂,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经屠天这么一说,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高堂、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自己要是死了,他们得多难过啊。想想真后怕,差一点自己就跳下去了,幸亏方才那好心人及时相救并劝阻,还真是应该好好感谢人家。 等回过神来再看,屠天早没影了。 “珍惜”二字,也是屠天在失去玲珑之后,才明白的道理,之前,他的字典里是没有这个两个字的,正如同越云泽的字典里没有“闷”字一样。无论如何,助人的感觉真好,让屠天觉得心旷神怡,心里也没那么堵了。他拿出酒囊豪饮了几口,决定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更多的人。从帮助别人当中,他自己也能收获足够的快乐,暂时忘记那揪心的苦恼。 他走着走着,看到一个人在拉着装了很多木头的板车上坡。坡有点陡,那人拉得颇为吃力。 一开始,屠天本能地想用法术祝他一臂之力,可须臾之间又改变了主意。他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在后面帮那人推车。并未使用任何法术,单单是以他的力大无比,板车就轻轻松松上了坡。车子的主人觉得奇怪,怎么忽然拉着不费劲了?回头一看,一个黑衣小伙子在后面帮自己推呢。 “谢谢兄弟!” “不必客气,我是在帮我自己。” “什么?帮你自己?此话怎讲?” 屠天一笑,手上再加把劲,车子顺顺当当向前走去,屠天则不知到哪里去了。 在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能感到满足和快乐,助人不就等于助己么? 再往前走,看到一户人家刚办完喜事,向街道两旁的孩子撒了些糖果。孩子们一哄而上,眨眼之间就全抢光了。剩下一个个子小小身材瘦弱的小女孩,什么也没抢到,站在街边放声大哭起来。 屠天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因为有个在魔界说一不二的老爸,自己童年时完全没有朋友,从小就独来独往。他小时候看到许多凡人小孩聚在一起玩游戏,很开心的样子,特别羡慕。可是每当他说想去加入他们,都会被父王制止,说他太没出息了,不要与那些凡人市井一般见识,做那些无聊的游戏。但在屠天幼小的心灵中,那些凡间孩子的笑脸,是最美的。 他想着想着,走过去拍拍那个小女孩:“你看——” 小女孩抹了把眼泪抬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的先生,两手在空中随便那么一抓,就凭空出现了数不尽的糖果,花花绿绿,闻起来好香啊...... 小女孩抓着那些糖果,天真无邪的脸上,顿时破涕为笑。孩子的笑容,让心魔屠天的心,一下就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一回 只售后悔药 屠天助人上了瘾,身为心魔,他决意做点更好玩、更特别、更过瘾的事情。几个转念间,就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上土镇是个不小的镇子,靠东边商铺林立的街道,有一家闲置了很久的店铺。这个位置因为相对偏僻,并且占地面积太大,租金又贵,因此久久无人问津,就那么日复一日闲置着。 这天清晨,上土镇早起的人们意外地发现,这闲置的店铺不知何时已被收拾一新,租用了出去,门外还挂起了金字招牌——“欺天药房”。这名字可真够霸气!下面还一行小字——只售后悔药。 什么什么?只售后悔药?人群中一阵唏嘘。这是商家的噱头么? 人们常扼腕痛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因此这招牌一挂出来,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很快,药房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胆敢当众夸下如此海口,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双门大敞,一眼可以望到里面的面积极为宽敞,但摆设简单,显得空空荡荡。 有好事者进得门来,见偌大的掌柜后面,站的是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岁的黑衣英武男子,身高八尺,浓眉深目,并非一般药店掌柜的文弱大夫模样。他那副身板,让任何女人看了怦然心动,让任何男人看了自惭形秽! 在他身后的货架上,陈列着数百个五光十色的瓶瓶罐罐,有高的,有矮的;有圆的,有带棱角的;有陶瓷的,也有紫砂的;有雕花的,也有什么装饰都没有的......每个器皿本身,做工精致,已算得上巧夺天工的工艺品。至于里面装的药什么样,是丸、是米分、是水,自是看不到,因此更加令人好奇。这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神秘药店,连同里面的摆设和这个黑衣帅掌柜,都成了人们眼中的谜。 掌柜的也不说话,只用手示意众人看旁边的牌子。只见柜台旁边白纸黑字写道:“每付后悔药,售价八文钱。” 那时,两文钱就可以买串糖葫芦,八文也就是四根糖葫芦的价钱。作为抓药的价格,实在是不多,且光是这精致的瓶子已远远不止这个价,若真是传说中的后悔药,那就更加算得上物美价廉了。只是不知,这药是如何起作用的呢?难道时光真的可以倒流,真的有机会去弥补过去的遗憾? 终于有一四十多岁男子率先上前询问:“掌柜的,你这后悔药是怎么个用法,内服还是外敷?” 屠天不慌不忙道:“兄弟贵姓?” “免贵姓董,单字名信。” “董兄此生,可有痛心疾首、锥心后悔之事?” 男子道:“当然有,悔到夜不成寐。不过既已过去,后悔又有何用?人们常说,世上没有卖后......” 屠天微微一笑:“哎,我这里不卖别的,专门卖后悔药。不信,试试便知。兄弟不妨告知,为何事后悔? 围观者听着都觉得有意思,不知不觉已凑上来许多人,各个目不转睛盯着屠天,竖耳倾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这样的事情可不多见哦。 董信将信将疑说:“最后悔之事,莫过于家父病逝前,我作为最小的儿子,却远在他乡,未能及时赶回见家父最后一面。如今想来,依然痛心疾首。” 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为此事已失眠过不知多少个夜晚。 屠天听了,用力拍拍他肩膀,表示感同身受。回身看了看,自第二排货架取了位列第五只的湖蓝色的瓶子递给他说:“兄弟,你是第一位买药的顾客,我就不收你银子了,当作免费试用好了。” “有这等好事?” 不收费,让董信更加认为这是个玩笑,让他有种自己被耍了的预感。好在他不是个好面子的人,并未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道出心中的苦闷,是件丢人的事情。见屠天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他迟疑着接过,心想,难道人死还能复生不成? 接过瓶子晃了晃,没有声音,也几乎没什么分量,像是一只空瓶子。他更奇了。 屠天说:“打开嗅一嗅即可,效果立竿见影,但有效期只有三日。” 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一桩,围观者都想,今儿个可得好好看看这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董信小心地揭开瓶盖,一阵幽蓝色带着清冽气息的气体飘然而出,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钻进了他的鼻孔! 大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致望向董信。 眼见着董信哭道:“爹,不孝子回来了!” 说着双膝一软,“噗通”跪倒。 董信的眼前已不再是药房,没了众人和那些瓶瓶罐罐,一阵强烈的光亮迷了他的眼,他忙抬起手肘抵挡。等放下手臂之后,竟已置身于多年前那个悲伤的雨夜——在外做工的他,接到父亲病危的家信后,匆匆忙忙往家赶,到家已是满身风尘。那时,他一推门,见到的是母亲和众兄弟姐妹,围着已经离世的父亲抱头痛哭的场面,因此才有了终生抱憾。 可是此时,他一推开门,只见母亲正扶着父亲坐起来喝水,兄弟姐妹围站了一圈,惊喜地招呼他这个最小的弟弟! 而病重的老人,突然见到离家已久的小儿子归来,精神为之一振,破天荒地喝了两大碗粥,还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许久。三日后,方才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离去。 董信见了老父最后一面,又与兄弟姐妹相聚,一同陪伴母亲多日,将家里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恋恋不舍离去,心中不再留有未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遗憾。 药房里围观的众人,一同见证了董信的面部表情变化,由激动到平静安详和满足,十分奇妙,却不知道他究竟在经历什么事。又见董信掏出五十文钱,一定要屠天收下。 屠天指指牌子:“我只收八文,多了不要。” 董信说:“不知道为何,我心里从没有这样踏实过,什么后悔的事情也没有了。这钱不多,请你一定要收下,因为多少钱也买不来心安!” 众人均感到惊奇,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董信也不多说,带着满足感恩的表情扬长而去。 屠天动了动手指,那多余的四十二文钱,就人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董信怀中去了。 众人纷纷掏出八文钱交给屠天,争先恐后向他诉说自己的后悔之事,一时乱作一团。 “不要急,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方才还门可罗雀的店铺里,一下子挤进了好几百号人,这么大的店面,一下子就被塞满了。外面一传十十传百,还有许多人奔走相告,往这里赶来。就连旁边的店铺也都不做生意了,干脆关门过来看看,到底是何方来的竞争者这么厉害,恨不得把整个镇子的顾客都吸引过去了。 人们交了钱,一一对屠天诉说了后悔的心事,依事情发生的时间久远程度,屠天给他们发了不同色泽的瓶子。 有后悔和老婆吵架,把她气走的;有后悔小时候读书不努力,如今一事无成的;有后悔年轻时杀生太多,招致未老就一身病的;有后悔没抓住机会向心上人表白,导致她远嫁他乡的;也有后悔趁年轻没多生几个娃的...... 每个人在打开瓶盖吸了那奇妙的气体之后,都重新经历了一番自己后悔的往事,并在十字路口作出了不再留有遗憾的选择。离开药房时,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满足的笑容。他们暂时不会记得,曾经作出过错误的后悔的选择。 屠天的所谓后悔药,其实是一种自我麻醉剂,就像人吸食某种药物之后产生的幻觉,只不过全是美好的正能量的幻觉。可惜纵使以屠天的功力,效果最多也仅可以维持三日,之后他们还是会记起以前的事,还是照样会后悔,因为屠天是无法真正逆转时空,让一切重来的。因此,他坚持只收少少的八文钱意思意思。 屠天的本意是想帮助别人没错,他此举也确实让很多人感到幸福。等到天色暗下来,屠天就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仍旧有昨日没排上队的人往这里赶,也想买到那神奇的药。可是到了跟前就傻了眼,因为不但金字招牌没了,里面的柜台没了,帅气的掌柜也没了。那家店铺依旧是以前的闲置无人的模样,仿佛昨日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三日之后,药效已过,沉浸在幸福满足中的人们,不得不回到了现实之中,他们依然怀有悔恨,继续如过去一样过着下半生,而且仿佛因为曾经的拥有又失去,而更加痛苦了。 屠天看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也许是好心办了件坏事。站得越高摔得越狠,那些人本来不再后悔,现在心里不是更加难受了?看来,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真正需要做的是,在事到临头的时候,努力做出正确的选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二回 女妖之发丝 六旬始终记着云仙交给的任务。待魔器逆天行集齐之时,为了彻底将它销毁,而不是简单地又碎成几片,必须要以下几样东西才行:仙界--日月交辉时的一缕光;人界--一滴欢喜的眼泪;妖魔界--一根美貌女妖的发丝;鬼界--一首动情的歌;地狱界--一份真诚的忏悔;牲畜界——一句忠诚的誓言。 其余都好说,就是那女妖的发丝,着实让他头痛了一阵。 当时看他犯难,云仙曾放下一句话:心无旁骛似明镜,无风何处起涟漪。换句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己不多想,不被美色所诱惑,取一根发丝,对六旬来说,应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 六旬为人之时,也不曾近女色,他深知动心对修为的巨大杀伤力,而且他本身对女人兴趣也不大,燕瘦环肥他看着都差不多,再美的容颜和身材,在他眼里都敌不过经文的美妙。可以说,六旬天生就是适合修仙的好苗子。 以他身上的纯阳之气,找寻到女妖并非难事。只因人人都有欲望,一般来说,妖魔眼中的欲望更甚。只消一瞥,六旬就能判断出他们渴望的是什么。 走着走着,他遇上一户人家正在大摆喜宴,亲朋好友邀请得不少,爆竹声声,热闹非凡。六旬感知到,附近有妖气的存在,且此妖功力尚低,也就是个游荡人间的散妖而已。只要她是女的且有头发,这条件就满足了一半,至于是否美貌,这个只能听天由命。 人情事故,六旬懂得比他师父云仙还多些。考虑到人家大喜之日,自己穿件白衣出现不合适,便在无人之处,换却一身深蓝带朱砂锦纹的袍子,又配以同色系的发冠,从上到下整了整。以他的能力,进入宴席之处而不被人注意,可说不费吹灰之力。 那边仪式已结束,这边桌上已摆了些菜,还在陆陆续续往上上。他凝神扫视了一圈,发现一只装着椰汁红枣炖雪蛤的骨瓷龙凤小炖锅,冒着扑鼻的香气,正人不知鬼不觉地以极缓极缓的速度,向桌子另一头挪动。为掩人耳目,那锅时不时还停下来片刻,似乎在“观察敌情”,就像长了腿和眼睛一样。桌子很长,从这头到那头足有十二尺,需要挪动的距离还是不短的。 桌旁坐的人不多,来宾大多正忙着贺喜或者聊天,还没开始动筷子,眼睛也都没看向桌上的菜,因此,谁也没注意到这悄然发生的一幕。 六旬定睛一看,桌子那头角落里坐着个姑娘,手里紧紧抓着个汤匙,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碗,不时舔着嘴唇,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一副很期待它挪到跟前的样子。 六旬心中觉得好笑——这个贪食的小女妖,也太馋了点儿吧! 那女妖是个十**岁姑娘模样,发式、衣裙、饰品、妆容,均是精心打理过。长得嘛,在六旬眼里,反正是人都长得差不多,没觉得谁好看谁不好看,或者说,各有千秋,因此他也不知这长相算不算得上美貌。当初,当师父云仙告诉他,销毁逆天行需要的物事其中之一,是美貌女妖的发丝的时候,他还转了转心思——美貌?啥是美貌?不知道师父觉得怎样的女人,才算得上美貌?不过没好意思问出口罢了。估计就是问了,师父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整洁的、微笑的,肯定比邋遢的、愁眉苦脸的要美,那么姑且算这女妖美貌吧。 “我看就她吧,争取弄她一根头发来。” 六旬再望了望,因她还是十**岁未出嫁女子模样,因此不曾盘头,只挽了几个花式,别了些好看的发饰,剩余的长发如墨般自然垂落肩头,根根乌亮放光。 虽说仙界与妖魔界水火不容,但这指的是当妖魔犯下伤天害理罪孽的时候,绝不能饶恕。若他们不做什么过分的事,仙界贵生,并不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的,还是以教化为主。 六旬正想着,忽听“哎呀”一声,一个中年男子“嗖”地跳了起来,不断抹去自己身上的汤水,嘴里嚷嚷着:“好烫好烫!这他妈是谁干的好事!” 众人一看,一整锅冒着热气的椰汁红枣炖雪蛤,倒了起码有半锅在他身上! 左右两旁的宾客面面相觑,谁也没伸手碰菜呀,这好端端的一锅,是怎么掀翻的? 主人家管事的赶忙过来帮助清理,嘴上不住道歉,但心里觉得奇怪——这锅方才明明摆在那头的,怎地挪到桌子中央来了?八成是这位先生自己馋了,想先偷吃几口,结果偷吃不成,弄自己一身。嗯,不用说,一定是这样了。 有人帮着收拾,有人请那位客人到府里去更衣了。 六旬将目光再次投向女妖,只见她一脸失望不开心,撅着嘴,眉眼也耷拉下来了。 他更加觉得好笑,不过是一碗汤羹嘛,吃不到,至于这么扫兴么? 只见女妖环顾一下桌面,似乎很快又将目标锁定在一盘五味子膏上。 这五味子膏,就是将五味子洗净,水浸半日,煮烂去渣,再熬成饴,兑入蜂蜜收膏,装在烤好的碗状小点心里面。此物性温,味甘酸,常食养五脏,壮筋骨。 也许恰恰是因为常吃这些滋补的美食,这个女妖的皮肤晶莹润滑,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眉目也甚是灵动。看她那副馋样子,六旬都有点想尝尝那点心了。他心想,啊,原来这个小小女妖是以甜品为食,总好过那些吸食人美色或健康的妖魔,更好过永无止境地增添新的欲望。 又是欲望!明代朱载育,曾写过一首名叫的诗,生动地讲述了凡间的欲望——、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 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 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 家人招下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 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 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 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坐下,阎王发牌鬼来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可是,要如何靠近这女妖,取她发丝呢? 六旬的目光在她肩头环顾了一下——她还年轻,不像老者,常有自然脱落的头发掉在身上、地下。 要想取人毛发,最好经过人家允许才行,若想不让她发现其实有点难,因为拔头发会有感觉啊,尽管只是蚊蝇叮咬的感觉。要么就强取,可这又不是仙界的风格。 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因此,让她自己动手拔,那是万万不能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销毁逆天行需要的几样物事中,竟有这看似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到的发丝。 六旬有些为难,她若问起来,自己该如何解释呢?销毁逆天行之事不可外传给不想干的人,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轻易暴露。 一件本来简单的事,被思维缜密的六旬想得复杂了。 琢磨来琢磨去,实诚的六旬做出了一个实诚范儿的决定——用好吃的跟她换!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 五味子膏已经到手,小女妖脸上放光,正趁人不备,以袖遮掩,拿起一个往嘴里偷送,每咽下一口,就露出无比满足的神情。 “咳咳,”六旬走到她近前,故意咳嗽了两声,“一,一盘够么?” 一盘里面有四个五味子膏。 “啊?” 女妖惊得将刚放入口中的一大块,未加咀嚼就生生咽下,结果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原来自己被发现啦!幸好周围嘈杂,没有更多人注意这里。而且以她相对弱得多的功力,并不能堪破六旬的身份。 “你,你别怕,”出于多种原因,六旬反倒有点紧张,“这,这玩意儿真的那么好吃么?” “那是自然!不信你尝尝!” 一说吃的,女妖来了兴致,又拿起一个塞到六旬手中。 六旬咬了一口,甘酸清爽,膏状物入口即化的软糯,配上外壳烘焙点心的酥脆,相得益彰:“嗯,味道果然不错!” 他想,我们天上好像没有这么好吃的甜品哦,师妹们真应该来跟这里的厨子学学。不过话又说回来,伙食太好了,还怎么专心练功啊,那不和这贪吃的小女妖一样了? “没骗你吧?”女妖露出顽皮又狡黠的微笑,冲他挤挤眼,指指不远处的桌面小声说,“那边还有一盘,你去想法儿把它端过来。” “还要啊?”那毕竟是人家成亲请客用的宴席,别人都还没动筷子呢,六旬觉得再去多拿不合适,便对女妖说,“我知道有个馆子,做的点心比这里好吃十倍,离这里不远,我请你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三回 糊涂美人心 所有的妖魔都要吸食不同的东西来维持生存,只不过不一定都是食物罢了。有的妖魔喜食人元气,有的妖魔只食动听的声音,有的妖魔食珍贵的回忆,有的妖魔吞横溢的才华,还有的妖魔,最爱吃聪明的头脑...... 六旬判断得不错,这个小女妖的确是很没创意地依仗甜食来生存的。 “真的?” 女妖听了六旬的话,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尝到比这还要美妙十倍的滋味了。她才不管什么无功不受禄,只不过当六旬也是个,觊觎自己美色的普通凡间男子罢了。 曾经为了讨好她,臭男人们什么谄媚的法子没用过?早已见多不怪了。怕什么,拿了他的,吃了他的,也不用嘴短,她从蠢男人身旁成功脱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回不是易如反掌?她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要以身相许的老古板、死脑筋,也不会在乎脱身之后,人家在背后怎么骂她!反正眼不见心不烦,:“没戏啦,走吧,早知道方才不出来了,还有那么多好吃的......” 可是死心眼儿的六旬心想,已经答应了别人,怎能轻易就放弃呢?他关门了,就不兴再打开么? “等等!” 他对囚月说,然后竟转身前去拍门,亲自跟老板解释了半天,并表示愿意加倍付银两。他这次来人间办事,身上带了些银子的,虽然不多。 仙界专门有人掌管银两,到人间“出差”办事的,可以前去支取。按弟子级别身份,六旬能取的还算多的。当然,回去以后,多出来的还是要上缴。 掌柜的稀里糊涂听了半天,以为是这年轻人要追求心上人,最终被他的诚意打动,开了门邀请他俩进去,决定专门为他俩再营业一个时辰。 目睹了这一幕的囚月,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一是因为,老板竟然可以专门为他俩开门做吃的;二是因为,六旬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竟然可以如此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 店小,没有菜单,掌柜的亲自报菜名,实际上也就是报各种甜点的名称,什么宫廷太后饼,松子百合酥、蜜汁蜂巢膏、椰香糯米糍......囚月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就差哈喇子一地了。她修了这么多年的妖,还从未听说过这么些好吃的甜品,觉得以前真是白活了。 “想吃什么?你来点。” “那,那我可不客气了啊,说好了你请客是吧?” 六旬一笑:“那是自然。” 囚月一时无法控制贪欲,一口气点了十五种不重样的甜品,花花绿绿甜香扑鼻地摆了一桌子。 六旬心下觉得有些浪费,但也不便发话。他两手托腮在旁边坐着,看着她吃,自己却不动筷子。 囚月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你没骗我,真的比那个什么五味子膏,好吃十倍都不止!” 六旬心想,满意就好,等你吃好了,再跟你要东西就好开口些。 囚月这么爱吃却依旧窈窕,真是要气死天下很多女人了。据说干吃不胖,多是因为肠胃吸收功能差,至于妖的生理构造与我们有什么不同,那就不得而知了。 囚月是饿狠了,也顾不上什么吃相,三下五除二先干掉一半,肚子半饱了,这才抬起头来,奇怪地问:“咦,你怎么不吃啊?” 六旬微笑道:“我不饿。” 囚月听了,愣了半晌,忽然把筷子一撂,抽动了几下鼻翼,一下子哭了出来! 这下把六旬弄了个手足无措,自己可什么也没干啊! 不等他问,囚月就抽抽搭搭解释道:“我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呜呜呜......素昧平生就主动带我吃好吃的......呜呜呜......不开门还去努力想办法......呜呜呜......光看着我吃,自己却不吃......点了这么多应该很贵,你是不是身上银两不够啊?” 六旬一怔,还真是让她误会了,自己请她吃是因为有求于她!自己不吃是因为自己不食五谷杂粮啊! 没想到囚月是动了真感情。在她漫长的像孤魂野鬼一样飘零的生命里,所有对她好的男人,眼里或多或少都充斥着欲望,只有眼前这位六旬,眸光无欲无求,平和而包容地看着她不雅的吃相,而不只是盯着她的脸、她的胸,就像看大自然中任何一个生命,这恰恰是囚月一直渴望的。 不是每个女人都希望被无数追求者尾随,当这些噱头般的东西来得多了,她也会渴望一份平和真挚的关怀,渴望别人看重的不是自己的脸和身材,而是自己的心。 囚月生平第一次萌发出一种想要嫁人的冲动,只可惜自己是妖,他是“人”,否则,这么朴实的好男人,真是不想错过。正像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许多郎才女貌的婚姻,却不一定幸福。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六旬问。 六旬被问得局促起来,自己明明是有求于人,并不是无缘无故对她好的。但此刻若是说出来,岂不是很煞风景?因此嗫嚅着无法启齿。你看,六旬就是比他师父情商高。 “除了我自己,其它我都可以给你。” 囚月突如其来的一句,把六旬吓了一跳。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可以回馈你点什么吗?” 六旬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为仙者,在这个知恩图报的小小女妖面前,竟显得有些苍白。不过既然她问了,这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鼓起勇气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你的一根头发。” “我的头发?就一根?” 囚月十分讶异。定情的话,至少也是一撮头发,就要一根算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人与自己初次相逢,就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心下感动。但既然人家开口了,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二话不说,伸手从自己鬓边一使劲,拔下了一根漆黑发亮的长发:“给。” 不知为何,六旬觉得脸上有些发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四回 一间两间房 苍郁在越云泽的强化训练过程中,看见许多个俊美无俦的越云泽的身影,一下就乱了芳心,走神受伤,导致脚踝韧带断裂。 越云泽为她运功简单养护之后,找了一间客栈让她静养,而不是立时令她痊愈,因为他认为,外力修复,总不如让它自己长好。这也应了仙家一贯的顺其自然之道。 苍郁一瘸一拐地被越云泽扶进了客栈,脸上虽然龇牙咧嘴装着特别疼,心里其实甭提有多美了,那点痛根本就算不上数。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当初自己扶着残腿的屠天时的情景,恍如隔世,那时还不知他是魔。还是想念了他片刻,并且坚定地认为他是好人,断然不会行恶。屠天也不负她所望,那时那刻正好在贩卖后悔药......苍郁又怀念了心湖片刻,愿她早日转世重生为人。 客栈的小二目不转睛望着他们想,这一对长得可真好看,将来他们生的孩子得多俊呐!因此,直到老板在远处呵斥他为何还不招呼客人,他才想起来问:“您二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 “那要一间还是两间房?” 虽然店小二潜意识里希望他们住一间房,但规矩还是得守,得得到客人答复才行。反正客栈也不是他开的,也没有提成,因此赚多赚少跟他关系不大。 越云泽不假思索地答:“一间。” “咳咳——” 苍郁差点没呛着。 越云泽的本意是,苍郁自己住一间就好了,对他来说,室内室外根本没有区别。苍郁的反应似乎提醒了他,他随即改口道:“两间。” 小二追问道:“到底一间两间?” 这回是苍郁回答:“两间。” 要一间那成何体统啊,让外人怎么看,让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小二心想,这两人八成还未成亲。不过看着这么般配,成亲也就是个早晚的事。 小二很体贴地把他们二人安排在相邻的两个房间,刚要转身走开,越云泽叫住他说:“你们这里,有没有颜鱼汤?” “有,有!” “麻烦送一碗过来。” “没问题。但是颜鱼汤得现熬,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给您送过来可以吗?” “可以,送到这位姑娘房间。” 苍郁从没听说过什么颜鱼,更不知道云仙点这道汤是为了什么,还打趣说:“你也有想喝汤的时候啊!” 在外人面前,她不称呼他“云仙”。 越云泽也不看她:“是给你喝的。” “给我?” “颜鱼汤是道名菜,叫鱼却非鱼,而是一种五色菌类,看起来像五颜六色的鱼,因而得名。吃了对筋骨损伤有奇效。” 苍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越云泽对她好一点点,苍郁就感动得要掉下泪来了——原来云仙并不是不会关心人的。 小二在旁边笑道:“看看,你相公对你有多好......啊不对不对,明明要了两间房的......” 小二一边道歉一边打自己嘴巴:“让你再胡说,让你再胡说!” 苍郁的脸顿时红成了熟透的红富士,偷眼看看云仙,才发现面瘫也有面瘫的好处,不用尴尬,一切都用面无表情抵挡即可! 等传说中的颜鱼汤送来的时候,云仙早就出去了。白瓷碗里装着几条五彩菌类,形状还真像几尾小鱼呢!里面还配了些野菜和调味品,喝起来清香四溢。苍郁觉得这是她生平喝过最好喝的汤,也许是因为,当中包含了越云泽的关怀吧。 这天清晨,苍郁单脚用力蹦跶了几下,脚踝一点都不疼了,就跟没受过伤一样,本来她还担心,以后会留后遗症跛足呢。看来只要有云仙在,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都可以靠边儿站了。云仙就是那万能郎中,万能解药! 她特地坐到客栈房间的梳妆台前,梳洗打扮一新,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觉得跟喜欢的人呆在一起,自己仿佛都变漂亮了。可惜手边没有什么化妆品,否则还想女为悦己者容呢,打扮得再美一点儿,哦不对,应该是为己悦者容。 其实越云泽要么不注意,就是看见了,也必定会觉得天然无修饰最好,就如同他本人一样。 风吹过,送来馨香阵阵。向窗外一探脖,她刚好看到窗下盛开着一种紫红色的小花,形状像喇叭花,喇叭口敞得又没有那么大。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仿佛童年时曾和小伙伴一起,将这种花捣碎成汁,学大人当作口红来涂抹嘴唇。 她立时跑出去采花,抱了一捧回来,就开始忙乎着捣汁,然后一点一点仔细地抹在唇上。上色很淡,却很自然,唇边仿佛还沾着甜甜的花香。 “这口红不错,纯天然无添加!” 苍郁一边美美地照着镜子涂抹,一边寻思着,还有什么化妆品或者护肤品可以自制。这时,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手上东西一扔,一跃而起迎上去:“云仙!” 真是没辙,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会如同第一次见面般心动不已,需要深呼吸才能勉强镇定。 越云泽站住,静静地审视了一会儿她的脸,那对黑葡萄一样的大瞳仁儿,一动不动望着她,其中似乎还有波光流转。 老天爷呀,他这么看我,还让不让我活呀!苍郁不好意思起来。她心虚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实没有人,那么他就是在看自己没错。云仙还是头一次这样认真地欣赏她呢,难道是自己特意打扮之后特别好看,终于引起云仙注意了? 她的脸红了红,垂了眼帘做娇羞状,琢磨着此刻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应景的话,可越云泽忽然发话:“你脸上那是什么?” “啊?” 苍郁赶忙跑过去照镜子,这才发现,一大团乱七八糟的花泥,不知什么时候被甩到了腮帮上!云仙肯定是没见过女人倒饬这些,因此琢磨了半天,没琢磨明白是什么东西。 她赶紧拿手抹了去,又甩了半天才从手上甩掉,觉得自己刚才自作多情了,十分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云仙,我们什么时候去白虎国啊?” 越云泽看了一眼她脚下:“韧带长好了?” “嗯,好了!” 她心中一喜,原来云仙是怕她脚伤未愈,特意在等她呀!不过云仙就算是关心人,都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 越云泽说:“还未到时候去白虎国,须先去一趟年永崖。” “年永崖?那是个什么地方?” “同永寂塔一样,是仙界在人间的一个分支。” 苍郁等了片刻,越云泽没有继续往下说。她知道,如果她不追问,云仙是不会主动解释的,也许他的逻辑是,别人不问就是不想知道。这样沟通有点累,但谁让他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呢,再累也心甘情愿,于是顺水推舟问:“我们为何要去那里?” “只因落羽的那个拥抱,还并未真正落实在你身上,须到年永崖,穿过妙音瀑,照了生华光,才能使那拥抱生效,成为销毁逆天行的必须。” 苍郁原以为,寻找逆天行碎片,就简单地意味着四国之旅,没想到中间还穿插了这些细枝末节,她倒是巴不得“节外生枝”越多越好,这样就可以拉长与云仙同程的时间。如果给这段旅程加一个期限,她希望是......不,还是没有尽头的好。 这世上有人贪财,有人贪权,有人贪色,有人贪食,而苍郁唯一贪恋的,是与越云泽在一起的时间,为了换取更多这样的时间,她愿意拿自己拥有的一切去交换,并且不在乎与他在一起时,自己是何种身份,也不在乎,他对自己态度如何。她称之为真爱,但在旁人眼里,也许就是傻。做心中所想,傻又何妨? 越云泽在山间一棵参天古树前站定。 那树干足有八个成年人合抱起来那么粗,经历了千万年风雨的洗礼,却依旧挺得笔直,不得不令人敬佩。只是枝叶稀疏了些,就像个脱发的大爷。 苍郁看了看周围,除了此树之外没什么特别的,荒山野岭也不像有人迹。正当苍郁疑惑,这古树有什么讲究的时候,越云泽抽出别离剑来,对准树干中心位置扎了进去! 一条两旁铺满青苔的路出现在他们脚下,苍郁跟着越云泽缓步踏入。 原来,云仙的剑不仅仅是武器,是指南针,有时还可以充当钥匙的角色! 就如同永寂无限大的天地隐藏在一座塔中,年永崖存在于一棵古树腹中。 年永崖原来并不是想象中的悬崖峭壁,相反,此处鸟语声声,空山餐秀色,竹根流水带溪云——正是苍郁脑海中仙境的模样。原来这里也是仙界的一个“分部”啊。 “云仙,仙界在人间像这样的分支有多少?” “二十八处。” “那么多?那每处大约有多少人?” “少则一百,多则三五百。” 那取个平均数,每处三百,二十八处就是八千四百人!苍郁很惊讶,有这么多人在默默地修仙。想想也是,长生不死、青春永驻,是人类永恒的梦想。每个人都会有梦想,只不过她的梦想,就只有眼前这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五回 古树年永崖 与永寂山中一进门就刀兵相见的待遇不同,年永崖的人礼数周全,越云泽和苍郁刚一露面,立时就有人拱手抱腕迎了出来:“不知云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苍郁定睛一看,说话的人加上他身后跟的人,都跟永寂山里的人看起来相似——精致、气宇轩昂。看来不食五谷且修身养性的人,就是不同凡响。 为首之人须发银白但丝毫不乱,文质彬彬,字正腔圆,翩翩风度像个教书先生。 越云泽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东往,妙音瀑今日在哪里?” 苍郁心里升起了一个问号——这里不也是仙界的地盘么,云仙怎会不知道妙音瀑的位置?什么叫“今日在哪里”?难道明日不在那里了? 她想得没错。 这妙音瀑乃是天河之水,由天而来。照理说再小的瀑布也该有水声,可妙音瀑虽终日水波奔流,却始终无声无息,并且还时常变换位置,今日自山壁上冲下,明日又不知跑到了哪里。越是无声,人们还越是给它取了个“妙音”的名字,也许正应了那句“无声胜有声”。 天光照在天河之水上,呈现出的一片光晕叫做“生华光”。照了这生华光之后,落羽那个神秘的拥抱,就可以在苍郁身上尘埃落定,等摧毁逆天行时派上用场了。生华光是年永崖的镇崖之宝,就像定海神针是东海龙宫的镇宫之宝一样。可保年永崖风调雨顺,万事平安。只要有它在,年永崖就人心安定,因为自千千万万年前年永崖存在起,妙音瀑和生华光就存在这里了。 被称作“东往”的为首之人,面带忧虑回答:“回云仙,不瞒你说,妙音瀑失踪已有三日了,我派人四处寻找,至此刻仍没有消息。” “失踪了?” 越云泽心中“咯噔”一下。没有了妙音瀑,就没有了镇崖之宝,难道年永崖要出事?可妙音瀑又不是活物,那么大一片水,怎么会失踪呢? “为何不通知仙界?” 苍郁听越云泽这样问,心里又觉得奇怪。云仙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人家有没有通知仙界,他怎么会知道呢? 其实,越云泽人和苍郁在一起,心却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仙界事务,他与众仙及弟子,自有特殊的沟通方式。比如意念,比如风声,比如重明鸟。而且有时,越云泽还会找一些稳妥的时候,比如趁苍郁打坐的时候,给她布下结界然后离开片刻,亲自回仙界一趟,只不过苍郁不知道罢了。 东往答:“回云仙,妙音瀑本来就跟个顽皮的孩子似的,来去无踪,我想着,兴许是这次藏到什么不好找的地方了,打算再找一天,要是三日还找不到,就去禀告仙界,谁知今日刚到第三日,你就来了。” 正在这时,就听有人来报:“启禀东尊,大事不好!” 东往是年永崖的最高首领,人称“东尊”。 那人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东往赶紧拍拍他后背说:“别急,慢慢说!” 那人倒了几口气说:“咱们有几个弟子被暗杀了!” “什么?!”东往气得连胡须都在颤抖,“快带路!” 在那几个弟子的尸体还未消失之前,东往、越云泽和苍郁赶到了。 大殿门前的百级石阶上,由下而上依次躺着九位弟子。有的身上有创伤和血迹,有的什么都没有,却已经没了呼吸。其中一个弟子还未断气,三人伏在他嘴边,隐约听到他说:“是魔无上......偷走了妙音瀑......” 越云泽深深皱起了眉心。魔无上近年但凡杀人,就一口气杀九个,或者九的倍数,这明摆着是跟“九”天云仙的“九”字过不去!他和魔无上本是同根生,却走上了殊途,虽然自己始终想着教化,魔无上却显然已经越走越远了。 ************************ 凌刀刃和决平沙求见。 魔无上锉着指甲没好气地问:“没事儿老往我这儿跑,又想靠溜须拍马升官发财啊?” “哪能呢,哪能呢!属下是有重要消息禀报。” 魔无上漫不经心,依然没放下锉刀:“什么事儿,说吧。” 凌刀刃问:“无上,您听说过年永崖么?” “年永崖?不就仙界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分支么?好像人数还最少。怎么着了?” 凌刀刃又说:“您知道年永崖的镇崖之宝是什么吗?” “还镇牙之宝?镇舌头之宝又关我屁事!” 旁边决平沙“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屁股上随即挨了凌刀刃一巴掌,疼得他“哎呦”一声跳起多高。 魔无上不高兴地说:“要闹出去闹去。” 凌刀刃赶紧哈腰凑上来说:“无上,年永崖的镇崖之宝是妙音瀑。你可知道妙音瀑妙在哪里?” 魔无上抱怨道:“哎呀,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啰里吧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知道我没什么耐性的。” “好,好,我说。妙音瀑奔腾而下,却不发出一丁点声音,为何还叫它妙音瀑呢?那是因为,任何人以妙音瀑之水沐浴七七四十九天,便可以聆听到任何想听的声音,就算远在千里之外也不在话下。这事儿,八成连年永崖的普通弟子都不知道。” “哦?”魔无上有了点兴趣,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有这么好玩的事儿?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刀刃说:“年永崖的高层出来办事的时候,我偷听到的。我知道无上最喜欢搜罗天下奇珍,因此赶着来禀报这个消息。对了,好处还不止这些,用妙音瀑沐浴,还可以耳聪目明,让筋骨年轻几百到几千岁不止。” 魔无上满意地点点头:“要真是这样,那值得我跑一趟,如果消息属实,七七四十九天后,赏你们点啥?” 凌刀刃赶紧说:“属下不图赏赐。” “得了吧,你哪儿有那么善良?说吧,到底想要什么?不说白不说,一会儿我说不定改主意了,你可别后悔。” 凌刀刃和决平沙一同跪倒说:“别的赏赐不敢奢望,就想请无上赐块‘免刑令’!”本来这是凌刀刃一个人偷听到的,但他和决平沙是好哥儿们,因此带着决平沙一同来了。 众所周知,魔无上阴险狠毒,折磨属下不遗余力,那些个闻所未闻的奇异体罚方式,足以让人闻风丧胆。比如“天雷谴”————将受罚者扔进一潭湖水中央,也不捆绑,任由他企图逃脱,接着施展法术,让那人五脏六腑深处,似有数千道惊雷与闪电同时发作,加之水导电,整潭湖水成为一个巨大的电球,其声光大作的恐怖程度,足以令观望的人窒息,就更不要说水中的人了。等捞出来的时候,虽然身上并无半处伤痕,却早已因惊吓过度而身亡。 魔无上高兴、不高兴了,都喜欢随便找个来由,消遣属下玩玩。因此凌刀刃和决平沙不敢邀功,能领块免刑令,已经很知足了。 魔界免刑令分免一次、免三次和无限免三种。凌刀刃和决平沙谁都不敢开口索要那个无限免的,也从来没有人能享此殊荣,能免一次刑法已是万幸。无上宫里,可以说除了魔无上父子,其余每个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不如功力低下四处自由闲逛的散妖散魔呢。可是相应的,越靠近魔无上的,在妖魔界地位也就越高,离开魔无上到了外面,就可以耀武扬威了。就好像皇上身边的太监,在宫里地位一般,甚至遭人嫌弃,出了宫那可就牛大了。 接着,魔无上眼珠一瞪:“要是消息不属实呢?” 每次他一瞪眼,下面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自己又遭哪种厄运了。 “是我听年永崖的东尊亲口说的,绝对错不了!” “好,我就信你们这一次。如果是假的,回来‘天雷谴’伺候如何?” 凌刀刃和决平沙的脸立刻吓得惨绿:“不,不会的......” 无上得了这个有趣的消息,便亲自赴年永崖。要是想听什么就可以听到什么,岂不是又多了一项蛊惑人心的本领? 每个人心中都有魔,只不过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还未显山露水。这天下本来就是魔的天下,若作为魔界首领的自己,可以听到更多人心中的欲望,也就可以有的放矢地给他们以更多的诱惑,更轻松地让他们被心中的魔征服!多有意思啊,这是他终生的兴趣和事业! 费了不大的力气破了结界,魔无上成功打入古树腹中的年永崖。他听说妙音瀑淘气得跟个猴子似的,到处乱蹿,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想了想,没有声音,总得有水汽吧。于是,专门朝着泥土潮湿、草木丰盛肥美的地方走。 果然不出所料,一条银白色的瀑布从天而降,隐藏在大片树丛后面。瀑布不大,水势倒还旺盛,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六回 常在你左右 魔无上心中大喜——这么简单就让我给找到了!看呐,仙界就是这么马马虎虎对待他们的镇崖之宝的,简直开玩笑! 可是一整条瀑布,该如何带走呢? 他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只古法琉璃长颈瓶,瓶身上以重墨绘了一只阴森的恶魔头。这宝瓶名叫纳流瓶,专门用来盛放液体,装多少也不会满的,可以装水,也可以装血...... 瓶盖一拔,瓶身轻晃,那银白的妙音之水,便听话地一滴接着一滴,汇成一股涓涓细流,就像一团银白色的纱线被牵了个头,后面也一点不剩地飞速向着瓶口钻了进去!小小一只瓶子,很难想象最后竟装下了一瀑布的水! 魔无上恨恨地想:我手上的宝贝没剩几个了。都怪你,越云泽,毁了标注着天下宝贝方位的机缘诀,要不然,我的人生本来可以更爽的! ——“什么人?住手!” 几声呵斥。魔无上回头一看,十几个年永崖的弟子赶到,可以感知出,哥儿几个也就道仙一二级的水平。 鼻孔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就这么几个歪瓜裂枣的毛娃娃小喽啰,还妄想拦住我?简直是自不量力! 其实年永崖的弟子各个玉树临风,绝对没有歪瓜裂枣的,只是在魔无上眼里,修仙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道貌岸然的虚伪之辈。即便他们长得再美,魔无上也是不情愿承认的。 “啊!魔无上怎么进来的?!” 魔无上不理会,心中却觉得好笑——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以为这点小儿科的结界就能拦住爷爷我! 几个年轻弟子揉揉眼睛,果真是魔界首领没错,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此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偷妙音泉呢?八竿子打不着啊! 来不及绕这个弯,几个人上去企图阻拦。他们自然不是魔无上的对手,没用两个回合,就被魔无上痛下杀手,一掌封喉。 无上暗自数了数,来的有十几个,他随便挑了九个下手,谁让他对“九”字“情有独钟”呢?剩下的那几个,留个活口,肯定回去报信。不过没关系,反正用不着等他们带人回来,自己早就潇洒地离开了。 他紧紧攥着那只装了妙音瀑水的瓶子,火速离开了年永崖,四处踅摸,想找个风景好又无人的地方把它放出来,最好山青水秀鸟语花香,这样用它沐浴才有情调。当然了,如果有美人作伴,洗个鸳鸯浴,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他又不舍得让美人也得到可聆听任何声音的能力,因为他不能容忍世上有任何人,在任何一方面超过自己,甚至与自己平手也不行。因此还是自己一个人洗得了!身边连一个手下也没带。 这样找来找去,就找了一处地势极高但山水极秀丽的地方。越是没有人迹处,就越可能有令人惊艳的美景。 ********************** 越云泽要去找魔无上,要回镇崖之宝。他当众对苍郁说:“你先留在这里等我。” “不!” 越云泽有些吃惊,也许是苍郁在他身边一向如小白兔般顺从,忽然对他干脆有力言个“不”字,他当然不习惯了:“怎么?” 苍郁的眼睛闪闪发亮,生怕他拒绝:“我要和你一起去。单独见魔无上太危险,我想去帮你!” 越云泽冷着脸不留情面地说:“你去,就能帮得上忙么?” 苍郁红着脸小声道:“说的也是。可是云仙,你干嘛那么直白?” 大敌当前,越云泽才没有心思理会她的小尴尬,只对东往说:“我即刻动身,看好她。” “云仙放心,我们一定会照看好这位姑娘。要不要我派些人手,与云仙同往?” “不必了,有需要我会通知你。” “遵命!” “云仙!”苍郁追上去说,“多加小心!” 越云泽也不知听见没有,风一般地离开了。苍郁觉得自己的心也脱离身体被他带走了,心绪不宁。 “许姑娘这边请。” 东往将苍郁引到一间书房茶室中,沏上上等香茗,请她落座,这才踌躇着问:“呃,许姑娘和云仙,这......” 苍郁立刻明白了,不假思索地解释道:“我是驿马印传人。” “哦!”东往即刻领会了,“陪云仙一路寻找逆天行碎片,许姑娘辛苦了。请在这里稍坐,等云仙回来,我会带你去见他。” 东往离开之时,特地留了四名弟子在门口把守,保护苍郁的安全。但她哪里坐得住?早听说魔无上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真没想到屠天有这样的爹。那他还能出淤泥而不染,保留善良的天性,实属不易。 坐立不安,惦记云仙的安全,哪怕能远远看着也好啊。她眼珠一转,腾地站起来。暗暗运功,眼见着那茶壶从窗外飞了出去,悄悄绕着房子一周,飞到了门边不远,然后狠狠拍落在砖地上...... “啪!” “什么人?!” 四个弟子听见声响,条件反射地齐齐跑去查看,其中为首的弟子对另外两人说:“你们赶紧回去保护许姑娘!” 可是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许姑娘已经跑没影了...... 魔无上身上阴气极重,因此,找到他不是什么难事,找到的时候,发现云仙也早就到了。怕云仙发现自己,她不敢靠得太近,还用了内功,才能勉强听清他和魔无上的对话。云仙正在斥责魔无上擅自盗用别人的东西,魔无上则指责越云泽迂腐和多管闲事,并蛮横地表示,妙音瀑水,又没写名字,谁有本事拿到就是谁的,绝不归还! 当今世上法力最高强的两人战在了一起,势均力敌。 苍郁藏身于树丛中,自缝隙里偷看,心里着急地盘算着,要是云仙有危险,自己该想什么办法去救他,因此没注意有人正向她靠近。 忽然,有人架着她左右臂膀把她拖出了树丛!她刚想叫,一块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嘴巴! “细皮嫩肉的,别把她弄伤了,回头交给大王,这回能行了,嘿嘿嘿!” 苍郁定睛一看,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两个人,自己并不相识。他们口中的大王,难道是魔无上?要把自己交给魔无上?顿时头皮发麻。嘴里塞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 不错,绑架她的人正是凌刀刃和决平沙,他们想,驿马印这块“肥肉”,应该可以换取魔无上的无限期免刑令了吧? 拼力气拼不过,但是好歹现在会不少法术了。但苍郁尽管使出浑身解数,竟然无法逃脱,因为她低估了对手。 凌刀刃和决平沙都是魔无上手下心腹大将,功力均在羽魔级别,可以说仅次于魔无上和屠天。且苍郁以一敌二,自然讨不了好去。被凌刀刃和决平沙架着飞到了半空,向无上宫而去。云仙现在也无法腾出手来救自己,她心中暗暗叫苦。云仙说得没错,自己来了也帮不上忙,这不,又给他添堵了! 突然,两条大汉惨叫一声,各自向后倒去,手上一松,苍郁得以脱身。还没反应过来,就惊见他俩连滚带爬丢盔弃甲地逃走了。 苍郁把嘴里东西抠出来扔得老远,一头雾水,挠了挠鬓角:“我这么厉害了么?我好像什么都还没干啊!诶?” 草地里掉的那是什么? 捡起来一看,竟是一只短笛,做工精致,切口精准,钻孔光滑,还带着紫檀特有的清香,令她一见倾心,也让她想起了云仙的鸟笛。可惜当时她误会了云仙,一气之下扔掉了。 她以为这紫檀短笛是方才那两个家伙掉下的,心想,没想到他们还有这种情调。可是不经意间在手上一转,发现在一端刻着一个小小的“屠”字。 “屠天?!” 苍郁猛然醒悟过来,转圈看向四周:“屠天!是你救了我吗?” 回答她的,只有山谷里的回音而已。 屠天心头一紧,在暗处摸了摸身上——怎么那么不小心,把笛子掉了?早知道不刻自己的姓氏上去。再看向苍郁,依旧怦然心动。他告诉自己:“你是心魔,要善于控制自己的心。她已经没事了,你还不赶紧走!” 想走,却没那么容易,目光就像粘在她身上一样,脚步怎么也挪不开。 世上最难对付的,本来就是自己的心。 他一会儿想完成父王交给的任务,让越云泽对她动心;一会儿又舍不得,想把她拉回自己身边。就这样,被自己矛盾不已的心念,折腾得十分疲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七回 妙音生华光 苍郁忽然以手遮眼,踉跄几步向前倒去! 就在她将要落地的一瞬,余光看到,果不其然,有一双修长、厚实、有力的大手,适时伸过来扶住了她,就像从永寂山大钟里出来的时候那样! 抬起头,四目相对。那双流光夺月辉的、原本晃动着笑意的明眸里,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 苍郁心想:原谅我装了一把黛玉,这样有点作,但要不是这样,你怎么肯出来见我? “受伤没有?” 屠天虽然仿佛在关心她,口吻是从未有过的寒凉,让苍郁心惊胆颤。 她赶紧说:“没有没有。” 也不敢问他为何在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被凌刀刃和决平沙拽着飞了一段距离,因此眼下所在的位置,已看不到魔无上和越云泽。可是想到屠天他爹正在大战云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父与子,差别怎么这么大呢?会不会,他不是魔无上亲生的? 这也不好问出口。两人相对,一时无言。永寂山一别,已各自表明了身份和立场。 屠天眼望着别处说:“既然没受伤,那我走了。” “等等!”苍郁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有两件事——第一,谢谢你又救了我。” “又”字格外加强了一下。 “我真没用,总得让人救,不是你救就是云......” 提到越云泽,两人又半晌无话。 屠天没好气地问:“第二件呢?” “你的东西掉了。” 苍郁双手捧出那只紫檀短笛。 “不要了,送你吧。”屠天头也没回,想象了一下丫头此刻的表情,又语气柔和些补充道,“反正我也没送过你东西,留着做个纪念吧。” 苍郁非常不喜欢“纪念”这个词,感觉像是永别。 “怎么没送过?”苍郁说,“你送过我日珥灵啊,日珥灵还救了我一命。倒是我,从来没送过你什......” “不需要!” 屠天打断她说。 虽然他不需要,苍郁还是搜肠刮肚找了半天,见上一面着实不易,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却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她已经忘了屠天腿残的时候,自己是如何尽心尽力照顾的,只记得他的几次救命之恩。别人对她的好,她总是记在心上。可是,确实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屠天。 “别找了,”屠天回头看着狼狈的苍郁说,“照顾好自己,就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无风起浪,泪花开始在苍郁眼里打转。云仙就从未说过如此暖心的话。她在云仙面前尽量坚强独立,以至于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忘了自己也需要温柔的关爱。是屠天,永远把她当作一个需要疼爱的丫头。她忽然想,要是自己爱上的人是屠天该多好,他的心地那么柔软,应该很容易就被融化了吧?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多幸福,可以和他一起笑,一起闹,一起醉,一起走南闯北,那会是一种多么逍遥快活的人生! 但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第一,因为他是魔无上的儿子;第二,因为她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 真的容不下任何人么?她又问了自己一遍。 摸着良心说,屠天在自己心里,确是有一席之地的。 她擒住眼泪问:“我是不是和你的那个故去的朋友很像?” 屠天望着含泪的苍郁,清澈流转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轻轻笑了一声,淡淡地答:“不像。” 当然不像。那个独一无二的玲珑,可是至死只爱他一人的。 苍郁觉得有必要告诉屠天,魔无上拿走了妙音瀑。 可是屠天听了之后,仿佛并不意外,只冷冷地说:“父王的事,轮不着我管。” 说完再不回头,远去了。 苍郁失落地想,这一次,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相见了。更失落的是,屠天与邪,毕竟是脱不了干系的,谁让他爹是魔无上! 屠天已经走远了,她才想起,天呐,我干嘛来了?云仙怎么样了? ******************** 那边,越云泽与魔无上正在激战,拳来掌往,却绝不仅仅是拳和掌。每一拳掌之中,都蕴藏着揣摩了万年的招式和法术。 魔无上毫无顾忌,只管随心所欲痛下杀手,而越云泽想避免伤人性命,这样一来,就无形中处于了劣势。苍郁看得着急,想帮忙,又怕给他添乱,到时候他还得腾出手来救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她急中生智,突然带着哭腔大喊一声:“屠天!你怎么了!” 心里念着,屠天,对不起啊,不得不把你搬出来一下下。 听见儿子的名字,魔无上愣了个神——这小子跑来捣什么乱?还带了个妞儿?出什么事了? 越云泽与魔无上真正的实力本来就不相上下,且战势瞬息万变,魔无上这一愣神的功夫,越云泽已经毫不客气地将那古法琉璃纳流瓶吸过掌中! 其实越云泽听到苍郁的声音,也是一惊,她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东往看住她的么? 不过越云泽比魔无上的定力稳得多,常年无欲无求的人,修的就是个心境。 魔无上没看到儿子身影,瓶子也让人收走了,明白是女娃使诈,利用他儿子骗自己走神,勃然大怒,破口大骂仙界阴险,阵法更是混乱,彻底败下阵来,被越云泽点了穴,四肢动弹不得。他恨恨地想,越云泽,别高兴得太早,有朝一日,我也会让你好好尝尝这种四肢无法动弹的味道!而且你对我做的,我会加十倍百倍千倍地奉还给你! “妙音瀑拿去了,瓶子得还我吧?!” 越云泽看了他一眼:“借用一下,定会归还!” 说完拉起苍郁往年永崖去了,魔无上连苍郁的容貌都还没看清呢。 回到年永崖之后,将妙音瀑从瓶中倒出,一大片银光闪耀,晃得人睁不开眼——奔腾之水重新又悬挂于山石之巅,气势不输从前! 弟子们欢呼的同时,越云泽对东往说:“有两件事要立刻着手——第一,结界需要加固,并增派人手巡逻;第二,告诉弟子们,遇事不可蜂拥而上,须得分工合作。” “是!是!” 东往脸上挂不住了,他知道云仙是在责备他没有保护好许姑娘。苍郁溜出去之后,他已经把看守她的四个弟子狠狠训斥了一通。 苍郁偷眼看向东往,心想,对不住了啊,都是因为我,不过我还是多少起了点作用的,值了,嘻嘻。 “你,跟我过来。” 越云泽对苍郁说。 苍郁一缩脖,心想,轮到我了。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走开几步,偷偷抹了把脸,就像川剧变脸一样,立时换上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主动道歉:“我错了,云仙,我错了,我没听你的话......” 接着,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状讨饶。 越云泽定定望住她说:“你做的很好。” 苍郁脸上立刻笑逐颜开:“真的么?不用挨骂?” “你不是仙界弟子,不服从我的指令,我也奈何你不得。” “奈何得,奈何得......” 她觉得,活这么大都没有如此快乐过。 一个时辰后。 年永崖众人站在远处遥望,看水汽氤氲。天光乍现,缓缓由上照射到奔腾的妙音瀑上,瀑水上渐渐举起金色的光晕。那些闪动的光逐渐聚在一起,终于成了一弯月亮的形状,那便是生华光了。 “去吧。” 越云泽对苍郁说。 “就这么飞上去?” “对,直接飞到生华光跟前。” 苍郁踌躇着说:“我不会水性,万一掉下去......” 看看下面,那奔腾的瀑水落下后汇成了河,翻滚着波涛。 “我怎么教你的?” “嗯?” “信该信之人。你可以御风,就可以御水,要相信自己。” 一句话点醒了苍郁。对呀,风是无形的,我都可以驾驭,水为何不行呢? 她从云仙鼓励的目光中收获了力量,向妙音瀑飞去。 以前,她御风需要默念咒语才行,身体也紧张得不行,就像初学拉小提琴、弹钢琴的孩子,身体僵硬得恨不得掰都掰不动。这种事情也是熟能生巧,练的次数多了,自信了,也就慢慢地放松了。可前文说过,苍郁怯场得厉害,这会儿有这么多人在场,不自觉地又紧张起来,僵直地飞到半空,一个猛子朝生华光扎了过去,眼看着要冲滚滚瀑水里去了,吓得赶紧把眼睛闭上。 咦?许是有强大的真气护着,身上一点也没有湿,眼前出现了无数个弯弯的小月亮!有一弯最亮的小月亮,隔衣停在她锁骨处,渐渐渗入衣下,消失了。这算是照了生华光了,落羽的拥抱也坐实了。 “回来吧!” 东往招呼她。 苍郁却还不想回去。她在产生了巨大压力的瀑水中自由穿梭,就像在清澈小溪里穿游的小鱼那样灵巧,又像在空气里走路一样,居然不受任何阻力,而且身上滴水不沾。原来这妙音瀑不但没有声音,连摸都是摸不到的,真是一种奇异的存在! 阳光也在瀑水上投下了彩虹。苍郁一时贪玩,忘记了身后众人的存在,在彩虹上踏来踏去十分开心。末了,想起大家还在等她,便冲着众人喊:“你们都上来玩会儿吧,可好玩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八回 借我半点柔 东往对越云泽说:“难得云仙大驾光临,妙音瀑也找回来了,今日就让我这个东道主,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越云泽与苍郁目光对视了一下,说:“不了,我们还有事。” ——我们? 就因为这俩字,苍郁偷着心里美了一下。一切将云仙和自己联系在一起的机会,都会让她小小地开心片刻。 话说到此,忽然听到一阵情难自禁的悲恸哭声。 那声音其实离得不近,但在场众位都是修仙之人,自然听得、看得要比常人远。 循声望去,那边地上朝向北方跪着一个小伙子,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脸的痛不欲生。 东往赶到,问他:“尘居,发生了何事?” 小伙子这才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回答:“刚刚听闻,家母去世了......弟子作为她唯一的儿子,竟然没能回去见最后一面,弟子实在是......” 说着,又向着自己家乡所在的北方,含泪不住地磕头。 苍郁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一看到别人哭,她就会莫名地悲伤。这一幕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但由于驿马印吞噬过去记忆的缘故,她记得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唯独父母对自己严厉却爱护的滋味,仍清晰地萦绕心头。那与在云仙身边的脸红心跳呼吸受阻相比,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幸福。 东往拍拍尘居的肩膀说:“节哀。你已入仙门,要比常人看得开些。令堂其实并未离开,她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罢了。” 同时又告诉越云泽,尘居去年才刚刚入年永崖,属于极少部分有慧根的凡间“特招生”,目前刚刚读经一年而已。他今年才十六岁,生平第一次离家。 母亲去世,这个年轻人悲伤是再正常不过的,大家都表示理解。 仙界的无欲无求,并不是不近人情,如果一个人连起码的孝、忠、慈悲同情之心都不具备,还谈什么修身养性呢? 在四象世纪,人死之后不久就化作星云消散,没有骨灰,没有墓地,更不见大批祭祀的队伍。因此,人们对自己特别在乎和怀念的人,会有自己的纪念方法,比如,在自己家里安置一个寄托哀思的角落,或者在尸体消散之前割下一缕头发,那头发便可以长久保存,不会消失。 尘居就在他跪下的地方,埋了一些萦心花的种子,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到明年春天,就该开出一大片了,他便可以睹花思人。 虽然苍郁尽量转身遮掩,但越云泽还是望见她鼻尖红红、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样子,知道她也想起了她的父母。 越云泽看到她的眼泪,心里不知什么地方被碰触了一下,怪难受的。他想,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孑然一身,跟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四处飘荡,的确不易,以后要多关心她一点才好。想着想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也不说话,拿起她的手,塞在掌心里。 哭分几种,有抽噎的哭,有嚎啕地哭,有做作的哭,还有无声的哭......十六岁的少年尘居,属于头两种之间;而苍郁是无声地默默流泪。有时候,越是无声,越是令人动容。 苍郁呆了一呆,然后又抬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越云泽,没想到,泪水反而更加汹涌了,抽过手帕,抹了眼泪抹鼻涕,擦了半天也擦不完。 她实在是太感动了!如果是别人递来的,她可能会很自然地说句谢谢,但清冷的云仙竟然没有无视自己的伤心,递手帕给自己用,实属难得。方才,他那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瞳仁里,那慈悲的神色,比什么都来得管用。看来,这个男人的情商并不是无药可救,而是越来越值得自己爱。 在一段感情中,女人的心往往是很柔软的,想要的也并没有很多男人想象的那么多。在她们最伤心无助时的一个拥抱、一点点安慰,比起无事时的献殷勤,要来得让她们感动得多。 尘居又啜泣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对东往说:“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 “你说。” “如果早晚都要死去,为何我们还要活着?” 东往搬出仙界的大道理说:“生命在不断地轮回呀,你的经书都白读了么?” “可是第一,不知道何时才能转世;第二,转世之后,就算人还是人,也仅仅保持了上一世的容貌,而大多不再有上一世的记忆和情感,因此,相当于全新的人生;第三,轮回转世之后,不也还是会再次死去么?这样一次次地活着,又一次次地死去,有什么意义呢?” 东往没想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已经考虑到如此深奥的层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抚了抚脑后的头发。 越云泽不慌不忙走过去,替东往解围道:“尘居,你目前还需要进食五谷杂粮,对不对?” 尘居抬起泪眼,这才注意到旁边这位气貌不凡之人,他这两年只是耳闻九天云仙大名,还没有亲眼见过。 人间有越云泽的画像售卖,跟各种传说中神仙,比如观世音菩萨的画像一起,让凡人供奉祈福用。那时没有手机、相机、平板,画匠的水平也参差不齐,再说就算有画匠近距离跟云仙接触过,等找到笔墨,也多多少少忘记了一些细节。最重要的一点是,云仙的仙姿,根本就是没有笔墨可以真正描绘的。诸多因素加在一起,又有谁能准确无误地告诉世人,九天云仙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东往赶紧介绍说:“尘居,还不快快参见九天云仙!” “啊?九天云仙?仙界的最高首领?” 尘居大惊,站起来换了个方向,便倒地要跪。 越云泽一把拉住他胳臂:“不必。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尘居老老实实答:“回云仙,弟子目前仍需一日三餐,五谷杂粮加菜,渐渐开始只食素,有时甚至要四餐,不然饿得慌,没法专心练功。” “好。”越云泽点点头,“你有没有想过,反正饭吃几口就没有了,为何还每日要吃?” 尘居又抽泣了几声,最后抹了把子泪,想了想说:“请云仙明示。” 苍郁在旁边心想,人家不是已经说了,不吃会饿啊。 越云泽继续问:“你会因为饭菜会被吃完,而不吃么?” 尘居仍然不明所以,答:“不会。” 苍郁心想,当然不会啊,吃好吃的,那过程很美妙啊,云仙到底想说什么呢? 越云泽继续启发道:“也许,你会在合口的饭菜将要吃完的时候,感到一丝难过,因为你知道快没有了,但那样,恰恰会让你觉得,它更加美味。” “啊!”尘居眼睛一亮,“云仙,我明白了!多谢云仙指点!” 可以说,我们每个人、每一日,都离死期更近了一步,但正是因为有死亡、有终结,生命才更加具有宝贵的意义。修仙之人修的是不老不死,同时仙界肩负降妖除魔、守护天下的责任,从另一个角度说,修仙之人只不过是将眼下的这一世,发挥到最大的价值罢了。 尘居向越云泽和东往行了个大礼说:“多谢云仙,多谢师父,弟子潜心练功去了。” 苍郁心中为云仙暗竖拇指,没用几句话,就把迷惘的尘居点醒了,也给她上了一课。 东往又想起了要请请云仙喝茶的事。仙界因为大多数人不用进食,又崇尚节俭,因此无需像凡间权贵互相请客那样,大摆筵宴。他们所谓的请客,一般只是品茶。既然招待贵客只是品茶,自然不是普通的茗品。 苍郁说:“云仙,你们先走一步,我稍后到好么?” “你去哪里?” 苍郁指指旁边的小溪:“我去洗把脸。” 女人说洗脸,通常绝不仅仅是洗脸,还得洗手,梳头,现代女人还得卸妆、抹一堆油和水儿、化妆、贴个美瞳啥的,这一“洗脸”就得冲着至少半个时辰去了。 东往笑着说:“云仙,也许许姑娘只是想撇开你我,自由片刻,我们先走一步,一会儿,我派人把许姑娘送过来。” 越云泽看看不住点头的苍郁说:“也好。” 他们走后,苍郁赶紧来到旁边的小溪,两旁开满小花。她把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云仙的手帕拿出来,在清澈见底的水里仔细洗着,上面沾了她好多眼泪和鼻涕,就这么还给人家哪行啊? 搓干净之后展开一看,是与云仙的月芽白袍子同色的月芽白手帕,上面还有与袍子上流动的云朵如出一辙的花纹,秉承了云仙一贯的低调奢华的气质,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她把手帕平摊晾在草地上,自己也躺在软绵绵的青草上,枕着胳臂看蓝天白云,偷得浮生半日闲。 等晾干了之后,要不我就不还给云仙了吧,自己收起来做个纪念? 不行不行不行,云仙一直教导我要诚实做人,怎能偷藏人家的东西呢? 纠结了片刻,她还是拿起手帕找越云泽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一十九回 吸风又饮露 “这几日乌云避月,我暂且无法观测到,其余两块魔器的方位。你若愿意,可在白虎都城逛一逛。” “逛街?好呀!” 女孩子哪有不爱逛街的? 两人步入风虎城热闹的集市中,道路两旁有叫卖的,有砍价的,还有躺在地下打滚耍赖让爹娘给买糖吃的小孩子,处处是浓厚的生活气息。 与高不可攀的云仙,一同漫步在嘈杂的市井集市中,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眼前的情景,使几乎被遗忘的都市的林林总总,再次出现在苍郁脑海中—— 一晃,仿佛置身于华灯初上的什刹海,摇着红灯笼的乌篷船,缓缓从眼前划过。夏夜的风,托起酒吧街的火树银花,还有伊人摇曳的长发。熙来攘往的银锭桥上,三百六十度转圈寻找,望不尽的姹紫嫣红,在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却始终少了一个人。 “留心!” 苍郁猛地回过神来,是云仙在叫自己。原来自己走神,快要撞到前面的人了。赶紧刹住。 目光落到云仙身上的刹那,突然觉得,少的那个人,不就在眼前么? 是他,填补了在银锭桥头看世界的空白,有了他,世界便完整了;有了他,生命里就不再缺失那个重要的角色了;也正是因为他,自己已眷恋上这个亦幻亦真、扑朔迷离的世界,也眷恋上了这个若即若离的迷一样的男子! 人群中的越云泽,格外引人注意,不仅是由于身材高大、相貌出众,更多是因为他脸上那番不染世俗的宁静,以及出离凡尘、卓尔不群的气质。 路人对他们频频回眸侧目,女人们笑着窃窃私语,也有痴痴望着他,走不动道儿的。 苍郁在旁边都有点替他不好意思,你说一个大男人,却好看得教人词穷,让女人们怎么混? 可惜看帅哥不能当饭吃,即便是在如此嘈杂的集市上,越云泽还是清晰地听到,苍郁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尽管她已有不少功力在身,比常人少了很多摄入食物的需要,但确实已经太久没进食了,加上练功和受伤耗了不少体力,再加上,路两旁各种美食的诱人香气频频来袭。 “想吃什么?” 越云泽这么一问,苍郁立时红了脸。她刚才还在祈祷,云仙千万不要听到自己肚子叫唤的声音,没想到这里这么乱,他的耳朵还能如此好使,顺风耳啊!以后万一要说他点什么,可得躲得远远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云仙的这一句难得的关心,真是比吃了鱼香肉丝还受用。 鱼香肉丝?唉,可惜这里没有卖的,屠天会做,可他也不在呀。 “我想......吃面,有肉末的那种。” 脑子里盘算着,手擀面浇上红艳艳的辣油和绿油油葱花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从不迷恋包包、香水、化妆品和美衣华服,独独只爱美食。来到四象世纪,日子过得惊心动魄,加上有云仙牵走了绝大多数注意力,因此好久没有馋吃的了。 越云泽四下一望:“前面那家便是,进去坐吧。” “好嘞!” 苍郁欢天喜地地想,终于能看看神仙是怎么吃饭的啦,他们到底吃不吃饭呢?而且还要体验一下,和云仙一起过人间的日子是怎样的。 两人走进一家门脸不大却相当干净的面馆。 肩头搭着抹布的小二赶忙迎上来,淳朴又热情,边伸手引路边嘱咐他们说:“二位客官来啦?快里边请。提醒一下啊,咱家面碗大,客官若是点太多了,肯定吃不了,吃不了就白瞎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它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是不是?因此呢,二位先少点点儿,不够再添,保证服务周到不厌其烦随叫随到......” 小二上下嘴皮子这么一碰,就轻轻松松撂下这么一大串。越云泽一没进过民间小馆,对情况不了解,没有心理准备;二来苍郁已经够能说的了,他还没遇见过比苍郁更能说的,劈头盖脸被灌了这么一大堆,也是晕了,愣在那里。叱咤仙界的九天云仙,在一个饭馆跑堂小二面前,眨巴眨巴眼睛,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苍郁看见云仙略窘略迷迷瞪瞪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好笑。念在人家万年老仙儿十指不沾阳春水、没什么民间生活经验的份儿上,好歹帮人家一把吧,于是她很老练地对小二说:“行,麻烦先拿菜单来。” “好嘞您呐!” “小二,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么?” “特色,当然是面,除了面,烤羊排也不错!” “羊排啊,新鲜么?” “绝对新鲜!不新鲜不要钱!” 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苍郁先点了一碗面多加辣,越云泽又让她自己选一份热菜。想到云仙请吃饭,这辈子恐怕难得就这么一次,她就不客气了,毫不犹豫选了羊排。越云泽不置可否,只象征性地给自己点了一碗清粥。 “云仙,你真的只一碗清粥就够了?” “足矣。” 仙界提倡节俭,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吃也不用进食,若不是怕苍郁感到尴尬,他连这一碗粥都用不着点。 苍郁喃喃自语:“原来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苍郁神秘兮兮地说:“我听人家说,成仙后不食五谷,吸风饮露,颐养精神,散而为雾,聚而为形,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看来传说都是真的!” “传说亦真亦假,不可全信。” “那到底是真是假?” “对我来说,大概......”越云泽认真思考了一下,“是真的。” 苍郁听了一脸失落:“唉,我真替云仙你惋惜,世上有那么多好吃的,你都不能吃,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你都无法享受......” 人生乐趣......说着说着脸一红,想歪了!这一歪可真是谬以千里,越想脸越烧得慌,不得不低了头,以袖遮掩。 纵使情商不那么高,人情世故不那么精通,越云泽也还是感觉到她的古怪:“你这是做什么?” 云仙一问,仓促中苍郁赶着回答:“都怪面太辣了,辣得我脸都红了。” “面还未端上来呀?” 越云泽更加奇怪了。这丫头搞什么名堂? “啊?哦......我是想想都辣得慌......” 想都能被辣到?越云泽听不明白,也懒得往心里去。苍郁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人家传言还说了,仙人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显然也是真的。于是手搭在嘴边低声问:“云仙,你平时是怎么保养的啊?” 越云泽一头雾水:“养什么?” 苍郁冲他挤挤眼:“美容养颜啊!保养皮肤啊!有没有什么秘制丹药或者汤水,传授给我?” 苍郁想,云仙皮肤那么好,头发那么顺滑闪亮,让多少女子汗颜。他该有不少保养品吧?不过肯定不是化学的,应该是纯天然纯植物有机保养品,嘿嘿。 想着想着,仿佛看到云仙在高高的仙殿里,拿了个小棒槌,以益母草、甘松、山奈、香薷、白芨、白芷、防风、蒿本、白僵虫、白附子、天花米分、零陵香、绿豆米分一起捣成细末,用来泡水洗脸。又仿佛看见云仙平躺在榻上静养,敷了一脸密密麻麻的西红柿片儿和黄瓜片儿,还有蜂蜜......忍不住偷笑。接着又想,那么长的头发,谁给他洗头梳头呢?继而又想,谁帮他放洗澡水呢?谁那么幸运,能看到云仙穿上睡袍的样子......再小邪恶一下,谁能看到云仙脱了睡袍的样子...... 可越云泽听罢,眼一瞪,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流露出一个苍郁从未见过的尴尬好玩的表情。别说保养了,他一辈子连镜子都几乎没照过,在生活上完完全全是按照糙汉子的标准。谁让人家天生丽质难自弃呢? 这时,小二端着茶具过来,满面笑容地问:“二位喝点什么酒么?” “不必了。” 越云泽滴酒不沾,喝酒误事,他在天上没什么事都不喝酒,不过付忘年、尤韶寒他们都爱喝点小酒。习惯了,也就不强求云泽了。 “好嘞您哪!那先喝点茶,您二位点的马上就来!” 小二走后,苍郁调皮地压低声音说:“我知道神仙为何不喝酒。” 越云泽看着她的眼神在问:“为何?” “因为酒是穿肠毒药,益身甚少,所损甚多,是故不应饮,对不?” 这是苍郁从天幕上的字中读来的。 幸亏她没继续纠结刚才那个问题。越云泽刚松了口气,苍郁猛然又想到了一个令她心惊肉跳的问题,瞪圆了眼睛提心吊胆地问:“我们,我们有银子么?” 自己先前的银两,在朱雀国住宿花去一些,从永寂塔楼梯上摔下来时,包袱丟了,银子也丢了。而云仙他是仙,一尘不染,他身上会携带散发着铜臭味的银子么? “没有。” 越云泽掷地有声、中气十足地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回 囊中羞涩时 “那可如何是好!” 苍郁差点跳起来!马上就要上菜了,难不成要吃霸王餐?还是会用仙术变出银子来?若神仙总变出银子来,会不会引起市面通货膨胀?貌似操的心有点儿多...... “我自有分寸。”越云泽气定神闲。他看看屋里还有另外两个跑堂的在招呼客人,便从怀中掏出一样白布包裹的东西,对端来茶水的小二客气地说:“麻烦你到隔壁,帮我把这个典当了。” 越云泽来到凡间,从来不带银两,因为根本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身边也从来没有女人,更没有凡间女子,更更更没有过爱吃面的凡间女子。他倒是忽略了苍郁偶尔需要吃饭这一点。 来时,他注意到旁边就是一家当铺,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但为避免被人注意,还是有劳小二代跑一趟比较方便。 小二抹了把汗,谦卑地把手在围裙上反复擦了半天,生怕自己的手弄脏了客官的东西,然后才接过那物事仔细瞧了瞧,惊问:“呦,这是夜明珠吧?” 越云泽点点头。 小二一个劲儿地摇头:“我王小二见过的世面虽然不多,可也知道,这么华丽的珠子得值不少银子呢,典当了太可惜太可惜太可惜!客官,您还是收着吧!” 越云泽执意推回去:“去罢。” “这......”小二又重新打量打量一身素袍的越云泽,见他气宇轩昂,样貌不凡,周身银雪,袍子的用料说不上是什么质地,看起来却极其合身而精致。虽是坐在桌子后面,却可看出身形高大,骨骼清奇。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也有几分练武之人的干练,还有说不上是什么的迷人气质,使他在满屋子客人里面鹤立鸡群般地显眼——好一位翩翩公子!小二忽然觉得,能为这样的客人服务,自己脸上也有光。 小二体谅地问:“客官,您是不是今早出门忘带银子啦?这么着,要是客官一时身上不方便,小二我先帮您垫上饭钱,明日得空再送来便好。” 苍郁早已急得站了起来,此刻像个透明人一样立在一旁,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她偷眼看向云仙,不知他会如何作答。 为了顾及越云泽的面子,小二补充道:“您说,人活世上,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呢?一看您就是位肚里有墨水的雅士,我信得过,您就放心走好了,不用不好意思!” 苍郁想,嘿嘿,算你有眼光。 其实小二一个月的俸禄实在微薄,除了养家糊口,还要给老人治病,已经捉襟见肘,若是这次碰上个说话不算数的,他可就惨了。 越云泽的语气平和而坚定:“不必了,有劳你。” “这样啊。”小二一脸替越云泽无比惋惜的神色,就好像吃大亏的人是自己一样,“哦,那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 越云泽又在他身后嘱咐道:“多了不要,只换三锭白银。” “啥?啥?啥!”小二目如铜铃,呆若木鸡,“这夜明珠少说也值十几二十锭银子,客官当真只换三锭?” 他没忍住,这一嗓门儿用力猛了点,导致周围一片哗然,满屋子食客听了无不遗憾。馆子小,来这儿的人都不太富裕,身上都没带那么多现银,否则趁机换了来,再转手一卖,那可是赚翻了!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越云泽的身份和来历,觉得反正他非富即贵,不然谁能一出手就是这么大颗夜明珠呢?看人家那气质,说是皇亲国戚也不为过。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亲国戚如何能上咱这样的小馆子吃饭呢?难道是落难的皇亲国戚?琢磨不透啊琢磨不透! 苍郁满脸通红,内疚地想,原来云仙身上也没现钱,为了请自己吃这顿饭,还破费了他一颗昂贵的夜明珠!我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完了,这下欠他的更多了。 她小声说:“云仙,你要是早说身上不方便,这饭我也不是非吃不可,都怪我......” 越云泽什么都没说,很自然地伸手拍了两下她的胳臂,示意她不要担心。就像,就像从前考试分数不理想,主动向父亲交代之后,他宽厚地微笑着拍拍她的头,告诉她“不要紧,下次努力就是了”那样。 这一拍,把苍郁给拍愣了,浑然忘却身外事。她不敢相信,男神会对自己有如此亲切的举动。要是别人,这样一个动作根本不算什么,但云仙这一小小的举动,在她心里却是一个里程碑似的进展,实在太受用了! 小二走后,越云泽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偷窥中,旁若无人地扶着粥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那米粥雪白粘稠,米粒颗颗晶润,上面点缀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苍郁这才回过神来,好奇地凑过去问:“云仙觉得味道如何?” 因为大伙都在议论,屋里“嗡嗡嗡”的,因此他们的对话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越云泽垂下眼帘:“我觉得,寻常百姓的日子也很好。” 他说这句话的样子,让人感到风轻云淡,岁月静好,就这样贪婪地欣赏着一位安静的美男子,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苍郁忽然觉得,云仙永远是画面的重心,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无论身边的背景是奢华、是寒酸、是鲜艳、是素雅、是寂静或是喧闹,都完全不重要了,反正一双眼睛只能看得到他,一双耳朵只能听得到他,一颗心完全挂在他身上! 苍与随口问:“那云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再去过寻常百姓的日子?” 越云泽竟然不觉得她问的可笑,认真地回答:“一切顺其自然。若有朝一日,我不再有能力为仙,也未尝不可。” “云仙怎会没有能力为仙呢?随着修为时间增长,你的功力不是应该越来越强么?” “非也。仙到神那不灭的金身,还有很远的距离。眼下,我只算是有些仙力的肉身罢了。很多内因外因,都可以夺去我的仙力。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哦。” 不知为何,云仙平淡的口吻道来,苍郁却听得甚是伤心。若面前坐的,是一个没有仙力的凡人越云泽,身上带着柴米油盐的味道,聊着街头巷尾的琐事,他还会是自己心中的宝么? 小二满头大汗跑回来,将当的三锭银子全数奉还:“客官,您收好!”说完转身就要去招呼其他客人。 越云泽却只取了两锭揣入怀中,叫住小二,另外一锭放回到他手心说:“除掉饭钱,其余当作你的跑腿费罢。” “这,这,这......” 小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遇到了活菩萨。整整一锭银子!这下可以给家中卧床的老爹治病了!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有朝一日,小二希望能报答您的恩情!” “不必谢我,去做三件善事罢,受恩惠的人,若问你如何报答,你便也如是说。” 小二反应了半天,心中的感激更甚,这是真正的好心人啊:“是!是!” 越云泽和许苍郁已经出了面馆,小二还长跪不起,不停地磕头。 旁边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食客们劝他:“人家已经走远啦,快起来吧。你说你一个跑堂的,还那么替他着想,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吧!” 小二感慨地说:“这位真是大善人!他不要我回报,只叫我去做三件善事,还叫我让受我恩惠的人继续去做三件善事,这样传播开来,不是大家都在做善事了嘛!不是活菩萨就是神仙下凡呐!” “真有可能是神仙下凡。你看那两位的身材、气质、样貌,啧啧,太美了!一般的水土怎能养出那样完美的人儿啊?” “你别说,那两人郎才女貌还真般配,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呀!” 苍郁和越云泽虽已走远,但这一句还是顺风传进了越云泽的耳朵。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身旁的苍郁,她正兴高采烈地看着街道两旁的小玩意儿,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咧嘴笑着。越云泽想,一个小丫头,跟我这万年之身,如何也扯不到一块去呀。 ********************** 苍郁弓着腰,仔细凝视一个大摊铺上的众多小摆设。有动物,有人物,有花草,还有建筑,各种色泽,各种姿态,每一样都巧夺天工,每一样都让人爱不释手! 一只光润晶莹、半展翅曲项向天歌的天鹅,尤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喜欢得眼珠子都要贴上去了。 “这是用何物做的,如此美貌?” “透影白瓷,薄如纸、白如雪、光如镜、质如玉。” 越云泽在她身后看了一眼,解释道。 苍郁的目光一直不离,如痴如醉,怎么看也看不够。但容易碎,也不实用,只好又偷瞄了它几眼,一狠心走开了,让时间来冲淡欲望吧,反正再好看的东西,也没云仙好看。有他在身边,还奢求些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一回 美名孰可亵 路边有几个人围着张方桌在掷骰子,吵吵闹闹引得不少百姓围观。 苍郁刚要过去看热闹,被越云泽拉住。见云仙对自己默默摇了摇头,她迈出的步子又迟疑着收了回来。 这时,只听赌桌前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捶胸顿足哭诉道:“你们赌是为了打发时间,我赌,是为了给我老婆抓药看大夫,可为什么你们总赢我总输?没天理啊!” 他这一哭,旁边围着的人又多了些。 苍郁一听,摩拳擦掌地还是想管管闲事,转头对越云泽说,“云仙,我就看一下,一小下!” 没等越云泽回答,她已经兀自跑了,来到那男子身后。 男子掏出身上最后一点点碎银摆在桌上,悲痛而决绝地说:“再豁出去赌上最后一把!我老婆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苍郁听了心里一哆嗦——原来这人赌博是情非得以啊,他妻子肯定病得很重,治病一定需要很多钱,没钱只好用有限的银两来投机,期待奇迹发生。真是太可怜了! 苍郁有心要帮他,越云泽当然感知得出,也没发话。 第一名赌客摸过三个骰子,掷了一个五、一个三、一个一;第二名赌客掷了一个六、两个二;第三名赌客掷了二、四、六;最后轮到那个男人。 苍郁以意念控制碗里的三只骰子,将它们悄悄地翻过来倒过去,眼前仿佛能看到,碗里的骰子最上面的数字是几。这对如今能用意念把相依剑舞得如鱼得水的她来说,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那男子一脑门冷汗,手抖得说什么也下不去。在旁人的催促下,足足鼓了半天勇气才将碗掀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碗下面。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原来,碗下面霍然是——齐刷刷的三个六! “我赢了!我赢了!我总算是赢了!” 男子开心得手舞足蹈,将另外三人递过来的大把碎银,尽数划拉到自己面前。却不见离开,又连续赌了三把,在苍郁的帮助下,均以三个六获胜,一大把银子落袋,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其余赌客均拂袖而去。 “不玩了不玩了,今日真是太邪门儿了!” “大李今日简直有如神助,不合常理,不合常理!” 赢了钱的男子兴高采烈地捧着钱袋,终于也抬屁股离开了赌桌。 苍郁低声对越云泽说:“云仙,我们跟着他,看看他是不是去抓药。” 不等越云泽拦住,她已飞快地尾随男子而去。现在跟云仙熟多了,偶尔也会不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神仙供着,而是当作一个亲近的朋友。 出乎意料,那人径直朝“赛仙楼”而去,“赛仙楼”那扇对开的大红门儿,远看就像竖过来的两瓣红唇。 “这,这不是男人寻花问柳的风月场所吗?” 苍郁想,“赛仙楼”,这名字起的,意思是比神仙还要快活,可人家神仙都是节欲禁欲的,云仙平时连笑都不笑一下,更没有吃喝嫖赌这些个破事儿,简直是亵渎仙的美名! 越云泽扯了扯她胳臂:“我们走吧。” “不行,我得管管这事!” 被欺骗了同情心、正处在气头上的苍郁,头一次不管不顾甩开云仙的手,一个健步上前拽住那个男子问:“喂!你不是说赢了钱,要给你老婆抓药请大夫么?” 连越云泽都是一惊,他还是第一次见苍郁如此不客气。 “你谁呀?你认识我么?”对方翻着白眼打量了打量她,“大姑娘家家的,管那么多闲事干嘛?我老婆反正治不治都快要死了,我逛完窑子再去抓药行不行?” “你!” 苍郁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抡圆了给他一巴掌,但当着云仙的面,还得端着淑女的范儿。 那人没看见苍郁身后的越云泽,以为她是一个人:“哎,我发现你这丫头长得也不赖,不去窑子也行,要不你跟爷走?” 说着就要伸手摸她的脸。 苍郁已经气得面色铁青,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一歪头躲开,狠狠盯住那钱袋,钱袋忽地飞了起来! “啊?难道今天活见鬼了?” 男人吓得魂不附体,看看毫不惊讶的苍郁,又看看空中的钱袋,想跑,又舍不得那么多银子。钱袋一路狂飞,他只好一路狂跳狂追,引得路人驻足指点,也有人以为遇到妖怪,吓得抱头鼠窜,四散奔逃。 钱袋一直飞到不远处的河边,在半空静止不动,忽然绑绳松开,一兜碎银子尽数落入深不见底的河中! 男子不会水性,伸手够了半天,弄得满身泥,结果还是只得在旁捶胸顿足地哀号。 苍郁在远处轻松地掸了掸手,回头满意地对越云泽说:“云仙,咱们走吧。”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我这算不算积德行善?”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越云泽心中好笑:“你有心帮他筹钱给家人治病,是好事,但结果是,他没意识到错误,家人也未能得到帮助。” 苍郁由自鸣得意一下转为垂头丧气:“行善好难啊!是不是若我有很多钱,就能更好地行善了?” 她想起从前因工作关系,常参加名人墨宝的慈善拍卖活动,那些钱,可以帮助很多上不起学的孩子、很多交不起手术费的家庭,可不是人人都有条件出那样大手笔啊! 越云泽摇摇头:“行善的范围很广,有‘出银子’做的善事,亦有‘不出银子’能做的善事,有出钱的布施,也有更多不出钱的布施。耐心行善,尽心布施,清心等待,宽心受辱,持之以恒,一片冰心善意,必不被辜负。” 云仙的一席话,令苍郁茅塞顿开,心里也舒坦了很多:“懂了,那我想立时就去做一件善事。” “一切正信,当以食素为。” 云仙不冷不热的一句,让苍郁马上想到,刚才狼吞虎咽啃的羊排,不好意思地垂了首。她以前可是顿顿无肉不欢的,而且最爱香的辣的油炸的,还不如角端呐。如今仗着有法术在身,其实已经够收敛了。但是近朱者赤,她即刻决定,从今往后戒荤腥,因为那都是无辜的生命。 正当苍郁为如何更多行善而纠结的时候,越云泽又说了一番让她匪夷所思的话:“在行事的过程中,若心中怀有‘行善’二字,就错了。” “错了?” 这回,苍郁彻底晕了,就好像突然被告知,一加一其实不等于二一样。 越云泽当然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长空万里,心无所念。善举,做了就做了,不应怀有一丝索取回报的念头。” 苍郁还在回味。 “举个例子,就像当我们看到,有人手里拿满了东西没法开门,就顺手帮他开一下,开过之后就分道扬镳,一丝一毫也未考虑到因果业力,这就是‘无相布施’。只有真正做到,无需以心念约束自己,自然而然不假思索地做出善举,才是真正的顺道、合道。” “啊,云仙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要使自己的言行,自觉自发就按照行善的要求去做,而不需要提醒自己‘我要行善’,那样就是修炼还没到家。” 越云泽满意地点点头:“修自己,顺自然,逆劣根,返朴归真。” 云仙寥寥几句话,让苍郁忽然觉得自己长进了一大块。也许是情之所至,她忽然挽住越云泽胳臂,有些羞涩地说:“云仙,你就像一本读了千遍也不厌倦的书,我真想永远这样,一页一页读下去......” 说完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手上却挽得更紧了。这让他们看起来,活像一对在闹市中挽手而行的年轻夫妇。 越云泽着实吃了一惊,不管男女,还从未有人如此待他。他微微眯起眼睛盯住苍郁,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不安感。 她在做什么,向自己表白么?彼岸在表白之后,功力尽失、坠下九重天的惨状,他至今记忆犹新。 不对,苍郁不是说过,她对自己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只是为了报恩么?也许她方才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唉,女人的心实在搞不懂。 越云泽一边想,一边不动声色地微微用力,想将手臂抽出来。 可是,苍郁却将它箍得更紧了,仿佛要用全身的力气抱紧他,还抬头娇羞地望了他一眼:“云仙,我想就这样挽着你,一直走下去......” 越云泽的手臂一时僵住不敢再动,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苍郁却借这个时机将头靠在了他肩上! 这样成何体统?越云泽不得不用稍大力道,成功地将手臂抽出,有些尴尬地偷望了一眼她的反应。 苍郁这次没有再强迫,只是默默地低头走着,一言不发,很失望的样子。 越云泽低下头查看她的表情时,发现她的眼圈竟红了,心里一怔,觉得总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如何启齿。实在没有对待女人的经验。她要是真动了情,那事情可就复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二回 美人荒石滩 越云泽少有的心中不安。就这样度日如年地又走出了一小段。 忽然,苍郁抬起头,神色轻松地问越云泽:“云仙,那你入仙门之前,也日日吃素么?” 她的表情天真又自然,完全没有半分阴霾、半分芥蒂,红眼圈也早已消失不见,眼角飞扬着快乐。 越云泽一愣:“呃,那时家境贫寒,是以,也只能吃素。” “哦,对,”苍郁笑起来,眼睛弯弯像闪闪的月亮:“云仙告诉过我的,当时家境贫寒,衣食不足,哪有荤吃,我怎么给忘了?抱歉抱歉。” 女人的情绪怎么可以变得如此之快?越云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辈子最缺的、先师从未讲过、自己也从未尝试去悟过的,就是“女人心”这一课。 无意中一抬头,越云泽瞥见一团黑色光雾,在前方以极快的速度闪了一下,便不见了,莫非是......屠天并未离去,又在暗中对我施了幻术?越云泽早有耳闻,心魔屠天的幻术天下无敌,但具体有多高深,他倒是没有把握。 ************ 没错,方才,苍郁靠在越云泽肩头吐露感情的那一幕,的确是屠天的“杰作”。否则,借个胆儿给苍郁,她也是不敢做出此等妄举的,特别是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来说,云仙是用来仰望的,心中的爱慕,咬破嘴唇也要按捺下去。如果真要表达,那也要等有朝一日,自己配得上云仙的时候。不过那一日显然是遥遥无期啊! 永寂塔一别之后,屠天心中十分难受。他已心知肚明,苍郁便是玲珑转世。以他的性子,当然不会如此就把爱放走,更不会轻易拱手让人。哪怕对方再有权有势,他也不会放在眼里。但有一点,他是特别顾忌的,那就是,她心中是否还爱着自己。 若她心中还有自己,那么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和她在一起,向父王魔无上解释和求情也不在话下;但她心中已无自己的位置,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还不如遂了她的心愿!扪心自问,若她快乐,自己的遗憾也会少一些。 方才忍痛继续“撮合”许越二人,这一场“表演”下来,他自己心上也已满是伤痕,以至于幻术不得不半途而废,就想要逃之夭夭;以至于被越云泽发现了马脚;以至于觉得自己像个无法掌控命运的小丑。 他是堂堂心魔,可摄人魂魄,对人施以幻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操纵许多人的命运。但是,他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自己的爱!他也想过利用幻术,让苍郁回到自己身边。但那对苍郁来说,只是一场梦境,待大梦初醒,她还是会把心交给越云泽。守得了她的人,守不住她的心,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屠天恨不能逃到天涯海角无人之处,大哭一场。可他是八尺男儿汉,流血不流泪! 就这样,屠天由着自己的心,信马由缰来到了一片奇异的“石浪”之中,这里寸草不生,附近没有人烟,唯有一块块巨大呈惊心动魄的血红色的砂岩,拔地而起,连绵起伏的形状,就如同翻腾的海浪被定格在那里,刚柔结合,令人叹为观止!此处堪称人间奇景,但太难到达,因此几乎还未有过人类的踪迹。 屠天一个人孤独地缓行当中,欣赏着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视觉奇景。以往,他也曾用过欣赏大自然的方法,来忘却烦恼。当置身于各种奇妙的险境中,他才能感到,自己的烦恼与天地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些鲜红的石头,恰恰如同自己翻滚着的滴血的心。 忽然,心中升腾起一种,想要放纵的欲望。 他要用放纵来止痛、疗伤。 繁华的地界青楼遍地,那是世人放纵的地方,物欲、**横流,满眼桃红柳绿,一片外泄的春光。但青楼女子,在胭脂红米分的装扮下,靓则靓矣,却人尽可夫,毫无尊严,他完全提不起兴趣,因此从未踏入过一步。虽然他曾经对各种女人很感兴趣,但也并不是饥不择食。可以说,他的眼光其实很高。 屠天一低头,见地上有的是小石块。他心念一动,俯下身拾了十块,尽数托在宽大的左掌之中。 另一只手自石头上拂过,再向外一摊,那些石头就落了地,立时鲜活了起来! 方圆百里无人烟的荒石地,忽然凭空出现了十位美人,婷婷袅袅矗立在那里,各个堪称世间绝色!什么沉鱼落雁,什么闭月羞花,都不足以形容这十位姑娘倾国倾城的容姿。她们看上去有的骨感,有的丰腴,有的开朗阳光,有的不语含羞,有的温柔如水,有的诗情画意......总之是千种风情,万般娇柔。她们望着屠天的眼神,有的含情,有的,分明欲将他吃掉! 谁也想不到,这些本该是水做的美女,却是由石头变成的! 目光从她们胸前、脸上大致扫过,屠天的眼睛陡然亮了一下,感到身体有一丝久违了的蠢蠢欲动。难得! 大手向后一挥,身后的荒石地里,就赫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沉香床,大到可以容纳三十人还有余。再一挥,沉香床四周寸草不生的地面上,忽然就松柏林立,有如一道绿色帷帐,将床圈了起来。要说遮,这地方荒无人烟,不需要遮盖,因此并未遮得很严实,不过是个装点和气氛罢了。 屠天尤其喜欢青松那卓尔不群的烈烈香气,也喜欢它那笔直的腰杆。他要在这青松环绕的大自然奇观里,让十位美人同时为他伺寝! 嘴角露出一个不对称的弧度。 “越云泽,抱歉,这你可就享用不了了!” 尽管十女的装束不同,尽管她们的样貌之美也各有千秋,尽管屠天并未刻意安排,她们身上却潜移默化,各自有着与苍郁相似的地方——有的是五官,有的是身材,有的是发型...... 当然,也有很多与苍郁不同的地方,比如,她们对屠天,一律言听计从,将他视为自己的主人。而苍郁,却是对任何人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卑不亢,坚持着她自己的个性和爱憎。 “唉,别再惦记她了!” 屠天对自己说。手臂一伸,左右各搂住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她们柔美的腰肢、细滑的脸蛋,任他抚摸,随便他怎样,都绝不说一个“不”字。她们带着如花的笑颜倒进他宽大的怀抱里,渴望从他那里汲取更多的温柔...... 硬汉的温柔,有一种格外别致的风情。 却不知为何,屠天还是不大能提得起兴致来。 “怎么?禁欲了三十年,我不行了么?”屠天懊恼地想。“不,不对,那为何每次一看到丫头,生理冲动就止也止不住?有时必须要用冰凉的水冲洗额头,才能冷静下来!我必须忘掉她!” 尽管这样对自己说着,苍郁的一颦一笑仍旧萦绕在他脑海。 酒,一定是缺少了酒! 屠天将酒囊取出,里面有随时随地取之不尽的佳酿。他一仰脖,灌下去相当于整整两坛子烈酒! 一众美人全都目不转睛望着他,没有人劝,也没有人拦。 若是苍郁在此,该会扑上去扯住他的胳臂,对他嚷嚷“别喝那么多,喝酒伤身”吧? 只可惜,酒再烈,他也只能做到微醺。这世上,还没有谁酿出的酒,能让他酩酊大醉一场,那是他一直未实现的梦想。如若有的话,他一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换一壶这样的酒。 不过,微醺的滋味,也比完全清醒好得多了。 “屠公子,我们来帮你宽衣。” 待他将酒囊扔在一旁,两旁莺莺燕燕、婀娜多姿的女子们说着,一双双纤纤玉手就向他腰间伸去,恨不得瞬间就扒开衣服,露出他那男子气十足的肩背脊梁。她们的十指要在他闪亮的肌肤上游走,她们的米分唇要在他身上停留...... 动作最快的紫衣的那一位,妆容精致,举止得体,浑身馨香阵阵。 可屠天还是不由自主皱起眉来。一刹那间,他一把抓住了她的玉腕,或者说,制止了她们! ——这些女子,美则美矣,但千篇一律,毫无特色,缺少内涵,缺乏性格,灵气不足,可以说全是花瓶。最重要的是,她们不懂得拒绝。 若换做丫头,她肯定将自己推得远远的,怒斥他轻薄。恰恰是丫头的那种倔强和自尊,最为打动屠天。他一直隐隐渴望着将她征服,可征服她的人,偏偏是越云泽。 “都住手!” 屠天闭着眼睛大喊一声。 “屠公子,我们哪里做得不好么?” “屠公子,你不喜欢我们么?” “屠公子......” 屠天眉头紧锁发令道:“你们都退下吧!” 大手一挥,只听一阵环佩叮当,十位美女都不见了。偌大的沉香床上,只剩下整整齐齐的十块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三回 糟糠回马枪 魔界无上宫。 “天儿,姓越的那边,进展如何?” “启禀父王,一切尽在掌握。” 魔无上一边将手里几条僵直的虫子捻成末撒进杯子,一边问:“咱们胜算几何?” 这种人称“僵尸虫”的虫子,捻成碎末之后泡茶喝,可以强身健体。魔无上还是很注重休养生息的。 屠天顿了一下说:“孩儿的幻术有多强大,父王应该不会不了解吧?” “知道你设的幻境出神入化,不过,你爹我还真没亲自领教过。” 屠天嬉笑着说:“那要不我找个机会,请父王亲自体验一下?” “别,别拿你老子练手,外面不值钱的命有的是。你小时候有一回,就非要我陪你练拳,结果没想到你那么小个人儿,劲道居然那么大,一拳砸在你老子我的鼻梁上,把我给疼的呀......哎,真是低估你了!” 屠天一笑。那时他还没有父王的一半高,他眼中最大的英雄就是父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慢慢懂事了,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对父王做的有些事,其实是有看法的。但对这个宠爱自己且相依为命的人,屠天尤其能忍,大不了装作没看见就是了。 回忆这些跟父王的点滴,也是挺有意思的事情。要说他这个爹对儿子来说,总体来说还是合格的。 “天儿,你过来。” 屠天上前一步。 魔无上细细端详着那张眉目间有自己影子的俊脸:“我倒是想问问你,以你的身材、样貌与修为,找个沉鱼落雁的媳妇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屠天有点意外:“怎么,孩儿都还不急,父王倒先急了?你是想快些抱孙子么?” “呃......”魔无上转了转眼珠想了想,“那个嘛倒是不急,又弄出那么个小玩意儿来,太闹腾得慌,头疼,受不了受不了,我还没准备好......哎呀你小时候嚎的嗓门儿那个大,差点没把我烦死!” 屠天嘿嘿一笑。 “我只不过觉得奇怪,以我儿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多年,怎么一点花边儿新闻也没听着啊?” 对于自己可谓辉煌的花边儿战绩,屠天只是不想提而已。与每一个女人的每段故事,他都记在心里,不愿与他人分享。他想,她们一定也是如此这般希望。他既给不了她们一生的陪伴,至少可以帮她们保守这些甜蜜的秘密。 他甚至连玲珑的事情也没向魔无上提过。他爹若是知道,儿子跟越云泽之间还隔着这层仇恨,肯定更乐了,但屠天就是不想说。他的心扉不想向任何敞开,即使对亲爹也是一样。 “爹,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魔无上两眼一瞪:“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呐!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音未落,房门徐徐被推开,一个摇曳生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屠天迅速闪到一旁。 “什么人?!谁叫你进来的?” 光线有点暗。魔无上一时无法确定,便警觉地紧盯那身影,袖中的暗器蓄势待发。 那人不急不忙地发话道:“无上,我不过才离开了几千年,你就认不出我了么?” 这声音如此熟悉,与记忆深处某个点达成了共振! 魔无上“唉呀”惊呼一声,从椅子里条件反射地跳将起来,忙不迭地迎上去:“陌上,是你回来了么?” 只见一旁的屠天“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欣喜地喊:“你就是我娘么?娘,孩儿盼你盼得好苦!这下,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圆了!” 魔无上来到近前,把眼睛挤了又挤,揉了又揉,激动地喊,“陌上,真的是你,果然分毫不差!”又对屠天喊:“天儿,你娘真的回来了!” 接着又不免暗自担忧,那个谁谁谁......可怎么办?我又该怎么跟原配解释? “天儿,让娘好好看看你。当年,娘只落得看了你一眼就......” 提到这伤心处,几乎要流下泪来,似乎当年难产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还在眼前。母子俩拥抱了一会儿,陌上饱含深情地捧起屠天的脸,细细端详,就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慈母之爱显露无遗。 屠天也激动得鼻尖都红了,眼看要热泪盈眶的样子。 魔无上没想到,这臭小子比自己感情还丰富。 久别重逢的母子俩腻歪了一会儿,陌上又四下看了看,对魔无上说:“这么多年了,这里的摆设都没怎么变。” 魔无上忙不迭地附和:“那是那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对这个功力远不如自己的原配言听计从。在她面前,自己总是服服帖帖,生怕做错了事让她不开心。 陌上话锋一转:“那我的房里呢?” “也没变,也没变!你的梳妆台、你那些心爱的首饰,和乱七八糟的小物事,全都给你留着呢!一会你去看看。” “乱七八糟?” “哦不是不是,你那些精美玲珑、巧夺天工、让人爱不释手的小宝贝......” “这还差不多,算你还重感情。”陌上抿嘴一笑,走到近前,像从前一样,替魔无上掸了掸肩上的灰,“无上,我不在的这些年,你过得一向可好?” 魔无上的心“咚咚咚”快跳出胸腔了,他堂堂魔界领袖,天不怕地不怕,却不知为何,非常怕这个原配夫人,只好支支吾吾答:“好,好,一切都好!你看,咱们儿子也长这么大了,能文能武,玉树临风,是和我当年一样,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你你你当年受苦了......” 魔无上的眼神十分慌乱,生怕“领导”询问起个人作风问题来。 可“领导”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无上,你一个人把天儿拉扯这么大,也真难为你了。难道,就没找个人帮帮你?” 他知道,她指的这个人,是女人,是和自己亲近的女人。帮忙,指的并不是带孩子,而是......她的口吻听起来很平静,实则酝酿着暴风雨! “没没没没有,绝对没有!我是自己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大的,我我我也着实不容易啊!” “哦?真的么?” 陌上上前一步,脸几乎贴着魔无上的鼻子,仔仔细细察言观色,把魔无上吓得胆战心惊,僵在那里,除了眼珠子,其余一动都不敢动。 “我问你,”突然,陌上神色一变,手指着门外厉声问,“那她是谁?!” 这一问,戳破了魔无上脆弱的心理防线,可把他吓了个魂飞天外!腿一软,竟然就跪在地下了! “父王!父王!”屠天用力拉他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魔无上眼神涣散,神情委顿,过了好一阵才逐渐恢复正常,还是跟大病初愈似的。他缓缓地四下踅摸了踅摸,奇道:“你娘呢?上她自己屋里巡视去了么?她,她,她见到那个谁了么?什什什么反应?俩人打起来没?” “我娘?”屠天一脸疑惑,“不是一生下我就走了么?父王,你糊涂啦?” “你你你你说什么?”魔无上异样的目光紧盯着屠天的脸,难以置信,“那方方方方才......” 这下屠天终于绷不住了,“噗”地笑出声来:“怎么样,父王,孩儿的幻术,你还满意么?” “你说什么?方才......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对老子施了幻术!” 魔无上咋么过味儿来,立刻来了精神,一改方才病猫模样,马上跳起,把足上的靴子扒下来,没好气地狠狠朝屠天拽过去,扔了一只又扒另一只,直打得他儿子满屋抱头乱窜讨饶。 其实屠天哪能怕这两只靴子呢,不过是逗他爹开心罢了,毕竟,魔无上是他心里最重的人。虽然平时不常见面,见到他开心,自己也还是会开心的。 “吓死老子了!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搞的鬼,我还以为你娘真回来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屠天在一旁偷笑。 惊魂未定,想来还是有点后怕,魔无上又细细琢磨了琢磨,生出疑点来:“诶,不对呀,你娘是生你时难产死的,那时候你连眼睛还没睁开呢,你连见都没见过她一面,怎会将她变得如此逼真?怎会连她喜欢用金簪都知道?怎会连她簪子上有十八颗珠子都分毫不差?你小子又骗我是不是?” 屠天笑道:“父王,你忘了,孩儿的幻术是由心而发,你所见的一切,其实都源自你的心,也许是你想见到的,也许是你怕见到的,总之,与我本人的内心并无甚关联。” 哦对,把这茬儿忘了!早知道,方才就用不着那么慌里慌张,让这个臭小子看笑话了!丢人丢大发了! 魔无上转而又满意地想,嗯,我儿的幻术的确可谓是出神入化,竟连自己这个无敌神勇的亲爹都骗过了。如此说来,越云泽,哼哼,这回你可是插翅难逃了!且看我如何用“情”字将你牢牢锁住,使你成为臣服在我脚下讨饶的奴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四回 不计生荼蘼 话说自百合门出来之后,点砂一直不见踪影,她又去哪里了呢? 原来,在销声匿迹的百合门外,她生平第一次看见了屠天——她们圈儿里的少爷! 众所周知,屠天为人低调,连妖魔界都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否则就不会出现带伤硬碰硬对抗戾魔这样的事件。 但点砂是谁?这个姑娘不同凡响之处,在于她把所有的时间与精力,全部都毫不吝惜地用在东游西荡看帅哥和搜集八卦上,与我们当今的娱记大有一拼!因此她的消息格外灵通,天上地下,只要是有关帅哥的事情无所不知。若是她活在当下,保管把全球娱乐圈所有一线男明星的绯闻,摸个门儿清! 她一眼就认出了魔界公子——心魔屠天!他的英俊、他无与伦比的身材,都将她深深震撼,就差鼻血喷涌而出了! 然而第一次见面的气氛,并不是欢乐轻松的。她看到的是一个与往日不同的、忧郁的屠天。屠天忧郁起来,也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 点砂看到屠天步履沉重地走来,正为了另一个女人的死而伤悲,完全不似传说中神采飞扬的样子。这反倒使她更加觉得,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只是猜不出,那个女人会是他的谁呢? 后来从他与苍郁的交谈出判断出,死掉的那个女人只是一厢情愿单恋他,屠天只是因为善良所以才难过。这下点砂心里就有谱多了。 接着,又看到屠天对被自己唤为“姐姐”的苍郁格外好,甚至把肩膀借给她靠,让她抱着他哭,点砂心中又不平衡了,因此迟迟不愿现身。就连苍郁说要给屠天介绍她的时候,怎么呼唤她也不肯出来,只是化蝶一直暗中跟着他们。好在屠天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后来,苍郁和屠天便一同进了永寂塔。点砂这个羡慕啊!一是因为苍郁能和屠天一起进去,而是因为那是永寂塔啊! 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何能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永寂塔是个什么地方?传言,永寂里面的帅哥比天上的麻雀还要多,简直就是个屌炸天的男人国!不,应该说是,是女子天堂!她早就想进去看看了,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也没腾出空来。既然这次来了,这道视觉盛宴,可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了! 屠天和苍郁都成功地进塔去了,点砂仔细整理好头发、裙子,也美滋滋地欲随后跟入。 谁知,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永寂塔阳气奇盛,她作为级别低下且拥有纯阴之身的小小女妖,还未近门,就于无形中被一股巨大的阳气震得飞了出去! 她不甘心,爬起来又强攻了几次,却根本冲不进去,“噼里啪啦”地一次次摔在草地上,摔得她七荤八素,龇牙咧嘴。 “呜呜——我要看美男子——” 她哭道。 可是进不去就是进不去,除了垂头丧气地外面等待,什么法子也没有。 “那我就在这里死等!我就不信他们不出来,看得到屠天也是好的。” 没成想,几日之后,苍郁出来的时候,屠公子不见了,身边却换做了惊为天人的云仙相伴! 点砂看得瞠目结舌。 云仙是何时进去的?屠天又是何时出来的?自己整日整夜在这里不错眼地值班等帅哥,为啥关键内容都没看到呢?虽说是好姐妹,但看到苍郁身边的美男子,走马灯似的更换,一个赛一个地帅得晃花了眼,点砂对苍郁的桃花运着实眼红得要命。同时,她也被云仙的“美貌”彻底征服了——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她的翅膀软得像面条,直接就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我点砂哪点比苍郁姐姐差了?要说差,也就差了点机会。哼,若是给我一个接近屠公子和云仙的机会,他们肯定都会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这个屠公子和云仙,一黑衣,一白衣;一个势豪纵,一个人如玉,各有千秋,哪个都好,哪个都勾人魂魄。不过相比之下,还是云仙身上那种众生勿近的禁欲气质,将她的心撩拨得更加心痒难耐。 点砂想证明自己的魅力,可又怕自己身上的妖气被云仙发现。他可是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哦。 往日的东游西荡中,曾经听一位道长说过,不计海有一种荼蘼树,只需将它的树浆抹一点在手腕上,就可以遮住身上的妖气,变得像凡人一般。 为了接近云仙,点砂决定豁出去了! 不计海,因部分海水会呈现独特的米分红色,而闻名于世。当海水的盐性增大时,其中的嗜盐藻类,便会大量繁殖出胡萝卜素,于是,那片海水便会呈现出独特又迷人的米分红色,在周边墨蓝海水的映衬下,娇艳无比,就像是一朵绵延数里的巨大的桃花,开在水上。 不仅如此,不计海在夜里,还时常发出灯火般灿烂的荧光。水中的浮游生物,只要是感受到了海浪的波动,自身便纷纷发出美丽的荧光,星星点点连成一大片,令水面眨着“眼睛”,让人简直分不清,这是大海还是夜空。 凡事总有两面。如此美丽的不计海,实际上却并不像它的外表呈现的那样浪漫,也绝计不是一个好去处!否则早该人满为患了不是? 与断魂池一样,不计海也有人镇守。住在那里的,是三只名叫“梼杌”的凶兽!这种上古洪荒异兽,每只长有八条腿、四只眼、两张嘴,凶恶无比,每次现世必要吞噬百人方休。那一年,众仙合力将它们制服,封印在不计海之中,永世不得超生!这已是世人皆知的“秘密”,因此饶是那么美丽,无人敢靠近不计海一步。 荼蘼树就生在在不计海海底。 由于这种树的树浆可以掩盖妖魔的气息,不利于仙界除暴安良,因此仙界就将这棵树连同梼杌一起,长久地封印在了海底。 为了接近九天云仙这个绝世美男子,点砂毅然决定冒险战梼杌,奔赴不计海! 没想到来到了目的地,她首先被双色海水的美貌惊呆了。那撼人心魄的米分红啊,正是她最爱的色泽,微微起伏的海水,多像一个摇曳生姿的浪漫的幻梦! 之后,她一跺脚,纵身向水里跃入。 裙摆在水中自由自在地飘着,身边的海水一会儿是透明的,一会儿是米分色的,海底的贝壳、珊瑚,也都跟着变色。如梦如幻,太美了! 还有慢悠悠的海龟、挥舞着大钳子的螃蟹,从身边游过,顽皮的点砂一时间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她本就自海中来,是一只米分色的海蝶妖,对海有着深厚的眷恋。 她一边游一边回头看龙虾的时候,没留神前面有东西挡路,“咚”地一头撞了上去,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哎呦!”点砂揉着脑袋坐在海底,“这几日怎么这么倒霉,不是撞就是摔,我也应该去查查黄历了!” 一抬头,豁然见一棵弯弯曲曲的大树矗立在面前。它的无数虬枝盘曲交错,几根几根拧在一起,像姑娘们的麻花辫。枝上有叶,随水飘荡。 再一看,这棵参天古树脚底下,竟还藏有一棵小树苗。与大树相比,简直嫩得像个小宝宝。 盘根入地深, 虬枝金刚韧。 望尽百年风露雪, 沧桑刻入痕。 以我参天叶, 遮你新枝嫩。 纵有艰辛千万种, 陪你梦天真。 点砂揉揉眼睛再看——海底,大树!这该不会就是荼蘼树吧? 再定睛一瞧,可不是么?大树的树干上,果然流有金黄又浓稠的液体。 “哈哈,什么凶兽梼杌镇守不计海!荼蘼树这么容易就被我给找到啦!” 她兴高采烈地伸出手,想揩一块浆液下来抹在手腕上。 可就在此时,“隆隆”声大作,海底地震般地波动起来,海水变得一片浑浊,她什么也看不清了,直被震得东摇西晃不能自已!混乱中感觉有什么庞然大物向自己袭来,连忙摇身一变化为米分蝶,飘然闪开。 庞然大物发疯般地折腾了一会,总算消停下来,海水渐渐恢复了平静。 点砂这才看清,荼蘼树下趴着三只巨大的怪物,果然如传言所说,每只长有八条腿、四只眼、两张嘴,长牙龇出口外,凶恶无比! 点砂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自己这弱不禁风的小翅膀,只消被梼杌的爪尖捎上一点儿,就得魂飞天外了!但想想云仙那令人窒息的面孔,胸中又生出无限勇气来:“那么我就以柔克刚吧!” 她打定主意,悄悄游到其中一只梼杌脑门儿前面,故意引它注意。 海底怎会生出蝴蝶呢?待那只凶兽凶神恶煞要跳将起来扑住她时,她又迅速游到两只梼杌中间去。 两只凶兽八目圆睁,不管不顾地向她扑去,结果就是,它们俩的脑门儿狠狠磕到了一起,咚地一声同时倒下,“嗷嗷”嚎啕不止! 第三只梼杌向她扑过来时,她连忙绕着树转圈,直把它转得眼冒金星。 点砂心中好笑,于是在三只笨蛋中间来回周旋,最后引得三只没脑子的梼杌抱在一起厮咬,滚成了一团。也许是你怪我,我怨你,结果它们三个打起来了,没点砂什么事儿了。 点砂得意洋洋地一边看好戏,一边轻轻松松抠了一块荼蘼树的树浆下来,黏糊糊地涂到了手腕上,再按摩片刻,它就被皮肤吸收了,也不黏腻了。点砂一弱女子大战三凶兽,反倒大获全胜! “喂,你们三个笨蛋好好玩!看,姐不但长得如花似玉,脑子也好使得很,我可不是花瓶哦!” 她唱着歌潇洒地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之诗词 y yδ() 磬 i · i γ壬 廯 佭 佭 绪 g i 6p 岨 6缸 硣 Σ 衣 · л i 飬 β ξ顣 䶮 zп 裬档 g 踳 佭 6 д λ i · gЦ m榣 衣 裬 Ц 6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五回 行走之春 药 苍郁与越云泽仍旧走在白虎都城的街道上。 前面一群人稀稀拉拉围成了个圈,不知在看些什么,只隐约听得有围观的说—— “这小姑娘可怜啊!” “希望她能早点找到她要找的人。” “云仙,我们去看看,是否有人需要帮助!” 苍郁又想管闲事了,她挤到人群中,刚巧见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来到中间说:“小妞儿长得这么漂亮,还愁没人收留么?跟爷走吧,把爷伺候舒服了,包你每日吃香喝辣、穿不尽的绫罗绸缎,戴不完的金钗银钗、使唤不完的下人!” 他边说,边去拽跪在地上哭的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身边立着个牌子,上书:“小女孤身一人,与姐妹走散,现已身无分文,求好心人收留。” 苍郁的眼睛立时瞪得老大! ——那女孩,不是点砂是谁?! “云仙,那是我朋友!” “朋友?” 苍郁这会儿没空跟越云泽解释,拼命扒拉开人群挤进去,一把拉住女孩另一只手说:“点砂,你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显然不愿跟那人走,正在拉扯中的点砂眼圈一红:“我找你找的好苦!” 众人一见,纷纷劝那男子说:“人家小姑娘找到她失散的姐姐了,你就别动花花肠子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那男子看看苍郁,心中又起邪念,但是打量了打量陪同她来的越云泽,又与他凛凛的目光较量了片刻之后,明显心有不甘、骂骂咧咧地悻悻而去。 人群很快散得只剩下苍郁、点砂和越云泽三个人。 苍郁兴奋得要命:“点砂,快告诉我,百合门一别,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被那股强大的气流冲出来之后,我跌落到草丛里,摔得头晕眼花,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我一直追寻着你的气息到了这里,忽然,气味就断了。”点砂皱着鼻头嗅了嗅,问,“苍郁姐姐,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味道重的东西啊?” 苍郁的脸立时红成了富士苹果:“我的确吃了......烤羊排,还...还有剁椒面......” “我说呢!香料的气味那么重,教我如何找到到你啊!不过幸好殊途同归,我们总算团圆啦!” 点砂边开心地和她拥抱,边装作无意地偷看苍郁身后的越云泽。 天呐,他光是站在那里静静不言不语的样子,就已经让她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了!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剂行走的春药啊!和他一比,从前看到过的所谓“美男子”们,简直都弱爆了!当然,屠天例外,屠天和他的风格完全不同,压根没有可比性。 有荼蘼树的浆液遮盖了妖气,连越云泽也被糊弄过去了,一时未能分辨点砂的真实身份,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凡间少女。在未与苍郁同行之前,他靠着别离剑与相依剑之间的感应来感知苍郁,在她的心跳波动厉害的时候,偶尔会用法术看一看她在做什么,却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看她,因此,错过了点砂出现的这一段。 苍郁很高兴看到姐妹,有心帮她遮掩,所以也没说出她是妖的这个秘密。 “云仙,点砂是我在路上结交的姐妹,她天真可爱,与我也算是患难之交。如今心湖不在了,朱鹮公主也不在了,眼下,苍郁就只有这么一个朋友了,而她也是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可不可以将她带在身边?” 苍郁眨巴着眼睛,说来颇为动情。 越云泽望着她,虽未开口拒绝,那眼神却在说:“我们的使命是寻找逆天行碎片,怎能随随便便带个陌生女子在身边?” 点砂的大眼睛顾盼生辉,也楚楚可怜地补充道:“这位想必就是云仙吧?苍郁姐姐跟我提过您许多次,说到您的仁慈、宽厚、神通广大......” 苍郁在后面一个劲地扯她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自己的心意都快被说秃噜了。 点砂却坚持要说完:“......说您是无所不能的云仙。点砂对您也很是景仰。我保证,让我跟着苍郁姐姐,我帮你们打打下手、拾掇拾掇什么的,决计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苍郁在旁边帮腔,似是说给点砂听,实际上却是说给越云泽听:“云仙法力那么高强,你能给他惹什么麻烦啊!若是遇到敌人,云仙保护我一个,跟保护咱们两个,又有什么分别?还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若真有需要你回避的时候,你留在一个地方等着便是。” 看她们俩难舍难分的样子,对着两个女孩热切期盼的眼神,越云泽略一沉吟,也好,给许苍郁做个伴,省得她一个单身女子与我同行,多有不便。反正有我在旁,出不了什么岔子。 得到越云泽允许后,两个姑娘高兴得搂在一起跳了起来! 在客栈开了两间房,姑娘们叽叽喳喳聊了一宿。 点砂将自己,如何从不计海智取荼蘼树浆液之事,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当然着重夸大了自己的智慧和胆识。她没说的,是自己其实想和苍郁在云仙面前比拼魅力一事。 苍郁完全沉浸在与朋友重逢的喜悦中,在这个充满变数的异度空间拥有朋友,对她来说是件极其重要和幸福的事情,也能大大提升她的归属感。虽然知道点砂花痴病有点严重,但谁又能没个缺点呢? 她倒是没料到,点砂此刻严肃地打起了云仙的主意。不过,反正云仙也不是属于她许苍郁的,他本来就不是属于任何人的。 苍郁经越云泽允许,将寻找逆天行碎片之事,完完整整告诉了点砂。 点砂说:“好啊,维护因果轮回,这是好事,我也要帮你们!将来万一我死了,转世我还要当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挺好。” “乌鸦嘴!怎么这样说自己?” “本来就是啊,只要未成神,都难免一死,就连云......” 点砂想说,就连九天云仙也不例外。但看看苍郁不高兴的表情,又把话收回去了。 苍郁问:“如何才能成神?” “成神的前提是成仙。仙到神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修炼,修炼到何时、何种境界,这谁也不知道;另一条,就是涅槃。” “涅槃?” 苍郁想起百合门的藏书阁里所看到的“冰鹰涅槃,死而后生”几个字,心揪了起来。 “对,就是死。一般的仙死去,那不叫涅槃,只有那些特别出色的为仙者,在遭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之后死去,超脱了生死的境界,灵魂得以升华,才能够称作涅槃,重生为神。” “那你说,百合门里的那本书,是否预示着什么?” “不知道。话说云仙这么厉害,他又能遇到什么大的苦难呢?别瞎想了。哎,我给你讲讲这一路看到的好玩的事情吧。” “好啊。” “点砂,那你以后还到处乱跑么?” “不了,以后我就死心塌地跟着姐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在哪儿,哪儿就是点砂的家!” 言下之意是,守着九天云仙这个顶级美男子,我还去别处干嘛?此时她暂且将屠天忘到了九霄云外。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甜嘴儿!” *********************** 回头再说角端,在永寂塔外忠心耿耿等候屠天。期间,它即便困了、倦了,也不敢趴下休息,生怕主人来的时候,自己正在打盹。虽说屠天发话了,那里面没什么危险,让它在外面候着,好给自己和许姑娘创造二人世界的条件,可是,万一有点什么事,万一他和许姑娘受伤了,或者里面的人追杀出来,他们需要帮助怎么办?义不容辞地要第一时间迎上去! 咦,话说主人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许姑娘的?我怎么不知道呢?男女之间的事情,还真是难懂。 许姑娘和心湖姑娘,各有风采,就像两种不同的花,香气各异,但是都很招人喜欢。如果我是主人,我会选谁呢?哎,我想这干嘛,人类的世界我不懂。再说,心湖姑娘人都已经不在了...... 角端百无聊赖地逗逗地上的虫子,看看空中的蜂蝶和飞鸟。 当它目送着一只大雁飞过的时候,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来,酸酸的,又甜甜的,说舒服吧,也不是很舒服,说难受吧,又有点享受...... 它不知道,那就是思念加爱的滋味,那是一见钟情的后果。因为此前,它还从未思念过谁,更没有爱过谁。它这是想重明鸟了,想它动听的声音,想它美妙的身姿,想它无与伦比的尾羽,想它眸子里五光十色的旖旎......不知道它眼下在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但是角端确信,如果它快乐,自己一定更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六回 云仙不送礼 越云泽同样一夜无眠。夜凉如水,黑暗中,只有他的月芽白袍角,被风吹得发出轻微的“哗啦啦”声。 夜观星象,发现一束微光直指云天。几乎可以肯定,魔器碎片就藏在这座城中,可是那光太暗,闪烁不定,任他怎么也无法确定位置。 次日清晨,越云泽宣布,他要带苍郁和点砂去拜访一个老朋友——散仙葛雁门。 仙界的范围很广,可不止一至九重天这么大地方。在六界都还游荡着一些散仙,他们有的一副农家打扮,每日砍柴捕鱼,过得和平常百姓没有什么不同;也有的悬壶济世,用自己的手法救人行善;还有的,随心所欲居住在自己想住的任何地方,深山、幽谷、草原......收起仙术,专心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葛雁门就是这样一个散仙。他活得比越云泽还要长得多,却因对修炼缺乏巨大的兴趣,至今修为也只是个半仙水平。 “老朋友?云仙也有朋友?” 苍郁问完这话立马后悔了,云仙那么好的人,为何不能有朋友呢?她的本意是,云仙似乎喜欢和人保持距离,难得他也有相交甚好的朋友,很为他高兴。更高兴的是,云仙愿意把他的朋友介绍给自己。 虽然还没正式谈过恋爱,但苍郁也知道,两人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后,把对方介绍给自己的家人朋友,是对对方的一种肯定。虽然她和越云泽远不是恋爱关系,但她感觉,这多少也是一种对自己的肯定。 “确切地说,他曾是先师的挚友。眼下不理世事,潜心研究——砚。” 点砂奇道:“雁?天上飞的?” “砚台。” 所谓修道先尽人道,人道就是孝敬父母,尊敬师长,爱护幼小,帮助他人......越云泽没有父母,也没了师父。既然把先师赵倚空当作生父一样尊敬,就也把葛雁门当作一位值得敬重的前辈。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像小辈拜访长辈一样去看他,听他絮絮叨叨,陪他照顾那些他稀罕得不得了的砚台,如此,仿佛也回到了与先师相处的时光。每次临走时,葛雁门喜欢送他一块上佳好砚。云泽带回九天之后,常获得众仙赞叹,自己用起来也是爱不释手。 “好啊好啊!我听说砚台有很多讲究,有什么端砚、歙砚、澄泥砚......还有什么下墨、发墨......能去长长见识太好了!” 听了点砂的话,苍郁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头一次羡慕起她的阅历来,原来她终日自由自在东奔西走,也不全是看帅哥来着。 点砂第一次乘坐冰鹰,也同苍郁初次试乘时一样,又新鲜又惊喜。点砂本来具有飞行能力,但为了在云仙面前隐藏妖的身份,只得装作不会,在鹰背上还要装作被晃得东倒西歪有些害怕的样子,嘴里还“哎呀、哎呦”地叫唤着。 苍郁看了直想笑,只得伸手扶住她,实际上,点砂那家伙站得比她还稳呢。 点砂暗暗捅她,教她别乐乐,待会儿该露馅儿了。 苍郁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葛雁门住的地方离白虎国都城——风虎城——不远,就在城外深山的松林里。 几乎是在悬崖峭壁边上,有那么几间构造奇妙的小木屋。因地势高,白云似乎都落到了脚下,又有大片松枝环绕,这个地方看起来还真像处仙境。 快要降落在此间的时候,苍郁想起一件事:“云仙,你有没有带礼物?” “礼物?” 越云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啊,咱们去看望长辈,难道两手空空地去么?” 苍郁对21世纪的记忆已经越来越少,仅有能想起的,就是那些温情的片段了,大概是因为,它们最根深蒂固地存在于心底深处。 ——自己每次去看望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尽管他们都说,人来就好,啥也不要带,她还是大包小包地往那里背,礼多人不怪嘛,况且也是对长辈表达一份心意。不过每次离开的时候,从老人那里拿走的更多,什么蔬菜、水果、书籍、毛衣、手套、零食,甚至暖宝宝......现在想来,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真实的温暖啊! 越云泽怔了一下,他还真是从未带礼物来过。七八岁就成了孤儿,确实无人教过他这些礼数,先师赵倚空也不看重这些,每次也是空手而来,因此越云泽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为,自己人到就会足够令前辈开心了。 苍郁家里有尊老爱幼的传统,父母以身作则,因此,这些礼数她自然而然记在心中。 见越云泽没有准备,苍郁便打听道:“葛前辈喜欢什么?” “砚石。” “除此之外呢?” 越云泽答不上来。他每次只是尽晚辈之谊作陪,却并未对前辈砚石以外的喜好特别留意。 苍郁建议:“云仙,我们有三个人,去了,前辈还得劳神招待,还得耽误他时间,咱们空手而去实在说不过去,要不备份礼物吧?” 越云泽没主意。 “正好,我看到风虎城内有砚匣子卖,配前辈的砚正合适,礼轻情意重嘛。” “也好。” 被她这么一说,越云泽也觉得有道理,三人便回到风虎城买了砚匣。点砂特地又挑选了彩纸彩带来包,越云泽在门外等候。 “云仙,好看么?” 点砂和苍郁兴冲冲捧着红红绿绿的一包出来,想得到越云泽的肯定。 “太过艳俗了些。” 两个姑娘一瓢冷水从头浇到脚——云仙讲话可真是丝毫不讲情面啊!辛苦了这大半天,好歹也婉转点儿呀。 看到苍郁和点砂瞬间石化的样子,越云泽想了想说:“已经耽搁了不少工夫,就这样吧。” 这叫耽搁? 两个姑娘不开心了,闷闷不乐地眼见云仙把东西收起来。三人原路返回松林间。***************************** 苍郁以为所有的仙都和云仙一样,高冷、飘逸,却不想,这位葛雁门葛前辈,是个名副其实的笑面大胡子老头!穿着朴素,笑容和蔼,鹤发童颜,面庞被山里的烈日晒得黝黑,个头只有越云泽身高的一半多点,看不出半分仙气。如果非要说,身上的乡土气息,倒是让他看起来像传说中的“土地老儿”。 “哈哈,不知云仙到访,老朽有失远迎!” 葛雁门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子,感知到越云泽他们的到来,其实老早就笑容满面地在门外恭候了。毕竟,论在仙界的地位,越云泽远在他之上。 他矮胖的身躯站在越云泽面前,二人形成鲜明的视觉对比。 越云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毕恭毕敬对葛雁门行礼道:“前辈,晚辈又来看你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往后一瞧,“这次还多带了两位朋友啊?太好了,欢迎欢迎!” “这一位,是许姑娘,她是清池仙人选中的驿马印继承人;那一位是她的朋友。” “驿马印?” 葛雁门年纪大了,似乎在努力回想一段久远的往事,想苗头,又似乎想不起更多了,嘴上只念叨着:“好好好,都里边请,都里边请!” 苍郁和点砂一一拜见过葛雁门,然后便望向越云泽,那意思是,云仙,该把咱们的礼物拿出来啦。 越云泽却仿佛忘记这回事一样,在前辈面前安静地像个听话的孩子。虽然人家葛雁门自个儿健步如飞、满面红光,他还是习惯性地搀扶着长辈,一起步入门中去了。 他们二人一老一少的背影,让苍郁感觉很窝心。云仙在人间的父母若是健在,想必他也一定会这样孝敬他们。云仙若是有了妻子,也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怎么七转八转又想到哪儿去了? 越云泽问候葛雁门:“前辈,很久未见,你一向可好?” “好,好得很呐!潜心摆弄那些石头,每日都过得很充实!对了,老朽刚刚又折腾出来几件,你们一起跟我去看看?” “好。” “好啊!” 苍郁和点砂进门才发现,这间看似普通的木屋,进来之后却别有洞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假山流水的园林,占地面积不大,但以意境见长,曲径通幽,暗香疏影。可以看出,主人独具匠心地在有限的空间内点缀布局,使之移步换景,变幻无穷,可谓满园皆文章! 姑娘们又看了看其貌不扬且浑身充满乡土气息的葛前辈,真没想到,这位外表粗犷的老爷子,内心竟然如此细腻秀美,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苍郁和点砂手拉着手,一路惊叹着跟着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巨大的作坊里。 作坊一边的案几上,堆着烦杂的叫不上名字的古怪工具,还有很多石料碎屑;另一边,则有序摆放着砚台成品和半成品。 这一看不要紧,苍郁和点砂大开眼界,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将礼物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七回 砚中有声色 但见块块砚石之上,竟雕刻着活灵活现的花鸟鱼虫、亭台楼阁、苍松流云、游龙戏凤!人物的发丝和胡须都根根分明,荷叶上的露珠就像是要滚落下来,锦鲤的尾巴似乎在摆动......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这些厚重的石料,仿佛都被赋予了生命和灵魂。 “太...太...太美了!” 姑娘们词穷了,除此之外,不知道还能夸点什么。 越云泽每次独来,也会例行参观葛雁门的新作品,可是他不善言辞,从不夸人,只是默默地看,默默陪伴。幸好葛雁门也并不是个虚荣的人,他的满足感完全不依赖于别人的赞赏,而完全来自,做自己喜欢的这件事本身。 两个姑娘转了好几圈,终于瞠目结舌地问:“这些全都出自前辈之手么?” 葛雁门笑眯眯捋着胡须说:“确是老朽的拙作。” “真没想到,方寸之间,竟有巧手能打造出如此辽阔又丰富的天与地!” 小辈姑娘们高山仰止的反应,让葛雁门非常有成就感,他笑呵呵地继续为她们讲解道:“这种色如碧云、声如金石、墨峦浮艳、温润如玉的,叫做歙砚,又称做‘龙尾砚’;这种坚实过于石、不涸水不伤毫的,叫做‘澄泥砚’,色多作鳝鱼黄、虾头红、朱沙红、绿豆青;这种石质温润且幼滑,石色青灰中带蓝紫的,叫做‘端砚’,其中尤以‘青花’为贵,青花细致有如波面微尘,像轻纱,似水藻;还有这种,老朽最为喜欢的,质之坚润,琢之圆滑,声之清俊,色之华彩,体之厚重,藏之完整,为砚中之首,称为‘易水砚’......” 苍郁喜欢画画,国画也是最爱之一,因此饶有兴趣地请教道:“前辈,那么请问,如何判断一块砚是否上品呢?” “这呢,就要从品、工、质、铭、饰几个方面来判断。品——砚的造型品相,通常以规则的长方、正方、圆和椭圆为上品;工——一块砚石,雕工得是否精细,决定了其艺术价值的高低,当然,若是自己亲手所雕,几乎可以说是无价的;质——上佳的质量是温润如玉、坚实细腻、易发墨、不吸水、夏天储水不易腐、冬天储水不易冰;铭——是指在砚的某个部位题诗作句。呵呵,不怕你们笑话,老朽只爱弄墨,字却拿不出手,还得要云泽哪天得空,替我题幅墨宝才好;再有就是饰——指锦套、砚匣之类的装饰,对砚石的优劣也起到一些衬托作用。” 话说到此,苍郁、点砂和越云泽几乎是同时想起了礼物!礼物还没给人家呐! 不过,此刻看来,闹市买来的那只乌木制成的砚匣,虽已是经过精挑细选,还带有华丽的包装,却不免沾染了凡俗之气,配不上这里任何一块巧夺天工的宝贝! ——说来说去,还是云仙说得对。 后来,就没人再提那砚匣的事了。 “咦,这几块砚里面怎么有水?” 葛雁门说:“这不稀奇,砚是有生命的。” 俩姑娘面面相觑:“砚是有生命的?它是活物?” “在我眼里,它们就活的。它们也需要滋润,它们也喜水需水,平时要每日换清水贮之,这叫做‘养砚’。” “养颜?” 两个姑娘偷笑——原来它也爱漂亮啊! “可别偷懒,直接以养砚水磨墨,也别以为,用茶水磨出来的墨更好,这些杂质异物会使墨色大减哦。” “原来,砚石里面也大有文章啊!”点砂眼珠一转说,“可是,前辈独居这深山之中,若不是云仙来看你,恐怕多少年也无人来欣赏,岂不悲哀?” 葛雁门哈哈大笑道:“不悲哀,不悲哀!有人一同欣赏固然好,若无人欣赏,老朽就孤芳自赏呗!反正人生在世,本来就是自己孤独地来,自己孤独地走。” “人本来就是自己孤独地来,自己孤独地走”——前辈这话说得可谓轻松,眉开眼笑,两个姑娘听来却甚是悲凉。但细一琢磨,确是这个道理。 点砂打趣地问:“前辈,您的手艺如此精湛,还收徒弟不收?” “哈哈,老朽离收徒弟的水平还差得远呐!这纯粹是个爱好,而且,老朽不懂的也还有很多。再说,姑娘只是一时兴起,要是真做起来,恐怕经不起经年累月枯燥繁琐的折磨。” 点砂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前辈您是如何知道的?简,简直说得太对了......” 苍郁低声调侃:“深山老林里一个帅哥都没得看,你能奈得住寂寞才怪,呵呵。” 两位姑娘为老人的手艺彻底折服,几乎忘记了越云泽的存在。他不声不响在一旁,也不夸奖,也不作其它点评,如同其它砚石一样存在着。 “啊,说了这么半天,还未请你们到屋里坐一坐。今晚就在老朽这里,粗茶淡饭凑合一下罢。” 苍郁和点砂异口同声地说:“那麻烦老前辈了!” “哈哈,不麻烦不麻烦,有你们在这里,我也热闹热闹。再说,老朽还要和云泽彻夜絮叨絮叨呢!” 葛雁门抓住越云泽的手,用力拍了几下,就像是慈祥的老人拍着儿孙的手。 越云泽也乖乖地附和道:“好,我陪你。” 苍郁还从未见过云仙,对一个人如此言听计从,也从未见过云仙在什么人面前,乖得像个孩子。 晚上,两个姑娘被安排到了一个雅致的房间,就像现在正在看着文字的你我,旅游住进以前没住过的酒店一样,感到一切都很新鲜。 老前辈的确是风雅之人,即便这是间罕有人住的屋子,室内也处处设计得古朴精妙,让人觉得身在大自然之中。且屋里天天打扫,一尘不染,在这蚊虫甚多的山中闲置多年,犄角旮旯竟连蜘蛛网也不见一个。 与此同时,葛雁门与越云泽,正面对面坐在一棵巨松脚下的石凳上。 “云泽,尝尝我这里的茶。”葛雁门指指茶碗,“这两年,我刚刚在旁边开了一小块地,专门种植毛尖,这都是新鲜采摘下来的。当然了,不能跟你那荏苒花茶相提并论哈。” 这句话突然点醒了越云泽,对了,为何从未想起过,带些荏苒花茶来做礼物呢? “前辈不必客气。”越云泽没有去碰茶碗,“云泽此次来,一来是看望你,二来,还有一事讨教。” “别提什么讨教。如今你贵为九天云仙,你会的,你懂的,已经比我这久居山中、与世隔绝的糟老头子多得多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来听听。” “好。前辈是否还记得,天神摔碎魔器逆天行之事?” “呃,逆天行......好像还有点印象......” 越云泽遂将此事重新叙述了一番,随后补充道:“晚辈一直靠夜观天象,来判断逆天行碎片的大概位置。但直至昨夜,线索似乎就断了。” “哦,你是想让我,摆一个九砚阵,来替你算出,白虎国这片逆天行的方位?” “正是。”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老朽已经有多少年......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未曾摆过九砚阵了,都快将它忘记了......” 葛雁门的九砚阵,是他的独门绝技,是他当时潜心研究了三千年的成果,天下唯有他一人会使用。 九砚阵,顾名思义,就是在夜空下用九个宝砚,正对天上九颗星摆一个阵,用来算出一定范围之内所要寻找的物件。也就是说,苍郁身上的驿马印,只在很靠近碎片处才能发挥作用;若距离太远,观星象又不好使的时候,这个九砚阵便可以派上大用场! 九星之说,源于古人对远古星辰的崇拜,囊括宇宙万象,可称为古代神仙论与天文学结合的产物。 九砚阵,以地面上摆放的砚,作为空中九星所发出之讯息的“接收器”,再利用先后天八卦、爻的法则,来运算地理风水各种吉凶,以及寻人寻物。 为何九砚阵是葛雁门的独门秘笈? 以越云泽的智商和悟性,难道学不会么? 非也。 葛雁门此人有个异于常人之处,即摆下九砚阵,并与天上九颗星遥相呼应之后,他本人站在中间,默念咒语,便会有一股电流,自他身上接通天与地!这种自带电流的体质,使他成为玩转九砚阵的不二人选! 旧时,人们对电还没有多少认知,因此,葛雁门这一特殊能力,使当时的人们将他视若神明。所以说,不管哪行哪业,人必须要有一样拿得出手的绝活才行。 越云泽说:“前辈,逆天行的下落,关系到六界的因果轮回,很多生命将受到它的影响。找到它并毁掉它,我们仙界责无旁贷。” “我懂,云泽。好,老朽尽量帮你这个忙!但是需要三日的时间,回忆布那九砚阵的方法,当中还需要你的帮助。” “晚辈义不容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八回 (精)专食人美貌 这三日,越云泽和葛雁门在一起,潜心研究九砚阵,二人均未露面。 两个姑娘每日在木屋周边转悠转悠,摘点野果,调戏调戏小虫,编编花环,高兴得紧。 点砂眨巴眨巴眼睛:“姐姐,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该不会乐极生悲吧?” 苍郁板起脸:“傻丫头,你瞎说什么?开心是好事啊。荼蘼树汁液还真管用,我也没想到,连云仙都骗过了!” 点砂说:“嘘——在云仙布的结界内说这些,会不会被他听到啊?你说,要是他知道我隐瞒妖的身份,会如何处置我?” 苍郁很仗义地说:“别想那么多了,要真是有那么一天,我定会护着你的!” 这次,越云泽吸取了从前的教训,在苍郁和点砂活动范围内,设下天罗地网的结界,刀枪不入,这样,他不在时,六界都没有人可以靠近她们。 这结界乃是越云泽的心血凝成,虽然无色、无味、无法感知,苍郁却因为知道它的客观存在,而感觉仿佛云仙就在旁边陪着一样,心里特别踏实。反正很多时候,他即便在旁边,也是不作声的。虽然他通常很安静,苍郁的心却因为一直在注意聆听他,而忽略了外界的其它声音。 点砂脸上忽然晴转阴,皱着眉头捂着胃说:“哎呀姐姐,我好饿!” “又饿了?你不是才吃过没多久么?” “不骗你,我真的是饿得一步都走不动了!” “咦,你不是海蝶妖么?只不过遮住了妖气,法力尚在,为何会如此依赖五谷杂粮?” “我也不知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感到过如此强烈的饥饿!我觉得我能吃下一整头牛!” 看她脑门直冒虚汗的样子,确实不像在骗人。苍郁只好说:“哦,那我们回去吧,老前辈给准备了不少吃的东西呢。” 可是,点砂在吃光了所有的坚果、水果、粥羹、馒头、菜肴之后,仍然大喊“还是饿,饿得不行啦!” 苍郁一头黑线地望着她:“你别是得什么病了吧?我听人说,总饿可能是怀......” 点砂不高兴了:“想到哪儿去啦?我是爱看帅哥,可人家还正经是黄花儿姑娘呢!” “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算啦,姐姐,我除了饿,倒是没有别的不舒服。” “会不会是胃病?胃病忌‘生冷硬’,要不,我再给你煮点小米粥吧。” “小米粥要怎么煮啊,我不会,那麻烦姐姐啦。” “跟我客气什么?” 可是,三碗小米粥喝下,点砂却显得更难受了,肚子涨得在榻上直打滚,可还是感觉饥饿! “这可麻烦了。要不,让云仙给你看看吧,他也精通医术。” “不行不行,要是让云仙察觉出我的身份,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那倒也是。可是,也不能让你这样难受下去呀。” “哎呦,哎呦......” 点砂难受得不住哼哼起来,苍郁急得团团转,这说出去也不是,不说出去也不是。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点砂悄然没声了,已经沉沉睡去。 眼看着快要到傍晚了,今晚便是摆九砚阵的日子。苍郁想,让她好好休息吧。老前辈今晚摆九砚阵,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顺便学习学习。 她蹑手蹑脚地刚要出门,点砂忽然睁开眼喊住她:“苍郁姐姐,你是不是去看九砚阵啊,我也想去!” “你能去么?” “没那么难受了,但还是饿。” 苍郁挠挠头:“还饿呀?那一起走吧,也许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 花园之中,葛雁门正在摆弄九块砚台。 挑选出来的都是上好的易水砚,在老前辈巧手的摆弄下,看起来的确颇有灵气。它们的方向和位置,将分别对准天心星、天任星、天禽星、天辅星这四吉星;天蓬星、天芮星、天柱星这三凶星;天冲星这颗次吉之星;以及天英星这颗中平星。 苍郁为这神奇的布局大感兴奋,暗暗用心记下它们摆放的样子,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而点砂,自从看见越云泽的身影,就触电般两眼烁烁放光,并没有见到朝思暮想之人的那种喜悦,而是一种原始的、像一个饥饿已久的人,发现了可以吃的东西的那种兴奋!她的目光锁定在越云泽身上寸步不离,根本无法挪开! 而越云泽在忙,并未注意到她的反常。 等苍郁想砂来的时候,见她神采奕奕,面带微笑,满面红光,完全不似方才的病态。 “你不难受了?” “好了,我全好了,一点也不饿、不难受了。” “奇怪,是怎么好起来的?” 点砂的目光躲躲闪闪:“我,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也刚刚才明白自己难受的原因,却抿着嘴不敢透露半分。 世上的妖魔有千千万万种。 妖,一般由动植物或物件,经年累月幻化人形而成。若是在修炼过程中,一心悟道向善,也有可能修炼成仙,否则沦落为妖,法力较低。在漫长的岁月里,要经历弱妖期、浅妖期、醉妖期、出妖期,才能修炼成妖。成妖后,再由散妖、商妖、角妖、徵妖,一路晋升到羽妖。 魔,可以由世间所有堕落的心、甚至由堕落的仙幻化而来,法力普遍比妖强大上千百倍。修魔者要经历弱魔期、浅魔期、醉魔期、出魔期,而后飞身成魔。成魔后,由散魔、宫魔、商魔、角魔、徵魔、羽魔前期后期一路晋升,妖魔界的现役最高统领乃是魔无上。 那么妖魔以何为食? 他们同仙一样,基本不食五谷杂粮,而是用一些无形的东西,来填饱他们的胃口,也就是——欲望! 有的妖魔喜人元气,有的妖魔只吃动听的声音,有的妖魔吃珍贵的回忆,有的妖魔吃横溢的才华,还有的妖魔,最爱吃聪明的头脑...... 而点砂这个刚刚幻化成人还不久的小海蝶妖,方才惊讶地醒悟过来——自己要吃的,则是男子的美貌!原来自己如此花痴是有原因的,对男子的美貌,完全是一种生理需求!见不到美男子,就会像几日没吃饭一样,两眼发红,饿得死去活来! 从前在外面东游西逛,每日都有美男子可见,虽然无法与云仙相比,但满足一下胃口还是可以的,因此从未感觉不舒服。最近三日,荒山野岭的只有苍郁作伴,三日未见到任何男性,就不更不用说美男了,自然浑身不得劲。因此,一看到越云泽,所有的不舒服就都瞬间不治而愈了!也使得点砂明白了自己的病因—— 对点砂来说,漂亮的容貌、性感的身材,这些外在的东西无比重要。虽然她并不常会鄙视相貌丑陋之人,但很明显,长得好看的男性,总是让她生出接近的欲望来,若不能接近,远远地看着也是好的。而且,她简直无法想象,若有朝一日自己变老变丑,该如何活在这世上! 目前,点砂还停留在“以肉眼看”而获得满足的阶段。随着修炼时间的增加,功力的日渐加深,总有一天,她会走到需要吸收男子的精气才能存活的地步。不过,那是后话了。 夜幕已完全降临,天上星光闪耀。以凡人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哪颗是哪颗,但葛雁门无需用眼看,已在心中感知出他所要寻找的九颗星的位置。 他一个人在正中盘腿打坐,其余三人在外围观看,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前辈念咒。但见前辈面色由祥和平静,渐渐转为愁眉深锁,似在思考什么难以解答的问题。不会是老前辈也算不出答案吧?要是那样,偌大的风虎城,我们该去哪里找逆天行碎片呢? 苍郁有些沉不住气了,不断看向云仙。但见越云泽气定神闲,并无半分焦虑之色。 说是要以地面上摆放的砚,作为空中九星所发出信号的接收器。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点砂有些不耐烦了。她抻着脖子看了看,发现九砚之中的一块上面,刻有三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还上了米分嫩的色泽,娇艳欲滴简直像真的一样!她身为海蝶妖,平生除了爱美男,其次就是爱花! 因为太过喜爱,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一下那朵如幻似真的芙蓉花! 待越云泽发现并要制止的时候,忽然晴朗的天边一道闪电,紧接着“哗啦啦”三声石破天惊的雷鸣,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用我们如今的话来说,这就是正负电荷对撞了,触发了电闪雷鸣! 待众人回过神来,葛雁门依然还在阵中闭目端坐。但耳边听得一声石破天惊的凄厉哀嚎,再看点砂时,她似被雷电触及,弹起老高,向后仰倒重重摔去! “点砂,点砂!” 苍郁吓坏了,忙跑过去看她,越云泽也瞬移过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 但见点砂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右臂、右肩,乃至右半边脸,全部血肉模糊!有些地方还焦黑一片! “一定是因为方才被雷电击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二十九回 何处藏陋容 苍郁被这恐怖至极的画面吓得六神无主,乞求的目光望向越云泽,连“救救她”几个字都说不出来。但心里知道,云仙定不会袖手旁观! 越云泽眉头深皱,却毫不嫌弃地,一把将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横抱起来,转身便向屋内走去。血污泥污弄了他一身。 苍郁哆哆嗦嗦地跟了过去。 原来,九砚阵开始运转之时,砚石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砚石,而变成了“高压电线”。对这一点,越云泽乃至葛雁门本人都并不了解,原因就是,那时还没有人懂得电的知识。 越云泽看到点砂向砚石伸出手去,之所以想制止,是因为他觉得一个气场运作起来,多少会对触碰之人产生作用力,但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严峻的后果! 在他们身后,葛雁门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已成为天地灵气的一具载体。包罗万象的宇宙万物,成为他的“搜索引擎”,头脑正在飞速检索着信息,留下有用的,抛弃无用的......最后,告别天,挥别地,终又做回了他自己! 老前辈对逆天行的问题心中已有定数,十分满意。抬眼四下望望,云泽和那两个姑娘都不在,于是便抬脚去找他们。 此时的卧室内,气氛十分紧张。 点砂往昔的娇俏调皮再也不见,奄奄一息躺在那里,像烧焦了半边的尸体! 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苍郁眼中滴落,有几滴还落在了正在给点砂处理伤口的越云泽的手上。 他抬头看了看苍郁,似乎想说点什么,搜肠刮肚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苍郁心想,老天保佑,云仙可千万别再搬出那套“只能以自然手法救人”的理论了,赶紧帮点砂康复才好!不过,伤得这么重,不知是否还能恢复身体机能?就算是恢复了机能,皮肤还能长好么?就算其它地方长好了,脸上怎么办?她这么爱美的姑娘,要是以后就这样毁掉半张脸,可教她如何活下去啊! 葛雁门知道此事之后,捶胸顿足非常自责,一再怪自己没有早点想到,提醒点砂不要碰那些砚石。 “前辈,时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这里可有治疗烧伤的草药?” “有,有!” 葛雁门递上一只大提篮。 越云泽已为点砂输送过真气,护她五脏,调养经络。此时,将篮中他认为最有效的几样挑了出来,细致地捣碎、研磨,眼都不眨地轻轻敷在点砂的伤口上,因为怕她疼,手法温柔地简直像抚摸婴儿的母亲的手!认真的男人,真是太有魅力了!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苍郁也再次从他眼中,看到了当年暗夜竹林中,救治小鸟时所流露的那种无限慈悲的眼神,那种秒杀一切眼神!苍郁差点希望躺在那里的是自己...... “云仙,我能帮什么忙么?” “手和脸,我来敷,身上,你来。” “好!” 山里的草药堪称仙草,每一根都极富天地灵气,产生意想不到的奇效。虽不能令人起死回生,但点砂烧焦坏死的皮肤,竟奇迹般地开始一点点愈合、恢复! 将近两日之后,点砂渐渐苏醒过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整日为朋友担忧的苍郁,惊喜万分地握住她的左手。 点砂虚弱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苍郁脸色一变,即刻想到,她即将要面对毁容的残酷事实。虽然已经藏起了屋中的镜子,但她只要看看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臂,就会有所察觉。 心不觉提了起来。 果然,点砂抬了抬自己的右手,再检查一下右肩,然后顺着剧烈的疼痛感摸了摸自己包着止血丝布的脸,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竟然没有哭,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 有时,冷漠的表情比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场,更令旁观者心碎! “拿镜子给我。” 这恐怕是苍郁此刻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她嗫嚅拖延着说:“我找了,这里没有镜子......” 沉默了半晌,点砂忽然发狠地一把掀起被子下了地,跌跌撞撞向屋外跑去!她的腿脚并没有受伤,且用了很大很决绝的力气推开苍郁,径直跑到园中的池塘那里! 原来,她是要以池塘水为镜,照出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一把扯掉脸上的丝布,狠狠闭了一下眼,朝水里望去。 “别看!” 苍郁冲上来欲拦住她,但点砂还是看到了——那千疮百孔的半张脸! 压抑已久的一声啜泣,慢慢转为撕心裂肺的悲鸣! 点砂右手紧紧捂住右脸,撒腿没命地向房间里逃去,进得屋内,飞快地钻进被窝里,以被子盖住头,在里面尽情宣泄情绪。她甚至没有勇气去试试自己的法力是否还在。想必即便是还能化蝶,也只能化作一只丑陋无比的断翅蝴蝶吧! 苍郁虽然不是那样重视外表的人,但同为女人,谁能不知道脸的重要性?若是换做自己,也定会同样手足无措。她感同身受地安慰道:“点砂,你放心,眼下的情形只是暂时的,伤口需要时间愈合,因此,还不能在上面做什么文章。云仙他妙手回春,一定能治好你的,你会和从前一样漂亮!” 点砂停止哭泣,在被中惊问:“他们......全都已经见过我这个样子了?” “都见过了,不然怎么给你止血敷药呢?是云仙亲手打理的你的伤口,你可不要辜负了......” “什么?云仙亲手?” 点砂眼前一黑,心在泣血:这下完了,云仙已见过我这副丑陋的样子,往后再也不会愿意看我一眼了!别说帅哥,就算是丑八怪看到我,也会闹心,我还是找个地方自尽算了,别污了别人的眼睛! 正在万分绝望之时,忽听得有人叩门:“点砂姑娘可醒过来了?” 云仙清冷又动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点砂怕得浑身颤栗,蒙在被中对苍郁喊:“别让他进来!别让他进来!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这副样子!” 苍郁只得去开门,低声对越云泽说:“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模样,不想见你。” “也好,”越云泽递过一个纸包,“这些药米分,以开水化开,晾凉后,一天三次涂于伤口之上。” “知道了,谢谢云仙。” 如此,在山中度过了惊心动魄的十日。 点砂将自己藏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苍郁每日将给她的食物端进端出,没有半分怨言。 在越云泽和葛雁门提供的各种配方的作用之下,在苍郁的精心照料下,点砂的伤口大面积好转,虽然离完全恢复还差得很远,但起码,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了,基本上,也就是受过伤的地方,颜色还有些发黑。身体状态也已调整好,心理状况略差些。但这样藏着,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这一日,听得越云泽在门外问:“我可以进来么?” 点砂已经平复了几日的心情,顿时又兵荒马乱起来,手足无措地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苍郁拉住惊惶失措的她说:“别怕,你已经好多了。云仙关心你,就让他见见你吧。”见她犹豫,又激将道:“若你不让他检查伤口,错过了康复的最好时机,将来留了疤可别后悔啊!” 这招果然有用,点砂默许。 苍郁笑着让进了越云泽。 点砂还是下意识地以手遮面,躲躲闪闪。 越云泽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走进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拿过她的手看了看,又自她另一只手的指间,瞥到快要长好的脸部皮肤,心中有了数:“你不要把我当外人,就当我是大夫。对大夫,总不能隐瞒病情吧?” 见点砂有些动摇,越云泽又说:“你这次大难不死,要好好珍惜活着的机会。我给你号一下脉罢,早些好起来,我们也好动身去风虎城。” ——什么?我这个样子,云仙没有嫌弃我,还惦记着带我一起去风虎城? 点砂心中十分感动。 苍郁在一旁说:“对了云仙,这几日忙着点砂的事情,都忘了问你,老前辈可算出风虎城中,逆天行碎片的位置了么?” 越云泽点点头。 “太好了!”苍郁转向点砂:“快些让云仙帮你号脉,若是气血恢复了,我们好赶紧上路。” “号脉......” 点砂心中展开了天人交战。要知道,她是以荼蘼树树浆涂抹手腕,以掩去妖气,伴在云仙左右。若是被他号脉发觉了......唉,她甚至不知荼蘼树树浆,眼下是否还在起作用,若被当面拆穿,该多么无地自容...... “点砂,”越云泽忽然站起身来叫她,也是头一次当面直呼她的名字,吓得“做贼心虚”的点砂一激灵,“外表的美与丑,不必太放在心上。若有人因你的外表,而对你一反常态,这样的人,倒也不值得挂怀。” 这番话,点砂似乎听进去了,在细细品味,站着一动不动。 “还有,以后,不要再去不计海,招惹那些梼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回 (荐)入怀不是我 点砂的眼睛顿时瞪得浑圆,张大了嘴,捂着脸的手也无意中放了下来,露出毁掉的半张脸——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云仙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过,好在看起来他对此并不介意。 这也大大出乎苍郁意料,她竖着耳朵认真听,生怕云仙赶点砂走。 点砂最后的防线崩溃,两腿一软,忽然双膝跪倒:“云仙,点砂知错了!只因我本是蝶妖之身,妖仙势不两立,我怕你不让我跟着苍郁姐姐,因此才出此下策” 越云泽弯腰将她扶起,那双好看的眼睛,闪烁着长长的睫毛,注视着她伤痕累累面颊的表情,却是格外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一些温暖:“我曾经说过,一念成仙,一念成魔,选择只在人的一念之间。若你不做恶事,情愿弃暗投明,一心向善,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你呢?” 点砂一动不动仰着头,目不转睛望着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脸上的难看的伤疤,一时忽略了他惊为天人的面庞,她是被越云泽的宽容博爱感动得热泪盈眶!在她有限的生命中,还从未有一个男子,对她说过如此打动人心的话,更何况,还是一个这般令人着迷的男子! 这真是令人动容的一幕!苍郁也看得呆了。 突然,点砂出人意料地一把抱住越云泽,把脸埋进他怀中,“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哭得如此悲情!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但她那抽抽搭搭一起一伏的肩膀,却在告诉旁人她有多伤心。 点砂的头:“我吃醋了哦。” 谢丹心总像这样笑着回答:“要不要我去帮你借只螃蟹?” 这些遥远的记忆都是题外话了,因为作为当事人的苍郁,如今已经记不起这些细节了。驿马印赋予她超能力,同时也在慢慢夺走她对过去作为凡人的记忆。 无论如何,苍郁觉得自己不该吃点砂的醋啊,她是自己的好朋友,何况她和云仙又不是那样的关系,更何况,自己与云仙,也不是那样的关系苍郁的心兀自慌乱烦躁着,她想让点砂好受点,又不想让云仙抱着她。 点砂哭了好半天,把越云泽的整个前襟全打湿了,心中的各种情绪宣泄得都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头来退后一步,抱歉地看着他。 这时与男神四目相对,任由光彩照人的他,近距离盯着自己的陋容,不自然的感觉却反而少多了:“云仙,我听你的话我保证,从今往后,点砂只做善事,而且,我会极力控制自己的欲望。就算成不了仙,我也不要做臭名昭著的妖了!” 越云泽听了,唇边缓缓绽放出一缕极淡极淡的笑意来。 苍郁既为点砂想通了而高兴,同时又因为云仙的这抹笑意,再次吃起朋友的醋来。 “那么,我们何时可以上路?” 越云泽言下之意,是点砂的身体内在已经康复,只剩下外伤还需要多些时间才能彻底恢复,原则上不影响赶路。 没想到,点砂很有勇气地回答:“云仙,点砂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路,我不怕难看!”想了想又小声补充一句,“大不了把脸蒙上” 苍郁马上在身后拍胸脯说:“这好办,包在我身上。” 越云泽说:“也不必太急,再准备一下,三日后动身。” 临出门时又提醒苍郁:“记得按时给她敷药。” “云仙,你就放心吧。” 苍郁探头看看越云泽已经走远,回过来对点砂说:“看看,云仙对你多好!”说着说着,那股醋劲儿又上来了:“他都没如此对我过” 点砂脸上泪渍未干:“他只是宅心仁厚,可怜我而已。” ************ 苍郁真是个好姐姐,她很贴心地找来了斗笠,上面罩了薄薄的面纱,刚刚好地将点砂的脸盖住,又不是盖得太严,不引人怀疑。 “谢谢苍郁姐姐,你想得可真周到!不过,用不着了。” “你说什么?” 点砂轻轻将斗笠拿开放下:“我想通了,云仙说得对,从前,我太在乎外表了!若有人因为我的外表不好看,而疏远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在乎。况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有什么用?我就这样出门好了。” “你真这么想?” 苍郁惊喜万分,同时暗竖拇指——能够让一个把外表看得大过天去的人,这么快就有如此转变,除了云仙,恐怕别无他人了。他不但是一剂行走的春药,还是一本活的教科书啊! 三人告别了葛雁门,继续踏上寻找风虎城那块逆天行碎片之旅。 “云仙,葛老前辈说让我们去哪里找?” “白虎国皇宫。” “皇宫?又是皇宫?” “可皇宫戒备森严,我们三个人行动不便,要怎么找呢?” “你我三人,要光明正大住进皇宫才好。” “住进皇宫?!悄悄进去看一下或许还可以,光明正大住进去怎么可能?” 可是没个适当的身份,即便夜里悄悄潜入,偌大个皇宫,守卫森严,搜寻起来也还是诸多不便。 越云泽说:“我听说,白虎帝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他当下的宠妃,乌衣娘娘;另一个,便是茶。” “云仙的意思是,以茶当诱饵?让皇上主动下令,招我们三个进宫?” 她暗想,光明正大进了宫,见到皇上妃子什么的,还得行礼。我们是无所谓,云仙可委屈大了,他那尊贵的膝盖,怎能随便跪呢?我要怎么帮他维护尊严才好? 越云泽点点头。 苍郁道:“这倒是个特别的主意。爱喝茶的人,品味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这么认为?” 越云泽想到自己,挑剔地只喝荏苒花沏的茶,倒是想听听这个小丫头的说道。 “是的。淡茶常饮,可以清心,我以为,喝茶是用茶香洗涤内心的仪式。一杯清水在手,添入香茗几许,不紧不松地端起茶盅,不快不慢地饮下茶水,这需要美妙的手法、优雅的坐姿和淡然的心境,水准不足的人,怎能有这份耐心和雅致?” 越云泽点点头:“白虎帝白鼎,品尽天下香茗,对每一种茶都极有研究,一般的,是入不了他法眼的。” “云仙知道什么更好的茶?” “九重天上的荏苒花茶,或许可以一试。” “荏苒花茶?听上去真美。” 苍郁眼里满是向往。 不解风情的越云泽却并未看懂她的向往,只说:“从此刻起,你我便以兄妹相称。” “不行不行,你我二人年纪虽大概匹配,却长得一点也不相象,会引人怀疑的。” 苍郁心里想,天底下哪有长得这么不象的兄妹,哥哥长得那么帅,妹妹扔人堆里找不着。要说是夫妻可能还有点儿戏,不过打死我,我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越云泽抬头回了一句:“就说是远房兄妹,有何不可?” “那好,那好,就说同一个曾曾曾——祖父。” “谁会问那么细?” “嘿嘿。” 苍郁发现,近来勉强能和云仙说笑几句了,从前他可是说着说着就戛然而止,让别人无话可接干在那里的。 “那点砂呢?” 越云泽说:“让她扮成你的贴身丫鬟。” “丫鬟?” 苍郁转了转眼珠,感觉不妙。 若是在从前,让爱出风头的点砂扮配角,她肯定不开心。但经过了毁容一事,她仿佛成熟了许多,也想通了很多。此次,她欣然接受安排。 越云泽给苍郁“换”上了一套,较为华丽的苏绣月华锦衣裙,自己也“换”上一身竹青色织锦长袍,手上提一只贡缎锦盒。这下,两人看起来,活脱脱一对养眼的富家少爷和千金。 给点砂则配置了一套青衣青裤,梳了两个抓髻,看起来还真像个小丫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一回 (荐)乌衣独芳华 苍郁偷眼向越云泽望去,这还是头一次见他除却白衣的样子,同样美好得不可方物!这一身儒雅的竹青,衬他明亮的皮肤与如画的眉眼,让人看得如痴如醉,苍郁的一双眼睛,像长在他身上一样,根本拔不下来。 越云泽被她盯得直发毛:“怎么?” “哦,有有有有一只小瓢虫在你身上!” 苍郁自觉该说点什么,边说边慌张地伸出爪子,假装去抓他的肩头。 越云泽凌厉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望去,眼见她抓了个空。她展开手掌的时候,自然是空空如也。 “飞了......” 苍郁涨红着脸咬着唇低头跑开,心里想,谁叫你长得那么养眼,不看白不看! 就这样,“堂兄妹”二人加一个丫鬟,大大方方进入了白虎国的都城“风虎城”,径直来到偌大的一座官邸跟前。 这里相当于内务府,是接待老百姓和四方朝贡物资的地方。 看着出出进进络绎不绝的人群,苍郁担心地说:“没想到朝贡的人如此之多,物资繁杂,不知咱们的东西,能否真递到白虎帝手上?” “放心。” 越云泽胜券在握的回答,让苍郁和点砂立时把心放到肚子里。 转眼,苍郁捧着盒子对一位官员说:“大人,这是我们越家兄妹,献给皇上的世间极品香茗——荏苒花茶。” “荏苒花?”官员扭头对身后的属下问,“你们听说过么?” “属下从未听说过。” 苍郁接着说:“它是由遥远而高耸入云的拉雅天山采摘而来,世间极为罕见,因此少有人知晓。荏苒花凝结了春夏不散之千年极寒,日日被雪风和冰川滋养,是以,成茶之后,入口奇香,回味无穷,当今圣上定会喜欢。” 那位官员斜着眼瞟了瞟伶牙俐齿的苍郁,又从上到下瞥了几眼越云泽和点砂,没吱声。 点砂见多识广,小声提醒越云泽:“他是不是在等贿赂的银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越云泽从容地一抬手,那当差的就像被催眠了一样,满脸忠诚和惶恐,忙不迭地说:“好,好,奴才这就去,奴才这就去!” 言罢,捧着贡缎锦盒,颠颠儿地跑去禀告内务大臣了。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那只贡缎锦盒,很快就安然无恙地传到了白虎帝白鼎手边。 有护卫替他打开了包袱,小心翼翼捧出一只紫砂陶罂瓶来。光是这瓶子已经足够巧夺天工,让白鼎把玩了半天。 瓶塞刚揭开一个缝儿,就已隐隐飘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恬淡而悠远,清冽而奔放,令人如痴如醉。这香气完全不似来自人间。 盒子里还另配有紫砂貔貅茶宠一只,其眼由赤玉制成,活的一样,茶水浇上去,还能叽里咕噜乱转,自然也让白鼎爱不释手,赞不绝口。 干的茶叶倒出来,似一片片不会融化的雪花,冰清玉洁地飘在不高不低80c的标准泡茶水上,不一会儿就开始变软,展开,成了半透明的大花瓣,令杯中风景美不胜收。香气之醉人就更不用提了! 白虎帝白鼎惊喜万分,搓着手问:“此茶为何人所贡?” “启禀皇上,是一对来自拉雅山脉的越氏兄妹。” 白鼎左思右想,脑海中抓不出这样一对兄妹,也从未听过荏苒花一说:“你听说过么,荏苒花?” “回皇上,属下从未听说过。” 白鼎自言自语道:“‘荏苒’二字,常用以形容时光易逝。给这花起名为‘荏苒’,难道是说,这花不好养,很容易就凋谢了?” “皇上,属下认为,应理解为,尽管时光易逝,这花却不容易凋谢。” “朕觉得朕说得对。” 白鼎与他亲近的属下在没人的时候,常常不分你我,像朋友一样闹着玩。这会儿,主仆二人为这争执起来,争了半天,正好茶也泡好了。 负责先皇上一步品尝一切食品的护卫,用银针试了自己那杯,然后尝了一口,眼珠转了转,细细品味了半天,惊为天人,连呼:“好茶!好茶!真乃世间极品也!奴才向皇上保证,皇上肯定从来没喝过这么惊艳的茗品!” 见护卫无恙,早已迫不及待的白鼎,用银针试过,也赶紧抿了一口。 ——入口先是一阵清苦,舌底生津,清清浅浅的苦涩在舌间荡漾开来,充溢齿喉;接下来,缓缓转为醇和的鲜香,在肺腑间蔓延开,浮动着旺盛的生命力,洗尽一切尘埃;最后,那种出离凡尘的甘甜,婷婷袅袅,在口中绕梁三日不绝,带人飞升极乐世界。 他立刻传令:“朕要即刻召见这对兄妹!” 越云泽果然料事如神。 旧时丫鬟身份卑贱,因此点砂独自留在殿外等候。 白鼎带着最宠爱的妃子乌衣,一同接见越云泽和苍郁。 能把一向头脑清醒的白虎帝迷得神魂颠倒、不理朝政,想必乌衣是个不平凡的女子,定是千娇百媚,集天下美人之大成。苍郁职业病复发,脑海中即刻浮现数张古典美人图,就连她们的发丝如何上色,和脸颊的红晕如何过渡,都构思好了。 好久没作画了,手还真有点痒痒,比好久没吃饭都难受。 但出乎苍郁预料,大殿上偷看之下发现,乌衣娘娘衣着虽光鲜华丽无比,却并不风情万种,反倒是个冷若冰霜的冰美人。即便对白虎帝,态度也是不愠不火,甚至偏冷淡些。那种气质,倒是与云仙颇有几分相似。 想想也对,一国之君,坐拥数不胜数的如花美眷,每日被胭脂红米分缠绕,听得谄媚巴结无数。荤腥吃多了也会腻,甜言蜜语听多了,耳朵也难免会起茧子。这时偏偏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清流,芳华独自,自然让人眼前一亮。只要不是双商感人、把握好分寸,获得君王的宠爱,应是水到渠成的事,然后就“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苍郁暗暗觉得,自己之前判断的没错,白虎帝的品味的确还不赖,这个有钱有权的男人,至少没流于丰乳肥臀的艳俗。 其实,环肥丰腴之美,对男性来说可谓艳光四射,有时也是苍郁这种吃什么都不会太胖的体质所暗暗羡慕的对象。但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清新典雅那种美。 白虎帝白鼎,浓眉星目,鼻挺嘴阔,气宇轩昂,高大威猛,声如洪钟,颇有一国之君的威仪。但对下面人说起话来,语气倒是十分客气。 “兄妹”二人来自白虎国之外所谓的拉雅山脉,不属于白虎国管辖领地,所以无需下跪,只需行礼。注意力都在执行任务上,这次苍郁没那么怯场了。 “二位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赐座!” “谢皇上。” 苍郁心想,这还差不多。我们九天云仙可是用来万众景仰的,怎能你坐着他站着呢? “越氏兄妹的祖上,是哪里人氏?” 不等越云泽开口,苍郁赶忙抢答道:“草民的祖上,原本是白虎国一介农夫,后移居高耸入云的拉雅山脉,不惧严寒,世代在那里潜心种植奇花荏苒。我们兄妹二人得了真传,乃是现今世上仅存的懂得种植荏苒花、并以它制茶的人。” 白鼎饶有兴趣地问:“朕很想知道,此花以‘荏苒’二字命名,有何特殊寓意?” 问完歪头看了看身边的属下,俩人交换一下眼色,意思是,看看咱哥儿俩到底谁猜得对。 苍郁不慌不忙问:“皇上可尝了此茶的味道?” “尝过了。” “皇上可品出了苦涩与鲜香?” “有,的确品出来了。” “随着时光流逝,人的生命中要经历许许多多的事情,或许大起大落,或许平淡如水,这其中却总少不了苦与甜。它们不断交织和转换,谱写生命的乐章。当光阴老去,只愿最后留在舌尖的,是望穿世事的一缕甜香。”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入了神。 此情此景,此人此茶,都恍若梦中。 过了半天,白鼎才回过神来,与属下再度交换眼色,意思是:咱俩说得都不准确,瞧瞧人家那境界!接着又问:“那么,越姑娘,这荏苒花究竟何奇之有?” “回皇上,一般常态下,荏苒花娇嫩透明,无色无味;种花之人心感温暖时,荏苒花也跟着放出浅浅的微光;种花之人心感欢喜时,荏苒花也随之翩翩起舞;而种花之人悲伤难过时,荏苒花的一树芳华,也将凋零殆尽。” 这一番话,连越云泽都听得入迷了。他转头望着苍郁想:这姑娘的确冰雪聪明,昨日我只对她说了“境由心生”这寥寥四字,她领悟得倒是透彻,就像亲眼看到过,我那归心殿的荏苒树一般。 “哦?这倒是奇了。等花开出来,朕很想亲自看一看。但不知,它可否在这皇宫中存活哪?” “荏苒花生存条件苛刻,喜极寒冰冻,不可有任何虫害,不知皇上的宫中,可有这样的处所呢?” “这......” 旁边的护卫弓着腰插话道:“这有何难,皇上可以命人打造一个冰窖呀。” “对,就建在朕的后花园,可好?” “回皇上,民女以为,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二回 风水双刃剑 “哦?为何?” 白鼎与乌衣对望一眼。 苍郁娓娓道来:“自古以来,后花园多处于皇家风水宝地中的宝地,旺气尽夺,余气所剩无几,哪还有多余的菁华,留给荏苒花呢?” 白鼎点头:“有道理。那么以你之见,哪里才好?” “恕民女愚钝,眼下暂且不知。请皇上准许我们兄妹二人四处走动,好为荏苒花寻一处佳所。” 苍郁无法接受云仙一口一个“草民”自称。在她心里,九天云仙越云泽,才是最神圣不可亵渎的人。因此她一直抢着回答皇上所有的问话,不让越云泽插上一句,不顾一切维护着他的尊严。自己本来就是平头百姓,谈不上委屈不委屈。 她就这样心甘情愿、理所当然地为越云泽付出着,完全忽略了自己。 云仙自然也会读心术,但和屠天一样,他也极少使用。 如前文所说,攻击任何地方都没有攻心来得吃力。读心与其它法力相比,也需要耗损大量真气。不过,屠天的幻术却是另一码事,那个不需要读对方的心,而只是让对方自己在心里天人交战,因此屠天要省力得多了。 大脑是人体最高级和最复杂的中枢神经。读心,就必须要穿透层层神经与血管,去破解大脑的信号,这是一个费时费力的过程,比使用其它任何法术所花的代价都要大。 因此,还不如从他人的神情、语气以及肢体动作判断来得方便些。比如,瞳孔在生理正常的情况下散开变大,表示对方生气或恐惧;再比如,深呼吸是迅速平缓情绪的最简单方法,因此当你看到对方深呼吸,就知道他可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又或是,在沟通过程中,对方本来不太爱说话,却突然话多了起来,这代表他的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 越云泽没有去探究苍郁的内心,并不了解她心中所想,只是越发觉得,这姑娘不是一般的有灵气。 白鼎与娘娘一对视,发话道:“那就这样吧,越氏兄妹暂且在宫中住下,准许在宫中自由走动,找寻用以培育荏苒花的风水宝地,任何人不得阻拦。” 忽然想起苍郁说的那句“而种花之人悲伤难过时,荏苒花花瓣也凋零殆尽”,便又补充道:“你们兄妹二人需要任何物事,或者想要做什么,尽管向下面人吩咐,朕会满足你们的一切要求。” “谢皇上。” 离成功又近了一步,苍郁满心欢喜地望了越云泽一眼,如同意料之中那样,他面如平湖,无悲无喜。 “云仙,你真是料事如神。” “堂哥。” 越云泽纠正道。 “哦,堂哥。”苍郁吐了吐舌头,幸好四下无人,“这个皇帝别看长得挺威风,但是人其实挺和蔼的,是吧,堂哥?” “在这名宠妃出现之前,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皇帝。” 苍郁心想:这是不是从另一个侧面证明,男人动了情会影响事业?不对,如果是个值得爱的女人,应该想法子帮助男人,事业更上一层楼才对呀! “堂哥,我感觉驿马印在发热,之前每次有这种感觉,就是快要拿到魔器碎片了。” “在什么方位最强烈?” 苍郁边走边感知:“这个还不清楚,但肯定不在后花园方向。既然皇上准许我们自由走动,我可以......!” 越云泽忽然猛抬手,作了个阻止她发声的动作。 乌衣娘娘无声无息出现五十步开外,身后还跟了两个侍女! 苍郁大惊失色,偷瞟越云泽的表情,不敢确定娘娘是否刚好听到了她方才的话。 乌衣娘娘婀娜而端庄地来到近前,语气彬彬有礼,一双美丽的杏目闪着成熟睿智的光芒:“宫中殿堂院落繁多,就有劳二位费心了。” 苍郁想,这位娘娘,的确是比宫中见到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更有灵气,更招人喜爱。我要是皇上,我也喜欢她。 而越云泽琢磨的内容则完全不同:五十步开外,自己才感觉到她和侍女的存在,这三个人功力应都不浅。一个娘娘,两个婢女,深宫之中,三位女眷,身怀如此绝技又是为何呢? ************** “苍郁姐姐,事情进展得顺利么?” “很顺利,皇上已准许我们四处走动,这下可以好好寻找逆天行了。” “太好了!对了,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苍郁逗她:“你,是想问他长得帅不帅么?” 点砂红着脸说:“不是,我是想问他的性格,看看会不会找你们麻烦。” “放心吧,皇上人很爽朗,他刚刚准许我们在宫里随便走动。” “那太好了!” 苍郁和越云泽的足迹,在皇宫大内蔓延开来。但是皇宫占地极广,恐怕七天七夜也走不完。他们对外打的旗号是——看风水。 风水师在旧时是很受尊敬的职业。 风水这东西有点玄,它是一把双刃剑,可以行恶,也可以行善,可以助恶,也可以救人。布个风水局,若是帮了无德之人,是助纣为虐,做了不该做的事,改变了自然规律,也就相应地改变了因果。如此一来,必定有一个反作用力作用于风水师,对风水师自身造成伤害。泄露的天机愈多,对自己的伤害愈深。 很多风水师的后代,都会出现残疾和命运坎坷的现象,有的没等到后代,自己就会在晚年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若年轻时使用过邪术、邪咒,则伤害大到不可估量。 因此,看风水必须要收费,主家必须给红包,这是风水界历史传承的规矩,其中自有天理。 白鼎礼数周全地给包了一个超级大红包,二人没有理由拒绝。 当然也有人说,风水就是人。男人是风,女人是水。阴阳协调,和睦相生,则万物兴隆。 几日之后,苍郁凭着驿马印发烫程度的指引,渐渐将目标锁定了,紧挨着皇上所居长兴宫的乌衣娘娘的平宁殿。 今日又只能到此为止了。 白鼎安排给他们的住所,是离平宁殿不远处的招和殿。 朱墙琉璃瓦,院子里还有一棵不知名的树,开着不知名的白花,很香。 偶尔会有那么一刹那,在遇见什么东西的时候,人会忘记时间,忘记环境,思绪被无声地牵进过去的岁月。 一瞬间,苍郁仿佛又变回了谢丹心,将如织的游人甩在身后,独自静立在开满玉兰花的颐和园乐寿堂中。 风拂琉璃瓦, 云绕佛香阁。 九曲长廊十七孔, 昆明湖放歌。 西堤如翠带, 复殿叠青色。 深院玉兰吐芳蕊, 百里香留客。 这些过往,如今都只存在回忆中了。 “时候不早了,堂哥你早些休息吧。” 苍郁对越云泽说完,转身回到自己房里去。点砂则住在旁边的另一间房。 当越云泽进入房间、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忽然感到一阵较为剧烈的晕眩! 平生只饮荏苒花茶,滴酒不沾,但千万年来阅尽天下书卷,凡尘俗事、人情冷暖,一切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当然晓得这是烈酒上头的感觉,更知道自己是中了强大的幻术! 来不及多想,目光渐渐迷离起来,房里的一切陈设变得模糊,他甚至几乎能闻到自己口中无端喷出的酒气来,并鬼使神差地向案头的酒盅伸出了手! 满满一盅烈酒端到嘴边,眼看就要一口灌下! 越云泽隐约觉得这是陷阱,努力控制自己的意志,酒杯在唇边微微晃动,里面的酒泼了些出来。他在与冥冥中的力量僵持着! 这时,没留神,榻上缓缓站起一个人来。越云泽甩了甩头定睛一看,竟是——乌衣娘娘! 一头精雕细琢的朝阳五凤髻,已华丽丽散落为长发及腰,上半身仅在绣金鸾凤肚兜外,披了一层薄纱。姣好的肌肤光洁如玉,于烛光下闪着流动的光泽...... 不等看清她的表情,越云泽眉头一皱,三指一捏,捏碎酒盅,转身想走,却被乌衣上前一步,轻柔扯住了衣袖。 此时想甩开她的手,却是不能,因为手足都如同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乌衣娘娘媚眼含情地一手扯住越云泽衣袖,另一手光润的指尖,自上至下滑过他脸庞,一直滑到了脖颈处,在喉结左右徘徊,电光火石般的欲望,在眼中熊熊燃烧,马上就要烧到他身上! “幻境!” 越云泽在心中默默念诵起了楞严咒,以抵抗干扰。除了屠天,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的幻境,能令自己着了道儿。 楞严咒乃天地间的灵文,可静心驱魔,比越云泽教与苍郁的宁心咒,又厉害上数倍,只是极难记忆,没有经年累月之功,是无法全部背诵下来的。楞严咒的每一句都有无量的意义,但却不能单念一句,前后有着连贯的关系,只有诵完一整段才能生效。 在眼下这种情形,也就是他越云泽还顶得住,随便换作一个旁人,恐怕早已疯癫成魔! 越云泽闭目潜心诵读,不再理会身边发生之事。当大段诵完,他的手脚都可以动弹了。 他正要甩开乌衣的手,弃幻境而去,忽地看清,与他肌肤相亲的,其实并不是乌衣娘娘,而是许苍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三回 血气正年少 就在主持人满怀期待的看着那名中年秃头男子希望他再这天启拍行的老板和自己有的一拼,心里面难免会有一些不舒服。 毕竟自己是作弊用了夺予之手了,自然能够比别人出色很多,可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和自己差不多,那自己还要这夺予之手有个什么用? 这让林风想起了鉴宝大赛上的水清寒,那是自己唯一佩服的人,不过可惜的是水清寒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让自己能够找到水清寒,林风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说服水清寒跟自己说一下关于自己这一类人的事情。 “林董,我们老板性格比较怪癖,自从开了拍行之后就很少抛头露面了,商务合作洽谈的事情也几乎都是我在打理,所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林董见谅@!”天启拍行的管理在合同上印上了天启拍行的印章之后,将那青铜剑交给了林风:“还有这柄青铜剑,我们老板说不管价格多少,但是只有有缘人可以得到,看来林董就是有缘人了,在这里先恭喜林董了。” 这句话,林风自然没有放在心里面,这是作为商人的一个技巧,尤其是古玩这一行里面,你说一件古玩的成本也就那么一点,邀不了多少,可是为什么可以出那么高的价格? 还不是因为兴趣喜好?以为信仰?因为历史? 所以关于有缘人这种扯淡的说法在林风的眼里面看来只不过是一种营销的手段而已,如果他不跟自己这么说的话,自己花了这么多钱就买了一把剑回去,心里面能好受吗? 不过在古玩这一行里面也不能抱怨价格有多高,毕竟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 拿到了用木质包装包装好的青铜剑之后,林风便走出了后台,这个时候刘老板也已经签好了合同,只见他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有些歉意的说道:“林董,不好意思了,临时接到莫董打来的电话让我拍下这块地,说是你要用到,因为拍会已经开始了我已经来不及通知您了,所以就直接拍下了,你看我们找个地方转移一下合同就好了。” 林风点了点头,看来果然是这样,莫小念这妮子就会给自己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不过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莫小念虽然一直呆在家里面,但在家里面的莫小念也可以说是帮了自己不少忙,就比如说这一次,如果没有莫小念帮自己拍下这块地的话帧及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找到合适的绿色生态用地,这样对于自己的项目来说就有一些耽误时间了,一个项目拖的越久就会对公司的利润造成损失。 和刘老板签完合同转移了第一块绿色生态建筑用地的归属权之后,林风便找到了那第二块绿色生态用地的吴老板,按照自己和吴老板的约定,这八十亿的成交价格里面有自己的四十亿。 吴老板看见林风过来,脸上的笑意全无,这事放在谁的身上估计都是这样,毕竟好好的八十亿就要送给别人四十亿,如果是林风而且还是不可逆的话,林风也不会多高兴。 不过那吴老板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他毁约的话,林风完全有能力整的他秦家荡产;现在交出这四十亿,说不定以后有好事的话自己还能够捞到。 想到这里,那吴老板便爽快地说道:“林老板,嘿嘿,我刚刚和他们的工作人员已经交易完成了,这张卡里面有六十亿,还有那二十亿就当是我的一点小意思,如果以后还有这种事情希望林老板能多带带我!” 林风惊讶的看着王老板,他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着王老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本来说好的是一人分一半,也就是四十亿,这家伙倒是挺自觉,把他的那四十亿又分了一半出来孝敬自己,要知道这二十亿对于谁来说可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像王老板这样的铁公鸡,他竟然会愿意拿出二十亿出来。 不过对于这样的赠礼,林风自然是不会不好意思了,理所当然的接下来了。 旁边的李秘书和竹竿都爱十分的惊讶林风竟然可以将这一次活动的收益提高这么多,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在项目开始之前就已经盈利了八十亿,这简直就是一种神话。 晚上回道怡情别苑的时候,刚进门莫小念就送给了林风一个拥抱:“某人今天赚的有点多啊,是不是有分红啊?” “切,我不知道要干多久,才能把这么多的股份全部都偿还完呢!”林风将莫小念抱到了外面的摇椅上:“你今天股市收益怎么样?我听公司里的几个懂事最近都是愁眉苦脸了,问清楚了原因之后才知道他们是故事亏了,说是最近股市动荡的额比较多!” “那是他们傻!”莫小念翻了翻白眼:“股市的钱虽然好赚,但总会陷进去,很多人都避免不了陷进去,所以往往都是在股市里面倾家荡产,但你见过愁眉苦脸过吗?” “你是忘了股市动荡你受到损失的时候!:”林风捏了捏莫小念的小鼻子,他还记得自己刚搬来没多久的时候,莫小念就因为一次故事的动荡和自己闹了好几天,那时候林风完全不知道莫小念是因为什么和自己闹的,还墨明棋妙了好几天,后来莫天行才告诉自己,如果股市动荡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招惹莫小念,否则的话后果是严重的。 不过刚说到这,林风就看到莫小念的脸上开始躁动起来,这是莫小念要发怒的迹象,早就已经把莫小念的脾气摸的差不多的林风这个时候赶紧说道:“嘿嘿,乖宝贝不激动哈,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无论你要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我要吃你!”莫小念恶狠狠的说道。 林风坏坏的一笑,直接将莫小念给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嘿嘿,你要吃我啊,你要吃我就早说啊,我现在就让你吃了我好不好!” “混蛋,混蛋你快放我下来,你个坏蛋!”莫小念惊呼一声:“你个坏蛋,我今天亲戚来了不准这样。” “没事,偶尔闯一闯红灯也是可以的嘛!”林风坏笑着直接将莫小念扔到了柔软的大**上:“嘿嘿,晚餐开始之前,你就是开胃菜。” ……………… 第二天,林风**满面的来到了公司,绿色生态项目组的项目经理已经在会议室等着林风了,林风将昨天从刘老板那里交易来的第一块绿色生态用地的图纸和资料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开始以这一块建筑用地从新设计,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动工。 与此同时公司内部也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林风在天启拍行举行的一次拍会上打击了隆盛房地产公司,让对方以八十亿的价格买走了第二块绿色生态用地又以低价收购了堆一块绿色生态用地的事情,林风的威信再一次上升了一个高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5.26更新 诗词 y gл c 磬 i · i γ壬 廯 佭 佭 绪 g i 6p 岨 6缸 硣 Σ 衣 · л i 飬 β ξ顣 䶮 zп 裬档 g 踳 yδ() 佭 6 д λ i · gЦ m榣 衣 裬 Ц 6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四回 美人碰不得 二人获准进入乌衣娘娘的平宁殿,查看风水条件。 苍郁低声对越云泽说:“云仙,这位娘娘美则美矣,但不苟言笑,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越云泽不动声色答:“宫深几许,人心难测,切不可大意。” 迈进挂有“平宁殿”牌匾的殿阁,迎面可见古柏参天,青松拂檐,楼台水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其间。一带清流,自草木深处蜿蜒而出,又无声无息地隐去在花间石下,为深重的院落,凭添了几分跳脱的雅致。 路左边现出一块雕龙画凤的翠玉屏风,半透明不透明,经光线照射,发出朦胧的绿光,甚是温柔。屏风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缸子,清澈见底的水里,游着几尾罕见的银尾金鱼。每当尾巴左右摆动之时,银光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原来这屏风,是专门为了给这些小生命遮挡阳光而置放在此的。可见有此用心的是个良善之人。 听人说,这园子是皇上专门为乌衣娘娘打造,近半年刚刚完工,而设计和装点的图纸,几乎全部出自娘娘之手。不能不说,这位乌衣娘娘集了美貌与才气为一身。有如此智慧,若能好好辅佐皇上治理天下,何愁国家不兴旺呢? 但也恰恰因为皇上迷恋乌衣,亲自参与了很多园子的定夺之事,所以近来的朝政有所耽搁,引起上下不满。 苍郁将全部意念守在锁骨下的驿马印上,与这宝器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身体也适应了,有了些与它沟通的经验。随着脚步的起落,她仔细感受驿马印的温度变化——有时它燥热难耐,有时却反应不大。但自步入平宁殿之后,它的温度已经高得有些灼人,好在尚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苍郁隐隐有些兴奋,又一块逆天行碎片快要找到了!同时又有些遗憾,和云仙在一起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碎片集齐之时,大概也就是他要与自己分别之时。那分别,不知会不会是永别?到那个时候,两个人同活在这世上,却跟生离死别没什么两样。唉,当时逆天行为何不多碎几块呢?天神若再稍微用把子力气,碎它个千千万万片,那自己岂不是能跟云仙一起呆上几十年了?云仙不能动情,我也可以把我的感情深深隐藏起来,总好过此生不能再相见...... 陪同他们的宫女们,一个个的,眼睛全都长在越云泽身上似的,他走到哪里,她们的眼珠子就追到哪里,时不时还想法设法搭个话:“公子在这宫中走来走去,是如何寻找风水宝地的呢?” 对待在宫中地位相对低下的宫女,越云泽的态度也一如既往,不卑不亢地认真解释道:“天下山水,变化无穷,同一山水,也有移步换形之千差万别。先凭肉眼和经验,来分辨来龙去脉,寻得好龙好穴后,再用罗盘分辨方位,消纳好山好水。” “原来如此讲究!” “公子年纪轻轻,真是高才!” “公子,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啊!” “是啊是啊,我们几个都听您差遣!” 几个宫女看他风姿绰约、听他侃侃而谈时,那种仰慕又花痴的眼神,苍郁太熟悉了。 她忽然萌发了一个念头—— 有朝一日若有一个女人,能独自拥有云仙,她得背负多大的压力呀!因为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因此同时“失恋”,都会对她虎视眈眈!况且即便做到了集云仙的三千**于一身,她也不能从此就高枕无忧,为了提防竞争对手的挑战,她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来捍卫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肯定累趴下了,哪还有心思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朝朝暮暮呢? 所以,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总之,我只要默默把他放在心里就好,珍惜和他相处的时时刻刻。 ******************** 乌衣娘娘虽对白虎帝白鼎言听计从,但冷若冰霜,从未露出过笑容。相对而处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甚至从不主动正视白鼎的眼睛。 有些时候,白鼎会靠近她,轻轻扳起她的下巴,教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她才勉强抬一点头,躲躲闪闪的目光望进他眼里去。 白鼎就喜欢她这种矜持的娇羞。也正因为此,六宫米分黛无颜色。 说是六宫米分黛,其实没有那么多啊,与其他帝王相比,白鼎算是很不近女色了。 但乌衣越是不笑,白鼎就越想看她笑,想象她笑起来的样子,几乎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之一,最后发展到无论白天黑夜,随时随地都会神不守舍。有时朝臣正在下面滔滔不绝汇报要事,白鼎的思绪却飘走了,他想,咯吱她、给她讲笑话、给她看最萌的小白兔打哈欠、给她听最能说会道的的八哥说“娘娘最漂亮”、赏她最罕见的珍宝锦缎......这些都不能让她一展笑颜,究竟是为何呢? 白鼎这般分析:朕以为,原因可能有两个。 第一种可能:她有心事,很沉重的心事,也许与她的身世有关。无论如何,朕贵为一国之君,天大的事也不过举手之劳,朕一定可以帮她解决任何问题。只要解了她的心结,不愁她笑颜不展。 第二种可能:她天生不会笑,或是后天得了什么病,导致不会笑。如果是这样,朕明日就派太医给她瞧瞧。 不过,还有第三种可能,虽然很不愿意接受,那就是——她不喜欢朕,呆在宫中如同身在囚牢,因此不快乐。 白鼎很有自信地想,整个白虎国上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朕一般出色的男子,也再无第二个男人,可以给她如此优越的生活。只要假以时日,朕一定能打动她芳心的。 次日,太医果真登门拜访。 贴身丫鬟刚刚替娘娘梳洗打扮完毕。乌衣奇怪地问:“陈太医怎么来了?” “回娘娘,皇上让微臣来给娘娘号号脉。” 乌衣更奇怪了:“好端端的,本宫又没病,为何要给本宫号脉?” 太医弓着腰答:“娘娘进宫时间短,有所不知,一年两次,宫里所有的人都要进行基本的例行检查,以排除可能的疾病。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了病再治就晚了。微臣帮娘娘号脉,也好了解娘娘近期的身体状况,若是需要进补或者调养,微臣也好尽早张罗。” “既然是这样,那好吧。” 陈太医一般替乌衣号脉,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娘娘从前可有过重大疾病?” “没有。” “往上推三代,可有重大疾病史?” “据我所知,没有。” “娘娘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饮食起居,一切正常么?” “都很正常,很规律。” ...... 如此交谈了好一会儿,陈太医拾掇拾掇站起身来:“依微臣所见,娘娘身子非常健康,完全有能力,孕育一个健康的小太子......” 乌衣瞬间石化:“原来太医是......” 陈太医笑眯眯地告退:“恭祝娘娘和皇上,早生贵子......” 乌衣又气又羞,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白鼎极尊重她,虽已贵为娘娘,但她仍尚未松口,因此白鼎其实还根本没有碰过自己,更别说生什么小太子了! 有一晚,白鼎来到乌衣的寝宫,特地头一次不叫人通报,而是径直走到她的闺房中去,想看看自己不在的时候,妃在做些什么。 乌衣的闺房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人。 他奇怪地四处找寻,宫女们禀报说,娘娘去了水边的花园。 果然,乌衣在闺房外临水花园的凉亭里,独自一人向着皓月,良久矗立,似乎是在将她的委屈,她的纠结,她的内疚,她的愤恨,她的忧虑,无声地诉与它听。 白鼎蹑手蹑脚在身后站立良久,乌衣都未发觉,她一动不动,像座美丽的石像。 等到乌衣转身回屋,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皇上?皇上怎么在这里,几时来的?” “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前!”乌衣惊呼起来,“夜凉了,皇上怎能陪臣妾在这里站半个时辰呢?着凉了可如何是好?皇上怎么不叫臣妾呢?” “朕想知道妃究竟会站多久。朕还想知道,妃心里究竟有何烦恼?” “臣妾能有什么烦恼呢?皇宫里风景秀美,歌舞升平,还拥有皇上的**,臣妾此生已心满意足。” “可是妃看起来并不开心,朕还从未见妃笑过。” “臣妾自小就不笑。” “是么?” “是真的,连臣妾的亲娘都没见过臣妾笑。不过,只要心里快活,笑不笑又有何妨?” “或许对妃来说无妨,对朕来说,却是个心结。” “心结?” “嗯。朕一定要看到妃的笑容!” 白鼎心想,看到她笑是第一步,只要迈出了这一步,结了她的心结,她自然有心甘情愿委身于我的一天! 常常同**共枕,却无法碰她一碰,让白鼎憋屈得彻夜难眠,也难怪上早朝的时候会打瞌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五回 (荐)烽火戏诸侯 为博乌衣一笑,也为了完成这个给自己的挑战,白鼎召集了群臣来议。 会前,大臣们交头接耳,不知皇上临时把大家召集了来,有什么要事相商?皇上不理朝政已经数月,早朝也一直暂停,难道突然幡然醒悟,决心振作起来当个好皇上了?有几位忠心的老臣为了这迟来的希望,竟激动得热泪盈眶。 众人盼了半天,结果白鼎一开口,就把老臣们的心都凉透了! “今日,朕请各位卿来此,主要是为了商量有关娘娘的事。” “什么?皇上一大早兴师动众地把所有朝臣都招了来,竟然还是为了那个女子?!” “皇上,如今边关吃紧,急需增派人手;西域连降暴雨,严重影响了收成;还有......” “哎,朕今日不想听这些,”白鼎一摆手,“今日别的什么都不要说,朕只想知道,如何才能博娘娘一笑?众位卿帮朕出出主意。” 有些个老臣忠臣,痛心疾首,为白虎国的未来忧心忡忡。他们抱着一线希望等皇上回心转意,重新做回从前那个一心为国的皇帝,谁想到,却盼来如此的结局。他们甚至曾经在皇上面前长跪不起,以示抗议,但这些都没能令白鼎改变主意,每次到最后,白鼎都气愤地拂袖而去,而臣子们心碎一地。 “众位卿,请尽管出谋划策,谁的计策最终能博娘娘一笑,朕愿赏金千两。” 群臣之间一下炸开了锅,低声讨论起来。 “千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字,如今国库也不是那么富裕,那么多金子能救多少条命,能补给多少边疆的粮食啊,却偏偏用来讨好一个女人!”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一笑值千金呐!” “荒唐!简直是荒唐!” “这样下去,沉湎美色,不理朝政,恐国将不国啊!” “这个祸国殃民的妖精,必须除掉她!” 后宫佳丽之间也早就炸开了锅,暗地里对乌衣各种嘲讽挖苦、流言蜚语、羡慕嫉妒,面对面时却又毕恭毕敬,曲意奉迎。自从有了她,白鼎再未踏入过后宫半步,那里面如今挤满了怨妇。而这位娘娘却不知好歹,连笑脸也不赏皇上一个。 在一派反对和不满的声音中,一名叫高景的朝臣站出来说:“微臣倒是有个法子,皇上不妨一试。” “说!” “呃......”高景拿余光四下瞟了一圈,很是不放心地说,“既然不能让娘娘知道,这里人多口杂,难免有意无意走漏了风声,微臣还是私下里跟皇上说吧。” ************* 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白鼎带着妃乌衣登上高高的城楼。 出于军事防御需要,风虎城城墙建有重门瓮城六座,南北各一,东西各二。南曰来日,北曰方长,上东门高山,下东门流水,上西门天马,下西门行空。 每座瓮城都建有重檐歇山顶城楼,六座重门瓮城外均设有吊桥,城墙外四周设有三米宽的护城河。这些城楼雄伟壮丽的外观,彰显着白虎国的威严和雄风。 白鼎带乌衣来的这一座,正是北面“方长楼”。这里居高临下,可以望见整座城池的风景。 乌衣一早被皇上唤了来,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裙裾袅袅在后,由贴身宫女提着,颇费了些周折才上得城楼。 “皇上带臣妾来这里做什么?” 白鼎看着身边的女人疑惑不解的眼神,带着神秘的笑容说:“妃入宫半年,朕还是第一次带你来这里,吹吹风,赏赏风景也好。” 乌衣一身华丽的衣裙,与这军事防**的城楼处处格格不入。她有些不安地四下简单看了看:“皇上仁慈,将白虎国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那边似乎是大片农田,今年,百姓该有个好收成吧?” 白鼎哪里会让雨水泛滥淹了庄稼这样的“琐事”败了性子,他忙着招呼乌衣落座。 “皇上,坐在这里看什么?” “不要急,一会儿妃就知道了。” 乌衣不安地坐下,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心里的千般秘密让她度日如年。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似乎在等待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却又不知它何时会发生,更不知道,发生之后,生活将带来怎样的改变。 白鼎吩咐道:“开始吧。” 下面有人一臂高高举过头顶,发号施令。 不多时,狼烟四起。 烽火狼烟的起,代表着国家战事的出现,通常用于有敌情时,向管辖区域内各小诸侯国报警。各个小诸侯国有义务在战事上助白虎国一臂之力。 “皇上,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乌衣站起来,担心地问。 “妃只管欣赏便是。” 离白虎都城最近的三位诸侯看到了烽火,大概以为是青龙、朱雀、玄武三个大国来犯,便各自迅速兵临城下,赶来救援。 不料风尘仆仆赶到之时,但见风虎城风虎城内灯火辉煌,鼓乐喧天,令人费解。一打听才知道,这是白虎帝为了取乐娘娘而跟诸位开的玩笑! 看到下面不远处,各诸侯汗流浃背、狼狈不堪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乌衣娘娘果然极轻地“扑哧”一乐,当真嫣然一笑百媚生,照亮了整个城楼! 这一笑,对于在旁边悉心观察许久的白鼎来说,已经等得太久太久,足以倾国倾城倾日月!这一刹那,就算问他是否愿意交出整个江山来留驻这抹微笑,他恐怕都是愿意的。这一笑,令皇帝君心大悦,白鼎命人即刻便给出点子的高景赐金千两。 似乎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然而事情到此并没有完。 当白鼎挥袖让众人散去时,下面的诸侯竟一个都没有动,也不言语。 白鼎愣了一下,抱拳道:“让诸位白跑了一趟,辛苦大家了,这样,各人赏银五百两,作为辛苦费吧。” “哼!” 下面的一声冷笑,让白鼎不由吃了一惊。谁敢在皇上眼皮底下发出如此嗤之以鼻的声音?他不要命了么! “白鼎,你的项上人头,只值五百两银子么?” 众诸侯之首唐淼,站起来抬头发话道,脸上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容。他居然对皇上直呼其名。 这种时候,这种表情,这种口气,白鼎面临的处境不言而喻! “唐淼,此话怎讲?!” 白鼎心中一震,被一种不详的预感所笼罩,却还不忘了握住乌衣的手,想要一同撤离。左右一瞟,御前侍卫迟迟也不见现身,难道是被他控制住了? “既然皇上把诸位诸侯都给招来了,把我们当猴儿也耍了,也开心了,不能就这样散了!” 白鼎已清楚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那你想要如何?” “要你的项——上——人——头!” 唐淼表情狰狞,他“唰”地拔出佩剑上前两步,其余诸侯也都簇拥着围上来! 一时间,剑拔**张,气氛白热化。 白鼎也是个修文演武的血性汉子,此时身边连一个帮手也没有,还要一手护住妃撤离,另一手拔出自己的佩剑抵挡,单手以一敌四,竟不落下风。 “唐淼!” 乌衣娘娘突然发话,令众人安静下来。 乌衣冷着脸甩开白鼎的手,对唐淼说:“师兄,看在皇上真心敬我、护我,你就饶他性命罢!” 如五雷轰顶般,白鼎圆睁二目惊醒道:“妃,你和他们......原来......” 白鼎的目光里,满是被背叛的痛楚和悲凉。被人背叛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被深的人背叛。可怜自己被蒙在鼓里半年,每日都在琢磨如何讨佳人欢心。却不知这位深得君心的枕边人,与外人沟通一气谋划着夺权篡位! 乌衣望着白鼎的双眸里,也有一种深沉而复杂的情绪。 若不是爹爹作人质,她也不会被迫来到皇宫;虽然白鼎对外称她为妃,实际上因为她不心甘情愿,白鼎一直对她相敬如宾,从来不强求她伺寝,平时只是对坐下棋、抚琴、作画而已。没有人相信,皇上会如此尊敬一个女人。 其实,她对白鼎是心怀感激的。 高景也冷笑着出现在不远处。 白虎帝白鼎,昔日雄风一落千丈,此刻独对四面楚歌! “不行!如不斩草除根,必将后患无穷!师妹闪开!” 唐淼举起了龙牙刀! 突然间,金鼓齐鸣,排山倒海,震耳欲聋,似有大批军队埋伏在四周。 几个诸侯大惊,除了他们几个还有谁?难道白鼎另有埋伏,早有准备? 时局逆转这一晃神的功夫,再看白鼎,已趁机夺路而逃,全无影踪。想追,是追不上了。 “白费了一番心机!” 唐淼恨恨地把龙牙刀用力一扔,一旁的黄金茶案,立时震为为碎片千千万,满地狼藉。 乌衣在一旁矗立,我自岿然不动,嘴角带一抹冷笑。 类似的一幕,在公元前七七九年,也曾发生在周幽王与美人褒姒的身上...... 五律·千金笑 古有佳人姒,明眸剪水波。 倾城倾社稷,弄黛弄笙歌。 废后得君**,扶幽颂女德。 狼烟博一笑,背信可亡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六回 千树黄金甲 皇宫内的一间暗室中,烛光忽明忽暗,在墙上打出四个人的影子。 “请陛下暂且换上这身衣裳。” 如今,白鼎的地位已今非昔比,而越云泽的口吻却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他的失利而生出半分鄙夷。他递上一套粗布平民衣裤。 “多谢三位救命之恩!” 寄人篱下的白鼎,只得褪下皇袍。 丢在一边之前,捧在手里不免又多看了几眼,当真是百感交集。它不仅是一身袍衣,还是白虎国世袭王位的象征。多少次他身披此衣,君临天下,底下万众跪拜,山呼万岁!而眼下除跑路外,竟然别无他法。 白鼎说:“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请问,你们是如何觉察出这场风波的?” 苍郁说:“‘表哥’早已感知到娘娘及两个婢女内力高深,因此对她们特别留意。” 点砂补充道:“少爷还发现娘娘对外有些不同寻常的。” 白鼎奇道:“不同寻常的?” “对,比如,夜半放飞信鸽。” “哦?难怪朕...”白鼎想到自己已不是皇上,改口道,“我常常见她深夜不寐,面对北方长久而立,原来......” 白鼎神色黯然。 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了霸业江山,而那个女人却是个吃里扒外的奸细! 奇怪的是,想要恨她,却始终恨不起来。 点砂说:“少爷预感到皇宫中恐怕有大事将要发生,提早做好了应对措施,这才得以及时救陛下于水火。” “原来是这样!多亏了几位!” 苍郁说:“其实宫中可疑的地方很多,若是陛下能多花一点心思,一定可以早些察觉,只可惜......” “说得对,朕...我完全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忽略了忠臣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实在是罪有应得......无论如何,多谢几位救了我。有朝一日风波平息,我一定封你们......” 苍郁回道:“皇上不必多虑,官职和金银,我们都不需要,只是不能见死不救而已。” “几位的计划如此周全,想必,并非只是茶农或茶商吧?” 白鼎听闻点砂称越云泽为“少爷”,心中已有了计较。 之前在部署对策时,苍郁早已征求云仙的同意,要将真实身份和来意和盘托出,以获得白鼎的信任,从而助他夺回皇位,这是对白虎国百姓来说最好的结果。 与一时被冲昏了头脑的白鼎来说,其他几位诸侯心胸狭隘、性情残暴、终日想着勾心斗角夺取王位,压制其他人,更加不适合为一国之君。 成功救下白鼎之后,苍郁和越云泽的一番对话值得一提。 “云仙,你不光这次救了白虎帝,也曾经努力去救朱鹮公主,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你都知道了?” “嗯。我听人说,为朱鹮公主看病的那些世间名医,其实都是云仙送去的。原来云仙已经用凡间的方法尽了力,那时是我错怪你了。” “都过去了。既然他们用尽浑身解数,也回天乏术,那么只有尊重命运的安排。” “云仙,我以后,不会再怀疑你说的话了。” “若是我有错的地方,你也要指出来。” “云仙,你跟我刚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呢。” “哦?此话怎讲?” “以前,你是那种典型的有事说事、没事走人的风格。我常常说了话之后,你就好像没听见一样。沉默,也许就是你的回答了。一开始,我还真挺不习惯呢。” 越云泽的嘴角轻轻挑了一下:“要知道,我上万年来说的话,都不如与你一人说得多。” “真的?” 苍郁莫名欢喜,极力保持镇定,手指却在身后把衣角都快扯秃噜了。 言归正传。白鼎知道了越云泽的真实身份后,匆忙行礼道:“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德贯六界的九天云仙!白鼎有眼无珠,之前失礼了!” 自古以来,皇家与神仙或妖魔就有着千丝万缕的。有的皇上在登基之前去修道,学些仙术回来巩固千秋霸业;有的在朝时大作善事,博取神仙的眷护;也有的,自己选择或受到蛊惑,与妖魔同流合污,不择手段来保住自己的宝座。无论哪种选择,都与自身的修养和命数有关。 越云泽说:“陛下不必多礼。眼下,叛臣和各诸侯已经霸占了皇位,陛下有何打算?” 身处如此逆境,身着百姓的粗布衣裳,白鼎却依然保有一份帝王与生俱来的大气与从容:“时已至此,朕只恨过去半年来,听不进忠臣的逆耳良言,被美色迷了心窍,荒废了朝政,怠慢了百姓,才落得这样的下场,朕也算是罪有应得!” 苍郁插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次‘方长之乱’,若能令陛下幡然悔悟,也不全算坏事。再说,如今尘埃并未落定,不能说就绝无卷土重来的机会。” “朕的确不是个称职的皇帝,治国无功,心智不明。但唐淼其人残暴多疑,野心勃勃,若他登基,必斩杀我一众老臣及家眷,也定不会放过其他诸侯,还会继续兴兵攻城,为自己谋福利。到时时局动荡,真正遭殃的,恐怕还是我白虎国的百姓!”白鼎长叹一声痛心疾首道:“从前锦衣玉食、大权在握时,朕弃天下于不顾;如今想救百姓于水火,无奈却已大权旁落!” 帝业兴衰世几重?**犹自说遗踪。苍郁感受到了从前只在史书上读到过的残酷皇室纷争,十分同情白鼎。 越云泽点点头对白鼎说:“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很多帝王都想永生。殊不知,只要未成神,就终有一死。对一国之君来说,真正的永生,不是苟且偷生地活着,而是建功立业,善待子民,这样才能活在千秋万代子民的心中!” “云仙教训的极是!” “我们已在街头巷尾,向百姓打听过,他们异口同声,赞陛下是个好皇帝,只是一时被迷惑。” 苍郁说:“是啊,百姓都盼陛下早日醒悟,好好打理朝政,还大家一个欣欣向荣的白虎国!” 听到百姓对自己的评价和期待,一向矜持的白鼎不禁潸然泪下,发誓道:“若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我定要倾尽全力,为天下百姓谋福利!云仙,不知你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苍郁替越云泽回答,她一指暗室门口:“陛下,你看那是谁?” 白鼎顺着苍郁的手一抬头,竟见到自己的两位一品大将军走了进来! 他们向身着平民衣裤、略显狼狈的白鼎恭敬叩拜道:“微臣参见皇上!微臣永远效忠皇上!” 此时此景,手无寸铁、一文不名的白鼎,心情激动得无法言语。 果然如同白鼎所预料,唐淼第一时间斩杀了他的数名亲信部下,甚至连这些人的九族都诛了。但是对白鼎的两位亲信一品大将军,唐淼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们二人手里掌握着兵权,所以暂且关押起来,从长计议。眼下,这两位大将军被越云泽送到了白鼎面前。 “二位快请起!” 白鼎将他们扶起,三人像久别的兄弟一样,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此刻,唐淼正坐在白虎帝的皇椅上,左转转右转转,东瞧瞧西看看,终于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白虎皇帝的宝座叫做髹金雕虎椅,通体髹上黄金,象征至高无上的皇权。六根支撑扶手的圆柱上,均刻有一只金光灿灿的虎。底座没有椅子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两米深一米的须弥座。 “想了这么久,这位子终于是我的了!” 乌衣在一旁冷冷地说:“我看,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王位,你还不一定坐得实呢。” “少废话!你最好还是盼着我早日顺利登基!哼,他的两位将如今都在我的掌控中,没有兵马,他就算活着,充其量也只是个亡命之徒而已!” “汤淼,其它我不管,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你打算何时放我爹爹?” “师妹,别急,令尊好吃好喝地过得好着呢,待我取了白鼎性命之后,自然会放了他老人家。” “我爹若有半分闪失,我一定替白鼎杀了你!” “你敢!”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 “报告唐王,有人亲眼所见,白鼎已逃到西郊的银杏林中。因精疲力尽,正倚树小憩。” “你说什么?确定是他?” “分毫不差。” “那为何不将他捉拿回来?” “回唐王,因白鼎力大过人,武艺剑法炉火纯青,而且毕竟是一国之君,报信的人说什么也不敢近前偷袭。” “废物点心!” 唐淼拍案大骂。立时召集了其他几位诸侯,率五百兵马速速向西郊银杏林赶去。 白鼎不流连后宫,尚无子嗣,只需一刀就可将他赶尽杀绝! 时值深秋,这片百年银杏林绵延数里,此刻正是千树万树黄金甲的好时候。 唐淼在报信人的带领下火速赶到之时,但见白鼎头枕一捧落叶,倚在一棵银杏树下,睡得正香。 唐淼一挥手,让身后的部队全部按兵不动,心中冷笑一声,“真乃天助我也!” 半年的计划和周旋,烽火台上还是让他给跑了,这会儿反倒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取他项上人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七回 秒愈强迫症 “白鼎啊白鼎,在这风景甚美的银杏林里给你葬身,也算我唐淼对得起你了!” "呼啦啦"一阵风吹过,银杏林中千千万万金黄的“小扇子”忽悠悠落下,仿佛在熟睡的白鼎身上,盖了一层金黄的薄被。而他大概是在这场灭顶之灾中又惊又气,加之累极了,到此刻依旧双目紧闭,面庞沉静又刚毅,胸腔仍在有规律地起伏着,完全未觉察到悄然而至的杀身之祸! 唐淼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自己提刀一步步来到近前,只听得靴子极其轻微地踩踏树叶的声音。想到手起刀落之后,就能轻而易举实现自己的长久以来企及的霸业宏图,不禁喜上眉梢。妇人之仁,从来都是他所鄙夷的。 他自认才貌、智谋,均不在白鼎之下,且比白鼎更坚决果断,因此自己才是白虎国皇帝的不二人选!虽然眼下作为诸侯的生活,物质上已经应有尽有,可谓什么也不缺,但岂能满足于物质上的富足?只有大权在握、江山在手,才是好男儿应当追求的理想。 他猛地一下举起了狼牙刀! 正在这时,白鼎左腿突然出其不意地一伸,将他绊了个趔趄,接着一招大鹏展翅,一跃而起,双目有神,完全不似刚睡醒的懵懂! “唐淼!你还不伏地认罪!” 唐淼吃了一惊,难道中计了? 不过并不慌张,反正放眼看去就他一个,跑不了! “认罪?笑话!事到如今,你还敢直呼我名?也不看看自己是何身份!” 白鼎不再言语,两人刀光剑影打了几十个回合,忽听有人惊惶地喊:“唐王,大事不好,有埋伏!我们被包围啦!” 唐淼一走神的功夫,被白鼎飞起一剑按在身下! 唐淼的部队,被两位大将军率领的白鼎的部队团团围住,他们见正主在此,且力量悬殊,只好束手就擒。有很多人,其实心中并不想叛变,只是被唐淼逼迫如此。 唐淼觉得奇怪,两个将军不是被关押起来了么?不过当时派人去找他们的家眷,确实全都找不到,果然早已撤离!唉,聪明一世,到底是中了白鼎的圈套!是谁,是谁,暗中放走了将军,助白鼎一臂之力?! 唐淼的皇位,只坐了不到一天,就重新归还到真命天子白鼎手里。 这个事件因为发生在六座重门瓮城之中北面的方长楼,因此在白虎国历史上,被称为“方长之乱”,后来被载入史册。九天云仙越云泽的名字,也一并被记载了进去,流芳千古。 唐淼和其他几个叛变的诸侯,都被关押起来。只因越云泽的一句话——“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宽宏大量的白鼎再次拒绝了老臣们的强烈建议,毅然决定不伤他们性命,只严加看守,留待日后慢慢规劝。他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决心一心为民,从此作个好皇帝。 两日后的晌午,白鼎正在原本就属于他的皇椅上读奏折。经历了这场变故,他的心反倒能沉静下来理国事了。 一人神色慌张,匆匆来报:“启禀皇上,今晨,唐淼和另外几个诸侯,尽数死在了地牢里!” 白鼎将手上的折子“啪”地一合,浓眉一皱:“什么?何人所为?还是自杀?” “看样子不是自杀,有反抗的痕迹。” 白鼎自言自语道:“会是谁?连朕都愿意放他们一马,还有谁比朕,更希望他们死?难道幕后还有人?那将会有一场更大的风雨......” “是臣所为!”两位将军并肩走进大殿,一脸的决绝和无所畏惧,齐齐跪倒说:“臣等知道皇上仁慈,下不了手,因此斗胆替皇上除掉后患,保皇上的霸业江山!恳请皇上责罚!” 白鼎恍然大悟,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感动:“唉!朕知道你们两个是为朕好,可是,这一下教朕如何跟......” 他想说教朕如何跟云仙交代,但为了不给越云泽添麻烦,还是不广而告之他的身份为好。 平定了“方长之乱”,一切看似恢复了往昔,实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乌衣娘娘的平宁殿,往昔繁华不在,此时已一个人都没有。 白鼎下定决心要好好操持公务,治理国家,不再踏进平宁殿一步,以免沉湎于过去。乌衣用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好地放着,一点也不曾挪动。只是在休息时偶尔想起,与乌衣相敬如宾共同度过的半载岁月时,想起与她共谱的琴曲、与她共作的诗词歌赋时,心中会有一丝刺痛。 “乌衣”这个名字,就像根针埋在那里,随时可能发作。 作为白鼎的救命恩人,越云泽和苍郁,不必再用为荏苒花找风水宝地为借口,而可以光明正大四处搜寻。 和六界众生一样,白鼎也曾想过集齐逆天行,永世飞身为仙,长生不老,但这本就是可欲而不可求的事情,况且今生今世受了别人如此大恩,定要满足恩人一切要求,更何况他们的要求,不过是自由进出平宁殿而已。销毁了逆天行,保住因果轮回的大道,对已然生为君王的自己,实际上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么? *************** 越云泽和苍郁在驿马印的指引下,长驱直入来到了平宁殿中的未央阁。阁中又有诸多错落的房间,各具风情。 第一间房,看似一座宽敞华丽的画室,里面不但藏有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的名人法帖、十方宝砚、各色笔筒,还挂有娘娘亲笔署名的画作。以苍郁专业的美术眼光来看,娘娘的绘画功底颇为深厚。 “哇,这么多画!”苍郁步履轻盈地在屋里转悠起来,不久就指着一幅说:“云仙你看!” 纸上画的是一个张开双臂的人。再仔细一看,又可看作是两个相拥的人,手臂各自向前伸开。 苍郁赞叹道:“此画果然思路清奇,堪称一绝。画可以看作是作者内心的表达。这画是否也暗示着,娘娘心中的矛盾与纠结呢?” “你说得对。她心里不见得比皇上好过。” “云仙,你的意思是?” “专心做事。” “好。” 在这间画室里仔细转了几圈,驿马印的反应一般般。 另一间房是间棋室,门两旁书有“黑白通天地,变幻无穷极”,里面藏有各种质地的围棋,玛瑙的,玉石的,琥珀的......这下,苍郁的强迫症一发不可收拾,竟一粒粒数起棋子来。 “你在做什么?” 云泽望着她一张一合的嘴问。 “八、九、十......数棋子......十一、十二......” “为何要数?” “十七、十八......强迫症,我也不想数......到几来着?” “是否因此而苦恼?” “是的,怎么都改不掉,很苦恼。” 越云泽说:“天地合一,顺其自然,物我不分,为所当为。” 苍郁有些迷惑。 越云泽将她手里的棋子拿开:“我的意思是,把力气用在该用的地方!” 苍郁的数数强迫症瞬间治愈了! 在这间房里,驿马印也没有热烈的反应。 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未央阁里还专门有一间房,用来收纳瑶琴,也是各种色泽、各种质地,甚至各种形状,琳琅满目,连摆放的方向都很有讲究,高低错落,美不胜收。 苍郁止不住地赞叹:“哇,这么多琴啊,娘娘这是要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换琴的节奏啊!” 苍郁曾在书中读过瑶琴的传说——传瑶琴为伏羲氏所造,取树中良材梧桐的中段做成。其树须高三丈三尺,截为三段。上段声音太清,下段声音太浊,唯有中段,清浊相济,轻重相兼。再将此木浸在水中七十二天,择吉日良时,雕成乐器。最初,此琴只有五根弦,外按金、木、水、火、土,内按宫、商、角、徵、羽。后来,周文王添弦一根,称为文弦,周武王又添弦一根,称为武弦。因此,瑶琴又称文武七弦琴。 怪不得这个乌衣娘娘,令白虎帝一度拱手河山讨她欢,原来她虽不国色天香,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跟白虎帝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这样的女子,当然比胸无点墨的花瓶更让君主疼爱了! 在琴房一侧,阴沉木的琴几上,摆着一个形状古怪的葫芦形木制琴盒,走到它近前的时候,“雷达探测仪”驿马印,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信号,一阵阵突兀地焦灼,像着了火一样! 苍郁隔衣手捂锁骨下方,不安地说:“云仙,我觉得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这个盒子里!” 有点忐忑,还有点好奇。已经有了一块石头、一个拥抱,这回似乎是一把琴,一把什么样的琴呢? “我来。” 越云泽的目光也锁定那只形状奇特的盒子。他示意苍郁靠后,以防不测。指尖朝盒子上的小锁头传送仙力。 谁知那只是把普通的锁,半点功夫也不费,小锁头就“啪嗒”掉了下来。里面盛的东西让越云泽感到诧异,却让苍郁惊喜万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八回 都市没有你 那也是一把琴。 与七根弦的瑶琴不同,它只有四根弦,还有着流线型的独特曲线。旁边躺着一根绑着马尾丝的木棒。 苍郁偷眼看看越云泽,只见他正疑惑地审视着这把造型古怪的乐器,纵以他万年的阅历,一时也搞不清这把乐器如何弹奏。 苍郁想,这大概就是后世小提琴的雏形吧?虽然琴身打磨得没有那么精致,形状也不是太标准,且以蚕丝来代替纯钢做弦。可不管怎么看,也勉强算得一把小提琴了。 “云仙,你可认识这种琴?” 盼着考倒他。 越云泽老老实实答:“不认得。” “我知道!” 正中下怀,苍郁心里偷着美,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美得声音都飘飘然了。 最早的小提琴,出现在十六世纪下半叶的意大利,时间、空间都远在光年之外,难怪云仙不认识。哈哈,总算有自己知道而他不知道的了! 越云泽对她说她知道并不太意外,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毕竟这个世界上,自己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这琴的意义,是连接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苍郁颇有几分激动地说:“这算是把小提琴。”最后三个字没有声音。苍郁于是改口道:“这是把四弦琴。娘娘居然会有这个东西,真是奇了。” 从前学琴的时候嫌太苦,又耽误时间,不能去楼下跟小朋友一起玩。可谁又能想到,当年的辛苦,成就了如今在云仙面前,献一支曲子的机会,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技不压身”吧? 苍郁小心翼翼将琴拿起,拨了拨琴弦,听了听音准,完美!随后熟练地将琴夹在腮下,优雅地提起弓子来,搭在弦上。根根透明的琴弦,在苍郁青葱般的四指按压下,开始唯美地震颤了起来。 千百种乐器中,她独爱小提琴。 是因为月光下,木质琴身那独特的曲线,还是流动的光泽?是因为提琴大师传千古的佳事,还是勾人心魄的音色? 虽然一直致力于绘画,琴练得不多,但琴声与心灵的默契,一直不曾改变。它独特的音质,总能在即便最嘈杂的街头,瞬间就抓住她的呼吸,即便最烦躁的心绪,也能顷刻被它抚静。 苍郁倾尽全力,行云流水地拉了一曲,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学画为主、学琴为辅的生涯里,拉得最用心的一次。虽然病怏怏的梁山伯并不太讨人喜欢,但生死相随的爱情,怎能不令人动容呢? 四根琴弦,从古至今演绎了世间多少感人的爱情!它们纤细却无比坚韧,看似弱不禁风,却能承受岁月的磨砺!马尾弓在上面流转,或暗哑,或高亢,高高低低,缠缠绵绵。那些雪月风华,挫折荆棘,都成为曲中跳跃的音符,缺了哪一个,都不能组成华美的乐章,缺了哪一个,都是作曲上的遗憾! 弓弦动, 雪月和风华。 气荡红尘飞玉指, 魂驱暗夜唤丹霞。 一曲一生花。 越云泽一言不发地聆听。他的心思,旁人一般很难揣摩,但此刻,他脸上微微展露的忧郁和沉醉告诉苍郁,他沉浸到乐曲中去了。 他望着苍郁的目光,再次有所不同。 过去,越云泽常常独自一人,在久生石上,对着飘渺的云朵奏琴、吹笛,其时,脑海里却是放空的。尽管经过万年的练习,演奏技艺已无懈可击,堪称炉火纯青,但因没有浮想,没有哀愁,也没有喜乐,所以无论哪支曲子,都如同他本人一样,是冰冷不带感情的。 而耳边这一曲,从未见过的乐器,从未听闻的调子,音色与他的瑶琴和苍玉笛那么地不同,百转千回间,心有一点点被牵扯的感觉。 在苍郁眼里,专注听自己拉琴的云仙,更加美得如梦如幻。想象着他在云端,负手俯瞰苍生的姿态,眼见他眉头的清冷略少了些,添了一抹超越时空的温情。与他相比,自己就是一团火,若靠近些,再靠近些,是否有一天能将这冰鹰融化呢? 不,不能! 他是仙,不能动情的仙。动情会害了他的! 恍惚之间,金光一现,仿佛打开了时光之门。 由模糊到清晰,又看见地铁海报上的他,一头短发、一身帅气的西服衬衫,昂首挺立,与九天云仙,分明是一般样貌,两种风情...... 苍郁正看得出神,眼前的画面突然戏剧化地切换,变作从前自己喜欢去的游乐场!过山车和海盗船上的人们,不断张开双臂,发出阵阵兴奋的呼啸。这里是一片纵情欢乐的天堂。 可她却一点也没被这欢乐所感染。人潮如织,她紧张地一张张脸望过去,似乎在寻找什么,可是遍寻他不见! 欢呼声渐行渐远,游乐场摇身一变,成了一座钢筋水泥的繁华大都市,穿梭在其中的是车轮喧嚣、西装革履、千人一面。 她又忍不住东张西望,沿着曾经熟悉的每条街、每栋楼、每个红绿灯路口,寻找那个玉树临风的背影。 可是,这里也没有他。 不知怎地,又来到平时最爱的馆子,看着满桌红红绿绿、香的辣的、甜的咸的,闻着葱爆各种肉质的香气,居然提不起一丁点儿胃口。印象中,除了有一次得肠胃炎打吊针外,这种对着一桌好菜不动心的情况,其余时间从未发生过。 画面转到护城河边,看到一对须发皆白的老头老太。老爷子牵着老太太的手一块遛鸟,他们相视一笑的刹那,令人怦然心动。 原来,人生奋斗到最后,最大的幸福不是朱颜永驻,而是找一个人与自己共赴白头。 未央阁中,苍郁手上未停,依然在继续着,心思却已飘到不为人知的角落。 一个女声不知不觉在耳边响起:“你到底走是不走?不走,就快没有机会了!” 苍郁一怔,这便是第三次退出的机会么?心中忍不住发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哼,你当然可以选择不信,大不了就永生永世留下来。不过,你可掂量好了,为了越云泽那块冰疙瘩,舍弃曾经拥有的一切,值得么?他会为你做什么?耗尽你的如花美貌,换来韶华易老;耗尽你宝贵的气血帮他,到头来,难道他会娶你么?” 话虽刺耳,倒也实在,但可怕的是,这人竟对自己的感情世界了如指掌! 苍郁惊问:“你是他的什么人?” 那个声音在空中说:“我是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如何掌控自己的命运!” “掌控自己的命运?” 自从遇到云仙,苍郁已经快忘记了“命运”二字,只固执地信仰着他。 那声音再次催促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不属于这里!” “你对我来的地方似乎很熟悉。那么,告诉我,在原来的世界里,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不难,你自己看吧。” 画面再次切换。 这次,苍郁看到了自己! 依然伏在家里书房的案前作画,只是神情委顿,画出来的东西,也不似平常,有失水准。她正在纳闷,忽然看到画面里有人敲门,进来的竟是妈妈,笑眯眯地给“自己”端了一碗瘦肉粥:“心心,医生说你低血糖,快来喝点瘦肉粥。” “妈......” 也许因为职业是教师的关系,妈妈平时是个比较严肃而正统的人,即便对自己的孩子,也很少露出宠溺的神色。而此刻她的脸上,正是平常极其少见的亲切和爱怜。 那个声音突然打破这一派祥和说:“就到这里吧,你速速定夺!” 还想多看妈妈两眼,画面就猝不及防地消失了。苍郁懊恼不已。 这么说,在现代世界,自己已经从晕倒中恢复过来,生活一切正常了? 虽然正在经历的一切,可能根本只是荒唐的大梦一场,但那个他,眼下分明就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触手可及。哪怕是在梦中,只要能静静看着他,陪伴他,就足够了。离开这里,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他! “我要留下来!” 那个声音暴跳如雷:“不行,你必须走!” “为何?”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 苍郁说:“我从不与任何人结仇,你究竟是谁?” “一个恨你、嫉妒你的人!” “为何恨我?嫉妒我什么?” 那声音犹豫了片刻说:“别怪我没提醒你,放弃了这四次机会,你会永生永世沉浸在后悔里!这世上仙丹千千万,却还未炼出一粒后悔丹!” “我不后悔!” “那好,随你!” 女声不再响起,而一曲至此也戛然而止。所有的幻觉画面消失不见。 而这一次,却与屠天无关。 那个万年冰山脸的越云泽,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未曾察觉,什么也不说,只是破天荒地缓缓鼓起掌来。 云仙为自己鼓掌,苍郁本该很开心,但她正被方才的对话弄得心烦意乱,半天才想起琴的事:“云仙,我们去请示皇上吧,将这把琴带走,我敢确定,它就是魔器碎片。” “等等!”越云泽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因为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待我前去查看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好,多加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三十九回 传世四弦琴 越云泽离去后,苍郁一刻不敢耽误,迅速把琴收进琴盒,扣好小锁头,紧紧抱在怀中。 驿马印由焦灼转为平缓的温暖,带来一种极其满足和舒适的感觉。 “慢着!” 乌衣娘娘忽然出现在门口,瞪着一双杏眼冷冷地说:“这是我的东西,不准拿走!” “娘娘!”苍郁一惊,“皇上知道你在这里吗?” “我早已不是什么娘娘!他知不知道无关紧要,反正在他心里,我已是忘恩负义之人!” “你曾是皇上的宠妃,他为了你拱手河山,半年的夫妻,你怎么可以一点旧情都不念,差点害皇上没命了!”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个的!今日,我是专程回来取这四弦琴的,放下!” 她不再是那日宫中偶遇,彬彬有礼的娘娘,但不可否认,即便语气不敬,她也依旧魅力不减。 “这琴对天下苍生很重要,若你能割爱,我会请皇上命人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还给你。” “荒唐!这琴乃是我的传家之宝,独此一件,对我而言,是无价的,干天下苍生何事?” 解释起来太复杂,苍郁只好说:“就算满足娘娘的任何要求来换取,都不行?” “别再叫我‘娘娘’!”乌衣怒道,“我已无欲无求,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苍郁想,前两件魔器碎片,都是别人主动上赶着送给我的,这一件,看样子恐要费些周折了。要怎么劝说,娘娘才肯割爱呢? “那这未央阁中的诸多琴棋书画呢?” “其余大多是白鼎所赐,还有我自己胡乱画的一些,不要也罢!我只要这四弦琴!” 乌衣面带悲伤,语气似有哽咽。 “你为何悲伤?” 这一问,仿佛触到了她的痛处,乌衣以衣袖遮面,默默抚去滑落腮边的泪水:“快快将琴给我,否则,我就要动手了!” “娘娘,你是不是......心中还挂念着皇上?” 乌衣尚未回答,白鼎破门而入。 苍郁心想,哎呀皇上您急啥呀,我这不是帮您问呢嘛,再晚来片刻,兴许就有答案了。 乌衣、白鼎四目相对,久久无言。昔日良辰美景已成过眼云烟。 白鼎略带尴尬地解释道:“方才接到来报,未央阁内出现打斗之声,是以,朕赶过来看看,怕有人弄坏了爱妃的......宝贝。” 又两行清泪顺着乌衣的脸颊,无声流下,恰被白鼎犀利的目光所捕捉:“爱妃为何流泪?” 乌衣不答。这一声声“爱妃”,如剑戳着她的心房,拷问她的忠诚,令她无地自容! “朕都知道了,只因令尊被唐淼所押,你才被迫进宫,且你还在唐淼面前替朕求情。过去的就过去了,朕不怨你,只要你愿意回来,朕依然张开怀抱接纳你,你我就像从前一样,今后,朕也不会对此事再提半句!” 乌衣情难自制,热泪滚滚而下。自己差点害他国破家亡,戴罪之身,还能指望一切与从前一样么?就算皇上原谅她,那些老臣、白虎国的百姓,难道都能原谅她这个红颜祸水么?抹去一把泪水:“别说了。从此,皇上走皇上的阳关道,乌衣过乌衣的独木桥,不再有任何瓜葛!” 说完一狠心,从苍郁手里抢过琴盒,夺门而出! 其实苍郁是完全可以尝试保护和争夺的,但毕竟是人家的传家宝,她怎么也做不到动手去抢本来就属于别人的东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魔器,就这样消失在视野之外。可强烈的责任心又折磨着她,思索如何去完成未完成的任务。 白鼎不想强迫,挥手制止手下的人阻拦乌衣,默默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皓月长风之中,眼里剩的全是牵挂。 苍郁已经看明白了,娘娘是有苦衷的,并非有意要背叛皇上,于是有心想要撮合他们:“皇上,娘娘明显对皇上还有情有义,要不然不会一提到皇上,就哽咽得根本说不下去。皇上要不要派人去找找她?” 白鼎沉吟不语,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等候在门外的白鼎的护卫接道:“皇上,恕属下直言,此女勾结诸侯谋反,按罪当斩,连诛九族!如今,皇上已经大人大量放她一马,饶她全家不死,若皇上再不顾圣君的身份,低三下四求她回心转意,群臣会怎么想?百姓又会怎么想?还望皇上以江山霸业为重!” 是啊,说到底,苍郁只是一个初入茅庐的菜鸟,此事远比她所想象的错综复杂。宫深千许,尤其一国之君的情事,也关系到举国的安危和稳定,岂能如寻常百姓家的男男女女谈情说爱那么简单?情事,国事,天下最难处理的,全都交织在了一起。 “该说的,朕都已经说了,此事就顺其自然吧。” 白鼎垂下头悠悠地说。 又是顺其自然。这四个字究竟是真理,还是一种冠冕堂皇的逃避? 白鼎随即又抬起头问苍郁:“对了,姑娘可找到了所需之物?” “回皇上,找是找到了,只可惜,又弄丢了。” “哦?”白鼎眼睛一亮,“莫不是那......” “喏,就是娘娘拿走的那把琴。” 苍郁的语气不免惋惜。为了入宫花了那么多心思,眼看要到手的魔器碎片又不见了。 “哦,这可难办了......”白鼎踱步道:“那,今晚就早些休息吧,明日从长计议。” “谢皇上。” 送走白鼎,苍郁一回头,与早已静立在身后的越云泽撞了个满怀! 这一撞之下,别的感觉没有,只感到他的胸肌好结实,简直像天天去健身房挥汗如雨的。可是终日也不见他运动,怎么能保持那么好的身材呢?日前从幻术中脱身后,因为委屈,曾渴望如点砂一样入他怀抱,但始终是没那个勇气,没想到倒是意外收获到了。 越云泽也不躲闪,眼见着苍郁像只扑棱翅膀的小鸟般撞了过来,又匆匆从自己身上起来,起来之后脸庞变得通红。从前他很少留意苍郁的表情变化,自从听到她在幻境中说,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报恩,反倒更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了。 苍郁站定,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故作镇定地问:“啊,云仙,你是何时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 “那方才是何人打斗啊?” “没什么,不过是乌衣不希望,我出现在此而已。” “她心中有数,定是怕敌不过云仙,才把云仙引开,我比较好对付。不过云仙,很抱歉,四弦琴被她拿走了。” “我都看到了。” “云仙都看到了?那也没阻拦......云仙,我应该拦住她么?” “你做得没有错,不是我们的东西,不可强取。” “那我们眼下该如何呢?” “以不变应万变。” *************************** 乌衣带着四弦琴,回到了自己远离风虎城的家。 往上追溯三代,乌衣的太爷爷是位专业琴匠。他本想穷尽毕生精力,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打造一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好琴,可是有一事改变了他的计划。 那一日风和日丽,老人家正独自在山里敲敲打打,考察各种制琴的木材之时,忽地狂风大作,乌云蔽日,大地震颤,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许多树木被连根拔起,呼啸着飞去了远方。 多亏老人家紧紧抱住一棵两人多粗、根深蒂固的老树,任凭怎样也不松手,才得以保平安。 待狂风和地震过去,山里满目苍痍,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老人家活了一辈子,什么风雨没见过? 小心翼翼挪步,正准备撤离此地,偶然发现,在幸存的两棵距离很近的古树中间,横夹着一样奇怪的东西,方才不曾见过。 老人家是琴迷,一眼看出那物事仿佛一把乐器。 他废了好些力气,才将它安然取下,捧在手中仔细一看,果真似一把好琴,奇怪的是,曲线独特,且仅有四根弦。弹拨之下,发出的音色与六弦琴不同。 老人家突发奇想,就地取材,做了一根细木棒。回到家中,又取了一把桑蚕丝固定在木棒上。 几经推敲,最终制成了一把类似小提琴的四弦琴。 为便于保护,还专门为它配了一个琴盒。 以蚕丝在琴上摩擦,能发出优美的声音,只是姿势耗神了些。 老人干脆将琴夹于腮下,一手托琴,另一手持棍,通过对琴弦的按压和摩擦,发出了举世无双的美妙音色。 后面的几年,老爷子其它什么都没干,一心钻研这把独特的乐器。手指按在不同位置发出的音阶高低和音色,他已了如指掌,并将揉弦的方法运用其中,一手按弦,另一手行弓,经过长期练习,终于配合得天衣无缝。 老爷子手写了数份乐谱,将演奏的方法传授给了后人。于是,这琴以及演奏的方法,在乌衣家族代代传承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回 苍郁性情变 一别半年,乌衣家大宅院里,野草无人料理,已疯长至一人多高,蒲公英也放肆地遍地开黄花。篱笆倒了,还有野兔钻进来悠闲地啃着东西。 老爷不在,小姐不在,所有的下人都走光了。宅院中曾经的欢声笑语和烹煮食物的香气,已随风飘远。没想到仅仅才半年光景,就已时过境迁。 乌衣不忍老宅子变成这副惨状,便挽起袖子,自己动手打扫起来。很久没有干过活了,这半年来,在深宫之中、皇上的呵护之下,十指不沾阳春水,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以后,可不会这么轻松了。 她凄然一笑。所幸手脚麻利,收拾起来还是很熟练。那些珠光宝气的玩意儿早已尽数摘下,如今,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件首饰。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唐淼早已设下夺权篡位的阴谋,而乌衣则是这场惊天阴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为了让她服从,唐淼绑架了她家老爷子,如此一来,这个孝女不得不从。 半年前,乌衣离开之时,抱着为救老父牺牲自己的想法,其它未曾多想。如今,唐淼已死,被唐囚禁的父亲也被救了出来,为避风声,暂时被送到乡下亲戚家休养去了。而乌衣准备取了琴、从老宅拿些必须之物,就也赶过去照顾父亲,从此隐姓埋名,与老爹相依为命,过柴米油盐的日子。 本来,到此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日子可以恢复平静,但她的心却始终无法得到安宁,而是被内疚和思念撕扯得不成样子。皇上临危却还惦记着拉起自己一起走的那一幕,总是反复出现在眼前,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他往日的那些甜言蜜语,确实不只是随口说说的。 白鼎很少近女色。后宫佳丽虽多,却只是太后的安排,皇上本人甚少踏入后宫。 一日,唐淼别有用心地,引白鼎去往宫中一间少有人涉足的楼阁,将那里正在专心演奏瑶琴的乌衣指给他看。这一看,惊为天人。白鼎对她念念不忘,很快决定纳妃。 乌衣也不拒绝,顺理成章与皇上举办了盛大的庆典。 从此,白鼎对她百般宠爱与尊重。他们二人相聚时,也曾有过美好的时光,乌衣却从来都不敢笑,只怕笑过一次,唐淼的计谋便不能再用,也就会葬送了老父的性命。因此,每日虽锦衣玉食,精神负担却沉重。 那些琐碎的回忆,海浪般汹涌,事到如今还时常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乌衣甩甩头,擦擦汗,继续用刀狠狠地割地下的野草,仿佛劲使得大些,就能割断这些回忆似的。 正在这时,有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来拍门上的门环。 乌衣开了门,从未见过这个小姑娘:“你找何人,小妹妹?” “我找乌衣姐姐,她在么?” “我就是,你找我何事?” 小女孩探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乌衣的眉眼,黑漆漆的大眼珠转来转去,似乎是在核对着什么。终于核实完了,脖子一缩,腼腆地递上一个纸卷:“太好了,姐姐,你跟她描述的一样。外面有个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哦?” 乌衣立刻警觉起来,脑子里转过千百个念头。自己悄悄回到老宅,并未告诉任何人。她速速展开纸卷一看,惊见上书——“白鼎垂死,以琴换药!” 八个大字犹如当头一棒,心立时抽搐成一团,乱了方寸,她急切地问:“小妹妹,是何人叫你送这个来的?” 小女孩见乌衣紧张,自己脸色也变了,一指身后:“是另一个漂亮姐姐。纸上写的什么呀?” 乌衣立即探身张望,却没看到任何人。 不用说,一定是苍郁了! 没想到,这小妮子心地这么恶毒,不给琴就打皇上的主意,胆大包天竟敢给皇上下毒! 心急如焚。不知道皇上怎么样了?或者,会不会是他们用计骗我过去?无论如何,皇上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是上当受骗,也不能拿皇上的命冒险! “哦,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打发走了小姑娘,为安全起见,乌衣决定先不带琴,留个回转余地。她穿着一身平民的衣裤,身上还带着方才干活留下的泥印。就这样施展轻功,火速孤身朝皇上的寝宫而去。如果一切是真的,让他们先救皇上,自己再回来取。 苍郁打白鼎的寝宫中迎了出来。稍一打量,冲乌衣莞尔一笑:“娘娘,你终于来了!” 乌衣冷冷地说:“果然是你。你们到底对皇上做了什么?” 苍郁平静地看着她提心吊胆的样子,指指宫内:“也没做什么,皇上正在里面休息。” 乌衣狠狠瞪了她一眼,径直走到皇榻跟前去,四下竟无人阻拦,但平时对她卑躬屈膝的下人们,此刻都不理睬她,大约是全都听说了“方长之乱”,对她相当鄙夷。 到了此刻,乌衣也不再顾忌别人的眼光,径直向皇榻走去。 才刚刚隔了几日,好端端的白鼎竟卧床不起,昏昏躺在那里,唇色青紫,眼圈发黑,面色蜡黄,就连指甲也开始发乌。 乌衣吓得手足无措,颤抖着手碰了碰他鼻孔,还好,还有微弱的呼吸。 乌衣一下子扑过去,伏在白鼎身上哭起来:“皇上,原谅臣妾来晚了一步!原谅臣妾在皇上最需要的时候,不在身边!” 白鼎也不睁眼,一动不动,气若游丝。 乌衣顾不得旁边有许多下人看着,也不管白鼎是否能听得见自己,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吐露衷肠道:“虽然最初,臣妾是不情不愿被逼进宫的,但这半载下来,臣妾已对皇上动了真情,可臣妾一直不敢表露,终日心事重重,只因家父的命在他们手中,臣妾必须要听从唐淼调遣!虽然皇上原谅了臣妾,但欺君之罪,按律当斩,更何况,臣妾无法原谅自己,对皇上的欺骗和背叛!臣妾伤了皇上的心,只愿陛下早日醒来,任由皇上责罚!” 她忽然抬起头,发现白鼎唇色更乌了些,而片刻之前还不是这样,于是连忙高声大喊:“太医!陈太医在哪里?!” 然而太医没有出现,苍郁却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立在她身后,向她举起一只锦囊:“此刻后悔,尚为时不晚。那琴,你若不给,我也不抢。只要你亲手把琴交到我手上,这解药就是你的了。你救了皇上一命,兴许,你还能继续当你的娘娘。” 乌衣仍跪在榻前,回过头,紧紧盯着那只锦囊。 “皇上中的是狼花毒,再有约莫一个时辰,便会毙命。还望娘娘速速定夺。” 乌衣站起身来,看着苍郁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先救皇上。那琴,你即刻便随我去取。” “爽快!就是嘛,如此,才不枉皇上往昔对你的疼爱。不过,还是先取琴比较稳妥,你放心,一个时辰之内,他不会有事。我亲自接送你,快马加鞭。” 苍郁露出一个得意又满意的笑容。 她亲自跟随乌衣回到家中,打开层层暗室,终于拿到了那把四弦琴! 苍郁欣喜若狂:“我许苍郁一向说话算数,琴我拿到了,解药你拿去罢!” 说着,把那锦囊扔给了乌衣。 乌衣如获至宝地接过,珍惜备至地收入怀中,再次赶回皇宫,去看她心里最重的那个人。 可是,大大出乎意料,白鼎正在专心处理公文,神采奕奕。当他听得乌衣回来的消息,惊喜得来回踱步,一时竟想不出见面之后说些什么才好。 属下都劝他:“皇上,这样的女人,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皇上还......” “都闭嘴!她只要想来,朕随时欢迎!” 众人都不敢再多话。 再见乌衣,这个女人此刻素面朝天不施米分黛,褪去了美衣华服,发型弄得也甚是简单,甚至因为跑得急了,有些乱。可是,与平时里的雍容华贵相比,更多了让人怜爱的冲动。 “皇上!”乌衣杏目圆睁,满面狐疑,“皇上刚刚不是还卧病在榻么?难道,方才见的不是皇上?” 可是面前的白鼎,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身姿也挺拔依旧,哪里有半点染疾的样子? 白鼎一头雾水:“爱妃说什么?” “方才见皇上中毒,危在旦夕,许苍郁威胁本......民女以琴换得解药,因此刚刚将琴交与了她......” 乌衣迟疑着将前因后果说与白鼎。 可白鼎听闻所有,全然不顾重点,只幽幽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爱妃这么在乎朕......” 乌衣一怔,心事瞬间被悉数洞察,两朵红云含羞浮上面颊。 白鼎抓住她双臂问:“在爱妃心中,朕比传家之宝还要重要,是么?” 乌衣鼓了鼓勇气,抬起头:“在民女心中,皇上重于一切......” 最后几个字,声如蚊蝇。 白鼎动情地拉起乌衣的手,在彼此的对望中,尽释前嫌,深情相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诞生记 先给大家讲个笑话—— 问:美酒和美人,如果只能选一个,你怎么选? 答:主要看年份。哈哈 我喜欢诗词,但写出的风格,不似别的女子那样,柔肠百转,古韵十足。 我喜欢小说,但不钟情那种,一天到晚心中只装着情爱的所谓痴情男主。 真正吸引人的男子,可以有很多缺点,但总少不了,肩负责任有担当,心怀大爱柔肠侠骨。 一个偶然的契机,我学着填了一首《卜算子》词牌。 卜算子·云仙 叶落满庭风,极目长空洗。 俯瞰千山爱恨离,宠辱全无意。 墨发洒白衣,孤冷人如玉。 望断痴心付海流,君已绝尘去。 本来是为了迎合格律而凑字,但完成之后,发现在自己笔下,已如水墨画般,浅浅地勾勒出一个清冷疏离、淡泊功名,却又舍小我、顾大我的云仙形象。就算是在最艰难的日子里,这个男人也无一刻忘记过自己的使命,心里装着所有人,唯独没有他自己。我好像看见了云山雾绕的九重天外,晶莹的荏苒花正在绽放,越云泽负手立于云端,坚毅的目光抚过岁月的波澜...... 有了孤冷如玉的云仙,就该有个与他截然不同的屠天,这样才能形成戏剧化的鲜明对比啊。 我要为小调查中得票较少的屠天说几句话—— 屠天性如烈酒,我行我素,豪放不羁。他叛逆,但不胡作非为,而是顺心而为,所为之事,无甚牵连,只是由心性自然。他贪美酒,爱美人,比男主越云泽更真实接地气。也难怪有女生说,忍不住想跟着屠天这样的男子,云游天下仗剑天涯了! 一个故事怎少了女主? 苍郁并非傻白甜,只不过稍微有点迷糊而已,更多的是坚强和隐忍。她曾为了爱完全忽略自我,感情天平严重倾斜,到后来才明白,不平等的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并没有在刻画苍郁上下很多功夫,只是信马由缰地,让指尖那个仿佛熟识于心的女子形象跃然键盘,却承蒙大家喜欢她。 以上主要人物都有了,自然就开工喽,还废什么话呢你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一回 究竟老不老 “云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会是谁冒充我利用我?” 越云泽不语,心想,你既已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 苍郁有时候有点恨他的沉默,旁人一句话的事儿,云仙却偏偏不愿意开口。她只是不愿接受自己心里已有的那个答案。 越云泽再沉吟片刻,转身望进苍郁的眼睛,似乎是在踌躇如何开口。 苍郁从他静默的目光里找到了答案,黯然道:“又是屠天,对么?” 越云泽点点头,负手看向窗外的花园。他不想在背后议论任何人。 苍郁失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么说,琴已在他手上?” “正是。” “果然是来抢魔器的......”苍郁紧咬下唇。要把心中一个已经根深蒂固的光辉形象推翻,就如同全盘否定自己的人生一样困难,她嗫嚅着,“四块逆天行碎片,只要少了一块,就无法彻底销毁,就有机会卷土重来,这可如何是好呢?他这招倒是厉害,利用我把娘娘匡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魔器拿走了......” 越云泽打算给苍郁提个醒,以免日后再轻易中了幻术:“心魔屠天,乃是魔无上膝下独子,一直在暗中与我们争夺魔器碎片。天下之大,也唯有他,设下的幻境如此逼真,因为,他总是由人心的弱点下手。” “魔无上独子?!” 苍郁大惊。她虽已得知屠天身份为魔,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亦是魔无上公子的身份。 但随即条件反射般,苍郁立即替屠天开脱道:“谁又能改变自己的出身?他自己也不一定愿意生在魔界啊!再者,若一直很坏的人做了件好事,人们会说,你看,他的本质还是好的啊;可是一直很好的人偶尔做了件坏事,人们就会说,你看,露出本来面目了吧。这,这不公平!” 越云泽还是第一次见她反驳自己的意见,继续说:“出身无法改变,但朝着哪个方向去修行,完全可以自己选择。” “云仙,我认为,行善就是最好的修行。至少,我从未见过屠天伤害任何人,他总是在行善,他与人们眼中的妖魔皆然不同!” 越云泽又望了望她,想警告她远离魔界的人,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论伶牙俐齿,自己比不过这丫头,既然不善于辩驳,那又为何要用自己的弱点去拼别人的强项呢? 可苍郁真心希望云仙能再多说两句,哪怕争吵,也是种沟通啊!每当他沉默的时候,独自静立的时候,她总想钻进他心里去看一看,男神到底在想些什么。 ********************* 这些日子忙得团团转,忽略了点砂,这会儿,苍郁想起来该去找找她了,却遍寻不见。难道她的伤好了,又跑到哪里贪玩去了?她若真是贪玩,反倒放心了,说明一切已恢复正常。 最后,在点砂房间案几上找到一张字条: “云仙、苍郁姐姐, 寻找逆天行,我自觉帮不上忙,还总给你们添麻烦。因此,我决定要离开,找 个地方潜心修炼,学习把心中的欲望牢牢按下。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点砂都记在 心中,无以回报,只有从今往后多多行善。 保重,有缘自会再相见! 点砂敬禀” 原来,点砂已数日未见到美男子,靠食男子美貌为生的她,已经饥饿难耐,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了,几欲晕倒,因此一直卧床不起。可是这一次,她却不想再由着自己的欲望,挣扎着到外面去食人美貌充饥,而是决心要彻底改变这种状况。宁可饿死,也不再为妖!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到云仙,就有了力量。 点砂已无力化蝶,又不想给苍郁和云仙添麻烦,只好趁人不备,留下字条跌跌撞撞离去,心中颇有几分悲凉。这一去,生死未卜,不知何时才能再与苍郁姐姐相见了,也不知何日才能报云仙的救命之恩了。嗯,就算要报恩,也必定要等,不必再靠食男子美貌为生的时候。 虽然又一位挚友离去,让苍郁很是伤感,但九砚阵一事,最后有惊无险,竟然还改变了点砂的人生观,也算是个完美的结局了。苍郁抬头看向天空,心中默默为点砂祈福,但愿她能从此走上正途,但愿很快能再次相见。 因为点砂离去,加之作为魔器第三片碎片的四弦琴丢失,夜里,本就并不感到困倦的苍郁,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才体会到失眠的人有多痛苦,眼睛瞪得老大,望着黑洞洞的帐话不算数!” 壮着胆子喊了这一句,屋里依旧静谧无声,屠天的影子都没见到。 苍郁有些害怕,默念了两遍宁心咒。可是一切照旧,未有改善。 “一定是幻术,我不能上当,我继续睡觉!” 这样想着,往榻上一歪。可是哪里睡得着,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头看。 白门还在,女人还在召唤她。她吓得跳了起来:“我去找云仙!” 她是要去找越云泽壮胆。离他越近,心里越踏实。意识很清楚,可是脚下却不听使唤,明明想向门外走,结果却径直领着她,一头栽进了那道神秘的白门里! “永寂塔?” 苍郁脚下刚刚站稳,就吃了一惊。此刻,自己又来到塔门前。那个召唤她的女人能看得清了,长得性感娇俏,仔细打量了打量,却并不相识,但身高、体形和酒窝,与自己非常相似。 那女人转过身去,不再看苍郁,而是径直走到一个男人身边,只顾着和那人有说有笑。 苍郁定睛一看,那男人正是——屠天! 苍郁刚想躲起来,可屠天偏偏向她这个方向望来,躲已经来不及了。 他仿佛也看不到苍郁,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了。 一幕幕,电影一样娓娓道来,而她,变成了一个观众。 苍郁看到那女人和自己一样,选择了粗陋石头做的把手,和屠天手拉手进了永寂山,而后他们两人自楼梯坠落,被迫分开。 那女人在永寂山里跑啊跳啊,颇为开心,无意中迷惑了永寂一众弟子,后来被永寂三兄弟捉拿。 屠天去救她出来之后,两人杯囊相碰,一饮而尽。 苍郁满腹狐疑,这女人和屠天看起来关系亲密,她是谁?为何她所做的事情,和我做过的都一样? 忽然想起,在永寂塔中,她听到别人称那个女人为“玲珑”。灵光一现:“啊,想起来了!” 百合门中那间古怪书房里,自己的命理书上不是这样写着: 琴对棋, 书对画, 玲珑对苍郁, 乌丝对白发。 原来她就是玲珑!可是她与我何干呢? 仿佛恰好堪破了她的心思,接着上演了下面这一幕—— 玲珑和屠天并排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望着天上的流云。 玲珑笑着问屠天:“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告诉我,前世我是何人?” 屠天望着天边云卷云舒答:“凤眼草,水蓝色熠熠发光的那一种,风吹过,发出笙箫般的鸣声,极美且高傲,独生于万丈悬崖之上,所在之处天地灵气充沛。” “凤眼草?万丈悬崖上?”玲珑皱了皱眉,“终年见不到一个人,好不容易见到了,怕也只是个采药的老翁,活得有什么意思,寂寞死了!” “你怎知是老翁?说不定,来的是个像我这样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呢!” 玲珑笑得花枝乱颤:“你都多少岁了?你这样的,还不够老啊?” 屠天望着她的米分颊挑了挑眉,颇有深意地笑道:“我究竟老不老,试试便知道。” “谁要试......” 玲珑脸红的样子,让屠天看得更加着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二回 前世乱今生 玲珑却偏欲擒故纵地实时转移了话题:“不能动,不能讲话,不知我是如何忍受得了那种寂寞的,而且一忍就是千年。” 屠天见她没有要进行下一步的意思,便也接着话头回答:“在见识过繁华之前,会以为世界就只有鼻子尖这么大,不懂得什么是欲望,因此不会失望,也不会觉得寂寞是多么可怕的事。” “定是上苍见我生得美貌,却孤零零在岩石上太过可怜,是以,让我由植物幻化为妖,有纤美的四肢可以到处游走。” “放心吧,遇到了我,你就再也不会孤单了。” “哼,宁可孤单,也不要你这油嘴滑舌的来陪。” “不是我陪你,是我求你陪我还不行么?” 苍郁看到,在永寂塔相遇之后,玲珑便经常出现在屠天左右。但屠天的身边除了玲珑,也不少见莺飞燕舞。春去秋来,他时常抛下玲珑去抱别的女人。玲珑很落寞,常常望着天空发呆,也许是在期待屠天的消息吧。 苍郁十分失望——自己心目堪称完美的屠天,原来竟是个如此沉湎于女色之人!他对自己一向很好,但原来他对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好! 苍郁一气之下,准备掉头走开,可是根本不见来时路。只得站在原地,继续看下去。可是如果不在乎,就该不会生气了吧? 直看到屠天走火入魔,腹痛难忍,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流下、喘息着栽倒在地上的样子,苍郁又感到心疼。 还有人比她更心疼。玲珑冒险跑去绑架了另一名女子。 到这里,苍郁忽然惊觉,被绑架的那个女人也如此熟悉!她的眼,她的身姿,她的声音,不正是梦中那个屡次刺杀自己的白衣女子么?!此刻,她没有蒙面,得以看到她的真面目。可是看来看去,的确并不相识。 再接下来,苍郁看到了云仙!原来,被绑架的白衣女子正是云仙的徒弟! 仿佛一个案件的真相,正在一步步揭开! 白衣女在梦中,曾经一个劲儿地警告苍郁远离云仙,想必是她自己喜欢师父,却得不到,又唯恐别的女人抢走他。如此想来,将心比心,苍郁也就不怪她了。 再来,玲珑被白衣女所伤,最后竟死在屠天怀中! 苍郁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手心全是汗。她很为此女对屠天的深情所感动,而屠天,显然也对玲珑不同于以往! 在等待玲珑轮回转世的漫长过程里,屠天也显得痛苦不堪,无一日不思念,无一日不期盼,完全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有美女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头都不抬一下,终日与他相伴的,唯有酒......他想把自己灌醉,无奈酒性太好,想有片刻忘怀都不行。 苍郁想,哦,原来,玲珑就是屠天心中所爱。她既能为屠天舍弃性命,对屠天也绝对是真爱。不免好奇,她会转世成什么样子呢? 画面跳转来回答她的疑问。 转世重生的女子的背影出现了,苗条,走路欢快,回过头来,俨然就是苍郁自己! “啊!”苍郁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原来那个玲珑,就是我的前世!上一世我被云仙的徒弟所杀,而我,曾经是那么爱慕屠天!怪不得屠天曾说,自己和他的一个故友很相像!” 在幻境中,苍郁不记得自己是从2016穿越来的,也想不起自己对越云泽的一腔情意,只知道,屠天就是自己上一世所爱之人。 她仰起脸,闭上眼睛,沐浴着树叶缝隙中漏进来的光。斑驳的树影“沙沙”晃动着,好像也在向她诉说着心事。 忽然,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忙睁开眼——屠天俊朗的面庞,正成四十五度角俯视着她,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却清澈得闪闪发亮! 该待他如温暖的大哥,还是爱意浓浓的情侣? 她一时转不过弯来。 望着苍郁那迷离的目光和楚楚可怜的样子,换作从前的屠天,早就一刻不耽误地将她抱到芙蓉水帐里去,尽享春宵一刻了。但如今对着苍郁,却是不能。这个女人,他简直不知道,该把她藏在哪里才好,恨不得对她百般呵护,不容许她受一点点亵渎和伤害。 屠天的目光移到她玫瑰花瓣般娇嫩的米分唇上,他极力抑制住自己下半身的冲动,轻轻迈近一步,闭上眼,终于在她的额头,落下极尽温柔的一吻。重了的话,怕她化掉、碎掉,或者把她吓跑...... 苍郁僵在那里,没有拒绝,只是闭上了眼。 在屠天眼里,美丽的她似乎在顺从地静候这一吻,甚至还对此有几分期待。 阳光掠过他们身上,在地上留下一对温柔的剪影。 “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么?” 屠天附耳问。 耳畔轻柔的气息,令苍郁浑身发麻,神志不清。 “放开她!” 苍郁正在犹豫该如何回答,越云泽正色厉颜闯进了屠天设下的幻境。在幻境中,苍郁对越云泽的意识模糊,甚至颇费了些工夫,才想起来他是谁。此时感觉,他就像是个将要棒打鸳鸯的家长,一时懵了。 屠天本想,哪怕是在幻境中,若能听得苍郁说上一句“我愿回到你身边”,便会心满意足离去,谁知偏偏被越云泽适时识破,打碎了他的希翼,不禁怒从中来! 他将苍郁拽到身后,与越云泽两个人再次黑衣对白袍,以眼神厮杀起来。看似什么也没有发生,实际上,两个人均以眼神输出了真气,在空中交汇,如两只有力的臂膀在掰腕子! 十几个回合下来,屠天见自己占不了上风,忍不住一掌魔气向越云泽劈去,带着对“情敌”深深的醋意! 只见越云泽剑眉横飞,长身玉立,右手负在背后,单单舞动左手手掌,以绵薄之力将魔气化解和避让。未化解完全的劲道,冲击在地上,将砖石地面打了个脸盆大的深坑,坑周围呈半溶化状态。 若屠天将此力道尽数散发出来,恐怕周围的一切,都将化为一滩混沌! 越云泽仅以单手抵挡,尤其是在屠天最心爱的女人面前——他这一细节,深深刺伤了屠天高贵的自尊心。虽然父亲魔无上,命他把苍郁推给越云泽,以勾引他动心丧志、动摇仙界的战斗力,但此刻在自己设下的幻境中,在眼看就要揽伊人入怀却被打断的愤怒中,一向随性而为的屠天,怎么也咽不下这口被越云泽杀爱又夺爱之气! 心魔决意要与九天云仙痛痛快快较量一番,暂且抛开一切,逞一逞男人之勇! 屠天以内力暗自与越云泽对话,如此一来,苍郁就不会听见。 “越云泽,你知她前世为何人么?” 屠天红着眼睛问。 “玲珑。” “前世,玲珑借辟疫镜为的是救我,她对我恩重如山!” “这与我何干?” “好一个号称心怀大爱的九天云仙,一句‘与我何干’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前世,你的爱徒亲手杀了我心爱的女人,今生,你又想把她占为己有!这还能与你无关么!” “这难道,不正是你想看到的么?” 越云泽冷冷抛出一句。 屠天登时一愣——父王命我做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若我动了情,功力自然减弱,魔界不就有机可乘了么?” 越云泽眯起眼,流露一丝极浅的轻蔑的笑意。 屠天暗自咬牙切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越云泽说:“你放心,我留她在身边,仅仅是为了找寻逆天行,事成之后,我会尊重她本人的意愿。” 苍郁呆立在一旁,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眼睁睁看着黑衣白衣两个男人,相对静立,却又不语,接着掌来掌往,墨蓝与洁白的光在空中交织、冲撞。她心中莫名的不安。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脑筋也不运转,怎么也无法记起,白衣越云泽与自己的关系。 她躲在屠天身后,虽然自己功力已不弱,但见屠天对自己那么保护、那么在乎的样子,只道是自己的心上人遇到了危险,万分担心。 可云仙也不是坏人,他们为何会打起来呢? 她想寻找一个既能让二人停止打斗,又能保大家平安的方法,可是暗夜里看不清楚,匆忙中,一个趔趄踩到了溶化之处,一只脚差点陷到那个深坑里去! “啊!” 声音不大的惊呼。 越云泽立时停止对抗,一招“深湖探月”,将苍郁的手臂牢牢抓住,稳住她向后倒下的身子。 屠天也立时放弃攻击,他并不喜欢乘人之危。但屠天已经发出的最后一掌魔气,在越云泽抓住苍郁的一刹那,已经抵达越云泽的肩部。 越云泽一边保护苍郁,一边下意识地一闪身。若闪身太过,重心不稳,力道便不足以拉住她,于是,他坦然让自己的肩膀擦边受了那一掌。 纵有真气护身,巨大的疼痛,还是让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伸手按住了受伤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三回 八柱沉香床 原来痛连心。 越云泽肉体承受的疼痛,竟瞬间冲破重重幻境,直抵苍郁的内心深处,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苍郁猛然自幻境中一举破境而出,完全恢复了心智,满脸都写着“心疼”二字,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扶越云泽:“云仙,你没事吧?” 甚至看都顾不上看屠天一眼。 ——还说和她在一起,仅仅是为了找寻逆天行! 屠天的心,痛苦得缩成一团,若不努力控制,便会当场魔性大发,说不定,会不顾一切从越云泽手里抢走转世的玲珑,之后,他也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可是那样,就有违父王的命令了。 天地虽大,他却只有魔无上这唯一的亲人。屠天从魔无上那里,遗传了雄壮的体魄、赶超爱因斯坦的智商,还青出于蓝地拥有了更多优秀的素质,并摒弃了一些“糟粕”。魔无上那么自负、嫉妒心那么强的一个人,在这世上唯一不嫉妒、唯一看得上的,就只有儿子了。 谁说魔就六亲不认呢?虽然父王做了很多世人眼中的错事,虽然他有时偏执疯狂,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啊!屠天虽然一切随心,看似没有原则,但其实,他的原则就是自己开心、父王开心,必要的话,前者可以让位于后者,不问黑白!不过,在父王面前,他可说不出这么动听的话,在女子面前倒是伶牙俐齿。 因此,屠天压抑着,压抑着,躲在一个角落独自舔舐着伤口,内心苦苦挣扎着。 ——好,既然拆不开你们,倒不如顺水推舟,至少遂了父王的心愿。 于是,他默默地离开了。 望着苍郁担心而询问的眼神,越云泽回报以一个极淡、极淡的微笑:“没事。” 若乌衣娘娘的笑,是倾城一笑百媚生,那么冷面云仙的笑,就是倾国又倾世,似阳光普照了整个凡间,让苍郁云里雾里不知处,只尝得浓浓的甘甜在心头。 苍郁甚至没有注意到屠天的离去,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越云泽身上,越云泽是她的整个世界。 方才,云仙周身一震,以及嘴角那痛苦的一丝抽搐,她明明白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也正是这种痛,让她明白了自己对他的爱之深,深到他痛时,自己也感同身受那切肤之痛!已经走到这步田地,就算再想从这场情事中抽身,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屠天绝非等闲之辈,他的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若是功力低些的仙界弟子,这一下子可能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也就是越云泽,受了这一下,至少外表还能看起来像没事人似的。 宫中侍卫听到动静,这才“呼啦呼啦”纷纷赶来。 越云泽将有坑的那间房门带上,告诉他们没事了,待明日天亮再亲自向皇上解释,并让人为苍郁另外安排了相邻的一间房。 苍郁却首先欲扶越云泽回他自己的屋里休息。他们二人的房间仅有几步之遥。 越云泽对螃蟹夹子般夹紧自己胳臂的苍郁说:“你不用扶我了,我还没老到走不动。” 苍郁这才发现,自己正紧张兮兮地牢牢抓着云仙的胳臂,力气大得以至于,没伤都要抓出伤来了,于是赶忙松手。但是又未完全离开他左右,小心翼翼在一旁举着,仿佛生怕他会摔倒似的。 看到她真情流露那为自己紧张的样子,越云泽心中莫名一暖,柔声对她说:“我又不是不能走,你回去休息吧。” 苍郁没少见识过屠天的功力,因此坚持:“不,我想先送你回去。” 在越云泽面前,她不介意偶尔充当一下女汉子,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再说,云仙为自己受了伤,就算回屋去,她心里也不会踏实,恨不得从此刻起到永远,都能分分秒秒守着他。 反正也没几步路,云泽就由着她了。 进得屋内,苍郁将火烛多多益善地点起。暗暗怪屠天出手太重,明明都是良善之人,为何要自相残杀? 在她转身点灯之际,越云泽忍不住一缩脖,揉了一把剧痛的肩头,而苍郁一转身回来,他迅速将手搭在椅子边,装作没事人一样。 哎,既然他这样,苍郁明明看见了,也只好假装没看见。难道云仙也好面子么? 其实他哪里是好面子,只是怕她小题大做太担心罢了。 “都怪我,意志太薄弱,又中了幻境,琴没拿到,还害得云仙你为我受伤。” “我没事。琴的事,再从长计议。” “那你......那胳臂,还能动么?” “可以,”越云泽故作轻松地挥了几下,实际上筋骨痛得要断掉,脸上却保持平静,这对他那万年冰山脸来说,不算太难,“我运功自疗一下,就没事了。” 苍郁听了稍微放心些,鼓起勇气问:“云仙,方才我所见到的,只是虚构的幻境么?” 越云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前世不重要,今生,才是你所要珍惜的。” 苍郁的心凉了半截,脸色变了变:“云仙,你什么都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苍郁的意思是,原来屠天真是那种沉湎女色的人!对于自己的前世,她倒是觉得这一笔添加得太过生硬,自己真正的“前世”,应当算21世纪才对。她急着要跟云仙解释清楚,自己和屠天并不是那样的关系,可是开了口才发现,有关21世纪的内容依然发不出声音。 越云泽说:“别想了,回去吧。” “那好,云仙也早点休息。” 苍郁其实很想留下来照顾他,但他们两个非情侣、非师徒,再加上刚刚得知了自己与屠天的事,难免尴尬。这三更半夜的,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呢?再说,云仙似乎也不需要人照顾。 苍郁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怀着纠结的心情,回自己房里去了。 我们常常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一个人,自觉拼劲了全部力气,可那个人往往不是无从招架,就是根本还没懂。 白鼎本来要给苍郁配侍女,但被苍郁拒绝了。她不习惯被人服侍,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适合她。有些人生来就是操心的命,什么都要自己经手才自在。 她来到新为她安置的那间屋子,离云仙的不远。门口刚刚安排了数位护卫把手,屋里已是火烛通明。 苍郁推开门四下望了望,与先前那间相差无几。只是经过这么一折腾,已无心睡眠,又怕再有什么事发生,因此干脆合衣打坐。 唉,每次打坐之时,各种杂念总是约好了似地纷至沓来,像一群绿头苍蝇,在脑袋周围“嗡嗡”作响,赶也赶不走。 她不由自主想到,命运在冥冥中,已将自己与云仙紧紧捆绑在一起,不论今后的路走向何方,他都会是自己心中最重的人。那么屠天呢?苍郁的心一颤,他的痴情令人感动,但前世的事情,实在想不起来了。自己也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 接着又想,不行,我还是得将杂念赶走,专心运气。 这时,云仙的嘱咐又回响在耳边—— “不要抗拒杂念,抗拒就变成了执念。杂念随它来,随它去,久而久之就会静下心来......” 接着又是新一轮对云仙的花痴...... 周而复始,真气乱窜,一会儿这里疼,一会儿那里不对劲,这样的打坐真是苦不堪言,不如睁眼算了。 可是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然置身于另一处所在! 说它是间屋子,显然又太过宽敞、高挑、和奢华,上上下下全由华丽的晶彩灰岗岩打造!通明的火烛,映照着靠墙格子柜里摆放的各种奇石,光是那柜子就该造价不菲。纵使苍郁对石头没有研究,也看得出,若是于市面上购得,这些石头估计也得花上大把的银子。 整个空间内一派硬汉之风,粗一看并不显得非常奢靡,但细节中彰显着主人卓尔不群的品味。 这是哪里?怎么来的?此景是幻是真? 过了半天,苍郁的目光才得以从那些漂亮的石头上挪开,发现屋中央比别处高处许多,台阶上面,摆着一张精致的紫红色八柱双门顶级沉香床! 床柱、床裙、围板和嵌板,显是全部经过精心雕刻,处处布满镂空雕花。八根床柱上,盘踞着八条大小、造型各异的龙,有飞龙在天、有白龙鱼服、有双龙戏珠......各个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床柱上扑将下来。榻上铺着乌黑绣金的被褥。屋里有股淡淡的异香......闻起来,好似古龙水的味道。 苍郁忽然明白过来,这分明是一间男人的卧室啊! 男人?卧室?我在这里做什么? 古时皇帝的卧室也不超十平方米。因为卧室里住的人少,当里面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去填充巨大的空间时,身体能量消耗太多,体质就会变弱。苍郁不禁好奇,是谁敢睡这么大的卧室啊? 除非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屠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四回 虐我千百遍 原来,屠天为了消愁,最后还是去买醉,虽然醉不成,稍微有一点点晕乎的感觉,也好过赤裸裸的伤痛。在路上,看着身边双双对对走过的凡间情侣,不禁对他们生出几分羡慕来。看人家短短几十年,生老病死都经历了一番,娶妻生子,白头偕老,无比充实,也好过自己痛苦而冗长地活着。 几坛子酒下肚,双眼有些发红,一跺脚,管它三七二十一,终还是由着性子,将苍郁掠到了自己的殿阁中去! 屠天平日不与魔无上同住,而在千山之巅,拥有一处风景绝佳的居所,只有他一个人...... 苍郁下意识地退后几步。 屠天出手伤云仙这件事,在她与他之间,筑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隐形屏障,比他是魔的这个身份,还要难以逾越。 屠天从背后接近正在疑惑中的苍郁,本想双手从身后环绕住她,但一念及她只关心越云泽的情景,就又停下了。 “青葱,是我。” 苍郁猛地转过身来,惊恐地瞪着他:“屠天,果然是你!” 刚刚知道了自己前世与他的关系,又加上误伤云仙这一层,此刻再见面,没了昔日的轻松自然,苍郁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甚至时刻做防御状。 她也知道这样是没用的。以屠天的功力,若是真交起手来,就算自己超常发挥,对他来说,也只是做做样子的花拳绣腿罢了,他分分钟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看到丫头对自己如此充满敌意,屠天心中更加难过。 他的眸子很亮,此刻看起来,整个人却与平时判若两人,望苍郁的眼神不再有所顾忌和遮掩。从前,他是温柔体贴、阳光诙谐、宽宏大量的大哥,对着他可以尽情地撒娇、耍赖、开玩笑;眼下,他却只是一个因爱生妒的男子,他的眉梢眼角,都写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不许别人占有你”! 苍郁情窦初开已经有段日子了,以自己对感情的揣摩,不难洞察出他眸中涵义。她想起那次,他在逸尘镇养伤时,曾提到自己很像一个已经故去的朋友,如今想来,那必是玲珑无疑了。 将所有的事情串起来一想,更加体会到屠天对自己很好。只可惜,她的心被另一个人填得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你对我,可还有眷恋?” 屠天的眸光,第一次让苍郁迷惑了,害怕了。以往,那里面像山泉一样清冽澈亮,他高兴的时候,苍郁几乎能看到,那里面有几尾小鱼快活得将要跃出水面!而眼下,他深不可测,并且,她也不想让他更加伤心。 心地善良的人,总有点儿前怕狼后怕虎,是以,苍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偌大的空间里,眼下只有他们二人相对而立。 对于今生重逢,屠天曾有过很多幻想,比如,再见到玲珑,就这样一把将她抱到自己的沉香床上去,极尽缠绵,极尽温柔,补偿她上一世对自己的痴情。可是玲珑她变了,不领情。 如今丫头虐他千百遍,他待丫头如初恋。 “屠天,其实我是来自......我的前世......” 苍郁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一个字都没能发出声音,所有有关穿越的内容,一律说不出口,写不出来。 倒吸一口冷气——命运啊,你已将我如此安排,我的前世今生都已注定,却不知来生去往何方? 屠天凝望了她片刻,拗不过内心的云蒸霞蔚,猛然将她拦腰抱起,不顾怀中之人的挣扎,快步走去轻放到沉香床上,然后自己一弯腰,虎背熊腰将她整个压在身下! 说压并没有真压,有胳臂撑着呢,要是真压上去,以他的魁梧,十个苍郁也招架不了。她在他心中如珠似宝,他可舍不得! 脸和脸,只隔着一拳的距离。 两个人一个动态,一个静态。 他在专心看她,感受她的气息;而她,则拼命挣扎,一刻不停,顾不得看上他一眼,然而她的挣扎对力大无穷的他来说,如同儿戏。 望着她的粉面娇容,一股魔性冲将上来,一向随心所欲的屠天,恨不得立时就动手撕了她的衣服,钻进她的长发,吻遍她每一个轮廓,令她颤抖,令她臣服,令她高声大喊——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我再也不要去见什么越云泽! 粗声喘息着的屠天,不言语,却暗自按捺着,挣扎着,踌躇着,任身体快要炸掉,却硬是下不去手。从前对各种类型的女子轻车熟路的手法,在这个丫头身上,完全无法施展。每当看到她无辜、她乖巧讨好、她一脸正气的样子,就仿佛给自己施了禁手禁脚的密咒! 不,这么爱她,永远不要强迫她! 若回来,便要她心甘情愿地回来! 心火难平,屠天不知这样耗下去,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干脆吹了口气,略施小计,让苍郁睡了过去。 苍郁在挣扎中伸在他背后挥舞的手,就势无力地一松,软软地搭在他身后,就像正环着他的腰那般温柔。 屠天在她身子上方僵住,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她的手就滑下来了,而他很是眷恋被她环着的感觉。 她天真熟睡的脸,和她在自己腰后留下的那抹温存,让他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凝视着她的脸,她的天真与圣洁拷问着他的世故与风流。这个女人,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前世她为自己付出一切,自己却到最后一刻才明白。虽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她却将自己的心整颗掏走了;今生,自己已不是她的牵挂,可依旧还是被她套得死死的。 屠天啊屠天,你号称阅尽千帆,没想到竟在小溪里翻了船! 想让苍郁好好休息,他胳臂用力一撑,从她身子上方下来,坐在榻边,替她掖好了被角。 这张小脸真是百看不厌,虽没有玲珑那么娇俏,却有玲珑没有的清秀典雅。原来,静静看着她安睡,不动一丝歪念,已经这般美好!唉,就算没有前世的缘分,大概这辈子,也还是会被这个小丫头所俘虏的。 硬汉的心好似入春的冰雪,在暖阳下被融化了。 不知道这样看了有多久,苍郁渐渐从沉睡中醒来。一睁眼看到是屠天,和那次在朱雀国的客栈里醒来时一样,可心情却大不同了。 先是条件反射地一惊,而后想起,他前一刻还霸道地压在自己身上,他做了什么? 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又惊又怕,脑子一片空白!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穿戴依旧齐整,面色才逐渐恢复了平静,坐起来。 不要自己吓自己,相处了这么久,应该相信屠天的为人,他和那些衣冠禽兽不一样。纵然他曾有过风花雪月的过往,但玲珑死后,他不是收敛许多了么? 苍郁飞快地掀开被子离开了床。由古至今,床都不是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场所,多少误会,多少意气用事,都是在床笫发生的。 屠天则面带恬静的微笑望着她,甚至带些讨饶的口气,尽力缓和气氛道:“青葱,你竟然睡了这么久,近来是不是很累?” 苍郁的警觉仍然没有完全卸下:“屠天,这是你家?为何把我带来这里?” ——为何把她带来这里?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不知从哪里说起好。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呀! “青葱,我想告诉你,你在幻境中所见,全部属实。玲珑便是你的前世,前世你为了救我而......” “屠天,从认识你的第一日起,我就相信你说的每句话。”苍郁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但语气与平时大不相同,让屠天心里有些打鼓,“但过去的,何不让它随风而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屠天怀抱的最后一点希翼,轰然崩塌。 ——在她心里,自己已然是逝去的风景! 罢罢罢! 屠天仰起头长叹一声,凄然一笑,与当日,说那个跟苍郁长得很像的故人已经不在了的时候,笑得一模一样,有心人看到自会心碎,而无心的人,也许根本就没看到:“那么,你依旧打算与越云泽,一同找寻逆天行?” 苍郁一字一顿地回答:“是。我会站在正义一边,定会集齐逆天行,交给仙界。” “仙界”、“正义”,此时在屠天听来格外刺耳,那代表着,在越云泽与自己之间,她选择了前者,而将自己划在了罪恶与黑暗的彼岸。 “好,我明白了......” 一向朝气蓬勃的屠天,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疲倦,全身的功力仿佛都成了负累。他强打精神,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反正任凭怎样,也挽留不住她如涛涛江水般逝去的心。 也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没想到此情此景,苍郁还有话说。她刚张了张口还没说出来,屠天就很激动地期待着,也许她回心转意了呢? “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哦,”屠天难掩心中的失望,“何事?你说。” 屠天强打起精神,心中几乎可以确定,她准备要提到四弦琴了。 然而苍郁却只字不提琴的事,只说:“请你帮礼人解除‘夺心咒’,放他们回家!”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五回 屠天之柔肠 屠天感到十分意外:“你早已离开那里,竟还惦记着他们?” 这也正是自己对这女人恋恋不舍的原因之一吧?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她还爱心泛滥地总记挂着别人,甚至是不相干的人。不赚一文钱,却操着全天下的心。 苍郁一双杏目闪闪发亮,眸光中有同情,有悲伤,有惋惜,也有责任。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个把自己错认为女儿的晴蓝死时的惨状,以及在礼人工地所受的非人虐待。云仙说过,夺心咒是魔界设下的,作为魔界公子的屠天,一定有办法解除! 解救礼人这件事,一直像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并未因自己早已脱离苦海,就得到解脱。只有到所有的礼人都平安与家人团聚那一天,她心里的这块石头,才会真正落下来。 “离开礼人工地之后,我没有一天忘记过那些共患难的同胞,不知道他们好不好?”苍郁又自言自语说,“生命随时都受到威胁,又怎么会好呢?” 屠天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这件事,是整个魔界的决定,恕我无能为力!” 苍郁不甘心,她相信屠天骨子里是一个善良的人,想要唤醒他沉睡的那部分善:“他们每一个都有家人、有灵魂,不应留在魔界受屈辱,被魔界所奴役,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他们,你是否希望有人去解救你呢?” 刚才强调交给“仙界”,眼下又两次提到了“魔界”,明明就近在咫尺,可屠天却眼睁睁看着苍郁将她和自己,划在了正与邪的天涯两岸,遥遥相对,再无交集! 他知道,别说是爱人,就算是大哥,只怕也做不成了。 仙魔殊途,命中注定,从今往后他们终将形同陌路! 屠天垂首,不想再多说什么。何苦呢?不是自己的,再努力,也无法力挽狂澜。他无力地应付着:“我这就送你回去,去找越云泽。” “屠天,我早就说过,你这么善良又重感情,你的身份是什么,对我并不重要,就算你是魔,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屠天回过头,苍郁晶亮美丽的眸子回望着他,热切地盼望着他的应允。他有点怀念以前与她好好相处的日子,甚至还不知道她身份的那些日子。那时,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当她的大哥,危险时候保护她,为她“变戏法”,可以给她做好吃的,可以享受她亲自喂粥的待遇,享受她用自己的身躯,满头大汗地支撑拖着残腿的自己的待遇,甚至在岩洞里还......吻到了她。那时候,她至少不讨厌自己。 苍郁从他眸中看到了久违的东西,那个亲切熟悉的屠天似乎又回来了。 可是,屠天停了半晌,却意外地甩下一句:“你以为你是谁?九天云仙身旁的一个小跟班而已。我用不着你管!你如何看我,一点都不重要!” 苍郁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但并未完全气馁:“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帮我的。” 屠天冷笑着说:“为何不去求你那个,无所不能的九天云仙?他为了你,不是还受了伤么?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可自己心中的伤,丫头能看得到么? 苍郁这才想起云仙受伤之事,面露忧色。 “瞧,两个人明明互相牵挂,却非要装出一副彼此漠不关心的样子,仙界最擅长的,正是虚伪地压抑自己的**!” 苍郁也凄然一笑:“不,他才不牵挂我,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说虚伪。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好了,多说无益,送你回去吧。” 屠天将苍郁送回了皇宫,对她最后的试探也失败了。 苍郁回到宫中自己的房里,一言不发地独坐,感觉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以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屠天了吧?又或许,他会继续在暗中争夺,即将出现的第四块魔器碎片? 眼圈有点红。若不是他,自己说不定早已葬身礼人工地了。不过他惦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玲珑跟自己,实际上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转天,屠天带着大量食物亲赴礼人工地。不想让自己人发现,到父亲那里嚼舌根,便对看守的女魔头们略施小计,她们就全部沉睡过去,连那些漫天飞舞的眼球,也全都闭了眼,无声无息。而毫无法术的礼人们反倒不受影响。 礼人们看到女魔头忽然全都倒在地上,眼球们也都定在空中一动不动,都呆住了。被呼来喝去奴役惯了,一下没人监督做工,反而手足无措起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趁机逃离。 看到带来大量精美食物的屠天,礼人们有的木然地注视来者,有的听说有吃的立刻爬起来,用沾满泥土的手,将摸到的香喷喷的食物一口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犒劳饥饿的胃;还有的,吃完自己的,转身又去抢别人手里的。于是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好事变成了坏事,乱得不可开交。 众礼人饥不择食和互相争抢的样子,令屠天感到内疚。 所谓“夺心咒”,其实就是剥夺了他们从前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生来就是礼人。既然生来如此,习惯了固有思维,也就没有人想到,尝试去过另一种生活了。自古至今,真正能够不人云亦云随大流的人,其实没有多少。 在魔无上下“夺心咒”之前,他们每一人都是自由之身,来自父慈子孝的家庭,或者夫妻恩爱。是魔界,随便抓了些身体健康的凡人来充当礼人。 如今亲眼看到他们沦落到这般田地,连做人起码的尊严都丧失了,更不要提道德和礼仪,屠天心中感到十分惭愧。也许,人在连活下来都困难的条件下,是无法考虑尊严的。 还有最后一块魔器碎片,凭驿马印的力量,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其实用不着这些人没日没夜地挖掘,这样成功的几率本来就很小。青葱说得对,是时候让他们重新过有尊严的生活了。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魔无上让这些礼人挖掘寻找的,并不只是逆天行碎片,还有一样别的东西...... “这都是我犯下的错,就让我来一肩承担吧!” 屠天在心中默念咒语,掌心竖立,拂过那些脸庞,将施下的“夺心咒”收了回去。 咒语解除,大门四开。他们每一个,都多多少少记起了自己的家人。 屠天大声宣布:“你们自由了!” 可是,他没有听到预期的欢呼雀跃声,也没有看到重获新生的笑脸。众礼人正忙于你抢我夺那些食物,根本没空听他的言论。在他们眼里,那些烤肉、包子,要比任何东西都来得重要。 屠天高声问:“众位就甘心在这里任人宰割,如行尸走肉般地度过余生吗?” 虽然成功地吸引了注意力,可还是没有一个礼人逃走。他们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相互望望,都说情愿留下来。 屠天有点急了:“留下来,继续受奴役么?!继续让日夜思念你们的家人流泪么?!” “家人?我们离开这么久,他们要是在乎我们,早就应该来找了啊。” “哼,我老婆早就看我不顺眼,我离开这么久,她应该早就改嫁了吧?”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愿意改变。” “只要少挨些鞭打和刑罚,我便心满意足了。” ...... 屠天发出一声叹息。看来,要拯救他们的**,必先拯救他们的灵魂:“各位,如若只顾着争抢,那就如同一盘散沙,被人随便踢一脚就灰飞烟灭;可是若团结起来,相互帮助,就是一只巨大而有力的拳头啊!” 若他们自己放弃了自己的命运,那任谁也救不了他们。是时候让备受摧残和折磨的礼人,醒过来了! “你是何人?” “你为何给我们带吃的来?” “要拳头干什么用啊?” 礼人边往嘴里塞着能塞的一切食物,边含糊地问。 “反抗啊!去争取你们的权利!比方说,凭什么你们努力做工,却只分得这么一点点粮食,衣不遮体;凭什么你们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凭什么你要跟喜欢的人分隔两地;凭什么你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是时候恢复自由了!” 礼人们被他的慷慨激扬弄得不知所措,张开的嘴都忘了合上。 “其实,离开这里,我们也不知该去哪里,我本来就没有家。” “不作礼人,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就算是回老家,还不是要种地、劳作,混口饭吃?这里定时给饭、定时就寝,不用操心,不是挺好的?” “是啊,出去还是照样得谋生。这里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反倒不如这里面来得简单。” “就是,在这里只要不偷懒,过得也不是......太差。” ...... 屠天火了:“你们,你们在这里被虐得倒还习惯了?到底走是不走?” “不走!” “我不走!” “我也不走!” ...... 屠天气得一跺脚,转身离开。 ——“青葱,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来自找气受!”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六回 又到生辰时 清晨,苍郁推开窗,一股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深秋到啦! 苍郁望着满地的金黄,忽然想起——几号了?今日不是我的生辰么? 每年生辰都是满地落叶的时候。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上一世和这一世,她的生辰都在农历九月十九这一天。 由于对过去的记忆已经日渐模糊,她想不起来生日蛋糕这回事,只惦记着吃一碗长寿面。 从前,长寿不长寿的,对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好像没那么重要,但现在变得很重要,因为活得长一点,就能够看到云仙久一点。如此的痴情,外人看来也许会难以理解。 一碗长寿面,对于暂居宫中的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白鼎牢记救命复国之恩,总想报答他们,可是赏什么,他们二人都不要。白鼎早已命人全权听苍郁和云仙吩咐,只要她开口,别说一碗面,就是招呼一桌子佛跳墙、为她办一场千人寿宴,也绝对没有问题。不过,当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唾手可得的时候,一碗小面还就特别招人稀罕。 云仙说,夜观星象和风声,预测第四块逆天行碎片就快要有消息了,应该就在这几日,让她耐心等待。 至于那把琴,云仙说不急,再等一等,至于等什么,她也不清楚。 天塌下来,估计云仙一人就可以顶起,既然他发了话,她一向是顺从的。 又几片金黄的叶子瓢落下来,由风托着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因为姿势太过优美,苍郁看得入了神。这些叶子,在枝头起舞的时候,是那么绚烂,快乐得“沙沙”作响,而一旦离开树身,很快就枯萎了,繁华落尽,最后变成一滩泥,长眠于地下。 云仙就是那树,而自己,就是终究要离他而去的一片叶子。离开他之后,自己也该会枯萎了吧?离开他之后,真不知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她总是不自觉地担心,找齐魔器碎片后,即将要到来的分别。 其实世间可留恋的东西还有很多,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师生情......还有理想,还有兴趣爱好,还有......不过在此时的苍郁心里,也许由于驿马印冲淡了过去记忆的原因,她心里只剩下了越云泽一个人,偌大的天地间,除此之外再无它。 “咦?那是何物?” 窗下的石凳上,赫然摆着一只盒子。 “那不是......娘娘的四弦琴么?!” 苍郁鞋都没穿就飞奔了出去,先没有动琴,而是四处转悠找寻。她以为会看到屠天,可是周围并没有人,看来,他留下琴就走了,显然是不想再见自己。 她怀着对屠天的感激和愧疚,小心地打开盒子,琴果然完好无损!除琴之外,盒里还有一张纸,被仔细地折了三折,笔迹也很潇洒—— “青葱, 你的生辰贺礼。我说过,我欠你的,有一天会还给你。 屠天。” 不知怎地,眼泪忽地一下子涌出来:“屠天......” 她还记得,屠天说这话,是在心湖和自己用元气换来月光草,医好他的腿的时候。当时,她哪里想要什么回报,只不过是看他一瘸一拐,心生同情而已。 人生中有许多种感情,除了男女之情,手足血缘亲情,还有一种说不清是什么、但却真实存在与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难以割舍的情感。 若将一个人比作一只鸟,婚姻就是鸟栖息的窝巢,那么这种情感,便是鸟儿归家途中遇到的避雨的屋檐。 比起对云仙的高山仰止,屠天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和味道,是很亲切迷人的。 屠天在暗中,眼都不眨地注视着苍郁的反应。 当他看到她脸颊滚落下晶莹的泪花,又是感动,又是心痛,还有一种,总算能轻舒一口气的释怀。他多想上前去搂住丫头,抹去她的眼泪,但终于还是止住了脚步,心中恨恨地暗想:“越云泽,你最好给我好好对待丫头,否则,我屠天定要杀得仙界片甲不留!” 感动之余,苍郁捧着琴,像个偷拿了大人东西的孩子,心中惴惴不安。这是属于娘娘的东西,理应要还给她,但少了这琴,逆天行便残缺了,终究将为破坏因果轮回埋下隐患,该如何是好呢? 正“做贼心虚”地纠结着,一抬头,发现越云泽已立在面前。 “云仙,屠天把它送回来了,但恐怕我还得将这琴......” 越云泽一脸平和,点点头表示赞许。 本来还担心他不同意,但想想以云仙的品貌,自然不会不经人允许,就留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乌衣娘娘的平宁殿,重回过往,一扫寂寥,华灯灿耀。丫鬟下人们步履匆匆,忙前忙后,有打扫的,有运送珍稀食材的,有带裁缝来给娘娘量身裁衣的,还有忙着往屋里搬运盆景花草的,一派繁忙景象。 听说娘娘本人,此刻正在未央阁中的琴房。 启禀之后才知道,原来皇上此刻也在这里。他们二人经此劫难,还能排除万难,重修旧好,甚至感情更上一层楼,不能不说令人欣慰。苍郁和越云泽正打算退去,另寻合适的时机交还,却得到皇上和娘娘的召见。 乌衣娘娘着一袭婀娜的鹅黄云锦裙,下摆以五彩线刺绣牡丹孔雀百鸟朝凤图,镶金丝绦束腰,裙上的色彩,一路绚烂到在场各位的眼中去。徐徐行走间,流苏髻中斜插的黄金花枝步摇上,坠下的九彩玉珠,发出水滴般剔透的声音。 今日的娘娘,面若芙蓉,不必烽火戏诸侯,也自带笑容,这是除却芥蒂、相互理解、心心相印之下的笑容。这也是苍郁第一次见到娘娘的笑容,心情舒畅了,笑得可真美啊! 行过该行的礼数,苍郁从越云泽手中将琴呈上:“皇上,娘娘,民女将这琴取回来了,现完璧归赵。” “真的失而复得了?如何拿回来的?” 乌衣欣喜地摸着琴,手上极为轻柔,目光流转得甚为动人,一刻也不舍得离开琴身,这可是她朝思暮想的宝贝。 “娘娘,如何拿回来的已不重要了,反正经过这些周折,皇上与娘娘冰释前嫌,这才是最重要的。这琴既是娘娘的传家宝,还请娘娘收回罢。” 苍郁说这话的时候,是有私心的,盼着娘娘一时感动,说不定能慷慨地说句,你拿去罢。 可惜没有。 娘娘说的是:“皇上,臣妾想为皇上演奏一曲。” 白鼎君心大悦:“好啊,朕洗耳恭听。” 不仅是皇上,就连苍郁也很想一睹娘娘拉琴的风采。 只见乌衣轻抖衣袖,彩袖半滑落,裸露出小半截冰肌凝脂的雪藕玉臂,随即轻轻把右手弓搭在弦上试了一试,闭上双眼,就这么拉了起来。 没有夸张的长指甲,长度适中的甲上,描着彩绘的牡丹,与裙上的百鸟朝凤图相映成趣。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舞。长长的睫毛低垂,被浮光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韵。步摇上的九彩玉珠,随着律动微微摇摆,发出美妙的水滴之声。 当第一个音符飘出来的时候,苍郁先是为之一振,而后便完全被这意境迷住了,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身着古装,演奏西洋乐器,两者置于同一画面,竟然毫不违和!东方的内敛与西方的写意,恰如其分地融为一体,犹如水与火相交融,并未遮盖或击垮对方,而是在相互撞击时,迸发出难以言喻的辉煌。 苍郁多希望此刻能有两把琴,就能和娘娘合奏一曲了。 一曲完毕,竟无人喝彩。只因每个人都兀自沉浸在方才的意境之中,尚未回转过来。过了半晌,还是白鼎带头鼓起掌来。 “爱妃,朕方才听得如痴如醉,这是何神奇乐器?简直让人魂飞天外。可否每日为朕演奏一次?” “刚才这一曲是献给皇上的,这是臣妾用此琴为皇上演奏的第一曲,也将是最后一曲。” “哦?为何?” 白鼎神色微变,差点以为又要节外生枝。 “入宫之初,许姑娘与云仙以兄妹相称。后来才得知,姑娘与云仙实则非亲非故。但为了因果轮回的大义,许姑娘肯舍弃一切,不畏艰险,不惜花费时间,助仙界寻找魔器,臣妾又岂能凭一己之私,独占宝器一隅?更何况,要不是许姑娘,臣妾怎能与皇上冰释前嫌?” “爱妃此言极是。若不是云仙和许姑娘,朕也早就成为唐淼刀下之鬼,何来今日与娘娘的重逢呢?朕与娘娘受了云仙和许姑娘如此大恩大德,就请你们二位收下此琴,助天下保因果轮回的大义。而后,朕将命最好的工匠,再打造一把赠与娘娘。” 白虎国之旅,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到头来皆大欢喜。 苍郁看到一对有情人和好如初,发自内心地为他们高兴。不免就想到了自己,自己和所爱之不能动情、遥不可及的云仙,是不可能有这么一天的......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七回 (荐)卦说生死茫 苍郁和捧着琴的越云泽一起进了平宁殿。.v.o 屠天望着他们不得不说十分般配的背影,目光如即将熄灭的烛火,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然后,又微微抬了抬嘴角——也罢,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想自己堂堂八尺男儿汉,又不是离了女人活不了,难道还会为了失恋去死么?天大地大,世上不缺美人,也不缺有才华的美人。又美、又聪明、又有才华、又体贴的......屠天不得不承认,丫头这样的女人,的确世间少有! 琴还了,平宁殿里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屠天无关了。丫头的功力一直在涨,且就算她遇到什么麻烦,也有越云泽罩着呢。她有喜欢的人陪伴,满心欢喜,自己还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呢?该做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无所牵挂的自己了。 他暂时不想去思考,父王若知道自己放弃了第三片魔器碎片,也放弃了用幻术引诱越云泽爱上苍郁后,会怎样对自己破口大骂,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换换心情,心里一直像压着块巨石,憋得不行。 ************ “无为观”,是一间香火很旺的道观。此时,堂前香火缭绕,人却不算太多,都在安安静静地上香,磕头,求卦。求得结果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愁眉苦脸进来,笑着出去的;也有心事重重进来,又泪流满面出去的。当然,有时,也有兴冲冲进来感恩戴德还愿的,往功德箱里塞了银子就走。 正值清晨,一位年轻女子在丫鬟的陪伴下,端庄地迈入了“无为观”。 那丫鬟担心地说:“大小姐,听人说,这家道观的签很灵。可是无论求得个什么结果,你都不要着急上火,啊。” 被她称作“大小姐”的女子,用白皙的手指把一缕头发拨到耳后,露出秀丽的柳叶眉,平静地回答:“好。” 丫鬟嘟囔道:“唉,你嘴上说得好,可实际上,你什么都爱往心里去,叫你别来你非来,别到时候求了签,又难过得三日卧床不起。” 大小姐嗔怒地看了她一眼,丫鬟赶紧一捂嘴:“我我我不是有意要乌鸦嘴的!” 一支木罐里,装了几十支红色尖头竹签,摇动起来“哗哗”作响。大小姐双手毕恭毕敬地捧着这罐子,就好像正捧着某个人的未来。 “哎,你摇了半天啦,到底求是不求?” 丫鬟小阮,跟随大小姐长歌许多年,几乎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平时在府里,她们是主仆关系,私底下,她们却仿佛一对要好的闺蜜。 经小阮一提醒,长歌失了神的眼睛忽然一亮:“啊,求,求。” 稍一用力,“啪嗒”,一支签落地。 小阮迫不急待抢在长歌前头,兴冲冲拾起那支签,只瞄了一眼,就立时神色慌张地想要藏到身后。 长歌神色凝重地说:“别藏了,你从小就不会装......” 小阮无可奈何,从身后慢慢拿出了那支签。 长歌虽已从小阮的表情判断出了八九不离十,可以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死死盯住她手的目光,真正触及到“下下”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浑身战栗个不停,待看到“诸事不利生死茫”几个字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小阮赶紧上前扶住她,着急地问:“大小姐,你没事吧?” 长歌缓了片刻,说:“没事,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默默垂首向外走,谁都不再作声。她们心中惦记的那个人,仿佛被判了死缓,已经毫无希望,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小阮扶着长歌,只觉她一脚深一脚潜,快要跌倒的样子:“大小姐,你是不是很累?” 长歌忍了半天,被这么一问,忍不住哽咽道:“小阮,你说,我弟弟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小阮心一软,赶紧说:“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回来的。求的签也不一定准是不是......” 此时已远离道观,行至一处无人的巷子。前头不知从哪里蹿出两个人,一个人高马大,另一个,五短身材,尖嘴猴腮。后者袖子里亮出明晃晃的匕首来,脸上带着狞笑。 长歌惊问:“你们要作甚?” 矮个子的阔嘴鹰鼻,露出满嘴黄板牙,目闪精光道:“我说大家闺秀,太没经验了吧?一般这种情况,还能干什么?不是劫财就是劫色呗。说吧,美女打算让我们劫哪一样?” 长歌和小阮二人均吓得脸色惨白,抱在一起连连后退。 还是小阮稍微勇敢点儿,壮着胆子说:“我我我,把身上的银子全全全,给你们,能不能放我们走......” 两个劫道儿的搓着手嘿嘿笑着:“可以,可以。” 可是,当两个姑娘哆哆嗦嗦把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软文银,悉数交出来之后,矮个子在手里掂了掂,奸笑着说:“大爷我此刻改主意了,想财色兼收了!你们是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一人一个刚刚好!” 话说至此,一高一矮两个就扑将上来,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要调戏民女,先少占点便宜,然后再拉到没人的地方去占大便宜。 长歌和小阮,就像两只可怜的小白兔,睁着无辜的双眼,望着面前的禽兽,做着无谓的挣扎! 这地方治安一向很好,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可惜这巷子很深,此刻也没有行人路过。 就在那两人的满嘴黄牙,快要碰到姑娘们的时候,突然,仿佛有人在空中使足了力气,给了他们几拳,只听“乒乓”作响,那两个恶棍就仰面倒在了地上,捂着的脸肿起了老高,分别掉了几颗牙在地上,满嘴是血,痛得爬不起来。他们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傻,光凭这几拳,就可以分辨出来者不是一般人,功力比他们高着成百上千倍还有余。 一个深沉的声音说:“把东西还给人家!” “是,是!” 所有的银子细软都拿了回来。 “还不快滚!” 两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一溜烟跑没影了。 长歌和小阮惊魂未定地抬头一看,面前站立之人全身黑衣,相貌逆天,身材无敌!她们赶忙行礼,齐声说:“多谢恩公搭救之恩。” 屠天轻掸了掸袖子上的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二位姑娘不必客气。” 长歌本来就不太舒服,加上吓得不轻,额头冒了不少虚汗,她自顾不暇,也不好意思再看他,而小阮一直在偷看屠天——这位公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屠天打量了打量她们,见这位小姐中等姿色,气质却极佳。那个丫鬟呢,古灵精怪,姿色甚至在小姐之上,小样儿还一直在偷看自己。至于她们穿的是什么质地的衣服,是否戴了些昂贵的首饰,他是一点都没注意的,他看人从不看这些身外之物。 屠天双手抱拳诚恳地说:“如今世道险恶,二位姑娘独自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见那位小姐面有菜色,似乎身体不舒服,便主动说,“不知姑娘府上何处?在下愿意护送二位回府,以免再有恶人叨饶。” 小阮忙说:“谢谢恩公。”同时拍了一下长歌的手,把大小姐刚要出口的那句“不用麻烦公子了”,硬生生地给挡回去了,而后回身小声对长歌说,“这位公子出手救我们,肯定是好人。” 接着,小阮又对屠天说:“唉,今日出门没查黄历,诸事不利。本来我家大小姐去求签回来,就已经够伤心的了,没想到还遇到这种事。不过,幸亏遇到了好心又能干的恩公您,您可真是我们的贵人呐!” 屠天问:“哦?敢问小姐求的什么签?” 长歌欲拦住小阮继续说下去,但是小阮一根筋地坚持认为,屠天是大大的好人,对他有问必答,恨不得把“大小姐最讨厌吃鱼因为懒得挑鱼骨头”这样压箱底儿的秘密,都一股脑倒给他,于是压低嗓音说:“唉,数月前,我们家少爷,也就是大小姐的亲弟弟,白天出了趟门,给老太太抓药,就再也没回来。全家上下乱作一团。后来听说,那日镇子上很多人家都有人失踪,传说是被妖魔给抓走了,抓去当什么‘礼人’,整天给妖魔干活,过着非人的日子......” 屠天听到“失踪”,就已经觉得不对,再听到“被妖魔给抓走了”,头“嗡”地一声轰鸣,仿佛一个大嘴巴扇在他脸上,脸颊火辣辣的。 小阮并未察觉,自顾自地继续说:“今儿个一早,我跟我们家大小姐,特地到这家听说很灵的‘无为观’来求签,想问问我家少爷何时能回来,结果......”小阮偷看一眼长歌,长歌苍白的脸上,红眼圈格外显眼,“是个下下签......” 屠天心中“咯噔”一下,继续打脸——这不正是他们魔界干的好事么?! 原来她们正是其中一位“礼人”的家人,也是礼人事件的受害者!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八回 风雨为歌赋 屠天自觉愧对二位姑娘,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硬是一反常态,舌头打了结,什么也说不出。正如同认了罪的杀人犯,对着受害者家属那般,唯剩内疚和尴尬。 过了半晌,他才挤出几个字:“吉,吉,吉人自有天相......” 小阮马上笑嘻嘻地顺坡儿打圆场:“就是就是,借恩公吉言!” 屠天说:“我看你家小姐脸色不太好,不知府上在哪里,在下护送你们回去可好?” “好啊!” 小阮刚要倒背如流说出地址,被长歌制止。 长歌低声呵斥她:“不回。” “大小姐,你不舒服,还是回去休息吧,今日就歇一歇,别去学堂了。” “去!” 长歌脸色苍白,声音不大,却甚是坚定,小阮也不好违抗。 “学堂?”屠天感到奇怪,“你一个女子,每日去学堂做甚?” 言下之意,你应该留在府里打扮打扮、做做女红啊什么的。 那个年代,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就算有些能力,也要极力表现得谦卑,柔顺,不在丈夫面前显露,以免夺了他的风头,平时也较少抛头露面。 因此,学堂是男童、男人们专属的地方。 女人们依家世、丈夫身份、自己地位的不同,大多每日忙着梳洗打扮、相夫教子,或者缝缝补补,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迈进学堂一步。 屠天因为走过的岁月悠长,之前再迂腐些的制度都见过,这大概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久见”吧? 小阮已对屠天深信不疑、有问必答,根本不顾长歌对她使的眼色:“恩公我跟您说,我家大小姐,她跟别人家小姐大不相同。” 屠天的胃口被吊了起来:“哦?有何不同?” “小阮!” 长歌真有些恼了,要知道,那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秘密,传扬出去可是要坏大事的! 只要没有府里人在跟前,小阮就忘记了身份的尊卑,一点也不怕长歌,胸脯一挺,振振有词道:“是谁教的我——‘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待人以心换,信字值千金?’” 长歌一脸无奈,无言以对。那正是她教的。 这下屠天更有兴趣了,小小一个丫鬟,诗张口即来。据一向喜爱诗词的屠天所知,这并不是哪朝哪代哪位文人的金句,听这意思,应该是出自这位小姐之手。 小阮得意地看着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的大小姐,底气更足了,接着跟屠天说:“恩公,今日我跟您说的话,您可千万别传扬出去啊。人们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家小姐偏偏学富五车,有才有德。说她五步成诗,一点都不夸张,绝对可称为当代最厉害的女诗人!不过也正是因为此,我家大小姐已经老大不小的了,又贤良淑德,长得也挺好看吧?却无人敢上门提亲......” 长歌本来煞白的脸,此刻已羞得满面通红、无地自容,气得甩下他们,自己向前快速走去,走得也稳多了。 小阮看看四下无人,一边快步追,一边加快语速继续跟屠天说:“我家大小姐不想浪费了她的满腹才华,因此女扮男装,开了一间学堂,分文不取,教那些上不起学堂的孩子读书,诲人不倦......” “啊!” 这真是大大出乎屠天意料,长歌这个女子实在太与众不同了!心中不由对她肃然起敬。 “在下想去拜访一下那间学堂,不知是否方便?” 小阮“吃吃吃”地笑得别有深意:“有何不方便的?”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这么好看的公子,又会武功,人又好,就是不知道成家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说不定能撮合他跟我们大小姐,万一成了,我也能跟着沾沾光不是?后半辈子成天看着这样的脸、这样的胸、这样的腰、这样的臀......多养眼啊!嘿嘿嘿,多接触接触,一定有机会打探他家世的。 走了挺长时间,他们来到了一间位置偏僻、样貌又朴素的房子前,从外观判断,里面地方应该不大。 看看四下无人,三人从后门进入。小阮指着把门的小屋里的两把椅子对屠天说:“请恩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和大小姐去去就来。” “好。” 屠天在屋里四下打量了一下,很小很普通,四壁堆满了书。他拿起几本看了看,大多是古今中外的名著,诗词歌赋、励志书,应有尽有,有的同样的还有好几本。那时已有双色、四色套印的印刷技术,能印出彩色印刷品。 不多时,偏门走出来两位翩翩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长歌和小阮! 因为走得急了,长歌的面色也缓过劲来了,此刻略显红润。她女装时本是中等姿色,谈不上多美,但扮了男装后,倒自有一股清新儒雅的书卷气,还有几分气宇轩昂的桀骜,为她平添了许多魅力。小阮也自有一番风度。 屠天眼前一亮。 长歌说:“恩公既然来了,就请里面坐吧。” 说着打开一扇直通学堂教室的门。里边乱哄哄地已经坐了不少孩子,咋咋呼呼聊天、追逐、打闹,从三四岁到十几岁的都有,个个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有的小脸小手黑黑的还带着泥巴,挂着鼻涕,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他们一见到长歌进来,个个都很兴奋,跑过来热情地向他们问好,称长歌为“先生”,无比亲昵地争着要先生摸一摸自己的脑袋。 长歌呢,此时从方才受了打击、面有菜色的弱女子,摇身一变为精神焕发的教书先生,眸子熠熠发光。她一点也不嫌弃这些孩子,疼爱地搂着他们,就像搂着自己亲生的娃。 小阮在一旁卸下背了一路的沉重的包袱,从中拿出许多烤饼,分发给孩子们,看着他们欢呼,看着他们开心地吃。 有几个孩子边大快朵颐边好奇地问:“先生,这位公子是谁呀?” 长歌说:“哦,他是我的朋友,想来看看你们读书乖不乖,不乖的话,可是会挨揍的哦。” 屠天一笑,很配合地假装做出要揍人的架势。 虽然他长得高大威猛,可那些孩子连躲都不带躲的,呵呵笑着说:“我不怕,我读书很用功的。只要能读书,叫我干啥都行!” 这样的话,屠天从前闻所未闻,听来有一点心酸。 上课时间到。 长歌让孩子们拿出课本,领着他们一起朗诵: 流水不腐,涤荡尘污。 海纳百川,不争万物。 天下至柔,所向无阻。 自古有云,收放知度。 弱水三千,味自甘甜。 寻其踪迹,清流无源。 神韵天赐,华彩万年。 不兴风浪,可摧石坚, 温柔顺易,雨润绿园。 清明可鉴,善恶忠奸。 可化万物,可度奇缘。 水行何道,世势使然。 小阮赶紧在旁边得意地低声告诉屠天:“这是我家大小姐做的诗,恩公觉得如何?” 屠天心中,对长歌肃然起敬——这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奇女子!不由对她更感兴趣了。 之后几日,屠天常常到学堂来帮忙,端茶送水,也经常给孩子们带些吃的,人气直逼长歌。他也发现,在全心全意为别人服务的过程中,可以比较容易地忘记忧愁,自己也感到由衷的快乐。而这种快乐,是与喝到好酒、吃到好菜、得到美人不同的。 同时,他也心甘情愿为孩子们、为长歌做事,想借此来偿还,他欠她家、欠所有礼人家庭的债! 有一次,孩子们读完书,都欢快地回家去了,屠天留下来帮忙收拾。 长歌说:“恩公......” “别再叫我恩公了,叫我屠天。” 屠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走到哪里,无论对谁,都报上自己的真名。 “屠公子,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辛苦你了。” “你一个女人家,无偿教书育人都不喊苦,我有什么可辛苦的?” 长歌莞尔一笑:“屠公子也爱诗词么?” 屠天说:“的确有此爱好。” 诗和酒都是他的大爱。女人也曾经是。 “那我们玩对诗可好?我出上半阙,公子对下半阙?” 屠天落落大方地说:“那在下就班门弄斧了。” 长歌来回踱了几步,便才思泉涌般有了上半阙:“烟波浩渺,两岸无一物。虬枝乱舞,极目楚天舒。” 屠天也踱了几步,思索了一下续道:“扁舟一叶,千江可横渡。志存高远,风雨为歌赋。” 长歌眼睛一亮,显然,屠天的诗词水平大大超出她的预料。她又道:“岁月增,白发增。抖落繁华不与争。笑谈苦与疼。” 屠天续:“风一程,雨一程。纵有千劫险象生。不虚此世逢。” 长歌:“秋至漫山黄,径曲清波漾。斜风几树芳菲落,载蓬归故乡。” 屠天:“再寻儿时梦,情暖子柔肠。历经雨雪终明智,青鬓染白霜。” 长歌:“雨朦胧,青砖弄。斑驳墙矮郁树葱。悄巷人无踪。” 屠天:“古意浓,江南梦。百年旧事凭风送。柔情万千种。” 长歌:“冰晶雪润数琼花,夜半春临吐嫩芽。墨海复苏叠翠浪,白山初醒盖晨霞。” 屠天:“终闻展翅莺啼序,又见衔泥燕筑家。姹紫嫣红争入眼,不敌眉宇一朱砂。” ...... “砂”字落后,屠天发现,长歌看自己的眼神已有所不同......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四十九回 长风归不归 当屠天感受到,长歌看向自己的目光日渐灼热,他却越来越不敢抬头正视。.d.虽然他的确很喜欢呆在那个学堂的自在,喜欢那里毫不做作的小孩子,更喜欢与长歌把酒论诗词的畅快。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感受到的是满满的正能量。 但,屠天始终不能尽兴,他的良心一直受着巨大的谴责。要不是因为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魔界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些无辜的百姓来弄什么礼人工地,长歌就不会失去亲弟弟长风,千千万万的家庭,也不会被迫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本来这段时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苍郁身上,对礼人那边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可上次苍郁求他,他就硬着头皮去工地,想要放走一些礼人,结果遭到礼人们自行拒绝。他们的不争气,害他碰了一鼻子灰,受了一肚子气,想起来就不爽。 遇到长歌之后,他从另一个角度深刻地看到了自己和父王的错,能够感同身受别人失去亲人的痛苦了,也是第一次觉得,从小到大从未怀疑过的父王,原来也有错的时候!以往大概是父王杀人时刻意避开了自己,因此从没往这儿想过。 与长歌走得越近,内疚也就越深,愈加萌发出想要帮她把长风找回来的想法。有这么好的姐姐,弟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不知长风如今是死是活?人在哪里? 但愿吉人自有天相吧。屠天决心去碰碰运气。 “小阮,你们家少爷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么?” 小阮的眼睛瞪得浑圆如佛珠子:“屠公子,难道你要去找我们家少爷?” “呃,我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至少可以帮着打听打听。” “哦,我们家少爷,小小姐四岁,比公子你矮半头,比公子你也瘦一些,长得和他姐姐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俩要是女扮男装或男扮女装,估计根本就是一个人。还有,他左上臂有一条拇指长的疤痕,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磕的......” 屠天说:“我记下了。” “屠公子,可是你知道礼人工地在哪里么?据说那些地方由妖魔把守着,阴森恐怖,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你不用操心,我也只是试着打听打听,不会有事的。” 屠天暗自去往各个礼人工地查看,自然有办法让那些女魔头和飞翔的眼珠子,避得远远的,一点都影响不到他做事。 可是找来找去,反正光凭眼睛看,没有看到和长歌长得相似的。 屠天想了想,从地下捡了几块小石子,默念几句咒语,将它们变成了许多只蜜蜂。那些蜜蜂立刻就扇着翅膀四散飞动起来,发出清晰的“长风,长风”的声音。 屠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意着礼人们听到这声音的反应,可他们每个人都只是目光呆滞,任凭蜜蜂从耳边飞过,却依旧千篇一律重复着同样的劳作,根本就没人抬眼看一下,互相之间也没丁点儿交流。 各个礼人工地找下来,屠天有些灰心了,莫不是长风早已死在女魔头手中了吧? 他正在发愁,只见不远处一个男性礼人挖着挖着地,忽然“扑通”一声,整个人晕倒在地上,大概是太阳太大,又很久没喝水的缘故吧?然而旁边的礼人并没有关心他一下,仍旧麻木地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还是屠天过去把他拉到树荫底下,撬开他干裂的嘴唇,往里面灌了些清凉的井水,那人方才悠悠转醒。毫无神采的眼睛,从大太阳缓缓转到屠天身上,露出一丝惊异和惧怕之色:“你是......?” 说着,挣扎着要起来。他以为屠天是新来的工头,可是看屠天友善的神色,与那些女魔头天差地别,因此又不太确定。自己倒下没干活,女魔头不把他腿话,并且将他说哭了,其他礼人感到奇怪。更奇怪的是,今日居然不见那些女魔头和空中飞来飞去专门负责告密的的眼球了!有那么几个礼人围了过来,听了一会儿屠天说的话,又有更多的礼人围了上来。 屠天趁势问大家:“你们每个人,都有妻儿老小,想不想念他们?” 没有人回答。 屠天灵机一动说:“我是这里管事的。今日,我就替你们做个主,想离开这里的,统统送你们回家,保证人身安全,并赠每人纹银二十两。” 麻木了太久的礼人们,只有极个别的动了心,其余的,竟然大多还贪图这里的一日三餐。他们就像坐牢坐得太久,担心自己出去之后,将会无法适应外界的环境,因此变得畏畏缩缩,惧怕改变。 “第一个,我就要送长风回家,他很快就能见到爱他、关心他的家人了。你们想不想被爱、被关心?” 爱与关心,对地位如同奴隶的礼人们来说,已经实在太陌生了! 屠天看见有人像是动了心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一些纹银塞到长风手中:“眼下我身上银子不多,这点你先拿着,余下的,容我稍后再给你。” 长风的良知彻底被唤醒,哽咽了许久,多年委屈苦楚,以及逐渐清晰的对家人的思念,加上对屠天救命之恩的感激,情绪终于爆发了,“扑通”双膝跪倒,连连磕头。他所有的良知都被唤醒了,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 屠天自觉受之有愧,赶紧将长风拉起来。本来他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礼人们为何会一夜之间来到这里的真相道出,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若是长风知道了,长歌便也会知晓,她该对自己多么失望啊!虽然屠天对长歌并没有动男女之情,但一想到她失望的样子,他就觉得说不出口。就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吧,其余的,尽力去弥补就是! 屠天催促道:“那些女魔头,眼下正在熟睡,但再过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会醒来。你们最好早做定夺!”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回 言语不可说 苍郁带着琴找到越云泽,见他正在皇宫的花园中间,目不转睛望着天空某处静立不动。 没敢打搅他,只轻手轻脚到他斜后方,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可是除了云,什么也没有哇! 正在疑惑,越云泽忽然头也不回地发话:“找我有事?” 苍郁一拍后脑勺——也是,自己手脚再轻,这么近还能逃得过云仙的感知么?可是,自己是来关心他的伤势的,他竟连头都不回一下。今日还是人家的生辰呢,就这态度? 平时很少闹小情绪的她,莫名就生起云仙的气来,没好气地回了句:“没事就不能找云仙啦?” 越云泽似乎是听出了她语气与平时有异,转过身来,见她面带少许愠色,嘟着个嘴。 苍郁平时脾气一向很好,这副样子还真是少见。 他特地歪下头来,细细观瞧矮自己大半个头的苍郁的脸。 苍郁整个人静止不动,光眼珠转来转去打量着越云泽——他的浓眉深目,墨染亮瞳,刀雕斧凿般的面部线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得时间长了,恐怕都是要出人命的! 苍郁暗想,你不能动情,那就让我尽情地动个够好了。 越云泽忽然说:“可以。” “什么可以?” “没事也可以找我。” “哦。” 越云泽想,点砂也走了,她孤身一人,难免有寂寞害怕的时候,来找我,也是人之常情。不找我,她又能找谁呢? 有云仙这句话,苍郁马上气全消了:“云仙,你的伤全好了么?” “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 苍郁忽然想起,最近感情波动大,一直没顾上看自己的指甲。自从云仙给她施过咒,左手五个指甲的色彩变化,便是其修为进展的直观体现。 抬手,见除了之前变红的四个指甲外,小拇指的也转红了一点点,这说明,她仍处在飞升成仙前的最后一关——出窍期——的初级阶段。记得云仙说过,出窍期末尾,已会的仙术将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凡间欲念大大减少,时常忘我。 唉,我可以忘了我自己,但是忘得了他么? “云仙,如今我们已集齐了三件逆天行碎片。我的修为有限,想必虚元容量也有限,我想,和白斗一样,这把四弦琴也交与云仙保管吧。” “好。” 琴在越云泽身前托起的双掌中消失,好似一缕轻烟,钻到他的身体里去了。 “只是那个拥抱......” 苍郁红着脸想,拥抱怎么传给别人?难不成我抱你才行么? “那个不急。”越云泽慢条斯理地说,“听说,今日是你生辰?” “是的,云仙。” 苍郁心想,快说祝我生辰快乐啊。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也是,云仙可能根本都不知道,凡人之间要互相恭贺生辰的。 苍郁表示理解,并没有不高兴,反倒兴致勃勃问:“云仙,何时是你的生辰啊?” 她本意是好奇,他到底多大年纪了。上万?数万?到底是几万啊?这么多个日升日落,他到底看过了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 越云泽却淡定答:“道不言寿,我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生辰。” “道不言寿,原来是这样!苍郁无意冒犯禁忌,还请云仙莫要怪罪。” “不知者不怪。你尚未正式入仙门,亲人又都不在身边,想如何庆生呢?” 云仙要陪我过生日? 苍郁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脑海中一瞬间转过几十种念头,有纯洁的,也有不那么纯洁的,自己暗暗风起云涌了一番,最后,竟然听见自己很没出息地小声说:“生辰嘛,过也是一岁,不过也是一岁,过不过没什么两样......” 说完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人家问你,你干嘛不要求点什么啊!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上哪儿找去? 人有时候就是言不由衷,心里明明想的这样,却瞻前顾后,说出来却偏偏是那样。 如此老气横秋的话,出自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口中,实在很令越云泽意外。他听罢一抿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这倒是苍郁意料之外的收获。 “既然如此,就听我的罢,走!” “好!” 苍郁这回迫不及待地点头,不想再错过机会了,同时很好奇,云仙会怎么给自己过生日呢? 从融贯期开始,苍郁已能够独自御风飞行,但速度还不是太快。越云泽在旁辅佐。 风托起她顺滑的长发,把一股少女的清新之气,捎给身后正平静注视着她背影的越云泽。 “云仙,我们要去哪里啊?” “很快便知道了。” “云仙是在卖关子?” “不是卖关子,是言语无法形容。” “以云仙的学识都无法解释,想必定是个神奇的所在,好期待呀!” 衣袂翩跹,他们二人越过墨山云海,穿行在莺飞草长的天与地之间。 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顺眼。与自己喜欢的人一同迎风翱翔,苍郁目光所到之处,净是美景不胜收。 姑娘就是姑娘。尽管与同龄人相比,苍郁的心智已算比较成熟,此时满心的幸福,还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欲盖弥彰。 怎奈飞行功力还停留在二把刀水平,一个俯冲之后,忽然急转直上,惯性把苍郁猛地向后一拽,她就这样不小心、意外地、暗暗欢喜地,再次跌进越云泽的胸膛。 脸一红,刚要道歉,越云泽却并不在乎,只听他中气十足地宣布:“到了!” 苍郁放眼望去时,立时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这里俨然是脱离人间的另一处所在! 随着耳边愈响愈烈的湍急水流声,云海之上凭空出现了一片壮丽的峡谷。峡谷中央,巨型瀑布飞流直下,一泻千里,灿然入目。那波澜壮阔的澎湃气势,犹如奔腾的千军万马,巨大的声响在峡谷中久久回荡不去。人间并未下雨,如此大的水量,却不知落下后流去了哪里。 苍郁看得目不转睛,完全被这从天而降的雷神之水般的气势震撼住了,不由自主往越云泽身边靠了靠,离他近一点,就更心安一点。 越云泽说:“我们到的正当时。” 他并没有大声喊叫,仿佛与平时一般说话,但充沛的中气,使得声音如同加了扩音器般扩大了好多倍,苍郁听起来毫不费力。 “太壮观啦!” 为了让越云泽听见,苍郁不得不大声喊话。尽管她已声嘶力竭,声音依然被巨大的水声所覆盖。不过没关系,她对面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他自有方法听得到。 瀑布上方渐渐显露出四个光团,光团逐渐清晰明亮起来,片刻之后,就将四下照得光鲜晃眼,原来竟是四轮红日齐齐挂在天上! 这下,苍郁的肉眼无从招架,刺痛得流出泪来,什么也看不见了。就算用手遮住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金光灿烂。 越云泽见她捂眼难受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忙以手掌在她眼前平平拂过。说也奇怪,苍郁的眼睛立时感到舒适了许多,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暗影,说白了,就像是戴了墨镜。她好奇地摸了摸脸上,却什么也没有——哈哈,还是隐形墨镜呢!这下眼睛毫无压力了。 多日争辉,强烈的光亮打在奔腾的水珠上,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芒,晶莹透澈,犹如万斛珠玑,自天倾泻而来。 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道笔直绿光,“唰”地刺破苍穹,好似一把利刃,将四只太阳一举击落到云层中去了! 天空立时黯淡下来。那道绿光被赋予了生命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继续急速蜿蜒盘旋,而后笔直戳向头顶的天空,又忽地发散开来,在暗夜里划出一片极为绚丽的扇形区域。接着,那把彩扇飞身变换形状,将一大把美丽的色彩玩弄于股掌之中,拧来拧去,在夜空里划出细腻而瑰丽的纹路,撼人心魄! 彩光的映照下,瀑布水也变得五光十色,似无数条流动的彩虹,旖旎多姿。 苍郁仿佛置身于缥缈迷离的梦境中。天与地都是一般绚烂多彩,没了上下左右的分别,人在无穷的空间中显得如此渺小,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目瞪口呆了许久,她才想起看了一眼身旁的云仙。越云泽也正在专注地欣赏这奇景,他的雪玉容颜,在彩光映射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有意无意地,他恰巧也在此时看了看苍郁,眸光中竟有一种异样的柔和,甚至还冲她会心一笑! 苍郁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心狂跳不已。 没等她琢磨过味儿来,眼前所有的一切美景,渐渐浓缩一处,合成一大片斑斓的幻彩云,天空重又亮了起来。那朵苍郁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缤纷的云,在把整个天地染上绮丽的色泽之后,终于渐渐淡去,直到变得像水滴一样透明,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边。 他们眼前重又回到蓝天白云的世界。 “这奇观,三百年一见。” 苍郁满面惊喜:“三百年!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虽然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但每到这一日,只要得空,我都会来这里。” “太巧了,这真是我最好的生辰贺礼,谢谢云仙!” 苍郁对越云泽笑得十分灿烂。 一同经历这样一场视觉盛宴,算不算两人之间一种特别的回忆呢?这比一般市面上能买到的礼物,不知稀罕了多少倍,比一般的花前月下的约会,不知浪漫了多少倍。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一回 王者本孤独 可是却有醋意弥漫开来:哎,以前有没有别人陪他来过呢? “云仙总是自己一个人来么?” 越云泽回答得很干脆:“是。.vd.” 苍郁吐了吐舌头,窃喜之余心想,在岁月的长河里,一个人欣赏美景,一个人御风飞行,一个人俯瞰天下,一个人目送月消,一个人等待天明......实在是孤独! 孤是王者,独是独一无二,他的确是个独一无二的孤独的王者!不知,他是否偶尔也渴望陪伴呢? 苍郁弱弱地说:“不知三百年后,我会在哪里,如果可以,那时我再陪云仙来。”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诚意也不尽相同。如果只当作一句客套话,听听也就罢了。但苍郁可以对天发誓,此话发自肺腑。 越云泽听了淡淡一笑,不知道他是否懂了苍郁其中的深意。 不可否认,近来,冷面云仙可以称得上笑容的表情,似乎越来越多了。也许他不是不会笑,而是慢热,可确实也太慢了点儿!他的淡淡一笑,也许就等同于别人的仰天长笑,或捧腹大笑了。 “可惜良辰美景转瞬即逝,没有什么是亘古长存的。” 越云泽的话说得平淡,却令听者悲伤。 苍郁望着他,眼睛闪闪放光:“所以,经历的时候,就要努力把这份美好记在心里。” 这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越云泽并未察觉她的感动:“有时我想,那四个太阳就像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国家,彼此息息相关,共同存亡。” 苍郁觉得这个想法很是新奇。 “在天空里,恒星也被划分成为‘三垣’和‘四象’。‘三垣’是象征皇宫的‘紫微垣’、象征行政机构的‘太微垣’,和象征繁华街市的‘天市垣’。” 云仙要讲故事了么?苍郁饶有兴趣地洗耳恭听。 “这三垣环绕着北极星,呈三角状排列。‘三垣’外围分布着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这‘四象’。天空的星相也随着季节转换,每到冬春之交的傍晚,苍龙显现;春夏之交,朱雀上升;夏秋之交,白虎露头;秋冬之交,玄武升起,正如同四国四分天下。” 苍郁还从未听过云仙一次说这么多话,这回她可是一点都没开小差,忍不住接话道:“所以,这四象和平共处,则天下太平;若他们彼此为敌,则天人共愤,战乱不断?” “是这样。” 越云泽赞许道。不得不承认,在他教过的所有弟子中,论灵气,无人能出苍郁之右,常常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她已经懂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因为苍郁就比别人聪明,而是因为,其他人是用耳朵在听他讲话,而苍郁则是用整颗心、整个灵魂和生命在聆听他、感应他、回应他! “云仙,可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四国就这样势均力敌地分裂着,一定比统一更好么?” 越云泽有些吃惊地望着苍郁,在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苍郁无疑已经给了他很多意外。 “你说的对,生命之间的战争,永不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每一次由分裂割据走向统一,都会带来经济的发展,和文化的繁荣。但是,统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的条件,眼下,这个时机并不成熟。” “我明白了。” 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长歌也给过屠天同样的惊喜。 由于长歌从小特立独行,满腹才华不甘沦落到嫁做人妇、深闺不出,因此执意开了这家学堂,劳心劳力,抛头露面,经济上不但入不敷出还要倒贴。家里人从极力反对,到最后也拿她没办法,只好由她去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成家,可是眼光较高,遇到的男子本就不多,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太过庸俗,无法沟通。看她那么有才,也无人敢来提亲。弟弟本是唯一懂她支持她的人,可惜还......每次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弟弟,心就会剧烈地疼起来。 长歌的父母,心中更痛。独子失踪,闺女又嫁不出去...... 正是由于有学堂这个特殊场所,屠天和长歌才得以自由见面,不受她家人管束。否则,孤男寡女要想天天见面,难如登天。 有时,屠天凝视着正在讲台上女扮男装忙碌着的长歌想:美人我见得多了,而这个女子,其貌不扬,却自有一股独特的魅力,说不上哪里,但就是特别吸引人。不过,这却并不是男女之情,因为自己丝毫不想占有她。 看到那些穷苦的孩子,为了能学会一个字、吃到一口饼,就如此快乐,屠天觉得,自己过去真是太奢侈了,物质上奢侈,感情上也奢侈。他从为孩子们服务的过程中,找到了久违的快乐和满足,渐渐从失去苍郁的伤痛中恢复过来。 同时,他也心甘情愿为孩子们、为长歌做事,想借此来偿还,他欠她家、欠所有礼人家庭的债! 而长歌对屠天的感情正在迅速升温。她觉得,已找到了这辈子唯一可能懂她的男人。虽然自知其貌不扬,但屠公子岂是只看重外表的人?从他的诗词里,能看出他具备一颗有品位的、高尚的心。 长歌虽痴迷诗词,但为人并不墨迹,既然心意已定,就开始琢磨着如何向屠天表白了。 首先要弄清他是否有家世。 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三妻四妾在那个年代十分常见,若真爱一个人,她也并不介意做二房、三房......名分都是身外之物,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偕老,才是最最重要的。 女儿家向男人表白,世间少有。 长歌并不迂腐,却又不像心湖那么泼辣,她还比较讲究方法。 那是在屠天去救长风前的一天—— 忙碌完孩子们的事之后,长歌问屠天:“屠公子,明日寒舍摆一桌酒菜,请你去喝两盅可好?” “哦?明日是何特别的日子么?” 长歌本想待他见过高堂,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再开口,可是他既然这么问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红着脸答:“呃......我想问,问屠公子是否,是否愿意今后与我一起,经营这家学堂?一起陪这些孩子长大......” 这话本来听起来还算正常,但加上她面上两朵红云,就不正常了。 屠天突然反应过来——不好,我又作孽了!这次一点邪念都没动,可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其实看他的脸色,就应该知道不好再往下说,但长歌一来没经验,二来呢,此刻已羞得根本抬不起头,压根儿没看到屠天的表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说道:“若屠公子不嫌弃,长歌愿意,愿意,愿意服侍你下半辈子......” 如此深情缠绵的情话,对于屠天却如同当头一棒!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敛锋芒,才能不让女人那么轻易就爱上自己。他想,与其让她陷下去,不如快刀斩乱麻,告诉她真相! 他抓住长歌的双臂,教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长歌鼓了半天勇气,才敢照做,看到的却是屠天严肃的表情。 “长歌,看着我的眼睛,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长歌心中“咯噔”一下,聪明如斯,当然觉察他如此语气,不会说出自己想要的话来。要么是打算直接拒绝,要么会说自己已有妻室甚至子女...... 屠天想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告诉她,自己就是抓走她亲弟弟的罪魁祸首,也是他让成千上万的家庭失去了父亲、儿子、孙子、兄弟......可是望着她那双清澈明亮又期待的眼睛,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口。他担心长歌会被他魔的身份吓坏,更担心她受不了这个打击——自己喜欢的人亲手害了自己的弟弟! 于是,他临时改口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啊?” 这个弯拐得有点大。长歌好不容易头一回鼓起勇气,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想到对方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关心起她弟弟来了。 “他叫,长风。” “我去帮你找找他。” 屠天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错愕的长歌在原地。 事情都过去。此刻,长歌望着榻上熟睡的弟弟长风,心里既欢喜又苦涩。 不知屠天到底是什么人,用时不多,竟有本事真把长风给找回来了! 只是,长风被晒得黝黑,瘦得皮包骨头,看上去老了十岁,着实让全家人心疼了一把。 关于在礼人工地受的苦,弟弟什么也不肯说,和家人短暂拥抱之后,连饭也不吃,便到头就睡,两天两夜。 终于醒来后,狼吞虎咽吃了好多东西,就像一年没吃饭似的,一直吃到家里人都拦着不让吃了,怕一下子撑坏了他,这才停下,倒头又睡,看样子真是累坏了!中间,家人走马灯似地来看他,他都没有醒。 不过怎么说,人回来就谢天谢地了。毕竟还有很多没能活着回来的呢! 趁长风和家人相聚的时候,屠天悄悄地走了,至今未露面,长歌连对他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许,就他对于自己表白的回应了吧?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二回 毙尸木兰城 转眼,只剩下玄武国要去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观天象得到的讯息是,最后一片魔器逆天行碎片,大方向就在玄武国的木兰城附近,但给出的范围较大,只有待靠近之后,再根据驿马印的反应随机应变了。 既已有信儿,事不迟疑。越云泽和苍郁告别了白鼎和乌衣,即刻动身前往。 苍郁担心地问:“云仙,若有人偶尔抬头,看到我们两个大活人在天上飞,不会吓坏么?” “不会。你虽然感觉不到,但其实,我们飞行的速度相当快。以凡人肉眼,根本无法看清,他们会以为,不过是阵风罢了。” “哦,原来我竟可以飞得那么快!”苍郁惊讶极了,“哎云仙,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说。” “我们曾飞越很多城池、乡村的上空,看得到缕缕炊烟和各种生活气息,听得到各种嘈杂喧闹的声音。但唯独脚下这座玄武国的木兰城不同。那么大一座城池,我们从它头也见得不少了,很少见她吓成这样。他等不到亲自从那洞眼查看,早已用透视功通过薄薄一层门,看到了院内的情况。 只见一位身形消瘦的男子,大白天在家里,用面纱把脸蒙得严严实实,上面掏了两个洞,只露出一对眼睛来,口鼻处大约是稍微松了点,用于喘气。这副模样像个僵尸,也难怪苍郁猛一看会害怕了。 “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其中定有隐情。” 这时苍郁已经缓过神儿来,明白只是个脸上蒙了纱布的人,就没那么怕了:“云仙,我去打听一下。” 她拍了几下门,不见有人来应。再凑上洞孔去看,那蒙面男子竟端着碗,站在那里盯着后门的方向,一副不知往哪里躲的惊惶样子。 “有人在吗?劳烦打听个路。” “没没没没有!” 因为捂得比较严实,说话“嗡嗡嗡”的。虽然对方语气甚是惶恐,苍郁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忘记方才自己吓成了什么样:“老板,你吓成这样,教我们情何以堪?你不要怕,我们只是问路,若你有需要,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上忙,请先开开门!” “不不不,你们还是去找别人问吧!” “老板,你若不开门,我可破门而入了!” 越云泽立刻伸手拦她:“诶......” 苍郁冲意欲阻拦她的越云泽一笑:“云仙,你还不了解我嘛?我不会的,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越云泽一想,也是,何曾见她无理过? 院落中的男子见来者不善,思前想后,横竖是个死,索性把碗找个地方一丢,前来开门。开了门之后,马上后退到两丈之外。 见到一身仙气的越云泽,和眉目清秀、快乐健康的苍郁,倒是显得有些意外,这才放了些心,又探头看看他们身后无人,匆忙叫他们把门关好。 离近了看,把脸捂得如此严实,让人觉得既可怖又好笑,他该不是毁容了吧?那怎么可以笑人家?苍郁习惯离人一臂远说话,她刚要上前,男子又连连向后退,并举手阻止:“你们别过来!站在那里讲话便好!” “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好,好。请问,你是这里的老板么?” “唉,哪里还是什么老板,早就关门不做了。” “啊,为什么啊?老板,我们就想跟你打听一下,这木兰城里怎么到处见不到人呀?” “二位应是远道而来吧?” “正是。” “这节骨眼上,没事来这火坑里做甚?不是自投罗网么?要不是家有病人跑不动,我躲还来不及。” “节骨眼?火坑?敢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唉,你们没见家家户户挂丧么?” “是见到不少,怎么回事?” “毙尸病肆虐,一个月内已经死了不少人。木兰城完了,木兰城完了,完了......” “毙尸病?” 苍郁浑身打了个冷战,尚未听得详细描述,已然就恐怖的字面意思猜了个**不离十。 越云泽在身后不紧不慢解释道:“毙尸之疾,本起于无端,莫问男女老少,皆可感染此疾。大都此病相克而生,先内传毒气,周遍五藏,渐就羸瘦,以至于死,凡相距三尺之内,凭气息均可沾染,死后疾气更甚。疾气一旦入腹,连绵或一年半载,或三五日,微劳即发。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尸横遍野,白骨丛生,死无葬身之处,是以,名为毙尸病。” 苍郁听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心口发慌,仿佛已身染此疾,不久于人世。 然而越云泽在看到药店老板这副打扮之时,就已有了准备,在苍郁撞到自己胸口的刹那,已然给她施了“金玉避疾咒”。 药店老板听了越云泽对毙尸病的介绍,又是惊奇,又是钦佩:“兄台莫非也是行医之人?不然,怎对此病了如指掌?” “在下只略懂一二。” “说来惭愧,不才李仙,开了这间德济堂药房,可对这么大规模的毙尸病,却束手无策,顶多也就是煎上一副强身健体的药,顶上几天而已,可怜了无辜的百姓。兄台可有药到病除的方子?” 越云泽想了想说:“我写个方子,你不妨拿去一试,即便不能根除,聊胜于无。” “好好,我这就去取纸笔,劳驾你们等等啊。” 李仙对他们不再避讳。 越云泽提笔写道:“柴胡三两,桑根白皮五两,甘草二两,桔梗三两,续断三两,紫菀四两,赤小豆一升,青竹茹三两,五味子三两,干地黄五两,无者以生十两代之。若热更加石膏三两,若不下食更加生麦冬二两。切,以水九升煮取二升五合,绞去滓,分温三服,服去如人行七八里,重者服五六。”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三回 见人不见脸 越云泽眉心微蹙,正全神贯注书写方子,那显然不是一个现成的方子。 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笔,一边思索一边写,有时停下片刻再动笔,因此写得有些慢。 他深知,自己笔下的横竖撇捺点,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因此格外仔细,不允许自己出一丁点纰漏。 这还是苍郁头一次见云仙写字,她好奇地探长了脖子仔细瞧,生怕漏下一笔没看见。 果然,云仙的字,与那日天幕上流出的小楷截然不同! 书法是一种心画,它以筋骨立形,以神情润色,字里行间流露出握笔之人的精神意态。 云仙的字体,遒劲有力,骨气洞达,笔势豪纵,意态跌宕,恰如其人。 放眼古今,无人可及,完全自成一派,配得上任何赞美的字眼! 就是他写字时的专注模样,也具有秒杀千军的魅力。 云仙这个人,就像一本读不完的厚书,他身上蕴藏着无比丰富的精神宝藏,无论翻到哪一页,都有旖旎的风景,都有令人振奋的惊喜。 世界之大,也不过书中一隅。 他一个人可以同时扮演多重角色。 对苍郁来说,他是老师,是兄长,是朋友,是大夫,是心上人;他也是山,是海,是微风,是树荫,是太阳,是月光,是暖被,是佳酿,是灯塔,是地图,是拐杖,是飞越湍急河流的桥,是凌空翱翔的翅膀,是沙漠里珍贵的水,是抵挡一切灾难的护身符,是万用人生指南...... 只可惜,恐怕没可能扮演夫君的角色了。 别的不说,单说令他动情会伤身影响功力,自己就做不到。 要向他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若有朝一日闲下来,但愿也能有机会临摹他的字体,若是云仙愿意亲自教自己...... ...... 云仙坐在身旁,大手紧握着苍郁的手,指点她落笔之处和运笔之法,一如在指点江山。 苍郁微一转头,正遇上他的下颚。四目如此近距离相对,脸颊沐浴着彼此的呼吸...... 噢买糕的,光是想想,就已经羞红了耳根。 望着他修长而灵动、上下翻飞的手指,苍郁浮想联翩,思绪悠悠荡荡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药店老板名叫李仙,也许是注定与仙人要有上一面之缘,这便是前世种下的因果吧? 也许这一面,就将改变他和他家人的命运,更可改变整个木兰城,乃至整个玄武国的命运! 她随即又想到,木兰城遭此大难,玄武国的都城——玄都——不知有事没有? 越云泽写完撂下笔,刚想要将方子递与李仙,见他犹豫着过来也不是,不过来也不是,立时就明白了,干脆将方子放在案上,自己走开几步。 李仙这才赶紧过来拿起,通过纱布上那两个洞眼,仔仔细细读了几遍之后,如获至宝,拍着大腿心悦诚服,连声道谢:“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将这几种药材组合到一起呢?您真是高人呐!我看这方子很对症,一定能管用,恩公请受李仙一拜!” 越云泽这一生,受万众稽首,那些个人次累计起来,恐怕比任何一个朝代的任何一位皇帝,受的朝拜都要多。 但饶是这样,他也没有习惯于此。 此刻站得老远,不便拉李仙起来。 苍郁也不敢上前劝阻。 李仙诚恳地拜了又拜,这才站起来:“对了,二位不是要问路么?” 苍郁尴尬地想,那只是个藉口而已...... “问路是小。”越云泽满脑子是国事,前不久,他刚刚会过玄武帝,“李仙,我来问你,木兰城遭此大难,玄武帝可有所作为?” 李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得离他们近了些,眼睛在两个窟窿里眨了眨:“我等平头百姓,怎敢议论皇上的是非?” 同时心中暗暗惊讶,此人竟敢直呼“玄武帝”,该不会是皇亲国戚吧? “呃,”苍郁扯扯越云泽衣袖,“就是就是,皇上是否有作为,李大哥他怎会知晓?” 说的也是,越云泽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确问错了人。 正准备放弃,李仙忽然犹豫着开口道:“相比别处,我们这木兰城有些特别之处。” “哦?有何特别?” “放眼四国和天下,唯我木兰城有尊鹿出没。” “尊鹿?” “是的,是一种珍稀动物,聪颖有灵性,体态优美,会发出婉转的叫声,喜群居,温良友善,且全身是宝,死后可入药。” 越云泽仅仅是听说过这种动物,没有太多印象。 就算是仙,精力也是有限的,要投入到更需要的地方去,自然不是每件事情都留意和过问。 苍郁就更没主意了,看一眼云仙,看一眼李仙,看一眼李仙,看一眼云仙,头摆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知尊鹿与毙尸病有何关联呢? “从前,这附近的人们在山中采药,还时不时见到一窝好几只尊鹿同行,也有异乡客专门为见它们一面,慕名远道而来。但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所有的尊鹿都销声匿迹了!” 苍郁问:“哦?是将它们特别保护起来了,还是有猎人大肆......猎杀它们?” 她本想说屠杀,可“屠”字让她想起了屠天,硬是不忍把屠天与“杀”字相联,因此中途换了个字。 李仙神秘兮兮地说:“我也是道听途说啊,尊鹿的下落,似乎与木兰城的这场毙尸病灾难,息息相关。” 越云泽问:“哦?此话怎讲?” “多了我也不晓得,只在毙尸病刚刚开始肆虐,大伙还不懂得避免传染的时候,纷纷议论来着,说是这里面藏着个惊天的秘密。” 苍郁惊呼:“惊天的秘密?!” “其余的,李某真的一概不知。对了,恩公,你们是什么人啊?来此作甚?为何要打听这些?” 苍郁看了一眼越云泽,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哦,我们只是赶路的,赶往玄都去投奔亲戚。随便问问而已。” 因绑得严实,脖子都不能自由活动,李仙只能象征性地点头:“听说玄都并未有此疫情,但如今凡是要入玄都城的,都要严加审核,甚至需要隔离数月,确保没有问题才能放行。一提到木兰城,外面的人可是草木皆兵啊!” 苍郁说:“知道了,多谢李大哥,我们会小心的。你快去煎药罢。告辞了!” 李仙本是开药店的,专业功底扎实,仓库材料也齐全。待越云泽与苍郁走后,他一边感恩天赐贵人,一边关起门来,用心将药煎好,而后先行拿给自己的家人试用。 她老婆已经快要奄奄一息,就这样了还是被那难闻的味道熏醒了,侧过脸去问:“这是什么药?” “这是一位贵人给的方子,你试试看。咱家是开药店的,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千百次嘱咐病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李仙将老婆扶起。 毕竟结发夫妻十多年了,怎忍心将染上了毙尸病的她弃之不顾?就算蒙上口鼻也得亲自照顾。 李夫人尝了一口,看着那黑乎乎一碗、味道令人作呕的药汤说:“我,我实在是喝不下去!” 李仙的语气严厉了些:“一碗汤水而已,捏着鼻子就灌下去了。你是想活下去,看到儿子娶媳妇儿,孙子孙女绕膝,还是因为怕药难喝,就这么冤死了?等见到阎王爷,难道你告诉他,你是因为害怕喝药才死的?” “好,好,我喝,我喝。” 她硬着头皮边作呕边咳嗽,总算将那散发着异味的汤药灌下了大半,顿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热流滚滚。 当晚发了几身污浊发腥臭的大汗,然后,身子便轻松多了。 其间,她虚弱得以为自己吃错了药,快要死了。 李仙虽然心中还算有数,但也捏了把汗。 待第二日清晨,他老婆的病几乎已经全好了! 在老婆身边守了整夜、一直观察病人服药后反应的李仙,大喜过望,决定靠这碗汤药,把死亡线上的木兰城拉回来! 木兰城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他娶妻生子的地方,是他挚爱的故乡。 于是,他几日几夜不停辛勤劳作,熬出了几大锅汤药,分装成无数小份,挨家挨户去送,服用方法写在字条上,摆在门口,并用力拍门通知对方“解药放在门口了”。 本来他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但内心深处一直藏有英雄情结,只是未到时候激发出来。 这一次,一是仗着自己已经有了对付毙尸病的方法,因此不怕被传染;二是很想做个拯救木兰城的英雄,因此,越“战”越勇。 从死神魔爪中逃回来的大部分人,并没有因为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就不管别人。他们深知,只要木兰城还有一个病患,这种可怕的疾病就可能东山再起。 于是,被治愈的人心怀感激,自愿加入到为更多的人熬药、送药的队伍当中去。 经过如此繁琐而辛苦的努力,木兰城的病情传播暂时得以控制,但还是有一些体质较弱的病患,依旧在与疾病做垂死的斗争。 解药之事不胫而走。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四回 荆红铸邪约 这天夜里,连轴转辛苦了数日的李仙,刚要睡下,忽听门外有小孩子哭的声音。 这黑灯瞎火的,难道是弃婴? 自己也是当了父亲的人,受不了这个,夜里凉,别把孩子冻坏了才好。 医者仁心,他连忙披好大褂出门查看,有了那解药,早已不用再将脸盖住。 可是出得门来,左右一看,什么也没有。再听那哭声,似乎向远方去了,奇怪。 忽然,有人从后面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李仙只是寻常行医之人,不会丝毫武功,无法呼吸,一声都没吭出来,翻了翻白眼,很快失去了意识。 那人弯刀般的十指,死死戳进李仙的喉咙,甚至可以想见,马上将要鲜血四涌的画面! 一道白光在暗夜里流星般席卷苍穹,将刺客搪到数丈之外,重重摔下。 那白光迅速将李仙救下,在他脖颈处抚摸片刻,然后将尚未苏醒的李仙平放在一旁地上。 白衣人抬手举过头到此处,聂光偷眼一看越云泽,他目光凛冽,寒气逼人,吓得他赶紧承认:“是死......死了不少人。可是有一天,玄中安突然对我说,他不想攻打临国了,还说什么从今完后,要潜心修为,争取得道修仙,且大大减缓了对我供应荆红的速度,看样子是要跟我撇清关系。” “所以,你被激怒了,炼就了毙尸丹,以毙尸病来报复木兰城,让人和尊鹿都活不成,是不是?” 聂光瀑布汗流:“正...正...正是如此......” 越云泽明白了。 自己曾去劝说玄中安放弃战争,还告诫他说,不论人与牲畜,只要是生命,都应得到珍视,要想长寿,也必须放弃行恶事。 想必玄中安真听进去了,也想必就是在那时,玄中安决心弃恶向善,悟道修仙,欲与悍魔聂光一刀两断,从而引起了聂光的记恨! 聂光边说边不停地扇自己耳光:“云仙,聂光知错了!我太邪恶,太狭隘,我下次绝对不敢了!” “下次?你害死那么多条人命,岂是说句知错就了事的?” 看到云仙对自己厉声正色,以及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惩罚,聂光的脸因恐惧而扭曲着。 他从未与九天云仙正面交过手,事实上,也从未听说,云仙以骇人的方式惩处穷凶极恶之人。 但无论如何,光是“仙界擎天一柱”那如雷贯耳的名号,就已让他闻风丧胆。而且,有一种恐惧叫做“未知”。越是没有先例,心中越是没底,胡思乱想中,自己就把自己先吓死了。九天云仙一身正气,最恨伤天害理的事,于情于理,想必都饶不了自己这千该万死的戴罪之身了! 聂光想,我这是什么命!从残暴的魔无上手下苟且偷生到今日,我容易嘛我?没成想,到了还是落到仙界手里,而且上来就是个大咖! 想到此处,聂光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放声痛哭道:“云仙,聂光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还求云仙大人大量,饶小人一命!” 说着一个接一个拼命磕响头,脑门都磕破了还在继续,就是有意要让血多流一点,看起来可怜一点,这样才有可能打动越云泽。 “仙界不是讲究常行慈心、愍济一切、放生度厄么?云仙您今日放我一马,我一定感恩戴德。日后,聂光一定弃恶从善,多做好事......您要不嫌弃,我我我也去修仙!要不这样,我连夜把大量解药送进千家万户,待木兰城解禁,我再为那些无辜的死者,披麻戴孝七七四十九天,您看如何?若我有半分谎话,云仙再上天入地抓住我,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月光下,越云泽的面庞显得更加英挺和棱角分明,还带着令聂光颤抖的寒意:“死者已不能复生,若你真心悔过,就先去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是,是,云仙的美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云仙的大恩大德,聂光终生不敢忘!您放心,我定不负云仙所望,即刻便动身救人!” 虽然越云泽并未许诺不要他的命,但至少逃过了眼下这一劫,聂光略松了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越云泽负在身后的手略略一松,聂光立时感到腕处松快了许多,活动了几下,几欲断掉的腕子终于又恢复了运转,千恩万谢之后狼狈离去。 越云泽将倒在地上的李仙扶起,悄悄送至卧房,次日一早他醒来的时候,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连脖子上的伤痕也不存在。 越云泽离开的时候,设下结界,留苍郁在瀑布旁打坐,告诫她要忽视磅礴的水声,做到闹中取静。 可是,苍郁的心就像被拨动的琴弦,而越云泽,就是抚琴的那只手。 这下,曾经的学霸要变学渣了。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五回 人皆恨入骨 悍魔聂光,自九天云仙手底下死里逃生,回到了自己的老巢。 他气得连连跺脚,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本来又没仙界什么事儿,你个九天云仙跑来凑什么热闹!好端端的,坏了我的好事!” 手下副将闻声赶来:“悍王,今日你去哪里了,那么晚才回来,脸色怎么还那么难看?” 魔界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魔无上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对属下呼来喝去,动辄一脚踹开,因此聂光也喜欢这样对他的那些级别相对更低的属下,将副将推了个趔趄:“脸色难看算个屁!保住这条小命就该烧高香了!” “哦?大大大王,您差点栽谁手里?” “说出来吓死你!”在说出那三个字之前,聂光再次把自己吓得魂不附体,“......越,越,越......” “啊,不会是九天云仙越云泽吧?” 聂光一个劲儿地点头,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神色。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估计至少还得十天半月,才能完全复原。 手下副将听了之后差点又仰个大跟头:“哎呀我的妈呀!悍王,您说您怎么会那么倒霉,栽到他手里呀?!您干什么糟心的事儿了,让他给抓住了......” “给我闭嘴!还嫌我不够烦啊?我不是去取那个,给咱们捣乱的李仙的命嘛!” “啥?!”副将的眼睛瞪得老大,“都说那个越云泽刚正不阿,您去杀人让他给撞见,能活着回来确实不易,确实不易啊”,副将夸张地拿袖子抹着眼泪说,“好险好险,属下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悍王您了......” 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给我闭上你的鸟儿嘴!”聂光又将他一脚踹开,“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说,他在仙界走他的阳关道就行了,凭什么挡我的独木桥?还要我给那些死人披麻戴孝七七四十九天!我呸,我呸,我呸呸呸,痴心妄想!” 副将跟着附和,“呸”了好几声,再次顽强地爬起来讨好说:“悍王息怒,悍王息怒!要是您真咽不下这口气,属下给您出个主意,可好?” 聂光不屑地撇着嘴,斜着细长的眼睛问:“就你这进了水脑子,能有什么好主意?” 副将神秘兮兮地说:“我这脑子虽然进了水,可有时候晃悠晃悠还挺管用。” “那你说来我听听。” 副将凑过来:“悍王您本想瞒着魔无上,独吞荆红用以练功,如今,反正荆红也拿不到了,还引起了仙界的注意,越云泽又随时可能来找您麻烦......既然悍王已性命攸关,不如豁出去,另辟蹊径......” 聂光双眼贼光一亮,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副将:“你是说,把无上搬出来?” “正是!” “你是要我干脆对无上实话实说,把他拉到风口上来对付越云泽?” “哎,悍王,非也非也,怎能实话实说呢?您得这么说......您还得这么办......” 副将在聂光身边附耳一番。 聂光的眼中渐渐点起光芒,一拍巴掌跳起来:“好主意!” 副将朝他挤挤眼:“有魔无上在风尖浪口上顶着,越云泽还会想得起您来么?” “还真有两下子啊你,我低估你了!赏你瓶好酒喝!” “谢悍王嘞!” 悍魔聂光,立即动身去拜见魔无上。 见了魔无上,倒身便跪。 魔无上正在悠闲地摆弄刚抓来的几只小虫子。 那虫子每只均有七条腿,七只小翅膀,眼睛是血红的,虽然身材只有手指头粗,竟然还每只都长了尖牙。两只两只放在一个笼子里,它们就立时奋不顾身地撕咬起来,发出古怪的叫声,大约跟斗蟋蟀是一个意思。 魔无上欣赏着两只虫子打斗,头都没抬一下,只说:“起来吧。” 聂光没说话,也没动。 “嗯?”魔无上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蠢货!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只见聂光披头散发,浑身布满血口子和泥污——其实都是自己给自己化的妆。 他尚未开口泪先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状:“无上,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你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又招惹了何人?” “无上您瞧瞧,这都是越云泽干的!” 说着嚎啕了起来。 “越云泽?”一听这个名字,魔无上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是何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事找事你惹他做什么!” “不是我惹他,是他找我的麻烦!无上,您可曾听说过尊鹿身上的荆红?” “荆红?”魔无上翻了翻白眼,“没有印象。” “那我告诉您,尊鹿的鹿角里,有一种极为珍贵的物质——荆红,对我们修炼之人大有裨益。将荆红提取出来,炼成精油,抹在各处关键穴位,便可以活络经脉、调理阴阳,令肌肉、筋骨、神经、血管、腺体全部受益,让真气成倍增长,让练功事半功倍!” “哦?有这等好事?” 魔无上的眼神充满了一种“你早就知道却此刻才说,莫非藏有私心”的怀疑和质问,这让他的眼珠显得更加突出,阴森可怖。 聂光的身体不自觉地哆嗦起来,连忙补充道:“启...启禀无上,属下绝对没有半点私心,属下不过是想将荆红收集起来,送给无上您一个惊喜。属下对您的忠诚,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说完鸡啄米一样磕起头来。 “停,继续说!” “是!哪知属下的计划被越云泽横插一刀,让他独吞了准备献给您的宝贵的荆红!” “有这种事!” 魔无上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本来扯上越云泽就够让他生气的了,越云泽竟然还敢抢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 “无上,我猜,是仙界百年一度的九仙议会就要到了,定是越云泽这百年来疏于练功,自觉到时定会丢脸,因此想依靠荆红的帮助,继续独占鳌头,霸占着九天云仙的位子不放!” “你分析得有道理!” “嗯,这还不是最让我生气的,我最气不过的是,越云泽他竟然还出言不逊,破口辱骂无上您!” “哦?他怎样骂我?” 魔无上的拳头攥紧了,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是他最在乎的事情之一。 “属下......不,不敢说。” “让你说你就说!不说我立时就杀了你,你自己选个死法!” 魔无上双眼一瞪,聂光吓得差点翻倒在地。自己上司的脾气,他还是很清楚的,若是处理起手下来,各个死法不尽相同,每一个都惨绝人寰。 就在不久之前,他亲眼见到魔无上以“天雷谴”来处置一个对他的命令略显迟疑的属下。 魔无上喜欢随心所欲滥用刑罚,有时闲来无事也“天雷谴”一两个属下,权当娱乐节目。 牺牲品叫得越惨,他越是开心。 不知有多少人已对他恨之入骨。 聂光花了片刻时间回忆那可怕的场景,然后胆战心惊接着说:“越云泽说......他说您独断专行,魔界的每一个人都被您......嫉...嫉妒过,不光嫉妒,您还使用各种手段,想法让对方无法超越自己。长此以往,每个人都在您面前收敛锋芒,您就无法了解魔界各人都有哪些优势,也就无法扬长避短地训练您的部队,无形中为魔界的......毁...毁灭埋下了种子......” 魔无上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已然难看得紧。 聂光边说边拿眼偷瞧,自知激将法起了作用,暗自高兴,继续道:“越云泽还说,他自己正好相反,从不嫉妒别人,且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悉心传授给弟子们,并始终希望弟子能够早日超越自己。如此,仙界才能不断发展壮大。他还说,从这一点来看,无上您,鼠,鼠,鼠目寸光,仙,仙,仙灭魔,指日可待......” 聂光也是豁出去了,成功激起了魔无上对越云泽的怒火。 若在往日,有人敢如此对魔无上说话,恐早已受尽一百零八种折磨后身首异处,但此次,恰恰因为聂光说的话中,针对魔无上的部分句句属实,直戳魔无上痛处,无上反倒不便当面发作了,否则,岂不是让人看出他很在乎这些大实话! 但实际上,他的确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在脑海中已将越云泽碎尸万段一万遍! 但魔无上也不想想,越云泽那么清冷寡言的人,会一次说这么多话么? 他是那种喜欢在背后指指点点嚼舌根的人么? 被当面揭短儿的痛楚,让魔无上丧失了分析判断的理智,在脑海中反复过着扒了越云泽的皮,抽了越云泽的筋,用最残忍不堪的手段干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画面! 他发誓,若有朝一日越云泽落到了自己手里,一定不会让他立刻死,一定要让他尝尽六界苦楚——刀山、火海、油锅......不,这些都太便宜他了! 之后还要用那个让他生不如死的方法,长长久久、彻彻底底、由里到外地折磨他,才过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六回 心亡万物枯 每当苍郁面向东方的时候,驿马印的热度就明显增强,加上越云泽以天干五行掐算的结果,二人果断向着木兰城外东边的桦树林而去。 放眼四顾,棵棵白桦笔直入云霄,枝桠上却一片叶子都无。 裸露的地皮寸草不生,净是黄土。 这没遮没拦的,几乎一眼就可以望穿,有何秘密可言? “云仙你看!” 苍郁的声音惊恐不已! 她手指着不远处一大片地面,那里忽上忽下有节奏地整体起伏着,如同一个正在呼吸的巨大胸膛,仿佛还能听得到急促的喘息! 苍郁立刻联想到,地下会不会藏着很多很多虫子? 她想象着地表被冲破,成千上万只虫子从里面拱出来,铺天盖地的场景,就像那次为屠天夺惊鸿果时所经历的。 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不由自主一个劲往越云泽身边靠。 “不要自己吓自己。” 似乎除了感情,越云泽总是能看穿她的想法。 “哦,好,好。” 苍郁的胆子还是太小,跟了越云泽这么久,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尤其是“虫子”二字,总能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有时想,我这功力一级一级涨啊涨的,又有什么用呢?要是哪天,对手给我扔只蜘蛛到脸上,哪怕是死的,我肯定直挺挺就地晕倒,连打都不用打。 ——嘘,这是天机,可不能告诉人家。 随即又想,等我的功力到了能给自己设结界的时候,我首先就要设一道结界叫作“虫害不侵”,让虫子祖宗们都离我远远儿哒。 越云泽不慌不忙蹲下,用手指撮起一点地上的土捻了捻,分析道:“这片树林,地表干燥,虽有些风,但也不足以撼动树根......” “所以......”苍郁打了个机灵,害怕地望了望云泽,“真是地下有东西要......” 越往后说,越觉得自己的恐惧,要随同地下那神秘之物一起,呼之欲出! 越云泽凝神辩听片刻,突然一把抓住苍郁胳臂,脚下运功,两人腾地一下飞向半空。 苍郁的功力已然不弱,但遇到危险,越云泽还是习惯霸道地拽着她,共同进退。 就好像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无论长到几岁,都还是个孩子一样。 那片起伏的地面发出沉闷的爆裂之声,地表神奇地缓缓自动向上拱起,中间的土块“稀里哗啦”向两旁滚落。 好在空林一片,四下无人,不会伤及无辜。 苍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终于,一个黑乎乎的跳动着的东西,渐渐从土堆中裸露出部分真容! 随着它的出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砰、砰、砰”......击打着两人的耳膜。 越云泽侧耳聆听,同时他的思绪,如云似烟向远方飘去,飘到了不知是何年何月...... 那时,他还是先师身边循规蹈矩的翩翩少年。 先师赵倚空曾指天为幕,令天幕上显示出一幅粗略的人体解剖构造图。 红色线条代表动脉血,蓝色线条代表静脉血,心脏部位以一个红色圆代表,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人体的心脏,是输送血液的泵——心脏交替舒张与收缩。舒时,纳静脉血入;缩时,将血液射入动脉。如此以往,推动血液循环流动......” 赵倚空为越云泽讲述了人体构造知识,以及病症对应的外表变化。 他给小云泽讲任何知识都是图文并茂,有时自己亲身演示,加上云泽自小便专注力超群,因此对任何知识都吸收得很好。 末了,赵倚空收了天幕说:“在不为人知的地下某处,也埋藏着这样一颗‘心脏’,它掌控着天下民生的脉搏,有它在,则万物生生不息,欣欣向荣,没有它,则万物朽枯......” 小越云泽一脸惊奇地问:“哦?地下?师父,那它的血脉何来呢?” 赵倚空面带严峻地说:“江河,便是与之相连的血脉。” 云泽眼睛一亮,醍醐灌顶:“江河!” “一旦这颗巨大的心脏受损,所有的河流都将会断流、干涸,终有一天,天下苍生将会失去淡水水源,仅靠老天降雨为生。天意总难测,到时,众生难免要受苦了。” 徒弟听得仔细,思得深远,师父望着他忧心忡忡的小脸说:“云泽,有朝一日,若发现了那颗心的所在,我们仙界定要不顾一切,守它平安,记住了?” “弟子记下了。”小云泽郑重地点点头,一脸神圣和**,“但是师父,地表如此广阔,如何能守得住那么多,与之相连的支流啊?” “只须守住那颗心脏即可,支流若是断了,会慢慢自行寻找出路续接。” “我明白了,师父!” 回想了这些过后,越云泽恍然大悟:“原来先师所说的‘天下之心’,就在这里!” 苍郁还在迷糊中:“云仙,什么是‘天下之心’?” “‘天下之心’乃是维系天下苍生水源的心脏!” “啊?还有这样的东西!”苍郁担心地问,“那这么重要的东西,裸露出来不是很危险?” “是。也许是长期的地壳运动,加上它本身也在动,使得它附近的泥土越来越松,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就冲破地表裸露了出来。” “那我们该做什么?” 幸好此刻四下无人,越云泽心中也正琢磨着,如何将它及时送回地下隐藏起来。 忽而感到一阵阴风,一股极重的煞气正快速袭来! 人未到,声先到! “越云泽,你我当真是冤家路窄!” “魔无上?!” 越云泽心中暗呼不好。 这颗心乃是天下民生的命脉,易攻难守。魔无上若起半分邪念,仅凭自己和苍郁两个人,恐怕无法护它周全。 眼下尚不知魔无上是否了解“天下之心”的来龙去脉,只有先行遮掩。 趁魔无上尚未看清,越云泽即刻催动法力。 只见他与苍郁二人墨发激扬,袍脚飘荡,两袖生风,似有狂风大作。 原来,是越云泽将方圆十里的黄砂浮土全部调了来,铺天盖地撒了下去! “天下之心”暂且被覆盖,周围的地面平整,乍一看,倒是看不出破绽,但时间有限,这样的现场是经不起推敲的,只有尽快将魔无上引开才行! 魔无上单枪匹马出现在越云泽面前,一身华丽的双龙戏珠黑底长尾大氅,在风中放肆地摇摆着,幸而他虽略感奇怪,怎么忽然狂风大作,却并未猜透越云泽此举的用意。 越云泽深知此人心机极重,虽只看到他一人,实际上,他必定带了一众属下前来,只是除他之外,全部隐身了去,让对手一时不辨敌情。 越云泽微微垂首,聚精会神感知对方的真气。 真气乃是内力的外在输出形式,由真气的强弱,就可推断出对方的战斗力和大概人数。以自己对魔无上的了解,他感知到,对方带了大约两百人同来。 待风平砂静,越云泽冷冷地问:“你来有何贵干?” “你能来,我就不能么?”魔无上狞笑,“其实没有多大的事,不过是想看看,以我这些年长进的功力,能否取得了你性命了!” 这是苍郁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魔无上。 他虽然面带笑容,却比想象中拥有更重的煞气,一看就来者不善。 俗话说,曲生情,尖生煞。尖代表了煞气。 魔无上颧骨突出,眼神尖锐,最重要的是,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要无端将对方践踏于脚下的气质。 在他心中,自己才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任何人,在任何一方面应该超过他。若有,那么,那个人就是他的死敌。 苍郁的功力,毕竟不是通过一步步修为与实战积攒起来的,是以,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太大把握,此情此境,又怕,又恐自己成为越云泽的负担。 苍郁想到魔无上这样一个凶悍的人,竟然会是暖男屠天的亲生父亲,那感觉就像百米冲刺直直向前跑去,一时刹不住车转不过弯儿来,又像吞下了什么让心里膈应的东西。 要说,屠天才是真正的白荷花呀,出淤泥而不染,近墨者而不黑。只是不知道,当他屡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作恶的时候,心里会作何感想呢? 见了魔无上,苍郁心中竟离题千里地对屠天生出满满的同情和敬佩来。 “哎——”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觉自己被云仙一把拽住衣袖,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飞去。 虽然自己也在极力御风飞行,但速度与云仙相比差得太远,就像一个脚底下不利落的人,被人扛在肩上急速奔跑、险些要栽下来一样。没有时间搞清楚状况,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 也不知魔无上是否追上来了? 直飞至一条“隆隆”作响的江河之上,越云泽才停下来。 只见两岸巍巍青山,风卷惊涛拍岸,吹得两人长发衣摆漫天飞舞,脸上都是水汽。 “云仙,你要带我去哪里?魔无上不会追上来么?‘天下之心’会不会有危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七回 (荐)弱水筑铜墙 越云泽不答,只见他足尖点水,衣袖顺势一晃,脚下滔滔江水便“哗啦啦”凌空而起! 万千细密的水珠升空后,不再落下,而是在半空中,定格为一道彩虹般瑰丽的珠帘,在日头的直射下,华丽丽地耀着七彩夺目的光! 苍郁像个孩子看到了有意思的玩具,满面净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她单足点地,快乐地转了几个圈,发现自己整个人,如同镶嵌在水晶球中的一尾小鱼,四面八方已然被晶莹剔透的珠帘包裹得密不透风,俨然一座水晶宫! “这是水么?” 她把鼻尖凑近其中一只水滴,立即在万千水滴中看到了万千个自己。 “真好玩儿!” 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其中一只,软软的,弹弹的,凉凉的,被她碰得颤了三颤,颠了三颠,实在可爱得紧。再碰另一只,也是一样。 干脆用指尖从左到右随便划拉一把,不同位置的水珠,发出了高低合奏般动听的声音! 苍郁闭眼片刻,享受着美妙绝伦且世间独一无二的乐曲。 她被这奇妙的景致激得童心大发,敲敲这个,又捏捏那个,q弹q弹的手感,让她一时忘记了找寻越云泽的行踪。 “云仙你看这个!” 痛苦时不想告诉他,快乐时却第一个想到与他分享。 可是想喊越云泽一起看的时候,发现云仙已不在身旁! 她恐惧地发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些刚才无比有吸引力的水珠,顿时变得索然无味,剩下的只有害怕。 不是害怕自己独处,而是怕云仙一个人去对付魔无上。 自己烂熟于胸的剑法,需要时多少可以招架几下,或者帮云仙留神一下暗器什么的呀。 听说魔无上凶残无比,纵是云仙仙力卓越,他孤身一人应战,同时还要保护“天下之心”,这不能不令人担忧。特别是想起云仙曾说,在理想状况下他虽能长生,但却也并非五毒不侵的不死之身。 别说死不死的,就算是越云泽以他那高大的身材,被人打一拳,她都会心疼,谁让他在她心中如珠似宝呢? 当一个弱女子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总是想以一己之力保护他,不管那个人实际上比自己强大了多少倍。 “我也想出力啊,我不想总在关键时刻当缩头乌龟啊!云仙,云仙你在哪里?别把我丢下!” 苍郁慌张地想要去追,心想他也许觉得危险,想把我支开,他应该还没走远,这水做的墙又能奈我何? 用手扒拉水珠,打算搪出一条路钻出去。 谁知那些软趴趴的水珠被拨拉开,又各自摇摇坠坠,迅速归位原处,自己想要自水中穿行而过,竟是不能!撞在看似温柔的珠帘上,却不想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浑身碎裂一般痛楚! 疼痛也是分等级的,每个人对痛的承受能力有差异,在不同时间和场合,对痛的承受能力也是不同的。 人类一般可以承受45del的痛楚,而女人生产时,则要承受57del的痛楚,大约近似于同时断了二十根骨头! 要说,苍郁对痛楚的承受能力还算比较强的。她以前从未爱过任何人,也从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了喜欢的人,承受难以想象的疼痛。 若是这铜墙铁壁之中,有能够勉强通过的缝隙,她就是冒着折断骨头的风险,也会在所不惜地去尝试。 可是,屡试屡败,直到浑身淤青,这水筑的墙面,硬是一点点出去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也曾催动仙力,想要打出一条路来,可真气一撞到水珠,就人间蒸发了,水珠却不受丝毫影响!想必是云仙下了结界。 从外面竟是看不到这个奇妙的空间,这片珠帘环绕的空间,在天地间孤独又神秘地存在着。 一只低飞的水鸟,不小心从外面冲上了外壁,竟被撞得头晕眼花,险些掉下去。 苍郁却对此并不知晓。 这是一个相对密封的空间。在一定时间内,这里面可以刀枪不入,相当安全。 苍郁心急如焚,通过水滴与水滴间的缝隙向外张望,怎么看却只有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云仙,放我出去!我不要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她绝望地喊出心底的话。想到越云泽又要对付魔无上,又要守护“天下之心”,以他那不惜牺牲自己的性格,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而回应她的,唯有死一般的静寂。 “你把我锁在这里,无非是要保我平安。可是若你不能平安,我此生又岂能心安?” 这一想更加担心,情急之下,挥动相依剑,向那些水珠狠狠劈下。 未曾想,破坏那些水滴竟未费吹灰之力,每颗水滴都碎为千千万万细碎的飞沫,向下落去,连在一起,仿佛一大块破裂的玻璃渣! “还是相依剑厉害,怎么早没想到?” 苍郁破涕为笑,匆匆抹了把急出来的眼泪鼻涕,刚略略把心放到肚子里,却见那千千万万滴水重又组合一处,成为更加坚固的铜墙铁壁,毅然死死挡住她的去路! 试了种种方法,竟都无法冲出这至柔的水作的屏障,苍郁绝望地垂了头,背靠着内壁缓缓滑坐下来。 想自己空有驿马印吸来的这一身仙力,却无法在关键时刻,助自己最在乎的人一臂之力!心如刀割。 “我知道你是要用这种方式保护我,可是,若你遇到危险,在这里苟且偷生的我,却并不会过得安生。云仙!云仙!云泽,云泽,云泽......” 苍郁绝望地捶打着珠帘,第一次喊出越云泽的名字而不是云仙。 当那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不像是在称呼一个神仙,倒像是在喊自己最亲近的人,那么柔,那么温暖,极尽缠绵悱恻,让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仿佛他如往常一样,就在身侧...... 她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唤起那两个字来——“云泽,云泽......” 珠帘外,有双墨玉一样深邃的眸子,正注视着她。 阳光将他完美的侧影映在珠帘的外壁上,他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将苍郁妥妥护在珠帘之中,放了心正要转身离去的越云泽,忽然看见她像个孩子一般开心的样子。 同行有一段时间了,她大多时候谨慎言行,这么开心却十分少见。他却不知道,苍郁的谨慎言行,完全是为了给他一个好印象,为此压抑着自己的真性情。 此刻,苍郁那清澈的眼神,明媚的笑容,在五彩光芒的映射下,具有一种超越一切世俗的魔力,竟令他的目光无法旁顾。又不是第一次见她,却是头一次看得入神了。 以前从未注意过她的容貌,从未想过她美不美,此刻,看她由最初的新鲜、开心到不开心,再到绝望,看她使出浑身解数对付水珠,拼命做着无用功,要出来找自己的小样儿,有点笨,有点可爱,而且,挺美的。 越云泽抬了抬嘴角,笑了。 她真是这世间的美好。 听到苍郁说,“我不要你一个人面对危险”、“若你不能平安,我此生又岂能心安”,他心里涌动着奇妙的温暖。 从来不曾有一个人这样说过,至少是被他亲耳听到过。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在某一个人心中,会是如此重要。 直到听到苍郁轻唤自己的名字时,越云泽感到周身一震,接着,一股酥麻的感觉涌遍全身,片刻就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还好,很快就过去了。 天上众仙,常年来也都这样唤他,却从未让他的心如此刻般柔软。 越云泽目不转睛地望着珠帘里面,为自己心急如焚的那个她。 眼前这个女子,正为自己牵肠挂肚,而自己,又何尝不挂念她的安危? 这也正是自己为何冒险将她送来这里的原因。 若此去无法归来,待时辰一到,珠帘隐去,她便可恢复自由之身,只是,自己不能再护她左右。 想到这里,心一沉,仿佛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既然这么喜欢,功力必已受损,下一届九仙议会,成绩堪忧啊!” 越云泽惊抬头,四下环顾,却不见任何人。 幻术么?屠天还在左近? 那声音继续说:“与其在五千弟子面前颜面扫地,不如索性主动让出九重天,娶她为妻,享人间极品美色,你余下的仙力也仍旧不俗,够在天地间作个潇洒的散仙了。有美女、有酒肉,换个活法,为自己而活,听起来也很不错,你意下如何?” 不,不!这声音如此熟悉!他却不敢往那里多想。 玄天平时只有在自己入定时才会出现。更何况,他一直敬玄天为天神,天神口中,怎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然而这又不太像幻术。 越云泽用力晃了晃头,为自己有此邪念而深感羞耻,觉得有辱先师的遗风。 是谁亲口说,抛开男欢女爱,济世利物,舍小我顾大我,才是真正的男儿情怀? 他再也不看苍郁一眼,毅然决然转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八回 星火势燎原 那边,越云泽毅然决然弃珠帘而去;这边,魔无上却分明亲眼看着越云泽,拉着苍郁向另一个方向去了。那是与珠帘完全相反的方向。 瞥见苍郁木讷的表情,刚要追去的魔无上,心中略略生疑—— 这小妞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乍一见到我,无论怎样说,也不至于面无表情啊?应该是要么作惊艳状,要么作惊吓状才对! 而越云泽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他怎会一见到我就逃走呢?就算有那个小妞儿拖后腿,也远不至于。他那个棱角分明死要面子的犟脾气,哪怕独自面对千军万马,战死沙场,也要做出威风凛凛的样子,绝不会当逃兵的。与越云泽相识数千年了,这一点还是非常有把握的。 这么多疑点,恢复了些理智的魔无上觉得有诈,因此没忙着去追。他同时还隐约听到了那“砰——砰——砰”的声音。 后面跟的属下,以为他们家主子一出现,就吓得九天云仙落荒而逃了,各个耀武扬威地大笑起来。 一个说:“大王,越云泽带着那小妞往那边跑了,咱们赶紧追呀!” 另一个说:“就是啊。我还以为传说中的九天云仙多么厉害呢,原来只是个虚名,见了我们大王,脚底抹油,比老鼠见了猫跑得还快呢!” “哈哈哈哈——” “慢着!”魔无上没有笑,细细琢磨着,“那是不是真的越云泽,还未可知。但我发现,这里有种可疑的声音!” “什么声音?风,不过是风声啦,无上。” “不对,再仔细听!” “什么也听不见啊,大王!” “废物!都给我住嘴!” 属下吓得全部噤声,四下只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和那愈加清晰的“砰——砰——砰”...... “哎我们听到了!无上,听着怎么像......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哎呀我的娘,难道我的心出来了么?” “哎呀呀呀不得了,谁的心掉出来啦?” 魔无上一挥袖子:“都他娘的给我闭嘴,别瞎吵吵!” “快看呐,那边什么东西在动!” “是地啊,是地在动!地震了吗?” “淡定!”属下们慌张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魔无上忽然一拍脑门儿:“啊,我全明白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大王,您明白什么啦?” 魔无上展露出得意又满意的笑颜:“什么叫做掩耳盗铃?什么叫作欲盖弥彰?哈哈,越云泽,你耍的这点小心眼儿,被我轻易识破了!哈哈哈哈哈——” “大王,他耍的什么心眼被您识破了?” “哼哼,传说中的万物之源——‘天下之心’——原来就在这儿!姓越的以为盖上点儿破土烂石头,我就看不出来了?哄三岁小屁孩儿呢?哼哼,我告诉你们,我儿子三岁的时候,懂得那叫一个多,什么都骗不了他了,比如有一次吧......” “那个,无上,什么是‘天下之心’?” “哦,‘天下之心’,乃是仙界的死穴,也是我魔界扬眉吐气的机会!” 其实他抓礼人,不只是为了漫无目的地挖逆天行碎片,同时也是在利用他们寻找天下之心! 魔无上心中无比愉悦,仿佛已经看到了魔灭仙的那一天。 “哎呀我妈呀,无上,你快看呐!” 地表的土,发生着明显的震颤,一上一下运动得十分有规律。 而很远处,拉着苍郁的越云泽,渐渐变得透明。最后,两人像空气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无上威武,不追是对的!那姓越的是假的!那个妞儿也是假的!” “无上,咱们是不是中了他的计啦?” “非也,”魔无上摆摆手,“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想到,越云泽这块冰疙瘩,居然也懂得怜香惜玉呢!哎,这会不会是我的计划得逞了呀?” 与此同时,真正的越云泽刚刚安排好苍郁,匆匆折返回来。苍生和苍郁,他都要顾全,因此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只是他自己不自知。当一个人把责任看作理所应当,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越云泽,你是对自己的功力不自信么?怕自己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因此找个地方先把她金屋藏娇?哼,藏到天涯海角,你以为,我就找不到么?” 越云泽看着他,淡淡地说:“不,她说要帮我,我说不用,对付你,用不着两个人。” “你!” 魔无上被气得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当真是天生八字不合,怎地到了他越云泽这儿,自己里里外外都讨不了好去?两人源远流长的宿怨,加上积累已久的对他的嫉妒,演变成的浓浓的恨意,且愈发强烈起来,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教魔无上几欲喘不过气来,自己那个将会一鸣惊人的计划,还没到实施的时候,可眼下必须要先出一口恶气才行!这会儿怎么折磨他才好呢? 忽然,脑海里转过一个新鲜热辣的念头——越云泽最在乎的,莫过于天下苍生。比起一举取他性命,更有意思的,是看他为自己所爱的苍生担惊受怕,受尽折磨,却还被苍生误会——有主意了! 一个属下悄悄问:“无上,眼下就姓越的一个人,任他再厉害,我们二百多号人明枪暗箭一起上,还怕制他不住么?干脆今儿个把他结果了算了。明日起仙界六神无主,群龙无首,我们再来个乘胜追击,您的万年大业不就成了嘛......” 魔无上做了个“慢着”的手势,低声呵斥道:“废物!用得着那么麻烦?” “我来,不是来找你的,你别自作多情了,”魔无上一边对对面凛然屹立的越云泽说着,一边伸手一指,“我是来找它的!” 越云泽心中一凛——还是让魔无上发现它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魔无上活得比越云泽还要久,他怎会对“天下之心”没有耳闻? 不用说,眼下对付“天下之心”,比对付越云泽要容易得多,而且他敢说,这颗心,眼下就是越云泽的死穴,可让其应接不暇!时间拖得久一点,耗尽他所有的功力也未可知。谁让他自不量力,非要天下一肩挑呢!你说天下人给了他什么好处?! 魔无上一指地下,向身后那些隐形的手下恶咆哮道:“动手,给我狠狠地摧毁这个东西,但是适可而止,别把他给我玩死喽!” 自己则闪到一边。 “是,无上,您就瞧好儿吧!” 两百多号属下撸胳膊挽袖子轮番上阵,心中暗自高兴——哼,他一个越云泽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守得住这么大一个目标,这场仗我们必胜无疑,唯一的难点是,得把握好分寸,不能一不小心让他死了。我们无上说了,留活口,日后还得继续折磨他呢?要是越云泽了,我们魔无上在普天之下再无对手,一无聊又该想起拿我们开涮了,哎呦,想起来就要命啊! 越云泽早已做好了准备,或者说,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局势他看得清楚明白,身边也没有后援,眼下别无选择,他将以一己之力,拼死守住天下苍生的命脉! 在他看来,为仙者,除了要洁身自好、修长生不死,更要以帮助弱小为己任。今日就算搭上这条数万年修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否则,将会抱憾终生。 越云泽即刻催动仙力,从指尖向地下抛出一个放着璀璨金光的亮点,那亮点以星火燎原之势飞速成长,很快就覆盖了方圆三平方公里的土地,金光灿烂地结守着下面每一寸的“天下之心”。 这金灿灿的一片结界,可以说全是越云泽的心力凝聚而成! “哈哈哈哈——”魔无上仰天大笑,“越云泽,看你这可怜样儿,我都不忍心对你下手了。你拿出了少说也有七成功力,布了这么大一片结界,真的是活腻歪了!剩下可怜兮兮的三成,你打算干点什么?是给我的部队练手啊,还是给我挠痒痒啊?!啊哈哈哈哈——” 越云泽也不看他,提住一口真气专心运功,不便开口。 任督二脉已通,继而八脉通,再则百脉通,他将天下肩挑于一身,他将守护天下人视为己任! 越云泽毫不吝惜地将自己数万年修来的功力,分散到如此幅员辽阔的范围,这实在是修为之人的大忌! 人体自身是一个有限的能量体,照顾的地域越广阔,则需要消耗的真气越多,心力耗损得也越快。就好比一台小小的空调,管一个屋子绰绰有余,但若要它管整栋大厦的空间,只好开足马力,日以继夜狠狠地吹,最后自然是过劳死。 魔无上转而故意大声对身边几个喽啰说:“你们几个,即刻去四处散播消息,广而告之天下百姓,就说,他们最最敬爱、仰慕、供奉的九天云仙,今日酒后失德,故意摧毁江流之源,一心要断了苍生的生计!” “高,无上实在是高啊!我们这就去!” 好几个喽啰嬉笑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散播妖言,蛊惑人心,这不正是妖魔所擅长的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五十九回 一己护天下 魔无上余下的手下们,毫不留情地向“天下之心”,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若没有越云泽罩着,随便几下,都可以置这颗脆弱的“心脏”于死地。 那些喽啰们一开始不敢攻击越云泽。他是仙界的领袖,那些魔界小喽啰平时提到他的名字,都要吓得尿裤子的,然而今日居然有机会向他发动进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因此即便明知他并无招架之力,却也被他的凛凛正气震慑,还是不敢直接针对他。 魔无上的叵测用心,越云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云淡风轻并不介意。做自己该做的,就算被全天下的人误会和耻笑,那又如何?救人,比名垂青史重要得多! 真气护住了“天下之心”,也护住了他自己。越云泽拼死以一己之力护“心”,对抗二百多魔界敌人,半个时辰下来,虽未让他们得了漏洞,自己也已有些气喘吁吁,后背整个被汗水浸透。 去散布谣言的魔界喽啰,半个时辰后回来,大声宣布百姓如何一边怨声载道辱骂九天云仙,一边摆了锅碗瓢盆预备接雨水,还捡了最难听的话,添油加醋学给越云泽听。 越云泽全力应战,无心听八卦,面如平湖,只是偶尔抬头望天。 那些话,倒是听得魔无上心花怒放,再三要求喽啰们——“再说,继续说”。 喽啰们一高兴,更加肆无忌惮,越说越过分,越说越低俗。 “越云泽啊越云泽,你如此舍命为天下人,天下人却轻易就动摇了对你的信任。非但不信你,他们还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咒你、恨你,你再好好想想,这样真的值得么?真是天底下头号傻瓜啊,哈哈哈——” 越云泽丝毫不为所动,全力以赴对抗魔界的法力,无暇应答。在这种极端身体条件下,周身血液不循其经常之道,而是随气上逆,最后溢出于肠胃之间。 越云泽感到胸中有异,面色微变,暗暗强自向下压制,但见他身体微微颤了几下,然后向前一倾!随着一阵胸背剧痛,一口几经努力未能抑制住的腥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他胸前一尘不染的月芽白袍衣上,划出一排令人触目惊心的弧线! 越云泽却并未放松防御,只默默抬起染血的下巴,炯炯目光不见一丝悔意与惧色! 对魔无上来说,如此从心理与生理双管齐下折磨对手,真是太过瘾了! 但袖手旁观的魔无上转念一想,我真是一辈子都搞不懂啊,这个呆子哪来那么大的毅力?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天下百姓是给他进贡金条了,是给他进贡女人了?他凭啥连自己的命都舍出去呀?天下人的命像蝼蚁一样不值钱,哪能与他这好不容易幻化而来,又修了数万年的仙身相提并论呐? “一帮废物!这么多人,对付人家三成的功力,还要耗这么久!都给我闪开,我要亲自出马!” 苍郁被困在珠帘之中不知有多久,那里面不分晨昏,没有声响,除她自己之外,无一丝生命迹象,却非常安全。想必云仙是花费了不少功力,在这珠帘周围打下了层层结界。 大敌当前,他不惜耗损功力来保护自己,这让她既开心又担心。她从最初的焦虑、不安,拼命挣扎想要出去,到绝望,再到疲惫,终于无力地瘫软下来。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 耐心等待吧,云仙自有他的安排,自己只需要信他,就足够了。 一瞬间,她这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忽然就明白了信仰的力量。 听说有一座著名的古庙叫作“鱼山寺”,建在高耸入云的鱼山上。门前是遥不见终端的石阶,或许有几万级吧?传说若有什么心愿,只要一步一磕头地,由山脚下拜到山顶去,便能达成所愿。然而这漫漫天梯,一路跪上去可不是件有趣的事,腰酸腿疼不说,至少额头定会鲜血淋漓。 可是自古以来,那天梯上竟然从未缺少过膝行而上的信徒。有的台阶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但信徒们还是前赴后继。 且不说那些人的愿望后来有没有实现,但说这信仰的力量,大到让人折服。苍郁曾经不懂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此刻,她明白了,他们就是因为一个字——信。 一个人在黑暗蒙昧中行走的时候,也在渐渐地被黑暗所腐蚀,需要有一束光作为拯救。有了这束光,心中就不再恐惧,可以朝着明确的方向走下去。 云仙就是那束光,信他,使心得安稳舒畅。 苍郁从度秒如年地等待,渐渐转变为被信仰所包裹的安详,回忆着与越云泽共度的美好时光,感觉没那么难熬了。 渐渐地,她感觉虚元中有些不舒服,导致胸闷气短,因此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可那不舒服的感觉愈来愈盛,就像有什么东西顶着心脏一样。 虚元里现在还有什么啊? 王家印、桃花玉扳指、西瓜碧玺和相依剑。 “不行不行,难受得不行了!” 苍郁赶紧将虚元中的物事尽数倒出,果然不难受了。 难道是虚元空间不够了?不会呀,按云仙的说法,随着功力的增加,虚元的空间将会越来越大才对。她凝神向那几样物事望去,其它都没发现异常,唯有那西瓜碧玺,与往日不同了! 它原本是个半圆,外面一层翠绿色,包裹着里面的紫红色,色泽半透明,紫红到绿色自然过渡,形状像被切开了一半的西瓜。但是眼下,它就像有生命似的,又长出了另一半,变成一个整个的绿色“西瓜”了! 苍郁大惊!难道这东西汲取了我身体里的营养? 她将其余几件东西放回虚元之中,正手捧着西瓜碧玺细细端详,突然,那颗小“西瓜”在掌中滚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西瓜碧玺“啪”地发出一声巨响,接着“哗——”地一声,水珠四散,仿佛凝固的时间翩然开始流转,敲碎了坚不可摧的屏障。她的眼前,重又出现了世间万般! 原来,西瓜碧玺是个宝物,可以用来打破无论多坚固的屏障! 苍郁庆幸重获自由,一跃而起,来不及高兴,先迫切地放眼四下寻去,却发现,自己正立在滔滔江水边上,潮湿的水汽滚滚打在脸颊上。其实,她若再多等片刻,也就差不多到了结界自动消失的时候。越云泽早就安排好了。 “天下之心”在哪个方向来着? 苍郁这个路痴犯了难。一般她想向右的时候,一定应该是向左;她觉得该向左的时候,必定应该往右,可是现在一点倾向性也没有啊。 幸好此时,有人急她所急,赶着来给她报信了! 正当她为选哪个方向踌躇的时候,重明鸟风尘仆仆地展翅飞来。 因为重明鸟与云仙的特殊关系,现如今看到重明鸟,就如同见到亲人一般,苍郁真想上去拥抱它,却又盼着,它能先告诉自己些云仙的消息。她等他的消息,就像一个十天滴水不沾的人,渴望水那样强烈。 不负她所望,重明鸟舞出了暗语,那是越云泽要对她说的话—— “苍郁,白斗和四弦琴,均已交予六天离仙尤韶寒,唯落羽的拥抱还在你身上,速速随重明鸟去见离仙。至于最后一份逆天行碎片,仙界日后自会有打算......不必找我!越云泽。” 苍郁提心吊胆等了半天,半分有价值的云仙的消息都没有。什么叫“不必找我”?这四个字让她抓狂,她焦急地问:“云仙呢?他人在哪里?他还好么?” 重明鸟一声不吭。 苍郁急了,吼起来:“告诉我!他是否遇到了危险?!” 重明鸟扇了扇翅膀,缓缓落在她手臂上不动,四只瞳孔里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都说牲畜不会说谎骗人,飞禽亦是如此。 “他为何教你来,而不亲自来告诉我,难道他......已经不在了?” 重明鸟低声呜咽悲鸣,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凄凉。它跟随越云泽已经千年了,对他的感情不比苍郁来得淡。 耳边仿佛一道惊雷劈过,苍郁眼前一黑,险些晕倒,目光失了神,魂魄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她尚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个鬼地方,死了之后片刻就灰飞烟灭,连个尸首都不留下! “那么美好的云仙,难道就这样没了?我不信......” 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眼睛也被泪水模糊得一塌糊涂,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恐惧感。因为她已下定决心,若他死了,自己也绝不独活! 苍郁不再理会重明鸟,任由它拍打翅膀在附近盘旋,自顾漫无目的地向随便一个方向缓缓走了下去,直到遇见的第一棵树,这才站住,停了半晌,忽然紧紧抱住一人粗的树干嚎啕起来。 心中积攒了如此之久的、在整个世间无处倾吐的牵挂和爱恋,一下子如山洪暴发,势不可挡! 如若世上有这样一处所在,能够付出代价达成心愿,她愿毫不吝惜付出任何所有,换取心尖上那个人的平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回 (荐)他自远方来 魔无上开始运功,将他毕生所修都凝于方寸掌心之中。 对于面前已然疲惫不堪的对手来说,这一掌的后果不难预料得到! 不过,魔无上倒是得特别小心,万一这一掌的余波波及了越云泽,很可能就把此刻脆弱的他给打死了。 那样,自己在世上再无对手,也再无可以处心积虑消遣之人,更重要的是,自己辛辛苦苦炼制了那么久的、快要大功告成的宝贝,就该派不上用场了! “父王!” 一声急切的呼唤,让魔无上蒙了圈儿:“天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屠天横眉倒竖,一脸急切,使出极大的力道按住魔无上抬起的胳膊:“父王,你不能这么做!让天下苍生断水断粮,对你我有何好处?难道看着苍生痛苦,父王会从中得到快乐么?” “天儿,你竟敢......!” 魔无上被问得哑口无颜,颜面扫地。 他儿子竟敢当着这么多属下、尤其是敌人的面训斥老子! 本来有日子没见儿子了,刚刚涌出的一丝父子间的亲近,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父王,孩儿与越云泽非亲非故,而你是亲爹,孩儿当然没有理由护着他。但是,他豁出命去,并非为了他自己!今日,父王若一意孤行,就请恕孩儿不孝!孩儿绝不会坐视不管,由着父王的性子让‘天下之心’毁掉!” 若无法制止父王,屠天便打算用自己的身躯,抵挡即将向“天下之心”发起的攻击。 若说他像越云泽一样心怀天下,那是不准确的,但是,天下里面,确实包含了他所在乎的女人们,也许还有她们的后代。 越云泽提住一口真气,无法发声,因为说话也会泄漏真气,他只得向屠天投去了一种与往日不同的目光,姑且称它为,“代苍生道谢”吧。 可屠天调过头去,并不领情,心想,我又不是为了你,你的死活我才不管! 魔无上面红耳赤,感到今日简直受了奇耻大辱,对他来说,世上没有比面子更重要的事了!而让他丢尽面子的这个人,居然是他最亲的人!天儿分明知道,越云泽是自己最恨、最在意的劲敌! “你这个孽子!我数三下,数到三,若你还不闪开,信不信,今日老子连你的命一起取了!” 魔无上攥紧了拳头,眼里杀机已现。 “父王,不要冲动!” 屠天自顾以真气附加在越云泽的结界之外,为那占地将近三平方公里的“天下之心”,加上了双重保险。 “冲动的是你!我开始数了,三——” 魔无上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却不见屠天有一丝讨饶忏悔之意! 做爹的早该了解自己亲生骨肉的秉性。 与魔无上的阴柔和迂回不同,屠天性情刚烈,做事单刀直入不拐弯,不达目的不罢休。 不过说句题外话,在苍郁的事上,他破天荒地没有继续执行这种行事风格。 作为人父,被独子背叛;作为魔界领袖,在仇人面前颜面扫地,在这么多属下面前威风丧尽,魔无上气不打一处来,血直往上涌,额上青筋暴起! 让他丢脸的人,必须死!哪怕是亲生子,也不例外! 魔无上一跃而上,来到“天下之心”正上方,双臂运功,黑色大氅宽广的两袖,带着十恶不赦的邪气飞舞起来,那邪气似乎要穿透屠天的身体,向目标直逼过去! 看样子,屠天若不抵挡,今日将会死在亲爹的手中;若是抵挡,他们父子的关系将极度恶化,不可挽回! 如此,父子二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屠天也是个犟脾气,越是逼他,他越是不相让!就这么丝毫无惧地直勾勾望向父王。 那眼神在魔无上看来就是挑衅,仿佛在说:“来呀,我是你的独子,你的亲生骨肉,我就不信你真的对我下得了毒手!” 哼,亲生骨肉又如何? 魔无上想,从小到大我宠着你,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以为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就可以反了你老子了!你小子在关键时候可以背叛我,我也大可以六亲不认!这样的逆子死了,我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你掉! 话又说回来了,我这儿子又不傻,功力也不底,到时候这家伙肯定会自己躲开,那样我也有台阶下不是?省得人家说我妇人之仁。 为了“天下之心”,父子反目。 魔无上的一掌戾气,终于带着几分杀机,向屠天直直逼来! 然而屠天依旧稳立下盘,纹丝不动,也不打算抵挡,看样子硬是要用自己的身躯替“天下之心”挡这场灾难,大有一副要“忠孝两全”之势。 魔无上心中一动——来真的啊?妈的,还是不忍心。 可当着那么多下人和敌人的面,发出去的掌又不能硬生生撤回来,只得在心中不住地骂:“你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赶紧给我闪开呀!” 不远处的越云泽心中一惊——魔无上什么都做得出来,不好说,他究竟会不会对亲生骨肉下此毒手。可这时想出手相救,却十分困难,因为那些喽啰们,还在一阵比一阵凶猛地继续攻击“天下之心”,他护心已经护得十分吃力了。 正在越云泽焦急、魔无上纠结、屠天危险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极远处,以闪电般的速度笔直扑将过来,自魔无上掌下穿过,结结实实替屠天受了那一掌,而后重重落地,便一动不动了! 它可真是屠天的救星啊! 旁观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望着地上躺的那具身体,或是尸体,面面相觑,对“天下之心”的攻击也懈怠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角端?!” 屠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不是早就离开了么?!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主仆的关系。原本以为,它正在天涯海角逍遥快活,怎么也没想到,它依然会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出现,还舍命相护! 魔无上愣在当下,纳闷儿的同时,心里还有几分庆幸。 好!这个台阶儿来得好,不过是死了一只畜生,我们父子俩都挽回了颜面! 见屠天得救,越云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可惜,又有其它生命要牺牲掉了。 而屠天的心则高高地悬了起来,疾驰过去,将神兽扶起,惊见角端胸口处有一个碗口大的洞,鲜血汩汩而出,将它的皮毛和那一片地面,全染得猩红一片,触目惊心! 角端奄奄一息地唤他:“主,主...人......” “别说话!” 屠天立即阻止它,从怀中掏出一粒随身携带的补气丹药,塞入它口中,然后催动功力,想要给它传输真气。 玲珑和心湖临死前的样子,屠天至今记忆犹新,每每想来,就悲痛锥心,恨不得时光倒流。他实在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再为自己牺牲性命了。 更让他心痛的是,亲手取了它性命的,竟是自己的父王! “别,别费...气力了,没...用的......” 角端知道,自己这回命将休矣,受了如此重创,再厉害的丹药都回天乏术了,只是,它眼下还不能死,必须多挨片刻,将心里的话说完。 屠天绝望地说:“角端,原来你并没有走,你一直在跟着我!你怎么不走,你怎么不走!” “主人,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咽下补气丸,角端使劲喘了几下,气顺了些,“可我担心你...出危险......” “早知道,我就不该收你,本来闲云野鹤地多好,是我害了你......” 屠天万分自责。 想起角端当初在笼中被弄得浑身是伤,还驼着两人没命地跑去给他找麒麟果;想起它载着残腿的自己,与猛兽穷奇混战;想起它载着他电光火石般越水穿山...... 心痛,为何总是给关心自己的人,带来厄运呢? 这种疑问愈来愈盛,自己似乎从未给任何人带来过真正的幸福! “主人......”弥留之际,角端的嘴角,竟带一抹令人心碎的微笑,“记不记得,你曾说过......从今往后,生死......相随,来世......但愿,但愿我还是我......而你,你,你,只是一届...凡人,这样,我能帮你...做的事情,就多一点了......” 越云泽往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白光一闪。 屠天不管身后再发生什么,自顾抱着角端痛苦地哽咽着,眉头深锁,眼里无风起浪。一向能说会道的他,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自己的父王杀了它,难道对它说,为它报仇? 他的心被悲伤和内疚充满了。 神兽角端终于艰难地将心里的话全部吐露了出来,又缓缓转头望了望天上。 除了主人之外,其实它还有一份牵挂,一丝遗憾。 重明鸟,让它一见钟情的重明鸟,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见最后一面了。 自从见过它,心绪就一直难以平静,渴望听到它的消息。来生,来生,如果有来生,但愿既能报主人知遇之恩,又能再见到重明鸟美丽的身姿,除此之外,就别无所求了...... 想着想着,神兽带着不辱使命的微笑,慢慢地合上了它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角端——角端——” 屠天那声嘶力竭的呐喊,长久地在空旷树林上空回荡,回荡,任谁听来都会被悲伤感染。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了角端,因为这是最后片刻的厮守,再过一会儿,它就会像这个世界的千千万万其他生命一样,化作星云消散。 他忠实的朋友、战友,为了保护这个早已抛弃了它的主人,终于还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它的忠诚,将如同一道刀痕,将永永远远刻在屠天的心上,没齿不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一回 捧起你的脸 “哗啦啦”—— 一片衣带飘飞的声音,仙界三百人足下生风,似一大片祥云,在重明鸟的带领下渐行渐近! 原来,在安置苍郁那短短片刻工夫里,越云泽还抽空让重明鸟,给仙界捎了个信儿! 重明鸟带来的讯息,在仙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仙界高层都晓得“天下之心”的利害关系,它是一个可能会令魔界有机会倾覆天下的隐患,因此动用人力物力寻了多年。 谁也没想到,它会毫无征兆地在此刻出现,更没想到,云仙会孤身在那里奋斗守护。 三百弟子落了地,马上有序分散开来,有的负责加强结界,有的负责对抗魔界,双方激战起来,可以看出,局势瞬间就扭转了。 “天下之心”有仙界的保护,越云泽放了手,收了功,整个人顿时累得瘫软下来。 六天离仙尤韶寒,第一个冲到跟前,将靠着一口真气苦撑到此刻的越云泽,稳稳扶住。 见他身前血水淋漓,月芽白袍子那原本不染纤尘的前襟,已然被染成了让人不忍直视的殷红,而且还不断有血水从云泽的嘴角流出,已是一副体力透支、弱不禁风的样子。 尤韶寒心中一阵酸楚。 相识这么久,一同出生入死多次,还从未见他虚脱成这样过! 越云泽从来独来独往,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他一生不喜束缚,却又偏偏将整个天下抗于一身! 这,就是让自己敬为兄长,也让自己心疼不已的九天云仙! 尤韶寒不禁深深自责,方才为何不动作快一点,或者,哪怕大部队未到之前,自己先来接应他一下也好啊! “云泽,我们都来了,你务必撑住!” 越云泽被尤韶寒架着,无力地抬起眼,轻微点了点头。 后面几仙接连赶到,看云泽这个样子,纷纷后悔莫及地表示歉意:“云泽,你受苦了!事发突然,集合人手与交接,耽误了这许多时间!” 总算从第一线上撤了下来,越云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因长时间坚持同一个姿势,已僵硬得动弹不得。体内真气几乎耗尽,整个人已濒临崩溃边缘,累得无法言语。 若此时内丹离体,应该是黯淡得几乎不会发光了吧? 二天坤仙、三天震仙、五天坎仙、六天离仙,合力从四个方向不遗余力地传输真气给他。 越云泽周身被淡淡的金色光芒所包裹。 四仙均可以感知到,自己的真气到达越云泽身上,即刻便被吸收了,源源不断地输,可怎么也不够。 越云泽极度亏空的身体,此时就像一个水缸,饥渴地吸收着营养,往里倒多少水都装不满! 如此过了良久,才将奄奄一息的越云泽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他暂时还处于昏迷状态。 众人不敢再多输,只因他的身体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就像是饿极了的人,突然吃得过饱,肠胃肯定要出问题的。 离仙和坤仙一左一右将越云泽架了起来,想要即刻把他带回仙界休养,匆忙出来,也未携带补身子的仙丹,回去要用各种法子好好调养才是。 越云泽眼眉低垂,大量外来的真气在体内运转,面色倒是比方才的惨白如纸,略胜了一筹。 尤韶寒不由抹了抹自己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道:“好险!若是再晚来上片刻工夫,恐怕云泽他真的要灯枯油尽了!” 他简直不敢想像,没有越云泽的仙界,会是个什么样子。只要他人在,哪怕一时功力不济,也是个拿大主意的人。 “师父好些了么?” 六旬忙完结界那边,匆匆赶来近前。其实他早就迫不及待想冲过来了,可是方才看到众仙在忙着合力给师父传输真气,加上他知道,不把结界加固好了,师父也不会放心,因此等到此刻才过来。 尤韶寒说:“应该无大碍了。” 六旬略微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排十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子来。 尤韶寒一愣:“六旬,这不是你近千年来,每次考试夺魁后,获得的‘益气金刚丸’么?” “正是。” 众仙百思不得起解:“你为何尚未服下,一直留到此刻呢?” 益气金刚丸的保质期是永久。 “一直没有太大必要,我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眼下刚好可以给师父服下。” “哎呀,一时要找全十枚这样大补的丹药,还真是不容易,六旬,你真是太有心了!这是云泽的福气啊!” “是啊是啊,此刻服下,能助云泽顺经络、强壮骨骼、护心补气,简直就是救命啊!” 六旬说:“不,能做我师父的徒弟,是六旬的福气,我能为我师父做的,本来就不多。” 说着,他将那十枚小小的丹药,分数次送入越云泽口中。 之所以分数次,原因与前面相同,身体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六旬要让这些丹药,带给师父力量。 这边,众仙为越云泽忙得团团转;那边,魔无上怔怔望着不管不顾身后发生了什么、只抱着角端黯然神伤的屠天,想起儿子小的时候。 屠天自懂事起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哭鼻子,是有一次看到一个凡人老妪,因贫穷,饥寒交迫晕倒在地上。当时屠天流着泪问他,那个老太太为何那么可怜,为何她没有家、没有东西吃?会不会有人来帮助她? 当时,魔无上不解地望着屠天的眼泪,感觉这孩子心太软、太窝囊了,与自己非常不同。 晕的、疼的又不是他,难过的确是他。 不懂他为何去关心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而且竟还会为人家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从天儿八个月大时,就已经教给他了! 而这一次,魔无上看到天儿泪水决堤的样子,并且是为了一只畜生,就更加不能理解了,甚至觉得,儿子白生了一副顶天立地的好身板儿。 这样不行,将来总有一天会被妇人之仁给害死! 但无论如何,在将要取儿子性命的一刹那,魔无上是手软的、犹豫的,如此说来,还是应该感谢那只畜生,如果不是它的及时出现,自己恐怕真要为了面子,而亲手杀死唯一的儿子了!那这会儿哭的应该是自己吧? 可儿子痛苦成这样,想必一时不会原谅自己。也不知他与那神兽有何交情? 天儿这些年到处闯荡,难不成,连畜生也成了他过命的朋友了?是该为他高兴,还是为他悲哀呢? 经过这样一闹,魔无上也已意兴阑珊,加上仙界大队人马赶到,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去,干脆大手一挥——“撤!” 带着他隐形的部队逃回老巢去了。 本想拉着屠天一起,但天儿拂袖不理,也只好由他去了。反正屠天是为了帮助越云泽而来,越云泽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 这一点,魔无上很有信心。 “出了何事?” 苍郁此刻听到这碎玉之声,简直比雪中送炭还要及时,比天外之音还要动听!就像一个正向万丈悬崖坠下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苍郁的心“突突”跳得狂野,一时竟然不敢转过身来,生怕是自己的错觉。万一回头没有人,她简直不知自己该当如何了。 可是,她不回头,又生怕他转身走了,所以不顾自己哭成了个大花脸,还是急急转身寻觅声音的主人。 云仙的的确确就站在身后!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是他,没错!她最爱的那个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认得! 乍看之下,云仙与平常并无二致,只是大概刚刚完成一场打斗,还有些气喘:“到底,出了何事?哭成,这副样子?” 从悲剧到喜剧,转变得如此突然!这就是所谓的否极泰来么? 虽然苍郁也很关心黎民百姓的安危,但此刻,“天下之心”的处境,完全不能与云仙的重要性相比,一时间有种想扑到他怀里狠狠抱住他再也不撒手的冲动。 可抬头撞见万年老仙儿孩童般无邪和不解的目光,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无法得手,只好话锋一转,硬着头皮说:“呃我我我,我眼睛里进了个飞虫!” 一边说,还一边装模作样挤眉弄眼地揉了几下。 “这下也该,冲出来了吧?”越云泽还真信了,一脸认真地说,“我看看。” 说着走上前去,托起她的下巴,捧着她的脸,凑近仔细查看。 直视着他长长的睫毛,漆黑的眸子,苍郁一时忘记了害羞,在那里面看到了满面泪痕的自己,那是“自己在他眼里”的样子。 越云泽检查了半天,最后郑重宣布:“未见异物。” 苍郁“扑哧”一下破涕为笑,本来嘛,哪儿有什么异物呀? “怎么?” 越云泽不解,她转变为何如此之快。 “在堂堂九天云仙面前,哪个异物还敢造次?” 苍郁无法抑制心中的欣喜,抿着嘴开了玩笑才注意到,越云泽原本那浑身一尘不染的月芽白外袍,有好几处被扯成了一条一条,上面还沾染着零星的泥污和血迹! 谁的血! 她心中一惊,再凝神打量越云泽——几缕发丝,从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里跳出散落下来,左脸颊和额头也都挂了彩,精神似乎也有些不济,方才讲话还有些气喘。 苍郁眼里还未完全褪去的泪潮,一没忍住又涌了出来:“云仙,你受伤了!” 泪光莹莹掏出绢帕,垫着脚尖,细心地为他蘸去额头未干的血迹,一边问,一边心里痛得要命:“疼不疼?” “不疼。” 为了好使得上力气,苍郁的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扶住了云泽的下巴却不自知,全部注意力都在他额头的伤口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二回 愿后会无期 此刻,越云泽也在打量面前这张近在咫尺挂着泪珠的脸,却不再用看石头、看花草、审视天地万物的眼神,而是少有地带着情感,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来欣赏她。 细细从眉梢看到眼角,欣赏那闪着泪光的睫毛,目光从俏丽的鼻子,一直游动到因替自己紧张而微启的朱唇,再到好看的下巴曲线,一切都如此美好,忍不住一直看下去,忘了时间...... 以前为何从未发现,许姑娘这么有女人味儿,并不只是个涉世不深的黄毛丫头? 也对,自己以前很少这样看她。 方才在珠帘之中,她毫不掩饰地为自己牵肠挂肚的情形,重现在脑海。 越云泽感到,自己从前精准得像刀砍斧劈般的情感界限,怎的此刻竟然有些模糊了? 方才众仙联手施救之后,越云泽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即刻对大家表示,自己有事要先离开片刻。 尤韶寒不放心:“云泽,你去哪里?身上带着驿马印的那位许姑娘呢?” “我把她,安置在他处......” 尤韶寒对云泽临危不乱、将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颇感敬佩,不知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缜密的安排的:“远不远?我陪你去!” “不远,你们好好守着‘天下之心’......” 尤韶寒知道,越云泽一言九鼎,他做出了决定,是没人可以拗得过他的。 好在刚刚为他号过脉,不远的距离,问题不大,便由他去了。 越云泽想到,自己这身前襟被浸染的血衣,有可能会吓到苍郁,还特别花费刚刚恢复的些许仙力,将大片血迹和身上的明显伤口遮掩了去。 此刻看来,匆忙中,他还是忽略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苍郁心中酸楚,却没有勇气打探详情,怕自己若是知道了详情,可能又会忍不住放声痛哭,那将情何以堪?她心里默默地痛着,感恩着。 差点以为失去的,又奇迹般地回来了。这让她有种想庆祝一下的冲动,至于如何庆祝,她心里正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正捧着云仙的脸! 她的手颤了几下,竟然舍不得放下,也不敢放肆抚摸,只好那么尴尬地僵持着。 四目相对,云仙眼里的东西也好难懂。 终究是没有勇气跟他对视太久,只好把手抽了回来,眼睛不由自主挪到了脚下。 不久前,这里刚下过雨。江边的树林,地上有些大大小小的坑洼,里面盛满了水,无风的时候,就是一面面天然的小镜子。 苍郁无意中瞥见,离他们最近的水洼里,映出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的身影! 男的高大、儒雅、俊逸,女的也还......说得过去。 本来个子算高的,可在他身旁一对比,颇显得小鸟依人。再细细对比下,自己站在他身边,好像也不是太给他丢人,其实,还是有那么些般配的...... 两个人的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刚刚够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寒意...... “下回,能不能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我想跟你一起战斗......” 越云泽望着她,很久没有驿动过的心,似乎震颤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晕眩,他赶忙说:“众仙还需商量,如何守护住‘天下之心’,快快离开这里罢。” 一句话让苍郁如梦初醒,庆幸方才没做出出格的举动,不然该如何收场! 别忘了,他是不能动凡心的仙界领袖! 苍郁赶紧跟在越云泽身后,向那片树林御风飞去。距离虽然不算太远,但要走路的话,那可不知走到何时了。 这次,越云泽御风飞得很慢,很慢,以至于苍郁不得不停下来等他片刻。 她伤感地想,让自己和他独处的时间长一点,也好。一旦集齐了逆天行,也许再见他都很难了。 她却没有想到,越云泽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快速御风飞行了。 奇怪的是,离树林越近,驿马印就越发灼热起来。 苍郁立刻打起精神,准备迎接这可能即将到来的最后一片逆天行碎片! 回到仙界众人聚集的地方,魔无上已去。 大家见越云泽携苍郁归来,都迎了上来。 苍郁一见到这么多人,怯场的毛病爆发,顿时有种想钻到地底下藏起来的冲动。 当她还是谢丹心的时候,小小年纪被“逼”着上台演奏小提琴,一看到下面人头攒动,就吓得腿肚子转筋,根本记不得自己要拉什么曲子来着。晾了观众半天,啥都没演,就这样呆呆地又被主持人领了下来,回家挨了父母一顿骂。后来,妈妈告诉她,下次啊,你就当底下观众席坐着的是一颗颗大白菜,就不怕了。这方法勉强好用,第二次上台,虽然抖得不行,还是勉强演奏完了。 因此,“怯场”与“路痴”和“怕虫子”一起,成为如今苍郁最大的三个缺陷。 因为程度极其严重,已经不能简单称为“缺点”了,得叫“缺陷”才贴切。 越云泽刚要向众仙引荐她,苍郁就看见了一旁怀抱角端的屠天。他怎么会在这里? 苍郁顿时忘记了紧张,撇开众人径直向他跑去。 皇宫一别,再见仿佛已沧海桑田。 看着痛不欲生的屠天,和胸口开了个大洞、淌了一地血、已经变得半透明的角端,苍郁立刻就猜到了一些! 魔无上为何向角端下此毒手呢? 趁角端的尸体还未完全消失,苍郁悲伤地抚摸着角端的头,作为对这位忠诚的朋友最后的告别。想起一同经历的那些,心中万分难过。 角端虽并非人类,但他们早已把它当作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苍郁再次红了眼眶,轻声说:“我们一起送别它。” 以往,屠天每次见到苍郁,都会把她视为在场最重要的人。可这次,屠天头也不抬,目不转睛地盯着角端。 对他来说,人生最难过莫过于生离死别,并且死的那个人永远不是他。 他也曾经这样依依不舍地,盯着将要离去的玲珑和心湖。 他知道角端已经随时可能消失,这是能看到它的最后几个瞬间了。 屠天怀中,角端的尸体已经失去了温度。 苍郁非常理解屠天的心情,更何况,他是一个如此重情义的人,因此一点都不介意屠天的冷落,毕竟死者为尊。但奇怪的是,站在屠天面前,驿马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地,预示着逆天行碎片的接近。 最后一块逆天行碎片到底在哪里? 在屠天身上? 在角端身上? 怎么可能?苍郁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驿马印出了问题? 众仙忙着商量如何守护“天下之心”,没有太多人关注屠天,因为尽管他有个十恶不赦的父亲,这个儿子却似乎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并没有人真正把他当作需要时时防御的敌人。 只有越云泽,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角端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几乎快看不见了。 屠天知道,是时候让它离去了。它将要像这个空间所有死去的生命一样,化作点点星云四散,既不用掩埋,也不用火化,更不用立碑立传。 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就是以这种极为环保的方式,进入到下一个轮回的。 但是,在怀念他们的人们心中,将得以永生。 星星点点的银光,从屠天怀中渐渐飞到了天上。 屠天慌忙把手举到空中,还想要抓住最后一丝角端的踪迹,但是,却空空如也地缩了回来。 老朋友走了,没给他留下一点念想...... 等等! 那万千光点并没有随风四散,而是渐渐汇聚起来! 一片不引人注意的树叶,悠悠荡荡飘落到屠天的手中! 注意到的人并不多。 那叶子色碧绿,成菱状宽卵形,三个完,看也不看苍郁,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屠天想,越云泽,你赢了。 人是你的,魔器也是你的,而我,要去继续我的流浪...... 风云动, 沸血舞狂沙。 剑影夺光穿世纪, 情丝绕指寄天涯。 四海以为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三回 初入归心殿 魔无上走了,屠天也走了。 众仙当中不知哪一位,向“天下之心”抛出一样物事来。 那东西粗看像一块铁疙瘩,在空中由小变大,苍郁才看清,是把跳跃鲤鱼形状的铜锁。 古锁造型尤以鱼型为多,因为鱼没有眼睑,夜不闭目,就算睡觉也是大睁着眼睛。把鱼的造型用在锁上,寓意自然是好好看护东西。 眼见这条铜鱼在“天下之心”上方停住,自鱼嘴中吐出万丈青光,绵延数千里,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整颗“心”全部护住! 接着又一样物事被抛出,乃是一把细长的钥匙! 钥匙自鱼嘴上部空洞中深入,一直到达鱼尾部锁芯的槽位,稍一转动,“啪嗒”一声,就锁上了! 众仙带来的这把“无极锁”,将天下之心“锁”了个严严实实,再附以结界。 这下,就算是海陆空三面同时进攻,也奈何它不得了。 虽不能算是永久的安全保障,但就当世的法器和功力来说,保个几千年平安,总是绰绰有余了。 苍郁看得入了迷。 许多看似复杂的问题,解决方法却是那么简单而合情合理。 越云泽拍拍目瞪口呆的苍郁的肩,把她整个人扳过去。 这下,怎么也该跟大伙引荐一下她了。 他用最简单的语句向众仙介绍了一下她,基本上也就说了个姓名,然后告诉她,这都是哪位仙长。 见了这么多陌生的面孔,苍郁怯场的毛病又犯了,紧张得要命,但也还是挨个给这些德高望重的仙长们请了安,不过到底谁是谁,她全都没记住。 她对文字之类的东西过目不忘,唯独对路和人脸这两样,总也记不住。 六旬按礼数排在最后。 轮到他的时候,他不等云仙介绍,就主动自我介绍道:“在下六旬,是云仙的大弟子,往后,姑娘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他是看师父刚刚才缓过一口气,马上来回奔波去接许姑娘,还要费神依次介绍,怕师父累着了,想让他少说几句话。 师父越云泽,是他心中最重的人。 苍郁抬头一瞧,云仙的首徒,地位应该很高了,可是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嘛。而且笑容和善又憨厚,是个相当有亲和力的人。 六旬和云仙一样,也不善言辞,没有过多的寒暄,没有惊天的容貌,也没有六天离仙那样对她慈父般的关怀,但是这么多人里,她唯独对六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一些人,不知为什么,初见他的容貌、听到他的声音,你就会觉得亲切又熟悉,值得信赖,就像已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 六旬就给人以这种感觉。 六旬见苍郁已经见过了众仙,心里着急着想让师父赶紧回归心殿休息,便主动张罗回程。 越云泽说:“许姑娘,逆天行碎片既已集齐,你就随我一同赴仙界吧。” 苍郁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以为与云仙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已经很熟了,结果他这一声“许姑娘”,分明又把自己推到了千里之外,心中不免失落。 唉,太自作多情了! 怎么忘了,云仙是众生勿近的高冷男神啊! 接着才明白过来,这就要一起去仙界,履行最后的销毁魔器任务了,心中又是激动又是不安,还有些许不舍和惆怅。 使命完成之后,要是再也见不到云仙了怎么办? 每次想到这里,总难以抑制想哭的冲动,而她本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 从四象世纪1009年初来到这里,眼下已是1010年末了,然而在功力不断长进的同时,她对于过去的记忆也在大幅减退,此时她已几乎不记得四象世纪之前的事了,只道是自己生就为驿马印的传人。 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转变。 谢丹心脱胎换骨成为了寄人篱下的奴隶,接着又一步一步成为准仙界弟子许苍郁,而许苍郁,还从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单纯女生,转变为深陷情海、痴心不改、且拥有仙身的女子。 常言道,“情深不寿”。 可她才不管,若不能再见到云仙,就算活得再久,又有何意义? 有了,既然自己位列仙班,那不如就近水楼台,求云仙收自己为徒,这样不就可以永远陪着师父了? 她又想起自己曾经幻想的,弟子帮云仙放洗澡水的画面,小小地邪恶了一下。 可是八字还没一撇呢,是不是想得太美啦? 恐怕也只有云仙有这个魔力,能让她在大悲大喜之间瞬间切换。 自从点砂留下字条离开之后,至今没有消息。 苍郁不知道,她早已拜斑驳仙人为师,正在静心修炼,欲克制住以男子美貌为食的欲望......但愿有缘再相见。 可就算点砂眼下就在身边,也是无法同去仙界的。 只因天上极寒,以点砂目前微薄的功力,飞到半路就会冻僵而亡,除非,有人肯帮她施咒驱寒,这事儿需要耗不少功力的。 苍郁想起,好久没留意自己的指甲颜色了。 这一看之下惊喜不已! 原来,第五个指甲也完全变红了!这意味着出窍期已完成,自己已称得上“成仙”了! 可是,人们不是都说,要渡劫才能飞身成仙么? 这最难过的最后一关,自己并未遇到什么大的危险啊? 而事实上,考验已过。 原来,当时越云泽独自守护占地面积极广的“天下之心”,自身还要受着魔界的攻击,这样撑到了最后,觉得真元之气将尽,自己快不行了,便用意念派重明鸟去给苍郁报信。 重明鸟领命刚走没多久,众仙陆续赶到,可是被救下的越云泽随即陷入昏迷,也无法借重明鸟向苍郁作解释了。 苍郁被重明鸟带来的消息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云仙已死,加之在珠帘中,她已为孤身赴险的越云泽担惊受怕了许久,这些算在一起,比她受过的最猛烈攻击的杀伤性还要大,对她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劫难! 就是在那个时候,最后一个指甲也慢慢地转红了...... 万缘寂处,即是仙界。 苍郁以为要先经过一重天,然后二重天,一直跨过八道门,才能到达九重天。 她错了。 各重天都有自己的地盘,互不干扰,而不是像蛋糕一样一刀切齐整。 是以,她不必拜见尚未谋面的其它几重仙,便径直来到惦念以已久的九天之外。这倒省了寒暄的麻烦。 寒暄对她来说,确实是件麻烦的事,尤其跟陌生人——虽然她内心觉得出于礼貌,最好去打个招呼。 越云泽个性一向清冷,不喜热闹和寒暄,也不讲太多人情世故,既然他觉得没必要专程去拜访,那就不必要了吧。毕竟,在苍郁心中,云仙才是最重要、最值得在乎的。 两旁由山泉溪流、巨石古松开道,让出了中间一座飞檐翘壁的雄伟建筑。正中一块石匾,上书“归心殿”三个大字。风中和着松柏的清香,就差几只仙鹤从头顶飞过了。 云中的归心殿,气势磅礴又空灵飘渺,看不清具体占地多大,只觉得它比人间皇帝最巍峨的宫殿还要威风,简直是一座集壁画、雕塑、书画、诗文、碑刻、园林等多种艺术形式为一体的综合建筑物。 但是,虽然气势磅礴,却又有种低调的奢华,和云仙本人一样,不张扬却夺目。 苍郁被这阵势迷住了,眼睛有点不够用。 她忽然有点不明白了。 ——仙界讲究的是勤俭不争,这个“俭”字就是不奢华。可是云仙住的地方,也太高大上了吧?低调的奢华也是奢华呀!这么豪的宫殿,得用多少石料和泥土?它们又是怎么运上天来的,需要多少人工呢? 苍郁眼珠一转,哎,云仙为苍生做出了那么多的贡献,就算享受一下又能怎样?反正他怎么做都是对的,况且,也只有这么高贵的地方,才能配得上至高无上又尊贵的他! 这么一想就释怀了,蹦蹦跳跳充满好奇地跟着云仙进到殿里面去。跳了几步,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稳重些,这毕竟是**的仙界,不能丢了云仙的脸,省得人家说,驿马印怎么找了这么个疯疯癫癫的黄毛丫头,这样的能成什么事啊! 于是,苍郁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步子走起路来,自己都觉得别扭。 仙人住的房子,和从前想象的不太一样,有些物事是半悬浮在空中的,漂亮有序,一阵风吹来,齐齐颤动,舞出比杨柳更美的姿态,发出比风铃更有韵味的和声。 比如书,一卷一卷,整齐地漂浮在架几案上,猛一看,像是数尾鱼停在那里,需要哪一本,手掌朝下冲它一点,它就会听话地飘来手中,无需使用仙术。 苍郁看得两眼发直,蠢蠢欲动,云仙一转身,她赶紧照猫画虎试了几次,果然灵验,顿时玩心大发,招了这个招那个,玩得不亦乐乎,无邪的笑声接连不断,差点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就像是刚刚经历完一场紧张又重要的考试,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而寻找魔器过程中遇到的艰辛、危险、离愁别绪,早就抛到了脑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四回 病来如山倒 九天之上,清规戒律繁多,且人人一心清修,连说话都不会太大声。 有史以来,更是还从未出现过如此恣意的笑声,那欢乐的笑声,在空灵的归心殿上空不断回响。 一向清冷的越云泽,在一旁安静地望着看什么都新鲜的苍郁,看她毫不掩饰好奇地转来转去,看她喜悦地旋转、用快乐填满空灵的殿堂,眼见着自己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归心殿,被她折腾得七零八落. 一向喜欢整洁的他,却一点也不恼怒,任由她寻开心。 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突然扑棱进沉闷的归心殿;像一缕清新的空气,闯进很久没有开过门窗的房间;更像一线阳光,斜照进越云泽冰封的心里...... 尽管苍郁的功力已大为提高,超过了仙界大部分弟子,但她毕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这才是如花的年纪,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若不是卷入寻找逆天行一事,她本来应该每日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生活的。 越云泽一个人住在归心殿,通常弟子们来了,做完该做的事情就离去了,逗留的时间并不长。 从前,除他自己之外,在归心殿逗留时间最长的,就要数彼岸了。 但是鉴于师徒名分和天规,彼岸的个性多少还是被压抑着的。 而苍郁,此刻完全无所顾忌,他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她。 那次苍郁中了疏魂乌的毒,在山中竹林养伤的时候,曾在暗中见云仙救过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雏鸟,当时他那温柔且充满慈爱的眼神,简直要把苍郁感动化了,也羡慕得要死。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其实正享受着那样的待遇。 人在幸福中,往往不自知。 在苍郁眼中,九重天大本营中的云仙,与被薄薄雾霭笼罩的远山融为一体,看起来更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与第一次见面时相比,他眉目之间更多了几分亲切与祥和,让苍郁忍不住想在这一瞬多停驻片刻。 无奈自从遇见云仙后,时光变得忽快忽慢。 想慢时它快,想快时它又慢。 新鲜玩意儿目不暇接,加上天上一切都是素色的、飘渺的,因此,苍郁并未发觉越云泽的脸色又苍白了些,还沉浸在新鲜和快乐里:“云仙,你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就是太安静了。有时候,你会不会也觉得闷?” “闷?” 越云泽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他抬眼望了望案上的笔墨纸砚、未下完的棋局,还有满满的书...... 而召之即来的琴、要摆弄的花草、以及随时要处理的天下公务,这些是苍郁暂时看不到的。 为仙者肩负守护天下、降妖除魔的众人,却并未领一文钱俸禄。 苍郁马上明白了,吐了吐舌头——有这些陪着云仙,他怎么会闷呢? 只有自己这种没追求的,才会动不动觉得无聊。 不对,自己怎么会没追求呢? 自己追求的正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云仙呀! 她又看了几眼架几案的书,发现有的字体自己不认识,刚想要请教,忽然,脑海里闪现出百合门中看到的那本书上的字——“冰鹰涅槃,死而后生。” 她吓得身体晃了晃,赶紧提醒自己,别想那些不吉利的,云仙不是好好的在跟前呢么? 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分开,还是好好珍惜相处的时间吧。 “云仙,大名鼎鼎的荏苒花树在哪里?”她差点忘了问这个最重要的问题,笑眯眯地说,“云仙不是曾经答应我,要请我喝荏苒花茶的么?” 越云泽看着她拽着自己的袍袖轻晃,没有意识到她这是在撒娇。 可是除了他,在这世上,她现在还能对谁撒娇呢? 在这偌大的归心殿和仙界,除了云仙,她跟谁都不熟,连话都不敢说。 真是盼荏苒花茶盼了好久了,曾经那么羡慕白鼎的口福。 不过云仙说过,新摘的荏苒花泡出来的更香,哼,那白虎帝可就没有这个待遇啦。 越云泽任由她揪着袍袖,答曰:“哦,我差点忘记这事,就在后面院子里。” 越云泽刚要说“我带你去看”,突然,脸色微变,眼神里也掠过一丝不安,但均极其轻微,没有到引起苍郁注意的地步。 苍郁等了片刻,不见云仙迈步,便催着问:“可以带我去看看么?” 越云泽很想说“可以”,但此时,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嗓子里有股腥甜的味道涌了上来,那必须是血,但他硬是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心中感到疑虑。 “师父!” 偏在这时,越云泽的几位弟子——山客、瘦烛、轩墨,快步走了进来,关切地问:“师父怎么样了?我们听说......” 越云泽打断他们说:“我没事。” 几位弟子听说师父受了重伤,心里都预计得很严重,等此刻见到师父,都觉得比想象中好了很多,至少表面看起来并无大碍,都放了心,转而注意到苍郁的存在:“想必,这位就是许姑娘吧?” 几位弟子都不自觉地,在心里拿她与前师妹彼岸做比较,只因她们两个都是与师父走得最近的女人,且都是一副年轻女子的模样,长得都很讨人喜欢。 苍郁仿佛突然从快乐的梦中被唤醒一样,又不自觉地局促起来,一时不知该怎么打招呼才好,恨不得躲到云仙身后不出来了。 要说这两年,世面见得也不少,可这见了两个以上生人就紧张的毛病,老也改不掉。 越云泽还记得她在众仙面前尴尬紧张的样子,颇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就是不爱寒暄的人,于是替她解围道:“都是我的弟子,寒暄就免去罢。” 苍郁心中暗自开心,她就不喜欢这么隆重地打招呼,以后私底下交流,会轻松很多。 只是她觉得有点奇怪,这些弟子对师父说话的口气,仿佛不像分别了近两年呢。 她哪里知道,在她平常休息、打坐等时候,越云泽在她身边设好结界,常常回到仙界来指点弟子,平时也有其它方法的沟通。对这些弟子来说,师父仿佛从未离开过。 这时六旬刚好也进来,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再过来看看,万一师父有什么需要呢。看到这么多人都在,便对众人说:“都回去吧,师父一定累了,让师父好好休息一下。” 这正合越云泽的心意,还是六旬最懂他。 越云泽顿了一顿,吩咐道:“六旬,你也带许姑娘,去挑一间房休息罢。荏苒花,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是。许姑娘这边请。” 苍郁心中虽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在云仙的目送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六旬离开了。 为了防止苍郁害怕和六旬担心,越云泽一直装作没事,刚刚突然感到头晕,胸痛,天旋地转,幸好众人并未留意。 直到此刻,避开旁人视线独处时,终于不必再强忍硬撑,越云泽不禁醉酒般踉跄倒退几步,碰倒了两把椅子,赶紧勉强扶住桌案,可是不小心又碰倒了案上的笔筒,十余支毛笔尽数落下,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 他无暇去捡,只觉头痛欲裂,身上乏力。 想到冰床上去歇着,竟发现片刻之间,浑身已经痛到走路都东倒西歪,脚下像踩着棉花,这一点点距离,竟扶墙扶柜,挪得相当艰难,而且看不清楚路。 一步一歇,好不容易才回到卧房里去,慢慢躺下来。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打算唤任何弟子来照顾。 如果想叫弟子来的话,还是有很多种方法的。 上了阔别多日的孤玉冰床,头一次感觉寒彻骨髓。 原来,他竟发起了高烧! 自开始修仙之后,已经几世未曾染疾。奇怪,服下六旬那十枚补气丸之后,不是已经大好了么? 正在此时,有人在大门外扯着嗓门喊:“云泽,我来了啊!” 越云泽正难受得紧,但还是强自撑起半个身子,尽力装作精神充沛地冲门外答:“忘年,我正要......” 他本想以“我正要入定”来支开来访者,可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晕眩袭来! 门外的付忘年不费吹灰之力就听出云泽有恙,手一抬,门就“呼”地大开了。 他快步进去,四下查看一番,先看见倒了一地的椅子和撒了一地的毛笔。 赶到越云泽榻前,付忘年盯着他惨白的脸颊惊问:“云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越云泽唇无血色,满脸倦意,吃力地半撑在榻上,似乎连一旁近在咫尺的薄被,都没有力气拉到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上:“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找我什么事?” 付忘年迟疑着说:“哦,我就是听说‘天下之心’一战,你气血大亏,想来看看你。看样子,你果然伤得不轻。” “咳咳......” 越云泽轻咳了几声。 “真是世事难料,真没想到,仙界找了那么久的‘天下之心’,居然在那种不经意的地方出现,更没想到,魔无上竟然刚好在那里出现,而逆天行的最后一片,居然也在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五回 (荐)独卧孤玉床 越云泽此刻很是疲倦,少有的眼皮千斤重,需要好好睡一觉,但还是尽全力表现出他没事,以免对方担心:“看过了,你就走罢。” “你这个样子,教我如何能走?”付忘年伸手一探他额头,惊呼道,“呦,云泽你发烧了,烧得还挺高!你这冰鹰之身,能受得住么?” 又摸了摸他冰凉的手。 通常,如发烧时手脚温乎,则温度多半就此打住;若手脚冰凉,则体温还会继续攀升。 越云泽艰难地抱住有些发抖的上臂,身子一点点歪了下去。 “你感觉冷么?” 付忘年这样问着,却不帮他盖被,继续恨恨地说:“看来魔无上这个老魔头,下手着实不轻,名副其实的心狠手辣呀!辛苦你了云泽,那你好好休息,一切事务都不要操心,有我们替你挡着。等下,我派人来给你送药。” 后面几句,越云泽压根儿就没听见,由不得他,眼睛已经闭上了。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这一闭,就根本睁不开了,沉沉睡去。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困乏过了。 付忘年坐着没动,专门欣赏了片刻他憔悴不堪的样子,心中十分受用。 他想,要说越云泽的五官,的确无可挑剔,我要是个女的,恐怕也得掉坑里。 可是再好看的人,要是没了精神气儿,病怏怏的可不招人喜欢,哼! 一个一直坚强、独立、风光无限的人忽然倒下,身边的人一般会有两种反应—— 支持他、爱护他的人,会感到难以接受、心如刀割,想法设法呵护他、帮助他早日恢复往日的威风;而那帮嫉妒他、早就看不惯他的人,表面上也许会说些同情的话,暗地里却会拍手叫好,希望他倒下的时间越久越好,巴不得他从此一蹶不振,再也爬不起来才好呢。 这段日子,付忘年的人生也完整了,他走过了一段不同寻常的心路历程。 从最初对越云泽一枝独秀、高高在上的地位有些不满,发展到有点嫉妒,有点反感,再后来,又发现自己原来最难割舍的是美色。 在灵妖的诱惑下,他终于掉入了魔无上的陷阱,干脆豁出去了,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彻彻底底地向魔无上丢盔弃甲,开始替魔界卖命了。 魔无上要他做的事情很简单,却丧尽天良,不过反正不至危及生命,做了也就做了。 付忘年想,要是哪天,魔无上让自己去杀人,自己还是会好好想想的。 一开始,付忘年心里对仙界还是怀有愧疚的,然而人一旦被心中的魔鬼征服,什么廉耻、尊严、人格、道义、信仰、底线,就都可以抛弃了。 此刻,付忘年欣赏着越云泽虚弱得好似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颇为得意地想—— 越云泽,我一直捧你、敬你、刻意讨好你,你从来也不领情,整天摆个臭脸。如今你再狂妄啊,再一手遮天啊,再英俊潇洒啊!潇洒不起来了吧? 哎,人都得服个软儿,哪儿有一直那么一番风顺、高高在上的呢,你说是不? 你看我,不是也向魔无上服了软儿了么?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时间,时间会改变所有,改变你我的地位、你我的关系。 不过,你竟然会这么快就弄到这步田地,倒也出乎我的意料,我真是高估你了。 看来,下一届九仙议会,夺魁者非我付忘年莫属了! 到时候,你的位子我来坐,可我的位子,却不一定轮到你来坐! 虽然这样想着,付忘年手上,还是帮越云泽拉过锦被盖上,才出得门去。 这样,等他醒过来,也显得自己关心他不是? 背地里再不满,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情商是自己比云泽显著高明的地方之一。 付忘年想,越云泽出了这么多汗,一会儿大概要口渴的。 他看了看不远处案几上的茶壶,刚刚萌发了倒好水摆到越云泽手边的想法,又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不管他,替他想那么周到干嘛? 付忘年自顾拂袖而去。 于是,只剩下越云泽孤零零一个人,病殃殃地躺在冰冷没有一丝生气的归心殿里,就算此刻他忽然死了,也不会有人马上发觉。 他昏沉沉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正站在殿外某处凝视着云海,天光有异像,云海放着忽红忽绿诡异的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不好!有事要发生! 他正准备召集仙界弟子集合,只听一个女子在身后快活地喊:“师父,师父!我终于见到荏苒花啦!” 接着是一串欢快的笑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与之相得益彰的,是轻快的脚步和“叮当”作响的环佩声。 “是谁唤我作师父?” 自己哪还有女弟子? 越云泽有点懵。 是彼岸回来了? 他猛一回头,只见苍郁满面欣喜,蹦蹦跳跳向他跑来,她腰间系着的,是一条摇曳的茶白千秋岁仙绦! 那分明是九重天弟子的标志! “是她?怎么,我已经收她为九重天弟子了么?是何时的事,我怎么都记不起了?” 越云泽微皱眉心,对自己记忆的紊乱感到无能为力。 正在这一分神的工夫,只听苍郁“哎呦”一声,被什么东西绊倒,紧接着,她脚下仿佛启动了一个无形的机关,天上狂沙卷着乱石飞舞起来,红光、绿光,顷刻间急速舞成了一个漩涡,将苍郁卷入当中! “师父,救我——” 苍郁瞪大眼睛惊恐地叫着,向他伸来的那只手,让他想起彼岸坠落九重天时向自己伸出的手! 痛苦的回忆被唤醒。 原来彼岸之事,一直有如一团绵长的细纱,盘踞在他内心深处。一旦想起,就好像有人硬生生将那团盘踞如蛇的纱牵起了个头,连筋带骨从他身上丝丝剥离,痛到无法呼吸。 害怕悲剧重演,越云泽毫不犹豫选择去拉苍郁。 这时,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就随她去吧——” 言下之意,不要施救! 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但越云泽没有理会,还是奋力去追苍郁,瞬间就逆风追出八千里。 可惜,她绝望的呼唤声,还是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苍郁——” 越云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绝望地吼了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看了看周遭,颇花了些时间,才弄明白这只是一个梦,可方才在梦里,自己竟然会那样紧张苍郁,程度比彼岸坠落九重天时要严重得多。 “那不一样,”他自我解嘲道,“彼岸是因为犯了天规,接受应有的惩罚,而苍郁并不是仙界弟子,她是仙界的功臣,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他努力抬起胳膊抹了把汗水,发现自己因为出了很多汗,烧已经退了,但大病未愈,浑身酸痛,动作迟缓,试了几下,竟没能起得身来,只好又倒回坚硬的孤玉冰床上去了。 忍不住发抖,此刻的孤玉床冰彻骨髓。 孤玉冰床是张宝榻,据说榻身之中含有一千多种天宝灵物,只要能扛得住它的寒凉,便可起到逐渐修复创伤、恢复体力的作用,就像是为人体“充电”的设备。 正常体魄躺在上面,只会感到恣意舒适、清爽畅快,还有绵薄的天地灵气与身体交融,受用无穷;但若身子带有伤病,躺在上面则会是种煎熬,在疗伤的同时,感觉到虚弱、剧痛,就像往伤口上蘸酒精消毒一样。 越云泽知道,就算是煎熬也得忍着,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按理说,有孤玉床的帮助,病好得还应会快些。 不过,这病是如何发起来的,他倒是拿不准,难道是“天下之心”一战的后遗症? 以越云泽平日的功力,既无需进食也不用喝水,睡觉也不是必须的。只要打坐,就可以维持一切正常生存需要。 当然,若是有兴致,吃些喝些也完全没问题。 人体通常有三种排泄方式——呼吸、排汗及排大小便。 出汗,不仅是重要的排泄毒素和废物的途径,它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好处,即改善心情。 “汗为心之液”,来自于血,而各种心理疾病,问题主要出自于心。 “心藏身,肝藏血”,血液里面如果有废物和毒素堆积,就会影响心脏和肝脏功能的运作。 出汗便能清理掉这些血液垃圾,心情自然会舒畅。 心理和生理,本来就是相辅相成互相影响的。 入得仙界的弟子,依功力高低,对食物和水有不同程度的依赖,但他们的生理构造已异于常人,均无需像凡人那样排泄。 他们现在唯一的排泄方式,就是排汗。 否则试想一下,住在仙界公厕正下方的百姓,岂不是要遭殃了? 如果是农田,那倒是合适了...... “水,水......” 越云泽刚刚流失了大量水分,此时喉咙干涩,很想喝水。 他晕晕乎乎地摸索了一阵,想起桌案上有壶,壶里有茶。 若是在往日,他只需稍微动动意念,斟好了茶的杯盏就会飞来他手边,不费吹灰之力。 此刻染疾在身,无论怎么凝神运功,顶多也只是让茶壶动一动,想要倒茶却是不能。 他只得咳嗽了几声,又将锦被裹紧了些,慢慢地捱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6.28.更新 诗词 y μ 磬 彭c gл c 磬 i · i γ壬 廯 佭 佭 绪 g i 6p 岨 6缸 硣 Σ 衣 · л i 飬 β ξ顣 䶮 zп 裬档 g 踳 yδ() 佭 6 д λ i · gЦ m榣 衣 裬 Ц 6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六回 八号之密约 回到自己的殿中,付忘年立刻把首徒齐家叫到跟前。 一般来说,首徒除了功力比其他弟子高之外,与自己的师父在生活中,也接触得相对多一些,师父也更习惯让首席弟子去办事。他们之间既是师徒又是父子,还有点像主仆的关系。 “师父找我?” “是啊,齐家,上次大考之后,你服了那枚‘益气金刚丸’,不是一直都引起身体不适么?后来为师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你现已到达道仙八级末期,有些急于冲破八级,领先其他首徒,导致心绪不稳,再加上突然大补,因此气血不畅,身体不太适应。” 齐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 付忘年微笑:“记着,修为之人,晋级不急于这一刻,最重要的莫过于心态平和,来日方长,厚积薄发,才能更有可能找到突破点。” 齐家弯腰拱手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嗯,师父相信你,你可是为师的得意门生。”付忘年说着递上一个小瓶,“这个你拿去。” “师父,这是什么?” “‘太始浑圆丹’,上次你吃过的,可以解决你身体的问题,近一年,每个月八号,来为师这里领取一枚。” 齐家满面喜色,没想到一直以来难言的担忧,就这样解决了,自己的这个师父,明察秋毫且体贴,自己真是太有福气了:“是,多谢师父关心!” 付忘年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我师徒一场,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必那么拘于礼节,就像朋友一样就可以了。” “是。但是弟子不敢。” 师徒又像君臣,怎可没大没小不分尊卑呢? “诶,有什么敢不敢的,这里又不是九重天。” 齐家抬头看了看付忘年:“啊?” “我的意思是,云仙比较古板,对他尊重点儿,对我,随便就好啦。” 齐家还是有点放不开,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齐家,为师命令你,不要那么拘谨和呆板,为师不喜欢这样。” “那好吧。” “这样就对了。‘太始浑圆丹’,你即刻就服下吧。” “是。” 齐家遵嘱,将瓶子里的药丸倒入手心,雪白的一粒,浑圆若龙眼,提溜乱转,煞是可爱。 上次大考之后,齐家服了“益气金刚丸”感到不适,付忘年就给过他一粒这个,当时服下后,果然好多了。 这些日子不服,气血又有点混乱,最近他正在为这个烦恼,也想过来问师父还有没有了,但最终没好意思开口。 在付忘年的注视下,齐家毫不犹豫将小小的白药丸吞下。 一入喉,顿时感到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体内顺畅多了:“多谢师父!” “不要谢为师。你们好,仙界就后继有人了。”付忘年微笑着又递上一个小瓶,“另外,你需要再替为师跑一趟。” 齐家毕恭毕敬接过来:“是,师父尽管吩咐。” “你给我去归心殿外面守着,等云仙一醒来,就把这个丹药给他,务必亲自看着他服下,为师才能放心。” “弟子遵命。但是师父,云仙他怎么了?” “‘天下之心’一战,云仙受了重伤,眼下正在发烧,需要调理身子。” “啊?” 在齐家和在五千仙界弟子的心目中,云仙仿佛一直是屹立不倒的仙界金字招牌,从没有人想到,他也会伤,也会痛,也会病倒。 听说他重伤加发烧,简直难以置信,他也是齐家最敬爱的仙长之一。 齐家着急地问:“那如何是好?” “别慌,这是坤仙赠与为师私人珍藏的‘万古元阳金丹’,为师一时用不着,你先给云仙送去,救个急吧。” “万古元阳金丹?!” 齐家眼睛一亮。 久闻这丹药的大名,可一直无缘得见。纵以坤仙高超的炼丹技艺,也要三千年才能炼出一枚,绝对是稀世珍宝。 “云仙有师父这样慷慨又重情义的挚交,实在令齐家羡慕不已!” 付忘年笑道:“齐家,为师以为你生性沉默,什么时候,你也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师父为人慷慨开朗,近朱者赤,弟子自然也跟着受了影响。” 此话听着非常受用,付忘年开怀大笑了一阵,说:“你不必特意为任何人改变,也不必刻意讨好为师,就保持你自己的风格,是最好不过的了。” “师父教训得是,弟子这就给云仙送去。” “等等,去归心殿不必太急,依为师看,云仙至少还得睡上几个时辰,你明日一早再去吧,省得打搅他休息。记着,一定要当面服侍他服下啊,不然云仙事务繁忙,为师怕他一转身,就不知道随手放到哪里去了。” “师父尽管放心,弟子一定亲眼看着云仙服下。” 付忘年拍拍他的肩:“你办事,为师一向放心。去吧。” 付忘年对着齐家背影的方向,出神地望了很久,很久,以至于齐家早就消失了,他还在向那里张望。 第二日天光未亮,齐家就已动身。在归心殿外围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剑与剑相触之声。 “齐家师兄!” 齐家回头一看,是墨彩:“师妹,你到九重天来做什么?” 墨彩笑盈盈地回答:“师兄,师父没跟你说么?他派我们几个道仙二级的,来跟九重天二级弟子切磋剑术。冬印也来了。” “哦?” 齐家顺着声音向远处一看,果然,数十个弟子正在辗转腾挪地操练。 他心中有些奇怪,师父既然知道云仙身子有恙,需要休息,怎么这么早就派弟子来练剑呢? 虽然离着云仙休息的归心殿正殿还远得很,可是云仙的听力之灵敏异于常人哪,不是吵到他了么? 转念一想,又为自己的师父兑仙付忘年开脱道:哎,云仙有恙,肯定会挂心自己的弟子的操练。师父让八天弟子陪着九天弟子在这里操练,恰恰可以让云仙放心休息。 还是师父想得周到啊! “师兄,你来九重天监督我们练功的么?” “哦不是。师父派我来给云仙送药。” “云仙怎么了?” “‘天下之心’一战,他受了些伤,应该很快就会没事的。你还是快些过去练功吧。” 齐家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此刻有任务在身,更加不愿再继续交谈,哪怕是跟如此美貌的师妹。 墨彩用脚尖划着地下,犹豫着不舍得走的样子:“最近难得见师兄一面,你,你还好么?” 齐家有些不解地望着墨彩:“你这是怎么了?你我不是几百年来,一直都如此相处么?何来‘难得一面’?” 墨彩被一再泼冷水,有些尴尬地涨红了脸,局促起来:“师兄...说的是,呵呵。” 齐家缓和了些口气说:“师妹,快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好......” 墨彩似乎还有话想说,但犹豫着没能说出口,低着头跑开了。 齐家来到归心殿正殿门口,竖着耳朵听了听,里面没有丝毫声响,就算云仙已经起身,也必定是在打坐,不便打扰。他便静立在殿外等候。 一阵风吹过,几片零星的荏苒花瓣落到他身上,味道沁人心脾。 服过师父付忘年给的“太始浑圆丹”,果然舒服多了,本来略有些烦躁的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 他想,荏苒花真不错,味道好闻,还可泡茶,并且具有多种疗效,什么时候,云仙允许我们也能移植几株到八重天去? 他却不知,他师父付忘年最讨厌荏苒花的味道。 “进来罢。” 不知什么时候,云仙的声音从门内响起,原来他早已知晓自己站在这里。齐家赶紧拉门进去行礼。 “找我何事?” 一抬头之下,齐家惊见平日气宇轩昂的九天云仙,此刻容颜憔悴、肤色暗哑、唇无血色、额头挂汗、发丝略散乱地立在殿正中,腰身也挺得没有平日那么直了。宽大的白袍在前庭**贯通的风吹之下随意飘荡,更显得他消瘦了许多,真担心风再大点,他会招架不住。 “云仙,你还好么?” 越云泽声音略沙哑地说:“已无大碍。” 方才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一身大汗淋漓,但也正是因为出了许多汗,高烧退下去了。虽然还是比平常弱了许多,但感觉相比昨日的精疲力尽,略有了些力气。 于是尝试运功疗伤。却发现气血有异相,越是强行调理,它们越是游走得疯狂不羁,竟然无法控制。 只好先收了功,叫门外等候已久的齐家进去。 齐家愣了半晌才说:“怪不得,师父让弟子给云仙送药!” 他从怀中掏出付忘年给的小瓶子,恭恭敬敬双手呈上:“此乃坤仙炼制的‘万古元阳金丹’,是我师父的那一粒。” 越云泽瞥了一眼道:“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拿回去给你师父留着罢。” “云仙,师父说了,一定要弟子当面服侍云仙服下,否则,他不放心你的身子。云仙若是倒下,将是整个仙界乃至整个天下的悲哀。弟子恳请云仙服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七回 君为种花人 越云泽很清楚,“万古元阳金丹”乃世间少有的仙丹,每一粒都需要至少三千年,才能炼制出来,除了炼制条件极为苛刻以外,所需之配料也很是匪夷所思。 比如,要融进六月雪、星光泪,须采集天之涯的光、地之角的砂、新生麒麟和垂死凤凰的眼泪...... 但效果亦是令人叹为观止,对修炼之人遇到的几乎各种状况,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一粒,是付忘年刚刚走马上任时,坤仙送给他的见面礼。位高权重的众仙各受赠一粒,以备不时之需。 越云泽的那一颗,很多年前就服用过了,当时果然是对功力大有裨益。 可是坤仙给兑仙的,自己怎能收呢?这礼未免太重了。 “拿回去罢,替我谢谢你师父。” 越云泽刚要转身迈步,突然再次感到一阵晕眩,脚下一软,就好像有人突然将地面抽走了似的。 手边没有东西可扶,身子不自觉地剧烈摇晃了几下,他将手搭在眉骨上,企图遮住眼前的天旋地转...... 还是齐家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他,焦急地问:“云仙,你怎么了?” 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 越云泽也想知道答案。 “天下之心”一战结束后,众仙合力输了大量真气给他,加上十枚益气金刚丸的帮助,照理说,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弱到此种地步。 齐家架着气喘吁吁的越云泽,把他扶回孤玉床上,细心周到服侍他躺下。 越云泽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额上的汗珠更加细密,后背也打湿了。 汗越多,表示身体里的毒素越多。 这场病来势汹汹如山倒,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中了暗算。 可是仔细回想每一个环节,经手的都是信任之人,一时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齐家看得心中难过,忙将付忘年给的那颗药丸倒在手心催促道:“云仙,你还是快些服下吧!” 越云泽正难受着,自顾不暇,无力推辞。 齐家果断地捏起那枚“万古元阳金丹”,送入他口中。 入口即化。 效果暂时还未显现。 齐家忧心忡忡地看着云仙,恍如心中擎天一柱轰然倒塌,忽然很怀念云仙平日里,在众人面前气宇轩昂的样子,他就是仙界人人心中的定心丸。他一病倒了,忽然觉得心里很不安。 云仙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重又帮越云泽盖好了锦被:“云仙多多休息,弟子先告退了。” 没有听到回答,想必双目紧闭的云仙是累极了。 齐家心痛地看了片刻,出得门去,马上去找六旬,想叫他派几个弟子守在附近,好服侍云仙,却没能找到他。 此时,六旬正领着看什么都新鲜的苍郁,四处溜达。 “六旬,我不累,不想休息。你能带我到处转转么?我想看看仙人住的周遭是什么样子。” 苍郁言下之意,是想了解云仙生活的环境,从而对云仙多了解一点。 女人对于自己的心上人,总想了解得更多,无论是他的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当然可以。其实你会发现,跟凡间差不多。” 六旬在尽心尽力完成师父交给的任务——招待苍郁。他们在归心殿里到处转悠。 虽然殿里地大物稀,但她凭一双慧眼和一颗天真贪玩的心,总能找到感兴趣的物事。 转着转着,就来到了院子里,终于看见了她最想看的东西。 苍郁抚摸着枝丫上那玉洁冰清的花瓣,将掉落下来的几片,呵护备至地捧在掌心。 花瓣就像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又软、又弹、又香、又糯,初入掌心冰冰凉,片刻就与掌心一般温暖,真让人爱不释手。 好想偷吃一口,会不会和果冻差不多的口感? “这就是传说中‘境由心生’的荏苒花么?” “正是。” “啊!” 苍郁忽然惊叹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她不过是想到了荏苒花的特点—— 一般常态下,荏苒花娇嫩透明,无色无味;种花之人心感温暖时,荏苒花也跟着放出浅浅的微光;种花之人心感欢喜时,荏苒花也随之翩翩起舞;而种花之人悲伤难过时,荏苒花的一树芳华,也将凋零殆尽。 自己不就是那荏苒花么? 而云仙,就是那种花之人! 在他夺目的光芒下,在对他几乎丧失原则的仰慕中,她失去了自我,为他的一颦一笑、一个微妙的表情失了魂,为他喜,为他悲,心甘情愿为他衣带渐宽终不悔。 人与花,竟是相同的宿命。 六旬不解她心中所思,自顾说:“师父还吩咐我准备了荏苒花茶,专门请许姑娘品尝。” 一指茶案,上面赫然工整地摆着一对青云骨瓷茶碟,托着两只精巧的青云骨瓷茶碗,旁边还有些用荏苒花做的精巧点心。 原来,云仙还记着在风虎城时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以后会让自己尝尝荏苒花茶。 苍郁心中一热,就像恋爱中的男女被对方惦记一样。 自己自然记得他说过的每句话,而他,果然也把心分了一点点出来给自己。 一抹笑容长久地挂在脸上。 她问守在一旁的六旬:“你怎么不喝?” “那一杯是师父的。师父本来要自己陪你一同饮茶,后来临时唤我过来。” “那是为何?” “师父没说,但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可能累了吧。你们这一趟四国之旅,一定很辛苦吧?” “一路蒙云仙照顾,我反正不辛苦。” 苍郁只是自责不够细心,光顾着玩儿了,忘记了云仙刚刚身受重伤。立时撂下刚到嘴边的茶碗站起来,担心地问:“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必,我师父是什么人,必定不会有大碍,让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便可。” “老人家?” “是啊,师父活了上万年,不是老人家是什么?” “哦,也对。” 但苍郁是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称呼,在她心里,云仙与自己年龄相若,永远是丰神俊朗的。不过,就算有朝一日,他容颜老去,她也一定不会嫌弃他。 “修仙之人,成仙时是什么样子,就大约一直是什么样子,功力高的,还会显得越来越年轻,或者停滞在自己想要停滞的年龄。这就是为何,仙界看起来大多是年轻人。” “难怪那么多想长生不老的人,都去修仙。” “许姑娘才是真正的好运气,有了驿马印这条捷径,姑娘永远都可以这般青春。” “师父少言寡语,徒弟倒是嘴甜得像抹了蜜,呵呵。” “肺腑之言而已。人家都说六旬木讷,不会说话。” “你还算木啊,那有的人岂不是......” 苍郁心想,你可比你师父会说话多了,功力怎样我不知道,嘴甜这一点上,你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六旬性子随和,一会功夫,两人就自来熟了。 这大名鼎鼎的荏苒花茶,一抿之下觉察出,当真是凝结了春夏不散之千年极寒,入口奇香,回味无穷,教人欲罢不能。 要是这玩意儿喝顺口了还了得,难不成日后,动辄上天来喝茶? 六旬微笑着问:“许姑娘可喜欢?” “喜欢极了,太美妙了!”苍郁转而疑惑地问,“可是这荏苒花,又没有根须在土壤里,是怎么盛开在天上的?” “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师。想由心,行由心,万物归心。这归心殿,本就源于师父的心!” “源于云仙的心?”苍郁仿佛忽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噢,原来这就是‘境由心生’的真正涵义!也就是说,我所看到这一切,其实是虚幻的、唯心的。” 六旬点点头:“正是。” 苍郁心想,我果然冤枉了云仙!这里低调的奢华,若真是实物打造,肯定造价不菲,但云仙一向勤俭,他是绝对不可能兴师动众耗费人力、财力,为自己一个人打造一座恢弘宫殿的! 要真是那样,他也就不是万众景仰的云仙了。 如此说来,我现在正行走在他的心里,他的内敛,他的才情,他的品味,他的胸怀,全都明明白白展示在这座归心殿中!那我可得细细体会了! “师父说了,日后姑娘无论拜在哪重仙门之下,都大可移几株荏苒花树过去。” 云仙竟然连这都替自己想到了,苍郁唇边忍不住漾开一片笑意。不过,真要拜师的话,师父不是现成的嘛,别的地方不去! “这座归心殿,就只有你师父一个人住么?” “主殿称为归心殿,就只师父一人。一众同门师兄弟,住在旁边那座叫‘随心殿’的副殿,因为众同门都觉得,这里太冷了。” 苍郁猛然意识到,云仙本是冰鹰之身,喜严寒,这里应该很冷,可是自己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难道自己的功力进展如此神速? 六旬善解人意地解释道:“许姑娘身负驿马印,功力长进速度是我们一般弟子不可企及的。你应该感觉不到冷吧?” “一点都不冷。” “嗯,要是凡人上来,脚还没落地,就冻成冰柱了。” “是嘛?那这里冷清清的,云仙一个人住,肯定很孤单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八回 心动千劫生 六旬笑起来:“我师父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做孤单。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其实他一向喜欢清净,不爱热闹。” 糟糕! 苍郁眦了眦牙。 我在云仙身边这些日子,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他会不会早就嫌我太吵太唠叨了? 出于修养,倒从来没数落过我。但是如果他不高兴却不告诉我,这比直接说我还让人难受呢! 其实,苍郁和”唠叨”根本沾不上边儿,世上比她滔滔不绝的女人有的是。 爱喋喋不休的,往往是那些不幸福、有很多委屈和抱怨的女人,不发泄出来,她们会憋得受不了;而那些在生活中感到满足和幸福的女人,往往是很恬静的。 苍郁是爱美术的人,骨子里是很静得下来的,只不过和越云泽相比,她的话略多些而已,而且还都是在肚子里揣摩半天才说出口的,累是累点儿,但谁让她特别在乎那个人呢? 话又说回来,世上比越云泽话还少的,恐怕也就只有聋哑人士了...... 苍郁转念一想,我刚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但云仙已独自在这高处不胜寒的归心殿中,遥望过千秋万代,弟子虽不少,却都不陪他住在殿中。 也许他并不自知,但他的内心定是有几分孤独的,只是从未尝过热闹的滋味,因此觉不出自己可怜罢了。 他这个人呐,别看外表温润如玉,内里却有颗糙汉子的心,其实不怎么会关心自己,应该有个人在身边陪伴他、照顾他才好。如若我能拜在他的门下,不就可以每日对他嘘寒问暖了? 我还可以学着给他做好吃的,把他养得胖一些,他现在身材虽然也不错,但还是有点瘦,怪让人心疼的。 如果我提出认他做师父,他会不会收下我这个笨徒弟呢?万一拒绝了,不是糗大了? 于是随口问道:“六旬,你师父收不收女弟子?” 六旬听了,脸色微变:“曾经收过一个,但是......” 苍郁猛然想起梦中的白衣女子来,她就曾是云仙的徒弟啊! 虽然平时不爱八卦,但有关越云泽的一切,苍郁都格外在意,她本来就想知道有关那个白衣女子的事情,加之六旬吞吞吐吐的样子,激起了她无比的好奇心,追问道:“但是什么?” “嗐,反正天下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说说也无妨。” 苍郁带着私心怂恿道:“就是就是,快说快说。” “从前,我师父有过唯一的一个女弟子,名叫彼岸。她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禁忌,竟对师父动了男女之情......” 一道惊雷自苍郁脑海中闪过:“什么?然后呢然后呢?” “还拒绝接受最轻的处罚,结果没等处罚呢,就受到天谴,功力尽失,坠落九重天而亡......” 如今提起这事,六旬心中还是会难过,思念和同情溢于言表:“唉,也不知她如今,轮回到哪里去了。” “啊!” 苍郁眼睛瞪得老大,附和道:“对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弟怎么可以对师父产生感情呢?” 一边说,她的心一边“咚咚咚”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仿佛说的不是彼岸,而是自己。 她知道,这也怪不得彼岸,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朝夕面对不苟言笑就已令人心池荡漾的师父,恐怕都注定是一样的结局,更何况,师父还常常亲授她仙术呢。 六旬说:“心动则千劫生。修行之人若动情,多多少少会影响功力。彼岸本来就是九重天上资质最浅的,她动情,无异于死路一条,更何况还是对恩师,必然遭受天谴。” 苍郁想,我早就动了情,这么说,本来我的功力还可以更高的? 她弱弱地打听:“徒儿死了,你师父伤心么?” “这我也不知,只因师父早已堪破生死。不过师父说了,从今往后,不会再收女弟子。” “哦——” 这一声拉得很长很长。 苍郁失落地安慰自己,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变成第二个彼岸,还给云仙添麻烦。 但是又不甘心:“那个彼岸,长的什么样子?” 言下之意,她长得好看么? 再往深了,就是——她长得比我好看么? 云仙喜欢她么? 呆萌六旬不解风情地回一句:“仙界不以外表论高低。” “哦——” 苍郁羞愧地耷拉下了脑袋,还好六旬没发现。 “再过十二日,便是销毁逆天行的吉日,许姑娘不必慌张,到时按我师父说的做就是了。” “我会的。” 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会去做。 自从放弃了第四个退出的机会,她已不再想未来,更加不敢想,与他的未来。 但她无悔无憾。 尚未见过苍郁的七天艮仙宋清翔、和八天兑仙付忘年,闻讯来归心殿迎接苍郁。 “这位就是许姑娘吧?” 二仙投过来的第一眼,就为苍郁的清秀和灵气所惊叹,心想,当年,清池仙人还真是会挑人啊! 六旬行过礼后,忙为苍郁引荐。 苍郁偷眼望去,原来天上的神仙,并不都像云仙那样不苟言笑—— 七天艮仙,风度翩翩似学者;八天兑仙,笑容可掬似儒商。 他们也常居天外,却均是谈笑风生,都要比云仙接地气,也让她提着的一颗心放轻松了许多。 “许苍郁见过二仙。” “不必多礼,许姑娘请坐。” 苍郁拘谨地落座在远远的椅子里。 “这一趟四国之旅下来,许姑娘辛苦了。” “有云仙罩着,不辛苦。” “幸亏许姑娘深明大义,要是驿马印落到妖魔手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苍郁一头黑线地替二位仙尴尬起来,都到这会儿了,还说这个,这不是没话找话说么?还是放我走吧。 跟云泽在一起久了,习惯了他的淡漠,她甚至有点怀念云仙的干脆利落,毫无寒暄和废话,想来也是一种雷厉风行的男人魅力。 宋清翔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六旬,你师父呢,怎么没见人?” 六旬忙在旁毕恭毕敬答:“师父说他还有些事,叫弟子先招呼许姑娘。” “许姑娘这样的贵客,应该由他亲自招待啊!” “云泽可能有些累了,让他休息吧,别打扰他了。”付忘年忙替云仙解围道,接着又对苍郁说,“我叫人从我的殿里,拿些稀有的瓜果点心过来,招待许姑娘吧。” 苍郁局促地答:“兑仙不必客气,我需要什么,自己跟云仙说就好。” 付忘年微微一笑:“那也好,反正你跟云泽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互相之间,也都不见外了,已经跟自己人一样了啊。” 苍郁的脸莫名地红到耳朵根儿,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付忘年瞧了瞧着她染了霞般绯红的脸蛋,不由浮想了一下她换掉这身素白衣裳的样子,又打量了打量她的身材。 嗯,稍微瘦了点儿,虽然不是绝世丰满好身材,却也匀称有致,算得上十分吸睛了。越云泽有福气,有福气! 他笑意吟吟地对苍郁说:“云泽每次向我们提起许姑娘,都赞不绝口啊。” 苍郁收获了意外的惊喜:“云仙他提到过我?” “那是自然。他说姑娘心性平和,不贪不妒,善解人意,颇具灵性,天资聪颖,触类旁通,还有......清翔,还有什么来着?” “还有从不抱怨,处处感恩,才华横溢。” “对对对,你看,那个惜字如金、从不轻易夸人的九天云仙,对许姑娘你却丝毫不吝惜,使用了这么些个美好的辞藻。” 苍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哪儿像是云仙说的话呀! “各位说的是我么?那话能是云仙说出来的么?” 众仙乐了:“你看她还不信,不过,确实很难相信,云仙这么卖力气夸人啊!” 苍郁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恐怕比荏苒花还要绚烂,要是身边没人,她真想一个筋斗翻到东海再翻回来,她如今已经有了这个能力。 要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云仙对自己的评价。 她原以为自己在他眼里,会是又蠢又笨总惹麻烦的那种累赘! “云仙倒是从未当面跟我说过这些。” “呵呵,这也是事关重大,我们几个追着问,他才肯说的。想要让他当面夸人,一万年都不见得等得到那一天。” 众人哄笑。 “那么,说说你眼里的云仙,又是怎样的呢?” 可算轮到自己夸云仙了。 苍郁清了清嗓子,滔滔不绝娓娓道来,大有要用足个把时辰盛赞心中男神之势。 二仙听得笑意盈盈,末了付忘年颇有深意地说道:“姑娘,好酒切莫贪杯。” “啊?酒?” 付忘年笑着说:“对呀,我们云仙,不正似一杯上好的美酒,越品越醇厚么?” 苍郁把头点得停不下来:“兑仙说得极是。” “既然云泽不在,就请许姑娘到我殿上坐一坐吧,我那里有不少女弟子,可以陪你说说话,解解闷。” “不用了,谢谢兑仙,我在这里就挺好。” “那...也好,下一次再邀请你吧。” 她哪里舍得离开云仙的归心殿呢? 别说给她金山银山,就算给她成盆的鱼香肉丝,她都不会愿意走的。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六十九回 空降小情敌 六旬打开一间房门,里面一切早已收拾妥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这几日,许姑娘就暂住归心殿吧,也方便云仙找你。若姑娘有事需要叫我的话......” 六旬稍一思躇,有了,对着远处一招手:“青丫,来!” 那边的树下,一个小身影抱着把大大的扫帚,原本在卖力地扫着,听见有人喊自己,立刻停了下来。 苍郁出神地望了半天,一时想不明白,云仙既是一个人住,他的大殿之内,又怎会出现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难道云仙有贴身丫鬟么?不,这不合常理。 被唤作青丫的女孩,扫帚往脑后一扔,蹦蹦跳跳过来了。她偷看苍郁一眼,见她生得一副好容貌,忽地莫名局促起来,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怯生生地问:“六旬哥哥,找青丫什么事......” 六旬摸摸她的头,笑着责怪道:“你这孩子,见了客人也不知道问好,还不快见过许姑娘。” 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给人的感觉也不尽相同。虽然是责怪,但以六旬亲切微笑的口吻说来,一点也不让人难受。但要是云仙板着脸说出来,可能会让人心里有点不舒服呢。 青丫又偷瞥了一眼苍郁,还是不好意思打招呼,怕羞又撒娇地躲到六旬身后去,宽厚的六旬哥哥,人缘还是很好的。 六旬笑着拍拍她肩:“平时你不是挺能说的么?” 转而又对苍郁说,“这孩子没见过什么生人,怕羞,许姑娘别见怪。” 苍郁笑着表示理解:“没事没事,我小时候也这样,就怕跟陌生人打招呼。” 后来一想,还说呢,现在不也还这样么?根本就没什么进步。 六旬解释说:“青丫只是个凡人,自幼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寒冬腊月里,被离仙连襁褓一起抱回来,离仙说她聪明伶俐有慧根,便留在仙界了。” “凡人?”苍郁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不是说,要是凡人上得天来,脚还没落地,就冻僵了么?” “没错,”六旬解释道,“因此离仙为她以特别的符咒加身,作为防护,她才得以在天上活了下来。” “哦。” 苍郁看见青丫脖子上挂着一块异形玉,有点像太极八卦的形状,她想,也许,那就是特别的符咒吧。 六旬赞扬说:“青丫可勤快了,她不愿闲着,自愿做些打扫的工作,以后,我们也会慢慢教她些东西。” 这小姑娘的身世,与自己这一世的身世,倒是有几分相似,让苍郁生出满满的同情来。她的目光与青丫偷看她的目光相遇,细细打量一番,发现小姑娘虽不算极其标致,但聪慧可人,灵气十足,眉目间还有些许超越年龄的成熟。 她笑着拉了拉她的手,以示友好。小姑娘很是领情,就任由她拉着,也不那么怕了。 “青丫,许姑娘是云仙的贵客,这几日,她要住在这里,你多陪陪她,若她需要找我,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对不对?” “嗯,我知道。” 孩子就是孩子,慢热的孩子一旦热起来,话反而比活泼的孩子还多。六旬走后,苍郁与青丫逐渐熟稔起来,坐在花园里,有聊不完的话。青丫一边聊,一边拿根树枝在地下随手乱画。 “苍郁姐姐,这些年,仙界传得沸沸扬扬。原来,就是你陪云仙游历了人间四国呀!” “是我。都说我什么了?” “说你是继承驿马印不二的人选呗,说你有灵气、学得快呗,说你好看呗,说你......唉,我倒是觉得你运气好,青丫好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当然是羡慕你可以经常见到云仙呀!” 青丫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提到越云泽,她的眼睛像星河般闪闪发亮,小脸上也泛起兴奋的光来。 “哦?”苍郁的眼神有些疑惑,“你想经常见到他?” “当然想!谁不想!一见到云仙,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一见到云仙,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了!只可惜,青丫来这里好几年了,却只在公开场合见到过他几次,每次也都只敢偷看片刻。云仙他可能......根本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呢!”说到这里,眼帘一垂,小脸上满满都是失落的伤感,“唉,我算什么呀?我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是,我太卑微了!” 苍郁一低头,无意中发现,青丫在地上随便划拉的,分明是个“云”字! 她看得触目惊心,听得清楚明白,这小姑娘分明已对云仙暗生情愫,大概是年纪小、无甚城府,因此才口无遮拦。要是长大点儿,估计就要当面表白了! 苍郁安慰她道:“云仙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看待谁都是一样的,云仙也是同样,他对你,对我,跟对其他几位仙长、对天下人,并没有半分区别。” 这话显然并没有给青丫以足够的安慰:“我不在乎他怎么看我。可是,我多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姐姐你一样,能在云仙身旁为他分忧!” 苍郁想,彼岸的事情,当年已弄得整个仙界草木皆兵。幸好九重天女弟子少,不易肆意倾吐心声,若是被他人听见,这小丫头恐怕也不见得能长待下去了,她还没学仙术,又没了父母亲人,要是被赶下仙界,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怎么办呢?她决定给她提个醒。 “来。”苍郁将青丫拉进自己的房间,看看外面无人,插上门,这才神神秘秘地问,“你喜欢云仙对不对?” 她本以为青丫该会流露出少女的娇羞,没想到青丫此刻却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回答:“是呀,他那么好看,那么卓尔不群,那么仁慈博爱......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他?” 说的也是。 提到越云泽时,青丫那满脸憧憬又幸福的神色,已说明了一切。 “有多喜欢?” 苍郁问这话时,是带了点私心的。 “嗯......一想到云仙,我就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深呼吸,否则,心就跳出来啦!” 苍郁倒吸一口冷气。这小丫头真是中云“毒”不浅啊,跟自己有一拼了,算是横空杀出一位小情敌啊!人家虽然才十岁,但保不齐,几年后出落成个仙力高强的大美女。 “你告诉过旁人么?” “除了姐姐你问我,尚未机会跟别人说。” 苍郁搂住她肩,语重心长:“姐姐跟你说,把这事埋在心里,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否则,他们可得赶你走了,知道么?” “呃......为什么?” 青丫眨巴眨巴眼睛,光她能看得出来的、喜欢云仙的女弟子,就已经有一大把了。 “你知道彼......”刚说了几个字,耳边警钟长鸣,遂口风一改,“你还小,长大就明白了。” “姐姐,你说的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云仙不能喜欢任何人,一旦喜欢了,他就麻烦了,他的仙力会下降,就不能再当云仙了,也许甚至不能留在天上,明白么?你不想害他吧?” 青丫似懂非懂地咬了咬嘴唇,坚定地说:“我不能害云仙!” “这就对了。姐姐再问你,你这样喜欢一个人,可他却连你的存在都不知道,这样值得么?” “我从来没想过什么值得不值得,喜欢云仙全是身不由己。但姐姐若要问我,当然值得!世上没有比他更值得喜欢的人了!” 好一个身不由己! 自己也不正是身不由己、无路可退么? 苍郁望着青丫天真的小脸,心中涌动着同病相怜的同情,与英雄所见略同的欣慰,还有直戳心扉的震惊。 自从服过齐家代付忘年送来的万古元阳金丹后,越云泽的功力确实在以极缓的速度曲线形上升,但是身子极易疲劳,时常头晕目眩,经常每隔一会儿就需要小睡一下,这在从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回想近来接触的人和物事,难道丹药有诈? 可六旬、齐家、坤仙、兑仙,都是自己所信赖的人,他不愿意去怀疑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于是他尽量静养,闭门不出,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只是告诉六旬,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倒是青丫注意到了。她时常故意到归心殿附近去打扫,眼睛自然是留意着门的方向。 以前,门一开,她远远地赶紧藏到树后,生怕云仙发现自己在偷看他。 可是这次,她磨磨蹭蹭等了许久,也不见云仙出来。一整日都没有动静。 她累了,干脆就靠着树打个盹儿。 两日,三日,还是没有动静,可她明明看见他进去了啊,而且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得很轻,若是云仙出来,她一定不会错过的。 白天,她也遇到来云仙门外守候的六旬,他也是一脸担心的样子。 青丫琢磨着,听说云仙受了伤,他该不会是伤势太重,起不来床了吧?或者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越想越担心。她本来饭量不错,一顿连饭带菜要吃两碗,这下吃不好睡不好,几天下来掉了好几斤肉。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回 我只在乎你 在天上等销毁逆天行吉日的这几天里,苍郁再也没有见过云仙。 白天,她望着荏苒树发呆,一发就是几个时辰;夜晚,盯着跳动的烛芯出神一宿。反正魂儿一直没在自己身上呆着过。 为什么所学的仙术中没有一种,可以让时间走得快一点儿? “六旬,求你了,带我去见见云仙嘛!就趴门缝儿里看一眼就好。” “不可。师父在静养,不见任何人,不便打扰。” 听说了走火入魔的后果之后,吓得她再也不敢开口了。 思念一个人时,时间本来就过得很慢;思念加担心一个病重的心上人时,分分刻刻就更难熬了。不住地后悔,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为何光顾着贪玩,没有关心一下他的身体? 初到归心殿的新鲜劲儿早已过去,没有云仙在身边,原本十分令人向往的仙界里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觉得自己也病了,这儿也不舒服,那儿也不得劲。 但她这“病”,喝水、睡觉、吃药,都不管用,这相思病得要越云泽来医才行,他是唯一的良药。 她和青丫一样,中“云”毒已深。 六旬表面看着没什么事,实际上心中也有些焦急。 离销毁逆天行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到时万一师父还不出来怎么办? 他以内力感知,师父的真气目前比较平稳,没有大的危险,因此不敢破门而入。 突如其来的打扰,真会令师父走火入魔,轻则经络混乱,重则立即丧生。 他决定,再耐心多等两日,若师父还不出来,就无论如何要想法子进去看看了。 这天,六旬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师父打开门,赶忙激动地迎上去,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发颤了:“师父,你终于出来了,感觉好些了么......” 越云泽踱到大殿中央的院子里,一边打理荏苒花的枝桠,一边云淡风轻地说:“不碍事了,不必挂念。” 一句话就打发了六旬连日来提心吊胆的惦念。 但是六旬不在意,只要师父好,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六旬粗中有细,将越云泽从头看到脚,见师父除了唇色略淡、面色苍白些之外,精神还说得过去,一向爱整洁的师父,衣冠都打理得很整齐。 六旬心头压了许久的这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师父,你病了这么久,想不想吃点东西?” “不用了。” “那或者,我帮你沏壶荏苒花茶?” “好。” 六旬这么一说,越云泽的确觉得口渴。 师父有需要,六旬倍感开心,平时他总想为师父做点什么,可是他这个师父偏偏什么都不需要。 不能为自己在乎的人做些事、尽些力,也是一种不为人知的落寞。 他同时准备了五只茶盏,越云泽很快将五只全喝光了,看来缺水缺狠了。 “这些日子,仙界没什么事吧?” “一切正常,我替师父督促弟子们练功,他们也都很努力。只是大家都很担心师父。” “你告诉他们,为师已经没事了。” “好,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六旬,为师让你找的东西......” “师父放心,早都齐了,在这里。” 六旬自虚元中一摸,以一椭圆形流花托盘,呈上一排六支晶莹剔透的流线形瓶子,每一支都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颜色各不相同,瓶身均由细碎晶体拼接而成,折射出夺目的光彩,摆在一起看,美丽得如同彩虹幻境! 六旬依次拿起来展示给越云泽看:“仙界--日月交辉时的一缕光;人界--一滴欢喜的眼泪;妖魔界--一根美貌女妖的发丝;鬼界--一首动情的歌;地狱界--一份真诚的忏悔;还有这个,是师父交给我的,牲畜界——一句忠诚的誓言。” “辛苦你了。”越云泽点点头,示意他收起来,“离销毁逆天行的日子,还有几天?” 六旬一愣,师父连日子都算不清了? “回师父,还剩三日。” 他哪里知道,越云泽这段日子终日昏睡,与病魔斗争,完全不知道时间。 “好,到时再拿出来。” “师父请放心。对了,”六旬想起一事,“许姑娘这几日一直担心师父,问了弟子好几回了,弟子可以带她过来看看么?” 越云泽刚要回答,那股子莫名的晕眩又来了,就像一团无中生有的黑影撞击他的太阳穴。 趁发作得还不太强烈,他赶忙背对着六旬,伸手扶住荏苒花树说:“改日罢,叫她不用担心。” “师父?” “你先回去吧。” “师父......” “为师想要休息一下......” 越云泽原来从不知疲倦,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六旬很是心疼:“弟子觉得不太对劲,师父,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必须要找出原因,否则这样下去,我担心会出事。” 面对六旬的疑问,越云泽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近来发生了许多改变,而最大的改变,他自己尚未意识到,那就是,心弦被拨动了...... 六旬被轰了出来,师父的状况让他十分挂心,生怕他又要闭关许多日,心情非常低落。 冬印知道了,也同样惦念着六旬,看他不开心,她也想为六旬做点什么。 想来想去,记起有一次,自己心血来潮在厨房做桂花糕的时候,六旬刚好路过。当时他尝了一块,赞不绝口。 冬印与六旬,在修仙之前来自同一片土地,只不过六旬比冬印要早了几千年。 他们家乡的水土特别适合种植桂花树,且家家户户都会做桂花糕,这算是当地一大特产。过年过节的时候,那里的人们不是包饺子,而是做节日版的豪华桂花糕。 因为仙界对食物的需求量很小,所以厨房里常常不见人。谁哪天要想吃什么了,就自己去做。 那一日在厨房中,只有六旬与冬印二人,他们就着桂花糕和雨露茶,聊起了很多往事,尤其是他们共同的故乡,聊得忘了时间。直到天暗下来,冬印才跳起来说:“哎呀,师父催我背经书我都忘了,明儿个还要考我,我得赶紧走了!” 那时六旬笑着对她开玩笑说:“师妹,下次背好了经文,再来给我做桂花糕啊。” 冬印回去熬夜背经书,可不知怎的,眼前总是出现六旬的身影,无法专注,结果第二日自然是没考过,还被师父责骂了。 想到这里,冬印匆匆忙忙赶往厨房。 厨房外面的院子里,就有经年不败的桂花树,万里飘香。她轻轻松松就摘了几大把,装入瓷盆中。 方才,她思索了一下,要怎么拿过去才不会引人注意。万一心事被人看破,不但让自己无地自容,还会给师兄招惹麻烦。想来想去,唯有尽量多做一些,给大家伙都分点,才不会引人注意。 冬印将面米分装入蒸笼,上火蒸熟,捣细,将糖、米分、油、和桂花拌合均匀,做芯,成型...... 忙活了大半天,几百枚桂花糕终于带着扑鼻的芬芳出锅了! 立体花型、半透明、里面镶有花瓣,别说吃了,光是看着,就是一件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哎呀,我太专注了,没想到做这些点心,竟然用了两个多时辰!” 冬印拿起一块成品尝了一口,甜美鲜香的滋味,顿时令唇齿留香。 她想象着六旬吃到嘴里的样子,一定会夸自己能干吧? 这就迫不及待要给师兄送去。 若是这半日的辛苦,能换得师兄片刻的眉头舒展,那么一切就是值得的。 冬印提着篮子,一路走,桂花糕的味道一路飘。 路上碰到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每人都有份,人人赞不绝口。 “师妹,怎么这么好,突然想起给大伙做桂花糕啊?” 她早已想好了如何解释:“这是我拿手的本事,看大家练功辛苦了,犒劳一下你们。” “谢谢师妹!” 冬印笑吟吟地提着篮子来到六旬跟前:“师兄,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六旬平时总是笑脸迎人,今日却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冬印师妹,你怎么来了?” “自然找你有事,来。”冬印拉六旬到旁边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取出一份糕点来,“尝尝味道,比上次如何?” 六旬早已闻到了香气,知道是桂花糕,却实在没有心情品尝:“我不想吃。” “尝尝嘛!” “现在不想吃。” 冬印险些就要说,我是专门给你做的,为了你的这一口,多做了好几百块儿呢。 “我没有胃口,改日再尝。” 六旬冷冷地拒绝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师兄,我知道,云仙身子出了问题,你很担心,但是若你整日闷闷不乐,云仙知道了,也会不放心的,还有......我,我也会不放心的。你要是此刻不想吃,那就拿回去,想吃的时候......” 六旬仿佛并没有听懂其中的深意,只是转回身说:“多谢师妹关心。好好练功,不要辜负了你师父的心血。”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呆立在原地的冬印,和那些还留有余温的桂花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一回 紫云摧残剑 数日之后,吉时已到。 坐镇一至九重天的九位仙长,以及级别由低到高的仙界五千弟子,全部集合一处,一大片浅衣和仙绦在云中“呼啦呼啦”飘扬,蔚为壮观! 各人腰间按级别划分佩戴的德佩,随风轻轻“叮当”作响,因大小、形状、质地的区分,发出的声音也各不相同,高高低低、长长短短,像是奏乐,又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超凡脱俗的震撼场景,令人全然忘记俗世的纷扰和喧嚣,苍郁开始十分向往这里遍布清规戒律的清修生涯。 她可以咬咬牙永远不再吃荤腥,她可以把世人追求的一切功名利禄抛于脑后,她也不在乎清苦和繁多的规矩,只要——不会离他太远。 突然,苍郁就明白了,为何女人对修仙者会有特别的好感—— 因为修仙之人大多慈悲、不庸俗,常年修身养性,思考形而上之道,故睿智灵慧,目光高远;修仙之人参经悟道,饱肚诗书,学识影响了人的容貌和气质,所以他们大多看起来从容、祥和,有不怒而威的凛凛正气;最重要的是,修仙之人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使他们自带圣洁感,能够勾起女人对品格高洁之爱的向往,也就是为何禁欲气质反而更吸引人...... 她忽然想,就算不能做云仙的徒弟,只要人在仙界,就还有机会见到他啊。 等逆天行的事完成了,云仙一定会问我的,那时我可不能害羞,一定要争取一下。 站在一个不被注意的地方,苍郁也悄悄找寻着青丫。 此时,青丫也许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目不转睛地期待着云仙的出现吧? 青丫这个小“情敌”心里的甜蜜和苦涩,苍郁全都懂,也许还有很多人懂。 苍郁难掩心中的激动,因为她已经有十几日没见过云仙了! 他是胖了还是瘦了? 他脸色好一点了没有? 他身上的伤都养好了么? 为何他这么多日子,都不愿意见自己呢? 这些是她每日车轱辘转着思考的问题,眼下马上就要有答案了! 她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甚至忘记了,今日更重要的事情是销毁逆天行啊! 奔波了两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苍郁不断把目光投向台上摆的九把硕大的碧霄椅中,最中央的那一把,它此刻还是空的。 当听到有人喊“九天云仙到——”的时候,苍郁收起了全部遐想,她的心都要蹦出喉咙了! 越云泽在众仙的簇拥下,走到了高台正中,但并不落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十几日不见意中人,真仿佛熬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可不知为何,事到临头了,却反而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的目光投过去。 只见越云泽高高在上屹立在众仙面前,众人自下而上仰望他,就如同仰望一座巍峨的山! 他风姿绰约,气色如常。 因为距离远,再对比他素白的袍子,脸色就不显得那么苍白了。 苍郁揪着心才放下一点,就又为他狂乱起来。 她忽然有种冲动,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让自己为他去死,她都愿意! 可是,人群中同是浅衣的自己,却并不显眼,他甚至未曾往这边看过一眼。 五千多人在场,却鸦雀无声,像没有人一样。众人都屏气凝神听云仙发话。 他的言辞一向精炼,不注意听,说不定一下子就讲完了—— “众所周知,魔器逆天行,碎成四片散落人间,唯有在驿马印的指引下,才能集齐。为此,六界一直纷争不断。经过为时两年的努力,逆天行终被我仙界所获。这也要感谢一个人。” 旁边角落里的苍郁,心中“咯噔”一下。那啥,该不会是我吧? 众目睽睽之下,越云泽果然向苍郁所在的方向走来,并缓缓伸出手,就像初见时,那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动作! 他宽大的衣袖几将垂地,他隆重的发冠,也似乎彰显着今日是个不同凡响的日子! 他方才看都没看自己,怎么会知道自己躲在这个犄角旮旯呢?难道,他也找寻我来着? 苍郁仰视着越云泽的雪玉容颜,还有他那长长的睫毛,以及那对勾人摄魄的黑葡萄般的墨瞳,简直看得痴了。 如果云仙的眸子是一汪水,她早已溺水千百回;如果云仙是拨动他心弦的那只手,琴弦早已断得一根都不剩! 空气如此稀薄,大气都喘不上来,若不是必须回到原点才能再次穿越,她这会儿铁定又穿越十万八千里了。 越云泽的手伸在那里等了老半天,苍郁才反应过来,不太情愿却又不敢拂了他的面子,只好随他走上高台,但是不由自主往他身后躲。 一是因为怯场的老毛病,二是因为,五千多人注目之下,怕他的光彩夺目和自己的平凡,形成的对比过于强烈。 也许有人认为,她由内而外都并不平凡,但对她来说,与云仙相比时,就不知自信为何物。 越云泽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向众人用不到三句话讲述了,清池仙人如何将驿马印印在女婴身上,机缘巧合之下女婴如何来到四象,自己与苍郁又是如何游历四国,搜集魔器逆天行碎片的。 语气虽然平淡,众人听来确是惊心动魄。 但对苍郁来说,这最危险的两年,也是最幸福的两年,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光景。 销毁逆天行意义重大,因果轮回的大道必须维护。若这魔器存在一天,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里的可能就大一分。 “眼下,就到了销毁魔器的时辰!”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每个人都目不转睛望向越云泽,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精彩的细节。 只见他从自己的虚元之中,首先取出六只彩晶瓶,一字排开向空中抛去,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瓶子上的塞子跳开,里面所盛之物尽数飘出! 人人抻着脖子,脑袋跟着那六只瓶子扭转方向,都想看清那里面装的东西。 那些东西的名称,在仙界已不是秘密,但其中一些,一直让人费解。 荏苒花瓣很好理解;美貌女妖的发丝,也不难懂;欢喜的眼泪,有人明白,有人不明白,就像当初六旬想不通,欢喜为何还流眼泪一样,不过看到那个哑孩子会叫娘亲时,他母亲流下的泪水,他瞬间就懂了;鬼界动情的歌,是一缕烟绿色的青烟,收自一个魂魄思念家人时唱的歌;真诚的忏悔是一阵灰白色的烟雾,收自在地狱受磨难的生命,对于自己生前作恶多端、对人落井下石的忏悔;牲畜界忠诚的誓言,则是一缕金色的光线,是在天下之心现场,越云泽身负重伤时收的角端的誓言。 东西不多,却承载了太多太多。 越云泽又取出三块逆天行碎片,用力抛向空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六只瓶中之物,还有白斗、四弦琴,以及王字叶,全部以不知是何种阵法排列开来,各种光泽和烟雾交织,把天空映得热闹非凡! 片刻之后,所有物事又自动聚拢一处! 蓝天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无到有的过程,令人无限遐想,大伙指着天空议论纷纷,有人猜,最终会抱成一个球;有人猜,也许就这么永远地消失了...... 但,他们都猜错了! 越云泽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天空,他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毕竟,销毁逆天行这事,大家都是头一次经历。 他身边的苍郁,长发被吹得漫天狂舞,看不清前方,但她的面容却甚是恬静。 她才不管天上发生了什么,拨开乱发,目光始终都在越云泽身上。 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用实际行动,代替那始终说不出口的“谢谢”二字,表达对云仙长久以来的感激之情了,还有,那根深蒂固的爱恋! 空中那个巨大的黑影,吞噬了所有抛出的物事之后,终于融合成型—— 成了一把巨大的、带缺口的剑! 缺口中紫色的团云翻滚咆哮,时而发出山崩地裂、海啸龙吟之声,令整个世界震颤,甚是骇人! 苍郁锁骨处凝脂般的肌肤上,那枚驿马印红艳如朝霞,即便被衣领所覆盖,依然隔衣朝向那把残剑,射出令万众仰视的血色赤光! 虽然此刻无人可见,但印记上的立体花纹,已径自开始移形换影,高于表面的部分,组合成一个来自远古的文字——“驿”;接着变换为“马”;再接下去,是——“印”! 之后便停下不动。就像当年在新生女婴锁骨之下显现的那样! 顷刻间,整个世界似乎启动了特别的开关,彗星袭月,白虹贯日,残剑开始在空中翻云覆雨,咆哮不去—— 显然是因为摧毁逆天行所需的东西四缺一,独缺落羽留在苍郁身上的那个拥抱! 苍郁下意识地迎向紫云残剑张开了双臂,锁骨之下的赤光直直朝向那里迸射而出,但天崩地裂之声仍在! 看来,苍郁仅仅张开双臂,并不能满足要求! “云仙,我是不是应该上去?” 苍郁在狂风中扭头冲越云泽喊。 风再大一点,简直就要把她吹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二回 照顾好自己 “不准近前!” 越云泽以前所未有的紧张情绪喝止苍郁,叫她候在一旁。 他已隐隐感觉不对,迅速沉下心来,就地入定。 “玄天!”越云泽在定中大声呼唤,急于知道答案,“为何残片不能合而为一?为何紫云残剑迟迟不去?” 定中他所呼唤的玄天,关心的显然并不是这些:“云泽,磨磨蹭蹭地在干什么?还不速速将那个许苍郁送入残剑?” 玄天今日的口吻,冷到令一向信任他的越云泽感到如此陌生。 玄天还催促他道:“否则水火木不消,时辰一过,我们将功亏一篑,三片已集成的碎片,也将会重新散落人间不知处!” 越云泽醒悟过来,在定中吼道:“不可!她此去凶多吉少,岂不是要随逆天行一并毁灭掉?!” 玄天毫无愧疚,振振有词:“有所得必有所失,这个道理还用我讲么!牺牲她一个,六界轮回的因果大道便能保住了,你的功绩也达成了!她呢,也可以尽快开始新的轮回,不用孤零零一个在人世间游荡!” 越云泽彻底被震惊了,人家苍郁,那可是像鲜花一样年轻灿烂的生命! “玄天,你不是说,她位列仙班么?当初不是你多次亲口承诺,她不会有性命之忧么?原来你早就知道,她必须被牺牲掉!” 一向温文尔雅、对玄天恭恭敬敬的越云泽,破天荒地在定中冲玄天咆哮起来。 因为担心这样的结果,他还曾特地反复向玄天求证过,均得到肯定答复。 而此刻,他一向敬重的玄天,却出尔反尔! 玄天反驳道:“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的秉性!如若那时我告诉你,须牺牲持有驿马印者的性命,我们还能走到今时今日么?说不定你早就将逆天行拱手送给魔界了!” 越云泽痛苦地皱起眉心,攥起了拳头,手心里不知不觉已全是汗。 六界因果轮回的大道固然重要,可苍郁的性命难道就不重要么? 众人无从知晓定中这番急煞人的对话,但从云仙紧闭的双眼和表情,可以看出他在入定,万不可打扰。 空中紫云翻滚,地上江河逆流,山崩海啸,万众哀哭,仿佛都在催促越云泽——“早做定夺!” 越云泽知道,若不尽快摧毁逆天行,终止紫云残剑的咆哮,恐人间将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了! 玄天激他:“越云泽,你还说你没动情?” 越云泽不理会,只固执地问:“难道真的别无他法了么?” “要保住她,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你与她互生情愫!”玄天发出轻蔑的一笑,“驿马印已功德圆满,不再需要毫无法力的纯净之身。如若你真的与她相互相动情,那么与她相拥之下,便可将落羽的那个拥抱和驿马印,一同吸到你身上,然后,你再自行投入残剑替代她!但我知道,你越云泽绝不会这样做,就算是有情,你也绝不会当众承认你动了情!” 越云泽听罢,双眼陡然一亮,接着黯淡下去,一脸决绝的坚毅,毫不犹豫要出定而去。 至于苍郁有没有对自己动情,回想这两年的点点滴滴,他心中突然就有了万卷书上都未给过他的答案。 玄天意外又惊恐地喝住他:“云泽,你要做什么?!” 越云泽坚定地低吼:“替换她!” “你真的要以自己的命,换她的命么?我不信!” “她因我而卷入这场风波,到头来,我如何还能让她去送死!” 玄天也急了,要是越云泽有个三长两短,寄生于他意念中的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这么说,你终究是承认了你对她有情!当着众仙和五千弟子的面,你堂堂九天云仙,数万年修为,颜面何存呐!” “颜面?” 世人看重颜面,有时把它看得比命还重要。历史上不少刚正不阿的好官,就是因为没有顾及到皇帝、高官和权贵的面子,而遭受了灭顶之灾。 面子这东西虽然不值一文,但可以捧人,也可以杀人。 可对此刻的越云泽来说,与苍郁的命相比,自己的面子,就算荡然无存又如何? 越云泽的嘴角,挑露一丝不屑一顾的笑意。头一次不理玄天的呼唤,兀自出了定! 他有他的原则、信念、思想,他必会坚持自己的决定! 大部分弟子,不知云仙为何要在这紧要关头入定,忍不住议论纷纷,说天象如此诡异,显然要出大事了,且看众仙如何指挥众人应对。 很快,又眼见着云仙陡然睁开双眼出了定,面容无比刚毅,仿佛心中已有了个重要决定。 其他几仙顶着大风靠近越云泽身边,打算商量一下,但都被越云泽制止。 迎风挥广袖,他不顾五千多双怔怔注视他的眼睛,一把将身旁张开双臂、被风吹得几乎要飘走的许苍郁拉过怀中,紧紧拥住! 原来她的头顶,刚好到他的下巴! 她娇柔的身子,在他宽广的怀抱中,显得不盈一握,让他心生爱怜! 越云泽本不打算用太大的力气,以免将她弄疼,怎知这一拥之下,就忍不住要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生怕劲道小了,就留她不住,让她被风吹跑了。 他忽然有种永远不想撒手的冲动,仿佛揽了生平最心爱的东西在怀中,而后知后觉刚刚发现,自己竟爱她爱得那么重! 想到片刻之后,将与怀里的这个女人分别,竟心如刀割,痛到难以附加! 苍郁本来正专心致志应对空中残剑,忽地被越云泽当着仙界一众弟子的面,突兀地扯进怀里。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过的场景,一时反应不过来,呆若木鸡,满脸错愕! 时光凝固了,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突然忘记了面前是谁,自己在哪里,正在做什么,这是一种,人突然被巨大幸福包裹时的正常反应。 但片刻之后,她清醒过来,把心一横,无视眼皮底下一张张错愕不已的脸,开始不顾一切地回应他、抱紧他,哪怕这只是转瞬即逝的幻梦! 不是不止一次幻想过这样的时刻么? 越云泽宽厚的胸膛,如一座坚实的山峰,相形之下,苍郁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恰似山中不知名处,一株袅袅婷婷的水仙。 二人相拥,无论是从身高还是气质,都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一时间,众人看得呆了,纵使风卷残云,眼前的这一幕也令人沉醉,暂时忘记了仙界不许有男女之情这回事。 躲在角落里偷窥云仙的青丫,忽然就止不住地泪流满面,伤心地跑开了,感觉被她最信任的苍郁姐姐欺骗。 从前,“死”对越云泽来说,不过是风轻云淡的一个动作而已。 长生不死,是要做有意义的事情。只要有需要,他随时可以为天下、为仙界牺牲自己,因为那也是意义的事情。 而今,他忽然觉得,“死”有了新的一层意义,那便是与自己舍不得的人分离。 但若能以自己的死,换得她的平安,那便死而无憾了。 同样是在这一抱之下,越云泽再次感到了那种冲撞力极强的晕眩—— 一个无名的黑影似乎冲他毫不留情地下了毒手,而他毫无招架之力,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每次心动,便会遭受那团黑影的攻击。 他终于不能再骗自己了——“我们真的互生了男女之情!” 而这个事实,马上就将要昭然于天下! 苍郁尽情感受了片刻越云泽怀抱的温度——凉,可又是温暖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在他怀里逗留这么片刻,她已没有遗憾了! 她抬头望着云泽忽然间煞白而略带痛苦的脸,惊道:“云仙,你又不舒服了?” 越云泽摇摇头,缓过劲来,额上却渗出冷汗。 尽管如此,他还是暗暗闭气凝神运功。 无声无息间,以“吸乾纳坤术”,将驿马印和落羽的拥抱揽于一身! 随后,越云泽低下头,伏在苍郁耳畔,柔声说了句——“照顾好自己!” 这完全不似九天云仙平时与她说话的语气,倒像是情人之间的依依话别! 寥寥五个字,凝结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这个聪慧、善解人意,又心怀大爱的姑娘,所有深藏不露的感情! 说完这句,越云泽便毅然转身,推开她,欲向天上的紫云残剑而去! 他前所未有的温柔口吻,让苍郁听得痴了,都忘了伸手拉住他,忘了问他去哪里。 过了半晌,云山雾绕的苍郁才猛然惊醒! 她赫然发现,驿马印发出的那缕赤光,已然不在自己身上,转而从云仙的前胸直指天际! 苍郁一愣。 只见越云泽摘下腰间的白玉祥云德佩,当众向六天离仙尤韶寒抛去,却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目光,又飞快地扫过其余众仙和五千弟子,那便是对相伴多年的他们,无言的告别和托付! 只有销毁了魔器逆天行,因果轮回的天道才能得以维护,仙界才能亘古长存,也才能对抗邪恶的妖魔,保护苍生! 众仙有的突然恍然大悟,冲上来要制止他。可越云泽一掌辟出的仙力如同巨大的海浪,将众人排山倒海冲出很远的距离。 下面五千多人一阵骚动。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凡人的一生,通常在至亲的欢笑声中开始,又在挚爱的悲痛欲绝中结束。 但一旦堪破生死,就无须再感到悲伤,因为任何生命的完结,不过是进入下一个轮回的罢了。 仙友们,来世有缘再相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三回 (荐)从此阴阳隔 “云仙,我还有句话!” 苍郁灵机一动喊道。 有如神助般,她瞬间便理解了越云泽的良苦用心。 其实也并非什么神助,只不过是爱到深处,心意相通罢了。 以她对越云泽的了解,定是紫云残剑中有危险,他才用仙力将驿马印和落羽的拥抱,从她身上吸了过去。他胸前发出的那束原本在自己身上的赤光,令她触目惊心。 若不是危险,他是不会不向自己解释的。方才他临时入定,一定就是在找解决方法。以他的为人,定会把危险尽数留给他自己! 热血上涌,心潮澎湃,小女子满腔豪情。谁说女人就不能有血性? “不,如果真的如此危险,我绝不能让他去!尤其是他的病才刚刚好了一点!” 对越云泽的心疼化为坚实的盔甲,将她从头到脚武装起来。 苍郁把心一横——她要保护他! 不管自己与他的功力相比多么悬殊,就算是火海刀山,她也要替他去下! 一刻不敢耽误,她笔直飞身上天,拼命伸手去抓,却很遗憾,只扯到越云泽一点点袍尾,然后又从指缝中滑开了。 眼看着越云泽越飞越远,她绝望地喊:“不——” 方才这一夕之间,苍郁仿佛阅尽天下爱恨,陡然读懂了许多许多。 长久以来,她时常感到,自己像被游戏玩家操纵的木偶,净做些身不由己的事,到如今她才忽然明白,真正操控她的,其实乃是自己的心! 对云仙的惊鸿一瞥,使自己将他作为整个生活重心;对他深厚的眷恋,促使自己踏上寻找魔器逆天行碎片的不归途;因为不想令他失望,想得到他的表扬,想讨他一个欢欣的微抬嘴角,所以拼命学习和练功;因为他受伤闭关,自己不得不像热锅上的蚂蚁,魂不守舍、坐立不安...... 自己整个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仿佛每时每刻都在为他而活! 不过,由于驿马印不断吞噬着她对过去的记忆,什么二十一世纪,什么游戏,她现在已经记不得了。 苍郁已做出了无悔的决定,死也不怕。至于是怎样的死法,会不会疼,她顾不上权衡。 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希望以后他不要再那么孤单,至少身边能有个人,对他嘘寒问暖。 在他疲惫的时候,为他沏一壶热茶;在他感到冷的时候,为他披一件衣裳;在他需要支持和信任的时候,用力握一握他骨节分明的冰凉大手! 他是至高无上的仙,但他也一定有软弱的时候。 若日后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她想她一定不会嫉妒的。 与此同时,越云泽也已决意赴死,他听见苍郁声嘶力竭的呼唤,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敌不过再看她最后一眼的心念,重又停下来等着她。 苍郁冲到跟前时,他喉结微微颤动了几下,喘息更加粗重,从来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此刻清晰地写满不舍和深情—— 此去经年,恐不再相见,愿你能忘了我,从此得幸福安宁!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苍郁感到万幸,没想到他会停下来等自己。 她定了定神,在他宽阔的胸膛前踮起脚尖,不管不顾身后有多少双注视的眼睛,凑近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若有来世,我想作你身边那只,重—明—鸟——” 说完,迅速把手伸到他背后一用力,任性地再度紧紧贴上他的胸膛,最后一次感受他冰凉又独特的温存! 人就是这样,有了一撇,就想再多要一捺,得逞之后还是不会满足,又会萌生出新的欲望。 能再次抱住他,已是无比幸福,可苍郁又有了进一步的奢望。 要在从前,她可能想想就算了,但此刻,她决定纵容自己这一次,因为过了今日,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更卖力地踮起脚尖,闭上眼睛,趁他不备,深情一吻到他紧闭的唇上! 它很冰,但很柔软。 吻他,就像饮下世间最美的酒,让人晕眩,让人无端舞蹈,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唉,如果我们是一对普通的情侣该多好!不用背负拯救天下的重任。 我们可以是种地的,卖红薯的,编草帽的,或者修鞋的都好......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携手丈量乡间每一寸土地,让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此刻说什么都晚了,苍郁万般不舍,却又不敢贪恋这致命的温存,于是用力将还在为这一吻发懵的越云泽推开,带着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赤光,离弦之箭一样,朝天上的紫云残剑冲去,以最快的速度,用尽所有的功力! 越云泽被她突如其来的吻惊得不知所措,搞不清是因为她一点就透、揣摩出了自己那个拥抱的用意,还是真的只是想再抱自己一次。 她的唇,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却更猛烈地将他磐石般的心撼动! 此外,他还用了片刻,回味那句重明鸟的意思。加上一阵比一阵更猛烈的头晕袭来捣乱,等情商有待提高的越云泽明白过味儿来去追,为时已晚! 张开双臂的苍郁,那飞扬着的浅衣和秀发,被狂风吹得肆意狂舞,看上去就像只迎风振翅的蝴蝶。 她以最美最绚烂的姿态,义无反顾地纵身投入到那团愈来愈盛的紫云之中,化为一个小白点,转瞬就被吞噬不见! 可怕的不是死,而是与心尖上的人生离死别。 但若自己的死,能换来他的活,自己心甘情愿。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须臾间,她嘴角微扬,在心里对越云泽做了最简短而深情的告别—— 我的爱, 不曾说出, 如一朵, 暗夜里盛开的花, 忘记了孤独。 又像一场雨, 自惊鸿一瞥起, 倾盆如注。 我走以后, 或许雨停, 花凋零, 思念却不会结束。 你爱的苍生里, 一定有我, 温柔的温度。 “苍郁——” 随后而来的越云泽,惊恐得大吼一声,声线颤抖不已!但是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因为紫云残剑爆发出的声响愈发地动山摇,响彻云霄。 越云泽眼前又是一阵忽明忽暗视物不清,同时胸口也剧裂疼痛起来,但他还是忍着痛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可惜追到跟前时,残剑有如一个撒泼的孩子,得到满足之后便已自动消失,唯有一些电光火石的残留花火,呼啸着从那个方向继续四散迸射出来,洒向众人。 众弟子纷纷以仙力抵挡,不小心被花火碰到的地方,立刻血光飞溅,一片狼藉。 越云泽最担心、最顾忌、最千方百计想避免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伸出的手,竟是什么也抓不到! 过了不知多久,一切复于平静,天上轰鸣已止,乌云渐散...... 刚刚靠近紫云残剑之时,苍郁就已经被呛得睁不开眼,浑身软塌无力地被滚滚热流推着走,意识很快模糊起来,只剩下一个字——疼! 疼痛是锥心刺骨的,手化了,脚化了,眉毛、眼睛、嘴,所有的一切,都消逝得如同从来未曾存在过一样...... 越云泽呆立在当场,喘息不止地瞪着紫云残剑消失的方向,满面难以置信,满眼心痛的泪光。 捂着剧痛胸口的手,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垂了下去,而苍郁那临别最后一吻,还残存在他的唇上,带着迷离而温柔的余香。 盼望着,盼望着她能回转而来,怎么也不愿相信,她已烟消云散...... 直到风平浪静了,众人才心有余悸地想起互相询问是否无恙。 却见乱云渐退,云仙一人立在当空,满面之绝望从未出现在他那张由来波澜不惊的脸上! 众仙也都被刚才那骇人一幕惊呆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他们到此刻才回味过来,方才还生动地站在那里的许苍郁,已经不在了...... 苍郁趁乱飞快的那一吻,他们谁都没有看清。 原来销毁逆天行,还需要驿马印持有者的身体! 仙界贵生,苍郁如花的生命就这样陨落,实在让人扼腕惋惜,同时,众人也对她感到深深的愧疚。 众仙围拢过来,这种情形前所未有,谁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尤韶寒握住越云泽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那便是来自他无言的安慰,与对苍郁的抱歉。 反正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他这一握,正是时候。 因为情动得狠了,越云泽头晕得厉害,无名黑影一阵又一阵,攻得他睁不开眼,他干脆闭上,任由尤韶寒和六旬扶住他。 但很快,越云泽又把眼睛睁开了,因为他听到有人说:“快看,那是什么?!” 会是苍郁回来了么? 若是她,他会不顾一切抱紧她! 可惜不是。 一样东西,从那团紫云消失的地方笔直坠落下来。 越云泽慌忙伸手,将它接在掌中。 “是相依剑!” 有人大叫一声。 很多人并不知道,云泽已经把相依剑赠给了苍郁,以为云仙将它也随身携带,因此喊:“云仙,你的相依剑回来了!” 越云泽没有言语。 众人只看到云仙深情抚摸着这把剑,显有泪光在眼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四回 (荐)一夜俱冰凌 越云泽疲惫极了,直接拒绝了所有人,回到属于他一个人的归心殿,靠在荏苒花树下沉沉睡去。 不知这样睡了多久,花瓣无声无息散落一肩、一发,风一吹,四处飘零,到后来,便都不动了。 比透明的荏苒花瓣看起来更苍白的,是他的脸。 若不是长长的睫毛时而微微颤动,他整个人静得几乎无从知晓是否还活着。 不知从何时起,冰鹰之身开始觉得冷,但他又不想睁眼起来,回到殿内去,一是因为累极了,二是因为,除了怀中的相依剑,恐怕也就只有荏苒花树下,是可以寄托思念的了。 他记得,入白虎皇宫前,苍郁曾经向往荏苒花茶的味道,想让他陪她一起喝。 他淡淡地说,改日请她。 还记得在白鼎面前,使命在身,苍郁头一次没那么怯场害羞,她仿佛亲眼见过荏苒花一般侃侃而谈—— “回皇上,一般常态下,荏苒花娇嫩透明,无色无味;种花之人心感温暖时,荏苒花也跟着放出浅浅的微光;种花之人心感欢喜时,荏苒花也随之翩翩起舞;而种花之人悲伤难过时,荏苒花的一树芳华,也将凋零殆尽......” 越云泽打理荏苒花已有万年,然而如此切中要害的一番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可惜她刚来归心殿那日,自己身体不适,未能陪同,只差六旬去备茶,错过了唯一的一次与她一同品茗的机会。 在别人看来,也许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无足挂怀,但如今,却成了他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生活中总是有很多不经意的时刻,当时未能珍惜,之后因为种种原因,那情境再也无法重演了。 正是因为那些都是很简单的小事,就更加让人后悔莫及,为何当时不努努力把它完成了? 恍惚中,越云泽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在殿内研读经书,突然有人顽皮地从他肩后探出头来笑着问:“喂,看什么呢?” 越云泽把书放下说:“你的功力长进不小,我都没感知出你来了。” 苍郁笑眯眯地说:“不是我功力长进了,是师父读书太投入了。我要是有师父这么用功,就不是现在这个不成器的样子了,师父也不用恨铁不成钢了,嘻嘻。” 越云泽的脸色“腾”地变了——师父?我何时又成了她的师父? 他痛苦地想,不,我不要做她的师父,师徒之间不可以...... 可苍郁偏又不知轻重地凑近过来,很自然地捻起他衣袖一角,可怜兮兮地轻晃着说:“师父,昨日的拜师大典上,我是不是表现得不太好?我天生怯场,一紧张,六旬师兄教我的话全忘了,脑海一片空白,就知道傻站着,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越云泽心中一软:“没事,你做得很好。” “是么?”苍郁忽然又笑逐颜开,“既然我表现得好,那师父可不可以奖励我?” 原来挖了个坑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你,你要什么奖励?” 苍郁笑得更灿烂了:“师父,归心殿里挺冷的,因此能量消耗快,能量消耗快呢,人就容易饿......” “你饿了?” 越云泽投去询问的目光。 “徒儿好久没有吃面了,师父带徒儿去吃好吗,要那种有葱花、有肉末的!” 越云泽看了看她,好像是瘦了一点。他脑子里转过一千种拒绝的理由之后,却听见自己说:“好!” “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 苍郁一高兴,又抱着他的手臂晃了几下,亲昵的举动和甜美的小梨涡,让他醉了,他感觉此刻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自己恐怕都会答应——只要,她还在身边。 梦里,他们一起去了上次那家面馆,还是当初帮他当夜明珠的那个小二。 小二一见越云泽,激动得当时就要下跪拜谢赠银救父之恩。 越云泽一抬手制止他,对他说:“今日,我们是来吃面的。” “好嘞客官,今日小二我就为您这一桌服务!” “不必,点完之后,你去忙你的好了。” 越云泽转而温和地对苍郁说:“想吃什么,你来点。” 苍郁觉得,此刻就好像一对普通的凡间夫妻相偕下馆子,丈夫问妻子要吃点什么那样,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她要的本来就不多,他的一点点关怀,哪怕只有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是足够滋养她这朵小花的雨露了。 小二一趟一趟不辞劳苦地,将十几小碗不同风格的面摆在他们桌上,炸酱面、哨子面、牛肉拉面、葱油拌面、油泼面、豆角焖面、乌冬面,还有小二送的汤和菜..... 各种“浇头”,各种色泽,细面柔软弹滑,粗面劲道有嚼头,琳琅满目的一桌子,把苍郁看傻了,不住地做出“o”的嘴型,末了说:“师父,这么多,我们怎么吃得完啊?太浪费了!师父不是说,要勤俭......” 越云泽慢条斯理地说:“不要紧,你慢慢吃。” 他想对她好,又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既然她爱吃面,那就让她吃个够好了,就算她一样只尝一口又如何? “你陪我吃好么?我不喜欢别人不吃,光看我吃。” “好。” 越云泽顺从地拿了手边最近的一碗到自己跟前,也拿起了筷子。 苍郁更开心了。 不食五谷杂粮的云仙,被自己这么一要求,就愿意跟自己一起吃东西,实在太有面子了!她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忽然,她脸色大变,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师父,这这这回我们有银子了么?” 越云泽看她脸色骤变,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她还记得这码子事,被她逗乐了,点点头。 苍郁眉花眼笑:“耶,那我就放心开动了啊!” 越云泽握着筷子还是没动,看苍郁鼓着腮帮子大嚼特嚼很香的样子,觉得看着她吃饭,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这种享受,以前从没体会过...... 他刚从身上掏出银子,就发现坐在对面的苍郁不见了。 心中一紧,四下望去,馆子里的食客都自顾聊天、吃饭,到处都没有苍郁的身影。 “小二,和我同来的姑娘哪里去了?” “客官,刚才她什么都没说,就从这儿出去了,我还以为......” 越云泽大惊,把银子往桌上一拍,扭头就走。 可是追到门口,望见繁华的人流,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苍郁,不要走——” “师父,你怎么睡在这里?” 清晨,六旬赶来摇醒越云泽,拿了件袍子给他盖上。师父的慈悲心肠他最懂。 陪伴了师父两年、并为仙界做出重大贡献的姑娘,就这么冤屈地同逆天行一起走了,师父心里能不难过么? 但六旬所不知道的,是玄天的谎言。 六旬担心了一宿,一大早还是赶紧跑来了。 他环视着由心而生的归心殿四周,幽幽地问:“师父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越云泽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四下一望,发现整个归心殿竟一夜冰凌!有些地方甚至发生坍塌。 花草枯萎殆尽,就连他靠着的荏苒花树上,连一片荏苒花瓣也不剩了! 也对,种花之人心已枯,它又怎能不凋零呢? 他的睫毛、头发和袍子上,也都沾上了冻成小冰渣的荏苒花瓣! 旭日之光洒在冰凌上面,如晶如钻,华丽得耀眼,然而残破的殿堂,与之格格不入! 这是魔器毁灭后崭新的一天,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尘封进了坚冰之中,恍如隔世! 归心殿,本就出自于他的心。 从前摒弃七情六欲,没有爱恨情仇,所以归心殿一直平静安详。 如今,他的世界因她的离去,而变得断壁残垣,雪地冰天...... 不,诸事未了,不能就此沉沦! 越云泽命令自己打起精神,慢慢站起身来,将相依剑收入虚元中。 “师父,没想到,销毁逆天行需要如此的代价。”六旬沉重地说,“师父,你是如何知道,可以靠拥抱吸走驿马印的呢?” 六旬的话,使越云泽想起了他最不愿想起的玄天。 六旬见他不回答,为他解围道:“弟子知道师父心里很难过,弟子也是一样。但弟子更希望看到,师父能振作起来。仙界需要师父主持大局,仙界还需要匡护整个天下!” 越云泽看着六旬的眼睛,像老干部谈话似的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为自己教出的徒弟如此顾全大局,而深感欣慰。 而自己,也要有个师父的样子:“放心吧。” 可是爱操心的六旬,一颗仙心忐忑不能安:“师父,弟子想看到,归心殿尽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越云泽知道,六旬言下之意,是让自己的心情早日恢复如初,这样,归心殿也就能再见辉煌。 “为师没事,你回去吧。这几日,你帮为师督促大家练功。” “是!” 越云泽转身迈步,缓缓向尚未倒塌的正殿走去。 师父在六旬心中,一直是丰神俊朗无人可及的,但这一次,师父走起路来,竟有那么一丝丝苍老的感觉。 看到他孤独的背影,走向那冰封衰败的归心殿,六旬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可是,师父不需要他的陪伴,那么就还是遵师嘱吧。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五回 玄天之真容 越云泽缓缓进入正殿,颇有些步履蹒跚的味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殿中的一切,也都覆了一层白茫茫的薄冰,整个大殿看起来毫无生气。 那种人去楼空、无法弥补的遗憾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任他仙术逆天,也无法让时间倒转。 眼眸扫过每一样物件,仿佛又看见苍郁刚到这里的那一天。 她在此处快乐地旋转,每一样物事都让她感到新鲜。 回想她在自己身边这两年,一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他还以为她原本就是那样收敛的个性。 直至进了归心殿,见她真情流露才发现,原来她也是个俏皮活跃爱捣乱的姑娘,她的笑容,其实要比六月的石榴还鲜艳! 也许是自己平时对她太过严厉了吧。又或许,是自己太过沉默,让她害怕打扰了自己的清净,因此她不敢表现自己。 之前,她过得一定很不快乐吧? 这样一想,心中的负罪感陡然翻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其实是在抚摸虚元中的相依剑。 它们的主人阴阳相隔,但相依剑与别离剑倒是和和美美地团聚了。 越云泽想,眼下还不是悲伤的时候。还有些该了的事情,总是要了的。 打坐的蒲团上已经结得全是冰,不要也罢。 越云泽撩开身前的袍子,打了个如意坐,入定,与那个千万年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相会。 但这一次,心情与以往大不同了。 紫云残剑时玄天的话,至今还不断如轰雷般在耳边炸响:“......牺牲她一个,六界轮回的因果大道便能保住了,你的功绩也达成了。她呢,也可以尽快开始新的轮回,不用孤零零一个在人世间游荡!” 越云泽凄然一笑,这就是自己敬重了数万年的“天神”说出的话! 他又想起,其实玄天是露过马脚的,在苍郁被关在离“天下之心”不远的珠帘里的时候。 那时,玄天曾说,让自己干脆娶了苍郁。此刻想来,那时,他说的应该是反话,只是测试一下自己的定力罢了。其实玄天希望自己稳坐九天云仙的位置,他便也可一同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威。 为何没有早一点看穿玄天的真面目呢! 是啊,以前,玄天的旨意都与他自己并无利益冲突,因此不痛不痒,听上去也都在理,玄天也总是为天下人、为越云泽着想,毕竟,他们是一体的。 此刻,玄天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稳,仿佛并未受这次销毁逆天行事件影响,并不为苍郁的逝去感到丝毫悲伤,甚至还微带几分不易察觉的喜悦:“云泽,魔器已毁,因果轮回的大道得以维护,真是大快人心呐!你此番功劳不小,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越云泽冷冷地说:“论功劳,为何不提功劳最大的那个人?” 玄天尴尬地顿了顿说:“许苍郁的功劳,大家有目共睹,仙界是不会忘记她的,天下人也是不会忘记她的。你对她动了情,非常危险,正好也借此机会作个了断,人不知鬼不觉,岂不妙哉?” 越云泽又是凄然一笑:“那你我之间,是不是也该做个了断了呢?” 玄天的语气开始流露出一丝慌张:“云泽,你在说什么?什么你我之间?什么了断?” 越云泽轻叹一声:“很久很久以前,我修成了一介冰鹰,翱翔在冰原与崇山峻岭之间。出于生存本能,捕食其它动物。残酷的生活环境,和弱肉强食的竞争,滋养了我心中的邪念。因数次拯救跌落悬崖的生命,以及违背自然规律,开始坚持食素,最终我得以幻化为人。特别自修仙之后,我已竭尽全力,与邪念抗衡,一心清修,但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玄天的呼吸急促起来。 虽然越云泽从来都看不到他,他的紧张却清晰可辨:“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越云泽义正言辞说:“我已经了解了,你,玄天,就是我的邪念!” 玄天惊恐万分,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悲惨的下场:“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的太晚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天神派来指引我的,看来,还是自己定力不够,才让你有机可乘。被你蒙蔽和控制了这么久,我根本不配为九天云仙!眼下我首先要做的,就是与你一刀两断,而后,辞去云仙一职!” 玄天决定软硬兼施,他由紧张怯懦,转而不管不顾地凶狠起来:“越云泽!如今,你要地位有地位,要仙力有仙力,完全可以呼风唤雨,天下人对你可望而不可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些并不是我所追求的。” “我知道,你清高,你不在乎世人看重的那些名分,可是你别忘了,这名分带给你的权力,可以让你为你在乎的天下人,尽很多力!” “尽力不分大小。没有我,太阳照样会升起,仙界照样与魔界势不两立。” 玄天急了:“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们两个,根本就无法分开呀!你要知道,与我一刀两断,无异于拿走你半条命!” “半条命?”越云泽对着原型毕露的玄天、也就是自己的邪念,轻轻冷笑一声,“如若不是她在最后时分,换走了驿马印,和那个拥抱,我早就已经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你亦如此......” “她,她的死换来你的活,你就这么不知道珍惜么?” “就是因为要好好地活,你才必须离开!” “云泽,你想想,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邪念,这是与生俱来的,就算修炼,也只能做到尽量避开。只要活着,就有可能生邪念。云泽,你何必呢?我们朝夕相处了数万年,我不信,你会对自己下此狠手!把我逼走了,还会有新的邪念进来......” 越云泽不再理会,开始运功,意欲孤注一掷,将邪念就此逼出自己的身体,不让它再兴风作浪。 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 清冷低温的归心殿中,越云泽虽静坐不动于冰霜之地,但额头、鼻尖逐渐渗出的豆大的汗珠,却清晰可见,微皱的眉心上,也不断有汗水滴落,浑身的袍服渐渐湿透,表情也越来越痛苦,不得不耗费更多的真气调匀呼吸,试图将拼死顽抗的玄天,从自己身体中剥离! 玄天,就像是另一个不善良的、贪图功名的越云泽,是他的另一个自己。 而世上最难战胜的,正是自己。 呼气止于丹田。 呼时真气下降,丹田张开;吸时真气上升,丹田闭合。 玄天在定中感受到压迫,知道自己这次麻烦大了,气喘吁吁地咆哮道:“越云泽,你耗费过半的真气来逼走我,真的值得么?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分明就是一体!逼走我,你也绝——对——没有好下场,说不定你会功力尽废去,不,这还算好的,说不定,你会终生残废,连街头巷尾那些要饭的都不如!” 越云泽默不作声。 一想到玄天曾许诺苍郁位列仙班,最后却弄得她魂飞魄散,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再说,以他的能力和地位,若长久被邪念所控制,自身也许并不会受到伤害,但有朝一日,难免会酿成危害天下的大祸! 邪念来时如山倒,去时如抽丝,逼走邪念,就像是剜掉自己身上一块肉。他即将遭受的**痛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但追求尽善尽美的越云泽,是绝对不容许自己有邪念的。 他持续意守丹田。 丹田之气乃自然之气,能使五脏皆润、遍体皆温。仙界修炼的功夫中,很重要的一样,就是练习使这一线之气越流越旺,若是断了,便回天乏术。 越云泽将邪念从脐下三寸任脉关元穴的下丹田,生生逼到胸中膻中穴处的中丹田,又从中丹田逼到督脉印堂之处的上丹田——“泥丸宫”,到此刻,体力已有些吃不消,喘了一会儿,最后集结全身剩下的力量,拼死一击! 气血逆流,头顶犹如炸开一个惊雷,血管如同将要爆裂,整个前胸后背,痛得无法自持,眼前一片支离破碎的腥红—— 所谓的能与他对话的“玄天”,终于不复存在了! 将无色无形的玄天震出体外之后,越云泽身子剧烈一颤,向后仰去,上次重伤之后尚未完全恢复的身子,精疲力尽地倒在布满坚冰的地上,喘息不止,残命似乎随时都会被取走。 紫云残剑消失的那一幕,依然惊心动魄地缠绕在脑海。 每当想到苍郁如花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殒,他就重拾了久违的心痛,早已断了的七情六欲,似乎正一点一点无声地续接起来。 先师赵倚空曾对他说:“你我的使命,就是修炼成为天道的佑护者,我们都注定要终生孤独。在突破晋级的过程中,你会经受一些磨难,但你若六根不净,看世事不透,经历的劫难将要多得多,修炼的过程也更加漫长和艰难。” 他还记得自己曾问先师:“若玄天让弟子做不想做的事情,弟子该当如何?” 先师说:“那么,就相信自己,只做正确的抉择。”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六回 不堪邪念扰 六旬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师父步履蹒跚消失在破败的归心殿门内一幕,这画面将他的心撕扯得生疼。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当一个从来坚强又独立的人遭遇巨大打击,明明软弱却还不愿寻求帮助、继续逞强的时候,总会戏剧性地令人动容。 师父回去一个人会做些什么呢?写字?打坐?他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会不会再出点什么事? 作为一个孝顺又忠诚的徒弟,原本无欲无求的心境,被师父的境况扰乱得一塌糊涂,破天荒地不小心接连打翻了许多东西,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最近还是勤往归心殿跑着点儿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六旬再也坐不住了,带着另外一个弟子山客来看望师父。 从外观看,直接反应了师父心境的归心殿,不比早上强多少,但也绝不比早上差,还是覆满冰凌。 不知师父此刻在做什么呢? 越云泽每日要花许多时间打坐,在入静中思考,在入静中休息,在入静中提升。两弟子生怕打扰师父,在门外躬身等了许久也不见师父出来。 以越云泽的功力,别说门外有人,就是六界之中随处有什么事,他也能立刻知晓,如无重要事宜,他是不会让弟子在门外守候太久的,因此两人觉得有些蹊跷。 他们齐齐凝神感知。 薄薄的一扇门里,隐约能感到师父微弱而不规律的真气,还在继续流失! 两人大惊,喊了几声“师父”,不见有人应答,一对视,片刻都不敢耽误地破门冲了进去! 就算是虚惊一场,受什么处罚也认了! 果不其然,只见他们的师父面色纸样苍白、发丝凌乱,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已经失去知觉。 看姿势和殿内凌乱的样子,似乎是经过较为剧烈的挣扎,想要站起来,却最终没能做到。 他们俩手忙脚乱地将越云泽扶起:“师父!师父!你醒醒啊!” 越云泽还是纹丝不动。这可把两个弟子吓得魂飞魄散。 山客问:“师兄,师父脸色这么难看,到底是怎么了?” 六旬说:“唉,师父为了守护‘天下之心’,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真气!” “所有的?天呐!” “是啊,幸亏众仙及时赶到,拼命输真气给他。而且,我私藏了十枚‘益气金刚丸’,已经尽数给师父服下,当时明明是好起来的,看着已经恢复正常,但不知为何,他眼下还是虚弱成这个样子!” “十枚‘益气金刚丸’!师兄,你每次大考之后得的都没吃?师兄,你对师父太好了!” “眼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两个弟子心焦如焚。 山客说:“我去通知众仙!” 六旬说:“我扶师父去休息!” 说着,六旬伸手探了探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 他心中一凛,忙准备给师父传输真气。 九天之上,属六天离仙尤韶寒最懂也最关心越云泽,他们是心照不宣的仙友,即便待在一起一整日,二人之间的交流,也常常仅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已,却并不觉得不自在。 山客飞奔找到正在读书的尤韶寒,神色慌张、气喘吁吁的样子,令尤韶寒预感到云泽有事,这也是他一直隐隐担心的。 于是将手中书一扔,率先飞奔至归心殿,接替下精疲力尽的六旬,片刻不耽误地催动仙力,为越云泽疗伤,毫不吝啬地源源不断传送真气给他。 真元之气,由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结合而成,乃“性命双修”所得之气,人之有生,全赖此气。 越云泽已经极度亏空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尤韶寒的真气。其游走体内,像拳头一样一次次冲击病灶,终于,可以探得他一点鼻息。 眼看着榻上的越云泽,脸色逐渐缓和,脉息渐趋平稳,尤韶寒方才收了手。示意弟子们出去后,他忍不住低声责怪道:“云泽,你是怎么搞的,不好好休息,又失了这么多真气,不要命了?” 越云泽憔悴地望了一眼尤韶寒,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嘴唇:“韶寒,又废了你不少......” “先别说这个,解释下,究竟发生了何事?‘天下之心’出事后,众仙合力助你,六旬还喂你服下足足十枚‘益气金刚丸’,按说你的身子,不至于成眼下这个样子。” “我总算是,把邪念,逼出去了......” “邪念?” “我一直以为,玄天的话...就是天神的...旨意,但没想到...玄天他原来是,是我自己...心中的邪念,就如同...心魔......” 大口喘息。 天神上一次露面,还是数千前试图摔碎逆天行的时候。那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他周身散发的无可比拟的真气,坚定地彰显着他的身份和权威。 当时他曾提到,可能将以特殊的方式,与仙界最高领袖单独联络。 越云泽一直以为,自己从有意识以来,一入定便可听到的这个特殊声音,就是天神的指引。 “云泽,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错误?” 越云泽垂首道:“是,很大的错误。”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错信玄天的事。” 越云泽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们常常教导弟子,意念本不可灭,不能反常理,不要硬碰硬,而要对其置之不理,难道你忘了?” 越云泽又垂了头,不置可否。 尤韶寒又说:“修行,不正是一场正与邪的较量么?每个人,其实都或多或少怀有邪念,就像大自然中时常有微风。只是,修仙之人能够做到置之不理,顺其自然,它来了,慢慢地也就去了。一次将邪念逼出体外,并不代表以后邪念不会来,又何必为此耗费半条命出去?” 其实尤韶寒说的句句在理,但对于云泽这种完美主义者来说,邪念存在于自己心中一刻,都是无法容忍的。他对自己有着极高的要求:“若不采取些措施,我又如何能为人师表?” “好好好,你别讲话了,我已经叫人去取丹药了。”尤韶寒说着,扶越云泽躺下,“眼下你需要休息,哪儿都不许去,什么也不许做,你的门生我帮你看着。” 越云泽也不言谢,只点点头。 “对了,这个还给你。” 尤韶寒拿出代表越云泽九天云仙身份的白玉祥云德佩,想要重新给他挂在腰间。 越云泽立即推开他的手:“我这个样子,已不配坐镇九重天......” “什么话?你若不配,这祥云德佩,天下便无人敢接,你想让仙界失去主心骨么?” 尤韶寒还是执意给他挂了上去。 越云泽把手按在他的手上:“一重罪,我心有邪念;二重罪,你看不出来,我已.....功力渐减么?” 尤韶寒与他对视片刻:“感觉到了。” “九仙议会眼看就要到了,就算你把它,给我挂上,你以为,到时候,我还能守得住这德佩么?” 尤韶寒深深为越云泽感到担忧,以云泽眼下的身子状况,马上即将到来的九仙议会,他可真的是够呛啊! “是因为,动了情?” 越云泽郑重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尤韶寒迟疑着不敢说出:“是为了.....许姑娘?” “我以为自己心无所向,心无所终,谁知......”越云泽惭愧地垂下眼帘,“我愧对先师的教诲,愧对仙界五千......” “云泽,我等虽有仙术在身,却终究是血肉之躯。何况,许姑娘那么有勇气和担当,对你又情深义重,的确值得被疼爱。” 苍郁惨死紫云残剑中的那一幕,又令越云泽痛苦地皱起眉心。 亲眼看着在乎自己、自己也在乎的人灰飞烟灭,那种痛苦是刻骨铭心的。 尤韶寒劝慰他道:“我们修仙之人,并非要修得六亲不认,而是要更加懂得知恩图报。再说,有时候,情感来得润物细无声,也不是那么容易察觉的。你从来都不知情为何物,因此不懂得抵抗,这不能怪你。既然在生死关头,你们都愿意为对方牺牲自己,想必这确是一份真感情。” “是我将她卷入风波,却在她为天下鞠躬尽瘁之后,害她失了性命,我的罪孽何其深重?” 尤韶寒拍了拍他的肩:“云泽,你不要太自责。第一,驿马印在她身上,这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整件事情并不是因你而起;第二,关于玄天,你也是受害者,之前你并不知情;第三,你并非贪生怕死,你也已做好准备,不惜舍身赴死,只是被她抢先了一步。” “你不要再替我开脱了。” “我不是在强词夺理,为你开脱,我所说句句属实。修行至今,对生死应该看开了。她与一般的修行之人不同,她的仙力得来全不费工夫,清晨的功力已高于昨晚,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而她此番受此大难,来日方能修成正果。倒是你,云泽,你要想好,未来的路,究竟要去往何方。” 越云泽垂下眼帘。 他早已想好了。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七回 卸下千钧负 “即刻躺下休息,其余的日后再说!”尤韶寒将越云泽强行按倒,“你也真是的,一点不会照顾自己,我得叫六旬搬到归心殿来,守着你才行。” “没有这个必要。” 尤韶寒面有不悦:“有!我说有就有!虚成这个样子,身前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你教旁人于心何忍?” “我不习惯别人伺候。” “别太逞强,你要学会适时地服软,就算是我们修仙之人,也有需要帮助、需要被照顾的时候。我可不想看着你一个人凄凄惨惨,到时候难受的可是我们。” 尤韶寒话说得硬,心中却暗自担忧——云泽此番遭受了玄天的欺骗,以及许苍郁之死的双重打击,不知多久才能振作起来。 同时,他还琢磨着,如何向五千弟子解释云仙重病一事的措辞,若是处理得不好,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不过,他对越云泽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不到一周的时间,九天云仙就如同从前一样,至少上表面上一样,又风姿绰约地出现在议会大殿之上,主持事务,周身一尘不染,衣发纹丝不乱,令尤韶寒深感欣慰。但他还是主动包揽着自己能胜任的事情,尽量减轻云泽的负担。 越云泽心知肚明,却不言谢。 对方的好,会记在心上,却不用客套地表达。他们之间一直就是这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大家都以为从此风平浪静的时候,越云泽忽然召集众仙议事。 尤韶寒担心,他又要将那让位的旧事重提,想提前打听一下议的什么内容,被越云泽拒绝,他心中暗暗着急。 越云泽的管理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话少但是服众。若是他坚持让位,眼下还真没有谁可以全面胜任九天云仙的位子。 越云泽对一天至九天众仙,以及众仙门下的的若干首席弟子说:“这些日子以来,我花了很多工夫,观察各仙门下众弟子,发现八重天之下的首席弟子齐家,修为精湛,德才兼备。” 有不明所以者附和道:“齐家的确是后生可畏,他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 齐家本人,则非常谦虚地垂首而立,不知云仙为何提起自己。 也有人不解—— “云仙为何要提到这个?” “云仙打算将他如何?” 付忘年心想:“不会是想把我的首徒要过去吧?” 苍郁惨死紫云残剑一幕,付忘年看得清楚明白。他暗暗猜测,越云泽已为那女子动情,同时,也为苍郁决意替越云泽赴死的勇气,感到惊讶和羡慕。心想,那灵妖在枕畔极尽温柔,却不知真要遇上事了,对我可有这般情深义重? 越云泽毫不避讳地向众人讲述了,自己长期被玄天所控制心智的原委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地再次从腰间摘下了那枚白玉祥云德佩,德佩离身,意味着仙界即将发生巨大的人事变动。 “于情于理,我都不再胜任九天云仙的位子。我想闭关清修一段日子,暂将祥云德佩交予离仙代为保管。请离仙最出众的首席弟子齐家,参与到九天议会中来,重新排列一至九重天的掌管者,直到九仙议会上再做定论,众位可有异议?” 话音刚落,众人就开始议论纷纷。 有的觉得云仙此言不可思议,也有个别的心里暗自高兴,因为齐家的功力与众仙长相比,想必是最逊的,要管也只能管一重天。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平白无故涨了一等? 尤韶寒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中,猛地站起身:“我不赞同!经书有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力,自胜者强。云泽不惜耗费七成真气,战胜了自己心中的邪念,便战胜了这世上最强劲有力的对手!从此,他定能更加畅恒无极。” 转而对云仙说,“云泽,九天不能没有你,仙界不能没有你!” 有人附和表示赞同。 越云泽面色凝重,眉头深锁,只静坐不语。 这时,坐在一旁的八天兑仙付忘年决定说几句,说不定自己这几句,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帮助魔无上拔掉越云泽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那么无上一高兴,会不会赏几个比灵妖更美妙的女妖给自己呢? 付忘年站起身来咳嗽了两声:“那个,我简单说两句啊。各位仙友,众所周知,在守护‘天下之心’一役中,云泽劳苦功高,倾尽了自己所有的真气,差点就搭上了性命。” 下面一片哗然,那些原本不知情的,都深感震撼。 越云泽看了他一眼,责怪他没有必要提起此事。 付忘年继续说:“而且这么些年来,云泽确实太过操劳,加之销毁逆天行一事,受玄天蒙蔽,伤及无辜,再加上与玄天的抗衡,使得他心力交瘁,体力大为受损。如此一来,让他还怎么参加九仙议会?要是硬撑着参加了,岂不是让我仙界自行折损一名大将?除非,除非将九仙议会推迟举行。” “这不妥吧?云泽的身子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这一拖,要拖到何时呀?” 众仙为了这场比试,早已摩拳擦掌准备了很久,听说要推迟,不免表示出遗憾。而且这一次推了,那下一次呢?原本每百年在同一日举行,岂可坏了千万年来的规矩? 尤韶寒继续劝说众人:“只要诸位认可云泽,规矩可以改。” 付忘年拿眼一扫众人:“我看,诸位也就不必强求他了,让云泽闭关修养一段时间也好,待他身子复原,下一届九仙议会上,再仙复原职也未尝不可呀,不就是区区一百年么?身子重要啊。” 此话一出,众仙也都不继续坚持了,也觉得这法子无伤大雅。 越云泽暗暗松了一口气。 仙界格局进行了重大调整。越云泽了了一桩心事,开始闭关,谁也不见。 六旬一次次流连在归心殿清心室门外,担心地望着已紧闭多日的两扇青石大门,一边告诫自己,不可以进去打扰师父,万一师父练功受到干扰,走火入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边又暗暗祈祷,师父能早日安然推门出来,这样自己才能够放心。 与魔无上冷战的屠天,在销毁逆天行那日,听到了巨大的动静。他知闻苍郁惨死,狠狠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一言不发,一头扎进东海里去。 此番并未掀巨浪、淹村庄,只是静静地让冰冷的海水打湿自己,收起所有的法术,让自己像根虚无的海草一样,随浪沉浮。 跟着水波晃来晃去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丫头的万般美好—— 单纯又有点小心眼儿,勇敢又有点胆小,时而温柔时而霸道...... 如果跟了自己,一定当她是手心里的宝,好好宠着爱护着,可谁让她不知好歹地选了越云泽那个负心汉,最终没能逃脱为他葬送性命的命运!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算是抢也把她抢到手! 然而他的心并没有就此沉静下来。 从冰冷的水里出来,他依然无法抑制自己的震怒,对越云泽的恨,依然想燃烧将爆的火山,于是由着性子独自冲上了九重天。 九重天的结界虽然难破,但人在愤怒到极点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是惊人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估量! 屠天暗念咒语,鸿蒙剑以螺旋状冲上了半空,忽然停滞片刻,似在迅速积蓄能量,充满后而,光一般朝着归心殿的方向狠狠扎了下去! 与此同时,屠天也将全身所有的力量注入掌中,排山倒海推了过去! 一鼓作气将重重结界打破个缺口,提剑气势汹汹直逼归心殿! 原本,九重天的结界是相当牢固的,且随时有专人检查和加固,但最近越云泽功力受损,因此让结界有了大面积的漏洞。 “站住!” 越云泽的几个弟子发现了他,直追到归心殿练功室大门外,双方打了几个回合,不过屠天并无心恋战,只是草草招架。 不多时,尤韶寒和付忘年也赶了来。 屠天一掌将拦他的弟子震出数丈之外,极力压住他那快要控制不住的火气说:“离仙,兑仙,我屠天今日前来,并无意伤害他人,只想找越云泽一人计较,还请各位回避,以免伤及无辜!” 屠天乃魔无上之子,而魔无上与付忘年之间,现在借着灵妖有了那样一层关系,付忘年有意要放屠天走,他命仙界弟子住手,问屠天说:“你是如何进来的?” 屠天并不知晓父王与付忘年之间的勾当,掷地有声答道:“一个人在愤怒的时候,他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付忘年平静地说:“不,一个人力量的展现,不是看他愤怒的时候,爆发出来的能量有多大,而是在受到打击挑衅时,是否能保持冷静和清醒。” 这番话在尤韶寒听来很是精彩。 屠天却不领情:“不见到越云泽,恕我无法冷静下来!” 付忘年不知道屠天与苍郁的两世渊源,但屠天与越云泽之间因为彼岸产生的分歧,他是很清楚的:“见到他,你恐怕更加无法冷静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诗词7.9.更新 y. c p g gл c 磬 i · i γ壬 廯 佭 佭 绪 g i 6p μ 磬 彭c 岨 6缸 硣 Σ 衣 · л i 飬 β ξ顣 䶮 zп 裬档 g 踳 yδ() 佭 6 д λ gЦ m榣 衣 裬 Ц 6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八回 他竟会流泪 尤韶寒问:“屠天,你找云泽何事?” 屠天冷冷地说:“我与他之间的私人恩怨,须做个了结!” 付忘年说:“修仙之人,无情无欲,无牵无挂,又何来恩与怨?你一定是误会了。” “就算是误会,也须当面澄清。这样不明不白地,永远留有一个心结!各位,今日我定要见姓越的一面,与他说个清楚明白,如若不能,就别怪我屠天手下无情,杀戒大开,血洗归心殿!” 考虑到这些都是苍郁的前世——玲珑——生前所敬重的人,屠天还算是客气的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把头一低,五指缓缓攥紧,几乎能听到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目光里似有火舌喷将出来。 若不让他见越云泽作个了断,面前哪怕是一片冰原,他也能让它给烧尽了! 屠天话音刚落,清心室的门“啪”地向两旁让开,在众仙家的注目礼和屠天咄咄逼人的目光中,越云泽如诗如画地出现在面前。 一身简洁得不能再简洁的素白纱练功服,也算是归心殿居家服,大袖飘飘,笔直矗立在门庭正中,细看,面色虽凛然,却带三分憔悴。 尤韶寒焦急又关切地护着他说:“云泽,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还是......” 屠天冷笑一声:“怎会没他的事?万事皆因他而起!” “他是来找我的,你们都散了吧。”越云泽沙哑着嗓子对众人说,接着又转向屠天,“进来吧。” 同时让出了去往清心室的路。 屠天的一身黑衣,与仙界随处可见的神圣素白格格不入。 越云泽既然发了话,谁也不敢阻拦屠天,他抬腿便迈入门中。 那充满杀气的眼神,似要穿透越云泽的心脏,直看得六旬心惊胆战! 六旬不放心师父,想要随后跟入,却被越云泽抬手挡住:“去忙你的吧。” “哎师......” 没等他说完,清心室沉重的石门,已在二人身后带上。 六旬问:“离仙,兑仙,让他们单独相处,师父会不会吃亏?” 只有付忘年气定神闲:“心魔屠天,与他爹那个魔头不同,他有分寸,我们大可不必担心。” 六旬显然不同意这种言论:“可最近正赶上师父体力不济,万一屠天魔性大发,孰强孰弱,还未可知!” 付忘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门出神:“见机行事吧。有我和韶寒在这里守着,你们先回去。” 六旬说:“弟子不走,弟子也要在这里守着。” “随你吧。” 尤韶寒其实也很担心,但他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云泽决定了的事情,是很难更改的。他只好也紧紧盯住那道门。 一进得屋内,清心室闪现一道凛冽虹光,直穿透室顶,划破天际! 那是屠天二话不说,拔出了鸿蒙剑,往地上用力一戳! 鸿蒙虽无半分声响,杀破天的气势却惊心动魄,蔚为壮观! 剑 君临百万兵,可重也宜轻。 信手穿衣甲,随心斩刺荆。 如虹邀冷月,赛雪淡寒星。 三尺鸿蒙破,常随义士行。 屠天开门见山说道:“上一世,你的徒弟害死了我心爱的女人,却并未得到应得的处罚。三日之后我没来,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我可一直记着这笔血债!” 越云泽直视着他的双眼,没有回答,然而无声的眼神、略发红的眼眶,仿佛又包含着许多许多的涵义。 “这一世,她不记得我,却甘愿为你了赴汤蹈火,所以我放手了,只因我不愿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为难!但是,你欺骗了她的感情!”屠天的喉结颤动了几下,那是他第一万零一次咽下回忆的苦酿,“我以为,就算你不会为了她放弃道行,至少会收她入仙门,好生对待她。可是,她历尽千辛的付出之后,到头来,你却让她为你米分身碎骨,魂飞魄散!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 屠天咆哮起来,心中沉睡已久的魔性被唤醒! 而越云泽心中如何不痛? 屠天的话,像快刀将他的心划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屠天以为越云泽该狡辩了,该准备动手了,可是越云泽却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屠天凄然冷笑,我这个对手说不定其实是个懦夫!丫头,你真是有眼无珠啊! “世人传说,九天云仙一向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我看未必!真正的九天云仙,不过是个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 屠天情绪太过激动,一拳砸在石案上,石案登时断为四截,发出一声闷响。 可越云泽看都没看一眼。 屠天吼道:“是男人就拿出点气概来,跟我打一仗!你闷声不响地究竟是何用意!” 越云泽百口莫辩,也不想辩。 屠天就受不了这种闷葫芦的个性,他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人,一言不合可以动手,杀个你死我活,就怕不回应,那可真是要把他憋死了。 越云泽沉默是有原因的,他从未觉得魔说的话如此正确过,无从辩解。 屠天列出的每一条罪状都在理,那些也是他不断谴责自己的条款。 自苍郁死后,他的心没有一刻安宁,屠天畅快淋漓、毫不留情的责骂,反倒可以让他好过一点。 屠天见越云泽无视自己,气得一掌凝结着无限怒气,排山倒海向他胸口推去,看他到底理是不理! 可眼看着掌到了越云泽近前,他却云淡风轻地矗立,衣角被带得迎风翻起,却仍旧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一般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可以解释——要么是胸有成竹,或者有埋伏,所以不怕;要么是反正打也打不过,抵抗无意义。 屠天认为越云泽属于第一种,对屠天来说,这种蔑视的态度,简直是火上浇油,也是一个有血性汉子绝对不能忍受的! 就算越云泽他道行高深,可能会在最后一息杀自己个出其不意,也在所不惜,绝不收掌! 他甚至做好了今日玉石俱焚的准备。 谁知,末了,越云泽也没还手,似乎早就做好准备心甘情愿受这一掌! 这一掌带着十足的怨气和恼怒,以及屠天全部的修为,将越云泽像个毫无功力之人一样,轻而易举打得接连后退,直撞到廊柱上才靠住! 两口鲜血喷出,将一袭白衣染得如同雪中点点红梅盛开,两缕乌发自肩头垂下,黑白红三色强烈的视觉对比,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为何不还手?” 屠天怒吼道。 他并非心疼越云泽,只是觉得对方不还手,打得不过瘾。 与此同时,他心里升起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虽然越云泽并未出手,但高手过招,仅仅这一下试探,屠天也已将对手现如今的功力窥探了个八九不离十。 “越云泽,你的功力原本至少是我的数倍,如今顶多与我旗鼓相当,这到底是为何?‘天下之心’一战过后,你的同僚不是已经输真气给你了么?!” 越云泽吐血之后,极力靠住梁柱,才不至让自己跌倒,按住胸口隐忍地咳了几声,残血顺着嘴角流下,胸背撕扯着剧痛,皱着眉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话呀,你是哑了么?”屠天性急地兀自猜测道,“难道说,你对丫头也动了真情,因此功力减退?这才是你让出九天云仙位子的真正原因,对不对!” 若越云泽承认,那么屠天倒是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在屠天看来,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繁华权贵,都比不过两情相悦的幸福。 有酒,有相爱的人在身旁,人生便非常完美了,就算吃糠咽菜,过最清苦的日子,心中也是满足的。 越云泽只是垂着眼帘。 他的嗓子已经沙哑了三天,本就发声困难,几口鲜血涌上来,更觉得一阵阵喉头腥热,不便开口。 “你是九天云仙!你是仙界呼风唤雨的统帅!怎地关键时刻,一句话都说不出?你跟我打一仗也好,吵一架也好!” 屠天一把揪住越云泽的前襟,被他用手搪开,但是意外地发现了方才盛怒之下未发现的细节—— 仙界擎天一柱的眼眸里,分明闪动着点点泪光,那泪光清澈得有如清晨荷叶上的第一滴露水,顺着浓密的睫毛,颤巍巍欲滴还休! 这一滴泪,为他坚毅阳刚的面部曲线,平添了几许温柔,也为他的俊美无俦,更加几分哀愁。 屠天作为一条汉子,也竟看得痴了,一腔怒火无端熄灭:“越云泽,你竟然流泪了!” 屠天以为他会赶紧抹去眼泪,又或许别过头去,越云泽却毫不避讳,沙哑而又坚定地说:“来生,我会好好补偿她!” 这唯一的一句话,使屠天忽然觉得,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人家互为彼此生、互为彼此死,两厢情愿,自己在这中间,算是扮演了个什么角色呢? 头脑一片空白,心也被掏空了。 半晌相对无言。 屠天极缓地以掌心吸过鸿蒙剑,满心落寞向门外走去。 他本来是来找越云泽算账和泄愤的,看来,有的人,悲伤程度并不亚于自己! 门口守望的付忘年、尤韶寒和六旬,一见屠天完好无恙地出来,都没顾上理他,赶紧冲进了清心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七十九回 (荐)几度育残魂 本卷完 六旬因不了解屠天与苍郁之间的渊源,上去一把薅住屠天脖领子吼道:“你与我师父,到底有何私人恩怨!” 屠天生平最讨厌这种挑衅行为,若在平时,肯定火冒三丈地还手了,但此刻他并没有动六旬,因为他还在想着对手幽幽那滴泪,还在琢磨越云泽是否对丫头动了情。如果是真的,那么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恍惚中只缓缓地仿佛自言自语说:“苍郁的前世,就是玲珑......” “被小师妹失手打伤致死的女妖?” 六旬感到难以置信,这弯儿转得有点大。 “你是如何知晓的?” “没必要告诉你。”屠天凄然一笑,“哼,草菅人命,不是照样可以逍遥法外么,你师父到了也没舍得把她怎样。” 六旬怒道:“胡说!小师妹早已受到惩罚,坠下九重天了!” “你说什么?”屠天大吃一惊,陡然清醒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六旬为了维护师妹彼岸的名声,没有说出她当庭向师父表白之事,只说:“就在那女妖死后几日,师父当庭处置了她。” “他真这么做了?” 屠天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对越云泽的判断了...... 仙界的天规中明文规定,禁止传播言论。 当年,彼岸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的师父表白感情,算是仙界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逆不道事件,俗称爆炸性新闻。 这事如果发生在人间地界上,估计早就声名远播,被传得沸沸扬扬了。但仙界成员们各个牢记天规、修身养性,且都受过良好的道家教育,因此,这件丑事倒是没有传扬得太过分。 清心室内。 付忘年对早已离开的屠天高声斥责,责怪他下手太重,然而内心深处,却有着说不出的快感,仿佛有人出面,替自己出了口胸中恶气。 虽然他对越云泽还没到恨之入骨的地步,但在魔无上的影响下,是真的越来越讨厌他了 嫉妒在付忘年心中如雨后的野草般疯长,就算越云泽已辞去九天云仙一职,还是看他不顺眼。 那日越云泽退位,他私下去找魔无上,两人对饮了几个时辰,这是真正的臭味相投啊! 不过说实话,付忘年对魔无上也并不是忠心耿耿的。与越云泽相比,魔无上的毛病其实更多。 可是已经上了贼船,哪儿还有回头路呢? 尤韶寒呆呆地看着越云泽嘴角的鲜血和他失了神的目光,心痛地想,云泽竟连屠天这小子都应付不了了,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屠天没事人一样走了,云泽却是这副模样...... 他终于不再纠结云泽辞去九天云职务一事了,认为让他养好身体才是眼下头等大事。尤韶寒却不知道,方才越云泽完全没有还手,因为他是想借屠天之手,惩罚自己的过错。 越云泽还住在归心殿,但九重天的弟子,暂由离仙代为管理。 六旬去看他,他叫六旬不要再叫他师父,因为自己已经不是九天云仙了。 六旬立刻双膝跪倒,动情地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永远当你是师父!” 越云泽本就少言寡语,独处时,尤其是心怀忧伤独处时,四下更是寂寥得恍如千古无人之境一般。 众仙、众弟子都嘱咐他要好好休息,但他还不能休息。仙界的大权已转交,暂无甚可挂心的,他要静下来,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否则将会抱憾终生。 越云泽来到棋盘前站定,拣了一黑一白两粒棋子,看似随意地一抛一落。 “吱呀——” 一扇门自空中向他敞开,那是归心殿的密室,而密码就是那两颗棋子所在的位置。 这个密室的位置,连尤韶寒都不知道。不是他故意瞒着不告诉离仙,诚如前文所说,整个归心殿都出自于越云泽的心,因此,这密室的位置也是随心变化的,入口可以在这里,也可以在那边。他进入之后,门就在身后关上了。 密室四壁坠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花烛,那花全是荏苒花的模样,有的已开放,更多的是含苞待放状。 烛光不但将屋内照得通透,还令整个室内飘散一种淡淡宜人的芬芳。 每次来到这里面,他都感觉既亲切又痛苦。 在密室正中,端正地摆放着一具冰棺,晶莹透彻,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微暖跳跃的红。 在四象世纪,所有生命死去之后,尸体保存不了多久,就化成星云飘散,是以,没有棺材存在的必要,人们几乎都不知道棺材为何物。 但是在四象世纪往前万年有余,那时的生命死后,尸体是不会消散的。因此,越云泽知道棺材这个东西。 不过这具冰棺,与普通意义上的大相径庭,它不但不是对过去的埋葬,而更像是一个滋阴补阳、休养生息的温床,可以加速细胞的繁殖,和魂魄的成长! 然而棺内无人,只冰冻着两样东西——一把剑、一只笛。 是的,相依剑,那是苍郁给云泽留下的;鸟笛,是苍郁曾经赌气扔掉的。 这两样,也是越云泽仅有的、可以睹物思人的物件。 尤其是相依剑,跟着苍郁久了,剑身上沾染了她的气息。 在她魂飞魄散之后,剑身上遗留的零星气息格外重要,若是能将它们一点不漏全部聚拢起来,每日再以真气和仙力滋润,假以时日,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越云泽用尽毕生所学,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与古法,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有他自己仅剩的真气,悉心地为苍郁孕育着残缺的魂魄。 他早已做好准备,就算自己灯尽油枯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换来苍郁的重生,只要能再听她含着笑意喊一句“云仙”。 不过,自己早已不是云仙了,也许她该喊自己一声“云泽”。 不,当她重获新生,自己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就算在,也不一定能相遇。但只要她能活着,就是值得欣慰的。来生,希望她能忘记紫云残剑的痛苦;来生,希望有个人替自己好好爱她! 越云泽常常抚棺独坐,动辄三五个时辰,虽然无声无息,却是在向她的灵魂娓娓诉说。 每当用手轻抚那冰棺,刺骨的寒就像是利刃,自指尖穿透至心房。 也正是靠着一遍遍重新经历这种痛,他的心才能得到一点点抚慰,他才能把自己的忏悔和哀思,传递给曾经拥有这剑、这笛的姑娘。 他望着冰棺的眸光满是柔情,就像一双无比轻柔的手,在抚摸满目苍夷的伤口。 每次,他全心全力向冰棺输送完真气,都虚得站也站不起来了,那不如就再多陪苍郁坐片刻罢,直到他有了足够的力气出密室,走回冰床去。 到下一次滋养残魂之前,他还需要休息至少十日,才能恢复些元气。 几乎没有进食需求的越云泽,那段时间时常感到腹中空空。 有时饿得实在难受,他也会自己去弄点吃的,比如,用荏苒花加面米分蒸些简单的点心,或者煮点荏苒花粥。 习惯了这花的味道,要是有朝一日没有它的陪伴,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将是什么样子。 他总是趁厨房无人时才去生火,但六旬悄悄尾随,已经看到了数次。 六旬暗暗心惊,自己就这样大咧咧地跟着师父,师父竟然都没察觉,而且师父现在竟然也需要进食了! 六旬的脑筋可没往动情那边想,他以为师父只是尚未康复,就又遭受了屠天的攻击,受到重创,因此身子弱多了。他跟着师父,还出于另一层考虑,那就是暗地里保护他的安全,以防屠天又偷袭。 师父从前在危险面前是如何保护他们弟子的,他现在就会如何保护师父。 为此,六旬还特地跑去找冬印师妹,只因她与自己在入仙门之前来自同一个故乡,且她尤擅做糕点。 冬印奇怪地问:“师兄,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吃糕点了?” 六旬不想透露师父的境况,便随口说:“怀念家乡的味道了。” 不久之后,六旬提着冬印做的点心给越云泽送去,可屡屡吃闭门羹。师父还是谁也不见。 与此同时,卷宗树上属于越云泽的那一颗水滴,已经由清澈无敌,渐渐转为淡淡忧郁的蓝色,让有资格出入卷宗树密室的尤韶寒,看得触目惊心。 “苍郁,我带你去归心殿,看荏苒花。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午夜梦回,在密室中沉沉坠入梦乡的越云泽,伸出手去,想拉住那个总是躲在他身后、又笑容明媚的人儿,却抓了个虚空...... 他走出密室之后,似乎早已恭候多时的重明鸟,自远处扑扇着大翅膀朝他飞来,眼前顿时金红相间的光芒闪耀。 越云泽平伸出手,将重明鸟托在掌上,就算迎接这位老朋友了。 美丽的大鸟并没有消息要汇报,越云泽知道,通灵性的它,只是单纯来陪伴自己和哀悼苍郁的,它和苍郁,也算是老朋友了。 苍郁赴死前那句,“若有来世,我想作你身边那只,重—明—鸟——”不断在耳边回响。 越云泽心痛地想,来世,但愿你还是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回 (荐)悬壶济世人 五绝·光阴 远胜金珠贵, 穿游万象间。 无声惊日月, 华鬓赋流年。 三十二年后。 离曲水镇不远的古井镇。 集市一头的角落里,摆着张桌案,案头后面端坐一位墨发白衣的大夫。案前等候的队伍一直排到了巷子的尽头,还转了两道弯,拥挤程度堪比过年过节。大夫却始终耐心问诊,不露倦容。 这几日,村民们奔走相告着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有位不知哪里来的神医,免费号脉瞧病,简直是药到病除。不仅如此,他居然还每人给发点抓药的银子。 于是,一些常年受疾病困扰的其它村镇的贫苦村民们,也扶老携幼大老远赶来排队。 既然大夫宅心仁厚,想必也是不忍拒绝他们的。 果然,大夫来者不拒。他虽然话不多,却对每位病人都是以礼相待,一视同仁,不问出身,且医术高明,看病速度快,望闻问切转瞬完成。 一个个病人愁眉苦脸地来,又走马灯似的捧着药方子、以及大夫给的抓药的银子,满怀期待地离开了。 还有许多人,并不是来看病的,就是专程来看这位大夫的,有明着大剌剌地看的,还有不语含羞偷偷瞧的,他眉目如画,眉宇间有着气吞山河的气势与看穿世事的淡泊。总之,似乎有种魔力,让人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排队等候时,后面的人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你们可曾见过这位大夫?” “从来没有!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 “绝对没有!如此人中俊杰,一旦见过,必然过目不忘!” “你们说,这位大夫一身白衣胜雪,不染纤尘,佛心玉面,妙手回春,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神仙?神仙会来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怎么不会?越是不出名的地方,才越需要神仙的善心啊。” “哎,我看有可能,神仙有时也要下凡做做善事、积积善因的吧?” “也说不定啊,跟故事里说的似的,是在天上犯了什么错,被贬凡间行善赎罪的神仙!” “我也觉得像神仙。你们想,凡人在这里市井忙上一整天,怎么着也得有几分倦意吧?怎么也得吃点干粮喝几口水吧?身上多少也得沾些灰土吧?可是你们看他!” 那人伸手一指,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向大夫的足下望去,就连他脚上那双软底白靴,亦是一尘不染,他整个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超凡脱俗! 再看大夫的脸,容光焕发,气宇轩昂,全身上下连一个泥点都没有!众人又看了看自己沾满尘灰的鞋—— “唉呀我的妈呀,真的是神仙啊!” 各个捂嘴捂胸,震惊得不得了。 又有人说了:“我看,他与我们老家祖上,供奉的九天云仙的画像,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九天云仙?”众人吓得瞠目结舌,“那可不得了哇,不是传说中仙界之尊么!” 正说到此,大夫招呼:“下一位。” 来到大夫面前的,是一位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目光怯怯又灵动,小巧的口鼻,模样甚是清秀。不太合身的碎花布衫上,缝着两个整齐的补丁,身边并没有大人陪伴。 大夫见来的是个小孩子,便起身,从案子后面走到她跟前,俯身问:“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仰起的脸上满是震惊,如此近距离与大夫面对面,她简直看呆了——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啊!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英俊得如此惊心动魄! 大夫看她不说话,又问了句:“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哦”了一声,这才说:“大夫,不是我,是我娘。她不能下地走路,一走路就头晕脚软,因此,小女替她来求教大夫。” 大夫一双黑葡萄般的墨瞳望着小姑娘:“我没有亲自见到她,如何诊治呢?” “唔......方圆百里都说大夫您是神医,您就帮我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能治?我,我都排了大半天的队了,只要能治好我娘,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小姑娘急得什么似的,生怕大夫拒绝为她娘诊治,干脆“扑通”一下双膝跪倒,一个接一个开始磕头。 “不要这样,”大夫弯腰将小姑娘扶起,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叫什么名字?” 脆生生的童音,扑梭梭的睫毛:“我叫玉儿。” “玉儿......” 白衣大夫眼中陡然一亮,默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勾起了尘封的往事,宽厚慈悲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小姑娘,随即,眼里的光亮又消失了,只柔声说:“排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回家去吧,说不定,你娘已经好了......” 小姑娘扯着大夫的衣袖,眼泪说着说着就要掉下来了:“大夫大夫,求您别赶我走,玉儿已经排了好久了......” 众人纷纷议论,有叹气的,也有的说,这孩子虽懂事,可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人都没来也没法号脉,还想让大夫治病?又不是感冒发烧这样的常见病,头晕脚软怎能随便开方子呢?服错了药,大夫可是要负责任的。姑娘你还是赶紧走,让给下一位看病的吧! 一片议论纷纷之中,大夫微一抬眼扫了下众人,沉吟片刻,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纸包来,递到玉儿手里说:“将这个,分成九等份,一日三次泡水,连喝三天,明白?” 小姑娘立即破涕为笑,如或至宝地接过来,连连鞠躬:“玉儿明白!玉儿明白!玉儿代我娘谢谢大夫!” 大夫淡淡地说:“不谢。” 那纸包摸起来有点儿硬。离开人群没几步,玉儿就迫不及待打开,好奇地想看看,神药长什么样子。 结果大大出乎她所料,里面竟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小窝头!就是普通人家蒸的那种! 拿起来闻闻,正是冷却了的窝头的味道,还能捏得动,应该是今日刚蒸的! 这这这,该不会是大夫的午饭吧? 玉儿满心的欢喜顿时散去,整个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排了大半天的队呀,竟然只换得一个小窝头!一定是大夫怕自己不走,赖在那儿哭,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呜呜呜—— 转身想回去找大夫问,远远地却看到他正忙着接待下一位寻医问药的百姓,那么耐心,那么恭谦,他整个人端庄得像一尊神像,目光却又那么温柔而坚定。 玉儿最终选择相信他。兴许这不是个普通的馒头,而是拿什么特殊药材做的呢? 玉儿还是小心翼翼将纸包揣入怀中,撒丫子往家跑,巷子中的左邻右舍见她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都问她“出啥子事了”,她也顾不上解释。还没临近家门,玉儿就忍不住开始大喊:“娘!娘!你的病有救啦!” 一边喊一边就耐不住去掏那纸包。 可是,那纸包竟然已不在怀中了!定是路上跑得太快,掉了! 玉儿一时整个人呆掉,呆了半晌,才飞快地原路返回去寻,抽抽搭搭哭着寻了两遍,也没有找到。想着排了那么久的队才见到大夫的,再排又要大半天。再说若再去求一次大夫,肯定要挨骂了,刚给的药就丢了!可是不去,娘的病又好不了,想来想去,忍不住委屈地坐在家门口放声大哭起来。 “玉儿,为何坐在那里哭?” “娘?!” 玉儿一脸惊诧,挂在脸上的泪迹未干。 她见自己的娘亲面色前所未有的红润,笑吟吟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扶,手里竟还抓着一把正在择洗的菜。 “娘,你你你,你在干嘛?你不头晕了?” “是啊,方才忽然就感觉好多了,试着起来走走,竟然全好了,还能干活了!” “啊!谢谢神仙大夫......谢谢神仙大夫......” 玉儿不顾娘亲诧异的眼神,“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虽然隔得太远看不到人,她还是冲着白衣大夫所在的方向,一个头接一个头地磕了下去...... 天色已晚,看完了今日的最后一个病人,越云泽起身,徐徐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对权力并无欲望,认为任何地点任何身份,都不应影响尽己所能去行善。看到那些被疾病和残疾困扰了多年的百姓,痊愈时手舞足蹈的样子,他感到甚是欣慰。 永寂山的世兴对他说过的话,他记得很清楚:“我通过观远镜看到得她的未来,离开这里,来生她将是个孤苦无依的盲女!只有在我这里,她才可以永世平安。” 苍郁若是转世,会是个盲女么? 二十二年来,他一次又一次问自己,若一切重新来过,自己是否还会把她推上拯救六界、维护轮回、寻找逆天行的险途? 答案是肯定的。 这让他无比自责。 也许正因为是这样,自己才活该找不到她吧? 但他相信,她一定与自己同在这个世界上,如若顺利的话,今年也应该二十岁左右了,差不多又是当年如花的年纪。 她是否还有一对善解人意的小酒窝,和一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一回 (荐)盲女双泪垂 天光微亮,江水寒凉。 如果不是水中有青色的衣物在随浪摇摆,很难留意到岸边趴着一个人,涌动的江水时不时会没过她的下半身。 刺骨的冷水将她唤醒,她一时分辨不出自己身在哪里,只感到额头、手臂、腿上的伤口被泡得十分疼痛。 惊恐很快吞噬了她,她拼命挣扎着向岸边挪动。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身上多处受伤,衣袖也已被划破,但索性伤势不算重,身上还背着个小包袱。 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歪倒抛锚在岸边,船身已经破裂,里面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大浪冲走了。 船身旁还漂浮着一些残破的木板,它们见证着这艘船昨夜遭遇的灭:“什么九天云仙十天云仙的,就是个神话传说而已,哪有这么个真人啊!我可不信。” “有,当然有!我大姑和大姑父全都见过,说人家那模样长得太好看了,一看就是天上的神仙,全身上下一尘不染。别说娘儿们看见他了,就算是男人瞧见,魂儿都得被勾走!” “你确定那不是鬼魂,或者做梦?” “当然不是!我大姑说,她亲眼看到那个神仙药到病除。有个摆摊的陈老汉,哑巴了几十年了,一次被几个流氓砸了摊子,神仙一现身啊,身后漂浮着......呃,漂浮着九九一十八条金龙,把流氓全吓跑了,末了,神仙给陈老汉开了一副药,老汉就能说能唱了。” “一看你就是胡诌的,你看你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哪有那么神啊?反正我不信。” “就是,你八成就是胡编的吧?要真那么神,他早家财万贯了,还那么清苦地修什么仙啊!” “就是就是。” 另一人插嘴道:“哎,等等等等,我也听说过这个九天云仙,但我听的不是这么回事。” “说说看?” “我听人说啊,这个九天云仙,其实是个薄情寡义、贪生怕死的仙,只顾着自己长命百岁,对黎民百姓不闻不问、见死不救,就是徒有虚名罢了。” 盲哑女的鼻翼抽动了几下,眼圈红了红。 “我也听人说啊,这个九天云仙因为容貌出众,一辈子四处留情,左拥右抱,净往姑娘的闺房里跑,可没少招惹桃花!好多年轻漂亮的女子为了他上吊、跳河,他自己呢,倒是天上地下,自在逍遥......” “你胡说!” 一向安安静静的盲哑女,忽然像头愤怒的小狮子,把脸转向这边开了口,将几个扎堆聊天的男人都吓了一跳! 大伙儿定睛一看,这不是镇子东头那个作画的哑巴瞎子吗?原来她会说话呀! 盲女一字一顿地说:“九天云仙,他一身正气处世,两袖清风为人,宅心仁厚,虚怀若谷,绝不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卑鄙小人!他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好的人......” 盲女义正言辞,到最后竟哽咽得说不下去,仿佛跟云仙有很深的渊源似的。 首先是哑女百年不遇地开了口,其次是,她提到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仙,竟然如此动情! 聊天的几个男人们被这一幕惊呆片刻,之后“唰”地纷纷站了起来,上前将盲女团团围住。 “真有意思,难道你见过九天云仙啊?” “睁眼啊,让我看看这眼睛真瞎假瞎啊?” “哑巴是装的,眼瞎肯定也是装的吧?我说怎么画出的画儿呢!” “我看,她是专门儿装瞎弄哑骗银子的江湖骗子吧!唉,如今世风日下,骗子都潜伏那么久!” “哎,我看也说不定呀,她就是因为见了九天云仙,才被他的仙姿靓吓了眼的,哈哈哈哈——” “就她这副脏兮兮的蠢样子,叫花子都不会要,就别作被神仙翻牌的千秋大梦啦,哈哈哈哈——” 几个男人越说越有趣,笑得猥琐又放荡。开始推推搡搡试探盲女,是否眼睛真的看不见。 动手动脚中,单薄无助的盲女被狠狠推了一下,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竹杖也掉落了,手上脸上各蹭破了一块皮,血渗了出来。 她不顾疼痛,立刻伸手四处去摸索竹杖——那是她此生仅剩的、唯一的依靠! 其中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立时将竹杖拾起,用力抛得远远的。 “爬呀,继续往前爬呀!再爬约莫三四丈就拿得到了,哈哈哈哈!” “算了算了,兄弟几个,干嘛跟这种叫花子一般见识,咱们喝酒去!” “喝酒喝酒!” 几个男人嘻嘻哈哈地散去,只有盲女还跪在地上,一寸一寸摸索着竹杖的踪迹。 眼泪婆娑落地。 “眼疾,我不怕;贫穷,我不怕;鄙夷,我不怕;辱骂,我也不怕。我怕的是,你一世的英名,被世人误解和玷污;我怕的是,山水几万重,再也无法与你相逢!云泽,这一世,我没有驿马印,也没有鸟笛,你还会为我而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二回 爱心又泛滥 半夜,曲水镇一家客栈突发大火。 火势蔓延得很快,整条巷子的房子都跟着烧起来了。 百姓哀鸿遍野,扶老携幼四散奔逃。 有一个身影在快速撤退的人群中,挪动得格外缓慢,但也正是因为失明,听觉和嗅觉尤其灵敏,因此也确是朝向对的方向。 忽然,她停了下来,又折返向着大火摸去。 大伙都忙着逃命,没有人关心这个不知名的女子要去哪里,为何逆道而行。 因为用心,她听到了旁人不关心、所以听不到的声音。 在一堵马上将要坍塌的墙根下,她摸索着拉起了一个两三岁、嗓子已经快要哭哑的小姑娘,拼命拽着她往前走:“乖,跟姐姐走,再不走,会被大火包围的!” 小姑娘固执地哭着拒绝:“不,我要娘亲!我要娘亲抱!” 可是茫茫火海,她的娘亲在哪里呀?! 饶是逃生的时机如此宝贵,盲女还是蹲下来耐心地劝着:“乖,姐姐眼睛看不见,不能抱你,但你娘亲一定在外面等着你,我带你去找她!” 小姑娘觉得大姐姐说得有道理,便乖乖拉住她的手向外跑,无形中充当了她的眼睛。可是她们两个,一个失明,一个年幼,走得毕竟太慢,终究还是被火势团团围住! 当盲女听到小姑娘哭着喊出“哪里都没有路了”的时候,感到一阵锥心之痛。 ——这么幼小的孩子,就命该葬身火海么;我自己这一世,舍弃一切,忍辱偷生,还是遇不到他么? 小女孩痛哭起来,已经嘶哑的哭声,此刻听来更加令人悲痛欲绝。都说天无绝人之路,那么眼下,路在何方? 盲女也没有办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小姑娘,两人无助地蜷缩在火圈中央! 忽然,混乱中,有一个人不去逃命,而是不断举起巨大的水囊,控制住四周的火势! 水囊由牛皮制成,每只可装两百斤水。把水囊扔到着火点上,水囊被烧破后,水就能流出来灭火,这便是旧时的灭火器。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也没有政府组织的救火队,能不能逃命就只有看各人的造化了。 那人不知奋战了多久,盲女不断听到“哗哗”的水声。她问小姑娘:“是什么人?他在救火么?” 可小姑娘年纪太小,吓得只知道哭,一句整话也说不出了。 火终于被那人扑灭了! 盲女等了半天,那边不再有动静,也许人家已经离开了,她在心中默默对那不知姓名的恩人道谢。 然后站起来,揉了揉被小女孩压得酸了的腿,准备带她去找娘亲。 这时,一对怀中抱着个男孩子的夫妻,发疯似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当他们终于看到蜷缩在盲女怀中的小女儿的时候,不禁放声痛哭起来。 小女孩也扑到母亲怀中,一张花了的小脸,哭成了个泪人儿。 妇人一边哭还一边骂丈夫:“都怪你,就知道顾儿子,差点把我闺女弄丢了......” 盲女知道,失散的一家子重逢了,只可惜,这世上最动人的画面,自己却看不到。 她鼻子一酸,不由想起了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姐姐,那次船毁人亡,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害,也令她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哭了半天,妇人才想起什么,转身对盲女说:“多谢恩人,护着我跑散的闺女,不然她可能就......” 她丈夫也跟着千恩万谢,之后盯着对方看了半天,神色忽然有变,指着盲女结结巴巴说:“你,你不是那个,那个眼睛,眼睛看不见的......” 小姑娘的爹忽然双膝“扑通”跪倒,不顾地上的碎石咯得膝盖生疼,一个接一个地抽着自己嘴巴大哭道:“姑娘,那天我实在不该,把你的竹杖给扔掉,我,我的良心让狗给吃了!我对不住你,我该死,我该死......” “什么?你竟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姑娘,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他老婆一边搂着孩子,一边脱下鞋,拿鞋底子狠狠抽他。 盲女忙伸出手摸索着要去阻拦:“不要紧,大家没事就好。” 她已听出,孩子的爹便是当日街头高谈阔论云仙的几位之一。 尽管如此,她的神色依旧平静。因为除了玷污云仙的英名,现在已经没什么其它的事,能让她计较和动怒了。 丈夫抱着儿子,妇人牵着另一个孩子,扶住了盲女,为她指引方向:“好闺女,大婶领着你走!” 说着,赶紧把掉在地下的竹杖拾起,递到盲女手里。 逃难的百姓还在扶老携幼,继续向山脚下赶,要到那边的山洞里挨一挨,再从长计议,重建家园。 大家一边走一边骂,不知这火是如何起来的?要是知道谁干的好事,害得这么多人失去家园,老天爷肯定饶不了他! 走出一小段路之后,众人的心情逐渐平复了,妇人边走边和盲女唠起家常来:“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二十三。” “哦,那也老大不小的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哪?” “就我自己。” “就你一个人?”妇人惊得瞪圆了眼睛,“那,那其他人呢?” 盲女沉默了。往事不堪回首,也不想向一个陌生人揭开自己的伤疤。 妇人见她不说话,顿时明白了,改口道:“唉,自己一个人生活,眼睛又看不见,真是可怜哪!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哪,你一个人可怎么走啊!” 盲女淡淡地说:“我已经习惯了。” “还是得有个人照应着才好。对了,闺女,我忘了问你,你订亲了没有啊?” 姑娘低声回答:“没有。” “我看姑娘容姿清秀、身材婀娜、心地又好,要不,等这些晦气的事情过去,婶婶我给你做媒一门亲事如何?” “啊,就不劳婶婶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我跟你说呀,我给你介绍的那个人条件很好的,长得吧,有鼻子有眼的,牙也白,个子也挺拔,就是年纪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今年大概有......应该还没到七十呢,反正看着很是年轻。虽然吧已娶了四房,可是那几房都已年老色衰,他还想着再纳一房年轻的太太......哦对我忘了说,他家有良田数十亩,还有老——大——老——大的大宅子,墙上随便一幅字画,就得值个少说几十两,多则几百两银子。人家府上光佣人就有百十号人呢!当然了,他不是我家亲戚,跟我家也不太熟,因为我们家没有那么富裕的亲戚。这个人吧,我们是这么认识他的,就是有一次吧,在那个......” “婶婶,真的不劳您费心了。” 盲女生性安静寡言,也算很有耐心了,饶是这样,她也终于忍无可忍地将自己的手,从妇人手中抽了出来。 “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好闺女,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 这时,有人停在她们面前,抬手示意那妇人先走一步。 妇人抬头看了一眼那人,顿时惊为天人,嘴巴张得老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人的一个简单动作,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魔力,让她无力违抗。不知不觉中,她对盲女说:“啊,闺女,你们聊着,大婶先走了,你多保重啊!” 说着,就赶紧麻溜地扯着孩子赶着丈夫,往前赶路去了。 你们聊着? 跟谁聊? 除了我自己还有谁? 盲女感到奇怪。 转念一想,哎,这也许只是人家不想被自己拖累的托辞吧。 这也没什么,被如此对待,早已习惯了。不过心中的确有些忐忑。 去往山洞的路,自己实在不熟,没人领着有点危险,好在手里有竹杖,听觉又特别灵敏,只有咬牙一点一点摸索了。 心中暗自期待,能有个好心人路过,给自己领个路。 可她刚迈开几步,就被地下绕开竹杖的一块好大的石头绊了一下,朝边上倒去。 对于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跌倒就像家常便饭。 她从有记忆以来,就是浑身带伤的,最容易摔破的,是手掌和膝盖。因此她身上经常备着药。 但这次火灾实属突然,她除了竹杖之外,什么都没拿。 此外,她也常常因为到了饭点儿,还没能摸索到地方,导致饥一顿饱一顿,这些常人难以体会的辛苦,她早已习惯了。 就在倒下的瞬间,有两只手稳稳地扶住了盲女的胳臂! 这一扶,仿佛就有了璀璨的光,“吱呀”一声扯开了个缝隙,照进盲女混沌又千疮百孔的心里去;这一扶,就好似疲惫得已经快要跌倒的人,身体里忽然注满了力量!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熟悉到二十多年来,她日日怀念,夜夜回忆! 心痛到无法呼吸。 前缘未尽,心潮澎湃,百感交集,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只好任凭那两只手,扶着自己走到一边,引自己于路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三回 (荐)一夜生花海 那只大手把已经磨损得很旧的竹杖,从盲女手掌中轻轻拿开。 耳边一个温柔而富有磁性的男声说:“以后,你再也不需要它了,因为,我会当你的眼睛。”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属于她的善报,终于姗姗来迟了么? 紫云残剑中一去,苍郁失去了知觉,连肉身带魂魄,一起支离破碎,烟消云散...... 不,其实还有零星的魂魄,不自觉地,恋恋不舍地,留在了相依剑上! 那是她最后留给越云泽的念想。 相依剑乃铸剑大师息涛花费多年心血,以特殊材质制成,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它。 后来,越云泽将相依剑和沾有苍郁气息的鸟笛一起,冷冻在冰棺之中,用尽毕生所学,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与古法,加上自己仅剩的真气,悉心地助那仅有的零星魂魄成长,努力了整整十年,终于育出一魂一魄,放它去重生。 一般人的死,不会这么惨,只剩了一魂一魄,也没法喝下教人忘掉一切的孟婆汤,年纪一大把的孟婆就这么稀里糊涂让它过去了。 如此,今生的苍郁才得以保全上一世的大部分记忆。 也是因为这一世的性命,用仅有的一魂一魄换得,因此落了个双目失明为代价! 欲语泪先流。 苍郁幸福地靠进那个熟悉而宽阔的怀抱里,嗅着那带着一丝凛冽寒意的气息。 他的双臂如同铁钳一般紧紧箍住她,虽然他抱得未免太用力,虽然眼睛也看不见他,心中却是风光无限旖旎! 别后梦飘渺,云海风萧萧。 二十二年桑田沧海,历尽风霜,苦苦守候,终于等到你! 这一世,虽未曾谋面,你却早已在我心里,情根深种,不曾离去! “还好,你还记得我。”扑了半天火,还是一身白衣胜雪的越云泽,长出一口气,终于如释重负,“当年,我......” 每每忆当年,稳重的越云泽就几乎要泪湿眼眶。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为了完成他交给的任务,为了保护他的安全,置生死于不顾,以其娇嫩的肉身投入紫云残剑中,顿时被震得米分身碎骨、体无完肤、烟消云散! 他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 “不要说!”苍郁立即制止了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掀起伤疤再痛一次?” 失而复得的美好,令越云泽感慨万千:“这一世,我会好好照顾你。” 照顾? 像照顾花花草草、猫猫狗狗那样? 苍郁决绝地说,“不,这一世,我要平等地爱你!” 这是苍郁用了二十多年时间,悟出的道理。 没错,前世的苍郁之于云仙,如同小石头跪望朝霞、小海螺爱慕大海,爱得卑微,爱得失去了自我,爱得教人怜悯,严格的家教使然,令她生性顺从又叛逆,但上一世在云仙面前,就只剩下无条件百分百的顺从。 云仙就是她的全部信仰和呼吸,若世上没有了他,她不知自己是否还能生存下去,也就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这种顾此失彼不平等的爱,严重倾斜的天平两端的感情,注定无法有个好的结局。 经过了生死的考验和岁月的磨砺,这一世的苍郁,坚强而独立,双目失明,没有法术傍身,依然能养活自己,云仙之于她,是,且只是一个心心相念的男人。 如今他是仙,是人,是鬼,对她来说都没有分别。 越云泽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了,唯恐弄疼了她,于是松开双臂,却又舍不得放开她,环着她,低头细细打量着怀中的女子。 她睁着一双美丽却无神的杏眼,脸上一些地方被烟熏得发黑,头发也凌乱了,嘴唇上有裂口,粗布衣服还有几处划破了。越云泽一阵心疼,再握起她的手看看,上面有许多细小的伤口,还有茧子,完全不像一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应有的手。 越云泽听见自己的声音略有些哽咽:“还有家人么?” “本来有一个姐姐,几年前一同乘船赶路,船翻了......” 越云泽的心一阵剧痛,以至于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这一世,她生来遍试离愁苦,身有残疾,一个人孤苦伶仃,四处漂泊,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呀! 不忍再想,若细想下去,怕是自己已经乱了阵脚的心,要彻底碎成渣了! 他抚摸着她的手,眼里闪动着泪光,幸亏她看不见。 大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动情地呼唤:“苍郁......” 那是他三十二年来,在心中默默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 苍郁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这一世,我的名字是‘朝露’,‘王朝露’......” 越云泽果断拒绝:“什么‘朝露’,转瞬即逝的不好听!你就是许苍郁,我永远的郁儿!” 一用力,再次把她拉进怀里,生怕像当年一样,一个不留神,她就又推开自己跑了。 苍郁嘴角的笑意点点漾开,却过了好久才能发声:“好,永远——” 归心殿一夜花海。 怒放的荏苒花香气四溢,有些脱离了枝头,在空中漂浮、缠绵、舞蹈,整个殿堂银光奕奕,如同满条天河倾洒下来。 可惜苍郁都看不到。 她静静坐在殿内长凳一端,头上缠着一圈白纱,遮住了双眼。 眼睛周围不知涂抹了些什么,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一头乌发如云,散落直至腰间。 洗净的脸庞,微翘的嘴角,依然带着那股子不认命的倔强。 与上一世相比,少了天真活泼顽皮,被残酷的生活磨砺得,多了几分端庄和温婉。 身上是一袭越云泽为她准备的合体的淡色绢纱长裙,肩上几只哑光的蝴蝶,双双对对飞在一处,绣得如同活的一样。 越云泽不忍惊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在远处如饥似渴欣赏了半晌,狠狠地抚慰了一下,那颗被思念和愧疚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 这才挨着她坐下,爱怜地问:“睡醒了?” 苍郁欢快地抬起头:“嗯!” “累坏了吧?你整整睡了三日。” 看她睡得实在太香,不忍叫醒她,又担心她渴了、饿了,因此往她嘴里塞了一粒可以补充能量的丹药。 让她睡个够吧。 趁她睡觉时,轻手轻脚帮她敷了眼睛。 这三日,越云泽几乎没日没夜地守在床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苍郁今年二十二岁,这却是他已经朝思暮想了三十二年的一张脸。 中间的十年差,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真气,之后的二十二年,苍郁转世成功,他才慢慢恢复起来。 天上严寒,如同当年的青丫一样,越云泽为苍郁加了符咒护身,避免寒气攻心,她才得以暂时留下来。 “你饿不饿?” 苍郁笑道:“饿又如何?你这归心殿里,除了荏苒花,难道还有别的可以入口的东西么?荏苒花能够果腹么?” “自然有。如今你已是凡人之身,要吃东西的,我可不想把你饿瘦了。” 越云泽说着走到一旁,从案几上端来一只托盘,里面摆着一只盖碗。 揭开盖子,肉汁浓稠,葱香四溢。 苍郁虽看不见,嗅觉却颇为灵敏,加之在黑暗中生活多年,瞬间就明白了。 她“噗嗤”一乐:“你居然还记得我爱吃面,且喜欢很多葱花做点缀!” 越云泽一字一句地说:“我记得关于你的每件事。” 苍郁心中一阵温暖。 幸福来得太突然。 越云泽端起碗,用筷子挑起几根冒着热气的面条仔细地吹了吹,送到她嘴边:“来,张嘴,我喂你。” 这场景,苍郁鼻头一酸,生怕自己会哭出来,赶紧摸索着推开他的手说:“我这会儿不饿,跟你说一会儿话再吃。” “也好。”越云泽不喜欢勉强别人,“那,你还记得我的样子么?” “只记得你是面瘫,不会笑,其它不记得了......” 苍郁说着笑起来,依然是那对醉人的浅浅小梨涡。 她二十多年没有笑过了,哪怕只是微笑。 值得开心的重逢一刻,越云泽却没有笑。 曲水镇火光冲天的时候,他一眼瞥见那个双目失明、自顾不暇,却还忙着救小女孩的爱心泛滥的身影,那么独特,那么教人牵挂。他就知道,历尽艰辛,终于找到她了——那个他想照顾一生的姑娘! 他永远不会忘记刚找到她时,她那副紧握竹杖、眼神空洞、灰头土脸、楚楚可怜的样子。 心就算被别离剑刺上一万次,也不会比这更痛! 纵是堪破世事的九天云仙,也足足鼓了好久的勇气,才敢上前伸手扶她。 当然,那位准备说媒的大婶的话,越云泽也听了个完完整整,一边听,一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这么好的郁儿,你竟要她嫁给七十岁老头子当五姨太! 不过呢要说老,七十岁的人还真老不过自己...... 是谁说因爱生忧,因爱生惧,离于爱者,无忧无惧? 既然爱了,就勇敢地承担这份牵肠挂肚吧! 从今往后,她就是自己的牵挂,自己的弱点,就算赴汤蹈火,倾尽所有,也绝不再让她再受一丝委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四回 (荐)重见暖眸光 “我用荏苒花做药引,替你敷了眼睛,来看看有没有效果。复制网址访问” 越云泽边说边挥动袍袖,体贴地将整个归心殿蒙上一层薄薄灰纱,怕苍郁刚刚摘下纱布的眼睛无法适应。 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却不想让她知道。 苍郁心中其实反倒很平静。反正这一世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失明了二十多年。 因为留有上一世的记忆,她可以描述出很多东西的样貌,曾令姐姐吃惊不已。她曾尝试给姐姐讲前世的故事,结果姐姐以为她烧糊涂了,让她赶紧休息。 于是苍郁反过来安慰越云泽:“万一不起作用,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习惯了,正常人能做的,我都能做。” 越云泽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苍郁温柔的话语,在他听来如同万箭穿心,他坚定地说:“万一不起作用,再想别的办法。如果什么法子都不行,我就是你的眼睛,永远。” 苍郁动情地按住那只正替她拆纱布的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手很凉,那只手,比从前暖了几分。 可是如此暖心的话语,真的出自从前那个冰一样的人儿么? 难以置信。 一圈一圈的白纱被轻轻拆下,一点一点呈现出整张秀丽的面庞。 苍郁长长的睫毛翕动着,好似蝴蝶震颤的翅膀。 她和从前一样美,只是单薄得让人心疼,且多了几分看穿世事的疲惫与沧桑。原本圆润的鹅蛋脸,都瘦成尖尖的瓜子脸了。 因为看不见,靠画画赚银子赚得格外艰辛,她也尽量节俭,节衣缩食。 越云泽暗想,今后定要好好照顾她,把她养得丰腴一些,再也不让她受委屈了。 苍郁的睫毛扑梭梭抖了抖,缓缓睁开眼,刚刚露了一个缝,就被横冲直撞进来的光亮晃得又闭上了。 “别着急,慢慢来。” 越云泽的声音略沙哑,但温暖得她都快听不出了,更加想赶快睁眼看看朝思暮想了许多年的脸庞。 待逐渐适应了环境,苍郁眼前终于模糊地出现了那个魂牵梦绕、让人屏住呼吸的轮廓。 眼睛有点酸,但她如饥似渴地看呀看,一息都不舍得错过,眼睛揉了再揉,揉了再看,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的意中人,还是白衣飘飘,一身仙气,丰神俊朗,只是消瘦了些;他的面庞褪去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就像当年暗夜竹林中,火堆映照下那般柔和、温暖;他的眸光,如今除去了薄雾,晶彩清澈...... 她大概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接受这个转变。 这些年,她不但瞎,而且装聋作哑不想说话,没向任何人提起,却每天都在感受着,“越云泽”三个字给自己带来的力量。 一遍又一遍,她曾在铺开的画纸上,由心牵引着,画他的绝世风华—— 他微蹙的眉心,挺直的鼻梁,略薄的嘴唇,如水的目光...... 虽然看不见成品,但描绘他的过程,自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她觉得,像在他的怀抱里那样安逸。 “看得见么?” 云泽的眼里写满关切。如果可以,真想把世间一切的美好都给她,哪怕是自己的双眼和生命!而从前,他的眸子是深不见底的,从来都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苍郁一双杏目看得目不转睛,一言不发,因为她根本顾不上说话,迫不及待要先将这张脸温习上千百遍,恨不得这样望着他到地老天荒。 其实生平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已情根深种,只是不自知。 这第一眼,并非是刚刚来到四象世纪时,从树端掉落后被他救起时那魂牵梦绕的一眼,而是比那还要早得多...... 设想了那么多遍的重逢,没想到真的发生时,竟如此平和,但这宁静中蕴涵的力量,是最无穷的。 苍郁欣喜万分:“我能看见了......” 越云泽紧张的表情终于转为欣慰的笑容...... 漫天飘飞的荏苒花瓣里,一对有情人终能紧紧相拥。 挺拔的他,拥着纤瘦的她,就像海浪张开巨大的怀抱,尽情拥着一叶扁舟...... 苍郁扬起脸,踮起脚尖,凑近他的下巴,想要像当年生离死别之前那样,给这个男人一个吻,同时,也向这个男人索取一个吻。 她不再是卑微的,也不再视他为遥不可及的神明。 越云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时已至此,不必再隐藏自己的心迹,因为爱与咳嗽和贫穷一样,越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当他的唇覆盖了她的,万树花开,覆水难收。 愿此刻即是永恒。 广袖舒卷,归心殿处处张灯结彩,披挂上火红的灯笼和大朵大朵缎花,每只灯笼上皆绣着明晃晃的“囍”字,就连树梢都飘扬着无数红绸带,给透明的荏苒花晕上了喜庆的红光。 案头摆上了镶金的大红烛台,屋脊天花上,也吊了十几只琉璃八棱挂角宫灯,每一侧的灯面上,都画着一个传说中美丽的爱情故事。 归心殿终于不复清冷。 “......六、七、八......一共有十二只灯笼!” “我果然没找错人,你还是那么喜欢数数。” 他宠溺地望着她,目光片刻不离,怎么也看不够。 “对呀,上一世,你不是把我的数数强迫症给治好了的么?” 苍郁不好意思的微一低头,两只唯美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不要紧,你喜欢数就数吧。”她飞入紫云残剑中的镜头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冲击着他的脑神经,越云泽声音略有些沙哑,“以后,你喜欢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白天数花朵,夜晚数星星,可好?” “你说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苍郁装作没听见。 “我说,以后你喜欢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 越云泽实诚地又重复一遍。 “还是没有听清!” 苍郁坏笑起来。 越云泽将她搂得更紧些,一颗仙心忐忑不能止,一股冲动如潮起般涌上心头。说是冲动,其实只是说出口的时机而已,对于即将说出的话的内容,他已经反复考虑多次了。 越云泽低头,对小鸟依人般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子,万般柔情地道出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我说的是——今日就嫁给我,可好?” 苍郁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灯笼穗不再晃动,荏苒花不复起舞,一切的一切,都停滞在时间的河流里,它们似乎也都想让这一瞬永恒。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先她而生的数万年岁月,他独自经历的风霜、独自品过的世态炎凉,分明都是为了与她的相遇而做的准备。 重逢的喜悦一下被抛到脑后,苍郁的心情沉重起来,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 越云泽真的以为她不适应天上的严寒,听力受到影响,怕她没听清,又重复一遍:“今日就嫁给我,可好?” 苍郁听得清清楚楚,担心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云泽,你在说什么?你不怕落得坠下九重天?” “不怕!” 他的眸子从未这般清澈。 失去仙力算什么,坠落九重天又如何? “你是仙界的擎天一柱,能与你重逢已是万幸,之前的话,我只是说说而已,岂敢再奢求更多?” 她指的是——“这一世,我要平等地爱你。”她可以继续默默地爱他。 “你听我说,自动情后,我功力锐减,早已不再有资格为九天云仙。且我曾心怀邪念,并被之驾驭了许多年,实在不配再掌管九重天。是以,”越云泽的目光缓缓挪向它处,“我早已辞去九天云仙一职。” 他讲得如此轻松,但苍郁半晌无语,很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 修炼了数万年的仙骨,背负了一世的美名,爱了千秋万代的苍生,为了她许苍郁,这些他都不要了么? “我已无官一身轻,过了今晚,就陪你去过凡间的生活,可好?” 与其带着这点儿功力在天上闲着不做事,还不如去人间行医救人。 “云泽,我怎能陷你于如此不仁不义之中?你嘴上说了无牵挂,但你一向心怀天下,又如何放得下?” 虽然苍郁太想答应他,那样,自己就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但,她不能那么自私,越是爱他,越是要替他着想。 越云泽说:“我爱的天下里,不能没有你,若这一世我再负了你,才是最大的不义。” 苍郁还想说些什么,越云泽却心想,爱天下,就从呵护你做起:“我意已决,你安心作我的新娘子就好,除非你嫌弃我两袖清风,一无所有。” 一丝淡淡的苦笑,让人心酸又心疼。 “怎么会呢?” 苍郁忙说,眼里转动的光亮,难以自制地变为大颗大颗泪水滚落。 云泽若褪了仙身成了凡人,坠下滚滚红尘里,他们两个就只能作一世夫妻。但是,莫不要说几十年朝夕相伴,就是一日夫妻,也已是从前可望而不可求的幸福,只是,似乎太委屈他了。 越云泽细心地用绢帕为心爱的姑娘擦去泪水,极尽柔情,她梨花带泪的样子格外惹人疼爱,正是久历艰危多刚介,熟谙世事倍温柔。 有那么一刹那,他简直想把她揉入到自己身体里,永不分离!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五回 (荐)终与子成说 “所以,若不是功力减弱,你是不会考虑让出九天云仙之位和娶我的,对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 越云泽本就不是善言辞的人,加上着急,嘴显得越发笨拙。 很少见他急忙着要解释的样子。 从前他从不在意旁人的评价,任他们怎么说,甚至诋毁,他都云淡风轻,不屑一顾。 苍郁的两个手指轻轻放在他唇上,笑着制止他说:“你放心,我都明白。若你依然有能力坐镇九天,却为了我弃之不顾,你便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云仙了。若爱上那样的你,我便也不是值得你倾心的许苍郁了。” “那,这算不算是答应我了?” 越云泽竟像个刚向意中人表白完的十几岁小伙儿一样,紧张到无以复加,万一她再说出个“不”字,只怕真的要无所适从了。 越云泽很善于下围棋。 论棋,天上众仙都是高手,棋逢对手,一盘有时要下上半个来月才有定论。 博弈高手,常常是走一步看三步,甚至五步、七步、十几步。 战势如棋,人生如棋,越云泽始终运筹帷幄,唯独对感情这盘棋,他束手无策。 别说后面几步了,就连苍郁下一句要说什么,他都完全无从猜测,此时就像个臣子,躬身等待着君王的一声令下,生死定夺。 “在你的地盘,只好听你的喽。唉呀,九重天不要你了,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接纳你了,呵呵。” 苍郁完全没勇气拒绝,甚至有点心疼,心中其实已点头一万次,说出口来却是这般玩笑的语气。 越云泽大喜过望,只是长久以来矜持惯了,表现出来也不过是抬了抬嘴角。 但苍郁看得出,他很开心。她从未见他这么开心过。 越云泽想了想说:“一辈子就嫁这一次,想不想热闹一点?” 虽很少接触人情世故,这一点他倒是想得周到。 因为有关苍郁的事情,他花了很多时间专注地思考。 越云泽眼里星光灿耀,还未等她回答,手指在空中轻晃几下,两旁骤然出现了敲锣打鼓的队列,簇拥着一:“那我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就你跟我两个人......” “也好。” 越云泽责怪自己没有仔细替她着想,郁儿什么时候是那种爱咋咋呼呼的人了? 她一直是静静地陪伴在自己身边,用心倾听自己的沉默来着。 唉,只可惜,自己从前对她说的话实在太少,对她的关心也不够...... 越云泽一挥手,抹去方才的热闹。 苍郁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搂住云泽的脖子。只要一抬头,高度就刚刚好能够到他棱角分明的嘴唇。 这样的美好,连梦里都不敢奢望。 这样的情形曾经有过一次,就是生离死别之前。 那时的悲情,与眼下的欢喜自然不同了。 四目无声相望。 云泽的眼眸那么黑,那么深,就像茫茫夜幕,简直快能把人吸进去了。 苍郁都快忘记了呼吸。 越云泽情难自禁,一把将苍郁拦腰抱起,仿佛抱了满怀的温香软玉,心满意足又有些神不守舍地径直向卧房走去! 苍郁两手搂着云泽的脖子,平视着他无与伦比的容颜,感到魂飞天外的幸福。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在历经风霜苦难之后,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这才是真正的否极泰来吧! 万一是场梦的话,也让自己再多梦一会儿吧! 大喜的日子,到处白花花的似乎不妥。 越云泽自己倒无所谓,但他希望苍郁能够和其她办喜事的女子一样,有个吉祥如意的仪式。 心中拿定了主意...... 待步入寝室,将她放下,苍郁抬眼见到案上的牡丹团花对瓶、榻上的金凤呈祥被枕,和地上的鸳鸯拖,已将新房渲染得一派喜气洋洋! 她虽然并未期望如此,但看到这些,知道云泽用了心,知道如今自己真的在他心中占有一席重要之地,因此眼中分明洋溢着惊喜。 越云泽努力回忆,曾经在书中一扫而过的那些凡间成亲的细节,以前因为毫无兴趣,所以没怎么往心里去。他问:“是不是还有什么跨火盆、朱红漆马鞍子、坐花轿?你若......” 苍郁眼波流转,心中的感动已波涛汹涌,她对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堂,真的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只要在他身边,就是最好最幸福的日子:“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为何不要?只要你一句话,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他太想补偿她了!别人有的,他想给她,别人没有的,他也想给她。 “何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呢?我不想再浪费一丁点时间在无所谓的事情上面,况且,我只要你一个,就足够了......” 云泽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每当他鼓励她、被她感动、明白她的意思时,他都会用力握一握她的手,但这一次,他除了握,还抚摸了几下她的手背。 冰凉的手指滑过苍郁的清瘦的手背,给她带来的,却是直达心尖的极致温暖。 从来都是一身月芽白素袍的越云泽,此刻披上了一身大红吉服,为同是一身红艳艳的苍郁,郑重地捧起了凤冠霞帔! 红袍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衬得十分生动,五官也显得更加立体和英朗。 仙气与大俗,前所未有地融于一身,这个男人竟可以将两者同时驾驭得风生水起,丝毫不显突兀! 虽然苍郁并不在乎仪式的丰俭,只不过走个过场,但是到此刻,她忽然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嫁人了! 从此刻起,我们就是相濡以沫的夫妻了么? 人生,每逢绝境总能峰回路转。 昨天,她还是一个孤苦无依的盲女;今日,便成了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而越云泽总反复想起,青年永尊当时的一席话:“我们修仙之人,图的是不老不死,生命永恒。但云仙可曾想过,如此漫长永无尽头的一生,没有一个真心相爱之人,活得再久又有何意义?” 如若有能力,倒是想天下和心爱的姑娘两不误,只可惜,世上本没有两全之事。 修仙之人动了情,自然要付出功力减半,乃至功力全废的代价,除非——除非修炼成神,在有情无情中真正游刃有余,那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实现的。 越云泽拿起案上一只瓠瓜,以手为刀,一切两半。 苍郁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 “盛酒用的。” 苍郁一脸疑惑:“盛酒?云仙何时开始喝酒了?” 越云泽微微一笑:“合卺酒,没听说过?” 此话一出,顿觉不妥,她一个孤苦伶仃的盲女,生活窘迫,怎会知道这大喜的日子用的细枝末节呢? 旧时,人们将“卺”这种味苦不可食的葫芦,拿来做瓢。成亲时,两瓢之柄以线相连,用它这样来盛酒。新郎新娘各拿一瓢,同饮一卺酒,象征着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合二为一。 这大约就是今时今日“交杯酒”的出处吧。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卺中盛了较为清淡的酒,走个过场。 两人各自举起自己那半边,含情对望一眼,便一饮而尽了。喝了这卺酒,从今往后,风雨同舟,不离不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想起走到今日这一步的艰辛和不易,苍郁的鼻尖红了。 “郁儿,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云泽的手望去,果盘旁坐着一对透影白瓷的天鹅,相依相偎,正是当年她在白虎国集市上爱不释手的那种! “你怎么会有这个?” 越云泽难得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我说过的话,原来你都记着?” “何止记着,你扔掉的东西,我也都存着呢。” “哦?” 苍郁投来疑问的眼神。 越云泽手在身前停留片刻,一道微光之后,由虚元中摸出那支他亲手制作、又被苍郁扔掉的鸟笛,递给她。 “还记得这个么?” 那鸟笛自做好之后,苍郁只用过唯一的一次,便是请求越云泽救朱鹮公主被拒绝之后。 那时,她负气将鸟笛随手一丢,掉在哪里都忘了。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它,没想到,有心的云仙还把它拾起来了。 往事悠悠,被一支鸟笛带上心头。 正在感慨的时候,忽听越云泽说:“以后,不要再离开我身边了,好么?” 等这句话等得太久了! 苍郁幸福地捂住了脸,不让眼泪在这个本该快乐的时刻滴下。 人人都以为九天云仙是块冰冷的石头,只有她说他不是,也只有她懂,他深藏不露的温柔。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六回 灵与肉合一 越云泽吹起了苍玉笛,苍郁遂以鸟笛来和。.v.o 两种笛声交织错落在一起,百转千回,出神入化,仿佛凤飞凰舞于九霄,缠绵悱恻,流连不休! 要不是归心殿太高远,恐怕天下所有的鸟儿,都要飞来贺喜了! 越云泽从后面抱住了苍郁:“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飞起来时,对你说,想着冰鹰就是你自己,天与地,跟你融为一体,不分上下,不分东西......” 苍郁抚摸着他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臂问:“记得啊,怎么了?” 喘息,喘息。 “今日,我就要再带你飞一次......” 越云泽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做出了诚实的反应,但那后半句“跟你融为一体,灵肉合一”,却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 这哪里是他九天云仙的风格? 不近女色的练功之人,平时并不是连看都不看女子的,而恰恰是知**而不执迷。 即便看了,也不过像吹了口气一样,云淡风轻就过去了。 不近女色的练功之人,并非常人所想的“不举”,反而由于真气的作用,还有在与天地能量交换的特殊时刻,都常常可以无欲而一柱擎天。 因此,越云泽对自己身体的这种反应,是既熟悉又不熟悉的。 熟悉,是因为每日练功中都会经历这个过程;不熟悉,是因为这一柱擎天,还是头一次因为一个女人。 更是头一次,在它来临之时,心中涌动着难以磨灭的**! 若自己还在位,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这样的,但时过境迁,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个女人非常重要! 越云泽极力克制着这种**,尽量以正常的速度,帮苍郁摘掉了凤冠霞帔,尽量轻柔地解开了她本就不复杂又没有任何发饰的头发。 然后,将她转了个方向扳向自己。 苍郁的脸绯红如一朵醉了的芍药花,微微垂了头,不再敢看他。心就快要跳出来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本能,让她预感到将要发生些什么! 可她越是不看他,却越刺激了越云泽的**——因爱生出的征服的**! 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他开始动手结她喜服的盘花扣,可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 越云泽想起,当年苍郁中了“疏魂乌”的毒,自己将她抱到一间竹林小屋里,要解开她衣服帮她驱毒,她的衣带不知打的是什么繁琐的结扣,越拉反倒越紧。 后来他一着急,干脆以仙术直接除了衣带,亲眼目睹过她温软细腻如月光的肌肤,只是当时看了没感觉罢了,已经记不太清了。 而此刻,这具身体对自己的意义非凡——它是这世上目前唯一会让他心律不齐的东西。 他此时不想用仙术除了那一排盘花扣,因为那样,对自己的心爱的女人不够尊重,因此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解,但手上的动作已略有几分粗野。 对于他来说,自己已经有些灼热的身体,实在是不容许他再慢条斯理了! 他每解开一个扣子,苍郁的心就更加发狠地一顿狂蹦。他不是一个沉湎女色的男人,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冲动令人格外心动。 终于,苍郁的喜服掉落地上,露出里面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衣;长长的秀发遮掩下,再里面是若隐若现的一件红绸肚兜,因为质地的关系,依附身体的曲线泛出好看的金属光泽,纤美的肩部和颈部线条露了出来,还有白藕般的玉臂...... 越云泽的喘息已相当粗重,情难自禁地想要深吻下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自控力,一把将苍郁抱起,看也不再看她,憋着一股劲儿将她尽量轻地放到榻上! 出于旧时女子特有的矜持,苍郁一开始还在半推半就,但很快就向他缴械投降了! 她爱他爱得发狂,渴望与他融为一体! 云泽的吻,激烈、生涩而又充满越式柔情,让她的身体软得不再有丝毫力气抗拒! 越云泽的月芽白袍子褪去了,在烛火的映照下,苍郁羞涩而激动万分地第一次看见了他裸*露、且剧烈起伏着的胸膛! 那是一具会令天下所有女性尖叫的身体,当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手臂和肩背格外结实,腹肌...腹肌一点也不比屠天逊色...... 这个非常时刻居然能想起屠天的腹肌,苍郁感到很是羞耻。 每日艰辛地为生计奔波,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想起过屠天了。也不知屠天现在怎么样了。 也怪屠天身材太好,总不自觉地用他来当标杆,他那时经常脱了衣服练功,天热的时候也光着膀子,因此苍郁才见识过他的身材,当时和心湖两个人,鼻血都快喷出来了。 但这样看来,我家云泽的身材,一点也不输人家呢! ——忽然有种中了**彩大奖的感觉。 当然了,旧时没有**彩,但也有些别的拈阄射利的抽奖票。 这一夜,朱纱低垂,烛火摇曳,万年禁欲之身,被艰难寻回的爱、以及痛彻心扉的疼惜所点燃。 蹉跎岁月,相思难解,曼舞成烟,纱窗轻叩。 越云泽的呼吸愈加粗重,头有些疼,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柔情骤然冲破重重枷锁,喷薄而出,席卷苍穹,一发不可收拾! 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飞起一掌熄灭了烛火。 苍郁闭上了眼睛。 时而像猛虎般汹涌澎湃,时而又像浪花般轻柔惬意...... 他不是那么熟练,苍郁又太过紧张,加上怕疼,因此,苍郁并未享受到传说中的美妙滋味,甚至可以说受煎熬。 但是,与越云泽合二为一的这个事实,足以让她欲生欲死...... 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精力旺盛的**:“云泽,你身上,暖和多了......” “你就是那把,令我燃烧的火......” 方才并没有喝酒,但苍郁的意识有些模糊,她呢喃着,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诉云泽一个心底的秘密:“你知道么,自从见过你的第一眼,我就没有一刻不想要你......” 越云泽听了,耳根通红,体温飙升得更厉害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进来的时候,越云泽已将一碟碟各色糕点和水果,摆在了新房的案头上。如今,苍郁会饿会渴会累,她的需要,他都想照顾到。 越云泽轻手轻脚掀起朱纱帐一角,欣赏苍郁,不对,爱妻酣睡的脸庞。她的嘴角,还带着一抹娇羞和满足。 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她终于是自己的人了!想起无数个日夜,在冰棺前忍住思念和悲痛的折磨,孤注一掷传输真气,到如今已恍如隔世。细细回想她在自己怀中如水的温柔,真是一件极其令人陶醉的事! 越云泽在心里默念道:郁儿,以后的日子,每日都会如这般宁静。我们去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地,我耕地、砍柴、行医,你作画、煮饭、洗衣,我们一同过平凡踏实的小日子。 我将卸下肩头所有的荣耀,你也不用再为我担惊受怕。 他不知不觉想起了古井镇那个叫玉儿的小姑娘。她的母亲病应该早就痊愈了,希望千千万万像她们一样的家庭,能够得到及时的医治。 正如自己曾经所说,行善的范围很广,有出银子做的善事,亦有不出银子能做的善事,有出钱的布施,也有更多不出钱的布施。而行医,就是一种极好的行善。 食指有点疼。 越云泽抬起手,看了看指上那道深深的伤口。 本来,伤口对他来说是不值一看的,但这道伤的意义非同凡响。 今晨准备瓜果时,他本想用仙力把刀子调过来,谁知刀子飞到一半,忽然坠落,锋利的刃刚好划到他手上,顿时鲜血淋漓。 他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尝试运行真气,无奈发现,这二十年好容易积攒的真气,也竟已流失一半。 唯一庆幸的是,剑法、武功这些技艺,仍是一等一的。 罢了,反正所有的仙力,都将化为虚空,世间一切所得,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已经有了郁儿,还有什么不舍得放手的? 越云泽忽然想起一件事——苍郁的凡人之身来到天上,全仗着自己为她施的仙术才不会冻僵,既然自己仙力又减半,她身上的符咒会不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他又折回去,轻手轻脚为仍在熟睡的苍郁多盖了一层厚被子。 天上对她来说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要尽快离开才行。 离开? 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么? 越云泽最后一次踏上那块狭长的久生石,向云霭中的一切告别。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九重天上的这一场荣华邂逅,终究是要谢幕了,但心里不免有遗憾——不能再以自己的能力守护天下了。 肩上担惯了重任,突然全部卸下,还挺不适应。 从今往后,投身乡野,就用自己所掌握的医术,再为身边的一众乡亲,尽绵薄之力吧。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七回 模范好丈夫 越云泽回到新房之中,意外地发现,新娘早已起床梳妆完毕,又换上了素色的衣衫,披着自己不久前给她留在椅子上的厚外套,在专心作画,画的正是这归心殿的万树花开,欣欣向荣。 他目不转睛望着她用功的背影想,果真是爱画之人,连新婚的第一个早上都不放过。 凡间新婚的第一个早上,又该有些什么特别的礼节呢? 一时想不出。 “云泽,你去哪里了?” 苍郁回过头,目光与他一对视,脸颊立刻一抹绯红,欲藏还羞。 越云泽也收起了心事,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微笑柔声道:“该改口称夫君了。” 今日再看她,有种格外亲的感觉。他们已是彼此生命中最亲密的人。 苍郁却在想,原来他尽情地笑起来竟这么好看,这么自然,眉梢眼角溢彩流光,教人遐想翩翩,肌肉一点都不僵硬了。 第一次看他比微笑更多几分,眼角冒出了一点皱纹。 原来云仙笑得厉害了,也会有些鱼尾纹,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有生气的人。 越云泽只顾欣赏苍郁抹了红霞的脸:“昨晚,我是不是......” 苍郁赶紧用两根手指止住他的嘴,想到昨夜的柔情蜜意,想到他的英勇无敌,脸更加红得不像话,赶忙转移话题说:“夫君,你在这归心殿,住了近万年的光阴,如今要离开了,带点什么走,留个念想吧。” “不必,”他很洒脱地说,“我越云泽此生最大的牵挂,已经在我身旁。” 苍郁知他指的是自己,望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心中充满略带苦涩的欢喜。 “看看你的画。” 越云泽望望旁边,一幅荏苒花正在进行当中,另一幅已经画好的冰鹰晾在手边。他顺手拿起来,见下面题有一行字: 鹰,总向长空险处行,经风雨,从未惧伶仃。 再看画,只见那白鹰双翅苍劲,眼波凌厉,身姿抖擞,指间抓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花皮大蛇,翱翔在重山峻岭之间,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最神奇的是,此画从各个角度望去,苍鹰的姿势和位置都不尽相同,仿佛能够扇动翅膀变换姿态。 看得出来,苍郁是很用了一番心思的,连冰鹰身上的羽毛都一根根描得仔细。 苍郁只是想起了当年在雀都的街头,曾经作过这样一幅,可惜后来被皇宫的人拿走了。那时就想,等有了属于自己的笔墨纸砚,定要再于宣纸上重现冰鹰的仙姿,然后长久保存。 这新婚的第一个早晨,没有高堂可拜,她思念了一会儿姐姐,也不知怎么,就想起这码子事来了。 越云泽心中莫名感动,自己在她心里,一定是这样神圣和伟岸的,不知自己现在让她失望了没有。 画中所呈现的那一幕,已过去了三十多年,那还是他们二人初初相遇的时候。两世了,难为她还把细节记得那么清楚,可自己对初始见她的记忆,却早已模糊了。 “郁儿,我想跟你求一幅画。” 苍郁的小梨涡又出现了:“跟我还用说‘求’么?你说画什么,我就画什么,但是你要给我奖励。” 越云泽笑问:“什么奖励?” “我这会儿还没想好,给我打个欠条吧。将来我想到了,再找你要。” “好。” 越云泽半开玩笑地提起笔,当真写了张欠条:“今欠许苍郁一个奖励,等她想到,即刻见效。越云泽。” 苍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没想到自己这个冷面夫君也会开玩笑。 笑够了,也把那张纸叠好揣进自己怀里,问:“说吧,画什么?” “画你。” 他修长而冰凉的手指,温柔穿过她如云如瀑的乌发,忍不住回味起今晨那触目惊心的一抹鲜红。昨夜,她的无限娇羞。她的紧张,她剧烈的颤抖,她的嘤*咛,她的忍而不发的兴奋,以及灵肉合一的满足,都令冰鹰之身体温急剧飙升,狂热得快要炸开来一般! 有一瞬,他担心自己要就此灰飞烟灭了。 “我?”苍郁觉得奇怪,“我不就站在你面前么?” “对,画你。到了凡间,忙于生活,我们难免有片刻分开的时候。我要将你每时每刻揣在这里,想念时拿出来看一看。” 他指了指胸口。 一向清冷孤高、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云仙,偶尔说起窝心又甜蜜的话,原来并不输给任何人。没喝酒,光是听他这话,苍郁就醉了。 于是照他所说,抬手便画了自己,末了说:“画得不好......” 越云泽仔细审视了片刻:“像是很像,但是没有你本人美。” 苍郁露出“真的假的”的神情:“你要夸我,就不能直说么?” 越云泽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把自己画得太美。” 说着,越云泽还是将画铺平晾干,细心地折了揣入怀中。将来若失了仙力,就没有虚元可用了,因此,还是揣在怀里比较稳妥,而且,心脏随时能感觉到“她”的温度。 “郁儿,你是我的人了,头发该要盘起来了吧?” 这前半句太过**,以至于苍郁都没顾上回味后半句。走神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成亲了,是该盘头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精母血,焉可弃乎?在旧时,头发被认为是人体最宝贵和神圣的部分之一。 在许多文化中,女性的头发都被认为性感有魅力,以致于成婚以后,头发必须被遮掩起来,避免引起他人的**。 苍郁这就抬手要去弄。 “我帮你。” 越云泽自觉欠她太多,爱她太重,想要尽力弥补,想为她做自己能做的一切事情。 “你会么?” “我可以学。” 这一世,苍郁孤独无助,吃尽了苦头,尤其相依为命的姐姐死后,她几乎四处流浪,没再感受到过关怀。 而这一句来自自己最爱的人的“我可以学”,一下让她尝到了最真实的感动。 高高在上的仙,成了平凡的自己的丈夫,他还愿意放下身段为自己梳头,自己今后还有什么不能为他做的呢? “来,坐下。” 越云泽让苍郁坐好,将她顺滑的万缕青丝捋整齐,然后开始动手按自己想象中的去盘。 没想到笨手笨脚地,怎么也固定不住,还不小心揪疼了她。 苍郁始终忍着不叫出声。有他这份心意在,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一下扯得狠了,苍郁没忍住还是喊出了声:“哎呦!” 越云泽慌忙松了手:“都是我不好!” “你说什么?” 苍郁一惊,忘记了头皮的疼痛。 ——云泽他竟然学会道歉了!当年自己中了“疏魂乌”的毒,他不小心按在自己溃烂的肩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下,他都没有道过歉,但如今他对自己说,都是他不好! 他的确是变了。从前的云仙,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现在的夫君,变得懂怜香惜玉了,他会微笑,会皱眉,会伸手把她掉落的一缕秀发拨到耳后,这样才有生气,才像一个有温度的人。 平心而论,苍郁更喜欢现在的云泽。可是相应的......苍郁不忍再想下去...... 二人相拥观云海,云卷云舒,瞬息万变,就像生命里的变幻莫测的际遇。 越云泽忽然扭头问:“你冷不冷?” 她的凡人之身,上得天来,越云泽是给她施了特别咒符的,可是自己功力不断衰减...... 苍郁吸溜了一下鼻子,又往越云泽怀里钻了钻:“有一点,不过还可以忍受。” 越云泽听了半晌没出声,他在揣摩她这话的意思。女人说冷,又说可以忍受,这到底是冷是不冷? 要是情商高的,立时就该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身边人披上了。不过,苍郁已感到相当满足,以前的云仙,根本不会问别人冷不冷的,他不是不在乎,只是想不到而已。 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越云泽的学习能力,他想了片刻,还是将袍子脱了下来,盖在苍郁身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又搂得紧些。 苍郁的惊喜溢于言表,难以置信地望着越云泽。越云泽回报以一个温柔的笑容。此时,苍郁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你说以后,我要是变成满脸褶子的老太婆怎么办?” “那好办,我就变成,比你多十条褶子的老先生呗。” 苍郁笑起来:“才多十条?” “那二十条。” “三十。” 越云泽老老实实接受:“那好吧......” “呵呵,不知道满脸褶子的云仙什么样?” “沙皮狗你见过没?” “啊......” “就那样,前后差不了太多。” “那你说,我要是变成一个啰嗦的老太婆怎么办?” 越云泽认真答道:“一般的啰嗦,我还可以忍受,实在忍不下去,就用闭耳功呗。” 闭耳功,就是选择性耳聋,算是一种气功,凡人便可练就,因此即便他将来成了凡人,也不成问题。 小孩子就经常使用选择性耳聋的功夫,对待母亲们的唠叨。 苍郁的眼睛又笑成了一条缝。真没想到,清冷疏离的云仙,有朝一日也会变成乖巧的模范丈夫。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八回 (荐)碧落会繁烟 听说新的这一世,苍郁已被越云泽找到,屠天先是一番狂喜;接着又听说,她生为孤苦伶仃的盲女,尝尽人间苦楚,屠天心如刀割;但更令他心碎的是—— 他心心念念的苍郁,终究还是嫁给了越云泽! 第一世,他还来不及爱的玲珑,为他身受重伤,最后死在他的怀抱里; 第二世,他爱的玲珑转而成了苍郁,奋不顾身爱上了他的天敌越云泽,并为了完成越云泽交给的任务,心甘情愿舍命惨死于紫云残剑之中。屠天一点机会都没有,她的心里一点都没有他; 第三世,苍郁被越云泽从芸芸众生中找了出来,屠天都还来不及见上她一面,她就一不做而不休,干脆嫁给了越云泽......从此她与他再无瓜葛! “我一定是欠了她几辈子了!心魔啊心魔,可真是个笑话!既抓不住自己爱的人的心,也愧对自己的心!” 屠天凄然一笑,胸中苦闷无处诉说,只好脚尖轻点地面,去往一座古色古香的庄园。 近些年来,每当愁闷难消,他就会鬼使神差地去往那个地方。 那里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总是成为他心情低落时,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之处。而一旦想起来,就一刻也不能等,必须马上动身! 青灰石墙,朱红屋檐,清雅而**,还未进得门去,便闻到满树玉兰的芬芳。 同是朱红的院门上方,竖着一块横匾,上书“碧落酒庄”四个古意盎然的白字。大门两旁又立两块竖匾——“孰视不睹山岳之形”;“静听不闻雷霆之声”。 屠天兀自往门口一站,大门就“吱呀”一声,自动推向两边,闪出一间雅致的院落。 他是这里的常客了,无须报上姓名,自然受到礼遇。 种盆栽的花盆、角落里的瓷瓶,无一不是古董。 院落四角,有好些雅致的房间,里面三三两两坐了些酒客,大多是些文人雅士,声音平和地叙旧或议事,无人大声喧哗。 却不见跑堂的招呼客人,更不见老板踪迹。 酒客要喝什么酒,都是自己拿大瓢勺,从缸里舀到海碗里。 更夸张的是,在这里,酒钱也随意,可多可少,酒客自行投入一只专门收钱的空缸便好。若身上一时不方便,一次不给也不是问题,下回补不补全凭自觉。 那时也没有摄像头监控,能做到如此信任客人的,全天下恐怕独此一家生意。 这真是家不同寻常的酒庄。 不知酒庄的主人,是否也这般不同寻常? 主人很少抛头露面。有关他/她的真容和秉性,是酒客们桌上的热门话题之一。大多数酒客来了几年了,都没能见过一次。 众人猜想,不知是哪里来的高人,做生意又不为了赚银子,也不热情招待客人,那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纯粹是因为,自己也爱喝酒,因此开了这么一间生意? 难道是财大气粗,不靠这生意过活? 整座酒庄,除了老板自己,恐怕只有屠天一个人知道答案,但他却不会说与任何人听。 屠天径直走到一面布满密萝松的青砖墙跟前,密萝松之中还穿插着长了些珍珠大小的红果子。红红绿绿错落的一墙,十分漂亮。 屠天如入无人之境般穿墙而入。 墙的另一面,一位身着藕丝琵琶锦衫的长发女子,修眉凤目,正独坐桌前,自斟自饮。 饶是独自一人,也坐得端庄,体态优美。 她身上集大家闺秀的得体、与江湖义士的豪气与一体,毫不违和,且丝毫不见一般市井生意人的铜臭味。 她面前除了酒,还摆有几碟子小菜,就算是只给自己吃,也弄得十分精致,连白萝卜和胡萝卜都雕出了花瓣和花芯,摆在小菜上当装饰。 精致,是一种人生态度。 此人正是这酒庄传说中的老板——繁烟。 只是,她对屠天的态度一向不瘟不火,难以捉摸,也说不上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好在屠天并不在乎。 听到屠天进来,繁烟连身都没起,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说:“来了?” “来了。” “好久不见,这一来就失魂落魄地,所为何事啊?” 屠天很不见外地一屁股坐进旁边的太师椅里:“繁烟,拿酒来。” 苍郁已经离开了三十多年,这段时间里,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凡间的造酒技术亦有了长足的提升,出了很多新品种的酒,有的若是喝得多了,屠天还是能有小醉的感觉的。 不过,市面上不轻易见得到。 繁烟这里,货品数量和种类倒是很齐全。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老板娘从不张罗着跟顾客搞好关系,这酒庄却有着大批死忠粉了。 繁烟知道屠天酒量超群,若要他醉,恐怕得干掉上百桶才行。 “生酒清于雪,煮酒赤如血。春时饮春酒,桂酒消去恨。要喝点什么?” “给我最烈的,今日我需要尽量醉一场!” “你从前每次来,都是小酒怡情,从未见你想要大醉过。你是想醉了俗身,醒了初心?” “初心醒不醒,又有何妨?反正心,都已不在了。” 屠天凄然一笑。 先醉了这一场,再去想今后何去何从罢。 繁烟皱了皱眉:“好啊,酒不醉人人自醉,想醉便醉。你等着。” 她站起身来,很快到里屋取了一小坛酒回来,又新弄来几碟下酒菜。 “试试这个,用了新式蒸馏技术酿造的,叫做‘魂归碧落’,前所未有的烈,你一定会喜欢。”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碧落乃是天。 “好,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屠天立即拔开塞子,与众不同的香气四溢,他灌了一大口。 “魂归碧落”顺着喉咙流下去,好似一把火一路烧到胃里,身上忽地温暖起来。 这酒的确与众不同,甘甜中透着苦涩和辛辣,清爽振奋中,又自带一股荡气回肠、回味无穷的愁绪,与屠天眼下的心绪正对路子。 “不错,就是这些少了点。” “里面还有三百坛,你要,都拿来。酒至酣时似梦似醒,如仙如幻,但愿助你一夜无忧。” 屠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再也挪不开,他双手按住她肩膀,动情地说:“繁烟,难怪你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 “肉麻!”繁烟搪开他的手,“你我八年的知己,岂是白作的?来,我陪你喝!” 繁烟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年纪轻轻,却有着看穿世事的智慧与大气。 他们二人每每只对坐饮酒,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吟诗作赋,并无其它。 繁烟的美,是大气的美,正如她为人行事的风格,正如她的胸襟。 若需要,屠天也可以想都不想,就为她两肋插刀。 但奇怪的是,他自始至终,从未对她生出过半分男女之情,连她的手都未曾碰过。 但也说不定,如果不是苍郁曾经存在过,他早已与繁烟在芙蓉帐中滚过三百个回合了。 繁烟之于他,倒像是一位可以袒露胸襟、不顾仪态、任意展露本性的弟兄。 “繁烟,你可知,有时,我也会羡慕你们这样的凡人。” 她淡淡答:“知道。” 屠天心想,我遇上的都是绝顶聪明的女人,但是我好像有时,也希望她们不那么聪明:“知道你知道。那我继续说是不说?” “说呗。” “嗯。凡人的一生虽短暂,却有如山峦叠嶂,高低起伏,有声有色,从年幼到白发,每一刻都一去不返,每一刻都珍贵,因而不断挣扎着成长、领悟,也愈发懂得珍惜。” “是啊,白发、皱纹、枯萎的面庞、佝偻的身躯......岁月无声,却在我等凡人的身上,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这些东西,也不都是丑陋的。” “我眼看着春去冬来,冬去春回,一个朝代从兴盛走向没落,一个个家族世代繁衍,而我自己,日复一日,鲜有不同,长生不死的日子黯然孤寂......” “有我陪你喝酒,就不那么孤寂了......” 繁烟的美目望向他,似有千言万语,却不愿意说出口。 “繁烟,有你,确是我此生一大幸事。” 屠天情不自禁地,也是头一次握住对面繁烟的手,充满感激地望进她星辰般的眼眸。 繁烟的手触电般颤了一下,便停在那里不动,任他握着。 然而屠天并没有顺势抚摸下去,也只是握着不动,仿佛只要握着,心里就感到一种抚慰。 “不过,你今年已满二十七周岁了吧?” “嗯。” 触到繁烟心中的痛处。 古时,二十七周岁的女人已实在不算年轻了,儿女成群的有的是。 繁烟倒不是忌讳别人说自己是大龄剩女,她只是想到,八年的时间已经过去,自己还没有走进这个男人的心,还有多少个八年可以尝试和等待? 下一个八年里,他会不会成为别人的丈夫呢? 虽然屠天并未提起过玲珑或苍郁,但聪慧如繁烟,不难觉察出,他心中有一人。 不知那女子芳龄几何,容貌何许,现在何方,但她可以清晰地感到,那女子在屠天心目中的分量......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八十九回 一念越千山 “不知我们这样对坐畅饮的日子,还剩下多少。.vd.”屠天又是凄然一笑,“早晚,你是要嫁作他人妇的。” 繁烟的两颊有些绯红,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因为被触动了心事。 她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尚未触及屠天的脸,就赶紧重又溜回到手中的杯盏上。 她外表能干独立,叱咤商场,却终究是个女儿家。 这回,女儿家的心思,屠天没懂。 繁烟永远不会嫁人,除非是,面前这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人...... 换做以前的屠天,早就该看出端倪。 但也许是繁烟把自己的心思掩饰得太好,又或许是如今的屠天,每一日都过得浑浑噩噩,心不在焉,就是在混时间,反正他有的是时间,睡觉也是一天,发呆也是一天,喝酒也是一天,杀人也是一天。 心魔就像是心被人抽走了一样。 屠天酒量甚好,但豪饮了许多坛这种新式烈酒之后,虽不至酩酊大醉,至少也是微醺了。 微醺觅得真性情。这恰恰是醉酒之中最好的一种状态,若即若离,似远还近,就像是在赏含苞待放之时的花朵。 壮士美酒,胆气相一,倒也是种美妙的胜地。 酒 祀天神,祭祖先。 驰骋五千年。 逸文人,豪剑客。 频催不朽篇。 事俗常生倦, 小酌好入眠。 微醺袒露真情性, 把盏掏心见。 长空恋皓月, 玉液唇齿衔。 敢叫懦夫成勇士, 入骨始狂癫。 名利似云烟, 惺忪瞰世间。 争长论短了无趣, 宁作酒中仙。 屠天觉得很过瘾,一高兴就说:“繁烟,走,我带你逛逛去!” 他的意思,不是出门逛街,而是—— 而是他的意念,偕繁烟的意念一起,乘酒兴肆意驰骋,转眼已飞至几千公里以外的疆场! 两人随足不出户,却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这项法力消耗的真气相当可观,因此屠天是不轻易使用的。 他们的眼前,时值两军对战,双方为了一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城池大动干戈,一时金戈铁甲,尘土飞扬,战马嘶鸣,满地头颅与热血! 屠天冷眼旁观道:“这些人杀来杀去,不过是今日死或明日死的问题,何必呢?” 繁烟答:“但为国战死疆场,还是老死异乡,这两种死,是截然不同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喜欢屠天喜欢得要命,可每次与他有不同见解的时候,却从不顺着他说,从来都是坚决坚持自己的意见。男人该会喜欢那种顺从、不:“所有的繁华,最后不过一掬细砂。” 繁烟答:“至少爱过、恨过、繁华过,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也值得了......” 屠天表示怀疑:“真是这样么......” 两人足不出户,由屠天的意念,带着繁烟的意念,飞越千山万水,一同领略世态炎凉。很多时候,他们不需要说话,只消彼此一个眼神足矣。 繁烟就像他肚里的酒虫,仿佛他在想什么,她都知道。但她并不附和,总是坚持说出自己的想法。 “屠天,关于感情,虽然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但我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总在回忆里甜蜜和痛苦,人总该向前看,不是么?” 屠天怔了一下,随后释怀地想,这没什么好惊讶的,繁烟本来就是个聪颖的女人呀,再说我也没对她藏着掖着或伪装,她必然早就洞察了我消沉的原因。 他对她报以灿烂一笑:“你放心,我已经想开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一不哭、二不闹、三不上吊,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的缘分了,哈哈。” 繁烟耳边一阵轰鸣。 新的缘分,新的缘分...... 最终,屠天别过了繁烟,他甚至不用道谢,不用付账,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然了,他这次不付账,不代表他从来不付账,他常常也会一掷千金酒钱。 繁烟二话不说便收了,也从不说个谢字。 屠天走后,繁烟继续独坐,又一杯烈酒穿肠而过。 屠天临走时对她说:“若我不再出现,就来世相见。到时若你还爱酒,我便会翻遍人间找到你,与你一同,痛饮到无眠。” “屠天,你可知道,‘魂归碧落’里面,加了我的泪水。只因你的心宁可死去,也不往我这里偏一分一毫。八年过去,我容颜渐衰,你却还是那样俊美无俦。你说的对,以我的凡人之身,还能作你多少年的知己呢?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便会在这酒庄等你一天,哪怕你十年二十年才来上一次,也无妨。” 告别了繁烟,没走出多远,就远远地在路上看到三个素衣女子。 三个女子结伴行路的,不算少见,她们的样貌虽然不错,但也算不上太出众。 真正引起屠天注意的,是她们的对话。 两个女子在前,衣诀飘飘,行走如飞,仿佛不想让后面那人跟上。 落在后面的女子喊:“两位师姐,我们往哪儿走啊?等等我!” 前面俩女子不理她,一脸厌恶地自顾对话:“真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让她跟你我一同历练?她明明是妖魔,说不定还是奸细呢,怎能与你我平起平坐?” 屠天离得还远,这样的距离,她们看不到他,一般人在屠天的位置,也是不可能听清她们的对话的,但屠天岂是一般人? 他凝神向后面的女子望去,她长得虽不算国色天香,但也清秀可人,最引人注目的,是眉间一点精致的粉砂,为她平添了别样的温柔。 前面两个女子,身上有些仙气。而后面的女子,屠天从她身上看到了七分妖气,三分仙气。 “这么说,她从前是妖?” 妖界隶属于魔界之下,可是屠天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么个人。也是,魔界人数众多,他怎么可能各个都识得呢?像这种功力低下、名不见经传的小妖,一抓一大把,就更不记得了。 前面两个女子仿佛商量好了,铁了心要甩掉这个跟屁虫,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再另说吧。两人再加一把劲儿,突然加快了数倍的速度,足下生风就往前跑不见了。 “师姐!师姐!等等我!” 眉间粉砂的女子十分伤心,拼命去追却追不上,眼看无望,在一旁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屠天这个铮铮铁骨的男子汉,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落泪。也不知怎地,他就移了过去。 “给。” 他递上一方手帕。 “谢谢......” 女子泪眼婆娑,看也没看清便一把抢了过来,先抹了眼泪再说,总好过袖子! “你非得跟她们一起么?她们好像不太愿意。” 女子又抹了把鼻涕,这才抬起头,一眼看到屠天,瞬间石化! 遥远的记忆被唤醒,她还记得,当初在百合门第一次见到屠天,就被他的帅气迷住,一直跟到了永寂塔,要不是出来的人换做了云仙,也由此改变了她的命运,恐怕她会一直追屠天到底。 “你,你,你,我,我,我不认识你!” 见到屠天这般逆天体貌,当场石化的女子多了去了,屠天早已习惯,但他还是被她“你你我我”的逗乐了:“你不认识我,那不是很正常?现在认识了,在下屠天,你叫什么?” 女子眼睛转了转,鼓了半天勇气说:“我,我,我叫念砂。” 不敢报上真名——点砂,生怕魔界公子会认出她。 “念砂?好听的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点砂心想,是啊,当年,苍郁姐姐跟你提到过点砂,点砂、念砂,差不多嘛。只是当时我没敢现身而已。想当年,我也为你痴狂过呢,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不能再动感情了,也不再以男子美貌为食了,可是怎么看到你,还是会心跳加速...... 屠天回忆了一会儿说:“想不起来,不管了。你要去哪里,非得跟她们一起么?” “也不是,反正出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可以自己回师父那里......” “那你见了师父,怎么解释你独自回去?” “我就说,”点砂想都没想就回答,“就说师姐们体谅我年纪小、功力低,让我先回去休息。” 屠天出神地望了她一会儿,眸中有种温柔在流转:“天色晚了,你赶快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 “哎,你的手帕我怎么还给你啊?” 屠天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全是鼻涕眼泪的,还还什么还?” “哦......” 点砂没有去追,以她这点功力,她也很明白,自己根本追不上。 本来,她在心里纠结了片刻,要不要问关于苍郁姐姐的事情。 自从听说苍郁葬身紫云残剑中,她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处于极度悲伤之中。 后来她想,苍郁那么善良,一定会有属于她的福报,应该会很快转世的。 因此每次外出历练都刻意寻找她的踪迹,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九十回 酒肉全放下 别过“念砂”,屠天只身去往永寂山,他已下定决心,忘掉过去的恩怨。复制网址访问然而一个心底充满魔性的人,是不可能淡泊到忘记过去的,因此,不走寻常路的他,做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决定—— “永寂是我初遇玲珑的地方。我对她的执念,自那里开始,也当在那里结束!” “念砂”那个小妖弃魔界投奔仙界,我为何不能去呢? 他要弃魔去修仙。 这的确是屠天一贯的行事风格——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过,他自认为是深思熟虑了的。 这次来到永寂,他把身段儿放得很低,没有擅自闯入,而是在塔外千里传音喊话,甘愿束手就擒,不作任何抵抗,只求面见永尊。 他知道自己这样可能很难被接受,也想过隐瞒身份,但他屠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是不要坏了自己的规矩吧。 他一生不羁爱自由,不喜欢墨守成规,但那是不守别人的规矩,自己的底线却一贯把持得很好。 魔界的公子竟然以这种态度来访,不能不让永寂人怀疑,这是魔无上设下的圈套。他越是恭谦,越是没有人敢相信他。大伙都建议永尊做好应战魔界的准备。 然而,当屠天说出自己是来弃魔修仙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就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屠天的话在永寂掀起轩然大波!“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劝阻声此起彼伏—— “永尊,他是魔,而且是法力无边的心魔,我们这永寂仙山怎能容他?!” “永尊,魔无上诡计多端,千万莫要中了他的圈套!” 屠天笑道:“说来也真奇怪,尔等为仙者的使命之一,就是教化苍生,但当魔主动上门弃暗投明,却愣是没人敢信。” 他抬起头,那与生俱来便带有几分桀骜的目光,让很多人感到反感:“你看,他哪里像是来弃暗投明的,分明是来挑衅的!” 三十多年过去,永尊早已是成年模样。同小时候一样,我行我素不走寻常路的永尊,面对“不速之客”的请求,心中早已有决定,一抬手制止众人异议:“一念成仙,一念成魔。既然他已下定决心一心向善,我们没有理由不给他一个机会!” 他又看了一眼屠天:“如果我们拒绝了他,岂不是把一个想要弃暗投明的人,重新推回到黑暗中去?” 永寂三兄弟中的绿袍,心中为永尊的度量暗竖拇指,头一个赞同道:“永尊说得对。仙界贵生,无量度人,我们岂有拒人于门外之理?” 他的大哥二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绿袍并不在乎,大哥二哥若是因此生了自己的气,事后再赔罪就是,但是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做事啊,他继续道:“再者说,心魔弃恶从善,这恰恰对天下妖魔起到警示作用,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于是乎,屠天被允许留了下来,但因他身上魔根深重,魔性浩荡,不易控制,暂时不能让他练习任何功法,而是遣他去“万卷阁”诵读经书。 他不再是魔界至高无上的公子哥,而是与众多永寂弟子没有分别,从最普通的打水、擦地、生火这些小事做起,戒酒、吃素、清修,沐山风细雨,将那极少发作、但一发作便会在世间兴风作浪的魔性,牢牢按压在心底。 初始,他也时常怀念美酒和大肉的滋味,吃喝不到,好似万蚁噬心般难挨。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么书中应该也有美酒佳肴了? 他一狠心,抱着一大摞经书猛啃,实在饿极了,也喝几口清粥吃几口小菜。 喝粥的时候,自然而然想起自己腿伤的时候,苍郁让自己喝粥的情景。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她说—— “小米粥养人,你还是快喝吧。” “那怎么行?也没个人管管你。今日你必须得给我把它喝下去!” 仿佛还能看到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大汗淋漓地架着腿伤的自己,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到屋里去...... “我真的珍惜她了么?在父王与她之间,我始终摇摆不定,一会儿想把她抢过来,一会儿又引诱越云泽对她动情,这下倒好,弄假成真了,最伤心的人还是我自己。现如今,她大概已经盘了发、挽了袖子,在给越云泽煮粥炖汤呢吧?他们成了亲,那就是已经......” 心莫名地颤抖起来,血气方刚的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他甚至有点儿恨苍郁,更恨越云泽! “从今往后,我要忘了这个女人,再提起她一次,我就不叫屠天!” 可是还没过片刻,他又想:“姓越的,你要是敢让丫头受半分委屈,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屠天特地将永寂山的藏经阁里,所有讲“放下”的经书全部找出,彻夜不眠,一一研读,一时半刻却是做不到完全真正地放下。 但他在永寂绝色的山水中,慢慢悟出,爱一个人,就该为她着想,让她快乐。 既然这一世她活得好好的,有心爱之人,为何还要纠结过去的恩怨,生生毁灭她的幸福呢? 杀了越云泽,只会让她痛苦,只会将她推得更远,这不是为她报仇,而是满足了自己**裸的嫉妒心而已。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在青灯、清粥和经书不分白昼的陪伴下,屠天熬瘦了,但慢慢的,六触都不重要了...... 一脉相通的父与子,竟然以皆然不同的方式面对同样的挑战。 这一日,屠天正在藏经阁专心读书,书中说:“放下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替换。放不下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得到更好的。" "用素食去替换肉食时,你就放下了屠刀;用布施去替换索取时,你就放下了贪婪;用信仰去替换空虚时,你就放下了寂寞;用智慧去替换愚痴时,你就放下了执着;用正念去替换杂念时,你就放下了妄想;用随喜去替换嫉妒时,你就放下了忧恼;用忍辱去替换报复时,你就放下了嗔恨;用慈爱去替换贪爱时,你就放下了心痛;不懂得提起,就不会明白放下;想放下什么,先懂得提起什么。修行不是为了放下,而是为了懂得替换。” 屠天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得不佩服道家的大智慧。 魔界无上宫。 魔无上疾步踱来踱去,一刻不得安生,最近要烦心的事情太多。 首先,是爱儿屠天留下了一封书信就失去联系了,说是打算云游天下一段时间,“不必找我”。以这小子如今的功力,若他刻意要躲,就连当爹的也无可奈何。 “这个臭小子,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近些年一直郁郁寡欢,与从前判若两人。 以前,他喜欢沾花惹草,就像块磁石,身边无时无刻不围绕着大把漂亮姑娘。 最近这些年,这小子居然变得守身如玉起来了,百花丛中过,竟然抬都不抬头看一眼,不会是对哪个女人动真情了吧?不知是哪个幸运妞儿,能入得了我儿的法眼?” 越云泽自行辞去九天云仙一职,这意味着,魔界有空子可钻,能够趁机把仙界搅得天下大乱。这难道不是上万年来他一直渴求的么? 可奇怪的是,魔无上居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个许苍郁死了好多年,竟被越云泽翻遍人间给找到了,找到就找到吧,这个女人对他痴心不死,两人竟然还将仙界的清规戒律全部抛到脑后,胆大妄为地结为了夫妻! 看来,越云泽是压根儿就不想再为仙了,也不想要他那几万年的修为了! 魔无上又忍不住拿自己与越云泽比较一番—— 论相貌,论风度,论法力,论权势,自己哪一点比不上越云泽? 为何那个美人能两生两世对他情根深种?而且这个越云泽,就算离开了九重天,只要他不死,就可能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魔无上突然惊觉,与仙界的欣欣向荣相比,他更忌讳的是越云泽本人的魅力。 就算他不再是仙,变为了一介凡人,自己仍在嫉妒他的一切——智慧、容貌、气质、娇妻、运气,以及拥有的不渝的爱...... “所以,我一定要他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无上咆哮道,整个大殿都跟着天摇地动,无数颗宝石下雨般从天花板坠落,旁边的属下吓得抱头鼠窜。 “我得不到的,越云泽他也休想得到!” 魔无上怒发冲冠,双目已赤。 他走到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前,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发红的双眼,接着,慢慢地转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沿着无上宫九曲十八弯的幽深密道,魔无上再次来到他的宝贝暗室之中,照看他的那些瓶瓶罐罐,他对这些容器所花的工夫,比屠天小的时候带儿子玩的时间还要多。 他小心翼翼捏起那只弯颈九字瓶,拔开瓶盖,一只手轻轻扇了扇,陶醉地嗅着飘出的味道,有点辣,有点苦,还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嗯,火候差不多了,就快能派上大用场了!”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九十一回 不准不要钱 “郁儿,这是属于你的,还给你。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一枚细小闪亮的东西,放于苍郁的掌心。 她原本布满小伤口和茧子的手,被越云泽用荏苒花做引子,调制了香膏滋润过,现已光滑如玉,但这并不能抹杀,因她所经历的艰辛而在越云泽心中留下的阴影。 “相依剑!” “老朋友”久别重逢,苍郁激动地喊出声来。 几十年过去,剑身锋芒依旧。 唯一的不同是,剑柄明显比从前更光滑圆润了,这源自长期以来深情的抚摸。 从冰棺取出来之后,越云泽经常将它握在手里,毕竟,它是仅有的可以承载对苍郁思念与回忆的东西,见它如见人。 苍郁一打量那剑柄的光滑度,顿时明白了,心中感动。 虽然不再有能力驾驭它,也还是将它郑重插进发髻里。 方才云泽号称要帮她盘发,弄了半天仍是七扭八歪,他那双可以执掌天下、可以降妖除魔、可以抚琴舞剑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对付这几根女人的细发,却显得格外笨拙,不是把她揪疼了,就是不小心薅下几根头发来。 苍郁一直忍着不叫唤。 他倒是很有耐心,还打算继续研究,但苍郁耐性有限,最后忍无可忍还是她自己搞定,顺便安慰他说:“没关系,反正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学。尤其冬日,天黑得早,咱们早早就回家没事了,不就可以......呃,那个......” 不知不觉中,苍郁的脸憋得通红——又搭错神经了,我想到哪儿去了? 虽然第一次与他灵肉合一的感受,并不像传说中那么舒服,但总的来说还是**的,所以有事没事总不自觉地往那里想。 他的身体实在太奇妙和美好了,太让人眷恋了,真想一直抱着不撒手,而且每次想来,也总是会令她怦然心动! 越云泽情商就算再不高,也看出了她的脸红,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是啊,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是得好好想想,都要做些什么。” 有的时候,情商高不高也要看是否在乎对方。如果很在乎对方,就会体他/她着想,从他/她的角度思考问题,想得多了,情商自然就提高了。 苍郁赶紧挽回面子道:“只要在一起,做,做,做什么都好。” 是啊,他今后逐渐成为凡人,一辈子相比过往仙界的日子,要短得多,但他们相守的时间,却比从前相对要多得多了。 云泽用永生永世换取与自己几十年的相守,他付出得太多了,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苍郁打趣道:“上一世我竟也没想起来,送你个定情之物,如此一来你也好......” 她本想继续说,“你也好寄托相思啊”,可是一不小心看到越云泽的脸色,就没敢再说了,省得他难过。 曾经死去的人是她,可活着的他,才是备受煎熬的那个人。 我在失去你的天地间, 灰飞烟散。 你在没有我的世界中, 故作坚强。 好似遗落银河两端。 我在这边凄风苦雨, 独自流浪。 你在彼岸徘徊惆怅, 黯然神伤。 只有待思念生出翅膀, 将彼此拥入梦乡。 互诉, 别来无恙。 越云泽说:“你不是才送了我你的画像么?足够了。” “画像也不能当饭吃呀。” 云泽一本正经地说:“能。我看一看就饱了,反正我吃得也不多......” “你居然会开玩笑了!” 看见苍郁如花的笑颜,越云泽心里也感到说不出的舒畅;看到她盘起的头发,既觉新鲜,也感到了自己责任重大,以后,要好好保护妻子。 苍郁“咯咯”地笑着笑着,身上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越云泽一伸胳臂搂紧了她:“很冷?” “嗯,有一点......” 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显得小小的她,越云泽更加想保护她,欲暗自加固她身上防寒的符咒,可是感到力不从心。 苍郁小猫似地往他怀里一出溜,虽然越云泽体温低于常人,但身在他怀中,心里就是热的。 她的一双手渐渐开始不安分起来,太喜欢触摸他身体的感觉了,结实,踏实,摸上去,他不再像平时那样不食人间烟火,而是有种勾人魂魄的雄壮男子气。 光是嗅着他身上凛冽的寒意,都已经令她如同饮下数杯烈酒了,再想到今后还有很多机会与他翻云覆雨,重尝那**蚀骨的滋味,苍郁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也不觉得冷了。 但云泽的功力所剩不多,在苍郁身上设下的防寒符咒越来越弱,她将终究抵不过严寒,必须要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 苍郁舍不得。倒不是贪图归心殿的雅致安逸,她是替云泽舍不得,因此再冷也硬扛着。 越云泽回答很干脆:“是。” 苍郁说:“那,总该要去跟众仙和弟子们道个别吧?” 越云泽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必了,我已留下一封书信。” “哦,就一封书信而已啊。” 苍郁知道,越云泽是怕给弟子们造成负面影响,他已做了决定,就不愿再听到众仙苦苦相劝和挽留,到时当面拒绝,反而让他们更下不来台。 事已至此,他就想就这样不告而别,故意留一个不好的印象,让众人从此不要再惦念他。 除生死无大事。既然他有自己的想法,那就随他吧,今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彼此迁就。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她不想再让他不开心。 越云泽身上带了不多的银两,新婚夫妇俩遂手牵着手,告别归心殿,告别仙界,去往人间,准备要找地方安一个凡人的家。 在这之前,他们还想找些风景好的地方,随便走一走。其实心情好的时候,什么样的风景都会养眼。 今人新婚,仪式过后,常常紧接着找个旅游胜地度个蜜月,云泽和苍郁二人,也是这个意思。 “蜜月”这个概念来自于西方。 相传很久以前,在英国的多顿族中流行“抢婚”,任何一个多顿族男青年,都可以将自己中意的女孩子抢回家去做妻子。很多青年将心仪的女孩抢到手之后,就迫不及待带到外面隐居一个多月才回来。这些外逃的新婚夫妇常常缺乏食物来源,只好以蜂蜜为食。后来多顿族作出规定,凡是成婚三十天外逃回来的人,就不再卷入抢婚范围。久而久之,新婚夫妇们外逃的这三十天,就被称为“蜜月”了。 越云泽和苍郁可不知道这些,他们仅仅是自然而然地,想做些什么特别的事情,来庆祝在一起而已。 云泽见多识广,却完全没主意,苍郁骨碌了几下眼珠说:“有了,眼下我想去做一件有趣的事情。” “何事?” 越云泽准备尽量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不告诉你,”苍郁眉毛一挑,计上心来,“你带我找个热闹的地方去就是了。” 云泽奇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咋咋呼呼的地方?” 苍郁神秘兮兮地挽住他胳臂说:“我这会儿忽然想去了,走嘛。” 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越云泽只好被她亲昵地扯着,一起来到了一处较为繁华的集市。他瞪着熙来攘往走马灯似的人群,想到以后要如此般生活,有些迷茫。 苍郁顾不上解释,忙活着边走边东瞧西看,仿佛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忽然,她眼睛一亮:“在那边!跟我来!” 越云泽还以为是什么稀罕得不得了的东西,正准备掏银子,可是定睛一瞧,原来靠墙的角落里摆着张破旧的椅子,上面坐着个等生意的“半仙儿”。 旁边还竖着根杆子,上面飘着块脏兮兮的布,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算命,不准不要钱”。 自然,标配还少不了一个收钱的小罐子。 唉,越云泽发愁地白了苍郁一眼:“这就是你费了半天力气要找的?” 苍郁眉花眼笑:“是啊是啊,我们一起去算一卦吧!” “不必了吧......” 越云泽转身要走。他自己深谙周易和奇门遁甲,可谓世间最高级别的占卜大师,可苍郁偏偏要在大街上找个不伦不类的半仙儿来算命,弄得越云泽不知说什么好,这不是等于看着人家班门弄斧出洋相么? 这可不像苍郁一贯的作风啊。 苍郁拉住他说:“别走啊,云泽,我知道你占卜很厉害,但是,不是都说给自己算的一般不准么?我就是想看看别人怎么说?就当玩玩嘛。” 越云泽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只好被她拽到跟前。一个真的仙与一个假的“半仙儿”面对面而立。 这算命的是个精瘦男子,年纪不大,但故意打扮老成,搞不好那两缕小胡子也是贴上去的,贴得还有点儿歪。 闯荡江湖多年,多少有了点儿眼力价。 他见苍郁盘了发,表示已经嫁做人妇,而且走过来的时候,二人似乎还有些轻微的亲密接触,看年龄、身材都是绝配,必是夫妻无疑了,心里已有了几分把握。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九十二回 给你一个家 本来,这算命的虽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心里却在琢磨,自个儿今日的午饭还没着落可咋整? 忽然见有生意找上门儿了,顿时来了精神,一跃而起:“两位,算什么?算婚姻还是算儿女?算功名还是算财运?包在我王天师身上!” “王天......”苍郁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故意说,“那一定算得很准了?” 算命的拍了拍胸脯:“那当然,我祖上受过仙人指点,把占卜的秘诀都教给我了,再加上我天生勤奋好学,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这世上的事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保管一算一个准儿,不信您试试。” 算命的一边说一边暗自想,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今日的午餐是否有着落的事儿,就看我怎么忽悠您二位咧。 苍郁又犯坏地问:“哦?敢问您祖上受过哪位神仙指点啊?” 算命的想了想,很拽地说:“九天云仙,听过没?” 这话配上越云泽一脸呆萌的神情,苍郁实在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越云泽拉她不走,她非要坚持算一卦,对算命的说:“那就麻烦天师看看我们二人的命运吧。” “没问题,生辰八字请您报一下。” 苍郁胡乱报了几个数。 算命的煞有介事掐指一算,然后搬出一套千篇一律的固定辞藻来—— “我看太太您,额有朝天骨,双眼放灵光,唇红齿白芙蓉面,定是仙人把世转。哎您别动啊,虽然我泄露了天机,难逃灾劫,可这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就算我要冒天大的危险,今日也定要给您看个全相......” 苍郁听了有些惊讶,甭管真的假的,人家还说得头头是道呢,好歹算出来自己前世是仙呢。 越云泽在旁边仍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他知道,几乎所有江湖骗子,这一套都倒背如流。 算命的用各种好辞藻“过度包装”了一下苍郁,把她赞得心花怒放,然后转向越云泽。 方才还真没仔细看这位先生,这会儿定睛一看,着实吃了一惊,由衷赞道:“这位先生真乃惊世好相貌啊!” 苍郁心想,嗯,天师还真挺有两下子的,连这都能看出来,哈哈。 “先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龙形凤貌,气宇轩昂,鼻正口方,印堂发光,这个......天仓地库皆丰隆,一生必富贵荣显,百事亨通......你们夫妻二人还尤其有夫妻相,必定能和和美美,幸福白头......” “等等!”苍郁忽然一脸严肃地打断他,“谁说我们是夫妻了?我们是兄妹来着。” 算命先生春风得意的脸即刻绿了,很快又转为蜡黄,最后转为红,忙圆场道:“就是嘛,我说看着你们二人长得这么相像呢!” 苍郁差点忍出了内伤,笑够了才说:“别净说些好听的,就没点儿不好的?” 算命的骨碌了骨碌眼珠,见越云泽看上去个性比较清冷,便用尽他全部的智慧“掐指一算”,随口胡诌道:“有。那我就冒死泄露点天机吧。这位先生,切记远离火源啊,切记切记......” 苍郁不解地问:“为何?” 算命的心想,我他娘的哪儿知道为什么! 但还是换上一张笑脸说:“记着就是,有备无患。” 越云泽忍了多时,实在受不了这一派胡言,掏出一把碎银拍在椅子扶手上,拽了苍郁就走。 “王天师”眉花眼笑地捧着银子想,这下我可真算出来了,中午我可以好好喝一顿儿啦! 越云泽问:“搞什么名堂,为何要算这一卦?” 苍郁笑嘻嘻地说:“不是想寻开心么?” 越云泽不解:“听他胡诌,这有什么开心?” 苍郁说:“有啊,看人家在你这个真正的大师面前班门弄斧,实在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越云泽白了她一眼,第一次感觉到了——“代沟”。 看来,婚姻中的二人,还真是要好好磨合才行。 接着,二人要选日后居住的地方,挑来挑去,最终来到一个依山傍水的村落。这里几乎常年气温恒定,袅袅炊烟,茵茵麦田,时光静好,有如雾气中的一幅江南水墨。初见印象大好。 不知谁家院前一只母山羊,刚诞下小羊羔不久,舐犊情深的场景着实令人动容。 苍郁脸蛋通红地扯了扯越云泽衣袖,声音细若蚊蝇地问:“要几个?” 越云泽不解:“什么要几个?” 苍郁低着头往他怀里使劲钻了钻:“以后,我们要生几个宝宝?” 说完紧咬下唇,余光偷瞄了一下夫君的眼睛,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了。自从与他灵肉合一那一刻起,就忍不住想要和他有个孩子,心急得差点儿连名字都想好了。 苍郁绯红的面颊上那抹娇羞又幸福的笑意,让越云泽看得痴迷。他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还是心领神会地温柔一笑,揽住她腰毫不犹豫地说:“一个。” “就一个?”苍郁忍不住抬起头,脸更红了,“你...你...你那么厉害,干嘛只要一个?” 越云泽把她正面揽到自己跟前,轻轻吻了吻她额头,郑重地说:“孕育和生产的过程太辛苦,我不想你那么辛苦。如果你愿意,一个爱情的结晶,就足够了。” 六界之中,无论是人是仙是魔还是动物,碰上生孩子这事,都要受一番惊心动魄的苦楚,怎么也无法逃脱。大自然如此造物,大概是因为经历一番痛苦,才能懂得活着的不易吧。 苍郁听了,心里充斥着无法言喻的甜。 她本来很是惧怕怀孕生孩子这件事,担心自己会变难看,会发福,会老得快,但是听夫君这样一说,反而心中充满了勇气,甚至还想要为他多生几个,男男女女叽叽喳喳一大群才好,不能浪费了他这么好的基因啊!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希望,是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孩。” “我倒希望是个男孩,像你一样丰神俊朗有担当。” “无论男孩女孩,我们都会尽心教育他的。” 找来找去,他们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小院,院子里几棵无人照料的柿子树、枣树,倒是自顾春华秋实,热热闹闹,为这废弃的院落增添了鲜活的生气。 院子后面原本有好几间砖房,已经半坍塌,缝隙长满一人多高的野草,显然许多年无人居住。 这座院落,与最近的“邻居”,步行还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清净,但又不算太偏僻,因为用不了半里地之外就是个集市,将来该买该用的,也都有着落,还便于越云泽将来行医。 本来要求也不高,条件都满足了,两人相视一笑,就这里吧。苍郁几乎可以想象出,将来娃娃在院子里满地撒欢的情景了,偷偷捂嘴笑。 越云泽最后一次用仙力,将房子恢复成可以住的样子,还是挺漂亮的三间瓦房呢。 然后两人开始动手收拾起细碎来。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的归心殿轰然倒塌,片刻灰飞烟灭,因为越云泽已经在这乡野村落有了一个家。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属于天下苍生的神话,而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丈夫。 “郁儿,还记得么,那时你中了疏魂乌的毒,在一个山野竹屋中帮你疗伤?这地方和那个竹屋,可有些相似之处?” 苍郁摇摇头:“不,强上百倍。” “哦?我觉得那个竹屋也不错。” “那时候,心悦君兮君不知啊,对你动的心思,都得偷着藏着生怕你发现,哪能跟此刻相比?现在无论住什么样的房子,都要比那时强百倍。” 越云泽深感欣慰,真没想到,功力锐减,离开了九重天,被心爱的人依靠,反倒感觉自己更强大了。 他笑着搓了搓她的头发,这是苍郁很喜欢的一个亲昵小动作。 两人挽起袖子开始干活,越云泽负责修修补补,加固篱笆;苍郁负责收拾屋内。 正在挖地的越云泽,忽然感到锄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凿了几下不动,他停下来查看,发现地下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女人天生好奇,苍郁飞一般地凑过来看:“古董?赃物?武林秘籍?” 越云泽善意地白了她一眼,挖出个脸盆大小密封的瓦缸,打开盖子,竟是满满一缸银饼! 夫妻二人对视一下,甚至没有倒出来清点数量,就心照不宣地,一齐将它原封不动埋了回去,说不定银饼的主人会回来寻它。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日子再清贫,也不能占为己有。 忙了大半天,直到听见苍郁的肚子咕咕叫了,越云泽才想起她需要吃东西,于是先摘了些果子给她,说:“郁儿,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拾些木柴来生火。” “我跟你一起去。” “你收拾收拾那些食材就行了,这是男人干的活,我去去就来。” 一句话提醒了苍郁,梦寐以求的男耕女织的寻常百姓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他不再是仙,而是要与自己相互扶持、共同分担家务的夫君。 清贫不怕,但愿就这样,平安到白头。 只是,她心里仍有隐隐的不安和愧疚。 若不是自己的出现,高高在上的九天云仙,也不至沦陷到感情的泥藻中。心怀天下的他,真的能安心地过凡人的小日子,而没有丝毫遗憾么? 这个问题反复纠缠她,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再问出口。 信任,是感情中起码的尊重。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残剑泪 第一百九十三回 凶吉难分辨 然而离开苍郁后,越云泽并没有去拾柴,而是在无人之处,自虚元中掏出了那支苍玉笛。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在云端心平气和吹奏飘渺仙乐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几百年的陪伴,它不离不弃;几百年的抚摸,它越发通透润泽。 但此刻,不得不向它挥手告别,用它来换些更实在的生活必需品。 除了郁儿,生命中不再有什么舍不得! 越云泽义无反顾向当铺走去。 苍郁正在收拾屋里的细碎,突然,周围悉悉索索,移形换影,速度之快,令她瞬间头晕得闭上了眼睛,匆忙中想扶住旁边的东西,然而手边原本有的却已摸不到。 再度睁开眼时,刚好瞥到最后一秒的物换星移,接下来,她被周围的一切深深震撼了! ——就如同魔方上的色块被转走一样,自己转瞬就从几乎是家徒四壁的乡村屋舍,被移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里!金山银山堆砌出富丽堂皇,形形**她从未见过的珠宝,奢靡地镶嵌在头顶和四壁,比夜空里的星星闪亮不知多少倍。但以她极善丹青的眼光来看,也仅仅是堆砌而已,并无美感。 直觉告诉她,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是属于云泽的,自己被带来这里,也多半与他无关。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似乎是从彩云深处,缓缓走来一位笑容可掬的男子,脉脉含情地望着她。 “兑仙?”苍郁花了片刻分辨,然后惊呼起来,“怎么会是你?” 八天兑仙付忘年笑意盈盈,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是我,三十年不见,许姑娘一向可好?” 虽然他的言谈举止,貌似与过去在九重天相见时分别不大,但如今这身色彩格外艳丽的袍子,加上带有几分异样的眼神,让苍郁有些拿不准,这究竟是不是兑仙本人。 这座大殿之奢华,远胜云泽的归心殿。 即便是与归心殿一样出自内心而非人工打造,兑仙的内心里装了这么多瑰丽的宝石、这么多耀眼的金银,哪里符合修仙之人的心境啊! “兑仙,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把我带来这里?” 付忘年紧紧盯住她,浓眉大眼中似蕴藏着欲说还休的深意:“许姑娘,这里是我的大殿,你喜欢这样的风格么?比起云泽的归心殿如何?” 他这副暧昧的神情语气,令苍郁的神经绷紧了,心中笼罩着不祥的阴影,不知付忘年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会过分到什么地步。 只恨自己这一世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功力锐减的云泽,还有没有能力来救自己? 付忘年见她浑身肌肉紧绷的样子,忽然放松地大笑几声说:“许姑娘,别紧张,你这样绝色、聪慧、又才华横溢的女子,世间少有,怎能去过乡野村妇的日子呢?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 他很自然地想要伸手去拉她,被苍郁灵巧闪身躲过。除了云泽,她不希望再有任何其他男子碰自己。 付忘年仿佛也不在意,兀自推开一扇精雕细琢的门,露出另一个华美的空间,与外面充满铜臭气息的金山银山相比,这里面的确是高雅多了,竹韵飘香,紫纱幔帐,墙上正中挂着一幅画。 先是看到床榻和幔帐,苍郁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但立刻,她的注意力就被墙上的画吸引去了——那竟是大画家展子虔的真迹! 此画描绘了江南二月桃杏争艳时春游的情景,画中青山耸峙,江流无际,花团锦簇,湖水粼粼。 展子虔原本是苍郁最喜欢的画家之一,若在其它地方看到这幅真迹,苍郁一定会激动万分,爱不释手,但此情此境,没有任何东西比夫君在身边最让她渴望。 付忘年还是从苍郁初见真迹那直勾勾的目光中,看出她对此画喜欢得紧:“这幅真迹,在战乱中几经转手,险些失传。我听说,许姑娘以丹青见长,猜你一定中意,是以,辗转多方,终将它拿下,只为赠予姑娘,博美人一笑。” “兑仙的厚意,我心领了,但是如此贵重的大礼,苍郁万万不敢当!” “诶,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也不用刻意取下包装,反正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许姑娘的,姑娘可还喜欢么?” 苍郁皱了皱眉,惴惴不安地问:“兑仙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是我为许姑娘专门布置的房间啊,花了很多心思呢,姑娘喜欢么?” 苍郁心中暗自惶惶,程度比失明时一个人在尘世间流浪更甚,多么盼望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云泽能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带自己出去:“兑仙大概还不知道,我与云泽已经......已经成亲......” “哦?”付忘年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但很快又变回了笑脸,“知道知道,恭喜恭喜!你们两个还真是神速,正所谓**一相逢,胜却人间......” 苍郁的脸色很是难看。 其实三十年前,在九重天第一次见到兑仙的时候,她就有一个疑问,只是那时觉得并不重要,也就忘了问云仙—— 旧时起名讲究名字的谐音也要吉利,忘年的谐音就是“妄念”,而妄念恰是修仙之人的大敌。身为八天兑仙,使用这两个字做自己的名字,显然欠妥,就算是父母给起的,也应该做些改动才好。 今日一见,这个兑仙肯定是有问题,但眼下后悔已经晚了。 恰在此时,大殿深处传来绝美的琴声,时而如潺潺流水,清澈明净,时而似珠落玉盘,如鸣佩环。闻其音,似乎能看到抚琴之人玉指清扬、细思凝神的样子,只是,不知为何,琴声充满了哀怨。 付忘年也许习惯了这琴声,就像没听见一样。 “来人。” 苍郁惊讶地看着不远处两个悬空的精致大漆盒,一步一顿地凭空来到了她面前,却完全不见托起它们的人的影子,难道他的弟子都是隐形人? 一只盒子里,是两身上等云罗锦缎裁制的长裙,华丽以极;另一只盒子里,是琳琅满目的水晶和宝石步摇、发簪、镯子。 “兑仙,你这是做什么?” 苍郁惊道。仙界讲究的是粗茶淡饭,如此豪华的阵容,哪里是仙界的待客之道? “这些均为稀世珍宝,世面上根本找不到。比如这件云罗锦缎,世上仅此一件,它是连续采摘三千六百五十个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制成,一共动用了三百多人工,耗费十年心血而成......” “你说什么?” 苍郁又惊又怒。 “我知道,许姑娘并不稀罕锦衣玉食,其实我也并不是一个到处留情之人。我只是看到,姑娘要去凡间过最贫穷低贱的日子,不免替你惋惜。以你的姿色,以你的才情,就算当不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起码也应该弄个妃子当当吧?” “住口!” 若不是苍郁这一世失去了仙力,她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许姑娘,别激动!我活的时间比你长。你好好想想,感情能当饭吃么?从今往后,你要住在那种鸡飞狗跳猪圈一样的地方,穿破烂打补丁的衣服,需要自己砍柴、烧火、洗衣、煮饭,烟熏火燎会让你的眼睛不停流泪。到了冬天,你这双纤纤玉手上会起很多的冻疮,然后起水泡,一碰就破皮、糜烂......啧啧啧,很难想象,你这样细皮嫩肉的美人儿,要忍受那样的折磨。凡人不是说,‘贫贱夫妻百日哀’么?没有了地位,没有了权利,每日需要为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哪还有什么心情谈情说爱呢,你说是不是?” 苍郁震怒道:“你究竟想说什么?究竟所欲何为?!” 付忘年深情款款地说:“别激动,别激动,说了这么多,我只是......实在无法抑制,对姑娘的爱慕之情,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做我呼风唤雨的女神......” 苍郁厌恶地退后两步,眉头紧锁:“你明明知道,我与云泽已结为夫妻,你这样做实在不妥,最好即刻送我回去!” 付忘年不甘心,继续情深义重地表白道:“许姑娘,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无法自拔。越云泽已不是当年呼风唤雨的九天云仙了,他如今一无所有,难道你真的愿意陪他一起吃苦,一起过乡野村妇的穷日子?他忍心,我还不忍心呐!我不在乎你已......” 话音未落,琴声嘎然而止,似乎绷断了一根弦。 付忘年脸色微微一变,解释说:“没事,是舍妹。” 接着又向苍郁靠近一步。 苍郁走投无路,陡然抽出发髻中的别离剑,顶住自己的喉咙。缩小了的别离剑,个头虽不大,却极其锋利,只消用一点点力,就可以从这头进去,打那边出来。 “按辈分排位,你应喊云泽一声大哥,也理应叫我一声嫂嫂,你又怎么可以对嫂嫂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兑仙一定要将我逼上绝路么?” 付忘年的笑容僵在脸上:“哎别别别别,我跟嫂嫂你开玩笑呢。云泽和我,那是上千年的交情了,情同手足,我怎么能抢兄弟的新娘子呢!” “上千年的交情?” 苍郁有些发懵——兑仙不是刚上任不久么,怎么算也没有千年,也没听说他和云泽之前相识。 付忘年接着挽回道:“嫂嫂与我不熟,不知道我这人尤其爱开玩笑。”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其实也没啥~~ 《九云乱》即日起正式登陆无线(中国移动手机阅读客户端)。谢谢编编和各位书友的支持。 这意味着,《九云乱》将会被更多朋友读到,这比稿费和打赏,更让一个旨非名利的作者感到欣慰。 本文承诺不断更,我会带着初心为它画上最后一个句点,不留遗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一百九十四回 韩剧臭又长 苍郁怒气未消:“兑仙这个玩笑,开得未免有些过了!” “是是,嫂子别动怒。.vd.我给嫂子解释一下啊,其实是这么回事——你们不是新婚嘛,云泽他想给嫂嫂一个惊喜,是以,他刻意回避了,让我呢,把嫂嫂请到这里来。至于是什么惊喜,一会儿让云泽亲自告诉嫂嫂好了。” 惊喜? 可是她爱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懂浪漫为何物。当然了,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他。 疑点太多,苍郁哪敢放松警惕? 付忘年恢复了毕恭毕敬的姿态:“云泽兄此刻正在后花园等候,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嫂嫂这边请吧。” 虽然仍旧怀疑,但似乎没有太多选择,苍郁只得惴惴不安地在付忘年的指引下,踏进了花园的扇形门。 那门老远看上去有些诡异,也许是心理作用,怎么看都像一张血盆大口。 从外面可以瞥见门里种满高大的植物,遮住了灿烂的阳光。 没有阳光照耀的地方,显得更加阴郁,仙界崇尚的阳气会相应减弱,云泽会选择在这种地方等她么? 忐忑。 “唰!” 苍郁前脚刚迈进扇门,身后就从天而降了一道闸门,把来时路封得水泄不通! 然而付忘年并没有跟进来! 苍郁连忙回身去推,可为时已晚,那闸门不知用什么坚硬的材质制成,纹丝不动! 她心中大呼不妙。 付忘年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许姑娘,我这样做实属情非得已。世道险恶,我怕云泽他失了仙身,不能妥善地保护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很伤心的。你放心,我这里很安全。等你稍事冷静之后,就会明白我的一番好意!” 原来他是在用云泽匡自己!他到底是什么人? 苍郁命令自己镇定,一定不能把对方激怒,要从长计议。于是她极力装作平静地隔门回应道:“容我考虑一下。” “愿意考虑就好。”付忘年的语气中带几分笑意,“请许姑娘顺着亭廊往前走,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 苍郁别无他法,也只好向前。 如履薄冰地来到了一座花园,越靠近此处越觉得热,身上冒起汗来。 她以为是自己紧张,可到了才知道,其实没走出多远,却仿佛已经换了热带气候。 到处是郁郁葱葱的大叶植物,棕榈树上趴着机灵的小动物,眼睛骨碌乱转地打量着来者。 一圈棕榈树中间的花形小池子,向四周变换着花样喷水。 如果不是在付忘年的领地,这里倒真是个好去处。 苍郁谨慎地四下观望,一个人都没有,只于水边的地上摆着个大鸟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奇特而夺目的鸟。 它身上的羽毛如同一幅细腻精美的刺绣,又像流动的油画,通体色泽随观者所处的角度徐徐变幻,流光溢彩,发冠羽毛呈发散状展开,金光灿烂如同戴了一说? 苍穹裂开,那是闪电劈的好不好? 跟越云泽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魔无上在镜子前照来照去,感觉自己分明要比越云泽更有男子气。 看越云泽长得那个眉清目秀的样儿,恨不得比女人还俊秀,有啥魅力可言? 哼,女人不是都爱听甜言蜜语么? 越云泽不但不会说甜言蜜语,甚至连常人还不如,惜字如金,冷得跟个冰疙瘩似的,怎么就能有人自讨没趣地看上他呢? 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他唯有不时从那张能看到越云泽部分行踪的图中偷看,看了之后明明心服口服,又不愿承认。 一边嫉妒和受打击得要命,一边还偏要继续看,跟现在有些人一边骂韩剧又臭又长,一边还要看,一模一样。 魔无上收拢付忘年之后,利用他把仙界大考发给魁首的丹药,偷换成了另一种外表一模一样的药丸,服用后,短期内出现内力的提升,但是过一段时间内便会逐步下降,时不时再反弹一下,不易引人怀疑。 制约了齐家和六旬,也就等于扳倒了仙界后起之秀,为仙界的前途设置路障,且随时可以利用他们。 不过,谁能想到,六旬那个傻小子,所有的益气金刚丸都不舍得吃,全留着,“天下之心”一战,九枚真的连同最后一枚假的,全给那个倒霉的师父越云泽吃了,哈哈哈哈,这下可是事半功倍,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啊! 魔无上将苍郁抓来的目的有二—— 一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把许苍郁从越云泽身边活生生抢走,让世人都看看,什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分明是魔比仙高了好几丈好不好? 二是要利用苍郁来诱敌深入。 魔无上炼制了多年的“离人毒”刚刚出炉,本来早个十年八年就应当出炉的,结果当中发生了点小意外,导致拖到如今。 这离人毒可是为越云泽量身定做的,只供他一人专享!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一百九十五回 男人之弱点 在得知眼前的付忘年是魔无上易容而成之后,苍郁如同受了一记重锤—— 历尽千辛万苦,刚刚与云泽重逢,没想到风波又起,这一回,还能逃脱魔掌么? 她故作镇定,拖延时间道:“兑仙怎会愿意替你卖命?” 魔无上哈哈大笑道:“那可说来话长了。简短截说就是,他也有弱点,而这个弱点,成功地被我抓住了!” 上一世的苍郁,出身书香门第,涉世不深,未经风雨,也没什么心计;而这一世不同,尝过了太多世态炎凉,多少长点心眼儿了。 苍郁心想,不如套一套他的话,万一能逃出去,还能给仙界送个信儿。 “哦?我只知道兑仙爱喝点小酒,没事下下棋,真没想到他还有什么致命的弱点。魔界领袖的能力果然名不虚传。” 魔无上倒是没想到,这个丫头如今成了凡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不但不害怕,居然还会好言好语恭维他,心里十分高兴,一高兴就多说了几句:“男人嘛,再怎么修炼他也还是个男人,又不是太监。我们魔界就敢于正视这一点,而仙界不敢,偏偏要遮着掩着压抑着,结果一爆发出来,你瞧瞧,他就刹不住了吧?还有你那夫君也是一样,自命清高了一辈子,结果你看现在......” 苍郁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但还是咬牙附和道:“不管怎么说,仙界的堂堂八天兑仙肯臣服于你,说明你的确有过人之处,难怪云泽总是提醒众人,不要低估你的能力。” “他真这么说?”魔无上开怀大笑了一阵,毫不谦虚道,“他说的没错,就连他自己——你那个万众仰慕的夫君,也早晚会落到我手里。不,已经用不了多久了,我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向我讨饶的样子了,哈哈哈哈——” 苍郁手心里沁出汗来。 “唉,怎么说呢?我内心也着实矛盾啊!你说要是真灭了越云泽,我往后的日子该有多么无聊?连个消遣的对手都没有了,是不是?要是他死了,放眼整个天下,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让我感兴趣的对手了!” 苍郁怒火中烧,在心中暗骂道:“你这个混蛋,到底要把云泽怎么样?!他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功力锐减,你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算什么好汉!只要能阻止你,我许苍郁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到底怎么阻止你呢?” 一个新婚第二日就被迫与如胶似漆的丈夫分开的女人,难道不恨这个始作俑者,还会真心赞他? 不。 本来读心是很耗功力的一件事,但此刻,魔无上只用了一点点功力,便读出了苍郁心中真实所想,实在是因为此情此境,这个蠢女人的心思太好猜了,再加上她极力掩饰却依然露了马脚的表情在帮忙。 ——嘴上恭维我,心里却在骂我。想阻止我折磨越云泽? 魔无上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因为苍郁与他的力量相差太悬殊了,根本不值得生气,他便顺着苍郁所想开口道:“想让我放过他,倒也不是没可能。” 苍郁眼睛一亮。 魔无上清了清嗓子说:“关键在你。” 苍郁心里“咯噔”一下,后面肯定没好话。 魔无上淫笑道:“你要是能够离开越云泽,留在这无上宫任我消遣,我便饶他不死,如何?” 拼命想躲的,终于还是没躲过去。虽然苍郁愿意为云泽做出牺牲,可是这样的“牺牲”,又教他怎么受的了? 看她不答,魔无上补充道:“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排着队想进这无上宫吗?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敢于选择别人艳羡不已、又黯然退缩的道路,我相信你,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苍郁恨得浑身发抖。 魔无上怕把她逼急了,让步道:“你也不必急着答复我,好好考虑几日不迟,我不会那么快动手的,我会让他先小尝几日失去心上人的滋味,哈哈哈哈——” 苍郁恨得银牙咬碎。 接下来,她被软禁了起来,活动范围就只有房间到花园这么大,心急如焚,可是毫无对策。云泽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该有多担心啊!也无法给他送个信儿。 无上宫里的东西凭空移来挪去,偏偏就是见不到半条人影。 苍郁想起在埋藏“天下之心”的那个树林里,魔无上就是独自一人出现。 云泽告诉过她,魔无上心机极重,除他之外的属下全部隐身了去,为的是让对手不辨敌情。 因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监视着自己。 累极了就和衣而卧片刻,其余时间,独自在窗前望着湖水静坐发呆。 由窗逃走完全没可能,因为紧临窗下就是万丈深渊。不到万不得以,她不会选择自尽,因为转世太不容易了,生命太宝贵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更不能让爱自己的人绝望。 唯一陪伴她的,是断断续续的琴声,忽快忽慢,浸透哀伤。 她倒是对琴声的主人越来越好奇—— 魔无上的妹妹,心里为何有如此大的悲伤? 仙界看到越云泽留下的告别书,知道他终于还是离开的消息,各人心中五味杂陈。 当然有怪罪他的——轻易放弃仙身,娶了凡人,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简直妄为九天云仙一场! 也有同情他的——云仙一定是觉得,如果连一个为自己牺牲性命的弱女子都无法保护,还说什么保护天下人?再说,之前接连几件事情发生,对云仙的功力影响很大。他这么清高又自律的人,恐怕自觉没有颜面,再在仙界待下去吧...... 越云泽成亲且离开这件事情,在仙界引起了从未有过的震荡,练功闲暇时,很少风言风语的仙界,也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心里最难过的,至少有三个人——尤韶寒、六旬,还有青丫。 尤韶寒和六旬是理解越云泽的,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支持下去,因为他们相信,他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唯一担心的是,以后到哪里去见他呢? 心中怅然若失。 青丫早已长大,懂事了很多,拜在二天坤仙门下。 销毁逆天行时,她亲眼见到许越二人两度相拥,甚至似乎在拥吻,她心中就大呼上当,自己竟然傻乎乎地把情敌当成无话不说的姐姐! 当然,她并不知道,必须相拥才能吸走驿马印和落羽的拥抱一事。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沉浸在对苍郁的浓浓恨意之中,恨她欺骗了自己的感情。 尤其是苍郁死后,看到云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不济,功力不济,常常闭门不出,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一直到拜师开始修炼之后,同期云仙也似乎恢复了正常,青丫的这些激烈的情感,才慢慢平复下来。 付忘年心想,魔无上还没让我下手呢,越云泽竟然就自己走了。 这哥们儿也太没骨气了,女人嘛,天下有的是,玩玩就得了呗,还动真情了,居然还以身相许了! 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放弃万年仙身,真是天下头号傻瓜! 不过,越云泽这个心腹大患走了,对六旬是个重大打击,齐家又已经对自己定期提供的丹药产生依赖,这下,仙界的力量要大大削弱了,该趁机跟魔无上讨点奖赏才是。 灵妖已经有点玩腻了,得让他帮自己找个身材更火辣的才好。 出乎意料,一向精明且难说话的魔无上,一下子就答应了这个要求:“怎么,灵妖已经看腻了?没问题,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许苍郁落网,越云泽应该也快来了,谁教我这阵子心情特别好呢?明日你过来收礼吧。” 付忘年兴奋得两眼放光,第二日准时赴约。 出乎意料,迎接他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绝色女妖,各个堪与灵妖媲美,且她们三个,浓淡相应,各有风情,放眼人间,应是找不齐这样三个绝色的。 付忘年大喜过望,立刻向魔无上表忠心,以后只效忠魔无上一个人,绝无二心! 魔无上笑着说:“你跟我,那是谁跟谁呀,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不言谢,这都是你该得的,赶紧去吧!让美人等长了,那可是罪过!” 付忘年进了幔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三个女妖中的一个,已将喂了剧毒的药针,从后面插进了付忘年的脖颈。 直到死前那一刻,付忘年也不明白,魔无上为何要对自己下手,或者说,为何要在此时对自己下手。齐家掌控在自己手中,还没有发挥出作用。 魔无上的目的,难道不是要搅得仙界大乱么? 可还没有开始乱,他为何就要把自己除掉? 其实魔无上也是最近才明白,对越云泽的嫉妒才是自己最大的心病,而并非扰乱仙界。 将齐家和六旬这两个地位举足轻重的首席弟子长期控制,也是为了日后背叛越云泽,从精神上击垮他。 虽然六旬并没有服下丹药,但间接地害了越云泽的身体,倒也不错。 眼下越云泽就快落网了,付忘年也就没用了,留着也是碍眼。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一百九十六回 爱还是背叛 越云泽由当铺回到住处,手上提着一包以苍玉笛换回的银两。 苍玉笛本该价值连城,但精明得掉渣儿的当铺老板,阅人无数,看越云泽并非计较之人,就昧着良心出了个低得不着调的价儿。 没想到,客户一点都不打算讨价还价,一口就接受了,把这老板乐得下巴差点没掉地上!啥叫天上掉馅儿饼啊! 虽然这些银子远远抵不上苍玉笛的真正价值,但也足够支撑两个人相当长一段日子了,更何况,还有双手可以劳作,因此云泽毫不计较。 “郁儿,我回来了!” 可是无人应答,屋前屋后,空空如也,不见爱妻身影。 他想,这附近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人会跑到哪里去呢? 以她的性子,就是天塌下来,也必定会在这里等自己回来。 不由紧张起来——除非,她遇到了危险? 等了整整三十年,翻遍人间才将她找到,怎能这么快就再次分开呢? 恰在此时,重明鸟跌跌撞撞由远处飞来,它无惧风雨猛兽,一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为越云泽传来和带走讯息。可这次见面,它却仿佛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精疲力尽,病殃殃地一下子跌落在云泽怀中! “出了何事?” 云泽疑惑地将它托起,指尖抚过它黯然失色的羽毛,将自己尚未丧失的几成功力,传了一些给它。 重明鸟这才振作起来,眼神也活络了些,飞身离开他的手掌,舞了一套拳法,但是动作就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那确是重明鸟没错,它已经跟了越云泽几百年了,他们之间默契得就如同一个人似的,不可能认错。 云泽破译道:“无上宫,救苍郁!” 不由得心头一紧。 无上宫是魔无上的居所,难道苍郁是被魔无上抓走了? 抓她定是为了对付自己,可自己已经让出了九天云仙之位,也离开了仙界,魔无上为何还不对自己善罢甘休呢? 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他惦记的? 以眼下仅剩的不到五成功力,还能对付得了他吗? 更奇怪的是,这一次,重明鸟并未像往常一样,静候奖赏它的琼浆玉液,然后再恋恋不舍地跟他道别,而是报完信,立刻拍拍翅膀飞走了,看都没再看越云泽一眼。 重明鸟的异样让云泽感到不安,它像是被人控制了心智,因此很难判断消息是真是假。 但事关苍郁的生死,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会毫不犹豫前往! 不管怎么说,有消息就聊胜于无。 无上宫的位置,越云泽很清楚,阴气最重的地方便是了。 他仅剩的几成功力,若与常人相比,依旧算得上高深莫测。 越云泽潜入湖底,再继续向下同样的距离,便来到了坐落在湖底另一端的颠倒世界。 这里,与人间位置颠倒,黑白亦颠倒。崇尚恶,崇尚以强凌弱,比自己强的,不去学习和赞美,而一定要掩饰和除掉。 巍峨耸立的湖畔宫殿灯火通明,雕梁画栋尽显奢靡。 四下无人,风中隐约送来飘渺的琴声。 越云泽知道,苍郁只会四弦琴,却不会抚古琴,这琴声定是另有其人。他谨慎向殿内行去。 “啪——啪——啪——” 听起来像是皮鞭抽在人身上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 越云泽的心揪了起来。 动静隔得很远,他运功在听力上,细细分辨,那分明就是爱妻的声音! 昨日还温香软玉偎在怀中,看不够,疼不够,恨不得不全世界都给她,今日她却已成魔界阶下囚! 都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实在枉为人夫! 心中一阵刺痛。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出去! 越云泽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是魔无上的计策引诱自己前去,而真正的苍郁并未受苦。 他沉住气,细细观察四周情形,将来时路和周围格局暗记于心,方才谨慎地循声而去。 穿过众多笼罩着诡异气息、雕刻着歃血恶魔头像的亭、台、楼、馆,终于在一扇厚石门前停下。 此时,苍郁的气息已近在咫尺,应当只隔了这扇门而已。皮鞭声和抽泣声早已不再响起。 越云泽凝神倾听了一会儿,没有其它声音,他便运功以内力传音道:“郁儿,是你么?” 内力传音,就是不必张嘴,看起来也并没有说话,哪怕身边站着人,也听不到他发声,但他想让谁听到,谁就可以听到他用内力说出的每一个字。 到此刻,整座大殿里还没见到一个人影,显然不合情理。但越云泽并不惊讶,隐去所有的部下,让人捉摸不透兵力,这是狡诈的魔无上一向的做法。 既来之,则安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全力以赴应对就是。 石墙很厚,但苍郁还是听到了云泽的呼唤,她微弱的声音也隔墙传来,越云泽需运功才能勉强听清。若是他的功力全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苍郁的声音充斥着重逢的喜悦和感动:“云泽,是我!你终究还是来了!” 越云泽则急着问:“你受伤没有?” “一点点皮肉伤而已,算不了什么,魔无上只是吓唬吓唬我,他们这会儿都走了。”接着,苍郁的声音又转为紧张和担忧,“夫君,你千万不要进来,这里面机关重重,我怕你不但救不了我,反而自己也身陷囹圄,你还是快走吧!” 越云泽只回了句:“别作声!” 眼下不是劝慰或商量的时候,他自有打算。感知了一下,石门上设有结界,这结界与众不同,不是一味由内力设置,而是带有需要用意志来破译的“密码锁”,有点像我们现在的脑电波博弈游戏。 来者与这“密码锁”进行意志的较量,谁的注意力更专注,谁就能胜。若是来者赢了,结界自然消失。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在白色恐怖下急着救人,心乱如麻,肯定手忙脚乱,越忙越乱,不可能集中。 但要论心理素质,越云泽称第二,天下则无人敢称第一。他很镇定地对峙了片刻,结界就自动消失了。 “云泽!你怎么进来了,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苍郁的语气又是嗔怪,又是感动,又是喜悦。 越云泽心想,傻瓜,你在这里,我怎能独自离开呢? 但他没有出声,冷静地从头到脚审视了她片刻。 还好,她看上去一切正常,身上并未有明显伤痕,精神也还不错,只是双臂平张被绑在一根木桩上,动弹不得。 越云泽也没有急着去解开绑绳,四下环顾一番。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除了这两根粗木桩和苍郁,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苍郁一双灵动的眼睛,也紧紧追随着他,有些着急地催促道:“云泽,趁他们不在,你还是快点离开吧,这屋子看着空,实则机关太多,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越云泽突然淡定地伸手,搪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几柄大刀,赤手空拳与那几个隐身人战了起来! 虽然看不见对方,但根据对方身上的真气分布,以越云泽的锐利的眼神,可以分辨出大概轮廓所在,因此掌掌不落空,为了节省不多的真气,他只纯粹用了拳脚之力,就打得对方哭爹喊娘。 越云泽的拳脚和剑法,在世间仍是一等一的。 只听其中一个说:“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给我撤!” “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貌似那帮人都逃跑了,有的还是一瘸一拐的,想必是给魔无上报信儿去了。 房间里似乎又只剩下了他们俩。 越云泽想起重明鸟的异样,觉得也许还有其它埋伏,便不动声色地四下又感知一番,再未见异常,只好先救人再说。 快步来到苍郁跟前,抬手松了她绑绳:“你还好么?” 苍郁还未来得及回答,整个人就难以自持地僵直如同木桩般倒进他怀里! 原来,四肢都被点了穴。 好在越云泽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可以熟练解穴,“唰唰”几下,末了让苍郁靠在怀里说:“试试能走么?” 苍郁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知觉,努力站起身来,刚一迈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我的腿......” 越云泽一低头,发现她的一条腿似乎还不能动,又解了一次穴位也是枉然。 苍郁满脸焦急。 “不要紧,我背你。” 越云泽说着就要矮下身子,让苍郁趴在自己宽阔的肩头。 苍郁在身后却半天没动静。 越云泽问:“怎么?” “云泽,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必回头,就能想像爱妻此刻素齿朱唇上,还有眼中的柔情百转。越云泽心头一热,回头望去,苍郁温软的身子立即靠在他肩上。 越云泽回过身,让苍郁贴紧自己的胸膛。她依偎在他身上的脸庞,圣洁美丽,如一泻千里的月光! “郁儿,”越云泽心中满是疼惜和歉意,“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我一点都不委屈......” 越云泽心一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就像那晚灵肉合一时一样...... 可是突然,一阵铭心刻骨的剧痛袭来,越云泽身子一颤,松了手,歪倒在地上!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一百九十七回 (荐)斧从暴生魔 他怔怔地望着那整整齐齐一排五枚,刺进自己右胸的、已经几乎看不到尾部的毒针,以及自己胸前袍子上,仍旧在呈迅速扩大趋势的殷红,再看看苍郁收回的手指,还有她冰清玉洁、不惊不乱的脸庞,就明白自己中了暗算! 不过云泽也相信,她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魔无上利用的。 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怎能怪她呢? 若不是自己功力失得太多,也不至于无法感知苍郁的心智...... 可为时已晚,毒发作得太快,他眼前一黑,就看不清苍郁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扑通!” 苍郁双膝一软,也跪了下来,无悲无喜,眼里一片迷茫。 毒如狂魔,在越云泽的身体里肆虐横行,冲击着他的每一条神经、每一块肌肉,吞噬着他的筋骨,他的意志,他的盛世容颜......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九天云仙一世英名,到头来还是与凡夫俗子一样为情所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如期而至的魔无上,笑得无比畅快,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少年! “不过,一个绝世美男子呀,数万年一遇,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可惜?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的,”魔无上眼里放出凶狠的光,“我要一点一点折磨你,还要劳烦你,帮忙试验一下我新炼制的‘离——人——毒’!” 此刻,倒在地上的是越云泽,还是一只筋骨齐断、面容扭曲、不能言语的人形猛兽? 魔无上落井下石地猛踹了他几脚,连声哼唧都没听到,真不过瘾。 魔无上是自言自语,也是说给地上不省人事的“东西”听—— “盘古开天地,用的是橇棍和斧头,后来,这两样神器吸收了天地灵气,开始各自生长、幻化。橇棍从形势,成仙;斧头从暴力,生魔。再后来,漫长的岁月里,这两样东西就在世间消失了。卷土重来时,他们便成了——你,和我!” 魔无上接着咬牙切齿继续道:“橇棍和斧头,你我本来天生就是一对,半斤八两,不分你我。可不知从何时起,你出落成把天下人迷得五迷三道的容貌,而我与你相比,相貌平平;你得到天下人的盛赞和稽首,而我,却被万众所不齿,背负一世骂名!为何?这到底是为何!也许是我们渊源太深,冥冥中一直有一种力量,引导你我对抗,引导我们成为彼此的死穴!因此,你莫要怪我手下无情!” 地上那个诡异的身影,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眼下让你死还为时过早,念在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等我玩够了,定会赏你个痛快死法!” 凌刀刃和决平沙走进来弓腰行礼道:“恭喜无上,贺喜无上,终于将越云泽这个眼中钉拔除了!不过,他早都已经不是九天云仙了,价值比以前差远了,下边儿,咱们是不是该换一个目标了?” “换目标?不着急,不着急。我的兴趣,眼下全都在这两个人身上。我要好好地、细细地折磨这对苦命鸳鸯!” 关押越云泽的这个地方,魔无上之前可是大大地费了一番心思,绝对提供“细致入微的人性化服务”,绝对把越云泽这个“贵宾”,“伺候得妥妥贴贴”的。 魔无上逗留在那里满意地欣赏了好一会儿,身心都得到极大的愉悦,要不是热得实在受不了了,还不愿离开呢。 出来凉快了一会儿,他又来到昏睡不醒的许苍郁面前。 在把她迷倒之前,与苍郁的一番对话,将魔无上气了个半死,更加剧了他对这个女人的反感—— “美人儿,眼下我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只要你保证不再见你的情郎,我便不会伤你一根毫毛。不但不伤你,往后,你还大可以在我的无上宫里吃香喝辣,锦衣玉食,呼风唤雨。若你想出去透气,只须知会我一声,我派人保护你同往。各地名山大川,奇观异景,任你玩个够,包你此生逍遥无忧,如何?” 苍郁不卑不亢:“魔无上,你也只能囚禁我的肉身,而我的心、我的魄、我的魂,仍旧与他在一起,誓死不分!就算我们都死了,来世依然会再续彼此的缘分!” 魔无上恨得牙痒痒,本来他也并不想像嘴上说的那样,给苍郁好日子过,只不过是想从她屈服和放弃越云泽的话里得到些快感而已,可没想到,这小妮子的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哼,这么说来,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是绝对不可动摇的了?” 苍郁人小力单,身处弱势,依然毫无惧色,小眼神儿里居然还带着几分让魔无上抓心挠肝的鄙夷:“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我的心挖出来,上面也只会写满了‘越云泽’三个字,无它!” “啪!” 魔无上恨得咬牙切齿,抬手给了她一个大嘴巴,顺带以指尖上带的“迷迭风”药将她迷倒:“你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女人!” 此刻,魔无上的目光依次掠过她隔衣可见的微耸双峰、微红的脸颊和娇俏的双唇,至今仍不敢相信,原本属于越云泽的,如今已被掌控在自己手中! 没想到恋爱中的人蠢到这种地步,看来“心动则千劫生”一点都不错,女人就是男人的死劫呀! 只是,引诱越云泽上当的整个过程易如反掌,完全不够过瘾,不够刺激! 要么,就是自己原先太高估他了,他也就是个高颜值低智商的对手! 又呆了片刻,魔无上原本以为,会在美人面前火热燃烧的**,却一点也没被激起,相反,反而对苍郁一脸嫌弃——脸长得是还行,可这胸和臀,小了点儿吧? 看着就没**。 越云泽就这品味? 越看越觉得那具女人的身体,和大街上其她女人的没什么不同,索然无味。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具已经被越云泽碰过的、肮脏的身体! 切,白送我我都不要! 他魔无上,至高无上,天下唯我独尊,怎能捡越云泽吃剩下的东西呢! 当然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也是他儿子梦想得到却没有得到的。 先前之所以对苍郁有兴趣,也是因为她属于越云泽。 魔无上嫉妒越云泽的一切,嫉妒得发狂,而自己真正热爱的,仅仅是从越云泽手里夺走一切的快感! 至于夺的究竟是什么,反倒不那么重要了,因此到手之后,立刻变得索然无味。 他在昏睡不醒的苍郁面前,厌恶地回想了片刻之前的对话,心想,眼下一对冤家都已在我的手上,只可惜,我即便得了她的人,也还是不到她的心。 从这个角度来说,越云泽依然是赢家! 这个想法让他备受打击,因为他一生的使命,就是令天下人贪、嗔、吝啬、傲慢和嫉妒,却不想自己也深中后者的毒。论嫉妒心,他屈居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不爽! 长叹一声,魔无上垂头丧气迈出门去,得去杀几个人,心里才能痛快一些。 因为心胸狭隘,他心里经常不痛快。 最近本来因为离人毒历经许多年,终于炼制好了,心里十分畅快,结果被苍郁这个小妮子的一番话,打击得体无完肤。 反正那个小妮子这一世只是凡人之身,那一点点“迷迭风”,足够她这个凡人昏睡六六三十六日了,还有充裕的时间来思考,拿她怎么办。 与此同时,越云泽正在承受炼狱般的痛苦,在**的痛苦中,他的思想仍没有停止脚步。 自己已退位,魔无上尚且如此对自己,不知他又要对仙界如何。 除了重明鸟传信之外,与仙界还有一些约定好的、极端情况下的特殊联络方法,但眼下全都使不上,因为自己已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不但剩下的五成功力全废了,就连一个四肢健全的普通人都不如了...... 现在想来,重明鸟一定也是受了魔无上控制,才导致行为失常的。 不过,就算是提前知道了这一切,他还是会为苍郁而来的。 越云泽在煎熬中想起,先师反复对他强调过,心动则千劫生,要想尽一切办法拒绝心动。 先师说得果然没错。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苍郁动凡心的呢? 是她替自己去紫云残剑送死,还是她被困珠帘中拼命挣扎、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 不,也许是早在......白虎皇宫,对白虎帝白鼎讲解荏苒花特性的时候把? 那时,她还从未亲眼见过荏苒花,却根据自己的一点点提示,讲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的确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姑娘。 有人说她漂亮,自己倒是没有特别的感受,只不过觉得看她很顺眼而已。 对,顺眼,就是这个词。 从对苍郁动凡心的那一刻起,已经有什么东西悄然变得不同了。 可是,那样善良、伶俐、谦逊、善解人意,并且爱他胜于爱自己生命的郁儿,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她是一切善与美的化身。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一百九十八回 美女与野兽 魔无上走后不久,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苍郁“苏醒”了过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自从被骗进无上宫,她就一直下意识地尝试像从前一样,缓缓凝聚体内一盘散沙般的内力,但始终只是徒劳。 哪怕是双目失明、孤苦无依那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她也不曾像眼下这般强烈地,渴望重新拥有上一世的仙力。 因为自己出不去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云泽便会找上门来,那样,他就也难逃魔无上的暗算。 再说,把自己抓来的真正目的,搞不好就是用来引诱云泽上当,该会有多么可怕的阴谋等着他呢? **越强烈,她就越不能自制地频繁尝试运气。 她并不知道自己中了“迷迭风”,只感觉萎靡不振,期间仿佛作了一个噩梦。 真气从在体内横冲直撞毫无章法,慢慢地似乎有点儿听话了。 直到大约半个时辰前,她竟然觉察出,自己已成功打通了六脉! **的药效也自然破解了,简直有如神助,好像有人给她的身体注入了巨大的能量。 “难道,我的仙力这一世仍在?”苍郁的心怦怦跳得厉害,“之前无法运用出来,也许是因为求生意念一直不够强烈?” 人往往要被逼到绝境,才会将身体里的潜能爆发出来,这也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最深刻的解释吧。 难怪平时睡觉的时候,她常常从躺下一直梦到起来,梦的内容大多是上一世读过的经书、背过的符咒,一页一页清晰地如同就摊开在眼前。 可笑的是睁开眼之后,她却依然还是个走路基本靠竹杖的瞎子。 所以有时清晨醒来,她感觉很累,没有休息好,原来她脑子里一直在活跃地复习那些内容,二十多年间从未停下过! 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恢复了几成功力呢? 看看指甲,也未变红。 为了不给自己太大的打击,她深深吸了口气,决定小小地尝试一下—— 意念想着帐子上一条静止不动的垂穗,心中默念咒语,用指尖比划了几下,那垂穗就跟着她的手指跳动了起来! 大喜过望,难以置信! 又用同样的方法成功挪动了一下桌椅。 生怕发出太大的声音,把魔界的人招来,便作罢了,心中已很是满足。 当了二十几年凡人,在受尽苦难和白眼之后,她竟发现自己上一世的仙力真的还在!如果早点知道,之前就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也许那次船难,姐姐也就不会死了...... 此刻想这些已然无用,趁四下无人,她赶紧翻身下地,又小试了下自己的轻功。居然和从前一样出色,身轻如燕! 来不及激动,也没有立即想法子逃出去,因为还有一件事情记挂在心上。 ——六脉打通之后,她就总是隐约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低沉、沙哑、偶尔出现,时断时续。 这声音始终牵动着她的心。 “难道还有别人和我一样,被囚禁在无上宫里?”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再次蠢蠢欲动,哪怕自己只是一个身陷囹吾、前途未卜的弱女子,因为她总是以一颗大侠的心,来看待世间受苦的生命。 她想,我急着出去见自己在乎的人,可无上宫里关着的其他无辜的生命,肯定也想去见他们爱的人呀! 不行,我得去看看能不能救他们出来。要是云泽在这里,他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于是,她将恢复的内力集中在听觉,“自不量力”地循声而去。 一路无人,但也许处处都是隐形的眼睛。 苍郁提心吊胆地借轻功一直追到花园尽头,一个湖呈现在她面前。还好,至此尚未有什么发生。 无上宫本就坐落在水下,眼前这个湖可谓湖中湖了。 此湖不同寻常,似乎有种力量,将周围的水转着圈地引了去,深蓝浅蓝明暗相间,呈漩涡状旋转,整个湖面像极了蔚蓝色的大风车。 苍郁再度侧耳倾听,没错,奇怪的声音就是从湖中心传来的,断断续续如鬼魅一般让她心神不宁,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足尖点水,轻易飞身到了湖中央。再次拥有仙力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啊——” 一个没留神,被强大的漩涡吸了进去! 随着水流转啊转啊,不知有多久才停下来,她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所以拼命捂着眼睛。等一切安静下来才松开手,可面前重新回到一片幽暗,身上头上湿漉漉的。 “怎么,我又瞎了吗?” 她却并不太紧张,因为先前已独自在黑暗中生活了许多年,黑暗反而使她感觉亲切。 但令她不安的,是随之而来的滚滚热浪,被湖水浸透的衣裙还没被热度烤干,就再次被汗水湿透! 如此高的温度,有谁被关在里面? 能受得住么? 苍郁不禁替其担心起来。 凭借黑暗中敏锐的感官,她很快摸到一扇铁门,那门也已经烫得厉害,即便用了仙力,也要耐着高温,才能摸到门锁所在的位置,她小心地以仙力将锁头移除。 拉开门之后,滚滚热流夹着冲天的火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睛终于可以看到东西了! 一旦看清,苍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里面,才是真正的炼狱! 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广阔的空间,四面熊熊燃烧着大火,火舌拥着正中央地上一只巨大的笼子。就算是钢筋铁骨,也要被烤化了! 因为曾经笼中的“彩焰”被炸惨死,笼子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格外谨慎,调动了全部的真气护身,才敢向它靠近。 屏气凝神朝笼中张望,只见黑乎乎的一团伏在地上,甚至看不清是人是鬼还是动物,脊背似乎在微微颤动。正是它,发出微弱的喘息,还有偶尔痛苦的呻吟! 苍郁被此景此物吓呆了,不知所措地站着,不敢靠近,也不知后退,更不知是该试图救它,还是明哲保身。 突然,那团东西仿佛发现了她的存在,猛地抬起了头! 苍郁心里“咯噔”一下。 一动不动定了片刻,那团东西努力直起身子,费力地用一只前臂扶住笼子,与她久久对望! 这一望,把苍郁惊得头皮乍起! 笼中关着的,似人似兽,又说不清是人是兽,它像是一个人,却集狮、豹、狼的特征为一体,它因痛而面容扭曲,只有一只眼能勉强睁开,一条腿似乎断了筋骨,无法动弹,只能侧坐在地上,靠抓着笼子才能勉强抬起身,奄奄一息的样子! 而笼子的铁栏杆,已被烤得滚烫,因此每当它紧紧抓住,便能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松开后,它爪中便多了一片被热铁烫得皮开肉绽的伤口,令人心惊胆颤! 然而它自己似乎并不在意。 突然,它对着苍郁发出嘶哑的猛兽的咆哮! 但嗓子似乎也受了伤,所以根本发不出多大的声音。 听那沙哑的声响,似乎胸中压抑着万千冤屈和痛楚,不能释放! 苍郁一双杏眼看得目不转睛,从一开始吓得动都不敢动,到后来不但不怕,反而生出许多同情来。看这身材,它以前一定很强大,不知如何得罪了魔无上,才被抓来受此折磨。 龙游浅水,虎落平川,由强大到软弱的无奈,是人世间最令人心碎的事情之一。苍郁感同身受地替它痛着。 困兽把脸贴在两根栏杆之间的缝隙里,仅有的一只眼睛同样目不转睛望着她,同时着急地拼命尝试发声,那简单重复的低沉吼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无奈,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从它的眼神中,苍郁读出了温和坚定,她柔软的心被深深触动了。 她毫不嫌弃地望着它丑陋的脸,轻声问:“你是谁?魔无上为何会抓你?在这里有多久了?” 她说话的时候,困兽一动不动,仔细聆听,但她说完之后,笼中继续传来困兽嘶哑不成文的嗓音。 “对了,你不能说话,对不起!” 苍郁鼻头一酸,满怀歉意。自己那样问不能言语的它,未免太残忍了。 笼中再次静默下来,似乎在聆听和等待。 苍郁柔声问:“你能听得懂我说话么?” 困兽微微点头。 它眼神中的善感动了她,眼神是从来不会说谎的! 苍郁心中涌动着豪情:“别怕,我设法救你出去!” 美女顿时生出要去保护困兽的心来,不管它曾经有多强大,此刻,它就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受害者。 不顾困兽拼命摇头,苍郁小心地碰了碰笼子,异常坚固且烫手。 她又尝试以衣袖垫着推动,却根本纹丝不动。 她不再言语,默默运功,将气血按经络疏导,无限加强意念...... 当一个人忘了自己,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保护别人,无形中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唰——” 熊熊火焰围绕之中,忽然闪现一片银白的亮光,为他们带来片刻清凉。 苍郁惊喜地看见,相依剑已自发梢悄然飞出,再次稳稳握在了手中! 久违了的它,重又变为凛凛三尺青锋!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一百九十九回 (荐)盛世朱颜改! 从越云泽的别离剑中分身出来的相依剑,与雄剑一样,斩金截玉,刃如秋霜。 无奈此刻砍在这笼子上,却一点用也没有! 想想也是,既然被关在这种炼狱般的地方受煎熬,这困兽原本肯定不平凡,所以笼子必然坚固些。 尽管无用,困兽唯一能睁开的那只眼中,还是迸射出了异样的光芒。 对别离剑抱了巨大希望的苍郁,倒很是失望。不知魔无上与这困兽有何血海深仇,竟对它下了如此大的心思,让人家承受比死还难过的煎熬! “我和你一样,也是魔无上的笼中物......”苍郁叹了口气,“笼子打不开,这里又如此高温,你一定很难熬吧?要不,我先给你找点水去?” 笼中即刻传来急促低哑的咆哮,困兽拼命摇头,极力用头撞笼子,撞得头上的伤口渗出血水来,却浑然不顾,满头毛发凌乱不堪,只有唯一的那只眼睛充满深情,亮如星斗! 苍郁想,它这副模样,一定不想别人盯着它看,会尴尬的,于是假装看向别处并阻止它:“别这样!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我不去就是。” 困兽这才安静下来,喘着气用力点头。 “那你渴不渴,饿不饿?” 精疲力尽的困兽竭尽全力摇头。 苍郁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太热,所以没有胃口?如此恶劣的环境,至少也该补充些水分吧?它是不是担心我,不想让我为它去冒险?它的心肠可真好......” “那这样,我问你答,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困兽点头。 “你是嗓子受伤了不能说话,还是本来就不能说话?” 困兽迟疑,不置可否。 “哦对,这样没法回答,得问简单疑问句,”苍郁吐了吐舌头,“你嗓子受伤了,所以不能说话?” 困兽点头。 “你眼下感觉如何,还能坚持么?” 困兽点头。 “走得动么?” 困兽摇头。 “还有其他人被关在这附近么?” 困兽摇头。 “魔无上跟你有深仇?” 困兽只好疲惫地点头,心中却很是焦急,不知该如何表达出让她快点离开,此地不宜久留,怎地还唠起了家常呢? 越是这样,苍郁就越是想帮它,挖空心思想办法打开笼子。 忽然,记起云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这笼子如此坚固,兴许吃软不吃硬呢? 生活中有很多人就是这样,对态度强硬者,绝不屈从,可是一听到温言软语,就立马投降了。她决心一试。 在熊熊火舌中央,苍郁盘腿坐下来,将心境放平和,意念跨越火海,遥想着蓝天白云之下,清澈静谧的湖面上,两只雪白的天鹅并肩齐游,仿佛水中仙子,纯洁不掺一丝杂质...... 它们优雅地梳理自己的羽毛,时而曲项天歌,时而嬉戏缠绵...... 一圈一圈的波纹,在它们身边荡漾开来,波光粼粼,自己的灵魂似乎也出窍了,追随它们而去...... 与此同时,相依剑受意念控制,一改往日的硬气,软得如流水一般,自在穿游于笼子的间隙,又如上好的绸缎般,与坚硬的笼子纠结、缠绵。相依不见了刀光剑影,唯有睡莲般的娇羞...... 华光一现,困兽眼睁睁地看着坚实的笼子,竟就如此化为了虚无! 苍郁这才睁开眼,惊喜万分,要不是这里危险,她恨不得要开心地翻几个跟头了! 心中暗暗赞叹,我们家云泽就像一本厚厚的书,身上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智慧,以后要好好跟他学习才行! 终于得以与困兽面对面,彼此近在咫尺,再无阻隔。 “你不开心么?” 苍郁问。 不知为何,没有了笼子的禁锢,困兽脸上不但没有惊喜,反倒流露出些许担心害怕的神情。 而且没有了笼子借力,它连身子都直不起来,显得更加羸弱了。 苍郁想,一定是它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担心无法顺利离开,或者担心给我添麻烦吧。不过,怎么带它走,倒真是个问题,方才忘了考虑了。 时间紧迫,火焰高涨,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苍郁又着急,身上汗如雨下,脸涨得通红。 困兽似乎比她还急,不顾自己的嗓音已经非常沙哑,还是拼命冲她吼着,企图要表达什么。 苍郁始终理解为前面那个意思,忙着想救它的方法,也就华丽丽地无视它的抗议了。 一张薄薄的、皱皱巴巴的纸,不知何时自困兽怀中,掉落到了地上。 它一惊,马上不顾一切地伏在地上,用仅有的一只手爪去抓!却因行动不便,还是被苍郁抢先一步拿到。 不知为何,困兽眼神中流露出了极度惊恐之色! 不过苍郁并未注意到,她只是觉得奇怪,困兽怀中居然会有纸张,而且在如此恶劣的身体和环境条件下,都还拼命保护着那张纸。 那一定是对它很重要的东西吧? 出于好心,想帮着拾起还给它,可是将纸展在手中的那一瞬,无意中瞥了一眼,就完完全全震惊了! 鼻子一酸,眼里无风起浪,心中万丈波涛翻滚! 虽然那张宣纸已经千疮百孔,沾上了血迹,但还是很容易分辨出,那张纸上画的正是——她自己! 苍郁颤抖着双手捧着那张画,清楚地记起新婚第二日,云泽曾对她说——“郁儿,我想跟你求一张画。” “跟我还用说‘求’字么?画什么?” “画你。” “我?” “对,画你。到了凡间,忙于生计,我们难免会有片刻分开的时候。我要将你每时每刻揣在这里,想念时拿出来看一看。” ...... 心乱如麻,难以置信!可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苍郁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困兽——它高大且有些熟悉的身材,它仅有的一只眸子里墨玉般睿智的光芒,他隐忍静默的气质,以及某种极力压抑却分明迸发出来的与自己亲近的渴望,这些都让她的心一点点冻结成冰! 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泪水终于还是决堤而出! 自己被点穴后,一直处于梦境,恍惚中曾梦到过这样一幕——自己被困,又见不到任何人,于是大声呼救。 云泽听闻,风尘仆仆自远方赶来无上宫救她,她却狠心地在与他相拥之时,将自己指尖所藏的五枚“离人毒”毒针,用力刺进了他的胸膛,使他倒地变为丑陋的废人! 当时她也很痛苦,还流了泪,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唯有在梦中拼命摇他,抱紧他,唤他的名字,可已于事无补! 后来她还曾庆幸那不是真的。 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梦,而确是自己的所做作为! 奈何自己的意念还是不够坚定,内功也不够精湛,否则也不至于受控于魔无上,让云泽落得如此不堪的境地! 没错,眼前这个筋骨齐断、面容扭曲、只剩下一只眼、一条臂的困兽,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夫君——越云泽! 好一个恶毒的魔无上,明知冰鹰之身不喜热,却偏偏将他置于如此酷热难耐的高温之中! 越云泽失去人形之后,自知大势已去,便将全身残余的最后一丁点功力和精力,全部用在掩护那张画上,就像舍命保护苍郁的时候一样,因此得以逃脱魔无上的法眼。 画像在,就好像他的郁儿与他同在一样! 但当他奄奄一息、认为自己再也无法见到苍郁的时候,忽然发现郁儿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外表不过是具皮囊,其实他怕的并不是自己变丑陋,而是非常担心自己这个样子会吓到苍郁,不光吓到她,还会令她肝肠寸断! 说不定,她还会去找魔无上拼命!既然于事无补,还不如不让她知道真相...... 可谁知,极力想保守的秘密,还是被一纸画像败露! 困兽心灰意冷地垂下头,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也不再看苍郁一眼。能够想像出,他此刻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苍郁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一身傲骨,和惊为天人的盛世美颜,是每一个生命仰视的梦想和信仰。 如今,抚摸着他的每个伤口,每寸残肢,不禁肝肠寸断,加倍心疼! “云泽......”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本来想说“真的是你”,或者“怎么是你”,但全都说不出口,这么伤人的话,要他如何回答呢?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是我把你害成这样!” 困兽的每一寸肢体都痛得撕心裂肺,但这与他的心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还是不做声,也不动,只是任她轻轻拥住,任她将脸贴在自己的胸膛。 事实上,此刻他也没有力气把她推开。 这也许就是夫妻二人奢侈的最后一刻相依。 胸中的万顷波涛,化作仅有的一只眼睛里涌出的一滴泪珠。 对苍郁来说,这种痛不亚于当时在紫云残剑中,肉身俱毁、魂飞魄散的痛!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回 落难不忘恩 苍郁在自己快要心痛死过去之前,一咬牙挣脱出来:“夫君,我会去找解药,我定要医好你!” 越云泽拼命摇头。 他知道苍郁去找魔无上,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己命将休矣,怎能让最爱的人去冒险呢? 何况,她去也只是徒劳。 因此,他用仅有的一只手和残存的一点点力量,死死拽住她,眼神分明在说—— “不要去,有危险!我宁愿死,也不要你涉险!” 读懂了他眼里传递的讯息,苍郁痛到无法呼吸,但是去找解药的信念,却更加坚定了。 如果他不能活,自己也绝不独活!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初就是因为这,她义无反顾挑起了维护因果轮回的重任。 而现在与当时境况又有所不同,面前受难之人与自己,已不是普通菜鸟仰慕神仙的关系,而是刻骨相连的恩爱,为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都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情。 “云泽,既然你不能走,只好在这里委屈片刻,我这就去找魔无上!” 越云泽一直想说那句“趁魔无上还没发现,你快走吧”,可苦于无法发声,怎么也表达不出这个意思,只得发出很懊恼的一声叹息。 “不用去了,‘离人毒’根本没有解药!” 正在这痛苦又尴尬的时刻,一个清脆却冷淡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对苍郁和越云泽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一个斜绾随云髻、身披水烟纹碧霞衣的年轻女子,安静地出现在他们身后,颈间白铃兰花璎珞、和乌发里的白铃兰华胜,愈发衬托出她的白皙端庄,但气质里终究抹不去那一丝哀愁。 虽然来的并不是魔无上,而是个很美的女人,苍郁还是如临大敌,下意识地挺身挡在困兽身前。 高高在上的九天云仙,曾经替她遮挡无数风雨,而此刻,他需要自己的照顾,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替他抗下来! “你是何人?” 苍郁警觉地问。 这是她在无上宫第一次见到魔无上以外的人。 女子虽美,声音却很不近人情:“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离人毒’刚刚才调制出来,解药根本就还没有问世。” 眼光黯淡了三分。女人的直觉告诉苍郁,对方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如果她是来取自己和云泽性命的,大可以多叫些人手。 苍郁看了困兽一眼,他并未露出失望的神色。她一边后退两步搂住他以示鼓励,一边提心吊胆地试探道:“是魔无上调的毒?” “是谁调的,眼下重要么?” 苍郁痛斥道:“调毒之人好狠的心,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 女子淡淡回答:“可是眼下遭报应的,好像是你们。”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苍郁不敢再反驳,万一把这女子惹毛了,恐怕事情就更遭了。 她忍下一口气说:“那么中了这毒,接下来会怎样?” “若是一般人,早该筋骨齐断、双目失明、不能发声、内脏全部绞碎而死。这个越云泽果然厉害,”女子又望了困兽一眼,“居然到此刻了,还只损失一眼一手一腿,且尚能表意。看来,他的内力果真名不虚传,且有着过人的意志力。” 虽是称赞,但苍郁听得是万箭穿心,恨不得中毒的是自己,也恨不得剥了魔无上的皮! 当然,来真的她是万万不敢的,她看到血都晕。 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苍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表态说:“我一定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还望姑娘指点一条路!” 女子平静地欣赏着她的慌张,说:“彻底去毒的方法,根本就不存在。” 苍郁并没有被这话镇住,她深情望着困兽,似是安慰他说:“是你教我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定会有别的方法!你还常叫我遇事镇定,不要放弃,这一次,我们两个都不放弃,好么?” 言下之意,如果实在没办法,要死我陪你。 一旁的越云泽,其实并未留意关乎自己命运的那个女人的话,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睛,始终望着苍郁,就没有离开过。 他感到自己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对他来说,此时多看一眼是一眼,因为也许下一刻就会阴阳两隔。 他在心中说:“傻丫头,你为何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这里来呢?既然恢复了仙力,为何不快些离开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能好好地活着,我也会感到很安慰的。” 他的眼神虽然无声,却因着即将到来的生死别离而分外感人。 女子的目光在苍郁与困兽之间,来回切换了多次,不知是不是被美女护困兽的这一幕感动了,终于开口道:“有个法子,或许可以缓解毒性发作。” “真的?”如果有这样的法子,就算要她下跪,就算立时要了她的命,苍郁都愿意,她赶紧说,“无论是何方法,我愿一试!” 一向不卑不亢的她,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乞求。 女子听了苍郁的话,颇具深意地望了她几眼,似是在下决心,顿了片刻,自袖中抽出一卷颇有些发旧的图,举在手中。 “这是什么?” 苍郁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仿佛那女子举着的,便是夫君的命! 她用力支撑着困兽的身体,不让他倒下去,但他身上未干的血迹,还是染红了她半边身子。 “这是‘念昔图’。”女子一字一顿说,“须在上面画出他从前的样子,不得有半分出入。如若画得跟念昔图记忆的他完全吻合,他就能暂时恢复人形。” “真的么?那五脏和筋骨呢?” “也可暂时续接。” “就是说,暂时性命无碍?” “性命是无碍,因为这毒本来就是专为越云泽一人而炼制,炼制的目的,并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痛苦。” 苍郁心里在骂,好恶毒的魔无上! 如果说仙魔两界有矛盾,那是千万年来积累的,也不该云泽一人来扛!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但你要知道,他承受的这份痛苦,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苍郁的一颗心,随着女子的话而大起大落,嗓音发颤地打听着:“那么,暂时是指多久?” “我也不晓得这法子能延续多久,也可能,他很快就会复发,或者逐渐失明、丧失听觉、丧失意识、亦或是疯癫......总之,各种你想象不到的可怕事情都会发生,但总聊胜于无。” 女子每多说一个字,苍郁浑身就如同被利刃生生多割一刀。 她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云泽,为何要被如此残忍的对待! “你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把这些告诉我们?” “我已经说了,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这一点都不重要。” 苍郁担心地问:“那么,若是魔无上知道了,会不会连累你?” 女子听了这话显得有些吃惊:“你们夫妻二人都已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你还有心思来关心我?” “当然,你是我们的恩人。”苍郁放开困兽,向女子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看来,不便询问恩人尊姓大名,但无论如何,许苍郁有生之年,希望能报此恩!” 女子不苟言笑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的神色,淡淡地说:“你不必谢我,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恩人请讲。” 女子轻叹一声:“如若将来有一天,无上他落在你们手中,希望你们也能饶他性命。” “你说魔无上?”苍郁一个激灵,“你是弹琴的那个......魔无上的妹妹?” “妹妹?” 女子愣了一下,凄然一笑,没有回答,很快恢复了面沉似水。 “好自为之吧。” 她将念昔图往苍郁面前一丢,飘然而去。 苍郁管不了那么多了,迫不及待拾起来,掸干净,宝贝万分地捧在手中:“云泽,我一定要救你!” 一旁的困兽,精疲力尽,无力阻拦,生命迹象正一点点离他而去。 对旁人来说,想把越云泽画得跟真人一样,难于上青天,要么就是根本画不出来,要么就是画得不像;但对苍郁来说,没有比这再容易的事情了。 爱上他之后,她就忘了其他人;正像他爱上天下人后,就忽略了他自己一样! 她颤抖着双手展开念昔图——一纸空白。 没有笔墨。 想也不想便咬破食指和中指,连挤都不用挤,指尖的鲜血就汩汩而出,像指上开出的火红的花。 她以血代墨画起来。 ——饱满的额头、疏离的目光、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形......下指如有神,哪管血迹斑斑! 他,时而电光火石,时而轻缓从容,却一直保有一种特立独行的性感,藏九分露一分的性感。 除了于那晚**夜,苍郁头一次见识了他令人惊心动魄、让人爱得无法自拔的迷人体魄之外,他一直是白袍裹身,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连领口也不泄一缕春光。 然而,并不是穿得少、露得多就性感。越云泽的性感,源自于他骨子里的清冷淡薄,源自于他性格中坚韧不屈,源自于他为人处世的矜持有度,更源自于他美而不张的慈爱善良!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零一回 念昔续离人 苍郁要还原心中最英姿勃发的九天云仙,与最柔情似水的丈夫! 可是,没想到以血代墨,刚在念昔图上画完身子,画好的身子以上部位,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像是被纸吃掉了一样! 苍郁愣了一下,忙将念昔图翻过来看看,匪夷所思地什么痕迹也没有。 她抹了把汗水。 没事,大不了再画! 奋斗了几次,摸到了窍门儿,原来速度要非常快、图案须连贯才行! 两个指尖的血不够,就咬破十个手指,反正心痛早已大过手指的疼痛。 心中所爱的那个人蒙受的冤屈、承载的伤害,又岂止这几分! 身后,有一只深情注视她的墨瞳,望断两世痴缠。 他多想叫她不要画了,快点离开,可是几乎浑身的骨骼都断了,动一动就钻心地痛,加上在烈火烘烤下已多时,又不能说话,因此已没有阻止她的能力,只好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终于,这一回,前面画的没有消失,苍郁全神贯注一气呵成! 出于职业习惯,画完之后她捧起成品细细欣赏和检查——是云泽没错,但他那飘飘欲仙的傲骨和气质,却是浑然天成,无论如何也描画不出的。 心下正觉可惜,一双臂膀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肢! 接着,整个身子贴了上来! 苍郁周身一震。 这种感觉非常熟识,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的云泽回来了! 她一低头,瞥见了白色衣袖和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心中一暖,赶忙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生怕握不到了! 可越云泽用力攥着拳,说什么也不将手掌展开,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里面皮开肉绽的伤口。 他将脸埋于她的发髻,拥着怀中的珍宝,嗅着那朝思暮想的气息。 她浑身每个毛孔,都能感知他温柔的气息。沉醉于他宽阔的胸膛,为了这个险些不能再有的拥抱,而激动得浑身颤栗! 不言不语,彼此的爱恋在空气中无声地伸张。 原来,从初见的那一刻起,我已不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 时间紧迫,不敢再贪恋苍郁的温存,越云泽说了句:“快走!” 喉咙受的伤修复得不是太好,嗓子非常沙哑,因此,万语千言只能化作这一句来当开场白。 好在如那女子所说,骨骼、内脏和血脉都暂时恢复了。 苍郁鼓足勇气,终于在他怀中转过身,看见恢复了人身的越云泽,穿着她为他画的素袍。身上有的伤口,本已结了黑色的疤,一动,又重新裂开来,血水从白衣下面渗出来。嘴唇干裂,面颊消瘦,脸上也有数道伤痕,混合着汗水和泥水,显是受了不少严酷的刑法! 他如此憔悴,以至于她快认不出来了! 苍郁看得触目惊心,心疼得喘不过气,赶忙掏出绢帕来替他擦拭。 “别擦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越云泽推开绢帕。 云泽的提醒,让苍郁如梦初醒——两人眼下还身在炼狱,哪是谈情说爱互诉相思的时候? 赶紧将那宝贝念昔图收入虚元,千言万语留待日后再叙,便挽住云泽一起,顺着来时路往外走。 这一迈步才知道,云泽有一条腿还瘸着,走不快,且体力差得惊人。 想想也是,在这非人的地方被囚禁了那么久,之前身上的骨骼几乎都断了...... 苍郁二话不说,在他的强烈抗拒下,还是输了些内力给他。 云泽这才好一些,嗓子也能说些话了。 “云泽,付忘年也是魔无上的人!” 苍郁边走边报告最重要的信息。 “我已经了解了。” “哦?你是如何察觉的?” 此刻不宜多言,越云泽并不回答,只牵住她的手,向之前铭记于心的来时路,同时也是那名女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苍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在紧张之余暗暗乞求上苍,让他们夫妻二人能逃过这一劫难,从此平平安安地终老余生。 她的愿望能实现么? ......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不幸刚眨个眼的工夫,她的疑问就得到了否定回答! “唰”一道黑色闪电,魔无上迎风挥广袖,气势汹汹从天而降,挡住他们逃生的路! 苍郁心中暗暗叫苦。此刻云泽浑身都是伤,走都走不快,自己还不清楚恢复了几成功力,就算两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难道我们夫妻真要葬身无上宫吗! 她下意识地一手挽紧了云泽,另一手牢牢握住别离剑。 不管怎么说,一场硬仗是少不了的。 看到苍郁神智如此清醒,以及逃脱牢狱之灾的越云泽,已完全恢复了人形,只剩下些伤口而已,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的魔无上,直震怒到发狂! 离人毒,那是他两百年的心血啊!也是他引以为傲的、自认为世间绝无解药的奇毒剧毒! 他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自信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好你个越云泽,好你个许苍郁,我真是低估你们了!一个,到了那步田地还能起死回生;另一个,装聋作哑忍辱负重扮演凡人,一演就是二十多年!小小年纪,城府深得惊人啊!越云泽,你可要小心了,若哪一日她背叛了你,你的下场说不定比今日还惨,哈哈哈哈——” 越云泽的表情云淡风轻,他的邦定源自于对妻子和对自己眼光的信任。 苍郁却心中慌乱,惦记着将念昔图赠给自己的女子,生怕魔无上想到念昔图而牵连了她,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幸,幸好我带着解毒的万能丹......” “万能丹?”魔无上冷笑一声,“哼,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丹药,能解我这‘离人毒’!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要不是你那亲爱的夫君亲手毁了机缘诀,天下的宝贝,本来都可以归我一人所有,我本来可以过得更逍遥的!” 苍郁既要保护云泽,更要保护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的那名赠图女子,赶忙转移话题说:“魔无上,仙魔二界自古不相两立,正邪之间是永恒的矛盾,你为何要针对云泽一人,而且如此残忍?更何况,他已让出九天云仙的位子,甘愿做一届凡人,还值得你对他下此毒手么?” “你这个丫头片子才活了几岁,世上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想当年我与你夫君分道扬镳的时候,你连个芽儿还没发呢!是不是,云泽兄?” “分道扬镳?”苍郁疑惑地看了看面色邦定的云泽,又转回来质问魔无上,“怎么可能?我夫君与你根本道不同,不为谋,何来分道扬......” 越云泽将她拽到身后,对魔无上:“有什么你冲我来,先放她走!” 魔无上冷笑:“冲你来,就你现在这身子骨,招架得了么?” 苍郁猛地转向越云泽:“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越云泽焦急地望住她的眼睛,低声说:“通知仙界!我挡住他!” 苍郁坚定地摇头:“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虽然应该识大体、顾大局,但是要她抛下云泽去报信,这事儿恕她万万做不到。等报信回来,说不定都见不到他了,她还没有高尚忘我到那种地步。 “呦,这么恩爱,还真是令人羡慕啊!”魔无上所谓的羡慕,就是嫉妒到要死,“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恩爱到几时!” 魔无上双目已赤,连法术都不想用,直接抽出宝剑。 说是宝剑,却只见剑柄,不见剑身。 魔无上的“承影”,是一把制作极其精良的历史名剑,它无形于白昼与暗夜,唯独只能在天将亮与天将黑这两个时刻,面向北方观察它,才能似有似无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此剑在远古战役中失传,曾有凡人在废墟中捡到,以为不过是把只有柄而断掉了剑身的无用之物,便又当作垃圾扔掉了。 就这样几经辗转,被魔界所收,而魔界最好的东西,往往最后又都或进贡或被掠夺到了魔无上手里。 此刻正值下午,因此只能通过剑柄的方向、以及魔无上的力道大小,来判断剑身位于何处。 越云泽早已预料到,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无上宫,他已做好准备一搏。 上一世,苍郁用她的死,换了自己的活,这一次,他要力图用自己这条残命,去换苍郁如花的青春! 尝试运气丹田,却感到丹田阵阵剧痛。 原来,自己只是暂时恢复了人形肉身,本来只剩下一半的真气却并没有恢复,如今,已可以说成了一介凡人。 大敌当前,他想从虚元中召唤自己的别离剑,却是不能,甚至无法感知,剑还在不在自己的虚元之内。 没想到,别离剑反倒被苍郁的相依剑召了出来,两人一起抵挡魔无上的承影剑! 早在越云泽还是九天云仙之时,就给自己的虚元加上了一层特殊的密咒,它如同一个密码锁,即便自己受制于人,甚至失去意识的时候,都无人可以破解进入他的虚元取物。 他也将此法授予了苍郁和其他弟子。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零二回 恶魔有人爱 眼下,越云泽内里全是伤,残腿也不大听使唤,所幸剑法依然绝妙精湛! 苍郁持相依剑尽力护他周全。 那些剑法招式,原本就是他教给的。由于经年累月在黑暗无声的世界里温习,早已被苍郁了然于胸,如今算得上厚积薄发,一夕之间使得风生水起! 而且云泽曾经说过,坚定的信念和意志,比任何法术都更具有力量! 别离和相依,原本是一对雌雄剑,分别已久,如今得以重逢,两柄剑相互呼应,极尽相濡以沫,就像是一对恋人,在倾诉别后的相思缠绵。 爱,让它们更有力量,它们的主人亦然。 魔无上也犯起了倔,既然使了剑,那么今日,就用剑来制服他们!越云泽这么弱,也根本犯不着使用法术。 原先,魔无上不想杀他们,是因为潜心炼制的离人毒,要在越云泽身上好好过过瘾,越云泽痛苦,苍郁就也会痛苦,苍郁痛苦,越云泽就会加倍痛苦。 看着别人痛苦,尤其是自己痛恨的人痛苦,是件多么爽的事儿啊! 可现在,他看到恢复人形的越云泽,以为离人毒被他们破解了,顿觉意兴阑珊,杀了也就杀了算了,一了百了图个干净。 在打斗中,可见云泽不时手捂胸口,连连喘息,动得厉害了,身上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水来,白袍都快染成了红袍,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苍郁感知到,夫君此次受伤,内力尽失,心中心疼不已!她便以这两把通灵剑为媒,将自己的内力通过相依输到别离剑上,再传给手握剑的丈夫,并不断以身护他,甚至不惜自行露出破绽,引魔无上攻击自己! 虽然传走了很多内力,但奇怪的是,还源源不断地感到更多的内力涌出来。 苍郁的行为令越云泽暗暗担忧。 另外,他与仙界本来有很多种联系方式,但若仙力尽失,只能选择最费时费力的方式,可自从进了无上宫,还没有腾出空来。 魔无上惊奇地发现,对于身上千疮百孔的越云泽,自己竟占不了上风,于是随手一挥衣袖,身后莫名多了几十个护卫,那些隐藏在无上宫中的属下,此刻有部分现了身。 什么以多欺少不光彩——他才不在乎! 见他们人多,苍郁灵机一动,使出“千面分身术”来招架,她和云泽一晃变成了四个、六个、八个、无数个。 魔无上倒是不担心,可魔无上那些定力不强的属下,就被转移到其它空间去了。 不久,又剩下了魔无上一个人孤军奋战。 “千面分身术”中有一个小小的机关,那就是,若人与人之间心心相映,将彼此视为最重要的人,则不容易被分开转到不同空间去。 但是魔无上的为人,大家都了解了,心胸狭隘,爱嫉妒,常报复。 可以说,除了屠天这个儿子,再没有一个属下与他真心相对,因此,除了他自己,一个顺利留在他身边的都没有! 别离与相依,两把剑合二为一,麻花一样拧成一股劲,像无数只巨大而有力的拳头,终将魔无上步步紧逼到劣势! 一剑刺去,惊见无上的身体从剑端碰触之处分开,成为两半! 苍郁大骇,收回剑,见那两半身体又无声无息、精准无误地拼合一处! 魔无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想起他将自己匡来,又利用自己神志不清,残忍地加害于云泽,一向与人为善的苍郁,心中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不由自主又是一剑,朝魔无上的咽喉刺去。 剑到之时,魔无上的身体自动扇面状码开,在他们眼皮底下出现了足足七七四十九个魔无上! 说时迟那时快,苍郁的相依剑霍然脱手而去,在空中一晃,亦分身为四十九把,凌厉的剑锋分别刺向魔无上的四十九个身体! 苍郁发现自己的仙力仍在之后,一夕之间忽然就融会贯通,解开了从前练功中不理解的诸多难点。 剑术对她来说,不再是需要死记硬背的包袱,而是像张白纸一样,可以在上面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上一世,她的法术全是吸来的,再加上短期内临时抱佛脚的稍许练习,照猫画虎使出来时,虽然也有不小的威力,但远远谈不上发挥精髓。 也许是经过了数十年沉淀,在不言、不语、不见的漆黑悠长岁月里,她彻底摒弃了外界干扰,得以一个人静静地思考,反而悟出了许多法力的真谛来。 此时使出的不是一招法术,而是融会了许多种法术的精华、取长补短的一招。 先前,魔无上只道她是个凡人,情急之下找补回来了点儿功力,却大大低估了她融汇贯通后的的实力,竟一时呆住,不知这招是虚是实,该如何破解!心中暗叫不好,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高手过招,分秒必争,眨眼之间便可横尸,哪有时间可供发愣? 本来处于优势的魔无上,因为发呆,须臾之间就扭转为劣势! 越云泽嗓音虽沙哑,还是极力喊了一句:“留他性命!” 可是已经晚了。 苍郁的剑发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收回来的,更何况,她恨魔无上,根本不想收回来。 听到夫君喊这一句,还在心里暗暗怪他,不该仁慈的时候太仁慈了。 这边打得天昏地暗,那边琴声却一直如烟飘渺,扑朔迷离,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似来自梦境。 不知什么时候,琴声不复。 天昏地暗的混沌中,忽而闪出一位窈窕淑女,面若桃花,光彩照人,眉目身姿仿佛月里嫦娥下凡,但是深深拧着眉头。 苍郁一见,这不正是方才将念昔图送给自己的女子么! 她怕魔无上提起念昔图的事情,怪罪于这个女子,因此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女子不言不语,闪电般来到跟前,一晃,身子也叠为七七四十九份,各个牢牢护住魔无上的身体! 说时迟那时快,只这一瞬的工夫,女子柔弱的身躯,就整整替魔无上挨了四十九剑! 最后身合一处,鲜血淋漓,重重倒地不起! 云泽以剑支撑身体,兀自气喘吁吁。 苍郁则慌忙跑去过查看。可显然有人比她还急! “桃源——桃源——” 从未见魔无上在乎过任何人,此刻他不顾大敌当前,罕见地将承影剑一扔,六神无主地朝女子扑了过去,血淋林地抱在怀中。 见恩人遭遇如此不幸,苍郁和云泽也十分懊恼,这下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尤其是苍郁,悔恨自己方才为何不看看清楚! 这姑娘不惜倾尽全力,魔无上对她的重要,可见一斑。不用问,一定是他的妹妹了! 妹妹如此情深义重,哥哥却是个丧心病狂的恶魔,这世界怎么了! 那女子本美丽妙曼的身子,在受了四十九处致命重创之后,血流如注,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弥留之际,她全然不顾外人在场,躺在魔无上怀里,望着他的眼里,满满地全是对爱人般的眷恋,断断续续说:“无上,世人...皆说你...无情,只有我...知道,你情深义...重,至今还......想念着你,你的夫人......因此,我不要名分......” 魔无上脸色很是难看,既有难堪,还有悲痛。 桃源继续:“不管你是仙...也好,是魔...也好,当我...是妹妹...也好,爱侣...也好,对我来...说,你都是我...一生...唯...一...的......挚爱......” 魔无上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表情愈加痛苦。 苍郁与云泽面面相觑,这一惊吃得可不小。 苍郁心想,能让魔无上这样几乎可以说“无心”的人痴情挂念,屠天的母亲,肯定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也不知道屠天现在如何了。 “无上,”桃源口吐鲜血,拼命拉住魔无上的衣袖,尽量大声地嘱咐着她心里认为最重要的事,“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是叫魔无上日后不要再勾心斗角、与越云泽斗个你死我活,同时也是说给自己,从此不用再跟一个已死了多年的人争风吃醋,为情所困。 而事实上,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现世再没有第二个女人可以容忍这个魔头。 桃源费力地喘了几口气,心中还有几句话想说:“答应我,放...过...他们,别,别,别向他们...索回...念...昔......” 话没说完,一口气没喘上来,与世长辞。 屠天的母亲陌上,当年确实深得魔无上的心。她死后,魔无上一直没有再娶,他怀念陌上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实在是个性子太古怪太难伺候的人,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个女人能容忍他! 后来遇到了桃源。 桃源和前任陌上性子很像,都是为了爱可以牺牲一切的女人。 魔无上也有点喜欢她,就把她接到了无上宫。她不争名分,什么都不要。就这样,多疑的魔无上也还是考验了她许多年。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零三回 泯然于众人 爱情真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世上有那么多人,恨这个大魔头恨得要死,或者怕他怕得要死,但对于桃源来说,魔无上便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她喜欢他的神秘,他的个性,他的聪明,他的自负,他脑子里稀奇古怪的创意...... 也许在爱面前,她还有些颠倒黑白而不自知。 不过,要是说出去,估计没有人会相信,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魔,被这么美好而端庄的女人深爱着。 对于魔无上告诉苍郁,自己是他妹妹,而不愿承认自己是他的爱人,桃源必然也会伤心。 虽然魔无上没有给她名分,也没有亲口说过爱她,但是把她接到无上宫里住,就说明他心里有她,她还是知足的。 桃源天资聪颖,这么多年,跟着魔无上,多少也学了些炼制丹药的知识,有了些心得。 当然,魔无上没有全部教给她,自己还是留了好几手的。 她偶尔也见过魔无上使用念昔图,来观看人的近况。 所有的知识这么一整合,她觉得,唯有念昔图,能缓解越云泽的状况。 越云泽的名字如雷贯耳,虽然魔无上常常对她数落越云泽的“罪状”,但她良知未泯,还是觉得越云泽不该死。 于是,她冒险偷了念昔图出来,也想替魔无上做件善事。 在面对苍郁和越云泽的时候,她还犹豫了片刻,到底要不要背叛魔无上。 最终,这对患难夫妻对彼此忘我的爱,感动了她。 这种爱,她很陌生,但是很羡慕。她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无上会放弃逃生的机会,而舍命救自己么? 看到越云泽的真容后,果真如同传说中的那般,清风傲骨,盛世惊鸿。 好一个翩翩美男子! 这样美的画中人,真的有无上列出的那些个罪状么? 在感激桃源临死还为云泽求情的同时,苍郁心里也“咯噔”一下—— 这下糟了,魔无上肯定想到念昔图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虚元所在的位置。 魔无上目光散乱,哭声悲恸,世间恐怕从未有人目睹过,这个魔头这副落魄的样子。 他一时没有顾上琢磨念昔图,只把头埋进桃源鲜血淋漓的胸口,望着她那张精雕细琢、却沾了血的瓜子脸,孩子似的泣不成声,不顾自己已把整个后背留给了敌人! 这个时候,杀了魔无上这个恶人,也许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他们曾经答应过桃源,如若魔无上有朝一日落在他们手中,须饶他性命,更何况又怎能乘人之危? 越云泽向苍郁递了个眼色,苍郁明白是要她趁机离开,于是拔腿就走,跟以前一样,想着动作快点,不要给云泽添麻烦。 可是自个儿一个健步蹿出老远,余光却看到夫君拄着剑,动作迟缓,行动颇为吃力,远远落在后面。 这才一拍脑袋瓜,想起他已内力全失,浑身里外全是伤,一条腿还瘸了,自责得要命,赶忙回转去扶他。 越云泽大口喘息得厉害,吃力地捂住胸口,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即便这样,他还是抬起手指着前方:“沿着,这排柱子,出去,你先走,不要管我......” 苍郁认真而决绝地说:“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你说过,不要放弃!” 越云泽本已寸步难行,可是无力再规劝,只好咬牙提住一口气,在苍郁的极力搀扶下,踉踉跄跄一路几欲跌倒,总算是逃离了罪恶的无上宫! 魔无上的哀号越来越遥远,仿佛去了另一个空间...... 这也算是个奇迹,竟然能从魔无上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走。 苍郁不禁奇怪:“桃源既然爱他爱到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何又会背叛他而帮助我们?” 越云泽断断续续地说:“魔无上,作恶多端,愧对爱人的,一片冰心。也许,她是想,帮他,减几分罪孽......” 苍郁若有所思道:“爱上这样的人真是场浩劫,也不知道为他搭上性命是否值得。” 她无意中抬起头,遇见云泽直逼过来的炯炯目光,那眼神仿佛是在问:“那么,爱上我呢?” 她用力回握了夫君的手,扶住他虽强自硬撑,却已然摇摇欲坠的身体,忽然惊觉:“哎呀,你的手掌,里面......” 她终于发现了那些被热烙铁般的笼子栏杆,烫得皮开肉绽的伤口! 越云泽默默地抽回了手:“不碍事。” 这一战,用尽了越云泽饱受离人毒摧残的身体里,最后一点真气,他不但不能再御风飞行,甚至连行动都举步维艰。 幸好苍郁已完全恢复了上一世的法力,不,应该说,由于动情,多少还是减了些。 即便这样,也颇费了些力气,才将身形高大的他,平安带回刚刚安置好的乡野家中,又在屋子四周设下结界,护他周全。 本来,此处已暴露,回到这里并不是个理想的选择。 但一来魔无上法力无边,只要他想找,藏身哪里恐怕都能找到;二来,兴许魔无上觉得,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他们应该不会蠢到回归此处,因此这里,也许反而正是眼下最为安全的处所。 经过这番折腾,越云泽已然精疲力尽,困乏不堪,眼皮都抬不动了。 记忆中,这样的身体状况几乎未曾出现过。即便是这样,他的脸庞依旧圣洁安详,清风傲骨,一尘不染,让人觉得,多看几眼他遭遇不幸的样子都是亵渎。 见他面色苍白地躺着一动不动,探鼻息似有似无,苍郁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向他输送真气,一成,两成,三成,玩儿似的就不见了,直至输了五成多功力,越云泽方才猛地咳出一口血,吃力地朝她看了看,不等说上一句话,就又失去了知觉...... 直到三日后的午后,苍郁蹑手蹑脚推窗换气之时,越云泽才缓缓睁开双眼。 金晃晃的日光斜斜打进来,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俊朗的面庞,看起来气色略好了一些。 “云泽!”一直守在旁边提心吊胆的苍郁,赶紧握住他一只冰冷的手,强忍却仍不免带着一丝哭腔问,“感觉好些了没有?” 这三日对她而言,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三个世纪,心疼和担心,将她也折磨得憔悴不堪,但她完全顾不上自己。 所幸魔无上并未出现。 越云泽本就体温偏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摸上去还是凉凉的,探鼻息也是若有若无,真把苍郁吓得不轻,生怕出了屋子转个脸回来,他就消失了。 那种挚爱随时可能离自己而去的感觉,折磨得她无一刻安宁。 这三日,回忆肆虐。 从第一眼见他那惊鸿一瞥,到山中竹林妙不可言的几个日夜;到与自己朝夕相处、一同寻找逆天行的“堂哥”;再到为了保护自己,把自己关在珠帘中独自去守护“天下之心”的英雄;还有自己粉身碎骨前,那两度离别的撕心裂肺的拥抱;以及这一世,他的苦苦守候和浓情蜜意...... 原来,面前这个人,自从出现就已融进血液里,无法舍弃。 不论前途有多坎坷,不论他遭遇多么大的不幸,她都定会与他共担风雨。 此时,云泽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缓缓睁开,长长的睫毛翘立,墨玉般的漆黑眸子静止不动。 他努力尝试了数次,眼前却仍是一片令人绝望的空洞。 只闻其声,完全不见妻子的面容! 轮到自己失明了么?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苍郁忙不迭地去扶,她无法坐视他的虚弱和痛苦不理。 只要他有需要,她可以随时献出这条命,同上一世一样。 刚起身一点点,云泽浑身就疼得如同所有的骨头都碎掉了一样。 念昔图勉强给续起来的筋骨,在与魔无上的对抗中又断裂了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痛得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黑暗的视野中,是苍郁温柔的声音唤醒了他,让他坚定地相信,自己依然活着,且庆幸还和她在一起。至于身在哪里,旁边还有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不管有谁在旁边,此刻,他最想做的,也是在无上宫受难的整个过程中一直想做的,就是摸摸她的脸。 一只手在空中不声不响挥舞了几下,试图摸到苍郁的脸,却没能成功,用尽了力气的臂膀,黯然地垂了下来。 还是那样一张立体得有如刀削斧凿的脸,还是那一双俊朗的眸子,漆黑的瞳孔,却重重地蒙了一层雾,一动不动定格在前方。眸中没有丝毫亮光,一片死寂。 那曾经是怎样一双迷人的眸子啊! 每次被它注视,总是既紧张又幸福,总是被他一眼看穿,又渴望更多的关注。 如今,自己刚刚结束的失明之苦,难道云泽也要重新经历一遍么? 多希望用自己的眼,去换他的眼! 两颗大大的泪珠,自苍郁眸中无声坠落,她什么都明白了:“我在这里......” 颤抖着拿起他满是伤痕的手,拉过来抚摸了几下,贴在自己脸颊上。 云泽微微张口,有些气喘。 顺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向后,摸到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开口的第一句话十分沙哑,却让人意想不到:“不要担心我。”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零四回 我是你的眼 苍郁一阵心酸,柔声说:“告诉我你受的苦,告诉我你哪里难受?” “咳咳......”越云泽轻咳了一番,挤出一个笑容,艰难地冲着苍郁声音所在的方向摇摇头,轻声说,“不难受。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苍郁不信:“怎么可能......” “真比在无上宫好多了......”越云泽敛起笑容问,“这是什么地方?” 苍郁赶紧回答:“我们的家。虽然与归心殿相比简陋了些,但这里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言下之意,不管有多危险,我都会守着你,守着这个家。 越云泽即刻就明白了苍郁回到这里的用意。 的确,带着自己这个毫无内力、行动不便的累赘,最危险的地方,可能反倒成了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自己只要活着,魔无上就不会善罢甘休,她跟着不能保护她的自己,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但要想说服她离开自己,去往安全的地方,恐怕是要费相当的口舌的。 “我睡了有多久?” 苍郁咬着嘴唇说:“三日。” “已经三日了?”越云泽面色十分严峻,“重明鸟被魔无上控制了心智,不再听从我的召唤,而我的眼睛......也无法布阵,时间紧迫,须与仙界取得联系......” 苍郁想安慰他说,眼睛会好起来的,可是又真的没那个把握,那么何必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呢? 反正就算他以后都看不见了,自己也不会嫌弃他,会当他的眼睛。眼下还不如说点有意义的。 “云泽,你是如何察觉出,付忘年有异样的?” “第一,‘忘年’谐音乃‘妄念’,而妄念是修行之人大忌。” 苍郁点头,这一点,她也刚刚想到了。 “第二,近来在仙界时,每当众仙谈论起天灾**,付忘年与从前不同了,依然谈笑风生,一副于己无关、无动于衷的样子。” 苍郁频点头。 越云泽接着说:“还有,近来我发现,付忘年的首席弟子齐家有恙,功力忽强忽弱......咳咳咳......情绪时好时坏,咳咳咳......” 苍郁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水送到他唇边。 “......且有人看见他,频繁出入付忘年的大殿,进去时,面有菜色,出来时,却红光满面......” 苍郁不解:“哦?难道付忘年给他服用了,某种能够控制他的丹药?付忘年连自己亲手**的弟子也舍得害么?他为何要针对自己的弟子呢?” “不,他的目标并非齐家,只是暗暗培养自己的势力罢了......咳咳咳......等有需要的时候,齐家只不过是他们的一粒棋子。” 越云泽虽未说出来,但他对当年,付忘年托齐家给自己送来的“万古元阳金丹”,已有了清楚的了解。正是那颗借齐家之手送入自己口中的假丹药,对自己的身体起到了不可逆的破坏作用。 “可怜的齐家。”苍郁同情了齐家片刻,又问,“那,付忘年又是如何效忠魔无上的呢?” “一定是魔无上抓住了他的弱点。” “那他们串通一气,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串通时间应该也不短了,他们为何早些时候,在仙界没有动作呢?” “我想,他们是在酝酿机会,日后里应外合,在仙界兴风作浪,也许还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苍郁双眼一亮,这个字眼儿忽然令她想起了什么,“我听见魔无上说了好几次,说什么他已经等了几百年了,好不容易等到‘离人毒’炼制好了!桃源也说,这毒是专为你一个人炼制的!” 是的,越云泽也听到了桃源的话。想不到,本是“同根生”的魔无上,对自己处心积虑、刻骨铭心地恨了这么多年。 “这么说,魔无上的主要目标就是你!”她看了一眼云泽,可惜夫君无法与她对视,“他为何这么恨你?你让出九天云仙之位,离开仙界,仙力丧失近半,身份地位根本不能与他相比,几乎一无所有,你还有什么可值得他惦记的地方?” “谁说我一无所有?”失明且仙身尽废、几乎走途无路的越云泽,忽然神情轻松地笑起来,笑得从未如此灿烂,不知情的人若是看到,说不定会以为他正鸿运当头,“我还有你啊!魔无上生性多疑善嫉,你如此不离不弃地跟着我,他不知道有多嫉妒。” “啊?”苍郁愣了一下,实在无法把云泽目前的处境,与他的表情联系在一起,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真笑和假笑是很容易区分的。 当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微笑时,他的嘴部肌肉会产生运动,眼睛上挤,眉毛稍稍下弯;而当由于各种原因假笑时,只有嘴角在上翘,眉毛和眼周肌肉不动。 越云泽的那个笑容,余韵悠长,发自内心。即便是在病弱中,他的笑容也还是可以融化人心的。 苍郁看得痴了片刻,也许让她痴的不仅仅是他的笑容本身,还有他身处逆境时内心的顽强。 她又说:“不过,要真是这样,那魔无上也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桃源人长得那么美,对他又死心塌地,他也够幸福的了,不把心思放在该放的人身上,却整天想着去害人,唉......” “郁儿,不瞒你说,我离开仙界,”越云泽顿了顿问,“并不全是因为你。你......会不会在意?” 苍郁听了,半晌没吭气。 “郁儿?” 越云泽眼睛看不见她的表情,一时显得有些无助,只好微微侧了脸,努力倾听她的动静,心中忐忑,但还是很实在地解释道:“我离开仙界,一是想多陪陪你;二来,本想着与其在天上闲着,不如到人间行医,当然,眼下恐怕是做不到......咳咳咳......;三来呢,也是为了试探魔界的目标,分散他们的精力。你怪不怪我没告诉你?” 苍郁看见他紧张的样子,心中涌动着万般柔情,终于开口道:“本来以为你完全是为了我,才离开仙界,放弃仙身,我心中背负了重重的内疚,心神不宁。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因为你还是那个,心里装着仙界、装着天下的越云泽,没有变,太好了!” 如果说女人生产,是人类的十级痛楚,那么眼下越云泽分分秒秒忍受的,至少有**级的痛楚,这还是在念昔图粗略续了筋骨之后。如若再变身为兽,则要超出十级之痛了! 但饶是如此,越云泽听了苍郁的话,脸上还是再次绽放出了笑容,比上一次更加灿烂。 能够得到心爱的女人的理解,他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时间紧迫,需要让她赶紧去仙界报信,可又忍不住想多跟她说几句话。 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也说不上了。 “郁儿,我很意外,你的仙力还在。” “嗯。我以前,也梦到过自己上一世的仙力还在,但醒来之后,一点都使不出。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情急之中突然就爆发出来。” “这是好事。不过,要抗衡魔无上,还是差了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苍郁想起了困兽那令人心碎的呻吟声,脸色变得很难看。 越云泽并未察觉:“这次要不是你,我就葬身无上宫了。以前你总说要报恩报恩的,现在换我了。” “既已为夫妻,就别提什么报不报恩的了。”苍郁想起一件事:“你也真是的,你被魔无上害得这么惨,在我差点杀了他的时候,你竟然还教我留他性命。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恨他么?” “如果恨能解决问题......咳咳咳......很多事情......咳咳咳......倒简单了......” 苍郁又拿水给他:“累了吧?休息一会儿。如今你已是凡人之身,需要多休息,也需要进食的,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还须尽快与仙界取得联系,也不知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更要防止重明鸟,受了魔无上控制,送去假的讯息。” “不然,我去一趟仙界报信?”苍郁刚说出口,就拼命摇头,“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越云泽的声音充满期待:“眼下也只有你,能跟仙界取得联系了。” “可我最关心的是,你的伤、你的毒,有何法子可医?” 越云泽面色严峻,他觉得有必要告诉苍郁可能的后果:“其余外伤不值一提,但‘离人毒’已攻心,我能感觉来势汹汹。魔无上既然处心积虑,炼制了这份专门针对我的毒,世间一定没有解药。只怕,我会慢慢丧失一切能力......” 声音不高,却字字伤心。 堂堂九天云仙,若是连生活都不能自理,那简直就是塌了天! “我不信,你不是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么?我一定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时间宝贵,快去仙界吧,要格外当心才好。” “可是......” “我等你回来,去罢!” 不大的声音,在苍郁而言却犹如圣旨,不可违抗!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零五回 血染藏经阁 此刻,魔无上在忙什么呢? 他又在密室里忙活那些,会让他“遗臭万年”的宝贝毒药。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在一张巨大的桌案上,他用带刻度的小瓶儿,一点点称量配料—— 南山雪,和上中山泥,加上生草乌、生白附子、土细辛的根,再倒点儿雄黄酒,以及西陵特产的罂粟虫的汁液,充分混合,静置四四一十六天,就成了能专门诱人贪心的毒药! 晾干后磨成粉,从天上随便撒一点儿,底下的人就能“雨露均沾”呢,然后,他们就会想要大房子,想要更多姨太太,想要高官厚禄,想要......最后为了这些贪念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同的成分,或者某种成分多一点儿少一点儿,出来的效果就可能大相径庭,跟我们现代人做化学实验起各种反应一样,真是太好玩儿了! 魔无上乐此不疲,折腾人他是高手。 桃源的死,他是伤心,但也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至于桃源临死前的嘱咐,他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不争?不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念昔图被桃源偷着给了许苍郁,看不到越云泽的影像。 可魔无上倒是不急着,去了解他的猎物的近况。 他是这么想的—— 首先,越云泽身上的毒,够他喝一壶了。现在应该正是越云泽最痛苦的时候,不人不鬼,肝肠寸断。 要是穷追不舍,别再把人家给逼死了,那可就没意思了,就让他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才有趣得紧。 其次,魔无上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中毒前,越云泽新婚...... 啥叫新婚啊? 得洞房花烛吧? 哈哈,越云泽是什么人?禁欲了万年的仙! 一朝解禁,洞房折腾一宿,凭他的“能力”,怎么也能折腾出个小崽子来吧? 除非......他不是禁欲,而是无能,嘿嘿。 要是他老婆有了身孕,那不是更有好戏看啦!那虐的程度岂不是自动升级啦! 反正离人毒无药可解,就先这么渗着吧,等俩月,看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到时,两个行动不便的人供自己消遣,就更有意思了。 而且小崽子生下来之后,也一样可以供他消遣...... 倒是有另外一件事让他挂心—— 自从留下那封辞别信,已经很久没有儿子的消息了,这臭小子这次真玩失踪了。 以魔无上的功力,竟然到处也感知不到他的影踪。 当然了,也可能是他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自投罗网去仙界,因此没有尽力感知那部分。 同年同月,同样热烈盼望着屠天的,还有繁烟。 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见到他,只因屠天临走前对她说:“若我不再出现,就来世相见。到时若你还爱酒,我便会翻遍人间找到你,与你一同,痛饮到无眠。” 这话怎么琢磨,都像是诀别。 繁烟好后悔,当时自己为何要那么矜持呢? 为何不追问一句,他要做什么,打算去哪里? 多问一句话,又不掉块肉! 若今生有幸能再见到他,一定会放下全部的矜持,对他说出心里埋藏已久的话! 屠天法力无边,来去如风,可自己只是一届凡人,他若不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他的。 可现在除了等待,似乎也别无他法。唯有借酒凭寄相思。 与此同时,谁能想到,屠天正在永寂山风尘仆仆地扫地。 他倒不是个爱面子的人,魔界公子的身份也从不看重。 大丈夫能屈能伸,谁让自己硬要来到人家的地盘儿呢? 该他扫地就扫地,该他掸灰就掸灰,既然决意弃魔修仙,便毫无怨言。 他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有人在跟着他,不是只有此时,而是无时无刻都有人在监视他。 屠天心如明镜——自己闯进永寂山来修炼,虽然永尊是同意的,但他下面的灰袍和豆沙袍兄弟俩,一直极力反对。 见永尊心意已决,无力扭转乾坤,他们便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屠天,想抓住些把柄,好说服永尊将他赶出去。 好,你们越想让我出去,我越要留下,看谁扛得过谁!玩儿呗! 屠天犯起轴儿来,丝毫不输他爹。 于是,他做事滴水不漏,就是不让他们抓住把柄,并且假装不知道有人监视自己。 可麻烦还是找上门儿来了。 “屠天!屠天!” 灰袍和豆沙袍气势汹汹出现在面前:“你好大的胆子!说,弟子空穴,是不是你杀的?!” 屠天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淡定地扫他的树叶。 灰袍一把抢过他的扫帚:“走,跟我到永尊那里伏法去!” 不理他也不是个办法,耳根将永远得不到清静,屠天想了想,淡淡地说:“反正我也好久没见永尊了,是该跟他打个招呼,但是别说什么伏法,难听。” 豆沙袍吼道:“你还知道难听?这么龌龊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还怕难听!” 屠天叹了口气,想在这里呆下去,早晚是要面对这些问题的。 来到永尊面前,灰袍抢先一步说:“永尊,今日午时操练,不见弟子空穴,我等四处找寻,最后发现,他在藏经阁附近已奄奄一息,周围满地鲜血,只他一人!” “什么?!” 永尊皱起了眉。 灰袍继续说:“弥留之际,他告诉我,是见屠天想要大量销毁经书,被他发现并拦下,遂二人发生争执,最后屠天动了杀念!空穴现已归天。可是我找到屠天时,他竟然跟没事人似的在扫地!这人太会伪装了!” 豆沙袍附和说:“永尊,此人留不得,该杀!” 屠天心中冷笑:我是你想杀就能杀得掉的么? 前文提到过,在四象世界,生命死后不留尸体,不久就化作星云消散,因此无从考证空穴的尸首。 但从藏经阁附近那绵延满地的鲜血,却可以辨出,的确是午时洒上去的。 其时,又没有其他弟子受伤,又不见空穴的人,那么必是空穴的血无疑了。 永尊转向屠天:“你有何话讲?” 屠天并未辩解,只面不改色说了八个字:“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他这股无所谓的劲头,让灰袍和豆沙袍更生气了。 永尊问:“你就没有什么要替自己开脱的?午时你在哪里?” “唉,藏经阁平时就无人看守,我真要做坏事,犯得着等有人的时候么?” 豆沙袍说:“分明是你毁书在先,被空穴发现后无处遮掩,才起了杀念!” “那么请问,我毁了些什么书?” 豆沙袍说:“这,这我还没来得细细查看......” 屠天冷笑道:“若我的目的是毁书,一把火烧了藏经阁便是,还用得着一本一本去销毁么?” 两人说得都有理,大伙听得一头雾水。 屠天心里明白,这事分明是栽赃,可那满地的血又是谁的呢? 永寂山食素,也没有任何动物。灰袍和豆沙袍再坏,也还不至于为了栽赃自己而杀害弟子。 屠天定睛一瞧,发现豆沙袍的唇色有些苍白,比袍子的颜色浅了许多,而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再观察他的肢体语言,左臂始终不动,因而略显不协调,而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 屠天微微一笑:“有人为了赶我出永寂,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屠天,你此话怎讲?” “连自己的血,都舍得大把大把往地上泼!” 永尊也看出了些端倪,对豆沙袍说:“伸出手来。” 豆沙袍面色微变:“做什么,永尊?” “你只管伸来就是。” 豆沙袍缓缓伸出了右手。 “另一只!” 永尊命令道。 灰袍忙出来打马虎眼:“永尊,我们现在在说屠天杀人的事......” 永尊一把扯过豆沙袍的胳臂,将袖子撸上去,便露出了绑着层层纱布的手臂! “你胳臂怎么了?” 豆沙袍此时面上已毫无血色:“不,不,不小心割伤了......” 永尊看了看他,搭两指为他号了号脉,松开他手臂说:“藏经阁外面,都是你的血,对不对?何苦这样做呢?” 屠天一脸轻松地笑了笑,心想,这个永尊真不赖,聪明劲儿快赶上我了。 豆沙袍和灰袍兄弟俩,脸色都难看得紧。阴谋被识破,还在屠天和永尊之前丢了面子,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永尊问:“空穴呢?让他出来吧。” “是......”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空穴来风啊! 永尊对屠天说:“你去做你的事吧。” 本来呢,因为豆沙袍和灰袍总想赶他走,屠天也就顺理成章地跟他们对着干,看看谁笑到最后。 可是现在看到他们要倒霉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他可不像他爹,专爱看别人倒霉。 屠天双手抱拳道:“永尊,屠天在永寂山这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但是既然有人看我不惯,处心积虑要赶我走,再加上,呃,我也确实有些怀念酒肉的滋味了,因此,因此我还是走吧” 永尊听了也不意外:“看来你真不是修仙的料。不过这次走了,别再回来。” “好。那永尊,”他本想说后会有期,可是一想,自己不来,也就见不着他了,便改口道,“多保重!”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永寂山。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零六回 (虐)仙身俱成灰 苍郁再次加强了房舍四周的结界,死咬着嘴唇,忍痛离开爱人,御风向仙界而去,只想着快去快回。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暗暗祈祷,这中间,魔无上可千万别去捣乱啊,否则,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云泽的命! 心中一怕,脚底生风,行得更快了。 可也许是近期输了太多真气给云泽的缘故,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冲上一重天,只好垂头丧气转回来,暂缓一两日再试吧。 正想着如何解释才能不让他生气,却见云泽再度昏迷,开始说起胡话来:“......记着我说的话,一定要将她留下,留下......” 苍郁心中疑惑:“说的是谁?‘他’、‘她’还是‘它’?” 倚在门框上张望,见云泽平躺,情绪极为不安,急促地大口喘息,伴有偶尔的呻吟声。也只有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他才能“允许”自己呻吟出声来。 平时因为怕苍郁担心,他都是咬着牙,说什么也不吭一声的。 苍郁来到榻前,见云泽双目紧闭,眉心深皱,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赶紧拿起枕边的手帕,替他拭去汗水,轻声呼唤:“云泽,云泽,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在。” 俯下身抱了抱他。 曾经何时,他是为她遮荫的大树,是护她平安的保镖,是让她全身心依仗的信仰。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变得如此脆弱,需要自己精心的呵护。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极强到极弱,就如同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江郎才尽一般令人唏嘘。 心,疼了起来。 趁他睡着,去厨房煮了粥端进屋晾着。 云泽猛地睁开眼,空洞而失神的眼中,竟有苍郁从未见过的孩子般的惶恐。 听到苍郁的声音后,继而转为心安。 他自然而然地想伸手拥住她后背,可任凭怎么努力,身上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四肢灌了铅般完全不听使唤,只好努力笑一下说:“我没事。” 从前想一睹他的笑颜,难如登天,如今他这副样子了,却屡屡用笑容来抚慰苍郁的心! 他越是这样,苍郁越是心碎:“你躺很久了,我扶你起来坐一坐。” “不必了。” 沙哑的几个字,让苍郁险些掉下泪来,她知道,他是不想给人添麻烦。可是,他从六界之尊,走到今日虎落平川的地步,自己给他添的麻烦,难道还少么? 苍郁的心疼无处发泄:“那,我帮你翻个身吧。” 越云泽全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如同万箭穿心般痛楚,若稍微动一动,痛楚更是翻倍,多活一刻,只是多受一刻的苦罢了,但他不能说,说了只会让苍郁加倍担心,起不了任何作用。 而且医术精湛的他也深知,若不能经常动一动,将会导致血流不畅,以及一系列较为严重的后果。 他又尝试了一下,自己做不到,便说:“那好。” 苍郁左手托在云泽脖子下面,右手按住他靠里面的胳臂,轻柔地用力,帮他极其缓慢地侧过身去。 虽然她还不知道,云泽的身体里究竟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变化,但她明白,他一定很痛苦。 坚韧独立如他,若任由别人伺候自己,一定是真的不堪重负、脆弱以极了。 只是翻了个身,云泽竟然又累得小睡了过去。苍郁望着他依旧令人怦然心动的侧颜,爱怜地吻了下去。 “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到时候,”苍郁抽噎了一下,小声说,“到时候,人家还要夜夜**呢......” 泪水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苍郁离开房间不久,就听得一阵隐忍的咳嗽声。似乎是挣扎中,云泽变成了平躺的姿势,让他咳得相当困难。 他的每一声咳嗽,就像乱剑刺在苍郁每寸肌肤上,恨不能自己来替他背,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痛楚! 苍郁赶紧跑回来,小心地将他上半身扶起。 越云泽整个上身的重量,都无助地倚在苍郁身上。 现在这副泯然众人的样子,与从前呼风唤雨的仙骨相形之下,令人痛彻心扉!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搂他搂得格外紧,就像他以前呵护爱惜自己一样,她要把所有的爱与疼惜,全都给他! 垫好后背让他靠在床头,苍郁正准备输些真气给他,让他有点力气,越云泽开口道:“我这么躺着,已与废人无异,你不必再为我,为我耗费功力......” 即便是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他的语气依然令人难以抗拒。 苍郁咬了咬嘴唇,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愁,虽然他根本看不见,她还是很快换上一副笑脸说:“你别动,我把粥端过来。” 他已是凡人之身,又受了重伤,不吃东西,怎么恢复体力? “哎呀,粥凉了,我去盛碗热的来。” 回屋的时候,越云泽的身子已然歪到一边,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让自己靠回去,只能趴在榻边不住喘息,满头汗水淋漓。 那羸弱、无助、茫然的样子,让苍郁痛到不能自已,甚至听得到,心一点点撕裂成渣的声音! 泪水滂沱,幸好他看不见。 垫好后背,扶他坐好,悉心地将粥吹至合适的温度,舀起一小勺喂到嘴边。 云泽丝毫没有胃口,但听到她认真地吹气,想象她对自己那般关怀备至的样子,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终于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唇。 他知道,眼下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不惹麻烦,少让她担心。 苍郁将勺子小心地送入,自己也自然而然地微张了嘴巴,盼他多吃点,简直像个全心全意喂婴儿吃饭的母亲。 “云泽,别怕给我添麻烦,就算你只剩婴儿的能力和智商,我也不会嫌弃你。你也不许嫌弃我,你得陪我一辈子。” 一辈子? 越云泽微微颤动嘴唇,苦笑了一下。 从前对比凡人的生老病死,大悲大喜,感到自己的生命是细水长流、平淡无奇的,很少想过自己突然死去会怎样。 如今,连多活一个时辰,都已是奢侈的愿望。 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才作了一日夫妻,剩下的日子,非但不能照顾她一分一毫,还要让她为自己事事亲为、费尽心力,每每念及此,就觉心如刀绞。 若能选择,他真有些希望,时光倒流,不要让自己找到她。 “云泽,你就吃这么几口?那好吧,少食多餐也好。对了,这些年走南闯北,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大夫,他告诉我,按摩足三里穴位可以促进食欲,我帮你按一下?” “不用了。” 越云泽想,大概是因为之前修炼多年,身体已经习惯了,将出汗作为唯一的排泄方式。因为进食极少,所以目前还没有其它需要,若是胃口好了,那可就不好说了,会给她添更多麻烦的。 “你怎么没去仙界?” 他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却始终记着这事。 苍郁怕他着急,正心虚地准备撒谎。 忽然,越云泽感觉已经很不舒服的身子,更添一阵刺骨的剧痛,任是他一向那样平静的表情,也还是流露出很大的痛苦! 接着,苍郁眼睁睁看着他,重又一点点变回野兽之身,面容扭曲,面目狰狞! 沉重的身体上,加倍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伏下喘息。旁边的桌子被撞击了一下,粥泼碗碎,满地狼藉! 他内心该是怎样的痛苦啊! 苍郁来不及去扶,飞快地掏出念昔图,狠狠咬下手指,指尖刚刚愈合的伤口顷刻沾满鲜血,顺着玉腕流下...... 越云泽像一只被捆绑了翅膀的蝴蝶,鲜活的思维禁锢在僵硬的躯体里,却什么法子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身上不疼了!活动了一下四肢,一切如常! “我是死了么?” 他坐起来看看四周。 对,是看。 还是那间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房子。桌上摆着还冒着一缕热乎气的粥,调羹上似乎还残留着苍郁身上温柔的气息。 “我的毒,是如何解的?我的眼睛,又是如何恢复的?魔无上难道会允许,这世上有解药存在?还是,他被谁教化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推门出去,一眼看见晴朗的阳光下,正蹲在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的苍郁,站起身来笑盈盈望着自己。 人比花娇。 “夫君,你起来啦?睡得好么?” 她看见自己起身,竟没有半分惊讶,越云泽不禁疑惑起来。 苍郁笑道:“已连续多日阴雨,我看今日太阳特别好,便将这些花花草草都搬出去,见见阳光。你也来,再不晒太阳,你也该发霉了,呵呵。” 怎么,我早就可以行走如常了么? 无论如何,越云泽赶忙说:“我来帮你。” 他左右手各轻松地拎起门口的一盆花,放在苍郁身边:“你什么时候种了这么多花,我怎么不知道?” “你每日忙着打坐和练字,哪有闲工夫折腾花草?” “打坐?练字?” 越云泽糊涂了,难道自己不是中了“离人毒”,成为废人么? 他又不想问,若真是梦一场,何必让她担惊受怕? /34/34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零七回 昨晚可当真 苍郁微红着脸蛋儿问:“云泽,你昨晚上说的话,可是真的?” 越云泽怔怔地望着她面颊浮上的红云,心中越发没底,迟疑着问:“哪句话?” 苍郁面带愠色,米分拳象征性地砸在他宽阔的胸前,嗔怪道:“你不是想耍赖吧?刚答应我的就忘了?” 越云泽有苦难言,整个人还处在懵圈儿状态,茫然地笑了笑,捉住她一双手腕,把她的拳头举在唇边各吻了一下:“真忘了,提醒我一下?” 被吻过之后,苍郁脸上立即多云转晴,也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面颊。 “你不是说,明日起,带我去游山玩水,各个名山大川都要走遍的嘛,怎么转眼就忘了?” “哦......” 越云泽尴尬地看着脚面暗想,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游山玩水? 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他又不愿意破坏了她原本看起来不错的心情,只好说:“想起来了,如果有机会去的话,你想先去哪里?” 苍郁早就考虑过了:“那些名胜不急,反正一直在那里,也跑不掉。我倒是想先去,你当年遇见你师父的那个小院看看。” 她指的是数万年前,越云泽由盘古开天的那根木棍幻化为冰鹰,再由冰鹰幻化为凡间孤儿之后,于冰天雪地中省了自己的口粮,来喂流浪猫狗的那个简陋的院子。也是在那里,越云泽恰与到凡间体验民情的师父赵倚空相遇,两人一见如故。赵倚空深深为时年八九岁的孤儿少年的大爱与灵气所感动,当即收他为徒,从而彻底改变了小云泽的命运。 “为何要去那里?” 越云泽不解。 女人不是都爱浪漫么?至少也该选个有风景的处所。 可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院,没任何风景可言。 他却不懂,在苍郁心中,认定那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越云泽不会忘了先师,也就忘不了初遇仙师的地点。 她爱这个人,也连带着爱他的每寸回忆,爱他心中看得最重的那些东西。 越云泽说:“几万年前的事了,那个小院,应该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说的也是,这么久了,地方也不好找了,说不定都已经变成一片汪洋了。”苍郁有些怅然若失,想了想又说,“那这样吧,去你曾经为我疗毒的那个竹林。” 那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林子,说实在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可看。 但这回,爱妻的心思不难明白。 越云泽心中一动,揽住她腰肢柔声说,“我知道,你是想重温过去的时光,对么?” 苍郁垂了眼帘,点点头。 “可是,过去的都过去了,而我还在你身旁,你看我不就行了?” “谁要看你?” 苍郁娇羞地嗔怪,却在他怀中笑得无比明媚。 越云泽故意抬头,装模作样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不看我啊,那这附近,恐怕就没有人可以看了。” 苍郁笑得花枝乱颤:“我可以看花儿啊,这满园芬芳的鲜花,不比你美得多?” 越云泽笑着把她搂进怀中,让她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他最喜欢这种感觉:“那你看花,我看你,好么?” “不让你看!” 苍郁的米分腮娇艳胜桃李,她将他的领口拉开一点,把脸埋进去藏了起来。 丝丝温热的鼻息,触到越云泽的肌肤,似乎还有一只滑滑软软的小手,不断挠着他的心...... 越云泽只觉脸颊发烫,热血上涌,心慌气短,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 她身上散着的淡淡的花香,愈发撩拨他中烧的欲望! 越云泽闭上眼睛抑制了片刻,突然弯腰,二话不说一个公主抱,将苍郁拦腰抱进怀里,大踏步就走! “哎,你要做什么?” 越云泽不答,任她在怀中挥舞着手臂,径直将她抱进屋里榻上才放下,脸贴近她的脸只有一公分的距离,喘息着说:“要你。” 边说,边开始动手解她的衣带。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苍郁的脸,还是红得没法儿看了...... 越云泽轻轻顶着她光洁如玉的额头,嗅着她吹气如兰的气息,听见心爱的女人以细若蚊蝇的声音说:“云泽,咱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 苍郁话音刚落,他的身体里已燃起一片火海,焦灼难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帐篷”已经支了起来。与练功时的“无欲而一柱擎天”不同,此刻纯属生理反应。 曾经那一夜,归心殿中刻骨铭心的痴缠,一遍比一遍更清晰地撞击着他的脑神经。 “不,不行,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 越云泽喘息着,又将苍郁推开。 苍郁被他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弄得局促起来,神色难以言喻。 越云泽感到很抱歉,又将她抱住,嗅着她头发上的香气,盘算着要如何解释自己的出尔反尔...... 正在这时,身上重又万箭穿心般地疼痛起来—— 他发现自己仍旧躺着,四肢还是如同灌了铅般,挪动半分都很艰难! “云泽,对不起,”苍郁坐在床头,带着抱歉的表情抚摸着他的手,“设置幻境很费真气,为了存储真气以备不时之需,我仅能在你毒发最难熬的时候使用一下,让你好过一点......” 越云泽瞬间明白了。 原来,什么摆弄花草,什么游山玩水,什么**难耐公主抱,都是假的,都是郁儿为了让自己毒发时能好过一点,而设下的幻境! 真难为她了。 前文说过,心魔屠天的幻境,之所以出神入化无人能敌,是因为由心而发——由进入幻境之人的心而发,从而引申到无限可能,逼真到极致。 大多数人,见到自己心里所期盼之事成真,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想到去怀疑呢? 而苍郁靠驿马印吸来的只是皮毛,并没有掌握其中的精髓。 她的幻境,是由她自己的心而发,把自己所思、所想、所盼,设成幻境,而后再邀请越云泽进入。 使在越云泽身上,效果还是差了点儿。 他虽然失去了仙身,但道中的千般领悟仍在心中,意志力也要远远异于常人。 总之,一阵手忙脚乱过后,这新一轮离人毒毒发总算是过去了,越云泽在念昔图的作用下,恢复了人身,但筋骨再断再续,元气大伤,沉沉睡去。 这回,又不知要昏睡上几日了。 他一直想让苍郁赶紧去仙界报信,到这次甚至还未有机会说出口。 初相遇,恋你容颜绝丽。 心狂乱,屏住每次呼吸。 现如今,繁华已成过去。 磨难中,与君灵魂合一。 任世事变迁, 我都深爱你。 魔无上迟迟没有动静。 按理说,算是苍郁失手杀了桃源——一个显然是他十分在乎的人。 以他狭隘的心胸,应当狠狠报复才对呀。 除非,桃源临死前的忠告,他真的听进去了? 决心以后不再嫉妒、不再害人了? 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有那么容易呢! 总之,这几日的平静,反倒让人格外不安,仿佛平静后面正酝酿着万丈波澜。 苍郁想,若自己独自去仙界报信,魔无上突然出现,对云泽下毒手怎么办? 他可是毫无招架之功。 可如果不跟仙界取得联系,一是让云泽觉得失职和心中不安,另外,自己和云泽被困在此处,孤军奋战,总归不是个长久之计。 苍郁本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此事牵扯到云泽的平安,她着实犹豫了许久。 思前想后,平衡利弊,最终还是安置好了云泽,一再检查结界有无漏洞,然后恋恋不舍离开沉睡的爱人,再闯仙界。 快去快回! 大概是休息了几日的缘故,这回一举成功。 然而仙界的气氛有些紧张。 八天兑仙几日前出门,一去不回,至今联系不上,连只言片语也未留下。 付忘年的首徒齐家,只道是师父去人间体察民情,遇到了危险,心中担忧。 云仙一别,倒是留了封书信,可成亲一事,实在大大出乎众人所料,众仙一时拐不过这个弯儿来。 此时,苍郁的出现,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 苍郁来不及细说,当年进入紫云残剑后的发生的一切,劈头盖脸就将付忘年效命于魔无上、魔无上对云泽残忍加害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一番话,更是在仙界引发了巨大的震荡! 众仙听后无不震怒。怪不得这些日子,八天兑仙总是不在八重天上,要不就是久久闭关不出! 最震惊的莫过于齐家和八天弟子了。 齐家立即想到师父定期给自己的丹药,如今想来,自己可不是已经对那丹药产生依赖了么? 一段时间不吃,就真气紊乱,原来......自己深信不疑的师父啊! 齐家后悔莫及。 众仙疑惑:“魔无上此举,必定意在里应外合,击垮仙界,好在六界兴风作浪。可为何至今除了对云泽下手之外,他迟迟没有其它举动呢?” 苍郁痛心地说:“他是一直在等‘离人毒’炼制成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零八回 月白袍不再 “许......嫂子!” 六天离仙尤韶寒,中途改口道。 自打紫云残剑消逝后,云泽向他承认动了情,一直到今日终为人夫,这其中的心路历程不为人知,却一定艰辛又动人。 无论云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尤韶寒细细打量着这位熟悉又陌生的、消失多年又从天而降的、如今该称为“嫂子”的女人,越云泽最爱的人。 她的身材、相貌,几乎都没有变,只是发型变了,不,仿佛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改变了。 对,是眉宇间的成熟! 虽然她的年纪看上去,与上一世相差不多,但她那时只是个天真又未经世事的女孩,甚至有些调皮捣蛋;而眼前这位“嫂嫂”,身上有种看穿世事的成熟稳重与睿智,倒是与云泽相配得多了。 原来同样的相貌,因气质不同,便可相去千里。 “嫂子,你和云泽受苦了。” “我没事,他倒真的是受了很多苦。眼下他的状况,很不好......” 苍郁努力克制住眼眶打转的泪水。 她已没有娘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心中的苦楚,对越云泽的挚友尤韶寒吐露了第一句之后,就感觉千言万语接踵而来,要诉苦的话,说个三天三夜恐怕都说不完。 “如今我明白了,‘心动则千劫生’,绝不是一句玩笑,可惜明白得太晚了。都是我不好,若时光倒流,我宁愿从最初就离他远远的......” 尤韶寒安慰她道:“嫂子不要过于自责了,有些事,当事人恐怕也是身不由己。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让我们一起想法子解决吧,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 “嗯!” 苍郁用力点了点头,她十分为云泽有这样的朋友、仙界有这样的领袖人物而感到骄傲。 仙界最擅长炼制丹药的二天坤仙,按照苍郁对“离人毒”的描述,即刻着手尝试调制解药,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自然也有人提议,把云仙接回仙界来,这样,多些人照顾他,也更安全。 “不行,”可苍郁说,“眼下,他的身子已不是一般的弱,别说根本经不起气流的颠簸,就连起身都很困难。况且,就算我们合力为他施下防寒符咒,恐怕他也受不了天上的严寒,半途就会要了他的命的。” “嫂嫂说的极是,看来,只好先委屈云泽了。” 众仙听说曾经无所不能的云仙,如今连起身都需要人帮助,无不感慨惋惜,无不痛恨魔无上之丧心病狂,心情均十分沉重。 幸好加固结界一事,无需到近前完成。众仙即刻合力,为云泽栖身的房屋周围,层层设下结界。 那房子四周相比整个仙界来说,占地面积要小得多得多,因此,不需要花费多少真气,就可以让结界固若金汤。 “好了,信送到了,你们多加防备,留意付忘年的动向,我得赶快回去了。” 苍郁顾不得礼节,来不及一一向众仙道别,扭头就要走。 担心行动不便的云泽有任何需要,她早已心急如焚。 “嫂子,请留步!” 尤韶寒喊住了她。 苍郁疑惑地问:“离仙还有何吩咐?” 尤韶寒静静望了她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嫂子请看。” 苍郁接过来一看,那信正是云泽的笔迹! 信中除了用一两句话说明,成亲并离开仙界一事,最下面还有一句话,字体比前面足足大了两号——“有朝一日,她若独自回转仙界,必是我身临危境之时,务必将她留在仙界,护她平安,切不可放她回到我身边!” 在越云泽面前忍而不发的泪水,瞬间倾盆而下。 原来夫君想得这么周到,早已为她打算好了一切! 原来夫君差自己来仙界送信,实际是为了把自己送往安全的所在!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替别人考虑,却从来不为他自己打算! “因此,嫂子,你不能走。”尤韶寒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即刻便会去看望云泽,你放心,但我也得完成他的心愿,保护好你。” 苍郁却去意更决:“离仙,他是我丈夫,现在他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管?” “但是,这是我们能为云泽做的不多的事情之一,望嫂嫂配合,否则,他会怪我的。” “离仙,”苍郁抹了一把泪水说,“恕我直言,你没有尝过为人夫、为**的滋味,因此你可能无法体会,坐视爱人受苦却无能为力的心碎。这种感受,比死还难过。至少,我得去他身边陪着他,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比起在这里苟且偷生,我情愿去死!但那样,不是更加有违云泽的初衷了?” 她说完不等离仙回答,就转身要走,却再次被仙界一众弟子一字排开拦下。 “离仙!”苍郁回头,见尤韶寒不置可否,又一一望了望众仙,决绝道,“你们是要一个死的许苍郁留在天上,还是要一个活的许苍郁,陪在夫君身旁?!” 那一排弟子并没有撤下的意思。 苍郁有些急了,抬手做好了防御的架势。 众仙面面相觑,都被她感动了,简短商议片刻,决定还是放她回到云仙身边,对他们二人加强保护就是,同时加快研制解药,至少是缓解毒性的丹药。 作为越云泽的挚友,尤韶寒很想即刻就动身去探望云泽,但眼下更紧要的,当是守护仙界一至九重天,也好让云泽安心,因此他此刻不能离开。 “师娘,我随你回去探望师父!” 苍郁一回头,见云泽从前的首徒六旬,就站在面前,与当年没有半分差别。 此时此刻再见六旬,往事“呼啦”一下涌上心头,各种复杂的情绪,让她不知话从何起。 初次在归心殿见到六寻时,苍郁还是个心思澄明的小姑娘,喝着六旬替云泽为她准备的荏苒花茶,闲叙着当年彼岸对师父的痴情。 一转眼,死过又重生,她竟摇身一变,成了六旬的师娘! 这是当初舍身入残剑时,万万没有想到的结局。 “师娘,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好......” 苍郁嗫嚅着,一字难尽千言万语。 六旬领命,携道仙六级以上弟子二十人,及补品、丹药一大堆,浩浩荡荡随苍郁来到乡野村屋,看望师父。 一路上,六旬和苍郁心情沉重,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六旬说:“自师娘离去后,师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哦,他本已清静寡语,我离去后,他定是更加冷淡些。” “不,相反的,自那以后,师父的话反倒略多了些。” “哦?” 苍郁感到相当意外。 “对我们也更加温和,不似从前那般严厉。如今想来,想必是师娘的离去,让师父陡然明白,这世上也有他挽救不了的失去,因此,他在努力学着珍惜。” “是了,也许从前在他的字书里,是没有‘珍惜’二字的,世间之物,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今日做不完的事,可以明日再做,反正明日无穷无尽。” 说着更加伤感起来。如今,云泽还剩几个“明日”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能多陪他一日是一日! 若他去了,自己也绝不独活! “弟子对师父甚为想念,有时练功,还会觉得师父就在身旁指点。虽然师父已辞去九天云仙一职,但他的仁德慈悲,一直如暗夜里皎洁的月光,静静照耀着一众师兄弟,弟子无一日敢忘记师父的教诲。” “我知道,你也一直是他的骄傲。” ...... 刚一踏进那生活气息浓厚的凡人院落,六旬就红了鼻尖。 从前的师父,清冷疏离,众生勿近,独自住在那气势恢宏的大殿,虽然冷清,但心理上感觉,也只有那样的宏伟的建筑,才能配得上独一无二的师父。 可如今,他竟沦落得委身于这简陋的三尺屋檐下! 为了不打扰师父休息,六旬命其余二十位弟子在外守候,看守结界,自己鼓足勇气随苍郁走进屋去。 去面对刀剑、强敌,他都从未害怕,这会儿要去见一个手无寸铁、身有残疾之人,心里反倒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惧! 等终于见到仰面在榻上的师父那虚弱憔悴的模样,纵使修行之人须摒弃七情六欲,六旬也还是忍不住“扑梭梭”落下两行清泪来。 越云泽正睡着,面颊消瘦,眉心微皱,呼吸薄弱,时有时无。 唯有嘴角的一丝清冷桀骜,似曾相识。 因失去了修为,无法再时刻保持白袍一尘不染,也为了生活起居方便,他早已褪下飘逸的月芽白袍子,身上穿的,是苍郁亲手为他缝制的麻灰布居家袍,看上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苍郁很用心,针脚走线精良细腻,衣裳也颇合身,但看惯了云仙高居九天之上的模样,再看眼前情境,不免给人一种龙游浅水、虎落平川之悲凉。 如果不说,恐怕没有人会相信,眼前这具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的病弱之躯,曾有着一手遮天的过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零九回 (荐)本是同根生 苍郁悄悄对六旬说:“有你们看着云泽,我就放心了。我打算去一趟东海,寻找传说能缓百毒的‘滴水珍珠’。” 六旬惊道:“师娘,茫茫东海何其大,你一个弱女子,要到哪里去找呢?” “我是女子,可并不算弱啊。”苍郁笑道,“有仙力在身,怎么也比普通的凡间女子强多了。上一世,云泽闲聊时曾跟我提到过,说滴水珍珠很有趣,平时它藏得无影无踪,但若有女人的泪滴掉落在东海里,它就会自动浮出来与之媲美,比谁更加浑圆剔透。他说,这个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想去试一试。” 六旬点点头:“这样啊。那我派几位弟子护送师娘,快去快回。” “哦,不用了,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守护你师父,以防魔无......” “师娘,你的安全也很重要。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让我们怎么跟师父交代呢?” 苍郁迟疑着说:“呃,那好......” 六旬分派了六位弟子护送苍郁:“师娘,你放心去吧,师父有我照顾,你要多加小心。” 又嘱咐那几位弟子,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师娘平安。 苍郁走后,六旬破例在人间使用仙术,为师父栖身的小小一间陋室,变出了许多必需的东西,将房子也变得宽敞、明亮、坚固了许多。为了师父能舒服、安全一点,就算受罚、就算散尽仙力,也心甘情愿。 师父从前曾教导他们,看到别人跌倒时,不要冷漠,因为也许有一天,你自己也会跌倒。 如今,师父“跌倒”,需要他们帮衬的时候,到了。 离开屋舍不远,到了一个隐蔽处,苍郁忽然站定,望着护送自己的六名弟子说:“各位,对不住了!” “师娘,你说什......” 六位九天弟子话音未落,苍郁已掌起掌落,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他们全部点了穴,动弹不得! 不过不必担心,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会自行解穴,找不到苍郁,他们该会回转去找六旬。 一盏茶的时间,就是一碗茶从烫嘴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所需之时间,大约是我们现在的十到十五分钟。 但这么点时间,已经足够苍郁走出很远了。 其实,“滴水珍珠”完全来自她的杜撰,东海里压根儿就没有这种珍珠,更与女人的泪滴扯不上边儿了。 苍郁的目的地,并非东海,而是无上宫! 眼睁睁看着云泽的身子每况愈下,这岂是长久之计? 我命在我不在天。如若不争取,便注定要失去。 苍郁决定,还是得去找魔无上,一定要拿到解药才行! 无上宫。 “哟呵,我还没去找你们,你倒自投罗网来了?” 苍郁的胆识,让魔无上对她另眼相看。 他又打量了打量毫无惧色的苍郁:“越夫人胆子着实不小,有魄力,我喜欢!越云泽好眼光!对了,我们云泽兄怎么样了,他还活着么?是不是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哈哈哈哈——” 苍郁杏目圆睁:“废话少说,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将解药给我?才肯放过他?” “哼哼,其实我也不想让他那么快死,我还想多看看,你们夫妻二人受尽煎熬的样子,哈哈哈哈——” 苍郁握紧了拳头,恨得手心能滴出血来,但她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一来,以免不够镇定而中了魔无上的诡计;二来,既是求他,就不要惹恼了他,一切暂且忍下就是! 桃源的死,的确对魔无上打击不小。 他儿子屠天,直到玲珑临死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原来也那么爱着她;而魔无上亦是到桃源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还会为一个女人流泪! 难道,这个原以为只是长得美、有点感兴趣、又不想给名分的女人,真的已经走进了自己心里? 其实,魔无上最近的人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放荡不羁,也不与他同住。 魔无上身边虽然布满了属下,却没有一个是真正可以相信之人。他的内心,多少是有些孤独的。 已经习惯了桃源做的饭菜,习惯的桃源的琴声,突然都没有了,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连折磨属下都觉得没意思了。 反正越云泽病殃殃的,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这几日,他们夫妻二人不定怎么凄惨呢。 魔无上暂且没有心情管他们,可没想到,苍郁这个杀害桃源的“凶手”,竟然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魔无上微微一笑:“越夫人花容月貌,生起气来可就不好看了。你想要解药其实也不难,只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你说!” 苍郁提醒自己,此人诡计多端,一定要镇定。 魔无上踱了几圈,边走边思考,不放过一切羞辱对手的机会:“很简单,几句话就行了。” “什么话?对谁说?” 魔无上诡异的笑容别样灿烂:“你只须亲口对越云泽说——‘你如今已是废人,丑陋且无能,不能保护我,也不再配得上我’......呃,再随便加几句别的,让他听了难受的话就行了,越难听越好啊!然后,就回来我这里取解药吧。” 苍郁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此时真想用别离剑,把他的心剜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显然,桃源临死之前的嘱托算是白说了,魔无上完全就没当回事。 “哎越夫人,越夫人!别用这样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害怕的,哈哈哈哈——” 魔无上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他与越云泽旧恨未去,又添新仇。 这回,就算是为了给桃源报仇,他也绝不会让许苍郁好过的! 杀死她对她来说,可是太便宜她了! “越夫人,我劝你最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可是唯一能救越云泽的法子了。对了,你想知道,我的旷世杰作‘离人毒’,发作起来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么?这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享受到的待遇!” 说起自己的“杰作”,魔无上的笑容发自肺腑,刹都刹不住。 “我来告诉你,那就是‘肝——肠——寸——断’!” 定定望住苍郁惊恐的双眼,他一字一顿说:“五脏一点一点地撕裂,先拉薄,到薄如蝉翼,再扯断,血管也是一样......你自己慢慢去想象吧。哦对了,还有筋骨,每时每刻,云泽兄都会享受,筋骨一寸一寸断裂的痛楚。哦,我还忘了说了,这是在你们用偷我的念昔图续起来,恢复人形以后。在他变身野兽时,全身的骨头和五脏,还要再彻底大碎一次,就像用一把巨大的铁锤,将他的肉身从头敲到脚敲得稀巴烂一样!哈哈哈哈哈,很过瘾是不是!” 苍郁听得真真切切,恨得五指间几乎要掐出血,眼里都要冒出火苗来! 她恨桃源,为何用好端端的一条性命,救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王八蛋!这个人,就算碎尸万段也不为过,云泽居然还嘱咐留他性命! 自己的夫君,有着天下最柔软宽厚的心肠。 魔无上还懂得打一巴掌揉三揉的道理,继续说道:“越夫人别动气,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念旧情之人,我与你夫君,毕竟是同根生,如同兄弟。” “同根生?兄弟?” “他没跟你说啊?” 魔无上将盘古开天地,橇棍从形势,成仙,斧头从暴力,生魔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原来你们二人还有这样的渊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我并不真想要他的命,他修行几万年,也怪不容易的,因此你瞧,我都没给他下致命的毒。”魔无上两手一摊,装出一脸同情,“你若能做到我说的那些,他必定伤透了心,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从此不再为难你们夫妻,我们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越夫人意下如何?” “成交!”苍郁心想,虽残忍,却不妨一试。自己被误解不算什么,若真的成功,再向云泽解释不迟,就算没机会解释,能让他身子好起来,也值了! “魔无上,你说话可作数?” “当然!你这就去吧。” 魔无上说着一挥衣袖,地上飞起一颗小石子,径直飞向苍郁脑后,竟就落在发髻上不动了。 苍郁伸手摸了摸,居然拿不掉! 魔无上一笑:“记住,别耍花招,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办完这件事之后,它便会自行脱落。若演得不够逼真,我立时就把这解药,撒到大海里去!” 魔无上捏着一支相当袖珍的瓷瓶,向空中一抛,在险些落地时,又牢牢接住。 “那就是解药么?” 看到瓷瓶差点落地,苍郁的心几乎蹦出喉咙,即使见他最终接住了,还是因紧张而咽了咽口水,因仇恨更攥紧了拳头。 心悬一线,生怕魔无上一个手误,再把那宝贵的解药弄洒到地上! 那个指甲盖大的小瓶,就是夫君的命啊! 为了那个小瓶,就是拿她的命换,都绝无半句怨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回 (虐)焚心辱君尊 魔无上用两个指尖轻轻捏住那小瓷瓶,笑道:“我炼制离人毒,用了两百个寒暑,而这解药,花了我整整五百年,才炼制了这么丁点!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苍郁紧紧咬住下唇,额头冒出汗来。 她心事重重回到家中。 那六个被点了穴的仙界弟子,时辰一到,早已自行解穴,因为弄丢了他们要保护的师娘,只好回到云仙的住所,任大师兄发落。 从不发脾气的六旬,破天荒地狠狠训斥了他们。 这下糟了,师父还没醒,又把师娘给弄丢了,要是师娘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跟师父交代呢? 正在六旬坐立不安的时候,忽听有人喊:“大师兄,师娘回来了!” 六旬一个箭步冲到门外:“师娘,你没事吧?!” 从头到脚检查,发现苍郁除了脸色不是太好之外,看起来一切如常。因为整日挂心师父的身体,师娘脸色不好,倒也正常。 苍郁尽量平静地回答:“我没事。对了,你不要怪他们......” “我已经训过他们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失职!” 苍郁心中满是愧疚,嗫嚅着说:“我,我是怕万一魔无上来了的话,你们这里人手不够......” “唉,师娘!”论辈分,苍郁比他高着,他无法指责苍郁,只好问,“你去了东海了?那‘滴水珍珠’......” 苍郁嗫嚅着:“没,没找到。” “哦,不要紧,我们再想办法。师娘累了吧?先歇歇。” “我不累,你师父怎么样?” “中间醒过两次,见到我们有些激动,这会儿又睡了。” 想来,六旬拜在九天云仙门下,中间已经历了数千个寒暑。 师父平时看似待人冷淡,不善言谈,更不懂得嘘寒问暖。 修炼时哪个弟子若敢不专心,师父责罚起来还相当严厉、不近人情。 刚拜师的头些年,六旬一直以为,自己的师父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直到有一次,同门师妹彼岸,因暗恋师父而无法专心练功,考试不过关,被不知情的师父罚关禁闭。 那时她已对师父动情,功力开始减弱还不自知,而六旬等个别几个师兄弟,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不过不知道她已爱得那么重罢了。 半夜,善良的六旬,想到师妹被关禁闭的扶寒殿十分严寒,怕她底子薄,冻病了,便偷偷跑去看她。 谁知,刚巧看见先到一步的师父,在轻轻地为缩成一团睡着的彼岸披盖薄被。一感知弟子的存在,师父便二话不说,板着脸掉头走掉了。 那一刻,六旬豁然发觉,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懂师父,师父其实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关心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只是不想表达的那么露骨而已。 想他当初生为冰鹰时,一直独行于世,幻化为人之后,年纪很小就被收入仙门,哪里懂那么多凡间的人情世故、寒暄应酬呢? 在师父心中,对别人好,无需任何美丽的辞藻,只须踏踏实实去做实事就可以了。 次日,彼岸急冲冲地找到六旬:“师兄,你可知道,昨夜是谁替我盖被?” 六旬犹豫了一下,答:“是我。” 因为他知道,师父绝对不会给彼岸一点点希望,更不会愿意看到,她在感情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彼岸略显失落地说:“哦,我想也不可能是师父,他正生我的气,才不会管我呢......” 六旬望着师妹垂头丧气的脸,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后来,彼岸离开九重天,真相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了。 但通过那夜所见,六旬觉得自己和师父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 如今看到师父为师娘所做的一切,他更加读懂了师父隐忍的爱。 越云泽已经醒来。 进到房里,看到虚弱的夫君,苍郁心里“砰砰”直打鼓。 对她这种不喜伪装的人而言,说违心的话,很难;对最爱的人,违心地说出雪上加霜的话,难上加难! 可是她必须做到! 越云泽眼睛看不见,但还是分辨出了苍郁的脚步声。 他微微朝向她的方向转脸,震惊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叫仙界,留住你的么......咳咳,咳咳......” 原本孤高冷傲的人,忽然没了高冷的气质,反倒让人生出想去呵护他的冲动来。 “云泽,你叫我去仙界报信,原来是为了让我留在安全的地方,你怎么不为你自己打算一下......” 苍郁忽欲哽咽,可一想到魔无上会感知自己所说的话,只好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六旬替她解围道:“离仙他们是想挽留师娘来着,但她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师父,这也是人之常情,你这样子,师娘怎能安心留在仙界呢?你就原谅师娘吧。” “咳咳,咳咳......” 苍郁条件反射地想要上前帮他拍拍背,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使命,又忍住了,心里最后挣扎了一下,故作冷淡地说:“云泽,我这次回来,是来向你道别的。” “你要,你要去哪里?” 喘息,喘息。 越云泽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尽量克制着不表现出惊讶和不舍,只示意六旬扶自己坐起来,侧耳倾听。 六旬急了,一边搀扶一边嘱咐:“师父你慢点”。 同时问苍郁:“师娘,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要走?你不管师父了?你不是说,你需要他,他也需要你么!” 六旬的话,像接连几个巴掌甩在她脸上。 罢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说就说罢! 苍郁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顿地说出每一个淌着血的字—— “你的毒,没有解药。如今,你丑陋、无能,连吃饭都要我喂,已成废人一个,根本不再是我倾慕的那个九天云仙!你由极强到极弱,而我,却从手无缚鸡之力,走到如今的功力强盛,这是你我各自种下的因,结下的果......” 剧情反转太快,六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现如今,你不再配得上我,只会将我拖累。良禽尚且择木而栖,更何况我们只作了一日夫妻?我想,你不至于要求我,继续留在你身边浪费时间吧?好在有六旬他们陪着你,我也能走得放心了。” 话音落下后,屋内鸦雀无声,此时若是掉根针,恐怕都算很大的动静。 每一个字都像雪刃快刀,似乎能听到屋内每一个人的心,被利刃破开,切得鲜血淋漓的声音。 苍郁自己也呆住了,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嘴里会这样伶牙俐齿地吐出如此泯灭人性的话来,以至于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咳咳......咳咳......” 还是越云泽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平静。 “师父,你吐血了!” 越云泽无力地靠在床头,薄被上是他刚刚喷出的一口鲜血。失明的眼睛,憔悴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如此无助,如此需要被照顾。 “你?!” 六旬仿佛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赫然起身,对着苍郁剑拔弩张:“师父待六旬如兄如父,恩重如山!你如此对他,天理难容,六旬难容!” 师父是如此善良,从不许他伤任何人性命,不论对多么罪大恶极的人,师父都希望通过教化,使他们弃恶从善。 因此,每当想到冷冰冰的师父,心里却是冬日金黄的炉火般温暖。 只要越云泽默许,六旬就准备跟苍郁拼了,虽然功力在她之下,且从未杀过人。 但只要师父一声令下,他定会拼尽全力杀了这个忘恩负义、辱没师尊的恶女,就算受仙界的重罚也在所不惜! 可是,越云泽却沙哑地说:“六旬,退下。” 明明是在呵斥,脸上却看不出严苛,声音也低弱得如同叹气一般。 云泽因身子不舒服,已整整三日未进食。 如今仙身已失,可不比当年吸风饮露就能风神饱满的时候了。 脸颊已微微凹陷下去,稍微动一动,似乎都会耗尽体力。 但他清俊脱俗的眉目,嘴角的倔强,却未曾改变。 六旬站着没有动,嘴上不饶人:“枉我先前瞎了眼,还喊你一声‘师娘’,原来你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我师父为了你,翻遍人间,放弃修行,身中剧毒,几乎米分身碎骨!他曾经拥有的一切,荡然无存!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落井下石,如此羞辱他,我们真是看错了你!” 苍郁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抬头看着房梁——只是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 满腹的委屈和泪水,比不上夫君受的罪。 她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一字一顿编道:“这一世,我本是孤苦无依的盲女,每一日,我都不得不...在脸上抹灰土,以防止被那些臭男人凌辱,卑躬屈膝地讨生活。我所承受的羞辱...和伤痛,不是你们这些......在天上整日歌舞升平的人可以想象的!我没你们那么伟大,不想再过这种...贫穷低贱的生活,更不想被一个...废人所拖累,这有错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一回 (荐)一点都不疼 说完这些自认为“丧心病狂”,但会令魔无上满意的话,天崩地裂,心如死灰,仿佛已死过一万遍! 苍郁的心里在泣血——夫君,我可以下地狱,你也可以恼我、恨我,但请你务必要挺住! 越云泽脸上虽不至太过悲伤,却费力地捧着心大口大口喘息,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死去。 如此欺负、**一个将死之人,亲眼看他这副样子受折磨,苍郁万箭穿心,简直不想活了! 六旬亦痛心疾首,好希望自己能代替师父受苦。以前听说过肉体交换术,可惜没能学些来。 他刚刚扶住师父,越云泽又是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砖,也把六旬和苍郁的心浸得鲜血淋漓! 越云泽袍子上、盖被上,如同朵朵红梅盛开。 他痛苦地紧闭双眼,喘得像要接不上来下一口气,他的五脏六腑也均是伤痕累累...... 苍郁呆立一旁,抖得如同一片风中的树叶,恨不能立时冲上去,将此生最爱之人拥在怀中! 但眼下却不能上前,不能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被自己伤害,并一剑双刃,也把自己的心捅了个支离破碎、千疮百孔! “师父,师父!你千万别动气!” 六旬心疼不已,冲苍郁吼道:“你这个......你这个......你滚出去——” 修仙之人从不口出妄言,是以,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她,六旬只好任由一掌凝聚着愤怒的强大仙力,向苍郁袭去! 苍郁不作丝毫抵挡,任由那力量将自己冲出门外,重重跌落在地上,黯然神伤。 门外的弟子们,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大师兄如此盛怒,全傻了,他们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里面的对话,震惊不已,因此对师娘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与此同时,苍郁发髻中那扮演着“窃听器”角色的石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苍郁将它拾起,发狠地向很远处扔去。 最后,失魂落魄爬起来,狠狠地抹了两把眼泪,再赴无上宫! “魔无上,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了......” “哼哼,看越夫人这丢了魂儿似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做到了,可把你那亲爱的夫君气得不轻啊!这下总可以毒蚀五脏了吧?啊哈哈哈哈——” 苍郁对这个人的恨,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她也不想浪费哪怕一个字在他身上:“解药在哪里?” “什么?解......解药?”魔无上张着大嘴、翻着白眼儿,装作想了半天,“哦对了,我险些忘记这回事。” 苍郁的心提了起来。 魔无上邪恶地一笑,作掐指一算状:“再过大约......三百......一十六年,解药就差不多可以炼制出来了。” “你说什么?!” 苍郁生平第一次,想亲手把一个人千刀万剐剁成泥! 自己怎么就信了他呢? “女人根本就是愚蠢的动物,更何况是坠入爱河的女人!简直毫无智商,哄你就像哄个两岁毛孩子一样!”魔无上笑得差点儿站不住,“离人毒是我多年的心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解?!” 苍郁秀眉倒竖,恼羞成怒,飞起一招“天荒海尽”向他劈去,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魔无上侧身闪过,也是一掌“狂卷失天色”向苍郁而来。 苍郁这一世的功力,完全传承自上一世,而上一世,由于拥有令她对各种法术过目不忘的驿马印,到最后,仙力空前强大。 但是此刻,也许因为过分悲痛的缘故,她感到有些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居然一时站不起来。 “糟糕!” 她心里暗叫不好,又努力了一次,还是没能站起来,小腹隐隐作痛。 正在这时,六旬及十几位弟子竟突然现身,替她潦草地抵挡了几掌,匆忙将苍郁救出了无上宫! 魔无上望着他们的背影,冷冷一笑:“哼哼,要不是我故意让着你们,她能走得了?我不过是想继续欣赏,她和越云泽凄凄惨惨戚戚的好戏罢了。让小两口在小火上慢慢煎熬,比立时取这对苦命鸳鸯的性命,有趣得多了!哈哈哈哈——” 过了不多时,屠天从外面走进来。 当年“天下之心”一仗,父子针锋相对,后来魔无上还失手伤了角端性命,导致父子冷战了相当长的时间。 这会儿关系已经缓和了,时间果然是一剂良药。 “父王,方才吵吵嚷嚷的,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我在训几个下人。” “哦,父王,谁又惹你生气了?” “嗯,几个没用的东西。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有出息,何愁我魔界威风不振呐!” “父王,别老想那些生气的事儿了!孩儿这次给你带了三坛陈年好酒回来,咱们爷俩好好喝几盅。” “好端端地给我带酒?”魔无上目光凌厉,似要穿透屠天的心脏,“不对吧?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或是惹了什么祸,要我替你摆平?” “没有,自己闯了祸要父王来摆平,那是你儿子的风格么?孩儿就是想陪父王喝几盅。” “真的?” “真的,不是很久没陪父王喝酒了么......” “好,走!” “要是孩儿某日找到一个心仪之所,住上它几百年不回来,父王找不到孩儿也不必挂念。” “心仪之所?又不回来?无非有女人和酒。不过,为父还真想象不出,有哪个女人哪种酒,能有能耐留你百年。” “孩儿是说假如......” 出了无上宫,苍郁手捂小腹气喘吁吁问:“六旬,你为何还来救我?” 六旬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师父让我们来这里找你,保护你,我才不来呢!师父一世的英名,就败在他那副好心肠上!” “你师父?” 苍郁呆住了——他不但不怪我,还教徒弟来保护我?而且,他怎么会知道我来了无上宫?难道,他都猜到了? “他还说了些什么?” 六旬看也不看她,极不情愿地回答:“师父还说,‘你一定有不得以的苦衷,况且,你要怎么做,本来就是你的自由。’” 六旬越说越气:“可再大的苦衷,你也不能对一个垂死之人,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呀,何况那个人还是你的丈夫!更何况,那个人是为了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被六旬指责,苍郁一点也不生气,心中反而被越云泽的宅心仁厚、和他对自己的理解充满了。 “我终究还是骗不了他,他太懂我,知道我不会变心,更不会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变心!只怪我太天真,轻信了魔无上的谎言。” 六旬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这是魔无上的计谋?” “是,他要我以当面羞辱云泽去换解药,然而,我并没有拿到......” “要你当面羞辱自己心爱之人,还是一个将死之人,来换得他的满足!这得要多么阴暗的心理,才能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啊!” 将死之人——这四个字戳死了苍郁的心。 罢了,反正他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快些回去,看看你师父怎么样了。” 服下六旬带来的南海湍璃化毒丹和墨玉明目散,越云泽略有好转,可喜的是,眼睛也有了些光感,但还是看不清晰,只有个大概轮廓。 要不是仗着九天云仙万年的功力深厚,恐怕这场毒,早已将身子化得挫骨扬灰了。 但是此刻,将死未死,五脏、筋骨寸寸断裂,这真的就比挫骨扬灰好受些么? “师父,弟子把她带回来了。” 如今师父如此脆弱,六旬对他说话的口气轻声细语,像对个孩子说话一般温柔,他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呵护师父。 屋子不大,人多显得有些拥挤。 两个在身边服侍的弟子见他们进来,便退下了。 越云泽背靠垫子坐在床上,弟子们已细心地拭净他唇边血迹,服侍他漱了口,还为他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和盖被。 越云泽面色恬静,不见一丝不悦,朝向苍郁模糊的轮廓:“回来就好。” “云泽,我其实......” 说自己是为了解药让他受辱? 说自己如何愚蠢,听信了魔无上可笑的谎言? 话到嘴边,苍郁却不知如何启齿。 “不必解释,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四个字原来有如此的魔力,让一颗惶惶不安的心,感到被温柔双手所呵护,立时平复下来。 越云泽接着说:“只是,不要再去求他了。” “你果然都知道了?好......我发誓,再也不去了!魔无上他不是心黑,他是根本就没有心!” 想起魔无上所描绘的肝肠寸断之苦,苍郁颤抖着明知故问:“云泽,你身上......疼么?” 越云泽对着面前模糊不清却又十分熟悉的轮廓,缓缓地摇摇头,淡淡地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怎能不疼呢!苍郁的泪水,顿时闸门大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二回 还好有你懂 越云泽睡下后,六旬面色凝重地对苍郁说:“可否麻烦师娘出来一下?” “好,就来。” 苍郁细心地替云泽掖好了盖被,将帐帘拉到恰到好处的位置,以防阳光斜射进来刺了他的眼,这才来到屋外。 可是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 “你们这是做什么?!” 只见六旬领着二十师弟,在不大的院子里整整齐齐排了两排,“扑通”跪倒,且各个长跪不起! “快起来,快起来呀!” 苍郁急得拉了这个拽那个,可无一人肯起身。 此时,六旬把自己的手剁了的心都有了,心中满满全是悔恨:“弟子错怪师娘了,弟子对师娘不够信任和尊重,弟子对师娘实在是太失礼了!罪不可赦,请师娘重重责罚!” “对,还有我们!” 那二十名九天弟子,也均为当时眼睁睁看着苍郁跌倒,没有去扶她,而深感内疚。以她师娘的身份,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可话说那时那境,又有谁敢伸手呢? “快起来,这不怪你们,你们又不知情!你们师父都不怪我,师娘又怎能怪你们呢?再说,你们也是为师父好啊!” “不,师娘至少要惩罚六旬一人,这样,弟子心里才能好过一点。对了,弟子那一掌,伤到师娘没有?” “没有,你放心。”苍郁执意拉六旬起来,深情地说,“你是你师父最孝顺的弟子,师娘怎舍得责罚你呢?若当时你对我不是那样的反应,反倒显得,你与师父的感情不够深了。快,大伙儿给师娘个面子,都起来吧。” 众人终于肯站起身,七嘴八舌问:“师娘,为何不将师父送回九重天养伤呢?有众仙保护,师父和师娘也安全许多。” 苍郁说:“众仙早就提过这个建议,只是你们的师父,如今已失去仙身,身子骨恐怕连青丫都不如。天上琼楼云霄,太过严寒,我怕他受不了。” 六寻一拍脑门:“对啊,师娘所言极是,我怎么忽略了这一点!唉——” “你们放心,有我在这里陪着他就好。就算残废了也没什么,下半辈子有我照顾他。就是还要有劳你们,云游四处,多去收集些去毒、抑毒的仙药,我们慢慢想法子。” “说什么有劳不有劳?师父一向待弟子们不薄,不管付出多少,都是我等弟子该做的!” 苍郁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对了六旬,说到青丫,她还好么?” 苍郁眼前浮现出,当年那个对云仙一往情深、默默痴恋的小女孩的身影,还有她对自己提及云仙时幸福的神情。 一想到自己横刀夺了她所爱,再次生出几分歉意来,也不知她会不会记恨自己。 被信任的人欺骗,那感觉一定很不好......而自己欠的,恐怕还远不止她一个吧? 六旬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青丫啊,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她挺好的,师父离开后,她就到二天坤仙那里拜师去了,踏实肯学,人人都说她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那就好,那就好,”苍郁自言自语道,“希望她以后能一心修炼,心无旁骛......” “对了,师娘,这里还有什么活儿、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差遣弟子。” 苍郁环顾了一下,看到院子一角,已经整齐地摞了许多劈好的木头,用以生火,数量之多,估计半年都用不完。 院子里还种了许多花草、蔬菜,一切井井有条。只是,这么多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尤其还是身负高强法力的仙界弟子戳在院子里,感觉有些浪费劳动力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就听屋里传来越云泽虚弱的呼唤:“郁儿,六旬......” 六旬和苍郁飞也似地奔回屋去。 “云泽!” “师父!” 只见越云泽离榻已走出几步之遥,靠着门边的墙勉强站住,一手用力撑住门框边角,一手向前摸索着。 “云泽,你怎么自己起来了?眼睛又看不清!” “师父有何需要?” 越云泽的嗓音还有些沙哑,靠着模糊的轮廓摸到六旬的胳臂:“六旬,为师有话对你说......” “师父,那先坐下再说!” 被扶到椅子里,越云泽喘息了片刻,开口道:“为师命你,即刻带着所有弟子,回仙界去。” “那如何能行呢?”六旬急了,“我等弟子眼下最紧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师父和师娘!” “胡说!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咳咳......” “师父!” 越云泽按住胸口喘息道:“你忘了为师,以前是怎么...咳咳...教你的?你们当中最少的,也有...咳咳...也有五千年修为,来之不易。该用这些修为,去做些更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咳咳...怎么可以用在...咳咳...看家护院的事情上...咳咳......咳咳......” 六旬心疼地阻止他:“师父别说了,话说多了也伤元气!” 越云泽并未停下:“你们离开,仙界的力量就...咳咳...就大大削弱,更加给魔界以...咳咳...给魔界以可乘之机。而这个时候,更该守护好仙界...咳咳...守护好天下,而不是守着我这个...废人...咳咳咳......咳咳咳......” 六旬实在是听不下去,在他眼里,天下固然重要,但现在,师父就是天。哪怕他躺着不能动,也为众弟子撑起了一片天。 要是师父不在了,那可真是天塌了! “师父曾教过弟子,尽天道,先尽人道。对凡人来说,父母在,儿不远游;对六旬来说,师父在,弟子也不该远走,尤其是师父最需要弟子的时候!” “为师需要的不是你,是她!”越云泽一指苍郁的方向,“我有妻子,她会照顾我的,你们走罢!” 苍郁附和着点点头,这话让她听着很窝心,很踏实。 她很感激云泽没有再提,让她回仙界的事。哪怕他身边只剩一个人陪伴,那个人也应该是自己。 “那,那要是魔无上又来了,师娘一个人,对付得了么?” “他的目标是我,你们在这里只会..咳咳...只会受牵连。何况,加了你们几个,就能对付得了他么...咳咳...咳咳咳......” 六旬心慌意乱听不进去:“弟子,弟子还是扶师父躺着去!” 越云泽搪开他的手:“要真想让为师心安,你们就回去,一个也不要留下...咳咳...咳咳咳......” 因为心里着急,咳嗽又重了些,这一咳起来,牵动了全身无数的伤口,还有断裂的骨骼,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师父话已至此,六旬感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看向苍郁,寄希望于师娘能帮自己说几句话,劝劝师父,不要那么固执,不要那么无私,也为他自己想想。 万万没想到,苍郁却对他说:“六旬,就听你师父的吧,没有什么,比让他心安更重要。” 苍郁边说,边握住了云泽冰凉的手,意思是,有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 云泽对着苍郁的模糊的脸,投以一个“感谢你懂我”的眼神。 好可惜,看不清她。真想再看看她钟灵秀丽的脸。 苍郁知道,弟子们修炼到道仙六级以上着实不易,千万年的努力和心血,换来今日的功力,若不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肩负他们该负的责任,而让他们终日守着师父,越云泽心中定会比中了毒这件事还难受。 六旬感到难以置信,师娘难道也不为师父着想么? 他一次又一次望向苍郁的眼睛,想确认这是师娘的真心话,还是只是为了安抚师父,才当着他面这样说的。 苍郁明白六旬的意思:“我真是如此想的。请你们回去,代师父师娘感谢众仙,希望你们好好练功,也做好你们该做的事。这是我们的心愿,也是你师父的命令。” “是,弟子遵命!” 六旬缓缓地说完这句,出去把二十名九天弟子全招了进来,满满当当跪了一屋子。 向越云泽行礼告辞之后,再度检查过结界,才浩浩荡荡回转九天而去。 结界的确坚固,但也并不是绝对的。 魔无上真要来找麻烦的话,也不知能撑多久。好在天上众仙,会不时将其加固完善。 此时,乡野村屋中就只剩下了云泽和苍郁,互相依靠,相视一笑...... 这一笑之中,蕴涵了太多的深意。 几日后。 在苍郁的精心照料,和各种灵丹妙药的轮番助阵下,所幸越云泽的视力恢复到正常水平,身体机能也恢复了一些。 这“离人毒”,顾名思义,就是使人长期处于离别状态的毒药。 也许离人毒最可怕的地方,正是不立即致人于死地,而是令身体一会这里失灵,一会那里失灵,时好时坏,在刚刚以为看到希望的时候,情况再急转直下,经过漫长的、不定期、不定位的发作,经年累月把人折磨得骨瘦如柴,求生意识丧失殆尽,同时把中毒之人身边的人,折腾得精疲力尽,觉得还不如一了百了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三回 再行肌肤亲 苍郁端来几盆清水,还有一卷纱布,关好门窗,对卧床的越云泽说:“你出了很多汗,我帮你擦擦身子好不好” 越云泽正欲推辞,苍郁贴近他耳边柔声说:“来嘛,都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还怕什么羞” 其实她后悔自己为何早没想到,他已经不是仙身了,不像从前那样,无论何时都可以光彩照人。应该经常帮他换换衣服和铺盖的。 再说,九天云仙从前任何时候都不染纤尘,他本就是个极爱整洁的人,应该说甚至有些洁癖。 为他做这些琐碎而贴心的事情,才更像一对凡间过平常日子的小夫妻。 既然是夫妻嘛,有难自然要同当。再说,只要能与他同在,多辛苦都不算苦。 越云泽在她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动作利落了些,倒不像刚中毒的时候那么虚弱了。 关于魔无上这个话题,两人默契地缄口不提。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也是弥足珍贵的,何不好好珍惜 苍郁替云泽垫好后背,轻柔地拨开他肩上的乱发,小心地解开他领口,轻轻褪向两旁。 在家里,越云泽只穿了一层单衣,这下就露出了胸口的肌肤。 因为方才起身折腾了一下,到现在还有些气喘,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因几经骨骼错裂,导致他皮肤上一些地方,出现了瘀血和裂痕。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疼。 苍郁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心痛,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她痛着他的痛。 相反,越云泽倒是仿佛置身世外一样,望着她,表情出奇地平静。 他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想了半天,竟不知说什么好,无非是些欺骗她的辞藻,而聪颖如她,说了会信么 苍郁非常努力才没让自己泪如泉涌,哽咽了片刻,回过头来,小心地帮他褪下了上半身衣物,拿起一块浸了温水又拧干的柔软纱布,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他胸前某处:“疼么” 越云泽抬了抬嘴角,恬静地说:“不疼。” 苍郁咬了咬嘴唇,聚精会神地一点一点擦拭起来。 其实,越云泽无时无刻不在忍受撕心裂肺地痛楚,也不在乎多这一点了。倒是苍郁的指尖滑过他肌肤的时候,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云泽,你在发抖,你冷么” 苍郁紧张地问。她以为他现在身子弱,怕冷,忙拿过衣服要给他盖上。 “不冷。” 实际上,越云泽的身子正在由内而外地发烫。 他不由闭上眼睛,略粗重地喘息起来,眼前净是缠绵时,指尖互相游走在对方每个轮廓的轻快。 ——我还能再让她快乐得颤抖么 ——我还能再与她灵肉合一么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她还青春年少,难道要一辈子守活寡么 也许,过不了几日,就真的要守寡了。我对不起她! 越云泽再次动了想让她离开自己的念头,可是,看到她那么体贴入微呵护着自己的样子,又觉得说不出口。这样的话,是对她这份浓情厚意极大的亵渎! 上身擦完了,苍郁小心翼翼扶着他说:“来,躺下。” 越云泽慌忙阻拦:“就这样吧,其它...不用了......” “你现在是凡人之身,早晚要清洗的,来,慢点儿。” 越云泽只得忍着痛吃力地躺下,背部沾到床榻的刹那,骨头错裂,戳入皮肉,实在忍不住,呻吟了两声。 苍郁的手更轻了。 将袍子下半身掀开一半,还没有看到什么,苍郁的脸就已经红到了耳朵根,火辣辣的。 虽说已有过肌肤之亲,亲密到融入了彼此的身体,但毕竟才只有过一次,一想起来,就觉得既幸福又害羞。 无意中不小心隔着衣服碰到敏感地带,苍郁眼看着越云泽的表情愈发痛苦起来。 她以为自己弄疼了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再轻一点。” 越云泽紧闭双眼,眉间深锁,但那种渴望,还是欲超越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怎么,这离人毒主要针对骨骼与内脏,倒是放过了那个无骨的部位 大口大口喘息。 不,不能胡思乱想,自己眼下这种身体状况,什么也做不了,有欲望只会更加伤身。 他还没开口回答,苍郁一抬头就发现了他微妙的变化,惊了一下,脸更红了。 “郁儿,你先出去吧,我想,我想休息一下......” 大口喘息。 “哦,好!” 苍郁也有点想逃开了。 要是在成亲之前,她一定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叫自己出去。但现在她懂了,再擦下去,恐怕只会对他的身体恢复更不利。 他眼下这样的身体状况,不可以有任何的冲动...... 初秋的午后,室外阳光灿烂,天气不错。 越云泽的身体时好时坏,就像下周的气象一样,难以预测。 这一日,趁自己能动,没有告诉苍郁,他扶着墙,忍着痛,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到院子里,晒晒太阳,透透气。 身子还是不太听使唤。 如今才深深了解,那些病弱的凡人活得有多么辛苦。 若有朝一日恢复了仙力,定要帮他们......还会有这样一天么 苍郁把不大的院子收拾得简洁而温馨,搭上了篱笆和葡萄架。 此时正是葡萄成熟的时候,颗颗珠圆玉润,紫珍珠般闪耀着光泽,在头不出这究竟是种什么花。 其实,苍郁特地将这种名叫“万物生”的小花移植了来,同样因为,绿色象征旺盛的生命力。 他和她的这片小天地里,每一个细节,都满载着她对他的爱和对未来的希翼。正是因为他也许时日无多,才要更加珍惜相聚的每一刻。 她也是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说服自己接受,他可能将不久于人世这个事实。 与其以泪洗面,不如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爱他,用这一世加上上一世的爱。 这一方小院,不知怎地让越云泽回忆起自己八九岁时,遇见师父赵倚空的那个小院,当年那些猫儿狗儿,已不知轮回过多少次了吧 这院子里,总还觉得缺了点什么,想来想去,原来是......荏苒花! 时间的长河里,总有些人、有些东西,被深深烙上印记,无论身处顺境逆境,他都在那里守护;自己的心,也一样没有忘记过他们。 苍郁忙完了手里的活,见里屋没人,赶紧随手抓了一件外衣,不放心地追到外面来:“云泽,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你身子还虚着,叫我,我陪你啊。” 越云泽靠着葡萄架说:“我想你在忙,自己活动一下也好。” 苍郁扶他坐下,外衣盖在肩上,也贴着他坐下:“再忙,你在我心中,也永远是第一位的。” 越云泽伸手搂住了她。 时光静好,相爱的两个人彼此依偎,这难道不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么 无需言语,所有的思想便可在空气中默契地交流。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天色渐暗,一轮圆月爬上树梢。 两人相视一望,这才想起,今日恰逢中秋。 这还是越云泽第一次,在人间仰望中秋月呢。 那团金黄,比在归心殿看到的要小得多,远得多,却因为这是唯一一次与苍郁共同赏月,而显得格外美丽、明亮。 中秋年年有,明月常常在,只是一起赏月的人,明年不知何在 “夫君,我弹琴给你听,好么” “好。你几时学的” “是在归心殿那几日,让六旬教我的,后来又让他取了琴给我。” “郁儿,你真是聪慧,无论学什么,一点就透。” “啊”苍郁略感讶异地看着云泽,“夫君,你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当然不同了......” 云泽显然没明白,他抱歉地笑笑,目光转向自己不太听使唤的腿,从叱咤风云到卧床不起,那能相同么 苍郁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竟然会夸人了!” 越云泽愣了一下:“哦” “以前,无论我多努力,你都不会夸我的。” “我难道没常说你好” “没有,至少从来没当着我的面夸过,人家可是盼了好久。” 苍郁依偎在他身旁,微微嘟起嘴撒娇。那娇俏的眉眼,和六月雨滴滋润过的玫瑰花一样的嘴唇,让越云泽怎么也看不够。 他揉了揉的苍郁的头发,轻声却坚定地说:“你是最好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无与伦比的,独一无二的。” 苍郁感到无比满足,却不表现出来,只含笑说:“我去取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四回 雪染青丝白 苍郁回来时,见夫君正对着月亮发呆,便打趣问:“你在看什么找嫦娥啊” 越云泽浅浅一笑:“要找她,还用等到现在” 苍郁“扑哧”一乐,会开玩笑的云泽,真可爱。 在逆境中还有心思开玩笑的云泽,令人敬佩。 越云泽笑容的余韵渐消:“我在想,千万载风雨飘摇,日月星辰却一点都没变。最强大的,当属自然的力量。” “万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还记得为凡人时,先母曾提及,盼我快些长大,娶妻生子。” 苍郁会心微笑。 “若他们在天有灵,知道我娶了一位这样贤淑的妻子,一定会......咳咳,咳咳......” 苍郁赶紧帮他拍拍背,顺手帮他按摩一下肩部,活活淤血。 她曾叫六旬帮她拿了许多医书来,当时六旬提醒她道:“师娘,你忘了,我师父本人,就是一本活的医学百科全书啊!” “啊,对啊!云泽医术精湛,这世上几乎没有他医不好的病症!” 可越云泽却说:“只可惜,离人毒是毒不是病。正因为我懂医术,也了解自己的身体,所以才叫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但苍郁还是固执地要各种方法都尝试一下。麻烦点儿、累点儿算什么,只要能帮他缓解哪怕一点点痛苦,所有的辛苦都不当回事。 此时,越云泽说:“不知怎的,离开仙界之后,总是想起很久都没想起过的,入仙门前的日子。” 苍郁笑他说:“人老了就会怀旧。” “失去之后也会。”越云泽说,“若不是遇到我师父,走上修仙之路,我恐怕是要在凡间,孤独终老一生的。” “哦何出此言” “我其实是一个乏味的人,不爱讲话,也不会哄人开心。难为你,与我相处了这么久,你......腻了没有” 苍郁听了,甜甜一笑,弯下腰来,耳边一小撮青丝滑落到他怀中,软软的,香香的。 婚后,按照旧时传统,她已将头发盘起,但耳边有几缕特别淘气的,总是跳脱出来。 她吻了吻他的脸颊,而后在他耳边柔声说:“我笨手笨脚,家务也做得不太好,你嫌弃我了没有” 云泽心一软,心疼地将她起了茧子的手包裹在掌中,很想顺势抱抱她,谢谢她终日辛劳,在如此逆境下,还给了自己一个温暖洁净的家。 可回忆一触及到令人血脉喷张的那夜良宵——她的羞涩又娇艳,她的慌乱又顺从,她的惊喜又温柔...... 气血瞬间散乱起来,胸口开始作痛,很快就疼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 苍郁花容失色,紧张地扶住他问:“哪里不舒服我这就输真气给你!” “不要!不要浪费气力,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输多少真气,都没有够的时候,可苍郁的真气也是有限的。 越云泽暗想:还是不能动情。 看来是命中注定了不能动情,不论为仙还是为人! 他在心中默念多遍宁心咒,呼吸才逐步稳定下来。 虽然仙力已不在,可那些咒文、那些修为中最最菁华的部分,却尽数牢记心中,没齿不忘。 这一日,淅淅沥沥下起了雪,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早了一些。 令人称奇的是,那绿色的小花“万物生”,竟依旧在雪中倔强地挺立着,兀自绽放芳华。 越云泽正坐在窗前看书。恐怕也就只有他,可做到在万箭穿心的痛楚中,还能潜心读书。 他抬头看了看窗台上摆着的那个朴素的小陶罐,里面盛了些清水,还插着两支绿油油的“万物生”。这种小花不卑不亢自高洁的性子,着实令人喜爱。 苍郁如发的心思,他当然也懂。 从前,他可以在整个世间如风一样驰骋,来去随心,为眼睛所能看到的苍生忙碌着,却从未留意脚下这些渺小的美好;如今,他被禁锢在一方简陋的“牢笼”中无所适从,终于不得不、也有了时间静下心来,看清了这些被他忽略掉的诗情画意。 这正是—— 冷夜洗铅华, 心清骨洞达。 青萝兴陋室, 苦海亦生花。 手边摆着一碗红枣枸杞银耳羹,微微冒着热气,甜香四溢。已在桌上晾了一会儿了。 是苍郁看书上说,这羹能滋补肝肾、明目、润肺,还能很好地改善手脚冰凉的状况,便暗暗记在心中。 云泽碰了碰,感觉温度差不多了,便把书放下,端起碗来。 颗颗红艳艳的枸杞,在白玉般的银耳间淘气地穿梭,碗里满满都是妻子的爱。就像是给心裹上了一件毛衣,感觉好温暖。 冰鹰之身已不在,如今他和生病受伤的凡人一样,怕冷,禁不起风吹。天凉了,炉火必须烧得很旺。 烛光跳了几下,他也跟着哆嗦了两下,就像遭受了无形中一记重拳。 握着汤匙的手一颤,瓷汤匙“咣当”落地,断为两截。 自越云泽身重剧毒之后,苍郁就很怕听到摔碎东西的声音。 一是因为,那声音代表着夫君的身子每况愈下,无法把持物件;另外,“碎”字也是她所忌讳的。 一个梦,一段情,哪堪碎! 云泽感到非常抱歉,自己又给妻子添麻烦了,她已经够忙了。 赶紧把碗放下,极缓极缓地一手撑着桌子腿,一边弯下腰,尝试去捡碎片。 他那千疮百孔的身体,一动不动已是痛彻骨髓,又哪堪做弯腰这样的动作一时间,仿佛千万根血管同时爆裂开来! 越云泽痛得手一颤,一滴,两滴,被碎片划到的手指,渗出血来。 一阵晕眩和凉意。 几世冰鹰之身,何时这么惧冷过 几个转念间,竟然不住瑟瑟发抖起来,冷得无以复加,像是整个人坠入三九冰窟之中,动弹不得。 但无论出现多坏的情况,唯有咬牙承受! 正在刺骨的寒意中苦挨,忽然有一双手,用一件厚实而温暖的裘衣将他裹住,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中! 苍郁的脸贴在他脸上:“还冷么” “好多了......” 她满脸心疼:“那我就多抱你一会儿。” 受了这些日子的折磨,越云泽虽消瘦了许多,骨架却依旧高大宽阔。 苍郁用自己的身躯拼命盖住他,温暖着他,就像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人,要用自己的身体罩住整个太阳! “从前,我有能力拥有一一切,却什么都没给过你;现如今,我一无所有,你却不弃不离。我越云泽此生何德何能,能娶到贤妻如你,真是万年修来的福气!” “不,有福气的人是我,我做了一个荒唐而奢侈的梦,但醒来,梦竟然实现了,还有比我更走运的人么” 苍郁看云泽身子还有些抖,便说,“你别动,我再去盛一碗热的。” 她又取了碗粥,另取了把汤匙。回来先将云泽的手指包扎了,再坐下来一口一口将粥吹温,喂到他口中,看着他慢慢咽下,在旁悉心照料,细细替他擦去嘴角的汁水。 因为感动,和无法为妻子做任何事情的内疚,面对死亡都毫无惧色的越云泽,头一次红了鼻尖和眼眶,喉咙也有些哽咽了。 他从仙身的轻盈变为躯体的沉重,却越来越有烟火气和人情味了。 苍郁别过头去,她要求自己不在云泽面前哭。 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说:“等等我,我再去将火生得旺些。” 逃出门去,她却藏起来大哭了一场。整个房子不大,虽然她拼命压抑着不发出太大声音,但越云泽还是听到了。 让心爱的女人流泪,比任何肉体的伤残,都更让他痛! 当苍郁抹干眼泪,挂着笑容进门时,却发现伏在案上已经睡着的云泽,变了。 这回离人毒发作,他却没有变成野兽,而是换了一种温和的方式。 是岁月加快了脚步,还是霜雪染白了他的满头墨发 从侧颜可以看到,他的额头爬上了皱纹,眉毛也已变得灰白。 那张曾经颠倒众生的容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嘴角下垂了,肌肉松弛了,皮肤出现斑块,脊梁正在弯曲...... 他已从倾国倾城的盛世美男子,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古稀老人! 雪后万山悄, 勾月云中眺。 斜倚轩窗望夜桥, 黛远冰湖俏。 物是却人非, 心已无芳草。 此去经年万里遥, 始悟青丝老。 由于离人毒不定期、不定式发作,苍郁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看到他变得如何,都不至于太惊讶。 她手里握着念昔图,少有的停滞了片刻,静静注视了夫君一会儿,由心痛而最终会心地笑起来,自言自语道:“你老了,也是个挺帅的老头儿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没有骗我。即便这次念昔图不管用了,我也不嫌弃你。” 而此刻,紧闭双眼、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的越云泽,正置身于一片幽暗的原野中! 张扬的树枝是漆黑的,狂舞的野草是墨色的,连风都如刀如剑,在身上划出细碎的口子。远处乌云翻滚,旌旗烈烈,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五回 能否为人父 在这一片暗黑之中,唯有他越云泽,身披刺眼的月芽白,铺开一大片伏在地上,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 空气中充斥着许许多多邪恶的赤红眼球,和匕首般的尖牙,愤恨地包围着他,注视着他,伺机群起而攻之! 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他扯为碎片千千万! 越云泽抬起头,渐渐看清了面前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努力想站起来,可这对于现在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来说,不过是徒劳,刚刚离开地面没多远,就又朝前栽倒下去。 污泥弄脏了他的白袍。 一身黑大氅的魔无上,笑脸吟吟向地上的越云泽抱拳道:“云泽兄,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越云泽没有回答。 魔无上尽情欣赏了片刻他努力挣扎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爽:“哎,你这副样子要是让世人看到,得让多少愚蠢的女人哭断肠啊,哈哈哈哈——” 魔无上高高在上,蔑视着对手的苟延残喘,心里说不出的膨胀和满足:“怎么样,仰视他人的感觉如何?你可知道,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小人物,曾经就是这般仰视你的。小人物的心理,云仙应该还从未亲自体会过吧?” 受身体所限,无法站起来与魔无上平视,但越云泽还是尽最大能力,将头抬得高一些,不卑不亢说:“法天之则,生命之贵,才是我越云泽,毕生所仰视!” “哼!到这步田地了,居然还嘴硬!”魔无上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被激怒了,他原以为,这回越云泽该向自己摇尾乞怜了,可还是连嘴皮子上的便宜都没讨到,“越云泽,你是不是嫌受的罪还不够啊!要是不过瘾说一声,我可以再给你加啊!” “我既已受制于你,要杀要剐,随意!” “哈哈哈哈——听这意思是受够了,想来个痛快的,对不对?一了百了?哪有那么容易!你够了,我还没尽兴呢!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 “也许你事到如今还不明白,我对你刻骨的仇恨何来。告诉你,这个问题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但后来我懂了,我就是受不了你天生自带的优越感!你人长得出众,声音好听,气质超群,魅力无边,仙力亦令众人高山仰止,你永远坐在最中间高高在上的位子上,这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你对人如此冷淡,竟让一帮没脑子的徒弟们对你忠心耿耿,退了位,竟然还能娶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就算成了废人,美人还对你死心塌地毫不嫌弃!一个人,怎可以如此好运!” 说到此处,把牙已咬得“咯咯”响的魔无上,忍不住咆哮起来,身体里压抑已久的不满和嫉妒,化霹雳般的呐喊,将墨色的天空划出张牙舞爪的闪电裂纹来! 是的,世间怎么可以有一个人,比他魔无上还完美、还走运! 可魔无上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番话说完,虎落平川的越云泽的反应,竟是对他生出无限同情来! 越云泽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那本不该是属于弱者的微笑:“就算我越云泽,从这个世上消失,依然会有其他你介意的人存在。你的心,永远不是自由的。你应该设法除去,心中过盛的欲望和执念。” “你说什么!” 怎么也不该是同情啊? 要同情也是我同情他啊! 魔无上着实愣了一下,然后才冷笑道:“不会吧?你看看你自己,都已经趴在我脚下了,竟然还想着教化?最好还是替你自己想想罢!” 他飞起一脚,十万支利箭,插翅向越云泽而去! 一阵钻心的疼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悠扬的琴声,如潺潺流水般将他唤醒,在睁开眼之前,他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归心殿,着实享受了片刻的宁静。 “云泽,你终于醒了!” 念昔图这次还是管用了,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不要!” 几日后的一天,苍郁从背后冲过来,紧紧抓住越云泽握剑的手腕,劲道太大,云泽险些被撞倒,别离剑重重落地,似乎能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捂着胸口连连喘息,下巴和胸前全是血。 当年丰神俊朗、无所不能的九天云仙啊,如今连剑都把持不住了! 苍郁让云泽慢慢坐下,自己则跪在地上,脸贴着云泽的胸膛,紧紧将他抱住,力道之大,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他留在身边,也正因为这样,才惊觉这些日子他瘦了好多好多,自己几乎被一堆骨头硌到。 越云泽也不看她,眉目间满是疲惫。 苍郁想,难为夫君了,如今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边是心爱的女人,和自己承诺给的凡间生活;另一边,是每况愈下的病弱身体,和担心给我带来拖累的锥心之痛。 “夫君,你已经好一点了不是么?为何要寻短见?!” 苍郁的语气悲凉中,还有一丝气愤。 越云泽苦涩一笑:“我只是,想把剑拿起来擦一擦,没想到,拿都拿不稳了......” 原来是这样,苍郁一阵辛酸。 有的人想好好活下去,却是不能;另一些人活的好好的,却不知道给自己积德行善,一个劲地兴风浪。 “这毒除了魔无上能解,再无它法,我活着,就是对你的拖累......” “一日夫妻百日恩,说什么拖累?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你感觉不到么?” “我当然知道。我娶了你,本想好好照顾你,没想到......” “夫君,别说这样的话。不管你是九天云仙,还是卧病在床的凡人之躯,我最大的安慰就是和你厮守,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过这样平凡的小日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里都是那个墨发如瀑、白衣飘飘的云仙,无论我做人做鬼,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云泽的喉结微微震动了一下,轻轻张了张微有些干裂的嘴唇,手指抚过苍郁的背。 是啊,这样平实的相处,不正是从前最大的奢望么?有她在旁,还不满足么? 苍郁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还记得这个么?你的欠条。你说会答应我任何要求。我现在就要求你,越云泽,坚强地活下去!” 越云泽用力点了点头。 苍郁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以手掩口,慌张地跑了出去。 “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只有苍郁在外面一阵阵呕的动静。 越云泽心中“咯噔”一下,难道? 待苍郁平复了,回转进房里,越云泽说:“把手给我。” 苍郁低着头,眼神躲躲闪闪地伸出手去。 越云泽以两指搭脉,无需望闻问切,只要一“切”即可。 可这一“切”之下,他那双从来波澜不惊的眼里,先是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被忧郁结满了。 他面色严峻地松了手:“郁儿,你有喜了......” “我,我自己也是刚发现不久......” 苍郁后悔以前跟云泽学的医术,都还给他了,有身孕这么大的事,居然两三个月了才发现。 也难怪,她的心思从来都没放在自己身上过,不是担心云泽,就是担心魔无上来找茬儿。 但奇怪的是,这段日子,魔无上就像把他们忘了似的,再也没出现过。 “越云泽!”苍郁忽然换了一种义正言辞的口气,“你快要当爹了,就更得好好活下去了!” 接着又“噗哧”一下笑出来,一脸掩饰不住的窃喜,温柔地望向丈夫担忧的眼睛。 “云泽,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只是,近期我不能再常输真气给你了,你也要好好爱惜身体,我们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 苍郁的眸子璀璨如星,精致的鹅蛋脸,花瓣一样盛开,藏着一抹娇羞。 她想,等孩子生下来,他的求生意识一定会更强,身子许会慢慢好起来。 越云泽的心情十分复杂,悔忧加起来,大于喜悦:“这个孩子来得......” 苍郁生怕他不要,紧张地说:“这个孩子当然得要!虽然他来得不太是时候,可你不是说过,法天之则,生命之贵,乃你毕生所仰视么?这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而且是你我生命的延续!” 越云泽内心经历了片刻挣扎,而后轻轻抚摸着苍郁还未显山露水的小腹:“郁儿,只是太辛苦你了,没想到......” 是啊,谁想到一次就中了呢? 苍郁微笑着轻轻摇头。 枕着他的手臂,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头所有的忧虑都烟消云散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云泽,不管是三生五世,还是昙花一现,只要彼此相守就好。” 刚刚还在与苍郁交流的越云泽,此时却突然只看得到她的嘴唇在动,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突然失聪了! 从前,天上的日子过得寡淡清净,只是偶尔听得到风过的声音、荏苒花瓣微微飘摇的声音、日月升落的声音、书页一篇篇翻动的声音、棋子落盘的声音、清水注入茶壶的声音,还有自己的笛声、琴声...... 从未想过听觉如此珍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六回 神秘的夫君 失去了听觉,别的倒无甚可惜,只是,往后不知是否还能再听到,郁儿温柔的语音,不知是否还能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第一次牙牙学语...... 越云泽眼中不免流露出伤感的遗憾。 “云泽,你在想什么?你在听我说话么?” 苍郁耐心喊了他几次,云泽都没有吱声,只是静静望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出神,盘算着该如何婉转地告诉她这个噩耗,以至于不让她太过伤心。 “我...不再听得到你讲话,但是,也许其它方面会好一点......” 却不想开口之后,苍郁又惊又悲地望了他片刻,忽然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 原来,须臾之间,他竟连嗓音也丧失了! 这就是命运给他的喜当爹的贺礼么? 现实本已相当残酷,岂料又雪上加霜,他如今艰难地活在一个完全无声的世界里。 越云泽想,还好,至少我还能看到你。就算我又聋、又哑、又瞎,只要不失智,至少你还在我心里...... 苍郁只哭了片刻,便抹去泪水,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自己若是不够坚强,岂不是让他更加不放心? 快当母亲了,也应当为母则强了。 越云泽抬手示意苍郁拿笔墨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不甚工整地写了一首诗。 苍郁还记得,当初在木兰城见到云泽写的字时,是怎样的惊为天人。 但如今写字对他来说,已算是比较重的体力劳动,手有些微抖,几滴墨汁滴在了边上,写七八个字就要停下歇上半天。 道修远, 时荏苒。 三千繁华刹那。 琴弦错落与卿和, 共一曲大梦长歌。 虽然知道他听不见,苍郁还是说:“我去拿布来擦。” 说着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她要找个地方好好大哭一场! 也许是魔无上不希望自己的“玩物”,那么快就被玩死了,也许是越云泽意志过人底子好,在无声世界熬了一个月后,越云泽逐渐又恢复了听力和嗓音。 而魔无上,神奇地再未出现。 苍郁盼望他是良心发现了,最好主动把解药送来。 可苍郁还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能用真气了,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的心理作用,反正只要一动用真气,就会心慌气短,天旋地转,浑身乏力,还会牵动肚子疼。 她生怕动了胎气,便再不敢使用仙力。 以往,她从院子中打井水,要是懒了,动动手指头,桶就毫不费力地升上来,可现在,只得一点点靠自己的力气拉上来。 活儿重了也可能会动胎气,但还是感觉,比用真气的时候好受些。 只是这样,自己不又成了凡人么? 这些不好的消息,她不敢告诉云泽。 天气凉,院子里没法再种菜。 而苍郁对五谷杂粮和菜肉蛋的需求,也确实比从前大大增加了,就算她不吃,肚子里那个还要吃呢。 所以相应的,对银子的需求也更大了。而越云泽以苍玉笛换的银两,已所剩不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想法儿赚银子才行。 于是,她想到了卖画。 自此,她每日瞒着云泽作画,再隔三差五趁他睡得特别安稳时,冒险出了结界,拿到镇子上去卖。 好在路途比较近,而且,她还结识了一位卖红豆沙的好心的王大娘。 自己把画送了去,担心云泽的离人毒发作,就把画留在那里,让大娘帮着卖,自己急匆匆往回赶。 价钱无所谓,还分出一半来酬劳大娘。等有空的时候,再去取赚的银子,顺便买点生活必备品。 这些,她全都没有让云泽知道。 日子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过着。 那日,苍郁正在屋里忙活,只听门外“哎呦”一声,似乎是个女人摔倒的声音。 “结界!是结界挡住了什么人!” 苍郁赶忙跑出去,发现正是王大娘,一脸疑惑地坐在地上,旁边掉落了一个大竹篮。 王大娘住得不算远,但徒步走过来,也要一两盏茶的工夫。 苍郁住的是独门独院,半里地之内没有邻居,她也几乎不与邻居来往。但她常常出门送画,一来二去,附近的居民就都认识她了,也会互相打招呼。 那个传说中的夫君,从来不曾露面。大家就都猜测,她家中定是有位重病的丈夫。 邻居们眼见着苍郁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心里都在暗想,不是丈夫身患重病么,怎么还怀了身孕? 难道是刚得病不久,病之前刚怀上的? 这孩子一来就克得爹爹生了重病,不是吉祥之兆啊! 苍郁一开始刚听到的时候,心里有点难受,后来听得多了,对这些风言风语就不那么在意了。 这一日,王大娘家刚巧烙了不少饼。她想着苍郁整日一个人忙里忙外,实在辛苦,就好心地打算找上门儿来,给她送些饼子,也顺便看看,能不能见上那位神秘夫君的真容一面,也好跟大家形容一下。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有人多有人少罢了。 可谁知,离着门口还老远呢,突然脚下一滑就摔倒了,真是邪门儿! 苍郁赶紧出来把王大娘扶起来:“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儿。”王大娘拍了拍身上的土,“幸亏我这腿脚还利索,呵呵。” 她扫了一眼四周的地面,没有坑也没有石头,平地起跟头,还真是奇了怪了。 因为这结界对不同的“入侵者”,反应也有所不同。 功力愈强的,碰上结界,就会被冲击得愈加厉害;而像王大娘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也就是摔个跟头而已,连点小伤都没有。 “算了算了,”王大娘拾起篮子,还好饼没掉出来,“大娘是来给你送饼子,刚烙的,还热乎着呢!顺便给你送这几日卖画的钱。” 苍郁接过来,十分感激:“有劳王大娘还惦记着我。” “客气啥,咱们都是邻居,这一片本来住户就不多,这就是缘分呐。”王大娘热情地说,目光又转而投向她明显隆起的小腹,问,“几个月了?辛苦吧?” 苍郁抚了抚肚子笑笑说:“不辛苦。” 说不辛苦是假的,只是她心甘情愿而已。 按礼数,早该将客人让进屋里,但一是到处设了结界,二来云泽的身体状况也不方便见客人,因此,苍郁一直忍着没提这话儿。 心中不免有些打鼓,要是人家提出进去坐坐,可如何是好? 王大娘毕竟是帮了自己大忙的贵人。 王大娘此行的使命之一,就是见见那个神秘的相公,可是既然主人没开口邀请,她也不好提出来,只好站在院子外闲聊几句:“我听说,你相公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苍郁淡淡地答道:“啊,对。” 王大娘试探着问:“得的是,是什么病啊?” “哦,”苍郁心中早有准备,“有一次上山采药,不小心跌了下来,伤了筋骨,还需多养些时日。” “哎呦,从山上跌下来呀,都这么些日子了,还不能出门活动,伤得不轻吧?唉,真是难为你了,挺着个肚子,还要忙里忙外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大娘说一声啊。” “好,多谢王大娘。” “什么时候生啊?到时候,大娘帮你找个稳婆......” 这时,只听屋里“咣当”一声,像是椅子倒了的声音。 苍郁和王大娘的脸色都变了变。 苍郁赶紧说:“大娘你先回吧,我就不送了,我赶紧进屋看看去。” “好好好,你快去你快去,别是你丈夫出什么事了!” 王大娘望着苍郁的背影,同情地摇了摇头,这姑娘也不容易。将来她一个人要照顾婴儿和病号,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苍郁冲进屋里,惊见越云泽跌坐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手捂着胸口。即便是冰山脸,此刻也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旁边倒了两把椅子,还有一只原本盛了清水的茶碗,已经碎了一地。 “云泽!” 苍郁慌忙一手扶着腰,一手去扶他。可是她想要蹲下也没那么灵活了。 越云泽高大的身躯,岂是她一只手就能拉得起来的? 她焦急地问:“云泽,你没事吧?” 越云泽表情十分痛苦,强忍了片刻,终于还是没能抑制住,含在口中的那口鲜血喷薄而出! 而后,他无力地靠在一边,脸白得像纸一样,唇色亦然。 苍郁的心都要碎了。 她不顾一切地去扶他,掏出绢帕,想替他擦掉唇边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仿佛擦干净了,他就不会疼了似的。 越云泽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将她的手臂推开,喘息着说:“别管我!我只是个......连站,咳咳咳,站都站不起来的......咳咳咳,废人,你走,你走......咳咳咳......” 苍郁被他推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好靠住身边的柜子。 “我什么,也不能给你......咳咳咳......你走吧,别再管我...我不想,咳咳咳......再拖累你了......咳咳咳......” 苍郁再也忍不住了,虽捂住脸,可还是当着云泽的面,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涌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七回 真气来种菜 越云泽还在发狠地拼命尝试站起来,但身上就是没劲儿,也咳得越发厉害了。 “啊!” 情急中,苍郁突然手捂肚子,痛苦地哼了一声。 被病体折磨得意识模糊、情绪几乎失控的越云泽,仿佛突然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过来:“郁儿,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说着,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扶着东西站了起来。 苍郁感受了片刻,眼含泪花说:“是我们的孩子,他在踢我,你摸摸。” 说着,走过去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 云泽恍惚感到,在自己手掌之下,果真有个小东西运动得十分卖力,时不时把娘亲的肚皮都,已经不可能做到,但对于六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六旬告诉苍郁,付忘年已被魔无上所杀,并且证实,齐家定期从付忘年那里领取的丹药为魔无上所提供,长期服用可令齐家慢性上瘾,逐渐控制心智。 魔无上的居心可见一斑! 仙界已将齐家特殊看护起来,对症服以驱毒丹药,并加强一至九重天防御,同时密切关注魔无上动静。 也增派人手到人间巡逻,观察各地有无大的灾难发生,防止魔无上向更多无辜的人下毒手。 “师娘,该找两个女弟子来照顾你吧?” “千万不要!仙界眼下有这么多事要应付,你师父要是知道,他的弟子浪费时间在这里,一定会生气的。离孩子出生还早着呢,我应付得来。” “那师娘有事随时通知我们。上次我留下的那个传音铃还在吧?” “在,放心,有事我会找你们的。你进去看看他,就回去吧。” 六旬送来的各种补药,加上马上将要为人父的责任驱使,越云泽产生了更强的求生意识,离人毒竟然再也没有发作过,气色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魔无上倒是渐渐被他们淡忘了。 而魔无上其实早已知晓他们的现状。 “哈哈,我真是料事如神,就知道那洞房花烛夜得闹出点动静来!号称不能动情的堂堂禁欲九天云仙,居然也要当爹了,真是笑死人了!” 他又想,好一个越云泽,离人毒在他身上居然发作得不强烈,想必是之前累积的功力太过深厚,加上旺盛的求生意识所致。 没关系,这样正好,即将为人父,至少他不会忍心自尽。也就是说,他要过相当一段,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 让他再蹦跶蹦跶好了,等他们的娃出世了,我再送他们一份雪上加霜的大礼,让他们好好尝尝真正的离人之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八回 你猜谁来了 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云泽正睡着,累极了的时候,睡得像个孩子。 苍郁很喜欢看他熟睡的脸。如豆的灯烛光芒,勾勒出他脸部的线条,纵使憔悴,依旧迷人。 苍郁忙了一整天,此刻已夜半,还在缝补衣服,已是满脸疲倦。 虽然在夫君面前尽量表现得平静、快乐,但要说心中无忧,是假的。最大的担心,莫过于夫君的身体。有时也会想起,魔无上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耍什么花招。 另外还有一个担心,就是不方便找稳婆到家里来。眼看自己就快要临盆了,到时没有人帮忙能行么? 难道叫六旬去找仙界女弟子? 大部分仙界女弟子,可是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的,对生孩子又能了解多少呢!来了也帮不上忙,恐怕只是在旁边干着急吧。再说,平时又不熟,突然让人家帮忙接生,多难为情啊! 正想着这些,忽然感知到——结界外有人!一团真气正在徐徐逼近! 苍郁心中暗呼不妙,这三更半夜的,会是谁呢?该不会是魔无上找来了吧? 夫君行动不便,自己的体力也已大不如从前,若是魔无上来了,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 没别的选择,唯有寄希望于结界的稳妥了! 地上的雪,使得室外亮如白昼。“呼呼”的大风大雪之中,果然矗立一身影,娇小玲珑,裙摆飘飘若仙。 苍郁凝神仔细分辨了片刻——那不是点砂是谁?! 来者俏丽的面容上,净是激动的笑意,眉间一颗米分砂熠熠发光! “点砂——” “姐姐——” 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两人悲喜交集地拥抱在一起,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雪花,都半融在了面颊上。 风虎城一别已隔世,苍郁经历了这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心中的委屈和难过,也一直无处诉说。此刻欲语泪先流,把不敢在云泽面前流的泪,尽情宣泄了出来! 风雪再大,也敌不过她汹涌翻滚的思潮!而点砂亦有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 点砂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苍郁高高隆起的腹部,动情地说:“恭喜姐姐,看样子,你就快要做娘亲了!” 时隔二十多年,一直坚持修炼的点砂,容貌看起来,依然是十八九岁的姑娘,“九砚阵”造成的巨大创伤早已痊愈,如果不把眼珠子贴上去仔细瞧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经过这场磨难,经过多年的悟道,点砂如今说话的口气,却比从前不知成熟了多少倍,仿佛脱胎换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相比之下,此时她倒更像个姐姐。 点砂搂住苍郁笨重的身段,体贴地以广袖替她遮挡风雪:“我见灯亮着,才敢来找你的。” 苍郁说:“幸好你来了,否则在外面呆着多冷。” “是啊,你这身子可不能着凉,我们进去再说吧。” 进得另一间屋内,点砂体贴地为苍郁脱下外衣,掸去头发上的雪水,与从前的只看重自我判若两人。 “姐姐,我都听说了,你和云仙受苦了!这个千刀万剐的魔无上!”点砂恨得咬牙切齿,“云仙这么好的人,魔无上竟然能对他下得了这种毒手!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等着看魔无上的下场!但愿他轮回到最残酷的地狱去!” 点砂想了想又补充道:“幸亏他儿子没那么坏。” 一句话,令苍郁想起了屠天。 唉,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那个笑容灿烂而不羁的大哥,每次想起的时候,心里还残留着一些温暖。可每次一想起他是魔无上的儿子,又感觉如鲠在喉。 “姐姐,你很久没见过屠天了吧?前不久我碰见他了。” “哦?在哪里?” 苍郁十分吃惊。 “师父派我跟两位师姐下山历练,路上碰到的。不过他不认识我。” “也是,那次百合门外,我想叫你出来见他,你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那,你跟他说话了没有?” “说了几句,他还给我手帕擦眼泪呢。” 点砂把手伸到怀中摸了摸贴着胸口放的那块帕子。 苍郁奇怪地问:“擦眼泪?出了何事?” 点砂笑着说:“哦,没什么,还是说重点吧。屠天和他那个恶魔爹真的不一样,他的心地真好,我真怀疑他是不是魔无上亲生的。” 苍郁捂着嘴笑道:“我也如此怀疑过......” “姐姐,以前,看屠天对你那么好,那么关心,我还以为你们俩有戏呢。” 苍郁笑着垂了头:“自从遇到云泽的第一天,我的心里就没装下过别的男人......对了点砂,你跟我说说,在风虎城,你为何忽然留封书信就走了,连亲自打个招呼都不行?” 原来,越云泽在九砚阵之后的一席话,点砂真的听进去了。 “姐姐,原谅我。那时经过九砚阵毁容事件,我被云仙的大爱所感动,痛定思痛,决心摒弃妖的身份,到山中一心悟道修炼,还有幸碰到了现在的师父——斑驳仙人。” 斑驳仙人是位女散仙,膝下也收了十几个弟子,虽然仙力无法与一至九重天的掌管者相比,但指点点砂还是绰绰有余的。 上次屠天在路上,就曾偶遇两个师姐挤兑点砂,不愿与她这个妖魔界出身的师妹同行。 二十多年的时间,对于修炼仙术来说太短,除非有驿马印这样的神物附身,否则不可能有太大的长进。 但对于修心来说,一念之间,已可以置身万里之外。 点砂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欲望,努力做到“在物而心不染,处动而神不乱”,她再也不是那个整天忙着看美男子的花痴小女孩了,亦不再以男子美色为食,已经是个懂事的女人了。 点砂简单讲了讲拜师和修炼的事情。 苍郁看着点砂成熟多了的脸,感到一种不真实的幸福,自己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真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你。回来就好!” 万般心绪,岂是一两句话就可说完的? 苍郁脸色忽地变了变,“不过,此地不宜久留。点砂,你稍坐片刻,还是快些离开吧。” 点砂淡定地问:“姐姐为何要赶我走?你是怕牵连我么?怕魔无上随时会出现?” “是啊,你跟他无冤无仇,还是不要来趟这浑水......” “姐姐,你把点砂当什么人了?若是害怕,我还会费尽心力,到处找寻你们么?告诉你,此番找到你们,短期内我就不打算走了,都已经跟师父告假了。我说我要去报恩,师父也是很支持的!” 苍郁着急地还要劝她,还未开口就被拦住。 点砂接着说:“我听说云仙蒙难,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住的这个地方,专程赶来帮忙。如今见姐姐身怀六甲,我就更不可能离开了。你需要我,云仙也需要我!我早已决心不再为妖,魔无上也不再是我所顾忌的。” 点砂与苍郁亲密无间,此时若能来帮忙,对这对行动不便的患难夫妻来说,将可谓雪中送炭! 但苍郁又岂是自私自利之人?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不能自私地让你留下,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魔无上的对手,不能连累你。” 点砂将脸一板:“姐姐,在你眼里,点砂就是那样势力的人吗?云仙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毫不嫌弃地出手相救,我早就死于九砚阵那场毁容灾难了,如今我怎能自私地走开?多我一个,总是多一份力量,对么?” 苍郁试图再劝说些什么,点砂一针见血地反驳道:“姐姐,你就快临盆了,到时谁来帮忙?” 苍郁哑口无言,这正是她的一桩心事,因为这件事,她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踏实合过眼了。 点砂心意已决,坚定地要留下照顾他们,苍郁也就不再做徒劳的努力了:“不过,你得说得动云泽才行。” “姐姐,我万万没想到,云仙他会抛弃一切娶了你,我以前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你们之间擦出了火花呢?” 苍郁垂下头:“说来话长,都怪我拖累了他,如若没有我的出现......” “如若不是你的出现,也许逆天行此刻正握在魔无上的手上,那样的话,天下就不是如今的天下了。” “可他为我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你和云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倒是很羡慕你们,有情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唉,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在一起,心里也不踏实。何况,云泽也早已不是什么仙了。” “凡事都有两面,他若始终高高在上,你便不能近他身前,对么?时已至此,就别多想了,我会和你一起勇敢面对!” “点砂......” “姐姐......” 这个拥抱格外赋予人以力量。 “好了,带我去隔壁看看云仙吧。” “哪里还是什么云仙?” “那,姐夫。” “好,他很虚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一十九回 男人更辛苦 越云泽总是睡不踏实,从未有片刻间断的剧烈疼痛,让他总在疲劳得实在撑不住时,才得以小睡片刻。 苍郁见他醒着才开口:“夫君,你看谁来了?” 越云泽转过头,来者灿烂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的笑容,立即映入眼帘。 “你是......” 越云泽恍惚记不起来她是谁了。 在他眼里,世上的女人只有两种:郁儿,以及别的女人。 “云仙,我是点砂呀,你还记得么?” 越云泽的目光一片迷茫:“点砂......?” 点砂一般不爱提起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但为了让越云泽记起自己,她不惜自揭伤疤:“你还记得,葛老前辈的九砚阵吗?” “九砚阵......” 遥远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 越云泽隐约记起了当年那个被眼中毁容的姑娘,记起了那些触目惊心、血肉模糊、血迹斑斑的画面,也记起了苍郁曾经视她为姐妹。 “我记起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找了你们好久!云...以后我叫你姐夫吧。”点砂说,“我想要告诉你,自风虎城离开之后,我已拜斑驳仙人为师,改头换面,潜心修为。待我身上的妖气除尽之后,我要听云仙的话,好好地修仙,做人。” 越云泽听了,脸上难得地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已经表示他的内心非常开心了。 他曾救过她的性命,也影响了她一生的命运,却没有把这些放在心里,以至于多年以后,他甚至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然而,被他拯救过肉体、也拯救过心灵的姑娘,却永远都记得这个恩人! 越云泽的笑,也让点砂非常开心,觉得费了这么大力气找到他们,是值得的! “姐姐,姐夫,家里这些粗活重活,从今往后全部都交给我!姐夫的任务呢,就是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康复;姐姐的任务呢,也是好好养身子,足月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外甥,或者外甥女!” 越云泽精力有限,自顾不暇,也无力阻止点砂留下,只得由着她。 但苍郁和越云泽心里,因担心拖累点砂,均忧心忡忡。 每次端茶倒水、服侍越云泽坐起来吃药的时候,越云泽总是要重复那句——“给你添麻烦了。” “姐夫,”点砂认真地说,“还记得九砚阵之后,我奄奄一息,严重毁容,皮开肉绽,那个时候,你可是一点都没有嫌弃我。你一点一点替我清洗伤口,一寸一寸替我上药。如若不是你和姐姐的精心照料,点砂很可能那时就已经死了。如今,你们有难,轮到我来照顾你们了,所以,不要再说麻烦不麻烦这样见外的话了......” 越云泽听了,虽未言语,却可见表情十分感动,喘得重了些,点砂赶忙递上水去。 有人帮忙做家务,苍郁闲的没事,就更忍不住要作画了。 这本来就是她最大的爱好,更何况现在还闯出了点小名气来,有人追着预订她的画呢。 更方便的是,还有点砂替她去跑腿送给王大娘。 有一次,她们两个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被云泽无意中听到。他这才知道,原来点砂来此之前,妻子常常拖着沉重的身子,冒险出了结界,走很远的路去卖画!仿佛能看到她走走歇歇的样子,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帮她! 心如刀割了好一阵。 点砂带来了一些壮骨药和清毒丹药,虽不治本,但聊胜于无。 六旬也来了几次送东西,看到苍郁有好姐妹陪伴,放心多了。 尤韶寒也来过两次,见到云泽,自是黯然神伤。没坐多久,就被越云泽以“仙界事务繁忙,快回去吧”给赶走了。 离孩子出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点砂,你带来的壮骨药,似乎比其它丹药都有效。这几日,云泽说身上有了些力气。” “太好了!”点砂听了,发自内心感到开心,“可惜我带的不多,应该快用完了吧?” “嗯,快了。”苍郁问,“是个什么方子?我能否照葫芦画瓢再制一些?” “这事就交给我吧,姐姐,要不你等我几日,我再去弄些来?” 苍郁担心地问:“你要到哪里去弄?” “呃,山上,很容易就挖到那种药草,晾干立刻研磨成米分就可以保存了,你等我,我去去就来。”她看看苍郁担心的神色,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苍郁觉得让点砂为他们奔波,很是过意不去,可不让她去,云泽的药又没有着落,只好依依不舍地说:“那你多加小心。” 腰有点酸,撑了一下桌案。 “姐姐,倒是你要多加小心。” 点砂赶紧过去扶住她,用的力道那个大,就好像她一松了手,苍郁就会平地起跟头似的。 “你别那么紧张兮兮的,没那么夸张。” 点砂弯腰对苍郁肚子里面说,“小家伙,你可得老实点儿。我不回来,你可不能出来给你娘亲添乱啊!别老踢娘亲,她会疼的知道么......” 苍郁微笑说:“将来你也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点砂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可找不到像你们这样情投意合的另一半。” “这可说不好。缘分这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我,我还打算修仙呢,得抛弃七情六欲......” “别把话说得太绝,”苍郁想到夫君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哎呀别说我了,姐姐,你已经随时都可能生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别再出去卖画了啊!” 苍郁笑笑:“好,我不去就是,反正脚肿了,走也走不动了。” 点砂呆立当场,一言不发飞快地脱下苍郁的鞋袜,看到她的脚已经肿得快跟馒头差不多了,顿时心疼得要命:“我希望姐姐能生个男孩,因为做女人,十月怀胎,实在太辛苦了......” 苍郁又是一笑:“男人不辛苦么?他们也很辛苦。大部分男人要养家,要顶住压力,要有泪不轻弹......我的男人,曾经顶天立地,肩负天下,如今,他虽然身体不好,但有他在,我才有一个完整的家......” 点砂还未听完,已泪如雨下。 心想,这一对苦命的鸳鸯,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却又遇到这样的事。以云仙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说能挨到几时,那时姐姐就要守寡了,还要拉扯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点砂感到分外悲伤,哭得更凶了。 反倒是苍郁微笑着拍拍她,安慰她说:“别哭,以后你也会找到一个你爱、也爱你的男人,你会懂他的。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所有的付出都不算什么。” “呜呜呜——” 点砂不想说话,只想哭它个畅快淋漓。 此刻她也很想问自己的师父斑驳仙人,说好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呢? 为什么姐姐和云仙这样的大善之人,会遭遇如此的不幸,而魔无上却可以逍遥法外呢? 这个问题,苍郁也曾经问过受难的云泽,当时云泽是用一个故事来回答她的—— 三百年前,一个村庄里住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右肩有块葫芦状胎记,生来只有一条腿、且被父母抛弃,生活全靠乡邻接济。 村前有条河,村民往来需涉水,儿童和老人尤其不便。每当河床涨水时,更是无法通行。但年复一年,谁也没想过改变它。 只有这个独腿的孩子,每日去捡石头堆在岸边,说将来要修一座石桥,为乡邻行走提供方便。 众人皆不以为然,当作笑话听。 日积月累,石头堆成了山。乡亲们为孩子的毅力所感动,纷纷加入到采石和修桥的行动中。 可桥尚未建成,这孩子却在一次凿石头作业中,被崩瞎了双眼! 如此一心为大家的孩子,却招来这样的报应,人们怨天不公! 可这孩子本人却毫无怨言,继续默默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桥终于修成了。孩子虽然看不到,但露出了生平最满足的笑容。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孩子被劈中,倒地身亡! 众人情绪崩溃,叹娃儿命苦,指责苍天无眼…… 这时,一位仙人出现,为众人答疑解惑—— 原来,那孩子上世做恶多端,罪业甚大。偿还那一世罪恶需三世恶报才能还清。 原本该第一世腿残伶仃;第二世双目失明;第三世遭闪电击暴尸荒野。 但是,那孩子第一次转世,虽穷困残疾,却一心只想为别人做好事,于是一世还两世的业;他瞎了双眼,却不怨天尤人,继续默默奉献;于是,第三世的业力也拿过来一世一起还了。 这孩子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已达到“不修道已在道中”的境界,积德甚多,故将转生为当时的太子,享受天子福份! 果然,没过几个时辰,传来消息说当今皇子降生,右肩上有块葫芦状胎记...... 苍郁听完后若有所思:“可是你不一样,你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坏事,又何来罪业需要偿还呢?” 越云泽说了这许多话,不住喘息:“要相信否极泰来。” 苍郁点点头:“我也曾读到过,大善者受大的痛苦,往往是成就的前兆;而大恶者忽得大福报,往往是堕落的前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回 (荐)补肾壮骨药 然而点砂离开之后,并没有像她告诉苍郁的那样,去山里挖什么草药,而是径直去往了南海。 “老天保佑,这次一定要多点收获!” 原来,南海盛产海龙。 海龙是一种比较少见的深海硬骨鱼,长相有点似海马,人称“海马的亲戚”。其中,尤以“刁海龙”这个品种最为稀有和珍贵。 将它们捕捉之后,在太阳下暴晒晾干磨成米分服用,简直是绝佳的补肾壮骨良药。据说服下后,断骨瞬间就可以续接! 而肾气,是肾精所化之气,对人体尤为重要,若缺失了,人便也灯枯油尽。 越云泽这样的状况,自然要大补。 虽然这也属于杀生,但是只要能救云仙的命,点砂不在乎有报应报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 刁海龙这种生物没有攻击性,也不怎么懂得保护自己,因此在世间本就数量稀少,能长到成年的就更加罕见,属于濒临灭绝的物种。 然而对眼下的越云泽来说,只有那些成年刁海龙的骨骼,才可能有效。 上次点砂带去的那些,就是她在海里泡了七天七夜,才搜索到的一点点。 时值冬季,海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要跳进冰冷的水里,着实需要一些勇气。 为了苍郁,为了报答云仙,拼了! 点砂咬咬牙,一头扎进南海里去! 瑟瑟发抖。 还好越往下游,反而越暖和。 她本是一只海蝶妖,生于海中央,因此到了海里,反而更加自在。干脆破釜沉舟,深入南海海底。 游了两天两夜,才仅仅捉到一只刁海龙。这么点儿,磨成米分根本不够用,如何是好? 她心里暗暗祈祷,快些有更多成年刁海龙出现,更祈祷苍郁不要出什么意外。 忽然,余光扫到仿佛两只个头很大的刁海龙,聚集在石头缝里,她“嗖”地挪了过去,正欢天喜地想将那两只大家伙一把捞进袋子,却忽然被人捷足先登! 有一只大手,抢先她一步,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两只刁海龙全捞走了! “你!” 点砂生气地抬起头。 因为是在水里,头发飘来飘去挡住了来者的脸。因为是漂着,也看不清彼此的身材和个头。 点砂以真气向对方喊话道:“喂,我抓刁海龙是为了救人,可以麻烦你让给我么!” 没想到对方也以真气理直气壮地回应说:“我也是为了救人!” 点砂想说,自己救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对苍生很有意义的一个人。 可是转念一想,云仙一定不喜欢自己这样说,他总告诫别人,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样一想,顿觉没了底气。 对方的真气那么强,打也打不过,抢也抢不到,只好垂头丧气地准备游去别的地方碰运气。 可是,那只大手却举到了面前,以真气对她喊话说:“好吧,给你,接住了!” “谢啦!” 点砂欢天喜地接过来,收进袋子里。 以她爽朗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本该还回去一只,一人一只,这样才公平。可是一想到云仙现在艰难痛苦的样子,就狠狠心把话咽回去了。关键时候,还是得护着自己人。 离得近了,这才看那人的脸。 “你是......”点砂一把捂住了嘴,“屠天!” “念砂!” 屠天也一下子认出,这是数月前在路上遇见的那个、被两位师姐“抛弃”、却还想着在师父面前替师姐说好话的姑娘。 上一次,她身上有七分妖气,三分仙气。如今仙气又多了些。 点砂认出屠天后,想起他的手帕还贴着自己的胸口放着,莫名的脸红起来。幸亏在水里,脸红别人也看不见。 屠天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要救谁?” 点砂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把真气留着说些有用的吧。” “也对。”屠天想到“念砂”比自己功力差得多,还是帮她省省真气吧,便说,“你就别说话了,听我的。海龙的身体不易游动,因此喜欢呆在礁石和海藻丛生的地方,仔细找一找,你跟着我。” “好。” “这里有一只紫色的!” “哇,听说紫色海龙最为稀有,入药价值也最高!” 屠天忽然摆手:“等等,这只海龙正在孵卵!” “也要当母亲了?” 点砂想起了即将为人母的苍郁,心中不安,不忍下手去捉。 “不,”屠天说,“是当父亲。” “啊?” “海龙这种动物,是由雄体来繁殖的。” “这么神奇?”点砂还是头一回听说雄性繁殖,“不管怎么说,我们放过他吧,肚子里有好多小宝宝呢。” 这也正合屠天心意:“嗯,也不缺这一只。” 欺负老弱病残孕,从来都不是大丈夫之道。 两人又并肩同游了一天一夜,在屠天的带领下,各自收了些大海龙入袋,才一起浮出了水面。 屠天倒是问题不大,点砂瞬时间有要冻僵的感觉。 屠天见她嘴唇发紫,上下牙打架,忙给她生了两把火。 点砂在火堆旁烤着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身上才暖和起来。她掏出怀中的手帕烘干,交给屠天说:“呐,还你的。” 屠天看了一眼:“给了别人的东西,我从不往回拿。” 点砂嘟囔着:“切,只是当时顺手给我用用而已,又不是专门送我的礼物。” 屠天一笑:“我不轻易送人礼物的。” 点砂想了想:“那今日你让给我的两只刁海龙,就算作你送我的大礼吧。幸亏你帮忙,我才能找到这么多刁海龙!这下云仙......” 点砂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怎么没留神给说漏了? 屠天再好,可他毕竟是魔无上的独子呀!万一消息传到魔无上那儿,令他想起云仙这档子事儿,又来找麻烦怎么办?自己真是糊涂呀! 点砂悔恨不已。 “你说什么?”屠天瞪圆了眼睛,“云仙?你找这个,也是给越云泽用的?” “也?难道你也是?”点砂惊道,“没想到,你们父子俩竟然如此不同!” “关我父王何事?” 屠天虽然对父王作恶多端有所耳闻,但毕竟是亲生父子,他不希望听到任何人,尤其是从一个丫头片子嘴里,说出父王的半点不好来。 点砂对屠天的一片感激之情,被冲得无影无踪,发起怒来:“你是装无辜还是真不知道,云仙和苍郁姐姐,被魔无上害得好惨!” “父王害他们?” 屠天满眼迷茫。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要刁海龙做什么?” “我......” 原来,在永寂山清修的屠天,逐渐淡忘了酒肉的滋味,淡忘了花花世界里的胭脂红米分。冗长的各式经文,解答了他心中许多疑惑,他刚刚开始从清苦生活里体味出甘甜来。 可是紧接着,就发生了被栽赃杀人毁经书一事。澄清之后,屠天找了个托辞离开了永寂山。 再接下来,就听说了越云泽不知什么原因,身重奇毒,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筋骨寸寸断裂,已生不如死! 屠天听闻这个消息,这些日子在永寂努力的修为,尽数销毁殆尽,一颗心重又狂乱起来。 越云泽的死活,倒不是他最关心的,可越云泽如今是苍郁的丈夫,新婚不久,丈夫便成了残废。 屠天如何能忍心看到,苍郁遭受如此打击? 虽然她已嫁做他人妇,虽然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再想起她,虽然此事与自己毫无干系,但一提到苍郁,不用动一刀一剑,他就已经败得一踏涂地! 南海的刁海龙补肾壮骨最为有效,是以,屠天头也不回飞奔向南海,这才有了遇见点砂的那一幕。 “你说我父王给越云泽下毒?!” 屠天知道,父王一向看不惯越云泽,可万万没想到会对他下此毒手。 “是,而且是丧心病狂的‘离人毒’!不定期发作,变身为兽,身体各个器官不定期失灵。云仙现在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毒侵五脏,筋骨寸断,夜夜咳血,行动极其困难,甚至连坐起来都需要人搀扶!这些,难道你作为魔无上的独子,真的一无所知么!” 点砂越说越悲,想到云泽和苍郁现在的惨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屠天隐约想起了在密室时,自己曾经差点失手掉落一只“九”字型的瓶子,被父王好一顿骂,好像那时就提到过什么“离人毒”,原来...... 他半天没吭声,眼里一片空洞,喉结微微动了动,垂下头,递过自己的袋子说:“给你,把这些都拿去吧......” 点砂调整了一下情绪:“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代云仙和苍郁姐姐谢谢你。” 屠天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问:“苍郁......她还好么?” “她很辛苦,”点砂黯然道,忽然又跳起来,“哎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她快要临盆了,我得赶快回去,别出点儿什么事!” 说完拎着袋子,头也不回地跑了,连道别的话都忘了说。 ——他们的孩子,都快要出世了? 从前,似乎还隐约报有一丝希望,而此刻,最后一点希望也泯灭了。 屠天呆呆地立在那里,心被掏空了,良久,良久,一动也不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一回 (荐)委身求雇用 屠天两袖生风,气势汹汹闯进了无上宫。 “天儿!”魔无上一见朝思暮想的儿子回来,十分开心,照例用力推了一把他的肩,“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呀!” 这是父子之间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往常,屠天都是很高兴就接受这一推,可今日,却一闪身躲开了。 魔无上一看,儿子脸色不对,横眉怒目,面沉似水:“出什么事儿了?那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摆个臭脸给你老子看!” 屠天平时开口都习惯先称一声“父王”,可这次回来连这俩字都省了,张口就质问道:“你究竟把越云泽怎么样了? 魔无上已经明显有些不悦,一听儿子是为这事找不痛快,就更火大了:“仙魔本就不共戴天,难道我该对他拱手河山么?你现在翅膀硬了,要胳膊肘往外拐么?” 屠天阴沉着脸压住火:“好,我就问一句,离人毒的解药在哪里?!” “混蛋!你这个逆子,竟敢这样跟你老子说话!我既是你父王,还是你的上级!你就不怕,我对你用刑么!” “给我离——人——毒——解——药!” 屠天一字一句发狠地重复道,面前之人如果不是亲生父亲,他早就上去揪脖领子了。 魔无上双眼一瞪,大袖一挥,转过身去:“没!有!” 屠天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教自己镇定,把父王惹毛了,更是不可能拿到解药,还是得来软的:“孩儿向父王道歉,方才一着急,失了礼节。还请父王不要怪罪。” 魔无上转回身来,斜着眼睛瞄他:“这样说话还差不多!那你说说,为何突然倒戈要帮他说话?” 屠天早已料到这是个躲不过去的问题,因而早有准备:“父王,孩儿一直没告诉你,在找寻逆天行碎片的过程中,孩儿曾经受过一次重伤,一条腿差点就废了,是许苍郁不惜割肉给饕餮兽,换来了月光草,还对孩儿精心照顾,才救了孩儿这条腿!” 往事历历在目,屠天很想回到过去,在静好的时光里与苍郁咫尺相隔,也许还能对她说点什么,挽回点什么...... 若时光能从头,就算再不爱喝粥,他相信自己都能灌下好几碗。 可惜,那时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哦?” 魔无上的目光在说:“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月光草功效很强,孩儿从骨肉分离,到现在连个疤痕都没留下,多亏了许苍郁。她嫁给了越云泽,姓越的又已是个凡人,世上最痛苦的折磨都受过了,父王就放过他们吧。孩儿把解药给他们送去,就当报了此恩,从此与他们不再有瓜葛。” 魔无上抬起头,从他的眼睛里很难揣测出他此刻要说什么:“知恩图报?那是仙界的事儿,跟我们没关系。” “父王!孩儿还有几句话要说!” “你说。” “我要说的话,同时也关系到魔界的存亡,如有得罪的地方,望父王不要往心里去。” “墨迹什么?快说!” “好。父王高才,一向将我魔界引领得风生水起,只是,时有嫉贤妒能......” 屠天话到此,魔无上的脸已经成了酱猪肝色。 屠天坚持说下去:“......凡事皆怕属下出父王之右,如此,向心力何来?自古以来,得人心者,方得天下。父王若不思悔改,一意孤行,继续不择手段残害手下,也许早晚有一天,终将会引起属下哗变......” “给我住口!” 魔无上大吼一声,震怒不已。 院子里一堵墙轰然坍塌,半天了还有小石子“叽里咕噜”滚下来。 “父王,孩儿知道,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很难,但我这也是为了魔界好......” “你给我滚!一年半载不要再回来!走得越远越好!” 屠天站着没动,只伸出手去:“父王,孩儿可以走,但是解药拿来!” 对于屠天来说,魔界加之整个天下,目前也没有苍郁的感受重要。 魔无上恨恨地对儿子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离人毒没有解药!就算是你老子我自己中了这毒,也只能等死,明白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屠天不服:“忘恩负义?父王不是说了,知恩图报只是仙界的事么?” 魔无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再大吼一声:“滚——” “哗啦啦——” 又一堵墙倒了下来,还有连根拔起的大树歪在一边。 作父子这么多年了,屠天听得出,这回父王没有撒谎,离人毒应该确实没有解药,如果有的话,他会说,“我就算把解药丢到海里喂鱼,也不给你!” 屠天带着满心遗憾和对苍郁的歉意,离开了无上宫。 此刻,他很想去见她一面,这一世还没有见过她。但又没有这个勇气。 一向随性的屠天,少有地纠结了起来。 最后,他决定,只远远地看她一眼,一眼就好,然后,就忘了她...... 那边,越云泽疼惜地抚着妻子高高隆起的腹部说:“都这么大了。要不是替你号过脉,我还以为有两个宝宝呢。” “不光以血脉,还以真气滋养的娃儿,当然长得好了。再说,还有你这个神医全天候关注着。” 苍郁正笑着,手里的线团不小心滚落到地上。 她吃力地扶着凳子跪下去捡。 越云泽体谅她弯腰不便,也连忙伸手去够,可还是慢了一步。 看着她费力站起来的样子,而自己不能好好地保护她、照顾她,甚至要她在身体这么不方便的时候还养活自己,越云泽心头的阴霾更重了,他盼着有那么一天...... 苍郁却很乐观地哈哈一笑:“两个行动不便的人互相依靠,有点像老了以后呢。提前享受与子偕老的温馨也挺好,有的夫妻活不到岁数,还享受不到呢。” 越云泽一阵心痛,喘息也无端加重了起来。 实在是爱这个女人、疼这个女人到了骨子里,恨不能再与她灵肉合一,恨不能把她揉到身体里去! 其实自从点砂来帮忙之后,苍郁自我感觉已经轻松多了,还有时间用来作画。 话说点砂动身去寻接骨药已经好几日,还未归来,想必那草药不是那么容易弄得到的,但愿她不要遇到什么麻烦才好。 苍郁数了数,积累的画作,完全可以出去做一趟生意了。 而且,王大娘告诉她,还有人专门预订了几幅寿桃的画,要给老人祝寿,订金都付过了。 如此说来,得早点给人送过去,别耽误了人家的事。 趁云泽还没醒来,算算时间,早出门,不到晌午就可以赶回来了。 离预产期还有三周呢,身子虽然重了点,腿脚虽然肿了点,慢慢走没问题的,听人说多运动运动,到时候也好生。 苍郁打定主意出了门。 越云泽近几日,突然就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痛得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若是提住一口气,几乎可以行走入常! 他想,不是哪种药物起了作用,就是回光返照。但不管怎么说,能起身就别卧床了。 可是起来之后,房前屋后,找不到苍郁! 心中焦急:“她该不会又背着我出去卖画了吧?” 想到苍郁如此努力,只为多赚些银子贴补家用,越云泽心疼之余,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去找工作! 身体不好,头脑却仍灵光,能做一天是一天! 怕苍郁提前回来,找不到自己会担心,他简单留了个字条,说是自己感觉不错,出门转转,很快就回来。 他重新束了发,更了衣,破天荒地在镜子前照了照,见自己除了面色苍白些,其余看起来倒是与平常人无异,不过走得慢些罢了。 出门之后,走在路上,一种奇特的新鲜感涌来。 世界看起来很大,也许是病弱的自己,太渺小了吧? 有多久没有走出家门了? 这是中了离人毒之后,第一次自行行走。 越云泽来到比较热闹的地带。他看见一家小茶馆门上,贴着招工告示,招账房先生。 他也不挑不拣,就去找到店家,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请问,你们这里需要账房先生是么?” 这活儿不需要什么力气,也许是他现在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工作之一。 如今他已是凡人之躯,加之今后,孩子和母亲要吃、要喝、要用,所以他早就想出来找份工作,贴补家用。什么身份、面子,在生存面前都不值一提,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个爱面子的人。 店家探出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打量,见面前之人身着整洁的素袍,面有几分憔悴,或许大病初愈,但尽管如此,相貌却是无比清俊,气质雅致无敌,且身材十分伟岸,令人过目不忘。 既然会过目不忘,之前显然是从未见过,不知根知底,因此即便确实需要找个账房先生,也还是摇了摇头,搪塞道:“我们已经招了别人。” 越云泽早有充足的心理准备,道谢之后退出来,又主动去隔壁的小店询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二回 (虐)流落夜雨街 被三五家拒绝雇用之后,越云泽这一日已经走了太多的路,还爬上爬下了不少的楼梯,自觉有些体力透支。 早上刚刚才好一点,这会儿浑身又痛得剧烈起来。 不行,再继续找下去,会出事的,郁儿会担心。更何况自己眼下这副样子,更不可能被雇用了。 他调整呼吸,不得不慢慢往回走。 即便如此疲惫,越云泽心中满满的却是——妻子在如此境况下,还要辛苦地赚银子,养他这个八尺男儿,实在于心不忍,天理难容! 可叹自己堂堂九天云仙,千万年来除魔降妖,呼风唤雨,守护苍生,到如今,却连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都找不到,连自己的孕妻都无法照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人只有在落魄时,才能更深切地体会到世间冷暖,体会到谁是真正的朋友,真正的爱人。 越云泽生平为人寡淡,不善交际,除了尤韶寒一人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挚友。 如今仙界一片忙乱,还要加强防御,韶寒来过两次,也不可能有太多时间来看他。 越云泽当然不会怪韶寒,每次也都是催着他快回去办正事。来看他,反而让他感到内疚和不安。 六旬是个十分孝顺的弟子,也来过好几次,除了帮着干活,还带了很多补品和丹药。 其实只要他们好好练功、好好修为,守护好仙界和天下,就是对越云泽这个做师父的,最大的安慰了。 越云泽想,虽然今日得以出门,但谁又知道究竟是不是回光返照,也许自己已时日无多。 除了担心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还有一事让他放心不下:魔无上法力太过强大,若他能弃恶从善,将造福多少生命! 可是,让一个鬼迷心窍的魔回头,岂是朝朝暮暮之功? 天上飘起了雪花,还夹杂着冻雨,雨夹雪,使得地面湿滑起来。街上已鲜有行人。 越云泽的步履越来越凌乱,脚下越来越艰难,累得连连咳嗽,不得不一手按胸、一手撑墙歇一歇。 还剩下短短一段路,他却走了许久。 雨雪倾盆之时还未到家,单薄的身子已被浇透,受了寒,咳嗽愈发重了,视线越来越模糊! 此刻,回家,就是世上最远的距离、最近的渴望! 昏暗中一个没留神,已十分虚弱的越云泽,被谁家门口伸出的垫脚石绊了一下,滑倒在地上,额头磕到石阶上受了伤,却一点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凄风冷雨和雪花模糊了他的意识,恍惚中,他仿佛看到郁儿,正撑着一把伞向自己走来...... 而苍郁刚好赶在冻雨下大之前到家。 原来今日,她到了那儿才发现,王大娘没有出摊儿。 可是人家预订的画,明日就到日子了,说不定今儿个已来找过,没找到王大娘,该着急了。可别耽误了给老人家做寿啊! 王大娘跟她提过预订画的那家人住哪里,离着倒是不远。 强烈的责任心驱使下,苍郁给人家上门送画去了。这一去一回,再继续张罗着卖画,连午饭都没顾上吃。 一来二去没注意,时间就耽搁了。看看要变天,做小买卖的全都收拾收拾提前回家了,苍郁这才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耳边回响着白天在集市上听到的一对青年男女的对话—— 那女子刚刚收拾完自己的烧饼铺,对男子说:“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的心早已给了他。” 男子一把拉过她沾满油污的手,质问道:“他若爱你,在你需要的时候,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可你看看你眼下这个样子,抛头露面,为生计奔波,幸福吗?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女子甩开他的手,却无言以对...... “他在哪里”,这几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 虽然苍郁也渴望,云泽的手可以搀扶自己,云泽的肩膀可以供自己依靠,就像从前一样,但这些,在当下分明是强他所难。 他能活着,就已经很坚强了! 苍郁一遍遍对自己说:“云泽在,他一直都在,这就足够了!” 哎呀,自己出门了一整日,也不知他独自一人怎么样了? 紧赶慢赶回了家,却到处都找不见丈夫的身影! 苍郁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最近才刚刚好一点,能去哪里呢?难道是魔无上来过......? 更可怕的是,他会不会已经...... 苍郁急得大声呼唤,各种不详的念头在心头挥之不去! “云泽,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们好不容易才过上平常的日子,我还想你陪我很多很多年!” 最后,她发现了夫君留下的字条。 他说只是出去转转,可是到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现在外面又下着雨雪......不好,他一定是出事了! 苍郁心急如焚,顾不了许多,拿起伞,拖着沉重的身子去外面找。 天晚了,气温愈加低了,雪落在地上,被雨水一浇,变得很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已经疲惫不堪的苍郁走得很慢,可刚走出没多远,脚下一滑,身子一歪,重重跌倒在地上! “啊!” 伞滚到了一边,身上顿时被浇透了。 顾不上捡,因为腹部一阵阵剧痛,正排山倒海般袭来,完全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夜暮中,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不断流下。 苍郁暗暗对孩子说:“爹爹不见了,娘得去找他,孩子你一定要撑住,现在还不是出来的时候!” 可是这时想爬起来继续走,却无论怎么样也做不到! 茫茫雨夜,四顾无人,苍郁无助地想,我该怎么办,难道要一尸两命么? “云泽,你在哪儿?我需要你——” 她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恐怕孩子是要提前出生了! 人们说,当生命如柔歌般地进行,那不难使人觉得欢欣;而真正有价值的人,却是在一切逆境中含着笑的人。 苍郁默念着这段话,艰难地准备迎接她和越云泽的爱情结晶。 为了这份爱,九天云仙仙骨尽褪,万年修行化作云烟。将来她一定要告诉孩子:河山锦绣,天下太平,这里面,都饱含着爹爹对苍生无尽的爱! 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唰——” 一道比夜更暗的墨色闪电! 一个人自远方疾驰而来,将昏倒在地上的苍郁小心地抱起,用自己的披风为她挡风遮雨! 他的目光满是焦急和疼惜,掠过她的脸,又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停留了片刻,眼里转为深深的绝望。 忽然,那人向地下望去,大惊失色! 虽然夜暮深沉,但他的眼眸却可穿透黑夜,看清地上有一滩血迹! 黑衣人浑身一凛,先是发了疯般通过指端给她传输真气,接着又抱着苍郁,风一样地疾驰来到离得最近的人家,奋力敲门!力道大得,把门板都快卸下来了! 雨水一路冲刷着血水,在他们身后留下一条暗红色蜿蜒的河。 “来了来了!这么晚了,谁呀?门都快被砸烂了!” 门里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以及震天响的呼噜声。 这正是王大娘的家。 开门后,王大娘见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蒙面黑衣人,抱着一名昏迷的孕妇站在自家门口,着实吓了一跳。 “你你你找谁呀?” “找你!” 黑衣人大踏步地就往里走。 王大娘定睛一瞧,忽然惊叫道:“哎呀!怎么是她!” 黑衣人目光一闪:“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啊!”王大娘再看看苍郁身下的血水,“不对呀,她这是要早产?” 黑衣人焦急地说:“她流了很多血,是不是要生了?银子不是问题,你一定要救救她和孩子!” “哎,都是街坊邻居的,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快把她放到榻上!只是,这么晚了,我上哪里去找稳婆呀?” 苍郁被放下之后,渐渐苏醒过来,疼得喊了几声,又痛死过去。 “哎呀,来不及了!” 黑衣人紧张地盯住王大娘问:“你行不行?” “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试试了!” 王大娘忙得团团转,冲里屋雷打不动的呼噜喊:“老头子,快起来烧水,再拿把剪刀!” 接着,又想起了什么,问黑衣人:“你是什么人?她相公?干嘛蒙着脸?怪吓人的。” 言下之意,你不是受了伤,卧床不起吗,怎地如此魁梧健壮? 黑衣人说:“我是谁不重要,救人要紧!” “也对也对!” “需要我做什么?” “你赶快出去就行了,这里不是大老爷们儿呆的地方!” “好,那就拜托你了。必有重谢!” “谢什么谢,出去出去!” 王大娘一边匆匆关门,一边撵他。 黑衣人恋恋不舍向榻上再望了几眼,默默地退了出来,将怀里的十个金锭,尽数放在外屋的桌案上。 直到此刻,心跳还狂乱不堪。 是因为见到了怀孕的丫头? 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 还是仅仅因为,见到了久违的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三回 (荐)原来是美人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面庞,似乎又闻到了荏苒花的青涩香气,回想起那个让人怦然心动的缠绵花烛夜。 在这柔情的触摸下,搏击长空、翱翔九天的冰鹰,心甘情愿化作一只乖巧的小鸟,尽情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越云泽忍不住捉住那只纤秀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颊上。 今生今世,再也不想将它放开! 忽然间—— “师父,你醒了?” 一声深情幽幽的呼唤。 师父? 我什么时候收郁儿为徒了? 越云泽茫然了片刻,惊惶地挣扎着张开眼,松了那只纤纤玉手,一把扯掉额头上敷的湿帕! 可面前哪有什么郁儿!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的脸,眉间凝结着关怀与哀怨。 “彼岸?” 往事穿越百年,尽数涌到眼前,本就沙哑的喉咙几乎失声:“你终于,回来了......” 多年未见,彼岸比从前消瘦了些,但眉目还是那么清秀端庄。略施米分黛,让她看起来,比在归心殿时多了三分妩媚。 她的确是个美人,以前从未注意到。 她望着越云泽的眼里,满满的全是疼惜,有些哽咽地说:“师父,徒儿不你身边,你就是如此照顾自己的么?”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越云泽轻叹一声:“我已不配,作你师父了。” 彼岸眼里无风起浪,望着越云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问:“告诉我,这几年,九重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我那个颠倒众生、无所不能的师父,虚弱成这个样子?” “颠倒众生、无所不能?” 越云泽凄然一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坐起来,却咳嗽连连:“一言难尽。彼岸,你这一世,重生为人,过得可好?” 彼岸的心赫地缩成一团——看来,师父的仙骨和仙力都已不再,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竟看不出,自己仅仅是个魂魄而已! 上一世,违背伦理恋上师父,情到浓时,竟在大厅广众之下表白,加之那一掌使得玲珑毙命,这些个罪孽加在一起,导致她今生转世为鬼! 记忆中,师父从未关心过她好不好,没想到这一声普通的问候,从入师门到如今计算,竟等了两百三十二年之久! 她长长的睫毛低垂,闪烁着泪花:“不好。” 迎着越云泽询问的目光,她继续吐露心声,反正现在也无所顾忌了,此刻不说,更待何时? “每一日,都想要和师父相见,从坠下九重天开始,整整盼了一百三十二个春秋。当我轻声念你时,师父偶尔也会光芒万丈地入梦来;可终于又遇见师父时,却偏偏见你功力尽失,夜雨中伤病一身,流落街头,教我于心何忍?” 越云泽认真地听完,将目光收回来,不再与她对视,似乎在自言自语:“当初,你坠下九重天,为师却无法保护你,内心一直十分自责。” 越云泽苍白的嘴唇,又划出一个令人心碎的浅笑。 这一笑仿佛耗费了更多气力,肌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自然:“如今,为师已成废人,这就当作是,对为师的惩罚罢.....” ——这是师父对自己说过的,最有情、也是最无情的话! 彼岸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接连滚落,打湿了她的白玉兰雨丝凤尾裙:“师父,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彼岸心中最重的人。你若看不见,我就作你的眼;你若走不了,我就当你的腿......彼岸愿照顾你后半辈子,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说出这话的时候,彼岸心里是有些打鼓的。 自己还剩下一魂两魄,不知还能撑多久,但只要能撑一日,就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师父一日!她的余生本来就只为他一人活着! 越云泽忽然一阵揪心,这话为何听来如此熟悉? 我那身怀六甲的妻子呢?她当下怎么样了? 越云泽猛然清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的是一张精雕细琢的花梨木榻,上悬薄纱撒花帐子,榻边一对白玉兰漆花小几。边上整齐地摆着两张靠椅,都搭着素白撒花椅搭。 一对高几上,摆着茗碗瓶花。靠窗边的长案上,文房四宝墨迹未干。 窗边摆着同样白玉兰漆花的大柜,旁边靠着梳妆台。上面梳妆的用具不多,却都无一例外地摆放整齐,一如当年在九重天上彼岸的房间那样。 屋里飘散着白玉兰的清香,处处流转着女儿家的细腻温婉。 ——这显然不是他和郁儿的那个家! 越云泽喘息片刻,轻轻推开彼岸的手,挣扎着摇摇晃晃下了地,要出去找苍郁。 腿一软,几乎跌倒。 “师父,你看你根本就走不动!你需要休息。” 彼岸扶他坐下,流着泪扑进他怀里:“师父,这一世,无论如何不要再离开彼岸了,好不好?” 师徒禁恋,一直让越云泽所不耻。 当初彼岸爱他爱得惊天动地,却从未成功拨动他的心弦,他也从未碰过她一根汗毛。 但此刻,作为一个已不再拒绝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他终于能感受她的切肤之痛,为她对自己多年不灭的深情所感动,“情”不自禁搂了搂她。 对,“情”。 凡人与修为之人的区别,全在一个“情”字。 因爱生忧,因爱生惧,若离於爱者,亦无忧无惧。 人人都有情,修为之人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剔除爱恨,与情的诱惑不断进行斗争。 越云泽已将七情六欲逐渐捡起,因而有了牵挂,有了同情,有了思念,有了担心,有了自责,有了惋惜...... 也正是因此,才被敌人握住了把柄,利用苍郁给他下了离人毒! 这回,越云泽没有推开她,反而还轻轻抚摸了她的头发。 自己这一生,至少欠了两个人。 越云泽和彼岸谁都不知道,这是师徒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相拥。 “师父,从前你好似一座冰山,如今,徒儿终于感觉到你的温度了。” 师父的回答却并非应景的浪漫:“彼岸,为师同你一样,已是凡人之躯。”他顿了一下,在这样的场合,后面的话有些不忍出口,但终归还是要说,以免彼岸越陷越深,“不过,为师已娶妻,且......近日她即将临盆,是以,为师必须尽快回去。” “啊!” 彼岸狠狠闭了一下眼睛,轰然一声,听到自己的心从高空急坠地面,碎成米分末的声音! 一夕之间,仿佛又死了一次。 几十年,几百年,她付出了名声、付出了生命,可还是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 做师父时,他心里装的是天下;做凡人时,他心里装的是妻子和孩子,从来没有她的分毫立足之地! ......坠下九重天后,彼岸死了, 到了鬼界,转世成了漂泊的魂魄。 魂魄可以自由出入凡人的梦境,但对成仙之人的梦境,却束手无策。 她游荡了很久,终于遇见了许苍郁的梦。 虽然很多凡人的梦中,都曾出现过九天云仙的仙姿,但显然,这个苍郁姑娘的梦境,与众不同。 进入到她的梦里,就仿佛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繁华,有着可能千万年后才能进化得到的文明,有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金刚铁骨大家伙,还有数量庞大、举止奇特、穿着匪夷所思的人们。 彼岸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人的心如此冷漠,有时,有年老体弱的摔倒了,旁边的人也不去扶一下。还有的男女,刚一见面就牵手、亲吻,很快就到榻上翻云覆雨起来,结束之后,挥一挥衣袖,各奔东西,此生不再相见。 彼岸看得触目惊心,这简直比鬼界还要可怕! 通过许苍郁的梦境,彼岸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并由此伸展开来,了解了有关这个空间的一切,即使苍郁未曾梦见的事物,她也可以自行游走赏玩了。 苍郁的梦境还有一个独特之处——她时常带着小女人的甜蜜,一次次温习白天与师父共同经历的事情。 彼岸看了又看,那确是师父不错,因为她就算忘了天下人,也不会忘记师父一丝一毫。 看来,此女确实时常和师父在一起! 师父把从未对自己有过的笑容、温柔语气、悉心照料,全都毫不吝惜地给了这个女人! 特别是当彼岸看到苍郁使的是相依剑时,嫉妒彻底让她红了双眼。 她当然知道,此相依剑与师父的别离剑,是一对雌雄剑,彼此相依,彼此感知,一脉相通,就好像一对心有灵犀的爱侣一样。 若相依剑的持有者遇到危险,别离剑的主人将会同样心神不宁,并立即知道危险发生的位置。 是的,彼岸为徒的日子里,一直梦想着,有一日师父能将相依剑赐给自己。她将这,看作感情被师父接受的证明。哪怕师父不告诉别人,只与自己一起悄悄保守这个秘密,或者,哪怕只是一种出于怜悯的施舍,都好过师父的无动于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四回 (荐)胸中藏锦绣 事与愿违,那把相依剑,却是日复一日挂在师父书房的墙上,不曾被取下过,不知是不是根本就被师父给遗忘了。 是啊,以师父那么牛掰的功力,用不着出剑就已经秒杀千军了,当然就更用不着两把配剑了! 那自己是否有一线机会呢? 有一次,趁越云泽研墨、看着心情甚好的时候,彼岸壮着胆子提道:“师父,你书房墙上那把剑,看起来好像不错。” 越云泽看了她一眼:“是不错。” 完了。 等了半天,没下文了。 “那把剑好像跟师父的剑,是一对儿的吧?” “嗯。” 完了。 “那它有何特别之处呢?” “很多。” “呼!”彼岸长吁了口气,师父真是惜字如金啊,“呃那个,师父,你要写字么?徒儿帮师父研墨好么?” “好。” 彼岸一边研墨一边绞尽脑汁:“可是师父啊,那么好的剑,终终终日被挂在墙上不用,岂不是......岂不是暴殄天物?” 使劲眨巴眨巴眼,渴望师父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这回,师父连看都没看她,只专注地忙着自己手里的事,随口道:“我已经有剑了。” ——我当然知道你有! 彼岸急得抓心挠肝儿,差点就脱口而出说,“你有了就给我吧,别浪费了”,但最终,还是耐着性子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循循善诱”道:“师父,徒徒徒儿的剑,可是有些旧了呢......” 越云泽又抬眼看了看她,“不解风情”地答道:“贴身佩剑,就如同多年的故友,旧又如何?怎么能说换就换呢?” ——得! 话已至此,彼岸知道,没戏了。 师父那剑,是宁可挂在墙上烂掉,也不会给自己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但是,师父至少也没给别人啊。 她万万没有想到,日后,师父会把它给了仅有一面之缘的许苍郁! 因此,持相依剑的苍郁,被彼岸视为仇敌。 谁让自己那么渴望的东西,师父轻易就交给了她呢? 所以,彼岸才会一次又一次,潜入苍郁的梦里去,威胁恐吓,试图让她离开自己心爱的师父。 上一世,彼岸在苍郁梦中游荡的时候,还发现几乎所有的人,不论吃饭、睡觉还是走路,手里都捧着个奇怪的物事,扁扁薄薄的手掌大一块,手指在上面一触,划来划去,就发出变幻多端的声音和图象来。有的时候,那东西还能放在耳边和里面的人讲话! 不知那是个什么宝物,或是什么厉害的法术! 其中有一个青年男子,手里捧的那个东西上面,竟然出现了师父的身影!旁边还有几个字——。 彼岸大惊失色,伏在旁边悄悄看了很久,看到方寸之间的屏幕上,师父与许苍郁并肩进了白虎国的皇宫! 最后,她终于看到了写着“退出”二字的小方格。 那个青年一点“退出”,许苍郁和师父就分开了,然后那个男子便熄灯就寝了。 原来如此! 只要“退出”,他们二人便不再相见! 可是,彼岸照葫芦画瓢,给了那个许苍郁四次退出的机会,她竟然都放弃了! 彼岸想:论相貌、论身材、论文韬武略、论用情之深,自己哪一点输她了? 那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男人,终究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放弃了仙骨,坠落凡间,竟然还娶了她,还让她怀了孩子,生命垂危、自顾不暇时都挂念着她! 彼岸的心在滴血,嫉妒许苍郁嫉妒得要死! 想象着她和自己最爱的师父同床共枕时的温存,比下十八层地狱还要煎熬! 若自己能代替她,哪怕只是一个时辰,就算被千刀万剐也在所不惜! “彼岸,你可否,扶我回去?” 师父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一向心如止水、高高在上、惊为天人的师父,此刻低声下气、气喘吁吁,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她的师父何时哀求过任何人? 可怜的他,淋了夜雨,发着高烧,眼下连腰都直不起来,连自己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满脑子想着回去找那个女人! 彼岸的心碎成了渣渣。 “好,师父,你且稍事休息,我很快就送你回家。” 她说着,饱含泪水,朝最爱的人吹了口气。 越云泽便垂下眼帘,一动不动了。 目光抚过他每一个轮廓,依旧如同初见般怦然心动。 但同时,他的面容又像一副镇定剂,带给她无限的满足和安宁,看到它,就忘记了世间所有的痛。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矛盾,他既远还近,似冷却热,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 倘若不能与他相爱,她甚至愿意化作一块石头,就这样永永远远地看着他,也好。 以前无数次大逆不道地想过,推到师父、扑到他身上缠绵、将他从头吻到脚的画面,可在望见师父这般病弱模样时,这些龌龊的想法全部化为云烟。 他纵是抱恙在身,也依然不容亵渎! 她只想好好地疼他。 有些大善之人死后即刻升天,有些大恶之人死后即下地狱,有些修炼之人径直去往净土,还有很多人心愿未了,便继续游荡人间。 彼岸对着昏睡的越云泽喃喃自语:“师父,你可知道,坠落九重天之后,我的肉身早就没了气数。之所以至今仍魂不散、魄不息,命数未尽停留人世,是因为尚有牵挂,有眷恋。我不愿走,只因我怕来生,会忘记有关你的一切。” 抹了一把泪水:“如今知道,你即便破了戒,也恋的不是我,我的心便死了。三日后就是合元节,如若不走,今年我便会再失一魄。所以这一次,我会离开,去投胎转世。不论来世,是身有残疾之人也好,变牲畜也好,或是入阿鼻地狱也好,我都会接受新的命运。奈何桥前,孟婆婆手里,这次我一定会喝下那碗茶汤,从此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但是这三日,我要你陪着我,了却我对这一世最后的牵挂。” 只是静静地守着他、望着他三天,就足够美好了...... 孤灯掌路长, 夜弥垅月弯。 墨影枝摇星辰落, 寒暑望眼穿。 莫说百年寂, 缘何相思起, 大梦长歌生死义, 无惧化春泥。 虽然已绝望地知道,师父的心已被另一个女人填满,但彼岸还是不死心,想看看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个角落是留给自己的,毕竟自己曾陪伴了他百年的岁月,哪怕只占有一丁点的位置,也满足了。 “如今师父已无半分功力,我所剩的这点功力都远在他之上,或许我可以趁机到师父的心里去探个究竟,了一桩心愿。” 彼岸咬咬牙,使了招“飘魂潜心术”,三魂七魄中仅剩的一魂两魄,尽数钻进越云泽的心中去了。 她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原以为只会看到许苍郁一人,但她眼前出现的景象,却令她大为惊讶! 原来,越云泽的心里,装着一个山河锦绣、雨顺风调、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所有的百姓都满面笑容,慈爱、节俭、不争,怀着一颗宽容向善的心,相互帮助。 夫妻相敬、子女孝顺、邻里和睦。就连牲畜也都皮光毛亮、闲庭信步。 地上花草繁盛,空中莺飞蝶舞。 居然颇具浪漫主义色彩! “从前在九重天上,师父冷若冰霜,不露一丝情感,我从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如今,师父的肉体如同上了枷锁,连行动都变得困难,可是他不但没有沉沦,内心世界居然还会如此绚丽缤纷,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震惊之余,彼岸满心崇拜。 可是,明显还少了点儿什么。 她聚精会神找来找去,却到处不见许苍郁的身影。 奇怪,师父的心里,怎么会没有他的妻子呢? 聪明如彼岸,忽然间恍然大悟! 随之,心被深深震撼,感动和自责,令她的泪水源源不断滚落下来—— 自己将师父想得太狭隘了。师父一辈子真正所爱的,乃是天下众生!许苍郁,还有自己,我们每一个人,都被包含在他挚爱的苍生之中! 他不言不语,却一直将守护黎民河山的重任,默默扛于一身! 他曾说,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 但他惩恶扬善,守护苍生。 这不是爱是什么?这便是世间最大的爱! 他曾说,他不晓得情为何物。 但他怜悯弱小,广施慈悲。 这不是情是什么?这便是世间最重的情! 原来,他一腔热血未冷,胸中浩气长存! 望着师父熟睡的脸,第一万零一次,为这个男人怦然心动,却是第一次抛开男女之情,纯粹地敬仰师父的情操和胸怀。 他一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对许苍郁动了情,功力大减,自觉不配为仙,才甘为凡人的,但他并没有忘记世间的其他生灵,即使生命垂危之际,依然心怀天下! 反过来说,师父如不是因为自觉有愧,并功力减退,肯定不会走到与她成亲这一步的...... 这样一想,心里莫名舒坦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五回 这次是永别 “那么我呢?为仙时,一心想着忤逆不道的龌龊之事;作鬼时,又满心都是嫉妒和冤屈。我的心胸如此狭隘,实在是不配作师父的徒儿,更不配作他心爱的女人!” 彼岸又想起,自己多次在许苍郁梦中攻击她,她却只躲闪,不忍下杀手。其中有一次,她还在梦境龙卷风来临时,不顾安危试图出手救自己! 试问,自己可有如此的心胸? 绝对没有。 是的,她的确比我,更值得师父去爱! 两百多年没搞明白的事情,到师父心里走一遭,就豁然明了了;两百多年解不开的心结,被师父的大爱轻易便化解了! 彼岸感到释然,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 心结一解,再无仇恨和怨念,长久以来阴郁的世界,顿时变得云淡风轻起来。 “我要为师父做点什么才好!” 彼岸又出神地望了越云泽一会儿,站起身来:“我不应自私地霸占他,我得送他回家,与妻儿团聚。只有他幸福,我才能真正快乐起来!” 怎样才是为他好呢? ——就是想他所想,急他所急。 应该赶紧去给许苍郁报个平安。丈夫出门迟迟未归,想必她一定也很担心,师父一定不想让她着急。 师父正睡着,又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只好豁出去了,到昨日遇见他的地方去打听。 可夜深人静的又是大冷天,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可问。 鬼魂之身,不可见大太阳。因此第二日太阳落山后,彼岸才又去了那个地方。 这回倒是有些路人,可虽然彼岸极力隐藏,但还是有个别人发现了她脚不沾地漂浮的状态,结果不是吓得晕倒,就是把手里东西一扔,撒丫子逃跑,嘴里喊着“鬼!鬼呀!” 自然什么也打听不到。 彼岸有些着急了:“还有两日就是合元节,我走之后,师父怎么办呢?找不到他的家,他这么虚弱,到时谁来照顾他呢?” 把心一横:“罢了,那我就不走了,我就守着师父,就算是魂魄散尽、不得善终,我也要能多陪师父一天是一天!” 转念一想:师父好不容易开始了凡间的生活,有了喜怒哀乐,虽然有我陪着他,可是他并不会快乐啊!等他醒过来,他一定会想念妻子,想见他初生的孩子。 不行,还是得送他回去。 对了,师父说,许苍郁近日即将临盆,也不知她到底生了没有? 要是生了的话,倒是有一个法子。 彼岸自以为是地又跑到遇见越云泽的那附近,挨家挨户找寻新生儿的哭声。 可是,溜进了好几户有婴儿啼哭的人家,见孩子的娘都不是许苍郁,只好悻悻归来。 也许,孩子还未出世? 预计的第三日,师父仍未醒来。 第四日,合元节刚过,彼岸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浑身上下更加透明,声音也更加飘渺虚无,精神疲倦,明显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可是看看安详入睡的师父,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越云泽一直沉睡在那间房里,无人来打扰。 屋里虽然很精致,但从外面看,只是栋废弃陈旧的房子。附近的居民都说,那是间闹鬼的屋子,有人曾亲眼见过院子里的东西凭空自己移动,因此再无人敢近前。 原本彼岸就是想施了咒,想让师父睡足三日、自己在旁守他三日而已,可没想到师父身子这么弱,竟然足足睡到第五天。 其间,彼岸将自己的精魂不顾一切地输给他。只要师父能感觉舒服一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她对着昏睡的越云泽说:“爱上你之后,我就忘了其他人;正象你爱上天下人后,就忽略了自己一样。” 第七天,越云泽一睁眼就惊惶地抓着彼岸问:“眼下是何时辰了?” 彼岸疲惫且万分歉疚地答道:“对不起师父,你睡了整整五日了。你若记得回家的路,我这就送你回去。” 她已做好了准备面对他的责备。万一这期间许苍郁或孩子出了什么事,自己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可越云泽关心的却与她想的完全不同,他抓住彼岸的手臂焦急地问:“什么?合元节已经过了?” 彼岸大惑不解,她以为师父应该首先怪罪自己,拦着不让他回家:“合元节?师父,你为何问起合元节?” 越云泽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要再为了我,放弃转世的机会。” 彼岸大惊失色:“原来,师父失去知觉前就已察觉了?” 越云泽点点头,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望向窗外喃喃自语道:“都是我的错......” “不,师父,是我心甘情愿!明年,明年的合元节,我保证我一定走!” 可是,她还能等到下一个合元节么? 天黑之后,在彼岸的搀扶下,越云泽终于回了到阔别多日的、和苍郁共同拥有的那个家。 可是,妻子不在。 从烧过的柴火来看,已经有好几天没人动过了。 这么冷的天,路又不好走,她一个怀着八九个月身孕的女子能去哪儿?肯定是去找自己了! 越云泽一着急,喷出两口鲜血,可把彼岸吓得不轻:“师父,师父,你别急,先坐下休息,我们等等看!” 彼岸从前那么恨苍郁,巴不得她离开师父身边,此刻却与越云泽一样,极其渴望她的平安归来。 也许以前,自己对师父算不上真爱,因为只自私地考虑到自己的感受;自从进过师父的心之后,她对这个男人的爱翻了好几番,现在,他是否开心,比自己是否开心,要重要得多了。 对越云泽来说,在仙界的岁月,千万年都感觉没有这么长。这一宿极其难熬,恨自己没用,真想拔腿就去找郁儿。 他忽然想起,六旬留下了一个传音铃。只要摇响它,六旬就会感知到,也会尽快赶来。 本来,他是不会轻易因为私事动用仙界的力量的,但这回实在是情况特殊,担心郁儿出意外。 可是,那铃铛放在哪里了? 彼岸也帮着一起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云泽想,也许是郁儿带在身上以防万一了? 就这样,彼岸一直陪着师父等到第二日清晨,也不见苍郁归来。 这一天偏是个大晴天,旭日东升时金光万丈,见不得光的彼岸再也撑不住了,不得不马上躲起来。 因为要维持师父的体力,彼岸失了很多精魂,她望着自己已经几乎完全透明的双手,预感到,自己恐将无法长久逗留了,是时候去那个地方了...... 离开之前,她恋恋不舍地望了处在浅睡中的师父最后一眼。 他已熬了一夜,实在熬不住了才刚刚迷糊一下。 彼岸不忍心叫醒他。她要在这一瞬间,把这个有情亦无情、有缘亦无缘的男人的容貌、身姿、气息......一切的一切,都装进心底! 那一年,那一日,她曾到过一次狭长的黄泉路,跨过烟雾缭绕的奈何桥,于望乡台上最后望了一眼人间。 可惜那时看不到天上的师父,只得麻木地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朝着三生石缓缓走去。 心中快活时,走起路来仿佛步步生莲;此时心中余情未了,满是遗憾,走起路来,身后留了一地的叹息。 远远的,望见那位拄着拐杖、捧着汤药的孟婆的身影,听见孟婆老态龙钟的声音劝前面的其他人说:“喝吧喝吧,人生在世,几多苦难,这一碗下去,便能释然,彻彻底底地与前世做了一个了断,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彼岸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喝下那碗汤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她和心心念念的师父,真的将从此不再有半分牵连!到此刻才发现,即便是对那些因他而生的痛楚,都怀有深深的不舍。 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我不要忘记那个眉目如画的师父,那个声如碎玉的师父,那个心怀天下的师父,那个清冷如冰的师父,那个怜悯众生的师父,那个让我溃不成军的师父......他是我一百多年的生命里,全部的欢乐、痛苦与回忆,没有他的来生,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彼岸把心一横,拔腿便往回跑。 孟婆已经太老了,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没有发现彼岸这个逃兵。 彼岸暂且逃离了孟婆的视线。 但是,任何所得都要付出代价。 不肯乖乖喝孟婆汤,想保留过往的记忆,就只能慢慢被抽去魂魄,直到原本的三魂七魄所剩无几时,想转世也是枉然了。 这一次,将是真正的永别。 此刻,彼岸默默告别了浅睡中的师父,再次来到三生石旁。 这一次,她不回头地走上前去,问老得听力已经严重下降的孟婆说:“请问,如若彻底放弃转世,交出余下全部的精魄,可以麻烦您,帮我用这些精魂炼制一枚补气的丹药么?” “什么?什么丹药?” “补气的丹药,让体弱的人强壮起来。” 孟婆的脸布满皱纹和斑点,眼神却很慈祥,慢吞吞地说:“啊,姑娘你要放弃转世?”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六回 朽木再逢春 “可以是可以,你有选择的权利。不过,魂飞魄散、不得善终的滋味,比最残忍的阿鼻地狱好不了多少。姑娘,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彼岸决绝地回答。 再为最爱的人,做这最后一件事吧! “唉——”孟婆长叹一声,眼里流转过深深的遗憾,“世间总有些痴男女,堪不透这个‘情’字。六根生欲生执念,左右皆因情啊!” “婆婆,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彼岸早有心理准备。” “好吧,姑娘,”孟婆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这纸上,写下收丹药人的名字,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多谢婆婆!” 彼岸接过纸张的手抖得厉害,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比死更可怕却又必须要面对的,是别离! “字写大点儿啊,婆婆我的眼神儿不太好。” “好......” 彼岸极力忍着泪水。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世上的最后几个瞬间,都是用来写师父的名字。 师父,你会记得徒弟的这一片情意么? 她把心一横,咬破手指,恭恭敬敬写下了“越云泽”三个大字。 随后,仅剩的一点魂与魄,都被收进了孟婆的布口袋里,然后被扎上一根红丝线。 彼岸从此在世间销声匿迹。 与众不同的是,别人死后可以根据因果,再度转世到六界,彼岸这次却是永永远远地消失了,死前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永别了,师父! 你一定要平安、健康、快乐地活着—— 那边,一夕之间,凡间的越云泽仿佛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身体莫名地朽木逢春,甚至可以轻松地起身了。 “我的毒解了么?” 他觉得这很不同寻常,一定有什么事已经发生,或者将要发生。 “彼岸?彼岸?” 没有人回答。 他站在窗前出神地想,难道又是幻境? 抚摸着屋子里苍郁用过的每样东西,思念一阵比一阵更汹涌澎湃。难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以自己的健康换了我的健康? 可是,不但苍郁仍旧杳无音讯,就连彼岸也再没回来过。 越云泽的心,揪紧了...... 那日,点砂挂心着苍郁的安全,拎了刁海龙,急匆匆别过屠天就往回赶。 本来,以她的轻功,用不了太久,就能回到苍郁身边,可偏偏这时有两条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站住!” 真是越急越来事儿啊! 点砂抬头一看,正是上次与自己一同下山历练的同门二师姐和三师姐! 她连忙行礼:“二位师姐好!师父又遣你们下山历练么?” 二位都没吭声。 点砂赶紧自己打破尴尬局面:“点砂有些私事,已经跟师父告过假了,办完了会尽快赶回去。师父她老人家还好么?” 二人仍不理会她的问题,只冷着脸傲慢地问:“袋子里装的什么?” 点砂眼珠一转,赶紧把袋子藏到身后:“没什么没什么!一点儿不值钱的小物事而已!” 袋子里的海龙离了水,估计活不了多久了。反正是要晾干磨米分,倒是不怕死的。 她是怕二位师姐看见,骂她杀生。 其实骂就骂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若二位师姐执意放生,云仙的身子骨可怎么办呀?还指望着这几只刁海龙呢!这事当下又不便详细解释。 这二位师姐,对师父收了个小妖不满已久。 生来为妖,劣根性肯定难除,偏偏这小妖还颇得师父的宠爱。 入门时间不长,师父到哪儿都爱带着她,而且据说师父斑驳仙人,把一些没教过她们的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她了。 姐俩委屈坏了,可又不便当着师父的面发作,于是这次趁师父出门办事,悄悄尾随点砂,看她到底有什么私事,最好能抓个把柄在手里,理直气壮地让师父把她扫地出门。 两位师姐发现她踪迹的时候,她正匆匆赶往南海。 她俩迟疑了一下,天冷,水凉,好奇心虽重,到底还是没有跟着跳下去,就在岸上不错眼地守着。 两日后,她们亲眼见到,点砂和一个极为英俊挺拔的男人一起出了水面,很亲近地到岸边烤火!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可是个天大的新闻呐! 她们本想听听他们聊的什么,可是那男子浑身湿漉漉的,胸肌毕现,看上去颇为性感,她们俩又不好意思靠得太近,结果没过多久,点砂就拎个袋子走了。 袋子里说不定是男子送她的定情之物呦。 此刻,二师姐毫不留情地当着点砂的面指出:“号称修仙之人,却与一名男子,孤男寡女在水下一起呆了两天两夜!你有何要为自己辩解的么?” 点砂大惊失色:“师姐,你们跟踪我!” 百口莫辩的感觉。 “什么叫跟踪你?师姐只不过是关心小师妹而已,哼!” “二位师姐,是不是师妹平时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得罪了二位师姐?如果有,点砂向你们赔个不是,还望二位师姐海涵!” “你的意思是,我们公报私仇?” “不不不,点砂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少扯别的,你先把这事情解释清楚!如若解释不清,就跟我们回去找师父领罪!” 三师姐故意问二师姐:“谎称有事,请假下山,结果却是去私下约会男人,这要是被师父知道了,该当何罪啊?” 二师姐得意地说:“别的我不敢说,赶出师门是板上钉钉的了!” “那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继续做她的妖便是!” “就是,勾引男人,本来就是妖的老本行啊,哈哈哈——” 两位师姐越说越不堪入耳。 点砂不想给苍郁和云仙惹麻烦,但是也很生气,她可不是肉包子任捏,于是不怕撕破脸地反驳道:“师姐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男人了?又看见我们做了些什么?!” 她心想,哼,也许我以前以男子精气为食时,是有过这样的倾向,但从来也没发生什么实质的啊!再说,那时是生理需求,我不是已经改了么?反正我修行浅,要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本姑娘还做不到! “点砂,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这样跟你二师姐、三师姐说话!” “点砂还有要事在身,要是二位师姐说完了,师妹就先告辞了!” “哼,勾引男人被抓了个现行,怕了是不是?” “师姐,”点砂虎着脸说,“修仙之人不该口出此言,请口下留徳!” 两位师姐听了,当时就急了,这小师妹,简直反了天了,不把她轰出师门,天理难容! “点砂眼下还有点急事,等处理完了,有什么过错,自会到师父面前领罪。还望二位师姐高抬贵手,放师妹过去。” “放你走?那我们两个就是包庇!” “对!就是知情不报!” “师姐,别跟她废话了,把她抓回去,去留请师父亲自定夺!” 二人说着就动起手来。 两位师姐每人均多出她至少两三千年的功力,点砂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就算超常发挥,也没招呼几下就败下阵来。 二位师姐强行打开了袋子查看,却发现里面只是几只奄奄一息的刁海龙。心想,这男的还真有情调啊,海底那么多珍珠,送点儿什么不好,送几只海龙,怪恶心人的。 点砂不愿多说,结果被两位师姐捉回去见师父斑驳仙人。 她心中暗叫不好,见师父就见师父,大不了就实话全招。相处了这么久,知道师父是通情达理之人,相信她会主持公道的,只是,又要耽搁时间了。 苍郁姐姐和云仙,一个即将临盆,一个行动不便,唉,但愿他们别出什么事才好。 怎知回了山上,师父外出办事还没回来。二位蛮横的师姐,直接把点砂关到了“惩戒亭”,等师父处置。 说是个亭子,外观也的确是个亭子,仅由五根柱子支撑。但柱子与柱子之间却有无形的屏障,凭点砂这点功力,是无论如何也闯不出去的。 她很郁闷地在里面被关了三天! 除了祈祷,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斑驳仙人终于回来了,二位师姐恶人先告状,之后才轮到点砂为自己说话。 点砂往师父面前一跪,半句都没提师姐,只简短解说:“师父,九天云仙夫妇蒙难,急需刁海龙作药,时间紧迫,可否等弟子送去之后,再回来任师父责罚?” 斑驳仙人简要询问情况之后,通情达理地说:“你做的是对的,去吧,替为师向云仙带去问候。你就多留在那里一段日子,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是!”点砂满心感激地向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师父成全!” 便脚下生风,去找苍郁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位师姐。 可是,点砂赶回来却发现,不光苍郁不在,连云仙也不在! 她找海龙花了两日,又被关了三日禁闭,从她离开苍郁到现在,已经五天过去了。简直不敢想象,苍郁和云仙发生了什么事!以他俩现在的身体状况,凶多吉少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七回 (荐)有子越风华 那个雨雪交加的夜晚,苦等云泽不回,点砂也不在,苍郁独自冒险外出寻找云泽时,不小心滑倒在地! 这时,从无上宫与魔无上对峙归来、决意再见苍郁最后一面的屠天赶到,忙将昏迷的她救起,看见一地的血,堂堂八尺男儿竟吓得束手无策,半天才想起飞奔将她送至最近的人家去。 苍天有眼,此户恰是好心的王大娘家! 自古以来,无论何人,无论身处六界中的哪一界,无论功力有多么高强,但凡遇上生孩子这件事,均是一道生死劫,人人平等。这份煎熬之痛,是任谁也逃不过去的。 这大约就是造物主的用意吧——生命来之不易,当珍惜。 那夜,在王大娘的全力协助下,苍郁在揪心的期盼和撕心裂肺的痛楚中,艰难产下一子。 次日傍晚。 “你醒了?”王大娘喜气洋洋地抱着初生婴儿来到她面前,“恭喜你啊,是个男孩。虽早产,但个头可真不小,力气大,嗓门儿也大,真像个小男子汉。” 男孩女孩无所谓,只要健康就好。苍郁连忙接过来仔细端详。 这么个小不点儿,差点要了她的命,可她对他一点怨恨都没有,反倒满心全是疼爱。 这就是母爱吧? 苍郁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小人儿——小脸儿长得多么精致,五官完全是越云泽的翻版。 而表情又像极了自己。吧唧着小嘴儿睡着的样子非常可爱。 这让苍郁十分欣慰。要是云泽看到,该会多么开心啊! 一想到这个,又失了魂儿似的六神无主起来。 王大娘感慨地说:“以后,得让这娃好好孝敬你,你生得太不容易了,险些就没命了,幸亏吉人自有天相!” 苍郁动了动苍白的嘴唇:“王大娘对我们娘儿俩的救命之恩,日后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 “哎呀,别那么客气,换了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尽力的。不过,我倒是有件事要问问你。” 苍郁有些紧张:“什么事?” “你不是跟我说,还有几周才生的么,怎么会突然早产?”王大娘的脸色变了变,犹豫了一下才说,“又怎么会大半夜的,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抱到我这里来?” “你说什么?”苍郁懵了,“一个蒙面黑衣人抱我到这里来的?” “是啊,他是你什么人呐?你先生不是有伤卧床么?难道,那只是个路人?” 苍郁这才想起,是啊,那天我不是出门去找云泽了么,好像是跌倒了,后来就痛得失去了知觉,醒来就躺在王大娘家了。 “我还以为,是王大娘你把我带回来的,我还说怎么这么巧,那天晚上雨雪交加你竟会出门。” “哎呦,我哪有那个蛮力气把你弄回来呦!幸亏那位先生长得人高马大,跟半截铁塔似的!” 王大娘比划着描述了蒙面人的个头和身材,苍郁听得暗暗心惊——那不是屠天是谁? 可他怎么会及时出现在自家周围?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有难? 这一世还没有和他见过面,但他却总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对魔无上的痛恨,与对屠天的感激,交织为一股奇异的情感。 为避免误会,苍郁撒了个谎说:“他是我丈夫的朋友......他人现在哪里?” 王大娘恍然大悟:“噢,我想也不会是随便一个路人,哪有路人这么大方的?” “大方?” “那人放下十个金锭走的,整整十个黄澄澄的金锭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出手也太阔绰了!” “哦!” 苍郁更确信无疑,这的确是屠天的作风。 “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生产时,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在场啊,我就把他给撵出去了,结果到现在都没见着人影儿。” “我知道了......” 王大娘赶紧补充一句:“不过,那些金锭我都没动,到时候,大娘给你包起来,你拿去还给人家。太多了,我们这小家小户的,哪里受得起!” “不用了,既然他给你,你就拿着吧。你对我们母子的救命之恩,岂是金钱多少可以衡量的?要还,也该我来想办法还才对。” “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个了,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你就在我这里好好地坐个月子吧。对了,娃娃起名儿了没有?” “早就起好了,男孩就叫‘越风华’。” “风华,风华,”王大娘开心地抱着孩子转了几个圈儿,“咱们小风华这名字可真好听呐!你先生这个姓儿也少见,好听!” 扭头又问苍郁:“对了,你先生人呢?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行不行?他知道你在我这里么?要不,让我家老头子去给他送个信?” 这下触到了苍郁的痛处,在生产时都忍住没怎么淌的泪水,一下子溃不成军:“王大娘,他不见了,我得去找他!” “不见了?”王大娘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时候不见的?可这天寒地冻的,你怎能出门呢?要不,我让我家老头子帮你去找......哎,可是他也不认识啊!” 苍郁呜咽了半宿。 在越云泽身中剧毒的日子里,她都没有如此脆弱过。而眼下,找不到云泽,心理防线全线崩溃。 第二日,不顾王大娘的阻拦,恋恋不舍地把儿子托付给好心的夫妇俩,苍郁便抱着一线希望出门寻找越云泽去了。 王大娘一直追到门口还在唠叨:“不听话,月子也不坐,将来老了以后,会落下病根儿的......” 老了以后? 没有云泽,自己一个人活到老,还有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云泽正在彼岸那里昏睡着,点砂也正被师姐关着禁闭。 苍郁挨家挨户地打听,很快问到了那几家云泽曾去过的茶楼和小店。 因越云泽样貌气质出众,店家上上下下都将他记得清清楚楚。 “啊对对对,前两天是有这么个人来过!” 苍郁连忙问:“他来做什么?” “他是来找差事做的,但是我们这里没有他能做的,他就走了,人很客气。” “找差事!” 听说云泽竟来谋过差事,苍郁简直五内如焚、痛不欲生,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 他如今那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样子,又怎能出去工作?他一定是想替自己分担,又体力不支,最终没能回得了家。 那天晚上雨雪交加,可怜的夫君,该不会已经化作...... 他还没来得及见上孩子一面啊!他怎么可以爱得那么用力,还不动声色? 苍郁不敢再往下想。 一连几家都是如是说,苍郁心如刀割,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脚是怎么挪出门的。 焦虑、悲痛、没有时间坐月子,但出乎意料的是,身体恢复得倒是极快。体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源源不断供给她巨大的力量。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当年有驿马印附身时,感觉也是这样。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让她开始尝试运行真气。 既然不再惧怕动了胎气,苍郁便尝试着意守鼻尖,神不外驰。很快便打通了大小周天! 随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这其中,体与心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神与动合、动与空合,一切浑然天成,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完成这一整套之后,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原来,由于怀的是男婴,精气旺盛,她本已万事俱备的身体,经历了近十个月的阴阳融合,内力大涨,达到了三生三世以来前所未有的巅峰! 了解到自己现如今的实力,苍郁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遍寻越云泽不见,只好心事重重地返回王大娘家中看孩子,准备次日再继续。 四象世纪没有尸首,也许是件好事,看不到尸首,就总觉得还有希望。 当她返回王大娘家中时,叫门无人应答,里面听不到一丝动静。 苍郁心中一凛,当即破门而入。 “王大娘!大叔——” 只见王大娘和老伴儿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苍郁震惊地扑过去,见他们身上无一处刀伤剑伤,却口吐鲜血,虽尚有体温,但已气数全尽,可见手法凌厉而残忍! 王大娘两口子都是勤勤恳恳的本分人,心地善良,为人低调,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他们如何能招惹来杀身之祸? 苍郁的心在滴血。 她又手忙脚乱到处寻找儿子,里里外外寻遍,就是不见小风华的身影!更可怕的是,不知云泽是否也惨遭毒手? 前因后果一串,这个凶手非魔无上莫属!他这么多个月忍而不发,原来并不是忘了他们,还是在等孩子出世,再生生让母子分离! “王大娘!大叔!是我害了你们!我这就去给你们报仇!” 苍郁颤抖着双手,刚帮他们合上双眼,他们的身体就渐渐化为星云消失。 苍郁含泪磕了几个头。 她现在除了满腔仇恨,什么都没有了...... 决绝地站起来,飞也似地向无上宫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八回 人心何所向 无上宫里,魔无上披头散发呼啸着,从东跑到西,又从西跑到东,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可到处都找不到那个男婴——他刚刚抢回来的越云泽的骨肉! 才刚出生没几日,是个人就都看得出,这个小崽子明亮如星的眼睛、坚挺的鼻梁、薄而有型的嘴唇,简直就是越云泽的翻版! 长大之后,必又是个丰神俊朗万人迷的少年不说,还偏偏起个名字叫“越风华”!一家人简直把能出的风头都占尽了! 魔无上罪恶的嫉妒心磨刀霍霍! 他攥紧了拳头,只要稍微挥一挥,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取了越云泽独子的小命儿。 可惜越云泽不知哪里去了,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还没见上一面。 要是能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受罪,然后在一边欣赏他的表情,那才有趣得紧咧! 这小家伙不结果了不行,否则长大了,很可能就成为魔界强劲的对手,万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不是为魔界埋下隐患么? 只要自己拳起掌落,这个小崽子就会变成一滩烂泥。 可是,魔无上的拳头,举在孩子不带一丝世故的熟睡小脸儿上方,竟然迟迟落不下去,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的独子屠天出生的情景。 当时,那么一个米分嫩的小人儿,宝贝得要命,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 怎么?忽然舍不得对越云泽的骨肉下手了? 魔无上提醒自己:“这么多年,躲在越云泽的光芒背后,遭万众唾弃,还被他彻底毁了寻觅已久的机缘诀和逆天行,这口恶气不出不行!又足足等了八九个月,不就是等这孩子生出来么?我定要亲手杀了越云泽的骨肉,这才是离人之痛至高无上的涵义!” 不知什么时候,小风华悄然醒来。 天真稚嫩的小脸蛋儿,遗传了母亲的两个若隐若现的小梨窝,不知是不是冲着魔无上在笑。小手小脚活泼地挥舞个不停,还“叽叽咕咕”地吧唧着小嘴儿,“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这一幕,看得无上这个大魔头方寸大乱。 几万岁的年纪,竟不敢与这个刚出世的毛娃娃乌黑清澈的目光对望。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桃源临死前所说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魔无上终究还是暂且放下拳头,拂袖而去。 片刻之后等他回转来,那娃娃却已经不见了! 于是,便有了魔无上暴跳如雷那一幕。 刚出生的婴儿还不会爬,难道,无上宫出了内鬼? 魔无上本就疑心重,犯起病来更是不得了,有种要杀光所有属下的冲动,周身散发的魔气,让袍脚和头发全都飘了起来,从远处看,整个人就像只张牙舞爪的章鱼! “父王!” “你还回来干什么?!” 魔无上还在生屠天的气,上次屠天因为给越云泽下毒的事,跟他大吵了一架。但是看到儿子肯回来,找不到小风华的怒火,莫名消下去一半。 找到自己的儿子当然更重要。 屠天陪着笑脸说:“人家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父王,你还在生孩儿的气啊?” 魔无上一甩大袖,背过脸去。为父者的威严还是要有的。 屠天努力圆场道:“孩儿带了好酒来向父王赔个不是,父王就大人大量,不要再生气啦!” 屠天一服软儿,魔无上的怒气几乎全消了。 对儿子,他向来吃软不吃硬。 儿子对他差不多也是这样。 当爹的要求倒也不高,明明是关心的话语,但还是虎着脸说出来:“前几日我就想问,你去哪里了,怎么能让自己瘦成这副模样,没有好酒好肉么?” 当然了,之前屠天在永寂山清修了好一阵子,别说好酒好肉了,就连个肉星子也是见不着的,以前可是顿顿无肉不欢。 “父王放心,孩儿一切都好。” 魔无上不放心:“你在减肥啊?” 屠天笑道:“减什么肥啊,孩儿本来也不肥啊。” 魔无上一想那也是,我儿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副迷人的身板儿,哪有丁点儿肥肉啊? “那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没有。” “以你的性子,没有什么摆不平放不下的大事儿,除非,是女人的麻烦!女人最麻烦!” 见儿子苦笑,魔无上已完全忘了刚才的气,搂住他肩说:“天儿,爹跟你说,世间女子就是这么贱,你对她们好,她们不当回事,眼里看不见你;要是你爱理不理,她们倒是对你百依百顺,腻虫一样前赴后继地往上贴。所以,不要把她们太放在心上。” 屠天本想回一句,那我娘呢?那桃源呢? 想想算了,还是不节外生枝了,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这场情伤,是他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挫折之一,让他真正成长,不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我知道了,父王。对了,你刚才在找什么?” “我在找一个小崽子!” 魔无上又咬牙切齿起来:“铁骨,巫山,你们俩给我滚出来!” 一个原本隐身的属下,战战兢兢现了身。 魔无上一拍桌案,冲他咆哮道:“铁骨,不是叫你们俩给我看好那个小崽子吗?” “属属属下真的是不错眼地在那儿看着来着。那小子明明就在帐子里没挪过窝,刚才还哼哼唧唧唱歌呢,不知怎么就就就不见了......” “别说手无缚鸡之力了,连爬都不会爬的毛娃娃,你都能给我看丢了,你说你是不是废物?要你还有什么用,什么用——” 铁骨知道魔无上如此暴怒的时候,自己必然凶多吉少,怕得两腿直哆嗦,竟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魔无上吼道:“巫山他人呢?” “他他他已经去找了!” 屠天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着。 那个叫巫山的属下,发现小风华不见了,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他想了半天,觉得凭自己对魔无上的了解,留下来左右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趁没被发现,跑!大不了以后投靠别的几界,也好过受残忍的活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跑着跑着,一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魂飞魄散地抬头一看,还好还好,原来是魔无上最宠爱的两名大将之一——凌刀刃! “抱抱抱歉,请凌护君饶命!” 凌刀刃倒并不生气:“莽莽撞撞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巫山平时跟凌刀刃交情还算不错,一害怕就全招了。 凌刀刃听了以后大大咧咧地说:“不就是丢了个娃娃么,哪儿不能抓一个回来?有什么可怕的,走,我帮你在无上面前说几句好话去!” 巫山感激不尽:“多谢凌护君!” 两人还没走到魔无上近前,就惊见一条人影从头顶飞过,重重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定睛一看,那不是铁骨是谁?一串八只浸了毒的钢爪,在腹部皮肉里排列得整整齐齐! 铁骨脸色铁青,眼睛凸出,口吐白沫,这下,就算他真是钢筋铁骨,也别想再站起来了! 屠天仍在一旁看着,忍而不发。 巫山腿都吓软了,也不等凌刀刃帮他说好话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鸡啄米似地磕起头来。 凌刀刃一见,连忙上去搭话:“无上,听说不过是丢了个娃娃,至于让您发这么大的火么?” 魔无上不理他,自顾质问巫山:“说,是不是你把那个小崽子给藏起来了?” “属下不敢!属下没有!” 魔无上一抬手,又一排八只钢爪出现在指缝中,蓄势待发! “无上!”凌刀刃企图拦住他,“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 魔无上凶残的眼神转向他:“你想替他死么?!” 敌不过这眼神,凌刀刃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魔无上手腕微微一动,只听一声惨叫,巫山终究还是与铁骨同样的下场...... 屠天终于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父王,是孩儿,孩儿将那个婴儿藏起来了!”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不惧即将面临的惩罚。 “是你干的?你为何要如此?!” 魔无上的怒火腾地燃烧起来,一双发红的眼睛咄咄逼人。 这个儿子到底还能不能信任了? “他不是普通的婴孩,你知道他是谁的骨肉么?” “知道。” 魔无上不解:“知道?那你还?” “父王,冤有头,债有主。且不说越云泽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值得父王如此兴师动众,父王你都活了几万岁的人了,为何要跟一个刚出世的婴儿过不去?” “所有的人都向着越云泽,你,是我最心爱的独子,就连你也要胳臂肘往外拐么?!” “父王,仙魔势不两立,这孩儿明白。但是,越云泽从未想过,要取你我性命。逆天行的事,怪就怪孩儿没用,败给了他,除此之外,我们与他并没有深仇大恨,以至于要他断子绝孙啊!你有心爱的独子,别人也有啊!” 屠天对魔无上一向敬重,却并不是无话不谈,玲珑的事就从未提起过。 “天儿,你越来越放肆了!竟敢这样对你爹说话!他们修仙之人,根本就不该动情,就不该有什么子孙!再说,你留下这个小崽子,保不齐将来他就是另一个更强大的越云泽,他爹已经很难对付了,等他儿子长大了,不是给我们找更多的麻烦么!” “父王,其它的事情,您要孩儿上刀山下火海,孩儿都在所不辞,但是,要杀一个手无伏鸡之力的毛孩子,恕孩儿不能从命!” “天儿,我告诉你,这么多年,你爹我就是看越云泽不顺眼!他就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看到他,我浑身都绞着劲儿的不舒服!你听着,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把那个小崽子的给我送来,以鉴孝心!否则,别再把我当你爹!” 说完拂袖而去。 屠天发狠地一拳砸进墙里,那面镶满宝石的墙差点整体坍塌,他的手也扎出了斑斑血痕。 他恨越云泽,恨他抢走了自己唯一心爱的女人,更恨他,不能好好保护那个女人,甚至他们的幼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二十九回 (荐)踩了我的草 半个时辰后,屠天乖乖地将婴儿送了回来。 魔无上冷笑道:“你总算想明白了,终究还是要认我这个爹的!” 说着,广袖一挥,一把斩金断玉的水晶匕首从天而降,刚好落在屠天脚下。 “天儿,今日就由你亲手来结果这个小崽子的性命,以鉴忠心!” 屠天没吭声,面部表情极不自然。 魔无上冷冷地问:“怎么?” 屠天才缓缓拾起那把匕首,望了望父王咄咄逼人的目光,最后,眸光落到浑然不觉大限已到、还在不声不响嘬着手指冲自己笑的婴孩身上。 小人儿的小手指不知怎么那么好吃,嘬到带劲儿时,还发出“嘻嘻咯咯”的笑声,真是看得人心都要化了。何况,这孩子脸上,还有丫头的影子。 这么可爱的小生命,当真是下不去手! 魔无上步步紧逼,突然一把扯过凌刀刃,对屠天说:“妇人之仁又犯了是不是?很难下手是不是?好,我给你两个选择——那个小崽子,或者凌护君,你选其中一个下手吧!” 凌刀刃的表情可想而知! 忠心耿耿跟了魔无上那么多年,到头来只是个被呼来喝去、杀剐随意的道具!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魔界公子屠天,心想,屠公子,你总该主持个公道吧?难道我堂堂魔界大护君的命,还没有一个毛孩子的命值钱?你今日要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日后定会让人对魔界贻笑大方的! 屠天的表情很痛苦,内心似乎在做艰难的抉择——一边是无辜的小生命,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另一边,则是魔界举足轻重的大护君。 两个都不该死。但若从魔界的利益来说,该选谁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魔无上逼道:“就算不念你我父子一场,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该磨磨蹭蹭的!我数三下,你当机立断!三!” 他连一、二数都没有数,直接到了三。 屠天眼一闭心一横,手起匕落。 可爱又无辜的小风华,就再也不能哭不能笑了! 胸口插了那把水晶匕首,它的光彩夺目,衬得他的脸越发苍白。胖嘟嘟的小脸上,似乎还有未干的伤心泪痕。 不难想象,小宝贝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噩梦! 一旁的凌刀刃,总算松了一口气,向屠天投去感激的目光,同时,心中对魔无上的不满又添了几分。 魔无上提起断了气的小风华端详了端详,的确是越云泽的儿子! 他亲热地往儿子那结实的胸口打了一拳,笑道:“天儿,干得好!现在,为父相信你的忠心了!哈哈哈——” 屠天则面如死灰。 正在这时,已是轻车熟路的苍郁,再度闯进了无上宫! 屠天听见声响,什么也顾不上,就惊惶失措地一头扎进偏房藏了起来,暗暗观注着外面的动静。 他完全没有勇气面对苍郁眼中的绝望。 还记得她临产当日,那雪地里触目惊心的鲜红。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丫头恐怕已经一尸两命了。这孩子就是她的血脉、她的命啊!让一个母亲亲眼看到自己年幼的骨肉被杀害,那种心情,屠天想都不敢想。 只见苍郁发丝凌乱,双目泛红,面沉似水地闯了进来。见了魔无上就劈头盖脸低吼道:“把夫君和孩子还给我!” 声音不算大,却字字蕴藏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 魔无上也算是见证了苍郁,从一个纯情少女到新婚少妇,再到为人母的历程,但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眼里,迸射出如此凶狠的目光。 他假惺惺地关心道:“越夫人,你夫君的身子如何了,有没有好一点?” “把夫君和孩子还给我!” 苍郁不答,只提高几度重复了一遍,声音冷得让人如坠万丈冰窟。 “你夫君可不在我这里,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甚是想念啊!你那宝贝儿子倒是在我这儿,不过,一会儿母子团聚,越夫人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心理准备,苍郁是有的,恐怕凶多吉少,但从情感角度来说,是不愿也不敢多想的。 藏在暗处的屠天,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程度不亚于苍郁半分! 魔无上往旁边一闪,华丽丽地让出了身后小风华插着匕首、已半透明即将化作星云消散的身体,并目不转睛凝视着苍郁的脸。他可不会放过这道视觉的饕餮大餐! 眼看着苍郁的表情,从惊恐到震惊,从震惊到呆滞,从呆滞到绝望...... 魔无上平生最爱,就是欣赏他人痛不欲生的表情,旁人越痛苦,他心里就越是比喝了蜜还甜,连五脏六腑都恨不得笑出声来。 苍郁的面部表情变化,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刚刚离开自己身体才几日的柔软温热的小人儿,带着受了巨大委屈的小神情,渐渐化作万千小亮点,无声无息地散落在风中,怎么抓也抓不住了。 她的心,也生生被扯作了千千万万片......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家,明明彼此相亲相爱、不离不弃,怎么会最终走到了夫离子散的地步...... 报仇? 她还没有想到那一步,她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她没有哭,没有喊,也不知道自己的脚,是如何挪出无上宫的,觉得像又死了一遍一样。 她离开之后,屠天从偏房出来,面上的表情和苍郁一个样。他怕苍郁出事,一闪身悄悄跟了上去。 魔无上还在狂喜之中,他才没注意到这些。 可经过十个月阴阳融合之后,如今苍郁法力远高于屠天,转眼就不见了。 屠天十分懊恼,有些话,到底还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深爱的丈夫不见了,疼爱的儿子没有了,至信的姐妹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再次一无所有的苍郁,面无表情地向远方飘去。 原来哀到深处,不会歇斯底里,不会痛哭流涕,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越过高山,越过湍急的河流,越过火一样的沙漠,越过无人的低谷,她苦笑一声:“有强大的仙力在身,如今我想找个地方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还不如当个凡人!世上有万千种死法,我该选哪一种,才会成功呢?” 她随便着陆在一片风景甚好的竹林里,从发髻里抽出了相依剑。 只是,风景再好,她也无心欣赏了。 若能一家三口团聚,就是再普通的地方,亦会风景如画,因为真正的风景,来自内心。 这把削金断玉的剑,给过她甜蜜,给过她期许,也曾帮她度过无数危机,而今日,心如死灰的她,要用这把剑,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宝贝,娘来了!但愿来生,我们再为母子,那时候,娘一定会好好地疼你、保护你,再也不让宝贝受一丁点委屈!” “唰——” 银光一现,相依剑那雪亮的刃,眼看就要向苍郁的喉咙割去! “啪——” 正在自刎过程中的苍郁,忽然被人扯了一下胳臂,相依剑坠入了草丛中。 苍郁却连头都没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地说:“屠天,又是你,是想父债子还么?” 身后却传来一个爽朗而洪亮的声音:“哈哈哈,还什么还?你脚底下踩着我种的仙草呐,该你还我才对!” 苍郁一惊,抬头望去,来的并非屠天! 来者身披蓑衣,身材矮墩,一双不大的眼睛,异常有神,大鼻阔嘴方耳,倒是一脸福相。虽然其貌不扬,却是风度翩翩,气场强大。 此人看起来特别眼熟,以前在哪里见过呢?一时想不起。 再看自己脚下,果然正不偏不倚地踩着两株黄色的小花,花的样子的确罕见。 苍郁赶忙退后几步,让开了去。 “姑娘,这药草五百年一开花,这下被你踩坏了,你说怎么办?” 苍郁局促起来。 五百年一开花? 那样精贵的东西,一无所有的她可赔不起! 那人声如洪钟笑言:“姑娘,你若答应不再寻短见,我就不叫你赔我这药草了,如何?” 苍郁缓缓说:“抱歉,我眼下身无分文,实在也拿不出赔你的银子。” 那人极有风度地拱手抱腕道:“在下只是开玩笑,哪有让姑娘赔偿的道理?” 他这一拱手抱腕,再加上这从容淡定的一笑,忽然唤醒了苍郁沉睡的记忆——这不是那位金毛帅犬的主人鸿声么! 当年,她与点砂在街头巧遇两犬相争。另一只狗的主人欺负鸿声,领着一大堆手下,花样十八般虐他,却被他轻松击退! 隔了三十二年,鸿声看上去却一点变化也没有,难道也是个修炼之人? 是了,他种的花五百年一开,那他的功力也必不俗。 鸿声收了笑容,神情庄重地说:“姑娘,仙界贵生,活着,一切就有希望。” 世上几乎所有寻短见被救下的人,都会第一时间听到这句忠告。 本来苍郁并没往心里去,但鸿声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完全呆住了。 他说完之后,苍郁五雷轰顶般震惊地深深望进他的眼睛,反复确认这话不是随口说的。 “你是谁?” 鸿声很认真地答了句“信该信之人”,便就地消失了。 那两株被苍郁踩歪了的小黄花,不知什么时候,重又亭亭玉立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三十回 你不要我要 苍郁一路回味着鸿声的话,回到了那个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家”的地方。 与她想象中的破败不同,居然有人从里面快步迎了出来! 抬头一看,那般眉目、那般身姿、那般关切、那般柔情,不是云泽又是谁! 原来他还活着! 他的身体竟然好起来了! 仅仅隔了几日,有那么多事情都大不同了...... 心念一转到小风华身上,苍郁眼里刚刚燃起的激动的光芒,又陡然黯淡了下去,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越云泽未语先红了眼眶,虽然才分别几日,但他想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想得肝肠寸断。此刻望着朝思暮想的妻子,眸光里又岂止流转着千言万语? 目光转到她平坦的小腹处——这哪里还是身怀六甲的样子? 还没到日子,可孩子呢? 再看苍郁略有些凌乱的头发、绝望的眼神、萎靡的表情,哪有半分初为人母的喜悦? 加之她见到自己,没有一丁点激动,这一切令越云泽心中狠狠一沉,猜到了八九分,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启齿。 一个在妻子最需要的时候,没能出半分力的丈夫,现在是否还有资格去关心她呢? 苍郁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若今生能再见到夫君,定要好好疼他照顾他,可是此刻真正相见,她却任凭自己的脚步从越云泽身边,旁若无人地绕了过去! 丧子之痛让她疼到麻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眼睁睁地看着郁儿从自己身边走过,而未开口吐半个字,越云泽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抑制不住地咳了几声,背对着苍郁喷出一大口鲜血,扶着葡萄架不住地喘息。 在那些最艰难的日子里,夫妻二人曾在这葡萄架下,有过许多珍贵的回忆,而此刻,回忆似乎都已随风去。 彼岸的精魂本已所剩无几,对越云泽的帮助也是微乎其微的,仅够他的身体振作短短几日。 现如今心灵再受重创,这回,谁也帮不了他了! 苍郁明明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要换做从前,她肯定第一时间就冲到爱人身边了。 越云泽刚刚才好一点,经不住丧子和苍郁性情大变的打击,身体一下又垮了。更何况,离人毒带来的刻骨铭心的疼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一个人的情绪好坏,对病情的好转还是恶化,起着巨大的作用。 可这次,苍郁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他不闻不问,大有任其自生自灭之势! 越云泽拖着虚弱的身体,一个人慢慢走回房里去,躺下之后,就再也没能起来...... 点砂被通情达理的斑驳仙人放出来之后,脚下像踩了风火轮,没命地往苍郁这里奔。 这结界就如同一道智能门,知道该拦谁,不该拦谁。 点砂隔老远就扯着嗓子喊:“姐姐,姐夫,我回来了——” 然而当她见到苍郁的时候,跟越云泽刚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傻眼了,手里装刁海龙的袋子“啪嗒”掉到了地上。 “姐姐,你已经生了?” 片刻之后,点砂顿足捶胸,后悔加自责:“什么时候的事呀?唉,都怪我没用,回来得太晚了!顺不顺利?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我我我先去看看孩子!” 她没有注意到,苍郁自始至终连一声都没吭,既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也没有见到自己归来应有的兴奋。 点砂屋里屋外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姐姐,咱娃怎么这么乖呀,一点不哭闹?在哪儿睡着呢?” 苍郁空洞的双眼望着别处,整个人就像聋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回应点砂的只有寒冰般的冷漠。 风尘仆仆的点砂,这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姐姐,出了什么事?” 苍郁还是没理她,转身走开了。 更让点砂傻眼的,是现在姐姐和姐夫的关系。 苍郁对云仙形同陌路! 点砂惊见越云泽的离人毒又变本加厉,虽未变身,但痛得根本就动不了。 点砂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忙前忙后照料起越云泽来。 本来,她功力低,每日都需要少量睡眠。但为了照顾越云泽,这一夜未眠,看着他受折磨,实在心痛。 第二天,苍郁走进来,开口对点砂说了第一句话:“你走!不要管他,让他自生自灭!” “你说的什么鬼话?!” 点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眼前就是从前那个温柔善良、任劳任怨、对云仙至死不渝的许苍郁! 此时,越云泽吐血已成日常,奄奄一息,他对自己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早无眷恋,只是放心不下苍郁。 他想,孩子没有了,她必然受了很大的刺激,变成这样也是人之常情。可怜那个孩子,还没有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对他尽到过一天的责任! 他一点都没有怪苍郁,怪只怪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但苍郁此言,将忍了多时的点砂激怒了! 点砂从来都不当包子,心里有话必须要说出来,否则寝食难安。 她只觉血往上涌,火冒三丈,今日要不替云仙说句公道话,她就不叫点砂! 她“腾”地站起来,“蹬蹬蹬”来到苍郁面前:“姐姐,我今日再叫你最后一声姐姐!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很悲伤的事情,才会让你性情大变。但你要清楚,这不是姐夫的错,不是姐夫的错!他也只是个受害者!他是为了谁变成这样的,你可千万别忘了!” 点砂从未如此暴跳如雷过。云仙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继续说:“你要报仇,去找魔无上报仇!你没看到,云仙过得很辛苦,很可怜么!你如此对姐夫是不公平的,简直天理难容!” 苍郁静静听完之后,只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冷冷吐出几个字:“没用的废人!” 目光冷得都快要结冰了。 越云泽又接连吐了两口血。 点砂怒道:“许苍郁,你现在真是变成了铁石心肠,看到夫君这样,你都不心疼一下么?你现在跟魔无上的冷血有何区别!我们多年的姐妹算是白做了!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 越云泽喘息着叫她:“点砂,别说了......” “姐夫你别管,今日我必须得把话说清楚,要不然得把我活活儿憋死!” 苍郁冷冷地说:“好啊,不认识就不认识。这里是我家,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给我走!” 点砂一扬头:“哼,你叫我走,我偏不走,不然,还不知道你又要怎样虐待云仙呢!” “你舍不得他?不是吸食男子美貌的病又犯了吧?那就带着这个废人一起滚!” 苍郁一扬手,“啪”的一声,房门院门大开。 “你!”点砂简直气得七窍生烟,“算我点砂看走眼了!你不要云仙,我要!” 点砂感到绝望,她为越云泽感到绝望,他从六界之尊,竟一步步走到寄人篱下、被曾经的爱人像垃圾一样丢掉的地步! 她倒是真的很想带越云泽走,但苦于自己的功力实在低下,离了这结界的保护,她又能带他去哪里呢? 要不,带云仙去找师父? 师父和一众师姐,总能保护云仙一阵子的。 点砂柔声问越云泽:“云仙,我带你去找我师父好么?” 越云泽摇摇头:“哪里也不去。” 他誓死要和郁儿在一起,哪怕她出于任何原因恨自己入骨。 点砂一想,也是,他动也不能动,就算有我的帮助,如何经得住路上的颠簸呢? 正在犯难时,苍郁又是冷冷一笑:“我生产的时候,险些死掉,那时,你们一个个的在哪儿?可怜的小风华遇害时候,你们又在哪里?有没有对我们母子伸出过一个手指?现在又有何资格来指使我?” 小风华真的不在了! 越云泽和点砂本已料到,但现在听到苍郁亲口证实,还是再次受到重创。 点砂立即就心软了:“姐姐,对不起!我是被迫耽搁了!” “别叫我姐姐!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点砂连忙就要解释自己被师姐关起来的事,但是不等她说完,苍郁轻挥衣袖,点砂就毫无招架之力地飞出了结界之外,再也进不去了! 就像小飞虫撞在金钟罩上一样,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 点砂抹了把眼泪,为昔日无话不谈、生死相依的好姐妹,变成了这副样子而感到心痛,更为云仙的身体状况捏了把汗。 仙界。 冬印偶遇六旬,谁又知道是真“偶遇”还是假“偶遇”呢? 反正每次见到师兄,总是莫名的开心。但总觉得师兄近来心不在焉。 不,刚刚闲聊了几句,六旬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拍脑门儿:“哎呀,差点儿忘了,快到日子了!” 转身便走,连跟冬印道别都没来得及。 错愕不已的冬印心里暗想,云仙为了许苍郁,失了仙身,放弃了一切,但感情终成正果。 “六旬师兄,你可知道,这个代价,我也愿意付出,只是你却......” 六旬安排好手上的事,带了几个女弟子和各种补品上门,中间甚至还到人间买了些哄小孩子的玩具。 可谁知,师娘早已生完,且性情大变,将一众弟子挡在结界之外,不让他们见师父一面! 众人合力,竟是无法冲破结界。 没想到师娘的功力已如此强大! 更没想到,几日不见,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数。 六旬只好转而回仙界报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三十一回 (荐)举世皆哀哭 层云之中,伸出一块狭长的石头,形状倒是与越云泽那归心殿外的久生石有些相似,只不过,这块石头不在仙界,而在人间至高点——“零落崖”上! 地方很窄,只容区区一人站立,下面即是万丈悬崖。山风劲添凉意。 风零落,水零落,花零落,千红万紫零落,苍郁不知怎么一步步走到了如今,人生亦支离破碎。 “住手——” 匆匆赶来的六旬大吼一声,那抖如筛糠的嗓音里,满是怀疑和震惊! 零落崖上,痛失爱子的许苍郁,披头散发,唇无血色,对远处众人的呼唤充耳不闻,双眼直勾勾望着前方。 她伸出的十指间散发着淡灰色的光芒,这巨大的能量像一团薄雾,将奄奄一息的越云泽平托在半空。 他身下,便是万丈深渊! 以眼下师父虚弱得一根手指就能要他命的身子,如若真的坠下去...... 六旬与身边一众师兄弟,都不忍再想下去! 不知师娘怎么似乎一夜之间,功力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她布下的结界极为坚固。 六旬等一众弟子,在她身后不远处数次强攻,均以失败告终,急得满头都是汗。 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去请离仙和其他众仙来帮忙,只怕是来不及了。真担心一个错眼的工夫,师父就已经...... 都说仙魔只在一念之间。此刻的苍郁,身怀出神入化的法力,却如同一个失了心智的魔鬼。她若转而去做大恶之事,则天下不复。 “师娘,你要做什么!你不是说,要照顾师父后半辈子么?!” 苍郁的嘴角,飘起一丝冷笑。 横半空中的越云泽,那颇为立体的侧影,看上去还是那么淡然、俊美,因着面颊的憔悴,倒是另添了一种,柔弱与阳刚交相辉映的美。 他重又披上了月芽白的袍子,上面绣着习习流动的云朵花纹,这身袍子他已很久没穿过了,突然换上,仿佛暗示着,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一大片月芽白随风肆意拂动,带来生动的气息,甚至让人怀疑,九天云仙是不是只小憩片刻,便又会风姿绰约地立于万众之上! 半空中的越云泽,双目紧闭,一语不发,脸上波澜不惊,没有悲伤,亦没有恼怒和担忧。仿佛身下不是夺命的悬崖,而是柔软的荏苒花瓣铺就的舒适卧榻! 而事实上,他的喘息已极为微弱。现如今他每呼吸一次,都如同走了一回鬼门关。 可是又有谁知道,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正隐忍地吞下万箭穿心之痛呢? 云泽的这种“怠慢”,似乎更加剧了苍郁的愤怒,那团灰色光芒更重了。 她背对着众人,因此谁也瞧不见她的脸。但看她踉跄错乱的步伐与异常的举止,众人都担心,她最终会对师父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只听苍郁冲越云泽大声说:“云泽,生平第一次,我后悔了。后悔遇见你;后悔卷入逆天行之争;后悔坠入你的温柔陷井;后悔转世之后一被你找到,就跟你走了;后悔嫁给你;更后悔,把可怜的小风华带到世上来受苦!” 越云泽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听到了苍郁的话。 说到小风华,愤怒的苍郁,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来,像在喃喃自语:“你知道咱们的儿子,长得有多可爱么?他五官像你,梨涡像我,他的眼睛里,好像坠落了许多的星星......” 两行清泪,自闭目无声的越云泽的眼角淌了下来,但很快就被风吹去了。 苍郁似乎没有发现,她继续说:“你的毒的确没有解药,而且愈发严重了,我也已无能为力。既然你每一刻都捱得如此痛苦,不如让我亲手送你一程,早些脱离这炼狱般的苦海吧!” “师娘——” “不要——” “你和师父历尽艰辛,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你为何要这样残忍地伤害他呢?” “师娘,孩子走了,师父心里也痛,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的痛难道会比你少半分么?” “那也不是师父的错——” “师娘,你如何能下得了手啊——” 一众弟子在身后哭喊道,他们试了再试,可惜了一身的仙力,硬是破不了苍郁的结界,无法近师父的身。 苍郁充耳不闻,她的目光掠过越云泽清瘦的脸庞,自顾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 那年那日,没有一丝防备,云泽一身月芽缎袍、一袭飘摇的墨发、一个疏离的眼神,便无声无息潜入她的视线,从此驻扎在她心底不曾离开,即便午夜梦回,也全是他的影子,他碎玉般的声音。 从此,她的世界里,山河失色,日月无光,她的眼里,只剩下了他的一袭绝代风华......风华,风华...... 可惜他曾对天下人那般慷慨仗义,却无力保护自己刚出世的幼子...... 最后凝视了云泽片刻,一切的过往都在这一望之中,淹没在经年的尘埃深处,然后,苍郁狠狠心挽了一个死结! 身后的无数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终于双臂收回,再次狠狠向前推了出去! 呜呼! 一代九天云仙,在法力全失、周身俱废的情形下,就这样毫无招架之力地直直向万丈悬崖坠落而去,很快就变成一个小白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师父——” “师父——” “师父——” 悲鸣声声复声声。 一时间,天昏地暗,泪流成河,滂沱大雨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似乎要将九天云仙所受的耻辱冲刷殆尽,又像是为了他的陨落而举世哀哭...... 苍郁的手就那么一直举着,举着,好像是忘记了放下来。她表情木讷,整个人像尊石像一样僵在瓢泼大雨中。不知手举了有多久,才慢慢后退几步,踉跄坐倒。 结界消失。 恰在此时,尤韶寒赶到,深深遗憾还是晚了一步。他二话不说,如一道闪电般,也纵身跃下了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 “师父——”六旬也哭着奔过去,半路回过头来,一把抓住苍郁的袖子恨恨地说,“枉我一次又一次相信你,还叫你一声师娘!我师父他终究还是死在你的手里!” 苍郁并不反抗,她面如死灰,根本无法看清任何人的脸,目光迷离地嗫嚅着:“我是该死,我竟然,竟然对他做了这样的事......” 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屠天听闻,许苍郁亲手将越云泽推下万丈悬崖,惊得连退几步,跌坐在椅子里,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旁边的女子说:“一定是孩子的事,让她受了巨大的刺激。” 屠天追悔莫及地说:“我应该再好好找找她,早点告诉她真相的!” 他怔怔望向身旁的竹摇篮。 里面躺着个健康漂亮的婴孩,嘬着拇指酣然入梦,时不时还“咯咯”笑几下,模样十分喜人。 那位女子轻轻推着摇篮晃他入睡。她自己没有孩子,看着摇篮中小生命的眼神,却如同生母般温柔。 屠天长叹一声:“唉,孩子,这下,我害得你没有爹了......” 女子阻止他:“别太自责,你尽力了,至少你保住了孩子的命。” 原来,小风华并没有死。 屠天用毕生所修之最高幻术,将猎人粗心遗留在林子里的一只半死不活的野兔,幻化成了小风华的样子! 这幻术虽然精妙,但以魔无上的高强法力,若仔细感知,定会发现破绽。 因此屠天是冒了险的,一旦被发现,就不是儿子跟爹闹着玩那么简单,而是欺君瞒上之罪,按魔界的规矩,是要拿命来的。 不过,幸好魔无上当时被虐人的快感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仔细检查,才蒙混过关。 “繁烟,”屠天对身旁的女人说,“我本想等父王淡忘了这件事、苍郁彻底脱离危险,再告诉她的,谁知,还是晚了一步......父王做了许多错事,我身为他的独生子,看在眼里,却无力改变什么,实在心中有愧......” 他伏在案上,痛苦地抱住了头。 繁烟看看小风华已经睡着,便轻轻起身来到他身边,放下从前的矜持,破天荒地抱了他,温和地安慰道:“我都看到了,你已经尽力了......” 屠天虽极力抑制,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一旦落下,便感人至深。 夹在生父与苍生之间,夹在对手与心爱的女人当中,他这些年来咽下的苦水,又有几人懂? 繁烟轻抚他的后背说:“我都懂。” 她知道,自己没有爱错人。出身魔界却温暖善良的屠天,值得她搭上全部的青春岁月! 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什么,若他心中有爱,又何惧为魔? “不,我尽的力太少!”屠天无法原谅自己,“越云泽不该死,他是这世上最不该死的人!我实在不明白,丫头怎么会如此狠心......” “不管怎么说,越云泽死了,也算是一种肉体的解脱,不用再受那份非人的痛苦了。而且,这下你父王也可以放许苍郁一条生路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三十二回 何以定江山 一座雄伟的府邸。 门前张灯结彩,红绸飞舞,鸣锣喝道。 周围百姓开心地奔走相告,说今日宋府有喜事,都要相约去沾沾喜气。 俏丽的新娘被从大花轿中扶了出来。一对新人欢欢喜喜朝长辈鞠躬献茶。 双方父母亲则请新人吃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莲子,讨个“五子登科”的好彩头。 男方的父亲既慈眉善目,又有大将之风。正襟端坐中央,还不时拍拍夫人的手,一同分享家族壮大的喜悦:“善芝,你我夫妻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开心吗?” 他的夫人容颜姣好,风韵犹存,身着合体的褐色镶金对花袄袍,脸上也洋溢着温柔的笑容。 这位夫人人坐在婚庆现场,可思绪却已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地方...... 那时,两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冒着被女魔头发现会伴君如伴虎,就这么着,很快魔无上就用各种新鲜的手法,残忍地除掉了十几个属下,血流了一地,而其中几人,已跟随他数千年之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属下和属下之间,也相处了许多年,就算相互之间平时有些矛盾,有些猜忌,也多多少少建立了些感情。再说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在魔无上统治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看到同僚就这么没了,心里既为他们不平,又为自己担忧。 一把把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着,只待这导火索引爆! 突然,正殿四周“砰砰”几声,所有的门大开,“呼啦啦”闯进来许多人! 魔无上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他的左右手,两位护君——凌刀刃和决平沙。 他不耐烦地说:“你们两个,是赶着来给本王表演节目的么?还带这么多人来,准备万人大合唱?” 决平沙嗤之以鼻:“对,准备要给你唱——挽——歌!” “你说什么?!” 魔无上这才惊觉气氛不对,“蹭”地从宝座里跳了出来。 决平沙横眉立目说:“只要没成神,不管修了多久,都还是血肉之躯。魔无上,你如此残暴,不择手段残害**属下,又如此嫉妒贤能,凡事皆怕人出你之右。像你这样的败类和小人,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到今日,已经算你很走运了!” 魔无上又惊又怒:“放肆!” 凌刀刃说:“今日就轮到我等彻头彻尾地放肆一把,不扳倒你这个魔头,绝不罢休!兄弟们,上!” 魔无上一看,左膀右臂都叛变了,心里最用恶毒的语句咒骂了他们一万遍,但同时也暗想,你们也太自不量力了,一帮乌合之众,以为加起来就能对付得了我么?看我不把你们全部处死 凌刀刃和决平沙相识一笑,一左一右拉开了进攻的架势。 本来,凌刀刃和决平沙加起来,也远不是魔无上的对手,可今日不知怎么了,他们的功力似乎一夜之间猛涨千万倍,一招一式都强大得让魔无上无从招架,就连指尖备好的毒针都近不了他们的身! 魔无上只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仿佛被人一丝一丝抽走了似的,但对手却是越战越勇! 几个回合下来,凌刀刃对决平沙笑道:“你我辛苦练了千年的吞元大法,原来真的管用,哈哈哈!” 魔无上心中一凛——失传已久的吞元大法?就是像吸血一样,把对手的元气吸空?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怪不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这样战法,自己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曾经的属下,他们不管身处哪一级别,全都万众一心想要干掉自己,根本就没有一个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 可要说恩惠,他给他们的还真不多,他们平日里受得更多的是虐待和**,还有嫉妒。哪怕是丁点大的优势或者好东西,也会引起魔无上的红眼病。 人心早已经不向着魔无上了。 天与地开始旋转,那些进攻他的属下,他全都看不清楚了...... 临倒下之前还在想,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也尝尝离人毒的滋味,我要让你们的下场和越云泽一样! 凌刀刃与决平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魔无上骑在脖子上那么多年,今日终于大仇得报,幸福来得太突然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三十三回 树倒猢狲散 可是,两位护君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个魔无上,就先为该谁当下一届魔界领袖而反了目。 片刻之前还精诚协作呢,哥儿俩这会儿却大打出手起来了。 两位护君各自的拥护者也混战成一团,场面顿时乌烟瘴气! 而此刻,元气差不多被抽干抹净了的魔无上,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反倒没人管了。 这时,轻车熟路闯进一道墨色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趁乱将魔无上救了出去! 当然是屠天。 以魔无上的为人,这世上也只有屠天一人还对他死心塌地。 血浓于水。 屠天不惜耗费自己大量真气,催动魔无上醒了过来:“父王?父王?你没事吧?” 魔无上缓缓睁开了眼睛,头痛欲裂,周身乏力,像是大病了一场。 从来都是他纵情虐别人,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有了脆弱无助的感觉,也许就像当时,被他踩在脚下的越云泽的感受一样。 他红着眼睛喊:“天儿......” “父王,两位护君叛变了,他们偷练了吞元大法,眼下正为谁来当下一届魔界领袖,打得不可开交......” “都知道了,”魔无上有气无力地说,“为父众叛亲离,树倒猢狲散的时候,至少还有你这个儿子......” 屠天一皱眉:“父王说的这叫什么鬼话!把孩儿当什么人了?” “说什么都没用啦,眼下,为父只剩不到一成功力了......” “父王,不要气馁,还可以东山再起!但是这次,你一定要当个好王!” 魔无上凄然一笑:“东山再起,谈何容易?数万年的内力功亏一篑,岂是朝朝暮暮可以拿回来的?越云泽要是活着,我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了。” 一向盛气凌人的魔无上,忽然用这种口气讲话,屠天的心一下就软了。 不管面前这个人干了多少错事,让多少人恨入骨髓,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生父啊!又怎能坐视他失利而袖手旁观? 屠天幻想着辅佐父王再统魔界。 但此刻,不知天下有多少生命想对魔无上说——“好啊,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这就是报应,而且还太便宜你了!” 屠天怕凌刀刃和决平沙要对父王赶尽杀绝,不敢带他回自己的殿中,而是在深山中找了处僻静的所在,把只剩一成功力的魔无上藏在了山洞里,并布下结界。 就算全世界背叛了父王,至少还有他这个儿子! 没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没有富丽堂皇的宫殿,没有呼来喝去的属下,更没有随心所欲的法力,父子二人,此刻对坐于寂静简陋的洞中一张石桌前,只靠简单的烛台照明,生平却从未像此刻般推心置腹。 是啊,魔无上近些年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那些害人的丹药上,尤其是离人毒。 可他没想到,在越云泽彻底倒下后才几日,自己就也落难了。 屠天的内心倒很平静,因为他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父王的暴戾早就引起了不满,无奈他当初就是听不进去劝。 遇到这样的王,别人可以背叛,也可以一走了之,他却不能,因为魔无上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也是父王唯一的依靠。 “父王,孩儿倒是希望,你我都只是凡人,那种父慈子孝的平常生活,其实很令人向往。” 言下之意,你没有无上的权力,却也不去害人,我们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享受简单的父子亲情该有多好? 让别人痛苦有什么好? 江山天下有什么重要? 权和名,从来都不是屠天所关注的。 魔无上此刻,就像只被拔了牙的老虎,病殃殃有气无力。 从来都是他害人,还是第一次被人害得这么惨。 “天儿,你以前对为父说的话,为父早放在心上就好了。” 他指的是,屠天曾说他不知悔改,一意孤行地残害属下和嫉妒他人,导致不得人心。 “爹,”既然魔无上不再自称本王,那么屠天也不再称呼他为父王,“得人心者方得天下啊!这就是为什么,越云泽至今还有那么多的拥护者......” 一提到越云泽,屠天眼见着父王的脸色愈加难看,赶紧转移话题说:“爹,咱们先不说这个了,你等着,孩儿给你弄点儿好酒好肉去!” “好酒好肉?”魔无上颇有深意地望了屠天一会儿,缓缓地说:“好,为父等着......” 可他哪还有胃口吃得下这些? 待屠天拎着好酒好菜回来的时候,洞中空空如也,魔无上早已不知所踪。 “父王?爹!” 屠天心中一凛,父王该不会是想不通,又回去找凌刀刃和决平沙算账去了吧?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唉,年纪一大把的人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毛毛草草,也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但没得说,豁出命也不能看着亲爹遇险不管啊! 他把酒菜一撂,拔腿就要去往无上宫拼命,却看见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着地上飘落一纸书信。 拾起来一看,犹如当头一棒。 那正是父王的笔迹—— “天儿, 你知道的,你爹我,一直把面子看得大过天去,如今被魔界众人背叛,落得藏于深山中偷度余生,为父这张脸要往哪儿搁呢? 已然没有颜面活在世上。 如果有缘,我们父子来世再见吧。为父我不堪重负,先走一步了,你好自为之。 父。” “爹——” 屠天惊得大叫一声。见父王的承影剑果然扔在不远处的地上。 那剑,父王可是从不离身的! 魔无上曾说过,人在剑在,剑离人亡! 屠天抱着只有剑柄的承影痛苦不已。 自己身为心魔,心却碎了一遍又一遍。 世上有什么法术,能有法子让这颗破碎的心愈合? 父王,你怎么那么糊涂呢? 越云泽原贵为九天云仙,落难委身于乡野村屋,就算受辱,就算功力尽废寸步难行之时,他也没有选择自尽了事;而父王你,还剩下一成功力,你的一成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难以企及。且你行动自如,还有孩儿鼎力相助,又为何要自暴自弃呢? 屠天不知道,当一个人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对别人的**、折磨和剥夺之上,他的视野其实是短浅的,他的内心其实是苍白和脆弱的,不堪一击。 让屠天伤心的,不仅是父王已撒手人寰的事实,还有父王到死都没深刻认识到他自己的错误,而最后还是为了丢面子而自尽! 难道面子,真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值得留恋么! 心湖为屠天而死;角端为屠天而亡;苍郁嫁给了别人,还生了别人的孩子,随后又夫妻反目;现在父王又......一次次生死别离,不管是爱他的,还是他在乎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屠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煞星,怎么就不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呢? 他明明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可是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不幸福呢? 他难过得将所有的酒,一饮而尽。 点砂被苍郁赶出来之后没多久,就听说了那个惊天噩耗——苍郁亲手将云仙推下了万丈悬崖! 她心灰意冷,顿时觉得爱情和友情,都再也不值得相信了,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点砂本生为海蝶妖,自海中来,心中痛苦难过的时候,自然而然又想回到水里去,被熟悉的浪花包裹着,聊以解忧。 此刻离她最近的,是真如海。 屠天初遇苍郁,就是把她从礼人工地救到了真如海边,不过那里如今已物是人非。 点砂来到真如海边。 碧水白沙,美景如诗如画。然而她却无心赏景。 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泪水与海水顷刻融为一体。 海就像她的娘亲,她要在母亲的怀抱里尽情地流一次泪。 任鱼虾从她身边游过,任浪花将她推搡,任水草将她缠绕,她张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却仿佛能够穿越时空,看到过去的一切...... 彼时,她还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对长相漂亮的男子,见一个爱一个,就这样遇到了苍郁女扮男装成的“卫公子”。 回忆起夜半,两人一起在皇宫花园里挖“生情豆”的画面,她还忍不住笑了一笑。那时她还为苍郁不重视自己而吃醋呢! 日后的相处,发现苍郁姐姐的善良,和云仙一个样。 自己毁容,血肉模糊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不曾放弃自己,没有他们,就没有点砂的今天! 苍郁姐姐与云仙如此般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他们在一起,互敬互爱,就算云仙行动不便的时候,姐姐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对他那么悉心照料,那种发自内心的爱与尊重,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 但难以置信的是,最后亲手杀了云仙的人,竟然也是她! 这合情合理么?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点砂刚想到这里,就惊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以极快的速度坠落下来! 要是躲得不及时的话,很有可能就将自己冲击到水面之外了。 她慌忙闪身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三十四回 (荐)简单又粗暴 那条黑影从高处一头扎进水里,以极快的速度下沉,下沉。 墨色随水波漂浮的衣角,让点砂心中一动,于是跟过去瞧个究竟。 一直快要到海底的时候,那黑影下坠的速度才渐渐平缓,转而平躺在水中,随浪漂浮。 虽然有水草等杂物干扰,虽然他紧闭双目,但还是能隐约辨出他俊美阳刚的面庞。 “屠天!” 点砂吓了一跳,云仙刚过逝,屠天他又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是毫无知觉地长时间漂浮在水里,有被海底猛兽攻击的危险啊。 她一个猛子扎过去,抱住屠天高大的身躯摇晃,并用内力发音呼唤他:“屠天!屠天!你醒醒!” 屠天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是死了一样,只有发丝衣角随波摇曳。 当然,点砂知道,他既然尚未化作星云消散,表示他眼下还活着,但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他本就高大,加上浑身湿漉漉,这分量可太足啦! 即便靠着浮力的帮助,点砂一届弱女子,也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屠天带出海面,拼命拖到岸边。 完成这些,她已经累得快虚脱了,可屠天还是一动不动。 点砂喘着气,在一旁望着屠天沾满水的俊美面容,特别是浓密带着水珠的睫毛,和淡金色有型的嘴唇,还有因衣服湿了贴着身、而显得格外健壮的胸肌,心跳莫名加速起来。 这是久违了的、在百合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有的怦然心动,然而因着他身为魔无上之子却明辨是非、为云仙找刁海龙一事,心动的程度又加剧了些。 探他鼻息,一切正常,甚至还能从他口鼻之中闻到淡淡的酒味儿。 “原来这家伙是喝醉了,只不过想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 点砂略微松了口气。 真如海这里的气候四季如春,但眼下已是傍晚,天气略凉,点砂怕他感冒,还生了堆火给他烤烤,就像那次寻刁海龙归来,他所做的一样。 其时,酿酒技术已相当发达,饮下大量烈酒,加之心里悲伤抑郁,屠天终于得偿所愿,生平第一次真正酩酊大醉! 但他因为从来没彻底醉过,对后劲儿不太熟悉,还在御风飞行,结果飞着飞着,酒劲儿上来,一脚踏空就坠入了真如海中! 点砂还不知道魔无上已自尽,只道他是为其父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耻才去买醉。 她心中倒是自有一杆秤,她眼中的屠天,始终是善良、温暖而美好的。 夕阳的余晖,将真如海的碧水白沙,染成了一片灿烂的金红,屠天的脸上也泛了一层淡淡的荣光,看起来像一座精致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雕像。 点砂的衣裙干了,本想就此离开,可怎知坐在旁边看屠天睡着的样子,越看越如痴如醉,竟忘了时间。 不是早就不以男子美色为食了么?怎么眼睛还是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点砂暗暗羞愧,刚要狠心拔腿,屠天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来! 这一幕来得有些突然,点砂显得不知所措,她还没想好开场白啊! 当她的面庞映入眼帘,屠天先是怔了一瞬,眸光中散发出奇异的光彩,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极有力量的双臂,一把揽她入怀! 没等点砂反应过来,或者喊出一个字,屠天已经在沙滩上翻了个身,将她半压在身下,简单粗暴一吻到底! 他的吻十分老练,热辣又缠绵,由双唇直攻内心,直吻得点砂浑身酥软,无力挣扎,无力思考! 这可真是一场盛大的风花雪月,来得突然,爆发得激烈,持续得缠绵! 从无此般经历的点砂,毫无疑问地丢盔弃甲,在脑子一片空白的情状下,由着自己的心,在他宽阔的怀抱里尽力回应着他的热烈! 霞光将二人从头到脚染成了金色,与海水、沙滩浑然融成了一幅画。 不知这样过了有多久,屠天喘息越发粗重地开始动手解她的衣带! 不行不行! 虽然自己喜欢他,但这样进展未免也太快了! 点砂用残余的最后一丝理智,和最后一点点力气将他推开,挣脱出来。 简直像做了一场梦! 但她还想清楚地知道,他是为什么和从何时开始喜欢自己的? 女人在可以不理智的时候总是特别理智,男人在不该随性的时候总是特别随性。 屠天心中欲火中烧,忽然就被当头浇灭了。 他颓然地坐起在沙滩上,目光迷离又不解地望着点砂,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哀求:“丫头,别跟越云泽走,好么?你本来是属于我的......” 五雷轰顶一般,点砂瞬间就懂了! 她以前在百合门外化作米分蝶时,听过屠天唤苍郁作丫头。 原来他是酒醉之后,把自己当作了苍郁! 原来他爱的人也是苍郁! 从前听他那般温言软语对苍郁姐姐说话,就该看出来的! 两大男神喜欢的都是苍郁,而自己,连个备胎都算不上! 那方才的热吻又算什么! 脸颊烧得比漫天晚霞还要明艳,醋意泛滥开来,点砂心中一股绞着劲儿地疼。 这么强烈的吃醋从未有过,要不是这样还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在乎屠天! 可人家心里装的又不是自己! 点砂用力咬了咬嘴唇,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饰与头发,扭头就想逃开,天涯海角从此不再相见! 屠天被海风一吹,终于清醒过来,弄明白了自己方才所做之事,面露尴尬自责的神色:“念砂?” 点砂无心解释,“念砂”只是她当时编的假名,黑着脸二话不说往前走。想到刚才所做之事只不过是场误会,感到羞愧难当,恨不得赶紧跑到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 屠天的功力远在她之上,瞬移了过来拦住她:“我方才......” 点砂心里暗自侥幸,幸亏没有糊涂到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可头还是越发低了下去:“还有事么?没事我我我先走了!” 说着转了个方向大踏步向前迈去。 可没想到,一头撞上的,还是屠天结实的胸膛! 屠天肯定而大声地说:“有!” “何事?” 什么对不起啦,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啦,这些落俗套的话,岂是不走寻常路的屠天的风格? 屠天忽然话锋一转,一把抓住她手腕,带着恳求的口吻说:“心里难受,你可以陪我喝酒么?” 硬汉一旦说出显示内心脆弱的话来,反而特别让人心疼。 点砂一怔,被那句“心里难受”打动了,他可能真的需要人陪他。反正自己心情也不好,也正想借酒消愁,何不一道? 刚想答应,转念又一想,既然他喜欢苍郁,那喝酒时肯定要说些思念她和惋惜没有得到她的话,眼下自己可不想听! 主要是也没有勇气听,现在心里就已经翻了好几个醋坛子了。 屠天那个深入和绵长的吻,还在令她心悸,令她的灵魂颤抖,虽然她明知道,那只是他神志不清时的误会! 点砂一咬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甩开屠天的手,转身要离开,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这次,屠天没有阻拦,只在她背后失落地轻声说了句:“那忙你的吧。” 如果屠天自私地再次拦住她索陪也罢,他偏偏不再挽留,而且听这口气,的确心有哀伤无数,无从倾诉。 谁叫自己在乎这个男人呢? 点砂心一软,回过身来,装作很勉强地说:“那好吧,我把耳朵借你片刻,听听你的唠叨也无妨。” 屠天对此感到意外,嘴角似乎微微扬了扬,欣然向点砂伸出大手:“来。” 这回他的意识可是清醒的。 点砂一跺脚,怕什么,方才都那样了,再喝个酒又如何? 她便也伸出手去,立即就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住了,一股奇异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他的手好温暖! 接踵而来的,又是自责和罪恶感。 屠天是魔无上的儿子,魔无上是间接杀害云仙的凶手,差不多也是直接凶手。而云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自己与屠天走得这么近,对得起刚刚去世的云仙么? 终究是感性的女人。但凭心中忐忑,可任由屠天握着的那只手,说什么也不舍得抽回来,而且在那一瞬,居然还贪心地想永远被他这么握着。 屠天带点砂来到了岸边不远处的林子里。 一挂不大不小的瀑布,顺着布满青苔的巨石倾泻而下,碎钻般的水花四溅开来。地上依旧花团锦簇,树梢挂着七种色泽的累累硕果,风一吹,还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咔嗒”声。 ——这里,就是将苍郁救出礼人工地后,初相识对方的地方。 他本不是刻意要来此处,但既离得近,风景又不错,就顺其自然落脚于此处了。勾起一些回忆是肯定的。 袖摆一挥。 点砂发现旁边一块大石案上,已摆满了杯杯盏盏,甚至还有下酒菜。另有两张石凳,端正地搁在石案两端。 这里倒是堪称约会的好去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三十五回 醉了才敢说 出乎点砂预料,屠天竟先端起一杯酒,恭恭敬敬地均匀横向洒在面前的地上——这分明是祭奠先人的行为! 点砂见他面色哀伤,忍着强烈的好奇心,愣是没敢吱声。 屠天一共向地下洒了三杯酒,并行过跪拜大礼之后,才起身主动解释道:“祭奠家父。” 点砂一个没忍住喊了出来:“难道魔无上他......?” 屠天眼望着洒了酒的地面,缓缓言道:“父王已自尽。” 点砂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屠天的眼圈红了:“就在昨日。” “啊!” 点砂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感受。 难怪屠天会酩酊大醉,而且还要一醉再醉! 魔无上作恶无数,罪该万死,就算他是因有悔意而自尽,也实在太便宜了他。 不过对于屠天来说,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了别人,过得不幸福且变成杀人凶手,之后自己又丧父,世上再无亲人...... 这一系列的打击,对他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毕竟这整件事,屠天是无辜的! 点砂很想安慰安慰他,但以她并不丰富的阅历,搜肠刮肚了半天,竟想不出这种场合该说些什么,任何言语似乎都显得苍白。 所以,她决定默默陪伴! 陪着他,也是以防他一时想不开,再出点什么事儿。 像不久前掉到海里去,要不是碰到自己,也可能就在失去知觉的时候碰到海底猛兽了。 所以,现在就算屠天赶她走,她都不会走了。 屠天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天才意识到身旁还有个人,看了看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点砂,带着歉意苦笑了一下。 点砂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眼下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屠天缓缓端起了酒杯。 点砂二话不说,也飞快地端起石案上一杯酒,抢先一饮而尽。 放下换了另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酒略有点辣,虽然不好喝,但也不算难喝。 而之前放下的那杯,又悄悄地自动蓄满了。 屠天看着她豪爽的样子,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心里各自想着心事,安安静静一杯杯下肚,谁也无心去碰那些下酒菜。 因为点砂是女子,屠天拿来的都不是烈酒,所以他一点事没有,但点砂还是渐渐醉了。 之前见她倍儿豪爽,以为多大酒量呢,原来就这么点儿能耐呀! 眼见她目光越来越迷离,屠天苦笑一下,强行要拿掉她手里的酒杯:“好了,谢谢你陪我,不要再喝了。” 可是脸蛋泛红的点砂,却怀抱酒杯不肯撒手:“不嘛,我还要!” “你已经醉了!” “醉了才好,醉了,有些话才敢说出口......” “什么话?” 屠天漫不经心地问着。 他想,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心中能装多大的伤感呢?无非是,暗恋哪家的公子,不好意思说之类的。 点砂醉醺醺地说了句:“还是,还是苍郁姐姐说得对!” 苍郁? 屠天猛地一怔。 明明已经下了一万次决心,不再想有关她的任何事,可是为何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依然疯狂地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有意顺着点砂的话头引导下去:“她说了些什么?” 点砂已经稀里糊涂:“她说啊,缘分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挡都挡不住,果然,你看它突然就降临了......” 屠天疑惑地眨了眨眼——这缘分,指的不是自己吧? 方才实在是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才对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糟了,这姑娘该不会是往心里去了吧?难不成我又作孽了? 点砂的双颊在酒精的作用下染了红晕,额头的碎发有些乱,目光愈加迷离,脸蛋上挂的笑容却相当真实而甜蜜。 恍惚中,她把面前的屠天当作了苍郁,像是将要跟“她”分享自己幸福的小秘密。 她神秘兮兮地说:“姐姐,你知道么,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吻我了,感觉棒极了,像做梦一样!他好温柔......我,我也好喜欢他!在百合门外第一次见他时的怦然心动,到现在还没完全退下去呢......” 震惊之余,屠天也在努力回忆百合门。 当时苍郁喊了半天,想要将自己介绍给她的姐妹“点砂”,可就是不见人影,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联想后来,这姑娘为云仙找刁海龙,为苍郁担心着急,她一定就是那个点砂!看来,她是有意跟自己开了个小玩笑,隐瞒了真名。 屠天正想着这些,点砂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汪秋水在她晶亮的眼里荡漾,但很快又转为忧伤的颜色:“只是,他心里那么难受,我却半点忙都帮不上......如果能替他伤心替他疼,那该有多好!姐姐,有什么法术,可以把他所有的痛苦都转给我呢?” 点砂长叹了一声,闪动的眸子里满是深情:“屠天,屠天,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像别人一样离开你,只要你,你不讨厌我,不赶我走......” 呢喃到这里,点砂的眼皮已经睁不开了,撑着腮帮子的胳臂“啪嗒”一歪,趴在石案上睡了过去,竟然还匀称地打起了小呼噜。 人说酒后吐真言。 点砂的话对屠天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意外,他的呼吸开始有些不规律。 爱慕他的女人虽多,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酒后无意识的表白,更没有见过表白之后,就立马打着小呼噜睡去的。 屠天不是无情之人,他硬汉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敏感细腻的心。 他被点砂真实的可爱打动,伸出大手,爱怜地抚了抚睡梦中的点砂额前的乱发,露出了那颗美丽的米分色印记。 在她如月光般温润的额头上,那是一道点睛之笔。 点砂浑然不觉。 天色晚了,林子里夜凉如水。 屠天索性将睡着的点砂带回了自己殿中休息,却并没有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沉香床上。 在点砂不长的生命里,还从来没有一次喝过那么多酒,这回醉得可是不轻,折腾出千里路去了,她仍在呼呼大睡。 于一间雅致的大卧房里,屠天点了寥寥几盏烛灯,干脆坐在一旁,欣赏她孩童般娇憨的睡容。 换了个姿势,不打呼噜了,呵呵。 眉间一点米分砂,肤润柔光若腻,樱唇不点而红、娇艳若滴——也是个挺可爱的丫头!身材不算丰满,却也玲珑有致。 想起方才与她热吻时,她既紧张又热烈地回应着自己,没有一丝防备,显是涉世未深。 再看看蜷缩成一团、像只小猫似的睡得正香的点砂,心越发柔软起来,替她拢了拢被子,然后走了出去。 点砂很快睁开了眼。 原来,她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儿了,靠灵敏的嗅觉,轻易就分辩出,是屠天在盯着看自己睡觉,顿时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连呼噜都不敢打了。 头有点疼。 环顾四周,一派硬汉之风——这该是屠天的家吧? 心“砰砰”跳得厉害。他怎么把我带家里来了? 低头看看自己,和衣而卧,一切如初。 哎呀,我醉了有多久? 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没有? 更重要的是,我出洋相了没有?可别给他留下一个难看的印象! 现在怎么办?是偷着逃跑,还是假装继续睡? 点砂没主意,一个人胡思乱想了许久,结果屠天又回来了。 手里端着个托盘,里面装着茶壶和杯盏,还有香气四溢的几碟小菜。 他笑眯眯说:“你醒了,点砂?” 听他不再喊自己的假名“念砂”,点砂的脸立刻红到耳朵根,知道自己一定是说漏嘴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跳起来,坐得笔直笔直。 屠天心中好笑,先倒了杯茶给她:“醒醒酒。不能喝还逞能!” 点砂忽然觉得委屈,嘴一扁:“人家那不是为了陪你么?你不是说心里不好受,让我陪你喝酒么?”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 屠天赶紧哄她。心想,这姑娘挺实在。 他能感知出她的功力很弱,想必酒醒了也该饿了,便贴心地亲自下了厨。 “全是你做的?” 点砂眼里,是与当年苍郁看到他做的鱼香肉丝一般的惊喜。 一尝之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下点砂不但心交出去了,胃也交出去了。 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还是要提到苍郁。 点砂承认自己与苍郁情同姐妹,但这次变故之后,她也迷茫了。 “你爱她么?” 点砂忍着心尖上的刀刃,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话,然后面色苍白地提心吊胆等着他的回答。 屠天空洞的目光望向不知名的方向,深呼吸后坦言道:“爱过,但阴差阳错还是错过,如今已死心了。” 点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着问:“就是说,翻篇儿了?” “嗯,翻!” “哦耶,太好了!” 点砂情难自制地欢呼了起来。 这回,轮到屠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点砂当即决定,要以契而不舍的精神,慢慢“攻克”心魔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完 本 的 感 觉 就 像 !!】 《九云乱》一文将于两小时后划上句点。 小时候听《阿喀琉斯之踵》,只觉得好玩儿,年复一年琢磨明白意思了——重点是人都有弱点。 我的弱点就是——惧怕离别。 所以我走的时候都别送,都别送啊...... 码字时用情太深,完本时感觉,仿若一个陪了自己很久的朋友即将远行,万般不舍伤离别...... 套用男一号越云泽的一句台词:“九重天上的这一场荣华邂逅,终究是要谢幕了,心中不免有遗憾。” 倘若时间和精力允许,当初码字应该再努力些,写着写着溜出去吃冰棍儿的次数再少些,咳咳。 但无论如何,在这个幻想与现实交织的空间里,我挥霍得很是过瘾! 感谢风格各异的角色,替我遍尝了喜、怒、哀、爱、欲、忧、惧、憎、痴;感谢读者朋友,对我这个平凡作者的包容和鼓励;还有17k并肩奋斗的“战友”们,那个谁那个谁,还有不知名的那个谁谁谁,感谢你们各种各样的支持,让我在这虚拟的空间倍感亲切不孤单! 感言写到这里,忽然不想结束。 问自己,干嘛不再疯一次? 也许《九云乱》能以另一种,只有破解了脑神经密码才能预料的、更接地气更过瘾方式,再次降临你我身边。 《九云乱》诗词仅供自己回味:/chapter/1552526/l 下一个坑将尽快挖好,敬请期待...... 星拱北 2016年9月7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新坑预告*** 人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咱们也是歇久必码,码久必歇。 本月下旬,星拱北的新坑即将与大家见面。 关键词:草根爆笑写实科幻 男主的父亲,以修小家电手艺为生。二十年前,唯一的儿子出生时,他还在焦头烂额忙着手里的活儿。有台电视说啥也折腾不出图像,那头又催他起名字。 他一着急,振臂一呼——“难修!” 孩子的奶奶误会了,大笔一挥,写下“南休”两个字,没想到歪打正着,跟“曲”姓结合在一起,反倒成了个意味深长的名字。 曲南休慷慨仁义、善良守信、喜欢看美女、怕黑怕孤独、不爱做家务、尤喜棒棒糖。 世间有许多的不公平, 有人说这就是命, 我不信,我很拼, 可是有谁能懂, 草根的艰辛 ......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要是有好多女人呢? 她们有的如红酒般高贵,有的如白酒般浓烈,有的如清茶般灵慧,有的如果汁般甜蜜,还有的,如白水般贤良...... 《来份后悔药》,敬请期待。 星拱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第两百三十六回 这可是结局? 六年后。 风吹过,满树洁白的梨花飘香。 在最大的那棵梨花树下的石凳上,有两个人相依而坐。 若从背后看,男的高大俊逸,气度非凡;女的娇小玲珑,温柔可人。 两人有说有笑。 “夫君,我们来玩游戏吧。” “好啊,玩什么?” “玩那个喜怒哀乐的游戏,错了就得刮一下鼻子!” 屠天憨厚地笑道:“行,那娘子先指挥我。” “笑一个——” 屠天马上咧着嘴笑得十分欢乐。 “苦瓜脸——” 屠天马上活灵活现地来了个哭丧的脸。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现在,生气——” 屠天皱着鼻头,竖着眉毛,瞪圆了眼睛。 “哈哈哈,生气——” “生气——” “还是生气,哈哈哈哈——” 屠天刚要换表情,又不得再次皱着鼻头做出双眉倒立的样子,还夸张地挤眉弄眼,把身旁的女人逗得前仰后合。 他伸手扶住她肩膀说:“好了好了,别闹了,你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也好。” 原来那女子的肚子已经相当可观。 屠天一边拉她起来一边打趣:“瞧你,人儿不大,重得像个秤砣,我都快拉不动你了。” 女子嗔怪道:“那还不是怪你?” “对对,赖我,呵呵,谁叫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来着?” “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样,还色香味儿俱全,一天连夜宵加起来五六顿,你说这搁谁,谁能不胖啊?” “娘子说得对,怨谁也怨不着你。” 女子歪着头问:“等等,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确实胖喽?” 屠天玩着她额边碎发:“啊?哦,不胖不胖,苗条着呢?再说一抓一把骨头的,我也不喜欢,硌得慌。” “此话当真?” “当真!” “唉,真的假的无所谓,反正你肯哄我开心就好了。” “我几时骗过你啊?你再胖一点我才更喜欢。” “真的啊,那我今晚要再多吃一点。” 屠天笑着搀扶她起身,揽着她略显粗壮的腰,呵护备至地往梨花深处走去,留下相依的两个背影,和一地的馨香。 六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屠天总算逐渐将前尘往事放下,把心扉敞开;六年的时间,点砂契而不舍,陪他疗心灵之伤。 她像只倔强的小鸟,扑棱着翅膀不管不顾,终于有一天,一头闯进了心魔的心! 她天真烂漫,她至情至信,她古灵精怪,有时还有点小胡搅蛮缠。她和苍郁有点像,却又那么不一样! 对屠天,她有时管着他,像姐姐;有时听他倾诉,像朋友;有时陪他没心没肺,像哥儿们;但更多时候,点砂是个温柔的爱人。 如今,屠天搂着她,满足得好像搂着全世界。 许多女人做梦都想从屠天这里得到的,他毫无保留地全给了点砂一个人。再过不了几日,他们便要迎来爱情的结晶了。 苍郁说过,点砂将来一定是个好母亲。 点砂知道,也许苍郁还在屠天内心深处占有一席之地,但她不再吃醋,她很满足,只想好好珍惜。 也但愿苍郁姐姐,不再痛苦,愿云仙一想到云仙,就不忍继续,心拧着劲儿地疼。 有时她也会想起自己的师父——斑驳仙人。 那日她回去斗胆向师父禀报,决意不再继续修仙,而要去追求一份感情,当即遭到师姐们的嘲笑。 但师父却表示,你想好了,就去做吧,你的命运该由你自己主宰。 感谢通情达理的师父! “走了半天了,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下?” “嗯,就快走不动了。” 屠天心疼地低头亲了她一下:“宝贝辛苦了。” 点砂不失时机地撒娇:“那你要怎么犒劳我?” 屠天笑着说:“接着给你做好吃的,今天想吃什么?” “当真是我的御用厨神啊!” 这边幸福满溢,另一边却甚是苦楚。 晴天的傍晚,云霞当空。 云泽当日坠落的悬崖旁,草木依旧。 苍郁一身月芽白素裙,头上斜插两朵同色绢花,手里一直捧着那只,已被抚摸得平滑泛光的鸟笛。 她还记得,那一日,云泽纤长的手指将它拿起来,用嘴吹竹管,同时不断拉动推杆,往上推是高音,往下拉是低音,简单的动作,便可发出百鸟争鸣的美妙声音。 他把亲手做的鸟笛塞到自己手里,用清冷但动听的声音说:“需要我的时候,就吹响它。” “可是,你怎么知道不是鸟叫,而是我找你?” “很简单,用心听。” “就是说,你会会把心分给我一点点?” 那时云泽望着自己,似笑非笑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一笑,仿若春风拂面,百花盛开,少女的心扉延伸了无限的期待 突然,回忆的美丽泡沫破灭了。 “云泽,又到了你的忌日。你知不知道,这六年来,我每日吹响鸟笛数十次,是因为我想你、需要你,多么希望像从前一样,一转头就能见你在身旁守护。可是,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苍郁端坐在悬崖旁的石头上,绵延的思绪,浸透思念与哀伤。 有太多的话,要对逝去的爱人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曾遇见一位名叫鸿声的修行者。他对我说,‘仙界贵生,唯冰鹰反其道而行之,涅槃而后生。’而当初百合门里,写着你名字的里也有一句——‘冰鹰涅槃,死而后生’。这是巧合,还是天意?” “我知道,哪怕是在仙界,也只有级别很高的、以及与你非常熟悉的人,才知道冰鹰的典故,因此我问鸿声到底是谁。他只回答了五个字——‘信该信之人’,便消失了。云泽,‘信该信之人’,这不也是你教给我的么?因此我信了他!” “于是我装作与你反目,装作不顾你的死活,我昭告天下你的死讯,只为了让魔无上彻底放过你,以便你暗暗重生。” “就这样,愚蠢的我,亲手将你从这里推了下去!”长叹一声,啜泣,啜泣,不能原谅自己,“可原来书上所写,还有鸿声所说,都只是谎言!六年了,都没有你重生的消息!我竟然,竟然傻到拿你的命来赌!” 苍郁的脸上一片悲凉:“云泽,你是为救我才中的离人毒,在你那么虚弱、那么需要我的时候,我本来应该好好照顾你,陪伴你,可是我竟然亲手” 每次想到这里,便泪如雨下,心碎成一片片、一缕缕,残破地飘散在风里。 原来离散得失,总是周而复始,没有什么,能永远被拥在怀里。 “早知如此,就算你常年卧病在床,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服侍你,也好过那么快就阴阳两隔。每次看到我自己这双手,我都,我都若不是风华还小,我情愿随你而去!” 其时,小风华已六岁,完全长成了缩小版的越云泽,修眉俊目的小小少年。 唯一的不同,是随时随地挂在脸上的笑容。他爹爹从前可是几乎不笑的。 这么可爱的孩子,又怎能忍心抛下他不管呢? 一开始,小风华还很乖地跪在娘亲身边,听她说那些思念爹爹的话,向崖下那从未谋面的爹爹像模像样地磕了几个头。 时间一长就不耐烦了,偷偷跑来跑去到处找东西玩。 苍郁完全沉浸在对云泽的思念之中不能自拔,一时忘记了身边还有个调皮的娃。 一只罕见的琥珀滴蝴蝶从头顶飞过,翅膀两侧坠下的完美水滴形状,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温柔奇异的光泽。 小风华大为欢喜,溜开兀自去追。却只顾着看天上,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朝悬崖下跌落而去! “娘——” 听见儿子呼救,苍郁突然反应过来,措不及防跳起来伸手去抓,却差了那么一个手指的距离! 她有仙力在身,不惧深渊,慌忙纵身跳下去救。 在这须臾之间,一阵大风掀起了裙裾,天空忽然被什么东西照得熠熠生辉! “哗——” 一只雪白的巨鹰,自谷底迎风而出,灿烂耀眼,气贯长虹! 他准确无误地驼起正在下落的孩子和苍郁,以震慑天下的气场径直驶入长空! 冰鹰重生了! 经过六年的漫长煎熬和等待,九天云仙涅槃为了九天云神! 世间某处,一位披着蓑衣的山客,仰头望着翱翔的冰鹰,眼里写满欣慰的笑容。 ——那正是云泽转世的先师赵倚空,现名鸿声 苍郁欢喜的眼泪刚出眼眶,就被风吹走了。她搂住小风华,享受着一家三口别样的重逢。 地上的一切越来越远,终于变成了一块拼图大小。 再往上飞,看到了一颗璀璨的旋转着的蓝宝石,那是地球啊! 苍郁和小风华睁大了眼睛,看着迷人的太阳系里,那些形形**的美丽星球 再往后,来到了繁星点点的银河系,数不清的小“钻石”闪闪发亮! 云泽,能在有生之年,与你一起看到这些美好的东西,真好! 正在沉醉中,一颗横冲直撞的小陨石迎面向她飞来! 眼前熟悉的黑影一闪,仿佛一把钥匙,拧开了时空之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大结局) 第两百三十七回 悠悠故人心 苍郁还未睁眼,就感到眼皮外一片朦胧亮色。 四下很安静,只有一种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嗡嗡声”。空气中还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她拼命向记忆深处伸出一只手去,想抓住那些能帮助她回忆起什么的碎片。 “我这是在哪里?又穿越了么?看来穿越真是种病,得治。” 从前,只要专心凝望自己所爱,就会穿越到其中去。一直到遇见了云仙,就再未穿越过了。 因为在他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撼动和超越他的地位。 那么,为何这次又穿越了呢?云泽和小风华去哪里了呢? 一想到可能再次失去他们,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再一努力,睫毛微微动了动。 这时有个声音说:“她好像醒了。” 那声音,一点也不熟悉。 零星的脚步声走向她。她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包裹着自己的白色环形机器,散发着奇特光芒,正是它发出极其轻微的“嗡嗡”声。 两位身穿白大褂、面戴口罩的人,正附身观察自己。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那么遥远。 眼皮很沉,头晕。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把她从那环形机器里面推了出来。接着,她居然看到老爸、老妈和两个昔日闺蜜,紧张地围了过来! 乍见到这些久违的面孔,苍郁的心脏差点跳出喉咙,接着红了眼眶。 他们哪里知道,此时她,心里是怎样的翻云覆雨!仿佛分别了几个世纪、九死一生之后再次与亲友重逢! “心心出事都半年了,整天精神恍惚的,也查不出毛病,这可怎么好啊?” “阿姨,您别着急,我们都感觉她在一天天好转呢。” “是啊,您看她脸色红润多了,我们跟她说话,她眼睛也比以前有神了呢。” “既然医生都说了,一切身体机能,包括脑部都非常正常,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那次电梯出事的时候,她受了惊吓,肯定要慢慢调理的。” “唉,新闻上总说,这里电梯出事,那里电梯吃人,真没想到,这回让我家心心给碰上了,六十多层楼啊,直坠下来简直不敢想我是不是该去雍和宫拜拜了?” “阿姨,都过去了,别想了,现在咱们就考虑,怎么让她尽快恢复过来吧!” “对,对” 哦!原来自己是在一起电梯事故中受到了惊吓,都已经过去半年了! 之前在那环形机器上做的是脑ct我是,我是谢丹心。 一抹忘却时光的恍惚。 春去秋来,日升日落,平凡的一天又一天,如流水般逝去。 闭上眼,她仿佛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段铭心刻骨的两世爱恋,一帧一帧地回放,她仿佛还能感受到,云泽宽阔又温柔的怀抱里,那独有的冰原般清冽的气息 但越是渴望,越是摸不到,巨大的落差反复折磨着她。 被逼着去看心理医生。 那个慈眉善目的长者,对她表现出百分百的同情,诚恳地表示,对她说的每一个字深信不疑。 但转过脸去,就背着她跟她父母说,这姑娘还是沉浸在幻想世界里,要少嘲笑,多开导 谢丹心凄然一笑。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真正拯救了谢丹心的,还是她自己。 有一天,她想起了逸尘镇遭遇灭顶之灾后,那位怀抱一捧艳丽小黄菊的大姐说的话: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要更努力地活着。这样,等到他们转世回来的时候,看见我们一直过得很快乐,他们才能够释怀。 “我应该为爱我的人振作起来,更何况,也许他仍与我同在” 又是半年过去,谢丹心的精神状况渐渐稳定,最后,终于恢复如常。 她也曾到地铁里去寻那张海报,却早已被撤换;她也曾上网搜“高聚总经理归海良”,的确有这么个人,只是,此人离奇失踪,已是三年前的旧闻! 而那款叫做的手游,当年红透大江南北,现在早已被雨后春笋般的众多新游戏所替代。 她在一张白纸上随意划拉着:“谢丹心,归海良,谢丹心,归海良,归——心——归心殿?” 两度在“归心殿”度过的时光,确是刻骨铭心的幸福回忆! 归心,归心,难道这一场盛大的往事,都只是由心而生的幻境? 她不可以向人提起苍郁和云泽的故事,因为曾经刚尝试说了个开头,就被人当作又犯病了,莫不如将往事尘封心底。 她重新开始画画、拉小提琴,画出来的东西,却比从前沧桑了不知多少倍。每一个音符、每一下笔触,都有着快乐与痛苦交织的记忆。 她到新的公司去上班,生活翻开了新篇章。 穿越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在她脑海中以一种独特的姿态存在着,和她许苍郁的身份一起,与现实自由切换。 每当切换到那边去,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可以将自己藏起来舔舐伤口的角落,而她也因此,仿佛拥有了两个各自独立的灵魂—— 许苍郁的灵魂之下,有着铭心刻骨的爱人与孩子,有着望尽千帆的沧桑与无奈;而谢丹心的灵魂之下,却只是一个世人眼中尚未谈过恋爱、且固执地拒绝相亲的剩女。 这一天,她灵光一现,忽然想去百忘山走一走。记得那里的山林中靠近山顶的地方,有一间废弃的竹屋。 百忘山知名度不高,交通不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所以记忆中一向游人很少。 谢丹心从前和同学“探险”来过此处,唯一记得的是那间竹屋,与云泽为她去毒疗伤、并陪她度过几天几夜的那个山林竹屋,如出一辙。 也许,这是她的另一半灵魂,用来寄托相思的好地方! 这次独自来,惊喜地发现竹屋还在,不远处的山顶,还多了一间新修葺的道观。 也许正是因为这间不大的道观,山上比从前,明显多了许多供奉香火的游客。 来到近前,原来这道观叫做“越云观”! 谢丹心的心跳得很快,仿佛只要步入其中,就能寻到云泽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里秉承了道家一贯的“清静无为”、“勤俭不争”的传统,不见雕梁画栋,只有质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与一般的道观、庙宇不同,门前的院落中,除了香炉,还匪夷所思地立有一块异形大石,上面刻有两句诗—— 重明山中饮玉液, 琼泽何处问相依。 谢丹心愣神片刻,旋风般转入殿堂之中,抓住里面一位年轻道士:“请问,外面石头上那两句诗,是什么人写的?” “哦,是一位为富且仁的善人。” “为富且仁?” “是的,正是他,捐资建造了这座‘越云观’。” “这两句诗的意思,他可曾解释过?” “没有。那位善人说,有缘自会解读。”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一般每逢农历十九日或二十日左右,他都会回来供养香火。” “农历十九?那这个月,他有可能今天就会出现?” 一阵狂热的心悸。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他,也曾经穿越到那个世界里去? 谢丹心环顾四周,香火缭绕,那些虔诚的香客,各怀心事,在香炉前以各种不规范的姿势作着揖,表达自己的敬意。 她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忽然,不经意的一个回眸,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令她怦然心动,迅速转身尾随其而去! 那男人身形高大,容貌俊美,举止优雅,衣着颇有品味,眉梢眼角与越云泽极其相似,但论及气质,与越云泽却是不同。 谢丹心迷失在现代与回忆交织的奇妙空间里。它就像一个漩涡,可以让她无穷无尽地沉陷下去。 谢丹心鬼使神差走上去,怯怯地问:“对不起,冒昧问一句,您是归海先生么?” 那男人抬起头注视她的眼睛,彬彬有礼答道:“请问您找哪一位归海先生?” “哪一位?” 至少他没直接回答“你找错人了”,或者“什么归海?”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归海良先生。” “咱们借一步说话。”男士示意她走到一边香客较少的地方,友好地向他伸出手来,“我叫归海辰。” “归海辰?” 谢丹心一边伸手去握,一边琢磨两位归海先生的关系。 他的手温度刚好,一点也不凉。 “归海良是我弟弟,他已失踪三年了,新闻也报道过。您...是我弟弟的朋友?” “有过一面之缘一直没有线索么?” 归海辰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艰难地将事实又吐露一遍:“没有。警方也下了大力气,但一无所获。家人都已经接受了事实,他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谢丹心没有说话,她心中万般美好的归心殿,轰然坍塌,片瓦不留 又两个月过去。 谢丹心每一天都在努力生活,却从未忘记那两句诗,它分明说的是,“重明鸟在山林中饮琼浆玉液,苍郁与云泽何时何地能够重逢?” 可为何“重明山”三个字连在一起,不断冲击脑海? 此时但凡有一个能寄托相思的地方,她都会不计代价设法前往。 去! 轮上颠簸,辗转了几次长途车,最后谢丹心来到了离家一百公里外的“重明山”。 三三两两的登山客从她身边路过。 她惊异地发现,这山中居然也有一间道观,香火很旺,且其时,正在举办画展。 道观? 画展? 一打听才知道,所有的画都出自同一人笔下。 凝神向每一幅画望去——郁郁葱葱的山间竹林、畅饮琼浆玉液的重明鸟、搏击长空的冰鹰、芳华正好的荏苒树 谢丹心的嘴角,由惊而喜,缓缓绽开一缕欣慰的笑容,周围的嘈杂已可以忽略不计。 正如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里那样,身旁,有人正在专注地欣赏她精致的剪影。 她微一侧身,一位身穿笔挺白衬衫、剑眉星目、风华无双的男士,正挂一抹淡淡的笑容,向她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来 “伸手需要一瞬间,牵手却要很多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 ——释迦牟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生死依 新坑《巫山有云也有毒》 新坑已开,欢迎移步《巫山有云也有毒》!! 巫山爱酒爱美人,忽然两样都失掉兴趣。体检结果:纵欲过度! 他用白云暖当调理“肠胃”的“清粥小菜”,她却视他为禽兽中的战斗机。 “为什么跟我培养感情?” “大鱼大肉吃腻了。” “你你你把衣服穿上!” “朕不喜欢穿衣服。” “这个世界难道没有王法吗!” “有。朕,就是王法。” 当两情相悦姗姗来迟,一个真相震惊了世界,有人晕倒,有人断肠。 小白沉默半晌:“也罢,反正真爱就是,爱你的灵魂胜过你的皮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