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叫夫君》 正文 1.郡主 顺熙九年,仲春 马车赶了大半日,抵达皇宫时已近黄昏了。 西边的天际被云霞染红了大半儿,映衬的整个皇宫都金灿灿的,肃穆而辉煌。 四岁的萧漪宁被刘尚宫抱坐在大腿上,透过马车的窗牖往外看,白玉般的大理石栏杆上雕刻着蜿蜒腾飞的巨龙,红墙金瓦,勾栏玉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这便是皇宫了,今后她要生活的地方。 舅父说爹爹战死了,娘亲跟着爹爹走了。她不知道死是什么,但隐隐有种直觉,她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父母了。 宫里来人时,舅舅跟她说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要接她入宫,以后皇宫便是她的家了。 她以前听母亲说过,母亲和皇后娘娘相识于闺阁,是感情最要好的姐妹。母亲是那样好的一个人,皇后娘娘一定也不会差的。 马车抵达通瑞门时,刘尚宫抱着她下了马车,接受侍卫的排查,又继续步行着往前走。 “刘尚宫,咱们要去哪儿?”漪宁被她抱着,声音绵软糯糯,一双大眼睛水蒙蒙的,整个人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刘尚宫而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的白净,细眉凤眼的,笑起来时无端端让人觉得亲近:“回姑娘,咱们去承乾殿,陛下在等着您呢。” 漪宁低低“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地垂了头,她还以为是要见皇后娘娘的。 承乾殿里,身着玄色龙袍的伟岸男子在龙案前坐着,内监方德宣送来的茶水他一口也没喝,威严肃穆的双目时不时的瞥向外面,神色里透着些许不耐。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眼见陛下的眉头微微蹙着,两边坐着的嫔妃乃至皇后无人敢出言说话。 陈贵妃仗着自己是多年得宠的老人,此时走过去柔声宽慰着:“陛下宽心,萧姑娘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顺熙帝缓缓抬眸,看到陈贵妃国色生香的容颜上满是关切,他拧紧的眉梢松弛几许,转眸看向右手边的皇后:“你派去的刘尚宫怎么回事,这时候了还不见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张口欲要回话,外面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抱着漪宁走进大殿,对着里面的一众主子下跪行礼:“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话音刚落,漪宁就感觉自己被另一个人抱了起来。那人体格健壮,雄厚而结实,有些像父亲的怀抱。 顺熙帝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由想到了同他义结金兰的好兄弟,战场上为救自己被敌军万箭穿心的一幕。他鼻头一酸,眼眶有些红了,沙哑着嗓音对她说:“阿宁,对不起”是他让这孩子小小年纪成了孤儿。 漪宁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向她道歉,但她看得出来,他似乎很难过。以前父亲难过的时候她就会亲一下父亲的脸颊,这样父亲就会开怀大笑,还会夸她是贴心小棉袄。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漪宁突然也有些不忍心,下意识抱上他的脖子,在他左侧脸颊上印了轻轻一吻。 承乾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落针可闻。 众人皆知,顺熙帝并不喜欢小孩子,皇宫里的皇子c公主们被他抱过的次数便屈指可数,更别提有谁敢这般大胆地去亲吻他的脸颊了。 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实顺熙帝并非不喜欢小孩子,实在是宫里面的孩子被后妃们教育的对他充满敬畏,少了寻常人家的父子之情。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愿意跟孩子们亲密了。 而眼前这个孩子无意的举动,让他不由想到了民间那最质朴纯真的父女亲情。 大夏朝至今已延绵百年,但顺熙帝这个皇室血脉却是在民间长大的。 正新十九年,淑慧皇后因巫蛊案蒙冤自尽,顺熙帝的祖父文睿太子为其母淑慧皇后申冤,却被人安上谋反的罪名,太子府满门被诛。 那时候,文睿太子的嫡长子——顺熙帝的父亲尚在襁褓,被贴身内监秘密带出了太子府,自此流落民间。 顺熙帝的父亲长大成人后娶了民间女子为妻,夫妻二人合伙卖包子为生。 顺熙帝这个皇曾孙,一出生也就沦为包子铺里的小儿郎。 十几年前朝中权臣当道,官员腐败,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起义大军揭竿而起。他这才趁此时机和结义兄弟萧景旗顺势举兵,扬言要讨伐佞臣,清君侧。 因着他文睿太子嫡长孙的身份,引来各路兵马纷纷响应,一时间举义大军势如破竹,不过半年便打到了皇城长安,手刃当时的佞臣司马宇辉。 大同帝庸碌怯懦,将帝王玉玺双手奉上。 自此,21岁的包子铺小儿郎一朝称帝,成了这天下之主,也便是如今的顺熙帝。 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位,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流失了民间最质朴纯真的亲情。 顺熙帝记得,他做皇帝之前也曾有过一个这般甜心的女儿。那是他的嫡长女,小名唤作阿宝。阿宝聪明机敏,整日里最喜欢粘着他。每当他有了烦心事,她也会这般趴在他的脸上亲一口,然后纯真无邪地冲他笑。 不过那孩子命不好,小小年纪却因为染上天花夭折了。 余下的儿女们都是在他称帝之后生下的,个个儿都怕他,倒是再不曾有阿宝那般合他心意的孩子了。 看着怀里乖乖巧巧又惹人怜爱的小姑娘,顺熙帝有些恍惚,只觉得是他的阿宝又回来了。 “阿宁是个乖孩子。”顺熙帝满目慈爱地亲了亲她那粉嘟嘟的小脸儿,眉眼间涌出慈祥的笑意。 后宫众妃满脸的不可思议。 皇后瞧出了陛下的心思,想到以前的女儿阿宝,一时间也颇有些感伤。她理了理情绪,温婉浅笑着:“陛下,萧国公已经不在了,给再多的封赏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给这孤苦的孩子一些赏赐,您觉得呢?” 顺熙帝点了点头:“皇后所言甚是,那就封这孩子做个郡主吧,安福郡主。” 陈贵妃笑着接话:“想来郡主日后也会如这封号一般,平安顺遂,幸福一生。” 皇后过去点了点漪宁的小鼻子,宠溺道:“阿宁长得跟你娘一样水灵。陛下封你做了郡主,还不快谢谢陛下?” 漪宁不知道郡主是什么,但看大家的反应就知道,肯定比“姑娘”更厉害一些。她唇角一弯,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谢谢陛下。”声音甜软的像刚出炉的糯米糕子,回味时还浸着荷叶的清香。 顺熙帝宠爱地捏了捏她水嫩嫩的小脸儿,手感柔软细腻,似乎还很有弹性。 这时,漪宁张嘴打了个哈欠。 皇后道:“陛下,椒房殿阿宁的房间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不如让臣妾带她去休息?” 漪宁的母亲宁氏和楚皇后未出嫁前是最好的手帕交,皇后自打长女阿宝染上天花夭折,至今膝下无女。她让刘尚宫去接这孩子入宫时,便想好了要像亲生女儿一般抚养她长大。 不料陈贵妃也开了口:“陛下,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日理万机,怕是要忙不过来。臣妾甚是喜欢这孩子,不知可否让她住在清池宫里,也好同二公主作伴。”说罢又怕顺熙帝不允,补充道,“臣妾定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陛下尽可放心。” 皇后脸上笑意微僵,还未开口,便听顺熙帝沉声道:“不必了。”他抱着漪宁往上提了提,“这阿宁乖巧懂事,甚合朕心。今后便让他住在承乾殿,朕亲自来教养。” 众妃皆是一惊,再看向那三岁的女娃娃时,艳羡者有之,嫉妒者有之。 只有漪宁一直呆呆地任由陛下抱着,不悲不喜。皇宫里的人她都不认识,似乎跟谁住在一起都是一样的。 顺熙帝遣散了后妃,亲自抱着漪宁走进内室,将她放在龙榻上,并体贴地为她褪去了鞋袜。 见方德宣进来,他吩咐道:“去偏殿收拾间卧房给郡主居住。记住,床褥帐幔一应用最好的。” 方德宣应诺退了出去,顺熙帝对漪宁道:“阿宁先在这里小憩片刻,待你的卧房收拾好了,今后便住那里。” 说着,他又唤了两名宫女过来看护,以防她掉下床来。 一切都吩咐妥了,他正欲起身出去,右手的小拇指却被小丫头紧紧攥住了。 顺熙帝扭头时,萧漪宁正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眼睛亮晶晶c水濛濛的,无辜中透着些可爱。 顺熙帝看得心上一软,在床沿坐下来,笑眯眯看着她:“阿宁怎么了,睡不着?” 漪宁依旧抓着顺熙帝的手指没松开,一语不发的。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角渐渐开始往下拉,一撇一撇的,眼睛里也开始布满了水雾。好像珍贵的黑宝石上蒙了细纱,朦胧的让人看不真切。 顺熙帝一颗心都要软化掉,复又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哄着:“阿宁不哭,阿宁最乖了。” 他不哄还好,这一哄小丫头哭的更凶了,边哭还边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顺熙帝倒是听清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是又想起爹娘了。 ——“陛下,能为国尽忠是微臣之幸。只是,微臣家中仍有妻女放心不下,还望陛下能够照料一二,臣即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好兄弟萧景旗临死前的话仍在耳畔,顺熙帝不由升起一丝愧疚。 他答应了要替他照顾妻女,不料弟妹刚烈,得知夫君死讯后殉情而死。如今,就只剩下这可怜的孩子孤苦无依在这世上。 他心疼地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儿,低声安慰着:“阿宁乖,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朕会像你爹爹一样疼你,护你,宠你” 不知过了多久,漪宁许是哭累了,最后趴在顺熙帝肩头睡着了去。 看她睡着时还带着哽咽,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动。顺熙帝怜惜地亲了亲她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将她放置在榻上,盖上锦被。 他的动作轻柔小心,似乎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梦中的小人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开胃 因为还没从爹娘离开的现实中走出来,漪宁自打住进了承乾殿便一直没什么精神气儿,整日闷闷不乐的,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尚食局的膳食和点心最为精致,味道也是可口的,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大都很喜欢。顺熙帝将它们逐一摆在漪宁跟前,她却勉强咬了两口便摇头不肯再进。 眼看这孩子没几日便消瘦下来,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儿也变得暗黄,整个人蔫蔫的,顺熙帝急的不行,无奈之下寻了御医来诊治,开胃健脾的药也开了不少,却仍是没什么用。 为此,近日里顺熙帝一张脸阴沉成了黑炭,承乾殿上下伺候的人无不小心翼翼。 椒房殿 皇后午憩醒来,坐在妆奁前由着金嬷嬷和银嬷嬷为自己梳妆,想到近日里顺熙帝总是心烦意乱,她拧眉问道:“郡主今日进膳如何?” 金嬷嬷熟稔地将手里的一缕青丝缠绕在皇后头顶,拿赤金镂空雕花螺丝珠钗固定,这才回禀道:“郡主还是胃口欠佳,早膳喝了四勺枸杞黑豆粥,午膳吃了一块玫瑰饼。后来御医给开了消食开胃的药,郡主喝了一口又全吐了出来,陛下一怒之下赏了御医院院使杜大人十个板子。” 皇后略微怔了怔,旋即喟叹一声:“这段日子陛下为阿宁之事忧心,心里只怕闷着气呢,如今发出来也好。只是,这孩子不吃不喝的也不是个办法。”说罢略顿了顿,“银嬷嬷,咱们椒房殿的小厨房里可还有食材?” 银嬷嬷回道:“倒是有一些,不过怕是没有尚食局那边的齐全。” 皇后凝神细想了少顷:“那待会儿我拟一个单子,你对着上面的食材到尚食局去拿。” 银嬷嬷低头应诺。 金嬷嬷显然有些明白主子的意思了:“莫非娘娘您想亲自下厨?” 皇后只是莞尔一笑。 银嬷嬷很快拿着单子去尚食局取了食材回来,皇后挽起袖子进了小厨房。 太子岑璋来到椒房殿时大殿里寂静无人,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母后?金嬷嬷?银嬷嬷?” 金嬷嬷闻声从外面走进来:“太子殿下,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是应该听太傅授课吗?” 这太子殿下现如今不过八岁,也算是金嬷嬷看着长大的,如今见他满头大汗的,金嬷嬷心疼道:“殿下这是跑着过来的吧,瞧这脸上的汗。”说着吩咐外面的宫女拿了热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岑璋一抬头看到金嬷嬷脸上c鼻子上都沾着白乎乎的东西,不由得捧腹大笑:“金嬷嬷,你掉面缸里了还是白无常上身了?” 太子不说金嬷嬷还没觉得,听了这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果真见手上沾着面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快别取笑奴婢了,郡主近日里饮食欠佳,陛下为此忧心不已,皇后娘娘便想亲自为郡主做点心,奴婢是进去帮忙的。” 岑璋听罢眼前一亮:“母后做的点心,那待会儿孤也要尝尝。” 说完又忍不住嘟囔一句:“也不知那安福郡主是何等人物,父皇这段日子一心扑在她身上,就连母后居然也亲自下厨为她做点心,孤长这么大也没见母后这般关怀呢。” 皇后端着碟子刚走进大殿便听到儿子的抱怨,不由嗔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在这儿争风吃醋,还是太子呢,不怕你父皇听到了骂你。” 提到顺熙帝,岑璋的脸色变了变,旋即起身笑嘻嘻迎上前:“父皇这不是没在吗,母后最疼儿臣,难道还会向父皇告状不成?” 皇后被儿子逗得哭笑不得,碟子被金嬷嬷接下后顺势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就你这嘴能说会道,怎的这时候过来了?” 见皇后坐下,岑璋站在一旁为母亲捶着肩膀:“太傅被父皇叫去谈正事了,儿臣看了会儿书觉得烦闷,过来陪母后说说话。” 皇后凝眉看了眼儿子,眼见岑璋心虚地低着头,她无奈地摇摇头:“你父皇此时召见太傅能说什么,莫不是你又犯错了?” 岑璋干笑两声,给皇后捶背的两只拳头越发殷勤了:“没有的事,母后怎能这么不相信儿臣呢。” 眼见他不说,皇后只瞥了一眼却也不追问:“没事就好,刚好我要把做好的点心送去给你阿宁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对了,阿宁入宫半个月了,你还没见过吧?” “啊?”岑璋停下给皇后捶背的动作,去一旁的罗汉椅上坐下,自顾自地斟了茶水抿着,“儿臣就不去了吧,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呢。” 皇后瞥他一眼:“太傅既然没在,你陪母后看看安福郡主又有何妨?也刚好给你父皇请个安。” 岑璋默了片刻,搁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到皇后跟前低头认错,一双好看的凤目垂得很低:“母后,儿臣知错了。” 皇后眉心微蹙,面上的表情严肃几分。她就知道,这孩子此时跑过来准没好事:“说说吧,又做了什么怕你父皇生气?” 岑璋搓了搓手,目光看向别处:“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我趁太傅午憩时揪了他一根胡须。然后太傅一怒之下去御书房找父皇告状了。” 说罢,他自知做错了事,愧疚地抬手抚了抚后脑。想到待会儿父皇可能会拉他去问话,岑璋一双腿禁不住哆嗦了两下。 皇后听罢也生了怒气,沉声道:“你父皇为你请太傅是教你读圣贤的,你身为太子乃万民表率,岂可对太傅不敬?居然还敢揪太傅的胡须,你父皇不生气才怪。” “儿臣和皇兄约好了一起玩蹴鞠的,结果太傅跑过去非要儿臣回去看《战国策》,儿臣一时气不过才” “你是太子,有你该做的事,岂能跟着大皇子贪图玩乐?”皇后一呵斥,岑璋当即不说话了。她又语重心长道,“璋儿,母后家境普通,而你又并非长子,你可知为了能让你坐上太子之位母后有多不容易?” 岑璋惭愧地低下头去,眼眶里含了水雾:“儿臣知道,贵妃娘娘乃丞相嫡女,又诞下皇长兄,当时朝中众臣皆支持立皇长兄为太子。若非母亲身染重病险些命不久矣,父皇也不会因为疼惜母后而将这太子之位交给儿臣。” “璋儿就不觉得,当初母后那场病来得巧吗?” 岑璋神色微惊,诧异地抬头。 侯在一旁的金嬷嬷道:“太子殿下不知,当初皇后娘娘为了让您当上太子,夜里偷偷在冰天雪地里坐了整整一夜,这才生了场重病。因为那场病,娘娘险些就为了您能坐上太子,娘娘可是豁出命换来的啊。” 岑璋扑通跪了下去,眼角一滴泪水划过:“这些事,儿臣从来不曾听母后提过。母后,您这是何苦呢?” 皇后苦笑一声,怜爱地抚了抚儿子的发顶:“母后虽出身书香世家,但并无亲族在朝为官;而陈贵妃的父亲陈丞相是最先率领百官拥立你父皇为帝的有功之臣。 当初你父皇执意立我为后而非陈贵妃,丞相对此早已心生不满,所以一直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处处给你父皇施压。陈贵妃有孕在我之后,大皇子却先你一个月早产而出,是巧合还是人为谁又能断定?那个时候,若非母后濒危堵了悠悠众口,咱们母子二人谁能料到会落得何等下场?” 岑璋惭愧不已,低头认真道:“母后息怒,今后儿臣定当发奋努力,争取做个好储君,绝不辜负母后的一番苦心。” 皇后伸手拉他起来,拿帕子为他擦了擦眼泪:“都长成大孩子了,哭什么?太傅是你父皇千挑万选的,你日后好生遵从他的教导,母后也就很欣慰了。” 见儿子点头,皇后总算宽慰许多:“时候不早了,阿宁此刻应该陪你父皇待在御书房,咱们带着这些糕点过去瞧瞧。” “可是”想到要去见父皇,岑璋仍旧有些害怕。 皇后道:“纵然现在你不肯去,待会儿你父皇也会差人宣召你。放心吧,母后会尽量为你说好话的。” 岑璋听罢不由欢喜,挽上皇后的胳膊喜道:“多谢母后。” 皇后拉开他:“母后这回帮你,不代表就认为你没做错。要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也记得自己方才对母后的保证,万不可因此事再惹你父皇生气。” 岑璋如今晓得母后曾为自己吃的苦,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做个太子,他倏然站直了身子,对着皇后恭恭敬敬行礼,言辞格外认真:“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负母后厚望。”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御书房后面有三间抱厦,其中一间题名为潮汐阁,顺熙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便将漪宁安置在潮汐阁里。 见过太傅后顺熙帝去潮汐阁看漪宁,还未跨进殿内,便对着门口的内监方德宣道:“去,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方德宣应诺离开,顺熙帝方才阔步走了进去。 漪宁正坐在矮榻上发呆,旁边两个宫女拿了拨浪鼓哄她玩,还给她讲故事想引她发笑。她却只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不哭不闹的。 “郡主可有再吃什么?”顺熙帝问旁边的乳娘。 乳娘小心翼翼回道:“郡主没有食欲,什么也不肯吃。” 漪宁听到这边的说话声,从矮榻上爬下来,迈着小碎步跑过去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娇娇软软喊了声“陛下”。 顺熙帝笑着将漪宁抱起来,宠溺地亲了亲她的脸蛋儿:“阿宁怎么不肯吃东西,你瞧这两天又瘦了。” “阿宁不饿。”她趴在顺熙帝的肩膀上,乖乖巧巧地回话,但因为近日里食欲欠佳,她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无力,让人心生疼惜。 顺熙帝一颗心都要化掉,嗔怪道: “胡说,每天只吃那么几口,不饿才怪呢。阿宁告诉朕你想吃什么,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朕一定让尚食局给你做。” 漪宁摇了摇头:“阿宁不知道。” 顺熙帝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这天底下,朕也就拿你没办法。你这整日闷闷不乐的,要朕怎么样才好呢?” 漪宁依旧趴在顺熙帝的肩膀上没言语,整个人似乎没什么精神,偶尔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爹娘,双目里红丝遍布,可怜见的。 这时,外面方德宣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糕点 皇后进来时漪宁正在顺熙帝的肩头趴着,看到皇后她原本闷闷不乐的脸上展露笑意,嘴巴甜甜地叫了声“皇后娘娘”。 这几日皇后每天都会来看她,还会像娘亲一样抱抱她亲亲她。在漪宁心里最亲近的除了陛下就是皇后娘娘了。 见漪宁难得笑了,顺熙帝也跟着心情愉悦不少,点了点小丫头微微上扬的嘴角:“皇后来看你,这下开心了?” 岑璋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看到太子,想到方才太傅说他不敬师长一事,顺熙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沉了下来。但碍于漪宁在此,他不忍心吓着她,便先将此事搁置下来,对着漪宁道:“阿宁快看,你太子哥哥来看你了。” 漪宁顺势看过去,见眼前的哥哥长得很漂亮,看着自己时又面带微笑,她也咧嘴轻笑着叫了声“太子哥哥”。 小姑娘声音娇软好听,又软软糯糯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岑璋仰脸看她,只见这姑娘生的极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凝神看着你时里面好似蒙着水雾,看得人心都软了。 他一时间把太傅的事忘了个干净,走至顺熙帝跟前轻声道:“父皇,我能抱抱阿宁妹妹吗?” 顺熙帝看了眼儿子,再看看怀里的阿宁,到底没舍得撒手。这段日子阿宁养在承乾殿,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他可宝贝着呢,万一被太子摔地上了可怎么好? 见父皇没有让自己抱的意图,岑璋站在那儿略有些尴尬,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双凤目里噙着浅浅的笑意,上前道:“陛下,阿宁近日里食欲欠佳,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不如让阿宁尝尝看?” “皇后亲自做的?”顺熙帝显然有些意外,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记得在宫外时,朕最喜欢皇后的菜了。如今朕成了皇帝,你做了皇后,倒是再不曾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说着,他拍了拍漪宁的肩膀:“今日皇后为你亲自下厨,阿宁可是要尝一尝。” 金嬷嬷将一个紫檀木芙蓉花图案的红漆食盒呈上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榻桌上。 这些点心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的,有洁白胜雪,状似小兔子的糯米香糕,那糕点小巧可爱,兔子更是刻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瞧着便食欲大增。旁边是一碟子水晶包,晶莹通透,尖角处沾了红色的玫瑰果脯,好似皑皑白雪间开出的红梅。还有那淡黄色娇艳欲滴,分外诱人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顺熙帝抱着漪宁和皇后过去坐下,看着那些点心神色微恙:“朕记得这些点心,有一年阿宝染了风寒什么也不肯吃,你便做了这个给她吃,那丫头吃得津津有味,直说好吃。” 提到阿宝,皇后眼眶微热,强自笑道:“是啊,这三样是阿宝以前最喜欢吃的。不过有件事臣妾没说,这三样糕点是闺阁时宁妹妹教臣妾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点心。” 皇后口中的宁妹妹,正是漪宁的母亲,萧国公夫人宁氏。 “臣妾想着,这既然是宁妹妹拿手的点心,阿宁以前恐也是吃过的,所以便做了给她试一试。” 明白了皇后的一番心意,顺熙帝低头看着目光炯炯有神望着那些点心的漪宁,眼底渐渐变得温柔:“阿宁想吃吗?” 漪宁破天荒的连连点头,这些可都是她在家时最爱吃的。 顺熙帝拿了小兔子形状的糯米香糕递给她,漪宁接过来咬上一口,甜香松软,糯而不腻,里面还裹着酥脆的芝麻鸡蛋卷,焦中带嫩,齿颊留香。 漪宁一连咬了三次,直接将手里的点心给吃光了。 这几日她无论吃什么,都是咬上一口便反胃直吐,像今日这般津津有味吃下一块糕点的还是头一次。 见投了她的心意,顺熙帝也跟着开心,又拿了水晶包给她:“阿宁,皇后做的点心好吃吗?” 漪宁点头:“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说罢,又津津有味吃起了水晶包。 眼见小丫头吃的有劲儿,顺熙帝怕点心太干,让尚食局送了甜羹过来。 一番吃吃喝喝,漪宁整个人精神气儿也跟着好了不少,眼见她打了饱嗝,顺熙帝让人将剩下的撤掉,笑着道:“怪不得尚食局那些膳食你不肯吃,原来是不合我们阿宁的心意。” 说完又拉住了皇后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弄几下:“阿宁难得吃的这般开心,还得多亏了皇后呢。” 皇后看了眼旁边望着漪宁不说话的太子,雍容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太子的主意呢。” “哦?”顺熙帝瞥了眼太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皇后道:“太子见陛下近日里心情欠佳,跑去问臣妾怎么回事,臣妾便说起了安福郡主的事。太子说郡主若是思念父母所致,兴许唯有以前在国公府常吃的膳食能勾起她的食欲,因而臣妾才想到了做这些点心。” “如此说来,太子也算有功。”顺熙帝一直望着漪宁,目光不曾在岑璋身上停留片刻。 岑璋见皇后对自己使眼色,忙恭谨回话:“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顺熙帝抬眸看他,眼底的怒意明显淡了许多,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椅子:“站了那么久,你也坐下。” 岑璋受宠若惊,谢恩后也坐了下来。 顺熙帝又道:“今日太傅之事,太子你作何解释?” 岑璋屁股刚沾上椅子,听到这话弹跳似的又站起身来,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儿臣一时贪玩惊扰了太傅,方才已经被母后教训过了,稍后儿臣便亲自去找太傅赔罪。” 顺熙帝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太子小小年纪,如何想的出主意来哄阿宁用膳。皇后那番话顺熙帝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因为漪宁难得肯吃东西,他此刻心情大好,也就不愿去刨根问底,只是道:“知错便好,下不为例。” 岑璋如释重负,连连称是。 顺熙帝将阿宁放下来,语气缓和不少:“阿宁一下子吃了不少点心,恐她胃里积食,你带她出去走走。” 岑璋初见这位小妹妹时便喜欢的紧,但碍于父皇视若珍宝,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如今眼见父皇亲自开口让自己带她出去玩,他欢欢喜喜地握住阿宁的小手拜别了帝后。 正值春天,御花园里百花竞放,姹紫嫣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上的云彩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火烧一样。有燕子成群结队的划过,在天边留下翩翩身姿,美不胜收。 夕阳的余晖挥洒着大地,仿佛给这御花园罩上一层金光。漪宁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架上,头上戴着新采摘的花编制而成的花冠,随着岑璋在后面推动,秋千高高漾起,她披散在后肩的碎发迎风而起。 御花园里渐渐回荡起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太子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另一边,两位少年绕过假山走过来,看到秋千架下的景象两人双双住了足。 “太子怎会跟个小姑娘玩得这般开心?不会这就是父皇养在宫中的萧国公府孤女,安福郡主萧漪宁吧?” 说话的是三皇子岑琰,乃刘贤妃所出,而今不过七岁,因为自幼体弱,他的面色比旁人稍显苍白,有种弱不禁风之感。 岑琰等了半天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他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恪之,想什么呢?” 长浚伯府嫡出的二公子邵敬霆,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如今不过十岁已经是个案首了。按理说,男子弱冠之年不便称呼其名时才会另取表字,而这位邵二公子格外与众不同,七岁之时便因为嫌弃自己名字难听,令取了个表字——恪之。 自此,周围亲友皆以恪之而称之,以至于这些年来有些人早已忘记了他的本名,只知长安城里的第一少年才子邵恪之。 三皇子自幼聪颖,偏爱读书,皇后为其选伴读时便想到了这位才德兼备,又在长安城里颇有名气的邵恪之。 好在二人兴趣相投,又十分合得来,整日里一起谈诗论赋,倒也各有进益。 邵恪之回过神来,目光仍旧望着不远处笑魇如花的小姑娘:“夕阳西下,秋千架上小仙童昨日先生不是留了课业,此情此景若能入画,想来必是美极。” 岑琰闻此倒是笑了:“原来是看着眼前美景手痒了,既如此,等你画好了可要先容我观赏一番。” 邵恪之看向岑琰:“三皇子丹青妙手不输恪之,何不你我一较高下?” 岑琰笑着抬手制止:“先生的课业我早想好画什么了,如此美景留给你一人便可。” 说罢三皇子又望了眼秋千架上的小姑娘,突然提议道:“我看这小姑娘要玩上一阵子,你何不就在此地作画,这眼前看到的总比你回忆起来的更加鲜活。” 三皇子说完见邵恪之并未拒绝,转而对后面的内监道:“速速去取笔墨纸砚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作画 御花园离皇子们读书的晋江阁不远,小太监很快便取了作画所需的工具来,甚至还让人抬了便携的桌案。 邵恪之拿了画笔,又凝神对着秋千架上笑魇如花的小姑娘望了片刻,开始提笔作画。 三皇子岑琰闲来无事,便也站在一旁认真看着。 秋千架上的漪宁难得这般开心,暖暖的春风吹拂在耳畔,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太子哥哥,这秋千真好玩。”她双手抓着花藤缠绕的绳子,侧过脸对着身后的岑璋道。 见她开心岑璋也心情大好:“阿宁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带你来这儿荡秋千可好?” “好啊,咱们一言为定。” 漪宁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太子哥哥,你先别推了,停下来。” 岑璋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扶住她的小腰使得秋千停下来,不解的问:“不是说很好玩吗,怎么不玩了?” 漪宁从秋千上下来,指了指:“太子哥哥,你坐下来,该我推你了。娘亲说要懂得分享大家才会愿意永远跟我玩儿。” 岑璋见她小小年纪竟这样懂事,心里也觉得很柔软,他笑着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好乖哦,不过太子哥哥不喜欢坐上面,太子哥哥就喜欢推着阿宁荡秋千。” “可是”漪宁伸出纤细白嫩的小食指,点着脚尖想触碰他的脸,“你看,太子哥哥你都流汗了。” 岑璋抬起手背在额头上抹了一下,手背也被汗水染的湿漉漉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不累的。” 漪宁才不管他说什么,扯着他的胳膊就把他往秋千上拽:“太子哥哥你坐下嘛,我来推你。” 岑璋见她如此较真儿不免觉得好笑,当真坐了上去。 漪宁很开心,仰脸道:“太子哥哥,你等着我推你哦。”说罢小跑着绕到后面去,用力去推岑璋。 漪宁如今不过四岁,小胳膊小腿儿的哪里推得动,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过让上面的岑璋稍微晃了晃。 其实岑璋自己也能荡起来,不过是想逗她两下,故意坐在上面没动,心里暗自窃笑。眼见后面没动静了,他困惑的扭头去看,谁知小丫头居然伸手揉着眼睛撇起嘴来。 这下岑璋慌了,赶紧从秋千上下来跑去哄她:“阿宁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漪宁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委屈哒哒的开口:“阿宁好笨哦,推不动太子哥哥。” 岑璋哭笑不得:“谁说阿宁笨了,你还小嘛,等你长大了就能推动了。” 漪宁可怜巴巴看着那秋千:“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岑璋道:“那我还推你好不好?” 漪宁摇了摇头:“太子哥哥不玩,那我也不玩了。”她怎么能只顾自己玩呢。 岑璋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这般讲义气,开心的同时又有些不忍心,正想着怎么哄她,漪宁却突然一脸惊奇的看着远处。 “太子哥哥,那里有两个哥哥,咱们喊他们一起玩好不好,这样就能推动太子哥哥了。”她话一说完自己小跑着过去了。 岑璋见此也追了上去。 三皇子岑琰正认真看邵恪之作画,突然感觉似乎有谁扯住了他的衣袖,他顺势低头去看,却是方才那个秋千架上的小姑娘。 眼见她后面跟着岑璋,岑琰忙恭谨行礼:“太子殿下。” 邵恪之原在专心作画,听到动静也搁了笔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岑璋看到案桌上的画不免惊讶:“我当你们二人在这儿做什么呢,原来跑来作画。画好了吗,给孤瞧瞧。” 太子的话谁敢不尊,邵恪之将画递了上去。 只见白色的宣纸上,夕阳西下,云霞散满天际,花草丛生的园子里有小姑娘坐在秋千架上,秋千荡的极高,风吹起她背上的墨发,衣袂也随之翻飞。周遭还有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是极好的点缀。 邵恪之虽不过十岁,画功却极为了得,只见画中的小姑娘柳眉如黛,杏眼桃腮,鼻子小巧精致,浅笑盈盈间有梨涡浅放,美不胜收。而最美的莫过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波光流转,似笑非笑间透着小孩子独有的纯真无邪。 “恪之画的不正是安福郡主吗?”岑璋说罢比着画卷又低头看了看跟前的小姑娘,连连赞叹,“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和我们阿宁一模一样嘛。” 说罢,岑璋似又发现了什么,略有些不满的问:“怎么只画了阿宁没有孤?” 太子突然问起这个,邵恪之自然不能说画这小姑娘太过认真,因而忽略了太子的存在。他略顿了顿,恭谨道:“时间不够,还未来得及。” 岑璋虽有些遗憾不能入画,但对这副画卷却喜欢的紧,也就不去计较那些。 漪宁听说画的是自己也有了兴致,急忙伸出了小手:“太子哥哥,给我看看,我也要看。” 岑璋正欲把画给她,不料漪宁还未接到又被从天而降的一只小手夺了去:“邵二哥的画吗,好漂亮啊!” 夺了画的是位年仅五岁的小姑娘,头上梳着双苞髻,两边髻上各插了一对儿蝴蝶簪,簪上缀有丹色宝石,衬得她肌肤洁白胜雪。 她穿着烟霞色交领宫装,领口处绣着紫色的夕颜花,边缘处用金线勾勒出凤尾一样的纹路,彰显她高贵的身份,美不胜收。 这便是三公主岑锦玉了,乃魏淑妃所出,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眼见自己辛辛苦苦的画落了三公主手中,邵恪之有一瞬间的心疼,上面墨迹未干,生怕她一不留神弄坏了。 岑锦玉看了看那画,突然一脸希冀的看向沈恪之:“邵二哥,你给我也画一张吧?” 这位三公主向来喜欢缠着他,又脾气古怪爱捉弄人,邵恪之并不怎么喜欢,往往都是敬而远之,如今听了这话又哪里肯真心为她作画?可人家是公主,又不能直言,只能委婉道:“恪之才疏学浅,怕画不出公主的花容之姿,反而贻笑大方。” 三公主不过五岁,自然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当他是在谦虚,便又道:“怎么会呢,我看你这张就画的不错啊。” 邵恪之有些无奈,只得又回了一句:“改日吧。” 这就是很直白拒绝自己的意思了。 三公主顿时有些不开心了,气的脸颊通红,瞪了眼萧漪宁跺脚道:“她有什么好画的啊,丑八怪!”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小孩子也是听不得被说成丑的。漪宁一听这话果真有些委屈了,但碍于这么多人在此,她也不想被人说爱哭鬼,只眼眶红红的站在那儿,也不说话。 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岑璋看在眼里心疼的紧,忍不住对三公主呵斥:“岑锦玉,注意你的措辞!” 岑锦玉向来横得狠,又被魏淑妃娇惯的不知礼数,仗着自己年幼也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她就是丑八怪,还是没爹没娘的丑八怪!”这个萧漪宁可恶至极,父皇每天宠着她,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没这个待遇呢。现如今邵二哥还给她作画,就连太子都帮着她! “岑锦玉,你给孤住口,越说越离谱了!”太子厉声呵斥,“你若再这般蛮横无理,就跟孤去见父皇,看父皇怎么罚你!” 谈到父皇岑锦玉的脸色变了变,一时间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不屑地瞪萧漪宁一眼,骂了句:“野丫头,长这么丑,活该没爹没娘!”将手里的画卷扔在地上嚣张的走了。 漪宁握紧拳头站在原地盯着岑锦玉的背影,眼眶红红的似乎有了血丝。岑璋心疼的安慰着:“阿宁乖,是岑锦玉胡说的,你可是最漂亮的姑娘,不要听她阿宁,你去哪儿?” 眼见小姑娘突然向着岑锦玉离开的方向跑了,岑璋急得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大喊。 一旁的邵恪之和岑琰也被这小姑娘突然的古怪反应搞得摸不着头脑,心下好奇,捡起那幅画也追了上去。 谁知,人还没到跟前,耳边却传来三公主杀猪般的嚎叫:“啊,好痛啊,萧漪宁你敢咬我!啊我要回去告诉母妃呜呜呜” 漪宁趴在三公主的胳膊上,在她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眼见三公主都疼哭了她也不松口,直到岑璋过去拉她,她才站直了身子,气呼呼瞪着哭成泪人儿的岑锦玉:“陛下说了,我爹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都很爱我的!” 岑锦玉被咬得不轻,如今也不敢再还嘴,哭哭啼啼着跑了。 眼看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岑锦玉居然就这么哭着走了,岑琰和邵恪之两人都难以置信。 又见漪宁双手抱环,腮帮子气得鼓囊囊煞是可爱,岑琰面露赞赏之色:“虎父无犬女,萧国公战场上所向披靡,从来没吃过败仗,想不到他的女儿也是个小辣椒啊。” 话音刚落,原本气势汹汹的漪宁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让在场的三位少年措手不及。 岑琰觉得这姑娘有趣,弯下腰问她:“阿宁,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你刚刚那么厉害,三哥哥好佩服你的。” 漪宁一边哭一边道:“乳娘说我是郡主,公主比我大,让我不要跟公主打架的。” “那你刚刚还敢咬她?”邵恪之忍不住勾了勾唇,觉得这姑娘傻乎乎的竟有些可爱。 漪宁擦了擦眼泪,突然不哭了,指了指邵恪之手里的画:“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这小姑娘话题转变的太快,邵恪之一时没反应过来,愣神好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就把画卷递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故事 烟霞宫 魏淑妃见女儿哭啼啼的回来,既诧异又疼惜的亲自迎上去:“我的宝贝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魏淑妃在这宫里多年却只得了岑锦玉这一个宝贝女儿,向来疼惜如命,如今见女儿哭成这般模样,肝儿都跟着疼了。 岑锦玉一边哭一边把被萧漪宁咬伤的手腕伸给魏淑妃看:“母妃,萧漪宁她咬我,你看都流血了。” 这伤口咬的着实不轻,牙印颇深,伤处泛着淤青,虎牙咬过的地方还有红滟滟的血往外冒。 魏淑妃气的骂道:“那个野丫头,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也敢欺负我们三公主,我看她是这些日子被圣上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走,咱们去找你父皇评理去!” 说罢,她拉着女儿气呼呼的就往外走。 半道儿上遇到从御书房方向过来的陈贵妃,陈贵妃乃丞相独女,出嫁前便是长安城里的第一美人儿,如今入了宫更是无人能及。眸含春水秋波盼,肤如凝脂气似幽兰。 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高领束腰宫装,高耸的领口略向外扩,将脖颈处的春光展现在外,叫人见了移不开眼去。衣袖上绣了几朵垂丝海棠,腰间束带系的紧致,将她玲珑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头上梳着垂月髻,髻上簪着雀鸟缠枝金步摇,走起路来颦颦婷婷,婀娜多姿。 这些年来陈贵妃在宫里盛宠不衰,和皇后平分秋色,又诞下了皇长子,地位更是不同凡响,就连太后也都对她格外赏识。 魏淑妃闺阁时便屈居她之下,如今入了宫还是不如她。 陈贵妃有儿又有女的,而魏淑妃就只有三公主这一个宝贝女儿在膝下。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又不太得圣上欢心,魏淑妃这些年也没少憋着一口气,以至于每回见了陈贵妃都挤不出笑脸来。如今人在气头上,也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敷衍的行了一礼。 陈贵妃好脾气的没与她计较,眼见三公主泪眼汪汪的,面露关切:“锦玉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问起这个,魏淑妃越发来了气:“还不是那个安福郡主害的,可怜我们三公主如花似玉的模样,若细白的腕上日后留了疤可又如何是好?” 陈贵妃望着她:“若姐姐猜的不错,妹妹你这是要带三公主去御书房找圣上告状?若是如此,我倒觉得现在可不是时候。” “姐姐这是何意,难道我女儿受了那野丫头欺负,我还把这口气咽下不成?”说完魏淑妃斜睨了眼陈贵妃,“我的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是你家二公主,你当然不心疼,倒在这儿说风凉话。” 陈贵妃不以为然:“姐姐这可是为了你好,那安福郡主何许人也,现如今可是陛下的眼珠子,妹妹就这么找上去,你觉得陛下当真会为你和三公主做主?” 她说完见魏淑妃敛眉沉思,看样子是听进去了,又接着道:“说句不好听的,三公主在这宫里可是出了名的跋扈,想来那安福郡主也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了她去,你现在过去闹,陛下若是计较起来,妹妹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谁又为你们母女二人做主呢?” “你!”魏淑妃听得一阵愠恼,用食指指着陈贵妃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贵妃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温婉而端庄的浅笑着:“话我就说到这儿,妹妹听与不听就看你的了。” 见陈贵妃说完这话在宫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走了,魏淑妃留在原地气的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她的贴身宫女怜香低声问道:“娘娘,这御书房咱们还去吗?” 魏淑妃渐渐冷静了下来,细思陈贵妃的话当真觉得有几分道理。萧漪宁被圣上宠若珍宝,她这般冒冒失失过去告状,若被姓萧的野丫头反咬一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默了片刻,眼底渐渐浮现一丝不甘:“萧漪宁,我就让你再舒心两日!” 岑锦玉一听这话,仰脸看着自己的母妃,委屈哒哒地开口:“母妃不疼玉儿了吗?” 眼看三公主连掉了几颗金豆子,魏淑妃心疼不已,拿帕子帮女儿揩了揩泪,柔声道:“乖玉儿,不是母妃不疼你,依着你父皇现如今对那丫头的宠爱,咱们娘儿俩若这么过去未必吃得什么甜头。不过,三日后太后不是就要从万福寺回来了吗?” 谈起太后,魏淑妃一脸的得意。这位太后娘娘出身白衣,原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性格泼辣,做事不讲章法,且又极其护短。若让太后知道自己最疼爱的乖乖孙女儿被个野孩子给咬了,她才不会管那是哪个功臣的孤女呢,必然是要出一口气方能了事。 提起太后,岑锦玉也渐渐有了笑颜:“皇祖母最疼我了,等她回来一定会给我出气的!” 魏淑妃笑着抚了抚女儿肉嘟嘟的脸蛋儿:“三公主乖,咱们就再等等。” 月光如练,夜色如洗,天上的星子争相闪烁着,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顺熙帝走进来的时候,漪宁正用右手支着脸蛋儿在长案前发呆。侍候在一旁的乳娘和宫女们看到圣上,正欲行礼,却被顺熙帝抬手制止,示意她们悄悄退了出去。 顺熙帝走至漪宁身后,那小丫头却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毫无所觉。 他突然伸手掐上她的腋窝,将小丫头往上一提,使得她顺势坐在自己左侧的肩膀上。 漪宁原本还在发愣,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谁时,她咧嘴一笑:“陛下,你怎么来了?” 顺熙帝在罗汉椅上坐下,将小漪宁抱至自己的腿上:“朕在御书房批完了折子回来,见你寝殿的灯还亮着,就知道你这丫头还没睡,所以过来看看。”说着,他宠溺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阿宁方才在想什么,连朕来了都不知道。” 漪宁拿食指蹭了蹭鼻子,有些难以启齿的垂下眼帘:“我,我今天咬了三公主” 顺熙帝眼睛里似笑非笑:“太子都跟朕说了,是锦玉那孩子被淑妃养的太过刁钻,她说的那些话也实在可气,的确该给些教训。” 看到顺熙帝的反应,漪宁意外的回头看他:“陛下不生气吗?” “朕为什么要生气?”顺熙帝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起初朕还担心你会因着她们公主的身份,自己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不过现在看来朕倒是松了口气。” “为什么?”漪宁不解地眨巴着自己乌溜溜的一双杏目,纯净的目光里清澈见底。 顺熙帝抵了抵她的额头:“因为朕相信我们阿宁,相信你会是个好孩子,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旁人。” 漪宁听得眼眶一热,眼看着就要感动的哭出来。 顺熙帝瞧得心疼,赶紧故作轻松地道:“瞧瞧,待会儿你这寝殿怕是要被你这泪水给淹了,到时候阿宁无处安寝了可如何是好?” 漪宁听得破涕为笑:“陛下骗人,阿宁哪儿有那么多眼泪?” “那倒是,咱们阿宁可是个坚强的孩子。”顺熙帝笑着用食指拨弄着她的小脸儿,“对了,再过三日你皇祖母就回来了,她若是看到你呀,肯定喜欢。” “皇祖母?”漪宁诧异地抬头,“是太子哥哥的亲奶奶吗?” “对啊,你太子哥哥的亲奶奶,以后也是你的奶奶。” 漪宁用两根食指戳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好不好?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奶奶肯定最喜欢你了。”顺熙帝说着突然心血来潮,抱着漪宁挪了挪位置,“阿宁,朕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一听讲故事漪宁两眼放光,高兴的拍着手:“好啊好啊,阿宁最喜欢听故事了。” “在很多年以前啊,松原县的东市上有家包子铺,生意特别红火,每日天还没亮就有人排着队等包子出炉。蒸包子的老板娘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夫家姓岑,丈夫是个书生。她生的美,蒸出来的包子也是白白嫩嫩,轻轻咬上一口油水汪汪的,香而不腻,鲜美适口。 有一次,包子铺门前躺了个姓萧的男人,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整个人很是虚弱,明显很多天没吃过饭了。那包子西施瞧见了,让人将那男人抬进店里,又亲自端了六笼屉的包子给他。” “后来呢?那个男人怎么样了?”见顺熙帝拿茶盏喝了口水,漪宁急切地问道。 顺熙帝笑着继续讲:“原来那个男人是个木匠,因家乡闹旱灾才逃难到了那里,这一路走来盘缠都用尽了,他是饿极了闻着包子的香味儿走到店门外的。包子西施看他可怜,就借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在包子铺的隔壁盘下了一间店面,继续做他的木匠生意。 于是木匠便在包子铺隔壁住了下来,勤勤恳恳的做生意,还了欠包子西施的钱,还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岑家和萧家也成了最好的邻居。 那一年夏天,岑家和萧家的娘子都怀了孕,他们就私底下商议,若生下来的是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若不是,便结拜为兄弟或者姐妹。后来两家都生了男婴,岑家的取名阿禹,萧家的取名阿旗。” 萧漪宁突然笑着拍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阿禹是陛下岑禹,阿旗是我爹爹萧景旗!所以阿旗和阿禹做了最好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顺熙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我们阿宁可真聪明。” “那后来呢?”漪宁仰着脸继续问。 “后来”顺熙帝目光渐渐变得迷离,似乎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当中,脸上的笑意在不知不觉间敛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和睦 “后来有一天,县老爷的公子看上了岑家娘子包子西施,非要将她抢回家去,带了一群人在包子铺里闹,隔壁萧家夫妇听到了声音跑过来帮忙。那恶霸仗着人多势众,手里又有兵器,将包子铺砸了个稀巴烂,阿禹的爹当场被打死,而阿旗的爹也被打成重伤,几日后跟着走了。” “杀人不犯法吗?”漪宁仰着小脸儿,天真地问。 顺熙帝苦笑:“那时候权臣当道,官员腐败,谁会讲什么律法呢?” 萧漪宁红着眼眶一脸心疼:“那阿禹和阿旗都没有爹爹了怎么办?” 顺熙帝继续道:“可尽管如此,那县老爷的公子还是不肯罢休,隔三差五的到包子铺里闹。眼看着生意做不下去,阿禹的娘和阿旗的娘就带着他们搬家了。半道儿上那恶霸带了人来追,阿旗的娘为了护着大家,最后死在了恶霸的剑下。 后来包子西施独自一人带着不过十三岁的阿禹和阿旗在黎县安了家,一个人卖包子养活两个孩子。阿旗和阿禹也因为亲人的离开变了性情,他们开始发奋读书,勤加习武,在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漪宁眼眶红红的:“那些人好坏,阿旗的爹娘没有了,阿禹也没有爹了。” 顺熙帝将漪宁搂在怀里,亲了亲她额上的碎发:“所以从那个时候阿禹就在心底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来。” 漪宁倚在顺熙帝怀中,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我娘说天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阿禹做了天子,这是不是就是出人头地了呢?” 顺熙帝笑着看她:“困不困?” 漪宁乖乖点头。 顺熙帝将她抱至榻上,又体贴的帮她盖上褥子,抓着她肉嘟嘟的小手亲了亲,柔声道:“困了就睡吧,等看着你睡着了朕再走。” 漪宁“嗯”了一声,当真闭上眼睛睡了去。 小孩子睡得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呼吸便平稳下来。他小心翼翼将漪宁的手放回被褥里,眼见没有惊醒她,这才放下床帐,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很快守夜的宫女抱了铺盖走进来,在漪宁榻边的地板上打了地铺躺下来,见上面的小主子睡得安稳,她也放心的跟着睡了去。 三日后,太后从万福寺祈福归来,顺熙帝率领后妃及皇子公主们在通瑞门前迎接。 待太后的马车走近,众人除了皇帝以外纷纷下跪行礼,山呼“太后千岁”,其场面是难得的壮观。 太后由嬷嬷搀扶着自马车上下来,身着冕服,头上戴着翡翠珠宝,端的是雍容华贵。 漪宁跪在诸位皇子公主当中,小心翼翼打量着渐渐朝这边走来的太后。听闻太后娘娘现如今已经四十七岁了,但瞧上去并不显老,在珠环翠绕之下更是显得年轻了近十岁。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格外的有力量。 待太后走近,顺熙帝躬身行礼:“恭迎太后回宫。” 太后看了眼儿子,又望了眼匍匐了一地的众人,语气慈祥而温和:“行了,大家都平身吧。” 皇后走上前来,温婉笑道:“可算是把母后给盼回来了,数月不见,母后瞧着都清减了。” 太后嗔她一眼:“就你一张嘴会说话,哀家这几个月吃得极好,胖了还差不多。” 岑璋道:“怎么会,孙儿看着皇祖母就是瘦了呢。” 瞧见自己的孙儿,太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儿,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乖孙儿,想死奶奶了!” 眼见太子讨了太后的欢心,其他皇子公主们也争相跟太后说话。顺熙帝提议道:“母后,外面风大,等回了长乐宫您再跟这些儿孙们叙旧不迟。” 回到长乐宫,顺熙帝作陪了一会儿便去了御书房批折子,只留下后妃和皇子公主们在太后身边陪着。孙儿c孙女们则是纷纷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努力博太后一笑。 太后这个人也随性,无论孙儿们送的什么,她都赞不绝口,直夸孩子们有孝心。 轮到三公主岑锦玉时,太后瞧见孙女儿手腕上包扎着的白色纱布,脸上的笑意登时便淡了下来。 “哎呀,我的乖孙女儿啊,你这手腕是怎的了?怎么伤着了?”太后说着将岑锦玉抱在怀里,心肝儿肉的疼着。 得了太后的庇佑,岑锦玉突然间变了脸,委屈哒哒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太后就更心疼:“哎呦,怎么还哭上了,到底是怎么了?” 魏淑妃面色清冷地瞪了眼一直紧紧抓着皇后衣袖的萧漪宁,正欲开口,皇后抢先一步道:“不过是姐妹之间玩闹时伤着了,这也是难免的,陛下和萧国公以前还不是会为点子小事剑拔弩张的,磕磕碰碰实属正常,太后就不必为此忧心了。” 皇后这么一说太后也便放心了,只道:“原来是跟你二姐姐两个人闹别扭了,瑶瑶也是的,你年长两岁呢,怎么不让着点妹妹呢?”说完低声哄着怀里的孙女儿,“来,玉儿不哭,奶奶给吹吹。” 二公主岑锦瑶莫名背了锅,冷嘲热讽地回了一句:“在这宫里,谁敢欺负她啊?” “不是你?”太后有些糊涂了,“宫里面不就你们俩是姐妹吗?难道皇后还冤枉了你不成?” 岑锦瑶冷着一张脸没答话。 太后下意识看向皇后,皇后宽广的袖子将小漪宁遮了个严实,犹豫着该怎么回话。 魏淑妃往这边睨了一眼:“哪里是什么姐妹玩闹啊,分明是有些人仗着得陛下宠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封了个郡主便自觉了不得,妄想与公主比肩。” 太后叹了口气:“淑妃啊,你这说的是什么呀,哀家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一旁的陈贵妃解释道:“回太后,是萧国公的女儿漪宁,萧国公为国捐躯,留下孤女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所以陛下便将其养在身边,封了郡主。” 太后明显有了变化,左右环顾着:“人呢?怎么我回来这么久了也没瞧见那孩子?” 皇后领了漪宁上前,柔声道:“乖孩子,去给太后娘娘磕头。” 漪宁听话的正要下跪,太后却出声阻拦:“哎呀,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跪来跪去的不闲麻烦?”说着,太后对漪宁伸了手:“阿宁,到奶奶跟前儿来。” 因为和方才预想的不太一样,漪宁怔愣片刻,乖乖走过去。 太后眼眶一阵湿润,将小丫头搂在怀里哭着道:“我可怜的孩子,想死奶奶了。奶奶在外面听说了你爹娘的事,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原也是想着让你岑伯父接你入宫来养,原来你已经住进来了,瞧见你奶奶也算是安心了。” 听太后抱着自己说出这些话,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爹娘,漪宁也不觉间暗自掉眼泪。 太后瞧了心疼,忙抬手帮她擦着泪,柔声哄着:“好孩子,咱不哭啊,住在这宫里会有更多人疼你爱你的,必然不让我们家阿宁受了委屈。” 魏淑妃看到太后的反应顿时吃了一惊,隐隐觉得今日只怕失策了。想到女儿手腕上的牙印子,魏淑妃到底意难平,又对着女儿使了使眼色。 岑锦玉原本是被太后抱在怀里的,如今太后一抱起漪宁倒是把她扔在了一边,岑锦玉正委屈着,瞧见母妃的指示又跟着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惊动了太后,太后拉她过来:“玉儿怎么哭了?” 岑锦玉伸手指着萧漪宁,边哭便道:“皇祖母,玉儿不喜欢她,就是她咬了玉儿,好疼好疼。” 太后道:“好端端的,阿宁怎么会咬了你,肯定是你先惹事的吧?你也是的,阿宁比你小,你做姐姐的也不让着妹妹。” 眼见太后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岑锦玉哭着跺脚:“玉儿才没有欺负她呢,是她咬了玉儿!” 岑璋上前道:“皇祖母,是三妹妹说阿宁是丑八怪,还骂阿宁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阿宁生气了才咬她的。当时三弟和恪之也在,三妹妹骂人的话我们大家都听到了。” 太后一听脸色倏变,沉声道:“玉儿,你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算得上是恶毒了。你父皇小时候调皮捣蛋,也没你这般的。你说,那些个话是跟谁学的?” 原以为太后素来最偏宠自己,如今回来了也必然会为自己做主,可岑锦玉怎么也没想到皇祖母居然帮着萧漪宁不帮自己,她一时间哭道:“皇祖母也疼萧漪宁不疼玉儿了。” 孙女儿一哭,太后也就心软了,哪里舍得再训斥。她将岑锦玉和阿宁的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道:“阿宁的爷爷奶奶去得早,阿宁的父亲十三岁开始便跟着我,论起来也算我的半个儿子。他和你们的父亲是最好的兄弟,虽不是亲的,但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如今到了你们小一辈,我自然也希望你们姐妹和睦。奶奶不是不疼你,只是你瞧瞧你说的那些话,有点女儿家的样子吗?还是公主呢,怎么能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来呢?” 岑锦玉被说得自知理亏,低着头再不说话。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行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以后你们姐妹和和乐乐的,奶奶没有不疼爱的。听清楚没?” 见太后看向自己,萧漪宁乖乖点头。 太后满意地抚了抚漪宁的头发,转而去看岑锦玉:“你呢?” 岑锦玉心中有些不大乐意,但到底没敢反抗,也乖乖点了头:“知道了。” 太后笑着捏了捏两个小孙女儿的手,慈祥的凤目随之眯了起来,一脸和善:“这样才是奶奶的乖孙女儿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椒房 太后出身民间,最喜欢热闹,因而午膳大家一起在长乐宫里热热闹闹的用了。 午膳过后,众人相继退去,独皇后带着岑璋和漪宁还留在长乐宫。 漪宁很乖巧,太后又是怜爱又是疼惜的,抱在怀里怎么都亲不够。 岑璋见了直笑:“皇祖母不知道,昨儿个阿宁还愁眉苦脸的,很担心您回来了不喜欢她。谁曾想,您待她比待我们几个都亲近呢。” 太后嗔他一眼,又怜爱地亲亲漪宁的脸蛋儿:“我们阿宁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我不疼她还能疼谁呢?你萧叔父算是我养大的,你萧叔母也是我给娶得媳妇儿,漪宁也是我的亲孙女儿呢。若我说,你父皇只给我们阿宁封个郡主还委屈了我的乖孙女儿呢。” 皇后笑道:“阿宁自然是和其她公主一样的,但封郡主也有封郡主的好,将来亲事也好办。” 太后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若是个郡主,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孙媳妇儿呢。 这边正说着,外面传话的人说陛下来了。 顺熙帝一进门瞧见坐在太后怀里的阿宁便笑了:“朕就知道,母后若是瞧见了阿宁必然欢喜。” 瞧见顺熙帝漪宁笑嘻嘻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软软糯糯喊了声:“陛下!”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这里又没有外人,陛下听着多生分,阿宁论着辈分该叫伯父。” 顺熙帝弯腰将小漪宁抱起来:“你奶奶说的是,以后阿宁叫朕岑伯父可好?” 漪宁点点头,浅浅笑着喊了声“岑伯父”。 太后听了满意地笑:“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 皇后道:“就知道母亲最受不得这宫里的规矩,所以今儿个迎你回家陛下特意命礼部省了不少的规矩呢。” 如今这一家子聚在一起,老太太也不拘着自己,听到儿媳这话嗔她一眼:“若我说啊,还是阵仗太大,瞧瞧方才那山呼海啸的,还太后千岁千千岁,你老娘都这把年纪了,还真能千千岁不成?” 顺熙帝一时间啼笑皆非:“母亲息怒,您在万福寺为父皇祈福,如今好容易福满回宫,依着规矩自然是要摆出阵仗来迎接的。若照着礼部的意思,原是比今日还要繁冗复杂的,儿子可是给您削减了很多呢。” 太后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去万福寺给你父皇祈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规矩太多,我就是呆腻了出去透透气。若非听说了景旗的事儿,我才不愿意回这皇宫呢。” 说着太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就想啊,还是以前卖包子的时候来得自由自在。”说到这儿,太后兴致勃勃道,“对了,这半年你们猜我在外面做什么了?” 顺熙帝和皇后互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太后就知道他们猜不到,一脸神神秘秘道:“我呀,在长安城的东市开了家包子铺。” 顺熙帝的胡须抽了抽,明显被吓着了:“母亲,您年纪大了,怎么还做那些个,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太后得意道:“所以你娘我收了个徒弟,她现在做的包子可不比我逊色,我跟你说,那家包子铺的生意可好了。” 顺熙帝和皇后:“” 太后瞧见儿子儿媳那表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若我说啊,你们也别不乐意,我的包子手艺是你外公传下来得,我想传给孙儿孙女吧,那些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公主们肯定不愿意。这些年虽做了太后,可我这心里一直藏着这事儿呢。好在几个月前我遇到了一对夫妇,看他们衣食无着的也算可怜,就把这手艺传给了他们夫妻。不过我跟他们说好了,挣了钱我要分二成的红利。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吗?” 顺熙帝哭笑不得,又见母亲说的起劲,便道:“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母亲自幼便没读过多少书,后来嫁给父亲倒是学了些字,可到底是在民间大大咧咧惯了,如今非让她过得像个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到底是不可能的。 何况自打父亲过世后,母亲为了自己吃过不少苦,如今好容易得了天下,他自然乐意纵着母亲,母亲不愿守规矩也没什么,老人家开开心心的最重要。 好在太后也知道皇帝孝顺,所以人前还是尽量摆着太后的架子,不让旁人小瞧了他们皇室,平白的沾染是非。 太后又拉了漪宁到怀里,很是亲切地问着话,又对着顺熙帝道:“阿宁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跟着兄弟姊妹们一起念书写字才是,可不能长大了跟我这老婆子一样,除了蒸包子大字儿不识几个。” 皇后回话道:“前几日阿宁精神萎靡,也就最近气色才好了些,这才没考虑进学的事。不过看阿宁现如今的气色,倒真是可以随着其她公主们念书了,臣妾这两日便着手准备。” 因着要让漪宁去随着公主们进学,皇后特意命人赶制了几套新衣裳送往承乾殿。 这些衣服颜色虽然素净了些,花样却很是漂亮,明显是花了心思的。漪宁瞧了喜欢,便让乳娘带自己下去换衣服。 屋子里只剩下帝后二人,顺熙帝握了皇后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手背,言语间甚是亲昵:“阿宁难得这般欢喜,皇后有心了。” 皇后浅笑着任由他握了自己的手揉捏:“阿宁可是宁妹妹的遗珠,臣妾自然拿她当亲生女儿疼的。” 说起这个顺熙帝仿若想到了从前,俊逸的眉梢渐渐舒散,眉眼间挂着笑意:“还记得那年上巳节朕和景旗去踏春,恰好遇上你们姐妹拿了竹竿去够挂在桃花树上的风筝,树上的桃花被打的簌簌而落,朕和景旗见之难忘” 提起当初,皇后脸上微红,下意识将手从圣上掌中抽离,羞恼着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说出的话却带了些酸意:“陛下既说你和萧国公同时遇上了我和宁妹妹,却不知陛下一眼瞧中了哪个?” 顺熙帝笑着起身走过去,伸出双臂从后面将她环在怀里,双唇啃咬着她的耳垂:“自然是你,记得那日你穿着桃粉色的烟罗裙,风吹起时像染了色的波涛,那身姿曾折磨了朕多少个不眠的夜晚” 皇后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整个身子斜倚在他怀中,闭了闭眼:“臣妾以为,陛下早忘了。” 顺熙帝亲亲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湿润吞入腹中,鼻尖在她颈间摩挲:“怎么会,你是与朕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朕不敢忘记。” 皇后笑了笑,突然转过身来抬眸看他:“陛下,把阿宁给臣妾养吧,朕会像爱阿宝一样爱她的。” 顺熙帝深沉的目光凝望着她,久久没有答话,大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皇后默了须臾,又壮着胆子继续道:“阿宁现在虽小,可终究会长大的,将来养在承乾殿怕也会有诸多不便,倒不如让她跟臣妾住在椒房殿里,若陛下想她了就到臣妾那儿看她。可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皇后以为陛下不会再回答时,顺熙帝用手指理了理皇后鬓前的碎发,柔声道:“好,阿宁自今往后便是你和朕的女儿。” 皇后没料到顺熙帝突然松了口,她怔愣片刻方才想起行礼谢恩。 顺熙帝亲自拉她起身,亲了亲她的脸颊:“阿宁跟着你,朕很放心。” 岑璋正在椒房殿里百无聊赖,眼见皇后领了阿宁回来,他一脸欣喜的迎上前:“母后,你真的说动父皇了?阿宁妹妹以后是不是可以跟你住在椒房殿里头了?” 这几日跟漪宁相处下来,岑璋很是喜欢这位妹妹,无奈小姑娘跟父皇住在承乾殿,他根本就见不了几次面。于是求了母后找父皇求情,让阿宁妹妹住在椒房殿里来,这样他就能天天见到了。 当初求母后帮忙时岑璋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父皇明显喜欢那丫头喜欢得紧,只怕很难放手。但眼见母后领了小姑娘回来,岑璋一时间对自家娘亲格外崇拜几分:“还是母后有法子!” 皇后睨他一眼:“怎么还在椒房殿里头,你阿宁妹妹既然住了进来,自然有你们兄妹说话的时候,现在赶紧回东宫念书,否则我这椒房殿以后可是不让你过来了。” 岑璋一听这话哪有不听的,连连应下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好容易赶走了讨人厌的儿子,皇后这才牵了阿宁的手去看她自己的房间。 阿宁所住的寝殿在椒房殿的西厢房,是皇后一早便让人准备好的,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案几上摆着一鼎赤金雕镂空花的小香炉,里面浅淡的鳄梨香袅袅升腾,熏得整个屋子都香香的,一走进去倒像是进了梨花满园。 皇后眸含春水,唇角带笑,柔声问她:“阿宁以后就睡这儿,可好?” 漪宁点了点头,又仰脸问皇后:“岑伯母,那太子哥哥在哪儿睡?” 皇后笑道:“你太子哥哥在东宫,离椒房殿不远,他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入学 顺熙帝从御书房回到自己居住的承乾殿时,如往常一样特意看了看漪宁所住的寝殿,见里面黑乎乎的没点蜡烛,他诧异地看向旁边的方德宣:“郡主夜里睡觉不是怕黑吗,谁把灯全熄了?” 方德宣在顺熙帝后面跟着,听到这话弯腰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今儿个您把郡主交给皇后娘娘抚养了,现如今郡主住在椒房殿呢。” 顺熙帝揉了揉眉心,无奈喟叹:“一忙倒是忘了这事。” 说话间进了自己的寝殿,方德宣上前去正要帮他取下头上的冕毓,顺熙帝抬手制止:“这段日子一直照顾阿宁,好些时候没去皇后那儿了,今晚咱们去椒房殿。”说着率先大阔步地走了。 方德宣微怔了怔神儿,瞧见陛下那步履匆匆的样子,心下暗思:这哪里是去瞧皇后的啊,分明是没瞧见小郡主不放心。 “陛下,您慢着点儿,大晚上的,路上黑!”方德宣疾步跟上去,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摆驾椒房殿——” 领路的黄门各自挑着宫灯在顺熙帝前面引着路,后面跟随着几名宫女随驾其后,将顺熙帝的御撵簇拥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后所住的椒房殿而去。 漪宁好容易熟悉了承乾殿的环境,如今又换了新的地方,第一晚自然格外的不习惯,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圆鼓鼓,任凭乳娘怎么哄都不见她有丝毫的睡意。 后来索性皇后亲自过去陪她躺着,将小姑娘拦在自己怀里给她讲故事,又唱以前在宫外时经常唱给阿宝听的儿歌哄她。皇后的歌声柔美,嗓音温和圆润,漪宁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娘亲还在,整颗心都跟着踏实了不少。 她像只小懒猫一样在皇后的胸口处蹭了蹭,一只手搭在皇后的腰间,不清不楚的呢喃一声:“阿娘,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宁妹妹和萧景旗,皇后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时越发疼惜,她攥着漪宁肉嘟嘟的小手,怜爱的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是自己的女儿阿宝活过来了。 漪宁一旦犯了困睡着得也很快,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她睡着时的样子很恬静,一张樱桃小嘴儿微微张开着,像半开的花骨朵,娇娇俏俏的。 哄睡了漪宁,皇后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金嬷嬷c银嬷嬷早已备好的洗漱的热水,皇后坐在妆奁前由着她们为自己卸下头上的首饰,却忽听得外面的宫人传话来说陛下朝着椒房殿的方向来了。 金嬷嬷和银嬷嬷一听自然高兴,急急忙忙的就要重新给皇后梳发髻。皇后抬手制止了她们,无奈摇头:“大晚上的梳什么妆,待会儿不还是要卸掉?我与陛下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何必整这些虚的?” 说着她已起身去门口相迎了。 顺熙帝进来时顺势握住了皇后的手,见她墨发随意披散着,烛光映着她皓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如今这般素颜朝天,却也是美极。 陈贵妃是皇宫乃至长安城里绝顶的美人儿,但在顺熙帝瞧来,自己的发妻则独有一份别样的韵致,是这后宫里的任何人能无法比拟的。 “看来朕再晚来一步你便要睡下了。” 皇后笑挽着陛下的胳膊进了大殿,熟练的为他取下头顶的冕毓递给侯一旁的金嬷嬷,又褪去外袍递给银嬷嬷,这才扶着他去旁边的矮榻前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送过去:“喝口蜜水吧,免得夜里口干。”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恰到好处。 宫女太监们早已知趣的退下,大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顺熙帝饮了口蜜水将那精致通透的翡翠小碗搁置在榻几上,又顺势捉住了皇后的手:“朕今日批完折子想到许久不曾过来看你,也不知你这会儿在做什么,便过来瞧瞧。” 皇后十三岁便嫁给了十七岁的顺熙帝,到底夫妻十多年了,皇后又素来是个心细的,对自己的丈夫最是了解不过。如今瞧他说话时略有迟疑,便知他这是瞎说的,若说是来看她倒不如说是阿宁突然离开身边有些放心不下。 记得当初阿宝还在时他便是这般,一会儿看不到女儿便絮絮叨叨个没完。 虽知道他的心思,皇后却也并未道破,只仿若无意地道:“阿宁初来有些认生,刚刚才被臣妾哄睡了,陛下可想去看看她?” 顺熙帝拿着皇后的手把玩着:“她在你这里朕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随意,但方才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星光还是被皇后瞧见了,她无奈笑笑,这人做了皇帝变得可真好面子。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皇后默了须臾突然道:“对了,阿宁明儿个要去晋江阁随二丫头c三丫头她们入学的,臣妾给她准备的衣物倒是忘记送她房里了。不如陛下随臣妾一起过去吧,也顺便瞧瞧那些个乳娘c宫女们是否尽心。” 顺熙帝思虑片刻,勉为其难的应下:“也好。” ———————————————— 椒房殿旁边的落樱阁里,漪宁此刻正睡得酣甜,一头乌发凌乱的散落在竹青色绣着蝴蝶玉兰图案的枕头上,藕色的肌肤泛着红润的绯色,长长的睫毛又浓又翘,偶尔颤动两下,像蜻蜓在扇动翅膀。 顺熙帝在床沿坐着,目光里满是怜爱,素来紧蹙的眉宇间难得疏散着,似乎格外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光。 待出了落樱阁,他又站在窗口凝视片刻,转而对皇后道:“你看这丫头,睡着的时候跟阿宝一样乖巧,像只小花猫。” 皇后也略有些发怔:“阿宁就像上天补偿我们的礼物。” 顺熙帝揽过皇后的肩膀,使得她倚在自己怀里,侧目望向漫天星辰,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战场上为救自己而死的好兄弟。 ———————————————— 晋江阁是专门为皇子c公主及其伴读们设立的念书场所。后面是校场,乃是大家素日里学习骑射之地。 晋江阁一共分为两层,公主们年纪小,为了安全起见在一楼跟随皇后挑选的女官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等课程。至于皇子们则都在阁楼上,由圣上亲自任命的先生进行讲学,要求也比公主们苛刻许多。 但太子岑璋却是不在其列。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顺熙帝对他格外严厉,不仅每日要在东宫听太傅们授课,还要时不时的被顺熙帝宣去一番考问,答得好了未必有什么夸奖,可若答得不好却又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今儿个是漪宁第一天来晋江阁进学,难免有些紧张,早早的过来后便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桌上摆的有书,便拿起来翻看着,煞有介事。 二公主岑锦瑶进来时面无表情,径自坐在漪宁旁边的位置上,两人中间隔着两臂宽的过道。 漪宁往二公主的方向看了看,原本是想打声招呼的,又见对方自打进来后便埋头看着书,全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看她难以接近,漪宁索性死了心,有些讪讪的把头转回来继续看书。 “书拿倒了。”清清冷冷的嗓音,话语里不夹杂一丝情绪。 漪宁下意识环顾四周,待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时顿觉发囧,连忙把手里的书倒回来。再扭头去看岑锦瑶时,她正拿了笔认真练字,瞧上去分外认真,倒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漪宁其实根本还没识字呢,前段日子才跟着岑伯父学会了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这书上像小虫子一样的字她通通不认得,自然不知道怎么拿书才是对的。 如今被二公主道破,她一时间也不好再装模作样了,只拖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想着不知道待会儿先生来了会考问她什么。 大殿里寂静了好一会儿,三公主岑锦玉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时脸上还是高兴的,待目光落在漪宁的身上,粉嘟嘟的小脸儿上明显敛了笑意,看着漪宁时一脸敌意。 之前三公主骂她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还说她是丑八怪,漪宁也很不喜欢这个娇气又嘴巴恶毒的三公主,见她进来也只略瞥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旁边认真练字的二公主。 漪宁听乳娘说过,二公主今年六岁,乃是陈贵妃所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养成了内敛的性子,素日里清冷淡漠,叫人难以接近。圣上喜欢女儿,二公主刚出生时原是很得他疼爱的,可因为二公主性子古怪,就连陛下九五至尊也总在她那儿碰冷钉子,久而久之那份喜爱也就淡了。 漪宁正拖着腮帮子凝视着岑锦瑶发呆,岑锦瑶突然抬头,清冷的目光直射过来,吓得漪宁支着下巴的胳膊一软,整个人顿时往前倾,险些磕在桌子上。 知道岑锦瑶在看着她,漪宁越发窘迫,一时间把头垂得很低,再不敢盯着她看了。 这时,外面的内监吆喝一声:“范女先生到——” 漪宁抬头间一位身着女官服饰,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跨过门槛走进来。见岑锦瑶和岑锦玉都起了身,她也赶忙站起来,随着她们二人一起给先生行了礼。 范先生一眼便瞧见了年纪最小的漪宁,想到皇后方才把她叫去椒房殿好一番嘱托,如今看到这小姑娘也就格外重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泼墨 范女先生依照往常的惯例先检查了布置给二公主和三公主的课业。 二公主岑锦瑶今年六岁,自三岁半启蒙便跟着范女先生就学,再加上聪慧勤勉,是以范女先生对她格外看重几分。她认真检查了岑锦瑶的课业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二公主今日研习棋术,如有不懂在下再为公主解惑。” 二公主性子清冷,但对这位范先生十分尊敬,听先生布置了任务,她敛眉颔首称了声是,将课业整理好放在一边,又拿起棋谱翻阅着在桌上摆弄棋局。 检查完了岑锦瑶的课业,范女先生转而看向漪宁前面坐着的三公主岑锦玉,还未问话先暗自叹了口气。 同为圣上之女,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正在写字的岑锦玉噗嗤笑出声来,嘴里嘟囔着讥讽一句:“好笨!” 二公主神色如常,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漪宁也觉得自己好像闹了笑话,一时有些窘迫,又仔细思考着自己还会什么。突然她眸中一亮,笑看向范女先生:“我还会背书!” “背书?”范女先生看着她,“那郡主会背什么?” 漪宁扳着手指头仔细数着:“我娘教过我《三字经》c《百家姓》c《千字文》还有《急就章》。” 眼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范女先生明显有些意外:“这些郡主可都会背?” 漪宁认真点头:“从我会说话娘亲就教我背书了,但娘亲没有教我写字,她说小孩子骨头软,要等大一些握笔才不会伤到筋骨。” 眼前这姑娘不过四岁,居然能背这么多东西,范女先生明显有些不大相信。她默了片刻,对着漪宁开口:“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后面郡主继续背给我听。” 漪宁双手背在后面,仰脸背起来:“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忽也。” 她背得极为流利,片刻的功夫便背完了《千字文》的后半部分。 范女先生明显很是诧异,又道:“官学讽诗孝经论,下一句是什么?” “春秋尚书律令文。” “坐生患害不足怜后面一句呢?” “辞穷情得具狱坚。” 听着这边的考问,岑锦玉气得握紧了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c乱七八糟。就连原本面无表情的岑锦瑶此刻也下意识往漪宁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认认真真做自己的功课了。 范女先生静默良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郡主果然聪慧,既然这些郡主都会背了,今日起咱们就先练习写字。“ 漪宁乖乖点头:“是。” 范女先生拿了支狼毫笔给她:“郡主会握笔吗?” 漪宁点点头,接过先生递来的笔握在手中。她的名字是顺熙帝亲自教她写的,握笔的姿势也拿捏的刚刚好。 范女先生见了对这小姑娘越发满意:“那咱们就从《三字经》开始。”说着,把一份楷书的临帖交给她,“郡主今日就先临摹这一张。” 漪宁又乖乖接下来,范女先生执起她的手示范着:“每一个笔画都有入笔c行笔c收笔三个过程。入笔又有‘露峰’法和‘藏锋’法,‘露峰’顺笔而入,笔画的开端呈尖形或者方形” 范女先生教的认真,漪宁也听得仔细。大殿之内分外安静,只能听见范女先生的授课声以及漪宁认认真真的附和。 漪宁虽然没学习写字,但学得倒是很快,范先生轻轻松松带她入了门。见她已掌握了其中要领,范女先生点了点头:“郡主聪慧过人,倒极像当年的二公主。今日就先把这些字练一练,一笔一划的写,莫要操之过急。” 漪宁乖乖应诺。 范女先生离开后转而去看三公主岑锦玉,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三公主的楷纸上却并未写上几个字,且都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敷衍了事。 她拿起来看了看,转而望向岑锦玉:“写字时诫急诫燥,公主还需再下功夫,否则安福郡主年纪虽小,可是要跑到你的前头去了。” 岑锦玉一听这话更来气了,但碍于先生的话不敢不遵,她低着头没说话,只继续认真写着。 这时岑锦瑶找先生解惑,范女先生没再理岑锦玉,过去认真给岑锦瑶讲解起来。 皇子公主们每半日上课两个时辰,放课时间到后,范女先生对着大家道:“公主们可以回去用膳了。”说罢自己率先走出大殿。 漪宁才刚找到窍门儿,正铆足了劲儿努力着,丝毫没有感觉到了肚子饿,便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练字。 岑锦瑶也是沉静的性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 唯有岑锦玉憋了半天,眼见女先生一走,她整个人立马都松了口气。扭头见坐在自己后面的漪宁在认真写字,想到方才她背了那么多自己都还没背会的东西,又想到女先生对她的夸奖,一时间有些嫉妒,越看她越觉得不顺眼。 她猛的站起身来,后背故意往后顶着,漪宁的课桌顿时有些倾斜。她又顺势伸手推倒了漪宁桌上的砚台,里面的墨水哗啦啦流了出来,乌丫丫的一片直往下淌。 漪宁原在认真练字,突来的变故让她躲避不及,眼看着墨水顺着桌面往自己这边流淌,啪嗒啪嗒滴在了皇后为她新做的衣裙上,衣裙顿时被墨水染得满是污渍。 漪宁站起身气呼呼抬头瞪着岑锦玉,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看着她漂亮的裙衫上染了那么多墨水,岑锦玉明显十分得意,却又一脸无辜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桌子离我那么近的,挤死了!” 漪宁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小小年纪却颇有几分气势。 岑锦玉不由得想到了上回手腕被她咬伤的事,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怵,也不敢在此久留,连着后退几步,突然小跑着便出去了。 她一出门恰好看到大皇子c三皇子c邵恪之和其他几个伴读从阁楼上下来,岑锦玉笑着对众人打招呼:“大哥,三哥!”又笑嘻嘻喊了一声,“邵二哥!” 对于大皇子后面的另外两个伴读,岑锦玉则全然当作没有看见。 伴读们对着岑锦玉齐齐行了礼,岑锦玉笑着拉住邵恪之:“我不是说过了吗,邵二哥不必跟我这么客气的。” 邵恪之和三皇子都不大喜欢这位三公主的骄横,是以并未与她多言,只略颔了颔首两人便打算离开。 这时,漪宁却突然跑着从大殿里面出来了。 她跑得太急,直接扑在了岑锦玉的身上,眼看着两人顺势就要倒在地上,一旁的邵恪之眼疾手快扯住了漪宁,而岑琰则是扶住了岑锦玉。 岑锦玉被撞得有些懵,气呼呼道:“萧漪宁,你没长眼睛啊,撞我做什么?” 漪宁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被石头绊到了而已。” 岑锦玉眼睛气鼓鼓瞪着她,又低头看到方才因为萧漪宁抱自己那一下,自己的裙衫上此刻也沾上了好多墨水,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萧漪宁,你是故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荷包 岑锦玉因为身上染了墨水的事自己哭啼啼走了,大皇子意味难测地看着萧漪宁:“安福郡主可真够厉害的,堂堂公主都不被你放在眼里。” 漪宁明显从大皇子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敌意,深知此人不喜欢自己,便没有跟他说话。 她这般一声不吭的,大皇子反而更生气了:“萧漪宁,你好大的胆子,本皇子与你说话你敢不理?” 大皇子比自己大了四岁,又这般凶巴巴的样子,漪宁到底还是有些怵的,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她先欺负我的,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负人!”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宫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罢了,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战死疆场,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语气平和,说话时不卑不亢,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你有满腹才华,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语带警告:“邵恪之,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爱:“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欢,以前岑锦玉喜欢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满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迎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宁的宫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宫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色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顺熙帝高兴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今儿个跟先生学了什么,念书好不好玩儿。” “好玩儿,先生教我写字呢。” 想到方才听到的事,顺熙帝又道:“朕听说今日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负你,岑伯父给你出气可好? 漪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顺熙帝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阿宁别怕,有朕在是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 漪宁想了想,说话的态度认真的让人觉得可爱:“岑锦玉拿墨水泼我,可后来我把她的衣服也弄脏,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有大皇子他不喜欢我,可是邵哥哥也帮我说话了,大皇子当时气得可不轻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给你出气?”顺熙帝宠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欣赏。这小丫头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漪宁答得理所当然:“我已经出过气,现在不气了呀。” 瞧她说话时一板一眼的,顺熙帝越发怜爱,抱住她在那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宁可真让人省心,像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欢大人夸自己长大了,漪宁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果然高兴,拽着顺熙帝的领口狠狠点头:“我长大了,今天学会了写好多好多字呢。” 皇后看他们两个说得高兴,便道:“待会儿太子想必也会过来,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里用吧,臣妾再去让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几样圣上喜欢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后的后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进皇宫,陛下脸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谁这般讨陛下喜欢过呢。” “你没见过,本宫倒是见过。”皇后这般说着,不觉间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命薄的女儿阿宝,一时间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后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当女儿一样,想来也是真心喜欢郡主的。” 皇后叹息一声,这丫头是宁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欢的。在她看来,阿宁就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 清池宫 陈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儿子,她神色肃然,素来宽和雍容的一张脸此刻却有几分严厉。整个清池宫上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头没敢吭声,静静等着母妃的训示。 旁边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采薇出声劝着:“娘娘,大皇子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陈贵妃还在闺阁时采薇便一直近身侍奉着,后来又带进宫来为自己做事,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可今日她却没给采薇面子,厉声斥道:“都八岁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做事情如此鲁莽不计后果,让我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大皇子也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顶嘴道:“说到底,那萧漪宁就是个外姓,儿臣也不过说她几句,母妃又何苦发这样大的脾气?不就是个郡主吗,儿臣乃堂堂皇子怎就教训不得了?” “你还敢说?那安福郡主现如今是你父皇的眼珠子,你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的让你父皇对你疏远?”陈贵妃越发觉得生气了,手里的茶盅往旁边的桌上一砸,整个大殿桄榔一声,大皇子也唬得颤了颤身子,忙跪了下去,“儿臣知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致歉 陈贵妃站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把头抬起来。” 大皇子乖乖照做,抬头望着自己的母妃,眼睛红红的,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瞧他这般陈贵妃自己都有些心软了,当初她怀胎晚于皇后,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早出生,她秘密召了御医帮自己催产,孩子倒是提前生出来了,但先天不足,明明和太子不相上下的年纪,却比太子矮了半头,这聪慧的劲儿也是及不了女儿的十分之一。就如今日这事,如此浅显的道理,这孩子怎么愣是不明白? 她叹息一声,亲自拉儿子起身,伸手捧着他的脸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母妃的心呢。那岑锦玉刁蛮任性c恣意妄为,和你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你何苦为了她去得罪安福郡主?那安福郡主的确无父无母,也没个亲人可以依靠,但只要你父皇愿意捧着她,那她就是最尊贵无比的。若你父皇因此而疏远你,母妃再怎么为你铺路都是于事无补的,你明白吗?” 大皇子点了点头,乖顺应着:“母妃,儿臣知错了。” 陈贵妃无奈看着他:“母妃素日里教你那么多,你却仍不如邵恪之看得明白。罢了,事已至此,你这便跟母妃去椒房殿找安福郡主赔罪。” 大皇子后退几步,明显很不愿意:“儿臣是皇子,怎能给她一个郡主赔不是,如此岂不乱了尊卑?” 陈贵妃睇他一眼:“明着让你跟安福郡主赔罪,实际上这是向你父皇认错呢。难不成你真希望你父皇因为此等小事与你生了嫌隙?” 大皇子虽然还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没再反驳,也算是默认了。 陈贵妃拉着大皇子从清池宫出来去往椒房殿,路过御花园的小亭子时,二公主岑锦瑶正坐在亭内抚琴。 岑锦瑶也早早看见了他们,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迎上来行了礼:“给母妃请安,给皇长兄请安。”她神色平淡,语气清冷,好似遇见的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兄长。 陈贵妃看着她时眼底也并无多少暖意,当初她生下阿玮后损了身子,御医说三年内不宜受孕。谁料到次年她便又有了身子,且那时候她总爱吃酸的,觉得酸儿辣女必然又是个儿子,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原本是想着这样阿玮也能多一个人相帮,可谁料到最终诞下的却是个女儿。 为了生下这个女儿,她的身子再次受损,御医说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因为这个,她对二公主丝毫喜欢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憎恨。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圣上却分外疼宠这个女儿,总隔三差五的往清池宫里看她,这才稍稍减轻了她心上的愤懑,对二公主也怜惜几分。 可这孩子不知怎的,长大一些后性子变得孤僻难以接近,还总惹得圣上不悦,以至于最后失了宠。自此,陈贵妃越看这个女儿心里越气,便比以往更加不待见她。 大皇子与太子和三皇子他们不怎么和睦,倒是对这个亲妹妹极好,看见她笑着道:“瑶瑶怎么在这儿弹琴,外面有风,该多加件衣裳。” “谢皇长兄关怀。”她回答的客客气气。 陈贵妃没给岑锦瑶什么好脸色,只淡淡“嗯”了一声,径自走了。大皇子追上去后有些不满地道:“母妃,瑶瑶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别总对她那么冷淡。” 陈贵妃摇头:“你拿她当妹妹,她可没拿你当兄长。” 大皇子不解地挠头:“母妃何出此言?” “你呀,”陈贵妃停下来点了点儿子的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长这么大了怎还如此单纯?今儿个晋江阁发生的事你妹妹必然也在吧,依着她的聪慧能不知你得罪安福郡主的后果,可她还不是放任此事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说说她心里可有你这个亲哥哥?” “也许,也许是瑶瑶当时在认真做功课呢?”大皇子辩解道。 陈贵妃见跟儿子说不通,只得无奈摇摇头,没再多言。 陈贵妃和大皇子到了椒房殿时,顺熙帝正将漪宁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口一口的喂她用膳,旁边坐着皇后和太子,倒像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顺熙帝知道陈贵妃和大皇子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专注喂着腿上的小姑娘:“来阿宁,再吃一口水晶饺,这里面的馅儿可香了,而且颇为滋养,吃了能长高高哦。” 漪宁红不溜秋的小嘴儿一张,咬了半个水晶胶很是享受的咀嚼着,因为味道极好,她小脸儿半仰着,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粉扑扑的小脸儿随着咀嚼的动作一上一下,让人很想伸出食指来戳上两下。 太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只觉得今日的午膳分外可口,自己也食欲极佳,跟着拿箸子夹了一块水晶饺送入口中,嚼劲十足,浓香四溢,他以前竟没觉得这道菜是如此的人间美味。 陈贵妃和大皇子就那么在一旁望着,颇有几分尴尬。 还是皇后笑着提醒道:“陛下,陈妹妹和大皇子过来了。” 顺熙帝放下勺子,接过宫人递来的巾帕悉心为漪宁擦了擦嘴,这才抱着漪宁去了一旁的矮榻前坐下,皇后和太子也随之起身过去了。 陈贵妃和大皇子双双上前行礼。 “免礼吧。”顺熙帝说着拿着茶盏呷了一口,见温度适中,便又体贴的喂漪宁喝,漫不经心的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陈贵妃笑道:“今儿个大皇子在晋江阁以为三公主受了委屈,一时鲁莽同郡主拌了两句嘴,如今大皇子已然知错,非要拉了臣妾过来给郡主赔罪。”说罢给儿子使了使眼色。 大皇子忙上前一步,拱手小心翼翼道:“父皇,母妃所言甚是,今日儿臣是来给郡主赔罪的,还望郡主不计前嫌。” 顺熙帝头也没抬,只目光温柔的点着漪宁的小鼻子,话却是说给大皇子听得:“阿宁不过是个郡主,让你堂堂皇子来道歉岂不委屈了?” 大皇子颤了颤身子,脊背上不觉间出了冷汗:“儿臣不敢,萧国公为国捐躯,郡主乃萧家血脉,烈士遗孤,自然担得起儿臣的致歉。” 顺熙帝阴沉着脸没说话。 龙颜盛怒之时,大殿之内无人敢出声,所有人都捏了把汗。陈贵妃有心想为儿子辩解,可到底身份尴尬,不好多言,便也只是默默垂首。 皇后莞尔一笑,温婉开口道:“陛下,大皇子年幼,又以为三公主受了委屈,一时护妹心切说了些不得体的话,索性并未酿成大错,陛下便饶他这一次吧。想来大皇子记着此事,日后也会待郡主极好。” 顺熙帝敛着眉似在沉思,突然低头看向漪宁:“那阿宁原谅他吗?” 漪宁原本乖乖在顺熙帝腿上坐着静听,如今见圣上问起,她略微有些怔愣,随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顺熙帝道:“既然郡主原谅你,皇后又这般为你说情,朕姑且饶你这一次,你日后须得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大皇子如蒙大赦,忙恭谨应着:“多谢父皇恩典。” 顺熙帝瞥他一眼:“你该谢谢阿宁和皇后。” “是,儿臣多谢皇后娘娘,多谢阿宁妹妹。” 遣退了陈贵妃和大皇子,顺熙帝抱着漪宁重新回到膳桌上:“阿宁还没吃饱吧,再吃些。” 皇后和太子方才也只用到一半,此刻便也跟着过去。 想到方才的事,皇后神色一暖,缓缓道:“其实陛下本就无意惩罚大皇子,方才却一直不吐口,就是等着臣妾为大皇子求情的吧?” 陈贵妃的父亲陈丞相一直盯着太子之位,总想寻了太子的错处让大皇子取而代之。她身为皇后却在此时还愿为大皇子求情,必然博得个贤良淑德的名头。想必此事传入陈丞相耳中,他暂时也不好打太子的主意。 今日这事,分明是圣上故意借此卖了人情于她。 顺熙帝神色温和,夹了块笋丝亲自喂进她口中,不接她的话茬儿:“尚食局今日的菜炒的不错,你多吃些。” 皇后当着儿子和阿宁的面就这么被顺熙帝喂了菜,一时间面颊红润,倒像个害了羞的孩子。 直到膳后太子和漪宁都去午憩了,顺熙帝躺在椒房殿的凤榻上,搂着怀里的妻子幽幽说了句:“阿玮虽是长子,到底嫡庶有别。璋儿是嫡子,又聪慧过人,朕自会护着他的储君之位。” 皇后倚在他的怀里,浅浅笑着:“多谢陛下。” 顺熙帝把玩着皇后的手:“做了九年的皇后,你这双手也算脱胎换骨了。记得在宫外时,这双手上还满是厚厚的茧,到了冬天河里的水结成冰,你就在河边凿出口子来洗全家人的衣裳,最后冻的手上全是口子。朕总说以后功成名就了,就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皇后闭着眼在他怀里假寐,没有说话。 其实,她倒是更想念以前那样的生活,日子苦了点,但心底是甜的。而他对自己,也是一心一意的。 不过,现如今她是皇后,他是帝王,这样的话她已经不敢说出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琼花 回到清池宫,陈贵妃的脸色一直阴沉沉的,一双媚若朝华的眸子里好似染了冰霜,周身散发着一股凛然。 这陈贵妃素日里宽和待人,阖宫上下无不夸赞一声贤良淑德,可只有自幼跟着她的采薇知道,那一切都只是为了给大皇子铺路而伪装出来的。 而这一次,娘娘明显动了真怒,伤了心。 她小心翼翼的为娘娘揉着肩,却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劝慰。 陈贵妃国色生香的脸上升起一抹愁容,唇角微扬的笑意是苦涩的。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但很快被她敛去,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您是当朝贵妃,放眼整个大夏,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可纵然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端坐在主位上,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陈贵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韩才人的欺负倒是真的。” 被陈贵妃看出来了,春桃便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挽了袖子给陈贵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这伤全是韩贵人打的。自从她做了才人,从来未曾再被圣上临幸,她每日里心上憋着气,便总拿奴婢来撒气。奴婢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望娘娘您能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给调回清池宫。” 春桃的这些话陈贵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宫里当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们的底细,平日里对症下药,的确笼络了不少人心。那韩焉当初背着她爬上龙榻,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留下她日后当颗棋子也不错。而选择与韩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韩才人,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 好在,她这步棋并没走错,这春桃也未曾辜负她的用心。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启唇,不紧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陈贵妃的态度让春桃有些失望,抿着唇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韩才人这样的人,就该给些教训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陈贵妃说着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困。 “可是娘娘”春桃还有些不想放弃,可眼见着采薇走了过来,面色淡淡,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得低声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春桃忍不住对着采薇道:“采薇姑姑,韩才人背叛娘娘,娘娘怎么还护着她,奴婢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您是娘娘跟前儿的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气的吧,不如您再劝劝,奴婢以前没少受娘娘恩德,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做的。”她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采薇道:“我知道你对娘娘的忠心,说起来你也是清池宫里出去的,咱们自然有几分情谊,也是见不得韩才人这般欺负你的。不如这样吧,你且先回去,韩才人有孕一事先隐瞒着,待我再劝劝娘娘再做处置。”她说着将自己腕上的红玉镯子套在了春桃手上。 春桃见了采薇的态度自然欢喜,如今又接了镯子,高高兴兴的应下来。 送走了春桃,采薇扶着陈贵妃去妆奁前为她卸去头饰,顺便把外面与春桃的谈话一一禀报了。陈贵妃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采薇想了想问:“娘娘,韩焉刚坐上才人那会儿趾高气昂的,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自己不得圣宠才消停了些,可若是当真叫她生下子嗣,依着她的性情恐怕又要对娘娘不尊重了。您真的希望她腹中之子平安产下来?” 陈贵妃滴了一滴玫瑰香露在掌心,细细的揉搓着,面上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不过,有些事未必要亲自动手,能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 长浚伯府 邵恪之沐浴后一身月白色绣着祥云图案的直缀,如墨的发丝因为刚洗过,尚且低着水,湿漉漉披散在后面,虽是少年男儿身,但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却是美极。不过,他的美不似女儿家那般阴柔,而是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矜贵。 他虽只有十岁,但个头却是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且自幼跟着一位江湖师傅习武的缘故,体格十分强健,俊俏的容貌瞧上去也透着刚毅。 他此刻直挺挺站在窗前的长案前,手里拿着两个荷包,左手上羽蓝色的荷包是今日在晋江阁安福郡主给她糕点的那只,而右手上的秋香色荷包,其上同样绣着“聚八仙”的琼花图案,右下角也同样绣着一个“宁”字。她仔仔细细比对着上面的图案,花样c纹路乃至针脚都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邵恪之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嫡出。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了三弟,他自幼便是由乳娘养着,后来又接连有了四弟和妹妹,母亲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和三弟便是被忽略的存在。从小到大,不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如何优秀,在母亲眼里终究什么都不是。 一年多以前,他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鹦鹉被母亲偷偷送给了四弟,结果被四弟给烤吃了,他大发雷霆的要找四弟算账,却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通,说他不顾兄弟情谊,为了只鹦鹉跟自己的亲弟弟置气。他委屈的跑出府去,一个人在未央湖畔坐了许久。 而恰好那晚是上元之夜,有个小姑娘由一位美貌的妇人领着看灯。两三岁的年纪,粉粉嫩嫩的一团儿,突然跑到他跟前蹲着,托腮望着他:“哥哥,你被人欺负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乖巧 她身上穿着桃粉色的小裙子,乌丫丫的头发在头上梳了两个苞,上面贴着花钿,生的粉雕玉琢,手里还拿着一只小狐狸形状的小花灯。被她纯净无暇的眼睛望着,他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原本快要流下来的眼泪到底是咽了回去。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她伸出小粉拳摇晃着他的胳膊。 见邵恪之不理自己,她抬头看向身后的妇人:“阿娘,这位哥哥怎么了?” 妇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一脸温柔:“这位哥哥看上去不开心,你哄哄他好不好?” 小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小狐狸花灯递过去:“哥哥,我阿娘帮我赢的花灯,我送给你好不好?”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吐字还不清晰,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唇角噙了一丝笑,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一点点散开,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 依着宫中规矩,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这日,皇子公主们依例前来,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聆听皇后的教导,漪宁也站在其列。 漪宁知道岑锦玉不喜欢自己,便总是刻意离她远远的,尽量不惹什么是非,因此故意站在了太子和二公主的中间,与三公主之间隔了个二公主,她也就安心多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逐一询问了大家的近况后笑着道:“今儿个早膳椒房殿里准备了糖糕和酸乳酪,是你们小孩子们爱吃的,大家就一起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后很少留众人用膳,但凡开口留人那膳食必然也是极好的,众人自然也都乐意留下,恭恭敬敬对着皇后道了谢。 孩子们围坐一团,小的如阿宁c岑锦玉不过四五岁,大的如岑玮c岑璋也才八岁。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口味却是大相径庭。 二公主和三皇子喜好清淡,大皇子口味偏咸,太子偏辣,三公主岑锦玉和漪宁两人倒是在吃上难得一个口味,爱吃甜的。皇后照顾到每个人的偏好,吩咐的膳食也各有特色,一时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下来殿内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很规矩。 用罢早膳,太子要回东宫听太傅授课,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起前往晋江阁进学。 去晋江阁的一路上,大皇子和亲妹妹岑锦瑶走在一起,虽然岑锦瑶寡言少语,大皇子仍努力找着话题与她闲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说话,便嘴巴甜甜的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岑琰虽不大喜欢这个三公主,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忍无缘无故给她冷脸,便也尽量迎合着她。 岑锦瑶见漪宁一时间没人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着,心里便很畅快,只觉得终于狠狠出了口闷气。 好在漪宁心大,大家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才是兄妹,而她是个外人嘛。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失落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突然小跑着走了。她想跑得快点尽早到学堂,这样就没人知道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了。 路过御花园的八角亭时,她看到太后正在双腿微屈,半蹲着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小跑着过去,软软糯糯喊了声:“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太后看到是漪宁笑了笑,一只臂膀上下转着圈圈道:“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啊。”她说着又扭了扭脖子,用拳头捶着腰。 漪宁好奇的看着她:“这样就能强身健体吗?” “当然了。”太后冲她笑着,动作却是没停,又把一条腿从后面抬起来,脚背放在肩膀上,腰往后面轻微弯着,展现出完美的弧度。 看着太后柔软的身子漪宁花瓣儿一样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她自从进了宫所有人都本本分分的,这样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太后看了看漪宁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和刘尚宫以外再没旁人,诧异道:“咦,今儿早上那些猴孙们不是都去你岑伯母那里请安了吗,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去学堂?” 漪宁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答,这时岑锦玉远远看见太后惊叫着跑来了:“皇祖母!” 太后单腿支撑着站了许久,这会儿本就有些不稳,熟料岑锦玉看也没看往她身上扑,这一撞太后身子顿时不稳,摇摇晃晃着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岑锦玉也顺势倒在了太后的身上。 岑琰和岑玮赶过来忙上前将太后给扶起来,岑琰关切地问:“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太后揉揉肩膀,苦哈哈皱紧了眉头:“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奶奶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岑锦玉知道自己惹了祸,小心翼翼站在那儿,低着头也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孙女儿,太后也没真的怪罪,又看她吓着了,半开玩笑地道:“也亏得你奶奶我有些底子,若是旁人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住了。” 岑锦玉抬头看着太后,小声问:“皇祖母,你真的没事?” 太后揉了揉她的小脸儿:“难不成,你还真希望奶奶有事?” 岑锦玉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又想到太后方才的动作,困惑地问:“皇祖母,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太后得意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带着你爹和你萧叔父,孤儿寡母的就想练点东西强身健体,就算不能跟人打架,逃跑的时候总要有力气。不过你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你看皇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刚才被你摔一下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着,她笑眯眯望着小孙女儿:“不如你以后也跟着奶奶学?等你到老了肯定也是身强体壮!” 岑锦玉想到刚刚那些丑了吧唧的动作,下意识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太后咳了几声,拿着腔调问:“知道奶奶年轻时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包子西施吗?” “因为奶奶卖的包子好吃,而且长得好看。”岑锦玉仰着脸答道。 太后摇头:“不对,我跟你说,那是因为奶奶我练就了一副娇软苗条的身段儿。” “就,就你刚才那个?”岑锦玉嘴巴微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太后佯装生气:“不信奶奶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从现在跟着奶奶练,将来长大了必然软筋酥骨的,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小姑娘便没有不爱美的,岑锦玉一听这话急急忙忙举着:“我学我学,我也要练这个!”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几个,有没有跟奶奶练这个的?” 大皇子岑玮佯装咳了几声:“那个,皇祖母,武教师傅有教孙儿习武呢,这个就不必了。” 岑琰跟着附和:“皇长兄所言极是,孙儿也,也不学了。” 岑锦瑶自始至终神情淡淡,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太后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孙儿孙女们:“你们这一个个儿的,不学罢了,我还懒得教呢。” 漪宁小心翼翼过去扯住了太后的衣摆,声音细若蚊丝:“奶奶,我,我也想学。” 岑锦玉顿时不乐意了,不等太后开口她抢先道:“不行,皇祖母教两个人多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玉箫 太后将岑锦玉扯过去,轻斥道:“怎么说话呢,奶奶不是说了你和阿宁要和睦吗?” “可是”岑锦玉不满的还想再说什么,不料被太后打断,“没什么可是的,你们俩都是奶奶的好孙女儿,一起跟着奶奶学多好,奶奶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还是教,就这么定了!” 岑锦玉嘟着小嘴儿,明显很不乐意。以前奶奶只疼她一个,现在又多了个萧漪宁跟她争夺奶奶的疼爱,好气哦! 太后没去看岑锦玉此刻那一脸的不乐意,而是慈爱地弯腰对着漪宁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和玉儿两个人跟奶奶学奶奶自创的‘功夫’,今儿傍晚等你们放了课,奶奶在这里等你们。” 漪宁乖巧着点头:“好。”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而且学什么都快,如果她也跟奶奶练,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她却没敢说不,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太后还未曾过去呢,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吹箫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c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吹箫,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 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落水 春桃明知她故意找茬却也只得忍着,闻此忙跪在了地上,下面的石子路硌得她双膝疼痛,使得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嘴上却道:“才人错怪奴婢了,奴婢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韩才人冷哼一声:“少在我跟前装,以前咱们一起在清池宫里同为奴婢时,你在贵妃娘娘跟前比我还要得宠些,如今我成了主子,你仍是奴婢,且还屈居我之下岂会没有怨言?你春桃会胆心我的身子?笑话!” 春桃低着头:“才人这是说得哪里话,跟着才人这么久,春桃早就是才人的人了,以前虽然多有得罪,可现如今奴婢对您可是真心的。否则,奴婢也不会给您出主意让您接近圣上最宠爱的安福郡主啊。”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滑胎 太后出身市井,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一听漪宁这话顿时觉得事情不大对劲,直觉上认为是有人想害她的宝贝阿宁。她想了想,突然道:“走,跟奶奶去长乐宫去,等那什么才人若是醒来敢冤枉是你推她下去的,奶奶抽她!” 漪宁点点头牵着太后的手走了,路上又很不解地问:“奶奶,那个才人为什么会冤枉是我推得她?” 太后想了想:“奶奶也不知道,瞎猜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拉着你看什么蓝色的鱼,你一挣扎她就掉进湖里了,哪那么巧,肯定是目的不纯,管她想干什么,反正有奶奶护着你。” 漪宁没听太懂,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太后很护着自己,她不由得甜甜一笑,唇角有梨涡浅放,声音娇软的好似沾了蜜糖一般:“奶奶真好!” 太后瞧着她越发爱怜,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儿,娇娇嫩嫩的,似乎一碰就能出水儿。她不由得凤眼一眯:“阿宁长大了随你娘,也是个美人胚!” 漪宁被夸好看,傻乎乎的笑着,一双杏眼笑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牙子。 两人路过小亭子时,等的快要睡着的岑锦玉简直要哭了,急急忙忙跑上前,扯着太后的手半撒娇半抱怨地道:“皇祖母,玉儿等了你好久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太后笑笑,摸了摸她头上的元宝髻:“奶奶下午睡得晚,醒的也就晚了些,让玉儿久等了。” 岑锦玉不大乐意地嘟着小嘴儿:“我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这个年纪并不知道大半个时辰是多久,只是方才她身边的宫女这么说,她也就记住了。而是事实,应该比大半个时辰还要多些吧。 太后却明显很是惊愕,脸上的表情似颦似蹙:“现在离放课才两刻钟,半个时辰可是四刻,你不好好念书提前出来了是不是?” 岑锦玉没想到太后这么厉害,随口一句话就被她给发现了,原本是想求安慰的,如今却心虚的低着头:“我,我错了” 太后无奈看着她:“不想奶奶告诉你父皇,以后就万不能再这样了,明白吗?” “是”她可怜巴巴低头拧着衣服的一角,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太后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也不跟她计较,只是道:“今儿个发生了点儿变故,明日再学吧,走吧,奶奶带你们去长乐宫吃点心去。”太后说着,一手牵着一个走了。 —————————— 长乐宫 太后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漪宁正趴在榻几前发呆,岑锦玉倒是在一旁拿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点心的碟子在岑锦玉怀里抱着,漪宁身边什么也没有。 太后蹙了蹙眉:“玉儿,那点心是让你和阿宁一起吃的,怎么你一个人全抱在怀里了?” “她不爱吃这个。”岑锦玉吃得很开心,头都没抬。 太后走过去点了点她的脑袋:“小气鬼!奶奶平日里白教你相亲相爱了。”说着,她转而看向漪宁:“咱不跟她吃一盘,奶奶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些。”一旁的宫女闻声下去拿点心了。 漪宁没想着点心的事,只是困惑着看向太后:“奶娘,真的有蓝色的鱼吗?” 太后摇摇头:“不知道,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什么蓝色的鱼。如果真有这么稀奇的鱼,想来早就在阖宫上下传开了,哪里还轮得着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告诉你?” “那就是刚才那个才人在骗我咯?”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呆头呆脑的,却分外可爱,想了想又问,“奶奶,才人是什么?” “算是你岑伯父的妾吧。”太后想了想,这么答道。 这边正说着话,玉嬷嬷去韩才人那边打探消息回来了:“太后,韩才人醒了,不过” 看她欲言又止,太后最受不了这个,忍不住催促:“不过什么,你倒是赶紧说。” 玉嬷嬷低声道:“韩才人怀了身孕,但因为在水里呆的太久,没,没了” 太后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她虽然不怎么记得那个什么才人,可肚子里怀的说到底也是她的孙子啊。陛下本就子嗣单薄,如今好容易又有一个,偏偏又 她沉默了一会儿:“陛下知道了吗?” 玉嬷嬷回道:“已经知道了,为了安抚韩才人的丧子之痛,下旨升了韩才人做婕妤,皇后也亲自过去看了。” 太后此刻也有几分烦躁:“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湖里去,韩才人怎么说?” 玉嬷嬷道:“韩才人得知自己落胎挺伤心的,不过她说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脚下的石子滑倒,这才跌进湖里的,说跟郡主没什么关系。” 太后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想借着亲近阿宁博宠,殊不知自己早已有了身孕,反而害了自个儿。罢了,拿些补品给她送过去。” 玉嬷嬷走后,太后将阿宁抱坐在自己怀里笑着问:“阿宁今晚在长乐宫用膳可好?” 漪宁乖乖点头:“好。” 一旁只顾吃点心的岑锦玉一听这话点心也不吃了,扔在一边:“我也要在长乐宫用膳!” 太后笑着点头:“行,待会儿吩咐了尚食局把你们俩喜欢的饭菜都送到这儿来。” ———————————————— 晚膳后漪宁被皇后身边的金嬷嬷接回椒房殿时,太子岑璋也在。因为听说了韩才人落水一事,他有些担心漪宁,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 对于太子哥哥的关怀漪宁能感受得到,因此心间暖暖的,也很乖巧的同他说话。 “今日这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年纪小,以后再不可到湖边去了,记下了不曾?”岑璋认真嘱咐着,虽只有八岁,但听这语气倒像是个小大人。 漪宁倒也很听话地应着,想了想又道:“我以前从来都不去那里的,这回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我才去看的”她说的话不怎么理直气壮,小脑袋一直垂得很低,声音也小的可怜。话一说完撅着屁股趴在玫瑰椅,不好意思的把脸给藏了起来。 岑璋被她娇俏的模样惹得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拉起来,看她眼眶红红其实也知道她吓得不轻,于是笑着戳了戳她的唇角:“太子哥哥没有怪你的意思,来,笑一个。” 漪宁呆呆着抬头看他,似乎没听清他方才说了什么,水蒙蒙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啊?” 岑璋笑笑:“没事儿,你今日在皇祖母的长乐宫吃得什么?” 漪宁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说着:“长乐宫的饭菜可香了,有蛋花银耳汤,还有掺了红果子和甜枣儿的糯米糖糕,蜜饯儿鸭梨,奶白枣宝” 岑璋听得无奈摇头:“怎么全都是甜食,吃多了可对牙口不好,以前你在椒房殿母后都不让你吃那么多甜食的。” 漪宁一本正经道:“奶奶说我好不容易在长乐宫用一次晚膳,放肆的吃一回没关系的。”说完她复又想到什么,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来,小心翼翼拿了块儿琼花软糖糕递给岑璋,“太子哥哥,你尝尝这个。” 那是一块琼花形样的糕点,上面洒了细腻的白糖,点心晶莹剔透的,看上去似乎很有食欲。 岑璋不爱吃甜,但见她递过来一脸期待,便也伸手接过来试着尝了一口,斯文的咀嚼着。 “怎么样,好不好吃?”漪宁眼睛里闪闪发亮,双手抱成拳头放在下巴处,小眼神似乎格外期待她的回答。 岑璋略点了点头:“挺甜的。” 漪宁有些小小的失望:“对了,太子哥哥不爱吃甜食的。邵哥哥跟我一个口味,他也喜欢吃着这个。”说到邵恪之爱吃,她明显又有了好心情,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也跟着泛光。 岑璋却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吃?” “因为这是他给我的点心啊。”漪宁仰脸答着,又很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前两天大皇子欺负我,邵哥哥帮我说话,我就把我的玫瑰酥给他吃,后来他又给了我琼花软糖糕,说是回礼。”说完又喜滋滋夸奖一句,“邵哥哥人真好,我最喜欢琼花软糖糕了。” 自打漪宁入了宫,岑璋第一次见到便喜欢得紧,他跟二公主c三公主都不甚相熟,自己又没亲妹妹,也算是把漪宁当成自己个儿的亲妹妹对待的。 如今眼瞧着自己捧在心坎儿里的人嘴里居然说着别的人,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唤着,太子明显有些吃味儿了,他不大乐意地哼唧两声:“男子汉才不爱吃甜食呢,那是姑娘家才喜欢的东西,那个邵恪之可真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婕妤 “才不是呢!”漪宁很不赞同的反驳道,“男子汉为什么不能吃甜的,陛下还很喜欢喝椰汁乳茶呢,那个也是甜的。还有我阿爹,他总说我阿娘是最香甜的,很喜欢很喜欢呢!” “”岑璋被漪宁说得一时语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小丫头片子! 尚不知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漪宁见岑璋哑口无言了,她十分得意,又佯装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哥哥,看事情不能太片面的,这样可不好。”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c淑c德c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c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这么一比对,明显自己如今只封个婕妤是亏大发了。 她颇有些懊恼的捶了下床榻,贝齿咬着有些发白的唇,脸上明显升起一丝薄怒,又有些无奈:“真是可恶,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春桃小心翼翼望了眼韩婕妤,又道:“难道婕妤您就真觉得落胎一事是个意外?” 韩婕妤猛地扭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露凶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春桃突然跪在地上:“婕妤,奴婢不敢瞒您,您有身孕一事奴婢其实老早便已知情了。” “你说什么?”韩婕妤满是惊愕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她也顾不得疼痛,抓着春桃的肩膀摇晃着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韩婕妤手上力道极重,春桃疼的蹙紧了眉头,脸颊憋得通红。韩婕妤却仍不打算放手,怒不可遏地道:“你明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又何须想办法接近什么安福郡主来博宠?你说,你隐瞒不报到底居心何在?” 说着,她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故意引我去湖边让我落水是不是?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原来是你!” 春桃一时间有些怵得慌,却仍硬着头皮道:“婕妤您听奴婢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我绝对不是真的要害您。奴婢,奴婢是有苦衷的” “苦衷?”韩婕妤面露凶狠地看着她,“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身为一个婕妤捏死你个小宫女可是再容易不过的!”说着,她原本抓着春桃肩膀的手此刻已经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棋子 春桃被她掐的险些喘不过气儿来,强忍着要窒息的晕眩感艰难地道:“婕妤您别激动,听奴婢说啊,奴婢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是,是皇后娘娘她不让奴婢说啊。“ 韩婕妤身形明显一滞,掐着她脖子的手一点点丧失了力道,犹如晴天一声霹雳打下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摇着头:“怎么会呢,皇后娘娘方才还亲自过来慰问我,她那么贤惠大度的一个人,为什么隐瞒我怀孕的事” 春桃摸着脖子咳嗽了一会儿,膝行上前拉着韩婕妤的衣袖道:“婕妤,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虚言。御医院的赵大人曾在您午憩时为您请过平安脉,说婕妤您有了身子。奴婢本想等您醒了便将此事告诉您,可皇后娘娘不知怎么抢先知道了,把奴婢宣去椒房殿恐吓奴婢,让奴婢隐瞒您有孕的事,否则,否则就要杀了奴婢和奴婢的家人。奴婢当时不敢不从啊!” 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很是惭愧的给韩婕妤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眼看都磕出红印子来,韩婕妤却仍余怒未消,站起身来狠狠踢了她一脚:“所以你就当真隐瞒不说?春桃,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春桃哭着道:“奴婢自知有愧,所以才想到了让您接近安福郡主的主意来。奴婢没想害您,只是想着若您被圣上重新宠幸,有圣上护着您时奴婢再把实情相告。可是,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您的孩子也还请婕妤恕罪!”她说着,再次不间断地给韩婕妤磕着头。 这回,韩婕妤脸上总算有了变化,她弯腰扯住春桃的衣领迫使她抬起头来,眼见她额头上此刻已磕出血来,殷红刺目的血顺着伤口处淌下来,滑落在鼻翼的一端,她不忍直视,下意识撇过脸去:“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春桃眼见她信了几分,一脸真诚地说道:“奴婢不敢再骗婕妤,您若不信,就宣了赵御医来问,他的确一早就诊出了您有孕一事。当时奴婢想着,您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圣上,正好可以借着告诉圣上这个好消息前去拜见,所以便跟赵御医说等您醒了奴婢亲自告诉您给您一个惊喜,让赵御医暂不上报。可是,后来谁又想到中途居然横空出来个皇后。”说到此处,春桃表现的一脸愤恨。 韩婕妤认真端详了片刻春桃,突然起身出去让人宣了赵御医来见。 等赵御医被询问过后离开,韩婕妤脸色明显更阴沉了。可是,她又百思不得其解:“陈贵妃有大皇子,刘贤妃有三皇子,还有二公主c三公主她们不都安然降生了,为什么轮到我身上,皇后娘娘要这么对我。” 春桃暗自松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扶住她:“婕妤,您当心着自己的身子,这会子还是在榻上躺着吧。” 韩婕妤由她扶着去榻上歇息,在春桃给她盖被子时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春桃,你方才说我滑胎一事并非意外,你这话究竟是何意?” 春桃道:“娘娘您想啊,那安福郡主可是皇后娘娘养着呢,您可不就是因为拉扯安福郡主时才失足落入湖里去的?奴婢在一旁看得仔细,是安福郡主又突然推了您一把,您这才跌进湖里的。” “安福郡主不过才四岁,她哪儿来那么大力道?”韩婕妤有些不相信,仍旧十分不信任的打量着春桃。她还是不明白,春桃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忠心了起来? 春桃眼眸低垂,认真道:“安福郡主力气是小,可婕妤您不是当时不小心踩到石子了吗,本来身体就不稳当,又被她用力一推,再平衡的身子她也是受不住的啊。” 韩婕妤脸上燃起一丝愤怒,脸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照你这么说,是皇后和安福郡主她们二人联合起来故意害了我的孩子?” 春桃依旧低垂着头:“奴婢不敢这么讲,可是您想,前头皇后刚说要奴婢隐瞒您有孕一事,紧接着婕妤您便滑了胎,还是因为皇后亲自抚养的安福郡主,您还觉得这不可疑吗?” 韩婕妤气得双手死死抓住身上的被褥,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春桃瞥了一眼,突然又跪了下去:“都是奴婢的错,若非奴婢给您出什么主意去接近那个安福郡主,也不会可是婕妤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是真的希望您能博得圣宠,所以才” 韩婕妤不等她说完突然打断她,目光上下打量着跪在榻前的春桃,眼底似有困惑:“春桃,咱们一起在清池宫侍奉陈贵妃时关系便不好,后来你被陈贵妃指派来照顾我,我也一直待你不好,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忠心?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春桃面色微惊,忙垂下头去回话:“奴婢以前与婕妤的关系的确不好,也的确不想真心服侍您,以前跟您对着干,也没少受到惩处。可最近奴婢想通了,陈贵妃既然把奴婢赐给您,日后奴婢便永远是您的人了,奴婢的命捏在婕妤手上,也只有依靠着您才能有安安稳稳的日子过。奴婢对您忠心,日后您富贵了自然不会亏待奴婢的。” 韩婕妤细细打量着春桃若有所思,若这丫头说她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她是决计不会信的。可如今她这样说,她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她现在是自己的贴身宫女,跟自己对着干可没好处。 她亲自将春桃搀扶起来:“还算你悟得明白,这件事你原本也是一片好意,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我暂且不计较,毕竟,咱们俩以前虽然不和睦,可这宁秀宫中我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你只要安守本分,我以后会对你好些的。” 春桃忙感激涕零的谢恩,韩婕妤对她摆了摆手:“去吧,看看药熬好了没。” 春桃应诺离开后,韩婕妤死死抓紧被褥咬牙切齿。 ———————————————— 清池宫,春桃和采薇耳语几句离开后,采薇回了大殿。 陈贵妃一身鹅黄色的宫妆襦裙,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前,脸上未施粉黛却已是美极。殿内摇曳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连肌肤都好似成了透明,娇嫩而细腻。 采薇附耳对她言语了片刻,她莞尔一笑,略微颔首:“做的不错。” 采薇拿玉梳为她梳理着后面披散着的墨发,感叹道:“看来娘娘您当初把春桃这颗棋子安插在韩婕妤身边还真是步好棋,这下韩焉那个蠢女人怕是要与皇后结仇了。” 说着,她又面露不解之色:“可是娘娘,奴婢有些不明白,韩婕妤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难道她还真能与皇后对抗不成?” 陈贵妃笑着摇头:“你可别小看小人物,有时候坏了大事的偏偏还就是小人。即便韩婕妤不能扳倒皇后,总也会想办法让帝后之间生出芥蒂来的。这步棋,本宫相信自己不会走错,咱们就单等着看好戏吧。” 采薇仍有些不明白,但做下人的规矩她还是懂的,便也没敢多问,只默默帮着陈贵妃梳头。 突然不知怎的,采薇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她脸色微变,惊得后退半步:“二,二公主!” 陈贵妃神色微凛,侧目望着站在不远处碧纱窗前的二公主岑锦瑶,语气清冷异常:“你何时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丸子 岑锦瑶面无表情的立在那儿,对陈贵妃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大殿里沉静了好一会儿,她终究什么也没多说,径自转身走了。 采薇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瞧上去有些难看:“娘娘娘,二公主她不会去找圣上告状吧?”这若是给陛下知道了,那整个清池宫上下岂会有命在? 陈贵妃却淡淡摇头,似乎十分笃定的样子:“不会,她是聪明人,我若出了事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何况,咱们方才声音不大,她即便隐约听到了什么,顶多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证据,她就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采薇稍稍放下心来:“还是娘娘了解二公主。” 陈贵妃轻笑:“人到底还是我生出来的,我们母女虽然离了心,但她做事素来是个谨慎的,无凭无据的,她不会轻举妄动。这点,她像我。” 说起这些,采薇又忍不住多了句嘴:“说到底,二公主也是娘娘您十月怀胎生下的,您当初难产,险些就到底是亲生女儿,公主年幼不知事,娘娘您何必与公主置气呢?娘娘倒不如与公主走的近一些,她凡事还能想着你。” 陈贵妃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一双水眸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清幽:“当初原以为诞下的是个皇子,还能与阿玮并肩作战,谁曾想是个公主。内廷不得干政,她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忙,如今愿意疏远着我们就随她吧。现如今她不得我喜爱,等将来万一大事落败,兴许还能保下一条性命。若是成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采薇恍然大悟:“原来娘娘竟是打得这个主意,可惜公主她不懂娘娘的心思。” 陈贵妃拿着梳子随意梳理着左侧垂落的一缕乌发,脸上的表情在雀跃的烛火下阴晴难辨:“不知道最好,将来万一我不在了,她与我没什么感情,自然也就不会伤心。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她日后若能平平安安的,我也算知足了。” ———————————————— 捻指间又过了数日,漪宁一直都很乖巧,每日里不是去晋江阁念书就是与太子在椒房殿里戏耍,亦或者被方德宣带到御书房里陪着顺熙帝,看他批阅奏折。 当然,除此以外,她还不忘每日早晨和傍晚时分跟着太后练习那些不明所以的各种“功夫”。倒还别说,漪宁觉得还真有用,几日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筋骨都变软了。 这日皇后在椒房殿里随意的绣些花样子,漪宁则是撅着屁股趴在皇后旁边的榻桌前看着一册画本子,不时咯咯的笑着。 阿宁还没上几天学,字也没认得几个,故而她手里的画本子几乎全是图画和动作,只聊聊有几句对话,那些对话虽不一定全认得,但结合画里的意思也能猜出大概了。 这画本子是邵恪之给她的,说是他早些年自己随便画着玩儿的,如今给她拿来解闷儿。 邵恪之画功了得,讲故事的本事也很不错,漪宁每看上一会儿便觉得好笑。 皇后无奈摇摇头,斟了杯茶给她:“阿宁看得什么那样好笑?” 漪宁道:“这本画册是邵哥哥画的她的妹妹邵稀,这个邵稀真可爱。” 皇后略思索一会儿:“那个邵稀似乎跟你年岁相当,看你这样子倒是挺喜欢她的,等再过几年你大些,咱们就让她进宫给你当伴读可好?” 漪宁似乎有些意外,诧异着抬头:“我也可以有伴读吗?是不是就像邵哥哥那样,他就是三哥哥的伴读是不是?” 皇后宠溺地抬手帮她理了理额间略有些凌乱的碎发:“阿宁真聪明,你邵哥哥给你三哥哥做伴读,等你长大了岑伯母让邵稀给你当伴读,可好?” “好!”漪宁双手鼓着掌,明显开心坏了。她旋即又沉默一会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伴读呢?” 皇后放下绣活儿想了想:“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嗯长到七岁的时候吧。” “七岁”漪宁掰着手指数了数,“那还得等三年呢。” “三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皇后哭笑不得地看她,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无奈。 漪宁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好远好远。既然太远,她也就不去想了,只是突然又问:“岑伯母,为什么大皇子和三哥哥有伴读,而太子哥哥没有伴读呢?”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糯米甜糕啃了一口。 皇后拿帕子帮她拭去嘴角的糕点屑:“因为你太子哥哥是储君,是由太傅亲自教他念书的,你岑伯父每天也会考他学问,他将来要做皇帝,注定了是没有伴儿的。” “那太子哥哥岂不是很可怜。” 听着她天真的话皇后不由笑了:“是啊,你太子哥哥很孤单,所以你多陪陪她,他那么喜欢你,你多跟他玩儿他就不孤单了。” 漪宁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要多腾出一些时间跟太子哥哥玩儿。 她转念一想,将手里的画本子合上:“岑伯母,太子哥哥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玩儿。” 见她这火急火燎的小性子,皇后又是觉得想笑:“现在只怕不行。” “为什么,今天不是休沐吗,太子哥哥也是要休息的呀。”她十分不解地眨巴着一双乌亮亮的杏眸,纷纷嫩嫩的脸颊圆润得很,肉嘟嘟的,又娇软又细腻,让人看着总忍不住想摸一摸。 皇后道:“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猎了,你太子哥哥和诸位皇子只怕都在校场练习骑射呢。璋儿是储君,他心中必然有压力,做什么也就比旁人刻苦些。” 漪宁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关注的点儿却在别处:“打猎啊,是不是很好玩儿,岑伯父会带我去吗?” 皇后将手里的绣活儿放在一边,将漪宁抱在自己膝上:“依着往年的惯例,你岑伯父只会带几个得力的武将和一众皇子c伴读,再有便是侍卫了,从未带过女子去猎场。” “那,岑伯母也没去过?”漪宁抬头看着她。 皇后摇了摇头。 漪宁听罢有些垂头丧气,看来岑伯父不会带她出去的。 看她不开心,皇后安慰道:“那地方常有野兽出没,不安全,你岑伯父不带你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的。”她乖乖点着头,但看上去仍没什么精神。 皇后无奈地往她一眼,转而笑道:“不过,阿宁如果去跟你岑伯父说,他那么疼你,没准儿就会带你去的。” “真的吗?”漪宁听了果真有些心动,她以前听阿娘说阿爹打猎可厉害了,可惜她都没见过怎么打猎呢。 皇后笑着亲亲她的脸颊:“岑伯母今儿个做了几样点心,原是想等你岑伯父来了给他吃的,不过看样子是被御书房的政事给绊住了,也不知他可会想起用膳。阿宁和金嬷嬷去给你岑伯父送点心好不好?” “好!”漪宁笑嘻嘻着一口答应。 —————————— 漪宁到御书房时,方德宣在外面候着,见是漪宁,便也没去通报,直接让人进去了。 顺熙帝还在十分认真的批阅奏折,她身形又小,蹑手蹑脚的接近龙案,然顺熙帝却全然不曾发现。这让漪宁有了些许得意,心上乐开了花儿。 顺熙帝不经意往那缓慢移动的小粉团儿身上瞥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继续埋头看着手里的折子。突然,他干咳两声:“咦,朕怎么感觉这龙案底下有只小花猫,谁家的?” 漪宁抱着龙案的一条腿,小屁股微微弓起着,一双眼睛闭得严实,自以为这样旁人就看不到她了。 顺熙帝笑着弯腰将她一把捞起在怀里:“阿宁怎么来了?” 漪宁有些泄气:“我那么小的声音岑伯父怎么也能发现。” 顺熙帝瞥了眼旁边候着的金嬷嬷:“你一个小人儿倒不怎么扎眼,可那边儿不是还站着一个呢?” 漪宁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让金嬷嬷躲起来! 看她一副失策的样子,顺熙帝忍俊不禁,用手指拨弄两下她的小耳朵:“跟岑伯父玩躲猫猫,你还嫩了点儿。” 漪宁索性不去想这个,笑嘻嘻道:“岑伯母做了点心,叫我给岑伯父送过来。” 漪宁话一出口,金嬷嬷已经端着食盒上前来,并将盖子打开,将点心一一取出。 那些精致的点心顺熙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反而在望着那一碟子红绿相间的小丸子时面色微微诧异,眉梢微微扬起着,似乎对那丸子格外满意。 这东西漪宁也是第一次见,好奇的指着它:“岑伯父,这是什么?” 顺熙帝笑:“是豆渣丸子,宫外的平民百姓很多都吃这个,不会做的吃起来口感粗糙,难以下咽,但你岑伯母对这个很拿手,她做出来的丸子香脆爽口,别有一番风味。朕以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他说着拿了一块细细品着,满意地点头:“这么多年了,你岑伯母的手艺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赏赐 “好吃吗?”漪宁有些好奇,也跟着拿了一块儿尝了尝,没有她平日里吃得点心细腻,不过香香的,似乎还很不错。当然了,跟她最最喜欢的琼花软糖糕比就差了点儿,这个是咸的,而她最喜欢甜甜糯糯的。 漪宁不大喜欢,顺熙帝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盘子里的丸子就下去了大半,金嬷嬷又盛了汤给他喝。 顺熙帝吃饱喝足之后,擦了擦嘴突然把外面的方德宣喊了进来:“过几日便要春猎了,太子去年的那匹马不怎么好,今年把胡人进贡的上好汗血宝马赐给他,这会儿太子应在校场,你派人给他送过去。” 方德宣走后,漪宁开始拉着顺熙帝的胳膊乞求去猎场的事儿了。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两人坐的离其他人稍远,说话声音又不大,以至于只顾埋头吃点心的皇子和伴读都未发觉。唯有太子岑璋时不时往这边瞄上一眼,眼见漪宁与邵恪之不知说什么说得那样开心,心里只觉得被冷落了,莫名委屈。 前几日还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太子哥哥呢,今儿个就把他抛在脑后了,这个小骗子! 漪宁和邵恪之说笑了片刻,侧首却看到不远处二公主岑锦瑶的身影。 岑锦瑶今日穿了件湖绿色的襦裙,背对着所有人,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虽然只有六岁,但个头却也不小,此刻正拿了弓箭在认真练习。 漪宁突然站起来端了一盘点心跑了过去。 “二公主,岑伯母做的点心。”她管皇子们叫哥哥,但这位二公主不好接近,她不敢叫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岑锦瑶闻声看过来,瞥了眼她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是糯米皮儿做的水晶包,此刻还泛着热气,倒是极为诱人。 岑锦瑶看她一眼把手里的弓箭放下,与她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漪宁热情的把水晶包递给她,岑锦瑶淡淡道了声谢,拿起一块优雅地吃着。 她很沉默,似乎天生不爱说话。漪宁四周看了看,找着话儿说:“二公主真厉害,还会射箭。”她说着指了指箭靶上插着的一支箭。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却也歪歪斜斜在上面扎着,要是她肯定就射到地上去了。不对,可能连弓都拉不动。 岑锦瑶跟着看了眼自己方才歪歪扭扭射上去的箭,低着头继续吃着点心。 “你为什么要学射箭,这不是男孩子才要学的吗?” 岑锦瑶微微一愣,突然转眸问她:“你又为什么跟着太后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漪宁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也就明白了:“原来每天早晨在御花园里抚琴的是二公主啊。”她最近每天早起后都会跟着太后在御花园里强身健体,岑锦玉犯懒早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跟自己一起学。漪宁每天早上跟奶奶练习的时候总能听到琴声,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岑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漪宁又接着道:“因为奶奶说练那个将来老了可以像她一样强身健体,所以我就练了啊。” 岑锦瑶突然笑了笑,那笑意极淡,意味莫名:“恐怕是想不被欺负才是真的吧?” 漪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当初她看奶奶身强体壮的,这才主动开口要一起学的,的确是想着自己如果强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毕竟,这皇宫并不是她的家,岑伯父和岑伯母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她。 不过,这个想法她连岑伯父和岑伯母都没说过,二公主怎么会知道? 见岑锦瑶不说话,漪宁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二公主你练习骑射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对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贤妃 岑锦瑶捏着一块点心把玩着,却没吃,只是说:“你还小,等再大些你就会明白,这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些表面看上去无害的人,也有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父皇和皇后娘娘给你的恩宠越多,你就越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会盯着你,看着你,这对你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二公主素来话很少,今日突然说了这么多,漪宁听上去有些吃力,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了:“我听说岑伯父以前很喜欢你的,你是不是不想被所有人盯着,所以就故意惹怒了岑伯父,让他不喜欢你了?” 岑锦瑶敛着神色,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顺熙帝被她亲了满脸的口水,却也不嫌弃,反而乐呵呵的抱住她笑呵呵抓她的痒痒:“鬼丫头!” 漪宁痒得张牙舞爪的,笑闹了好一阵子。 玩了一会儿,她继续探了脑袋往外看,突然很惊奇道:“咦,三哥哥和邵哥哥的衣裳一样,真好看。” 顺熙帝闻声凑过去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想来是贤妃的手艺。” 漪宁扭头望过来:“是三哥哥的亲娘吗?” 顺熙帝点头:“没错,贤妃是你三哥哥的母妃。” “那贤妃也是岑伯父的妃子喽?” 顺熙帝略微怔了怔,点点头:“对,没错。” 漪宁突然很是不解:“岑伯父,我阿爹只有我阿娘一个,可是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妻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烤肉 顺熙帝做了帝王这么久,向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今儿个却被小姑娘问得一时间有些尴尬,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胡须:“朕只有一个妻子,就是你岑伯母,其他的人都是妾。” “我阿娘说三妻四妾的男人都不好,他们的妻子会伤心的。”漪宁很天真的回了一句。却见顺熙帝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她莫名的有些怕了,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袖子,脑袋低垂着不敢看他那双眼睛。 “岑伯父,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岑伯父是好人我知道的,可是阿娘说的好像也没错啊”最后一句话是嘟囔着说出来的。 顺熙帝敛去眼底的冰霜,伸手将小姑娘捞进自己怀里:“阿宁没说错话,只是你太小了,很多事等你再大一些或许会比现在有不一样的体会。” 漪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隐约觉得岑伯父有些生气,于是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岑伯父,猎场有没有大灰狼?” 顺熙帝看她缩在自己怀里,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厚实的臂膀搂着小丫头,唇角噙了一丝笑:“有,当然有了,还有大虫呢,什么狮子啊,豹子啊通通都有。” 漪宁哆嗦了一下,抓紧了顺熙帝的领口,很认真的说:“那岑伯父你到了猎场不能离开我,否则我会被吃掉的,这样你以后就看不到我了。” 顺熙帝宠溺地亲了亲她额头的碎发,轻笑着应道:“好,岑伯父一步也不离开你,去哪儿都把你带上。” 到达围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安营扎寨之后顺熙帝命皇子c伴读以及各大臣们休养生息,待次日再进行狩猎。 这次狩猎因为带了漪宁,皇后便派了金嬷嬷随身照顾,夜里漪宁也是同金嬷嬷睡得。 她有些认床,晚膳后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下,还是顺熙帝亲自过来给她讲故事,最后才算是睡着了。 翌日,漪宁睁眼时天还没大亮。金嬷嬷在她床榻前打了地铺,她睡眠极浅,漪宁只轻轻翻了个身她便醒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见漪宁也已经坐起来了,金嬷嬷柔声问:“郡主怎么起了?” 漪宁头发因为睡了一夜蓬蓬松松的,还有些凌乱,但脸上却没什么睡意,而且极为精神,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她四下看了看:“天还没亮吗?我不困了。” 金嬷嬷回道:“天色尚早呢,不过郡主若是睡不着,奴婢陪您出去转转。”营帐四周全是守卫,倒也是安全的。 漪宁点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由金嬷嬷伺候着自己梳洗。 出了营帐,外面还没大亮,天上泛着鱼肚白,周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守卫们此时都恪尽职守,一个个站得笔直,漪宁走动时若是遇上巡逻的侍卫,他们也都规规矩矩向她问安。 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凉,金嬷嬷怕她冻着,特意为她裹了件小氅衣。氅衣是皇后亲手为她做的,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每次她带上帽子就会有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高高竖起着,再配着那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甚是可爱。 突然,她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眼睛里透着希冀:“金嬷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 金嬷嬷闻声也仔细闻了闻,凝眉想了片刻:“似乎是烤肉的味道。”这大清早的,谁居然有闲心吃烤肉? 漪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突然觉得好饿。 “郡主,似乎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金嬷嬷指了指东面。 香味越来越浓,漪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金嬷嬷,咱们去看看吧。”说着,自己先迈着小短腿往东面跑着去了。 一棵槐树下面,邵恪之和岑琰二人正席地而坐,中间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两人手里用木棍扎了两块儿肉烤着,香气四溢。 漪宁忙不迭跑过去:“邵哥哥,你和三哥哥在吃什么?” 岑琰看到她很是意外:“阿宁,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了?” “睡不着了。”她说着过去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岑琰手里的烤肉。 岑琰笑看着她:“饿了?” 漪宁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邵恪之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这块儿熟了。” 漪宁乖乖接过来,只见那块儿肉被烤的成色极好,看着就忍不住想吃。她轻轻咬上一口,外焦里嫩,上面因为洒了胡椒的缘故,吃上去有些麻麻的,越发美味。 “这是什么肉啊,真好吃。”她说着又咬了一口。 邵恪之又拿木棍串了一块儿继续烤着,侧首瞥了眼她头上戴着的兔耳朵帽子,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随着她吃肉的动作左右晃动着,有些俏皮可爱。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兔肉。” 漪宁脸上表情一僵,嘴里咀嚼了一半的肉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整个人愣在那儿。只见她眼眶红红的,杏眸里好似染了薄纱,眼看着有晶亮的液体马上要落下来了。 这人怎么这么可恶啊,居然吃小兔子! 那么可爱的小兔子啊!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兔耳朵,想到每回她穿上这件氅衣被岑伯父瞧见时,他都会很慈祥的喊自己小兔子,越发觉得委屈了。她也是小兔子,他们怎么能烤小兔子吃呢 漪宁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最后花瓣儿一样的嘴唇一撇一撇的,当真哭了。 岑琰顾不得烤自己手里的肉,忙拍着她的肩膀哄着:“阿宁怎么哭了,乖,不哭啊。” 原本她只是无声的啜泣,如今经岑琰一哄,她反而觉得自己更委屈了,含糊不清地哭着道:“邵哥哥给我吃小兔子,我不要吃小兔子” 岑琰一时间忍俊不禁:“阿宁,你邵哥哥骗你呢,这不是小兔子,是野鸡,不信你看那儿。”他说着指了指邵恪之身后。 漪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一堆野鸡毛。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委屈哒哒地瞪了邵恪之一眼:“你骗人!” 邵恪之强忍着笑意,没说话。 岑琰也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兔耳朵帽子,一时好奇:“阿宁,你这兔耳朵怎么竖起来的?” 漪宁抬手摸了摸,十分得意:“岑伯母给我做的,里面有银丝呢。” 知道不是兔肉了,漪宁继续吃着手里的烤肉,反而比方才吃得更香,更津津有味:“这野鸡肉真好吃。” 邵恪之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让吃兔肉?” 漪宁突然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就在邵恪之不明所以的时候,却听她道:“阿宁这么可爱,邵哥哥会欺负我吗?” 这算什么问题?邵恪之无奈地垂下头,倒也回答了她:“自然不会。” “那就对了,兔子也很可爱,难道邵哥哥忍心吃了它们吗?”漪宁自认为回答的很好,继续啃着手里那块肉。 邵恪之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两声,没再说话。 岑琰却觉得这小姑娘脑子还挺灵光,又问她:“那你为什么就吃野鸡呢,野鸡不可爱吗?” 漪宁摇摇头:“我见过野鸡的,它的眼睛和嘴巴太吓人了,一点儿也不可爱。反正没有小兔子可爱!” 岑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落马 因为烤肉吃得太多,早膳的时候漪宁明显没什么食欲。顺熙帝觉得诧异,便问她:“阿宁今儿个身子不舒服?” 漪宁摇摇头:“不是啊,我吃了烤肉。” “烤肉?”顺熙帝蹙了蹙眉头,“什么烤肉?你跟谁一起吃的?” 漪宁道:“今天阿宁起得早,看到邵哥哥和三哥哥在烤野鸡,我也吃了。” “好吃吗?” 漪宁点头如捣蒜:“可好吃了,香香的。”她说着用粉色的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似乎还在回味。 顺熙帝有些无奈,还真是娇生惯养的不知福了,一只烤野鸡居然开心成这样。他小时候最不喜欢那东西了,嫌野味儿太膻。若说鸡,还是尚食局做的好吃。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怪口味,瞧那念念不忘的小表情。 早膳过后,顺熙帝在外面给儿子c伴读们训话鼓气,等所有人策马进了林子,顺熙帝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漪宁:“阿宁想骑马吗?” 漪宁顺势望过去,眼见有侍卫牵了一匹马走来,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顺熙帝抱着她坐上马背,漪宁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软垫,又有顺熙帝两条胳膊搂着,她坐在上面很是安稳。 这匹马个头很高,她这个素来只能看到侍卫们大腿的小个子如今坐在上面,连大家的头顶都能看见了,还清楚瞧见侍卫们头顶的帽子上有红色的流苏。 视野开阔的感觉可真好。 “坐稳了。”顺熙帝温声嘱咐了一句,见她点头,他一夹马腹向前驶去。 漪宁太小,顺熙帝便没带她去太远,只在营帐附近的空地上奔驰。马背上传来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这空旷的猎场格外清脆。 ———— 树林里,诸位皇子自进入后便分道扬镳了,大皇子带着两名伴读和随行侍卫去了南面,太子和几个手下去了北面,还有其他奉旨前来的武将们也都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 若论起来,此时最悠闲的莫过于岑琰和邵恪之了。 两个人爱僻静,遣退了随行的侍卫策马并肩在林子里走着,速度很慢,还不时的说着话儿。邵恪之还顺便猎下了一只梅花鹿和一只小野羊。 岑琰看着他马儿一侧挂着的猎物,钦佩道:“每次都是一箭封喉,照你这速度和手法今儿个岂不是要拿下头名?” 邵恪之无所谓的夹了马腹往前走:“不打了,不如你我比试赛马如何?” 岑琰知道邵恪之的心思,今儿个狩猎是皇子间的争斗,他这个三皇子体弱不在大家考虑之列,故而亦可以说是太子和大皇子的较量。邵恪之作为伴读,风头太大的确不妥。 岑琰笑着点了点头,他虽体弱,但御医也说该勤加锻炼,策马狂奔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好啊,我也正好试试太子的这匹马威力如何。” 他话音刚落,坐直了身子拿鞭子往后一甩,还未做好准备,马儿却突然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邵恪之略微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时却见岑琰正策马在前面横冲直撞,他身子左歪又斜,努力拉着缰绳才能让自己不掉下来。这骑马的样子,分明有些不太正常。 不好,马儿受惊了!邵恪之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抓紧,立时飞奔赶过去。 岑琰本就体质孱弱,如何经得住被马儿这般颠簸,又来来回回的被树枝刮伤了脸和脖子,他整个人脑袋一阵发懵,越发摇摇欲坠起来。 这时,那马突然再次仰着脖子叫了一声,跑得越发快了。岑琰迷迷糊糊间往前一看,却见迎面便是一棵参天大树,那树粗壮结实,少数也有上百个年头了。眼看着自己就要和马儿一起撞上那棵树,他脸色越发惨白,脊背上顿时冒出一波冷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情急之下,身后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殿下,跳下去,快!” 岑琰来不及思索跳下去会面临什么,下意识的松开缰绳纵身往下跳。赶来的邵恪之先他一步从马背上跳下来,在岑琰落地前用身子挡了一下,多少让他落下来的那股冲劲儿有了缓和。岑琰紧接着从邵恪之身上滚下来,脑袋撞到地上的石头,顿时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至于邵恪之,他到底年纪不大,力量有限,方才又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了岑琰那一下,此刻被砸得也是不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觉得右腿好似被压断了一般,疼的入骨。 当太子带着侍卫们路过此地时,看到的便是这般触目惊心的一幕—— 飞奔的马撞倒在粗壮高大的古树上,殷红的血溅在地面,马夫微弱的起伏着,气若游丝。 离马几步之处,岑琰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脸色白的吓人。旁边的邵恪之,似乎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太子蓦然一惊,忙对着侍卫们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 顺熙帝正带着漪宁策马嬉戏,眼见太子身后的侍卫马背上驼了两个人,他脸上的笑意敛去,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却坐在马背上一动未动:“怎么回事?” 太子翻身下马,对着:“回禀父皇,三弟的马似乎受惊撞在了树上,三弟和邵恪之都受了重伤。” 顺熙帝往那边看了一眼,吩咐道:“找御医给他们医治。” 等侍卫们将岑琰和邵恪之拖走了,顺熙帝如鹰的双目依然紧紧盯着岑璋,静默良久:“老三的马为何会突然受惊,朕记得那马是你给他的?” 顺熙帝下颌弧线绷得紧紧的,一双深沉的眸子凛冽中透着王者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霸气,只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便气势迫人。 漪宁坐在他的怀里,清晰感受到一股冷意自脊背传来,她小小的身板儿瑟缩一下,踟蹰着不知该不该替太子说话,最后也只是呆愣愣的表示沉默。 岑璋早已吓得双腿一软,倏然跪倒在地,一脸无辜地道:“父皇明鉴,儿臣的确送了那匹马给三弟,可真的不知马儿因何突然受惊,疯癫伤人。” 太子明显唬得不轻,虽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身上早已冒出不少冷汗,能清楚感受到汗水打湿亵衣粘在肌肤上的异样之感。他脸色惨白着,双唇微翕,眼眶里血丝遍布,有晶莹的液体随之滑落。 到底还只有八岁呢,如何禁得住这样的质疑? 漪宁突然扭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软糯糯地开口:“岑伯父,咱们先去看看邵哥哥和三哥哥有没有事吧。” 漪宁的话将顺熙帝打量岑璋的目光唤了回来,那双深沉的眸子明显有了暖色。抱着漪宁利落的翻身下马,再没看跪在地上的岑璋一眼,大阔步去了营帐。 岑琰体弱,若非落马时被邵恪之挡了一下,据御医所言只怕性命难保。如今命倒是保住了,可至今还在昏迷当中。 至于邵恪之,到底年幼,被岑琰砸的那一下着实不轻,直接伤了筋骨,暂时是不能正常走路了。 一场好好的狩猎却出了这样的变故,顺熙帝心情明显很糟,直到回了宫脸色仍是阴沉沉的,阖宫上下连带着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惹了圣怒。 椒房殿里,岑璋跪在皇后跟前哭成了泪人儿:“母后,您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儿臣没有害三弟,我真的不知道那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疯狂了,真的不是我干的” 皇后拉着儿子站起身在旁边的刻丝玫瑰椅上坐下来,又用丝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泪:“都这么大了,遇到事该多动动脑子,你父皇都还没治你的罪,你哭什么?莫要忘了,你是太子,是大夏未来的君主,如此这般让你父皇瞧见了,那才真真让他失望。” 岑璋抽噎着轻轻点头:“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皇后无奈的看了儿子一眼,转而从桌上的汝窑汤盅里盛了蘑菇炖鸡给他:“自打狩猎回来便看你一直没什么胃口,不吃东西身子如何顶得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岑璋原本没什么胃口,但又不好拒绝,便乖乖接下来低头吃着。 漪宁一直在他旁边坐着,双手托着腮帮子,一张圆润精致的小脸儿被她双手挤压的有些凸起,肉嘟嘟的撅着。那双素来很是精神的杏眼此刻却没什么精神气儿,看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又盛了一碗鸡汤搁在她跟前:“这么多鸡汤你太子哥哥一个人喝不完,阿宁也喝些,鸡汤最是滋补了。” 漪宁低头看了一眼,拿勺子舀了碗里漂浮着的枸杞吃进嘴里,转而问皇后:“岑伯母,岑伯父会惩罚太子哥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鸡汤 皇后见她只喝汤,拿箸子夹了炖得糜烂的鸡肉喂给她。见她樱红的小嘴儿一动一动的,怜爱地笑笑:“这件事尚没有查清楚,岑伯父当然不会惩罚你太子哥哥了。” 鸡汤喝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传来方德宣尖锐的声音:“圣上驾到——” 岑璋刚喝了一口鸡汤,闻此被呛得蓦然咳嗽起来,脸颊紧跟着红了。 漪宁见此突然跑到门口,眼见顺熙帝进来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软软糯糯的喊了声:“岑伯父。”小姑娘声音甜软娇俏,听得顺熙帝心情明显好了些,倒也没注意后面赶忙拿帕子擦嘴的太子,而是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 漪宁顺势抱住顺熙帝的头,狠狠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顺熙帝受宠若惊,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今儿个怎么对岑伯父这么热情?难道你犯什么错了?” 漪宁嘟嘟小嘴儿:“才没有呢,阿宁很乖的。” “是吗?”顺熙帝挑了挑眉,抱着她进了大殿。 彼时太子早已收拾妥当,规规矩矩在一旁侯着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不由冲顺熙帝怀里的漪宁莞尔一笑,眸中透着一丝赞赏。这丫头年纪不大,小脑袋瓜却灵光着呢。 顺熙帝抱着漪宁在桌边坐下,看了看碗里的鸡汤:“呦,我们阿宁喝鸡汤呢,好喝吗?” 漪宁点了点头,仰着头回答着:“好喝。” 顺熙帝暖暖的目光看着她,眉眼间皆是笑意。 “这鸡汤还热着呢,陛下也喝些吧。”皇后说着,已经拿青瓷碗为顺熙帝盛了一碗。 顺熙帝在御书房批奏折直到现在,如今也着实有些饿了,又见那鸡汤炖的极好,上面飘着红色的枸杞和绿色的葱花儿,看上去极有食欲的样子,便当真尝了一口。 默默品了须臾,顺熙帝侧首看着旁边的皇后:“这是你的手艺吧,朕尝得出来。” 皇后莞尔一笑,微微眯着的凤目里似有秋波荡漾,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而又美好的气息:“陛下喜欢便好。” 顺熙帝点了点头,将漪宁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转而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太子,脸上的暖意渐渐敛去,深沉复杂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整个大殿出奇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岑璋以为自己很可能会挺不住时,耳边终于传来了顺熙帝的声音:“朕已经派人查了,你的马早在七日前便得了病,时而癫狂,可你却又把生了病的马赠与老三,导致如今这般局面。太子,你作何解释?” 他的声音清冷中透着威仪,回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之中,岑璋脊背一阵发凉,放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了。他壮着胆子抬头对上顺熙帝那双犀利如鹰的眸子:“父皇,若儿臣说并不知情马儿生病一事,父皇可相信?” 顺熙帝瞥他一眼,低头喝着鸡汤:“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 太子道:“回父皇,众人皆知,那匹马乃是儿臣赠与三弟的,既然如此,马儿如若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儿臣。但儿臣已是太子,又因何会对素来性情寡淡的三弟下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壮着担心又道:“父皇,如若五日前您不曾把汗血宝马赏赐儿臣,狩猎之时骑在那匹马上的就是儿臣。或许,今日坠马重伤的也是我” 顺熙帝一双黑眸直直对上太子的目光,威严肃穆之气使得太子心生畏惧,下意识垂下了头。 少顷,顺熙帝缓缓开口:“带阿宁下去。” 太子应声领了漪宁离开,待屋子里只剩下帝后时,顺熙帝转而望向皇后:“皇后可有什么想说的?” 皇后娴静端庄的为他斟了杯茶水递过去,面色从容不迫:“陛下乃是圣明之君,臣妾无话可说。” 顺熙帝在她递来茶水的刹那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力道极大,一双眸子复杂难测:“皇后,当真没什么想法?” 皇后身形微滞,却依旧温婉浅笑着,蓦然抬头:“陛下希望臣妾有什么想法?” 顺熙帝笑了笑,继而松开她的手,目光落在那鸡汤上:“今日的鸡汤味道不错,但还是略淡了。” 皇后只当没听出他弦外之音,只温声软语道:“臣妾倒觉得还好,否则只怕圣上吃多了要腻。”说着正要拿碗再给他盛,却被顺熙帝拦下了,“不必了,朕还要去一趟清池宫。” 说着,顺熙帝径自站起身,信步离开。 顺熙帝走后,金嬷嬷和银嬷嬷从外面进来,见皇后面带忧色,金嬷嬷道:“陛下往清池宫去了,想来是要治大皇子和陈贵妃的罪,如此一来咱们太子便没了嫌疑,娘娘该宽心才是。” 银嬷嬷也跟着道:“陈贵妃实在可恶,居然这般冤枉咱们太子殿下。” 皇后捏着茶盅,低头望着里面飘着的茶叶,悠悠道:“你们觉得,陛下去问罪,陈贵妃和大皇子会招认吗?” 银嬷嬷道:“不招认怎么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奴婢看,这分明就是对付太子的手段,只是谁也没料到太子却把那匹马赠给了三皇子。太子殿下如若出了事,到最后受益者是谁大家心里清楚。不是陈贵妃母子,谁能想到这阴毒的计谋来?” 皇后敛眉沉思,并未答话。 金嬷嬷想了想,仔细问道:“娘娘可是觉得此事蹊跷?” 皇后抿了口茶水,将茶盅搁下,这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陈贵妃母子,我反倒觉得不是她们干的了。陈贵妃何等心计,如何干得出这样的蠢事来?” 金嬷嬷突然笑了:“许是娘娘多虑了呢?陈贵妃做事小心谨慎,或许不会干这样的事,但大皇子可不是聪明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迷雾 顺熙帝去了清池宫一趟,将在椒房殿询问太子的话又复问了大皇子和陈贵妃一遍,再回到御书房时脸色越发阴沉了。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c大皇子c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岑玮c岑璋c岑琰三人依次站成一排,个个儿小心翼翼,龙案前坐着的男人不发声,他们也就不敢接腔。岑琰先前落马受重伤刚刚苏醒,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纱布,惨白的脸色有几分憔悴,但此时也不敢懈怠,强自打起精神站着。 顺熙帝单手支在龙案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瞧上去倒是认真批阅的样子,但犀利的目光却在扫视着垂首并立的兄弟三人,眸中神色晦暗莫名。 终于,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秘密找了御医诊治,原本以为没了大碍,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此事今后无须再议,你们可听明白了?”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特令 看到岑琰一脸被人怀疑了很不开心的表情, 邵恪之有些忍俊不禁:“其实我在想,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 这件事同你c大皇子乃至太子都没什么关系。” “此话何意?”邵恪之的脑子转得太快,岑琰明显有些跟不上了。 邵恪之道:“其实我觉得, 不论是哪位皇子所为, 这都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太子和大皇子虽然年幼,但皇后和陈贵妃却不是泛泛之辈,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将事情演变成今日这样的境地呢?” 听邵恪之这么一分析,岑琰倒也觉得真有几分道理。 “可若真如你所说,谁会在皇子之间搅浑水?”岑琰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什么样的人跟他们三个皇子都有仇。至少,他觉得自己平日里也没得罪人啊。 邵恪之摇摇头,漫不经心饮了口清茶:“那就不得而知了。”说了这一会儿的话, 盏中的茶早已凉了, 口感似乎有些不太好,他只小呷一口便放下了。 看岑琰冥思苦想的样子, 邵恪之又道:“殿下还是别想了, 这件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揪出凶手的。圣上虽然会对你有所怀疑, 但比起太子和大皇子, 贤妃娘娘与世无争, 你的性子又随了她,你的处境还是你们三兄弟当中最安全的。” 岑琰觉得邵恪之此话有理, 便也没再多想, 突然低头从腰间取了荷包递给她, “对了,我今日出宫时遇到了阿宁,她听说我是来看你便让我带了点心给你,说吃点心腿就不会疼了。” 见邵恪之接下,岑琰又忍不住笑笑:“好可爱的丫头,自己爱吃的就以为旁人也爱吃。” 邵恪之望着手里的荷包,还是那只琼花图案的蓝色荷包,里面放着几块儿玫瑰酥,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糖果。他眉眼间涌出几分暖意,唇角上扬几分:“那就请殿下替我多谢郡主好意了。” 岑琰对邵恪之的态度十分不解:“还真是奇了,岑锦玉以前老爱粘着你都没见你这般欢喜,如今倒是对漪宁那丫头格外与众不同。不过,这俩丫头年岁相差不大,性情也的确是漪宁更讨喜些。” 邵恪之目光顺势移向窗前长案上摆着的小狐狸花灯,笑而不语。 萧漪宁这小丫头,的确讨人喜欢。 “你的腿怎么样了?”岑琰问起这个,又想到当初他舍身救自己的那一幕,不免有些愧疚,又感到分外感激。 邵恪之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淡淡道:“倒也无碍,只是尚不能下地走动。”他似乎瞧出了岑琰的复杂情绪,又补充一句,“贤妃娘娘视我为己出,我身为臣子,救殿下乃是天经地义,殿下不必为此介怀。” “不管怎样,我都该郑重对你道一声谢。”岑琰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对着邵恪之鞠了一躬。 邵恪之和岑琰也算是相识多年的知己了,知道他的性情便也坦然受了这一拜。又见他脸色仍旧不大好,便道:“殿下也重伤未愈,如今还来看我已是难得,殿下的心意恪之领了,还请早早回去休息,养身子要紧。” 转眼间由春入夏,不觉间又是一月有余。 邵恪之的腿伤到筋骨,至少要百日方可痊愈,是以漪宁在晋江阁再不曾看到过他的身影。 至于岑琰,他前段日子倒是来过晋江阁一次,原是认为自己没什么大碍打算继续进读,孰料太后知道后将人骂了一通,又给赶回自个儿的洛云殿里养伤去了。 而自打前阵子圣上将三位皇子传入御书房谈过话之后,皇后和陈贵妃一夕之间似乎都失了宠。椒房殿,清池宫,顺熙帝也是接连一个月都没曾去过。每回陛下想念漪宁,也是派了方德宣将人接去御书房或者圣上所居的承乾殿。 漪宁年纪虽小,却也很是敏感,能隐约感觉到岑伯父和岑伯母之间那些微妙的变化。她虽有心替皇后说说好话,可自从上回刚提了一句陛下就脸色突变之后,便再也不敢多言了。 皇后和陈贵妃遭受冷落,现如今风头正盛的当属三公主岑锦玉生母魏淑妃了。其母得宠,连带着岑锦玉性子也比先前更加骄纵,每日里瞧见漪宁傲的下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漪宁并不喜欢跟岑锦玉针锋相对,每次都是能躲则躲,但若是躲不过却也并不怕她。 这日,刚放课岑锦玉便吵着自己最喜欢的珠钗不见了。 岑锦瑶素来性子寡淡,见她吵闹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合起书册径直往外走。漪宁也收拾了东西正欲跟上去,却被岑锦玉张开胳膊拦下了:“你不准走!”一边说着一边在她身上头上打量着,那模样分明是怀疑漪宁偷了她的珠钗。 漪宁平常脾气还算好的,却最见不得岑锦玉老爱找自己茬儿,她气鼓鼓瞪着她:“不是我拿的!” 岑锦玉明显不信,轻蔑的撇撇嘴:“你在我后面坐着,我发上的珠钗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不是你是谁?那可是父皇昨日赏给我的,你偷了我的珠钗我去告诉父皇治你的罪!” 那趾高气昂的语气哪里是找珠钗的?分明是为了炫耀陛下赏了珠钗给她。 岑锦瑶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她年龄最大,个头自然也是最高的。再加上素来不苟言笑的一张脸,倒让岑锦玉略微有些心虚:“二姐姐,我知道珠钗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你走吧。” 岑锦瑶没理她,只是目光落在漪宁身上,语气依然不带什么情绪:“你今日不是有问题向我请教,走吧,路上讲给你听。” 漪宁听了眸中一喜,今日她抄写《千字文》时上面很多话她都看不懂,范先生今日嗓子不舒服,她没好意思问,就在课间悄悄问二公主。当时二公主理都没理她,现在见她愿意给自己讲,漪宁真是高兴坏了。连连应着:“好啊,谢谢二公主!” 眼见漪宁当真跟着岑锦瑶就要离开,岑锦玉急的抓住她的手腕:“不准走,把珠钗还给我!” 漪宁也急了,扯着她的手想让她松开自己:“都说了我没拿,我才不会碰你的东西呢!你的指甲掐到我了,很疼的!”这个岑锦玉真可恶,二公主好容易愿意给她讲课,再耽搁一会儿万一她改主意了怎么办? 岑锦玉死活不撒手:“屋子里就咱们三个和范先生,你的意思是范先生或者二姐姐拿的喽?” “我,我没这么说!”漪宁看着那双把自己腕子都抓红了的那双手,急的很想咬她一口。但这回她忍住了,岑伯母和岑伯父关系最近不太亲近,魏淑妃又得岑伯父宠爱,她若咬了三公主,岑伯父或许不会惩罚她,可万一因此责怪岑伯母管教有问题,那她就是给岑伯母惹麻烦了。 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短了,明白这里和自个儿家不一样;岑伯父和岑伯母的关系,也跟阿爹和阿娘不一样。所以她并不想惹事儿。 这时,二公主突然上前用力扯掉了岑锦玉的手。在两个僵持着的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又拉着岑锦玉的右手顺势摸了摸她的袖子,突然脸色一变,从袖带里摸了珠钗出来,冷冷看着她:“这不是你的珠钗吗?” 岑锦玉本来就有些怕二公主,如今被她那双眼睛盯得心虚,心跳蓦然滞了几息,耳根子也随之有些红了。 漪宁这回算是明白了,气得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瞪着岑锦玉:“你想害我!” 岑锦玉哪里肯承认,急的为自己辩解::“才没有呢,我,我就是忘了放哪儿。” “净耍些丢身份的小把戏。”岑锦瑶面上闪过一抹讥嘲,没再理她,扯过旁边的漪宁很有气势的离开了。 岑锦玉还十分尴尬的在原地站着,回过神儿来后气得直跺脚。这个萧漪宁怎么这么有本事,那么清高自傲的二姐姐居然会帮她。 漪宁跟在岑锦瑶的后面,因为自己小她两岁,岑锦瑶快步走着时她的小短腿儿要跑着才能跟得上。不多时,她累得气喘吁吁,一张精致的小脸儿红扑扑的,染着红晕。 此时正午的阳光正大,打在她粉雕玉琢的脸上,白里透红的肌肤圆润通透,好似成了透明一般。 岑锦瑶停下来看她一眼,松开她的手自己继续往前走,又不忘淡淡说一句:“你回椒房殿吧。” 漪宁依旧小跑着跟在她身后:“二公主,你不是说要给我讲课吗?” “自己悟去。”她不带情绪的说着,脚下的步子未停,在前面的岔路口右转消失在漪宁的视线中。 漪宁不好再跟着她,只呆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喃喃着说了句:“呃,我还想说谢谢你来着” “中午太阳正大,怎么站在这儿?”耳畔突然传来一抹温润的男声,漪宁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看,眼前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心放着一只蓝色琼花图案的荷包,正是她前段日子给邵恪之的那只。 “邵哥哥!”漪宁眸中一喜,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在对上岑琰那张儒雅俊俏的脸时笑意微僵,又眯着眼睛改口,甜甜喊了声,“三哥哥。” 岑琰明显她感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不由笑看着她:“怎么,许久不见你邵哥哥,想他了?” “也没有很想,就是以为他的伤好了呢。”漪宁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裙摆下的鞋尖看。 岑琰道:“伤筋动骨一百日,他恐怕需得再等两个月才能正常走动。” 漪宁很乖的点了点头,养伤要紧嘛。又抬头看了眼岑琰:“三哥哥身子好点了吗?” 岑琰摸了摸她的发顶:“好多了,母妃和祖母总不愿让我多走动,我也是实在憋闷,所以今日去长浚伯府看了看恪之。这荷包是他让我给你的,据说里面的琼花软糖糕是你爱吃的。” 漪宁方才拿着荷包就猜到了里面的点心是琼花软糖糕,如今又听岑琰亲口说,不由心里了来了花儿。邵哥哥最近不能进宫,她都许久没吃到这点心了呢。 “三哥哥,你下回见着邵哥哥记得替我谢谢他。”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要让他在家安心养腿哦。” 岑琰突然苦笑着摇摇头:“你怕是不知道,他家里有个混世魔王的弟弟,想安心静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漪宁脸上的笑意一僵,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一双弯如柳叶的眉毛略微蹙着:“为什么,邵哥哥受了伤,不是不能打搅的吗?你说的混世小魔王是谁,邵稀吗?”她记得邵哥哥还有个妹妹叫邵稀,不过据说很可爱的啊。 岑琰道:“不是,是长浚伯府的四公子邵敬霄,今年五岁。这位四公子年纪小,又是长浚伯妇人亲自带大的,是以格外偏宠于他,时间久了便养的有些无法无天。今日我刚过去的时候,那小公子还在恪之的房里翻箱倒柜呢。” “这个人这么可恶啊。”漪宁有些愤愤不平,邵哥哥一看就是喜欢清净的人,如今又有腿伤不便走动,心里本就烦躁呢,他们家人居然也不体谅一下,“长浚伯夫人怎么也不管管,邵哥哥也是他的亲儿子啊。” 岑琰道:“恪之是乳娘带大的,跟长浚伯夫人亲自抚养长大的幼子相比地位自然不同。而且,长浚伯夫人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子浅了些。”若搁在其他人身上,有恪之这样才名远播的儿子,只怕觉得骄傲还来不及。 “好偏心哦。”漪宁虽然没见过长浚伯夫人,但心里已经十二分的不喜欢这个人了。 岑琰打量了一下漪宁的表情,犹豫着道:“其实,想让他安静养伤,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漪宁眼前一亮,很期待的看着他。 岑琰被这小姑娘纯真的眼眸看得有些心虚,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咱们可以让恪之跟以前一样,每日都到宫里来。我的洛云殿很清静,他还能跟我一起读书写字,如此岂不美哉?” 漪宁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她想了想道:“可是邵哥哥不能走路,怎么入宫啊?” 岑琰道:“可以坐轮椅啊,前段日子我命人做了一副黑楠木轮椅给他,如此代替步行也很方便的。不过,这样的话他得乘马车入宫。这样不合规矩的。” 漪宁听明白岑琰的意思了,宫中规矩,所有人行至通瑞门时必须步行入宫,但邵恪之腿伤未愈,走路明显是不行的。如果乘马车入宫,得有圣上的特令才可以。 漪宁笑眯眯看着岑琰,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儿:“我知道了,三哥哥不是跟我巧遇,你是故意在这儿等我的吧?” 被小姑娘瞧中了心事,岑琰心虚的红了耳根。他抬起右拳掩唇咳了几声掩饰尴尬:“你知道的,我在父皇跟前人微言轻,所以想” 看他支支吾吾的一点也不痛快,漪宁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啊,我去跟岑伯父说。” 没想到漪宁这般好说话,岑琰欣喜之下又十分感激的向她道谢。 漪宁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不亏的,邵哥哥如果以后能天天入宫,我又可以每天都能吃到琼花软糖糕了。”提起她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小姑娘眼睛里直发光。 —————————— 长浚伯府 邵恪之倚在矮榻上翻着书,看上去似乎很平静的样子,实则心里烦闷异常。 在他的房间里,一个五岁的双丸子头小公子正和几个丫鬟玩儿捉迷藏,吵闹声回响在耳畔,邵恪之捏着书册的手紧了紧。他一双透着寒意的深眸突然射过来,几个丫鬟吓了一跳,纷纷站在那儿不敢出声,只有邵敬霄毫无所觉,蹦蹦跳跳着拉着其中一个丫鬟道:“继续啊,这回该你藏了!” 那丫鬟脸上的笑意有些难看:“四,四公子,咱们去外面玩儿吧。” “不嘛不嘛,我就喜欢二哥的房间,他屋子很大的!” 一旁的小厮赵源对此嗤之以鼻,什么他家公子的房间大,明明是摆件儿太少了。夫人最疼四公子,什么好东西都往四公子房里摆。他家公子这屋里除了书架还是书架,什么瓷器摆件儿都没有,地方能不宽敞吗? 赵源正想着,突然“轰隆”一声,其中一排书架倒了。邵敬霄当时就躲在书架旁边,被掉下来的几本书砸了脑袋,额头拍了一个红印子,当即哇的一声便哭了。 哭声惊天动地,所有人都被唬着了,邵恪之一张脸阴沉成了黑炭。 有下人匆匆去禀报,很快长浚伯夫人张氏便着急忙慌的进来了。 邵敬霄哭得正凶,一瞧见亲娘来了越发哭得大声。张氏眼见儿子额头上红了一片,心肝儿肺都跟着疼了:“哎呀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就砸成这样?” 说着又看向旁边无动于衷的邵恪之:“老二,你弟弟在你房里玩儿,你这当哥哥的也不看着点儿,就眼瞧着他被砸成这样?” 邵恪之没说话,赵源却有些不能忍了,为自家主子叫屈:“夫人,您瞧我们公子腿伤成这样,路都没法走,如何能看得住小公子呢?” 长浚伯夫人瞥了眼二儿子右腿上缠着的纱布,也知道自己方才那么说过分了。但一个下人这么跟她说话,她面子上觉得有些挂不住,继而对着赵源呵斥道:“这儿哪有你个下人插嘴的份儿,若不想在府里待着,明儿个我就让人发卖了你去。你家公子腿伤动不得,你就是个吃干饭的?屋子里这么多人都能让我儿砸成这样,一个个全都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了。 这时候,唯有邵敬霄还呜呜咽咽的苦着,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流:“娘,好疼啊,好疼” 这小儿子是张氏怀了整整十二个月才生下的,算命的说此子聪慧,将来必有大作为,乃是大富大贵之象。是以张氏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曾想,这一着不慎居然被两本书砸了脑袋。 张氏越想越气,如若她的心肝儿宝贝因此砸坏了脑子可如何是好?她恼怒着看了眼倒在地上书架:“屋子是住人的地方,非整这么多书架摆在这儿做什么,搞得跟个书房似的,还伤了我们家宝贝霄儿。待会儿找了人来,把这屋里的书架统统搬走!劈成柴!” 邵恪之脸色越发阴沉了,怒目望向自己的母亲,语气清冷骇人:“出去!” 张氏这下越发来了气:“老二,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这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一进院子就听到你们在这儿嚷嚷,吵什么?”突然传来沉闷严肃的声音,屋子里倏然一静,连哭声最大的邵敬霄也瞬间止了声,只嘴巴还大张着,一口气儿没缓过来。 长浚伯双手背后站在门口,身材魁梧高达,面容冷峻,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时,眸中好似染了霜色。 他虽然还没开口说话,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伯爷这回是怒了。 张氏最先缓过神儿来,笑意绵绵的迎上前,早没了方才的气势:“伯爷,您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前段日子长浚伯奉旨去外地办差,一去便是三个月。 张氏没料到他这突然间竟一声不吭的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引诱 长浚伯生的仪表堂堂, 眉目俊秀, 五官精致绝伦, 又举手投足间透着一家之主的威仪。又因为此刻他一张脸紧绷着,屋子里静悄悄无人敢发出声响来。 他冷着脸看了眼自己的妻子:“我若提前告诉了你, 还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怎么, 你现在要让人把书架都搬走,下回准备做什么?不如把二郎房里的长案桌椅也统统搬出去,只留下一张床得了!” 张氏讪笑两声:“伯爷息怒,霄儿被书册给砸了脑袋,妾身也是一时着急,所以才” 当着下人的面,长浚伯也不愿太驳了妻子的面儿,只不耐地摆了摆手:“行了, 带着四郎下去, 我有话要跟二郎说。” 张氏虽然平日里跋扈了些,却是最怕长浚伯的。如今见他发了话, 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忙应着道:“妾身这就去吩咐膳房为伯爷做些好的, 也算为您接风洗尘。” 张氏领着幼子离开后, 其他下人也纷纷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长浚伯和邵恪之父子二人。 邵恪之在矮榻上坐着,略微低垂着脑袋, 双目并未去看门口的父亲。 长浚伯无奈叹了口气, 他与夫人有四子一女, 除却好容易盼来的小女儿邵稀以外,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次子。他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一股韧劲儿,随他。且又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才名远扬,就连当今圣上都对他欣赏有嘉。 这孩子,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不过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素来不善言辞,平日里只关心儿子们的功课,倒真没怎么在意他们私底下的生活。若非这回提前完成了差使回来,只怕至今还不知道,这个家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夫人偏疼四郎的事他虽然知道,却从没想到会这般离谱。 长浚伯突然转身从自己贴身的随从手里接过包裹,继而阔步走进来,在榻几旁坐下,将手里的包裹递了上去:“看看喜不喜欢。” 邵恪之神色微怔,抬眸望了眼一脸慈祥的父亲,旋即目光落在他掌心的包裹上。那包裹用赭色帕子包裹着,倒看不清里面放的是什么。 见他盯着看,长浚伯又往前递了递,脸上的表情比儿子还要期待几分:“打开看看。” 邵恪之犹豫着接下,缓缓拆开。 里面是两个紫楠木做成的棋罐,棋罐上精雕细琢着麒麟腾云驾雾的图案,做工细致,手感细滑,明显不是凡品。 棋罐里分别装着黑白两种棋子,棋子的材质乃是上等的和田玉。白子圆润通透,细腻洁白,宛如羊脂一般,竟是十分难得的和田羊脂玉。 邵恪之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十分真诚地道:“多谢父亲。”到底也才只有十岁,素日里虽然看着老成,但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也仍欢喜的像个孩子。 长浚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羊脂玉罕见,我也是偶然所得,便买了回来。咱们家你的其他几个兄弟不学无术,也就你配得上这副好棋了。前段日子狩猎的事为父已经听说了,你的腿伤如何,可还疼吗"说着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右腿上。 邵恪之跟着看了一眼,轻轻摇头:“偶尔会有些许疼痛,但也没什么大碍了。” 长浚伯道:“为父方才进宫面圣,圣上下了特令给你,说你腿伤期间可乘马车入宫陪伴三皇子,马车路过通瑞门不必下车。”说着,将一块特赦的令牌递了上去,“陛下念你腿伤未愈,不必跪接了。” 圣上突然给了这样一道特设令,倒让邵恪之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其实他的腿伤再过月余便能痊愈,根本没必要给这一条特令的。 不过既然给了,他自然恭恭敬敬双手接下。 长浚伯道:“据陛下所言,是安福郡主为你求来的,看来你与郡主关系不错?” 听到是阿宁提的,邵恪之神色微怔,旋即回道:“在宫里见过两次,算不上熟稔。” 长浚伯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安心养伤,为父晚些再来看你。” 他说着站起身来正要走,却又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邵恪之身上:“你母亲迷信,总觉得四郎将来能成事,把所有心思花在他身上,难免忽略了你们其他兄弟。她也没什么坏心思,你别放在心上。” 提到母亲,邵恪之眸中神色明显黯淡几分,并未答话。 长浚伯回到自己的安和堂,张氏早已命人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了。自个儿也换了一身梅红色绣着海棠花的襦裙,外面披着紫色披帛,头上簪了一对儿蓝宝石雀鸟缠枝的发簪,红粉扑面,千娇百媚。 张氏现如今三十有三,但体态轻盈,身姿婀娜,容貌也堪称绝色。再被她精心打扮雕琢一番,此刻更显楚楚动人,丝毫瞧不出是生了五个孩子的母亲。 长浚伯心底里是喜欢张氏的,虽出身不高,却娇媚动人得紧。而且,她懂事的时候也极为体贴温柔,小鸟依人的样子总能教他欢喜。也正因如此,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他没有纳过一房妾氏。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被自己宠的骄纵至此。这么大的人了,任性妄为,做事全凭自己喜恶,丝毫不顾旁人。想到方才她身为母亲对待二郎是那种态度,他就觉得生气。 夫妻俩三个月未见,搁在以前他必然会抱着她好一番亲热,把所有的嫌隙都放在一边儿。但这回,他隐约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面对张氏时便没了以前的温柔。 眼见张氏笑语嫣然的迎上来,他也只是冷哼一声,径自去旁边的花梨木圆桌前坐下。 张氏也瞧出了他的生气,知道此时得来点儿软的,便温婉笑着走过去拿箸子为他夹了一块儿蒸肉:“伯爷最爱吃这个了,妾身特意命膳房的人放了酒,香味儿浓郁着呢,伯爷尝尝味道如何。” 那肉蒸的糜烂,油腻腻的,一股浓郁的肉香夹杂着酒的甘醇扑入鼻间,让人一瞬间食欲大增。 长浚伯看也没看自己碗里的肉,只突然转眸盯着自己的妻子:“今日之事,你就没什么好说的?” 张氏心虚的错开目光,讪讪地笑了笑:“伯爷,妾身当时只是太担心霄儿了,所以才脾气大了些,并不是真的要责怪老二的。您若觉得妾身做的不好,妾身这便去找他赔罪去。”她说着起身就打算出去,却被长浚伯伸手拉住,“罢了,我方才把从南方带回来的一副棋子给了二郎,他心情好了些,想必不会真与你计较什么。” 张氏神色微动:“是,是前段日子伯爷在信中说的那和田羊脂玉棋子?” 长浚伯点头:“自然是了,二郎年纪虽小却学识渊博,棋艺也精湛,那棋子也就给他比较合适。” 张氏却明显不依了:“当初妾身回信说等您回来把那副棋给霄儿留着的,伯爷您也答应了,如今怎么言而无信呢?” 长浚伯脸色沉了几分,声音也不免拔高了:“四郎才五岁,还整日的不学无术,你给他这个做什么?那么好的东西,到他手里早晚祸害了。” 张氏还觉得有些不平,但被丈夫这般一吼,却也不敢多嘴。只明显看上去不大高兴。 长浚伯瞥她一眼:“你是当娘的,家里的五个孩子都是你生的,你偏宠老四和稀儿一些原本没什么,可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了。你这样,不是寒了其他人的心吗?” 张氏觉得自己委屈,禁不住嘟囔一句:“伯爷这话可就错了,妾身待老大老三他们也是好的。虽,虽然没有对老四好。可那是因为老四不一样,当初妾身可是怀了他整整一年才生下来的。算命的都说了,那是吉兆” “那老二呢,你看看你今儿个怎么对老二的,他不是你生的?” 张氏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己的夫君,又低下头去:“这孩子跟妾身八字不合,以前还有算命的说他命硬克母呢。” “无知蠢妇!”长浚伯本不愿对着妻子发脾气,如今却也实在是忍不住了,“平日里旁的不做,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几个神棍忽悠你两句,你还真当他们是神仙了?” 张氏被骂的有些悻悻,心里虽然不忿,却没敢吱声。 两人谈了这一会儿,长浚伯也是没什么食欲了,直接从位子上起来径自往外走。 “伯爷要去哪儿?”张氏急急的要跟上去,长浚伯却没等她,“我去看看稀儿,你自个儿吃吧。” —————————— 因为圣上的特令,邵恪之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每日入宫给三皇子做伴读。但因为坐着轮椅不便去晋江阁的阁楼上进学,便和三皇子在洛云殿里自己读书。 邵恪之隔三差五的会带了琼花软糖糕给漪宁吃,能吃到自己最喜欢的点心,漪宁很高兴,时不时的还会去岑琰的洛云殿里同他们二人玩儿。 不过,最近入了夏天气越来越热,皇后担心外面的大太阳晒坏了漪宁娇嫩的皮肤,很少让她出去。除了去晋江阁进学以外,大多数时间都是让她在椒房殿里带着。 小孩子正是爱玩儿爱闹的年纪,总那么闷在椒房殿里,心情也就有些欠佳,整个人蔫蔫的,比外面耷拉着脑袋的花花草草还显有气无力。 这日,天色早已黯淡下来,漪宁却独自坐在寝殿清凉的竹面交椅上发呆,迟迟不肯去床上睡觉。 宫人们都已经帮她洗漱过,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着,有几缕贴在侧脸处,还带着少许湿意。似乎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她抬手将贴在脸上的头发往耳后拨弄了几下,双手交叠趴在花梨木三弯腿小圆桌上,从嘴里吐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后面两名宫女在她身后站着为她扇扇子,见她这般,两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问道:“郡主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漪宁趴在桌子上没动,依旧无精打采的。 孙嬷嬷见寝殿里的灯还亮着,便推门进来了,一瞧见里面的情景对着两位宫女轻斥道:“怎么回事,这时辰了也不劝郡主去睡觉,明儿个还得进学呢。” 这孙嬷嬷原是皇后亲自挑选专门伺候漪宁的,因为尽心竭力,漪宁挺依赖她的。孙嬷嬷也不过三十六岁上下的年纪,模样生的一般,但慈眉善目的,无端端让人觉得亲近。 因为漪宁的信任,孙嬷嬷的威信自然大些,如今两名宫女被训斥却也不敢还嘴,只慌忙低头认错。 漪宁看到孙嬷嬷进来,仰脸道:“孙嬷嬷,不怪她们,是我自己睡不着的。” 孙嬷嬷闻此倒也没再训斥那俩人,只摆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自个儿上前搀扶起阿宁:“时候不早了,奴婢陪着郡主去睡觉,再熬上一会儿明日只怕要有青眼窝了。 漪宁点了点头,乖巧的跟随孙嬷嬷去了榻上。 夏日里天热,好在漪宁所住的寝殿通风好,倒也不会觉得闷。孙嬷嬷还怕她会着了凉,见她躺下,便用旁边的毯子给她盖上肚子,又拿蒲扇帮她驱蚊虫。 寝殿里染有香料,倒也没什么蚊虫,但这轻柔的风吹着倒让漪宁整个人舒服多了。她躺在榻上仰脸看着孙嬷嬷:“嬷嬷,我想爹娘了。” 孙嬷嬷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滞,笑着道:“郡主怎么又想爹娘了,在这宫里不好吗?陛下c皇后c太后和太子他们都那么疼你。” 漪宁可怜巴巴攥着身上的小毯子,小声嘟囔着:“那也想爹娘啊”说着这话,她眼眶红红的,明显都要哭了。 孙嬷嬷见了忙把她扶了起来,搂在怀里哄着:“郡主不哭啊,会见到的,肯定会见到你爹娘的。” 漪宁快要流下的眼泪闻此又收了回来,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孙氏:“我真的还能再见到爹娘吗?可是岑伯父和岑伯母说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孙嬷嬷愣了愣,轻拍着她的肩膀:“是啊,他们去了很远很远你的地方,但早晚有一天是会回来的呀。” “那什么时候会回来?”漪宁泪眼汪汪看着她。 孙氏禁不住错开目光,笑着道:“应该快了吧,奴婢帮郡主打听着,如果他们回来了就告诉你可好?” “好。”一听说能见到爹娘,漪宁心情顿时好了很多,“那孙嬷嬷等你有了我爹娘的消息一定一定要跟我说。” 孙嬷嬷连连应着,又轻柔的哄着她:“那郡主现在可愿意睡觉了?” 漪宁乖乖点头,重新躺下,这回很听话的闭了眼睛睡觉。 小孩子睡得快,不多时便入了梦乡,清浅而又平稳的呼吸声随之传来。 孙氏扇扇子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握着扇柄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目光落在那张恬静的睡颜上,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旋即起身缓缓出了寝殿。 当天晚上,漪宁做了一场美梦,梦到了她许久不曾见过的爹娘。阿爹和阿娘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冲她笑,很温柔的笑。 她高兴的对他们大喊,他们却仍只是笑,根本不跟她说话。后来她急了,跑着往他们的怀里扑,他们就那么远远的站着,依旧温暖的冲她笑。 就在她好容易扑进阿娘怀里时,阿爹和阿娘却一起消失了。 她伤心的在梦里大哭,四处寻找着阿爹阿娘的身影,最后哭着哭着便醒了 ~ 几日后,漪宁午憩醒来,由宫女们洗漱过后去给皇后娘娘问了安便打算往晋江阁就读。 出了椒房殿,却遇上了在门口站着一脸踌躇的孙嬷嬷。 “孙嬷嬷,你怎么了?”漪宁小跑着走上前,扯住了孙嬷嬷的衣袖,“嬷嬷站在这儿做什么?” 孙嬷嬷神色略微有些不自在,旋即笑着道:“没什么,就是出来透透气。”说着,她从后面的宫女手上接过伞,“奴婢送郡主去晋江阁吧。” “好啊。”漪宁笑着答应,看孙嬷嬷将天青色的撒花褶皱油纸伞遮在自己头顶,恰好挡住了此刻正毒辣的阳光。她圆润精致的小脸儿绽放甜蜜的笑意,好似一朵娇嫩的小花儿。 路上,孙嬷嬷和漪宁离得近,其余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远远跟在后面。孙嬷嬷看了看后面的人,神情略显犹豫。眼看着晋江阁马上就要到了,她突然扯住漪宁小声道:“郡主,您前些日子让奴婢打听萧国公夫妇的事儿可还记得?” 提到阿爹阿娘,漪宁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了变化,急切的抬头看着孙嬷嬷:“嬷嬷打听到什么了吗?他们在哪儿?” 孙嬷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回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了,如今就在宫外呢,您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真的吗”漪宁一脸希冀,眼睛里闪烁着精光,“那我现在去找岑伯父,他一定会带我去见阿爹阿娘的。” 见她说着调转方向要去承乾殿,孙嬷嬷赶紧拦下,欲言又止道:“郡主,您不能去找陛下。” “为什么?”漪宁不解地看着她,不去找岑伯父,她怎么出宫去跟爹娘相见呢? 孙嬷嬷想了想道:“郡主您应当知道,陛下很疼爱你,如果你阿爹阿娘回来,你就要跟他们回萧国公府,就不能日日陪着陛下身边了。陛下他不想你和萧国公夫妇见面,所以才一直瞒着您的。” “是这样吗?”漪宁有些不敢相信,岑伯父那么好的人,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郡主不信?”孙嬷嬷打量着她的神情,又道,“若陛下不是这样的心思,那为什么奴婢都已经打听出来你阿爹阿娘在宫外了,陛下却迟迟不让你们团聚?” 出于天生的敏感,阿宁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但她到底年纪太小,很多事还看不通透。再加上她一心只想见到阿爹和阿娘,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她也就来不及再思索什么,只可怜巴巴扯着孙嬷嬷的衣领:“那我怎么样才能见到阿爹阿娘呢?” 她真的真的好想爹娘,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他们了。 孙嬷嬷看她一眼,眸中的笑意分外慈善:“奴婢倒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说着,突然附身在她耳边呢喃了些什么。 漪宁听得呆愣了好一会儿,转而看向孙嬷嬷:“这样可行吗?” “郡主试试不就知道了?”她慈爱地抚了抚漪宁的脸蛋儿,一双眼眸中莫名透着引诱的味道,“郡主,这可是你能见到你爹娘的唯一机会,你要是不敢尝试,那奴婢就帮不了你了。” 见漪宁怔在那儿没说话,孙嬷嬷抬头看了眼前方:“郡主,晋江阁到了。” 漪宁还没从孙嬷嬷方才的那些话里缓过神儿来,听了这话下意识往前走着。她大脑一片混沌,走路时也就顾不得看道儿,恰巧二公主岑锦瑶从前面的岔道儿走过来,被她不偏不倚的撞上了。 漪宁被撞得鼻子酸酸的,意识渐渐缓了过来,抬头看到是岑锦瑶,她低低喊了一声:“二公主” 她小巧的鼻子方才撞在了二公主的肩膀上,此刻鼻尖儿红红的,再配着她此刻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岑锦瑶听出了一股可怜巴巴的味道。她低头打量她片刻,狐疑着看她:“你怎么了?有心事?” “没,没有。”漪宁笑着摇摇头,莫名的心虚。既然岑伯父不想让她见到阿爹阿娘,那二公主是岑伯父的女儿,她不敢告诉她。 岑锦瑶也没多问,只淡淡道了一句:“快上课了,你走快些。”说罢自己先走了。 走了两步,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漪宁身后的孙嬷嬷,眉心微簇,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又暗含了些警告的意味。 孙嬷嬷被她看得心上一颤,脊背莫名觉得发寒。她勉强笑着,冲二公主福了福身子。 二公主没理她,疾步进了晋江阁。 因着满脑子都是孙嬷嬷的话,漪宁整个下午都有些静不下心来,好容易挨到了放课的时辰,她没有如往常一般再学上一会儿,比素来不爱读书的岑锦玉都要走得早些。 岑锦瑶总觉得今日的萧漪宁行事有些怪异,犹豫片刻她跟着走出去看了看。见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倒也安了心,复又回去看自己的书。今儿个有篇文章她还没搞明白呢,打算再学一会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失踪 漪宁从晋江阁出来, 径直就往椒房殿的方向走。路过御花园时, 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宫女青云不解的问她:“郡主怎么了?” 漪宁仰脸看着她, 粉嫩的脸颊被夕阳染红了大半儿,眸中透着孩子般的希冀:“现在天色还早, 咱们玩一会儿捉迷藏再回去好不好?” “这”叫青云的宫女有些犹豫, 想了想道,“不如等咱们回去请示了皇后娘娘再出来玩儿?回去晚了只怕娘娘要着急的。” 漪宁扯着她的衣袖撒娇,语气可怜巴巴的,竖着一根小小的食指恳求着:“就玩儿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小姑娘长得惹人怜爱,又是个好性子,伺候的下人们向来很喜欢她,如今又哪里抵得住这般软磨硬泡, 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 漪宁见青云答应很开心, 赶忙分配着:“那我们大家藏,青云你找好了。你要闭上眼睛, 不准偷看哦。”说着, 又对着其余的宫女太监道, “你们大家也去藏, 青云要找到我们每一个人才算赢的。” 御花园太大, 青云闻此害怕她一个小姑娘躲着太危险,便道:“郡主, 让小丸子跟着你吧, 否则万一迷了路可不好。” 漪宁明显有些不大乐意, 但也只是一瞬,旋即笑着点头:“好啊,就听你的吧。” 青云这才放了心,转过身去闭了眼睛:“那郡主快去藏吧,奴婢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本来就是陪郡主玩儿的,其余的宫女太监不过随随便便藏了个地方待着,小丸子则是跟着漪宁往假山里面跑。 见漪宁越跑越远,小丸子在后面跟着喊:“郡主,你跑太远了,那边花草太多,会有蚊虫叮咬的。” 漪宁闻此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指了指那边假山之间的缝隙,眼前一亮:“我藏这里好不好?” 那缝隙不大不小,刚好能装得下一个小姑娘,漪宁说着,已经小跑着藏进去了。 小丸子见她机灵,也跟着笑:“郡主真聪明,这样青云肯定找不到你。” “可是你在这儿,青云一看见你不就看见我了。”漪宁很不乐意的嘟着嘴。 小丸子一时间有些悻悻,他站在这儿的确有些碍眼,可他不看着郡主哪儿行啊,他想了想道:“不然等青云快过来的时候奴才躲起来,这样不就行了。” 漪宁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主意好,就道:“那你现在就藏起来吧,藏哪儿好嗯”她摸着自己的下巴四处打量,突然指了指右侧方,“那儿,你藏在那个假山后面。” 小丸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假山后面的确可以藏人,而且离郡主的藏身地很近,他犹豫了一下便乖乖藏了进去。 “郡主,那咱们得藏多久啊?”小丸子藏在假山后面跟她说话。 漪宁却老大不乐意:“你别出声,否则青云很快就发现我们了。” 小丸子:“”好吧,他不出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周遭静悄悄的,小丸子憋不住了,又悄悄开了口:“郡主,青云还没找过来,要不咱们出去吧?”他被蚊子咬了一身包,郡主应该也不会好太多吧? 然而,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得见树上的蝉鸣,并无应答。 小丸子觉得情况不大对劲,小心翼翼的从假山后面出来,往漪宁藏身的地方看去,心中狐疑着小姑娘莫不是睡着了? 谁知,他过去一瞧,那里几时还有人影? “郡主?郡主?”他在四周找着喊了两声,依旧无人回应。 这下小丸子慌了,隐隐感觉自己被个小姑娘给骗了。他急急忙忙的边跑边喊着郡主,生怕小主子一个人遇上危险。 恰巧青云和其余宫女太监找了过来,听见喊声青云疾步过来询问:“怎么回事,郡主呢?” 小丸子哆嗦着欲哭无泪,浑身的冷汗直往外冒:“郡主她,她不见了” ———— 下午的时候,邵恪之在洛云殿里同岑琰对弈了半日,结束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原本打算回长浚伯府,却又被贤妃娘娘叫去了静安宫。 刘贤妃让人准备了些点心,招待邵恪之和岑琰两个人一起用。 静安宫的点心不是尚食局准备的,而是由刘贤妃身边的大宫女翡翠亲手做的。这翡翠在贤妃入宫前便是她的贴身丫头,心灵手巧的,做得一手好点心,岑琰和邵恪之素来很是喜欢,自然也就没推辞。 贤妃因为体弱多病,一年到头也侍寝不了几次,为了打发时间,便养了一只猫。那猫黄白相间,体格肥大,平日里最是调皮。贤妃为它取名叫桑子,是她最喜欢的爱宠。 如今岑琰和邵恪之在一张花梨木镂空云纹的圆桌前坐着吃点心,桑子也不安分,肥大的身躯趴在桌上,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因为贤妃规矩严,桑子不敢去吃盘子里的点心,只有谁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它旁边,它才会乖乖的吃下去。一旦吃完了,就可怜巴巴的对着两个少年喵呜喵呜的叫着,然后尾巴继续在桌上扫来扫去。 贤妃在旁边的昭君软塌上倚着,背后靠了两个竹青色的迎枕,迎枕上花纹很是素净并不显眼,倒是那用银色丝线绣的字体隽秀雅致,别有一番韵味。而迎枕的美人儿因惯有的三分病态,也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两个孩子,贤妃笑得一脸慈善,又对着邵恪之道:“桑子今儿下午吃了不少东西,霆儿不必喂它了。这东西整日除了吃便是睡,本宫抱着它明显都重了一圈儿。” 桑子似乎能听得懂人话一般,贤妃话音刚落,它突然从桌子上站起来,撅着屁股往前一跃,直觉便跳落在贤妃的大腿上,一脸幽怨的冲她喵呜了一声。 贤妃怔了怔,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抚摸着它毛绒绒的身子,眼底尽是笑意。 这边邵恪之吃得也差不多了,拿帕子很优雅的擦了擦嘴,对着贤妃娘娘道了谢便要辞去。 贤妃看外面天色不早,便也没让他久留,点头让他去了。 邵恪之腿伤未愈,前段日子是坐的轮椅,但如今比之前有了好转,便一直是拄着拐杖走路的。 出了静安宫的大殿,一直在外面守着的赵源便匆匆过来搀扶他,邵恪之却是个要强的,根本不让他扶,推开他的手漫不经心的问:“什么时辰了?” 赵源知道自己主子的性情,便也没再贴上去,只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已经快戌时了。” 邵恪之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 走出静安宫的宫门,马车就在左侧不远处的地方,他正准备过去,却听到后面有个稚嫩的声音唤他:“邵二哥!” 在这个皇宫里会这么唤他的只有一人,除三公主岑锦玉再无其他。邵恪之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赵源是自打邵恪之受了腿伤才破例带进宫来的,并不了解这位三公主,如今见自家主子的态度只当他是想什么太入神了没听见,便提醒道:“公子,三公主叫您呢。” 邵恪之停下来睇他一眼,赵源仿佛恍然大悟般,忙捂着嘴噤了声。 这时,突然后面传来一声“哎呦”,紧接着便是小姑娘的呜咽声。邵恪之扭头一看,竟是岑锦玉方才跑得太快摔倒了。 她身后跟着的宫女要扶她,她却一脸厌恶的推开那宫女不让扶,只一个劲儿哭着看向邵恪之,可怜巴巴的样子:“邵二哥,你扶我一把好不好?” 瞧出是岑锦玉在自己跟前耍把戏,邵恪之眉头明显一蹙。他站在原地顿了顿,到底还是拄着拐杖过去扶她。 抓到了邵恪之的手,岑锦玉高高兴兴从地上爬起来:“邵二哥,我刚刚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呀。” “小民未曾听到公主传唤,还望公主恕罪。”他答得客客气气。 岑锦玉对邵恪之的态度很不满意,仰着脸质问道:“萧漪宁是不是跟你说我坏话了,所以你现在都不跟我玩儿了。” 邵恪之没说话,他不记得自己跟这位公主什么时候很熟过。 他不言语,岑锦玉就当是自己猜中了,很生气的哼哼鼻子:“萧漪宁是坏人,她前两天还偷了我的珠钗呢,邵二哥你可千万别听她的。” 邵恪之眸中神色微恙,旋即不急不缓地开口:“恪之听闻,那珠钗最后是从公主的袖袋里找到的。” “你怎么知道的?”岑锦玉下意识问出口,旋即便红了脸,低着头小声嘟囔着,“肯定是她趁我在课堂上睡觉时把我的珠钗藏进我的袖袋里的,这个萧漪宁真坏!” “”邵恪之对这个骄纵的公主十分不喜,便恭恭敬敬道,“公主,安福郡主并未在小民跟前说过你什么不雅之语,恪之和安福郡主也没你想象中那般熟悉,不过说过几句话而已。时候不早了,恕小民要回家了。” 他说着,没再看岑锦玉一眼,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向前面的马车。 岑锦玉站在原地,脸颊红红的,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反正我母妃说了,父皇欣赏你,所以你最适合给我当驸马了。等我长大了,你得给我当驸马!” —————————— 皇后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午膳过后便歇下了,迷迷糊糊间居然睡了半日。 醒来时,金嬷嬷和银嬷嬷给她洗漱,金嬷嬷道:“皇后脸色不大好,莫不是生病了,奴婢不如宣了御医过来瞧瞧。” 皇后摇头:“不必麻烦了,宣了太医又得开上一堆苦药。倒也不碍事,许是昨晚上睡觉时着了凉,今儿个觉得头闷。以前在宫外的时候,谁那么娇贵一点头疼脑热的就吃药,挨一挨就过去了。” 皇后素来便是如此,听她这般说金嬷嬷也就没再强求,只熟练的为她绾发:“那待会儿煮一碗姜汤也好。” 皇后没接话,只是又问:“阿宁回来了吧,我今儿个不舒服,你们可有准备些吃的给她,念了半天的书必然肚子都饿坏了。” 银嬷嬷回道:“郡主还没回来呢,八成又念书忘了时辰。”漪宁素来用功,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皇后听罢倒也不甚在意,只略点了点头,又对着金嬷嬷道:“你去接接她,学久了也不好,都这个时辰也该回了,明儿再学不迟。” 金嬷嬷刚应了声,外面的人突然传话说陛下来了。 皇后神色明显滞了滞,默不作声。倒是银嬷嬷沉不住气的喜道:“陛下都好久没来了,只怕是想娘娘了呢。”她说着打量了一下皇后的头饰,又道,“娘娘的头面太素了,咱们再换一套吧。” “不必了。”皇后依旧闻声软玉的说着,面上瞧不出喜怒,只拢了拢身上的襦裙,轻移莲步走出内殿去相迎。 顺熙帝穿了件玄色便衣,只胸前和衣袖处绣了龙纹的团,简简单单的,但配着那不苟言笑的一张脸还是让人觉得威严十足。 这衣服,还是皇后亲自为他缝制的。 入了椒房殿,顺熙帝弯腰将皇后扶起,又见她脸色不好,握着她的手柔声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皇后笑着回道:“不碍事,许是昨晚上受了凉,倒也不严重,下午睡了半日这会儿精神多了。” 顺熙帝目光扫过一旁候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语气清冷的质问:“你们两个怎么照顾主子的?皇后身体不适,全是你们的罪责!” 金嬷嬷银嬷嬷双双跪下认错。 皇后搀扶着顺熙帝去殿内,一边为金嬷嬷和银嬷嬷解围:“不怪她们,昨儿个晚上比较燥热,臣妾睡觉时便不曾盖衾被,一夜睡得也安安稳稳的,谁想今儿个便有些不适了。” 顺熙帝伸手揽过皇后的细腰,眉眼间透着宠溺:“你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看来晚上还是得朕在你旁边时刻看着你才好。” “陛下说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下人,也没个正形!”皇后无奈地嗔他一眼。 顺熙帝笑着亲了亲她的檀唇,拦着她的肩膀随她去旁边的矮榻前坐下,银嬷嬷亲自奉了茶水上去,随后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金嬷嬷看帝后此刻在说悄悄话,想到方才皇后吩咐自己去接郡主的事,便也没再耽搁,默默退了出去。 榻几上摆了一盘橘子,皇后随手拿起一个剥着,顺熙帝则是悠哉地在一旁喝茶。看着皇后手里的橘子,顺熙帝道:“把上面白色的丝儿也剥掉,朕不爱吃那个。” 皇后冷不防听到这话,轻笑着给他一记眼神:“臣妾何时说要剥给陛下吃了?” 顺熙帝笑了笑,把手里的茶盏放下,自己也拿了一个橘子,言语暧昧:“那朕亲自剥给你吃。” 皇后笑而不语,将手里的橘子剥好后掰了一半儿递过去,也不说话。顺熙帝见了张嘴去接,又顺势亲了亲皇后的手,一脸赞赏地道:“果然甘甜。” 皇后瞧不得他这副无赖样子,好气又好笑。 顺熙帝将自己剥好的橘子掰了一半儿,笑眯眯望着她:“朕这个肯定比方才那个还要甜,皇后可要尝尝?” 这么久了,陛下难得又过来,银嬷嬷在一旁看他们甜甜蜜蜜的,自己心里也高兴。可就是,她家娘娘这几年对陛下总是淡淡的,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客气与疏远。 皇后娘娘的心有时比圣上还要难以琢磨。 这时,金嬷嬷着急忙慌从外面进来,她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一进门直接便跪在了地上:“陛下,娘娘,不好了,郡主她,她失踪了” 顺熙帝脸上的笑意敛去,眸中染过一抹霜色。 大殿之上方才的欢声笑语突然消失,空气瞬间凝固。龙颜骤变,宫女太监们顿时匍匐了一地。 外面倏地刮起了大风,力道极大,疯狂的拍打着椒房殿大殿的门窗,吹拂着顺熙帝那玄色的衣摆,殿内的绫罗幔帐也疯狂的飞舞着。大家都在地上跪着,并无人敢起身去关门窗,只一个劲儿的哆嗦。 ——— 天色阴沉暗鸦,乌云爬满苍穹,轰隆隆的雷神一阵又一阵,仿佛随时会降临一场倾盆大雨。 赵源赶着马车迅速的出宫,想尽快赶回长浚伯府。 路过通瑞门时,侍卫远远地把守在门口,见邵恪之的马车驶过来,几人纷纷抱拳行礼:“邵二公子万福!” 圣上虽然下了特令不必下马,但仍是要例行检查的,邵恪之知道规矩,便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他们:“只有我一人。” 侍卫在马车内扫视一圈,见并无什么异样,又对着邵恪之行了礼,纷纷让开道路放行。 出了通瑞门宫门,赵源赶着马车一直向着铜雀街长浚伯府的方向而去。 邵恪之端坐在马车内,手里拿了本《策论》翻看着。马车赶得虽然急了些,却也很是平稳,并不影响他认真看书。 这时,他觉得衣摆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蹭来蹭去,他略蹙了蹙眉头,对着外面的赵源问道:“贤妃娘娘的桑子莫不是进了我们的马车?” 他明明记得从静安宫出来时桑子还在贤妃娘娘的腿上卧着,这会儿怎么跑到他马车座位下面去了。旋即又有些明白了,许是三公主方才与他说话时,桑子调皮趁大家不注意跳进马车了。 外面赶车的赵源也没多想,只是道:“上回桑子就是一声不响的就藏在咱们的马车里了,倒让贤妃娘娘和翡翠姑姑一通好找。不过有了前例,这回她们找不着肯定会先想着问问公子的。这天瞧着马上要下雨,等小的先送公子回去,待会儿再亲自把桑子送回宫里。” 邵恪之轻“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他所坐的马车是三皇子赐的,里面很宽敞,座位下有一片空旷的地方,连身长八尺的大人都容得下,倒也够桑子在那儿嬉戏,邵恪之便没再管它,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后来想了想,他又怕桑子无聊,便将旁边矮几上的一碟子杏仁酥放进了座位下面,这才继续凝神看自己的书。 —— 椒房殿 顺熙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金嬷嬷:“郡主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这个时辰,她不是应该在椒房殿?” 金嬷嬷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强自打起精神来才勉强让自己的牙齿不打颤:“回陛下,今日郡主回来的晚了,皇后便以为她是念书忘了时辰,便让奴婢去晋江阁接郡主回来。路过御花园时,遇到跟着郡主的宫女太监们在四处疯找郡主的下落,奴婢一问才知郡主放了课突然心血来潮要在御花园里捉迷藏,结果不知藏在何处,就,就不见了” “郡主身边的那几个宫女太监呢?”顺熙帝冷峻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哆嗦着从外面进来,齐齐匍匐在地上。 顺熙帝走上前,一人踹了他们一脚:“你们是怎么看着郡主的,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四岁的小姑娘?” 大家此时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惹了大祸的小丸子结结巴巴着回话,把漪宁失踪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报了。 顺熙帝本就阴沉着的脸色越发黑了,眸中闪过一抹愠恼,浑身上下散发着凌然肃杀之气:“朕要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统统乱棍打死!” 倒是皇后这一会儿恢复了些理智,上前柔声道:“陛下莫急,此时最要紧的是找到郡主,随后再发落她们不迟。”说着又问小丸子,“郡主会不会是贪玩儿,又藏到别处去了,你们可曾找过?” 小丸子哆嗦着回话:“奴才们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怎么喊也没有人应。” 皇后心中顿时觉得有些不安,忙对着顺熙帝道:“陛下,皇宫太大,阿宁对这宫里还不熟悉,赶快派人去找吧,这天马上要下雨了,再迟些恐这孩子自己都害怕。” 顺熙帝也反应过来当务之急是找阿宁,便没再顾着发落下人,当即发动了宫中所有侍卫仔细搜寻郡主的下落。 皇宫里正动荡不安之际,另一边邵恪之已经乘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华丽的黑楠木宝盖马车在长浚伯府的门口停了下来,外面的赵源对着里面喊道:“公子,咱们到家了。” 邵恪之收了手里的书,见座位下久久不见动静,他只当小猫儿睡着了,自己掀开帘子拄着拐杖走下来,对着赵源吩咐:“把桑子给贤妃娘娘送回去,以免娘娘担心。” 赵源应声上了轿子去逮猫,邵恪之则是头也不回地往着长浚伯府的大门内而去。谁知,他刚上了几个台阶,就听得马车内传来林远的惊呼:“哎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花灯 邵恪之刚上了几个台阶, 骤然听到赵源的呼声, 他眉头拧了拧, 下意识转过头来望向马车的方向:“怎么了?” 赵源此时已经吓得从马车里跌下来了, 欲哭无泪的指着里面:“公,公子, 不是猫, 是, 是”他结结巴巴着,明显被惊诧到了。 邵恪之也觉察出了其中的诡异, 拄着拐杖缓缓走过来,又重新上了马车。见自己方才坐过的位置底下似乎有声音,他警惕地掀开座位上的锦缎, 面色徒然一变。 但见座位下面,一个四岁的小姑娘抱着装杏仁酥的碟子睡得酣甜,碟子里的杏仁酥散落满地,有的直接粉身碎骨, 粉屑被她压在身下,头发上也粘得到处都是。嘴角还挂着几颗白色的芝麻,黏糊糊的, 明显是吃着吃着睡着了。 有的点心粉屑调皮地散落在她细白娇嫩的颈子上, 不好的触感让她睡得也不太安稳, 时不时伸出小手在脖子上抓两下, 然后皱着眉头哼唧两声, 继续微张着花瓣儿一样的小嘴, 细微的鼾声阵阵。 不知为何,看她这般模样让邵恪之不由自主想到了小花猫,还是偷嘴吃的小猫。兴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面对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时,他素来冷寂深沉的眸子里总有一股暖意。 这姑娘,总让他无端端觉得亲近。 见主子盯着小郡主愣神,赵源还以为是吓呆了,提醒道:“公子,咱们把安福郡主给带回来了,这可怎么好?” 邵恪之回神,默了须臾道:“先抱郡主回府,你去宫里禀报圣上。”他自己兴许都没料到自己怎么会出这样的主意,明明可以直接将人送回宫里去的。 赵源倒也没有细思,听他家主子这么说,便应声帮忙把熟睡中的漪宁抱进了邵恪之所居住的阅琅轩,这才又重新去往宫里报信儿。 赵源走后,邵恪之坐在床沿望着熟睡中的小姑娘,因为快要下雨,外面的天气黯淡无光,房间里点了蜡烛。摇曳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泛着柔和的光晕,映的她一张脸儿粉扑扑的,透着红润。 不过,因为唇角四周粘了不少糕点的碎屑,又显得脏兮兮的,与她恬静的睡颜搭配在一起,显得有些违和。 邵恪之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去让人打了热水,又亲自拿帕子在水中搅拌几下拧干了给她揩拭。 谁知被那温热湿润的帕子一碰,小丫头倒是突然睁眼了。 她带着惺忪的睡意扫视了一圈周围,最后落在邵恪之那种俊逸挺秀的面颊上。她蝶翅一般的睫毛眨巴几下,抬起肉嘟嘟的胳膊在眼前揉了揉,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突然又捂嘴打了个哈欠,再抬头迎上邵恪之的目光时,她半张着的嘴巴渐渐僵在那儿,瞌睡一下子飞走了。 漪宁迅速扫视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和外面的夜色让她觉得少许不安,下意识蹭着让自己离邵恪之近上几分:“邵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啊?” 邵恪之无奈看着她:“郡主在我的马车上睡着了,自己不记得了吗?” 马车上?漪宁眼瞳蓦然放大,愣了片刻恍然大悟一般,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哎呀,邵哥哥你怎么不叫醒我,我有事情要做的!” 看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邵恪之狐疑着拉住她:“有事?你故意躲进我的马车里出宫莫非是要做什么?” 漪宁抿着嘴不说话:“我答应了不能随便跟别人说的,做人要言而有信。” 这小丫头口风还挺紧,邵恪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试着套她的话:“你看,邵哥哥经常送你最喜欢的琼花软糖糕给你吃,算得上是好朋友了吧,我也是别人?” 漪宁犹豫着垂下头,死活不松口。 邵恪之瞥她一眼,突然叹了口气:“我还以为郡主跟我一样把对方当作朋友,原来郡主不是这样想的” “邵哥哥,你,你生气了?”漪宁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看着他,见他很不开心的样子,又扯着他的衣袖晃了两下,“邵哥哥,你别生气” 邵恪之偏着头不说话。 “好嘛好嘛,我说就是了,但是邵哥哥你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哦。”她似乎下了决心一般,突然这般说道。 邵恪之依旧没什么反应,明显生气了样子。 漪宁只好自己说:“是孙嬷嬷啦,她告诉我阿爹阿娘在宫外等我,所以我才跑出来找他们的。” 邵恪之神色微怔,萧国公夫妇明明已经去世了,孙嬷嬷为什么跟阿宁说他爹娘在宫外等她?他转而看向旁边可怜巴巴的小姑娘,这小丫头似乎以为他还在生气,小心翼翼望着他不说话。 “你怎么知道坐我的马车出宫?也是孙嬷嬷说得?” 漪宁点点头:“孙嬷嬷让我放课以后假装玩捉迷藏骗过那些宫人,然后去三哥哥的洛云殿悄悄躲进你的马车。结果我在半路上遇到孙嬷嬷,她说你去了贤妃娘娘的静安宫,所以我就跑到静安宫去了。对了,我上你的马车时你和岑锦玉在说话呢。” 邵恪之了然,这丫头果然是那个时候溜进去的。 “那出了宫以后呢,接下来要怎么做?”邵恪之又问。 漪宁道:“孙嬷嬷说等你回家了,会有人把你的马车从后门赶进长浚伯府,她买通了后门的守卫,会让我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一直往东市跑,我阿爹和阿娘就在东市等着我呢。” 说到这儿,漪宁不免有些急了:“邵哥哥,我得赶紧去东市,不然阿爹和阿娘若是等不到我可能就走了。” 邵恪之看着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郡主怎么那么相信孙嬷嬷,万一她在骗你呢?” 漪宁沉默了一瞬,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孙嬷嬷说得是不是真的,可还是想去看看,因为我想爹娘了”说着,她又抬头看着邵恪之,“何况孙嬷嬷一直照顾我,对我可好了,她怎么会骗我呢?” 邵恪之突然心上升起一丝怜悯,闻声与她说话:“那郡主知不知道,这个时候东市早就已经关了,夜里有宵禁,任何人不能随便在外面走动的,你一个人莽莽撞撞跑去结果没见到你阿爹阿娘又怎么办?” 漪宁眼眶红红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想阿爹阿娘了,好想好想 她看着邵恪之,泪眼汪汪的:“邵哥哥,你是说这个时候我爹娘不会在东市吗?”她记得阿娘以前也说过,宵禁以后不能随便出门的,阿娘和阿爹怎么会这个时候在东市呢? 邵恪之缄默着。这时候会在东市出没的想必都是些混混无赖,又或者会是人贩子,孙嬷嬷引诱阿宁去东市,分明便是不顾她的死活了。 幕后之人好阴毒的心,居然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邵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漪宁摇晃着他的衣袖。 邵恪之看着她,一时心上酸楚。 这时,外面突然“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伴随着闪电,噼里啪啦的打下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黯淡,那闪电在窗前划过,好似能将这房子劈成两半一般。漪宁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缩进了邵恪之的怀里:“邵哥哥,我怕打雷!” 她浑身颤抖着,紧紧抓住了邵恪之的衣领,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他的怀里,这样仍觉得不安全,撅着屁股拼命往里面钻。 被个小姑娘突然钻进怀里,邵恪之身躯明显一滞。他平日里很少与人接触,就连他的妹妹邵稀,他虽然宠她,却也从不抱她。但如今肉嘟嘟的一团儿突然这么钻进来了,他却猛然发觉触感似乎并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眼见她浑身颤抖着,连小屁股也一颤一颤,他下意识把手伸过去拍了两下,原意是想哄她的,却又觉得有失妥当,生生收回了自己的手。 好一会儿,雷电总算是过去了,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倾盆大雨袭来。 打雷下雨的功夫,漪宁倒是忘了找爹娘的事,只十分好奇的打量着邵恪之的屋子。 “邵哥哥,你这屋子怎么这么空旷,除了书什么也没有。”她从床上下来,四处打量着,突然扭头问道。 小孩子忘性大,见她不提爹娘的事邵恪之也松了口气,淡淡回道:“这样挺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漪宁觉得邵哥哥这话语里并没有很喜欢的味道。不过,既然邵哥哥自己都说这样挺好了,姑且就当做是真的不错吧。 “咦?”她惊讶的将目光移在窗边长案一角摆着的小狐狸花灯上,眸中透着欢喜,“好漂亮的花灯啊,邵哥哥,你在哪儿买的?” 邵恪之眉头略微紧了紧,随后佯装无意的走过来,将那盏狐狸花灯递给她。 漪宁虽然意外于他的举动,却又因为心上实在喜欢,便伸手接下来仔细瞧。 花灯上的小狐狸眼睛微微眯着,长长的尾巴往上翘,头上带了五颜六色的花冠,周围有蒲公英一样的东西漫天飞舞。邵恪之拿了灯烛将花灯点燃,小狐狸半眯着的眼睛闪闪发亮,透着一丝狡黠,些许可爱。周遭的蒲公英也随着灯烛的摇曳散发着光亮,晃动间又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 “哇,好美啊!”漪宁看着那花灯真心的赞美着,又不免觉得些许遗憾,“我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好看的花灯呢” 没想到她对这盏花灯全然没有印象,邵恪之的眉头几不可见的拧紧了几下:“这是去年元宵佳节时一个小姑娘送给我的,你当真不记得?” 漪宁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困惑地看着他:“邵哥哥你说什么?”她怎么好像没听懂呢?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记性真差!”他淡淡说了一句,话语没了之前的轻快。 他这样的态度,漪宁以为自己玩他的东西惹他生气了,乖乖双手递过去:“邵哥哥,还给你。” 邵恪之看了眼她手里那盏狐狸花灯,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拄着拐杖径自去旁边的书案前坐下,随意拿了书册翻看着,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我留着也无用,送你好了。” “真的吗?”她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心里高兴坏了,就好像自己捡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头也没抬地说着,眼角的余光却又忍不住打量着还在暗自窃喜的小姑娘。 真是傻丫头,自己的东西都不记得了! 漪宁正因为得了如此漂亮的花灯心里欢喜时,外面有人传话进来说伯爷和夫人来了。 但见长浚伯和夫人张氏一前一后的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四五岁梳着总角的小公子。 原本只有她和邵恪之两个人的屋子里突然多了那么多陌生人,漪宁明显有些怕怕的,站在那儿望着那么多人不动弹。 张氏笑嘻嘻的走过来,很是亲热的样子:“哎呦,这就是安福郡主吧,长得可真漂亮。”她说着伸出手想摸摸阿宁的头。 漪宁有些怕生,觉察到她的意图后敏感的躲开了,旋即迈着小短腿儿扑进了邵恪之的怀里,小声问:“邵哥哥,他们是谁呀?” 张氏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收回来,丝毫不介意方才的尴尬,笑着解释:“郡主,臣妇乃是敬霆的生母,郡主饿了吗,民妇让膳房准备些膳食,郡主便在我们府里用膳吧。”她说着又对漪宁伸出了手。 漪宁本来只是怕生,如今听说她是邵恪之的母亲,就十分的不喜欢了:“我知道了,原来你是邵哥哥的阿娘,就是你在邵哥哥养伤期间还让小儿子来捣乱,打扰邵哥哥静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谜团 童言无忌, 漪宁说出了这样的话后还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妥当, 依旧很不喜欢的瞪着张氏。这个人真可恶,对邵哥哥那么不好,她才不会给她好脸色呢! 张氏则就显得十分尴尬了, 却又不敢得罪圣上最疼爱的安福郡主,讪讪地笑着:“郡主误会了, 没有的事, 霄儿平日里都乖巧的,他那是想找自己的兄长玩呢。” 漪宁才不信她的话, 躲在邵恪之怀里不出来, 根本不让张氏碰到自己,而且一脸的嫌弃。 张氏也不介意, 只是又拉着自己的儿子给郡主介绍:“郡主,这个便是臣妇的幼子叫敬霄。说来也巧呢,我家霄儿的名字和郡主的姓是一个音,也算是有缘。”说着又对着自己的儿子嘱咐, “你比郡主大了一岁,可得把郡主当妹妹一样亲近,知道吗?” 哪有这样跟人攀关系的?漪宁撇撇嘴, 恍然大悟一般地指着邵敬霄:“哦,原来你就是偏疼这个小儿子才对我邵哥哥不好的!” “这”小孩子说话直, 也不拐弯抹角的, 张氏被问的有些手足无措, 尽量陪着笑, “郡主误会了,敬霆也是臣妇的儿子,臣妇自然也是极为疼他的。他和霄儿一样,臣妇都很疼爱。” “那你为什么叫邵哥哥敬霆,又那么亲切的喊小儿子霄儿?”漪宁仰脸看着她,似乎今天跟她杠上了。这个人欺负邵哥哥,她就是不喜欢! 张氏一张脸越发难看了,还想说什么,却被长浚伯一记目光给噎的咽了回去。 漪宁冲她哼哼鼻子,又笑眯眯看向邵恪之:“邵哥哥,你这儿的琼花软糖糕真好吃,我还想吃一块儿。”她的声音甜软糯糯,还夹杂着莫名的娇气。 不知为什么,邵恪之觉得这丫头是故意的,不过他还是从书案上拿了琼花软糖糕给她。 漪宁拿到点心很高兴,又甜腻腻地道了一句:“邵哥哥,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话,邵恪之很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在喝茶。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古怪,耳根子居然也有些发烫。 虽然是个小姑娘,说起话来也太不知羞了些。 漪宁却不这么觉得,只是挑衅的看着旁边的伯夫人张氏,虽然没有说话,那眼神却仿佛在说:我只承认这一个邵哥哥,你想让小儿子给我做哥哥,我才不认呢! 张氏在漪宁这儿碰了钉子,心里有些不痛快,却也只能干笑着将小儿子护在自己怀里,没再说话。 倒是一直沉默着的长浚伯走过来问道:“郡主怎么到咱们府上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恪之道:“孩儿猜想是被有心人设计了,我已经让赵源去宫里禀报圣上了。” 话音刚落,外面管家传话说陛下身边的方公公亲自来了。 长浚伯一听立马亲自出去相应,邵恪之和漪宁自然也就一起跟着出去了。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的也急,这会子居然已经停了。 方德宣和长浚伯寒暄了两句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一直跟在邵恪之身边的漪宁身上,笑着弯腰对漪宁道:“郡主这一失踪,可是把陛下和皇后娘娘急坏了,太后她老人家都给惊动了,陛下派奴才来接郡主回宫了。” 漪宁乖乖走过去牵上了方德宣的手。 方德宣又对着邵恪之道:“陛下口谕,宣恪之公子一起进宫面圣。”说着又看了看邵恪之手里的拐杖,“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恪之公子请吧。” 陛下会宣自己问话早在邵恪之预料之中,如今听了方德宣的话,他脸上倒也没什么表情,拱了拱手应下。 ———— 方德宣将邵恪之和漪宁两个人带到了太后的长乐宫,大殿之上坐了一屋子的人。太后坐在主位上,顺熙帝和皇后并肩坐在太后右手边,左侧则是陈贵妃和魏淑妃。刘贤妃体弱,素来不出静安宫,此时倒是并不在其列。 漪宁进了长乐宫,看到这样的阵仗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闯了大祸了,一时间惭愧的垂着头不敢吭声。 顺熙帝疾步走上前,将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抱起来,怜爱地亲亲她的额头:“阿宁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跑了,故意吓岑伯父不是?” 漪宁不好意思的抠着手指,说话小心翼翼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顺熙帝本就没有生她的气,不过是担心而已,如今又瞧她这般顿时一颗心都被软化了,哪里还敢说她一句不是,只拍着她的脊背柔声哄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顺熙帝将漪宁抱到太后的身边,太后又自然少不得一番慰问。这孩子也真是的,起初她听到失踪的消息时还真是吓得不轻,脑海里一下子千千万万个年头闪过,可谓是坐立难安。不过还好,如今小阿宁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太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景旗夫妇俩如今都已不在,可就这么一个命根子了,她日后可是得看紧些才是。 “郡主因何会上了你的马车?”大殿之上,原本都因为漪宁回来的事高兴着,陛下突然对着邵恪之问话,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邵恪之的身上。 邵恪之拄着拐杖早已站了许久,受伤的腿略有疼痛,他面上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只恭恭敬敬的回着话:“回陛下,小民回府时发现郡主在座位底下睡着了,便命小厮赵源入宫禀报。等郡主醒来之时小民曾问过,是孙嬷嬷告诉郡主萧国公和国公夫人在宫外等她,所以她才躲进小民的马车里逃出宫准备找爹娘的。” 顺熙帝幽深的眸子明明灭灭,转而看向漪宁:“是他说的这样吗?” 坐在太后怀里的漪宁乖乖点头。 顺熙帝面色一沉,在寂静的大殿之中神情威严地吩咐:“传孙嬷嬷!” 等孙嬷嬷的功夫,皇后在一旁低声提醒:“陛下,邵敬霆为救三皇子受了伤,如今还没好呢。” 顺熙帝这才想起此事,着人给邵恪之赐座。 太子岑璋则是站在漪宁身后嘘寒问暖着:“阿宁这回可是把皇祖母c父皇母后给吓坏了,以后再不可轻信旁人,可要记住了才是。” 漪宁乖乖点着头,所在太后怀里没说话。太后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这孩子其实一直都是听挺敏的,如今这么容易被人骗,说来还是因为太想念爹娘的缘故。 很快黄门传了孙嬷嬷进殿,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额头叩地,身子隐隐颤抖着。 顺熙帝如鹰的眸子射过来,面色冷冽如霜:“现在知道怕了,欺瞒郡主之时怎没想过会有今日?怎么,是不是觉得若是郡主此时已然丢失在宫外,便没有人追查到你的身上来?” 龙颜大怒,长乐宫在座的所有人除却太后便没有人不怕的,听陛下清冷威仪的嗓音响彻大殿,一个个噤了声正襟危坐。 孙嬷嬷更是吓得浑身哆嗦,上下的牙齿直打颤,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奴婢自知有罪,请陛下降罪!” 顺熙帝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玄色绣着龙纹的衣摆落在孙嬷嬷眼前,孙嬷嬷目光微瞥,看到那墨色的靴子上有条金龙睁着红色的眼睛好似在盯着她,她脸色一白把头垂的更低了。 “说,谁指示你的?”顺熙帝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目光清冷的有些摄人。 他不信一个嬷嬷若背后无人敢做这样的事情。 孙嬷嬷却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一般,颤着声音回道:“回,回禀陛下,无人指使,是奴婢自己所为。” “是吗?”顺熙帝面无表情的说着,一只龙靴踩在了孙嬷嬷交叠放在额前的手上,随着眸中神色越发阴鸷,他脚下的力道重了几分,说出的话却不辩喜怒,“真是你一人干的?” 孙嬷嬷疼的脸抬起几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子,从面颊到脖子瞬间成了猪肝色,却不敢叫出声来。 这时,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你说什么?” 顺熙帝闻声侧目看去,只见一个小宫女正在太后跟前低语着什么,那宫女顺熙帝有些印象,是太子身边伺候的。 “怎么回事?”他面无表情的问。 宫女闻声朝这边福了福身子:“回禀圣上,奴婢只是突然想起来,以前这位孙嬷嬷经常跟随安福郡主去往东宫,有一次奴婢看见孙嬷嬷从马厩的方向走过来,当时因为想着嬷嬷是郡主身边的,便不甚在意。可如今再一想” 后面的话宫女无需多数,在场的人便没有不明白的。 这孙嬷嬷去过东宫的马厩,前些日子太子赠给三皇子的马又无端端发了疯病,再联系这孙嬷嬷设计谋害郡主一事,所有的巧合只怕都不是巧合了。 “好啊,朕竟不知,郡主身边一个低贱的嬷嬷都能如此神通广大了。” 顺熙帝的话让坐在一侧的皇后神色微怔,他从来不会在人前驳了她的脸面,可方才那句话分明便是在降罪于她了。说到底,这孙嬷嬷是她带漪宁住在椒房殿后亲自指派,专门照顾阿宁衣食住行的。 皇后款款起身走至顺熙帝跟前,面露自责:“臣妾有罪,识人不明,选了这样一个人在郡主身边,险些酿成大祸。” 顺熙帝眸光扫过皇后的脸,面无表情。 “陛下,臣妾认为此事也不能全怪皇后娘娘,皇后处理后宫日理万机,难免会有出错的时候,这也是人之常情。”一旁的陈贵妃悠悠启唇,软玉温声地劝着。 这话,明面儿上是为皇后辩解,可再往深了想,这是明摆着告诉圣上孙嬷嬷一事的确乃皇后识人不当惹出来的祸端。孙嬷嬷有罪,皇后却也难辞其咎。而且,前头有三皇子落马一事,后头又有郡主失踪险些遇上危险,这过失却也不是小的。 皇后瞥了眼那边的陈贵妃,后者依然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柔婉温顺的样子,倒是摆的贤淑端庄。在皇后看过去时,她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浅笑盈盈,那含着秋波的眸子里干干净净的,却又媚到骨子里。 一旁的邵恪之突然开了口:“陛下,小民以为,此事既然干系到三皇子落马一事,眼下当是要尽快揪出幕后真凶。” 邵恪之的话唤回了顺熙帝的思绪,他转而又望向地上的孙嬷嬷,声声质问:“太子那匹马因何发疯,也是你动的手脚?” 孙嬷嬷垂着头不答话,却也是默认的意思。 顺熙帝目中含怒,杀机骤现,踩着她手的力道加重几分:“说出幕后指使,朕留你个全尸。” 孙嬷嬷吃痛,却低垂着头不言语。突然,她身体猛地一抽,整个人歪倒在地上,眼睛和鼻孔有浓郁的黑血流出,嘴里的血更是源源不断的涌出来,顺着脖子一直淌着。 大殿之人神色皆是一惊,太后伸手捂住了漪宁的眼睛,将小姑娘揣进怀里不让她看这样的画面。 顺熙帝收回自己的靴子,转而对着一旁的方德宣使了使眼色。方德宣会意的上前探了探孙嬷嬷的鼻息,神色大惊:“陛下,人好像死了。” 所有人从心底发出一声惊呼,不约而同的端详着陛下的神情,谨小慎微的,生怕龙颜大怒之时自己受到迁怒。 顺熙帝倒是没说什么,只让人请了御医过来再瞧瞧。 等御医们过来轮番检查了孙嬷嬷的失身,为首的跪在地上回禀道:“圣上,孙嬷嬷中毒已深,无力回天了。” 顺熙帝黑着脸:“为什么人突然间就死了?”明明方才还好好的一个人儿,难不成还有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 御医道:“听闻有一种毒果可藏匿于牙缝之中,危急时刻将其用力咬破,里面的汁液能瞬间将人致死。臣等已检查了孙嬷嬷的口腔,她是自尽而亡。” 顺熙帝在民间时也听说过这种毒物,乃是杀手细作们惯用的伎俩,但宫里怎会有这样的东西? 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眸色一沉,冷冷吩咐:“着内务府彻查此事,一个小小的嬷嬷先害皇子再谋郡主,朕倒是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 ———— 孙嬷嬷的突然自尽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圣上回到御书房后心情仍不大好,龙案上的折子他一眼也看不进去。想到阿宁的失踪和上次岑琰落马可能是一人所为,他的面色阴鸷到了极点。 这时,方德宣进来禀报:“陛下,邵敬霆求见。” 顺熙帝单手扶着额头,眼皮也没抬,不耐烦地道:“他怎么还没回宫?” “他说另有要是需要跟陛下单独禀报。” 顺熙帝想了想,总算把头抬了起来:“传!” 邵恪之拄着拐杖进殿,正要跪下行礼,顺熙帝摆了摆手免了他的跪礼:“这么晚了,你找朕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冷落 此为防盗章 椒房殿 皇后午憩醒来, 坐在妆奁前由着金嬷嬷和银嬷嬷为自己梳妆, 想到近日里顺熙帝总是心烦意乱,她拧眉问道:“郡主今日进膳如何?” 金嬷嬷熟稔地将手里的一缕青丝缠绕在皇后头顶,拿赤金镂空雕花螺丝珠钗固定, 这才回禀道:“郡主还是胃口欠佳,早膳喝了四勺枸杞黑豆粥, 午膳吃了一块玫瑰饼。后来御医给开了消食开胃的药, 郡主喝了一口又全吐了出来,陛下一怒之下赏了御医院院使杜大人十个板子。” 皇后略微怔了怔, 旋即喟叹一声:“这段日子陛下为阿宁之事忧心, 心里只怕闷着气呢,如今发出来也好。只是, 这孩子不吃不喝的也不是个办法。”说罢略顿了顿,“银嬷嬷,咱们椒房殿的小厨房里可还有食材?” 银嬷嬷回道:“倒是有一些,不过怕是没有尚食局那边的齐全。” 皇后凝神细想了少顷:“那待会儿我拟一个单子, 你对着上面的食材到尚食局去拿。” 银嬷嬷低头应诺。 金嬷嬷显然有些明白主子的意思了:“莫非娘娘您想亲自下厨?” 皇后只是莞尔一笑。 银嬷嬷很快拿着单子去尚食局取了食材回来,皇后挽起袖子进了小厨房。 太子岑璋来到椒房殿时大殿里寂静无人,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母后?金嬷嬷?银嬷嬷?” 金嬷嬷闻声从外面走进来:“太子殿下, 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是应该听太傅授课吗?” 这太子殿下现如今不过八岁, 也算是金嬷嬷看着长大的, 如今见他满头大汗的, 金嬷嬷心疼道:“殿下这是跑着过来的吧, 瞧这脸上的汗。”说着吩咐外面的宫女拿了热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岑璋一抬头看到金嬷嬷脸上c鼻子上都沾着白乎乎的东西,不由得捧腹大笑:“金嬷嬷,你掉面缸里了还是白无常上身了?” 太子不说金嬷嬷还没觉得,听了这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果真见手上沾着面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快别取笑奴婢了,郡主近日里饮食欠佳,陛下为此忧心不已,皇后娘娘便想亲自为郡主做点心,奴婢是进去帮忙的。” 岑璋听罢眼前一亮:“母后做的点心,那待会儿孤也要尝尝。” 说完又忍不住嘟囔一句:“也不知那安福郡主是何等人物,父皇这段日子一心扑在她身上,就连母后居然也亲自下厨为她做点心,孤长这么大也没见母后这般关怀呢。” 皇后端着碟子刚走进大殿便听到儿子的抱怨,不由嗔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在这儿争风吃醋,还是太子呢,不怕你父皇听到了骂你。” 提到顺熙帝,岑璋的脸色变了变,旋即起身笑嘻嘻迎上前:“父皇这不是没在吗,母后最疼儿臣,难道还会向父皇告状不成?” 皇后被儿子逗得哭笑不得,碟子被金嬷嬷接下后顺势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就你这嘴能说会道,怎的这时候过来了?” 见皇后坐下,岑璋站在一旁为母亲捶着肩膀:“太傅被父皇叫去谈正事了,儿臣看了会儿书觉得烦闷,过来陪母后说说话。” 皇后凝眉看了眼儿子,眼见岑璋心虚地低着头,她无奈地摇摇头:“你父皇此时召见太傅能说什么,莫不是你又犯错了?” 岑璋干笑两声,给皇后捶背的两只拳头越发殷勤了:“没有的事,母后怎能这么不相信儿臣呢。” 眼见他不说,皇后只瞥了一眼却也不追问:“没事就好,刚好我要把做好的点心送去给你阿宁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对了,阿宁入宫半个月了,你还没见过吧?” “啊?”岑璋停下给皇后捶背的动作,去一旁的罗汉椅上坐下,自顾自地斟了茶水抿着,“儿臣就不去了吧,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呢。” 皇后瞥他一眼:“太傅既然没在,你陪母后看看安福郡主又有何妨?也刚好给你父皇请个安。” 岑璋默了片刻,搁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到皇后跟前低头认错,一双好看的凤目垂得很低:“母后,儿臣知错了。” 皇后眉心微蹙,面上的表情严肃几分。她就知道,这孩子此时跑过来准没好事:“说说吧,又做了什么怕你父皇生气?” 岑璋搓了搓手,目光看向别处:“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我趁太傅午憩时揪了他一根胡须。然后太傅一怒之下去御书房找父皇告状了。” 说罢,他自知做错了事,愧疚地抬手抚了抚后脑。想到待会儿父皇可能会拉他去问话,岑璋一双腿禁不住哆嗦了两下。 皇后听罢也生了怒气,沉声道:“你父皇为你请太傅是教你读圣贤的,你身为太子乃万民表率,岂可对太傅不敬?居然还敢揪太傅的胡须,你父皇不生气才怪。” “儿臣和皇兄约好了一起玩蹴鞠的,结果太傅跑过去非要儿臣回去看《战国策》,儿臣一时气不过才” “你是太子,有你该做的事,岂能跟着大皇子贪图玩乐?”皇后一呵斥,岑璋当即不说话了。她又语重心长道,“璋儿,母后家境普通,而你又并非长子,你可知为了能让你坐上太子之位母后有多不容易?” 岑璋惭愧地低下头去,眼眶里含了水雾:“儿臣知道,贵妃娘娘乃丞相嫡女,又诞下皇长兄,当时朝中众臣皆支持立皇长兄为太子。若非母亲身染重病险些命不久矣,父皇也不会因为疼惜母后而将这太子之位交给儿臣。” “璋儿就不觉得,当初母后那场病来得巧吗?” 岑璋神色微惊,诧异地抬头。 侯在一旁的金嬷嬷道:“太子殿下不知,当初皇后娘娘为了让您当上太子,夜里偷偷在冰天雪地里坐了整整一夜,这才生了场重病。因为那场病,娘娘险些就为了您能坐上太子,娘娘可是豁出命换来的啊。” 岑璋扑通跪了下去,眼角一滴泪水划过:“这些事,儿臣从来不曾听母后提过。母后,您这是何苦呢?” 皇后苦笑一声,怜爱地抚了抚儿子的发顶:“母后虽出身书香世家,但并无亲族在朝为官;而陈贵妃的父亲陈丞相是最先率领百官拥立你父皇为帝的有功之臣。 当初你父皇执意立我为后而非陈贵妃,丞相对此早已心生不满,所以一直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处处给你父皇施压。陈贵妃有孕在我之后,大皇子却先你一个月早产而出,是巧合还是人为谁又能断定?那个时候,若非母后濒危堵了悠悠众口,咱们母子二人谁能料到会落得何等下场?” 岑璋惭愧不已,低头认真道:“母后息怒,今后儿臣定当发奋努力,争取做个好储君,绝不辜负母后的一番苦心。” 皇后伸手拉他起来,拿帕子为他擦了擦眼泪:“都长成大孩子了,哭什么?太傅是你父皇千挑万选的,你日后好生遵从他的教导,母后也就很欣慰了。” 见儿子点头,皇后总算宽慰许多:“时候不早了,阿宁此刻应该陪你父皇待在御书房,咱们带着这些糕点过去瞧瞧。” “可是”想到要去见父皇,岑璋仍旧有些害怕。 皇后道:“纵然现在你不肯去,待会儿你父皇也会差人宣召你。放心吧,母后会尽量为你说好话的。” 岑璋听罢不由欢喜,挽上皇后的胳膊喜道:“多谢母后。” 皇后拉开他:“母后这回帮你,不代表就认为你没做错。要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也记得自己方才对母后的保证,万不可因此事再惹你父皇生气。” 岑璋如今晓得母后曾为自己吃的苦,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做个太子,他倏然站直了身子,对着皇后恭恭敬敬行礼,言辞格外认真:“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负母后厚望。”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御书房后面有三间抱厦,其中一间题名为潮汐阁,顺熙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便将漪宁安置在潮汐阁里。 见过太傅后顺熙帝去潮汐阁看漪宁,还未跨进殿内,便对着门口的内监方德宣道:“去,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方德宣应诺离开,顺熙帝方才阔步走了进去。 漪宁正坐在矮榻上发呆,旁边两个宫女拿了拨浪鼓哄她玩,还给她讲故事想引她发笑。她却只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不哭不闹的。 “郡主可有再吃什么?”顺熙帝问旁边的乳娘。 乳娘小心翼翼回道:“郡主没有食欲,什么也不肯吃。” 漪宁听到这边的说话声,从矮榻上爬下来,迈着小碎步跑过去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娇娇软软喊了声“陛下”。 顺熙帝笑着将漪宁抱起来,宠溺地亲了亲她的脸蛋儿:“阿宁怎么不肯吃东西,你瞧这两天又瘦了。” “阿宁不饿。”她趴在顺熙帝的肩膀上,乖乖巧巧地回话,但因为近日里食欲欠佳,她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无力,让人心生疼惜。 顺熙帝一颗心都要化掉,嗔怪道: “胡说,每天只吃那么几口,不饿才怪呢。阿宁告诉朕你想吃什么,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朕一定让尚食局给你做。” 漪宁摇了摇头:“阿宁不知道。” 顺熙帝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这天底下,朕也就拿你没办法。你这整日闷闷不乐的,要朕怎么样才好呢?” 漪宁依旧趴在顺熙帝的肩膀上没言语,整个人似乎没什么精神,偶尔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爹娘,双目里红丝遍布,可怜见的。 这时,外面方德宣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见太子不说话了,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皇后 此为防盗章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 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 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 吐字还不清晰,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 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 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 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他唇角噙了一丝笑,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 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 一点点散开,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 依着宫中规矩,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 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 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 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 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这日,皇子公主们依例前来,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聆听皇后的教导,漪宁也站在其列。 漪宁知道岑锦玉不喜欢自己,便总是刻意离她远远的,尽量不惹什么是非,因此故意站在了太子和二公主的中间,与三公主之间隔了个二公主,她也就安心多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逐一询问了大家的近况后笑着道:“今儿个早膳椒房殿里准备了糖糕和酸乳酪,是你们小孩子们爱吃的,大家就一起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后很少留众人用膳,但凡开口留人那膳食必然也是极好的,众人自然也都乐意留下,恭恭敬敬对着皇后道了谢。 孩子们围坐一团,小的如阿宁c岑锦玉不过四五岁,大的如岑玮c岑璋也才八岁。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口味却是大相径庭。 二公主和三皇子喜好清淡,大皇子口味偏咸,太子偏辣,三公主岑锦玉和漪宁两人倒是在吃上难得一个口味,爱吃甜的。皇后照顾到每个人的偏好,吩咐的膳食也各有特色,一时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下来殿内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很规矩。 用罢早膳,太子要回东宫听太傅授课,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起前往晋江阁进学。 去晋江阁的一路上,大皇子和亲妹妹岑锦瑶走在一起,虽然岑锦瑶寡言少语,大皇子仍努力找着话题与她闲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说话,便嘴巴甜甜的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岑琰虽不大喜欢这个三公主,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忍无缘无故给她冷脸,便也尽量迎合着她。 岑锦玉见漪宁一时间没人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着,心里便很畅快,只觉得终于狠狠出了口闷气。 好在漪宁心大,大家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才是兄妹,而她是个外人嘛。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失落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突然小跑着走了。她想跑得快点尽早到学堂,这样就没人知道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了。 路过御花园的八角亭时,她看到太后正在双腿微屈,半蹲着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小跑着过去,软软糯糯喊了声:“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太后看到是漪宁笑了笑,一只臂膀上下转着圈圈道:“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啊。”她说着又扭了扭脖子,用拳头捶着腰。 漪宁好奇的看着她:“这样就能强身健体吗?” “当然了。”太后冲她笑着,动作却是没停,又把一条腿从后面抬起来,脚背放在肩膀上,腰往后面轻微弯着,展现出完美的弧度。 看着太后柔软的身子漪宁花瓣儿一样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她自从进了宫所有人都本本分分的,这样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太后看了看漪宁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和刘尚宫以外再没旁人,诧异道:“咦,今儿早上那些猴孙们不是都去你岑伯母那里请安了吗,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去学堂?” 漪宁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答,这时岑锦玉远远看见太后惊叫着跑来了:“皇祖母!” 太后单腿支撑着站了许久,这会儿本就有些不稳,熟料岑锦玉看也没看往她身上扑,这一撞太后身子顿时不稳,摇摇晃晃着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岑锦玉也顺势倒在了太后的身上。 岑琰和岑玮赶过来忙上前将太后给扶起来,岑琰关切地问:“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太后揉揉肩膀,苦哈哈皱紧了眉头:“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奶奶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岑锦玉知道自己惹了祸,小心翼翼站在那儿,低着头也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孙女儿,太后也没真的怪罪,又看她吓着了,半开玩笑地道:“也亏得你奶奶我有些底子,若是旁人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住了。” 岑锦玉抬头看着太后,小声问:“皇祖母,你真的没事?” 太后揉了揉她的小脸儿:“难不成,你还真希望奶奶有事?” 岑锦玉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又想到太后方才的动作,困惑地问:“皇祖母,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太后得意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带着你爹和你萧叔父,孤儿寡母的就想练点东西强身健体,就算不能跟人打架,逃跑的时候总要有力气。不过你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你看皇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刚才被你摔一下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着,她笑眯眯望着小孙女儿:“不如你以后也跟着奶奶学?等你到老了肯定也是身强体壮!” 岑锦玉想到刚刚那些丑了吧唧的动作,下意识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太后咳了几声,拿着腔调问:“知道奶奶年轻时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包子西施吗?” “因为奶奶卖的包子好吃,而且长得好看。”岑锦玉仰着脸答道。 太后摇头:“不对,我跟你说,那是因为奶奶我练就了一副娇软苗条的身段儿。” “就,就你刚才那个?”岑锦玉嘴巴微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太后佯装生气:“不信奶奶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从现在跟着奶奶练,将来长大了必然软筋酥骨的,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小姑娘便没有不爱美的,岑锦玉一听这话急急忙忙举着:“我学我学,我也要练这个!”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几个,有没有跟奶奶练这个的?” 大皇子岑玮佯装咳了几声:“那个,皇祖母,武教师傅有教孙儿习武呢,这个就不必了。” 岑琰跟着附和:“皇长兄所言极是,孙儿也,也不学了。” 岑锦瑶自始至终神情淡淡,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太后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孙儿孙女们:“你们这一个个儿的,不学罢了,我还懒得教呢。” 漪宁小心翼翼过去扯住了太后的衣摆,声音细若蚊丝:“奶奶,我,我也想学。” 岑锦玉顿时不乐意了,不等太后开口她抢先道:“不行,皇祖母教两个人多辛苦!” “”岑璋被漪宁说得一时语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小丫头片子! 尚不知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漪宁见岑璋哑口无言了,她十分得意,又佯装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哥哥,看事情不能太片面的,这样可不好。”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c淑c德c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c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暗涌 此为防盗章  她小心翼翼的为娘娘揉着肩, 却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劝慰。 陈贵妃国色生香的脸上升起一抹愁容,唇角微扬的笑意是苦涩的。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但很快被她敛去,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 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 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 您是当朝贵妃,放眼整个大夏, 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 可纵然我做什么, 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 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 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 端坐在主位上, 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陈贵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韩才人的欺负倒是真的。” 被陈贵妃看出来了,春桃便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挽了袖子给陈贵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这伤全是韩贵人打的。自从她做了才人,从来未曾再被圣上临幸,她每日里心上憋着气,便总拿奴婢来撒气。奴婢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望娘娘您能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给调回清池宫。” 春桃的这些话陈贵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宫里当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们的底细,平日里对症下药,的确笼络了不少人心。那韩焉当初背着她爬上龙榻,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留下她日后当颗棋子也不错。而选择与韩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韩才人,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 好在,她这步棋并没走错,这春桃也未曾辜负她的用心。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启唇,不紧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陈贵妃的态度让春桃有些失望,抿着唇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韩才人这样的人,就该给些教训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陈贵妃说着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困。 “可是娘娘”春桃还有些不想放弃,可眼见着采薇走了过来,面色淡淡,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得低声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春桃忍不住对着采薇道:“采薇姑姑,韩才人背叛娘娘,娘娘怎么还护着她,奴婢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您是娘娘跟前儿的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气的吧,不如您再劝劝,奴婢以前没少受娘娘恩德,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做的。”她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采薇道:“我知道你对娘娘的忠心,说起来你也是清池宫里出去的,咱们自然有几分情谊,也是见不得韩才人这般欺负你的。不如这样吧,你且先回去,韩才人有孕一事先隐瞒着,待我再劝劝娘娘再做处置。”她说着将自己腕上的红玉镯子套在了春桃手上。 春桃见了采薇的态度自然欢喜,如今又接了镯子,高高兴兴的应下来。 送走了春桃,采薇扶着陈贵妃去妆奁前为她卸去头饰,顺便把外面与春桃的谈话一一禀报了。陈贵妃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采薇想了想问:“娘娘,韩焉刚坐上才人那会儿趾高气昂的,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自己不得圣宠才消停了些,可若是当真叫她生下子嗣,依着她的性情恐怕又要对娘娘不尊重了。您真的希望她腹中之子平安产下来?” 陈贵妃滴了一滴玫瑰香露在掌心,细细的揉搓着,面上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不过,有些事未必要亲自动手,能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 长浚伯府 邵恪之沐浴后一身月白色绣着祥云图案的直缀,如墨的发丝因为刚洗过,尚且低着水,湿漉漉披散在后面,虽是少年男儿身,但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却是美极。不过,他的美不似女儿家那般阴柔,而是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矜贵。 他虽只有十岁,但个头却是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且自幼跟着一位江湖师傅习武的缘故,体格十分强健,俊俏的容貌瞧上去也透着刚毅。 他此刻直挺挺站在窗前的长案前,手里拿着两个荷包,左手上羽蓝色的荷包是今日在晋江阁安福郡主给她糕点的那只,而右手上的秋香色荷包,其上同样绣着“聚八仙”的琼花图案,右下角也同样绣着一个“宁”字。她仔仔细细比对着上面的图案,花样、纹路乃至针脚都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邵恪之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嫡出。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了三弟,他自幼便是由乳娘养着,后来又接连有了四弟和妹妹,母亲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和三弟便是被忽略的存在。从小到大,不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如何优秀,在母亲眼里终究什么都不是。 一年多以前,他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鹦鹉被母亲偷偷送给了四弟,结果被四弟给烤吃了,他大发雷霆的要找四弟算账,却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通,说他不顾兄弟情谊,为了只鹦鹉跟自己的亲弟弟置气。他委屈的跑出府去,一个人在未央湖畔坐了许久。 而恰好那晚是上元之夜,有个小姑娘由一位美貌的妇人领着看灯。两三岁的年纪,粉粉嫩嫩的一团儿,突然跑到他跟前蹲着,托腮望着他:“哥哥,你被人欺负了吗?” 这陈贵妃素日里宽和待人,阖宫上下无不夸赞一声贤良淑德,可只有自幼跟着她的采薇知道,那一切都只是为了给大皇子铺路而伪装出来的。 而这一次,娘娘明显动了真怒,伤了心。 她小心翼翼的为娘娘揉着肩,却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劝慰。 陈贵妃国色生香的脸上升起一抹愁容,唇角微扬的笑意是苦涩的。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但很快被她敛去,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南苑 此为防盗章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 但很快被她敛去, 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 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 “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 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 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 您是当朝贵妃, 放眼整个大夏, 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可纵然我做什么, 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 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 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 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 端坐在主位上, 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 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陈贵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韩才人的欺负倒是真的。” 被陈贵妃看出来了,春桃便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挽了袖子给陈贵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这伤全是韩贵人打的。自从她做了才人,从来未曾再被圣上临幸,她每日里心上憋着气,便总拿奴婢来撒气。奴婢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望娘娘您能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给调回清池宫。” 春桃的这些话陈贵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宫里当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们的底细,平日里对症下药,的确笼络了不少人心。那韩焉当初背着她爬上龙榻,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留下她日后当颗棋子也不错。而选择与韩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韩才人,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 好在,她这步棋并没走错,这春桃也未曾辜负她的用心。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启唇,不紧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陈贵妃的态度让春桃有些失望,抿着唇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韩才人这样的人,就该给些教训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陈贵妃说着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困。 “可是娘娘”春桃还有些不想放弃,可眼见着采薇走了过来,面色淡淡,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得低声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春桃忍不住对着采薇道:“采薇姑姑,韩才人背叛娘娘,娘娘怎么还护着她,奴婢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您是娘娘跟前儿的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气的吧,不如您再劝劝,奴婢以前没少受娘娘恩德,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做的。”她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采薇道:“我知道你对娘娘的忠心,说起来你也是清池宫里出去的,咱们自然有几分情谊,也是见不得韩才人这般欺负你的。不如这样吧,你且先回去,韩才人有孕一事先隐瞒着,待我再劝劝娘娘再做处置。”她说着将自己腕上的红玉镯子套在了春桃手上。 春桃见了采薇的态度自然欢喜,如今又接了镯子,高高兴兴的应下来。 送走了春桃,采薇扶着陈贵妃去妆奁前为她卸去头饰,顺便把外面与春桃的谈话一一禀报了。陈贵妃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采薇想了想问:“娘娘,韩焉刚坐上才人那会儿趾高气昂的,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自己不得圣宠才消停了些,可若是当真叫她生下子嗣,依着她的性情恐怕又要对娘娘不尊重了。您真的希望她腹中之子平安产下来?” 陈贵妃滴了一滴玫瑰香露在掌心,细细的揉搓着,面上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不过,有些事未必要亲自动手,能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 长浚伯府 邵恪之沐浴后一身月白色绣着祥云图案的直缀,如墨的发丝因为刚洗过,尚且低着水,湿漉漉披散在后面,虽是少年男儿身,但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却是美极。不过,他的美不似女儿家那般阴柔,而是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矜贵。 他虽只有十岁,但个头却是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且自幼跟着一位江湖师傅习武的缘故,体格十分强健,俊俏的容貌瞧上去也透着刚毅。 他此刻直挺挺站在窗前的长案前,手里拿着两个荷包,左手上羽蓝色的荷包是今日在晋江阁安福郡主给她糕点的那只,而右手上的秋香色荷包,其上同样绣着“聚八仙”的琼花图案,右下角也同样绣着一个“宁”字。她仔仔细细比对着上面的图案,花样c纹路乃至针脚都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邵恪之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嫡出。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了三弟,他自幼便是由乳娘养着,后来又接连有了四弟和妹妹,母亲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和三弟便是被忽略的存在。从小到大,不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如何优秀,在母亲眼里终究什么都不是。 一年多以前,他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鹦鹉被母亲偷偷送给了四弟,结果被四弟给烤吃了,他大发雷霆的要找四弟算账,却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通,说他不顾兄弟情谊,为了只鹦鹉跟自己的亲弟弟置气。他委屈的跑出府去,一个人在未央湖畔坐了许久。 而恰好那晚是上元之夜,有个小姑娘由一位美貌的妇人领着看灯。两三岁的年纪,粉粉嫩嫩的一团儿,突然跑到他跟前蹲着,托腮望着他:“哥哥,你被人欺负了吗?” 岑锦瑶敛着神色,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捕鱼 此为防盗章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 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 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 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 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 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 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 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 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 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 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 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 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 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 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 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可是”岑锦玉不满的还想再说什么,不料被太后打断,“没什么可是的,你们俩都是奶奶的好孙女儿,一起跟着奶奶学多好,奶奶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还是教,就这么定了!” 岑锦玉嘟着小嘴儿,明显很不乐意。以前奶奶只疼她一个,现在又多了个萧漪宁跟她争夺奶奶的疼爱,好气哦! 太后没去看岑锦玉此刻那一脸的不乐意,而是慈爱地弯腰对着漪宁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和玉儿两个人跟奶奶学奶奶自创的‘功夫’,今儿傍晚等你们放了课,奶奶在这里等你们。” 漪宁乖巧着点头:“好。”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而且学什么都快,如果她也跟奶奶练,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她却没敢说不,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太后还未曾过去呢,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吹箫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c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吹箫,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 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漪宁不大喜欢,顺熙帝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盘子里的丸子就下去了大半,金嬷嬷又盛了汤给他喝。 顺熙帝吃饱喝足之后,擦了擦嘴突然把外面的方德宣喊了进来:“过几日便要春猎了,太子去年的那匹马不怎么好,今年把胡人进贡的上好汗血宝马赐给他,这会儿太子应在校场,你派人给他送过去。” 方德宣走后,漪宁开始拉着顺熙帝的胳膊乞求去猎场的事儿了。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心计 此为防盗章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 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 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 漪宁开心极了, 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 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 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 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 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 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 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 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 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 嫉妒, 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两人坐的离其他人稍远,说话声音又不大,以至于只顾埋头吃点心的皇子和伴读都未发觉。唯有太子岑璋时不时往这边瞄上一眼,眼见漪宁与邵恪之不知说什么说得那样开心,心里只觉得被冷落了,莫名委屈。 前几日还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太子哥哥呢,今儿个就把他抛在脑后了,这个小骗子! 漪宁和邵恪之说笑了片刻,侧首却看到不远处二公主岑锦瑶的身影。 岑锦瑶今日穿了件湖绿色的襦裙,背对着所有人,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虽然只有六岁,但个头却也不小,此刻正拿了弓箭在认真练习。 漪宁突然站起来端了一盘点心跑了过去。 “二公主,岑伯母做的点心。”她管皇子们叫哥哥,但这位二公主不好接近,她不敢叫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岑锦瑶闻声看过来,瞥了眼她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是糯米皮儿做的水晶包,此刻还泛着热气,倒是极为诱人。 岑锦瑶看她一眼把手里的弓箭放下,与她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漪宁热情的把水晶包递给她,岑锦瑶淡淡道了声谢,拿起一块优雅地吃着。 她很沉默,似乎天生不爱说话。漪宁四周看了看,找着话儿说:“二公主真厉害,还会射箭。”她说着指了指箭靶上插着的一支箭。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却也歪歪斜斜在上面扎着,要是她肯定就射到地上去了。不对,可能连弓都拉不动。 岑锦瑶跟着看了眼自己方才歪歪扭扭射上去的箭,低着头继续吃着点心。 “你为什么要学射箭,这不是男孩子才要学的吗?” 岑锦瑶微微一愣,突然转眸问她:“你又为什么跟着太后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漪宁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也就明白了:“原来每天早晨在御花园里抚琴的是二公主啊。”她最近每天早起后都会跟着太后在御花园里强身健体,岑锦玉犯懒早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跟自己一起学。漪宁每天早上跟奶奶练习的时候总能听到琴声,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岑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漪宁又接着道:“因为奶奶说练那个将来老了可以像她一样强身健体,所以我就练了啊。” 岑锦瑶突然笑了笑,那笑意极淡,意味莫名:“恐怕是想不被欺负才是真的吧?” 漪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当初她看奶奶身强体壮的,这才主动开口要一起学的,的确是想着自己如果强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毕竟,这皇宫并不是她的家,岑伯父和岑伯母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她。 不过,这个想法她连岑伯父和岑伯母都没说过,二公主怎么会知道? 见岑锦瑶不说话,漪宁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二公主你练习骑射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对不对?” 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很是惭愧的给韩婕妤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眼看都磕出红印子来,韩婕妤却仍余怒未消,站起身来狠狠踢了她一脚:“所以你就当真隐瞒不说?春桃,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春桃哭着道:“奴婢自知有愧,所以才想到了让您接近安福郡主的主意来。奴婢没想害您,只是想着若您被圣上重新宠幸,有圣上护着您时奴婢再把实情相告。可是,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您的孩子也还请婕妤恕罪!”她说着,再次不间断地给韩婕妤磕着头。 这回,韩婕妤脸上总算有了变化,她弯腰扯住春桃的衣领迫使她抬起头来,眼见她额头上此刻已磕出血来,殷红刺目的血顺着伤口处淌下来,滑落在鼻翼的一端,她不忍直视,下意识撇过脸去:“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春桃眼见她信了几分,一脸真诚地说道:“奴婢不敢再骗婕妤,您若不信,就宣了赵御医来问,他的确一早就诊出了您有孕一事。当时奴婢想着,您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圣上,正好可以借着告诉圣上这个好消息前去拜见,所以便跟赵御医说等您醒了奴婢亲自告诉您给您一个惊喜,让赵御医暂不上报。可是,后来谁又想到中途居然横空出来个皇后。”说到此处,春桃表现的一脸愤恨。 韩婕妤认真端详了片刻春桃,突然起身出去让人宣了赵御医来见。 等赵御医被询问过后离开,韩婕妤脸色明显更阴沉了。可是,她又百思不得其解:“陈贵妃有大皇子,刘贤妃有三皇子,还有二公主c三公主她们不都安然降生了,为什么轮到我身上,皇后娘娘要这么对我。” 春桃暗自松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扶住她:“婕妤,您当心着自己的身子,这会子还是在榻上躺着吧。” 韩婕妤由她扶着去榻上歇息,在春桃给她盖被子时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春桃,你方才说我滑胎一事并非意外,你这话究竟是何意?” 春桃道:“娘娘您想啊,那安福郡主可是皇后娘娘养着呢,您可不就是因为拉扯安福郡主时才失足落入湖里去的?奴婢在一旁看得仔细,是安福郡主又突然推了您一把,您这才跌进湖里的。” “安福郡主不过才四岁,她哪儿来那么大力道?”韩婕妤有些不相信,仍旧十分不信任的打量着春桃。她还是不明白,春桃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忠心了起来? 春桃眼眸低垂,认真道:“安福郡主力气是小,可婕妤您不是当时不小心踩到石子了吗,本来身体就不稳当,又被她用力一推,再平衡的身子她也是受不住的啊。” 韩婕妤脸上燃起一丝愤怒,脸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照你这么说,是皇后和安福郡主她们二人联合起来故意害了我的孩子?” 春桃依旧低垂着头:“奴婢不敢这么讲,可是您想,前头皇后刚说要奴婢隐瞒您有孕一事,紧接着婕妤您便滑了胎,还是因为皇后亲自抚养的安福郡主,您还觉得这不可疑吗?” 韩婕妤气得双手死死抓住身上的被褥,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春桃瞥了一眼,突然又跪了下去:“都是奴婢的错,若非奴婢给您出什么主意去接近那个安福郡主,也不会可是婕妤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是真的希望您能博得圣宠,所以才” 韩婕妤不等她说完突然打断她,目光上下打量着跪在榻前的春桃,眼底似有困惑:“春桃,咱们一起在清池宫侍奉陈贵妃时关系便不好,后来你被陈贵妃指派来照顾我,我也一直待你不好,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忠心?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春桃面色微惊,忙垂下头去回话:“奴婢以前与婕妤的关系的确不好,也的确不想真心服侍您,以前跟您对着干,也没少受到惩处。可最近奴婢想通了,陈贵妃既然把奴婢赐给您,日后奴婢便永远是您的人了,奴婢的命捏在婕妤手上,也只有依靠着您才能有安安稳稳的日子过。奴婢对您忠心,日后您富贵了自然不会亏待奴婢的。” 韩婕妤细细打量着春桃若有所思,若这丫头说她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她是决计不会信的。可如今她这样说,她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她现在是自己的贴身宫女,跟自己对着干可没好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真相 此为防盗章  陈贵妃却淡淡摇头, 似乎十分笃定的样子:“不会, 她是聪明人, 我若出了事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何况, 咱们方才声音不大,她即便隐约听到了什么,顶多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证据, 她就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采薇稍稍放下心来:“还是娘娘了解二公主。” 陈贵妃轻笑:“人到底还是我生出来的, 我们母女虽然离了心, 但她做事素来是个谨慎的, 无凭无据的,她不会轻举妄动。这点, 她像我。” 说起这些, 采薇又忍不住多了句嘴:“说到底,二公主也是娘娘您十月怀胎生下的, 您当初难产, 险些就到底是亲生女儿, 公主年幼不知事,娘娘您何必与公主置气呢?娘娘倒不如与公主走的近一些, 她凡事还能想着你。” 陈贵妃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一双水眸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清幽:“当初原以为诞下的是个皇子, 还能与阿玮并肩作战,谁曾想是个公主。内廷不得干政, 她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忙, 如今愿意疏远着我们就随她吧。现如今她不得我喜爱, 等将来万一大事落败,兴许还能保下一条性命。若是成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采薇恍然大悟:“原来娘娘竟是打得这个主意,可惜公主她不懂娘娘的心思。” 陈贵妃拿着梳子随意梳理着左侧垂落的一缕乌发,脸上的表情在雀跃的烛火下阴晴难辨:“不知道最好,将来万一我不在了,她与我没什么感情,自然也就不会伤心。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她日后若能平平安安的,我也算知足了。” ———————————————— 捻指间又过了数日,漪宁一直都很乖巧,每日里不是去晋江阁念书就是与太子在椒房殿里戏耍,亦或者被方德宣带到御书房里陪着顺熙帝,看他批阅奏折。 当然,除此以外,她还不忘每日早晨和傍晚时分跟着太后练习那些不明所以的各种“功夫”。倒还别说,漪宁觉得还真有用,几日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筋骨都变软了。 这日皇后在椒房殿里随意的绣些花样子,漪宁则是撅着屁股趴在皇后旁边的榻桌前看着一册画本子,不时咯咯的笑着。 阿宁还没上几天学,字也没认得几个,故而她手里的画本子几乎全是图画和动作,只聊聊有几句对话,那些对话虽不一定全认得,但结合画里的意思也能猜出大概了。 这画本子是邵恪之给她的,说是他早些年自己随便画着玩儿的,如今给她拿来解闷儿。 邵恪之画功了得,讲故事的本事也很不错,漪宁每看上一会儿便觉得好笑。 皇后无奈摇摇头,斟了杯茶给她:“阿宁看得什么那样好笑?” 漪宁道:“这本画册是邵哥哥画的她的妹妹邵稀,这个邵稀真可爱。” 皇后略思索一会儿:“那个邵稀似乎跟你年岁相当,看你这样子倒是挺喜欢她的,等再过几年你大些,咱们就让她进宫给你当伴读可好?” 漪宁似乎有些意外,诧异着抬头:“我也可以有伴读吗?是不是就像邵哥哥那样,他就是三哥哥的伴读是不是?” 皇后宠溺地抬手帮她理了理额间略有些凌乱的碎发:“阿宁真聪明,你邵哥哥给你三哥哥做伴读,等你长大了岑伯母让邵稀给你当伴读,可好?” “好!”漪宁双手鼓着掌,明显开心坏了。她旋即又沉默一会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伴读呢?” 皇后放下绣活儿想了想:“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嗯长到七岁的时候吧。” “七岁”漪宁掰着手指数了数,“那还得等三年呢。” “三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皇后哭笑不得地看她,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无奈。 漪宁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好远好远。既然太远,她也就不去想了,只是突然又问:“岑伯母,为什么大皇子和三哥哥有伴读,而太子哥哥没有伴读呢?”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糯米甜糕啃了一口。 皇后拿帕子帮她拭去嘴角的糕点屑:“因为你太子哥哥是储君,是由太傅亲自教他念书的,你岑伯父每天也会考他学问,他将来要做皇帝,注定了是没有伴儿的。” “那太子哥哥岂不是很可怜。” 听着她天真的话皇后不由笑了:“是啊,你太子哥哥很孤单,所以你多陪陪她,他那么喜欢你,你多跟他玩儿他就不孤单了。” 漪宁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要多腾出一些时间跟太子哥哥玩儿。 她转念一想,将手里的画本子合上:“岑伯母,太子哥哥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玩儿。” 见她这火急火燎的小性子,皇后又是觉得想笑:“现在只怕不行。” “为什么,今天不是休沐吗,太子哥哥也是要休息的呀。”她十分不解地眨巴着一双乌亮亮的杏眸,纷纷嫩嫩的脸颊圆润得很,肉嘟嘟的,又娇软又细腻,让人看着总忍不住想摸一摸。 皇后道:“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猎了,你太子哥哥和诸位皇子只怕都在校场练习骑射呢。璋儿是储君,他心中必然有压力,做什么也就比旁人刻苦些。” 漪宁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关注的点儿却在别处:“打猎啊,是不是很好玩儿,岑伯父会带我去吗?” 皇后将手里的绣活儿放在一边,将漪宁抱在自己膝上:“依着往年的惯例,你岑伯父只会带几个得力的武将和一众皇子c伴读,再有便是侍卫了,从未带过女子去猎场。” “那,岑伯母也没去过?”漪宁抬头看着她。 皇后摇了摇头。 漪宁听罢有些垂头丧气,看来岑伯父不会带她出去的。 看她不开心,皇后安慰道:“那地方常有野兽出没,不安全,你岑伯父不带你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的。”她乖乖点着头,但看上去仍没什么精神。 皇后无奈地往她一眼,转而笑道:“不过,阿宁如果去跟你岑伯父说,他那么疼你,没准儿就会带你去的。” “真的吗?”漪宁听了果真有些心动,她以前听阿娘说阿爹打猎可厉害了,可惜她都没见过怎么打猎呢。 皇后笑着亲亲她的脸颊:“岑伯母今儿个做了几样点心,原是想等你岑伯父来了给他吃的,不过看样子是被御书房的政事给绊住了,也不知他可会想起用膳。阿宁和金嬷嬷去给你岑伯父送点心好不好?” “好!”漪宁笑嘻嘻着一口答应。 —————————— 漪宁到御书房时,方德宣在外面候着,见是漪宁,便也没去通报,直接让人进去了。 顺熙帝还在十分认真的批阅奏折,她身形又小,蹑手蹑脚的接近龙案,然顺熙帝却全然不曾发现。这让漪宁有了些许得意,心上乐开了花儿。 顺熙帝不经意往那缓慢移动的小粉团儿身上瞥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继续埋头看着手里的折子。突然,他干咳两声:“咦,朕怎么感觉这龙案底下有只小花猫,谁家的?” 漪宁抱着龙案的一条腿,小屁股微微弓起着,一双眼睛闭得严实,自以为这样旁人就看不到她了。 顺熙帝笑着弯腰将她一把捞起在怀里:“阿宁怎么来了?” 漪宁有些泄气:“我那么小的声音岑伯父怎么也能发现。” 顺熙帝瞥了眼旁边候着的金嬷嬷:“你一个小人儿倒不怎么扎眼,可那边儿不是还站着一个呢?” 漪宁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让金嬷嬷躲起来! 看她一副失策的样子,顺熙帝忍俊不禁,用手指拨弄两下她的小耳朵:“跟岑伯父玩躲猫猫,你还嫩了点儿。” 漪宁索性不去想这个,笑嘻嘻道:“岑伯母做了点心,叫我给岑伯父送过来。” 漪宁话一出口,金嬷嬷已经端着食盒上前来,并将盖子打开,将点心一一取出。 那些精致的点心顺熙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反而在望着那一碟子红绿相间的小丸子时面色微微诧异,眉梢微微扬起着,似乎对那丸子格外满意。 这东西漪宁也是第一次见,好奇的指着它:“岑伯父,这是什么?” 顺熙帝笑:“是豆渣丸子,宫外的平民百姓很多都吃这个,不会做的吃起来口感粗糙,难以下咽,但你岑伯母对这个很拿手,她做出来的丸子香脆爽口,别有一番风味。朕以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他说着拿了一块细细品着,满意地点头:“这么多年了,你岑伯母的手艺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儿。” 范女先生依照往常的惯例先检查了布置给二公主和三公主的课业。 二公主岑锦瑶今年六岁,自三岁半启蒙便跟着范女先生就学,再加上聪慧勤勉,是以范女先生对她格外看重几分。她认真检查了岑锦瑶的课业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二公主今日研习棋术,如有不懂在下再为公主解惑。” 二公主性子清冷,但对这位范先生十分尊敬,听先生布置了任务,她敛眉颔首称了声是,将课业整理好放在一边,又拿起棋谱翻阅着在桌上摆弄棋局。 检查完了岑锦瑶的课业,范女先生转而看向漪宁前面坐着的三公主岑锦玉,还未问话先暗自叹了口气。 同为圣上之女,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正在写字的岑锦玉噗嗤笑出声来,嘴里嘟囔着讥讽一句:“好笨!” 二公主神色如常,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漪宁也觉得自己好像闹了笑话,一时有些窘迫,又仔细思考着自己还会什么。突然她眸中一亮,笑看向范女先生:“我还会背书!” “背书?”范女先生看着她,“那郡主会背什么?” 漪宁扳着手指头仔细数着:“我娘教过我《三字经》c《百家姓》c《千字文》还有《急就章》。” 眼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范女先生明显有些意外:“这些郡主可都会背?” 漪宁认真点头:“从我会说话娘亲就教我背书了,但娘亲没有教我写字,她说小孩子骨头软,要等大一些握笔才不会伤到筋骨。” 眼前这姑娘不过四岁,居然能背这么多东西,范女先生明显有些不大相信。她默了片刻,对着漪宁开口:“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后面郡主继续背给我听。” 漪宁双手背在后面,仰脸背起来:“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忽也。” 她背得极为流利,片刻的功夫便背完了《千字文》的后半部分。 范女先生明显很是诧异,又道:“官学讽诗孝经论,下一句是什么?” “春秋尚书律令文。” “坐生患害不足怜后面一句呢?” “辞穷情得具狱坚。” 听着这边的考问,岑锦玉气得握紧了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c乱七八糟。就连原本面无表情的岑锦瑶此刻也下意识往漪宁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认认真真做自己的功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吃醋 此为防盗章 鸡汤喝到一半的时候, 外面传来方德宣尖锐的声音:“圣上驾到——” 岑璋刚喝了一口鸡汤, 闻此被呛得蓦然咳嗽起来, 脸颊紧跟着红了。 漪宁见此突然跑到门口, 眼见顺熙帝进来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软软糯糯的喊了声:“岑伯父。”小姑娘声音甜软娇俏,听得顺熙帝心情明显好了些, 倒也没注意后面赶忙拿帕子擦嘴的太子, 而是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 漪宁顺势抱住顺熙帝的头, 狠狠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顺熙帝受宠若惊, 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今儿个怎么对岑伯父这么热情?难道你犯什么错了?” 漪宁嘟嘟小嘴儿:“才没有呢,阿宁很乖的。” “是吗?”顺熙帝挑了挑眉, 抱着她进了大殿。 彼时太子早已收拾妥当, 规规矩矩在一旁侯着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不由冲顺熙帝怀里的漪宁莞尔一笑, 眸中透着一丝赞赏。这丫头年纪不大, 小脑袋瓜却灵光着呢。 顺熙帝抱着漪宁在桌边坐下, 看了看碗里的鸡汤:“呦,我们阿宁喝鸡汤呢, 好喝吗?” 漪宁点了点头,仰着头回答着:“好喝。” 顺熙帝暖暖的目光看着她, 眉眼间皆是笑意。 “这鸡汤还热着呢,陛下也喝些吧。”皇后说着, 已经拿青瓷碗为顺熙帝盛了一碗。 顺熙帝在御书房批奏折直到现在, 如今也着实有些饿了, 又见那鸡汤炖的极好,上面飘着红色的枸杞和绿色的葱花儿,看上去极有食欲的样子,便当真尝了一口。 默默品了须臾,顺熙帝侧首看着旁边的皇后:“这是你的手艺吧,朕尝得出来。” 皇后莞尔一笑,微微眯着的凤目里似有秋波荡漾,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而又美好的气息:“陛下喜欢便好。” 顺熙帝点了点头,将漪宁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转而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太子,脸上的暖意渐渐敛去,深沉复杂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整个大殿出奇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岑璋以为自己很可能会挺不住时,耳边终于传来了顺熙帝的声音:“朕已经派人查了,你的马早在七日前便得了病,时而癫狂,可你却又把生了病的马赠与老三,导致如今这般局面。太子,你作何解释?” 他的声音清冷中透着威仪,回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之中,岑璋脊背一阵发凉,放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了。他壮着胆子抬头对上顺熙帝那双犀利如鹰的眸子:“父皇,若儿臣说并不知情马儿生病一事,父皇可相信?” 顺熙帝瞥他一眼,低头喝着鸡汤:“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 太子道:“回父皇,众人皆知,那匹马乃是儿臣赠与三弟的,既然如此,马儿如若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儿臣。但儿臣已是太子,又因何会对素来性情寡淡的三弟下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壮着担心又道:“父皇,如若五日前您不曾把汗血宝马赏赐儿臣,狩猎之时骑在那匹马上的就是儿臣。或许,今日坠马重伤的也是我” 顺熙帝一双黑眸直直对上太子的目光,威严肃穆之气使得太子心生畏惧,下意识垂下了头。 少顷,顺熙帝缓缓开口:“带阿宁下去。” 太子应声领了漪宁离开,待屋子里只剩下帝后时,顺熙帝转而望向皇后:“皇后可有什么想说的?” 皇后娴静端庄的为他斟了杯茶水递过去,面色从容不迫:“陛下乃是圣明之君,臣妾无话可说。” 顺熙帝在她递来茶水的刹那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力道极大,一双眸子复杂难测:“皇后,当真没什么想法?” 皇后身形微滞,却依旧温婉浅笑着,蓦然抬头:“陛下希望臣妾有什么想法?” 顺熙帝笑了笑,继而松开她的手,目光落在那鸡汤上:“今日的鸡汤味道不错,但还是略淡了。” 皇后只当没听出他弦外之音,只温声软语道:“臣妾倒觉得还好,否则只怕圣上吃多了要腻。”说着正要拿碗再给他盛,却被顺熙帝拦下了,“不必了,朕还要去一趟清池宫。” 说着,顺熙帝径自站起身,信步离开。 顺熙帝走后,金嬷嬷和银嬷嬷从外面进来,见皇后面带忧色,金嬷嬷道:“陛下往清池宫去了,想来是要治大皇子和陈贵妃的罪,如此一来咱们太子便没了嫌疑,娘娘该宽心才是。” 银嬷嬷也跟着道:“陈贵妃实在可恶,居然这般冤枉咱们太子殿下。” 皇后捏着茶盅,低头望着里面飘着的茶叶,悠悠道:“你们觉得,陛下去问罪,陈贵妃和大皇子会招认吗?” 银嬷嬷道:“不招认怎么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奴婢看,这分明就是对付太子的手段,只是谁也没料到太子却把那匹马赠给了三皇子。太子殿下如若出了事,到最后受益者是谁大家心里清楚。不是陈贵妃母子,谁能想到这阴毒的计谋来?” 皇后敛眉沉思,并未答话。 金嬷嬷想了想,仔细问道:“娘娘可是觉得此事蹊跷?” 皇后抿了口茶水,将茶盅搁下,这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陈贵妃母子,我反倒觉得不是她们干的了。陈贵妃何等心计,如何干得出这样的蠢事来?” 金嬷嬷突然笑了:“许是娘娘多虑了呢?陈贵妃做事小心谨慎,或许不会干这样的事,但大皇子可不是聪明人” “”岑璋被漪宁说得一时语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小丫头片子! 尚不知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漪宁见岑璋哑口无言了,她十分得意,又佯装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哥哥,看事情不能太片面的,这样可不好。”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c淑c德c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c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封赏 此为防盗章 她还年轻, 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 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 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 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 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 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 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 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 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 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 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 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 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 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 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顺熙帝吃饱喝足之后,擦了擦嘴突然把外面的方德宣喊了进来:“过几日便要春猎了,太子去年的那匹马不怎么好,今年把胡人进贡的上好汗血宝马赐给他,这会儿太子应在校场,你派人给他送过去。” 方德宣走后,漪宁开始拉着顺熙帝的胳膊乞求去猎场的事儿了。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避暑 此为防盗章  “才不是呢!”漪宁很不赞同的反驳道, “男子汉为什么不能吃甜的, 陛下还很喜欢喝椰汁乳茶呢,那个也是甜的。还有我阿爹,他总说我阿娘是最香甜的, 很喜欢很喜欢呢!” “”岑璋被漪宁说得一时语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小丫头片子! 尚不知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漪宁见岑璋哑口无言了, 她十分得意, 又佯装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哥哥,看事情不能太片面的,这样可不好。”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 漪宁也没说话, 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 又香又甜, 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 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 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 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 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 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岑璋心上窃喜, 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c淑c德c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c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这么一比对,明显自己如今只封个婕妤是亏大发了。 她颇有些懊恼的捶了下床榻,贝齿咬着有些发白的唇,脸上明显升起一丝薄怒,又有些无奈:“真是可恶,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春桃小心翼翼望了眼韩婕妤,又道:“难道婕妤您就真觉得落胎一事是个意外?” 韩婕妤猛地扭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露凶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春桃突然跪在地上:“婕妤,奴婢不敢瞒您,您有身孕一事奴婢其实老早便已知情了。” “你说什么?”韩婕妤满是惊愕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她也顾不得疼痛,抓着春桃的肩膀摇晃着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韩婕妤手上力道极重,春桃疼的蹙紧了眉头,脸颊憋得通红。韩婕妤却仍不打算放手,怒不可遏地道:“你明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又何须想办法接近什么安福郡主来博宠?你说,你隐瞒不报到底居心何在?” 说着,她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故意引我去湖边让我落水是不是?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原来是你!” 春桃一时间有些怵得慌,却仍硬着头皮道:“婕妤您听奴婢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我绝对不是真的要害您。奴婢,奴婢是有苦衷的” “苦衷?”韩婕妤面露凶狠地看着她,“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身为一个婕妤捏死你个小宫女可是再容易不过的!”说着,她原本抓着春桃肩膀的手此刻已经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脖子。 漪宁道:“今天阿宁起得早,看到邵哥哥和三哥哥在烤野鸡,我也吃了。” “好吃吗?” 漪宁点头如捣蒜:“可好吃了,香香的。”她说着用粉色的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似乎还在回味。 顺熙帝有些无奈,还真是娇生惯养的不知福了,一只烤野鸡居然开心成这样。他小时候最不喜欢那东西了,嫌野味儿太膻。若说鸡,还是尚食局做的好吃。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怪口味,瞧那念念不忘的小表情。 早膳过后,顺熙帝在外面给儿子c伴读们训话鼓气,等所有人策马进了林子,顺熙帝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漪宁:“阿宁想骑马吗?” 漪宁顺势望过去,眼见有侍卫牵了一匹马走来,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顺熙帝抱着她坐上马背,漪宁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软垫,又有顺熙帝两条胳膊搂着,她坐在上面很是安稳。 这匹马个头很高,她这个素来只能看到侍卫们大腿的小个子如今坐在上面,连大家的头顶都能看见了,还清楚瞧见侍卫们头顶的帽子上有红色的流苏。 视野开阔的感觉可真好。 “坐稳了。”顺熙帝温声嘱咐了一句,见她点头,他一夹马腹向前驶去。 漪宁太小,顺熙帝便没带她去太远,只在营帐附近的空地上奔驰。马背上传来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这空旷的猎场格外清脆。 ———— 树林里,诸位皇子自进入后便分道扬镳了,大皇子带着两名伴读和随行侍卫去了南面,太子和几个手下去了北面,还有其他奉旨前来的武将们也都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 若论起来,此时最悠闲的莫过于岑琰和邵恪之了。 两个人爱僻静,遣退了随行的侍卫策马并肩在林子里走着,速度很慢,还不时的说着话儿。邵恪之还顺便猎下了一只梅花鹿和一只小野羊。 岑琰看着他马儿一侧挂着的猎物,钦佩道:“每次都是一箭封喉,照你这速度和手法今儿个岂不是要拿下头名?” 邵恪之无所谓的夹了马腹往前走:“不打了,不如你我比试赛马如何?” 岑琰知道邵恪之的心思,今儿个狩猎是皇子间的争斗,他这个三皇子体弱不在大家考虑之列,故而亦可以说是太子和大皇子的较量。邵恪之作为伴读,风头太大的确不妥。 岑琰笑着点了点头,他虽体弱,但御医也说该勤加锻炼,策马狂奔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好啊,我也正好试试太子的这匹马威力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折桂 五年后 阳春三月, 莺飞草长,正是一年中极好的时节。 一辆朴实无华的红漆梨花木马车自长安城东门缓缓驶进,随后一路向着铜雀街的方向而去。 坐在马车里的是一对儿祖孙,并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 这四人莫看打扮得普普通通, 粗布麻衫, 老妇人头上还包着巾帕, 俨然市井妇人的打扮。但细瞧之下, 却能发现她们的不同之处。 老妇人年过五旬, 但因为保养得宜, 皮肤光滑白皙,细纹虽有, 却也并不明显, 倒像四十多岁的样子。她身材匀称, 五官精致,看得出年轻时便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胚。 这妇人谈吐坐相有些大大咧咧,却也是个豁达和蔼的祖母形象。 而老妇人旁边的小姑娘, 却又是另一种气质, 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常人无法企及的高贵与矜雅。身上穿的是粉裙撒白花的衫子,在长安城里这样的衣饰随处可见, 再寻常不过。但如今套在她身上,却另有一番风景, 倒显得清新脱俗, 娇俏可人。 那姑娘而今不过九岁上下, 面上五官尚显稚嫩, 却也娥眉螓首,腮凝新荔,唇红齿白,可预见长大之后的天姿国色。 她伸出白如葱根的玉手撩开牖幔望了望外面,又随手放下,转而看向旁边的夫人,一双水盈盈的杏目里透着困惑:“奶奶,咱们不是要回宫吗?这不是去皇宫的路啊。”她声音娇软好听,宛若乳莺啼鸣,还有些空谷幽兰的味道。 这马车里的祖孙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太后和萧国公遗女安福郡主萧漪宁。 五年前漪宁跟随太后去丽云山的庄园避暑,两人一起在那儿住过两月有余。自打那次以后,太后便突然发觉带上一个人比自己独自到处跑有意思多了,出门时便也常会将她带在身边。 不过顺熙帝认为漪宁年纪尚小,正是读书做学问的好时候,总出门在外误了功课不妥,最近两年便总是拦着。 太后也觉得皇帝说得有些道理,女孩子是应该多读些书开阔眼界的。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古人都这么说了,那准是没错的。 是以,这两年漪宁倒真是很少跟随太后外出了。 两月前太后在宫里觉得闷,又独自去了万福寺里讨清闲。 眼瞅着太后诞辰将至,今年又是五十五岁的大寿,她老人家却仍没有要从万福寺回来的意思,顺熙帝无奈之下多次派人去万福寺里接人,太后却始终未归。 漪宁本就在宫里闷坏了,便借机毛遂自荐,向帝后请旨亲自去万福寺接人。 众人皆知,自打太后总带着安福郡主出宫,祖孙两个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太后也最听安福郡主的话。顺熙帝觉得这丫头去兴许有用,便派了她前往。 好在漪宁总算不辱使命,在自己软磨硬泡之下,当真把太后给从万福寺给接了回来。 如今再看马车往离皇宫越来越偏远的方向走,漪宁娇嗔着挽上太后的胳膊:“阿宁还真当自己劝得动奶奶,合着奶奶您骗孙儿呢。”说罢,还十分委屈地叹了口气。 太后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漪宁很配合地把螓首往后仰,蹙着眉头做出被戳得很疼的样子。 “你这丫头,奶奶看你好久没出宫了,特意想带你转转,你反倒还很不乐意似的?” 一听说太后是为了让自己散心才不回宫的,漪宁眼前亮了亮,心里有些小兴奋。那张娇俏可人的脸儿上泛着红润,好似春日里最为娇俏的一抹桃花。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意敛去,旋即泛起一丝愁容来:“可是,您下个月就要过寿了,我答应了岑伯父和岑伯母要尽快带您回宫的。” 太后挥挥手:“这种事有什么好急的,丢给他们自己忙活也就是了,咱们祖孙俩等快到日子里再回去,倒还省事呢。” “可是,如若不回去怎么成,很多地方还得依着奶奶的喜好置备才是。” 太后却依然不以为意:“有你岑伯母在呢,我这老婆子放心得很。再者说了,你奶奶我像是那等难伺候的人吗?” 漪宁自然不敢说像,忙笑着夸赞:“怎么会,奶奶是这世上最最最和蔼可亲的人。” 太后嗔她一眼,轻道一句:“鬼丫头!” 见太后坚持,漪宁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便也乐得在宫外待几日,整日在宫里只能椒房殿和晋江阁来回跑,她也着实觉得有些乏味。 “那奶奶,咱们去哪儿啊?” 太后神秘地冲漪宁笑笑:“奶奶我在宫外悄悄修葺了一处宅子,刚建好没多久,奶奶带你去看看,咱们在那儿住几日。” “宫外?”漪宁杏眼瞪得老大,“宫里的大殿您一晚上住一间,住三年都住不过来呢,干嘛要在宫外修葺宅子?” “那能一样吗?”太后十分不赞同漪宁的说法,“我修葺的这宅子可是完全依照着我的喜好建的,和宫里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宫殿可不一样。” “岑伯父知道吗?” “干嘛让他知道,奶奶告诉你,这宅子自打建成到现在,奶奶可还没带过别人去看过呢,你可是头一个。” 见太后说得神神秘秘,像个老小孩儿一般,漪宁心里想笑,却也觉得受宠若惊,一时间对那宅子越发期待了。 这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漪宁望了眼坐在马车门口处的小丫头佟迎,佟迎会意地探出脑袋向马夫问情况。 这佟迎是漪宁第一次随太后去丽云山避暑时遇到的小丫头,那时这丫头无依无靠,衣服穿得破破烂烂在沿街乞讨,一群人围着她又是殴打又是嘲骂,她一时气不过,后来便将人给救下了。又见她手脚麻利,听话懂事,便将她留在了身边给自己当个丫头。 佟迎年长漪宁三岁,而今也不过十二,模样生得还算清秀,自有一股灵气,倒也是极讨人喜欢的。 佟迎很快把头探了进来,禀道:“郡主,今儿个好像是殿试放榜的日子,三鼎甲策马游街,百姓们都在观望,把路给堵住了。” 漪宁倒也想起来了,今日乃三月三上巳节,也正是殿试放榜之期。她记得出宫前岑伯父脸色极好,似乎是因为今年又招揽了不少人才的缘故,一时间倒也觉得好奇。 不知道今年的前三甲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她这般想着,伸出纤细的柔夷亲撩牖幔,但见宽阔的街道如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敲锣打鼓着欢庆三鼎甲金榜折桂,大展雄风。 人群中,有三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大家的簇拥下走来,为首的看上去很是年轻,似乎尚未及冠。他身穿鸦青色直缀,胸前挂了大红色花团,龙驹凤雏,沈腰潘鬓,雅人至深,一双凤目深不可测,冷俊的面上虽有笑容,却也是极淡,自有一股令人敬畏的矜贵气质,让人只堪远观而不敢靠近半分。 “邵哥哥!”漪宁一眼认出了那人,虽五年未见,他长高了,也更加成熟了,但那熟悉的眉眼她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这个骑马走在最前头,高中状元的少年,分明便是邵恪之! 自打邵恪之五年前因为腿伤辞了三皇子的伴读之职,她就再也没在皇宫里见过他。没想到短短五年的时间里,他居然从以前的案首成长成了如今的状元郎。 不过也对,那本就是长安城里出了名儿的少年才子,他能高中状元似乎本就该是习俗平常之事。 太后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纳闷儿地望着漪宁:“邵哥哥,哪个邵哥哥?” 漪宁忙解释道:“就是长浚伯府的二公子,以前给三哥哥当伴读的那个。有次围猎,太子哥哥送给三哥哥的马儿受了惊,从马上摔落下去,就是邵哥哥救了他。”她说得仔细,努力帮太后找寻着记忆。 经漪宁这一提醒,太后倒是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孩子,小时候便很聪明,如今更是了不得呢。长浚伯夫妇可真是教养了一个好儿子。” 提到这个,漪宁便有些不赞同了:“那个长浚伯夫人才没教养过什么呢,邵哥哥是乳母带大的。奶奶,你都不知道,那个长浚伯夫人可偏心了”她正准备给太后讲长浚伯夫人这个甚是奇葩的娘亲,却听得外面传来吆喝声:“喂,前面那顶马车谁家的,挡着道儿了!没瞧见三位爷过来了,横在马路中间做甚?这么大的‘回避’二字你们看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邻居 几个手举“回避”牌子的衙役从人群中走过来, 围观的人群见到了都自觉避让,原本一直是畅通无阻的, 然而走到此处,却见一辆马车横在大路中央, 丝毫没有要避让的意思, 衙役头子见此十分不客气地对着马夫吼了一声。 说来也是,这样普普通通的马车里面必然也不可能坐什么了不起的主子,起码跟新科状元c榜眼c探花相比十分的微不足道, 顶多就是个没规矩的刁民而已,衙役们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吼起话来也格外的有气势。 眼见马车依旧没什么动静, 为首的衙役顿时恼了, 上前几步凶神恶煞瞪着那马夫:“喂, 说你呢, 莫非还是个聋子不成?赶紧躲开,再不避让抓你们去京兆府大牢信不信?” 这马夫狄青并非寻常的马夫, 而是顺熙帝特地指派保护太后安全的侍卫, 武艺也是众侍卫当中最好的, 再加上马车里面坐的可是太后和安福郡主, 他又如何会把几个衙役放在眼里。何况那边路还宽着呢, 他们挤一挤也便过去了,自己也就只当没听见。 眼瞅着那衙役越发放肆, 狄青也跟着有了脾气:“大胆!知道马车里坐得是什么人吗?” 衙役头子见这穿着普通的马夫居然敢跟自己顶嘴, 又当着这么多人, 三位爷也在呢,他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拔出手里的刀示威道:“我看你才大胆,这马上的可是殿试上陛下钦点的新科三鼎甲。”说着又十分不屑地扫了眼那瞧不出半点儿尊贵的马车,“怎么,马车里的人还能比状元爷还尊贵?” 邵恪之骑在马上望着这边无休止的争吵,目光落在马夫身上,只觉得这马夫似乎有些非比寻常,看身形还像是个练家子。他敛眉沉思着,依如今的情形马夫必然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却敢如此造次,想来马车内的人身份不低。 他这般想着,刚要招呼衙役勉强从侧面过去,不料马车内传来一个小姑娘稚嫩的声音:“狄青,咱们避一避,让状元郎先走。” 听声音那姑娘年纪不大,应该和家中小妹不相上下,嗓音却婉转如莺啼,好似天籁一般,很是动听。 叫狄青的马夫应了声是,将马往边儿上赶了赶,腾出宽阔的道儿来。 等人群随着马上的三人走了,狄青则重新赶了马车往前走。 太后拉着漪宁的手,想到方才她那未说完的话,又问:“对了,你刚不是说那邵敬霆的母亲偏心吗,怎么个偏心法儿?” 漪宁脑袋倚在太后的肩上,娇娇地继续讲着:“邵哥哥的母亲很迷信,因为算命先生说邵哥哥命格与她相克,这几年她对邵哥哥很不好,简直都没当成自己儿子来对待。她还有个小儿子叫邵敬霄,因为算命的说是富贵命,长浚伯夫人就把那小儿子宠上了天” 漪宁同太后絮絮叨叨着说了一路邵恪之和他那个偏心娘的事迹,她讲得绘声绘色,太后听罢叹了口气:“这世上啊总有一些人盲目迷信,咱们到底是外人,却也只能听听罢了。” 听太后这见怪不怪的口吻,漪宁不免有些诧异:“奶奶,莫非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人?”她一直觉得像长浚伯夫人这种听凭算命先生之言,如此对待自己儿子的人已经是绝无仅有了呢。但太后这模样分明没有很震惊的样子。 太后道:“我以前还在黎县时,有对儿喜欢吃我卖的包子的夫妇,他们俩也专门爱听那些算命先生的话,简直把那些算命的人当神仙一样供着。说起来,那哪里是什么算命先生,根本就是骗吃骗喝胡言乱语的神棍。” “那对夫妻一直想要个孩子,快过四旬了却仍无所出。有一日俩人便又去找了位算命先生给看相,那神棍给开了符水,妇人回去后没多久便被诊出有孕。那夫妻俩当时真是乐坏了,准备了大礼去向算命先生道谢。算命的却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妖孽,需要做场法事驱驱邪,孩子才能安全降生。谁曾想那俩人还真信了,花了毕生的积蓄请那位算命先生做法。结果你猜怎么着?妇人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孩子直接流掉了。” “等那夫妻俩人缓过神儿来去找那神棍算账,那人早卷了银子跑了,连个影儿都没瞧见。再后来呀,那妇人就疯了。” 漪宁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的事情发生:“那妇人有孕想必不是符水的功劳,一切都是巧合,可笑他们夫妻俩还真信了,倒也是可悲。”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所以啊,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凡事还是得有自己的判断,偏听偏信,最后只能是害人害己。不过听你所言,那长浚伯倒是个明白人,长浚伯夫人这样的,只要有人能压制着,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她听信神棍的胡言乱语,一心以为与次子相克,敬而远之,兴许还成就了今天的邵敬霆呢?” 漪宁思索着点头,只觉得太后所言当真有几分道理。 祖孙俩人正说这话儿,马车突然又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狄青的声音:“老夫人,姑娘,到了。”出了宫便不能如宫里那般称呼,是以大家都是尊称太后为老夫人,称呼郡主为姑娘。 听到狄青的话,太后笑道:“莫想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了,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快下来瞧瞧奶奶的新宅院如何。” 漪宁搀扶太后下了马,入目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宅子,牌匾上写着“姚宅”二字,姚是太后的姓氏。 大门前有四根柱子,乃是桐木所做,其上戗了红漆,崭新崭新的,还十分喜庆。照太后的意思就是,年纪大了,就喜欢那些个花里胡哨的颜色。 二人双双跨进宅院,里面是二进的四合院儿。 院子左右两边种得是应季的蔬菜,只留中间一条路通往垂花门。穿过垂花门,里面的院子才是供人居住的。 房子依然是红漆刷的崭新,正南面并排两间卧房,西边是灶房,东面则种了些花花草草。 这宅子不比大宅院里的富丽堂皇,但很有股子家的味道,十分温馨。 太后自打进了这宅院便十分高兴,又见漪宁看得细致,献宝似的问她:“怎么啊,奶奶这宅子不错吧?” 漪宁笑着点头:“看起来很舒适,奶奶日后觉得宫里闷了便来这里住段日子。此处在长安城内,离皇宫近,岑伯父和岑伯母他们也放心。” 太后也跟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前我跟你岑伯母卖包子时,就想着以后赚了钱便买下一个大院子,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谁曾想最后却住进了皇宫。皇宫那地方是整个大夏最大的宅院了吧,可我却又觉得太大了难受,规规又多,不像个家,所以便老想着出去。” “其实我几年前便盘算着再额外建上一处宅子,索性前几年教一对儿夫妇做包子,他们后来开了铺子给我分红,这几年攒了不少银子,再配上每个月的月例,总算是如愿以偿喽。” 漪宁很不明白:“奶奶若想建个这样的宅子,大可不必如此艰难。你一句话让岑伯父给你建多好?” 太后笑着摇头:“那可不一样。” 说到这儿,她对漪宁挥了挥手:“先不闲谈了,这宅子刚修葺好,里里外外都还未来得及打扫,咱们人手不够,你也得帮忙。” 对此漪宁并不介意,以前跟着太后出门,哪次不是得亲力亲为?这些年下来她早习惯了。如今见太后发了话,便也当真挽起袖子动起手来。 太后对漪宁的性子甚为满意,眸中透着一丝赞赏。这孩子合她的眼缘,虽有贵气,却并不娇气。这样的性情在长安城的贵女圈儿里是很难得的。 然而,祖孙俩人不知道的是,顺熙帝派出去一直秘密保护太后的暗卫早已将二人的行踪送入了皇宫。 “太后和郡主进了长安城后并未回宫,而是去了铜雀街的一处宅子,太后曾命人在那里修了宅院,两人似乎打算在那里住上些时日。” “铜雀街”顺熙帝倚在龙椅上沉思着。 暗卫又道:“铜雀街官宅居多,太后所选的宅子就在长浚伯府的后面,两家一墙之隔,倒是极为安全的地段儿。” 顺熙帝略点了点头,又对着暗卫吩咐:“你回去吧,继续跟着,若无什么意外不必现身给她们发觉,负责好太后和郡主的安全即可。” 等暗卫离开,方德宣轻声问着:“陛下,该用午膳了,圣上可有什么想吃的?” 顺熙帝想了想从龙椅上起身:“去椒房殿用膳吧。” 方德宣应着忙跟了上去。 椒房殿内,金嬷嬷和银嬷嬷传了膳,皇后刚坐下便听到传话的人说圣上来了,又忙起身出去迎。 顺熙帝一袭玄色便衣龙袍从外面进来,见皇后行礼忙亲自扶了起来,握着她手便往里进:“该用午膳了,朕一时想不到什么可口,便过来你这儿瞧瞧。” 皇后随他一起去膳桌前坐下,金嬷嬷很有眼色地添了副碗筷。皇后拿箸子夹了菜在他碗里:“臣妾刚让人传的膳,陛下尝尝合不合口味。” 顺熙帝吃下后点了点头,继而又道:“对了,太后和阿宁回长安后去了之前在铜雀街建的新宅院,怕是要住上一段日子,下个月是太后寿诞,她既然不回来你就看着操办。老人家不喜欢太奢华,热热闹闹的就成。” 皇后点了点头,思索着又问:“可是之前太后暗中买下的宅子?”其实太后买宅院的事顺熙帝和皇后是知道的,也暗中帮了忙。 铜雀街的地皮不好买,依着太后月例积攒下来的还有包子铺的分红,五年的时间哪里买得起。实则是顺熙帝先让人暗地里买下来,又低价转卖给了太后。 见皇后问起,顺熙帝应着:“没错,就是那处宅子,听闻与长浚伯府一墙之隔,朕还在想要不要请长浚伯关照一二。” 皇后笑着又给他布了菜,这才道:“只怕母后未必希望这样,陛下告知了长浚伯,他们一家子整日提心吊胆的也不好,好在陛下不是派有暗卫保护吗,想来没什么大问题。铜雀街官宅聚集,也不会有人敢闹事的。” 顺熙帝想了想,觉得皇后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思忖着“嗯”了一声。 —— 邵恪之高中状元,自然少不得应酬,长浚伯更是喜得大摆筵席,请了达官显贵们来吃酒。 等宴席散尽,邵恪之则回了自己的阅朗轩。 阅朗轩位于长浚伯府的最北面,最为僻静,当初长浚伯选择这个院子也是为了他能够静心念书。不过还好,他总算不负众望。 因为被人敬了许多酒,他走起路来有些漂浮不定,双颊染着红晕,倒像是抹了胭脂一般。 跌跌撞撞走进院门,侧目却看见隔壁升腾着袅袅青烟,似乎还有饭的香味儿。 他略微蹙了蹙眉,隐约记得隔壁似乎是个荒弃的宅院,后来不知被谁给买下了,去年秋上一直在动工修葺,没想到这么快已经住人了。 不过,他自然是不关心隔壁住的是谁,再加上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也就越发不愿去想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径自回了房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通房 夜雾袭来, 在这初春的时节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闪着微光的星子密密麻麻镶嵌在泼了墨的苍穹之上, 一弯明月高悬, 皎洁而温柔。 阅朗轩 邵恪之回房后赵源端了醒酒汤来给他, 喝过后精神了些许, 他有些难以入眠, 索性独自立在牗边仰望苍穹之上那柳叶似的月牙。 今日虽是初三,但天气却是极好, 晴空万里,月光为大地披上一层银纱, 好似袅袅薄雾氤氲。 状元及第, 本该是个十分高兴的日子, 但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大家所想象中的那般高涨。 “十年寒窗无人问, 一朝折桂天下知。”没有人知道, 他独自默默承受了多少, 又付出了多少。 以前他努力提升自己,博得长安城第一少年才子的美名,为的只是能够让那个素来不肯多看自己几眼的母亲发现, 他才是那个优秀的儿子。 但随着书读得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突然间有些看淡了。 世间总有一些人的想法是正常人无法理解和体会的, 也改变不了。无法改变, 就只能顺其自然。 但随着心情的释然, 他也跟着迷茫起来, 一时间竟不知自己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邵恪之觉得心上的某一处空落落的, 而那份空缺,不知何时方能被填补。 他还在恍神,身后传来小姑娘甜糯糯的声音:“二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来好久了你都没瞧见。” 她话语中透着三分抱怨,七分娇嗔。 邵恪之循声回头,却见九岁的妹妹邵稀懒散地在紫檀木圆桌前坐着,她双手托腮,粉嫩的脸颊被那双小手挤得变了形,肉嘟嘟的,让人很想捏两下。 她凤眼微微眯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却是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看到她,邵恪之神情柔和很多,过去在她旁边的杌子上坐下:“你怎么过来了?” 眼见哥哥过来了,邵稀精神好了些,笑眯眯道:“今儿个那么多人恭贺你被陛下钦点为头名状元,我当然也得来道贺。” 邵恪之扫她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水,邵稀见了忙自己也拿了个小瓷杯递过去:“哥,给我也来一杯,我也渴了。” 邵恪之把茶壶放下,转而拎起一旁装了白开水的青釉水壶给她斟了一杯:“晚上了,喝茶对睡眠不好。” 邵稀嘟了嘟嘴,有些不大乐意,不过面对这个二哥她向来不敢反驳的,只得可怜巴巴的捧着白开水饮了一口,又十分嫌弃地搁下了。真难喝! 邵恪之淡淡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饮着杯中茶水:“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眼见兄长下了逐客令,邵稀撇了撇嘴,坐在那儿不愿意走:“二哥你怎么总撵人啊,我每天都无聊死了,好容易找你陪我说会儿话。” “你无聊?”邵恪之明显不信她的话,“白天要去宫里给安福郡主做伴读,晚上回来也没个消停,这都无聊你还想怎样?" 安福郡主七岁之后皇后便为其选了两个伴读,一个是邵稀,另一个则是靖武侯府的嫡女穆妧。这几年这三个人总在一起读书玩乐,感情很是不错。邵恪之自打不给三皇子做伴读,倒是没再见过安福郡主,不过平日里从这妹妹的嘴里倒没少提及过。 邵稀一双凤目瞪得老大,仿若十分受伤又格外不敢相信的样子:“二哥,我都在家呆了半个月了你不知道啊?” 邵恪之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似乎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你可真是我亲哥。”邵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旋即又叹了口气,“前段日子郡主奉命去万福寺接太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过我和穆妧倒是讨了个清闲,不用每天进宫念书了。” 嘴上说得是讨清闲,但话里的语气却哪有半分开心的样子。 邵恪之从妹妹素日里的言谈中知道她和安福郡主感情甚好,这丫头性子又活泼爱动,最是闲不住,这几日不让她进宫只怕闷都闷死了。 他这般想着,却没料邵稀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就是这几日看不到三皇子了有点可惜,唉。” 邵恪之眉头微拧,默不作声。 邵稀突然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家兄长:“二哥,你这都考上状元郎了,三皇子跟你感情那么好,怎么也不到咱们家来跟道贺。” 邵恪之兀自呷着茶水。 其实他辞了三皇子的伴读之后便有些想明白了,陛下担心他参与皇子夺嫡之争,有心敲打。既然知道圣上的意思,他自然也是要避嫌的,跟岑琰走得也便没有以前那么近了。 不过两人交情仍在,这些年他虽然不入宫了,但岑琰偶尔也会来府上坐坐。不过,为了避嫌,他每回待在这儿的时间并不长。 邵稀倒是提及岑琰越来越兴奋起来:“二哥你知道吗,三皇子现在开始变声了,说话时跟有人捏着嗓子似的,我觉得好玩儿总想跟他多说两句,结果他最近见了我就躲,都不愿意搭理我了。三皇子可真逗,跟你几年前变声期简直一模一样。二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那段日子门儿都不怎么出了,简直跟个闺阁小姐似的”她说着忍不住捂嘴笑着,十分欢畅。 原本邵恪之听妹妹拿岑琰说笑也不觉得怎样,毕竟两人关系好,平日里开个玩笑也是有的。谁知这丫头说着说着聊到自己身上来了,他脸色登时一黑,凤目瞪向她。 邵稀和二哥的关系最好,却也是最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哥哥的。眼看他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登时黑了,她笑意僵住,默默把扯着的嘴角收了回来,抿唇藏起乳白色的皓齿。如此还显不够,又用双手捂住大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眼睛无辜地眨巴着,似乎在说:我没笑,真的没笑! “还不回去睡觉?” 邵稀不敢反抗,乖乖从杌子上站起来,蹑手蹑脚地从房内走出去,到了门口却又忽然转过来对着邵恪之做了个鬼脸:“二哥,我最崇拜你啦!” 邵恪之目光柔和很多,对她摆摆手:“快去睡,不许熬夜。” 等她走了,邵恪之喊赵源打了水洗漱,借着酒劲儿未散躺在床上睡觉。 —— 漪宁有些认床,每回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初晚总是辗转难眠,这些年偶尔跟着太后东奔西走的,这个毛病也没改掉。 太后这宅子虽说简陋,但床榻却并非寻常人家的硬床板,佟迎怕她睡觉时不适,还为她多添了三层棉被,柔软的好似躺在云堆儿里。 可纵然如此,漪宁却还是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索性也不强迫自己了,双手交叠至于后脑下面,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等着漆黑的夜色发呆。 今晚上月光皎洁,映得这屋里还有些亮光,隐约瞧得见房中的摆设。 她望着头顶的幔帐,不觉间又想到了今日在大街上看到邵恪之的那一幕。他带着状元花玉树临风的样子真好看,跟个新郎官儿似的。 她们俩阔别五年,她能认得出邵哥哥,邵哥哥只怕未必认得出她来了呢。岑伯父总说女大十八变,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其实她也觉得,以前的自己肉嘟嘟的,像个小团子,现在比以前瘦了很多呢。 说到如今这么瘦,那还得多亏了她坚持练习太后教自己的各种动作呢,这五年下来她觉得自己体态轻盈了很多。 思及此,漪宁觉得自己左右也是睡不着了,索性便躺在床上继续练习。她把双腿抬起来,交替着弯曲又的伸直,蹬来蹬去的,直到把自己累得身上渗出细密的汗来,才瘫软在榻上呼呼睡着了去。 —— 翌日,太阳刚刚探出个头,天色尚未大亮时邵恪之便起了。 今日礼部赐宴,随后还要去鸿胪寺学习礼仪。 赵源进来帮他打了水,见邵恪之自己洗漱,他就又去了床榻前整理被褥。 邵恪之性子冷,不喜有丫鬟服侍,是以这等近身的伙计全都是由赵源一人张罗。 他走过去瞧见床上扔的亵衣,弯腰将其叠整齐了准备待会儿送去后院儿让人洗。先叠好了亵衣又拎起了亵裤,却瞧见两条裤腿中央的位置有一片阴影。 邵恪之的亵衣是竹青色的,上面用银线绣着菖蒲纹,面料是那种发着光的上等品。这等料子遇水也最显眼,但见上面有一片区域颜色深沉,乍一眼看上去跟尿裤子了一样。 赵源也是男人,还比邵恪之痴长两岁,却又如何能够不懂?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昨儿个夜里自家主子入梦之后必然是颠鸾倒凤c恣意快活的场景。 这般一想,赵源眼尾上挑,竟有了戏谑的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人生之幸甚。公子,您这都考上状元了,接下来伯爷会不会就该忙着为你张罗亲事了?三年前大公子便娶了大少夫人过门,连儿子都生下一个了呢。您是老二,又最得伯爷器重,伯爷肯定着急你成家的事。” 古往今来,男儿十五六岁成家立业者不少,纵然也不乏二十出头尚未娶亲的,但大多为迷恋花街柳巷的纨绔子弟。 赵源觉得,他家主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此时必然不少人上赶着想嫁入伯府。他家公子也可借此机会选个最好的娶回来,否则再过些年好姑娘都嫁了人,那岂不平白亏了自个儿? 他这般想着,忽然觉得似有芒刺在背,下意识回头,却见他家公子正肃穆瞪着他,那双阴鸷清冷的眸子扫过他的脸,旋即落在他手上抓着的亵裤上,一语不发,却气势逼人。 赵源吓得打了个寒颤,三两下将亵裤叠好平放在一边,不敢再乱动。 这时,院里突然有了动静,邵恪之使了个颜色,赵源忙出去看究竟。 很快赵源领了两个模样清秀的丫头进来:“二公子。”两个丫头声音娇软,酥到骨子里。 这两个丫头明显是精心挑选的,鹅蛋脸,柳叶眉,肌肤白嫩,眼角眉梢自有一股媚态,像勾人的妖精。 邵恪之蹙紧了眉头,目光看向赵源。 赵源被盯得有些脊背发寒,笑着道:“公子,她们说是伯爷派来伺候您的,以后就住在咱们阅朗轩。” 邵恪之看也不看那俩人一眼,话语清冷:“送出去!”他说话时带了三分凌厉,倒使得那俩丫头颤了颤身子。 她们来的时候伯爷嘱咐说让好生伺候二公子,她们又岂会不明白什么意思。入了阅朗轩,便是二公子的通房丫头了。 没来的时候她们俩都是怀着无比期待和激动的心情的,要知道,二公子面容乃长安成少有的英俊倜傥的自不必说,昨儿个又被钦点为状元郎,日后仕途上必然也是无可限量。只要她们尽心伺候,日后给邵家添个一男半女的,到时候还能被抬为姨娘,那以后便是享清福的命了。 不过这俩人万万没有想到,二公子居然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紫衣服的名唤紫坠儿,是个不安分的,见此情景哪里肯认命,眼见方才进来时邵恪之在整理自己的玉带,便自以为是地走上去:“公子,奴婢帮您吧。” 纤纤玉指上涂着红色的蔻丹,妖艳似火,眼看着向邵恪之的腰间伸来。 但见后者眉头越发深沉,倏然后退几步,目光中闪过一抹寒意,杀机暗伏。 紫坠儿明显被吓着了,一时间呆愣在那里,不敢再上前。 虽然没碰到自己,但邵恪之却当真是怒了,不由分说地道:“拖下去,杖则三十!” 很快赵源去外面喊了家丁进来,将紫坠儿拖了下去。紫坠儿惊慌失措,对着邵恪之大声呼救,然而那肃穆而立的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看都不看上她一眼。 院中传来紫坠儿因为疼痛而惨叫的声音,旁边站着的蓝坠儿吓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不自觉地便往下落,一颗又一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邵恪之淡淡瞥她一眼,冷声吩咐:“你回去吧,自今往后不许再来。” 听说二公子不惩罚自己,蓝坠儿如蒙大赦,忙跪在地上磕头谢了恩,十分狼狈地退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邵恪之还要去礼部,便也不再耽搁,匆匆出了卧房。 跨过庭院时,眼见隔壁冒着炊烟,他不自觉往那边瞥了一眼,旋即步伐稳健地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包子 用罢早膳, 玉嬷嬷收拾了碗箸去洗刷,佟迎则是端了茶水给漪宁漱口。 太后问她:“今日打算做什么?若是无事, 不若跟奶奶去包子铺看看?最近生意很红火。” “去包子铺?”漪宁惊诧地看着她,哭笑不得, “奶奶, 您不回宫非要把我带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带我去包子铺的?”昨天太后说要带她去散心,她还觉得十分感动呢, 可如今她却发现自己分明被哄骗了。 太后讪讪笑笑:“我是打算去包子铺的,让你一人回宫你肯定不乐意, 所以就带着你了。不过你要是不去呢, 随便去长安城的街上转转也好, 或者就在这家里待着, 自己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你在宫里待久了肯定腻味, 如今换换地方可不就当是散心了?” 漪宁:“”还能这样的啊。 看小丫头不怎么乐意,太后想了想道:“不然这样, 你跟奶奶去包子铺瞧瞧, 也尝尝我们姚记祖传的包子好不好吃。怎么样?” 漪宁如今被太后骗来了这里, 一个人也着实无处可去, 思索着便点了头。也罢, 太后总夸她做得包子好吃,可她至今还没尝过呢, 过去尝个新鲜也好。 既然暂时不回宫, 总窝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奶奶你等我一下, 我换身衣裳。”漪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衫这般说道。她以为太后今日会带她游山玩水,所以穿的是苏绣蔷薇花图案的橙色衫子,如今既然是去包子铺,那里人多,她还是换个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比较好。 太后也觉得她该换一身,便应了声:“去吧,奶奶等着你。” 几年前太后出宫遇到一对儿姓姚的夫妇,看他们为生计发愁,又跟太后一个姓,便收为徒弟把卖包子的绝活儿传给了他们,店铺的名字和太后当年在黎县开得一样,叫“姚记包子铺”。 漪宁和太后二人为了不惹人注意,出来时并未乘马车,而是步行前往,后面跟着玉嬷嬷和佟迎,留了狄青在家中看门。 因为大家穿的朴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望过去自然也瞧不出什么不同来。但漪宁自幼养在宫中,走路说话都是极好的教养,那端庄的气质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再加上那张尚显稚嫩的小脸儿长得如花似玉,倒也使得有些无意间看到的人驻足多瞧上几眼。 不过,街上的行人大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又是青天白日的,长安城的治安极好,纵然大家被小姑娘的容貌惊艳到,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旋即便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四个人畅通无阻的穿过人群和街道,来到东市最为繁华的地带,在鳞次栉比的酒肆茶楼间,一家白底黑字的“姚记包子铺”招牌在风中摇曳。这包子铺和周遭的其他商铺相比有些另类,但生意却是出奇的红火,远远的能看到排队的人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太后摇摇地指了指:“就是那儿了,怎么样,人是不是很多?” 漪宁原本就对包子铺很好奇,如今看到这么多人,越发有了兴致,一心想进去尝一尝。 跟着太后进去之后,铺子里也挤满了人。一个头上包着碎花头巾的中年妇人瞧见她们进来,笑着迎上前:“干娘来了?哎呀,这姑娘模样可真俊,是干娘的孙女儿吧?”妇人说着把目光移向旁边的漪宁。 太后笑着点点头:“是我孙女儿,你叫她阿宁就行。”说罢对着漪宁道,“这是姚闯家的,这家包子铺的老板娘,你该换一声婶婶。” 漪宁知道太后在外面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此时这人既然是长辈,她这个做小辈的自然少不得见礼,便很乖巧地喊了声:“婶婶安好。” 姚闯家的瞧这姑娘说话时彬彬有礼,谈吐气质都是顶好,便知身份怕是不凡。她这等开门做生意的,什么人没见过,纵然那些个闺阁里的千金姑娘家有的也没她这般气度。一时间对漪宁充满敬意,心中也有些纳罕。干娘是个随性洒脱之人,没想到居然有个这般出类拔萃的孙女儿。她以前觉得大娘也是个普通的市井人家,可今儿个却又有些别的猜测了。 是啊,干娘若是个寻常妇道人家,为何不自己开个包子铺,而把这样的绝活儿传给她们夫妻二人?想来,她的儿子必然是非富即贵之人。 如此想来,这阿宁姑娘有这般气度倒也说得通了。 “干娘和阿宁姑娘快去里面做,我让伙计给你们上包子。”姚闯家的笑呵呵地道。以前干娘来此没少帮她做活儿,但如今猜到人家身份不俗,她又岂敢造次。何况这阿宁姑娘第一次来,她理应好生招待。 太后却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你们这儿也够忙的了,不用管我们。”说完又对阿宁指了指那边的笼屉,“那里有包子,好几种馅儿的呢,你想吃就随便拿。你一个姑娘家也吃不多,你婶子不管你收钱。” 太后这话明显是在玩笑,姚闯家的也哈哈大笑起来:“干娘这话说的,难道阿宁姑娘吃得多我就会管你们收钱不成?说到底,这铺子可还有您老人家的一份儿呢。” 铺子里实在太忙,姚闯家的眼见她们当真不让自己招待,便也就赶着忙活别的去了,太后看这么多客人也闲不住,便挽起袖子去了后厨。 伙计特意为漪宁寻了个靠窗的位子给她,她坐下后见玉嬷嬷和佟迎都在她后面站着,怪怪的。便对佟迎道:“你去把我方才选的包子端上来,咱们几个人也尝尝鲜。” 佟迎应声很快端了各种口味的包子过来,漪宁便让玉嬷嬷和佟迎二人都坐下。 这是在宫外,大家也都不怎么拘礼,郡主发了话,两人便当真坐下了。 这家姚记包子铺的包子个头不大,属于那种一口能吃下去一个的,但据说价格很便宜,一文钱就能买四个,多了还有折扣。 漪宁先用箸子夹了一个,这包子虽小,但她自幼吃东西便很秀气,自然不会真的和大家一样一口吃进去一大个,而是相当斯文地咬了一口。却没想到,只那么一小口居然啃到了包子馅儿。浓郁的汤汁顺势入了口腔,软嫩鲜香,油而不腻,居然是她最喜欢的蟹肉包。 这时,一个叫小丫的帮工姑娘端了醋和辣椒油调出来的味汁上来,笑着道:“姑娘,这包子配上这个口味会更好的。” 漪宁听了当真用包子在调好的汤汁里沾了沾,再吃时的确口味更鲜了。 若说起来,御膳房的包子她也没少吃,但漪宁却发现这家包子铺生意如此红火当真是有原因的。且不说皮薄馅儿多,这些包子馅儿也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但凡吃上一口就好像收不住了一般,还想再吃些。 她把每一种口味儿的包子全都品尝了遍,牛肉的,猪肉的,鸡肉的,鸭肉的c蟹肉的,还有素食的冬葵馅儿c荠菜馅儿c马齿苋馅儿c白菜馅儿 逐个吃下来,漪宁居然吃了近二十个包子! 佟迎忍不住笑她:“姑娘难得能有这样的胃口。” 回过神来的时候漪宁也觉得有些窘,不由得瞪她一眼,看着她跟前空空的盘子:“你不是也没少吃?” 佟迎憋着笑,噤了声没说话。 吃了人家不少的包子,漪宁觉得不帮忙干些什么似乎说不过去,便招呼了玉嬷嬷和佟迎一起帮忙。 不过,她是主子,佟迎和玉嬷嬷哪里当真让她做什么,但凡有什么活儿都是这俩人抢着来。漪宁知道这俩人的意思,便也只是偶尔递递盘子,十分清闲。 这家铺子当真是相当红火,一个上午都有客人络绎不绝地来买包子,竟是半天没个消停。 一直等过了午膳的时辰,客人才渐渐少了些,大家也都忙里偷了个空闲。 这时,外面一个紫衣少年带着一个小厮从外面进来,径自在今日上午她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来,那小厮则是去了前台跟伙计说了什么,旋即回到了少年身边,同他一起坐下。 自打那少年进来,漪宁的目光便一直在他身上。 不为别的,只因这少年正是她昨日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个得了状元郎封号的少年才子,邵恪之。 小丫是个单纯的,又和漪宁年纪相当,这半日下来没少跟漪宁说话。如今见漪宁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双手托腮望着那少年发呆,她跟着坐下去:“我看你应该不经常出门,只怕还不知道吧,那个郎君是长浚伯府的二公子,昨日殿试放榜,他可是金榜的头名,是状元!” 小丫说起这个,也是一脸的崇拜:“昨日状元郎策马从铺子里经过时我也看见了,那模样和气度可真把后面的榜眼和探花都给比下去了。听说这么多年,很少出过尚未弱冠便能金榜题名的人,还被圣山钦点为新科状元那就更是了不得了。” 漪宁听着小丫的话倒也没说什么,只见伙计端了包子给他,他执起箸子十分雅致地吃着。 佟迎总说她吃东西的时候好看,其实漪宁觉得邵哥哥吃东西的样子才是真的很养眼。记得小时候有次她带了岑伯母做的点心去校场,邵哥哥和太子c大皇子c三皇子以及其他伴读坐在一起,他吃东西的样子最好看,让人看了便觉得食欲大增。 就如现在,看他吃得那样香,漪宁居然觉得自己好像又饿了。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望着他。 邵哥哥现在吃得包子好像真的比她上午吃得要好吃诶 这时,邵恪之旁边的赵源对着柜台的方向招呼:“小二,再上些料汁来。” 老板娘姚闯家的闻此忙又调了料汁喊小丫端过去,漪宁抢先走了过去:“婶婶,我来吧。” 姚闯家的想着这也不是什么重活儿,阿宁又提了,便笑着交给她:“那就谢谢阿宁姑娘了,刚好我去后院瞧瞧,你奶奶也不知道吃饭了没。” 见姚闯家的走了,漪宁这才端了料汁去给邵恪之送。 走两步却又改了主意,灵光一闪退回来,拿起柜台上的醋往手里的小碟子里拼命加了些,不等加水稀释,便十分满意地晃了晃向前走。 “公子,您的料汁。”她声音柔婉,语气温和,十分的彬彬有礼。 然那双圆溜溜的杏眼,此刻却透着一丝狡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折花 赵源往这边瞥了眼, 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示意漪宁退下。 漪宁倒也没再逗留,只是刚走两步却突然听到后面一声惊呼:“哎呀!怎么这么酸?” 漪宁走到半路,被这声尖叫惹得顿下步子, 却没回头, 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因为这尖叫声跟自己预想到的不太一样。 尖叫的人并非邵恪之, 而是赵源。赵源平日里是不吃醋的,只因方才看他家公子吃得起劲儿, 一时馋了嘴。但他自然是没胆子跟他家主子共用一个料汁碟子的,这才喊了伙计再上一碟料汁。 这是他第一次吃, 就轻轻沾了那么一点,没想到居然就这么酸。简直就跟在喝醋一样! 他发誓, 从今起,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吃醋了。 漪宁忍着笑意回头,但见赵源正捧着茶盅仰头灌着水,仿佛怎么也消不尽口里的醋意般, 不多时居然把水壶里的水喝了个精光。 漪宁无奈的眨巴眨巴杏眼,突然有些自我怀疑,她有搞得那么酸吗? 转而再看邵恪之,他依然气定神闲地用筷子夹了包子沾着料汁,而料汁并不是自己方才端上去的那碟。 事到如今,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赵源要吃料汁, 她搞错人了 想到自己在这儿站了半天, 邵哥哥居然都没抬头看上一下, 漪宁有些泄气,犹豫了一下又折回去,学着小丫对客人的那一套,笑得甜腻:“这位客官,可是觉得太酸了,要不要再换一碟。”她话是说给赵源的,但那双眼睛却在盯着邵恪之看。 不过,邵恪之却仿若未觉一般,自顾自地吃着。 居然还不抬头看她一眼 这个人真是木头! 挫败感和失望让漪宁眉心都拧紧了,一张小嘴儿下意识嘟着,十二分的委屈。 “哎哎哎,往哪儿看呢?这么小的小姑娘居然也会以貌取人了?”明明被酸到了是自己,这丫头看他家公子做什么。每回跟着公子出来,备受瞩目的是他家公子,可遭罪的总是他,他怎么这么倒霉啊!赵源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谁知,他刚吼了眼前这小丫头两句,原本一语不发的邵恪之突然眼底有几分不悦扫过,目光瞥向咋咋呼呼的赵源,语气有些冷淡:“吃好了吗?” 赵源不知道他家主子为何突然对他态度如此冷淡,虽然并未吃饱,但还是很真诚的点了点头:“吃,吃好了。” 邵恪之默不作声,率先理了理衣襟站起身,径自转身出了包子铺。赵源见此慌忙从钱袋里摸出碎银子搁在桌上,“不用找了。”随即赶紧追上去,“公子,你等等我!” 座位上空空如也,独留得漪宁还傻傻站在那儿。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早没了踪影。 想到邵哥哥居然真的认不出自己了,漪宁心上一阵委屈,好歹也是给她送了那么多次琼花软糖糕的人,她还爬上他的马车去过他家呢,居然这么快便不记得她了。 心上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十分颓然地坐在了旁边的桌子前,双手托着腮帮子幽幽吐纳一口叹息。 这时,小丫着急忙慌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裹,里面装的似乎是隔壁糕点铺子的点心。 见漪宁很无精打采的样子,她跑来她身边坐下,很欢呼雀跃地道:“阿宁,你知道吗,我刚刚进门的时候恰好遇到状元郎出去,他脸上居然在笑啊!他每天都会来我们包子铺吃包子,但是从来没笑过,这可是第一次呢。” 说到这儿,小丫十分花痴地仰着脸,目光里皆是迷恋,“状元郎笑起来的样子好温柔,能见到他这样儒雅的笑容我这辈子真是无憾了。” “笑?”漪宁听了十分惊诧,刚刚也没发生什么事啊,他出去的时候为何会笑?不由得她又问了一遍,“真的笑了?” 被漪宁这么一问,小丫愣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好像吧,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好像嘴角上扬了那么一下,凤眼微微眯了一下,后来便冷着一张脸走了。莫非我刚刚眼花了?”她虎头虎脑地抓了抓头发,嘴里呢喃一句,“到底是笑了还是没笑呢” 漪宁沉默着想了一会儿,遂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十分笃定地道:“肯定是你眼花了。”刚才正眼都没看自己一眼的邵恪之,分明就是个目中无人的,她才不信他会笑呢!这种人会笑吗?会吗?肯定不会! 小丫刚把包着点心的油纸拆开,捏起一小块糖角果子放到嘴边,被漪宁这一拍吓得果子差点掉在地上。她赶忙抱紧了自己的小零嘴。 又见漪宁拖着下巴发呆,小心翼翼把自己的点心递过去:“要不要来一块儿?很甜的。” —— 姚记包子铺只做上午的生意,是以到了下午便早早地打烊了。 姚闯家的做了一锅大杂烩,又煮了南瓜小米粥,配上三个凉菜,倒也是格外的丰盛了。 在宫里,大家注重规矩,素来是食不言寝不语,但民间就随性很多,大家一边吃着饭,还会絮絮叨叨说些话。 姚闯夫妇已年过不惑,育有一子早已成家,是做海上生意的,早年下海后再无踪迹,大家都说八成是没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是艰难的,幸亏遇上太后传了做包子的收益,如今俩夫妻方才在长安城安了家, 姚闯模样生得还算硬朗,慈眉善目的,是那种一看便是老实巴交的类型。 他话很少,大多都是姚闯家的在说。 一会儿说说今日什么时辰起来和面剁包子馅儿,一会儿再说说这几日的生意怎么怎么样,哪个大主顾来了几回。 她为人和煦,漪宁听着也不觉得聒噪,反而感觉这样子的餐桌很是温馨,很随性。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一直不怎么言语的姚闯总算说话了:“李达兄弟前段日子让人捎了信儿,说要和他家娘子带他娘来长安看病,他们在长安无依无靠的,我打算等他们来了便去码头接一下。” 姚闯的老家在蘅州洛城东的南寨村,他口里的李达正是他们同村的人,两人感情好,用乡下的话说是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自然是极铁的。 姚闯家的听他这么说哪有不理解的,只十分担心地问他:“李大娘的病莫不是又严重了?”在姚闯家的印象里,这位李大娘似乎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 姚闯点了点头:“信上说得是挺严重的,找了不少郎中给治,却都无济于事。李达兄弟便想着带他娘来长安让这儿的郎中看看,到底是天子脚下,能人异士聚集,兴许还能救治。而且,李大娘平日里总会絮絮叨叨说想来长安,李达也想全了他娘的一个心愿。” 姚闯家的也吃的差不多了,遂放下碗箸,叹息道:“说起来李达也真是个好人,对李大娘这个继母跟亲娘一样。” 姚闯不置可否:“因果循环吧,说到底他幼时无母,也是李大娘一手给带大的,说起来不是亲的也跟亲的一样。” 姚闯家的点点头,只是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听你们说得,这是一下子来了三口子人吧?咱们家那么大点地儿哪里住得下?是不是得给他们提前找好住处?” 这倒是个难题,姚闯想了一会儿:“实在不行,咱们就先帮李达兄弟在客栈预订两间客房。” 太后一直默默听着,闻此摇头:“既然是看病,谁知道要住多久,一直住客栈哪儿成啊。我看要不这样吧,我那儿刚修的宅子,地方大,等你们接了他们一家人,就带到我那儿去。” “这,这怎么使得?”姚闯家的慌忙推辞道。对于干娘,他们夫妻二人已然是感激不尽了,又如何能再找她帮忙? 太后却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学了我的手艺,当初也是烧了香拜过师的,又唤我一声干娘,我也算是你们半个娘吧,既如此便是一家人,有何使不使得?” 太后说罢看向漪宁,询问她的意见:“阿宁不会介意吧?” 事分轻重,漪宁不是不懂事的人,如今见太后问起,甜甜笑着:“我听奶奶的。” “既然如此,这事儿就那么订了。”太后拍板决定了此事,姚闯夫妇自然十分感激,少不得说些感谢的话。 从包子铺回去的时候,太后拉着漪宁的手说:“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姚闯说到李达夫妇要带着他娘来长安,我这左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也慌慌的,就跟要出什么大事一样。” 漪宁挽着太后的臂弯,与她并肩走着,怕她多想便宽慰道:“奶奶常说左眼跳是好事将至的征兆,莫不是真的?” 太后笑了笑:“我也说不清楚,咱们过段日子就该回宫了,把宅子让给李达一家人住倒也没什么。等他们来了咱们就搬走,这样你也不会因为跟她们住在一起不舒服。” 太后带阿宁出门不过是希望她能见识见识外面的生活,莫要成了书呆子,却并不希望阿宁身上沾染太多的市井气。出身高贵的姑娘,就该是那养尊处优的神妃仙子,不染纤尘的。 阿宁自幼养在宫中,若日后跟寻常百姓住在一起,只怕她会不习惯。这点太后早就想到了。 太后为自己着想漪宁心里暖暖的,撒娇地倚在太后的肩膀上,黏着她走路。 太后怜爱地摸了摸漪宁的头:“前两年我带你和玉儿一起出来,那孩子养尊处优惯了,又被魏淑妃惯得太娇气,什么苦都吃不得,出宫两次便死活不肯再出来,我瞧着你倒是挺喜欢的。” 漪宁笑着道:“皇宫很好,但像个金丝笼,偶尔飞出去散散心孙儿觉得挺好的。” 听到这话,太后心上叹了口气。依着皇帝和皇后的态度,这丫头长大了只怕是太子妃的人选,将来如若嫁给璋儿做了皇后,怕是就没这样的自由了。 便如现在的皇后,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往宫外跑的? 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等漪宁再大些当真与璋儿成了婚,兴许一门心思放在璋儿身上,自己就不想着出门了呢? 女人嘛,嫁了人就以夫为纲,到底是和闺阁之时不太一样的。 不过,看她这么喜欢外面,太后倒想将来多留她几年,能潇洒自在一日便是一日。 —— 回了铜雀街的姚宅,太后忙活了一天,由玉嬷嬷伺候着在净室沐浴,她自己闲来无事在院子里下腰。 忽然一阵风吹过,她看到隔壁的桃花枝颤了颤。 漪宁这才发现,原来隔壁种了桃树,此时刚入三月,隔壁的桃花已然盛开,粉嫩嫰像少女娇羞的面颊。 因为刚刚那一阵风,有些花瓣被吹落在地上,落英缤纷。 这花开得太好,她突然很想折一些用瓶子插起来摆在屋里,这样屋子就会有桃花的清香了,想来夜里睡觉也会香甜很多。何况,这桃花开得这样密,她就要三小枝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这般略一思忖,她便当真动起手来。 那桃花树是隔壁种的,墙的这边太后还让人种了一棵榕树,距离那堵墙很近。 漪宁是经常跟着太后出宫的人,被太后带的翻墙爬树根本不在话下。于是她挽了袖子,三两下爬上榕树,又扶着树枝跨坐在了墙上。 这下,对面的桃花她唾手可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玉佩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 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 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 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 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 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 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 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 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 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 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 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 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 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 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 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 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 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两人坐的离其他人稍远,说话声音又不大,以至于只顾埋头吃点心的皇子和伴读都未发觉。唯有太子岑璋时不时往这边瞄上一眼,眼见漪宁与邵恪之不知说什么说得那样开心,心里只觉得被冷落了,莫名委屈。 前几日还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太子哥哥呢,今儿个就把他抛在脑后了,这个小骗子! 漪宁和邵恪之说笑了片刻,侧首却看到不远处二公主岑锦瑶的身影。 岑锦瑶今日穿了件湖绿色的襦裙,背对着所有人,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虽然只有六岁,但个头却也不小,此刻正拿了弓箭在认真练习。 漪宁突然站起来端了一盘点心跑了过去。 “二公主,岑伯母做的点心。”她管皇子们叫哥哥,但这位二公主不好接近,她不敢叫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岑锦瑶闻声看过来,瞥了眼她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是糯米皮儿做的水晶包,此刻还泛着热气,倒是极为诱人。 岑锦瑶看她一眼把手里的弓箭放下,与她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漪宁热情的把水晶包递给她,岑锦瑶淡淡道了声谢,拿起一块优雅地吃着。 她很沉默,似乎天生不爱说话。漪宁四周看了看,找着话儿说:“二公主真厉害,还会射箭。”她说着指了指箭靶上插着的一支箭。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却也歪歪斜斜在上面扎着,要是她肯定就射到地上去了。不对,可能连弓都拉不动。 岑锦瑶跟着看了眼自己方才歪歪扭扭射上去的箭,低着头继续吃着点心。 “你为什么要学射箭,这不是男孩子才要学的吗?” 岑锦瑶微微一愣,突然转眸问她:“你又为什么跟着太后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漪宁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也就明白了:“原来每天早晨在御花园里抚琴的是二公主啊。”她最近每天早起后都会跟着太后在御花园里强身健体,岑锦玉犯懒早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跟自己一起学。漪宁每天早上跟奶奶练习的时候总能听到琴声,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岑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漪宁又接着道:“因为奶奶说练那个将来老了可以像她一样强身健体,所以我就练了啊。” 岑锦瑶突然笑了笑,那笑意极淡,意味莫名:“恐怕是想不被欺负才是真的吧?” 漪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当初她看奶奶身强体壮的,这才主动开口要一起学的,的确是想着自己如果强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毕竟,这皇宫并不是她的家,岑伯父和岑伯母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她。 不过,这个想法她连岑伯父和岑伯母都没说过,二公主怎么会知道? 见岑锦瑶不说话,漪宁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二公主你练习骑射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对不对?” 顺熙九年,仲春 马车赶了大半日,抵达皇宫时已近黄昏了。 西边的天际被云霞染红了大半儿,映衬的整个皇宫都金灿灿的,肃穆而辉煌。 四岁的萧漪宁被刘尚宫抱坐在大腿上,透过马车的窗牖往外看,白玉般的大理石栏杆上雕刻着蜿蜒腾飞的巨龙,红墙金瓦,勾栏玉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这便是皇宫了,今后她要生活的地方。 舅父说爹爹战死了,娘亲跟着爹爹走了。她不知道死是什么,但隐隐有种直觉,她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父母了。 宫里来人时,舅舅跟她说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要接她入宫,以后皇宫便是她的家了。 她以前听母亲说过,母亲和皇后娘娘相识于闺阁,是感情最要好的姐妹。母亲是那样好的一个人,皇后娘娘一定也不会差的。 马车抵达通瑞门时,刘尚宫抱着她下了马车,接受侍卫的排查,又继续步行着往前走。 “刘尚宫,咱们要去哪儿?”漪宁被她抱着,声音绵软糯糯,一双大眼睛水蒙蒙的,整个人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刘尚宫而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的白净,细眉凤眼的,笑起来时无端端让人觉得亲近:“回姑娘,咱们去承乾殿,陛下在等着您呢。” 漪宁低低“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地垂了头,她还以为是要见皇后娘娘的。 承乾殿里,身着玄色龙袍的伟岸男子在龙案前坐着,内监方德宣送来的茶水他一口也没喝,威严肃穆的双目时不时的瞥向外面,神色里透着些许不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误会 此为防盗章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 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 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 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 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 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 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 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 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 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 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 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 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 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索玉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 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 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 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 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 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 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 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 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 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 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 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 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 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 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 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 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 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两人坐的离其他人稍远,说话声音又不大,以至于只顾埋头吃点心的皇子和伴读都未发觉。唯有太子岑璋时不时往这边瞄上一眼,眼见漪宁与邵恪之不知说什么说得那样开心,心里只觉得被冷落了,莫名委屈。 前几日还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太子哥哥呢,今儿个就把他抛在脑后了,这个小骗子! 漪宁和邵恪之说笑了片刻,侧首却看到不远处二公主岑锦瑶的身影。 岑锦瑶今日穿了件湖绿色的襦裙,背对着所有人,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虽然只有六岁,但个头却也不小,此刻正拿了弓箭在认真练习。 漪宁突然站起来端了一盘点心跑了过去。 “二公主,岑伯母做的点心。”她管皇子们叫哥哥,但这位二公主不好接近,她不敢叫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岑锦瑶闻声看过来,瞥了眼她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是糯米皮儿做的水晶包,此刻还泛着热气,倒是极为诱人。 岑锦瑶看她一眼把手里的弓箭放下,与她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漪宁热情的把水晶包递给她,岑锦瑶淡淡道了声谢,拿起一块优雅地吃着。 她很沉默,似乎天生不爱说话。漪宁四周看了看,找着话儿说:“二公主真厉害,还会射箭。”她说着指了指箭靶上插着的一支箭。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却也歪歪斜斜在上面扎着,要是她肯定就射到地上去了。不对,可能连弓都拉不动。 岑锦瑶跟着看了眼自己方才歪歪扭扭射上去的箭,低着头继续吃着点心。 “你为什么要学射箭,这不是男孩子才要学的吗?” 岑锦瑶微微一愣,突然转眸问她:“你又为什么跟着太后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漪宁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也就明白了:“原来每天早晨在御花园里抚琴的是二公主啊。”她最近每天早起后都会跟着太后在御花园里强身健体,岑锦玉犯懒早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跟自己一起学。漪宁每天早上跟奶奶练习的时候总能听到琴声,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岑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漪宁又接着道:“因为奶奶说练那个将来老了可以像她一样强身健体,所以我就练了啊。” 岑锦瑶突然笑了笑,那笑意极淡,意味莫名:“恐怕是想不被欺负才是真的吧?” 漪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当初她看奶奶身强体壮的,这才主动开口要一起学的,的确是想着自己如果强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毕竟,这皇宫并不是她的家,岑伯父和岑伯母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她。 不过,这个想法她连岑伯父和岑伯母都没说过,二公主怎么会知道? 见岑锦瑶不说话,漪宁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二公主你练习骑射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对不对?” 漪宁没听太懂,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太后很护着自己,她不由得甜甜一笑,唇角有梨涡浅放,声音娇软的好似沾了蜜糖一般:“奶奶真好!” 太后瞧着她越发爱怜,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儿,娇娇嫩嫩的,似乎一碰就能出水儿。她不由得凤眼一眯:“阿宁长大了随你娘,也是个美人胚!” 漪宁被夸好看,傻乎乎的笑着,一双杏眼笑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牙子。 两人路过小亭子时,等的快要睡着的岑锦玉简直要哭了,急急忙忙跑上前,扯着太后的手半撒娇半抱怨地道:“皇祖母,玉儿等了你好久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太后笑笑,摸了摸她头上的元宝髻:“奶奶下午睡得晚,醒的也就晚了些,让玉儿久等了。” 岑锦玉不大乐意地嘟着小嘴儿:“我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这个年纪并不知道大半个时辰是多久,只是方才她身边的宫女这么说,她也就记住了。而是事实,应该比大半个时辰还要多些吧。 太后却明显很是惊愕,脸上的表情似颦似蹙:“现在离放课才两刻钟,半个时辰可是四刻,你不好好念书提前出来了是不是?” 岑锦玉没想到太后这么厉害,随口一句话就被她给发现了,原本是想求安慰的,如今却心虚的低着头:“我,我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赔罪 此为防盗章  这伤口咬的着实不轻, 牙印颇深,伤处泛着淤青, 虎牙咬过的地方还有红滟滟的血往外冒。 魏淑妃气的骂道:“那个野丫头, 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 也敢欺负我们三公主, 我看她是这些日子被圣上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走,咱们去找你父皇评理去!” 说罢,她拉着女儿气呼呼的就往外走。 半道儿上遇到从御书房方向过来的陈贵妃,陈贵妃乃丞相独女,出嫁前便是长安城里的第一美人儿, 如今入了宫更是无人能及。眸含春水秋波盼, 肤如凝脂气似幽兰。 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高领束腰宫装, 高耸的领口略向外扩, 将脖颈处的春光展现在外, 叫人见了移不开眼去。衣袖上绣了几朵垂丝海棠,腰间束带系的紧致,将她玲珑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头上梳着垂月髻,髻上簪着雀鸟缠枝金步摇, 走起路来颦颦婷婷,婀娜多姿。 这些年来陈贵妃在宫里盛宠不衰, 和皇后平分秋色,又诞下了皇长子, 地位更是不同凡响, 就连太后也都对她格外赏识。 魏淑妃闺阁时便屈居她之下, 如今入了宫还是不如她。 陈贵妃有儿又有女的,而魏淑妃就只有三公主这一个宝贝女儿在膝下。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又不太得圣上欢心,魏淑妃这些年也没少憋着一口气,以至于每回见了陈贵妃都挤不出笑脸来。如今人在气头上,也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敷衍的行了一礼。 陈贵妃好脾气的没与她计较,眼见三公主泪眼汪汪的,面露关切:“锦玉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问起这个,魏淑妃越发来了气:“还不是那个安福郡主害的,可怜我们三公主如花似玉的模样,若细白的腕上日后留了疤可又如何是好?” 陈贵妃望着她:“若姐姐猜的不错,妹妹你这是要带三公主去御书房找圣上告状?若是如此,我倒觉得现在可不是时候。” “姐姐这是何意,难道我女儿受了那野丫头欺负,我还把这口气咽下不成?”说完魏淑妃斜睨了眼陈贵妃,“我的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是你家二公主,你当然不心疼,倒在这儿说风凉话。” 陈贵妃不以为然:“姐姐这可是为了你好,那安福郡主何许人也,现如今可是陛下的眼珠子,妹妹就这么找上去,你觉得陛下当真会为你和三公主做主?” 她说完见魏淑妃敛眉沉思,看样子是听进去了,又接着道:“说句不好听的,三公主在这宫里可是出了名的跋扈,想来那安福郡主也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了她去,你现在过去闹,陛下若是计较起来,妹妹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谁又为你们母女二人做主呢?” “你!”魏淑妃听得一阵愠恼,用食指指着陈贵妃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贵妃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温婉而端庄的浅笑着:“话我就说到这儿,妹妹听与不听就看你的了。” 见陈贵妃说完这话在宫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走了,魏淑妃留在原地气的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她的贴身宫女怜香低声问道:“娘娘,这御书房咱们还去吗?” 魏淑妃渐渐冷静了下来,细思陈贵妃的话当真觉得有几分道理。萧漪宁被圣上宠若珍宝,她这般冒冒失失过去告状,若被姓萧的野丫头反咬一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默了片刻,眼底渐渐浮现一丝不甘:“萧漪宁,我就让你再舒心两日!” 岑锦玉一听这话,仰脸看着自己的母妃,委屈哒哒地开口:“母妃不疼玉儿了吗?” 眼看三公主连掉了几颗金豆子,魏淑妃心疼不已,拿帕子帮女儿揩了揩泪,柔声道:“乖玉儿,不是母妃不疼你,依着你父皇现如今对那丫头的宠爱,咱们娘儿俩若这么过去未必吃得什么甜头。不过,三日后太后不是就要从万福寺回来了吗?” 谈起太后,魏淑妃一脸的得意。这位太后娘娘出身白衣,原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性格泼辣,做事不讲章法,且又极其护短。若让太后知道自己最疼爱的乖乖孙女儿被个野孩子给咬了,她才不会管那是哪个功臣的孤女呢,必然是要出一口气方能了事。 提起太后,岑锦玉也渐渐有了笑颜:“皇祖母最疼我了,等她回来一定会给我出气的!” 魏淑妃笑着抚了抚女儿肉嘟嘟的脸蛋儿:“三公主乖,咱们就再等等。” 月光如练,夜色如洗,天上的星子争相闪烁着,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顺熙帝走进来的时候,漪宁正用右手支着脸蛋儿在长案前发呆。侍候在一旁的乳娘和宫女们看到圣上,正欲行礼,却被顺熙帝抬手制止,示意她们悄悄退了出去。 顺熙帝走至漪宁身后,那小丫头却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毫无所觉。 他突然伸手掐上她的腋窝,将小丫头往上一提,使得她顺势坐在自己左侧的肩膀上。 漪宁原本还在发愣,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谁时,她咧嘴一笑:“陛下,你怎么来了?” 顺熙帝在罗汉椅上坐下,将小漪宁抱至自己的腿上:“朕在御书房批完了折子回来,见你寝殿的灯还亮着,就知道你这丫头还没睡,所以过来看看。”说着,他宠溺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阿宁方才在想什么,连朕来了都不知道。” 漪宁拿食指蹭了蹭鼻子,有些难以启齿的垂下眼帘:“我,我今天咬了三公主” 顺熙帝眼睛里似笑非笑:“太子都跟朕说了,是锦玉那孩子被淑妃养的太过刁钻,她说的那些话也实在可气,的确该给些教训。” 看到顺熙帝的反应,漪宁意外的回头看他:“陛下不生气吗?” “朕为什么要生气?”顺熙帝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起初朕还担心你会因着她们公主的身份,自己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不过现在看来朕倒是松了口气。” “为什么?”漪宁不解地眨巴着自己乌溜溜的一双杏目,纯净的目光里清澈见底。 顺熙帝抵了抵她的额头:“因为朕相信我们阿宁,相信你会是个好孩子,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旁人。” 漪宁听得眼眶一热,眼看着就要感动的哭出来。 顺熙帝瞧得心疼,赶紧故作轻松地道:“瞧瞧,待会儿你这寝殿怕是要被你这泪水给淹了,到时候阿宁无处安寝了可如何是好?” 漪宁听得破涕为笑:“陛下骗人,阿宁哪儿有那么多眼泪?” “那倒是,咱们阿宁可是个坚强的孩子。”顺熙帝笑着用食指拨弄着她的小脸儿,“对了,再过三日你皇祖母就回来了,她若是看到你呀,肯定喜欢。” “皇祖母?”漪宁诧异地抬头,“是太子哥哥的亲奶奶吗?” “对啊,你太子哥哥的亲奶奶,以后也是你的奶奶。” 漪宁用两根食指戳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好不好?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奶奶肯定最喜欢你了。”顺熙帝说着突然心血来潮,抱着漪宁挪了挪位置,“阿宁,朕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一听讲故事漪宁两眼放光,高兴的拍着手:“好啊好啊,阿宁最喜欢听故事了。” “在很多年以前啊,松原县的东市上有家包子铺,生意特别红火,每日天还没亮就有人排着队等包子出炉。蒸包子的老板娘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夫家姓岑,丈夫是个书生。她生的美,蒸出来的包子也是白白嫩嫩,轻轻咬上一口油水汪汪的,香而不腻,鲜美适口。 有一次,包子铺门前躺了个姓萧的男人,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整个人很是虚弱,明显很多天没吃过饭了。那包子西施瞧见了,让人将那男人抬进店里,又亲自端了六笼屉的包子给他。” “后来呢?那个男人怎么样了?”见顺熙帝拿茶盏喝了口水,漪宁急切地问道。 顺熙帝笑着继续讲:“原来那个男人是个木匠,因家乡闹旱灾才逃难到了那里,这一路走来盘缠都用尽了,他是饿极了闻着包子的香味儿走到店门外的。包子西施看他可怜,就借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在包子铺的隔壁盘下了一间店面,继续做他的木匠生意。 于是木匠便在包子铺隔壁住了下来,勤勤恳恳的做生意,还了欠包子西施的钱,还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岑家和萧家也成了最好的邻居。 那一年夏天,岑家和萧家的娘子都怀了孕,他们就私底下商议,若生下来的是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若不是,便结拜为兄弟或者姐妹。后来两家都生了男婴,岑家的取名阿禹,萧家的取名阿旗。” 萧漪宁突然笑着拍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阿禹是陛下岑禹,阿旗是我爹爹萧景旗!所以阿旗和阿禹做了最好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顺熙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我们阿宁可真聪明。” “那后来呢?”漪宁仰着脸继续问。 “后来”顺熙帝目光渐渐变得迷离,似乎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当中,脸上的笑意在不知不觉间敛去了。 这几日皇后每天都会来看她,还会像娘亲一样抱抱她亲亲她。在漪宁心里最亲近的除了陛下就是皇后娘娘了。 见漪宁难得笑了,顺熙帝也跟着心情愉悦不少,点了点小丫头微微上扬的嘴角:“皇后来看你,这下开心了?” 岑璋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看到太子,想到方才太傅说他不敬师长一事,顺熙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沉了下来。但碍于漪宁在此,他不忍心吓着她,便先将此事搁置下来,对着漪宁道:“阿宁快看,你太子哥哥来看你了。” 漪宁顺势看过去,见眼前的哥哥长得很漂亮,看着自己时又面带微笑,她也咧嘴轻笑着叫了声“太子哥哥”。 小姑娘声音娇软好听,又软软糯糯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岑璋仰脸看她,只见这姑娘生的极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凝神看着你时里面好似蒙着水雾,看得人心都软了。 他一时间把太傅的事忘了个干净,走至顺熙帝跟前轻声道:“父皇,我能抱抱阿宁妹妹吗?” 顺熙帝看了眼儿子,再看看怀里的阿宁,到底没舍得撒手。这段日子阿宁养在承乾殿,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他可宝贝着呢,万一被太子摔地上了可怎么好? 见父皇没有让自己抱的意图,岑璋站在那儿略有些尴尬,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双凤目里噙着浅浅的笑意,上前道:“陛下,阿宁近日里食欲欠佳,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不如让阿宁尝尝看?” “皇后亲自做的?”顺熙帝显然有些意外,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记得在宫外时,朕最喜欢皇后的菜了。如今朕成了皇帝,你做了皇后,倒是再不曾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说着,他拍了拍漪宁的肩膀:“今日皇后为你亲自下厨,阿宁可是要尝一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娇俏 此为防盗章 “岑伯父, 我,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岑伯父是好人我知道的,可是阿娘说的好像也没错啊”最后一句话是嘟囔着说出来的。 顺熙帝敛去眼底的冰霜,伸手将小姑娘捞进自己怀里:“阿宁没说错话,只是你太小了,很多事等你再大一些或许会比现在有不一样的体会。” 漪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隐约觉得岑伯父有些生气,于是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岑伯父,猎场有没有大灰狼?” 顺熙帝看她缩在自己怀里,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厚实的臂膀搂着小丫头, 唇角噙了一丝笑:“有,当然有了,还有大虫呢, 什么狮子啊,豹子啊通通都有。” 漪宁哆嗦了一下, 抓紧了顺熙帝的领口,很认真的说:“那岑伯父你到了猎场不能离开我, 否则我会被吃掉的,这样你以后就看不到我了。” 顺熙帝宠溺地亲了亲她额头的碎发,轻笑着应道:“好,岑伯父一步也不离开你, 去哪儿都把你带上。” 到达围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安营扎寨之后顺熙帝命皇子c伴读以及各大臣们休养生息, 待次日再进行狩猎。 这次狩猎因为带了漪宁,皇后便派了金嬷嬷随身照顾,夜里漪宁也是同金嬷嬷睡得。 她有些认床,晚膳后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下,还是顺熙帝亲自过来给她讲故事,最后才算是睡着了。 翌日,漪宁睁眼时天还没大亮。金嬷嬷在她床榻前打了地铺,她睡眠极浅,漪宁只轻轻翻了个身她便醒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见漪宁也已经坐起来了,金嬷嬷柔声问:“郡主怎么起了?” 漪宁头发因为睡了一夜蓬蓬松松的,还有些凌乱,但脸上却没什么睡意,而且极为精神,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她四下看了看:“天还没亮吗?我不困了。” 金嬷嬷回道:“天色尚早呢,不过郡主若是睡不着,奴婢陪您出去转转。”营帐四周全是守卫,倒也是安全的。 漪宁点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由金嬷嬷伺候着自己梳洗。 出了营帐,外面还没大亮,天上泛着鱼肚白,周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守卫们此时都恪尽职守,一个个站得笔直,漪宁走动时若是遇上巡逻的侍卫,他们也都规规矩矩向她问安。 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凉,金嬷嬷怕她冻着,特意为她裹了件小氅衣。氅衣是皇后亲手为她做的,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每次她带上帽子就会有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高高竖起着,再配着那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甚是可爱。 突然,她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眼睛里透着希冀:“金嬷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 金嬷嬷闻声也仔细闻了闻,凝眉想了片刻:“似乎是烤肉的味道。”这大清早的,谁居然有闲心吃烤肉? 漪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突然觉得好饿。 “郡主,似乎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金嬷嬷指了指东面。 香味越来越浓,漪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金嬷嬷,咱们去看看吧。”说着,自己先迈着小短腿往东面跑着去了。 一棵槐树下面,邵恪之和岑琰二人正席地而坐,中间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两人手里用木棍扎了两块儿肉烤着,香气四溢。 漪宁忙不迭跑过去:“邵哥哥,你和三哥哥在吃什么?” 岑琰看到她很是意外:“阿宁,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了?” “睡不着了。”她说着过去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岑琰手里的烤肉。 岑琰笑看着她:“饿了?” 漪宁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邵恪之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这块儿熟了。” 漪宁乖乖接过来,只见那块儿肉被烤的成色极好,看着就忍不住想吃。她轻轻咬上一口,外焦里嫩,上面因为洒了胡椒的缘故,吃上去有些麻麻的,越发美味。 “这是什么肉啊,真好吃。”她说着又咬了一口。 邵恪之又拿木棍串了一块儿继续烤着,侧首瞥了眼她头上戴着的兔耳朵帽子,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随着她吃肉的动作左右晃动着,有些俏皮可爱。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兔肉。” 漪宁脸上表情一僵,嘴里咀嚼了一半的肉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整个人愣在那儿。只见她眼眶红红的,杏眸里好似染了薄纱,眼看着有晶亮的液体马上要落下来了。 这人怎么这么可恶啊,居然吃小兔子! 那么可爱的小兔子啊!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兔耳朵,想到每回她穿上这件氅衣被岑伯父瞧见时,他都会很慈祥的喊自己小兔子,越发觉得委屈了。她也是小兔子,他们怎么能烤小兔子吃呢 漪宁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最后花瓣儿一样的嘴唇一撇一撇的,当真哭了。 岑琰顾不得烤自己手里的肉,忙拍着她的肩膀哄着:“阿宁怎么哭了,乖,不哭啊。” 原本她只是无声的啜泣,如今经岑琰一哄,她反而觉得自己更委屈了,含糊不清地哭着道:“邵哥哥给我吃小兔子,我不要吃小兔子” 岑琰一时间忍俊不禁:“阿宁,你邵哥哥骗你呢,这不是小兔子,是野鸡,不信你看那儿。”他说着指了指邵恪之身后。 漪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一堆野鸡毛。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委屈哒哒地瞪了邵恪之一眼:“你骗人!” 邵恪之强忍着笑意,没说话。 岑琰也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兔耳朵帽子,一时好奇:“阿宁,你这兔耳朵怎么竖起来的?” 漪宁抬手摸了摸,十分得意:“岑伯母给我做的,里面有银丝呢。” 知道不是兔肉了,漪宁继续吃着手里的烤肉,反而比方才吃得更香,更津津有味:“这野鸡肉真好吃。” 邵恪之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让吃兔肉?” 漪宁突然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就在邵恪之不明所以的时候,却听她道:“阿宁这么可爱,邵哥哥会欺负我吗?” 这算什么问题?邵恪之无奈地垂下头,倒也回答了她:“自然不会。” “那就对了,兔子也很可爱,难道邵哥哥忍心吃了它们吗?”漪宁自认为回答的很好,继续啃着手里那块肉。 邵恪之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两声,没再说话。 岑琰却觉得这小姑娘脑子还挺灵光,又问她:“那你为什么就吃野鸡呢,野鸡不可爱吗?” 漪宁摇摇头:“我见过野鸡的,它的眼睛和嘴巴太吓人了,一点儿也不可爱。反正没有小兔子可爱!” 岑琰:“” 顺熙帝继续道:“可尽管如此,那县老爷的公子还是不肯罢休,隔三差五的到包子铺里闹。眼看着生意做不下去,阿禹的娘和阿旗的娘就带着他们搬家了。半道儿上那恶霸带了人来追,阿旗的娘为了护着大家,最后死在了恶霸的剑下。 后来包子西施独自一人带着不过十三岁的阿禹和阿旗在黎县安了家,一个人卖包子养活两个孩子。阿旗和阿禹也因为亲人的离开变了性情,他们开始发奋读书,勤加习武,在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漪宁眼眶红红的:“那些人好坏,阿旗的爹娘没有了,阿禹也没有爹了。” 顺熙帝将漪宁搂在怀里,亲了亲她额上的碎发:“所以从那个时候阿禹就在心底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来。” 漪宁倚在顺熙帝怀中,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我娘说天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阿禹做了天子,这是不是就是出人头地了呢?” 顺熙帝笑着看她:“困不困?” 漪宁乖乖点头。 顺熙帝将她抱至榻上,又体贴的帮她盖上褥子,抓着她肉嘟嘟的小手亲了亲,柔声道:“困了就睡吧,等看着你睡着了朕再走。” 漪宁“嗯”了一声,当真闭上眼睛睡了去。 小孩子睡得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呼吸便平稳下来。他小心翼翼将漪宁的手放回被褥里,眼见没有惊醒她,这才放下床帐,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很快守夜的宫女抱了铺盖走进来,在漪宁榻边的地板上打了地铺躺下来,见上面的小主子睡得安稳,她也放心的跟着睡了去。 三日后,太后从万福寺祈福归来,顺熙帝率领后妃及皇子公主们在通瑞门前迎接。 待太后的马车走近,众人除了皇帝以外纷纷下跪行礼,山呼“太后千岁”,其场面是难得的壮观。 太后由嬷嬷搀扶着自马车上下来,身着冕服,头上戴着翡翠珠宝,端的是雍容华贵。 漪宁跪在诸位皇子公主当中,小心翼翼打量着渐渐朝这边走来的太后。听闻太后娘娘现如今已经四十七岁了,但瞧上去并不显老,在珠环翠绕之下更是显得年轻了近十岁。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格外的有力量。 待太后走近,顺熙帝躬身行礼:“恭迎太后回宫。” 太后看了眼儿子,又望了眼匍匐了一地的众人,语气慈祥而温和:“行了,大家都平身吧。” 皇后走上前来,温婉笑道:“可算是把母后给盼回来了,数月不见,母后瞧着都清减了。” 太后嗔她一眼:“就你一张嘴会说话,哀家这几个月吃得极好,胖了还差不多。” 岑璋道:“怎么会,孙儿看着皇祖母就是瘦了呢。” 瞧见自己的孙儿,太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儿,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乖孙儿,想死奶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愠恼 此为防盗章  大皇子比自己大了四岁, 又这般凶巴巴的样子, 漪宁到底还是有些怵的,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她先欺负我的,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负人!”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宫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罢了,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战死疆场,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 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 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 语气平和,说话时不卑不亢, 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你有满腹才华,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 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 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 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语带警告:“邵恪之,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爱:“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欢,以前岑锦玉喜欢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满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迎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宁的宫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宫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色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顺熙帝高兴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今儿个跟先生学了什么,念书好不好玩儿。” “好玩儿,先生教我写字呢。” 想到方才听到的事,顺熙帝又道:“朕听说今日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负你,岑伯父给你出气可好? 漪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顺熙帝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阿宁别怕,有朕在是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 漪宁想了想,说话的态度认真的让人觉得可爱:“岑锦玉拿墨水泼我,可后来我把她的衣服也弄脏,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有大皇子他不喜欢我,可是邵哥哥也帮我说话了,大皇子当时气得可不轻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给你出气?”顺熙帝宠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欣赏。这小丫头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漪宁答得理所当然:“我已经出过气,现在不气了呀。” 瞧她说话时一板一眼的,顺熙帝越发怜爱,抱住她在那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宁可真让人省心,像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欢大人夸自己长大了,漪宁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果然高兴,拽着顺熙帝的领口狠狠点头:“我长大了,今天学会了写好多好多字呢。” 皇后看他们两个说得高兴,便道:“待会儿太子想必也会过来,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里用吧,臣妾再去让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几样圣上喜欢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后的后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进皇宫,陛下脸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谁这般讨陛下喜欢过呢。” “你没见过,本宫倒是见过。”皇后这般说着,不觉间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命薄的女儿阿宝,一时间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后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当女儿一样,想来也是真心喜欢郡主的。” 皇后叹息一声,这丫头是宁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欢的。在她看来,阿宁就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 清池宫 陈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儿子,她神色肃然,素来宽和雍容的一张脸此刻却有几分严厉。整个清池宫上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头没敢吭声,静静等着母妃的训示。 旁边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采薇出声劝着:“娘娘,大皇子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陈贵妃还在闺阁时采薇便一直近身侍奉着,后来又带进宫来为自己做事,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可今日她却没给采薇面子,厉声斥道:“都八岁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做事情如此鲁莽不计后果,让我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大皇子也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顶嘴道:“说到底,那萧漪宁就是个外姓,儿臣也不过说她几句,母妃又何苦发这样大的脾气?不就是个郡主吗,儿臣乃堂堂皇子怎就教训不得了?” “你还敢说?那安福郡主现如今是你父皇的眼珠子,你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的让你父皇对你疏远?”陈贵妃越发觉得生气了,手里的茶盅往旁边的桌上一砸,整个大殿桄榔一声,大皇子也唬得颤了颤身子,忙跪了下去,“儿臣知错!” 漪宁很乖巧,太后又是怜爱又是疼惜的,抱在怀里怎么都亲不够。 岑璋见了直笑:“皇祖母不知道,昨儿个阿宁还愁眉苦脸的,很担心您回来了不喜欢她。谁曾想,您待她比待我们几个都亲近呢。” 太后嗔他一眼,又怜爱地亲亲漪宁的脸蛋儿:“我们阿宁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我不疼她还能疼谁呢?你萧叔父算是我养大的,你萧叔母也是我给娶得媳妇儿,漪宁也是我的亲孙女儿呢。若我说,你父皇只给我们阿宁封个郡主还委屈了我的乖孙女儿呢。” 皇后笑道:“阿宁自然是和其她公主一样的,但封郡主也有封郡主的好,将来亲事也好办。” 太后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若是个郡主,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孙媳妇儿呢。 这边正说着,外面传话的人说陛下来了。 顺熙帝一进门瞧见坐在太后怀里的阿宁便笑了:“朕就知道,母后若是瞧见了阿宁必然欢喜。” 瞧见顺熙帝漪宁笑嘻嘻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软软糯糯喊了声:“陛下!”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这里又没有外人,陛下听着多生分,阿宁论着辈分该叫伯父。” 顺熙帝弯腰将小漪宁抱起来:“你奶奶说的是,以后阿宁叫朕岑伯父可好?” 漪宁点点头,浅浅笑着喊了声“岑伯父”。 太后听了满意地笑:“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 皇后道:“就知道母亲最受不得这宫里的规矩,所以今儿个迎你回家陛下特意命礼部省了不少的规矩呢。” 如今这一家子聚在一起,老太太也不拘着自己,听到儿媳这话嗔她一眼:“若我说啊,还是阵仗太大,瞧瞧方才那山呼海啸的,还太后千岁千千岁,你老娘都这把年纪了,还真能千千岁不成?” 顺熙帝一时间啼笑皆非:“母亲息怒,您在万福寺为父皇祈福,如今好容易福满回宫,依着规矩自然是要摆出阵仗来迎接的。若照着礼部的意思,原是比今日还要繁冗复杂的,儿子可是给您削减了很多呢。” 太后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去万福寺给你父皇祈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规矩太多,我就是呆腻了出去透透气。若非听说了景旗的事儿,我才不愿意回这皇宫呢。” 说着太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就想啊,还是以前卖包子的时候来得自由自在。”说到这儿,太后兴致勃勃道,“对了,这半年你们猜我在外面做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尴尬 此为防盗章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 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 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 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 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 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 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 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 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 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 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 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 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 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 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 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 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说起这些,采薇又忍不住多了句嘴:“说到底,二公主也是娘娘您十月怀胎生下的,您当初难产,险些就到底是亲生女儿,公主年幼不知事,娘娘您何必与公主置气呢?娘娘倒不如与公主走的近一些,她凡事还能想着你。” 陈贵妃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一双水眸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清幽:“当初原以为诞下的是个皇子,还能与阿玮并肩作战,谁曾想是个公主。内廷不得干政,她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忙,如今愿意疏远着我们就随她吧。现如今她不得我喜爱,等将来万一大事落败,兴许还能保下一条性命。若是成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采薇恍然大悟:“原来娘娘竟是打得这个主意,可惜公主她不懂娘娘的心思。” 陈贵妃拿着梳子随意梳理着左侧垂落的一缕乌发,脸上的表情在雀跃的烛火下阴晴难辨:“不知道最好,将来万一我不在了,她与我没什么感情,自然也就不会伤心。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她日后若能平平安安的,我也算知足了。” ———————————————— 捻指间又过了数日,漪宁一直都很乖巧,每日里不是去晋江阁念书就是与太子在椒房殿里戏耍,亦或者被方德宣带到御书房里陪着顺熙帝,看他批阅奏折。 当然,除此以外,她还不忘每日早晨和傍晚时分跟着太后练习那些不明所以的各种“功夫”。倒还别说,漪宁觉得还真有用,几日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筋骨都变软了。 这日皇后在椒房殿里随意的绣些花样子,漪宁则是撅着屁股趴在皇后旁边的榻桌前看着一册画本子,不时咯咯的笑着。 阿宁还没上几天学,字也没认得几个,故而她手里的画本子几乎全是图画和动作,只聊聊有几句对话,那些对话虽不一定全认得,但结合画里的意思也能猜出大概了。 这画本子是邵恪之给她的,说是他早些年自己随便画着玩儿的,如今给她拿来解闷儿。 邵恪之画功了得,讲故事的本事也很不错,漪宁每看上一会儿便觉得好笑。 皇后无奈摇摇头,斟了杯茶给她:“阿宁看得什么那样好笑?” 漪宁道:“这本画册是邵哥哥画的她的妹妹邵稀,这个邵稀真可爱。” 皇后略思索一会儿:“那个邵稀似乎跟你年岁相当,看你这样子倒是挺喜欢她的,等再过几年你大些,咱们就让她进宫给你当伴读可好?” 漪宁似乎有些意外,诧异着抬头:“我也可以有伴读吗?是不是就像邵哥哥那样,他就是三哥哥的伴读是不是?” 皇后宠溺地抬手帮她理了理额间略有些凌乱的碎发:“阿宁真聪明,你邵哥哥给你三哥哥做伴读,等你长大了岑伯母让邵稀给你当伴读,可好?” “好!”漪宁双手鼓着掌,明显开心坏了。她旋即又沉默一会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伴读呢?” 皇后放下绣活儿想了想:“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嗯长到七岁的时候吧。” “七岁”漪宁掰着手指数了数,“那还得等三年呢。” “三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皇后哭笑不得地看她,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无奈。 漪宁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好远好远。既然太远,她也就不去想了,只是突然又问:“岑伯母,为什么大皇子和三哥哥有伴读,而太子哥哥没有伴读呢?”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糯米甜糕啃了一口。 皇后拿帕子帮她拭去嘴角的糕点屑:“因为你太子哥哥是储君,是由太傅亲自教他念书的,你岑伯父每天也会考他学问,他将来要做皇帝,注定了是没有伴儿的。” “那太子哥哥岂不是很可怜。” 听着她天真的话皇后不由笑了:“是啊,你太子哥哥很孤单,所以你多陪陪她,他那么喜欢你,你多跟他玩儿他就不孤单了。” 漪宁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要多腾出一些时间跟太子哥哥玩儿。 她转念一想,将手里的画本子合上:“岑伯母,太子哥哥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玩儿。” 见她这火急火燎的小性子,皇后又是觉得想笑:“现在只怕不行。” “为什么,今天不是休沐吗,太子哥哥也是要休息的呀。”她十分不解地眨巴着一双乌亮亮的杏眸,纷纷嫩嫩的脸颊圆润得很,肉嘟嘟的,又娇软又细腻,让人看着总忍不住想摸一摸。 皇后道:“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猎了,你太子哥哥和诸位皇子只怕都在校场练习骑射呢。璋儿是储君,他心中必然有压力,做什么也就比旁人刻苦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不舍 此为防盗章  岑璋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看到太子, 想到方才太傅说他不敬师长一事, 顺熙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沉了下来。但碍于漪宁在此, 他不忍心吓着她,便先将此事搁置下来,对着漪宁道:“阿宁快看, 你太子哥哥来看你了。” 漪宁顺势看过去,见眼前的哥哥长得很漂亮,看着自己时又面带微笑, 她也咧嘴轻笑着叫了声“太子哥哥”。 小姑娘声音娇软好听,又软软糯糯的, 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岑璋仰脸看她,只见这姑娘生的极好, 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凝神看着你时里面好似蒙着水雾, 看得人心都软了。 他一时间把太傅的事忘了个干净,走至顺熙帝跟前轻声道:“父皇, 我能抱抱阿宁妹妹吗?” 顺熙帝看了眼儿子,再看看怀里的阿宁,到底没舍得撒手。这段日子阿宁养在承乾殿, 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 他可宝贝着呢,万一被太子摔地上了可怎么好? 见父皇没有让自己抱的意图, 岑璋站在那儿略有些尴尬, 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双凤目里噙着浅浅的笑意, 上前道:“陛下,阿宁近日里食欲欠佳,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不如让阿宁尝尝看?” “皇后亲自做的?”顺熙帝显然有些意外,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记得在宫外时,朕最喜欢皇后的菜了。如今朕成了皇帝,你做了皇后,倒是再不曾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说着,他拍了拍漪宁的肩膀:“今日皇后为你亲自下厨,阿宁可是要尝一尝。” 金嬷嬷将一个紫檀木芙蓉花图案的红漆食盒呈上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榻桌上。 这些点心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的,有洁白胜雪,状似小兔子的糯米香糕,那糕点小巧可爱,兔子更是刻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瞧着便食欲大增。旁边是一碟子水晶包,晶莹通透,尖角处沾了红色的玫瑰果脯,好似皑皑白雪间开出的红梅。还有那淡黄色娇艳欲滴,分外诱人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顺熙帝抱着漪宁和皇后过去坐下,看着那些点心神色微恙:“朕记得这些点心,有一年阿宝染了风寒什么也不肯吃,你便做了这个给她吃,那丫头吃得津津有味,直说好吃。” 提到阿宝,皇后眼眶微热,强自笑道:“是啊,这三样是阿宝以前最喜欢吃的。不过有件事臣妾没说,这三样糕点是闺阁时宁妹妹教臣妾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点心。” 皇后口中的宁妹妹,正是漪宁的母亲,萧国公夫人宁氏。 “臣妾想着,这既然是宁妹妹拿手的点心,阿宁以前恐也是吃过的,所以便做了给她试一试。” 明白了皇后的一番心意,顺熙帝低头看着目光炯炯有神望着那些点心的漪宁,眼底渐渐变得温柔:“阿宁想吃吗?” 漪宁破天荒的连连点头,这些可都是她在家时最爱吃的。 顺熙帝拿了小兔子形状的糯米香糕递给她,漪宁接过来咬上一口,甜香松软,糯而不腻,里面还裹着酥脆的芝麻鸡蛋卷,焦中带嫩,齿颊留香。 漪宁一连咬了三次,直接将手里的点心给吃光了。 这几日她无论吃什么,都是咬上一口便反胃直吐,像今日这般津津有味吃下一块糕点的还是头一次。 见投了她的心意,顺熙帝也跟着开心,又拿了水晶包给她:“阿宁,皇后做的点心好吃吗?” 漪宁点头:“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说罢,又津津有味吃起了水晶包。 眼见小丫头吃的有劲儿,顺熙帝怕点心太干,让尚食局送了甜羹过来。 一番吃吃喝喝,漪宁整个人精神气儿也跟着好了不少,眼见她打了饱嗝,顺熙帝让人将剩下的撤掉,笑着道:“怪不得尚食局那些膳食你不肯吃,原来是不合我们阿宁的心意。” 说完又拉住了皇后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弄几下:“阿宁难得吃的这般开心,还得多亏了皇后呢。” 皇后看了眼旁边望着漪宁不说话的太子,雍容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太子的主意呢。” “哦?”顺熙帝瞥了眼太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皇后道:“太子见陛下近日里心情欠佳,跑去问臣妾怎么回事,臣妾便说起了安福郡主的事。太子说郡主若是思念父母所致,兴许唯有以前在国公府常吃的膳食能勾起她的食欲,因而臣妾才想到了做这些点心。” “如此说来,太子也算有功。”顺熙帝一直望着漪宁,目光不曾在岑璋身上停留片刻。 岑璋见皇后对自己使眼色,忙恭谨回话:“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顺熙帝抬眸看他,眼底的怒意明显淡了许多,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椅子:“站了那么久,你也坐下。” 岑璋受宠若惊,谢恩后也坐了下来。 顺熙帝又道:“今日太傅之事,太子你作何解释?” 岑璋屁股刚沾上椅子,听到这话弹跳似的又站起身来,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儿臣一时贪玩惊扰了太傅,方才已经被母后教训过了,稍后儿臣便亲自去找太傅赔罪。” 顺熙帝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太子小小年纪,如何想的出主意来哄阿宁用膳。皇后那番话顺熙帝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因为漪宁难得肯吃东西,他此刻心情大好,也就不愿去刨根问底,只是道:“知错便好,下不为例。” 岑璋如释重负,连连称是。 顺熙帝将阿宁放下来,语气缓和不少:“阿宁一下子吃了不少点心,恐她胃里积食,你带她出去走走。” 岑璋初见这位小妹妹时便喜欢的紧,但碍于父皇视若珍宝,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如今眼见父皇亲自开口让自己带她出去玩,他欢欢喜喜地握住阿宁的小手拜别了帝后。 正值春天,御花园里百花竞放,姹紫嫣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上的云彩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火烧一样。有燕子成群结队的划过,在天边留下翩翩身姿,美不胜收。 夕阳的余晖挥洒着大地,仿佛给这御花园罩上一层金光。漪宁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架上,头上戴着新采摘的花编制而成的花冠,随着岑璋在后面推动,秋千高高漾起,她披散在后肩的碎发迎风而起。 御花园里渐渐回荡起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太子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另一边,两位少年绕过假山走过来,看到秋千架下的景象两人双双住了足。 “太子怎会跟个小姑娘玩得这般开心?不会这就是父皇养在宫中的萧国公府孤女,安福郡主萧漪宁吧?” 说话的是三皇子岑琰,乃刘贤妃所出,而今不过七岁,因为自幼体弱,他的面色比旁人稍显苍白,有种弱不禁风之感。 岑琰等了半天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他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恪之,想什么呢?” 长浚伯府嫡出的二公子邵敬霆,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如今不过十岁已经是个案首了。按理说,男子弱冠之年不便称呼其名时才会另取表字,而这位邵二公子格外与众不同,七岁之时便因为嫌弃自己名字难听,令取了个表字——恪之。 自此,周围亲友皆以恪之而称之,以至于这些年来有些人早已忘记了他的本名,只知长安城里的第一少年才子邵恪之。 三皇子自幼聪颖,偏爱读书,皇后为其选伴读时便想到了这位才德兼备,又在长安城里颇有名气的邵恪之。 好在二人兴趣相投,又十分合得来,整日里一起谈诗论赋,倒也各有进益。 邵恪之回过神来,目光仍旧望着不远处笑魇如花的小姑娘:“夕阳西下,秋千架上小仙童昨日先生不是留了课业,此情此景若能入画,想来必是美极。” 岑琰闻此倒是笑了:“原来是看着眼前美景手痒了,既如此,等你画好了可要先容我观赏一番。” 邵恪之看向岑琰:“三皇子丹青妙手不输恪之,何不你我一较高下?” 岑琰笑着抬手制止:“先生的课业我早想好画什么了,如此美景留给你一人便可。” 说罢三皇子又望了眼秋千架上的小姑娘,突然提议道:“我看这小姑娘要玩上一阵子,你何不就在此地作画,这眼前看到的总比你回忆起来的更加鲜活。” 三皇子说完见邵恪之并未拒绝,转而对后面的内监道:“速速去取笔墨纸砚来。” 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很是惭愧的给韩婕妤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眼看都磕出红印子来,韩婕妤却仍余怒未消,站起身来狠狠踢了她一脚:“所以你就当真隐瞒不说?春桃,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春桃哭着道:“奴婢自知有愧,所以才想到了让您接近安福郡主的主意来。奴婢没想害您,只是想着若您被圣上重新宠幸,有圣上护着您时奴婢再把实情相告。可是,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您的孩子也还请婕妤恕罪!”她说着,再次不间断地给韩婕妤磕着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来客 此为防盗章  岑锦玉因为身上染了墨水的事自己哭啼啼走了, 大皇子意味难测地看着萧漪宁:“安福郡主可真够厉害的,堂堂公主都不被你放在眼里。” 漪宁明显从大皇子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敌意, 深知此人不喜欢自己, 便没有跟他说话。 她这般一声不吭的,大皇子反而更生气了:“萧漪宁, 你好大的胆子, 本皇子与你说话你敢不理?” 大皇子比自己大了四岁, 又这般凶巴巴的样子,漪宁到底还是有些怵的, 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她先欺负我的, 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负人!”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宫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罢了,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 战死疆场, 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 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 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 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 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 语气平和, 说话时不卑不亢,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你有满腹才华,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语带警告:“邵恪之,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爱:“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欢,以前岑锦玉喜欢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满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迎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宁的宫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宫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色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顺熙帝高兴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今儿个跟先生学了什么,念书好不好玩儿。” “好玩儿,先生教我写字呢。” 想到方才听到的事,顺熙帝又道:“朕听说今日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负你,岑伯父给你出气可好? 漪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顺熙帝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阿宁别怕,有朕在是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 漪宁想了想,说话的态度认真的让人觉得可爱:“岑锦玉拿墨水泼我,可后来我把她的衣服也弄脏,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有大皇子他不喜欢我,可是邵哥哥也帮我说话了,大皇子当时气得可不轻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给你出气?”顺熙帝宠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欣赏。这小丫头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漪宁答得理所当然:“我已经出过气,现在不气了呀。” 瞧她说话时一板一眼的,顺熙帝越发怜爱,抱住她在那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宁可真让人省心,像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欢大人夸自己长大了,漪宁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果然高兴,拽着顺熙帝的领口狠狠点头:“我长大了,今天学会了写好多好多字呢。” 皇后看他们两个说得高兴,便道:“待会儿太子想必也会过来,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里用吧,臣妾再去让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几样圣上喜欢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后的后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进皇宫,陛下脸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谁这般讨陛下喜欢过呢。” “你没见过,本宫倒是见过。”皇后这般说着,不觉间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命薄的女儿阿宝,一时间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后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当女儿一样,想来也是真心喜欢郡主的。” 皇后叹息一声,这丫头是宁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欢的。在她看来,阿宁就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 清池宫 陈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儿子,她神色肃然,素来宽和雍容的一张脸此刻却有几分严厉。整个清池宫上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头没敢吭声,静静等着母妃的训示。 旁边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采薇出声劝着:“娘娘,大皇子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回宫 此为防盗章 太后瞧着她越发爱怜, 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儿,娇娇嫩嫩的,似乎一碰就能出水儿。她不由得凤眼一眯:“阿宁长大了随你娘,也是个美人胚!” 漪宁被夸好看,傻乎乎的笑着,一双杏眼笑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牙子。 两人路过小亭子时, 等的快要睡着的岑锦玉简直要哭了,急急忙忙跑上前, 扯着太后的手半撒娇半抱怨地道:“皇祖母,玉儿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太后笑笑, 摸了摸她头上的元宝髻:“奶奶下午睡得晚,醒的也就晚了些, 让玉儿久等了。” 岑锦玉不大乐意地嘟着小嘴儿:“我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这个年纪并不知道大半个时辰是多久, 只是方才她身边的宫女这么说, 她也就记住了。而是事实, 应该比大半个时辰还要多些吧。 太后却明显很是惊愕, 脸上的表情似颦似蹙:“现在离放课才两刻钟, 半个时辰可是四刻, 你不好好念书提前出来了是不是?” 岑锦玉没想到太后这么厉害, 随口一句话就被她给发现了, 原本是想求安慰的, 如今却心虚的低着头:“我, 我错了” 太后无奈看着她:“不想奶奶告诉你父皇, 以后就万不能再这样了,明白吗?” “是”她可怜巴巴低头拧着衣服的一角,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太后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也不跟她计较,只是道:“今儿个发生了点儿变故,明日再学吧,走吧,奶奶带你们去长乐宫吃点心去。”太后说着,一手牵着一个走了。 —————————— 长乐宫 太后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漪宁正趴在榻几前发呆,岑锦玉倒是在一旁拿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点心的碟子在岑锦玉怀里抱着,漪宁身边什么也没有。 太后蹙了蹙眉:“玉儿,那点心是让你和阿宁一起吃的,怎么你一个人全抱在怀里了?” “她不爱吃这个。”岑锦玉吃得很开心,头都没抬。 太后走过去点了点她的脑袋:“小气鬼!奶奶平日里白教你相亲相爱了。”说着,她转而看向漪宁:“咱不跟她吃一盘,奶奶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些。”一旁的宫女闻声下去拿点心了。 漪宁没想着点心的事,只是困惑着看向太后:“奶娘,真的有蓝色的鱼吗?” 太后摇摇头:“不知道,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什么蓝色的鱼。如果真有这么稀奇的鱼,想来早就在阖宫上下传开了,哪里还轮得着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告诉你?” “那就是刚才那个才人在骗我咯?”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呆头呆脑的,却分外可爱,想了想又问,“奶奶,才人是什么?” “算是你岑伯父的妾吧。”太后想了想,这么答道。 这边正说着话,玉嬷嬷去韩才人那边打探消息回来了:“太后,韩才人醒了,不过” 看她欲言又止,太后最受不了这个,忍不住催促:“不过什么,你倒是赶紧说。” 玉嬷嬷低声道:“韩才人怀了身孕,但因为在水里呆的太久,没,没了” 太后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她虽然不怎么记得那个什么才人,可肚子里怀的说到底也是她的孙子啊。陛下本就子嗣单薄,如今好容易又有一个,偏偏又 她沉默了一会儿:“陛下知道了吗?” 玉嬷嬷回道:“已经知道了,为了安抚韩才人的丧子之痛,下旨升了韩才人做婕妤,皇后也亲自过去看了。” 太后此刻也有几分烦躁:“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湖里去,韩才人怎么说?” 玉嬷嬷道:“韩才人得知自己落胎挺伤心的,不过她说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脚下的石子滑倒,这才跌进湖里的,说跟郡主没什么关系。” 太后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想借着亲近阿宁博宠,殊不知自己早已有了身孕,反而害了自个儿。罢了,拿些补品给她送过去。” 玉嬷嬷走后,太后将阿宁抱坐在自己怀里笑着问:“阿宁今晚在长乐宫用膳可好?” 漪宁乖乖点头:“好。” 一旁只顾吃点心的岑锦玉一听这话点心也不吃了,扔在一边:“我也要在长乐宫用膳!” 太后笑着点头:“行,待会儿吩咐了尚食局把你们俩喜欢的饭菜都送到这儿来。” ———————————————— 晚膳后漪宁被皇后身边的金嬷嬷接回椒房殿时,太子岑璋也在。因为听说了韩才人落水一事,他有些担心漪宁,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 对于太子哥哥的关怀漪宁能感受得到,因此心间暖暖的,也很乖巧的同他说话。 “今日这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年纪小,以后再不可到湖边去了,记下了不曾?”岑璋认真嘱咐着,虽只有八岁,但听这语气倒像是个小大人。 漪宁倒也很听话地应着,想了想又道:“我以前从来都不去那里的,这回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我才去看的”她说的话不怎么理直气壮,小脑袋一直垂得很低,声音也小的可怜。话一说完撅着屁股趴在玫瑰椅,不好意思的把脸给藏了起来。 岑璋被她娇俏的模样惹得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拉起来,看她眼眶红红其实也知道她吓得不轻,于是笑着戳了戳她的唇角:“太子哥哥没有怪你的意思,来,笑一个。” 漪宁呆呆着抬头看他,似乎没听清他方才说了什么,水蒙蒙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啊?” 岑璋笑笑:“没事儿,你今日在皇祖母的长乐宫吃得什么?” 漪宁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说着:“长乐宫的饭菜可香了,有蛋花银耳汤,还有掺了红果子和甜枣儿的糯米糖糕,蜜饯儿鸭梨,奶白枣宝” 岑璋听得无奈摇头:“怎么全都是甜食,吃多了可对牙口不好,以前你在椒房殿母后都不让你吃那么多甜食的。” 漪宁一本正经道:“奶奶说我好不容易在长乐宫用一次晚膳,放肆的吃一回没关系的。”说完她复又想到什么,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来,小心翼翼拿了块儿琼花软糖糕递给岑璋,“太子哥哥,你尝尝这个。” 那是一块琼花形样的糕点,上面洒了细腻的白糖,点心晶莹剔透的,看上去似乎很有食欲。 岑璋不爱吃甜,但见她递过来一脸期待,便也伸手接过来试着尝了一口,斯文的咀嚼着。 “怎么样,好不好吃?”漪宁眼睛里闪闪发亮,双手抱成拳头放在下巴处,小眼神似乎格外期待她的回答。 岑璋略点了点头:“挺甜的。” 漪宁有些小小的失望:“对了,太子哥哥不爱吃甜食的。邵哥哥跟我一个口味,他也喜欢吃着这个。”说到邵恪之爱吃,她明显又有了好心情,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也跟着泛光。 岑璋却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吃?” “因为这是他给我的点心啊。”漪宁仰脸答着,又很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前两天大皇子欺负我,邵哥哥帮我说话,我就把我的玫瑰酥给他吃,后来他又给了我琼花软糖糕,说是回礼。”说完又喜滋滋夸奖一句,“邵哥哥人真好,我最喜欢琼花软糖糕了。” 自打漪宁入了宫,岑璋第一次见到便喜欢得紧,他跟二公主c三公主都不甚相熟,自己又没亲妹妹,也算是把漪宁当成自己个儿的亲妹妹对待的。 如今眼瞧着自己捧在心坎儿里的人嘴里居然说着别的人,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唤着,太子明显有些吃味儿了,他不大乐意地哼唧两声:“男子汉才不爱吃甜食呢,那是姑娘家才喜欢的东西,那个邵恪之可真奇怪!” 岑璋见了直笑:“皇祖母不知道,昨儿个阿宁还愁眉苦脸的,很担心您回来了不喜欢她。谁曾想,您待她比待我们几个都亲近呢。” 太后嗔他一眼,又怜爱地亲亲漪宁的脸蛋儿:“我们阿宁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我不疼她还能疼谁呢?你萧叔父算是我养大的,你萧叔母也是我给娶得媳妇儿,漪宁也是我的亲孙女儿呢。若我说,你父皇只给我们阿宁封个郡主还委屈了我的乖孙女儿呢。” 皇后笑道:“阿宁自然是和其她公主一样的,但封郡主也有封郡主的好,将来亲事也好办。” 太后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若是个郡主,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孙媳妇儿呢。 这边正说着,外面传话的人说陛下来了。 顺熙帝一进门瞧见坐在太后怀里的阿宁便笑了:“朕就知道,母后若是瞧见了阿宁必然欢喜。” 瞧见顺熙帝漪宁笑嘻嘻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软软糯糯喊了声:“陛下!”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这里又没有外人,陛下听着多生分,阿宁论着辈分该叫伯父。” 顺熙帝弯腰将小漪宁抱起来:“你奶奶说的是,以后阿宁叫朕岑伯父可好?” 漪宁点点头,浅浅笑着喊了声“岑伯父”。 太后听了满意地笑:“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 皇后道:“就知道母亲最受不得这宫里的规矩,所以今儿个迎你回家陛下特意命礼部省了不少的规矩呢。” 如今这一家子聚在一起,老太太也不拘着自己,听到儿媳这话嗔她一眼:“若我说啊,还是阵仗太大,瞧瞧方才那山呼海啸的,还太后千岁千千岁,你老娘都这把年纪了,还真能千千岁不成?” 顺熙帝一时间啼笑皆非:“母亲息怒,您在万福寺为父皇祈福,如今好容易福满回宫,依着规矩自然是要摆出阵仗来迎接的。若照着礼部的意思,原是比今日还要繁冗复杂的,儿子可是给您削减了很多呢。” 太后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去万福寺给你父皇祈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规矩太多,我就是呆腻了出去透透气。若非听说了景旗的事儿,我才不愿意回这皇宫呢。” 说着太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就想啊,还是以前卖包子的时候来得自由自在。”说到这儿,太后兴致勃勃道,“对了,这半年你们猜我在外面做什么了?” 顺熙帝和皇后互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太后就知道他们猜不到,一脸神神秘秘道:“我呀,在长安城的东市开了家包子铺。” 顺熙帝的胡须抽了抽,明显被吓着了:“母亲,您年纪大了,怎么还做那些个,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太后得意道:“所以你娘我收了个徒弟,她现在做的包子可不比我逊色,我跟你说,那家包子铺的生意可好了。” 顺熙帝和皇后:“” 太后瞧见儿子儿媳那表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若我说啊,你们也别不乐意,我的包子手艺是你外公传下来得,我想传给孙儿孙女吧,那些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公主们肯定不愿意。这些年虽做了太后,可我这心里一直藏着这事儿呢。好在几个月前我遇到了一对夫妇,看他们衣食无着的也算可怜,就把这手艺传给了他们夫妻。不过我跟他们说好了,挣了钱我要分二成的红利。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吗?” 顺熙帝哭笑不得,又见母亲说的起劲,便道:“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母亲自幼便没读过多少书,后来嫁给父亲倒是学了些字,可到底是在民间大大咧咧惯了,如今非让她过得像个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到底是不可能的。 何况自打父亲过世后,母亲为了自己吃过不少苦,如今好容易得了天下,他自然乐意纵着母亲,母亲不愿守规矩也没什么,老人家开开心心的最重要。 好在太后也知道皇帝孝顺,所以人前还是尽量摆着太后的架子,不让旁人小瞧了他们皇室,平白的沾染是非。 太后又拉了漪宁到怀里,很是亲切地问着话,又对着顺熙帝道:“阿宁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跟着兄弟姊妹们一起念书写字才是,可不能长大了跟我这老婆子一样,除了蒸包子大字儿不识几个。” 皇后回话道:“前几日阿宁精神萎靡,也就最近气色才好了些,这才没考虑进学的事。不过看阿宁现如今的气色,倒真是可以随着其她公主们念书了,臣妾这两日便着手准备。” 因着要让漪宁去随着公主们进学,皇后特意命人赶制了几套新衣裳送往承乾殿。 这些衣服颜色虽然素净了些,花样却很是漂亮,明显是花了心思的。漪宁瞧了喜欢,便让乳娘带自己下去换衣服。 屋子里只剩下帝后二人,顺熙帝握了皇后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手背,言语间甚是亲昵:“阿宁难得这般欢喜,皇后有心了。” 皇后浅笑着任由他握了自己的手揉捏:“阿宁可是宁妹妹的遗珠,臣妾自然拿她当亲生女儿疼的。” 说起这个顺熙帝仿若想到了从前,俊逸的眉梢渐渐舒散,眉眼间挂着笑意:“还记得那年上巳节朕和景旗去踏春,恰好遇上你们姐妹拿了竹竿去够挂在桃花树上的风筝,树上的桃花被打的簌簌而落,朕和景旗见之难忘” 提起当初,皇后脸上微红,下意识将手从圣上掌中抽离,羞恼着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说出的话却带了些酸意:“陛下既说你和萧国公同时遇上了我和宁妹妹,却不知陛下一眼瞧中了哪个?” 顺熙帝笑着起身走过去,伸出双臂从后面将她环在怀里,双唇啃咬着她的耳垂:“自然是你,记得那日你穿着桃粉色的烟罗裙,风吹起时像染了色的波涛,那身姿曾折磨了朕多少个不眠的夜晚” 皇后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整个身子斜倚在他怀中,闭了闭眼:“臣妾以为,陛下早忘了。” 顺熙帝亲亲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湿润吞入腹中,鼻尖在她颈间摩挲:“怎么会,你是与朕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朕不敢忘记。” 皇后笑了笑,突然转过身来抬眸看他:“陛下,把阿宁给臣妾养吧,朕会像爱阿宝一样爱她的。” 顺熙帝深沉的目光凝望着她,久久没有答话,大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皇后默了须臾,又壮着胆子继续道:“阿宁现在虽小,可终究会长大的,将来养在承乾殿怕也会有诸多不便,倒不如让她跟臣妾住在椒房殿里,若陛下想她了就到臣妾那儿看她。可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皇后以为陛下不会再回答时,顺熙帝用手指理了理皇后鬓前的碎发,柔声道:“好,阿宁自今往后便是你和朕的女儿。” 皇后没料到顺熙帝突然松了口,她怔愣片刻方才想起行礼谢恩。 顺熙帝亲自拉她起身,亲了亲她的脸颊:“阿宁跟着你,朕很放心。” 岑璋正在椒房殿里百无聊赖,眼见皇后领了阿宁回来,他一脸欣喜的迎上前:“母后,你真的说动父皇了?阿宁妹妹以后是不是可以跟你住在椒房殿里头了?” 这几日跟漪宁相处下来,岑璋很是喜欢这位妹妹,无奈小姑娘跟父皇住在承乾殿,他根本就见不了几次面。于是求了母后找父皇求情,让阿宁妹妹住在椒房殿里来,这样他就能天天见到了。 当初求母后帮忙时岑璋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父皇明显喜欢那丫头喜欢得紧,只怕很难放手。但眼见母后领了小姑娘回来,岑璋一时间对自家娘亲格外崇拜几分:“还是母后有法子!” 皇后睨他一眼:“怎么还在椒房殿里头,你阿宁妹妹既然住了进来,自然有你们兄妹说话的时候,现在赶紧回东宫念书,否则我这椒房殿以后可是不让你过来了。” 岑璋一听这话哪有不听的,连连应下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好容易赶走了讨人厌的儿子,皇后这才牵了阿宁的手去看她自己的房间。 阿宁所住的寝殿在椒房殿的西厢房,是皇后一早便让人准备好的,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案几上摆着一鼎赤金雕镂空花的小香炉,里面浅淡的鳄梨香袅袅升腾,熏得整个屋子都香香的,一走进去倒像是进了梨花满园。 皇后眸含春水,唇角带笑,柔声问她:“阿宁以后就睡这儿,可好?” 漪宁点了点头,又仰脸问皇后:“岑伯母,那太子哥哥在哪儿睡?” 皇后笑道:“你太子哥哥在东宫,离椒房殿不远,他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太后没去看岑锦玉此刻那一脸的不乐意,而是慈爱地弯腰对着漪宁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和玉儿两个人跟奶奶学奶奶自创的‘功夫’,今儿傍晚等你们放了课,奶奶在这里等你们。” 漪宁乖巧着点头:“好。”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而且学什么都快,如果她也跟奶奶练,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她却没敢说不,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太后还未曾过去呢,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吹箫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c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吹箫,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 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贵客 此为防盗章 漪宁点点头牵着太后的手走了, 路上又很不解地问:“奶奶, 那个才人为什么会冤枉是我推得她?” 太后想了想:“奶奶也不知道, 瞎猜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拉着你看什么蓝色的鱼,你一挣扎她就掉进湖里了,哪那么巧,肯定是目的不纯,管她想干什么, 反正有奶奶护着你。” 漪宁没听太懂, 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太后很护着自己, 她不由得甜甜一笑,唇角有梨涡浅放,声音娇软的好似沾了蜜糖一般:“奶奶真好!” 太后瞧着她越发爱怜, 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儿,娇娇嫩嫩的,似乎一碰就能出水儿。她不由得凤眼一眯:“阿宁长大了随你娘, 也是个美人胚!” 漪宁被夸好看,傻乎乎的笑着,一双杏眼笑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牙子。 两人路过小亭子时,等的快要睡着的岑锦玉简直要哭了, 急急忙忙跑上前, 扯着太后的手半撒娇半抱怨地道:“皇祖母, 玉儿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太后笑笑,摸了摸她头上的元宝髻:“奶奶下午睡得晚,醒的也就晚了些,让玉儿久等了。” 岑锦玉不大乐意地嘟着小嘴儿:“我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这个年纪并不知道大半个时辰是多久,只是方才她身边的宫女这么说,她也就记住了。而是事实,应该比大半个时辰还要多些吧。 太后却明显很是惊愕,脸上的表情似颦似蹙:“现在离放课才两刻钟,半个时辰可是四刻,你不好好念书提前出来了是不是?” 岑锦玉没想到太后这么厉害,随口一句话就被她给发现了,原本是想求安慰的,如今却心虚的低着头:“我,我错了” 太后无奈看着她:“不想奶奶告诉你父皇,以后就万不能再这样了,明白吗?” “是”她可怜巴巴低头拧着衣服的一角,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太后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也不跟她计较,只是道:“今儿个发生了点儿变故,明日再学吧,走吧,奶奶带你们去长乐宫吃点心去。”太后说着,一手牵着一个走了。 —————————— 长乐宫 太后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漪宁正趴在榻几前发呆,岑锦玉倒是在一旁拿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点心的碟子在岑锦玉怀里抱着,漪宁身边什么也没有。 太后蹙了蹙眉:“玉儿,那点心是让你和阿宁一起吃的,怎么你一个人全抱在怀里了?” “她不爱吃这个。”岑锦玉吃得很开心,头都没抬。 太后走过去点了点她的脑袋:“小气鬼!奶奶平日里白教你相亲相爱了。”说着,她转而看向漪宁:“咱不跟她吃一盘,奶奶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些。”一旁的宫女闻声下去拿点心了。 漪宁没想着点心的事,只是困惑着看向太后:“奶娘,真的有蓝色的鱼吗?” 太后摇摇头:“不知道,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什么蓝色的鱼。如果真有这么稀奇的鱼,想来早就在阖宫上下传开了,哪里还轮得着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告诉你?” “那就是刚才那个才人在骗我咯?”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呆头呆脑的,却分外可爱,想了想又问,“奶奶,才人是什么?” “算是你岑伯父的妾吧。”太后想了想,这么答道。 这边正说着话,玉嬷嬷去韩才人那边打探消息回来了:“太后,韩才人醒了,不过” 看她欲言又止,太后最受不了这个,忍不住催促:“不过什么,你倒是赶紧说。” 玉嬷嬷低声道:“韩才人怀了身孕,但因为在水里呆的太久,没,没了” 太后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她虽然不怎么记得那个什么才人,可肚子里怀的说到底也是她的孙子啊。陛下本就子嗣单薄,如今好容易又有一个,偏偏又 她沉默了一会儿:“陛下知道了吗?” 玉嬷嬷回道:“已经知道了,为了安抚韩才人的丧子之痛,下旨升了韩才人做婕妤,皇后也亲自过去看了。” 太后此刻也有几分烦躁:“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湖里去,韩才人怎么说?” 玉嬷嬷道:“韩才人得知自己落胎挺伤心的,不过她说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脚下的石子滑倒,这才跌进湖里的,说跟郡主没什么关系。” 太后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想借着亲近阿宁博宠,殊不知自己早已有了身孕,反而害了自个儿。罢了,拿些补品给她送过去。” 玉嬷嬷走后,太后将阿宁抱坐在自己怀里笑着问:“阿宁今晚在长乐宫用膳可好?” 漪宁乖乖点头:“好。” 一旁只顾吃点心的岑锦玉一听这话点心也不吃了,扔在一边:“我也要在长乐宫用膳!” 太后笑着点头:“行,待会儿吩咐了尚食局把你们俩喜欢的饭菜都送到这儿来。” ———————————————— 晚膳后漪宁被皇后身边的金嬷嬷接回椒房殿时,太子岑璋也在。因为听说了韩才人落水一事,他有些担心漪宁,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 对于太子哥哥的关怀漪宁能感受得到,因此心间暖暖的,也很乖巧的同他说话。 “今日这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年纪小,以后再不可到湖边去了,记下了不曾?”岑璋认真嘱咐着,虽只有八岁,但听这语气倒像是个小大人。 漪宁倒也很听话地应着,想了想又道:“我以前从来都不去那里的,这回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我才去看的”她说的话不怎么理直气壮,小脑袋一直垂得很低,声音也小的可怜。话一说完撅着屁股趴在玫瑰椅,不好意思的把脸给藏了起来。 岑璋被她娇俏的模样惹得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拉起来,看她眼眶红红其实也知道她吓得不轻,于是笑着戳了戳她的唇角:“太子哥哥没有怪你的意思,来,笑一个。” 漪宁呆呆着抬头看他,似乎没听清他方才说了什么,水蒙蒙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啊?” 岑璋笑笑:“没事儿,你今日在皇祖母的长乐宫吃得什么?” 漪宁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说着:“长乐宫的饭菜可香了,有蛋花银耳汤,还有掺了红果子和甜枣儿的糯米糖糕,蜜饯儿鸭梨,奶白枣宝” 岑璋听得无奈摇头:“怎么全都是甜食,吃多了可对牙口不好,以前你在椒房殿母后都不让你吃那么多甜食的。” 漪宁一本正经道:“奶奶说我好不容易在长乐宫用一次晚膳,放肆的吃一回没关系的。”说完她复又想到什么,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来,小心翼翼拿了块儿琼花软糖糕递给岑璋,“太子哥哥,你尝尝这个。” 那是一块琼花形样的糕点,上面洒了细腻的白糖,点心晶莹剔透的,看上去似乎很有食欲。 岑璋不爱吃甜,但见她递过来一脸期待,便也伸手接过来试着尝了一口,斯文的咀嚼着。 “怎么样,好不好吃?”漪宁眼睛里闪闪发亮,双手抱成拳头放在下巴处,小眼神似乎格外期待她的回答。 岑璋略点了点头:“挺甜的。” 漪宁有些小小的失望:“对了,太子哥哥不爱吃甜食的。邵哥哥跟我一个口味,他也喜欢吃着这个。”说到邵恪之爱吃,她明显又有了好心情,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也跟着泛光。 岑璋却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吃?” “因为这是他给我的点心啊。”漪宁仰脸答着,又很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前两天大皇子欺负我,邵哥哥帮我说话,我就把我的玫瑰酥给他吃,后来他又给了我琼花软糖糕,说是回礼。”说完又喜滋滋夸奖一句,“邵哥哥人真好,我最喜欢琼花软糖糕了。” 自打漪宁入了宫,岑璋第一次见到便喜欢得紧,他跟二公主c三公主都不甚相熟,自己又没亲妹妹,也算是把漪宁当成自己个儿的亲妹妹对待的。 如今眼瞧着自己捧在心坎儿里的人嘴里居然说着别的人,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唤着,太子明显有些吃味儿了,他不大乐意地哼唧两声:“男子汉才不爱吃甜食呢,那是姑娘家才喜欢的东西,那个邵恪之可真奇怪!” 春桃低着头:“才人这是说得哪里话,跟着才人这么久,春桃早就是才人的人了,以前虽然多有得罪,可现如今奴婢对您可是真心的。否则,奴婢也不会给您出主意让您接近圣上最宠爱的安福郡主啊。”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这几日皇后每天都会来看她,还会像娘亲一样抱抱她亲亲她。在漪宁心里最亲近的除了陛下就是皇后娘娘了。 见漪宁难得笑了,顺熙帝也跟着心情愉悦不少,点了点小丫头微微上扬的嘴角:“皇后来看你,这下开心了?” 岑璋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看到太子,想到方才太傅说他不敬师长一事,顺熙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沉了下来。但碍于漪宁在此,他不忍心吓着她,便先将此事搁置下来,对着漪宁道:“阿宁快看,你太子哥哥来看你了。” 漪宁顺势看过去,见眼前的哥哥长得很漂亮,看着自己时又面带微笑,她也咧嘴轻笑着叫了声“太子哥哥”。 小姑娘声音娇软好听,又软软糯糯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岑璋仰脸看她,只见这姑娘生的极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凝神看着你时里面好似蒙着水雾,看得人心都软了。 他一时间把太傅的事忘了个干净,走至顺熙帝跟前轻声道:“父皇,我能抱抱阿宁妹妹吗?” 顺熙帝看了眼儿子,再看看怀里的阿宁,到底没舍得撒手。这段日子阿宁养在承乾殿,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他可宝贝着呢,万一被太子摔地上了可怎么好? 见父皇没有让自己抱的意图,岑璋站在那儿略有些尴尬,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双凤目里噙着浅浅的笑意,上前道:“陛下,阿宁近日里食欲欠佳,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不如让阿宁尝尝看?” “皇后亲自做的?”顺熙帝显然有些意外,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记得在宫外时,朕最喜欢皇后的菜了。如今朕成了皇帝,你做了皇后,倒是再不曾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说着,他拍了拍漪宁的肩膀:“今日皇后为你亲自下厨,阿宁可是要尝一尝。” 金嬷嬷将一个紫檀木芙蓉花图案的红漆食盒呈上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榻桌上。 这些点心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的,有洁白胜雪,状似小兔子的糯米香糕,那糕点小巧可爱,兔子更是刻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瞧着便食欲大增。旁边是一碟子水晶包,晶莹通透,尖角处沾了红色的玫瑰果脯,好似皑皑白雪间开出的红梅。还有那淡黄色娇艳欲滴,分外诱人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顺熙帝抱着漪宁和皇后过去坐下,看着那些点心神色微恙:“朕记得这些点心,有一年阿宝染了风寒什么也不肯吃,你便做了这个给她吃,那丫头吃得津津有味,直说好吃。” 提到阿宝,皇后眼眶微热,强自笑道:“是啊,这三样是阿宝以前最喜欢吃的。不过有件事臣妾没说,这三样糕点是闺阁时宁妹妹教臣妾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点心。” 皇后口中的宁妹妹,正是漪宁的母亲,萧国公夫人宁氏。 “臣妾想着,这既然是宁妹妹拿手的点心,阿宁以前恐也是吃过的,所以便做了给她试一试。” 明白了皇后的一番心意,顺熙帝低头看着目光炯炯有神望着那些点心的漪宁,眼底渐渐变得温柔:“阿宁想吃吗?” 漪宁破天荒的连连点头,这些可都是她在家时最爱吃的。 顺熙帝拿了小兔子形状的糯米香糕递给她,漪宁接过来咬上一口,甜香松软,糯而不腻,里面还裹着酥脆的芝麻鸡蛋卷,焦中带嫩,齿颊留香。 漪宁一连咬了三次,直接将手里的点心给吃光了。 这几日她无论吃什么,都是咬上一口便反胃直吐,像今日这般津津有味吃下一块糕点的还是头一次。 见投了她的心意,顺熙帝也跟着开心,又拿了水晶包给她:“阿宁,皇后做的点心好吃吗?” 漪宁点头:“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说罢,又津津有味吃起了水晶包。 眼见小丫头吃的有劲儿,顺熙帝怕点心太干,让尚食局送了甜羹过来。 一番吃吃喝喝,漪宁整个人精神气儿也跟着好了不少,眼见她打了饱嗝,顺熙帝让人将剩下的撤掉,笑着道:“怪不得尚食局那些膳食你不肯吃,原来是不合我们阿宁的心意。” 说完又拉住了皇后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弄几下:“阿宁难得吃的这般开心,还得多亏了皇后呢。” 皇后看了眼旁边望着漪宁不说话的太子,雍容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太子的主意呢。” “哦?”顺熙帝瞥了眼太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皇后道:“太子见陛下近日里心情欠佳,跑去问臣妾怎么回事,臣妾便说起了安福郡主的事。太子说郡主若是思念父母所致,兴许唯有以前在国公府常吃的膳食能勾起她的食欲,因而臣妾才想到了做这些点心。” “如此说来,太子也算有功。”顺熙帝一直望着漪宁,目光不曾在岑璋身上停留片刻。 岑璋见皇后对自己使眼色,忙恭谨回话:“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顺熙帝抬眸看他,眼底的怒意明显淡了许多,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椅子:“站了那么久,你也坐下。” 岑璋受宠若惊,谢恩后也坐了下来。 顺熙帝又道:“今日太傅之事,太子你作何解释?” 岑璋屁股刚沾上椅子,听到这话弹跳似的又站起身来,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儿臣一时贪玩惊扰了太傅,方才已经被母后教训过了,稍后儿臣便亲自去找太傅赔罪。” 顺熙帝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太子小小年纪,如何想的出主意来哄阿宁用膳。皇后那番话顺熙帝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因为漪宁难得肯吃东西,他此刻心情大好,也就不愿去刨根问底,只是道:“知错便好,下不为例。” 岑璋如释重负,连连称是。 顺熙帝将阿宁放下来,语气缓和不少:“阿宁一下子吃了不少点心,恐她胃里积食,你带她出去走走。” 岑璋初见这位小妹妹时便喜欢的紧,但碍于父皇视若珍宝,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如今眼见父皇亲自开口让自己带她出去玩,他欢欢喜喜地握住阿宁的小手拜别了帝后。 正值春天,御花园里百花竞放,姹紫嫣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上的云彩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火烧一样。有燕子成群结队的划过,在天边留下翩翩身姿,美不胜收。 夕阳的余晖挥洒着大地,仿佛给这御花园罩上一层金光。漪宁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架上,头上戴着新采摘的花编制而成的花冠,随着岑璋在后面推动,秋千高高漾起,她披散在后肩的碎发迎风而起。 御花园里渐渐回荡起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太子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另一边,两位少年绕过假山走过来,看到秋千架下的景象两人双双住了足。 “太子怎会跟个小姑娘玩得这般开心?不会这就是父皇养在宫中的萧国公府孤女,安福郡主萧漪宁吧?” 说话的是三皇子岑琰,乃刘贤妃所出,而今不过七岁,因为自幼体弱,他的面色比旁人稍显苍白,有种弱不禁风之感。 岑琰等了半天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他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恪之,想什么呢?” 长浚伯府嫡出的二公子邵敬霆,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如今不过十岁已经是个案首了。按理说,男子弱冠之年不便称呼其名时才会另取表字,而这位邵二公子格外与众不同,七岁之时便因为嫌弃自己名字难听,令取了个表字——恪之。 自此,周围亲友皆以恪之而称之,以至于这些年来有些人早已忘记了他的本名,只知长安城里的第一少年才子邵恪之。 三皇子自幼聪颖,偏爱读书,皇后为其选伴读时便想到了这位才德兼备,又在长安城里颇有名气的邵恪之。 好在二人兴趣相投,又十分合得来,整日里一起谈诗论赋,倒也各有进益。 邵恪之回过神来,目光仍旧望着不远处笑魇如花的小姑娘:“夕阳西下,秋千架上小仙童昨日先生不是留了课业,此情此景若能入画,想来必是美极。” 岑琰闻此倒是笑了:“原来是看着眼前美景手痒了,既如此,等你画好了可要先容我观赏一番。” 邵恪之看向岑琰:“三皇子丹青妙手不输恪之,何不你我一较高下?” 岑琰笑着抬手制止:“先生的课业我早想好画什么了,如此美景留给你一人便可。” 说罢三皇子又望了眼秋千架上的小姑娘,突然提议道:“我看这小姑娘要玩上一阵子,你何不就在此地作画,这眼前看到的总比你回忆起来的更加鲜活。” 三皇子说完见邵恪之并未拒绝,转而对后面的内监道:“速速去取笔墨纸砚来。” 范女先生依照往常的惯例先检查了布置给二公主和三公主的课业。 二公主岑锦瑶今年六岁,自三岁半启蒙便跟着范女先生就学,再加上聪慧勤勉,是以范女先生对她格外看重几分。她认真检查了岑锦瑶的课业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二公主今日研习棋术,如有不懂在下再为公主解惑。” 二公主性子清冷,但对这位范先生十分尊敬,听先生布置了任务,她敛眉颔首称了声是,将课业整理好放在一边,又拿起棋谱翻阅着在桌上摆弄棋局。 检查完了岑锦瑶的课业,范女先生转而看向漪宁前面坐着的三公主岑锦玉,还未问话先暗自叹了口气。 同为圣上之女,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祖母 此为防盗章  二公主素来话很少, 今日突然说了这么多,漪宁听上去有些吃力,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了:“我听说岑伯父以前很喜欢你的,你是不是不想被所有人盯着, 所以就故意惹怒了岑伯父, 让他不喜欢你了?” 岑锦瑶敛着神色, 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 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 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 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 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 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 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 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 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 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 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顺熙帝被她亲了满脸的口水,却也不嫌弃,反而乐呵呵的抱住她笑呵呵抓她的痒痒:“鬼丫头!” 漪宁痒得张牙舞爪的,笑闹了好一阵子。 玩了一会儿,她继续探了脑袋往外看,突然很惊奇道:“咦,三哥哥和邵哥哥的衣裳一样,真好看。” 顺熙帝闻声凑过去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想来是贤妃的手艺。” 漪宁扭头望过来:“是三哥哥的亲娘吗?” 顺熙帝点头:“没错,贤妃是你三哥哥的母妃。” “那贤妃也是岑伯父的妃子喽?” 顺熙帝略微怔了怔,点点头:“对,没错。” 漪宁突然很是不解:“岑伯父,我阿爹只有我阿娘一个,可是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妻子啊?” “好吃吗?”漪宁有些好奇,也跟着拿了一块儿尝了尝,没有她平日里吃得点心细腻,不过香香的,似乎还很不错。当然了,跟她最最喜欢的琼花软糖糕比就差了点儿,这个是咸的,而她最喜欢甜甜糯糯的。 漪宁不大喜欢,顺熙帝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盘子里的丸子就下去了大半,金嬷嬷又盛了汤给他喝。 顺熙帝吃饱喝足之后,擦了擦嘴突然把外面的方德宣喊了进来:“过几日便要春猎了,太子去年的那匹马不怎么好,今年把胡人进贡的上好汗血宝马赐给他,这会儿太子应在校场,你派人给他送过去。” 方德宣走后,漪宁开始拉着顺熙帝的胳膊乞求去猎场的事儿了。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两人坐的离其他人稍远,说话声音又不大,以至于只顾埋头吃点心的皇子和伴读都未发觉。唯有太子岑璋时不时往这边瞄上一眼,眼见漪宁与邵恪之不知说什么说得那样开心,心里只觉得被冷落了,莫名委屈。 前几日还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太子哥哥呢,今儿个就把他抛在脑后了,这个小骗子! 漪宁和邵恪之说笑了片刻,侧首却看到不远处二公主岑锦瑶的身影。 岑锦瑶今日穿了件湖绿色的襦裙,背对着所有人,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虽然只有六岁,但个头却也不小,此刻正拿了弓箭在认真练习。 漪宁突然站起来端了一盘点心跑了过去。 “二公主,岑伯母做的点心。”她管皇子们叫哥哥,但这位二公主不好接近,她不敢叫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岑锦瑶闻声看过来,瞥了眼她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是糯米皮儿做的水晶包,此刻还泛着热气,倒是极为诱人。 岑锦瑶看她一眼把手里的弓箭放下,与她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漪宁热情的把水晶包递给她,岑锦瑶淡淡道了声谢,拿起一块优雅地吃着。 她很沉默,似乎天生不爱说话。漪宁四周看了看,找着话儿说:“二公主真厉害,还会射箭。”她说着指了指箭靶上插着的一支箭。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却也歪歪斜斜在上面扎着,要是她肯定就射到地上去了。不对,可能连弓都拉不动。 岑锦瑶跟着看了眼自己方才歪歪扭扭射上去的箭,低着头继续吃着点心。 “你为什么要学射箭,这不是男孩子才要学的吗?” 岑锦瑶微微一愣,突然转眸问她:“你又为什么跟着太后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漪宁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也就明白了:“原来每天早晨在御花园里抚琴的是二公主啊。”她最近每天早起后都会跟着太后在御花园里强身健体,岑锦玉犯懒早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跟自己一起学。漪宁每天早上跟奶奶练习的时候总能听到琴声,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岑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漪宁又接着道:“因为奶奶说练那个将来老了可以像她一样强身健体,所以我就练了啊。” 岑锦瑶突然笑了笑,那笑意极淡,意味莫名:“恐怕是想不被欺负才是真的吧?” 漪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当初她看奶奶身强体壮的,这才主动开口要一起学的,的确是想着自己如果强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毕竟,这皇宫并不是她的家,岑伯父和岑伯母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她。 不过,这个想法她连岑伯父和岑伯母都没说过,二公主怎么会知道? 见岑锦瑶不说话,漪宁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二公主你练习骑射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对不对?” 大皇子点了点头,乖顺应着:“母妃,儿臣知错了。” 陈贵妃无奈看着他:“母妃素日里教你那么多,你却仍不如邵恪之看得明白。罢了,事已至此,你这便跟母妃去椒房殿找安福郡主赔罪。” 大皇子后退几步,明显很不愿意:“儿臣是皇子,怎能给她一个郡主赔不是,如此岂不乱了尊卑?” 陈贵妃睇他一眼:“明着让你跟安福郡主赔罪,实际上这是向你父皇认错呢。难不成你真希望你父皇因为此等小事与你生了嫌隙?” 大皇子虽然还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没再反驳,也算是默认了。 陈贵妃拉着大皇子从清池宫出来去往椒房殿,路过御花园的小亭子时,二公主岑锦瑶正坐在亭内抚琴。 岑锦瑶也早早看见了他们,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迎上来行了礼:“给母妃请安,给皇长兄请安。”她神色平淡,语气清冷,好似遇见的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兄长。 陈贵妃看着她时眼底也并无多少暖意,当初她生下阿玮后损了身子,御医说三年内不宜受孕。谁料到次年她便又有了身子,且那时候她总爱吃酸的,觉得酸儿辣女必然又是个儿子,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原本是想着这样阿玮也能多一个人相帮,可谁料到最终诞下的却是个女儿。 为了生下这个女儿,她的身子再次受损,御医说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因为这个,她对二公主丝毫喜欢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憎恨。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圣上却分外疼宠这个女儿,总隔三差五的往清池宫里看她,这才稍稍减轻了她心上的愤懑,对二公主也怜惜几分。 可这孩子不知怎的,长大一些后性子变得孤僻难以接近,还总惹得圣上不悦,以至于最后失了宠。自此,陈贵妃越看这个女儿心里越气,便比以往更加不待见她。 大皇子与太子和三皇子他们不怎么和睦,倒是对这个亲妹妹极好,看见她笑着道:“瑶瑶怎么在这儿弹琴,外面有风,该多加件衣裳。” “谢皇长兄关怀。”她回答的客客气气。 陈贵妃没给岑锦瑶什么好脸色,只淡淡“嗯”了一声,径自走了。大皇子追上去后有些不满地道:“母妃,瑶瑶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别总对她那么冷淡。” 陈贵妃摇头:“你拿她当妹妹,她可没拿你当兄长。” 大皇子不解地挠头:“母妃何出此言?” “你呀,”陈贵妃停下来点了点儿子的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长这么大了怎还如此单纯?今儿个晋江阁发生的事你妹妹必然也在吧,依着她的聪慧能不知你得罪安福郡主的后果,可她还不是放任此事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说说她心里可有你这个亲哥哥?” “也许,也许是瑶瑶当时在认真做功课呢?”大皇子辩解道。 陈贵妃见跟儿子说不通,只得无奈摇摇头,没再多言。 陈贵妃和大皇子到了椒房殿时,顺熙帝正将漪宁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口一口的喂她用膳,旁边坐着皇后和太子,倒像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顺熙帝知道陈贵妃和大皇子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专注喂着腿上的小姑娘:“来阿宁,再吃一口水晶饺,这里面的馅儿可香了,而且颇为滋养,吃了能长高高哦。” 漪宁红不溜秋的小嘴儿一张,咬了半个水晶胶很是享受的咀嚼着,因为味道极好,她小脸儿半仰着,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粉扑扑的小脸儿随着咀嚼的动作一上一下,让人很想伸出食指来戳上两下。 太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只觉得今日的午膳分外可口,自己也食欲极佳,跟着拿箸子夹了一块水晶饺送入口中,嚼劲十足,浓香四溢,他以前竟没觉得这道菜是如此的人间美味。 陈贵妃和大皇子就那么在一旁望着,颇有几分尴尬。 还是皇后笑着提醒道:“陛下,陈妹妹和大皇子过来了。” 顺熙帝放下勺子,接过宫人递来的巾帕悉心为漪宁擦了擦嘴,这才抱着漪宁去了一旁的矮榻前坐下,皇后和太子也随之起身过去了。 陈贵妃和大皇子双双上前行礼。 “免礼吧。”顺熙帝说着拿着茶盏呷了一口,见温度适中,便又体贴的喂漪宁喝,漫不经心的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陈贵妃笑道:“今儿个大皇子在晋江阁以为三公主受了委屈,一时鲁莽同郡主拌了两句嘴,如今大皇子已然知错,非要拉了臣妾过来给郡主赔罪。”说罢给儿子使了使眼色。 大皇子忙上前一步,拱手小心翼翼道:“父皇,母妃所言甚是,今日儿臣是来给郡主赔罪的,还望郡主不计前嫌。” 顺熙帝头也没抬,只目光温柔的点着漪宁的小鼻子,话却是说给大皇子听得:“阿宁不过是个郡主,让你堂堂皇子来道歉岂不委屈了?” 大皇子颤了颤身子,脊背上不觉间出了冷汗:“儿臣不敢,萧国公为国捐躯,郡主乃萧家血脉,烈士遗孤,自然担得起儿臣的致歉。” 顺熙帝阴沉着脸没说话。 龙颜盛怒之时,大殿之内无人敢出声,所有人都捏了把汗。陈贵妃有心想为儿子辩解,可到底身份尴尬,不好多言,便也只是默默垂首。 皇后莞尔一笑,温婉开口道:“陛下,大皇子年幼,又以为三公主受了委屈,一时护妹心切说了些不得体的话,索性并未酿成大错,陛下便饶他这一次吧。想来大皇子记着此事,日后也会待郡主极好。” 顺熙帝敛着眉似在沉思,突然低头看向漪宁:“那阿宁原谅他吗?” 漪宁原本乖乖在顺熙帝腿上坐着静听,如今见圣上问起,她略微有些怔愣,随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顺熙帝道:“既然郡主原谅你,皇后又这般为你说情,朕姑且饶你这一次,你日后须得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大皇子如蒙大赦,忙恭谨应着:“多谢父皇恩典。” 顺熙帝瞥他一眼:“你该谢谢阿宁和皇后。” “是,儿臣多谢皇后娘娘,多谢阿宁妹妹。” 遣退了陈贵妃和大皇子,顺熙帝抱着漪宁重新回到膳桌上:“阿宁还没吃饱吧,再吃些。” 皇后和太子方才也只用到一半,此刻便也跟着过去。 想到方才的事,皇后神色一暖,缓缓道:“其实陛下本就无意惩罚大皇子,方才却一直不吐口,就是等着臣妾为大皇子求情的吧?” 陈贵妃的父亲陈丞相一直盯着太子之位,总想寻了太子的错处让大皇子取而代之。她身为皇后却在此时还愿为大皇子求情,必然博得个贤良淑德的名头。想必此事传入陈丞相耳中,他暂时也不好打太子的主意。 今日这事,分明是圣上故意借此卖了人情于她。 顺熙帝神色温和,夹了块笋丝亲自喂进她口中,不接她的话茬儿:“尚食局今日的菜炒的不错,你多吃些。” 皇后当着儿子和阿宁的面就这么被顺熙帝喂了菜,一时间面颊红润,倒像个害了羞的孩子。 直到膳后太子和漪宁都去午憩了,顺熙帝躺在椒房殿的凤榻上,搂着怀里的妻子幽幽说了句:“阿玮虽是长子,到底嫡庶有别。璋儿是嫡子,又聪慧过人,朕自会护着他的储君之位。” 皇后倚在他的怀里,浅浅笑着:“多谢陛下。” 顺熙帝把玩着皇后的手:“做了九年的皇后,你这双手也算脱胎换骨了。记得在宫外时,这双手上还满是厚厚的茧,到了冬天河里的水结成冰,你就在河边凿出口子来洗全家人的衣裳,最后冻的手上全是口子。朕总说以后功成名就了,就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皇后闭着眼在他怀里假寐,没有说话。 其实,她倒是更想念以前那样的生活,日子苦了点,但心底是甜的。而他对自己,也是一心一意的。 不过,现如今她是皇后,他是帝王,这样的话她已经不敢说出口了。 顺熙帝敛去眼底的冰霜,伸手将小姑娘捞进自己怀里:“阿宁没说错话,只是你太小了,很多事等你再大一些或许会比现在有不一样的体会。” 漪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隐约觉得岑伯父有些生气,于是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岑伯父,猎场有没有大灰狼?” 顺熙帝看她缩在自己怀里,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厚实的臂膀搂着小丫头,唇角噙了一丝笑:“有,当然有了,还有大虫呢,什么狮子啊,豹子啊通通都有。” 漪宁哆嗦了一下,抓紧了顺熙帝的领口,很认真的说:“那岑伯父你到了猎场不能离开我,否则我会被吃掉的,这样你以后就看不到我了。” 顺熙帝宠溺地亲了亲她额头的碎发,轻笑着应道:“好,岑伯父一步也不离开你,去哪儿都把你带上。” 到达围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安营扎寨之后顺熙帝命皇子c伴读以及各大臣们休养生息,待次日再进行狩猎。 这次狩猎因为带了漪宁,皇后便派了金嬷嬷随身照顾,夜里漪宁也是同金嬷嬷睡得。 她有些认床,晚膳后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下,还是顺熙帝亲自过来给她讲故事,最后才算是睡着了。 翌日,漪宁睁眼时天还没大亮。金嬷嬷在她床榻前打了地铺,她睡眠极浅,漪宁只轻轻翻了个身她便醒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见漪宁也已经坐起来了,金嬷嬷柔声问:“郡主怎么起了?” 漪宁头发因为睡了一夜蓬蓬松松的,还有些凌乱,但脸上却没什么睡意,而且极为精神,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她四下看了看:“天还没亮吗?我不困了。” 金嬷嬷回道:“天色尚早呢,不过郡主若是睡不着,奴婢陪您出去转转。”营帐四周全是守卫,倒也是安全的。 漪宁点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由金嬷嬷伺候着自己梳洗。 出了营帐,外面还没大亮,天上泛着鱼肚白,周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守卫们此时都恪尽职守,一个个站得笔直,漪宁走动时若是遇上巡逻的侍卫,他们也都规规矩矩向她问安。 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凉,金嬷嬷怕她冻着,特意为她裹了件小氅衣。氅衣是皇后亲手为她做的,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每次她带上帽子就会有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高高竖起着,再配着那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甚是可爱。 突然,她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眼睛里透着希冀:“金嬷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 金嬷嬷闻声也仔细闻了闻,凝眉想了片刻:“似乎是烤肉的味道。”这大清早的,谁居然有闲心吃烤肉? 漪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突然觉得好饿。 “郡主,似乎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金嬷嬷指了指东面。 香味越来越浓,漪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金嬷嬷,咱们去看看吧。”说着,自己先迈着小短腿往东面跑着去了。 一棵槐树下面,邵恪之和岑琰二人正席地而坐,中间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两人手里用木棍扎了两块儿肉烤着,香气四溢。 漪宁忙不迭跑过去:“邵哥哥,你和三哥哥在吃什么?” 岑琰看到她很是意外:“阿宁,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了?” “睡不着了。”她说着过去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岑琰手里的烤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寿宴 翌日清早,邵恪之收拾妥当之后在门口等候妹妹邵稀, 不多时见妹妹出来, 穿的却是那套海棠红的寒烟裙。 看到邵恪之, 她小跑着上前来:“二哥,你瞧我这衣服好吗?” 邵恪之轻轻嗯了一声,对她道:“时候不早,快上马车吧。” 邵稀低应一声, 乖乖上了马车,邵恪之则是策马而行。 去宫里的路上,邵稀掀开帘子望向邵恪之:“二哥, 我听闻郡主的祖母萧国公老夫人还活在世上,前两日被接入宫中了。你知道这事吗?” “略有耳闻。”邵恪之端坐在马背上, 语气平和, 听不出情绪。 邵稀叹了口气:“其实郡主原本孤身一人在皇宫里还是挺可怜的,陛下皇后虽然疼她,到底不是亲爹娘, 心里还是不一样的。不过如今好了,总算是有了个亲人在身边。”她说着,放下牖幔, 倒是没再说什么。 只邵恪之听了她这话,不知怎的, 竟有些出神起来。 太后的寿诞是在承庆殿举行的, 因宴请的人年纪都不大, 鲜少有贵妇, 倒是别有一番新意。 邵恪之和邵稀二人进殿后给太后贺了寿,献上寿礼,看到旁边坐着的三皇子岑琰,便一起坐了过去。 寿宴开始之前,由皇子公主们纷纷向太后呈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 二公主岑锦瑶亲自绣了十样锦的披帛,岑锦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绣技也是十分了得,倒是引来不少人喝彩,直夸她细心孝顺,连带着自然要夸赞一番二公主有个陈贵妃这样的好母妃。 当年因为设计害漪宁嫁祸皇后一事,陈贵妃和岑锦瑶这个女儿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平日里见了面,二公主甚至连对这个母妃表面上的问安都省了。 而陈贵妃的清池宫,岑锦瑶更是一连五年都不曾再踏进去过。 不过,宫里的事,除了那些个伴读之外,又有谁会清楚。大家只一个劲儿地夸赞着陈贵妃会教女儿,明摆着便是讨好巴结的。 陈贵妃倒也不解释什么,左右女儿是她生得,不管她和岑锦瑶母女关系如何,她终究都是她的母妃,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是以,面对大家的称赞和夸奖,她也只是笑得温婉宜人。 邵稀却是不屑地撇撇嘴,小声对着身旁的二哥和三皇子岑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陈贵妃,总觉得她这个人好虚伪,没有皇后娘娘好。” 她声音极小,倒是只有邵恪之和岑琰两人能听到。 其实五年前太子赠给三皇子的那匹马失控疯癫,导致二人受伤一事,还有安福郡主躲在邵恪之的马车里出宫,险些失踪。这两件事虽然后来由韩婕妤顶了罪,但邵恪之和岑琰二人还是对陈贵妃有所怀疑的。 如今听到邵稀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两人齐齐望了眼上面笑得温婉动人的陈贵妃,邵恪之低喝一声:“不得胡言乱语。” 这丫头,还是太单纯了,也不怕祸从口出。 邵稀被二哥斥得吐了吐舌头,埋头吃着桌案上摆着的精美点心。今天的寿宴很是丰盛,很多她喜欢吃的点心呢。 这边,二公主献了寿礼后,依着次序便是三公主岑锦玉了。 岑锦玉献上的是自己亲自抄写的经文,倒也得了太后的夸赞。随后得意地望着萧漪宁,想看看她能送什么好的礼物来。 去年太后的寿宴,萧漪宁送的便是自己亲抄的经文,那段日子太后不知怎的总是梦魇,看见她的寿礼直夸她有心。索性今年岑锦玉便有样学样,也送了经文。而且,她抄的可比萧漪宁去年的多多了。 漪宁似乎没发现岑锦玉眼中的得意,只乖巧着上前献上了自己的寿礼 她打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放着的却是一条抹额。 抹额用黛色的上好的冰丝绸缝制而成,中央镶了块圆润通透的白玉,抹额上有银线勾勒的寿字纹路,每一处都分外细致。 漪宁道:“再过段日子就要入夏了,皇祖母到了夏日总会头闷,这冰丝绸丝滑柔顺,贴着肌肤时凉凉的,触感也好。和田山玉冬暖夏凉,镶嵌在抹额上,到了夏日皇祖母戴着必然清爽些。” 太后瞧着那抹额,笑得合不拢嘴:“阿宁这丫头总能变着法儿的讨我老婆子欢心,瞧瞧,倒是个贴心人儿。” 皇后也跟着笑:“阿宁长大了,这些年愈发懂事,也着实让人宽慰呢。” 有太后和皇后两厢夸奖,在座的自然也少不得对着安福郡主一番恭维奉承,那夸赞之语竟是和方才的二公主不相上下了。 岑锦玉听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二姐姐什么都比她好,受到夸奖倒也罢了,可萧漪宁一个外人,凭什么抢她的风头? 她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就想呛她两句:“安福郡主,你的祖母萧老夫人不是找到了吗,那你是不是要跟老夫人回萧国公府住?” 今日一早,顺熙帝册封了萧老夫人荆氏为正一品诰命,原本今日太后的寿宴她也该参加的,只是老人家身子不适,太后怕她再有什么好歹,便让她在长乐宫里歇着。 不过,萧老夫人得到册封,也算是昭告天下的,大殿之内倒是无人不知。 如今听到三公主的话,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了安福郡主。说来也是呢,萧老夫人找到了,依着规矩,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要带着安福郡主出宫,回萧国公府里居住了吧。 漪宁骤然听到这样的问题,不免觉得尴尬。 她和祖母自然是不会出宫去的,可这样的话若是她自己说出来,便是她自己赖着不走的意思了。 岑锦玉此举,分明是想让她当着众人的面难堪的。 太后也是精明的,岑锦玉话中之意她自然也听得明白,不觉得眉头皱了几下。这丫头也不知被魏淑妃怎么养的,性子是越发的不讨人喜欢了。 “你萧祖母与哀家情同姐妹,如今她身染重病,自是要在宫里好生医治的,回国公府做什么,怪冷清的。阿宁打小就是养在宫里的,若真让她走,哀家倒还舍不得呢。”太后笑呵呵地说着,冷不防给了岑锦玉一记目光。 岑锦玉被祖母瞪得身子轻颤几下,勉强笑着:“祖母说的是呢,孙儿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别的什么意思。” 萧漪宁不冷不热地望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兀自去了一旁坐着。 邵稀瞧见她心情欠佳,跑过去跟她同坐一处:“郡主别跟她这种人一般见识,她就是觉得你比她优秀嫉妒呗,小心眼儿!”她一边安慰着漪宁,还不忘朝岑锦玉那边睇了一个不屑的目光。 漪宁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一笑,无奈摇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只是这人总爱有意无意暗示自己孤苦无依,在皇宫里是寄人篱下,也确实可恶了些。 “对了,听闻萧老夫人病得不轻,御医瞧了怎么说,可严重?”邵稀又问。 漪宁不觉想到了那晚御医的话,旋即笑了笑:“并无甚大碍,有御医好生调理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说着,自己捏起酒盅饮了一杯。 寿宴上摆的是酸酸甜甜的果子酒,甘醇清冽,口感很不错。因见桌上的点心都瞧着没什么胃口,索性又自斟自饮地喝了几杯。 这果子酒邵稀也喜欢喝,见她一直喝个不停,便也没劝,反倒陪着她两人一起喝了起来。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不少,到最后,邵稀竟是脸颊通红着伏倒在了桌子上。 果子酒劲儿虽然不大,但若是喝多了,后劲儿却也是有的。邵稀喝倒之后,漪宁又连着喝了几杯,因觉得大殿里太闷,便起身想出去走走。 佟迎看她双颊泛红,眼神迷离,整个人似乎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忙上前扶住她:“郡主想去哪儿,奴婢陪您吧。” 漪宁却摇了摇头:“不必,稀儿睡了,你扶她去我房里歇着,在这里恐要着凉。”邵稀入宫是不能带贴身宫女陪同的,漪宁觉得还是把她交给自己身边的佟迎靠谱些。 “可是”佟迎有些犹豫,她若是照顾邵姑娘,那郡主怎么办?她瞧着郡主也喝了不少酒呢。 漪宁却又摆了摆手:“我当真无碍,不过是出去吹吹风。这里是承庆殿,四周全是宫女太监,如若有什么事自有他们可以差遣,你只管照顾稀儿便是。何况这青天白日的,也出不了什么事。” 见郡主坚持,佟迎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得扶着迷迷糊糊的邵稀去椒房殿郡主的落樱阁里歇着。 漪宁跌跌撞撞着出了承庆殿,漫无目的地在院中走动着。今日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的,偶尔还有微风吹拂在耳畔,十分的舒服。暖融融的阳光洒下来,整个人觉得懒懒的,醉意朦胧。 漪宁本就有了些醉意,如今被风一吹,整个人都觉得有些漂浮起来。倒是有来往的宫女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却只是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仍旧一个人随意地转悠着。 不觉间出了承庆殿的大门,又一路向着前方而去。 远远的,她看见前方绿荫簇拥下的八角亭内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揉了揉双目定睛一看,正是邵恪之和岑琰。 这二人方才不是还在承乾殿吗,什么时候居然跑这里讨清闲了。 她这般想着,径直向着八角亭的方向而去。 其实她距离八角亭并不远,但因为吃了酒,跌跌撞撞着总是走斜路,步子也十分不稳,一路走下来倒是格外艰辛。 八角亭内,岑琰和邵恪之正对坐在石桌前品茶,岑琰不经意一个侧目,看到了走过来的漪宁。 漪宁此时已来到八角亭下,可不知怎的,一双脚有些不大听话,眼看着前面是台阶,可踩了一脚没上去,又踩一脚,还是没踩到,身子摇晃的厉害。 岑琰瞧见了笑着摇头:“这丫头平日里根本不会饮酒的,今儿个怎么喝了这么多?” 他话音刚落,却见邵恪之已经站起身来去扶她了。 漪宁还在皱着眉头纠结自己为什么总踩不到台阶上,一抬头瞧见邵恪之走过来扶住了自己,身子也随之软软的往他怀里倒,说话也有些飘飘然,傻乎乎地笑着:“邵哥哥,这里的台阶好奇怪的,一直在跑,我怎么也上不去。” “是你自己喝醉了。”他说着搀扶她走上凉亭,又扶她在圆凳上坐下。 漪宁身子软软的,一坐上圆凳上半身便往前趴,抬手打翻了邵恪之方才刚喝了一口的茶盏,褐色的茶汤随之洒出来。 因为怕烫着她,邵恪之慌忙把她搭在石桌上的胳膊拉起来。小姑娘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见他拉起了自己,索性脑袋一歪又靠在了他怀里。 邵恪之看着醉成这般的小姑娘,一时间推开她也不是,抱住她也不是,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的岑琰。 岑琰倒是一直在那儿坐着,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样子,反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邵恪之顿觉无奈,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姑娘,说话突然有些僵硬:“郡主,你喝多了,不如喝杯茶醒醒酒。” 漪宁只是脑袋沉沉的,整个人有些迷糊,但其实并没睡,如今听到邵恪之的话,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邵恪之扶她坐直了身子,又拿了干净的杯子为她斟了杯茶水递过去。 漪宁接过来低头就喝。 “小心烫!”邵恪之话音刚落,那边漪宁已经猛喝了一口,烫的舌尖一阵麻木,一张姣好的面容瞬间皱成了苦瓜脸,一双眼水汪汪的,竟是要哭了。 “邵哥哥,好烫啊!”她可怜巴巴地说着,委屈哒哒的,叫人瞧了心仿佛都要软化掉。 邵恪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漪宁,竟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得看向岑琰:“殿下,这,这怎么办?”这两人都是宫里的,时常见到,肯定比他有办法对付吧? 眼见邵恪之把问题抛给自己,原本在品茶的岑琰险些被呛到,想了想道:“不如,你送她回椒房殿?” “这不太好吧?”说到底自己可是朝中官员,郡主年龄虽小,却也是该避讳的。 其实岑琰也觉得不太好,思索片刻又道:“那就咱们俩一起送她回去吧,想来也没什么。” 邵恪之想想也是,这丫头尚且年幼,素来也不怎么注重那些男女大防之事。便听从了岑琰的意见,二人决定一起送她回去。 谁想,这时突然有个宫女过来,说刘贤妃突然身子不适了。 刘贤妃本就体弱,这两日又总是胸闷,瞧着有些不大好,岑琰听闻此事自然着急,一时间也顾不得这边的事了,便只好对邵恪之道:“我先回去瞧瞧母妃怎么样了,就烦劳你送阿宁回去吧。” 邵恪之面上一僵,虽觉得不妥,但事有轻重缓急,便也只能任由三皇子匆匆去了。 一时间这八角亭中只剩下他和漪宁两个人。 小姑娘趴在石桌上,脑袋侧枕着自己修长的胳膊,一张脸蛋儿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此刻粉扑扑的,比春日里的桃花还要娇美许多。樱桃似的小嘴儿嘟起着,倒显得有几分娇憨可爱。 她此刻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灵动中透着俏皮。 邵恪之在她旁边坐着,静静望着她,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打搅了这美好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漪宁才悠悠苏醒过来,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瞧见旁边的茶盏捧起来就往嘴里送。 邵恪之还来不及阻拦,那盏中的茶水却已被她饮了个干净。 他一时间颇有几分不自在。这丫头饮的那盏茶是他方才给自己倒得,都喝过几口了 漪宁却仍有些后知后觉,见邵恪之表情不对,狐疑着抬眸望他:“邵哥哥,怎么了?这茶有什么问题吗?” 邵恪之敛去那抹尴尬,淡淡一笑:“没什么,郡主还喝水吗?” 漪宁呆呆着点了点头,双手托着腮帮子,晃了晃脑袋,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 此时茶壶里的茶都不怎么烫了,邵恪之斟了一杯后直接递给她,看她清醒了些,索性便同她说着话:“郡主怎喝这么多?” “稀儿也喝了很多呢,她都喝醉了,我让佟迎扶她去落樱阁睡觉了。等你出宫之时,记得把她带回去。” “是。”他淡淡应着。 漪宁又灌了一杯茶水,整个人似乎比方才舒服了些。突然推着腮扭头看向邵恪之:“邵哥哥,你知道吗,我有祖母了,是亲祖母哦。” “臣知道。”他应着看向她,却见她眼皮似乎很沉重的样子,一直闭着眼睛,浓密狭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分外娇俏可爱。 这时,小姑娘不知怎的,双目突然一睁,眼眶红彤彤的,竟似个无辜的小兔子一般。紧接着,那通红的眼睛渐渐变得湿润,里面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啪嗒”一声,一滴晶莹通透的雨露自眼眶滑落,顺着粉嫩的面颊滴答着最终落在冰冷的石桌上。 邵恪之望着她,没有说话。 漪宁撇着嘴,嘴里呜咽着:“阿宁好不容易有了祖母,可是御医说祖母的病很严重,怕是治不好了”她说罢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她突然的痛哭让邵恪之顿觉有些不知所措,还未来得及反应,小姑娘却顺势倒向了自己这边,最后竟是趴在自己的膝上抹眼泪了。 他不由得有些僵住。 默了许久,见她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架势,邵恪之犹豫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 感受到了他的安慰,漪宁突然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他:“邵哥哥,我好不容易才有祖母的,如果祖母有一天再离我而去怎么办?” 邵恪之望向她,神情倒是格外认真:“郡主应当知道,是人都有生老病死。” 漪宁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也知道阿爹阿娘都已经离世了,人都有生老病死,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 “可是我才刚跟祖母相认,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让祖母多活几年呢?”她伤心的再次落下泪来,竟是觉得分外伤心。 邵恪之道:“郡主如果真的不舍得萧老夫人,何不趁老人家有生之年与之好生相处,以尽孝道。老夫人若能心情愉悦,会延年益寿也不是不可能。纵然不能,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漪宁想了片刻,乖乖点头:“邵哥哥说得对,我会好好陪在祖母身边,努力让她开心的。” “郡主喝多了,臣送郡主回去。”他说着站起身来,亲自扶起阿宁。 漪宁此时酒意正浓,被他扶起时还是有些站不稳,只能搂着他的腰,整个人借力在他身上才能勉强站稳。 如此亲密的举动让邵恪之有些不太自在,下意识看了看四周,见周遭并无人看到,这才略放下心里来,转而弯腰让漪宁趴在自己背上,背她去椒房殿。 邵恪之体格高大,他的背也十分的宽阔舒服,漪宁搂着他的脖子,侧脸贴在他的肩上,嘟着小嘴儿飘飘然地道:“邵哥哥,我很不喜欢岑锦玉,她今日在承庆殿真可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我什么时候出宫。我没有阿爹阿娘,祖母还病着,如果出了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我又没有招惹她,干嘛总跟我过不去。” 这样的话如果清醒着时,现在的漪宁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如今酒喝多了,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反倒说了些孩子气的话。 可从她的话语中,邵恪之也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孤苦和无助。 是啊,表面上看来宫里所有人都宠着她,但如何也改变不了她并非皇室中人这个事实。她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让自己在这宫里站稳脚跟。 帝后再疼她,却也不是她的爹娘。她不能像寻常的孩子一样对着陛下和皇后撒娇,发脾气,甚至有些心里话也要藏在心底,不能随便说出口。凡事都得小心翼翼的,努力做个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乖乖女,做个尊贵端庄的安福郡主。 其实在这宫里,她过得也很辛苦的吧?远不如众人表面看到的那般光鲜亮丽。 就像他,所有人只看得到他外面的风光,什么少年才子,什么状元郎。又有谁知道,他需要在无人的时候付出多少努力和辛苦,才能换来今日的成绩。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她还是有些相像的。 他背着她默默走着,心情竟也跟着变得有些复杂。 这时,背上的小姑娘突然扭了扭身子,抱紧了他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喃一句:“邵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可好?” 邵恪之脚下的步子顿住,一时间竟有些迈不开脚,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隆,竟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漪宁闭着眼却被发现他的一样,仍旧自顾自地道:“我不想永远待在宫里,有时候会觉得很累的。如果嫁给你,我以后就能出宫了。” 她不清不楚地说着,眼睛自始至终都闭得紧紧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因为大脑混沌的原因让她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邵恪之背着她在原地停了许久,鬼使神差的便回了一句:“好。”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或者说,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她这么说,他便这么应了。 当清醒过来时,才猛然发现自己明明没喝醉,居然也跟小丫头一起说起胡话来了。他无奈失笑,倒也没再说什么,只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然方才的那段对话,不管背上的姑娘是否记得,但自这一刻起,却是深深埋藏在了他的心底,成了多年后一直挥之不去的执念。 —— 漪宁平素里甚少饮酒,这一醉便由白天到了黑夜。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椒房殿落樱阁自己的床榻之上,周遭点着灯烛。似乎因为怕扰了她的睡眠,这寝殿内的烛火甚为虚弱,只荧荧一点微光,勉强将周遭照亮。 外面的佟迎听到动静,掌着宫灯从外面推门进来,又将房内其它地方的灯烛一一点亮,罩上灯罩。 很快,寑殿之内亮堂了起来,在灯罩之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明明灭灭的,好似一拢绢纱。 她这才走至床榻的方向,轻声道:“姑娘喝了许多酒,如今可觉得难受?” 漪宁是空腹喝得酒水,没想到果子酒味道极好,后劲儿却也烈,至今还有些头昏脑涨的。肚子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隐隐有些难受。 她点了点头。 早知道酒醒之后会让自己这么痛苦,她打死也不会喝那么多的。 佟迎见她十分痛苦,便又道:“邵修撰吩咐奴婢熬了白粥给郡主,说如若郡主醒了便喝些,养胃,奴婢去端来给郡主?” “邵修撰?”漪宁蹙了蹙眉头,这怎么还牵扯到邵哥哥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和邵稀在承庆殿内饮酒来着,后来邵稀喝晕了,她让佟迎送邵稀来自己房中休息。 再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觉得脑子好像有部分忘记了一样,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她揉了揉脑袋,颇有些郁闷。她喝多了酒,怎么还跟邵哥哥扯上关系了? 佟迎观察她片刻,犹豫着问:“郡主,你莫不是醉得太厉害,忘了之前发生了何事?” 漪宁是有些不记得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抬眸看向佟迎:“发生了何事?” 佟迎想了想:“其实奴婢也不大知道,邵姑娘喝醉了,郡主吩咐奴婢带她来您房中歇息,后来便看见您也醉得不省人事,是邵修撰亲自背着您回来的。” “背着我?”漪宁吃了一惊。虽说她和邵恪之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了,可在宫里被他背着回来,她想想还是觉得怪怪的。 吩咐佟迎下去端粥,漪宁抱膝坐在床上,努力回想着脑海中那片莫名的空白。 她喝多了酒,怎么还就遇上邵哥哥了呢? 也不知她酒醉之后可有胡言乱语说些丢人的话。 她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颇有几分懊恼。 佟迎端了熬好的白粥进来,见漪宁还在榻上坐着,将粥搁在圆桌上扶她起身:“郡主起来喝些粥吧,今日寿宴上您除了喝酒什么都没吃呢。” 漪宁现在胃里难受得紧,也想吃些东西垫垫,便由着她搀扶自己下了榻,去旁边的花梨木圆桌前坐着,捏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 —— 这日夜里,邵恪之躺在自己房内的榻上辗转多次,竟是无法安眠。 不知怎的,他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的想起今日在宫里时与安福郡主的对话。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入了魔了,那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子喝醉了以后的胡话,兴许酒醒了也便被抛诸脑后,可他居然还很认真地答应了。 任谁都知道,安福郡主将来长大了必然是陛下和皇后看重的太子妃人选,她与太子青梅竹马,太子又对她甚为照拂,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的。 而自己年长她六岁,等过两年她长大了,自己只怕都近二十岁了。在大夏朝,二十岁大多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十四五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怎么可能看上年纪那么大的自己呢? 他这般想着,脑海中却又冒出来另一个念头:没准儿,小丫头就喜欢这样儿的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小丫头酒醒之后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这般想着,一时间竟哑然失笑。自己这是魔怔了,居然相信一个小孩子酒醉间说的话。 这一晚,思来想去的,竟是一夜未眠。 早膳过后,因为今日沐休,不必去当值,邵恪之便在自己房内看些书。但因为心神不宁,竟是一句话也没看进去。 这时,父亲长浚伯却突然来了。 “这些书你反复的读,倒也乏味,该趁着沐休之日到处转转。”长浚伯说着,在一旁的桌前坐下。 邵恪之亲自起身过去为他奉了茶,笑道:“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倒是前些日子约了几个同僚赛马踏青,却也就那么回事。” 长浚伯笑着摇头:“你呀。”目光突然瞥见他书案上摆着的书,略微诧异了一瞬,“那是兵书,怎么看起这个了?” 邵恪之点头:“是《六韬》。” 长浚伯十分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如今中了状元,进了翰林院,仕途一帆风顺,因何学这些个?莫非还想弃文从武不成?” 邵恪之笑笑:“目前倒也并未多想,只是觉得兵法诡变,细读起来也大有收获。多看些兵书,兴许以后能用得到。” 长浚伯想了想,倒也赞同他的话:“如此也好,若能文武双全,却也不失为一件美谈。只是还要多注意休息,莫要损了身子才是要紧。” “孩儿谨记。” 长浚伯默了须臾,又道:“昨儿个你去宫中赴宴,可曾与哪位姑娘搭上了什么话?” 邵恪之身形明显一僵,下意识望向自己的父亲,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好端端的,父亲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再仔细回想昨日之事,他一直跟三皇子在一起,除了遇到安福郡主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姑娘了吧? 但看父亲的神情,他觉得父亲话中所指应当并非是安福郡主。 这时,长浚伯又开了口:“是乔国公府的嫡女,似乎叫乔晗章的,与你同龄,昨日跟随乔国公夫人一起去宫中给太后贺寿,若你并未与乔姑娘说过话,想来是入了乔国公夫人的眼。今儿个为父在外面遇上了乔国公,他话里话外都是想与我们结为亲家。” 邵恪之沉默着,没言语。 长浚伯又道:“这乔国公府乃是簪缨世家,早年祖上便是开国元勋,被太祖皇帝封为国公,世代袭爵。这几代乔家弃武从文,在朝中威望颇高,已逐渐形成与陈丞相相互制衡的局面。这样的门第,咱们若能与之结为姻亲,对你的仕途也是极为便利的。除却这个不谈,乔晗章乃是长安城屈指可数的名媛淑女,无论才情还是样貌都位居首位,想必能与你合得来。” “父亲答应了?”邵恪之抬头望着长浚伯。自打他中了状元,上门说亲的早已是络绎不绝,但还没有哪个似这位乔家嫡女般,得父亲这般夸赞的。 长浚伯沉吟片刻:“乔家乃是高门大族,乔晗章又的确颇为出色,在为父看来的确能与你般配。当然,为父曾说过,婚姻之事皆先问了你的意见再做商榷,是以倒也并未准确给乔国公答复。” 长浚伯的话倒是让邵恪之松了口气,他默了片刻,认真道:“父亲,孩儿觉得,婚姻之事尚且不必如此着急。何况,孩儿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修撰,又是次子,并不能承袭父亲爵位,岂能与乔姑娘般配?” “这话为父倒也如实与乔国公说了,但乔公看中的乃是你的学识和能力,倒是不介意你次子的身份的。若你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不止这个”邵恪之抿着唇,犹豫着道,“孩儿尚未有成亲的打算。” 长浚伯定定地望着儿子:“你可要想清楚了,乔晗章这样的姑娘可遇不可求,你若是不愿意,依着她如今的年纪怕是也会早早的嫁与旁人,届时你便再无机会了。” 邵恪之不假思索地回道:“孩儿不后悔。” “二郎”长浚伯沉吟着看他,“你心中莫不是已有了意中人?” 邵恪之微微有些怔愣,旋即回道:“未曾,只是想再等两年不迟。” 长浚伯曾说过婚姻之事要征询他的意见,如今见他态度坚决,便也当真未曾强求。只是叹息一声:“既如此,且随你吧,只是可惜了那乔家的姑娘。” 长浚伯离开后,邵恪之依然定定地坐在那儿,一时间陷入沉思。 他觉得自己也是可笑,当父亲提及自己的亲事时,他脑子里想到的居然是昨日阿宁醉意朦胧间的那句话。 ——“邵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可好?” 他不知道小姑娘酒醒后是否还记得这句话,可他却像钻了牛角尖一样,真的想等一等。 他想等等看,等她长大了,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机会。 他其实不清楚自己对这小丫头是什么样的心思,只是觉得她无父无母在深宫之中也挺苦的。如果可以,他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当然,等几年后,她如果真的嫁给了太子,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祝福她也就是了。 自己如今的确没什么心仪之人,等一等看又有何妨? 赵源方才就在外面的,如今见伯爷走了,自己跟着进来,却根本不明白他家主子那点心思:“公子也真是的,这么好的姻缘却让您给推了。唉,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遇见乔姑娘那样的人了。” 邵恪之饮了口茶水,抬眸看他:“你见过那姑娘?” 赵源道:“乔晗章姑娘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第一姝女,在姑娘们的名声里头可不比公子你逊色的,小的老早就听过了。昨儿个小的在皇宫门口等公子和姑娘,你们出来时,乔姑娘和乔国公夫人也恰好出来,小的还看见她们母女两个往咱们这边看呢。当时乔国公夫人不知对乔姑娘说了什么,小的还瞧见乔姑娘的脸立马便红了。当时觉得纳闷儿,现在却是懂了。” 邵恪之睇他一眼:“平日里正事不见你做,这样的事你倒是挺用心。” 赵源嘿嘿一笑,挠着头没好意思接话。他这不是关心他家公子的终身大事嘛,若真能把那位乔姑娘娶进门做少夫人,那可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守孝 此为防盗章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 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 却也未敢多言半分, 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 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 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 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 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 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 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 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 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 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 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 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尚不知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漪宁见岑璋哑口无言了,她十分得意,又佯装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哥哥,看事情不能太片面的,这样可不好。”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c淑c德c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c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这么一比对,明显自己如今只封个婕妤是亏大发了。 她颇有些懊恼的捶了下床榻,贝齿咬着有些发白的唇,脸上明显升起一丝薄怒,又有些无奈:“真是可恶,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春桃小心翼翼望了眼韩婕妤,又道:“难道婕妤您就真觉得落胎一事是个意外?” 韩婕妤猛地扭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露凶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春桃突然跪在地上:“婕妤,奴婢不敢瞒您,您有身孕一事奴婢其实老早便已知情了。” “你说什么?”韩婕妤满是惊愕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她也顾不得疼痛,抓着春桃的肩膀摇晃着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韩婕妤手上力道极重,春桃疼的蹙紧了眉头,脸颊憋得通红。韩婕妤却仍不打算放手,怒不可遏地道:“你明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又何须想办法接近什么安福郡主来博宠?你说,你隐瞒不报到底居心何在?” 说着,她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故意引我去湖边让我落水是不是?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原来是你!” 春桃一时间有些怵得慌,却仍硬着头皮道:“婕妤您听奴婢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我绝对不是真的要害您。奴婢,奴婢是有苦衷的” “苦衷?”韩婕妤面露凶狠地看着她,“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身为一个婕妤捏死你个小宫女可是再容易不过的!”说着,她原本抓着春桃肩膀的手此刻已经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脖子。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吐字还不清晰,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唇角噙了一丝笑,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一点点散开,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 依着宫中规矩,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这日,皇子公主们依例前来,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聆听皇后的教导,漪宁也站在其列。 漪宁知道岑锦玉不喜欢自己,便总是刻意离她远远的,尽量不惹什么是非,因此故意站在了太子和二公主的中间,与三公主之间隔了个二公主,她也就安心多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逐一询问了大家的近况后笑着道:“今儿个早膳椒房殿里准备了糖糕和酸乳酪,是你们小孩子们爱吃的,大家就一起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后很少留众人用膳,但凡开口留人那膳食必然也是极好的,众人自然也都乐意留下,恭恭敬敬对着皇后道了谢。 孩子们围坐一团,小的如阿宁c岑锦玉不过四五岁,大的如岑玮c岑璋也才八岁。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口味却是大相径庭。 二公主和三皇子喜好清淡,大皇子口味偏咸,太子偏辣,三公主岑锦玉和漪宁两人倒是在吃上难得一个口味,爱吃甜的。皇后照顾到每个人的偏好,吩咐的膳食也各有特色,一时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下来殿内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很规矩。 用罢早膳,太子要回东宫听太傅授课,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起前往晋江阁进学。 去晋江阁的一路上,大皇子和亲妹妹岑锦瑶走在一起,虽然岑锦瑶寡言少语,大皇子仍努力找着话题与她闲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说话,便嘴巴甜甜的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岑琰虽不大喜欢这个三公主,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忍无缘无故给她冷脸,便也尽量迎合着她。 岑锦玉见漪宁一时间没人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着,心里便很畅快,只觉得终于狠狠出了口闷气。 好在漪宁心大,大家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才是兄妹,而她是个外人嘛。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失落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突然小跑着走了。她想跑得快点尽早到学堂,这样就没人知道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了。 路过御花园的八角亭时,她看到太后正在双腿微屈,半蹲着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小跑着过去,软软糯糯喊了声:“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太后看到是漪宁笑了笑,一只臂膀上下转着圈圈道:“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啊。”她说着又扭了扭脖子,用拳头捶着腰。 漪宁好奇的看着她:“这样就能强身健体吗?” “当然了。”太后冲她笑着,动作却是没停,又把一条腿从后面抬起来,脚背放在肩膀上,腰往后面轻微弯着,展现出完美的弧度。 看着太后柔软的身子漪宁花瓣儿一样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她自从进了宫所有人都本本分分的,这样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太后看了看漪宁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和刘尚宫以外再没旁人,诧异道:“咦,今儿早上那些猴孙们不是都去你岑伯母那里请安了吗,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去学堂?” 漪宁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答,这时岑锦玉远远看见太后惊叫着跑来了:“皇祖母!” 太后单腿支撑着站了许久,这会儿本就有些不稳,熟料岑锦玉看也没看往她身上扑,这一撞太后身子顿时不稳,摇摇晃晃着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岑锦玉也顺势倒在了太后的身上。 岑琰和岑玮赶过来忙上前将太后给扶起来,岑琰关切地问:“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太后揉揉肩膀,苦哈哈皱紧了眉头:“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奶奶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岑锦玉知道自己惹了祸,小心翼翼站在那儿,低着头也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孙女儿,太后也没真的怪罪,又看她吓着了,半开玩笑地道:“也亏得你奶奶我有些底子,若是旁人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住了。” 岑锦玉抬头看着太后,小声问:“皇祖母,你真的没事?” 太后揉了揉她的小脸儿:“难不成,你还真希望奶奶有事?” 岑锦玉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又想到太后方才的动作,困惑地问:“皇祖母,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太后得意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带着你爹和你萧叔父,孤儿寡母的就想练点东西强身健体,就算不能跟人打架,逃跑的时候总要有力气。不过你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你看皇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刚才被你摔一下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着,她笑眯眯望着小孙女儿:“不如你以后也跟着奶奶学?等你到老了肯定也是身强体壮!” 岑锦玉想到刚刚那些丑了吧唧的动作,下意识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太后咳了几声,拿着腔调问:“知道奶奶年轻时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包子西施吗?” “因为奶奶卖的包子好吃,而且长得好看。”岑锦玉仰着脸答道。 太后摇头:“不对,我跟你说,那是因为奶奶我练就了一副娇软苗条的身段儿。” “就,就你刚才那个?”岑锦玉嘴巴微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太后佯装生气:“不信奶奶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从现在跟着奶奶练,将来长大了必然软筋酥骨的,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小姑娘便没有不爱美的,岑锦玉一听这话急急忙忙举着:“我学我学,我也要练这个!”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几个,有没有跟奶奶练这个的?” 大皇子岑玮佯装咳了几声:“那个,皇祖母,武教师傅有教孙儿习武呢,这个就不必了。” 岑琰跟着附和:“皇长兄所言极是,孙儿也,也不学了。” 岑锦瑶自始至终神情淡淡,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太后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孙儿孙女们:“你们这一个个儿的,不学罢了,我还懒得教呢。” 漪宁小心翼翼过去扯住了太后的衣摆,声音细若蚊丝:“奶奶,我,我也想学。” 岑锦玉顿时不乐意了,不等太后开口她抢先道:“不行,皇祖母教两个人多辛苦!” 岑锦瑶敛着神色,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德妃 此为防盗章  陈贵妃国色生香的脸上升起一抹愁容,唇角微扬的笑意是苦涩的。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 但很快被她敛去, 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 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 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 您是当朝贵妃,放眼整个大夏, 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可纵然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 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 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 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 端坐在主位上, 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陈贵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韩才人的欺负倒是真的。” 被陈贵妃看出来了,春桃便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挽了袖子给陈贵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这伤全是韩贵人打的。自从她做了才人,从来未曾再被圣上临幸,她每日里心上憋着气,便总拿奴婢来撒气。奴婢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望娘娘您能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给调回清池宫。” 春桃的这些话陈贵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宫里当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们的底细,平日里对症下药,的确笼络了不少人心。那韩焉当初背着她爬上龙榻,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留下她日后当颗棋子也不错。而选择与韩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韩才人,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 好在,她这步棋并没走错,这春桃也未曾辜负她的用心。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启唇,不紧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陈贵妃的态度让春桃有些失望,抿着唇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韩才人这样的人,就该给些教训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陈贵妃说着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困。 “可是娘娘”春桃还有些不想放弃,可眼见着采薇走了过来,面色淡淡,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得低声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春桃忍不住对着采薇道:“采薇姑姑,韩才人背叛娘娘,娘娘怎么还护着她,奴婢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您是娘娘跟前儿的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气的吧,不如您再劝劝,奴婢以前没少受娘娘恩德,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做的。”她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采薇道:“我知道你对娘娘的忠心,说起来你也是清池宫里出去的,咱们自然有几分情谊,也是见不得韩才人这般欺负你的。不如这样吧,你且先回去,韩才人有孕一事先隐瞒着,待我再劝劝娘娘再做处置。”她说着将自己腕上的红玉镯子套在了春桃手上。 春桃见了采薇的态度自然欢喜,如今又接了镯子,高高兴兴的应下来。 送走了春桃,采薇扶着陈贵妃去妆奁前为她卸去头饰,顺便把外面与春桃的谈话一一禀报了。陈贵妃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采薇想了想问:“娘娘,韩焉刚坐上才人那会儿趾高气昂的,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自己不得圣宠才消停了些,可若是当真叫她生下子嗣,依着她的性情恐怕又要对娘娘不尊重了。您真的希望她腹中之子平安产下来?” 陈贵妃滴了一滴玫瑰香露在掌心,细细的揉搓着,面上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不过,有些事未必要亲自动手,能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 长浚伯府 邵恪之沐浴后一身月白色绣着祥云图案的直缀,如墨的发丝因为刚洗过,尚且低着水,湿漉漉披散在后面,虽是少年男儿身,但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却是美极。不过,他的美不似女儿家那般阴柔,而是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矜贵。 他虽只有十岁,但个头却是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且自幼跟着一位江湖师傅习武的缘故,体格十分强健,俊俏的容貌瞧上去也透着刚毅。 他此刻直挺挺站在窗前的长案前,手里拿着两个荷包,左手上羽蓝色的荷包是今日在晋江阁安福郡主给她糕点的那只,而右手上的秋香色荷包,其上同样绣着“聚八仙”的琼花图案,右下角也同样绣着一个“宁”字。她仔仔细细比对着上面的图案,花样c纹路乃至针脚都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邵恪之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嫡出。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了三弟,他自幼便是由乳娘养着,后来又接连有了四弟和妹妹,母亲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和三弟便是被忽略的存在。从小到大,不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如何优秀,在母亲眼里终究什么都不是。 一年多以前,他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鹦鹉被母亲偷偷送给了四弟,结果被四弟给烤吃了,他大发雷霆的要找四弟算账,却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通,说他不顾兄弟情谊,为了只鹦鹉跟自己的亲弟弟置气。他委屈的跑出府去,一个人在未央湖畔坐了许久。 而恰好那晚是上元之夜,有个小姑娘由一位美貌的妇人领着看灯。两三岁的年纪,粉粉嫩嫩的一团儿,突然跑到他跟前蹲着,托腮望着他:“哥哥,你被人欺负了吗?” 同为圣上之女,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疏离 此为防盗章 “烤肉?”顺熙帝蹙了蹙眉头,“什么烤肉?你跟谁一起吃的?” 漪宁道:“今天阿宁起得早, 看到邵哥哥和三哥哥在烤野鸡, 我也吃了。” “好吃吗?” 漪宁点头如捣蒜:“可好吃了, 香香的。”她说着用粉色的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似乎还在回味。 顺熙帝有些无奈,还真是娇生惯养的不知福了,一只烤野鸡居然开心成这样。他小时候最不喜欢那东西了, 嫌野味儿太膻。若说鸡,还是尚食局做的好吃。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怪口味,瞧那念念不忘的小表情。 早膳过后, 顺熙帝在外面给儿子c伴读们训话鼓气,等所有人策马进了林子, 顺熙帝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漪宁:“阿宁想骑马吗?” 漪宁顺势望过去, 眼见有侍卫牵了一匹马走来,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顺熙帝抱着她坐上马背,漪宁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软垫, 又有顺熙帝两条胳膊搂着,她坐在上面很是安稳。 这匹马个头很高,她这个素来只能看到侍卫们大腿的小个子如今坐在上面, 连大家的头顶都能看见了,还清楚瞧见侍卫们头顶的帽子上有红色的流苏。 视野开阔的感觉可真好。 “坐稳了。”顺熙帝温声嘱咐了一句, 见她点头, 他一夹马腹向前驶去。 漪宁太小, 顺熙帝便没带她去太远, 只在营帐附近的空地上奔驰。马背上传来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这空旷的猎场格外清脆。 ———— 树林里,诸位皇子自进入后便分道扬镳了,大皇子带着两名伴读和随行侍卫去了南面,太子和几个手下去了北面,还有其他奉旨前来的武将们也都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 若论起来,此时最悠闲的莫过于岑琰和邵恪之了。 两个人爱僻静,遣退了随行的侍卫策马并肩在林子里走着,速度很慢,还不时的说着话儿。邵恪之还顺便猎下了一只梅花鹿和一只小野羊。 岑琰看着他马儿一侧挂着的猎物,钦佩道:“每次都是一箭封喉,照你这速度和手法今儿个岂不是要拿下头名?” 邵恪之无所谓的夹了马腹往前走:“不打了,不如你我比试赛马如何?” 岑琰知道邵恪之的心思,今儿个狩猎是皇子间的争斗,他这个三皇子体弱不在大家考虑之列,故而亦可以说是太子和大皇子的较量。邵恪之作为伴读,风头太大的确不妥。 岑琰笑着点了点头,他虽体弱,但御医也说该勤加锻炼,策马狂奔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好啊,我也正好试试太子的这匹马威力如何。” 他话音刚落,坐直了身子拿鞭子往后一甩,还未做好准备,马儿却突然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邵恪之略微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时却见岑琰正策马在前面横冲直撞,他身子左歪又斜,努力拉着缰绳才能让自己不掉下来。这骑马的样子,分明有些不太正常。 不好,马儿受惊了!邵恪之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抓紧,立时飞奔赶过去。 岑琰本就体质孱弱,如何经得住被马儿这般颠簸,又来来回回的被树枝刮伤了脸和脖子,他整个人脑袋一阵发懵,越发摇摇欲坠起来。 这时,那马突然再次仰着脖子叫了一声,跑得越发快了。岑琰迷迷糊糊间往前一看,却见迎面便是一棵参天大树,那树粗壮结实,少数也有上百个年头了。眼看着自己就要和马儿一起撞上那棵树,他脸色越发惨白,脊背上顿时冒出一波冷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情急之下,身后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殿下,跳下去,快!” 岑琰来不及思索跳下去会面临什么,下意识的松开缰绳纵身往下跳。赶来的邵恪之先他一步从马背上跳下来,在岑琰落地前用身子挡了一下,多少让他落下来的那股冲劲儿有了缓和。岑琰紧接着从邵恪之身上滚下来,脑袋撞到地上的石头,顿时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至于邵恪之,他到底年纪不大,力量有限,方才又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了岑琰那一下,此刻被砸得也是不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觉得右腿好似被压断了一般,疼的入骨。 当太子带着侍卫们路过此地时,看到的便是这般触目惊心的一幕—— 飞奔的马撞倒在粗壮高大的古树上,殷红的血溅在地面,马夫微弱的起伏着,气若游丝。 离马几步之处,岑琰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脸色白的吓人。旁边的邵恪之,似乎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太子蓦然一惊,忙对着侍卫们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 顺熙帝正带着漪宁策马嬉戏,眼见太子身后的侍卫马背上驼了两个人,他脸上的笑意敛去,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却坐在马背上一动未动:“怎么回事?” 太子翻身下马,对着:“回禀父皇,三弟的马似乎受惊撞在了树上,三弟和邵恪之都受了重伤。” 顺熙帝往那边看了一眼,吩咐道:“找御医给他们医治。” 等侍卫们将岑琰和邵恪之拖走了,顺熙帝如鹰的双目依然紧紧盯着岑璋,静默良久:“老三的马为何会突然受惊,朕记得那马是你给他的?” 顺熙帝下颌弧线绷得紧紧的,一双深沉的眸子凛冽中透着王者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霸气,只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便气势迫人。 漪宁坐在他的怀里,清晰感受到一股冷意自脊背传来,她小小的身板儿瑟缩一下,踟蹰着不知该不该替太子说话,最后也只是呆愣愣的表示沉默。 岑璋早已吓得双腿一软,倏然跪倒在地,一脸无辜地道:“父皇明鉴,儿臣的确送了那匹马给三弟,可真的不知马儿因何突然受惊,疯癫伤人。” 太子明显唬得不轻,虽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身上早已冒出不少冷汗,能清楚感受到汗水打湿亵衣粘在肌肤上的异样之感。他脸色惨白着,双唇微翕,眼眶里血丝遍布,有晶莹的液体随之滑落。 到底还只有八岁呢,如何禁得住这样的质疑? 漪宁突然扭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软糯糯地开口:“岑伯父,咱们先去看看邵哥哥和三哥哥有没有事吧。” 漪宁的话将顺熙帝打量岑璋的目光唤了回来,那双深沉的眸子明显有了暖色。抱着漪宁利落的翻身下马,再没看跪在地上的岑璋一眼,大阔步去了营帐。 岑琰体弱,若非落马时被邵恪之挡了一下,据御医所言只怕性命难保。如今命倒是保住了,可至今还在昏迷当中。 至于邵恪之,到底年幼,被岑琰砸的那一下着实不轻,直接伤了筋骨,暂时是不能正常走路了。 一场好好的狩猎却出了这样的变故,顺熙帝心情明显很糟,直到回了宫脸色仍是阴沉沉的,阖宫上下连带着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惹了圣怒。 椒房殿里,岑璋跪在皇后跟前哭成了泪人儿:“母后,您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儿臣没有害三弟,我真的不知道那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疯狂了,真的不是我干的” 皇后拉着儿子站起身在旁边的刻丝玫瑰椅上坐下来,又用丝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泪:“都这么大了,遇到事该多动动脑子,你父皇都还没治你的罪,你哭什么?莫要忘了,你是太子,是大夏未来的君主,如此这般让你父皇瞧见了,那才真真让他失望。” 岑璋抽噎着轻轻点头:“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皇后无奈的看了儿子一眼,转而从桌上的汝窑汤盅里盛了蘑菇炖鸡给他:“自打狩猎回来便看你一直没什么胃口,不吃东西身子如何顶得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岑璋原本没什么胃口,但又不好拒绝,便乖乖接下来低头吃着。 漪宁一直在他旁边坐着,双手托着腮帮子,一张圆润精致的小脸儿被她双手挤压的有些凸起,肉嘟嘟的撅着。那双素来很是精神的杏眼此刻却没什么精神气儿,看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又盛了一碗鸡汤搁在她跟前:“这么多鸡汤你太子哥哥一个人喝不完,阿宁也喝些,鸡汤最是滋补了。” 漪宁低头看了一眼,拿勺子舀了碗里漂浮着的枸杞吃进嘴里,转而问皇后:“岑伯母,岑伯父会惩罚太子哥哥吗?” 见邵恪之不理自己,她抬头看向身后的妇人:“阿娘,这位哥哥怎么了?” 妇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一脸温柔:“这位哥哥看上去不开心,你哄哄他好不好?” 小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小狐狸花灯递过去:“哥哥,我阿娘帮我赢的花灯,我送给你好不好?”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心动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做了帝王这么久, 向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今儿个却被小姑娘问得一时间有些尴尬,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胡须:“朕只有一个妻子, 就是你岑伯母, 其他的人都是妾。” “我阿娘说三妻四妾的男人都不好,他们的妻子会伤心的。”漪宁很天真的回了一句。却见顺熙帝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她莫名的有些怕了,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袖子, 脑袋低垂着不敢看他那双眼睛。 “岑伯父,我,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岑伯父是好人我知道的, 可是阿娘说的好像也没错啊”最后一句话是嘟囔着说出来的。 顺熙帝敛去眼底的冰霜,伸手将小姑娘捞进自己怀里:“阿宁没说错话, 只是你太小了, 很多事等你再大一些或许会比现在有不一样的体会。” 漪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隐约觉得岑伯父有些生气,于是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岑伯父,猎场有没有大灰狼?” 顺熙帝看她缩在自己怀里, 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厚实的臂膀搂着小丫头, 唇角噙了一丝笑:“有, 当然有了, 还有大虫呢, 什么狮子啊, 豹子啊通通都有。” 漪宁哆嗦了一下,抓紧了顺熙帝的领口,很认真的说:“那岑伯父你到了猎场不能离开我,否则我会被吃掉的,这样你以后就看不到我了。” 顺熙帝宠溺地亲了亲她额头的碎发,轻笑着应道:“好,岑伯父一步也不离开你,去哪儿都把你带上。” 到达围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安营扎寨之后顺熙帝命皇子c伴读以及各大臣们休养生息,待次日再进行狩猎。 这次狩猎因为带了漪宁,皇后便派了金嬷嬷随身照顾,夜里漪宁也是同金嬷嬷睡得。 她有些认床,晚膳后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下,还是顺熙帝亲自过来给她讲故事,最后才算是睡着了。 翌日,漪宁睁眼时天还没大亮。金嬷嬷在她床榻前打了地铺,她睡眠极浅,漪宁只轻轻翻了个身她便醒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见漪宁也已经坐起来了,金嬷嬷柔声问:“郡主怎么起了?” 漪宁头发因为睡了一夜蓬蓬松松的,还有些凌乱,但脸上却没什么睡意,而且极为精神,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她四下看了看:“天还没亮吗?我不困了。” 金嬷嬷回道:“天色尚早呢,不过郡主若是睡不着,奴婢陪您出去转转。”营帐四周全是守卫,倒也是安全的。 漪宁点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由金嬷嬷伺候着自己梳洗。 出了营帐,外面还没大亮,天上泛着鱼肚白,周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守卫们此时都恪尽职守,一个个站得笔直,漪宁走动时若是遇上巡逻的侍卫,他们也都规规矩矩向她问安。 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凉,金嬷嬷怕她冻着,特意为她裹了件小氅衣。氅衣是皇后亲手为她做的,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每次她带上帽子就会有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高高竖起着,再配着那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甚是可爱。 突然,她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眼睛里透着希冀:“金嬷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 金嬷嬷闻声也仔细闻了闻,凝眉想了片刻:“似乎是烤肉的味道。”这大清早的,谁居然有闲心吃烤肉? 漪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突然觉得好饿。 “郡主,似乎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金嬷嬷指了指东面。 香味越来越浓,漪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金嬷嬷,咱们去看看吧。”说着,自己先迈着小短腿往东面跑着去了。 一棵槐树下面,邵恪之和岑琰二人正席地而坐,中间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两人手里用木棍扎了两块儿肉烤着,香气四溢。 漪宁忙不迭跑过去:“邵哥哥,你和三哥哥在吃什么?” 岑琰看到她很是意外:“阿宁,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了?” “睡不着了。”她说着过去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岑琰手里的烤肉。 岑琰笑看着她:“饿了?” 漪宁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邵恪之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这块儿熟了。” 漪宁乖乖接过来,只见那块儿肉被烤的成色极好,看着就忍不住想吃。她轻轻咬上一口,外焦里嫩,上面因为洒了胡椒的缘故,吃上去有些麻麻的,越发美味。 “这是什么肉啊,真好吃。”她说着又咬了一口。 邵恪之又拿木棍串了一块儿继续烤着,侧首瞥了眼她头上戴着的兔耳朵帽子,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随着她吃肉的动作左右晃动着,有些俏皮可爱。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兔肉。” 漪宁脸上表情一僵,嘴里咀嚼了一半的肉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整个人愣在那儿。只见她眼眶红红的,杏眸里好似染了薄纱,眼看着有晶亮的液体马上要落下来了。 这人怎么这么可恶啊,居然吃小兔子! 那么可爱的小兔子啊!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兔耳朵,想到每回她穿上这件氅衣被岑伯父瞧见时,他都会很慈祥的喊自己小兔子,越发觉得委屈了。她也是小兔子,他们怎么能烤小兔子吃呢 漪宁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最后花瓣儿一样的嘴唇一撇一撇的,当真哭了。 岑琰顾不得烤自己手里的肉,忙拍着她的肩膀哄着:“阿宁怎么哭了,乖,不哭啊。” 原本她只是无声的啜泣,如今经岑琰一哄,她反而觉得自己更委屈了,含糊不清地哭着道:“邵哥哥给我吃小兔子,我不要吃小兔子” 岑琰一时间忍俊不禁:“阿宁,你邵哥哥骗你呢,这不是小兔子,是野鸡,不信你看那儿。”他说着指了指邵恪之身后。 漪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一堆野鸡毛。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委屈哒哒地瞪了邵恪之一眼:“你骗人!” 邵恪之强忍着笑意,没说话。 岑琰也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兔耳朵帽子,一时好奇:“阿宁,你这兔耳朵怎么竖起来的?” 漪宁抬手摸了摸,十分得意:“岑伯母给我做的,里面有银丝呢。” 知道不是兔肉了,漪宁继续吃着手里的烤肉,反而比方才吃得更香,更津津有味:“这野鸡肉真好吃。” 邵恪之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让吃兔肉?” 漪宁突然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就在邵恪之不明所以的时候,却听她道:“阿宁这么可爱,邵哥哥会欺负我吗?” 这算什么问题?邵恪之无奈地垂下头,倒也回答了她:“自然不会。” “那就对了,兔子也很可爱,难道邵哥哥忍心吃了它们吗?”漪宁自认为回答的很好,继续啃着手里那块肉。 邵恪之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两声,没再说话。 岑琰却觉得这小姑娘脑子还挺灵光,又问她:“那你为什么就吃野鸡呢,野鸡不可爱吗?” 漪宁摇摇头:“我见过野鸡的,它的眼睛和嘴巴太吓人了,一点儿也不可爱。反正没有小兔子可爱!” 岑琰:“” “杀人不犯法吗?”漪宁仰着小脸儿,天真地问。 顺熙帝苦笑:“那时候权臣当道,官员腐败,谁会讲什么律法呢?” 萧漪宁红着眼眶一脸心疼:“那阿禹和阿旗都没有爹爹了怎么办?” 顺熙帝继续道:“可尽管如此,那县老爷的公子还是不肯罢休,隔三差五的到包子铺里闹。眼看着生意做不下去,阿禹的娘和阿旗的娘就带着他们搬家了。半道儿上那恶霸带了人来追,阿旗的娘为了护着大家,最后死在了恶霸的剑下。 后来包子西施独自一人带着不过十三岁的阿禹和阿旗在黎县安了家,一个人卖包子养活两个孩子。阿旗和阿禹也因为亲人的离开变了性情,他们开始发奋读书,勤加习武,在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漪宁眼眶红红的:“那些人好坏,阿旗的爹娘没有了,阿禹也没有爹了。” 顺熙帝将漪宁搂在怀里,亲了亲她额上的碎发:“所以从那个时候阿禹就在心底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来。” 漪宁倚在顺熙帝怀中,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我娘说天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阿禹做了天子,这是不是就是出人头地了呢?” 顺熙帝笑着看她:“困不困?” 漪宁乖乖点头。 顺熙帝将她抱至榻上,又体贴的帮她盖上褥子,抓着她肉嘟嘟的小手亲了亲,柔声道:“困了就睡吧,等看着你睡着了朕再走。” 漪宁“嗯”了一声,当真闭上眼睛睡了去。 小孩子睡得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呼吸便平稳下来。他小心翼翼将漪宁的手放回被褥里,眼见没有惊醒她,这才放下床帐,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很快守夜的宫女抱了铺盖走进来,在漪宁榻边的地板上打了地铺躺下来,见上面的小主子睡得安稳,她也放心的跟着睡了去。 三日后,太后从万福寺祈福归来,顺熙帝率领后妃及皇子公主们在通瑞门前迎接。 待太后的马车走近,众人除了皇帝以外纷纷下跪行礼,山呼“太后千岁”,其场面是难得的壮观。 太后由嬷嬷搀扶着自马车上下来,身着冕服,头上戴着翡翠珠宝,端的是雍容华贵。 漪宁跪在诸位皇子公主当中,小心翼翼打量着渐渐朝这边走来的太后。听闻太后娘娘现如今已经四十七岁了,但瞧上去并不显老,在珠环翠绕之下更是显得年轻了近十岁。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格外的有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对弈 此为防盗章 “可是”岑锦玉不满的还想再说什么, 不料被太后打断, “没什么可是的, 你们俩都是奶奶的好孙女儿, 一起跟着奶奶学多好,奶奶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还是教,就这么定了!” 岑锦玉嘟着小嘴儿, 明显很不乐意。以前奶奶只疼她一个,现在又多了个萧漪宁跟她争夺奶奶的疼爱, 好气哦! 太后没去看岑锦玉此刻那一脸的不乐意, 而是慈爱地弯腰对着漪宁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和玉儿两个人跟奶奶学奶奶自创的‘功夫’,今儿傍晚等你们放了课,奶奶在这里等你们。” 漪宁乖巧着点头:“好。”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 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而且学什么都快,如果她也跟奶奶练,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 她却没敢说不,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 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 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 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太后还未曾过去呢,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吹箫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c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吹箫,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 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很是惭愧的给韩婕妤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眼看都磕出红印子来,韩婕妤却仍余怒未消,站起身来狠狠踢了她一脚:“所以你就当真隐瞒不说?春桃,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春桃哭着道:“奴婢自知有愧,所以才想到了让您接近安福郡主的主意来。奴婢没想害您,只是想着若您被圣上重新宠幸,有圣上护着您时奴婢再把实情相告。可是,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您的孩子也还请婕妤恕罪!”她说着,再次不间断地给韩婕妤磕着头。 这回,韩婕妤脸上总算有了变化,她弯腰扯住春桃的衣领迫使她抬起头来,眼见她额头上此刻已磕出血来,殷红刺目的血顺着伤口处淌下来,滑落在鼻翼的一端,她不忍直视,下意识撇过脸去:“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春桃眼见她信了几分,一脸真诚地说道:“奴婢不敢再骗婕妤,您若不信,就宣了赵御医来问,他的确一早就诊出了您有孕一事。当时奴婢想着,您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圣上,正好可以借着告诉圣上这个好消息前去拜见,所以便跟赵御医说等您醒了奴婢亲自告诉您给您一个惊喜,让赵御医暂不上报。可是,后来谁又想到中途居然横空出来个皇后。”说到此处,春桃表现的一脸愤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隐疾 此为防盗章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色又沉了几分, “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宫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罢了,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战死疆场, 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 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 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 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 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 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 语气平和, 说话时不卑不亢,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 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 你有满腹才华,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 只忠于圣上, 忠于大夏, 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 语带警告:“邵恪之, 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爱:“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欢,以前岑锦玉喜欢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满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迎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宁的宫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宫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色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顺熙帝高兴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今儿个跟先生学了什么,念书好不好玩儿。” “好玩儿,先生教我写字呢。” 想到方才听到的事,顺熙帝又道:“朕听说今日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负你,岑伯父给你出气可好? 漪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顺熙帝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阿宁别怕,有朕在是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 漪宁想了想,说话的态度认真的让人觉得可爱:“岑锦玉拿墨水泼我,可后来我把她的衣服也弄脏,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有大皇子他不喜欢我,可是邵哥哥也帮我说话了,大皇子当时气得可不轻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给你出气?”顺熙帝宠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欣赏。这小丫头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漪宁答得理所当然:“我已经出过气,现在不气了呀。” 瞧她说话时一板一眼的,顺熙帝越发怜爱,抱住她在那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宁可真让人省心,像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欢大人夸自己长大了,漪宁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果然高兴,拽着顺熙帝的领口狠狠点头:“我长大了,今天学会了写好多好多字呢。” 皇后看他们两个说得高兴,便道:“待会儿太子想必也会过来,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里用吧,臣妾再去让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几样圣上喜欢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后的后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进皇宫,陛下脸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谁这般讨陛下喜欢过呢。” “你没见过,本宫倒是见过。”皇后这般说着,不觉间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命薄的女儿阿宝,一时间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后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当女儿一样,想来也是真心喜欢郡主的。” 皇后叹息一声,这丫头是宁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欢的。在她看来,阿宁就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 清池宫 陈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儿子,她神色肃然,素来宽和雍容的一张脸此刻却有几分严厉。整个清池宫上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头没敢吭声,静静等着母妃的训示。 旁边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采薇出声劝着:“娘娘,大皇子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陈贵妃还在闺阁时采薇便一直近身侍奉着,后来又带进宫来为自己做事,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可今日她却没给采薇面子,厉声斥道:“都八岁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做事情如此鲁莽不计后果,让我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大皇子也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顶嘴道:“说到底,那萧漪宁就是个外姓,儿臣也不过说她几句,母妃又何苦发这样大的脾气?不就是个郡主吗,儿臣乃堂堂皇子怎就教训不得了?” “你还敢说?那安福郡主现如今是你父皇的眼珠子,你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的让你父皇对你疏远?”陈贵妃越发觉得生气了,手里的茶盅往旁边的桌上一砸,整个大殿桄榔一声,大皇子也唬得颤了颤身子,忙跪了下去,“儿臣知错!” 同为圣上之女,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腹痛 此为防盗章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 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 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 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 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 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 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 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 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 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 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 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 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 她小跑着走过来, 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 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 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眼看这孩子没几日便消瘦下来,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儿也变得暗黄,整个人蔫蔫的,顺熙帝急的不行,无奈之下寻了御医来诊治,开胃健脾的药也开了不少,却仍是没什么用。 为此,近日里顺熙帝一张脸阴沉成了黑炭,承乾殿上下伺候的人无不小心翼翼。 椒房殿 皇后午憩醒来,坐在妆奁前由着金嬷嬷和银嬷嬷为自己梳妆,想到近日里顺熙帝总是心烦意乱,她拧眉问道:“郡主今日进膳如何?” 金嬷嬷熟稔地将手里的一缕青丝缠绕在皇后头顶,拿赤金镂空雕花螺丝珠钗固定,这才回禀道:“郡主还是胃口欠佳,早膳喝了四勺枸杞黑豆粥,午膳吃了一块玫瑰饼。后来御医给开了消食开胃的药,郡主喝了一口又全吐了出来,陛下一怒之下赏了御医院院使杜大人十个板子。” 皇后略微怔了怔,旋即喟叹一声:“这段日子陛下为阿宁之事忧心,心里只怕闷着气呢,如今发出来也好。只是,这孩子不吃不喝的也不是个办法。”说罢略顿了顿,“银嬷嬷,咱们椒房殿的小厨房里可还有食材?” 银嬷嬷回道:“倒是有一些,不过怕是没有尚食局那边的齐全。” 皇后凝神细想了少顷:“那待会儿我拟一个单子,你对着上面的食材到尚食局去拿。” 银嬷嬷低头应诺。 金嬷嬷显然有些明白主子的意思了:“莫非娘娘您想亲自下厨?” 皇后只是莞尔一笑。 银嬷嬷很快拿着单子去尚食局取了食材回来,皇后挽起袖子进了小厨房。 太子岑璋来到椒房殿时大殿里寂静无人,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母后?金嬷嬷?银嬷嬷?” 金嬷嬷闻声从外面走进来:“太子殿下,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是应该听太傅授课吗?” 这太子殿下现如今不过八岁,也算是金嬷嬷看着长大的,如今见他满头大汗的,金嬷嬷心疼道:“殿下这是跑着过来的吧,瞧这脸上的汗。”说着吩咐外面的宫女拿了热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岑璋一抬头看到金嬷嬷脸上c鼻子上都沾着白乎乎的东西,不由得捧腹大笑:“金嬷嬷,你掉面缸里了还是白无常上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隐忍 此为防盗章  “哥哥, 你怎么不说话啊?”她伸出小粉拳摇晃着他的胳膊。 见邵恪之不理自己,她抬头看向身后的妇人:“阿娘, 这位哥哥怎么了?” 妇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 一脸温柔:“这位哥哥看上去不开心,你哄哄他好不好?” 小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小狐狸花灯递过去:“哥哥, 我阿娘帮我赢的花灯,我送给你好不好?”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 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 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 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 吐字还不清晰, 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 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 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唇角噙了一丝笑,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 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 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 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 一点点散开,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 依着宫中规矩,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这日,皇子公主们依例前来,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聆听皇后的教导,漪宁也站在其列。 漪宁知道岑锦玉不喜欢自己,便总是刻意离她远远的,尽量不惹什么是非,因此故意站在了太子和二公主的中间,与三公主之间隔了个二公主,她也就安心多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逐一询问了大家的近况后笑着道:“今儿个早膳椒房殿里准备了糖糕和酸乳酪,是你们小孩子们爱吃的,大家就一起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后很少留众人用膳,但凡开口留人那膳食必然也是极好的,众人自然也都乐意留下,恭恭敬敬对着皇后道了谢。 孩子们围坐一团,小的如阿宁c岑锦玉不过四五岁,大的如岑玮c岑璋也才八岁。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口味却是大相径庭。 二公主和三皇子喜好清淡,大皇子口味偏咸,太子偏辣,三公主岑锦玉和漪宁两人倒是在吃上难得一个口味,爱吃甜的。皇后照顾到每个人的偏好,吩咐的膳食也各有特色,一时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下来殿内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很规矩。 用罢早膳,太子要回东宫听太傅授课,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起前往晋江阁进学。 去晋江阁的一路上,大皇子和亲妹妹岑锦瑶走在一起,虽然岑锦瑶寡言少语,大皇子仍努力找着话题与她闲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说话,便嘴巴甜甜的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岑琰虽不大喜欢这个三公主,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忍无缘无故给她冷脸,便也尽量迎合着她。 岑锦玉见漪宁一时间没人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着,心里便很畅快,只觉得终于狠狠出了口闷气。 好在漪宁心大,大家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才是兄妹,而她是个外人嘛。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失落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突然小跑着走了。她想跑得快点尽早到学堂,这样就没人知道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了。 路过御花园的八角亭时,她看到太后正在双腿微屈,半蹲着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小跑着过去,软软糯糯喊了声:“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太后看到是漪宁笑了笑,一只臂膀上下转着圈圈道:“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啊。”她说着又扭了扭脖子,用拳头捶着腰。 漪宁好奇的看着她:“这样就能强身健体吗?” “当然了。”太后冲她笑着,动作却是没停,又把一条腿从后面抬起来,脚背放在肩膀上,腰往后面轻微弯着,展现出完美的弧度。 看着太后柔软的身子漪宁花瓣儿一样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她自从进了宫所有人都本本分分的,这样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太后看了看漪宁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和刘尚宫以外再没旁人,诧异道:“咦,今儿早上那些猴孙们不是都去你岑伯母那里请安了吗,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去学堂?” 漪宁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答,这时岑锦玉远远看见太后惊叫着跑来了:“皇祖母!” 太后单腿支撑着站了许久,这会儿本就有些不稳,熟料岑锦玉看也没看往她身上扑,这一撞太后身子顿时不稳,摇摇晃晃着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岑锦玉也顺势倒在了太后的身上。 岑琰和岑玮赶过来忙上前将太后给扶起来,岑琰关切地问:“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太后揉揉肩膀,苦哈哈皱紧了眉头:“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奶奶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岑锦玉知道自己惹了祸,小心翼翼站在那儿,低着头也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孙女儿,太后也没真的怪罪,又看她吓着了,半开玩笑地道:“也亏得你奶奶我有些底子,若是旁人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住了。” 岑锦玉抬头看着太后,小声问:“皇祖母,你真的没事?” 太后揉了揉她的小脸儿:“难不成,你还真希望奶奶有事?” 岑锦玉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又想到太后方才的动作,困惑地问:“皇祖母,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太后得意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带着你爹和你萧叔父,孤儿寡母的就想练点东西强身健体,就算不能跟人打架,逃跑的时候总要有力气。不过你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你看皇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刚才被你摔一下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着,她笑眯眯望着小孙女儿:“不如你以后也跟着奶奶学?等你到老了肯定也是身强体壮!” 岑锦玉想到刚刚那些丑了吧唧的动作,下意识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太后咳了几声,拿着腔调问:“知道奶奶年轻时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包子西施吗?” “因为奶奶卖的包子好吃,而且长得好看。”岑锦玉仰着脸答道。 太后摇头:“不对,我跟你说,那是因为奶奶我练就了一副娇软苗条的身段儿。” “就,就你刚才那个?”岑锦玉嘴巴微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太后佯装生气:“不信奶奶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从现在跟着奶奶练,将来长大了必然软筋酥骨的,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小姑娘便没有不爱美的,岑锦玉一听这话急急忙忙举着:“我学我学,我也要练这个!”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几个,有没有跟奶奶练这个的?” 大皇子岑玮佯装咳了几声:“那个,皇祖母,武教师傅有教孙儿习武呢,这个就不必了。” 岑琰跟着附和:“皇长兄所言极是,孙儿也,也不学了。” 岑锦瑶自始至终神情淡淡,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太后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孙儿孙女们:“你们这一个个儿的,不学罢了,我还懒得教呢。” 漪宁小心翼翼过去扯住了太后的衣摆,声音细若蚊丝:“奶奶,我,我也想学。” 岑锦玉顿时不乐意了,不等太后开口她抢先道:“不行,皇祖母教两个人多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癸水 此为防盗章 见她开心岑璋也心情大好:“阿宁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带你来这儿荡秋千可好?” “好啊, 咱们一言为定。” 漪宁说罢, 似乎想到了什么, 忙道:“太子哥哥, 你先别推了,停下来。” 岑璋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扶住她的小腰使得秋千停下来, 不解的问:“不是说很好玩吗,怎么不玩了?” 漪宁从秋千上下来, 指了指:“太子哥哥, 你坐下来, 该我推你了。娘亲说要懂得分享大家才会愿意永远跟我玩儿。” 岑璋见她小小年纪竟这样懂事, 心里也觉得很柔软, 他笑着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好乖哦,不过太子哥哥不喜欢坐上面, 太子哥哥就喜欢推着阿宁荡秋千。” “可是”漪宁伸出纤细白嫩的小食指,点着脚尖想触碰他的脸,“你看,太子哥哥你都流汗了。” 岑璋抬起手背在额头上抹了一下, 手背也被汗水染的湿漉漉的,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不累的。” 漪宁才不管他说什么,扯着他的胳膊就把他往秋千上拽:“太子哥哥你坐下嘛, 我来推你。” 岑璋见她如此较真儿不免觉得好笑, 当真坐了上去。 漪宁很开心, 仰脸道:“太子哥哥,你等着我推你哦。”说罢小跑着绕到后面去,用力去推岑璋。 漪宁如今不过四岁,小胳膊小腿儿的哪里推得动,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过让上面的岑璋稍微晃了晃。 其实岑璋自己也能荡起来,不过是想逗她两下,故意坐在上面没动,心里暗自窃笑。眼见后面没动静了,他困惑的扭头去看,谁知小丫头居然伸手揉着眼睛撇起嘴来。 这下岑璋慌了,赶紧从秋千上下来跑去哄她:“阿宁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漪宁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委屈哒哒的开口:“阿宁好笨哦,推不动太子哥哥。” 岑璋哭笑不得:“谁说阿宁笨了,你还小嘛,等你长大了就能推动了。” 漪宁可怜巴巴看着那秋千:“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岑璋道:“那我还推你好不好?” 漪宁摇了摇头:“太子哥哥不玩,那我也不玩了。”她怎么能只顾自己玩呢。 岑璋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这般讲义气,开心的同时又有些不忍心,正想着怎么哄她,漪宁却突然一脸惊奇的看着远处。 “太子哥哥,那里有两个哥哥,咱们喊他们一起玩好不好,这样就能推动太子哥哥了。”她话一说完自己小跑着过去了。 岑璋见此也追了上去。 三皇子岑琰正认真看邵恪之作画,突然感觉似乎有谁扯住了他的衣袖,他顺势低头去看,却是方才那个秋千架上的小姑娘。 眼见她后面跟着岑璋,岑琰忙恭谨行礼:“太子殿下。” 邵恪之原在专心作画,听到动静也搁了笔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岑璋看到案桌上的画不免惊讶:“我当你们二人在这儿做什么呢,原来跑来作画。画好了吗,给孤瞧瞧。” 太子的话谁敢不尊,邵恪之将画递了上去。 只见白色的宣纸上,夕阳西下,云霞散满天际,花草丛生的园子里有小姑娘坐在秋千架上,秋千荡的极高,风吹起她背上的墨发,衣袂也随之翻飞。周遭还有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是极好的点缀。 邵恪之虽不过十岁,画功却极为了得,只见画中的小姑娘柳眉如黛,杏眼桃腮,鼻子小巧精致,浅笑盈盈间有梨涡浅放,美不胜收。而最美的莫过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波光流转,似笑非笑间透着小孩子独有的纯真无邪。 “恪之画的不正是安福郡主吗?”岑璋说罢比着画卷又低头看了看跟前的小姑娘,连连赞叹,“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和我们阿宁一模一样嘛。” 说罢,岑璋似又发现了什么,略有些不满的问:“怎么只画了阿宁没有孤?” 太子突然问起这个,邵恪之自然不能说画这小姑娘太过认真,因而忽略了太子的存在。他略顿了顿,恭谨道:“时间不够,还未来得及。” 岑璋虽有些遗憾不能入画,但对这副画卷却喜欢的紧,也就不去计较那些。 漪宁听说画的是自己也有了兴致,急忙伸出了小手:“太子哥哥,给我看看,我也要看。” 岑璋正欲把画给她,不料漪宁还未接到又被从天而降的一只小手夺了去:“邵二哥的画吗,好漂亮啊!” 夺了画的是位年仅五岁的小姑娘,头上梳着双苞髻,两边髻上各插了一对儿蝴蝶簪,簪上缀有丹色宝石,衬得她肌肤洁白胜雪。 她穿着烟霞色交领宫装,领口处绣着紫色的夕颜花,边缘处用金线勾勒出凤尾一样的纹路,彰显她高贵的身份,美不胜收。 这便是三公主岑锦玉了,乃魏淑妃所出,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眼见自己辛辛苦苦的画落了三公主手中,邵恪之有一瞬间的心疼,上面墨迹未干,生怕她一不留神弄坏了。 岑锦玉看了看那画,突然一脸希冀的看向沈恪之:“邵二哥,你给我也画一张吧?” 这位三公主向来喜欢缠着他,又脾气古怪爱捉弄人,邵恪之并不怎么喜欢,往往都是敬而远之,如今听了这话又哪里肯真心为她作画?可人家是公主,又不能直言,只能委婉道:“恪之才疏学浅,怕画不出公主的花容之姿,反而贻笑大方。” 三公主不过五岁,自然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当他是在谦虚,便又道:“怎么会呢,我看你这张就画的不错啊。” 邵恪之有些无奈,只得又回了一句:“改日吧。” 这就是很直白拒绝自己的意思了。 三公主顿时有些不开心了,气的脸颊通红,瞪了眼萧漪宁跺脚道:“她有什么好画的啊,丑八怪!”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小孩子也是听不得被说成丑的。漪宁一听这话果真有些委屈了,但碍于这么多人在此,她也不想被人说爱哭鬼,只眼眶红红的站在那儿,也不说话。 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岑璋看在眼里心疼的紧,忍不住对三公主呵斥:“岑锦玉,注意你的措辞!” 岑锦玉向来横得狠,又被魏淑妃娇惯的不知礼数,仗着自己年幼也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她就是丑八怪,还是没爹没娘的丑八怪!”这个萧漪宁可恶至极,父皇每天宠着她,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没这个待遇呢。现如今邵二哥还给她作画,就连太子都帮着她! “岑锦玉,你给孤住口,越说越离谱了!”太子厉声呵斥,“你若再这般蛮横无理,就跟孤去见父皇,看父皇怎么罚你!” 谈到父皇岑锦玉的脸色变了变,一时间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不屑地瞪萧漪宁一眼,骂了句:“野丫头,长这么丑,活该没爹没娘!”将手里的画卷扔在地上嚣张的走了。 漪宁握紧拳头站在原地盯着岑锦玉的背影,眼眶红红的似乎有了血丝。岑璋心疼的安慰着:“阿宁乖,是岑锦玉胡说的,你可是最漂亮的姑娘,不要听她阿宁,你去哪儿?” 眼见小姑娘突然向着岑锦玉离开的方向跑了,岑璋急得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大喊。 一旁的邵恪之和岑琰也被这小姑娘突然的古怪反应搞得摸不着头脑,心下好奇,捡起那幅画也追了上去。 谁知,人还没到跟前,耳边却传来三公主杀猪般的嚎叫:“啊,好痛啊,萧漪宁你敢咬我!啊我要回去告诉母妃呜呜呜” 漪宁趴在三公主的胳膊上,在她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眼见三公主都疼哭了她也不松口,直到岑璋过去拉她,她才站直了身子,气呼呼瞪着哭成泪人儿的岑锦玉:“陛下说了,我爹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都很爱我的!” 岑锦玉被咬得不轻,如今也不敢再还嘴,哭哭啼啼着跑了。 眼看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岑锦玉居然就这么哭着走了,岑琰和邵恪之两人都难以置信。 又见漪宁双手抱环,腮帮子气得鼓囊囊煞是可爱,岑琰面露赞赏之色:“虎父无犬女,萧国公战场上所向披靡,从来没吃过败仗,想不到他的女儿也是个小辣椒啊。” 话音刚落,原本气势汹汹的漪宁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让在场的三位少年措手不及。 岑琰觉得这姑娘有趣,弯下腰问她:“阿宁,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你刚刚那么厉害,三哥哥好佩服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心仪 此为防盗章  这陈贵妃素日里宽和待人,阖宫上下无不夸赞一声贤良淑德, 可只有自幼跟着她的采薇知道, 那一切都只是为了给大皇子铺路而伪装出来的。 而这一次, 娘娘明显动了真怒, 伤了心。 她小心翼翼的为娘娘揉着肩,却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劝慰。 陈贵妃国色生香的脸上升起一抹愁容,唇角微扬的笑意是苦涩的。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 但很快被她敛去,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 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 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 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 “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 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 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您是当朝贵妃,放眼整个大夏,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 可纵然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 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 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 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端坐在主位上,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陈贵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韩才人的欺负倒是真的。” 被陈贵妃看出来了,春桃便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挽了袖子给陈贵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这伤全是韩贵人打的。自从她做了才人,从来未曾再被圣上临幸,她每日里心上憋着气,便总拿奴婢来撒气。奴婢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望娘娘您能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给调回清池宫。” 春桃的这些话陈贵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宫里当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们的底细,平日里对症下药,的确笼络了不少人心。那韩焉当初背着她爬上龙榻,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留下她日后当颗棋子也不错。而选择与韩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韩才人,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 好在,她这步棋并没走错,这春桃也未曾辜负她的用心。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启唇,不紧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陈贵妃的态度让春桃有些失望,抿着唇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韩才人这样的人,就该给些教训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陈贵妃说着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困。 “可是娘娘”春桃还有些不想放弃,可眼见着采薇走了过来,面色淡淡,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得低声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春桃忍不住对着采薇道:“采薇姑姑,韩才人背叛娘娘,娘娘怎么还护着她,奴婢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您是娘娘跟前儿的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气的吧,不如您再劝劝,奴婢以前没少受娘娘恩德,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做的。”她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采薇道:“我知道你对娘娘的忠心,说起来你也是清池宫里出去的,咱们自然有几分情谊,也是见不得韩才人这般欺负你的。不如这样吧,你且先回去,韩才人有孕一事先隐瞒着,待我再劝劝娘娘再做处置。”她说着将自己腕上的红玉镯子套在了春桃手上。 春桃见了采薇的态度自然欢喜,如今又接了镯子,高高兴兴的应下来。 送走了春桃,采薇扶着陈贵妃去妆奁前为她卸去头饰,顺便把外面与春桃的谈话一一禀报了。陈贵妃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采薇想了想问:“娘娘,韩焉刚坐上才人那会儿趾高气昂的,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自己不得圣宠才消停了些,可若是当真叫她生下子嗣,依着她的性情恐怕又要对娘娘不尊重了。您真的希望她腹中之子平安产下来?” 陈贵妃滴了一滴玫瑰香露在掌心,细细的揉搓着,面上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不过,有些事未必要亲自动手,能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 长浚伯府 邵恪之沐浴后一身月白色绣着祥云图案的直缀,如墨的发丝因为刚洗过,尚且低着水,湿漉漉披散在后面,虽是少年男儿身,但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却是美极。不过,他的美不似女儿家那般阴柔,而是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矜贵。 他虽只有十岁,但个头却是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且自幼跟着一位江湖师傅习武的缘故,体格十分强健,俊俏的容貌瞧上去也透着刚毅。 他此刻直挺挺站在窗前的长案前,手里拿着两个荷包,左手上羽蓝色的荷包是今日在晋江阁安福郡主给她糕点的那只,而右手上的秋香色荷包,其上同样绣着“聚八仙”的琼花图案,右下角也同样绣着一个“宁”字。她仔仔细细比对着上面的图案,花样c纹路乃至针脚都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邵恪之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嫡出。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了三弟,他自幼便是由乳娘养着,后来又接连有了四弟和妹妹,母亲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和三弟便是被忽略的存在。从小到大,不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如何优秀,在母亲眼里终究什么都不是。 一年多以前,他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鹦鹉被母亲偷偷送给了四弟,结果被四弟给烤吃了,他大发雷霆的要找四弟算账,却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通,说他不顾兄弟情谊,为了只鹦鹉跟自己的亲弟弟置气。他委屈的跑出府去,一个人在未央湖畔坐了许久。 而恰好那晚是上元之夜,有个小姑娘由一位美貌的妇人领着看灯。两三岁的年纪,粉粉嫩嫩的一团儿,突然跑到他跟前蹲着,托腮望着他:“哥哥,你被人欺负了吗?”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c大皇子c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岑玮c岑璋c岑琰三人依次站成一排,个个儿小心翼翼,龙案前坐着的男人不发声,他们也就不敢接腔。岑琰先前落马受重伤刚刚苏醒,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纱布,惨白的脸色有几分憔悴,但此时也不敢懈怠,强自打起精神站着。 顺熙帝单手支在龙案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瞧上去倒是认真批阅的样子,但犀利的目光却在扫视着垂首并立的兄弟三人,眸中神色晦暗莫名。 终于,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秘密找了御医诊治,原本以为没了大碍,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此事今后无须再议,你们可听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药香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从御书房回到自己居住的承乾殿时,如往常一样特意看了看漪宁所住的寝殿, 见里面黑乎乎的没点蜡烛, 他诧异地看向旁边的方德宣:“郡主夜里睡觉不是怕黑吗, 谁把灯全熄了?” 方德宣在顺熙帝后面跟着, 听到这话弯腰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 今儿个您把郡主交给皇后娘娘抚养了, 现如今郡主住在椒房殿呢。” 顺熙帝揉了揉眉心, 无奈喟叹:“一忙倒是忘了这事。” 说话间进了自己的寝殿,方德宣上前去正要帮他取下头上的冕毓, 顺熙帝抬手制止:“这段日子一直照顾阿宁, 好些时候没去皇后那儿了,今晚咱们去椒房殿。”说着率先大阔步地走了。 方德宣微怔了怔神儿, 瞧见陛下那步履匆匆的样子,心下暗思:这哪里是去瞧皇后的啊,分明是没瞧见小郡主不放心。 “陛下,您慢着点儿,大晚上的, 路上黑!”方德宣疾步跟上去,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陛下摆驾椒房殿——” 领路的黄门各自挑着宫灯在顺熙帝前面引着路,后面跟随着几名宫女随驾其后, 将顺熙帝的御撵簇拥在中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后所住的椒房殿而去。 漪宁好容易熟悉了承乾殿的环境, 如今又换了新的地方, 第一晚自然格外的不习惯,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圆鼓鼓,任凭乳娘怎么哄都不见她有丝毫的睡意。 后来索性皇后亲自过去陪她躺着,将小姑娘拦在自己怀里给她讲故事,又唱以前在宫外时经常唱给阿宝听的儿歌哄她。皇后的歌声柔美,嗓音温和圆润,漪宁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娘亲还在,整颗心都跟着踏实了不少。 她像只小懒猫一样在皇后的胸口处蹭了蹭,一只手搭在皇后的腰间,不清不楚的呢喃一声:“阿娘,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宁妹妹和萧景旗,皇后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时越发疼惜,她攥着漪宁肉嘟嘟的小手,怜爱的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是自己的女儿阿宝活过来了。 漪宁一旦犯了困睡着得也很快,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她睡着时的样子很恬静,一张樱桃小嘴儿微微张开着,像半开的花骨朵,娇娇俏俏的。 哄睡了漪宁,皇后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金嬷嬷c银嬷嬷早已备好的洗漱的热水,皇后坐在妆奁前由着她们为自己卸下头上的首饰,却忽听得外面的宫人传话来说陛下朝着椒房殿的方向来了。 金嬷嬷和银嬷嬷一听自然高兴,急急忙忙的就要重新给皇后梳发髻。皇后抬手制止了她们,无奈摇头:“大晚上的梳什么妆,待会儿不还是要卸掉?我与陛下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何必整这些虚的?” 说着她已起身去门口相迎了。 顺熙帝进来时顺势握住了皇后的手,见她墨发随意披散着,烛光映着她皓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如今这般素颜朝天,却也是美极。 陈贵妃是皇宫乃至长安城里绝顶的美人儿,但在顺熙帝瞧来,自己的发妻则独有一份别样的韵致,是这后宫里的任何人能无法比拟的。 “看来朕再晚来一步你便要睡下了。” 皇后笑挽着陛下的胳膊进了大殿,熟练的为他取下头顶的冕毓递给侯一旁的金嬷嬷,又褪去外袍递给银嬷嬷,这才扶着他去旁边的矮榻前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送过去:“喝口蜜水吧,免得夜里口干。”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恰到好处。 宫女太监们早已知趣的退下,大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顺熙帝饮了口蜜水将那精致通透的翡翠小碗搁置在榻几上,又顺势捉住了皇后的手:“朕今日批完折子想到许久不曾过来看你,也不知你这会儿在做什么,便过来瞧瞧。” 皇后十三岁便嫁给了十七岁的顺熙帝,到底夫妻十多年了,皇后又素来是个心细的,对自己的丈夫最是了解不过。如今瞧他说话时略有迟疑,便知他这是瞎说的,若说是来看她倒不如说是阿宁突然离开身边有些放心不下。 记得当初阿宝还在时他便是这般,一会儿看不到女儿便絮絮叨叨个没完。 虽知道他的心思,皇后却也并未道破,只仿若无意地道:“阿宁初来有些认生,刚刚才被臣妾哄睡了,陛下可想去看看她?” 顺熙帝拿着皇后的手把玩着:“她在你这里朕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随意,但方才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星光还是被皇后瞧见了,她无奈笑笑,这人做了皇帝变得可真好面子。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皇后默了须臾突然道:“对了,阿宁明儿个要去晋江阁随二丫头c三丫头她们入学的,臣妾给她准备的衣物倒是忘记送她房里了。不如陛下随臣妾一起过去吧,也顺便瞧瞧那些个乳娘c宫女们是否尽心。” 顺熙帝思虑片刻,勉为其难的应下:“也好。” ———————————————— 椒房殿旁边的落樱阁里,漪宁此刻正睡得酣甜,一头乌发凌乱的散落在竹青色绣着蝴蝶玉兰图案的枕头上,藕色的肌肤泛着红润的绯色,长长的睫毛又浓又翘,偶尔颤动两下,像蜻蜓在扇动翅膀。 顺熙帝在床沿坐着,目光里满是怜爱,素来紧蹙的眉宇间难得疏散着,似乎格外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光。 待出了落樱阁,他又站在窗口凝视片刻,转而对皇后道:“你看这丫头,睡着的时候跟阿宝一样乖巧,像只小花猫。” 皇后也略有些发怔:“阿宁就像上天补偿我们的礼物。” 顺熙帝揽过皇后的肩膀,使得她倚在自己怀里,侧目望向漫天星辰,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战场上为救自己而死的好兄弟。 ———————————————— 晋江阁是专门为皇子c公主及其伴读们设立的念书场所。后面是校场,乃是大家素日里学习骑射之地。 晋江阁一共分为两层,公主们年纪小,为了安全起见在一楼跟随皇后挑选的女官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等课程。至于皇子们则都在阁楼上,由圣上亲自任命的先生进行讲学,要求也比公主们苛刻许多。 但太子岑璋却是不在其列。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顺熙帝对他格外严厉,不仅每日要在东宫听太傅们授课,还要时不时的被顺熙帝宣去一番考问,答得好了未必有什么夸奖,可若答得不好却又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今儿个是漪宁第一天来晋江阁进学,难免有些紧张,早早的过来后便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桌上摆的有书,便拿起来翻看着,煞有介事。 二公主岑锦瑶进来时面无表情,径自坐在漪宁旁边的位置上,两人中间隔着两臂宽的过道。 漪宁往二公主的方向看了看,原本是想打声招呼的,又见对方自打进来后便埋头看着书,全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看她难以接近,漪宁索性死了心,有些讪讪的把头转回来继续看书。 “书拿倒了。”清清冷冷的嗓音,话语里不夹杂一丝情绪。 漪宁下意识环顾四周,待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时顿觉发囧,连忙把手里的书倒回来。再扭头去看岑锦瑶时,她正拿了笔认真练字,瞧上去分外认真,倒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漪宁其实根本还没识字呢,前段日子才跟着岑伯父学会了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这书上像小虫子一样的字她通通不认得,自然不知道怎么拿书才是对的。 如今被二公主道破,她一时间也不好再装模作样了,只拖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想着不知道待会儿先生来了会考问她什么。 大殿里寂静了好一会儿,三公主岑锦玉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时脸上还是高兴的,待目光落在漪宁的身上,粉嘟嘟的小脸儿上明显敛了笑意,看着漪宁时一脸敌意。 之前三公主骂她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还说她是丑八怪,漪宁也很不喜欢这个娇气又嘴巴恶毒的三公主,见她进来也只略瞥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旁边认真练字的二公主。 漪宁听乳娘说过,二公主今年六岁,乃是陈贵妃所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养成了内敛的性子,素日里清冷淡漠,叫人难以接近。圣上喜欢女儿,二公主刚出生时原是很得他疼爱的,可因为二公主性子古怪,就连陛下九五至尊也总在她那儿碰冷钉子,久而久之那份喜爱也就淡了。 漪宁正拖着腮帮子凝视着岑锦瑶发呆,岑锦瑶突然抬头,清冷的目光直射过来,吓得漪宁支着下巴的胳膊一软,整个人顿时往前倾,险些磕在桌子上。 知道岑锦瑶在看着她,漪宁越发窘迫,一时间把头垂得很低,再不敢盯着她看了。 这时,外面的内监吆喝一声:“范女先生到——” 漪宁抬头间一位身着女官服饰,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跨过门槛走进来。见岑锦瑶和岑锦玉都起了身,她也赶忙站起来,随着她们二人一起给先生行了礼。 范先生一眼便瞧见了年纪最小的漪宁,想到皇后方才把她叫去椒房殿好一番嘱托,如今看到这小姑娘也就格外重视。 陈贵妃无奈看着他:“母妃素日里教你那么多,你却仍不如邵恪之看得明白。罢了,事已至此,你这便跟母妃去椒房殿找安福郡主赔罪。” 大皇子后退几步,明显很不愿意:“儿臣是皇子,怎能给她一个郡主赔不是,如此岂不乱了尊卑?” 陈贵妃睇他一眼:“明着让你跟安福郡主赔罪,实际上这是向你父皇认错呢。难不成你真希望你父皇因为此等小事与你生了嫌隙?” 大皇子虽然还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没再反驳,也算是默认了。 陈贵妃拉着大皇子从清池宫出来去往椒房殿,路过御花园的小亭子时,二公主岑锦瑶正坐在亭内抚琴。 岑锦瑶也早早看见了他们,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迎上来行了礼:“给母妃请安,给皇长兄请安。”她神色平淡,语气清冷,好似遇见的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兄长。 陈贵妃看着她时眼底也并无多少暖意,当初她生下阿玮后损了身子,御医说三年内不宜受孕。谁料到次年她便又有了身子,且那时候她总爱吃酸的,觉得酸儿辣女必然又是个儿子,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原本是想着这样阿玮也能多一个人相帮,可谁料到最终诞下的却是个女儿。 为了生下这个女儿,她的身子再次受损,御医说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因为这个,她对二公主丝毫喜欢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憎恨。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圣上却分外疼宠这个女儿,总隔三差五的往清池宫里看她,这才稍稍减轻了她心上的愤懑,对二公主也怜惜几分。 可这孩子不知怎的,长大一些后性子变得孤僻难以接近,还总惹得圣上不悦,以至于最后失了宠。自此,陈贵妃越看这个女儿心里越气,便比以往更加不待见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蛊毒 此为防盗章  岑锦瑶捏着一块点心把玩着,却没吃, 只是说:“你还小, 等再大些你就会明白, 这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些表面看上去无害的人,也有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父皇和皇后娘娘给你的恩宠越多, 你就越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会盯着你, 看着你, 这对你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二公主素来话很少,今日突然说了这么多,漪宁听上去有些吃力,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了:“我听说岑伯父以前很喜欢你的, 你是不是不想被所有人盯着,所以就故意惹怒了岑伯父, 让他不喜欢你了?” 岑锦瑶敛着神色, 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 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 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 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 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 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顺熙帝被她亲了满脸的口水,却也不嫌弃,反而乐呵呵的抱住她笑呵呵抓她的痒痒:“鬼丫头!” 漪宁痒得张牙舞爪的,笑闹了好一阵子。 玩了一会儿,她继续探了脑袋往外看,突然很惊奇道:“咦,三哥哥和邵哥哥的衣裳一样,真好看。” 顺熙帝闻声凑过去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想来是贤妃的手艺。” 漪宁扭头望过来:“是三哥哥的亲娘吗?” 顺熙帝点头:“没错,贤妃是你三哥哥的母妃。” “那贤妃也是岑伯父的妃子喽?” 顺熙帝略微怔了怔,点点头:“对,没错。” 漪宁突然很是不解:“岑伯父,我阿爹只有我阿娘一个,可是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妻子啊?” 二公主素来话很少,今日突然说了这么多,漪宁听上去有些吃力,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了:“我听说岑伯父以前很喜欢你的,你是不是不想被所有人盯着,所以就故意惹怒了岑伯父,让他不喜欢你了?” 岑锦瑶敛着神色,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怜惜 此为防盗章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但很快被她敛去, 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 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 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 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 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 您是当朝贵妃,放眼整个大夏,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 可纵然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 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 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 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 端坐在主位上, 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 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陈贵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韩才人的欺负倒是真的。” 被陈贵妃看出来了,春桃便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挽了袖子给陈贵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这伤全是韩贵人打的。自从她做了才人,从来未曾再被圣上临幸,她每日里心上憋着气,便总拿奴婢来撒气。奴婢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望娘娘您能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给调回清池宫。” 春桃的这些话陈贵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宫里当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们的底细,平日里对症下药,的确笼络了不少人心。那韩焉当初背着她爬上龙榻,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留下她日后当颗棋子也不错。而选择与韩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韩才人,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 好在,她这步棋并没走错,这春桃也未曾辜负她的用心。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启唇,不紧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陈贵妃的态度让春桃有些失望,抿着唇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韩才人这样的人,就该给些教训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陈贵妃说着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困。 “可是娘娘”春桃还有些不想放弃,可眼见着采薇走了过来,面色淡淡,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得低声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春桃忍不住对着采薇道:“采薇姑姑,韩才人背叛娘娘,娘娘怎么还护着她,奴婢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您是娘娘跟前儿的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气的吧,不如您再劝劝,奴婢以前没少受娘娘恩德,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做的。”她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采薇道:“我知道你对娘娘的忠心,说起来你也是清池宫里出去的,咱们自然有几分情谊,也是见不得韩才人这般欺负你的。不如这样吧,你且先回去,韩才人有孕一事先隐瞒着,待我再劝劝娘娘再做处置。”她说着将自己腕上的红玉镯子套在了春桃手上。 春桃见了采薇的态度自然欢喜,如今又接了镯子,高高兴兴的应下来。 送走了春桃,采薇扶着陈贵妃去妆奁前为她卸去头饰,顺便把外面与春桃的谈话一一禀报了。陈贵妃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采薇想了想问:“娘娘,韩焉刚坐上才人那会儿趾高气昂的,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自己不得圣宠才消停了些,可若是当真叫她生下子嗣,依着她的性情恐怕又要对娘娘不尊重了。您真的希望她腹中之子平安产下来?” 陈贵妃滴了一滴玫瑰香露在掌心,细细的揉搓着,面上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不过,有些事未必要亲自动手,能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 长浚伯府 邵恪之沐浴后一身月白色绣着祥云图案的直缀,如墨的发丝因为刚洗过,尚且低着水,湿漉漉披散在后面,虽是少年男儿身,但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却是美极。不过,他的美不似女儿家那般阴柔,而是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矜贵。 他虽只有十岁,但个头却是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且自幼跟着一位江湖师傅习武的缘故,体格十分强健,俊俏的容貌瞧上去也透着刚毅。 他此刻直挺挺站在窗前的长案前,手里拿着两个荷包,左手上羽蓝色的荷包是今日在晋江阁安福郡主给她糕点的那只,而右手上的秋香色荷包,其上同样绣着“聚八仙”的琼花图案,右下角也同样绣着一个“宁”字。她仔仔细细比对着上面的图案,花样c纹路乃至针脚都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邵恪之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嫡出。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了三弟,他自幼便是由乳娘养着,后来又接连有了四弟和妹妹,母亲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和三弟便是被忽略的存在。从小到大,不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如何优秀,在母亲眼里终究什么都不是。 一年多以前,他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鹦鹉被母亲偷偷送给了四弟,结果被四弟给烤吃了,他大发雷霆的要找四弟算账,却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通,说他不顾兄弟情谊,为了只鹦鹉跟自己的亲弟弟置气。他委屈的跑出府去,一个人在未央湖畔坐了许久。 而恰好那晚是上元之夜,有个小姑娘由一位美貌的妇人领着看灯。两三岁的年纪,粉粉嫩嫩的一团儿,突然跑到他跟前蹲着,托腮望着他:“哥哥,你被人欺负了吗?” 因为烤肉吃得太多,早膳的时候漪宁明显没什么食欲。顺熙帝觉得诧异,便问她:“阿宁今儿个身子不舒服?” 漪宁摇摇头:“不是啊,我吃了烤肉。” “烤肉?”顺熙帝蹙了蹙眉头,“什么烤肉?你跟谁一起吃的?” 漪宁道:“今天阿宁起得早,看到邵哥哥和三哥哥在烤野鸡,我也吃了。” “好吃吗?” 漪宁点头如捣蒜:“可好吃了,香香的。”她说着用粉色的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似乎还在回味。 顺熙帝有些无奈,还真是娇生惯养的不知福了,一只烤野鸡居然开心成这样。他小时候最不喜欢那东西了,嫌野味儿太膻。若说鸡,还是尚食局做的好吃。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怪口味,瞧那念念不忘的小表情。 早膳过后,顺熙帝在外面给儿子c伴读们训话鼓气,等所有人策马进了林子,顺熙帝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漪宁:“阿宁想骑马吗?” 漪宁顺势望过去,眼见有侍卫牵了一匹马走来,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顺熙帝抱着她坐上马背,漪宁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软垫,又有顺熙帝两条胳膊搂着,她坐在上面很是安稳。 这匹马个头很高,她这个素来只能看到侍卫们大腿的小个子如今坐在上面,连大家的头顶都能看见了,还清楚瞧见侍卫们头顶的帽子上有红色的流苏。 视野开阔的感觉可真好。 “坐稳了。”顺熙帝温声嘱咐了一句,见她点头,他一夹马腹向前驶去。 漪宁太小,顺熙帝便没带她去太远,只在营帐附近的空地上奔驰。马背上传来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这空旷的猎场格外清脆。 ———— 树林里,诸位皇子自进入后便分道扬镳了,大皇子带着两名伴读和随行侍卫去了南面,太子和几个手下去了北面,还有其他奉旨前来的武将们也都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 若论起来,此时最悠闲的莫过于岑琰和邵恪之了。 两个人爱僻静,遣退了随行的侍卫策马并肩在林子里走着,速度很慢,还不时的说着话儿。邵恪之还顺便猎下了一只梅花鹿和一只小野羊。 岑琰看着他马儿一侧挂着的猎物,钦佩道:“每次都是一箭封喉,照你这速度和手法今儿个岂不是要拿下头名?” 邵恪之无所谓的夹了马腹往前走:“不打了,不如你我比试赛马如何?” 岑琰知道邵恪之的心思,今儿个狩猎是皇子间的争斗,他这个三皇子体弱不在大家考虑之列,故而亦可以说是太子和大皇子的较量。邵恪之作为伴读,风头太大的确不妥。 岑琰笑着点了点头,他虽体弱,但御医也说该勤加锻炼,策马狂奔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好啊,我也正好试试太子的这匹马威力如何。” 他话音刚落,坐直了身子拿鞭子往后一甩,还未做好准备,马儿却突然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邵恪之略微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时却见岑琰正策马在前面横冲直撞,他身子左歪又斜,努力拉着缰绳才能让自己不掉下来。这骑马的样子,分明有些不太正常。 不好,马儿受惊了!邵恪之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抓紧,立时飞奔赶过去。 岑琰本就体质孱弱,如何经得住被马儿这般颠簸,又来来回回的被树枝刮伤了脸和脖子,他整个人脑袋一阵发懵,越发摇摇欲坠起来。 这时,那马突然再次仰着脖子叫了一声,跑得越发快了。岑琰迷迷糊糊间往前一看,却见迎面便是一棵参天大树,那树粗壮结实,少数也有上百个年头了。眼看着自己就要和马儿一起撞上那棵树,他脸色越发惨白,脊背上顿时冒出一波冷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72.幽禁 此为防盗章  顺熙九年, 仲春 马车赶了大半日, 抵达皇宫时已近黄昏了。 西边的天际被云霞染红了大半儿, 映衬的整个皇宫都金灿灿的, 肃穆而辉煌。 四岁的萧漪宁被刘尚宫抱坐在大腿上,透过马车的窗牖往外看,白玉般的大理石栏杆上雕刻着蜿蜒腾飞的巨龙,红墙金瓦,勾栏玉砌, 雕梁画栋, 美轮美奂。 这便是皇宫了,今后她要生活的地方。 舅父说爹爹战死了,娘亲跟着爹爹走了。她不知道死是什么, 但隐隐有种直觉, 她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父母了。 宫里来人时,舅舅跟她说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要接她入宫,以后皇宫便是她的家了。 她以前听母亲说过, 母亲和皇后娘娘相识于闺阁, 是感情最要好的姐妹。母亲是那样好的一个人,皇后娘娘一定也不会差的。 马车抵达通瑞门时, 刘尚宫抱着她下了马车, 接受侍卫的排查,又继续步行着往前走。 “刘尚宫, 咱们要去哪儿?”漪宁被她抱着, 声音绵软糯糯, 一双大眼睛水蒙蒙的,整个人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刘尚宫而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的白净,细眉凤眼的,笑起来时无端端让人觉得亲近:“回姑娘,咱们去承乾殿,陛下在等着您呢。” 漪宁低低“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地垂了头,她还以为是要见皇后娘娘的。 承乾殿里,身着玄色龙袍的伟岸男子在龙案前坐着,内监方德宣送来的茶水他一口也没喝,威严肃穆的双目时不时的瞥向外面,神色里透着些许不耐。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眼见陛下的眉头微微蹙着,两边坐着的嫔妃乃至皇后无人敢出言说话。 陈贵妃仗着自己是多年得宠的老人,此时走过去柔声宽慰着:“陛下宽心,萧姑娘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顺熙帝缓缓抬眸,看到陈贵妃国色生香的容颜上满是关切,他拧紧的眉梢松弛几许,转眸看向右手边的皇后:“你派去的刘尚宫怎么回事,这时候了还不见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张口欲要回话,外面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抱着漪宁走进大殿,对着里面的一众主子下跪行礼:“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话音刚落,漪宁就感觉自己被另一个人抱了起来。那人体格健壮,雄厚而结实,有些像父亲的怀抱。 顺熙帝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由想到了同他义结金兰的好兄弟,战场上为救自己被敌军万箭穿心的一幕。他鼻头一酸,眼眶有些红了,沙哑着嗓音对她说:“阿宁,对不起……”是他让这孩子小小年纪成了孤儿。 漪宁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向她道歉,但她看得出来,他似乎很难过。以前父亲难过的时候她就会亲一下父亲的脸颊,这样父亲就会开怀大笑,还会夸她是贴心小棉袄。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漪宁突然也有些不忍心,下意识抱上他的脖子,在他左侧脸颊上印了轻轻一吻。 承乾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落针可闻。 众人皆知,顺熙帝并不喜欢小孩子,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被他抱过的次数便屈指可数,更别提有谁敢这般大胆地去亲吻他的脸颊了。 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实顺熙帝并非不喜欢小孩子,实在是宫里面的孩子被后妃们教育的对他充满敬畏,少了寻常人家的父子之情。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愿意跟孩子们亲密了。 而眼前这个孩子无意的举动,让他不由想到了民间那最质朴纯真的父女亲情。 大夏朝至今已延绵百年,但顺熙帝这个皇室血脉却是在民间长大的。 正新十九年,淑慧皇后因巫蛊案蒙冤自尽,顺熙帝的祖父文睿太子为其母淑慧皇后申冤,却被人安上谋反的罪名,太子府满门被诛。 那时候,文睿太子的嫡长子——顺熙帝的父亲尚在襁褓,被贴身内监秘密带出了太子府,自此流落民间。 顺熙帝的父亲长大成人后娶了民间女子为妻,夫妻二人合伙卖包子为生。 顺熙帝这个皇曾孙,一出生也就沦为包子铺里的小儿郎。 十几年前朝中权臣当道,官员腐败,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起义大军揭竿而起。他这才趁此时机和结义兄弟萧景旗顺势举兵,扬言要讨伐佞臣,清君侧。 因着他文睿太子嫡长孙的身份,引来各路兵马纷纷响应,一时间举义大军势如破竹,不过半年便打到了皇城长安,手刃当时的佞臣司马宇辉。 大同帝庸碌怯懦,将帝王玉玺双手奉上。 自此,二十一岁的包子铺小儿郎一朝称帝,成了这天下之主,也便是如今的顺熙帝。 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位,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流失了民间最质朴纯真的亲情。 顺熙帝记得,他做皇帝之前也曾有过一个这般甜心的女儿。那是他的嫡长女,小名唤作阿宝。阿宝聪明机敏,整日里最喜欢粘着他。每当他有了烦心事,她也会这般趴在他的脸上亲一口,然后纯真无邪地冲他笑。 不过那孩子命不好,小小年纪却因为染上天花夭折了。 余下的儿女们都是在他称帝之后生下的,个个儿都怕他,倒是再不曾有阿宝那般合他心意的孩子了。 看着怀里乖乖巧巧又惹人怜爱的小姑娘,顺熙帝有些恍惚,只觉得是他的阿宝又回来了。 “阿宁是个乖孩子。”顺熙帝满目慈爱地亲了亲她那粉嘟嘟的小脸儿,眉眼间涌出慈祥的笑意。 后宫众妃满脸的不可思议。 皇后瞧出了陛下的心思,想到以前的女儿阿宝,一时间也颇有些感伤。她理了理情绪,温婉浅笑着:“陛下,萧国公已经不在了,给再多的封赏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给这孤苦的孩子一些赏赐,您觉得呢?” 顺熙帝点了点头:“皇后所言甚是,那就……封这孩子做个郡主吧,安福郡主。” 陈贵妃笑着接话:“想来郡主日后也会如这封号一般,平安顺遂,幸福一生。” 皇后过去点了点漪宁的小鼻子,宠溺道:“阿宁长得跟你娘一样水灵。陛下封你做了郡主,还不快谢谢陛下?” 漪宁不知道郡主是什么,但看大家的反应就知道,肯定比“姑娘”更厉害一些。她唇角一弯,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谢谢陛下。”声音甜软的像刚出炉的糯米糕子,回味时还浸着荷叶的清香。 顺熙帝宠爱地捏了捏她水嫩嫩的小脸儿,手感柔软细腻,似乎还很有弹性。 这时,漪宁张嘴打了个哈欠。 皇后道:“陛下,椒房殿阿宁的房间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不如让臣妾带她去休息?” 漪宁的母亲宁氏和楚皇后未出嫁前是最好的手帕交,皇后自打长女阿宝染上天花夭折,至今膝下无女。她让刘尚宫去接这孩子入宫时,便想好了要像亲生女儿一般抚养她长大。 不料陈贵妃也开了口:“陛下,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日理万机,怕是要忙不过来。臣妾甚是喜欢这孩子,不知可否让她住在清池宫里,也好同二公主作伴。”说罢又怕顺熙帝不允,补充道,“臣妾定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陛下尽可放心。” 皇后脸上笑意微僵,还未开口,便听顺熙帝沉声道:“不必了。”他抱着漪宁往上提了提,“这阿宁乖巧懂事,甚合朕心。今后便让他住在承乾殿,朕亲自来教养。” 众妃皆是一惊,再看向那三岁的女娃娃时,艳羡者有之,嫉妒者有之。 只有漪宁一直呆呆地任由陛下抱着,不悲不喜。皇宫里的人她都不认识,似乎跟谁住在一起都是一样的。 顺熙帝遣散了后妃,亲自抱着漪宁走进内室,将她放在龙榻上,并体贴地为她褪去了鞋袜。 见方德宣进来,他吩咐道:“去偏殿收拾间卧房给郡主居住。记住,床褥帐幔一应用最好的。” 方德宣应诺退了出去,顺熙帝对漪宁道:“阿宁先在这里小憩片刻,待你的卧房收拾好了,今后便住那里。” 说着,他又唤了两名宫女过来看护,以防她掉下床来。 一切都吩咐妥了,他正欲起身出去,右手的小拇指却被小丫头紧紧攥住了。 顺熙帝扭头时,萧漪宁正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眼睛亮晶晶、水濛濛的,无辜中透着些可爱。 顺熙帝看得心上一软,在床沿坐下来,笑眯眯看着她:“阿宁怎么了,睡不着?” 漪宁依旧抓着顺熙帝的手指没松开,一语不发的。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角渐渐开始往下拉,一撇一撇的,眼睛里也开始布满了水雾。好像珍贵的黑宝石上蒙了细纱,朦胧的让人看不真切。 顺熙帝一颗心都要软化掉,复又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哄着:“阿宁不哭,阿宁最乖了。” 他不哄还好,这一哄小丫头哭的更凶了,边哭还边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顺熙帝倒是听清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是又想起爹娘了。 ——“陛下,能为国尽忠是微臣之幸。只是,微臣家中仍有妻女放心不下,还望陛下能够照料一二,臣即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好兄弟萧景旗临死前的话仍在耳畔,顺熙帝不由升起一丝愧疚。 他答应了要替他照顾妻女,不料弟妹刚烈,得知夫君死讯后殉情而死。如今,就只剩下这可怜的孩子孤苦无依在这世上。 他心疼地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儿,低声安慰着:“阿宁乖,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朕会像你爹爹一样疼你,护你,宠你……” 不知过了多久,漪宁许是哭累了,最后趴在顺熙帝肩头睡着了去。 看她睡着时还带着哽咽,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动。顺熙帝怜惜地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小心翼翼将人放置在榻上,盖上锦被。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正在写字的岑锦玉噗嗤笑出声来,嘴里嘟囔着讥讽一句:“好笨!” 二公主神色如常,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漪宁也觉得自己好像闹了笑话,一时有些窘迫,又仔细思考着自己还会什么。突然她眸中一亮,笑看向范女先生:“我还会背书!” “背书?”范女先生看着她,“那郡主会背什么?” 漪宁扳着手指头仔细数着:“我娘教过我《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急就章》。” 眼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范女先生明显有些意外:“这些郡主可都会背?” 漪宁认真点头:“从我会说话娘亲就教我背书了,但娘亲没有教我写字,她说小孩子骨头软,要等大一些握笔才不会伤到筋骨。” 眼前这姑娘不过四岁,居然能背这么多东西,范女先生明显有些不大相信。她默了片刻,对着漪宁开口:“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后面郡主继续背给我听。” 漪宁双手背在后面,仰脸背起来:“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忽也。” 她背得极为流利,片刻的功夫便背完了《千字文》的后半部分。 范女先生明显很是诧异,又道:“官学讽诗孝经论,下一句是什么?” “春秋尚书律令文。” “坐生患害不足怜后面一句呢?” “辞穷情得具狱坚。” 听着这边的考问,岑锦玉气得握紧了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就连原本面无表情的岑锦瑶此刻也下意识往漪宁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认认真真做自己的功课了。 范女先生静默良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郡主果然聪慧,既然这些郡主都会背了,今日起咱们就先练习写字。“ 漪宁乖乖点头:“是。” 范女先生拿了支狼毫笔给她:“郡主会握笔吗?” 漪宁点点头,接过先生递来的笔握在手中。她的名字是顺熙帝亲自教她写的,握笔的姿势也拿捏的刚刚好。 范女先生见了对这小姑娘越发满意:“那咱们就从《三字经》开始。”说着,把一份楷书的临帖交给她,“郡主今日就先临摹这一张。” 漪宁又乖乖接下来,范女先生执起她的手示范着:“每一个笔画都有入笔、行笔、收笔三个过程。入笔又有‘露峰’法和‘藏锋’法,‘露峰’顺笔而入,笔画的开端呈尖形或者方形……” 范女先生教的认真,漪宁也听得仔细。大殿之内分外安静,只能听见范女先生的授课声以及漪宁认认真真的附和。 漪宁虽然没学习写字,但学得倒是很快,范先生轻轻松松带她入了门。见她已掌握了其中要领,范女先生点了点头:“郡主聪慧过人,倒极像当年的二公主。今日就先把这些字练一练,一笔一划的写,莫要操之过急。” 漪宁乖乖应诺。 范女先生离开后转而去看三公主岑锦玉,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三公主的楷纸上却并未写上几个字,且都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敷衍了事。 她拿起来看了看,转而望向岑锦玉:“写字时诫急诫燥,公主还需再下功夫,否则安福郡主年纪虽小,可是要跑到你的前头去了。” 岑锦玉一听这话更来气了,但碍于先生的话不敢不遵,她低着头没说话,只继续认真写着。 这时岑锦瑶找先生解惑,范女先生没再理岑锦玉,过去认真给岑锦瑶讲解起来。 皇子公主们每半日上课两个时辰,放课时间到后,范女先生对着大家道:“公主们可以回去用膳了。”说罢自己率先走出大殿。 漪宁才刚找到窍门儿,正铆足了劲儿努力着,丝毫没有感觉到了肚子饿,便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练字。 岑锦瑶也是沉静的性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 唯有岑锦玉憋了半天,眼见女先生一走,她整个人立马都松了口气。扭头见坐在自己后面的漪宁在认真写字,想到方才她背了那么多自己都还没背会的东西,又想到女先生对她的夸奖,一时间有些嫉妒,越看她越觉得不顺眼。 她猛的站起身来,后背故意往后顶着,漪宁的课桌顿时有些倾斜。她又顺势伸手推倒了漪宁桌上的砚台,里面的墨水哗啦啦流了出来,乌丫丫的一片直往下淌。 漪宁原在认真练字,突来的变故让她躲避不及,眼看着墨水顺着桌面往自己这边流淌,啪嗒啪嗒滴在了皇后为她新做的衣裙上,衣裙顿时被墨水染得满是污渍。 漪宁站起身气呼呼抬头瞪着岑锦玉,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看着她漂亮的裙衫上染了那么多墨水,岑锦玉明显十分得意,却又一脸无辜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桌子离我那么近的,挤死了!” 漪宁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小小年纪却颇有几分气势。 岑锦玉不由得想到了上回手腕被她咬伤的事,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怵,也不敢在此久留,连着后退几步,突然小跑着便出去了。 她一出门恰好看到大皇子、三皇子、邵恪之和其他几个伴读从阁楼上下来,岑锦玉笑着对众人打招呼:“大哥,三哥!”又笑嘻嘻喊了一声,“邵二哥!” 对于大皇子后面的另外两个伴读,岑锦玉则全然当作没有看见。 伴读们对着岑锦玉齐齐行了礼,岑锦玉笑着拉住邵恪之:“我不是说过了吗,邵二哥不必跟我这么客气的。” 邵恪之和三皇子都不大喜欢这位三公主的骄横,是以并未与她多言,只略颔了颔首两人便打算离开。 这时,漪宁却突然跑着从大殿里面出来了。 她跑得太急,直接扑在了岑锦玉的身上,眼看着两人顺势就要倒在地上,一旁的邵恪之眼疾手快扯住了漪宁,而岑琰则是扶住了岑锦玉。 岑锦玉被撞得有些懵,气呼呼道:“萧漪宁,你没长眼睛啊,撞我做什么?” 漪宁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被石头绊到了而已。” 岑锦玉眼睛气鼓鼓瞪着她,又低头看到方才因为萧漪宁抱自己那一下,自己的裙衫上此刻也沾上了好多墨水,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萧漪宁,你是故意的!” 皇后午憩醒来,坐在妆奁前由着金嬷嬷和银嬷嬷为自己梳妆,想到近日里顺熙帝总是心烦意乱,她拧眉问道:“郡主今日进膳如何?” 金嬷嬷熟稔地将手里的一缕青丝缠绕在皇后头顶,拿赤金镂空雕花螺丝珠钗固定,这才回禀道:“郡主还是胃口欠佳,早膳喝了四勺枸杞黑豆粥,午膳吃了一块玫瑰饼。后来御医给开了消食开胃的药,郡主喝了一口又全吐了出来,陛下一怒之下赏了御医院院使杜大人十个板子。” 皇后略微怔了怔,旋即喟叹一声:“这段日子陛下为阿宁之事忧心,心里只怕闷着气呢,如今发出来也好。只是,这孩子不吃不喝的也不是个办法。”说罢略顿了顿,“银嬷嬷,咱们椒房殿的小厨房里可还有食材?” 银嬷嬷回道:“倒是有一些,不过怕是没有尚食局那边的齐全。” 皇后凝神细想了少顷:“那待会儿我拟一个单子,你对着上面的食材到尚食局去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73.脚丫 此为防盗章  尚不知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漪宁见岑璋哑口无言了, 她十分得意, 又佯装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哥哥, 看事情不能太片面的, 这样可不好。”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 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 滑而不腻, 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 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 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 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 然后点着头, “我都喜欢啊。” “那, 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淑、德、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这么一比对,明显自己如今只封个婕妤是亏大发了。 她颇有些懊恼的捶了下床榻,贝齿咬着有些发白的唇,脸上明显升起一丝薄怒,又有些无奈:“真是可恶,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春桃小心翼翼望了眼韩婕妤,又道:“难道婕妤您就真觉得落胎一事是个意外?” 韩婕妤猛地扭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露凶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春桃突然跪在地上:“婕妤,奴婢不敢瞒您,您有身孕一事……奴婢其实老早便已知情了。” “你说什么?”韩婕妤满是惊愕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她也顾不得疼痛,抓着春桃的肩膀摇晃着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韩婕妤手上力道极重,春桃疼的蹙紧了眉头,脸颊憋得通红。韩婕妤却仍不打算放手,怒不可遏地道:“你明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又何须想办法接近什么安福郡主来博宠?你说,你隐瞒不报到底居心何在?” 说着,她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故意引我去湖边让我落水是不是?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原来是你!” 春桃一时间有些怵得慌,却仍硬着头皮道:“婕妤您听奴婢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我绝对不是真的要害您。奴婢,奴婢是有苦衷的……” “苦衷?”韩婕妤面露凶狠地看着她,“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身为一个婕妤捏死你个小宫女可是再容易不过的!”说着,她原本抓着春桃肩膀的手此刻已经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脖子。 漪宁道:“今天阿宁起得早,看到邵哥哥和三哥哥在烤野鸡,我也吃了。” “好吃吗?” 漪宁点头如捣蒜:“可好吃了,香香的。”她说着用粉色的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似乎还在回味。 顺熙帝有些无奈,还真是娇生惯养的不知福了,一只烤野鸡居然开心成这样。他小时候最不喜欢那东西了,嫌野味儿太膻。若说鸡,还是尚食局做的好吃。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怪口味,瞧那念念不忘的小表情。 早膳过后,顺熙帝在外面给儿子、伴读们训话鼓气,等所有人策马进了林子,顺熙帝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漪宁:“阿宁想骑马吗?” 漪宁顺势望过去,眼见有侍卫牵了一匹马走来,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顺熙帝抱着她坐上马背,漪宁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软垫,又有顺熙帝两条胳膊搂着,她坐在上面很是安稳。 这匹马个头很高,她这个素来只能看到侍卫们大腿的小个子如今坐在上面,连大家的头顶都能看见了,还清楚瞧见侍卫们头顶的帽子上有红色的流苏。 视野开阔的感觉可真好。 “坐稳了。”顺熙帝温声嘱咐了一句,见她点头,他一夹马腹向前驶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74.酒醉 此为防盗章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 自由惯了, 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 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 漪宁开心极了, 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 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 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 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 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 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 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 嫉妒, 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两人坐的离其他人稍远,说话声音又不大,以至于只顾埋头吃点心的皇子和伴读都未发觉。唯有太子岑璋时不时往这边瞄上一眼,眼见漪宁与邵恪之不知说什么说得那样开心,心里只觉得被冷落了,莫名委屈。 前几日还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太子哥哥呢,今儿个就把他抛在脑后了,这个小骗子! 漪宁和邵恪之说笑了片刻,侧首却看到不远处二公主岑锦瑶的身影。 岑锦瑶今日穿了件湖绿色的襦裙,背对着所有人,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虽然只有六岁,但个头却也不小,此刻正拿了弓箭在认真练习。 漪宁突然站起来端了一盘点心跑了过去。 “二公主,岑伯母做的点心。”她管皇子们叫哥哥,但这位二公主不好接近,她不敢叫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岑锦瑶闻声看过来,瞥了眼她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是糯米皮儿做的水晶包,此刻还泛着热气,倒是极为诱人。 岑锦瑶看她一眼把手里的弓箭放下,与她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漪宁热情的把水晶包递给她,岑锦瑶淡淡道了声谢,拿起一块优雅地吃着。 她很沉默,似乎天生不爱说话。漪宁四周看了看,找着话儿说:“二公主真厉害,还会射箭。”她说着指了指箭靶上插着的一支箭。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却也歪歪斜斜在上面扎着,要是她肯定就射到地上去了。不对,可能连弓都拉不动。 岑锦瑶跟着看了眼自己方才歪歪扭扭射上去的箭,低着头继续吃着点心。 “你为什么要学射箭,这不是男孩子才要学的吗?” 岑锦瑶微微一愣,突然转眸问她:“你又为什么跟着太后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漪宁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也就明白了:“原来每天早晨在御花园里抚琴的是二公主啊。”她最近每天早起后都会跟着太后在御花园里强身健体,岑锦玉犯懒早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跟自己一起学。漪宁每天早上跟奶奶练习的时候总能听到琴声,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岑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漪宁又接着道:“因为奶奶说练那个将来老了可以像她一样强身健体,所以我就练了啊。” 岑锦瑶突然笑了笑,那笑意极淡,意味莫名:“恐怕是想不被欺负才是真的吧?” 漪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当初她看奶奶身强体壮的,这才主动开口要一起学的,的确是想着自己如果强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毕竟,这皇宫并不是她的家,岑伯父和岑伯母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她。 不过,这个想法她连岑伯父和岑伯母都没说过,二公主怎么会知道? 见岑锦瑶不说话,漪宁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二公主你练习骑射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对不对?” 采薇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瞧上去有些难看:“娘……娘娘,二公主她不会去找圣上告状吧?”这若是给陛下知道了,那整个清池宫上下岂会有命在? 陈贵妃却淡淡摇头,似乎十分笃定的样子:“不会,她是聪明人,我若出了事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何况,咱们方才声音不大,她即便隐约听到了什么,顶多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证据,她就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采薇稍稍放下心来:“还是娘娘了解二公主。” 陈贵妃轻笑:“人到底还是我生出来的,我们母女虽然离了心,但她做事素来是个谨慎的,无凭无据的,她不会轻举妄动。这点,她像我。” 说起这些,采薇又忍不住多了句嘴:“说到底,二公主也是娘娘您十月怀胎生下的,您当初难产,险些就……到底是亲生女儿,公主年幼不知事,娘娘您何必与公主置气呢?娘娘倒不如与公主走的近一些,她凡事还能想着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75.丢人 此为防盗章  二公主素来话很少, 今日突然说了这么多,漪宁听上去有些吃力,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了:“我听说岑伯父以前很喜欢你的, 你是不是不想被所有人盯着, 所以就故意惹怒了岑伯父,让他不喜欢你了?” 岑锦瑶敛着神色, 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 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 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 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 为免惹到她, 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 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 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 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顺熙帝被她亲了满脸的口水,却也不嫌弃,反而乐呵呵的抱住她笑呵呵抓她的痒痒:“鬼丫头!” 漪宁痒得张牙舞爪的,笑闹了好一阵子。 玩了一会儿,她继续探了脑袋往外看,突然很惊奇道:“咦,三哥哥和邵哥哥的衣裳一样,真好看。” 顺熙帝闻声凑过去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想来是贤妃的手艺。” 漪宁扭头望过来:“是三哥哥的亲娘吗?” 顺熙帝点头:“没错,贤妃是你三哥哥的母妃。” “那贤妃也是岑伯父的妃子喽?” 顺熙帝略微怔了怔,点点头:“对,没错。” 漪宁突然很是不解:“岑伯父,我阿爹只有我阿娘一个,可是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妻子啊?” 岑锦玉嘟着小嘴儿,明显很不乐意。以前奶奶只疼她一个,现在又多了个萧漪宁跟她争夺奶奶的疼爱,好气哦! 太后没去看岑锦玉此刻那一脸的不乐意,而是慈爱地弯腰对着漪宁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和玉儿两个人跟奶奶学奶奶自创的‘功夫’,今儿傍晚等你们放了课,奶奶在这里等你们。” 漪宁乖巧着点头:“好。”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而且学什么都快,如果她也跟奶奶练,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她却没敢说不,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太后还未曾过去呢,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76.对诗 此为防盗章 漪宁乖巧着点头:“好。”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 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 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而且学什么都快,如果她也跟奶奶练, 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 她却没敢说不,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 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 太后还未曾过去呢,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 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 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 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 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 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吹箫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c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吹箫,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 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皇后笑道:“阿宁自然是和其她公主一样的,但封郡主也有封郡主的好,将来亲事也好办。” 太后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若是个郡主,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孙媳妇儿呢。 这边正说着,外面传话的人说陛下来了。 顺熙帝一进门瞧见坐在太后怀里的阿宁便笑了:“朕就知道,母后若是瞧见了阿宁必然欢喜。” 瞧见顺熙帝漪宁笑嘻嘻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软软糯糯喊了声:“陛下!”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这里又没有外人,陛下听着多生分,阿宁论着辈分该叫伯父。” 顺熙帝弯腰将小漪宁抱起来:“你奶奶说的是,以后阿宁叫朕岑伯父可好?” 漪宁点点头,浅浅笑着喊了声“岑伯父”。 太后听了满意地笑:“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 皇后道:“就知道母亲最受不得这宫里的规矩,所以今儿个迎你回家陛下特意命礼部省了不少的规矩呢。” 如今这一家子聚在一起,老太太也不拘着自己,听到儿媳这话嗔她一眼:“若我说啊,还是阵仗太大,瞧瞧方才那山呼海啸的,还太后千岁千千岁,你老娘都这把年纪了,还真能千千岁不成?” 顺熙帝一时间啼笑皆非:“母亲息怒,您在万福寺为父皇祈福,如今好容易福满回宫,依着规矩自然是要摆出阵仗来迎接的。若照着礼部的意思,原是比今日还要繁冗复杂的,儿子可是给您削减了很多呢。” 太后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去万福寺给你父皇祈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规矩太多,我就是呆腻了出去透透气。若非听说了景旗的事儿,我才不愿意回这皇宫呢。” 说着太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就想啊,还是以前卖包子的时候来得自由自在。”说到这儿,太后兴致勃勃道,“对了,这半年你们猜我在外面做什么了?” 顺熙帝和皇后互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太后就知道他们猜不到,一脸神神秘秘道:“我呀,在长安城的东市开了家包子铺。” 顺熙帝的胡须抽了抽,明显被吓着了:“母亲,您年纪大了,怎么还做那些个,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太后得意道:“所以你娘我收了个徒弟,她现在做的包子可不比我逊色,我跟你说,那家包子铺的生意可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77.茶渍 此为防盗章  她还年轻, 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 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 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 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 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 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 既然要对她行礼, 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 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 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 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吐字还不清晰,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唇角噙了一丝笑,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一点点散开,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 依着宫中规矩,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这日,皇子公主们依例前来,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聆听皇后的教导,漪宁也站在其列。 漪宁知道岑锦玉不喜欢自己,便总是刻意离她远远的,尽量不惹什么是非,因此故意站在了太子和二公主的中间,与三公主之间隔了个二公主,她也就安心多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逐一询问了大家的近况后笑着道:“今儿个早膳椒房殿里准备了糖糕和酸乳酪,是你们小孩子们爱吃的,大家就一起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后很少留众人用膳,但凡开口留人那膳食必然也是极好的,众人自然也都乐意留下,恭恭敬敬对着皇后道了谢。 孩子们围坐一团,小的如阿宁c岑锦玉不过四五岁,大的如岑玮c岑璋也才八岁。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口味却是大相径庭。 二公主和三皇子喜好清淡,大皇子口味偏咸,太子偏辣,三公主岑锦玉和漪宁两人倒是在吃上难得一个口味,爱吃甜的。皇后照顾到每个人的偏好,吩咐的膳食也各有特色,一时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下来殿内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很规矩。 用罢早膳,太子要回东宫听太傅授课,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起前往晋江阁进学。 去晋江阁的一路上,大皇子和亲妹妹岑锦瑶走在一起,虽然岑锦瑶寡言少语,大皇子仍努力找着话题与她闲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说话,便嘴巴甜甜的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岑琰虽不大喜欢这个三公主,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忍无缘无故给她冷脸,便也尽量迎合着她。 岑锦玉见漪宁一时间没人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着,心里便很畅快,只觉得终于狠狠出了口闷气。 好在漪宁心大,大家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才是兄妹,而她是个外人嘛。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失落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突然小跑着走了。她想跑得快点尽早到学堂,这样就没人知道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了。 路过御花园的八角亭时,她看到太后正在双腿微屈,半蹲着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小跑着过去,软软糯糯喊了声:“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太后看到是漪宁笑了笑,一只臂膀上下转着圈圈道:“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啊。”她说着又扭了扭脖子,用拳头捶着腰。 漪宁好奇的看着她:“这样就能强身健体吗?” “当然了。”太后冲她笑着,动作却是没停,又把一条腿从后面抬起来,脚背放在肩膀上,腰往后面轻微弯着,展现出完美的弧度。 看着太后柔软的身子漪宁花瓣儿一样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她自从进了宫所有人都本本分分的,这样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太后看了看漪宁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和刘尚宫以外再没旁人,诧异道:“咦,今儿早上那些猴孙们不是都去你岑伯母那里请安了吗,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去学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78.难题 此为防盗章 方德宣在顺熙帝后面跟着, 听到这话弯腰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 今儿个您把郡主交给皇后娘娘抚养了,现如今郡主住在椒房殿呢。” 顺熙帝揉了揉眉心,无奈喟叹:“一忙倒是忘了这事。” 说话间进了自己的寝殿, 方德宣上前去正要帮他取下头上的冕毓, 顺熙帝抬手制止:“这段日子一直照顾阿宁,好些时候没去皇后那儿了,今晚咱们去椒房殿。”说着率先大阔步地走了。 方德宣微怔了怔神儿,瞧见陛下那步履匆匆的样子,心下暗思:这哪里是去瞧皇后的啊,分明是没瞧见小郡主不放心。 “陛下, 您慢着点儿,大晚上的,路上黑!”方德宣疾步跟上去,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摆驾椒房殿——” 领路的黄门各自挑着宫灯在顺熙帝前面引着路, 后面跟随着几名宫女随驾其后,将顺熙帝的御撵簇拥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后所住的椒房殿而去。 漪宁好容易熟悉了承乾殿的环境,如今又换了新的地方, 第一晚自然格外的不习惯, 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圆鼓鼓, 任凭乳娘怎么哄都不见她有丝毫的睡意。 后来索性皇后亲自过去陪她躺着, 将小姑娘拦在自己怀里给她讲故事, 又唱以前在宫外时经常唱给阿宝听的儿歌哄她。皇后的歌声柔美,嗓音温和圆润,漪宁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娘亲还在,整颗心都跟着踏实了不少。 她像只小懒猫一样在皇后的胸口处蹭了蹭,一只手搭在皇后的腰间,不清不楚的呢喃一声:“阿娘,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宁妹妹和萧景旗,皇后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时越发疼惜,她攥着漪宁肉嘟嘟的小手,怜爱的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是自己的女儿阿宝活过来了。 漪宁一旦犯了困睡着得也很快,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她睡着时的样子很恬静,一张樱桃小嘴儿微微张开着,像半开的花骨朵,娇娇俏俏的。 哄睡了漪宁,皇后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金嬷嬷c银嬷嬷早已备好的洗漱的热水,皇后坐在妆奁前由着她们为自己卸下头上的首饰,却忽听得外面的宫人传话来说陛下朝着椒房殿的方向来了。 金嬷嬷和银嬷嬷一听自然高兴,急急忙忙的就要重新给皇后梳发髻。皇后抬手制止了她们,无奈摇头:“大晚上的梳什么妆,待会儿不还是要卸掉?我与陛下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何必整这些虚的?” 说着她已起身去门口相迎了。 顺熙帝进来时顺势握住了皇后的手,见她墨发随意披散着,烛光映着她皓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如今这般素颜朝天,却也是美极。 陈贵妃是皇宫乃至长安城里绝顶的美人儿,但在顺熙帝瞧来,自己的发妻则独有一份别样的韵致,是这后宫里的任何人能无法比拟的。 “看来朕再晚来一步你便要睡下了。” 皇后笑挽着陛下的胳膊进了大殿,熟练的为他取下头顶的冕毓递给侯一旁的金嬷嬷,又褪去外袍递给银嬷嬷,这才扶着他去旁边的矮榻前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送过去:“喝口蜜水吧,免得夜里口干。”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恰到好处。 宫女太监们早已知趣的退下,大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顺熙帝饮了口蜜水将那精致通透的翡翠小碗搁置在榻几上,又顺势捉住了皇后的手:“朕今日批完折子想到许久不曾过来看你,也不知你这会儿在做什么,便过来瞧瞧。” 皇后十三岁便嫁给了十七岁的顺熙帝,到底夫妻十多年了,皇后又素来是个心细的,对自己的丈夫最是了解不过。如今瞧他说话时略有迟疑,便知他这是瞎说的,若说是来看她倒不如说是阿宁突然离开身边有些放心不下。 记得当初阿宝还在时他便是这般,一会儿看不到女儿便絮絮叨叨个没完。 虽知道他的心思,皇后却也并未道破,只仿若无意地道:“阿宁初来有些认生,刚刚才被臣妾哄睡了,陛下可想去看看她?” 顺熙帝拿着皇后的手把玩着:“她在你这里朕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随意,但方才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星光还是被皇后瞧见了,她无奈笑笑,这人做了皇帝变得可真好面子。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皇后默了须臾突然道:“对了,阿宁明儿个要去晋江阁随二丫头c三丫头她们入学的,臣妾给她准备的衣物倒是忘记送她房里了。不如陛下随臣妾一起过去吧,也顺便瞧瞧那些个乳娘c宫女们是否尽心。” 顺熙帝思虑片刻,勉为其难的应下:“也好。” ———————————————— 椒房殿旁边的落樱阁里,漪宁此刻正睡得酣甜,一头乌发凌乱的散落在竹青色绣着蝴蝶玉兰图案的枕头上,藕色的肌肤泛着红润的绯色,长长的睫毛又浓又翘,偶尔颤动两下,像蜻蜓在扇动翅膀。 顺熙帝在床沿坐着,目光里满是怜爱,素来紧蹙的眉宇间难得疏散着,似乎格外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光。 待出了落樱阁,他又站在窗口凝视片刻,转而对皇后道:“你看这丫头,睡着的时候跟阿宝一样乖巧,像只小花猫。” 皇后也略有些发怔:“阿宁就像上天补偿我们的礼物。” 顺熙帝揽过皇后的肩膀,使得她倚在自己怀里,侧目望向漫天星辰,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战场上为救自己而死的好兄弟。 ———————————————— 晋江阁是专门为皇子c公主及其伴读们设立的念书场所。后面是校场,乃是大家素日里学习骑射之地。 晋江阁一共分为两层,公主们年纪小,为了安全起见在一楼跟随皇后挑选的女官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等课程。至于皇子们则都在阁楼上,由圣上亲自任命的先生进行讲学,要求也比公主们苛刻许多。 但太子岑璋却是不在其列。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顺熙帝对他格外严厉,不仅每日要在东宫听太傅们授课,还要时不时的被顺熙帝宣去一番考问,答得好了未必有什么夸奖,可若答得不好却又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今儿个是漪宁第一天来晋江阁进学,难免有些紧张,早早的过来后便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桌上摆的有书,便拿起来翻看着,煞有介事。 二公主岑锦瑶进来时面无表情,径自坐在漪宁旁边的位置上,两人中间隔着两臂宽的过道。 漪宁往二公主的方向看了看,原本是想打声招呼的,又见对方自打进来后便埋头看着书,全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看她难以接近,漪宁索性死了心,有些讪讪的把头转回来继续看书。 “书拿倒了。”清清冷冷的嗓音,话语里不夹杂一丝情绪。 漪宁下意识环顾四周,待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时顿觉发囧,连忙把手里的书倒回来。再扭头去看岑锦瑶时,她正拿了笔认真练字,瞧上去分外认真,倒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漪宁其实根本还没识字呢,前段日子才跟着岑伯父学会了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这书上像小虫子一样的字她通通不认得,自然不知道怎么拿书才是对的。 如今被二公主道破,她一时间也不好再装模作样了,只拖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想着不知道待会儿先生来了会考问她什么。 大殿里寂静了好一会儿,三公主岑锦玉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时脸上还是高兴的,待目光落在漪宁的身上,粉嘟嘟的小脸儿上明显敛了笑意,看着漪宁时一脸敌意。 之前三公主骂她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还说她是丑八怪,漪宁也很不喜欢这个娇气又嘴巴恶毒的三公主,见她进来也只略瞥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旁边认真练字的二公主。 漪宁听乳娘说过,二公主今年六岁,乃是陈贵妃所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养成了内敛的性子,素日里清冷淡漠,叫人难以接近。圣上喜欢女儿,二公主刚出生时原是很得他疼爱的,可因为二公主性子古怪,就连陛下九五至尊也总在她那儿碰冷钉子,久而久之那份喜爱也就淡了。 漪宁正拖着腮帮子凝视着岑锦瑶发呆,岑锦瑶突然抬头,清冷的目光直射过来,吓得漪宁支着下巴的胳膊一软,整个人顿时往前倾,险些磕在桌子上。 知道岑锦瑶在看着她,漪宁越发窘迫,一时间把头垂得很低,再不敢盯着她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79.癖好 此为防盗章  春桃哭着道:“奴婢自知有愧, 所以才想到了让您接近安福郡主的主意来。奴婢没想害您, 只是想着若您被圣上重新宠幸,有圣上护着您时奴婢再把实情相告。可是,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您的孩子也还请婕妤恕罪!”她说着, 再次不间断地给韩婕妤磕着头。 这回,韩婕妤脸上总算有了变化,她弯腰扯住春桃的衣领迫使她抬起头来,眼见她额头上此刻已磕出血来,殷红刺目的血顺着伤口处淌下来,滑落在鼻翼的一端, 她不忍直视,下意识撇过脸去:“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春桃眼见她信了几分,一脸真诚地说道:“奴婢不敢再骗婕妤,您若不信, 就宣了赵御医来问,他的确一早就诊出了您有孕一事。当时奴婢想着,您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圣上,正好可以借着告诉圣上这个好消息前去拜见, 所以便跟赵御医说等您醒了奴婢亲自告诉您给您一个惊喜, 让赵御医暂不上报。可是, 后来谁又想到中途居然横空出来个皇后。”说到此处, 春桃表现的一脸愤恨。 韩婕妤认真端详了片刻春桃, 突然起身出去让人宣了赵御医来见。 等赵御医被询问过后离开,韩婕妤脸色明显更阴沉了。可是,她又百思不得其解:“陈贵妃有大皇子,刘贤妃有三皇子,还有二公主c三公主她们不都安然降生了,为什么轮到我身上,皇后娘娘要这么对我。” 春桃暗自松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扶住她:“婕妤,您当心着自己的身子,这会子还是在榻上躺着吧。” 韩婕妤由她扶着去榻上歇息,在春桃给她盖被子时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春桃,你方才说我滑胎一事并非意外,你这话究竟是何意?” 春桃道:“娘娘您想啊,那安福郡主可是皇后娘娘养着呢,您可不就是因为拉扯安福郡主时才失足落入湖里去的?奴婢在一旁看得仔细,是安福郡主又突然推了您一把,您这才跌进湖里的。” “安福郡主不过才四岁,她哪儿来那么大力道?”韩婕妤有些不相信,仍旧十分不信任的打量着春桃。她还是不明白,春桃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忠心了起来? 春桃眼眸低垂,认真道:“安福郡主力气是小,可婕妤您不是当时不小心踩到石子了吗,本来身体就不稳当,又被她用力一推,再平衡的身子她也是受不住的啊。” 韩婕妤脸上燃起一丝愤怒,脸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照你这么说,是皇后和安福郡主她们二人联合起来故意害了我的孩子?” 春桃依旧低垂着头:“奴婢不敢这么讲,可是您想,前头皇后刚说要奴婢隐瞒您有孕一事,紧接着婕妤您便滑了胎,还是因为皇后亲自抚养的安福郡主,您还觉得这不可疑吗?” 韩婕妤气得双手死死抓住身上的被褥,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春桃瞥了一眼,突然又跪了下去:“都是奴婢的错,若非奴婢给您出什么主意去接近那个安福郡主,也不会可是婕妤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是真的希望您能博得圣宠,所以才” 韩婕妤不等她说完突然打断她,目光上下打量着跪在榻前的春桃,眼底似有困惑:“春桃,咱们一起在清池宫侍奉陈贵妃时关系便不好,后来你被陈贵妃指派来照顾我,我也一直待你不好,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忠心?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春桃面色微惊,忙垂下头去回话:“奴婢以前与婕妤的关系的确不好,也的确不想真心服侍您,以前跟您对着干,也没少受到惩处。可最近奴婢想通了,陈贵妃既然把奴婢赐给您,日后奴婢便永远是您的人了,奴婢的命捏在婕妤手上,也只有依靠着您才能有安安稳稳的日子过。奴婢对您忠心,日后您富贵了自然不会亏待奴婢的。” 韩婕妤细细打量着春桃若有所思,若这丫头说她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她是决计不会信的。可如今她这样说,她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她现在是自己的贴身宫女,跟自己对着干可没好处。 她亲自将春桃搀扶起来:“还算你悟得明白,这件事你原本也是一片好意,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我暂且不计较,毕竟,咱们俩以前虽然不和睦,可这宁秀宫中我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你只要安守本分,我以后会对你好些的。” 春桃忙感激涕零的谢恩,韩婕妤对她摆了摆手:“去吧,看看药熬好了没。” 春桃应诺离开后,韩婕妤死死抓紧被褥咬牙切齿。 ———————————————— 清池宫,春桃和采薇耳语几句离开后,采薇回了大殿。 陈贵妃一身鹅黄色的宫妆襦裙,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前,脸上未施粉黛却已是美极。殿内摇曳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连肌肤都好似成了透明,娇嫩而细腻。 采薇附耳对她言语了片刻,她莞尔一笑,略微颔首:“做的不错。” 采薇拿玉梳为她梳理着后面披散着的墨发,感叹道:“看来娘娘您当初把春桃这颗棋子安插在韩婕妤身边还真是步好棋,这下韩焉那个蠢女人怕是要与皇后结仇了。” 说着,她又面露不解之色:“可是娘娘,奴婢有些不明白,韩婕妤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难道她还真能与皇后对抗不成?” 陈贵妃笑着摇头:“你可别小看小人物,有时候坏了大事的偏偏还就是小人。即便韩婕妤不能扳倒皇后,总也会想办法让帝后之间生出芥蒂来的。这步棋,本宫相信自己不会走错,咱们就单等着看好戏吧。” 采薇仍有些不明白,但做下人的规矩她还是懂的,便也没敢多问,只默默帮着陈贵妃梳头。 突然不知怎的,采薇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她脸色微变,惊得后退半步:“二,二公主!” 陈贵妃神色微凛,侧目望着站在不远处碧纱窗前的二公主岑锦瑶,语气清冷异常:“你何时来的?” 她身上穿着桃粉色的小裙子,乌丫丫的头发在头上梳了两个苞,上面贴着花钿,生的粉雕玉琢,手里还拿着一只小狐狸形状的小花灯。被她纯净无暇的眼睛望着,他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原本快要流下来的眼泪到底是咽了回去。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她伸出小粉拳摇晃着他的胳膊。 见邵恪之不理自己,她抬头看向身后的妇人:“阿娘,这位哥哥怎么了?” 妇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一脸温柔:“这位哥哥看上去不开心,你哄哄他好不好?” 小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小狐狸花灯递过去:“哥哥,我阿娘帮我赢的花灯,我送给你好不好?”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吐字还不清晰,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唇角噙了一丝笑,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一点点散开,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 依着宫中规矩,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0.东宫 此为防盗章  春桃低着头:“才人这是说得哪里话,跟着才人这么久, 春桃早就是才人的人了, 以前虽然多有得罪,可现如今奴婢对您可是真心的。否则, 奴婢也不会给您出主意让您接近圣上最宠爱的安福郡主啊。”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 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 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 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 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 她重新获得宠爱, 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 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 春桃别无所求, 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 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 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 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范女先生依照往常的惯例先检查了布置给二公主和三公主的课业。 二公主岑锦瑶今年六岁,自三岁半启蒙便跟着范女先生就学,再加上聪慧勤勉,是以范女先生对她格外看重几分。她认真检查了岑锦瑶的课业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二公主今日研习棋术,如有不懂在下再为公主解惑。” 二公主性子清冷,但对这位范先生十分尊敬,听先生布置了任务,她敛眉颔首称了声是,将课业整理好放在一边,又拿起棋谱翻阅着在桌上摆弄棋局。 检查完了岑锦瑶的课业,范女先生转而看向漪宁前面坐着的三公主岑锦玉,还未问话先暗自叹了口气。 同为圣上之女,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1.犹豫 此为防盗章  妇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 一脸温柔:“这位哥哥看上去不开心,你哄哄他好不好?” 小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小狐狸花灯递过去:“哥哥, 我阿娘帮我赢的花灯, 我送给你好不好?”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 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 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 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吐字还不清晰,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 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 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 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 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他唇角噙了一丝笑,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 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 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 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一点点散开, 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 依着宫中规矩, 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这日,皇子公主们依例前来,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聆听皇后的教导,漪宁也站在其列。 漪宁知道岑锦玉不喜欢自己,便总是刻意离她远远的,尽量不惹什么是非,因此故意站在了太子和二公主的中间,与三公主之间隔了个二公主,她也就安心多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逐一询问了大家的近况后笑着道:“今儿个早膳椒房殿里准备了糖糕和酸乳酪,是你们小孩子们爱吃的,大家就一起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后很少留众人用膳,但凡开口留人那膳食必然也是极好的,众人自然也都乐意留下,恭恭敬敬对着皇后道了谢。 孩子们围坐一团,小的如阿宁c岑锦玉不过四五岁,大的如岑玮c岑璋也才八岁。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口味却是大相径庭。 二公主和三皇子喜好清淡,大皇子口味偏咸,太子偏辣,三公主岑锦玉和漪宁两人倒是在吃上难得一个口味,爱吃甜的。皇后照顾到每个人的偏好,吩咐的膳食也各有特色,一时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下来殿内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很规矩。 用罢早膳,太子要回东宫听太傅授课,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起前往晋江阁进学。 去晋江阁的一路上,大皇子和亲妹妹岑锦瑶走在一起,虽然岑锦瑶寡言少语,大皇子仍努力找着话题与她闲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说话,便嘴巴甜甜的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岑琰虽不大喜欢这个三公主,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忍无缘无故给她冷脸,便也尽量迎合着她。 岑锦玉见漪宁一时间没人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着,心里便很畅快,只觉得终于狠狠出了口闷气。 好在漪宁心大,大家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才是兄妹,而她是个外人嘛。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失落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突然小跑着走了。她想跑得快点尽早到学堂,这样就没人知道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了。 路过御花园的八角亭时,她看到太后正在双腿微屈,半蹲着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小跑着过去,软软糯糯喊了声:“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太后看到是漪宁笑了笑,一只臂膀上下转着圈圈道:“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啊。”她说着又扭了扭脖子,用拳头捶着腰。 漪宁好奇的看着她:“这样就能强身健体吗?” “当然了。”太后冲她笑着,动作却是没停,又把一条腿从后面抬起来,脚背放在肩膀上,腰往后面轻微弯着,展现出完美的弧度。 看着太后柔软的身子漪宁花瓣儿一样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她自从进了宫所有人都本本分分的,这样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太后看了看漪宁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和刘尚宫以外再没旁人,诧异道:“咦,今儿早上那些猴孙们不是都去你岑伯母那里请安了吗,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去学堂?” 漪宁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答,这时岑锦玉远远看见太后惊叫着跑来了:“皇祖母!” 太后单腿支撑着站了许久,这会儿本就有些不稳,熟料岑锦玉看也没看往她身上扑,这一撞太后身子顿时不稳,摇摇晃晃着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岑锦玉也顺势倒在了太后的身上。 岑琰和岑玮赶过来忙上前将太后给扶起来,岑琰关切地问:“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太后揉揉肩膀,苦哈哈皱紧了眉头:“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奶奶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岑锦玉知道自己惹了祸,小心翼翼站在那儿,低着头也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孙女儿,太后也没真的怪罪,又看她吓着了,半开玩笑地道:“也亏得你奶奶我有些底子,若是旁人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住了。” 岑锦玉抬头看着太后,小声问:“皇祖母,你真的没事?” 太后揉了揉她的小脸儿:“难不成,你还真希望奶奶有事?” 岑锦玉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又想到太后方才的动作,困惑地问:“皇祖母,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太后得意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带着你爹和你萧叔父,孤儿寡母的就想练点东西强身健体,就算不能跟人打架,逃跑的时候总要有力气。不过你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你看皇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刚才被你摔一下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着,她笑眯眯望着小孙女儿:“不如你以后也跟着奶奶学?等你到老了肯定也是身强体壮!” 岑锦玉想到刚刚那些丑了吧唧的动作,下意识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太后咳了几声,拿着腔调问:“知道奶奶年轻时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包子西施吗?” “因为奶奶卖的包子好吃,而且长得好看。”岑锦玉仰着脸答道。 太后摇头:“不对,我跟你说,那是因为奶奶我练就了一副娇软苗条的身段儿。” “就,就你刚才那个?”岑锦玉嘴巴微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太后佯装生气:“不信奶奶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从现在跟着奶奶练,将来长大了必然软筋酥骨的,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小姑娘便没有不爱美的,岑锦玉一听这话急急忙忙举着:“我学我学,我也要练这个!”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几个,有没有跟奶奶练这个的?” 大皇子岑玮佯装咳了几声:“那个,皇祖母,武教师傅有教孙儿习武呢,这个就不必了。” 岑琰跟着附和:“皇长兄所言极是,孙儿也,也不学了。” 岑锦瑶自始至终神情淡淡,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太后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孙儿孙女们:“你们这一个个儿的,不学罢了,我还懒得教呢。” 漪宁小心翼翼过去扯住了太后的衣摆,声音细若蚊丝:“奶奶,我,我也想学。” 岑锦玉顿时不乐意了,不等太后开口她抢先道:“不行,皇祖母教两个人多辛苦!” 漪宁摇摇头:“不是啊,我吃了烤肉。” “烤肉?”顺熙帝蹙了蹙眉头,“什么烤肉?你跟谁一起吃的?” 漪宁道:“今天阿宁起得早,看到邵哥哥和三哥哥在烤野鸡,我也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2.温情 此为防盗章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 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 又香又甜,滑而不腻, 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 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 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 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 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 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岑璋心上窃喜, 旋即又问道:“那, 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 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 也喜欢岑伯母, 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 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c淑c德c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c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这么一比对,明显自己如今只封个婕妤是亏大发了。 她颇有些懊恼的捶了下床榻,贝齿咬着有些发白的唇,脸上明显升起一丝薄怒,又有些无奈:“真是可恶,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春桃小心翼翼望了眼韩婕妤,又道:“难道婕妤您就真觉得落胎一事是个意外?” 韩婕妤猛地扭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露凶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春桃突然跪在地上:“婕妤,奴婢不敢瞒您,您有身孕一事奴婢其实老早便已知情了。” “你说什么?”韩婕妤满是惊愕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她也顾不得疼痛,抓着春桃的肩膀摇晃着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韩婕妤手上力道极重,春桃疼的蹙紧了眉头,脸颊憋得通红。韩婕妤却仍不打算放手,怒不可遏地道:“你明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又何须想办法接近什么安福郡主来博宠?你说,你隐瞒不报到底居心何在?” 说着,她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故意引我去湖边让我落水是不是?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原来是你!” 春桃一时间有些怵得慌,却仍硬着头皮道:“婕妤您听奴婢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我绝对不是真的要害您。奴婢,奴婢是有苦衷的” “苦衷?”韩婕妤面露凶狠地看着她,“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身为一个婕妤捏死你个小宫女可是再容易不过的!”说着,她原本抓着春桃肩膀的手此刻已经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脖子。 漪宁摇摇头:“不是啊,我吃了烤肉。” “烤肉?”顺熙帝蹙了蹙眉头,“什么烤肉?你跟谁一起吃的?” 漪宁道:“今天阿宁起得早,看到邵哥哥和三哥哥在烤野鸡,我也吃了。” “好吃吗?” 漪宁点头如捣蒜:“可好吃了,香香的。”她说着用粉色的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似乎还在回味。 顺熙帝有些无奈,还真是娇生惯养的不知福了,一只烤野鸡居然开心成这样。他小时候最不喜欢那东西了,嫌野味儿太膻。若说鸡,还是尚食局做的好吃。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怪口味,瞧那念念不忘的小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3.奖励 此为防盗章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色又沉了几分, “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宫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罢了, 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 战死疆场,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 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 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 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 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 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 语气平和,说话时不卑不亢, 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 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你有满腹才华, 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 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 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 语带警告:“邵恪之, 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爱:“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欢,以前岑锦玉喜欢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满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迎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宁的宫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宫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色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顺熙帝高兴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今儿个跟先生学了什么,念书好不好玩儿。” “好玩儿,先生教我写字呢。” 想到方才听到的事,顺熙帝又道:“朕听说今日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负你,岑伯父给你出气可好? 漪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顺熙帝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阿宁别怕,有朕在是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 漪宁想了想,说话的态度认真的让人觉得可爱:“岑锦玉拿墨水泼我,可后来我把她的衣服也弄脏,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有大皇子他不喜欢我,可是邵哥哥也帮我说话了,大皇子当时气得可不轻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给你出气?”顺熙帝宠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欣赏。这小丫头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漪宁答得理所当然:“我已经出过气,现在不气了呀。” 瞧她说话时一板一眼的,顺熙帝越发怜爱,抱住她在那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宁可真让人省心,像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欢大人夸自己长大了,漪宁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果然高兴,拽着顺熙帝的领口狠狠点头:“我长大了,今天学会了写好多好多字呢。” 皇后看他们两个说得高兴,便道:“待会儿太子想必也会过来,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里用吧,臣妾再去让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几样圣上喜欢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后的后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进皇宫,陛下脸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谁这般讨陛下喜欢过呢。” “你没见过,本宫倒是见过。”皇后这般说着,不觉间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命薄的女儿阿宝,一时间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后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当女儿一样,想来也是真心喜欢郡主的。” 皇后叹息一声,这丫头是宁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欢的。在她看来,阿宁就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 清池宫 陈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儿子,她神色肃然,素来宽和雍容的一张脸此刻却有几分严厉。整个清池宫上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头没敢吭声,静静等着母妃的训示。 旁边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采薇出声劝着:“娘娘,大皇子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陈贵妃还在闺阁时采薇便一直近身侍奉着,后来又带进宫来为自己做事,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可今日她却没给采薇面子,厉声斥道:“都八岁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做事情如此鲁莽不计后果,让我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大皇子也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顶嘴道:“说到底,那萧漪宁就是个外姓,儿臣也不过说她几句,母妃又何苦发这样大的脾气?不就是个郡主吗,儿臣乃堂堂皇子怎就教训不得了?” “你还敢说?那安福郡主现如今是你父皇的眼珠子,你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的让你父皇对你疏远?”陈贵妃越发觉得生气了,手里的茶盅往旁边的桌上一砸,整个大殿桄榔一声,大皇子也唬得颤了颤身子,忙跪了下去,“儿臣知错!” “可是”岑锦玉不满的还想再说什么,不料被太后打断,“没什么可是的,你们俩都是奶奶的好孙女儿,一起跟着奶奶学多好,奶奶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还是教,就这么定了!” 岑锦玉嘟着小嘴儿,明显很不乐意。以前奶奶只疼她一个,现在又多了个萧漪宁跟她争夺奶奶的疼爱,好气哦! 太后没去看岑锦玉此刻那一脸的不乐意,而是慈爱地弯腰对着漪宁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和玉儿两个人跟奶奶学奶奶自创的‘功夫’,今儿傍晚等你们放了课,奶奶在这里等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4.校场 此为防盗章  太后嗔他一眼, 又怜爱地亲亲漪宁的脸蛋儿:“我们阿宁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我不疼她还能疼谁呢?你萧叔父算是我养大的, 你萧叔母也是我给娶得媳妇儿,漪宁也是我的亲孙女儿呢。若我说, 你父皇只给我们阿宁封个郡主还委屈了我的乖孙女儿呢。” 皇后笑道:“阿宁自然是和其她公主一样的, 但封郡主也有封郡主的好, 将来亲事也好办。” 太后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 若是个郡主, 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孙媳妇儿呢。 这边正说着,外面传话的人说陛下来了。 顺熙帝一进门瞧见坐在太后怀里的阿宁便笑了:“朕就知道,母后若是瞧见了阿宁必然欢喜。” 瞧见顺熙帝漪宁笑嘻嘻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 软软糯糯喊了声:“陛下!”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这里又没有外人, 陛下听着多生分,阿宁论着辈分该叫伯父。” 顺熙帝弯腰将小漪宁抱起来:“你奶奶说的是,以后阿宁叫朕岑伯父可好?” 漪宁点点头,浅浅笑着喊了声“岑伯父”。 太后听了满意地笑:“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 皇后道:“就知道母亲最受不得这宫里的规矩,所以今儿个迎你回家陛下特意命礼部省了不少的规矩呢。” 如今这一家子聚在一起, 老太太也不拘着自己, 听到儿媳这话嗔她一眼:“若我说啊, 还是阵仗太大, 瞧瞧方才那山呼海啸的, 还太后千岁千千岁, 你老娘都这把年纪了,还真能千千岁不成?” 顺熙帝一时间啼笑皆非:“母亲息怒,您在万福寺为父皇祈福,如今好容易福满回宫,依着规矩自然是要摆出阵仗来迎接的。若照着礼部的意思,原是比今日还要繁冗复杂的,儿子可是给您削减了很多呢。” 太后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去万福寺给你父皇祈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规矩太多,我就是呆腻了出去透透气。若非听说了景旗的事儿,我才不愿意回这皇宫呢。” 说着太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就想啊,还是以前卖包子的时候来得自由自在。”说到这儿,太后兴致勃勃道,“对了,这半年你们猜我在外面做什么了?” 顺熙帝和皇后互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太后就知道他们猜不到,一脸神神秘秘道:“我呀,在长安城的东市开了家包子铺。” 顺熙帝的胡须抽了抽,明显被吓着了:“母亲,您年纪大了,怎么还做那些个,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太后得意道:“所以你娘我收了个徒弟,她现在做的包子可不比我逊色,我跟你说,那家包子铺的生意可好了。” 顺熙帝和皇后:“” 太后瞧见儿子儿媳那表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若我说啊,你们也别不乐意,我的包子手艺是你外公传下来得,我想传给孙儿孙女吧,那些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公主们肯定不愿意。这些年虽做了太后,可我这心里一直藏着这事儿呢。好在几个月前我遇到了一对夫妇,看他们衣食无着的也算可怜,就把这手艺传给了他们夫妻。不过我跟他们说好了,挣了钱我要分二成的红利。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吗?” 顺熙帝哭笑不得,又见母亲说的起劲,便道:“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母亲自幼便没读过多少书,后来嫁给父亲倒是学了些字,可到底是在民间大大咧咧惯了,如今非让她过得像个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到底是不可能的。 何况自打父亲过世后,母亲为了自己吃过不少苦,如今好容易得了天下,他自然乐意纵着母亲,母亲不愿守规矩也没什么,老人家开开心心的最重要。 好在太后也知道皇帝孝顺,所以人前还是尽量摆着太后的架子,不让旁人小瞧了他们皇室,平白的沾染是非。 太后又拉了漪宁到怀里,很是亲切地问着话,又对着顺熙帝道:“阿宁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跟着兄弟姊妹们一起念书写字才是,可不能长大了跟我这老婆子一样,除了蒸包子大字儿不识几个。” 皇后回话道:“前几日阿宁精神萎靡,也就最近气色才好了些,这才没考虑进学的事。不过看阿宁现如今的气色,倒真是可以随着其她公主们念书了,臣妾这两日便着手准备。” 因着要让漪宁去随着公主们进学,皇后特意命人赶制了几套新衣裳送往承乾殿。 这些衣服颜色虽然素净了些,花样却很是漂亮,明显是花了心思的。漪宁瞧了喜欢,便让乳娘带自己下去换衣服。 屋子里只剩下帝后二人,顺熙帝握了皇后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手背,言语间甚是亲昵:“阿宁难得这般欢喜,皇后有心了。” 皇后浅笑着任由他握了自己的手揉捏:“阿宁可是宁妹妹的遗珠,臣妾自然拿她当亲生女儿疼的。” 说起这个顺熙帝仿若想到了从前,俊逸的眉梢渐渐舒散,眉眼间挂着笑意:“还记得那年上巳节朕和景旗去踏春,恰好遇上你们姐妹拿了竹竿去够挂在桃花树上的风筝,树上的桃花被打的簌簌而落,朕和景旗见之难忘” 提起当初,皇后脸上微红,下意识将手从圣上掌中抽离,羞恼着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说出的话却带了些酸意:“陛下既说你和萧国公同时遇上了我和宁妹妹,却不知陛下一眼瞧中了哪个?” 顺熙帝笑着起身走过去,伸出双臂从后面将她环在怀里,双唇啃咬着她的耳垂:“自然是你,记得那日你穿着桃粉色的烟罗裙,风吹起时像染了色的波涛,那身姿曾折磨了朕多少个不眠的夜晚” 皇后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整个身子斜倚在他怀中,闭了闭眼:“臣妾以为,陛下早忘了。” 顺熙帝亲亲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湿润吞入腹中,鼻尖在她颈间摩挲:“怎么会,你是与朕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朕不敢忘记。” 皇后笑了笑,突然转过身来抬眸看他:“陛下,把阿宁给臣妾养吧,臣妾会像爱阿宝一样爱她的。” 顺熙帝深沉的目光凝望着她,久久没有答话,大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皇后默了须臾,又壮着胆子继续道:“阿宁现在虽小,可终究会长大的,将来养在承乾殿怕也会有诸多不便,倒不如让她跟臣妾住在椒房殿里,若陛下想她了就到臣妾那儿看她。可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皇后以为陛下不会再回答时,顺熙帝用手指理了理皇后鬓前的碎发,柔声道:“好,阿宁自今往后便是你和朕的女儿。” 皇后没料到顺熙帝突然松了口,她怔愣片刻方才想起行礼谢恩。 顺熙帝亲自拉她起身,亲了亲她的脸颊:“阿宁跟着你,朕很放心。” 岑璋正在椒房殿里百无聊赖,眼见皇后领了阿宁回来,他一脸欣喜的迎上前:“母后,你真的说动父皇了?阿宁妹妹以后是不是可以跟你住在椒房殿里头了?” 这几日跟漪宁相处下来,岑璋很是喜欢这位妹妹,无奈小姑娘跟父皇住在承乾殿,他根本就见不了几次面。于是求了母后找父皇求情,让阿宁妹妹住在椒房殿里来,这样他就能天天见到了。 当初求母后帮忙时岑璋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父皇明显喜欢那丫头喜欢得紧,只怕很难放手。但眼见母后领了小姑娘回来,岑璋一时间对自家娘亲格外崇拜几分:“还是母后有法子!” 皇后睨他一眼:“怎么还在椒房殿里头,你阿宁妹妹既然住了进来,自然有你们兄妹说话的时候,现在赶紧回东宫念书,否则我这椒房殿以后可是不让你过来了。” 岑璋一听这话哪有不听的,连连应下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好容易赶走了讨人厌的儿子,皇后这才牵了阿宁的手去看她自己的房间。 阿宁所住的寝殿在椒房殿的西厢房,是皇后一早便让人准备好的,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案几上摆着一鼎赤金雕镂空花的小香炉,里面浅淡的鳄梨香袅袅升腾,熏得整个屋子都香香的,一走进去倒像是进了梨花满园。 皇后眸含春水,唇角带笑,柔声问她:“阿宁以后就睡这儿,可好?” 漪宁点了点头,又仰脸问皇后:“岑伯母,那太子哥哥在哪儿睡?” 皇后笑道:“你太子哥哥在东宫,离椒房殿不远,他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漪宁见此突然跑到门口,眼见顺熙帝进来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软软糯糯的喊了声:“岑伯父。”小姑娘声音甜软娇俏,听得顺熙帝心情明显好了些,倒也没注意后面赶忙拿帕子擦嘴的太子,而是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 漪宁顺势抱住顺熙帝的头,狠狠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顺熙帝受宠若惊,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今儿个怎么对岑伯父这么热情?难道你犯什么错了?” 漪宁嘟嘟小嘴儿:“才没有呢,阿宁很乖的。” “是吗?”顺熙帝挑了挑眉,抱着她进了大殿。 彼时太子早已收拾妥当,规规矩矩在一旁侯着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不由冲顺熙帝怀里的漪宁莞尔一笑,眸中透着一丝赞赏。这丫头年纪不大,小脑袋瓜却灵光着呢。 顺熙帝抱着漪宁在桌边坐下,看了看碗里的鸡汤:“呦,我们阿宁喝鸡汤呢,好喝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5.顾虑 此为防盗章 大皇子比自己大了四岁,又这般凶巴巴的样子, 漪宁到底还是有些怵的, 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她先欺负我的, 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负人!”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宫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罢了, 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 战死疆场,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 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 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 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 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 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 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 语气平和,说话时不卑不亢, 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 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你有满腹才华, 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 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 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 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语带警告:“邵恪之,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爱:“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欢,以前岑锦玉喜欢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满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迎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宁的宫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宫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色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顺熙帝高兴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今儿个跟先生学了什么,念书好不好玩儿。” “好玩儿,先生教我写字呢。” 想到方才听到的事,顺熙帝又道:“朕听说今日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负你,岑伯父给你出气可好? 漪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顺熙帝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阿宁别怕,有朕在是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 漪宁想了想,说话的态度认真的让人觉得可爱:“岑锦玉拿墨水泼我,可后来我把她的衣服也弄脏,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有大皇子他不喜欢我,可是邵哥哥也帮我说话了,大皇子当时气得可不轻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给你出气?”顺熙帝宠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欣赏。这小丫头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漪宁答得理所当然:“我已经出过气,现在不气了呀。” 瞧她说话时一板一眼的,顺熙帝越发怜爱,抱住她在那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宁可真让人省心,像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欢大人夸自己长大了,漪宁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果然高兴,拽着顺熙帝的领口狠狠点头:“我长大了,今天学会了写好多好多字呢。” 皇后看他们两个说得高兴,便道:“待会儿太子想必也会过来,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里用吧,臣妾再去让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几样圣上喜欢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后的后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进皇宫,陛下脸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谁这般讨陛下喜欢过呢。” “你没见过,本宫倒是见过。”皇后这般说着,不觉间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命薄的女儿阿宝,一时间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后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当女儿一样,想来也是真心喜欢郡主的。” 皇后叹息一声,这丫头是宁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欢的。在她看来,阿宁就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 清池宫 陈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儿子,她神色肃然,素来宽和雍容的一张脸此刻却有几分严厉。整个清池宫上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头没敢吭声,静静等着母妃的训示。 旁边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采薇出声劝着:“娘娘,大皇子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陈贵妃还在闺阁时采薇便一直近身侍奉着,后来又带进宫来为自己做事,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可今日她却没给采薇面子,厉声斥道:“都八岁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做事情如此鲁莽不计后果,让我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大皇子也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顶嘴道:“说到底,那萧漪宁就是个外姓,儿臣也不过说她几句,母妃又何苦发这样大的脾气?不就是个郡主吗,儿臣乃堂堂皇子怎就教训不得了?” “你还敢说?那安福郡主现如今是你父皇的眼珠子,你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的让你父皇对你疏远?”陈贵妃越发觉得生气了,手里的茶盅往旁边的桌上一砸,整个大殿桄榔一声,大皇子也唬得颤了颤身子,忙跪了下去,“儿臣知错!” 漪宁明显从大皇子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敌意,深知此人不喜欢自己,便没有跟他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6.心事 此为防盗章 漪宁不大喜欢, 顺熙帝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盘子里的丸子就下去了大半, 金嬷嬷又盛了汤给他喝。 顺熙帝吃饱喝足之后, 擦了擦嘴突然把外面的方德宣喊了进来:“过几日便要春猎了,太子去年的那匹马不怎么好,今年把胡人进贡的上好汗血宝马赐给他,这会儿太子应在校场,你派人给他送过去。” 方德宣走后, 漪宁开始拉着顺熙帝的胳膊乞求去猎场的事儿了。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 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 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 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 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 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 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 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两人坐的离其他人稍远,说话声音又不大,以至于只顾埋头吃点心的皇子和伴读都未发觉。唯有太子岑璋时不时往这边瞄上一眼,眼见漪宁与邵恪之不知说什么说得那样开心,心里只觉得被冷落了,莫名委屈。 前几日还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太子哥哥呢,今儿个就把他抛在脑后了,这个小骗子! 漪宁和邵恪之说笑了片刻,侧首却看到不远处二公主岑锦瑶的身影。 岑锦瑶今日穿了件湖绿色的襦裙,背对着所有人,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虽然只有六岁,但个头却也不小,此刻正拿了弓箭在认真练习。 漪宁突然站起来端了一盘点心跑了过去。 “二公主,岑伯母做的点心。”她管皇子们叫哥哥,但这位二公主不好接近,她不敢叫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岑锦瑶闻声看过来,瞥了眼她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是糯米皮儿做的水晶包,此刻还泛着热气,倒是极为诱人。 岑锦瑶看她一眼把手里的弓箭放下,与她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漪宁热情的把水晶包递给她,岑锦瑶淡淡道了声谢,拿起一块优雅地吃着。 她很沉默,似乎天生不爱说话。漪宁四周看了看,找着话儿说:“二公主真厉害,还会射箭。”她说着指了指箭靶上插着的一支箭。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却也歪歪斜斜在上面扎着,要是她肯定就射到地上去了。不对,可能连弓都拉不动。 岑锦瑶跟着看了眼自己方才歪歪扭扭射上去的箭,低着头继续吃着点心。 “你为什么要学射箭,这不是男孩子才要学的吗?” 岑锦瑶微微一愣,突然转眸问她:“你又为什么跟着太后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漪宁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也就明白了:“原来每天早晨在御花园里抚琴的是二公主啊。”她最近每天早起后都会跟着太后在御花园里强身健体,岑锦玉犯懒早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跟自己一起学。漪宁每天早上跟奶奶练习的时候总能听到琴声,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岑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漪宁又接着道:“因为奶奶说练那个将来老了可以像她一样强身健体,所以我就练了啊。” 岑锦瑶突然笑了笑,那笑意极淡,意味莫名:“恐怕是想不被欺负才是真的吧?” 漪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当初她看奶奶身强体壮的,这才主动开口要一起学的,的确是想着自己如果强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毕竟,这皇宫并不是她的家,岑伯父和岑伯母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她。 不过,这个想法她连岑伯父和岑伯母都没说过,二公主怎么会知道? 见岑锦瑶不说话,漪宁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二公主你练习骑射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对不对?”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但很快被她敛去,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您是当朝贵妃,放眼整个大夏,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可纵然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端坐在主位上,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陈贵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韩才人的欺负倒是真的。” 被陈贵妃看出来了,春桃便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挽了袖子给陈贵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这伤全是韩贵人打的。自从她做了才人,从来未曾再被圣上临幸,她每日里心上憋着气,便总拿奴婢来撒气。奴婢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望娘娘您能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给调回清池宫。” 春桃的这些话陈贵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宫里当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们的底细,平日里对症下药,的确笼络了不少人心。那韩焉当初背着她爬上龙榻,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留下她日后当颗棋子也不错。而选择与韩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韩才人,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 好在,她这步棋并没走错,这春桃也未曾辜负她的用心。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启唇,不紧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陈贵妃的态度让春桃有些失望,抿着唇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韩才人这样的人,就该给些教训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陈贵妃说着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困。 “可是娘娘”春桃还有些不想放弃,可眼见着采薇走了过来,面色淡淡,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得低声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春桃忍不住对着采薇道:“采薇姑姑,韩才人背叛娘娘,娘娘怎么还护着她,奴婢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您是娘娘跟前儿的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气的吧,不如您再劝劝,奴婢以前没少受娘娘恩德,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做的。”她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采薇道:“我知道你对娘娘的忠心,说起来你也是清池宫里出去的,咱们自然有几分情谊,也是见不得韩才人这般欺负你的。不如这样吧,你且先回去,韩才人有孕一事先隐瞒着,待我再劝劝娘娘再做处置。”她说着将自己腕上的红玉镯子套在了春桃手上。 春桃见了采薇的态度自然欢喜,如今又接了镯子,高高兴兴的应下来。 送走了春桃,采薇扶着陈贵妃去妆奁前为她卸去头饰,顺便把外面与春桃的谈话一一禀报了。陈贵妃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采薇想了想问:“娘娘,韩焉刚坐上才人那会儿趾高气昂的,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自己不得圣宠才消停了些,可若是当真叫她生下子嗣,依着她的性情恐怕又要对娘娘不尊重了。您真的希望她腹中之子平安产下来?” 陈贵妃滴了一滴玫瑰香露在掌心,细细的揉搓着,面上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不过,有些事未必要亲自动手,能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 长浚伯府 邵恪之沐浴后一身月白色绣着祥云图案的直缀,如墨的发丝因为刚洗过,尚且低着水,湿漉漉披散在后面,虽是少年男儿身,但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却是美极。不过,他的美不似女儿家那般阴柔,而是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矜贵。 他虽只有十岁,但个头却是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且自幼跟着一位江湖师傅习武的缘故,体格十分强健,俊俏的容貌瞧上去也透着刚毅。 他此刻直挺挺站在窗前的长案前,手里拿着两个荷包,左手上羽蓝色的荷包是今日在晋江阁安福郡主给她糕点的那只,而右手上的秋香色荷包,其上同样绣着“聚八仙”的琼花图案,右下角也同样绣着一个“宁”字。她仔仔细细比对着上面的图案,花样c纹路乃至针脚都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邵恪之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嫡出。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了三弟,他自幼便是由乳娘养着,后来又接连有了四弟和妹妹,母亲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和三弟便是被忽略的存在。从小到大,不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如何优秀,在母亲眼里终究什么都不是。 一年多以前,他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鹦鹉被母亲偷偷送给了四弟,结果被四弟给烤吃了,他大发雷霆的要找四弟算账,却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通,说他不顾兄弟情谊,为了只鹦鹉跟自己的亲弟弟置气。他委屈的跑出府去,一个人在未央湖畔坐了许久。 而恰好那晚是上元之夜,有个小姑娘由一位美貌的妇人领着看灯。两三岁的年纪,粉粉嫩嫩的一团儿,突然跑到他跟前蹲着,托腮望着他:“哥哥,你被人欺负了吗?” 太后嗔他一眼,又怜爱地亲亲漪宁的脸蛋儿:“我们阿宁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我不疼她还能疼谁呢?你萧叔父算是我养大的,你萧叔母也是我给娶得媳妇儿,漪宁也是我的亲孙女儿呢。若我说,你父皇只给我们阿宁封个郡主还委屈了我的乖孙女儿呢。” 皇后笑道:“阿宁自然是和其她公主一样的,但封郡主也有封郡主的好,将来亲事也好办。” 太后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若是个郡主,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孙媳妇儿呢。 这边正说着,外面传话的人说陛下来了。 顺熙帝一进门瞧见坐在太后怀里的阿宁便笑了:“朕就知道,母后若是瞧见了阿宁必然欢喜。” 瞧见顺熙帝漪宁笑嘻嘻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软软糯糯喊了声:“陛下!”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这里又没有外人,陛下听着多生分,阿宁论着辈分该叫伯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7.拒绝 此为防盗章  终于, 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 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 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 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秘密找了御医诊治,原本以为没了大碍, 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 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此事今后无须再议,你们可听明白了?”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 却也未敢多言半分, 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 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 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 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 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 岑玮直接走了, 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c大皇子c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岑玮c岑璋c岑琰三人依次站成一排,个个儿小心翼翼,龙案前坐着的男人不发声,他们也就不敢接腔。岑琰先前落马受重伤刚刚苏醒,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纱布,惨白的脸色有几分憔悴,但此时也不敢懈怠,强自打起精神站着。 顺熙帝单手支在龙案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瞧上去倒是认真批阅的样子,但犀利的目光却在扫视着垂首并立的兄弟三人,眸中神色晦暗莫名。 终于,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秘密找了御医诊治,原本以为没了大碍,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此事今后无须再议,你们可听明白了?”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岑伯父,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岑伯父是好人我知道的,可是阿娘说的好像也没错啊”最后一句话是嘟囔着说出来的。 顺熙帝敛去眼底的冰霜,伸手将小姑娘捞进自己怀里:“阿宁没说错话,只是你太小了,很多事等你再大一些或许会比现在有不一样的体会。” 漪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隐约觉得岑伯父有些生气,于是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岑伯父,猎场有没有大灰狼?” 顺熙帝看她缩在自己怀里,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厚实的臂膀搂着小丫头,唇角噙了一丝笑:“有,当然有了,还有大虫呢,什么狮子啊,豹子啊通通都有。” 漪宁哆嗦了一下,抓紧了顺熙帝的领口,很认真的说:“那岑伯父你到了猎场不能离开我,否则我会被吃掉的,这样你以后就看不到我了。” 顺熙帝宠溺地亲了亲她额头的碎发,轻笑着应道:“好,岑伯父一步也不离开你,去哪儿都把你带上。” 到达围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安营扎寨之后顺熙帝命皇子c伴读以及各大臣们休养生息,待次日再进行狩猎。 这次狩猎因为带了漪宁,皇后便派了金嬷嬷随身照顾,夜里漪宁也是同金嬷嬷睡得。 她有些认床,晚膳后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下,还是顺熙帝亲自过来给她讲故事,最后才算是睡着了。 翌日,漪宁睁眼时天还没大亮。金嬷嬷在她床榻前打了地铺,她睡眠极浅,漪宁只轻轻翻了个身她便醒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见漪宁也已经坐起来了,金嬷嬷柔声问:“郡主怎么起了?” 漪宁头发因为睡了一夜蓬蓬松松的,还有些凌乱,但脸上却没什么睡意,而且极为精神,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她四下看了看:“天还没亮吗?我不困了。” 金嬷嬷回道:“天色尚早呢,不过郡主若是睡不着,奴婢陪您出去转转。”营帐四周全是守卫,倒也是安全的。 漪宁点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由金嬷嬷伺候着自己梳洗。 出了营帐,外面还没大亮,天上泛着鱼肚白,周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守卫们此时都恪尽职守,一个个站得笔直,漪宁走动时若是遇上巡逻的侍卫,他们也都规规矩矩向她问安。 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凉,金嬷嬷怕她冻着,特意为她裹了件小氅衣。氅衣是皇后亲手为她做的,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每次她带上帽子就会有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高高竖起着,再配着那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甚是可爱。 突然,她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眼睛里透着希冀:“金嬷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 金嬷嬷闻声也仔细闻了闻,凝眉想了片刻:“似乎是烤肉的味道。”这大清早的,谁居然有闲心吃烤肉? 漪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突然觉得好饿。 “郡主,似乎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金嬷嬷指了指东面。 香味越来越浓,漪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金嬷嬷,咱们去看看吧。”说着,自己先迈着小短腿往东面跑着去了。 一棵槐树下面,邵恪之和岑琰二人正席地而坐,中间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两人手里用木棍扎了两块儿肉烤着,香气四溢。 漪宁忙不迭跑过去:“邵哥哥,你和三哥哥在吃什么?” 岑琰看到她很是意外:“阿宁,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了?” “睡不着了。”她说着过去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岑琰手里的烤肉。 岑琰笑看着她:“饿了?” 漪宁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邵恪之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这块儿熟了。” 漪宁乖乖接过来,只见那块儿肉被烤的成色极好,看着就忍不住想吃。她轻轻咬上一口,外焦里嫩,上面因为洒了胡椒的缘故,吃上去有些麻麻的,越发美味。 “这是什么肉啊,真好吃。”她说着又咬了一口。 邵恪之又拿木棍串了一块儿继续烤着,侧首瞥了眼她头上戴着的兔耳朵帽子,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随着她吃肉的动作左右晃动着,有些俏皮可爱。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兔肉。” 漪宁脸上表情一僵,嘴里咀嚼了一半的肉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整个人愣在那儿。只见她眼眶红红的,杏眸里好似染了薄纱,眼看着有晶亮的液体马上要落下来了。 这人怎么这么可恶啊,居然吃小兔子! 那么可爱的小兔子啊!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兔耳朵,想到每回她穿上这件氅衣被岑伯父瞧见时,他都会很慈祥的喊自己小兔子,越发觉得委屈了。她也是小兔子,他们怎么能烤小兔子吃呢 漪宁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最后花瓣儿一样的嘴唇一撇一撇的,当真哭了。 岑琰顾不得烤自己手里的肉,忙拍着她的肩膀哄着:“阿宁怎么哭了,乖,不哭啊。” 原本她只是无声的啜泣,如今经岑琰一哄,她反而觉得自己更委屈了,含糊不清地哭着道:“邵哥哥给我吃小兔子,我不要吃小兔子” 岑琰一时间忍俊不禁:“阿宁,你邵哥哥骗你呢,这不是小兔子,是野鸡,不信你看那儿。”他说着指了指邵恪之身后。 漪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一堆野鸡毛。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委屈哒哒地瞪了邵恪之一眼:“你骗人!” 邵恪之强忍着笑意,没说话。 岑琰也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兔耳朵帽子,一时好奇:“阿宁,你这兔耳朵怎么竖起来的?” 漪宁抬手摸了摸,十分得意:“岑伯母给我做的,里面有银丝呢。” 知道不是兔肉了,漪宁继续吃着手里的烤肉,反而比方才吃得更香,更津津有味:“这野鸡肉真好吃。” 邵恪之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让吃兔肉?” 漪宁突然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就在邵恪之不明所以的时候,却听她道:“阿宁这么可爱,邵哥哥会欺负我吗?” 这算什么问题?邵恪之无奈地垂下头,倒也回答了她:“自然不会。” “那就对了,兔子也很可爱,难道邵哥哥忍心吃了它们吗?”漪宁自认为回答的很好,继续啃着手里那块肉。 邵恪之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两声,没再说话。 岑琰却觉得这小姑娘脑子还挺灵光,又问她:“那你为什么就吃野鸡呢,野鸡不可爱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8.动心 此为防盗章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 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 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 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 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 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 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 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 春桃别无所求, 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 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 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 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 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漪宁点头如捣蒜:“可好吃了,香香的。”她说着用粉色的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似乎还在回味。 顺熙帝有些无奈,还真是娇生惯养的不知福了,一只烤野鸡居然开心成这样。他小时候最不喜欢那东西了,嫌野味儿太膻。若说鸡,还是尚食局做的好吃。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怪口味,瞧那念念不忘的小表情。 早膳过后,顺熙帝在外面给儿子c伴读们训话鼓气,等所有人策马进了林子,顺熙帝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漪宁:“阿宁想骑马吗?” 漪宁顺势望过去,眼见有侍卫牵了一匹马走来,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顺熙帝抱着她坐上马背,漪宁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软垫,又有顺熙帝两条胳膊搂着,她坐在上面很是安稳。 这匹马个头很高,她这个素来只能看到侍卫们大腿的小个子如今坐在上面,连大家的头顶都能看见了,还清楚瞧见侍卫们头顶的帽子上有红色的流苏。 视野开阔的感觉可真好。 “坐稳了。”顺熙帝温声嘱咐了一句,见她点头,他一夹马腹向前驶去。 漪宁太小,顺熙帝便没带她去太远,只在营帐附近的空地上奔驰。马背上传来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这空旷的猎场格外清脆。 ———— 树林里,诸位皇子自进入后便分道扬镳了,大皇子带着两名伴读和随行侍卫去了南面,太子和几个手下去了北面,还有其他奉旨前来的武将们也都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 若论起来,此时最悠闲的莫过于岑琰和邵恪之了。 两个人爱僻静,遣退了随行的侍卫策马并肩在林子里走着,速度很慢,还不时的说着话儿。邵恪之还顺便猎下了一只梅花鹿和一只小野羊。 岑琰看着他马儿一侧挂着的猎物,钦佩道:“每次都是一箭封喉,照你这速度和手法今儿个岂不是要拿下头名?” 邵恪之无所谓的夹了马腹往前走:“不打了,不如你我比试赛马如何?” 岑琰知道邵恪之的心思,今儿个狩猎是皇子间的争斗,他这个三皇子体弱不在大家考虑之列,故而亦可以说是太子和大皇子的较量。邵恪之作为伴读,风头太大的确不妥。 岑琰笑着点了点头,他虽体弱,但御医也说该勤加锻炼,策马狂奔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好啊,我也正好试试太子的这匹马威力如何。” 他话音刚落,坐直了身子拿鞭子往后一甩,还未做好准备,马儿却突然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邵恪之略微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时却见岑琰正策马在前面横冲直撞,他身子左歪又斜,努力拉着缰绳才能让自己不掉下来。这骑马的样子,分明有些不太正常。 不好,马儿受惊了!邵恪之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抓紧,立时飞奔赶过去。 岑琰本就体质孱弱,如何经得住被马儿这般颠簸,又来来回回的被树枝刮伤了脸和脖子,他整个人脑袋一阵发懵,越发摇摇欲坠起来。 这时,那马突然再次仰着脖子叫了一声,跑得越发快了。岑琰迷迷糊糊间往前一看,却见迎面便是一棵参天大树,那树粗壮结实,少数也有上百个年头了。眼看着自己就要和马儿一起撞上那棵树,他脸色越发惨白,脊背上顿时冒出一波冷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情急之下,身后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殿下,跳下去,快!” 岑琰来不及思索跳下去会面临什么,下意识的松开缰绳纵身往下跳。赶来的邵恪之先他一步从马背上跳下来,在岑琰落地前用身子挡了一下,多少让他落下来的那股冲劲儿有了缓和。岑琰紧接着从邵恪之身上滚下来,脑袋撞到地上的石头,顿时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至于邵恪之,他到底年纪不大,力量有限,方才又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了岑琰那一下,此刻被砸得也是不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觉得右腿好似被压断了一般,疼的入骨。 当太子带着侍卫们路过此地时,看到的便是这般触目惊心的一幕—— 飞奔的马撞倒在粗壮高大的古树上,殷红的血溅在地面,马夫微弱的起伏着,气若游丝。 离马几步之处,岑琰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脸色白的吓人。旁边的邵恪之,似乎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太子蓦然一惊,忙对着侍卫们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 顺熙帝正带着漪宁策马嬉戏,眼见太子身后的侍卫马背上驼了两个人,他脸上的笑意敛去,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却坐在马背上一动未动:“怎么回事?” 太子翻身下马,对着:“回禀父皇,三弟的马似乎受惊撞在了树上,三弟和邵恪之都受了重伤。” 顺熙帝往那边看了一眼,吩咐道:“找御医给他们医治。” 等侍卫们将岑琰和邵恪之拖走了,顺熙帝如鹰的双目依然紧紧盯着岑璋,静默良久:“老三的马为何会突然受惊,朕记得那马是你给他的?” 顺熙帝下颌弧线绷得紧紧的,一双深沉的眸子凛冽中透着王者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霸气,只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便气势迫人。 漪宁坐在他的怀里,清晰感受到一股冷意自脊背传来,她小小的身板儿瑟缩一下,踟蹰着不知该不该替太子说话,最后也只是呆愣愣的表示沉默。 岑璋早已吓得双腿一软,倏然跪倒在地,一脸无辜地道:“父皇明鉴,儿臣的确送了那匹马给三弟,可真的不知马儿因何突然受惊,疯癫伤人。” 太子明显唬得不轻,虽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身上早已冒出不少冷汗,能清楚感受到汗水打湿亵衣粘在肌肤上的异样之感。他脸色惨白着,双唇微翕,眼眶里血丝遍布,有晶莹的液体随之滑落。 到底还只有八岁呢,如何禁得住这样的质疑? 漪宁突然扭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软糯糯地开口:“岑伯父,咱们先去看看邵哥哥和三哥哥有没有事吧。” 漪宁的话将顺熙帝打量岑璋的目光唤了回来,那双深沉的眸子明显有了暖色。抱着漪宁利落的翻身下马,再没看跪在地上的岑璋一眼,大阔步去了营帐。 岑琰体弱,若非落马时被邵恪之挡了一下,据御医所言只怕性命难保。如今命倒是保住了,可至今还在昏迷当中。 至于邵恪之,到底年幼,被岑琰砸的那一下着实不轻,直接伤了筋骨,暂时是不能正常走路了。 一场好好的狩猎却出了这样的变故,顺熙帝心情明显很糟,直到回了宫脸色仍是阴沉沉的,阖宫上下连带着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惹了圣怒。 椒房殿里,岑璋跪在皇后跟前哭成了泪人儿:“母后,您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儿臣没有害三弟,我真的不知道那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疯狂了,真的不是我干的” 皇后拉着儿子站起身在旁边的刻丝玫瑰椅上坐下来,又用丝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泪:“都这么大了,遇到事该多动动脑子,你父皇都还没治你的罪,你哭什么?莫要忘了,你是太子,是大夏未来的君主,如此这般让你父皇瞧见了,那才真真让他失望。” 岑璋抽噎着轻轻点头:“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皇后无奈的看了儿子一眼,转而从桌上的汝窑汤盅里盛了蘑菇炖鸡给他:“自打狩猎回来便看你一直没什么胃口,不吃东西身子如何顶得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岑璋原本没什么胃口,但又不好拒绝,便乖乖接下来低头吃着。 漪宁一直在他旁边坐着,双手托着腮帮子,一张圆润精致的小脸儿被她双手挤压的有些凸起,肉嘟嘟的撅着。那双素来很是精神的杏眼此刻却没什么精神气儿,看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又盛了一碗鸡汤搁在她跟前:“这么多鸡汤你太子哥哥一个人喝不完,阿宁也喝些,鸡汤最是滋补了。” 漪宁低头看了一眼,拿勺子舀了碗里漂浮着的枸杞吃进嘴里,转而问皇后:“岑伯母,岑伯父会惩罚太子哥哥吗?” 岑锦玉因为身上染了墨水的事自己哭啼啼走了,大皇子意味难测地看着萧漪宁:“安福郡主可真够厉害的,堂堂公主都不被你放在眼里。” 漪宁明显从大皇子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敌意,深知此人不喜欢自己,便没有跟他说话。 她这般一声不吭的,大皇子反而更生气了:“萧漪宁,你好大的胆子,本皇子与你说话你敢不理?” 大皇子比自己大了四岁,又这般凶巴巴的样子,漪宁到底还是有些怵的,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她先欺负我的,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负人!”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宫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罢了,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战死疆场,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语气平和,说话时不卑不亢,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你有满腹才华,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语带警告:“邵恪之,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89.信鸽 此为防盗章 同为圣上之女, 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 《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 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 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 我, 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 “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所以休息了一日, 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 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 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正在写字的岑锦玉噗嗤笑出声来,嘴里嘟囔着讥讽一句:“好笨!” 二公主神色如常,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漪宁也觉得自己好像闹了笑话,一时有些窘迫,又仔细思考着自己还会什么。突然她眸中一亮,笑看向范女先生:“我还会背书!” “背书?”范女先生看着她,“那郡主会背什么?” 漪宁扳着手指头仔细数着:“我娘教过我《三字经》c《百家姓》c《千字文》还有《急就章》。” 眼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范女先生明显有些意外:“这些郡主可都会背?” 漪宁认真点头:“从我会说话娘亲就教我背书了,但娘亲没有教我写字,她说小孩子骨头软,要等大一些握笔才不会伤到筋骨。” 眼前这姑娘不过四岁,居然能背这么多东西,范女先生明显有些不大相信。她默了片刻,对着漪宁开口:“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后面郡主继续背给我听。” 漪宁双手背在后面,仰脸背起来:“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忽也。” 她背得极为流利,片刻的功夫便背完了《千字文》的后半部分。 范女先生明显很是诧异,又道:“官学讽诗孝经论,下一句是什么?” “春秋尚书律令文。” “坐生患害不足怜后面一句呢?” “辞穷情得具狱坚。” 听着这边的考问,岑锦玉气得握紧了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c乱七八糟。就连原本面无表情的岑锦瑶此刻也下意识往漪宁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认认真真做自己的功课了。 范女先生静默良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郡主果然聪慧,既然这些郡主都会背了,今日起咱们就先练习写字。“ 漪宁乖乖点头:“是。” 范女先生拿了支狼毫笔给她:“郡主会握笔吗?” 漪宁点点头,接过先生递来的笔握在手中。她的名字是顺熙帝亲自教她写的,握笔的姿势也拿捏的刚刚好。 范女先生见了对这小姑娘越发满意:“那咱们就从《三字经》开始。”说着,把一份楷书的临帖交给她,“郡主今日就先临摹这一张。” 漪宁又乖乖接下来,范女先生执起她的手示范着:“每一个笔画都有入笔c行笔c收笔三个过程” 范女先生教的认真,漪宁也听得仔细。大殿之内分外安静,只能听见范女先生的授课声以及漪宁认认真真的附和。 漪宁虽然没学习写字,但学得倒是很快,范先生轻轻松松带她入了门。见她已掌握了其中要领,范女先生点了点头:“郡主聪慧过人,倒极像当年的二公主。今日就先把这些字练一练,一笔一划的写,莫要操之过急。” 漪宁乖乖应诺。 范女先生离开后转而去看三公主岑锦玉,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三公主的楷纸上却并未写上几个字,且都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敷衍了事。 她拿起来看了看,转而望向岑锦玉:“写字时诫急诫燥,公主还需再下功夫,否则安福郡主年纪虽小,可是要跑到你的前头去了。” 岑锦玉一听这话更来气了,但碍于先生的话不敢不遵,她低着头没说话,只继续认真写着。 这时岑锦瑶找先生解惑,范女先生没再理岑锦玉,过去认真给岑锦瑶讲解起来。 皇子公主们每半日上课两个时辰,放课时间到后,范女先生对着大家道:“公主们可以回去用膳了。”说罢自己率先走出大殿。 漪宁才刚找到窍门儿,正铆足了劲儿努力着,丝毫没有感觉到了肚子饿,便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练字。 岑锦瑶也是沉静的性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 唯有岑锦玉憋了半天,眼见女先生一走,她整个人立马都松了口气。扭头见坐在自己后面的漪宁在认真写字,想到方才她背了那么多自己都还没背会的东西,又想到女先生对她的夸奖,一时间有些嫉妒,越看她越觉得不顺眼。 她猛的站起身来,后背故意往后顶着,漪宁的课桌顿时有些倾斜。她又顺势伸手推倒了漪宁桌上的砚台,里面的墨水哗啦啦流了出来,乌丫丫的一片直往下淌。 漪宁原在认真练字,突来的变故让她躲避不及,眼看着墨水顺着桌面往自己这边流淌,啪嗒啪嗒滴在了皇后为她新做的衣裙上,衣裙顿时被墨水染得满是污渍。 漪宁站起身气呼呼抬头瞪着岑锦玉,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看着她漂亮的裙衫上染了那么多墨水,岑锦玉明显十分得意,却又一脸无辜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桌子离我那么近的,挤死了!” 漪宁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小小年纪却颇有几分气势。 岑锦玉不由得想到了上回手腕被她咬伤的事,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怵,也不敢在此久留,连着后退几步,突然小跑着便出去了。 她一出门恰好看到大皇子c三皇子c邵恪之和其他几个伴读从阁楼上下来,岑锦玉笑着对众人打招呼:“大哥,三哥!”又笑嘻嘻喊了一声,“邵二哥!” 对于大皇子后面的另外两个伴读,岑锦玉则全然当作没有看见。 伴读们对着岑锦玉齐齐行了礼,岑锦玉笑着拉住邵恪之:“我不是说过了吗,邵二哥不必跟我这么客气的。” 邵恪之和三皇子都不大喜欢这位三公主的骄横,是以并未与她多言,只略颔了颔首两人便打算离开。 这时,漪宁却突然跑着从大殿里面出来了。 她跑得太急,直接扑在了岑锦玉的身上,眼看着两人顺势就要倒在地上,一旁的邵恪之眼疾手快扯住了漪宁,而岑琰则是扶住了岑锦玉。 岑锦玉被撞得有些懵,气呼呼道:“萧漪宁,你没长眼睛啊,撞我做什么?” 漪宁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被石头绊到了而已。” 岑锦玉眼睛气鼓鼓瞪着她,又低头看到方才因为萧漪宁抱自己那一下,自己的裙衫上此刻也沾上了好多墨水,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萧漪宁,你是故意的!” 她叹息一声,亲自拉儿子起身,伸手捧着他的脸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母妃的心呢。那岑锦玉刁蛮任性c恣意妄为,和你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你何苦为了她去得罪安福郡主?那安福郡主的确无父无母,也没个亲人可以依靠,但只要你父皇愿意捧着她,那她就是最尊贵无比的。若你父皇因此而疏远你,母妃再怎么为你铺路都是于事无补的,你明白吗?” 大皇子点了点头,乖顺应着:“母妃,儿臣知错了。” 陈贵妃无奈看着他:“母妃素日里教你那么多,你却仍不如邵恪之看得明白。罢了,事已至此,你这便跟母妃去椒房殿找安福郡主赔罪。” 大皇子后退几步,明显很不愿意:“儿臣是皇子,怎能给她一个郡主赔不是,如此岂不乱了尊卑?” 陈贵妃睇他一眼:“明着让你跟安福郡主赔罪,实际上这是向你父皇认错呢。难不成你真希望你父皇因为此等小事与你生了嫌隙?” 大皇子虽然还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没再反驳,也算是默认了。 陈贵妃拉着大皇子从清池宫出来去往椒房殿,路过御花园的小亭子时,二公主岑锦瑶正坐在亭内抚琴。 岑锦瑶也早早看见了他们,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迎上来行了礼:“给母妃请安,给皇长兄请安。”她神色平淡,语气清冷,好似遇见的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兄长。 陈贵妃看着她时眼底也并无多少暖意,当初她生下阿玮后损了身子,御医说三年内不宜受孕。谁料到次年她便又有了身子,且那时候她总爱吃酸的,觉得酸儿辣女必然又是个儿子,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原本是想着这样阿玮也能多一个人相帮,可谁料到最终诞下的却是个女儿。 为了生下这个女儿,她的身子再次受损,御医说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因为这个,她对二公主丝毫喜欢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憎恨。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圣上却分外疼宠这个女儿,总隔三差五的往清池宫里看她,这才稍稍减轻了她心上的愤懑,对二公主也怜惜几分。 可这孩子不知怎的,长大一些后性子变得孤僻难以接近,还总惹得圣上不悦,以至于最后失了宠。自此,陈贵妃越看这个女儿心里越气,便比以往更加不待见她。 大皇子与太子和三皇子他们不怎么和睦,倒是对这个亲妹妹极好,看见她笑着道:“瑶瑶怎么在这儿弹琴,外面有风,该多加件衣裳。” “谢皇长兄关怀。”她回答的客客气气。 陈贵妃没给岑锦瑶什么好脸色,只淡淡“嗯”了一声,径自走了。大皇子追上去后有些不满地道:“母妃,瑶瑶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别总对她那么冷淡。” 陈贵妃摇头:“你拿她当妹妹,她可没拿你当兄长。” 大皇子不解地挠头:“母妃何出此言?” “你呀,”陈贵妃停下来点了点儿子的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长这么大了怎还如此单纯?今儿个晋江阁发生的事你妹妹必然也在吧,依着她的聪慧能不知你得罪安福郡主的后果,可她还不是放任此事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说说她心里可有你这个亲哥哥?” “也许,也许是瑶瑶当时在认真做功课呢?”大皇子辩解道。 陈贵妃见跟儿子说不通,只得无奈摇摇头,没再多言。 陈贵妃和大皇子到了椒房殿时,顺熙帝正将漪宁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口一口的喂她用膳,旁边坐着皇后和太子,倒像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顺熙帝知道陈贵妃和大皇子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专注喂着腿上的小姑娘:“来阿宁,再吃一口水晶饺,这里面的馅儿可香了,而且颇为滋养,吃了能长高高哦。” 漪宁红不溜秋的小嘴儿一张,咬了半个水晶胶很是享受的咀嚼着,因为味道极好,她小脸儿半仰着,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粉扑扑的小脸儿随着咀嚼的动作一上一下,让人很想伸出食指来戳上两下。 太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只觉得今日的午膳分外可口,自己也食欲极佳,跟着拿箸子夹了一块水晶饺送入口中,嚼劲十足,浓香四溢,他以前竟没觉得这道菜是如此的人间美味。 陈贵妃和大皇子就那么在一旁望着,颇有几分尴尬。 还是皇后笑着提醒道:“陛下,陈妹妹和大皇子过来了。” 顺熙帝放下勺子,接过宫人递来的巾帕悉心为漪宁擦了擦嘴,这才抱着漪宁去了一旁的矮榻前坐下,皇后和太子也随之起身过去了。 陈贵妃和大皇子双双上前行礼。 “免礼吧。”顺熙帝说着拿着茶盏呷了一口,见温度适中,便又体贴的喂漪宁喝,漫不经心的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陈贵妃笑道:“今儿个大皇子在晋江阁以为三公主受了委屈,一时鲁莽同郡主拌了两句嘴,如今大皇子已然知错,非要拉了臣妾过来给郡主赔罪。”说罢给儿子使了使眼色。 大皇子忙上前一步,拱手小心翼翼道:“父皇,母妃所言甚是,今日儿臣是来给郡主赔罪的,还望郡主不计前嫌。” 顺熙帝头也没抬,只目光温柔的点着漪宁的小鼻子,话却是说给大皇子听得:“阿宁不过是个郡主,让你堂堂皇子来道歉岂不委屈了?” 大皇子颤了颤身子,脊背上不觉间出了冷汗:“儿臣不敢,萧国公为国捐躯,郡主乃萧家血脉,烈士遗孤,自然担得起儿臣的致歉。” 顺熙帝阴沉着脸没说话。 龙颜盛怒之时,大殿之内无人敢出声,所有人都捏了把汗。陈贵妃有心想为儿子辩解,可到底身份尴尬,不好多言,便也只是默默垂首。 皇后莞尔一笑,温婉开口道:“陛下,大皇子年幼,又以为三公主受了委屈,一时护妹心切说了些不得体的话,索性并未酿成大错,陛下便饶他这一次吧。想来大皇子记着此事,日后也会待郡主极好。” 顺熙帝敛着眉似在沉思,突然低头看向漪宁:“那阿宁原谅他吗?” 漪宁原本乖乖在顺熙帝腿上坐着静听,如今见圣上问起,她略微有些怔愣,随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顺熙帝道:“既然郡主原谅你,皇后又这般为你说情,朕姑且饶你这一次,你日后须得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大皇子如蒙大赦,忙恭谨应着:“多谢父皇恩典。” 顺熙帝瞥他一眼:“你该谢谢阿宁和皇后。” “是,儿臣多谢皇后娘娘,多谢阿宁妹妹。” 遣退了陈贵妃和大皇子,顺熙帝抱着漪宁重新回到膳桌上:“阿宁还没吃饱吧,再吃些。” 皇后和太子方才也只用到一半,此刻便也跟着过去。 想到方才的事,皇后神色一暖,缓缓道:“其实陛下本就无意惩罚大皇子,方才却一直不吐口,就是等着臣妾为大皇子求情的吧?” 陈贵妃的父亲陈丞相一直盯着太子之位,总想寻了太子的错处让大皇子取而代之。她身为皇后却在此时还愿为大皇子求情,必然博得个贤良淑德的名头。想必此事传入陈丞相耳中,他暂时也不好打太子的主意。 今日这事,分明是圣上故意借此卖了人情于她。 顺熙帝神色温和,夹了块笋丝亲自喂进她口中,不接她的话茬儿:“尚食局今日的菜炒的不错,你多吃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0.城府 此为防盗章  检查完了岑锦瑶的课业,范女先生转而看向漪宁前面坐着的三公主岑锦玉, 还未问话先暗自叹了口气。 同为圣上之女, 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 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 《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 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 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 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 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 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 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 “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 严重吗?” “我, 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所以休息了一日, 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正在写字的岑锦玉噗嗤笑出声来,嘴里嘟囔着讥讽一句:“好笨!” 二公主神色如常,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漪宁也觉得自己好像闹了笑话,一时有些窘迫,又仔细思考着自己还会什么。突然她眸中一亮,笑看向范女先生:“我还会背书!” “背书?”范女先生看着她,“那郡主会背什么?” 漪宁扳着手指头仔细数着:“我娘教过我《三字经》c《百家姓》c《千字文》还有《急就章》。” 眼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范女先生明显有些意外:“这些郡主可都会背?” 漪宁认真点头:“从我会说话娘亲就教我背书了,但娘亲没有教我写字,她说小孩子骨头软,要等大一些握笔才不会伤到筋骨。” 眼前这姑娘不过四岁,居然能背这么多东西,范女先生明显有些不大相信。她默了片刻,对着漪宁开口:“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后面郡主继续背给我听。” 漪宁双手背在后面,仰脸背起来:“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忽也。” 她背得极为流利,片刻的功夫便背完了《千字文》的后半部分。 范女先生明显很是诧异,又道:“官学讽诗孝经论,下一句是什么?” “春秋尚书律令文。” “坐生患害不足怜后面一句呢?” “辞穷情得具狱坚。” 听着这边的考问,岑锦玉气得握紧了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c乱七八糟。就连原本面无表情的岑锦瑶此刻也下意识往漪宁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认认真真做自己的功课了。 范女先生静默良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郡主果然聪慧,既然这些郡主都会背了,今日起咱们就先练习写字。“ 漪宁乖乖点头:“是。” 范女先生拿了支狼毫笔给她:“郡主会握笔吗?” 漪宁点点头,接过先生递来的笔握在手中。她的名字是顺熙帝亲自教她写的,握笔的姿势也拿捏的刚刚好。 范女先生见了对这小姑娘越发满意:“那咱们就从《三字经》开始。”说着,把一份楷书的临帖交给她,“郡主今日就先临摹这一张。” 漪宁又乖乖接下来,范女先生执起她的手示范着:“每一个笔画都有入笔c行笔c收笔三个过程” 范女先生教的认真,漪宁也听得仔细。大殿之内分外安静,只能听见范女先生的授课声以及漪宁认认真真的附和。 漪宁虽然没学习写字,但学得倒是很快,范先生轻轻松松带她入了门。见她已掌握了其中要领,范女先生点了点头:“郡主聪慧过人,倒极像当年的二公主。今日就先把这些字练一练,一笔一划的写,莫要操之过急。” 漪宁乖乖应诺。 范女先生离开后转而去看三公主岑锦玉,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三公主的楷纸上却并未写上几个字,且都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敷衍了事。 她拿起来看了看,转而望向岑锦玉:“写字时诫急诫燥,公主还需再下功夫,否则安福郡主年纪虽小,可是要跑到你的前头去了。” 岑锦玉一听这话更来气了,但碍于先生的话不敢不遵,她低着头没说话,只继续认真写着。 这时岑锦瑶找先生解惑,范女先生没再理岑锦玉,过去认真给岑锦瑶讲解起来。 皇子公主们每半日上课两个时辰,放课时间到后,范女先生对着大家道:“公主们可以回去用膳了。”说罢自己率先走出大殿。 漪宁才刚找到窍门儿,正铆足了劲儿努力着,丝毫没有感觉到了肚子饿,便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练字。 岑锦瑶也是沉静的性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 唯有岑锦玉憋了半天,眼见女先生一走,她整个人立马都松了口气。扭头见坐在自己后面的漪宁在认真写字,想到方才她背了那么多自己都还没背会的东西,又想到女先生对她的夸奖,一时间有些嫉妒,越看她越觉得不顺眼。 她猛的站起身来,后背故意往后顶着,漪宁的课桌顿时有些倾斜。她又顺势伸手推倒了漪宁桌上的砚台,里面的墨水哗啦啦流了出来,乌丫丫的一片直往下淌。 漪宁原在认真练字,突来的变故让她躲避不及,眼看着墨水顺着桌面往自己这边流淌,啪嗒啪嗒滴在了皇后为她新做的衣裙上,衣裙顿时被墨水染得满是污渍。 漪宁站起身气呼呼抬头瞪着岑锦玉,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看着她漂亮的裙衫上染了那么多墨水,岑锦玉明显十分得意,却又一脸无辜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桌子离我那么近的,挤死了!” 漪宁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小小年纪却颇有几分气势。 岑锦玉不由得想到了上回手腕被她咬伤的事,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怵,也不敢在此久留,连着后退几步,突然小跑着便出去了。 她一出门恰好看到大皇子c三皇子c邵恪之和其他几个伴读从阁楼上下来,岑锦玉笑着对众人打招呼:“大哥,三哥!”又笑嘻嘻喊了一声,“邵二哥!” 对于大皇子后面的另外两个伴读,岑锦玉则全然当作没有看见。 伴读们对着岑锦玉齐齐行了礼,岑锦玉笑着拉住邵恪之:“我不是说过了吗,邵二哥不必跟我这么客气的。” 邵恪之和三皇子都不大喜欢这位三公主的骄横,是以并未与她多言,只略颔了颔首两人便打算离开。 这时,漪宁却突然跑着从大殿里面出来了。 她跑得太急,直接扑在了岑锦玉的身上,眼看着两人顺势就要倒在地上,一旁的邵恪之眼疾手快扯住了漪宁,而岑琰则是扶住了岑锦玉。 岑锦玉被撞得有些懵,气呼呼道:“萧漪宁,你没长眼睛啊,撞我做什么?” 漪宁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被石头绊到了而已。” 岑锦玉眼睛气鼓鼓瞪着她,又低头看到方才因为萧漪宁抱自己那一下,自己的裙衫上此刻也沾上了好多墨水,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萧漪宁,你是故意的!” 妇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一脸温柔:“这位哥哥看上去不开心,你哄哄他好不好?” 小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小狐狸花灯递过去:“哥哥,我阿娘帮我赢的花灯,我送给你好不好?”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吐字还不清晰,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唇角噙了一丝笑,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一点点散开,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 依着宫中规矩,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这日,皇子公主们依例前来,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聆听皇后的教导,漪宁也站在其列。 漪宁知道岑锦玉不喜欢自己,便总是刻意离她远远的,尽量不惹什么是非,因此故意站在了太子和二公主的中间,与三公主之间隔了个二公主,她也就安心多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逐一询问了大家的近况后笑着道:“今儿个早膳椒房殿里准备了糖糕和酸乳酪,是你们小孩子们爱吃的,大家就一起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后很少留众人用膳,但凡开口留人那膳食必然也是极好的,众人自然也都乐意留下,恭恭敬敬对着皇后道了谢。 孩子们围坐一团,小的如阿宁c岑锦玉不过四五岁,大的如岑玮c岑璋也才八岁。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口味却是大相径庭。 二公主和三皇子喜好清淡,大皇子口味偏咸,太子偏辣,三公主岑锦玉和漪宁两人倒是在吃上难得一个口味,爱吃甜的。皇后照顾到每个人的偏好,吩咐的膳食也各有特色,一时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下来殿内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很规矩。 用罢早膳,太子要回东宫听太傅授课,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起前往晋江阁进学。 去晋江阁的一路上,大皇子和亲妹妹岑锦瑶走在一起,虽然岑锦瑶寡言少语,大皇子仍努力找着话题与她闲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说话,便嘴巴甜甜的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岑琰虽不大喜欢这个三公主,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忍无缘无故给她冷脸,便也尽量迎合着她。 岑锦玉见漪宁一时间没人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着,心里便很畅快,只觉得终于狠狠出了口闷气。 好在漪宁心大,大家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才是兄妹,而她是个外人嘛。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失落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突然小跑着走了。她想跑得快点尽早到学堂,这样就没人知道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了。 路过御花园的八角亭时,她看到太后正在双腿微屈,半蹲着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小跑着过去,软软糯糯喊了声:“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太后看到是漪宁笑了笑,一只臂膀上下转着圈圈道:“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啊。”她说着又扭了扭脖子,用拳头捶着腰。 漪宁好奇的看着她:“这样就能强身健体吗?” “当然了。”太后冲她笑着,动作却是没停,又把一条腿从后面抬起来,脚背放在肩膀上,腰往后面轻微弯着,展现出完美的弧度。 看着太后柔软的身子漪宁花瓣儿一样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她自从进了宫所有人都本本分分的,这样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太后看了看漪宁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和刘尚宫以外再没旁人,诧异道:“咦,今儿早上那些猴孙们不是都去你岑伯母那里请安了吗,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去学堂?” 漪宁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答,这时岑锦玉远远看见太后惊叫着跑来了:“皇祖母!” 太后单腿支撑着站了许久,这会儿本就有些不稳,熟料岑锦玉看也没看往她身上扑,这一撞太后身子顿时不稳,摇摇晃晃着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岑锦玉也顺势倒在了太后的身上。 岑琰和岑玮赶过来忙上前将太后给扶起来,岑琰关切地问:“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太后揉揉肩膀,苦哈哈皱紧了眉头:“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奶奶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岑锦玉知道自己惹了祸,小心翼翼站在那儿,低着头也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孙女儿,太后也没真的怪罪,又看她吓着了,半开玩笑地道:“也亏得你奶奶我有些底子,若是旁人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住了。” 岑锦玉抬头看着太后,小声问:“皇祖母,你真的没事?” 太后揉了揉她的小脸儿:“难不成,你还真希望奶奶有事?” 岑锦玉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又想到太后方才的动作,困惑地问:“皇祖母,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太后得意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带着你爹和你萧叔父,孤儿寡母的就想练点东西强身健体,就算不能跟人打架,逃跑的时候总要有力气。不过你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你看皇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刚才被你摔一下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着,她笑眯眯望着小孙女儿:“不如你以后也跟着奶奶学?等你到老了肯定也是身强体壮!” 岑锦玉想到刚刚那些丑了吧唧的动作,下意识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太后咳了几声,拿着腔调问:“知道奶奶年轻时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包子西施吗?” “因为奶奶卖的包子好吃,而且长得好看。”岑锦玉仰着脸答道。 太后摇头:“不对,我跟你说,那是因为奶奶我练就了一副娇软苗条的身段儿。” “就,就你刚才那个?”岑锦玉嘴巴微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太后佯装生气:“不信奶奶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从现在跟着奶奶练,将来长大了必然软筋酥骨的,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小姑娘便没有不爱美的,岑锦玉一听这话急急忙忙举着:“我学我学,我也要练这个!”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几个,有没有跟奶奶练这个的?” 大皇子岑玮佯装咳了几声:“那个,皇祖母,武教师傅有教孙儿习武呢,这个就不必了。” 岑琰跟着附和:“皇长兄所言极是,孙儿也,也不学了。” 岑锦瑶自始至终神情淡淡,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太后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孙儿孙女们:“你们这一个个儿的,不学罢了,我还懒得教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1.感情 此为防盗章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 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c大皇子c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岑玮c岑璋c岑琰三人依次站成一排, 个个儿小心翼翼, 龙案前坐着的男人不发声,他们也就不敢接腔。岑琰先前落马受重伤刚刚苏醒,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纱布, 惨白的脸色有几分憔悴, 但此时也不敢懈怠,强自打起精神站着。 顺熙帝单手支在龙案上, 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瞧上去倒是认真批阅的样子, 但犀利的目光却在扫视着垂首并立的兄弟三人,眸中神色晦暗莫名。 终于,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 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 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 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 秘密找了御医诊治, 原本以为没了大碍,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 此事今后无须再议, 你们可听明白了?”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 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战死疆场,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语气平和,说话时不卑不亢,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你有满腹才华,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语带警告:“邵恪之,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爱:“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欢,以前岑锦玉喜欢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满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迎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宁的宫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宫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色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顺熙帝高兴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今儿个跟先生学了什么,念书好不好玩儿。” “好玩儿,先生教我写字呢。” 想到方才听到的事,顺熙帝又道:“朕听说今日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负你,岑伯父给你出气可好? 漪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顺熙帝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阿宁别怕,有朕在是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 漪宁想了想,说话的态度认真的让人觉得可爱:“岑锦玉拿墨水泼我,可后来我把她的衣服也弄脏,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有大皇子他不喜欢我,可是邵哥哥也帮我说话了,大皇子当时气得可不轻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给你出气?”顺熙帝宠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欣赏。这小丫头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漪宁答得理所当然:“我已经出过气,现在不气了呀。” 瞧她说话时一板一眼的,顺熙帝越发怜爱,抱住她在那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宁可真让人省心,像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欢大人夸自己长大了,漪宁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果然高兴,拽着顺熙帝的领口狠狠点头:“我长大了,今天学会了写好多好多字呢。” 皇后看他们两个说得高兴,便道:“待会儿太子想必也会过来,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里用吧,臣妾再去让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几样圣上喜欢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后的后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进皇宫,陛下脸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谁这般讨陛下喜欢过呢。” “你没见过,本宫倒是见过。”皇后这般说着,不觉间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命薄的女儿阿宝,一时间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后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当女儿一样,想来也是真心喜欢郡主的。” 皇后叹息一声,这丫头是宁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欢的。在她看来,阿宁就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 清池宫 陈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儿子,她神色肃然,素来宽和雍容的一张脸此刻却有几分严厉。整个清池宫上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头没敢吭声,静静等着母妃的训示。 旁边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采薇出声劝着:“娘娘,大皇子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陈贵妃还在闺阁时采薇便一直近身侍奉着,后来又带进宫来为自己做事,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可今日她却没给采薇面子,厉声斥道:“都八岁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做事情如此鲁莽不计后果,让我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大皇子也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顶嘴道:“说到底,那萧漪宁就是个外姓,儿臣也不过说她几句,母妃又何苦发这样大的脾气?不就是个郡主吗,儿臣乃堂堂皇子怎就教训不得了?” “你还敢说?那安福郡主现如今是你父皇的眼珠子,你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的让你父皇对你疏远?”陈贵妃越发觉得生气了,手里的茶盅往旁边的桌上一砸,整个大殿桄榔一声,大皇子也唬得颤了颤身子,忙跪了下去,“儿臣知错!” 岑锦玉因为身上染了墨水的事自己哭啼啼走了,大皇子意味难测地看着萧漪宁:“安福郡主可真够厉害的,堂堂公主都不被你放在眼里。” 漪宁明显从大皇子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敌意,深知此人不喜欢自己,便没有跟他说话。 她这般一声不吭的,大皇子反而更生气了:“萧漪宁,你好大的胆子,本皇子与你说话你敢不理?” 大皇子比自己大了四岁,又这般凶巴巴的样子,漪宁到底还是有些怵的,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她先欺负我的,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负人!”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宫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罢了,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战死疆场,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语气平和,说话时不卑不亢,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你有满腹才华,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语带警告:“邵恪之,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爱:“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欢,以前岑锦玉喜欢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满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迎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宁的宫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宫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色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2.感动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看她缩在自己怀里, 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厚实的臂膀搂着小丫头, 唇角噙了一丝笑:“有,当然有了,还有大虫呢, 什么狮子啊,豹子啊通通都有。” 漪宁哆嗦了一下,抓紧了顺熙帝的领口,很认真的说:“那岑伯父你到了猎场不能离开我, 否则我会被吃掉的, 这样你以后就看不到我了。” 顺熙帝宠溺地亲了亲她额头的碎发,轻笑着应道:“好,岑伯父一步也不离开你, 去哪儿都把你带上。” 到达围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安营扎寨之后顺熙帝命皇子c伴读以及各大臣们休养生息,待次日再进行狩猎。 这次狩猎因为带了漪宁, 皇后便派了金嬷嬷随身照顾,夜里漪宁也是同金嬷嬷睡得。 她有些认床, 晚膳后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下, 还是顺熙帝亲自过来给她讲故事,最后才算是睡着了。 翌日,漪宁睁眼时天还没大亮。金嬷嬷在她床榻前打了地铺, 她睡眠极浅, 漪宁只轻轻翻了个身她便醒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见漪宁也已经坐起来了,金嬷嬷柔声问:“郡主怎么起了?” 漪宁头发因为睡了一夜蓬蓬松松的,还有些凌乱,但脸上却没什么睡意,而且极为精神,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她四下看了看:“天还没亮吗?我不困了。” 金嬷嬷回道:“天色尚早呢,不过郡主若是睡不着,奴婢陪您出去转转。”营帐四周全是守卫,倒也是安全的。 漪宁点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由金嬷嬷伺候着自己梳洗。 出了营帐,外面还没大亮,天上泛着鱼肚白,周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守卫们此时都恪尽职守,一个个站得笔直,漪宁走动时若是遇上巡逻的侍卫,他们也都规规矩矩向她问安。 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凉,金嬷嬷怕她冻着,特意为她裹了件小氅衣。氅衣是皇后亲手为她做的,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每次她带上帽子就会有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高高竖起着,再配着那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甚是可爱。 突然,她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眼睛里透着希冀:“金嬷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 金嬷嬷闻声也仔细闻了闻,凝眉想了片刻:“似乎是烤肉的味道。”这大清早的,谁居然有闲心吃烤肉? 漪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突然觉得好饿。 “郡主,似乎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金嬷嬷指了指东面。 香味越来越浓,漪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金嬷嬷,咱们去看看吧。”说着,自己先迈着小短腿往东面跑着去了。 一棵槐树下面,邵恪之和岑琰二人正席地而坐,中间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两人手里用木棍扎了两块儿肉烤着,香气四溢。 漪宁忙不迭跑过去:“邵哥哥,你和三哥哥在吃什么?” 岑琰看到她很是意外:“阿宁,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了?” “睡不着了。”她说着过去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岑琰手里的烤肉。 岑琰笑看着她:“饿了?” 漪宁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邵恪之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这块儿熟了。” 漪宁乖乖接过来,只见那块儿肉被烤的成色极好,看着就忍不住想吃。她轻轻咬上一口,外焦里嫩,上面因为洒了胡椒的缘故,吃上去有些麻麻的,越发美味。 “这是什么肉啊,真好吃。”她说着又咬了一口。 邵恪之又拿木棍串了一块儿继续烤着,侧首瞥了眼她头上戴着的兔耳朵帽子,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随着她吃肉的动作左右晃动着,有些俏皮可爱。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兔肉。” 漪宁脸上表情一僵,嘴里咀嚼了一半的肉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整个人愣在那儿。只见她眼眶红红的,杏眸里好似染了薄纱,眼看着有晶亮的液体马上要落下来了。 这人怎么这么可恶啊,居然吃小兔子! 那么可爱的小兔子啊!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兔耳朵,想到每回她穿上这件氅衣被岑伯父瞧见时,他都会很慈祥的喊自己小兔子,越发觉得委屈了。她也是小兔子,他们怎么能烤小兔子吃呢 漪宁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最后花瓣儿一样的嘴唇一撇一撇的,当真哭了。 岑琰顾不得烤自己手里的肉,忙拍着她的肩膀哄着:“阿宁怎么哭了,乖,不哭啊。” 原本她只是无声的啜泣,如今经岑琰一哄,她反而觉得自己更委屈了,含糊不清地哭着道:“邵哥哥给我吃小兔子,我不要吃小兔子” 岑琰一时间忍俊不禁:“阿宁,你邵哥哥骗你呢,这不是小兔子,是野鸡,不信你看那儿。”他说着指了指邵恪之身后。 漪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一堆野鸡毛。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委屈哒哒地瞪了邵恪之一眼:“你骗人!” 邵恪之强忍着笑意,没说话。 岑琰也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兔耳朵帽子,一时好奇:“阿宁,你这兔耳朵怎么竖起来的?” 漪宁抬手摸了摸,十分得意:“岑伯母给我做的,里面有银丝呢。” 知道不是兔肉了,漪宁继续吃着手里的烤肉,反而比方才吃得更香,更津津有味:“这野鸡肉真好吃。” 邵恪之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让吃兔肉?” 漪宁突然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就在邵恪之不明所以的时候,却听她道:“阿宁这么可爱,邵哥哥会欺负我吗?” 这算什么问题?邵恪之无奈地垂下头,倒也回答了她:“自然不会。” “那就对了,兔子也很可爱,难道邵哥哥忍心吃了它们吗?”漪宁自认为回答的很好,继续啃着手里那块肉。 邵恪之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两声,没再说话。 岑琰却觉得这小姑娘脑子还挺灵光,又问她:“那你为什么就吃野鸡呢,野鸡不可爱吗?” 漪宁摇摇头:“我见过野鸡的,它的眼睛和嘴巴太吓人了,一点儿也不可爱。反正没有小兔子可爱!” 岑琰:“” 岑锦瑶敛着神色,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3.愤怒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受宠若惊,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今儿个怎么对岑伯父这么热情?难道你犯什么错了?” 漪宁嘟嘟小嘴儿:“才没有呢, 阿宁很乖的。” “是吗?”顺熙帝挑了挑眉, 抱着她进了大殿。 彼时太子早已收拾妥当, 规规矩矩在一旁侯着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 不由冲顺熙帝怀里的漪宁莞尔一笑, 眸中透着一丝赞赏。这丫头年纪不大, 小脑袋瓜却灵光着呢。 顺熙帝抱着漪宁在桌边坐下,看了看碗里的鸡汤:“呦, 我们阿宁喝鸡汤呢, 好喝吗?” 漪宁点了点头, 仰着头回答着:“好喝。” 顺熙帝暖暖的目光看着她,眉眼间皆是笑意。 “这鸡汤还热着呢, 陛下也喝些吧。”皇后说着,已经拿青瓷碗为顺熙帝盛了一碗。 顺熙帝在御书房批奏折直到现在,如今也着实有些饿了, 又见那鸡汤炖的极好, 上面飘着红色的枸杞和绿色的葱花儿, 看上去极有食欲的样子,便当真尝了一口。 默默品了须臾,顺熙帝侧首看着旁边的皇后:“这是你的手艺吧,朕尝得出来。” 皇后莞尔一笑, 微微眯着的凤目里似有秋波荡漾, 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而又美好的气息:“陛下喜欢便好。” 顺熙帝点了点头, 将漪宁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转而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太子,脸上的暖意渐渐敛去,深沉复杂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整个大殿出奇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岑璋以为自己很可能会挺不住时,耳边终于传来了顺熙帝的声音:“朕已经派人查了,你的马早在七日前便得了病,时而癫狂,可你却又把生了病的马赠与老三,导致如今这般局面。太子,你作何解释?” 他的声音清冷中透着威仪,回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之中,岑璋脊背一阵发凉,放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了。他壮着胆子抬头对上顺熙帝那双犀利如鹰的眸子:“父皇,若儿臣说并不知情马儿生病一事,父皇可相信?” 顺熙帝瞥他一眼,低头喝着鸡汤:“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 太子道:“回父皇,众人皆知,那匹马乃是儿臣赠与三弟的,既然如此,马儿如若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儿臣。但儿臣已是太子,又因何会对素来性情寡淡的三弟下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壮着担心又道:“父皇,如若五日前您不曾把汗血宝马赏赐儿臣,狩猎之时骑在那匹马上的就是儿臣。或许,今日坠马重伤的也是我” 顺熙帝一双黑眸直直对上太子的目光,威严肃穆之气使得太子心生畏惧,下意识垂下了头。 少顷,顺熙帝缓缓开口:“带阿宁下去。” 太子应声领了漪宁离开,待屋子里只剩下帝后时,顺熙帝转而望向皇后:“皇后可有什么想说的?” 皇后娴静端庄的为他斟了杯茶水递过去,面色从容不迫:“陛下乃是圣明之君,臣妾无话可说。” 顺熙帝在她递来茶水的刹那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力道极大,一双眸子复杂难测:“皇后,当真没什么想法?” 皇后身形微滞,却依旧温婉浅笑着,蓦然抬头:“陛下希望臣妾有什么想法?” 顺熙帝笑了笑,继而松开她的手,目光落在那鸡汤上:“今日的鸡汤味道不错,但还是略淡了。” 皇后只当没听出他弦外之音,只温声软语道:“臣妾倒觉得还好,否则只怕圣上吃多了要腻。”说着正要拿碗再给他盛,却被顺熙帝拦下了,“不必了,朕还要去一趟清池宫。” 说着,顺熙帝径自站起身,信步离开。 顺熙帝走后,金嬷嬷和银嬷嬷从外面进来,见皇后面带忧色,金嬷嬷道:“陛下往清池宫去了,想来是要治大皇子和陈贵妃的罪,如此一来咱们太子便没了嫌疑,娘娘该宽心才是。” 银嬷嬷也跟着道:“陈贵妃实在可恶,居然这般冤枉咱们太子殿下。” 皇后捏着茶盅,低头望着里面飘着的茶叶,悠悠道:“你们觉得,陛下去问罪,陈贵妃和大皇子会招认吗?” 银嬷嬷道:“不招认怎么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奴婢看,这分明就是对付太子的手段,只是谁也没料到太子却把那匹马赠给了三皇子。太子殿下如若出了事,到最后受益者是谁大家心里清楚。不是陈贵妃母子,谁能想到这阴毒的计谋来?” 皇后敛眉沉思,并未答话。 金嬷嬷想了想,仔细问道:“娘娘可是觉得此事蹊跷?” 皇后抿了口茶水,将茶盅搁下,这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陈贵妃母子,我反倒觉得不是她们干的了。陈贵妃何等心计,如何干得出这样的蠢事来?” 金嬷嬷突然笑了:“许是娘娘多虑了呢?陈贵妃做事小心谨慎,或许不会干这样的事,但大皇子可不是聪明人”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4.抢功 此为防盗章 午膳过后, 众人相继退去, 独皇后带着岑璋和漪宁还留在长乐宫。 漪宁很乖巧,太后又是怜爱又是疼惜的, 抱在怀里怎么都亲不够。 岑璋见了直笑:“皇祖母不知道,昨儿个阿宁还愁眉苦脸的,很担心您回来了不喜欢她。谁曾想, 您待她比待我们几个都亲近呢。” 太后嗔他一眼, 又怜爱地亲亲漪宁的脸蛋儿:“我们阿宁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 我不疼她还能疼谁呢?你萧叔父算是我养大的, 你萧叔母也是我给娶得媳妇儿,漪宁也是我的亲孙女儿呢。若我说, 你父皇只给我们阿宁封个郡主还委屈了我的乖孙女儿呢。” 皇后笑道:“阿宁自然是和其她公主一样的,但封郡主也有封郡主的好,将来亲事也好办。” 太后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若是个郡主, 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孙媳妇儿呢。 这边正说着,外面传话的人说陛下来了。 顺熙帝一进门瞧见坐在太后怀里的阿宁便笑了:“朕就知道,母后若是瞧见了阿宁必然欢喜。” 瞧见顺熙帝漪宁笑嘻嘻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 软软糯糯喊了声:“陛下!”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这里又没有外人,陛下听着多生分, 阿宁论着辈分该叫伯父。” 顺熙帝弯腰将小漪宁抱起来:“你奶奶说的是, 以后阿宁叫朕岑伯父可好?” 漪宁点点头, 浅浅笑着喊了声“岑伯父”。 太后听了满意地笑:“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 皇后道:“就知道母亲最受不得这宫里的规矩,所以今儿个迎你回家陛下特意命礼部省了不少的规矩呢。” 如今这一家子聚在一起,老太太也不拘着自己,听到儿媳这话嗔她一眼:“若我说啊,还是阵仗太大,瞧瞧方才那山呼海啸的,还太后千岁千千岁,你老娘都这把年纪了,还真能千千岁不成?” 顺熙帝一时间啼笑皆非:“母亲息怒,您在万福寺为父皇祈福,如今好容易福满回宫,依着规矩自然是要摆出阵仗来迎接的。若照着礼部的意思,原是比今日还要繁冗复杂的,儿子可是给您削减了很多呢。” 太后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去万福寺给你父皇祈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规矩太多,我就是呆腻了出去透透气。若非听说了景旗的事儿,我才不愿意回这皇宫呢。” 说着太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就想啊,还是以前卖包子的时候来得自由自在。”说到这儿,太后兴致勃勃道,“对了,这半年你们猜我在外面做什么了?” 顺熙帝和皇后互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太后就知道他们猜不到,一脸神神秘秘道:“我呀,在长安城的东市开了家包子铺。” 顺熙帝的胡须抽了抽,明显被吓着了:“母亲,您年纪大了,怎么还做那些个,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太后得意道:“所以你娘我收了个徒弟,她现在做的包子可不比我逊色,我跟你说,那家包子铺的生意可好了。” 顺熙帝和皇后:“” 太后瞧见儿子儿媳那表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若我说啊,你们也别不乐意,我的包子手艺是你外公传下来得,我想传给孙儿孙女吧,那些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公主们肯定不愿意。这些年虽做了太后,可我这心里一直藏着这事儿呢。好在几个月前我遇到了一对夫妇,看他们衣食无着的也算可怜,就把这手艺传给了他们夫妻。不过我跟他们说好了,挣了钱我要分二成的红利。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吗?” 顺熙帝哭笑不得,又见母亲说的起劲,便道:“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母亲自幼便没读过多少书,后来嫁给父亲倒是学了些字,可到底是在民间大大咧咧惯了,如今非让她过得像个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到底是不可能的。 何况自打父亲过世后,母亲为了自己吃过不少苦,如今好容易得了天下,他自然乐意纵着母亲,母亲不愿守规矩也没什么,老人家开开心心的最重要。 好在太后也知道皇帝孝顺,所以人前还是尽量摆着太后的架子,不让旁人小瞧了他们皇室,平白的沾染是非。 太后又拉了漪宁到怀里,很是亲切地问着话,又对着顺熙帝道:“阿宁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跟着兄弟姊妹们一起念书写字才是,可不能长大了跟我这老婆子一样,除了蒸包子大字儿不识几个。” 皇后回话道:“前几日阿宁精神萎靡,也就最近气色才好了些,这才没考虑进学的事。不过看阿宁现如今的气色,倒真是可以随着其她公主们念书了,臣妾这两日便着手准备。” 因着要让漪宁去随着公主们进学,皇后特意命人赶制了几套新衣裳送往承乾殿。 这些衣服颜色虽然素净了些,花样却很是漂亮,明显是花了心思的。漪宁瞧了喜欢,便让乳娘带自己下去换衣服。 屋子里只剩下帝后二人,顺熙帝握了皇后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手背,言语间甚是亲昵:“阿宁难得这般欢喜,皇后有心了。” 皇后浅笑着任由他握了自己的手揉捏:“阿宁可是宁妹妹的遗珠,臣妾自然拿她当亲生女儿疼的。” 说起这个顺熙帝仿若想到了从前,俊逸的眉梢渐渐舒散,眉眼间挂着笑意:“还记得那年上巳节朕和景旗去踏春,恰好遇上你们姐妹拿了竹竿去够挂在桃花树上的风筝,树上的桃花被打的簌簌而落,朕和景旗见之难忘” 提起当初,皇后脸上微红,下意识将手从圣上掌中抽离,羞恼着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说出的话却带了些酸意:“陛下既说你和萧国公同时遇上了我和宁妹妹,却不知陛下一眼瞧中了哪个?” 顺熙帝笑着起身走过去,伸出双臂从后面将她环在怀里,双唇啃咬着她的耳垂:“自然是你,记得那日你穿着桃粉色的烟罗裙,风吹起时像染了色的波涛,那身姿曾折磨了朕多少个不眠的夜晚” 皇后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整个身子斜倚在他怀中,闭了闭眼:“臣妾以为,陛下早忘了。” 顺熙帝亲亲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湿润吞入腹中,鼻尖在她颈间摩挲:“怎么会,你是与朕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朕不敢忘记。” 皇后笑了笑,突然转过身来抬眸看他:“陛下,把阿宁给臣妾养吧,臣妾会像爱阿宝一样爱她的。” 顺熙帝深沉的目光凝望着她,久久没有答话,大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皇后默了须臾,又壮着胆子继续道:“阿宁现在虽小,可终究会长大的,将来养在承乾殿怕也会有诸多不便,倒不如让她跟臣妾住在椒房殿里,若陛下想她了就到臣妾那儿看她。可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皇后以为陛下不会再回答时,顺熙帝用手指理了理皇后鬓前的碎发,柔声道:“好,阿宁自今往后便是你和朕的女儿。” 皇后没料到顺熙帝突然松了口,她怔愣片刻方才想起行礼谢恩。 顺熙帝亲自拉她起身,亲了亲她的脸颊:“阿宁跟着你,朕很放心。” 岑璋正在椒房殿里百无聊赖,眼见皇后领了阿宁回来,他一脸欣喜的迎上前:“母后,你真的说动父皇了?阿宁妹妹以后是不是可以跟你住在椒房殿里头了?” 这几日跟漪宁相处下来,岑璋很是喜欢这位妹妹,无奈小姑娘跟父皇住在承乾殿,他根本就见不了几次面。于是求了母后找父皇求情,让阿宁妹妹住在椒房殿里来,这样他就能天天见到了。 当初求母后帮忙时岑璋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父皇明显喜欢那丫头喜欢得紧,只怕很难放手。但眼见母后领了小姑娘回来,岑璋一时间对自家娘亲格外崇拜几分:“还是母后有法子!” 皇后睨他一眼:“怎么还在椒房殿里头,你阿宁妹妹既然住了进来,自然有你们兄妹说话的时候,现在赶紧回东宫念书,否则我这椒房殿以后可是不让你过来了。” 岑璋一听这话哪有不听的,连连应下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5.赠弓 此为防盗章 尚不知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漪宁见岑璋哑口无言了, 她十分得意,又佯装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哥哥, 看事情不能太片面的,这样可不好。”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 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 又香又甜,滑而不腻, 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 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 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 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 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 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 嘟着小嘴儿想了想, 然后点着头, “我都喜欢啊。” “那, 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c淑c德c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c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这么一比对,明显自己如今只封个婕妤是亏大发了。 她颇有些懊恼的捶了下床榻,贝齿咬着有些发白的唇,脸上明显升起一丝薄怒,又有些无奈:“真是可恶,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春桃小心翼翼望了眼韩婕妤,又道:“难道婕妤您就真觉得落胎一事是个意外?” 韩婕妤猛地扭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露凶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春桃突然跪在地上:“婕妤,奴婢不敢瞒您,您有身孕一事奴婢其实老早便已知情了。” “你说什么?”韩婕妤满是惊愕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她也顾不得疼痛,抓着春桃的肩膀摇晃着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韩婕妤手上力道极重,春桃疼的蹙紧了眉头,脸颊憋得通红。韩婕妤却仍不打算放手,怒不可遏地道:“你明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又何须想办法接近什么安福郡主来博宠?你说,你隐瞒不报到底居心何在?” 说着,她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故意引我去湖边让我落水是不是?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原来是你!” 春桃一时间有些怵得慌,却仍硬着头皮道:“婕妤您听奴婢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我绝对不是真的要害您。奴婢,奴婢是有苦衷的” “苦衷?”韩婕妤面露凶狠地看着她,“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身为一个婕妤捏死你个小宫女可是再容易不过的!”说着,她原本抓着春桃肩膀的手此刻已经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脖子。 方德宣微怔了怔神儿,瞧见陛下那步履匆匆的样子,心下暗思:这哪里是去瞧皇后的啊,分明是没瞧见小郡主不放心。 “陛下,您慢着点儿,大晚上的,路上黑!”方德宣疾步跟上去,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摆驾椒房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6.幸福 此为防盗章  太后出身市井, 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 一听漪宁这话顿时觉得事情不大对劲,直觉上认为是有人想害她的宝贝阿宁。她想了想,突然道:“走,跟奶奶去长乐宫去, 等那什么才人若是醒来敢冤枉是你推她下去的,奶奶抽她!” 漪宁点点头牵着太后的手走了, 路上又很不解地问:“奶奶,那个才人为什么会冤枉是我推得她?” 太后想了想:“奶奶也不知道, 瞎猜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拉着你看什么蓝色的鱼, 你一挣扎她就掉进湖里了, 哪那么巧,肯定是目的不纯, 管她想干什么,反正有奶奶护着你。” 漪宁没听太懂, 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太后很护着自己,她不由得甜甜一笑, 唇角有梨涡浅放,声音娇软的好似沾了蜜糖一般:“奶奶真好!” 太后瞧着她越发爱怜,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儿, 娇娇嫩嫩的, 似乎一碰就能出水儿。她不由得凤眼一眯:“阿宁长大了随你娘, 也是个美人胚!” 漪宁被夸好看,傻乎乎的笑着,一双杏眼笑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牙子。 两人路过小亭子时,等的快要睡着的岑锦玉简直要哭了,急急忙忙跑上前,扯着太后的手半撒娇半抱怨地道:“皇祖母,玉儿等了你好久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太后笑笑,摸了摸她头上的元宝髻:“奶奶下午睡得晚,醒的也就晚了些,让玉儿久等了。” 岑锦玉不大乐意地嘟着小嘴儿:“我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这个年纪并不知道大半个时辰是多久,只是方才她身边的宫女这么说,她也就记住了。而是事实,应该比大半个时辰还要多些吧。 太后却明显很是惊愕,脸上的表情似颦似蹙:“现在离放课才两刻钟,半个时辰可是四刻,你不好好念书提前出来了是不是?” 岑锦玉没想到太后这么厉害,随口一句话就被她给发现了,原本是想求安慰的,如今却心虚的低着头:“我,我错了” 太后无奈看着她:“不想奶奶告诉你父皇,以后就万不能再这样了,明白吗?” “是”她可怜巴巴低头拧着衣服的一角,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太后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也不跟她计较,只是道:“今儿个发生了点儿变故,明日再学吧,走吧,奶奶带你们去长乐宫吃点心去。”太后说着,一手牵着一个走了。 —————————— 长乐宫 太后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漪宁正趴在榻几前发呆,岑锦玉倒是在一旁拿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点心的碟子在岑锦玉怀里抱着,漪宁身边什么也没有。 太后蹙了蹙眉:“玉儿,那点心是让你和阿宁一起吃的,怎么你一个人全抱在怀里了?” “她不爱吃这个。”岑锦玉吃得很开心,头都没抬。 太后走过去点了点她的脑袋:“小气鬼!奶奶平日里白教你相亲相爱了。”说着,她转而看向漪宁:“咱不跟她吃一盘,奶奶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些。”一旁的宫女闻声下去拿点心了。 漪宁没想着点心的事,只是困惑着看向太后:“奶娘,真的有蓝色的鱼吗?” 太后摇摇头:“不知道,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什么蓝色的鱼。如果真有这么稀奇的鱼,想来早就在阖宫上下传开了,哪里还轮得着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告诉你?” “那就是刚才那个才人在骗我咯?”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呆头呆脑的,却分外可爱,想了想又问,“奶奶,才人是什么?” “算是你岑伯父的妾吧。”太后想了想,这么答道。 这边正说着话,玉嬷嬷去韩才人那边打探消息回来了:“太后,韩才人醒了,不过” 看她欲言又止,太后最受不了这个,忍不住催促:“不过什么,你倒是赶紧说。” 玉嬷嬷低声道:“韩才人怀了身孕,但因为在水里呆的太久,没,没了” 太后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她虽然不怎么记得那个什么才人,可肚子里怀的说到底也是她的孙子啊。陛下本就子嗣单薄,如今好容易又有一个,偏偏又 她沉默了一会儿:“陛下知道了吗?” 玉嬷嬷回道:“已经知道了,为了安抚韩才人的丧子之痛,下旨升了韩才人做婕妤,皇后也亲自过去看了。” 太后此刻也有几分烦躁:“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湖里去,韩才人怎么说?” 玉嬷嬷道:“韩才人得知自己落胎挺伤心的,不过她说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脚下的石子滑倒,这才跌进湖里的,说跟郡主没什么关系。” 太后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想借着亲近阿宁博宠,殊不知自己早已有了身孕,反而害了自个儿。罢了,拿些补品给她送过去。” 玉嬷嬷走后,太后将阿宁抱坐在自己怀里笑着问:“阿宁今晚在长乐宫用膳可好?” 漪宁乖乖点头:“好。” 一旁只顾吃点心的岑锦玉一听这话点心也不吃了,扔在一边:“我也要在长乐宫用膳!” 太后笑着点头:“行,待会儿吩咐了尚食局把你们俩喜欢的饭菜都送到这儿来。” ———————————————— 晚膳后漪宁被皇后身边的金嬷嬷接回椒房殿时,太子岑璋也在。因为听说了韩才人落水一事,他有些担心漪宁,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 对于太子哥哥的关怀漪宁能感受得到,因此心间暖暖的,也很乖巧的同他说话。 “今日这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年纪小,以后再不可到湖边去了,记下了不曾?”岑璋认真嘱咐着,虽只有八岁,但听这语气倒像是个小大人。 漪宁倒也很听话地应着,想了想又道:“我以前从来都不去那里的,这回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我才去看的”她说的话不怎么理直气壮,小脑袋一直垂得很低,声音也小的可怜。话一说完撅着屁股趴在玫瑰椅,不好意思的把脸给藏了起来。 岑璋被她娇俏的模样惹得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拉起来,看她眼眶红红其实也知道她吓得不轻,于是笑着戳了戳她的唇角:“太子哥哥没有怪你的意思,来,笑一个。” 漪宁呆呆着抬头看他,似乎没听清他方才说了什么,水蒙蒙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啊?” 岑璋笑笑:“没事儿,你今日在皇祖母的长乐宫吃得什么?” 漪宁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说着:“长乐宫的饭菜可香了,有蛋花银耳汤,还有掺了红果子和甜枣儿的糯米糖糕,蜜饯儿鸭梨,奶白枣宝” 岑璋听得无奈摇头:“怎么全都是甜食,吃多了可对牙口不好,以前你在椒房殿母后都不让你吃那么多甜食的。” 漪宁一本正经道:“奶奶说我好不容易在长乐宫用一次晚膳,放肆的吃一回没关系的。”说完她复又想到什么,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来,小心翼翼拿了块儿琼花软糖糕递给岑璋,“太子哥哥,你尝尝这个。” 那是一块琼花形样的糕点,上面洒了细腻的白糖,点心晶莹剔透的,看上去似乎很有食欲。 岑璋不爱吃甜,但见她递过来一脸期待,便也伸手接过来试着尝了一口,斯文的咀嚼着。 “怎么样,好不好吃?”漪宁眼睛里闪闪发亮,双手抱成拳头放在下巴处,小眼神似乎格外期待她的回答。 岑璋略点了点头:“挺甜的。” 漪宁有些小小的失望:“对了,太子哥哥不爱吃甜食的。邵哥哥跟我一个口味,他也喜欢吃着这个。”说到邵恪之爱吃,她明显又有了好心情,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也跟着泛光。 岑璋却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吃?” “因为这是他给我的点心啊。”漪宁仰脸答着,又很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前两天大皇子欺负我,邵哥哥帮我说话,我就把我的玫瑰酥给他吃,后来他又给了我琼花软糖糕,说是回礼。”说完又喜滋滋夸奖一句,“邵哥哥人真好,我最喜欢琼花软糖糕了。” 自打漪宁入了宫,岑璋第一次见到便喜欢得紧,他跟二公主c三公主都不甚相熟,自己又没亲妹妹,也算是把漪宁当成自己个儿的亲妹妹对待的。 如今眼瞧着自己捧在心坎儿里的人嘴里居然说着别的人,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唤着,太子明显有些吃味儿了,他不大乐意地哼唧两声:“男子汉才不爱吃甜食呢,那是姑娘家才喜欢的东西,那个邵恪之可真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7.出宫 此为防盗章 二公主素来话很少, 今日突然说了这么多,漪宁听上去有些吃力,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了:“我听说岑伯父以前很喜欢你的, 你是不是不想被所有人盯着, 所以就故意惹怒了岑伯父, 让他不喜欢你了?” 岑锦瑶敛着神色,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 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 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 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 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 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 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 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 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 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顺熙帝被她亲了满脸的口水,却也不嫌弃,反而乐呵呵的抱住她笑呵呵抓她的痒痒:“鬼丫头!” 漪宁痒得张牙舞爪的,笑闹了好一阵子。 玩了一会儿,她继续探了脑袋往外看,突然很惊奇道:“咦,三哥哥和邵哥哥的衣裳一样,真好看。” 顺熙帝闻声凑过去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想来是贤妃的手艺。” 漪宁扭头望过来:“是三哥哥的亲娘吗?” 顺熙帝点头:“没错,贤妃是你三哥哥的母妃。” “那贤妃也是岑伯父的妃子喽?” 顺熙帝略微怔了怔,点点头:“对,没错。” 漪宁突然很是不解:“岑伯父,我阿爹只有我阿娘一个,可是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妻子啊?” 魏淑妃见女儿哭啼啼的回来,既诧异又疼惜的亲自迎上去:“我的宝贝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魏淑妃在这宫里多年却只得了岑锦玉这一个宝贝女儿,向来疼惜如命,如今见女儿哭成这般模样,肝儿都跟着疼了。 岑锦玉一边哭一边把被萧漪宁咬伤的手腕伸给魏淑妃看:“母妃,萧漪宁她咬我,你看都流血了。” 这伤口咬的着实不轻,牙印颇深,伤处泛着淤青,虎牙咬过的地方还有红滟滟的血往外冒。 魏淑妃气的骂道:“那个野丫头,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也敢欺负我们三公主,我看她是这些日子被圣上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走,咱们去找你父皇评理去!” 说罢,她拉着女儿气呼呼的就往外走。 半道儿上遇到从御书房方向过来的陈贵妃,陈贵妃乃丞相独女,出嫁前便是长安城里的第一美人儿,如今入了宫更是无人能及。眸含春水秋波盼,肤如凝脂气似幽兰。 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高领束腰宫装,高耸的领口略向外扩,将脖颈处的春光展现在外,叫人见了移不开眼去。衣袖上绣了几朵垂丝海棠,腰间束带系的紧致,将她玲珑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头上梳着垂月髻,髻上簪着雀鸟缠枝金步摇,走起路来颦颦婷婷,婀娜多姿。 这些年来陈贵妃在宫里盛宠不衰,和皇后平分秋色,又诞下了皇长子,地位更是不同凡响,就连太后也都对她格外赏识。 魏淑妃闺阁时便屈居她之下,如今入了宫还是不如她。 陈贵妃有儿又有女的,而魏淑妃就只有三公主这一个宝贝女儿在膝下。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又不太得圣上欢心,魏淑妃这些年也没少憋着一口气,以至于每回见了陈贵妃都挤不出笑脸来。如今人在气头上,也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敷衍的行了一礼。 陈贵妃好脾气的没与她计较,眼见三公主泪眼汪汪的,面露关切:“锦玉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问起这个,魏淑妃越发来了气:“还不是那个安福郡主害的,可怜我们三公主如花似玉的模样,若细白的腕上日后留了疤可又如何是好?” 陈贵妃望着她:“若姐姐猜的不错,妹妹你这是要带三公主去御书房找圣上告状?若是如此,我倒觉得现在可不是时候。” “姐姐这是何意,难道我女儿受了那野丫头欺负,我还把这口气咽下不成?”说完魏淑妃斜睨了眼陈贵妃,“我的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是你家二公主,你当然不心疼,倒在这儿说风凉话。” 陈贵妃不以为然:“姐姐这可是为了你好,那安福郡主何许人也,现如今可是陛下的眼珠子,妹妹就这么找上去,你觉得陛下当真会为你和三公主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8.闹事 此为防盗章 方德宣在顺熙帝后面跟着, 听到这话弯腰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 今儿个您把郡主交给皇后娘娘抚养了, 现如今郡主住在椒房殿呢。” 顺熙帝揉了揉眉心, 无奈喟叹:“一忙倒是忘了这事。” 说话间进了自己的寝殿,方德宣上前去正要帮他取下头上的冕毓, 顺熙帝抬手制止:“这段日子一直照顾阿宁, 好些时候没去皇后那儿了,今晚咱们去椒房殿。”说着率先大阔步地走了。 方德宣微怔了怔神儿,瞧见陛下那步履匆匆的样子,心下暗思:这哪里是去瞧皇后的啊,分明是没瞧见小郡主不放心。 “陛下,您慢着点儿,大晚上的,路上黑!”方德宣疾步跟上去, 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摆驾椒房殿——” 领路的黄门各自挑着宫灯在顺熙帝前面引着路, 后面跟随着几名宫女随驾其后, 将顺熙帝的御撵簇拥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后所住的椒房殿而去。 漪宁好容易熟悉了承乾殿的环境, 如今又换了新的地方,第一晚自然格外的不习惯, 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圆鼓鼓, 任凭乳娘怎么哄都不见她有丝毫的睡意。 后来索性皇后亲自过去陪她躺着, 将小姑娘拦在自己怀里给她讲故事, 又唱以前在宫外时经常唱给阿宝听的儿歌哄她。皇后的歌声柔美,嗓音温和圆润,漪宁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娘亲还在,整颗心都跟着踏实了不少。 她像只小懒猫一样在皇后的胸口处蹭了蹭,一只手搭在皇后的腰间,不清不楚的呢喃一声:“阿娘,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宁妹妹和萧景旗,皇后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时越发疼惜,她攥着漪宁肉嘟嘟的小手,怜爱的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是自己的女儿阿宝活过来了。 漪宁一旦犯了困睡着得也很快,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她睡着时的样子很恬静,一张樱桃小嘴儿微微张开着,像半开的花骨朵,娇娇俏俏的。 哄睡了漪宁,皇后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金嬷嬷c银嬷嬷早已备好的洗漱的热水,皇后坐在妆奁前由着她们为自己卸下头上的首饰,却忽听得外面的宫人传话来说陛下朝着椒房殿的方向来了。 金嬷嬷和银嬷嬷一听自然高兴,急急忙忙的就要重新给皇后梳发髻。皇后抬手制止了她们,无奈摇头:“大晚上的梳什么妆,待会儿不还是要卸掉?我与陛下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何必整这些虚的?” 说着她已起身去门口相迎了。 顺熙帝进来时顺势握住了皇后的手,见她墨发随意披散着,烛光映着她皓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如今这般素颜朝天,却也是美极。 陈贵妃是皇宫乃至长安城里绝顶的美人儿,但在顺熙帝瞧来,自己的发妻则独有一份别样的韵致,是这后宫里的任何人能无法比拟的。 “看来朕再晚来一步你便要睡下了。” 皇后笑挽着陛下的胳膊进了大殿,熟练的为他取下头顶的冕毓递给侯一旁的金嬷嬷,又褪去外袍递给银嬷嬷,这才扶着他去旁边的矮榻前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送过去:“喝口蜜水吧,免得夜里口干。”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恰到好处。 宫女太监们早已知趣的退下,大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顺熙帝饮了口蜜水将那精致通透的翡翠小碗搁置在榻几上,又顺势捉住了皇后的手:“朕今日批完折子想到许久不曾过来看你,也不知你这会儿在做什么,便过来瞧瞧。” 皇后十三岁便嫁给了十七岁的顺熙帝,到底夫妻十多年了,皇后又素来是个心细的,对自己的丈夫最是了解不过。如今瞧他说话时略有迟疑,便知他这是瞎说的,若说是来看她倒不如说是阿宁突然离开身边有些放心不下。 记得当初阿宝还在时他便是这般,一会儿看不到女儿便絮絮叨叨个没完。 虽知道他的心思,皇后却也并未道破,只仿若无意地道:“阿宁初来有些认生,刚刚才被臣妾哄睡了,陛下可想去看看她?” 顺熙帝拿着皇后的手把玩着:“她在你这里朕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随意,但方才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星光还是被皇后瞧见了,她无奈笑笑,这人做了皇帝变得可真好面子。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皇后默了须臾突然道:“对了,阿宁明儿个要去晋江阁随二丫头c三丫头她们入学的,臣妾给她准备的衣物倒是忘记送她房里了。不如陛下随臣妾一起过去吧,也顺便瞧瞧那些个乳娘c宫女们是否尽心。” 顺熙帝思虑片刻,勉为其难的应下:“也好。” ———————————————— 椒房殿旁边的落樱阁里,漪宁此刻正睡得酣甜,一头乌发凌乱的散落在竹青色绣着蝴蝶玉兰图案的枕头上,藕色的肌肤泛着红润的绯色,长长的睫毛又浓又翘,偶尔颤动两下,像蜻蜓在扇动翅膀。 顺熙帝在床沿坐着,目光里满是怜爱,素来紧蹙的眉宇间难得疏散着,似乎格外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光。 待出了落樱阁,他又站在窗口凝视片刻,转而对皇后道:“你看这丫头,睡着的时候跟阿宝一样乖巧,像只小花猫。” 皇后也略有些发怔:“阿宁就像上天补偿我们的礼物。” 顺熙帝揽过皇后的肩膀,使得她倚在自己怀里,侧目望向漫天星辰,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战场上为救自己而死的好兄弟。 ———————————————— 晋江阁是专门为皇子c公主及其伴读们设立的念书场所。后面是校场,乃是大家素日里学习骑射之地。 晋江阁一共分为两层,公主们年纪小,为了安全起见在一楼跟随皇后挑选的女官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等课程。至于皇子们则都在阁楼上,由圣上亲自任命的先生进行讲学,要求也比公主们苛刻许多。 但太子岑璋却是不在其列。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顺熙帝对他格外严厉,不仅每日要在东宫听太傅们授课,还要时不时的被顺熙帝宣去一番考问,答得好了未必有什么夸奖,可若答得不好却又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今儿个是漪宁第一天来晋江阁进学,难免有些紧张,早早的过来后便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桌上摆的有书,便拿起来翻看着,煞有介事。 二公主岑锦瑶进来时面无表情,径自坐在漪宁旁边的位置上,两人中间隔着两臂宽的过道。 漪宁往二公主的方向看了看,原本是想打声招呼的,又见对方自打进来后便埋头看着书,全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看她难以接近,漪宁索性死了心,有些讪讪的把头转回来继续看书。 “书拿倒了。”清清冷冷的嗓音,话语里不夹杂一丝情绪。 漪宁下意识环顾四周,待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时顿觉发囧,连忙把手里的书倒回来。再扭头去看岑锦瑶时,她正拿了笔认真练字,瞧上去分外认真,倒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漪宁其实根本还没识字呢,前段日子才跟着岑伯父学会了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这书上像小虫子一样的字她通通不认得,自然不知道怎么拿书才是对的。 如今被二公主道破,她一时间也不好再装模作样了,只拖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想着不知道待会儿先生来了会考问她什么。 大殿里寂静了好一会儿,三公主岑锦玉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时脸上还是高兴的,待目光落在漪宁的身上,粉嘟嘟的小脸儿上明显敛了笑意,看着漪宁时一脸敌意。 之前三公主骂她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还说她是丑八怪,漪宁也很不喜欢这个娇气又嘴巴恶毒的三公主,见她进来也只略瞥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旁边认真练字的二公主。 漪宁听乳娘说过,二公主今年六岁,乃是陈贵妃所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养成了内敛的性子,素日里清冷淡漠,叫人难以接近。圣上喜欢女儿,二公主刚出生时原是很得他疼爱的,可因为二公主性子古怪,就连陛下九五至尊也总在她那儿碰冷钉子,久而久之那份喜爱也就淡了。 漪宁正拖着腮帮子凝视着岑锦瑶发呆,岑锦瑶突然抬头,清冷的目光直射过来,吓得漪宁支着下巴的胳膊一软,整个人顿时往前倾,险些磕在桌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99.叛乱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继续道:“可尽管如此, 那县老爷的公子还是不肯罢休, 隔三差五的到包子铺里闹。眼看着生意做不下去,阿禹的娘和阿旗的娘就带着他们搬家了。半道儿上那恶霸带了人来追,阿旗的娘为了护着大家,最后死在了恶霸的剑下。 后来包子西施独自一人带着不过十三岁的阿禹和阿旗在黎县安了家,一个人卖包子养活两个孩子。阿旗和阿禹也因为亲人的离开变了性情,他们开始发奋读书, 勤加习武, 在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漪宁眼眶红红的:“那些人好坏, 阿旗的爹娘没有了, 阿禹也没有爹了。” 顺熙帝将漪宁搂在怀里, 亲了亲她额上的碎发:“所以从那个时候阿禹就在心底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干出一番事业来。” 漪宁倚在顺熙帝怀中, 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我娘说天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阿禹做了天子, 这是不是就是出人头地了呢?” 顺熙帝笑着看她:“困不困?” 漪宁乖乖点头。 顺熙帝将她抱至榻上,又体贴的帮她盖上褥子,抓着她肉嘟嘟的小手亲了亲, 柔声道:“困了就睡吧, 等看着你睡着了朕再走。” 漪宁“嗯”了一声, 当真闭上眼睛睡了去。 小孩子睡得快, 不过片刻的功夫呼吸便平稳下来。他小心翼翼将漪宁的手放回被褥里, 眼见没有惊醒她, 这才放下床帐,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很快守夜的宫女抱了铺盖走进来,在漪宁榻边的地板上打了地铺躺下来,见上面的小主子睡得安稳,她也放心的跟着睡了去。 三日后,太后从万福寺祈福归来,顺熙帝率领后妃及皇子公主们在通瑞门前迎接。 待太后的马车走近,众人除了皇帝以外纷纷下跪行礼,山呼“太后千岁”,其场面是难得的壮观。 太后由嬷嬷搀扶着自马车上下来,身着冕服,头上戴着翡翠珠宝,端的是雍容华贵。 漪宁跪在诸位皇子公主当中,小心翼翼打量着渐渐朝这边走来的太后。听闻太后娘娘现如今已经四十七岁了,但瞧上去并不显老,在珠环翠绕之下更是显得年轻了近十岁。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格外的有力量。 待太后走近,顺熙帝躬身行礼:“恭迎太后回宫。” 太后看了眼儿子,又望了眼匍匐了一地的众人,语气慈祥而温和:“行了,大家都平身吧。” 皇后走上前来,温婉笑道:“可算是把母后给盼回来了,数月不见,母后瞧着都清减了。” 太后嗔她一眼:“就你一张嘴会说话,哀家这几个月吃得极好,胖了还差不多。” 岑璋道:“怎么会,孙儿看着皇祖母就是瘦了呢。” 瞧见自己的孙儿,太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儿,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乖孙儿,想死奶奶了!” 眼见太子讨了太后的欢心,其他皇子公主们也争相跟太后说话。顺熙帝提议道:“母后,外面风大,等回了长乐宫您再跟这些儿孙们叙旧不迟。” 回到长乐宫,顺熙帝作陪了一会儿便去了御书房批折子,只留下后妃和皇子公主们在太后身边陪着。孙儿c孙女们则是纷纷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努力博太后一笑。 太后这个人也随性,无论孙儿们送的什么,她都赞不绝口,直夸孩子们有孝心。 轮到三公主岑锦玉时,太后瞧见孙女儿手腕上包扎着的白色纱布,脸上的笑意登时便淡了下来。 “哎呀,我的乖孙女儿啊,你这手腕是怎的了?怎么伤着了?”太后说着将岑锦玉抱在怀里,心肝儿肉的疼着。 得了太后的庇佑,岑锦玉突然间变了脸,委屈哒哒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太后就更心疼:“哎呦,怎么还哭上了,到底是怎么了?” 魏淑妃面色清冷地瞪了眼一直紧紧抓着皇后衣袖的萧漪宁,正欲开口,皇后抢先一步道:“不过是姐妹之间玩闹时伤着了,这也是难免的,陛下和萧国公以前还不是会为点子小事剑拔弩张的,磕磕碰碰实属正常,太后就不必为此忧心了。” 皇后这么一说太后也便放心了,只道:“原来是跟你二姐姐两个人闹别扭了,瑶瑶也是的,你年长两岁呢,怎么不让着点妹妹呢?”说完低声哄着怀里的孙女儿,“来,玉儿不哭,奶奶给吹吹。” 二公主岑锦瑶莫名背了锅,冷嘲热讽地回了一句:“在这宫里,谁敢欺负她啊?” “不是你?”太后有些糊涂了,“宫里面不就你们俩是姐妹吗?难道皇后还冤枉了你不成?” 岑锦瑶冷着一张脸没答话。 太后下意识看向皇后,皇后宽广的袖子将小漪宁遮了个严实,犹豫着该怎么回话。 魏淑妃往这边睨了一眼:“哪里是什么姐妹玩闹啊,分明是有些人仗着得陛下宠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封了个郡主便自觉了不得,妄想与公主比肩。” 太后叹了口气:“淑妃啊,你这说的是什么呀,哀家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一旁的陈贵妃解释道:“回太后,是萧国公的女儿漪宁,萧国公为国捐躯,留下孤女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所以陛下便将其养在身边,封了郡主。” 太后明显有了变化,左右环顾着:“人呢?怎么我回来这么久了也没瞧见那孩子?” 皇后领了漪宁上前,柔声道:“乖孩子,去给太后娘娘磕头。” 漪宁听话的正要下跪,太后却出声阻拦:“哎呀,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跪来跪去的不闲麻烦?”说着,太后对漪宁伸了手:“阿宁,到奶奶跟前儿来。” 因为和方才预想的不太一样,漪宁怔愣片刻,乖乖走过去。 太后眼眶一阵湿润,将小丫头搂在怀里哭着道:“我可怜的孩子,想死奶奶了。奶奶在外面听说了你爹娘的事,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原也是想着让你岑伯父接你入宫来养,原来你已经住进来了,瞧见你奶奶也算是安心了。” 听太后抱着自己说出这些话,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爹娘,漪宁也不觉间暗自掉眼泪。 太后瞧了心疼,忙抬手帮她擦着泪,柔声哄着:“好孩子,咱不哭啊,住在这宫里会有更多人疼你爱你的,必然不让我们家阿宁受了委屈。” 魏淑妃看到太后的反应顿时吃了一惊,隐隐觉得今日只怕失策了。想到女儿手腕上的牙印子,魏淑妃到底意难平,又对着女儿使了使眼色。 岑锦玉原本是被太后抱在怀里的,如今太后一抱起漪宁倒是把她扔在了一边,岑锦玉正委屈着,瞧见母妃的指示又跟着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惊动了太后,太后拉她过来:“玉儿怎么哭了?” 岑锦玉伸手指着萧漪宁,边哭便道:“皇祖母,玉儿不喜欢她,就是她咬了玉儿,好疼好疼。” 太后道:“好端端的,阿宁怎么会咬了你,肯定是你先惹事的吧?你也是的,阿宁比你小,你做姐姐的也不让着妹妹。” 眼见太后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岑锦玉哭着跺脚:“玉儿才没有欺负她呢,是她咬了玉儿!” 岑璋上前道:“皇祖母,是三妹妹说阿宁是丑八怪,还骂阿宁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阿宁生气了才咬她的。当时三弟和恪之也在,三妹妹骂人的话我们大家都听到了。” 太后一听脸色倏变,沉声道:“玉儿,你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算得上是恶毒了。你父皇小时候调皮捣蛋,也没你这般的。你说,那些个话是跟谁学的?” 原以为太后素来最偏宠自己,如今回来了也必然会为自己做主,可岑锦玉怎么也没想到皇祖母居然帮着萧漪宁不帮自己,她一时间哭道:“皇祖母也疼萧漪宁不疼玉儿了。” 孙女儿一哭,太后也就心软了,哪里舍得再训斥。她将岑锦玉和阿宁的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道:“阿宁的爷爷奶奶去得早,阿宁的父亲十三岁开始便跟着我,论起来也算我的半个儿子。他和你们的父亲是最好的兄弟,虽不是亲的,但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如今到了你们小一辈,我自然也希望你们姐妹和睦。奶奶不是不疼你,只是你瞧瞧你说的那些话,有点女儿家的样子吗?还是公主呢,怎么能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来呢?” 岑锦玉被说得自知理亏,低着头再不说话。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行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以后你们姐妹和和乐乐的,奶奶没有不疼爱的。听清楚没?” 见太后看向自己,萧漪宁乖乖点头。 太后满意地抚了抚漪宁的头发,转而去看岑锦玉:“你呢?” 岑锦玉心中有些不大乐意,但到底没敢反抗,也乖乖点了头:“知道了。” 太后笑着捏了捏两个小孙女儿的手,慈祥的凤目随之眯了起来,一脸和善:“这样才是奶奶的乖孙女儿嘛。” “好吃吗?” 漪宁点头如捣蒜:“可好吃了,香香的。”她说着用粉色的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似乎还在回味。 顺熙帝有些无奈,还真是娇生惯养的不知福了,一只烤野鸡居然开心成这样。他小时候最不喜欢那东西了,嫌野味儿太膻。若说鸡,还是尚食局做的好吃。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怪口味,瞧那念念不忘的小表情。 早膳过后,顺熙帝在外面给儿子c伴读们训话鼓气,等所有人策马进了林子,顺熙帝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漪宁:“阿宁想骑马吗?” 漪宁顺势望过去,眼见有侍卫牵了一匹马走来,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顺熙帝抱着她坐上马背,漪宁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软垫,又有顺熙帝两条胳膊搂着,她坐在上面很是安稳。 这匹马个头很高,她这个素来只能看到侍卫们大腿的小个子如今坐在上面,连大家的头顶都能看见了,还清楚瞧见侍卫们头顶的帽子上有红色的流苏。 视野开阔的感觉可真好。 “坐稳了。”顺熙帝温声嘱咐了一句,见她点头,他一夹马腹向前驶去。 漪宁太小,顺熙帝便没带她去太远,只在营帐附近的空地上奔驰。马背上传来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这空旷的猎场格外清脆。 ———— 树林里,诸位皇子自进入后便分道扬镳了,大皇子带着两名伴读和随行侍卫去了南面,太子和几个手下去了北面,还有其他奉旨前来的武将们也都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 若论起来,此时最悠闲的莫过于岑琰和邵恪之了。 两个人爱僻静,遣退了随行的侍卫策马并肩在林子里走着,速度很慢,还不时的说着话儿。邵恪之还顺便猎下了一只梅花鹿和一只小野羊。 岑琰看着他马儿一侧挂着的猎物,钦佩道:“每次都是一箭封喉,照你这速度和手法今儿个岂不是要拿下头名?” 邵恪之无所谓的夹了马腹往前走:“不打了,不如你我比试赛马如何?” 岑琰知道邵恪之的心思,今儿个狩猎是皇子间的争斗,他这个三皇子体弱不在大家考虑之列,故而亦可以说是太子和大皇子的较量。邵恪之作为伴读,风头太大的确不妥。 岑琰笑着点了点头,他虽体弱,但御医也说该勤加锻炼,策马狂奔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好啊,我也正好试试太子的这匹马威力如何。” 他话音刚落,坐直了身子拿鞭子往后一甩,还未做好准备,马儿却突然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邵恪之略微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时却见岑琰正策马在前面横冲直撞,他身子左歪又斜,努力拉着缰绳才能让自己不掉下来。这骑马的样子,分明有些不太正常。 不好,马儿受惊了!邵恪之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抓紧,立时飞奔赶过去。 岑琰本就体质孱弱,如何经得住被马儿这般颠簸,又来来回回的被树枝刮伤了脸和脖子,他整个人脑袋一阵发懵,越发摇摇欲坠起来。 这时,那马突然再次仰着脖子叫了一声,跑得越发快了。岑琰迷迷糊糊间往前一看,却见迎面便是一棵参天大树,那树粗壮结实,少数也有上百个年头了。眼看着自己就要和马儿一起撞上那棵树,他脸色越发惨白,脊背上顿时冒出一波冷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情急之下,身后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殿下,跳下去,快!” 岑琰来不及思索跳下去会面临什么,下意识的松开缰绳纵身往下跳。赶来的邵恪之先他一步从马背上跳下来,在岑琰落地前用身子挡了一下,多少让他落下来的那股冲劲儿有了缓和。岑琰紧接着从邵恪之身上滚下来,脑袋撞到地上的石头,顿时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至于邵恪之,他到底年纪不大,力量有限,方才又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了岑琰那一下,此刻被砸得也是不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觉得右腿好似被压断了一般,疼的入骨。 当太子带着侍卫们路过此地时,看到的便是这般触目惊心的一幕—— 飞奔的马撞倒在粗壮高大的古树上,殷红的血溅在地面,马夫微弱的起伏着,气若游丝。 离马几步之处,岑琰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脸色白的吓人。旁边的邵恪之,似乎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太子蓦然一惊,忙对着侍卫们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 顺熙帝正带着漪宁策马嬉戏,眼见太子身后的侍卫马背上驼了两个人,他脸上的笑意敛去,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却坐在马背上一动未动:“怎么回事?” 太子翻身下马,对着:“回禀父皇,三弟的马似乎受惊撞在了树上,三弟和邵恪之都受了重伤。” 顺熙帝往那边看了一眼,吩咐道:“找御医给他们医治。” 等侍卫们将岑琰和邵恪之拖走了,顺熙帝如鹰的双目依然紧紧盯着岑璋,静默良久:“老三的马为何会突然受惊,朕记得那马是你给他的?” 顺熙帝下颌弧线绷得紧紧的,一双深沉的眸子凛冽中透着王者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霸气,只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便气势迫人。 漪宁坐在他的怀里,清晰感受到一股冷意自脊背传来,她小小的身板儿瑟缩一下,踟蹰着不知该不该替太子说话,最后也只是呆愣愣的表示沉默。 岑璋早已吓得双腿一软,倏然跪倒在地,一脸无辜地道:“父皇明鉴,儿臣的确送了那匹马给三弟,可真的不知马儿因何突然受惊,疯癫伤人。” 太子明显唬得不轻,虽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身上早已冒出不少冷汗,能清楚感受到汗水打湿亵衣粘在肌肤上的异样之感。他脸色惨白着,双唇微翕,眼眶里血丝遍布,有晶莹的液体随之滑落。 到底还只有八岁呢,如何禁得住这样的质疑? 漪宁突然扭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软糯糯地开口:“岑伯父,咱们先去看看邵哥哥和三哥哥有没有事吧。” 漪宁的话将顺熙帝打量岑璋的目光唤了回来,那双深沉的眸子明显有了暖色。抱着漪宁利落的翻身下马,再没看跪在地上的岑璋一眼,大阔步去了营帐。 岑琰体弱,若非落马时被邵恪之挡了一下,据御医所言只怕性命难保。如今命倒是保住了,可至今还在昏迷当中。 至于邵恪之,到底年幼,被岑琰砸的那一下着实不轻,直接伤了筋骨,暂时是不能正常走路了。 一场好好的狩猎却出了这样的变故,顺熙帝心情明显很糟,直到回了宫脸色仍是阴沉沉的,阖宫上下连带着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惹了圣怒。 椒房殿里,岑璋跪在皇后跟前哭成了泪人儿:“母后,您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儿臣没有害三弟,我真的不知道那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疯狂了,真的不是我干的” 皇后拉着儿子站起身在旁边的刻丝玫瑰椅上坐下来,又用丝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泪:“都这么大了,遇到事该多动动脑子,你父皇都还没治你的罪,你哭什么?莫要忘了,你是太子,是大夏未来的君主,如此这般让你父皇瞧见了,那才真真让他失望。” 岑璋抽噎着轻轻点头:“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皇后无奈的看了儿子一眼,转而从桌上的汝窑汤盅里盛了蘑菇炖鸡给他:“自打狩猎回来便看你一直没什么胃口,不吃东西身子如何顶得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岑璋原本没什么胃口,但又不好拒绝,便乖乖接下来低头吃着。 漪宁一直在他旁边坐着,双手托着腮帮子,一张圆润精致的小脸儿被她双手挤压的有些凸起,肉嘟嘟的撅着。那双素来很是精神的杏眼此刻却没什么精神气儿,看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又盛了一碗鸡汤搁在她跟前:“这么多鸡汤你太子哥哥一个人喝不完,阿宁也喝些,鸡汤最是滋补了。” 漪宁低头看了一眼,拿勺子舀了碗里漂浮着的枸杞吃进嘴里,转而问皇后:“岑伯母,岑伯父会惩罚太子哥哥吗?”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c大皇子c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0.被抓 此为防盗章 为此, 近日里顺熙帝一张脸阴沉成了黑炭, 承乾殿上下伺候的人无不小心翼翼。 椒房殿 皇后午憩醒来,坐在妆奁前由着金嬷嬷和银嬷嬷为自己梳妆, 想到近日里顺熙帝总是心烦意乱, 她拧眉问道:“郡主今日进膳如何?” 金嬷嬷熟稔地将手里的一缕青丝缠绕在皇后头顶,拿赤金镂空雕花螺丝珠钗固定,这才回禀道:“郡主还是胃口欠佳, 早膳喝了四勺枸杞黑豆粥,午膳吃了一块玫瑰饼。后来御医给开了消食开胃的药, 郡主喝了一口又全吐了出来,陛下一怒之下赏了御医院院使杜大人十个板子。” 皇后略微怔了怔, 旋即喟叹一声:“这段日子陛下为阿宁之事忧心, 心里只怕闷着气呢, 如今发出来也好。只是, 这孩子不吃不喝的也不是个办法。”说罢略顿了顿, “银嬷嬷,咱们椒房殿的小厨房里可还有食材?” 银嬷嬷回道:“倒是有一些,不过怕是没有尚食局那边的齐全。” 皇后凝神细想了少顷:“那待会儿我拟一个单子, 你对着上面的食材到尚食局去拿。” 银嬷嬷低头应诺。 金嬷嬷显然有些明白主子的意思了:“莫非娘娘您想亲自下厨?” 皇后只是莞尔一笑。 银嬷嬷很快拿着单子去尚食局取了食材回来, 皇后挽起袖子进了小厨房。 太子岑璋来到椒房殿时大殿里寂静无人,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母后?金嬷嬷?银嬷嬷?” 金嬷嬷闻声从外面走进来:“太子殿下,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不是应该听太傅授课吗?” 这太子殿下现如今不过八岁, 也算是金嬷嬷看着长大的, 如今见他满头大汗的,金嬷嬷心疼道:“殿下这是跑着过来的吧,瞧这脸上的汗。”说着吩咐外面的宫女拿了热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岑璋一抬头看到金嬷嬷脸上c鼻子上都沾着白乎乎的东西,不由得捧腹大笑:“金嬷嬷,你掉面缸里了还是白无常上身了?” 太子不说金嬷嬷还没觉得,听了这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果真见手上沾着面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快别取笑奴婢了,郡主近日里饮食欠佳,陛下为此忧心不已,皇后娘娘便想亲自为郡主做点心,奴婢是进去帮忙的。” 岑璋听罢眼前一亮:“母后做的点心,那待会儿孤也要尝尝。” 说完又忍不住嘟囔一句:“也不知那安福郡主是何等人物,父皇这段日子一心扑在她身上,就连母后居然也亲自下厨为她做点心,孤长这么大也没见母后这般关怀呢。” 皇后端着碟子刚走进大殿便听到儿子的抱怨,不由嗔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在这儿争风吃醋,还是太子呢,不怕你父皇听到了骂你。” 提到顺熙帝,岑璋的脸色变了变,旋即起身笑嘻嘻迎上前:“父皇这不是没在吗,母后最疼儿臣,难道还会向父皇告状不成?” 皇后被儿子逗得哭笑不得,碟子被金嬷嬷接下后顺势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就你这嘴能说会道,怎的这时候过来了?” 见皇后坐下,岑璋站在一旁为母亲捶着肩膀:“太傅被父皇叫去谈正事了,儿臣看了会儿书觉得烦闷,过来陪母后说说话。” 皇后凝眉看了眼儿子,眼见岑璋心虚地低着头,她无奈地摇摇头:“你父皇此时召见太傅能说什么,莫不是你又犯错了?” 岑璋干笑两声,给皇后捶背的两只拳头越发殷勤了:“没有的事,母后怎能这么不相信儿臣呢。” 眼见他不说,皇后只瞥了一眼却也不追问:“没事就好,刚好我要把做好的点心送去给你阿宁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对了,阿宁入宫半个月了,你还没见过吧?” “啊?”岑璋停下给皇后捶背的动作,去一旁的罗汉椅上坐下,自顾自地斟了茶水抿着,“儿臣就不去了吧,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呢。” 皇后瞥他一眼:“太傅既然没在,你陪母后看看安福郡主又有何妨?也刚好给你父皇请个安。” 岑璋默了片刻,搁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到皇后跟前低头认错,一双好看的凤目垂得很低:“母后,儿臣知错了。” 皇后眉心微蹙,面上的表情严肃几分。她就知道,这孩子此时跑过来准没好事:“说说吧,又做了什么怕你父皇生气?” 岑璋搓了搓手,目光看向别处:“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我趁太傅午憩时揪了他一根胡须。然后太傅一怒之下去御书房找父皇告状了。” 说罢,他自知做错了事,愧疚地抬手抚了抚后脑。想到待会儿父皇可能会拉他去问话,岑璋一双腿禁不住哆嗦了两下。 皇后听罢也生了怒气,沉声道:“你父皇为你请太傅是教你读圣贤的,你身为太子乃万民表率,岂可对太傅不敬?居然还敢揪太傅的胡须,你父皇不生气才怪。” “儿臣和皇兄约好了一起玩蹴鞠的,结果太傅跑过去非要儿臣回去看《战国策》,儿臣一时气不过才” “你是太子,有你该做的事,岂能跟着大皇子贪图玩乐?”皇后一呵斥,岑璋当即不说话了。她又语重心长道,“璋儿,母后家境普通,而你又并非长子,你可知为了能让你坐上太子之位母后有多不容易?” 岑璋惭愧地低下头去,眼眶里含了水雾:“儿臣知道,贵妃娘娘乃丞相嫡女,又诞下皇长兄,当时朝中众臣皆支持立皇长兄为太子。若非母亲身染重病险些命不久矣,父皇也不会因为疼惜母后而将这太子之位交给儿臣。” “璋儿就不觉得,当初母后那场病来得巧吗?” 岑璋神色微惊,诧异地抬头。 侯在一旁的金嬷嬷道:“太子殿下不知,当初皇后娘娘为了让您当上太子,夜里偷偷在冰天雪地里坐了整整一夜,这才生了场重病。因为那场病,娘娘险些就为了您能坐上太子,娘娘可是豁出命换来的啊。” 岑璋扑通跪了下去,眼角一滴泪水划过:“这些事,儿臣从来不曾听母后提过。母后,您这是何苦呢?” 皇后苦笑一声,怜爱地抚了抚儿子的发顶:“母后虽出身书香世家,但并无亲族在朝为官;而陈贵妃的父亲陈丞相是最先率领百官拥立你父皇为帝的有功之臣。 当初你父皇执意立我为后而非陈贵妃,丞相对此早已心生不满,所以一直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处处给你父皇施压。陈贵妃有孕在我之后,大皇子却先你一个月早产而出,是巧合还是人为谁又能断定?那个时候,若非母后濒危堵了悠悠众口,咱们母子二人谁能料到会落得何等下场?” 岑璋惭愧不已,低头认真道:“母后息怒,今后儿臣定当发奋努力,争取做个好储君,绝不辜负母后的一番苦心。” 皇后伸手拉他起来,拿帕子为他擦了擦眼泪:“都长成大孩子了,哭什么?太傅是你父皇千挑万选的,你日后好生遵从他的教导,母后也就很欣慰了。” 见儿子点头,皇后总算宽慰许多:“时候不早了,阿宁此刻应该陪你父皇待在御书房,咱们带着这些糕点过去瞧瞧。” “可是”想到要去见父皇,岑璋仍旧有些害怕。 皇后道:“纵然现在你不肯去,待会儿你父皇也会差人宣召你。放心吧,母后会尽量为你说好话的。” 岑璋听罢不由欢喜,挽上皇后的胳膊喜道:“多谢母后。” 皇后拉开他:“母后这回帮你,不代表就认为你没做错。要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也记得自己方才对母后的保证,万不可因此事再惹你父皇生气。” 岑璋如今晓得母后曾为自己吃的苦,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做个太子,他倏然站直了身子,对着皇后恭恭敬敬行礼,言辞格外认真:“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负母后厚望。”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御书房后面有三间抱厦,其中一间题名为潮汐阁,顺熙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便将漪宁安置在潮汐阁里。 见过太傅后顺熙帝去潮汐阁看漪宁,还未跨进殿内,便对着门口的内监方德宣道:“去,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方德宣应诺离开,顺熙帝方才阔步走了进去。 漪宁正坐在矮榻上发呆,旁边两个宫女拿了拨浪鼓哄她玩,还给她讲故事想引她发笑。她却只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不哭不闹的。 “郡主可有再吃什么?”顺熙帝问旁边的乳娘。 乳娘小心翼翼回道:“郡主没有食欲,什么也不肯吃。” 漪宁听到这边的说话声,从矮榻上爬下来,迈着小碎步跑过去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娇娇软软喊了声“陛下”。 顺熙帝笑着将漪宁抱起来,宠溺地亲了亲她的脸蛋儿:“阿宁怎么不肯吃东西,你瞧这两天又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1.是我 此为防盗章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 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 而且学什么都快, 如果她也跟奶奶练, 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她却没敢说不, 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 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 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 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太后还未曾过去呢, 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 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 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 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 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 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吹箫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c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吹箫,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 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岑璋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看到太子,想到方才太傅说他不敬师长一事,顺熙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沉了下来。但碍于漪宁在此,他不忍心吓着她,便先将此事搁置下来,对着漪宁道:“阿宁快看,你太子哥哥来看你了。” 漪宁顺势看过去,见眼前的哥哥长得很漂亮,看着自己时又面带微笑,她也咧嘴轻笑着叫了声“太子哥哥”。 小姑娘声音娇软好听,又软软糯糯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岑璋仰脸看她,只见这姑娘生的极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凝神看着你时里面好似蒙着水雾,看得人心都软了。 他一时间把太傅的事忘了个干净,走至顺熙帝跟前轻声道:“父皇,我能抱抱阿宁妹妹吗?” 顺熙帝看了眼儿子,再看看怀里的阿宁,到底没舍得撒手。这段日子阿宁养在承乾殿,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他可宝贝着呢,万一被太子摔地上了可怎么好? 见父皇没有让自己抱的意图,岑璋站在那儿略有些尴尬,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双凤目里噙着浅浅的笑意,上前道:“陛下,阿宁近日里食欲欠佳,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不如让阿宁尝尝看?” “皇后亲自做的?”顺熙帝显然有些意外,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记得在宫外时,朕最喜欢皇后的菜了。如今朕成了皇帝,你做了皇后,倒是再不曾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说着,他拍了拍漪宁的肩膀:“今日皇后为你亲自下厨,阿宁可是要尝一尝。” 金嬷嬷将一个紫檀木芙蓉花图案的红漆食盒呈上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榻桌上。 这些点心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的,有洁白胜雪,状似小兔子的糯米香糕,那糕点小巧可爱,兔子更是刻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瞧着便食欲大增。旁边是一碟子水晶包,晶莹通透,尖角处沾了红色的玫瑰果脯,好似皑皑白雪间开出的红梅。还有那淡黄色娇艳欲滴,分外诱人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顺熙帝抱着漪宁和皇后过去坐下,看着那些点心神色微恙:“朕记得这些点心,有一年阿宝染了风寒什么也不肯吃,你便做了这个给她吃,那丫头吃得津津有味,直说好吃。” 提到阿宝,皇后眼眶微热,强自笑道:“是啊,这三样是阿宝以前最喜欢吃的。不过有件事臣妾没说,这三样糕点是闺阁时宁妹妹教臣妾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点心。” 皇后口中的宁妹妹,正是漪宁的母亲,萧国公夫人宁氏。 “臣妾想着,这既然是宁妹妹拿手的点心,阿宁以前恐也是吃过的,所以便做了给她试一试。” 明白了皇后的一番心意,顺熙帝低头看着目光炯炯有神望着那些点心的漪宁,眼底渐渐变得温柔:“阿宁想吃吗?” 漪宁破天荒的连连点头,这些可都是她在家时最爱吃的。 顺熙帝拿了小兔子形状的糯米香糕递给她,漪宁接过来咬上一口,甜香松软,糯而不腻,里面还裹着酥脆的芝麻鸡蛋卷,焦中带嫩,齿颊留香。 漪宁一连咬了三次,直接将手里的点心给吃光了。 这几日她无论吃什么,都是咬上一口便反胃直吐,像今日这般津津有味吃下一块糕点的还是头一次。 见投了她的心意,顺熙帝也跟着开心,又拿了水晶包给她:“阿宁,皇后做的点心好吃吗?” 漪宁点头:“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说罢,又津津有味吃起了水晶包。 眼见小丫头吃的有劲儿,顺熙帝怕点心太干,让尚食局送了甜羹过来。 一番吃吃喝喝,漪宁整个人精神气儿也跟着好了不少,眼见她打了饱嗝,顺熙帝让人将剩下的撤掉,笑着道:“怪不得尚食局那些膳食你不肯吃,原来是不合我们阿宁的心意。” 说完又拉住了皇后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弄几下:“阿宁难得吃的这般开心,还得多亏了皇后呢。” 皇后看了眼旁边望着漪宁不说话的太子,雍容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太子的主意呢。” “哦?”顺熙帝瞥了眼太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皇后道:“太子见陛下近日里心情欠佳,跑去问臣妾怎么回事,臣妾便说起了安福郡主的事。太子说郡主若是思念父母所致,兴许唯有以前在国公府常吃的膳食能勾起她的食欲,因而臣妾才想到了做这些点心。” “如此说来,太子也算有功。”顺熙帝一直望着漪宁,目光不曾在岑璋身上停留片刻。 岑璋见皇后对自己使眼色,忙恭谨回话:“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顺熙帝抬眸看他,眼底的怒意明显淡了许多,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椅子:“站了那么久,你也坐下。” 岑璋受宠若惊,谢恩后也坐了下来。 顺熙帝又道:“今日太傅之事,太子你作何解释?” 岑璋屁股刚沾上椅子,听到这话弹跳似的又站起身来,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儿臣一时贪玩惊扰了太傅,方才已经被母后教训过了,稍后儿臣便亲自去找太傅赔罪。” 顺熙帝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太子小小年纪,如何想的出主意来哄阿宁用膳。皇后那番话顺熙帝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因为漪宁难得肯吃东西,他此刻心情大好,也就不愿去刨根问底,只是道:“知错便好,下不为例。” 岑璋如释重负,连连称是。 顺熙帝将阿宁放下来,语气缓和不少:“阿宁一下子吃了不少点心,恐她胃里积食,你带她出去走走。” 岑璋初见这位小妹妹时便喜欢的紧,但碍于父皇视若珍宝,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如今眼见父皇亲自开口让自己带她出去玩,他欢欢喜喜地握住阿宁的小手拜别了帝后。 正值春天,御花园里百花竞放,姹紫嫣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上的云彩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火烧一样。有燕子成群结队的划过,在天边留下翩翩身姿,美不胜收。 夕阳的余晖挥洒着大地,仿佛给这御花园罩上一层金光。漪宁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架上,头上戴着新采摘的花编制而成的花冠,随着岑璋在后面推动,秋千高高漾起,她披散在后肩的碎发迎风而起。 御花园里渐渐回荡起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太子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另一边,两位少年绕过假山走过来,看到秋千架下的景象两人双双住了足。 “太子怎会跟个小姑娘玩得这般开心?不会这就是父皇养在宫中的萧国公府孤女,安福郡主萧漪宁吧?” 说话的是三皇子岑琰,乃刘贤妃所出,而今不过七岁,因为自幼体弱,他的面色比旁人稍显苍白,有种弱不禁风之感。 岑琰等了半天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他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恪之,想什么呢?” 长浚伯府嫡出的二公子邵敬霆,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如今不过十岁已经是个案首了。按理说,男子弱冠之年不便称呼其名时才会另取表字,而这位邵二公子格外与众不同,七岁之时便因为嫌弃自己名字难听,令取了个表字——恪之。 自此,周围亲友皆以恪之而称之,以至于这些年来有些人早已忘记了他的本名,只知长安城里的第一少年才子邵恪之。 三皇子自幼聪颖,偏爱读书,皇后为其选伴读时便想到了这位才德兼备,又在长安城里颇有名气的邵恪之。 好在二人兴趣相投,又十分合得来,整日里一起谈诗论赋,倒也各有进益。 邵恪之回过神来,目光仍旧望着不远处笑魇如花的小姑娘:“夕阳西下,秋千架上小仙童昨日先生不是留了课业,此情此景若能入画,想来必是美极。” 岑琰闻此倒是笑了:“原来是看着眼前美景手痒了,既如此,等你画好了可要先容我观赏一番。” 邵恪之看向岑琰:“三皇子丹青妙手不输恪之,何不你我一较高下?” 岑琰笑着抬手制止:“先生的课业我早想好画什么了,如此美景留给你一人便可。” 说罢三皇子又望了眼秋千架上的小姑娘,突然提议道:“我看这小姑娘要玩上一阵子,你何不就在此地作画,这眼前看到的总比你回忆起来的更加鲜活。” 三皇子说完见邵恪之并未拒绝,转而对后面的内监道:“速速去取笔墨纸砚来。”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2.想你 此为防盗章 漪宁很乖巧, 太后又是怜爱又是疼惜的, 抱在怀里怎么都亲不够。 岑璋见了直笑:“皇祖母不知道,昨儿个阿宁还愁眉苦脸的,很担心您回来了不喜欢她。谁曾想, 您待她比待我们几个都亲近呢。” 太后嗔他一眼,又怜爱地亲亲漪宁的脸蛋儿:“我们阿宁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 我不疼她还能疼谁呢?你萧叔父算是我养大的, 你萧叔母也是我给娶得媳妇儿, 漪宁也是我的亲孙女儿呢。若我说,你父皇只给我们阿宁封个郡主还委屈了我的乖孙女儿呢。” 皇后笑道:“阿宁自然是和其她公主一样的, 但封郡主也有封郡主的好,将来亲事也好办。” 太后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 若是个郡主, 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孙媳妇儿呢。 这边正说着, 外面传话的人说陛下来了。 顺熙帝一进门瞧见坐在太后怀里的阿宁便笑了:“朕就知道, 母后若是瞧见了阿宁必然欢喜。” 瞧见顺熙帝漪宁笑嘻嘻着跑过去, 一把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软软糯糯喊了声:“陛下!”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这里又没有外人, 陛下听着多生分, 阿宁论着辈分该叫伯父。” 顺熙帝弯腰将小漪宁抱起来:“你奶奶说的是, 以后阿宁叫朕岑伯父可好?” 漪宁点点头, 浅浅笑着喊了声“岑伯父”。 太后听了满意地笑:“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 皇后道:“就知道母亲最受不得这宫里的规矩, 所以今儿个迎你回家陛下特意命礼部省了不少的规矩呢。” 如今这一家子聚在一起, 老太太也不拘着自己,听到儿媳这话嗔她一眼:“若我说啊,还是阵仗太大,瞧瞧方才那山呼海啸的,还太后千岁千千岁,你老娘都这把年纪了,还真能千千岁不成?” 顺熙帝一时间啼笑皆非:“母亲息怒,您在万福寺为父皇祈福,如今好容易福满回宫,依着规矩自然是要摆出阵仗来迎接的。若照着礼部的意思,原是比今日还要繁冗复杂的,儿子可是给您削减了很多呢。” 太后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去万福寺给你父皇祈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规矩太多,我就是呆腻了出去透透气。若非听说了景旗的事儿,我才不愿意回这皇宫呢。” 说着太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就想啊,还是以前卖包子的时候来得自由自在。”说到这儿,太后兴致勃勃道,“对了,这半年你们猜我在外面做什么了?” 顺熙帝和皇后互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太后就知道他们猜不到,一脸神神秘秘道:“我呀,在长安城的东市开了家包子铺。” 顺熙帝的胡须抽了抽,明显被吓着了:“母亲,您年纪大了,怎么还做那些个,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太后得意道:“所以你娘我收了个徒弟,她现在做的包子可不比我逊色,我跟你说,那家包子铺的生意可好了。” 顺熙帝和皇后:“” 太后瞧见儿子儿媳那表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若我说啊,你们也别不乐意,我的包子手艺是你外公传下来得,我想传给孙儿孙女吧,那些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公主们肯定不愿意。这些年虽做了太后,可我这心里一直藏着这事儿呢。好在几个月前我遇到了一对夫妇,看他们衣食无着的也算可怜,就把这手艺传给了他们夫妻。不过我跟他们说好了,挣了钱我要分二成的红利。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吗?” 顺熙帝哭笑不得,又见母亲说的起劲,便道:“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母亲自幼便没读过多少书,后来嫁给父亲倒是学了些字,可到底是在民间大大咧咧惯了,如今非让她过得像个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到底是不可能的。 何况自打父亲过世后,母亲为了自己吃过不少苦,如今好容易得了天下,他自然乐意纵着母亲,母亲不愿守规矩也没什么,老人家开开心心的最重要。 好在太后也知道皇帝孝顺,所以人前还是尽量摆着太后的架子,不让旁人小瞧了他们皇室,平白的沾染是非。 太后又拉了漪宁到怀里,很是亲切地问着话,又对着顺熙帝道:“阿宁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跟着兄弟姊妹们一起念书写字才是,可不能长大了跟我这老婆子一样,除了蒸包子大字儿不识几个。” 皇后回话道:“前几日阿宁精神萎靡,也就最近气色才好了些,这才没考虑进学的事。不过看阿宁现如今的气色,倒真是可以随着其她公主们念书了,臣妾这两日便着手准备。” 因着要让漪宁去随着公主们进学,皇后特意命人赶制了几套新衣裳送往承乾殿。 这些衣服颜色虽然素净了些,花样却很是漂亮,明显是花了心思的。漪宁瞧了喜欢,便让乳娘带自己下去换衣服。 屋子里只剩下帝后二人,顺熙帝握了皇后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手背,言语间甚是亲昵:“阿宁难得这般欢喜,皇后有心了。” 皇后浅笑着任由他握了自己的手揉捏:“阿宁可是宁妹妹的遗珠,臣妾自然拿她当亲生女儿疼的。” 说起这个顺熙帝仿若想到了从前,俊逸的眉梢渐渐舒散,眉眼间挂着笑意:“还记得那年上巳节朕和景旗去踏春,恰好遇上你们姐妹拿了竹竿去够挂在桃花树上的风筝,树上的桃花被打的簌簌而落,朕和景旗见之难忘” 提起当初,皇后脸上微红,下意识将手从圣上掌中抽离,羞恼着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说出的话却带了些酸意:“陛下既说你和萧国公同时遇上了我和宁妹妹,却不知陛下一眼瞧中了哪个?” 顺熙帝笑着起身走过去,伸出双臂从后面将她环在怀里,双唇啃咬着她的耳垂:“自然是你,记得那日你穿着桃粉色的烟罗裙,风吹起时像染了色的波涛,那身姿曾折磨了朕多少个不眠的夜晚” 皇后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整个身子斜倚在他怀中,闭了闭眼:“臣妾以为,陛下早忘了。” 顺熙帝亲亲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湿润吞入腹中,鼻尖在她颈间摩挲:“怎么会,你是与朕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朕不敢忘记。” 皇后笑了笑,突然转过身来抬眸看他:“陛下,把阿宁给臣妾养吧,臣妾会像爱阿宝一样爱她的。” 顺熙帝深沉的目光凝望着她,久久没有答话,大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皇后默了须臾,又壮着胆子继续道:“阿宁现在虽小,可终究会长大的,将来养在承乾殿怕也会有诸多不便,倒不如让她跟臣妾住在椒房殿里,若陛下想她了就到臣妾那儿看她。可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皇后以为陛下不会再回答时,顺熙帝用手指理了理皇后鬓前的碎发,柔声道:“好,阿宁自今往后便是你和朕的女儿。” 皇后没料到顺熙帝突然松了口,她怔愣片刻方才想起行礼谢恩。 顺熙帝亲自拉她起身,亲了亲她的脸颊:“阿宁跟着你,朕很放心。” 岑璋正在椒房殿里百无聊赖,眼见皇后领了阿宁回来,他一脸欣喜的迎上前:“母后,你真的说动父皇了?阿宁妹妹以后是不是可以跟你住在椒房殿里头了?” 这几日跟漪宁相处下来,岑璋很是喜欢这位妹妹,无奈小姑娘跟父皇住在承乾殿,他根本就见不了几次面。于是求了母后找父皇求情,让阿宁妹妹住在椒房殿里来,这样他就能天天见到了。 当初求母后帮忙时岑璋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父皇明显喜欢那丫头喜欢得紧,只怕很难放手。但眼见母后领了小姑娘回来,岑璋一时间对自家娘亲格外崇拜几分:“还是母后有法子!” 皇后睨他一眼:“怎么还在椒房殿里头,你阿宁妹妹既然住了进来,自然有你们兄妹说话的时候,现在赶紧回东宫念书,否则我这椒房殿以后可是不让你过来了。” 岑璋一听这话哪有不听的,连连应下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好容易赶走了讨人厌的儿子,皇后这才牵了阿宁的手去看她自己的房间。 阿宁所住的寝殿在椒房殿的西厢房,是皇后一早便让人准备好的,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案几上摆着一鼎赤金雕镂空花的小香炉,里面浅淡的鳄梨香袅袅升腾,熏得整个屋子都香香的,一走进去倒像是进了梨花满园。 皇后眸含春水,唇角带笑,柔声问她:“阿宁以后就睡这儿,可好?” 漪宁点了点头,又仰脸问皇后:“岑伯母,那太子哥哥在哪儿睡?” 皇后笑道:“你太子哥哥在东宫,离椒房殿不远,他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见她开心岑璋也心情大好:“阿宁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带你来这儿荡秋千可好?” “好啊,咱们一言为定。” 漪宁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太子哥哥,你先别推了,停下来。” 岑璋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扶住她的小腰使得秋千停下来,不解的问:“不是说很好玩吗,怎么不玩了?” 漪宁从秋千上下来,指了指:“太子哥哥,你坐下来,该我推你了。娘亲说要懂得分享大家才会愿意永远跟我玩儿。” 岑璋见她小小年纪竟这样懂事,心里也觉得很柔软,他笑着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好乖哦,不过太子哥哥不喜欢坐上面,太子哥哥就喜欢推着阿宁荡秋千。” “可是”漪宁伸出纤细白嫩的小食指,点着脚尖想触碰他的脸,“你看,太子哥哥你都流汗了。” 岑璋抬起手背在额头上抹了一下,手背也被汗水染的湿漉漉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不累的。” 漪宁才不管他说什么,扯着他的胳膊就把他往秋千上拽:“太子哥哥你坐下嘛,我来推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3.娇羞 此为防盗章  而这一次, 娘娘明显动了真怒, 伤了心。 她小心翼翼的为娘娘揉着肩, 却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劝慰。 陈贵妃国色生香的脸上升起一抹愁容,唇角微扬的笑意是苦涩的。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 但很快被她敛去,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 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 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 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您是当朝贵妃, 放眼整个大夏, 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 可纵然我做什么, 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 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 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 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 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端坐在主位上,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陈贵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韩才人的欺负倒是真的。” 被陈贵妃看出来了,春桃便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挽了袖子给陈贵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这伤全是韩贵人打的。自从她做了才人,从来未曾再被圣上临幸,她每日里心上憋着气,便总拿奴婢来撒气。奴婢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望娘娘您能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给调回清池宫。” 春桃的这些话陈贵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宫里当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们的底细,平日里对症下药,的确笼络了不少人心。那韩焉当初背着她爬上龙榻,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留下她日后当颗棋子也不错。而选择与韩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韩才人,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 好在,她这步棋并没走错,这春桃也未曾辜负她的用心。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启唇,不紧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陈贵妃的态度让春桃有些失望,抿着唇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韩才人这样的人,就该给些教训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陈贵妃说着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困。 “可是娘娘”春桃还有些不想放弃,可眼见着采薇走了过来,面色淡淡,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得低声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春桃忍不住对着采薇道:“采薇姑姑,韩才人背叛娘娘,娘娘怎么还护着她,奴婢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您是娘娘跟前儿的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气的吧,不如您再劝劝,奴婢以前没少受娘娘恩德,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做的。”她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采薇道:“我知道你对娘娘的忠心,说起来你也是清池宫里出去的,咱们自然有几分情谊,也是见不得韩才人这般欺负你的。不如这样吧,你且先回去,韩才人有孕一事先隐瞒着,待我再劝劝娘娘再做处置。”她说着将自己腕上的红玉镯子套在了春桃手上。 春桃见了采薇的态度自然欢喜,如今又接了镯子,高高兴兴的应下来。 送走了春桃,采薇扶着陈贵妃去妆奁前为她卸去头饰,顺便把外面与春桃的谈话一一禀报了。陈贵妃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采薇想了想问:“娘娘,韩焉刚坐上才人那会儿趾高气昂的,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自己不得圣宠才消停了些,可若是当真叫她生下子嗣,依着她的性情恐怕又要对娘娘不尊重了。您真的希望她腹中之子平安产下来?” 陈贵妃滴了一滴玫瑰香露在掌心,细细的揉搓着,面上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不过,有些事未必要亲自动手,能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 长浚伯府 邵恪之沐浴后一身月白色绣着祥云图案的直缀,如墨的发丝因为刚洗过,尚且低着水,湿漉漉披散在后面,虽是少年男儿身,但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却是美极。不过,他的美不似女儿家那般阴柔,而是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矜贵。 他虽只有十岁,但个头却是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且自幼跟着一位江湖师傅习武的缘故,体格十分强健,俊俏的容貌瞧上去也透着刚毅。 他此刻直挺挺站在窗前的长案前,手里拿着两个荷包,左手上羽蓝色的荷包是今日在晋江阁安福郡主给她糕点的那只,而右手上的秋香色荷包,其上同样绣着“聚八仙”的琼花图案,右下角也同样绣着一个“宁”字。她仔仔细细比对着上面的图案,花样c纹路乃至针脚都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邵恪之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嫡出。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了三弟,他自幼便是由乳娘养着,后来又接连有了四弟和妹妹,母亲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和三弟便是被忽略的存在。从小到大,不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如何优秀,在母亲眼里终究什么都不是。 一年多以前,他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鹦鹉被母亲偷偷送给了四弟,结果被四弟给烤吃了,他大发雷霆的要找四弟算账,却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通,说他不顾兄弟情谊,为了只鹦鹉跟自己的亲弟弟置气。他委屈的跑出府去,一个人在未央湖畔坐了许久。 而恰好那晚是上元之夜,有个小姑娘由一位美貌的妇人领着看灯。两三岁的年纪,粉粉嫩嫩的一团儿,突然跑到他跟前蹲着,托腮望着他:“哥哥,你被人欺负了吗?” 漪宁不大喜欢,顺熙帝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盘子里的丸子就下去了大半,金嬷嬷又盛了汤给他喝。 顺熙帝吃饱喝足之后,擦了擦嘴突然把外面的方德宣喊了进来:“过几日便要春猎了,太子去年的那匹马不怎么好,今年把胡人进贡的上好汗血宝马赐给他,这会儿太子应在校场,你派人给他送过去。” 方德宣走后,漪宁开始拉着顺熙帝的胳膊乞求去猎场的事儿了。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4.投怀 此为防盗章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 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 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 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 陪她玩, 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 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 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 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 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 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 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 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 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 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 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淑、德、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这么一比对,明显自己如今只封个婕妤是亏大发了。 她颇有些懊恼的捶了下床榻,贝齿咬着有些发白的唇,脸上明显升起一丝薄怒,又有些无奈:“真是可恶,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春桃小心翼翼望了眼韩婕妤,又道:“难道婕妤您就真觉得落胎一事是个意外?” 韩婕妤猛地扭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露凶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春桃突然跪在地上:“婕妤,奴婢不敢瞒您,您有身孕一事……奴婢其实老早便已知情了。” “你说什么?”韩婕妤满是惊愕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她也顾不得疼痛,抓着春桃的肩膀摇晃着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韩婕妤手上力道极重,春桃疼的蹙紧了眉头,脸颊憋得通红。韩婕妤却仍不打算放手,怒不可遏地道:“你明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又何须想办法接近什么安福郡主来博宠?你说,你隐瞒不报到底居心何在?” 说着,她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故意引我去湖边让我落水是不是?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原来是你!” 春桃一时间有些怵得慌,却仍硬着头皮道:“婕妤您听奴婢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我绝对不是真的要害您。奴婢,奴婢是有苦衷的……” “苦衷?”韩婕妤面露凶狠地看着她,“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身为一个婕妤捏死你个小宫女可是再容易不过的!”说着,她原本抓着春桃肩膀的手此刻已经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脖子。 鸡汤喝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传来方德宣尖锐的声音:“圣上驾到——” 岑璋刚喝了一口鸡汤,闻此被呛得蓦然咳嗽起来,脸颊紧跟着红了。 漪宁见此突然跑到门口,眼见顺熙帝进来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软软糯糯的喊了声:“岑伯父。”小姑娘声音甜软娇俏,听得顺熙帝心情明显好了些,倒也没注意后面赶忙拿帕子擦嘴的太子,而是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 漪宁顺势抱住顺熙帝的头,狠狠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顺熙帝受宠若惊,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今儿个怎么对岑伯父这么热情?难道你犯什么错了?” 漪宁嘟嘟小嘴儿:“才没有呢,阿宁很乖的。” “是吗?”顺熙帝挑了挑眉,抱着她进了大殿。 彼时太子早已收拾妥当,规规矩矩在一旁侯着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不由冲顺熙帝怀里的漪宁莞尔一笑,眸中透着一丝赞赏。这丫头年纪不大,小脑袋瓜却灵光着呢。 顺熙帝抱着漪宁在桌边坐下,看了看碗里的鸡汤:“呦,我们阿宁喝鸡汤呢,好喝吗?” 漪宁点了点头,仰着头回答着:“好喝。” 顺熙帝暖暖的目光看着她,眉眼间皆是笑意。 “这鸡汤还热着呢,陛下也喝些吧。”皇后说着,已经拿青瓷碗为顺熙帝盛了一碗。 顺熙帝在御书房批奏折直到现在,如今也着实有些饿了,又见那鸡汤炖的极好,上面飘着红色的枸杞和绿色的葱花儿,看上去极有食欲的样子,便当真尝了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5.丢人 此为防盗章  范女先生依照往常的惯例先检查了布置给二公主和三公主的课业。 二公主岑锦瑶今年六岁, 自三岁半启蒙便跟着范女先生就学, 再加上聪慧勤勉, 是以范女先生对她格外看重几分。她认真检查了岑锦瑶的课业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二公主今日研习棋术, 如有不懂在下再为公主解惑。” 二公主性子清冷, 但对这位范先生十分尊敬, 听先生布置了任务,她敛眉颔首称了声是,将课业整理好放在一边,又拿起棋谱翻阅着在桌上摆弄棋局。 检查完了岑锦瑶的课业,范女先生转而看向漪宁前面坐着的三公主岑锦玉, 还未问话先暗自叹了口气。 同为圣上之女, 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 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 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 《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 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 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 她眉头微蹙, 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 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正在写字的岑锦玉噗嗤笑出声来,嘴里嘟囔着讥讽一句:“好笨!” 二公主神色如常,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漪宁也觉得自己好像闹了笑话,一时有些窘迫,又仔细思考着自己还会什么。突然她眸中一亮,笑看向范女先生:“我还会背书!” “背书?”范女先生看着她,“那郡主会背什么?” 漪宁扳着手指头仔细数着:“我娘教过我《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急就章》。” 眼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范女先生明显有些意外:“这些郡主可都会背?” 漪宁认真点头:“从我会说话娘亲就教我背书了,但娘亲没有教我写字,她说小孩子骨头软,要等大一些握笔才不会伤到筋骨。” 眼前这姑娘不过四岁,居然能背这么多东西,范女先生明显有些不大相信。她默了片刻,对着漪宁开口:“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后面郡主继续背给我听。” 漪宁双手背在后面,仰脸背起来:“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忽也。” 她背得极为流利,片刻的功夫便背完了《千字文》的后半部分。 范女先生明显很是诧异,又道:“官学讽诗孝经论,下一句是什么?” “春秋尚书律令文。” “坐生患害不足怜后面一句呢?” “辞穷情得具狱坚。” 听着这边的考问,岑锦玉气得握紧了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就连原本面无表情的岑锦瑶此刻也下意识往漪宁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认认真真做自己的功课了。 范女先生静默良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郡主果然聪慧,既然这些郡主都会背了,今日起咱们就先练习写字。“ 漪宁乖乖点头:“是。” 范女先生拿了支狼毫笔给她:“郡主会握笔吗?” 漪宁点点头,接过先生递来的笔握在手中。她的名字是顺熙帝亲自教她写的,握笔的姿势也拿捏的刚刚好。 范女先生见了对这小姑娘越发满意:“那咱们就从《三字经》开始。”说着,把一份楷书的临帖交给她,“郡主今日就先临摹这一张。” 漪宁又乖乖接下来,范女先生执起她的手示范着:“每一个笔画都有入笔、行笔、收笔三个过程……” 范女先生教的认真,漪宁也听得仔细。大殿之内分外安静,只能听见范女先生的授课声以及漪宁认认真真的附和。 漪宁虽然没学习写字,但学得倒是很快,范先生轻轻松松带她入了门。见她已掌握了其中要领,范女先生点了点头:“郡主聪慧过人,倒极像当年的二公主。今日就先把这些字练一练,一笔一划的写,莫要操之过急。” 漪宁乖乖应诺。 范女先生离开后转而去看三公主岑锦玉,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三公主的楷纸上却并未写上几个字,且都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敷衍了事。 她拿起来看了看,转而望向岑锦玉:“写字时诫急诫燥,公主还需再下功夫,否则安福郡主年纪虽小,可是要跑到你的前头去了。” 岑锦玉一听这话更来气了,但碍于先生的话不敢不遵,她低着头没说话,只继续认真写着。 这时岑锦瑶找先生解惑,范女先生没再理岑锦玉,过去认真给岑锦瑶讲解起来。 皇子公主们每半日上课两个时辰,放课时间到后,范女先生对着大家道:“公主们可以回去用膳了。”说罢自己率先走出大殿。 漪宁才刚找到窍门儿,正铆足了劲儿努力着,丝毫没有感觉到了肚子饿,便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练字。 岑锦瑶也是沉静的性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 唯有岑锦玉憋了半天,眼见女先生一走,她整个人立马都松了口气。扭头见坐在自己后面的漪宁在认真写字,想到方才她背了那么多自己都还没背会的东西,又想到女先生对她的夸奖,一时间有些嫉妒,越看她越觉得不顺眼。 她猛的站起身来,后背故意往后顶着,漪宁的课桌顿时有些倾斜。她又顺势伸手推倒了漪宁桌上的砚台,里面的墨水哗啦啦流了出来,乌丫丫的一片直往下淌。 漪宁原在认真练字,突来的变故让她躲避不及,眼看着墨水顺着桌面往自己这边流淌,啪嗒啪嗒滴在了皇后为她新做的衣裙上,衣裙顿时被墨水染得满是污渍。 漪宁站起身气呼呼抬头瞪着岑锦玉,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看着她漂亮的裙衫上染了那么多墨水,岑锦玉明显十分得意,却又一脸无辜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桌子离我那么近的,挤死了!” 漪宁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小小年纪却颇有几分气势。 岑锦玉不由得想到了上回手腕被她咬伤的事,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怵,也不敢在此久留,连着后退几步,突然小跑着便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6.美味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苦笑:“那时候权臣当道, 官员腐败,谁会讲什么律法呢?” 萧漪宁红着眼眶一脸心疼:“那阿禹和阿旗都没有爹爹了怎么办?” 顺熙帝继续道:“可尽管如此, 那县老爷的公子还是不肯罢休,隔三差五的到包子铺里闹。眼看着生意做不下去, 阿禹的娘和阿旗的娘就带着他们搬家了。半道儿上那恶霸带了人来追,阿旗的娘为了护着大家,最后死在了恶霸的剑下。 后来包子西施独自一人带着不过十三岁的阿禹和阿旗在黎县安了家, 一个人卖包子养活两个孩子。阿旗和阿禹也因为亲人的离开变了性情,他们开始发奋读书,勤加习武,在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漪宁眼眶红红的:“那些人好坏,阿旗的爹娘没有了,阿禹也没有爹了。” 顺熙帝将漪宁搂在怀里, 亲了亲她额上的碎发:“所以从那个时候阿禹就在心底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干出一番事业来。” 漪宁倚在顺熙帝怀中,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我娘说天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阿禹做了天子,这是不是就是出人头地了呢?” 顺熙帝笑着看她:“困不困?” 漪宁乖乖点头。 顺熙帝将她抱至榻上, 又体贴的帮她盖上褥子,抓着她肉嘟嘟的小手亲了亲,柔声道:“困了就睡吧, 等看着你睡着了朕再走。” 漪宁“嗯”了一声, 当真闭上眼睛睡了去。 小孩子睡得快, 不过片刻的功夫呼吸便平稳下来。他小心翼翼将漪宁的手放回被褥里,眼见没有惊醒她,这才放下床帐,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很快守夜的宫女抱了铺盖走进来,在漪宁榻边的地板上打了地铺躺下来,见上面的小主子睡得安稳,她也放心的跟着睡了去。 三日后,太后从万福寺祈福归来,顺熙帝率领后妃及皇子公主们在通瑞门前迎接。 待太后的马车走近,众人除了皇帝以外纷纷下跪行礼,山呼“太后千岁”,其场面是难得的壮观。 太后由嬷嬷搀扶着自马车上下来,身着冕服,头上戴着翡翠珠宝,端的是雍容华贵。 漪宁跪在诸位皇子公主当中,小心翼翼打量着渐渐朝这边走来的太后。听闻太后娘娘现如今已经四十七岁了,但瞧上去并不显老,在珠环翠绕之下更是显得年轻了近十岁。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格外的有力量。 待太后走近,顺熙帝躬身行礼:“恭迎太后回宫。” 太后看了眼儿子,又望了眼匍匐了一地的众人,语气慈祥而温和:“行了,大家都平身吧。” 皇后走上前来,温婉笑道:“可算是把母后给盼回来了,数月不见,母后瞧着都清减了。” 太后嗔她一眼:“就你一张嘴会说话,哀家这几个月吃得极好,胖了还差不多。” 岑璋道:“怎么会,孙儿看着皇祖母就是瘦了呢。” 瞧见自己的孙儿,太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儿,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乖孙儿,想死奶奶了!” 眼见太子讨了太后的欢心,其他皇子公主们也争相跟太后说话。顺熙帝提议道:“母后,外面风大,等回了长乐宫您再跟这些儿孙们叙旧不迟。” 回到长乐宫,顺熙帝作陪了一会儿便去了御书房批折子,只留下后妃和皇子公主们在太后身边陪着。孙儿c孙女们则是纷纷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努力博太后一笑。 太后这个人也随性,无论孙儿们送的什么,她都赞不绝口,直夸孩子们有孝心。 轮到三公主岑锦玉时,太后瞧见孙女儿手腕上包扎着的白色纱布,脸上的笑意登时便淡了下来。 “哎呀,我的乖孙女儿啊,你这手腕是怎的了?怎么伤着了?”太后说着将岑锦玉抱在怀里,心肝儿肉的疼着。 得了太后的庇佑,岑锦玉突然间变了脸,委屈哒哒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太后就更心疼:“哎呦,怎么还哭上了,到底是怎么了?” 魏淑妃面色清冷地瞪了眼一直紧紧抓着皇后衣袖的萧漪宁,正欲开口,皇后抢先一步道:“不过是姐妹之间玩闹时伤着了,这也是难免的,陛下和萧国公以前还不是会为点子小事剑拔弩张的,磕磕碰碰实属正常,太后就不必为此忧心了。” 皇后这么一说太后也便放心了,只道:“原来是跟你二姐姐两个人闹别扭了,瑶瑶也是的,你年长两岁呢,怎么不让着点妹妹呢?”说完低声哄着怀里的孙女儿,“来,玉儿不哭,奶奶给吹吹。” 二公主岑锦瑶莫名背了锅,冷嘲热讽地回了一句:“在这宫里,谁敢欺负她啊?” “不是你?”太后有些糊涂了,“宫里面不就你们俩是姐妹吗?难道皇后还冤枉了你不成?” 岑锦瑶冷着一张脸没答话。 太后下意识看向皇后,皇后宽广的袖子将小漪宁遮了个严实,犹豫着该怎么回话。 魏淑妃往这边睨了一眼:“哪里是什么姐妹玩闹啊,分明是有些人仗着得陛下宠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封了个郡主便自觉了不得,妄想与公主比肩。” 太后叹了口气:“淑妃啊,你这说的是什么呀,哀家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一旁的陈贵妃解释道:“回太后,是萧国公的女儿漪宁,萧国公为国捐躯,留下孤女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所以陛下便将其养在身边,封了郡主。” 太后明显有了变化,左右环顾着:“人呢?怎么我回来这么久了也没瞧见那孩子?” 皇后领了漪宁上前,柔声道:“乖孩子,去给太后娘娘磕头。” 漪宁听话的正要下跪,太后却出声阻拦:“哎呀,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跪来跪去的不闲麻烦?”说着,太后对漪宁伸了手:“阿宁,到奶奶跟前儿来。” 因为和方才预想的不太一样,漪宁怔愣片刻,乖乖走过去。 太后眼眶一阵湿润,将小丫头搂在怀里哭着道:“我可怜的孩子,想死奶奶了。奶奶在外面听说了你爹娘的事,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原也是想着让你岑伯父接你入宫来养,原来你已经住进来了,瞧见你奶奶也算是安心了。” 听太后抱着自己说出这些话,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爹娘,漪宁也不觉间暗自掉眼泪。 太后瞧了心疼,忙抬手帮她擦着泪,柔声哄着:“好孩子,咱不哭啊,住在这宫里会有更多人疼你爱你的,必然不让我们家阿宁受了委屈。” 魏淑妃看到太后的反应顿时吃了一惊,隐隐觉得今日只怕失策了。想到女儿手腕上的牙印子,魏淑妃到底意难平,又对着女儿使了使眼色。 岑锦玉原本是被太后抱在怀里的,如今太后一抱起漪宁倒是把她扔在了一边,岑锦玉正委屈着,瞧见母妃的指示又跟着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惊动了太后,太后拉她过来:“玉儿怎么哭了?” 岑锦玉伸手指着萧漪宁,边哭便道:“皇祖母,玉儿不喜欢她,就是她咬了玉儿,好疼好疼。” 太后道:“好端端的,阿宁怎么会咬了你,肯定是你先惹事的吧?你也是的,阿宁比你小,你做姐姐的也不让着妹妹。” 眼见太后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岑锦玉哭着跺脚:“玉儿才没有欺负她呢,是她咬了玉儿!” 岑璋上前道:“皇祖母,是三妹妹说阿宁是丑八怪,还骂阿宁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阿宁生气了才咬她的。当时三弟和恪之也在,三妹妹骂人的话我们大家都听到了。” 太后一听脸色倏变,沉声道:“玉儿,你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算得上是恶毒了。你父皇小时候调皮捣蛋,也没你这般的。你说,那些个话是跟谁学的?” 原以为太后素来最偏宠自己,如今回来了也必然会为自己做主,可岑锦玉怎么也没想到皇祖母居然帮着萧漪宁不帮自己,她一时间哭道:“皇祖母也疼萧漪宁不疼玉儿了。” 孙女儿一哭,太后也就心软了,哪里舍得再训斥。她将岑锦玉和阿宁的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道:“阿宁的爷爷奶奶去得早,阿宁的父亲十三岁开始便跟着我,论起来也算我的半个儿子。他和你们的父亲是最好的兄弟,虽不是亲的,但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如今到了你们小一辈,我自然也希望你们姐妹和睦。奶奶不是不疼你,只是你瞧瞧你说的那些话,有点女儿家的样子吗?还是公主呢,怎么能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7.觊觎 此为防盗章  这伤口咬的着实不轻, 牙印颇深, 伤处泛着淤青,虎牙咬过的地方还有红滟滟的血往外冒。 魏淑妃气的骂道:“那个野丫头,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也敢欺负我们三公主,我看她是这些日子被圣上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走, 咱们去找你父皇评理去!” 说罢,她拉着女儿气呼呼的就往外走。 半道儿上遇到从御书房方向过来的陈贵妃, 陈贵妃乃丞相独女,出嫁前便是长安城里的第一美人儿, 如今入了宫更是无人能及。眸含春水秋波盼, 肤如凝脂气似幽兰。 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高领束腰宫装, 高耸的领口略向外扩, 将脖颈处的春光展现在外,叫人见了移不开眼去。衣袖上绣了几朵垂丝海棠, 腰间束带系的紧致,将她玲珑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头上梳着垂月髻,髻上簪着雀鸟缠枝金步摇,走起路来颦颦婷婷,婀娜多姿。 这些年来陈贵妃在宫里盛宠不衰, 和皇后平分秋色, 又诞下了皇长子, 地位更是不同凡响, 就连太后也都对她格外赏识。 魏淑妃闺阁时便屈居她之下, 如今入了宫还是不如她。 陈贵妃有儿又有女的,而魏淑妃就只有三公主这一个宝贝女儿在膝下。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又不太得圣上欢心,魏淑妃这些年也没少憋着一口气,以至于每回见了陈贵妃都挤不出笑脸来。如今人在气头上,也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敷衍的行了一礼。 陈贵妃好脾气的没与她计较,眼见三公主泪眼汪汪的,面露关切:“锦玉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问起这个,魏淑妃越发来了气:“还不是那个安福郡主害的,可怜我们三公主如花似玉的模样,若细白的腕上日后留了疤可又如何是好?” 陈贵妃望着她:“若姐姐猜的不错,妹妹你这是要带三公主去御书房找圣上告状?若是如此,我倒觉得现在可不是时候。” “姐姐这是何意,难道我女儿受了那野丫头欺负,我还把这口气咽下不成?”说完魏淑妃斜睨了眼陈贵妃,“我的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是你家二公主,你当然不心疼,倒在这儿说风凉话。” 陈贵妃不以为然:“姐姐这可是为了你好,那安福郡主何许人也,现如今可是陛下的眼珠子,妹妹就这么找上去,你觉得陛下当真会为你和三公主做主?” 她说完见魏淑妃敛眉沉思,看样子是听进去了,又接着道:“说句不好听的,三公主在这宫里可是出了名的跋扈,想来那安福郡主也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了她去,你现在过去闹,陛下若是计较起来,妹妹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谁又为你们母女二人做主呢?” “你!”魏淑妃听得一阵愠恼,用食指指着陈贵妃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贵妃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温婉而端庄的浅笑着:“话我就说到这儿,妹妹听与不听就看你的了。” 见陈贵妃说完这话在宫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走了,魏淑妃留在原地气的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她的贴身宫女怜香低声问道:“娘娘,这御书房咱们还去吗?” 魏淑妃渐渐冷静了下来,细思陈贵妃的话当真觉得有几分道理。萧漪宁被圣上宠若珍宝,她这般冒冒失失过去告状,若被姓萧的野丫头反咬一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默了片刻,眼底渐渐浮现一丝不甘:“萧漪宁,我就让你再舒心两日!” 岑锦玉一听这话,仰脸看着自己的母妃,委屈哒哒地开口:“母妃不疼玉儿了吗?” 眼看三公主连掉了几颗金豆子,魏淑妃心疼不已,拿帕子帮女儿揩了揩泪,柔声道:“乖玉儿,不是母妃不疼你,依着你父皇现如今对那丫头的宠爱,咱们娘儿俩若这么过去未必吃得什么甜头。不过,三日后太后不是就要从万福寺回来了吗?” 谈起太后,魏淑妃一脸的得意。这位太后娘娘出身白衣,原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性格泼辣,做事不讲章法,且又极其护短。若让太后知道自己最疼爱的乖乖孙女儿被个野孩子给咬了,她才不会管那是哪个功臣的孤女呢,必然是要出一口气方能了事。 提起太后,岑锦玉也渐渐有了笑颜:“皇祖母最疼我了,等她回来一定会给我出气的!” 魏淑妃笑着抚了抚女儿肉嘟嘟的脸蛋儿:“三公主乖,咱们就再等等。” 月光如练,夜色如洗,天上的星子争相闪烁着,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顺熙帝走进来的时候,漪宁正用右手支着脸蛋儿在长案前发呆。侍候在一旁的乳娘和宫女们看到圣上,正欲行礼,却被顺熙帝抬手制止,示意她们悄悄退了出去。 顺熙帝走至漪宁身后,那小丫头却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毫无所觉。 他突然伸手掐上她的腋窝,将小丫头往上一提,使得她顺势坐在自己左侧的肩膀上。 漪宁原本还在发愣,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谁时,她咧嘴一笑:“陛下,你怎么来了?” 顺熙帝在罗汉椅上坐下,将小漪宁抱至自己的腿上:“朕在御书房批完了折子回来,见你寝殿的灯还亮着,就知道你这丫头还没睡,所以过来看看。”说着,他宠溺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阿宁方才在想什么,连朕来了都不知道。” 漪宁拿食指蹭了蹭鼻子,有些难以启齿的垂下眼帘:“我,我今天咬了三公主” 顺熙帝眼睛里似笑非笑:“太子都跟朕说了,是锦玉那孩子被淑妃养的太过刁钻,她说的那些话也实在可气,的确该给些教训。” 看到顺熙帝的反应,漪宁意外的回头看他:“陛下不生气吗?” “朕为什么要生气?”顺熙帝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起初朕还担心你会因着她们公主的身份,自己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不过现在看来朕倒是松了口气。” “为什么?”漪宁不解地眨巴着自己乌溜溜的一双杏目,纯净的目光里清澈见底。 顺熙帝抵了抵她的额头:“因为朕相信我们阿宁,相信你会是个好孩子,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旁人。” 漪宁听得眼眶一热,眼看着就要感动的哭出来。 顺熙帝瞧得心疼,赶紧故作轻松地道:“瞧瞧,待会儿你这寝殿怕是要被你这泪水给淹了,到时候阿宁无处安寝了可如何是好?” 漪宁听得破涕为笑:“陛下骗人,阿宁哪儿有那么多眼泪?” “那倒是,咱们阿宁可是个坚强的孩子。”顺熙帝笑着用食指拨弄着她的小脸儿,“对了,再过三日你皇祖母就回来了,她若是看到你呀,肯定喜欢。” “皇祖母?”漪宁诧异地抬头,“是太子哥哥的亲奶奶吗?” “对啊,你太子哥哥的亲奶奶,以后也是你的奶奶。” 漪宁用两根食指戳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好不好?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奶奶肯定最喜欢你了。”顺熙帝说着突然心血来潮,抱着漪宁挪了挪位置,“阿宁,朕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一听讲故事漪宁两眼放光,高兴的拍着手:“好啊好啊,阿宁最喜欢听故事了。” “在很多年以前啊,松原县的东市上有家包子铺,生意特别红火,每日天还没亮就有人排着队等包子出炉。蒸包子的老板娘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夫家姓岑,丈夫是个书生。她生的美,蒸出来的包子也是白白嫩嫩,轻轻咬上一口油水汪汪的,香而不腻,鲜美适口。 有一次,包子铺门前躺了个姓萧的男人,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整个人很是虚弱,明显很多天没吃过饭了。那包子西施瞧见了,让人将那男人抬进店里,又亲自端了六笼屉的包子给他。” “后来呢?那个男人怎么样了?”见顺熙帝拿茶盏喝了口水,漪宁急切地问道。 顺熙帝笑着继续讲:“原来那个男人是个木匠,因家乡闹旱灾才逃难到了那里,这一路走来盘缠都用尽了,他是饿极了闻着包子的香味儿走到店门外的。包子西施看他可怜,就借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在包子铺的隔壁盘下了一间店面,继续做他的木匠生意。 于是木匠便在包子铺隔壁住了下来,勤勤恳恳的做生意,还了欠包子西施的钱,还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岑家和萧家也成了最好的邻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8.割麦 此为防盗章  皇后见她只喝汤, 拿箸子夹了炖得糜烂的鸡肉喂给她。见她樱红的小嘴儿一动一动的,怜爱地笑笑:“这件事尚没有查清楚,岑伯父当然不会惩罚你太子哥哥了。” 鸡汤喝到一半的时候, 外面传来方德宣尖锐的声音:“圣上驾到——” 岑璋刚喝了一口鸡汤, 闻此被呛得蓦然咳嗽起来, 脸颊紧跟着红了。 漪宁见此突然跑到门口,眼见顺熙帝进来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软软糯糯的喊了声:“岑伯父。”小姑娘声音甜软娇俏, 听得顺熙帝心情明显好了些,倒也没注意后面赶忙拿帕子擦嘴的太子, 而是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 漪宁顺势抱住顺熙帝的头, 狠狠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顺熙帝受宠若惊,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今儿个怎么对岑伯父这么热情?难道你犯什么错了?” 漪宁嘟嘟小嘴儿:“才没有呢,阿宁很乖的。” “是吗?”顺熙帝挑了挑眉, 抱着她进了大殿。 彼时太子早已收拾妥当,规规矩矩在一旁侯着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 不由冲顺熙帝怀里的漪宁莞尔一笑,眸中透着一丝赞赏。这丫头年纪不大, 小脑袋瓜却灵光着呢。 顺熙帝抱着漪宁在桌边坐下,看了看碗里的鸡汤:“呦,我们阿宁喝鸡汤呢,好喝吗?” 漪宁点了点头, 仰着头回答着:“好喝。” 顺熙帝暖暖的目光看着她, 眉眼间皆是笑意。 “这鸡汤还热着呢, 陛下也喝些吧。”皇后说着,已经拿青瓷碗为顺熙帝盛了一碗。 顺熙帝在御书房批奏折直到现在,如今也着实有些饿了,又见那鸡汤炖的极好,上面飘着红色的枸杞和绿色的葱花儿,看上去极有食欲的样子,便当真尝了一口。 默默品了须臾,顺熙帝侧首看着旁边的皇后:“这是你的手艺吧,朕尝得出来。” 皇后莞尔一笑,微微眯着的凤目里似有秋波荡漾,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而又美好的气息:“陛下喜欢便好。” 顺熙帝点了点头,将漪宁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转而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太子,脸上的暖意渐渐敛去,深沉复杂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整个大殿出奇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岑璋以为自己很可能会挺不住时,耳边终于传来了顺熙帝的声音:“朕已经派人查了,你的马早在七日前便得了病,时而癫狂,可你却又把生了病的马赠与老三,导致如今这般局面。太子,你作何解释?” 他的声音清冷中透着威仪,回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之中,岑璋脊背一阵发凉,放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了。他壮着胆子抬头对上顺熙帝那双犀利如鹰的眸子:“父皇,若儿臣说并不知情马儿生病一事,父皇可相信?” 顺熙帝瞥他一眼,低头喝着鸡汤:“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 太子道:“回父皇,众人皆知,那匹马乃是儿臣赠与三弟的,既然如此,马儿如若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儿臣。但儿臣已是太子,又因何会对素来性情寡淡的三弟下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壮着担心又道:“父皇,如若五日前您不曾把汗血宝马赏赐儿臣,狩猎之时骑在那匹马上的就是儿臣。或许,今日坠马重伤的也是我” 顺熙帝一双黑眸直直对上太子的目光,威严肃穆之气使得太子心生畏惧,下意识垂下了头。 少顷,顺熙帝缓缓开口:“带阿宁下去。” 太子应声领了漪宁离开,待屋子里只剩下帝后时,顺熙帝转而望向皇后:“皇后可有什么想说的?” 皇后娴静端庄的为他斟了杯茶水递过去,面色从容不迫:“陛下乃是圣明之君,臣妾无话可说。” 顺熙帝在她递来茶水的刹那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力道极大,一双眸子复杂难测:“皇后,当真没什么想法?” 皇后身形微滞,却依旧温婉浅笑着,蓦然抬头:“陛下希望臣妾有什么想法?” 顺熙帝笑了笑,继而松开她的手,目光落在那鸡汤上:“今日的鸡汤味道不错,但还是略淡了。” 皇后只当没听出他弦外之音,只温声软语道:“臣妾倒觉得还好,否则只怕圣上吃多了要腻。”说着正要拿碗再给他盛,却被顺熙帝拦下了,“不必了,朕还要去一趟清池宫。” 说着,顺熙帝径自站起身,信步离开。 顺熙帝走后,金嬷嬷和银嬷嬷从外面进来,见皇后面带忧色,金嬷嬷道:“陛下往清池宫去了,想来是要治大皇子和陈贵妃的罪,如此一来咱们太子便没了嫌疑,娘娘该宽心才是。” 银嬷嬷也跟着道:“陈贵妃实在可恶,居然这般冤枉咱们太子殿下。” 皇后捏着茶盅,低头望着里面飘着的茶叶,悠悠道:“你们觉得,陛下去问罪,陈贵妃和大皇子会招认吗?” 银嬷嬷道:“不招认怎么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奴婢看,这分明就是对付太子的手段,只是谁也没料到太子却把那匹马赠给了三皇子。太子殿下如若出了事,到最后受益者是谁大家心里清楚。不是陈贵妃母子,谁能想到这阴毒的计谋来?” 皇后敛眉沉思,并未答话。 金嬷嬷想了想,仔细问道:“娘娘可是觉得此事蹊跷?” 皇后抿了口茶水,将茶盅搁下,这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陈贵妃母子,我反倒觉得不是她们干的了。陈贵妃何等心计,如何干得出这样的蠢事来?” 金嬷嬷突然笑了:“许是娘娘多虑了呢?陈贵妃做事小心谨慎,或许不会干这样的事,但大皇子可不是聪明人”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但很快被她敛去,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您是当朝贵妃,放眼整个大夏,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可纵然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端坐在主位上,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09.落马 此为防盗章  同为圣上之女, 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 《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 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 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 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 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 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 “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 严重吗?” “我, 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 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 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 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正在写字的岑锦玉噗嗤笑出声来,嘴里嘟囔着讥讽一句:“好笨!” 二公主神色如常,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漪宁也觉得自己好像闹了笑话,一时有些窘迫,又仔细思考着自己还会什么。突然她眸中一亮,笑看向范女先生:“我还会背书!” “背书?”范女先生看着她,“那郡主会背什么?” 漪宁扳着手指头仔细数着:“我娘教过我《三字经》c《百家姓》c《千字文》还有《急就章》。” 眼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范女先生明显有些意外:“这些郡主可都会背?” 漪宁认真点头:“从我会说话娘亲就教我背书了,但娘亲没有教我写字,她说小孩子骨头软,要等大一些握笔才不会伤到筋骨。” 眼前这姑娘不过四岁,居然能背这么多东西,范女先生明显有些不大相信。她默了片刻,对着漪宁开口:“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后面郡主继续背给我听。” 漪宁双手背在后面,仰脸背起来:“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忽也。” 她背得极为流利,片刻的功夫便背完了《千字文》的后半部分。 范女先生明显很是诧异,又道:“官学讽诗孝经论,下一句是什么?” “春秋尚书律令文。” “坐生患害不足怜后面一句呢?” “辞穷情得具狱坚。” 听着这边的考问,岑锦玉气得握紧了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c乱七八糟。就连原本面无表情的岑锦瑶此刻也下意识往漪宁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认认真真做自己的功课了。 范女先生静默良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郡主果然聪慧,既然这些郡主都会背了,今日起咱们就先练习写字。“ 漪宁乖乖点头:“是。” 范女先生拿了支狼毫笔给她:“郡主会握笔吗?” 漪宁点点头,接过先生递来的笔握在手中。她的名字是顺熙帝亲自教她写的,握笔的姿势也拿捏的刚刚好。 范女先生见了对这小姑娘越发满意:“那咱们就从《三字经》开始。”说着,把一份楷书的临帖交给她,“郡主今日就先临摹这一张。” 漪宁又乖乖接下来,范女先生执起她的手示范着:“每一个笔画都有入笔c行笔c收笔三个过程” 范女先生教的认真,漪宁也听得仔细。大殿之内分外安静,只能听见范女先生的授课声以及漪宁认认真真的附和。 漪宁虽然没学习写字,但学得倒是很快,范先生轻轻松松带她入了门。见她已掌握了其中要领,范女先生点了点头:“郡主聪慧过人,倒极像当年的二公主。今日就先把这些字练一练,一笔一划的写,莫要操之过急。” 漪宁乖乖应诺。 范女先生离开后转而去看三公主岑锦玉,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三公主的楷纸上却并未写上几个字,且都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敷衍了事。 她拿起来看了看,转而望向岑锦玉:“写字时诫急诫燥,公主还需再下功夫,否则安福郡主年纪虽小,可是要跑到你的前头去了。” 岑锦玉一听这话更来气了,但碍于先生的话不敢不遵,她低着头没说话,只继续认真写着。 这时岑锦瑶找先生解惑,范女先生没再理岑锦玉,过去认真给岑锦瑶讲解起来。 皇子公主们每半日上课两个时辰,放课时间到后,范女先生对着大家道:“公主们可以回去用膳了。”说罢自己率先走出大殿。 漪宁才刚找到窍门儿,正铆足了劲儿努力着,丝毫没有感觉到了肚子饿,便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练字。 岑锦瑶也是沉静的性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 唯有岑锦玉憋了半天,眼见女先生一走,她整个人立马都松了口气。扭头见坐在自己后面的漪宁在认真写字,想到方才她背了那么多自己都还没背会的东西,又想到女先生对她的夸奖,一时间有些嫉妒,越看她越觉得不顺眼。 她猛的站起身来,后背故意往后顶着,漪宁的课桌顿时有些倾斜。她又顺势伸手推倒了漪宁桌上的砚台,里面的墨水哗啦啦流了出来,乌丫丫的一片直往下淌。 漪宁原在认真练字,突来的变故让她躲避不及,眼看着墨水顺着桌面往自己这边流淌,啪嗒啪嗒滴在了皇后为她新做的衣裙上,衣裙顿时被墨水染得满是污渍。 漪宁站起身气呼呼抬头瞪着岑锦玉,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看着她漂亮的裙衫上染了那么多墨水,岑锦玉明显十分得意,却又一脸无辜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桌子离我那么近的,挤死了!” 漪宁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小小年纪却颇有几分气势。 岑锦玉不由得想到了上回手腕被她咬伤的事,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怵,也不敢在此久留,连着后退几步,突然小跑着便出去了。 她一出门恰好看到大皇子c三皇子c邵恪之和其他几个伴读从阁楼上下来,岑锦玉笑着对众人打招呼:“大哥,三哥!”又笑嘻嘻喊了一声,“邵二哥!” 对于大皇子后面的另外两个伴读,岑锦玉则全然当作没有看见。 伴读们对着岑锦玉齐齐行了礼,岑锦玉笑着拉住邵恪之:“我不是说过了吗,邵二哥不必跟我这么客气的。” 邵恪之和三皇子都不大喜欢这位三公主的骄横,是以并未与她多言,只略颔了颔首两人便打算离开。 这时,漪宁却突然跑着从大殿里面出来了。 她跑得太急,直接扑在了岑锦玉的身上,眼看着两人顺势就要倒在地上,一旁的邵恪之眼疾手快扯住了漪宁,而岑琰则是扶住了岑锦玉。 岑锦玉被撞得有些懵,气呼呼道:“萧漪宁,你没长眼睛啊,撞我做什么?” 漪宁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被石头绊到了而已。” 岑锦玉眼睛气鼓鼓瞪着她,又低头看到方才因为萧漪宁抱自己那一下,自己的裙衫上此刻也沾上了好多墨水,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萧漪宁,你是故意的!” 马车赶了大半日,抵达皇宫时已近黄昏了。 西边的天际被云霞染红了大半儿,映衬的整个皇宫都金灿灿的,肃穆而辉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0.羞耻 此为防盗章 岑璋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看到太子, 想到方才太傅说他不敬师长一事,顺熙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沉了下来。但碍于漪宁在此,他不忍心吓着她,便先将此事搁置下来,对着漪宁道:“阿宁快看, 你太子哥哥来看你了。” 漪宁顺势看过去, 见眼前的哥哥长得很漂亮, 看着自己时又面带微笑,她也咧嘴轻笑着叫了声“太子哥哥”。 小姑娘声音娇软好听,又软软糯糯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岑璋仰脸看她, 只见这姑娘生的极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凝神看着你时里面好似蒙着水雾, 看得人心都软了。 他一时间把太傅的事忘了个干净,走至顺熙帝跟前轻声道:“父皇, 我能抱抱阿宁妹妹吗?” 顺熙帝看了眼儿子,再看看怀里的阿宁, 到底没舍得撒手。这段日子阿宁养在承乾殿, 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 他可宝贝着呢, 万一被太子摔地上了可怎么好? 见父皇没有让自己抱的意图, 岑璋站在那儿略有些尴尬, 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双凤目里噙着浅浅的笑意, 上前道:“陛下,阿宁近日里食欲欠佳,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不如让阿宁尝尝看?” “皇后亲自做的?”顺熙帝显然有些意外,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记得在宫外时,朕最喜欢皇后的菜了。如今朕成了皇帝,你做了皇后,倒是再不曾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说着,他拍了拍漪宁的肩膀:“今日皇后为你亲自下厨,阿宁可是要尝一尝。” 金嬷嬷将一个紫檀木芙蓉花图案的红漆食盒呈上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榻桌上。 这些点心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的,有洁白胜雪,状似小兔子的糯米香糕,那糕点小巧可爱,兔子更是刻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瞧着便食欲大增。旁边是一碟子水晶包,晶莹通透,尖角处沾了红色的玫瑰果脯,好似皑皑白雪间开出的红梅。还有那淡黄色娇艳欲滴,分外诱人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顺熙帝抱着漪宁和皇后过去坐下,看着那些点心神色微恙:“朕记得这些点心,有一年阿宝染了风寒什么也不肯吃,你便做了这个给她吃,那丫头吃得津津有味,直说好吃。” 提到阿宝,皇后眼眶微热,强自笑道:“是啊,这三样是阿宝以前最喜欢吃的。不过有件事臣妾没说,这三样糕点是闺阁时宁妹妹教臣妾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点心。” 皇后口中的宁妹妹,正是漪宁的母亲,萧国公夫人宁氏。 “臣妾想着,这既然是宁妹妹拿手的点心,阿宁以前恐也是吃过的,所以便做了给她试一试。” 明白了皇后的一番心意,顺熙帝低头看着目光炯炯有神望着那些点心的漪宁,眼底渐渐变得温柔:“阿宁想吃吗?” 漪宁破天荒的连连点头,这些可都是她在家时最爱吃的。 顺熙帝拿了小兔子形状的糯米香糕递给她,漪宁接过来咬上一口,甜香松软,糯而不腻,里面还裹着酥脆的芝麻鸡蛋卷,焦中带嫩,齿颊留香。 漪宁一连咬了三次,直接将手里的点心给吃光了。 这几日她无论吃什么,都是咬上一口便反胃直吐,像今日这般津津有味吃下一块糕点的还是头一次。 见投了她的心意,顺熙帝也跟着开心,又拿了水晶包给她:“阿宁,皇后做的点心好吃吗?” 漪宁点头:“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说罢,又津津有味吃起了水晶包。 眼见小丫头吃的有劲儿,顺熙帝怕点心太干,让尚食局送了甜羹过来。 一番吃吃喝喝,漪宁整个人精神气儿也跟着好了不少,眼见她打了饱嗝,顺熙帝让人将剩下的撤掉,笑着道:“怪不得尚食局那些膳食你不肯吃,原来是不合我们阿宁的心意。” 说完又拉住了皇后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弄几下:“阿宁难得吃的这般开心,还得多亏了皇后呢。” 皇后看了眼旁边望着漪宁不说话的太子,雍容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太子的主意呢。” “哦?”顺熙帝瞥了眼太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皇后道:“太子见陛下近日里心情欠佳,跑去问臣妾怎么回事,臣妾便说起了安福郡主的事。太子说郡主若是思念父母所致,兴许唯有以前在国公府常吃的膳食能勾起她的食欲,因而臣妾才想到了做这些点心。” “如此说来,太子也算有功。”顺熙帝一直望着漪宁,目光不曾在岑璋身上停留片刻。 岑璋见皇后对自己使眼色,忙恭谨回话:“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顺熙帝抬眸看他,眼底的怒意明显淡了许多,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椅子:“站了那么久,你也坐下。” 岑璋受宠若惊,谢恩后也坐了下来。 顺熙帝又道:“今日太傅之事,太子你作何解释?” 岑璋屁股刚沾上椅子,听到这话弹跳似的又站起身来,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儿臣一时贪玩惊扰了太傅,方才已经被母后教训过了,稍后儿臣便亲自去找太傅赔罪。” 顺熙帝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太子小小年纪,如何想的出主意来哄阿宁用膳。皇后那番话顺熙帝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因为漪宁难得肯吃东西,他此刻心情大好,也就不愿去刨根问底,只是道:“知错便好,下不为例。” 岑璋如释重负,连连称是。 顺熙帝将阿宁放下来,语气缓和不少:“阿宁一下子吃了不少点心,恐她胃里积食,你带她出去走走。” 岑璋初见这位小妹妹时便喜欢的紧,但碍于父皇视若珍宝,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如今眼见父皇亲自开口让自己带她出去玩,他欢欢喜喜地握住阿宁的小手拜别了帝后。 正值春天,御花园里百花竞放,姹紫嫣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上的云彩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火烧一样。有燕子成群结队的划过,在天边留下翩翩身姿,美不胜收。 夕阳的余晖挥洒着大地,仿佛给这御花园罩上一层金光。漪宁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架上,头上戴着新采摘的花编制而成的花冠,随着岑璋在后面推动,秋千高高漾起,她披散在后肩的碎发迎风而起。 御花园里渐渐回荡起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太子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另一边,两位少年绕过假山走过来,看到秋千架下的景象两人双双住了足。 “太子怎会跟个小姑娘玩得这般开心?不会这就是父皇养在宫中的萧国公府孤女,安福郡主萧漪宁吧?” 说话的是三皇子岑琰,乃刘贤妃所出,而今不过七岁,因为自幼体弱,他的面色比旁人稍显苍白,有种弱不禁风之感。 岑琰等了半天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他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恪之,想什么呢?” 长浚伯府嫡出的二公子邵敬霆,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如今不过十岁已经是个案首了。按理说,男子弱冠之年不便称呼其名时才会另取表字,而这位邵二公子格外与众不同,七岁之时便因为嫌弃自己名字难听,令取了个表字——恪之。 自此,周围亲友皆以恪之而称之,以至于这些年来有些人早已忘记了他的本名,只知长安城里的第一少年才子邵恪之。 三皇子自幼聪颖,偏爱读书,皇后为其选伴读时便想到了这位才德兼备,又在长安城里颇有名气的邵恪之。 好在二人兴趣相投,又十分合得来,整日里一起谈诗论赋,倒也各有进益。 邵恪之回过神来,目光仍旧望着不远处笑魇如花的小姑娘:“夕阳西下,秋千架上小仙童昨日先生不是留了课业,此情此景若能入画,想来必是美极。” 岑琰闻此倒是笑了:“原来是看着眼前美景手痒了,既如此,等你画好了可要先容我观赏一番。” 邵恪之看向岑琰:“三皇子丹青妙手不输恪之,何不你我一较高下?” 岑琰笑着抬手制止:“先生的课业我早想好画什么了,如此美景留给你一人便可。” 说罢三皇子又望了眼秋千架上的小姑娘,突然提议道:“我看这小姑娘要玩上一阵子,你何不就在此地作画,这眼前看到的总比你回忆起来的更加鲜活。” 三皇子说完见邵恪之并未拒绝,转而对后面的内监道:“速速去取笔墨纸砚来。”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岑璋见了直笑:“皇祖母不知道,昨儿个阿宁还愁眉苦脸的,很担心您回来了不喜欢她。谁曾想,您待她比待我们几个都亲近呢。” 太后嗔他一眼,又怜爱地亲亲漪宁的脸蛋儿:“我们阿宁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我不疼她还能疼谁呢?你萧叔父算是我养大的,你萧叔母也是我给娶得媳妇儿,漪宁也是我的亲孙女儿呢。若我说,你父皇只给我们阿宁封个郡主还委屈了我的乖孙女儿呢。” 皇后笑道:“阿宁自然是和其她公主一样的,但封郡主也有封郡主的好,将来亲事也好办。” 太后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若是个郡主,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孙媳妇儿呢。 这边正说着,外面传话的人说陛下来了。 顺熙帝一进门瞧见坐在太后怀里的阿宁便笑了:“朕就知道,母后若是瞧见了阿宁必然欢喜。” 瞧见顺熙帝漪宁笑嘻嘻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软软糯糯喊了声:“陛下!”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这里又没有外人,陛下听着多生分,阿宁论着辈分该叫伯父。” 顺熙帝弯腰将小漪宁抱起来:“你奶奶说的是,以后阿宁叫朕岑伯父可好?” 漪宁点点头,浅浅笑着喊了声“岑伯父”。 太后听了满意地笑:“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 皇后道:“就知道母亲最受不得这宫里的规矩,所以今儿个迎你回家陛下特意命礼部省了不少的规矩呢。” 如今这一家子聚在一起,老太太也不拘着自己,听到儿媳这话嗔她一眼:“若我说啊,还是阵仗太大,瞧瞧方才那山呼海啸的,还太后千岁千千岁,你老娘都这把年纪了,还真能千千岁不成?” 顺熙帝一时间啼笑皆非:“母亲息怒,您在万福寺为父皇祈福,如今好容易福满回宫,依着规矩自然是要摆出阵仗来迎接的。若照着礼部的意思,原是比今日还要繁冗复杂的,儿子可是给您削减了很多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1.温泉 此为防盗章  这几日皇后每天都会来看她,还会像娘亲一样抱抱她亲亲她。在漪宁心里最亲近的除了陛下就是皇后娘娘了。 见漪宁难得笑了, 顺熙帝也跟着心情愉悦不少, 点了点小丫头微微上扬的嘴角:“皇后来看你,这下开心了?” 岑璋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看到太子, 想到方才太傅说他不敬师长一事, 顺熙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沉了下来。但碍于漪宁在此,他不忍心吓着她, 便先将此事搁置下来, 对着漪宁道:“阿宁快看, 你太子哥哥来看你了。” 漪宁顺势看过去,见眼前的哥哥长得很漂亮, 看着自己时又面带微笑, 她也咧嘴轻笑着叫了声“太子哥哥”。 小姑娘声音娇软好听,又软软糯糯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岑璋仰脸看她,只见这姑娘生的极好, 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凝神看着你时里面好似蒙着水雾, 看得人心都软了。 他一时间把太傅的事忘了个干净,走至顺熙帝跟前轻声道:“父皇,我能抱抱阿宁妹妹吗?” 顺熙帝看了眼儿子,再看看怀里的阿宁, 到底没舍得撒手。这段日子阿宁养在承乾殿, 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 他可宝贝着呢,万一被太子摔地上了可怎么好? 见父皇没有让自己抱的意图,岑璋站在那儿略有些尴尬,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双凤目里噙着浅浅的笑意,上前道:“陛下,阿宁近日里食欲欠佳,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不如让阿宁尝尝看?” “皇后亲自做的?”顺熙帝显然有些意外,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记得在宫外时,朕最喜欢皇后的菜了。如今朕成了皇帝,你做了皇后,倒是再不曾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说着,他拍了拍漪宁的肩膀:“今日皇后为你亲自下厨,阿宁可是要尝一尝。” 金嬷嬷将一个紫檀木芙蓉花图案的红漆食盒呈上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榻桌上。 这些点心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的,有洁白胜雪,状似小兔子的糯米香糕,那糕点小巧可爱,兔子更是刻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瞧着便食欲大增。旁边是一碟子水晶包,晶莹通透,尖角处沾了红色的玫瑰果脯,好似皑皑白雪间开出的红梅。还有那淡黄色娇艳欲滴,分外诱人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顺熙帝抱着漪宁和皇后过去坐下,看着那些点心神色微恙:“朕记得这些点心,有一年阿宝染了风寒什么也不肯吃,你便做了这个给她吃,那丫头吃得津津有味,直说好吃。” 提到阿宝,皇后眼眶微热,强自笑道:“是啊,这三样是阿宝以前最喜欢吃的。不过有件事臣妾没说,这三样糕点是闺阁时宁妹妹教臣妾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点心。” 皇后口中的宁妹妹,正是漪宁的母亲,萧国公夫人宁氏。 “臣妾想着,这既然是宁妹妹拿手的点心,阿宁以前恐也是吃过的,所以便做了给她试一试。” 明白了皇后的一番心意,顺熙帝低头看着目光炯炯有神望着那些点心的漪宁,眼底渐渐变得温柔:“阿宁想吃吗?” 漪宁破天荒的连连点头,这些可都是她在家时最爱吃的。 顺熙帝拿了小兔子形状的糯米香糕递给她,漪宁接过来咬上一口,甜香松软,糯而不腻,里面还裹着酥脆的芝麻鸡蛋卷,焦中带嫩,齿颊留香。 漪宁一连咬了三次,直接将手里的点心给吃光了。 这几日她无论吃什么,都是咬上一口便反胃直吐,像今日这般津津有味吃下一块糕点的还是头一次。 见投了她的心意,顺熙帝也跟着开心,又拿了水晶包给她:“阿宁,皇后做的点心好吃吗?” 漪宁点头:“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说罢,又津津有味吃起了水晶包。 眼见小丫头吃的有劲儿,顺熙帝怕点心太干,让尚食局送了甜羹过来。 一番吃吃喝喝,漪宁整个人精神气儿也跟着好了不少,眼见她打了饱嗝,顺熙帝让人将剩下的撤掉,笑着道:“怪不得尚食局那些膳食你不肯吃,原来是不合我们阿宁的心意。” 说完又拉住了皇后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弄几下:“阿宁难得吃的这般开心,还得多亏了皇后呢。” 皇后看了眼旁边望着漪宁不说话的太子,雍容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太子的主意呢。” “哦?”顺熙帝瞥了眼太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皇后道:“太子见陛下近日里心情欠佳,跑去问臣妾怎么回事,臣妾便说起了安福郡主的事。太子说郡主若是思念父母所致,兴许唯有以前在国公府常吃的膳食能勾起她的食欲,因而臣妾才想到了做这些点心。” “如此说来,太子也算有功。”顺熙帝一直望着漪宁,目光不曾在岑璋身上停留片刻。 岑璋见皇后对自己使眼色,忙恭谨回话:“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顺熙帝抬眸看他,眼底的怒意明显淡了许多,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椅子:“站了那么久,你也坐下。” 岑璋受宠若惊,谢恩后也坐了下来。 顺熙帝又道:“今日太傅之事,太子你作何解释?” 岑璋屁股刚沾上椅子,听到这话弹跳似的又站起身来,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儿臣一时贪玩惊扰了太傅,方才已经被母后教训过了,稍后儿臣便亲自去找太傅赔罪。” 顺熙帝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太子小小年纪,如何想的出主意来哄阿宁用膳。皇后那番话顺熙帝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因为漪宁难得肯吃东西,他此刻心情大好,也就不愿去刨根问底,只是道:“知错便好,下不为例。” 岑璋如释重负,连连称是。 顺熙帝将阿宁放下来,语气缓和不少:“阿宁一下子吃了不少点心,恐她胃里积食,你带她出去走走。” 岑璋初见这位小妹妹时便喜欢的紧,但碍于父皇视若珍宝,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如今眼见父皇亲自开口让自己带她出去玩,他欢欢喜喜地握住阿宁的小手拜别了帝后。 正值春天,御花园里百花竞放,姹紫嫣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上的云彩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火烧一样。有燕子成群结队的划过,在天边留下翩翩身姿,美不胜收。 夕阳的余晖挥洒着大地,仿佛给这御花园罩上一层金光。漪宁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架上,头上戴着新采摘的花编制而成的花冠,随着岑璋在后面推动,秋千高高漾起,她披散在后肩的碎发迎风而起。 御花园里渐渐回荡起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太子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另一边,两位少年绕过假山走过来,看到秋千架下的景象两人双双住了足。 “太子怎会跟个小姑娘玩得这般开心?不会这就是父皇养在宫中的萧国公府孤女,安福郡主萧漪宁吧?” 说话的是三皇子岑琰,乃刘贤妃所出,而今不过七岁,因为自幼体弱,他的面色比旁人稍显苍白,有种弱不禁风之感。 岑琰等了半天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他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恪之,想什么呢?” 长浚伯府嫡出的二公子邵敬霆,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如今不过十岁已经是个案首了。按理说,男子弱冠之年不便称呼其名时才会另取表字,而这位邵二公子格外与众不同,七岁之时便因为嫌弃自己名字难听,令取了个表字——恪之。 自此,周围亲友皆以恪之而称之,以至于这些年来有些人早已忘记了他的本名,只知长安城里的第一少年才子邵恪之。 三皇子自幼聪颖,偏爱读书,皇后为其选伴读时便想到了这位才德兼备,又在长安城里颇有名气的邵恪之。 好在二人兴趣相投,又十分合得来,整日里一起谈诗论赋,倒也各有进益。 邵恪之回过神来,目光仍旧望着不远处笑魇如花的小姑娘:“夕阳西下,秋千架上小仙童昨日先生不是留了课业,此情此景若能入画,想来必是美极。” 岑琰闻此倒是笑了:“原来是看着眼前美景手痒了,既如此,等你画好了可要先容我观赏一番。” 邵恪之看向岑琰:“三皇子丹青妙手不输恪之,何不你我一较高下?” 岑琰笑着抬手制止:“先生的课业我早想好画什么了,如此美景留给你一人便可。” 说罢三皇子又望了眼秋千架上的小姑娘,突然提议道:“我看这小姑娘要玩上一阵子,你何不就在此地作画,这眼前看到的总比你回忆起来的更加鲜活。” 三皇子说完见邵恪之并未拒绝,转而对后面的内监道:“速速去取笔墨纸砚来。” 秋千架上的漪宁难得这般开心,暖暖的春风吹拂在耳畔,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太子哥哥,这秋千真好玩。”她双手抓着花藤缠绕的绳子,侧过脸对着身后的岑璋道。 见她开心岑璋也心情大好:“阿宁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带你来这儿荡秋千可好?” “好啊,咱们一言为定。” 漪宁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太子哥哥,你先别推了,停下来。” 岑璋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扶住她的小腰使得秋千停下来,不解的问:“不是说很好玩吗,怎么不玩了?” 漪宁从秋千上下来,指了指:“太子哥哥,你坐下来,该我推你了。娘亲说要懂得分享大家才会愿意永远跟我玩儿。” 岑璋见她小小年纪竟这样懂事,心里也觉得很柔软,他笑着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好乖哦,不过太子哥哥不喜欢坐上面,太子哥哥就喜欢推着阿宁荡秋千。” “可是”漪宁伸出纤细白嫩的小食指,点着脚尖想触碰他的脸,“你看,太子哥哥你都流汗了。” 岑璋抬起手背在额头上抹了一下,手背也被汗水染的湿漉漉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不累的。” 漪宁才不管他说什么,扯着他的胳膊就把他往秋千上拽:“太子哥哥你坐下嘛,我来推你。” 岑璋见她如此较真儿不免觉得好笑,当真坐了上去。 漪宁很开心,仰脸道:“太子哥哥,你等着我推你哦。”说罢小跑着绕到后面去,用力去推岑璋。 漪宁如今不过四岁,小胳膊小腿儿的哪里推得动,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过让上面的岑璋稍微晃了晃。 其实岑璋自己也能荡起来,不过是想逗她两下,故意坐在上面没动,心里暗自窃笑。眼见后面没动静了,他困惑的扭头去看,谁知小丫头居然伸手揉着眼睛撇起嘴来。 这下岑璋慌了,赶紧从秋千上下来跑去哄她:“阿宁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漪宁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委屈哒哒的开口:“阿宁好笨哦,推不动太子哥哥。” 岑璋哭笑不得:“谁说阿宁笨了,你还小嘛,等你长大了就能推动了。” 漪宁可怜巴巴看着那秋千:“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岑璋道:“那我还推你好不好?” 漪宁摇了摇头:“太子哥哥不玩,那我也不玩了。”她怎么能只顾自己玩呢。 岑璋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这般讲义气,开心的同时又有些不忍心,正想着怎么哄她,漪宁却突然一脸惊奇的看着远处。 “太子哥哥,那里有两个哥哥,咱们喊他们一起玩好不好,这样就能推动太子哥哥了。”她话一说完自己小跑着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2.烤麦 此为防盗章 妇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一脸温柔:“这位哥哥看上去不开心, 你哄哄他好不好?” 小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 把自己手里的小狐狸花灯递过去:“哥哥,我阿娘帮我赢的花灯, 我送给你好不好?”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 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 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 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 吐字还不清晰,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 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 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唇角噙了一丝笑, 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 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一点点散开, 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 依着宫中规矩, 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这日,皇子公主们依例前来,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聆听皇后的教导,漪宁也站在其列。 漪宁知道岑锦玉不喜欢自己,便总是刻意离她远远的,尽量不惹什么是非,因此故意站在了太子和二公主的中间,与三公主之间隔了个二公主,她也就安心多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逐一询问了大家的近况后笑着道:“今儿个早膳椒房殿里准备了糖糕和酸乳酪,是你们小孩子们爱吃的,大家就一起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后很少留众人用膳,但凡开口留人那膳食必然也是极好的,众人自然也都乐意留下,恭恭敬敬对着皇后道了谢。 孩子们围坐一团,小的如阿宁c岑锦玉不过四五岁,大的如岑玮c岑璋也才八岁。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口味却是大相径庭。 二公主和三皇子喜好清淡,大皇子口味偏咸,太子偏辣,三公主岑锦玉和漪宁两人倒是在吃上难得一个口味,爱吃甜的。皇后照顾到每个人的偏好,吩咐的膳食也各有特色,一时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下来殿内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很规矩。 用罢早膳,太子要回东宫听太傅授课,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起前往晋江阁进学。 去晋江阁的一路上,大皇子和亲妹妹岑锦瑶走在一起,虽然岑锦瑶寡言少语,大皇子仍努力找着话题与她闲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说话,便嘴巴甜甜的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岑琰虽不大喜欢这个三公主,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忍无缘无故给她冷脸,便也尽量迎合着她。 岑锦玉见漪宁一时间没人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着,心里便很畅快,只觉得终于狠狠出了口闷气。 好在漪宁心大,大家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才是兄妹,而她是个外人嘛。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失落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突然小跑着走了。她想跑得快点尽早到学堂,这样就没人知道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了。 路过御花园的八角亭时,她看到太后正在双腿微屈,半蹲着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小跑着过去,软软糯糯喊了声:“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太后看到是漪宁笑了笑,一只臂膀上下转着圈圈道:“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啊。”她说着又扭了扭脖子,用拳头捶着腰。 漪宁好奇的看着她:“这样就能强身健体吗?” “当然了。”太后冲她笑着,动作却是没停,又把一条腿从后面抬起来,脚背放在肩膀上,腰往后面轻微弯着,展现出完美的弧度。 看着太后柔软的身子漪宁花瓣儿一样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她自从进了宫所有人都本本分分的,这样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太后看了看漪宁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和刘尚宫以外再没旁人,诧异道:“咦,今儿早上那些猴孙们不是都去你岑伯母那里请安了吗,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去学堂?” 漪宁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答,这时岑锦玉远远看见太后惊叫着跑来了:“皇祖母!” 太后单腿支撑着站了许久,这会儿本就有些不稳,熟料岑锦玉看也没看往她身上扑,这一撞太后身子顿时不稳,摇摇晃晃着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岑锦玉也顺势倒在了太后的身上。 岑琰和岑玮赶过来忙上前将太后给扶起来,岑琰关切地问:“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太后揉揉肩膀,苦哈哈皱紧了眉头:“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奶奶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岑锦玉知道自己惹了祸,小心翼翼站在那儿,低着头也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孙女儿,太后也没真的怪罪,又看她吓着了,半开玩笑地道:“也亏得你奶奶我有些底子,若是旁人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住了。” 岑锦玉抬头看着太后,小声问:“皇祖母,你真的没事?” 太后揉了揉她的小脸儿:“难不成,你还真希望奶奶有事?” 岑锦玉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又想到太后方才的动作,困惑地问:“皇祖母,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太后得意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带着你爹和你萧叔父,孤儿寡母的就想练点东西强身健体,就算不能跟人打架,逃跑的时候总要有力气。不过你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你看皇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刚才被你摔一下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着,她笑眯眯望着小孙女儿:“不如你以后也跟着奶奶学?等你到老了肯定也是身强体壮!” 岑锦玉想到刚刚那些丑了吧唧的动作,下意识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太后咳了几声,拿着腔调问:“知道奶奶年轻时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包子西施吗?” “因为奶奶卖的包子好吃,而且长得好看。”岑锦玉仰着脸答道。 太后摇头:“不对,我跟你说,那是因为奶奶我练就了一副娇软苗条的身段儿。” “就,就你刚才那个?”岑锦玉嘴巴微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太后佯装生气:“不信奶奶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从现在跟着奶奶练,将来长大了必然软筋酥骨的,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小姑娘便没有不爱美的,岑锦玉一听这话急急忙忙举着:“我学我学,我也要练这个!”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几个,有没有跟奶奶练这个的?” 大皇子岑玮佯装咳了几声:“那个,皇祖母,武教师傅有教孙儿习武呢,这个就不必了。” 岑琰跟着附和:“皇长兄所言极是,孙儿也,也不学了。” 岑锦瑶自始至终神情淡淡,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太后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孙儿孙女们:“你们这一个个儿的,不学罢了,我还懒得教呢。” 漪宁小心翼翼过去扯住了太后的衣摆,声音细若蚊丝:“奶奶,我,我也想学。” 岑锦玉顿时不乐意了,不等太后开口她抢先道:“不行,皇祖母教两个人多辛苦!” 漪宁点点头牵着太后的手走了,路上又很不解地问:“奶奶,那个才人为什么会冤枉是我推得她?” 太后想了想:“奶奶也不知道,瞎猜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拉着你看什么蓝色的鱼,你一挣扎她就掉进湖里了,哪那么巧,肯定是目的不纯,管她想干什么,反正有奶奶护着你。” 漪宁没听太懂,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太后很护着自己,她不由得甜甜一笑,唇角有梨涡浅放,声音娇软的好似沾了蜜糖一般:“奶奶真好!” 太后瞧着她越发爱怜,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儿,娇娇嫩嫩的,似乎一碰就能出水儿。她不由得凤眼一眯:“阿宁长大了随你娘,也是个美人胚!” 漪宁被夸好看,傻乎乎的笑着,一双杏眼笑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牙子。 两人路过小亭子时,等的快要睡着的岑锦玉简直要哭了,急急忙忙跑上前,扯着太后的手半撒娇半抱怨地道:“皇祖母,玉儿等了你好久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3.定情 此为防盗章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 自由惯了, 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 漪宁开心极了, 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 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 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 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 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 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 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 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 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 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 嫉妒, 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两人坐的离其他人稍远,说话声音又不大,以至于只顾埋头吃点心的皇子和伴读都未发觉。唯有太子岑璋时不时往这边瞄上一眼,眼见漪宁与邵恪之不知说什么说得那样开心,心里只觉得被冷落了,莫名委屈。 前几日还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太子哥哥呢,今儿个就把他抛在脑后了,这个小骗子! 漪宁和邵恪之说笑了片刻,侧首却看到不远处二公主岑锦瑶的身影。 岑锦瑶今日穿了件湖绿色的襦裙,背对着所有人,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虽然只有六岁,但个头却也不小,此刻正拿了弓箭在认真练习。 漪宁突然站起来端了一盘点心跑了过去。 “二公主,岑伯母做的点心。”她管皇子们叫哥哥,但这位二公主不好接近,她不敢叫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岑锦瑶闻声看过来,瞥了眼她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是糯米皮儿做的水晶包,此刻还泛着热气,倒是极为诱人。 岑锦瑶看她一眼把手里的弓箭放下,与她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漪宁热情的把水晶包递给她,岑锦瑶淡淡道了声谢,拿起一块优雅地吃着。 她很沉默,似乎天生不爱说话。漪宁四周看了看,找着话儿说:“二公主真厉害,还会射箭。”她说着指了指箭靶上插着的一支箭。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却也歪歪斜斜在上面扎着,要是她肯定就射到地上去了。不对,可能连弓都拉不动。 岑锦瑶跟着看了眼自己方才歪歪扭扭射上去的箭,低着头继续吃着点心。 “你为什么要学射箭,这不是男孩子才要学的吗?” 岑锦瑶微微一愣,突然转眸问她:“你又为什么跟着太后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漪宁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也就明白了:“原来每天早晨在御花园里抚琴的是二公主啊。”她最近每天早起后都会跟着太后在御花园里强身健体,岑锦玉犯懒早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跟自己一起学。漪宁每天早上跟奶奶练习的时候总能听到琴声,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岑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漪宁又接着道:“因为奶奶说练那个将来老了可以像她一样强身健体,所以我就练了啊。” 岑锦瑶突然笑了笑,那笑意极淡,意味莫名:“恐怕是想不被欺负才是真的吧?” 漪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当初她看奶奶身强体壮的,这才主动开口要一起学的,的确是想着自己如果强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毕竟,这皇宫并不是她的家,岑伯父和岑伯母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她。 不过,这个想法她连岑伯父和岑伯母都没说过,二公主怎么会知道? 见岑锦瑶不说话,漪宁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二公主你练习骑射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对不对?” 这几日皇后每天都会来看她,还会像娘亲一样抱抱她亲亲她。在漪宁心里最亲近的除了陛下就是皇后娘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4.姜茶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揉了揉眉心, 无奈喟叹:“一忙倒是忘了这事。” 说话间进了自己的寝殿, 方德宣上前去正要帮他取下头上的冕毓,顺熙帝抬手制止:“这段日子一直照顾阿宁, 好些时候没去皇后那儿了, 今晚咱们去椒房殿。”说着率先大阔步地走了。 方德宣微怔了怔神儿, 瞧见陛下那步履匆匆的样子,心下暗思:这哪里是去瞧皇后的啊,分明是没瞧见小郡主不放心。 “陛下,您慢着点儿, 大晚上的, 路上黑!”方德宣疾步跟上去, 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陛下摆驾椒房殿——” 领路的黄门各自挑着宫灯在顺熙帝前面引着路,后面跟随着几名宫女随驾其后, 将顺熙帝的御撵簇拥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后所住的椒房殿而去。 漪宁好容易熟悉了承乾殿的环境, 如今又换了新的地方,第一晚自然格外的不习惯,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圆鼓鼓,任凭乳娘怎么哄都不见她有丝毫的睡意。 后来索性皇后亲自过去陪她躺着,将小姑娘拦在自己怀里给她讲故事,又唱以前在宫外时经常唱给阿宝听的儿歌哄她。皇后的歌声柔美, 嗓音温和圆润, 漪宁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娘亲还在,整颗心都跟着踏实了不少。 她像只小懒猫一样在皇后的胸口处蹭了蹭,一只手搭在皇后的腰间,不清不楚的呢喃一声:“阿娘,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宁妹妹和萧景旗,皇后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时越发疼惜,她攥着漪宁肉嘟嘟的小手,怜爱的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是自己的女儿阿宝活过来了。 漪宁一旦犯了困睡着得也很快,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她睡着时的样子很恬静,一张樱桃小嘴儿微微张开着,像半开的花骨朵,娇娇俏俏的。 哄睡了漪宁,皇后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金嬷嬷c银嬷嬷早已备好的洗漱的热水,皇后坐在妆奁前由着她们为自己卸下头上的首饰,却忽听得外面的宫人传话来说陛下朝着椒房殿的方向来了。 金嬷嬷和银嬷嬷一听自然高兴,急急忙忙的就要重新给皇后梳发髻。皇后抬手制止了她们,无奈摇头:“大晚上的梳什么妆,待会儿不还是要卸掉?我与陛下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何必整这些虚的?” 说着她已起身去门口相迎了。 顺熙帝进来时顺势握住了皇后的手,见她墨发随意披散着,烛光映着她皓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如今这般素颜朝天,却也是美极。 陈贵妃是皇宫乃至长安城里绝顶的美人儿,但在顺熙帝瞧来,自己的发妻则独有一份别样的韵致,是这后宫里的任何人能无法比拟的。 “看来朕再晚来一步你便要睡下了。” 皇后笑挽着陛下的胳膊进了大殿,熟练的为他取下头顶的冕毓递给侯一旁的金嬷嬷,又褪去外袍递给银嬷嬷,这才扶着他去旁边的矮榻前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送过去:“喝口蜜水吧,免得夜里口干。”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恰到好处。 宫女太监们早已知趣的退下,大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顺熙帝饮了口蜜水将那精致通透的翡翠小碗搁置在榻几上,又顺势捉住了皇后的手:“朕今日批完折子想到许久不曾过来看你,也不知你这会儿在做什么,便过来瞧瞧。” 皇后十三岁便嫁给了十七岁的顺熙帝,到底夫妻十多年了,皇后又素来是个心细的,对自己的丈夫最是了解不过。如今瞧他说话时略有迟疑,便知他这是瞎说的,若说是来看她倒不如说是阿宁突然离开身边有些放心不下。 记得当初阿宝还在时他便是这般,一会儿看不到女儿便絮絮叨叨个没完。 虽知道他的心思,皇后却也并未道破,只仿若无意地道:“阿宁初来有些认生,刚刚才被臣妾哄睡了,陛下可想去看看她?” 顺熙帝拿着皇后的手把玩着:“她在你这里朕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随意,但方才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星光还是被皇后瞧见了,她无奈笑笑,这人做了皇帝变得可真好面子。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皇后默了须臾突然道:“对了,阿宁明儿个要去晋江阁随二丫头c三丫头她们入学的,臣妾给她准备的衣物倒是忘记送她房里了。不如陛下随臣妾一起过去吧,也顺便瞧瞧那些个乳娘c宫女们是否尽心。” 顺熙帝思虑片刻,勉为其难的应下:“也好。” ———————————————— 椒房殿旁边的落樱阁里,漪宁此刻正睡得酣甜,一头乌发凌乱的散落在竹青色绣着蝴蝶玉兰图案的枕头上,藕色的肌肤泛着红润的绯色,长长的睫毛又浓又翘,偶尔颤动两下,像蜻蜓在扇动翅膀。 顺熙帝在床沿坐着,目光里满是怜爱,素来紧蹙的眉宇间难得疏散着,似乎格外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光。 待出了落樱阁,他又站在窗口凝视片刻,转而对皇后道:“你看这丫头,睡着的时候跟阿宝一样乖巧,像只小花猫。” 皇后也略有些发怔:“阿宁就像上天补偿我们的礼物。” 顺熙帝揽过皇后的肩膀,使得她倚在自己怀里,侧目望向漫天星辰,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战场上为救自己而死的好兄弟。 ———————————————— 晋江阁是专门为皇子c公主及其伴读们设立的念书场所。后面是校场,乃是大家素日里学习骑射之地。 晋江阁一共分为两层,公主们年纪小,为了安全起见在一楼跟随皇后挑选的女官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等课程。至于皇子们则都在阁楼上,由圣上亲自任命的先生进行讲学,要求也比公主们苛刻许多。 但太子岑璋却是不在其列。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顺熙帝对他格外严厉,不仅每日要在东宫听太傅们授课,还要时不时的被顺熙帝宣去一番考问,答得好了未必有什么夸奖,可若答得不好却又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今儿个是漪宁第一天来晋江阁进学,难免有些紧张,早早的过来后便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桌上摆的有书,便拿起来翻看着,煞有介事。 二公主岑锦瑶进来时面无表情,径自坐在漪宁旁边的位置上,两人中间隔着两臂宽的过道。 漪宁往二公主的方向看了看,原本是想打声招呼的,又见对方自打进来后便埋头看着书,全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看她难以接近,漪宁索性死了心,有些讪讪的把头转回来继续看书。 “书拿倒了。”清清冷冷的嗓音,话语里不夹杂一丝情绪。 漪宁下意识环顾四周,待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时顿觉发囧,连忙把手里的书倒回来。再扭头去看岑锦瑶时,她正拿了笔认真练字,瞧上去分外认真,倒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漪宁其实根本还没识字呢,前段日子才跟着岑伯父学会了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这书上像小虫子一样的字她通通不认得,自然不知道怎么拿书才是对的。 如今被二公主道破,她一时间也不好再装模作样了,只拖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想着不知道待会儿先生来了会考问她什么。 大殿里寂静了好一会儿,三公主岑锦玉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时脸上还是高兴的,待目光落在漪宁的身上,粉嘟嘟的小脸儿上明显敛了笑意,看着漪宁时一脸敌意。 之前三公主骂她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还说她是丑八怪,漪宁也很不喜欢这个娇气又嘴巴恶毒的三公主,见她进来也只略瞥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旁边认真练字的二公主。 漪宁听乳娘说过,二公主今年六岁,乃是陈贵妃所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养成了内敛的性子,素日里清冷淡漠,叫人难以接近。圣上喜欢女儿,二公主刚出生时原是很得他疼爱的,可因为二公主性子古怪,就连陛下九五至尊也总在她那儿碰冷钉子,久而久之那份喜爱也就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5.谈心 此为防盗章  舅父说爹爹战死了, 娘亲跟着爹爹走了。她不知道死是什么, 但隐隐有种直觉, 她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父母了。 宫里来人时, 舅舅跟她说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要接她入宫, 以后皇宫便是她的家了。 她以前听母亲说过,母亲和皇后娘娘相识于闺阁, 是感情最要好的姐妹。母亲是那样好的一个人,皇后娘娘一定也不会差的。 马车抵达通瑞门时, 刘尚宫抱着她下了马车, 接受侍卫的排查,又继续步行着往前走。 “刘尚宫,咱们要去哪儿?”漪宁被她抱着,声音绵软糯糯,一双大眼睛水蒙蒙的, 整个人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刘尚宫而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生的白净, 细眉凤眼的,笑起来时无端端让人觉得亲近:“回姑娘, 咱们去承乾殿,陛下在等着您呢。” 漪宁低低“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地垂了头,她还以为是要见皇后娘娘的。 承乾殿里, 身着玄色龙袍的伟岸男子在龙案前坐着, 内监方德宣送来的茶水他一口也没喝, 威严肃穆的双目时不时的瞥向外面,神色里透着些许不耐。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眼见陛下的眉头微微蹙着,两边坐着的嫔妃乃至皇后无人敢出言说话。 陈贵妃仗着自己是多年得宠的老人,此时走过去柔声宽慰着:“陛下宽心,萧姑娘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顺熙帝缓缓抬眸,看到陈贵妃国色生香的容颜上满是关切,他拧紧的眉梢松弛几许,转眸看向右手边的皇后:“你派去的刘尚宫怎么回事,这时候了还不见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张口欲要回话,外面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抱着漪宁走进大殿,对着里面的一众主子下跪行礼:“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话音刚落,漪宁就感觉自己被另一个人抱了起来。那人体格健壮,雄厚而结实,有些像父亲的怀抱。 顺熙帝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由想到了同他义结金兰的好兄弟,战场上为救自己被敌军万箭穿心的一幕。他鼻头一酸,眼眶有些红了,沙哑着嗓音对她说:“阿宁,对不起”是他让这孩子小小年纪成了孤儿。 漪宁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向她道歉,但她看得出来,他似乎很难过。以前父亲难过的时候她就会亲一下父亲的脸颊,这样父亲就会开怀大笑,还会夸她是贴心小棉袄。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漪宁突然也有些不忍心,下意识抱上他的脖子,在他左侧脸颊上印了轻轻一吻。 承乾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落针可闻。 众人皆知,顺熙帝并不喜欢小孩子,皇宫里的皇子c公主们被他抱过的次数便屈指可数,更别提有谁敢这般大胆地去亲吻他的脸颊了。 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实顺熙帝并非不喜欢小孩子,实在是宫里面的孩子被后妃们教育的对他充满敬畏,少了寻常人家的父子之情。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愿意跟孩子们亲密了。 而眼前这个孩子无意的举动,让他不由想到了民间那最质朴纯真的父女亲情。 大夏朝至今已延绵百年,但顺熙帝这个皇室血脉却是在民间长大的。 正新十九年,淑慧皇后因巫蛊案蒙冤自尽,顺熙帝的祖父文睿太子为其母淑慧皇后申冤,却被人安上谋反的罪名,太子府满门被诛。 那时候,文睿太子的嫡长子——顺熙帝的父亲尚在襁褓,被贴身内监秘密带出了太子府,自此流落民间。 顺熙帝的父亲长大成人后娶了民间女子为妻,夫妻二人合伙卖包子为生。 顺熙帝这个皇曾孙,一出生也就沦为包子铺里的小儿郎。 十几年前朝中权臣当道,官员腐败,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起义大军揭竿而起。他这才趁此时机和结义兄弟萧景旗顺势举兵,扬言要讨伐佞臣,清君侧。 因着他文睿太子嫡长孙的身份,引来各路兵马纷纷响应,一时间举义大军势如破竹,不过半年便打到了皇城长安,手刃当时的佞臣司马宇辉。 大同帝庸碌怯懦,将帝王玉玺双手奉上。 自此,二十一岁的包子铺小儿郎一朝称帝,成了这天下之主,也便是如今的顺熙帝。 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位,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流失了民间最质朴纯真的亲情。 顺熙帝记得,他做皇帝之前也曾有过一个这般甜心的女儿。那是他的嫡长女,小名唤作阿宝。阿宝聪明机敏,整日里最喜欢粘着他。每当他有了烦心事,她也会这般趴在他的脸上亲一口,然后纯真无邪地冲他笑。 不过那孩子命不好,小小年纪却因为染上天花夭折了。 余下的儿女们都是在他称帝之后生下的,个个儿都怕他,倒是再不曾有阿宝那般合他心意的孩子了。 看着怀里乖乖巧巧又惹人怜爱的小姑娘,顺熙帝有些恍惚,只觉得是他的阿宝又回来了。 “阿宁是个乖孩子。”顺熙帝满目慈爱地亲了亲她那粉嘟嘟的小脸儿,眉眼间涌出慈祥的笑意。 后宫众妃满脸的不可思议。 皇后瞧出了陛下的心思,想到以前的女儿阿宝,一时间也颇有些感伤。她理了理情绪,温婉浅笑着:“陛下,萧国公已经不在了,给再多的封赏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给这孤苦的孩子一些赏赐,您觉得呢?” 顺熙帝点了点头:“皇后所言甚是,那就封这孩子做个郡主吧,安福郡主。” 陈贵妃笑着接话:“想来郡主日后也会如这封号一般,平安顺遂,幸福一生。” 皇后过去点了点漪宁的小鼻子,宠溺道:“阿宁长得跟你娘一样水灵。陛下封你做了郡主,还不快谢谢陛下?” 漪宁不知道郡主是什么,但看大家的反应就知道,肯定比“姑娘”更厉害一些。她唇角一弯,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谢谢陛下。”声音甜软的像刚出炉的糯米糕子,回味时还浸着荷叶的清香。 顺熙帝宠爱地捏了捏她水嫩嫩的小脸儿,手感柔软细腻,似乎还很有弹性。 这时,漪宁张嘴打了个哈欠。 皇后道:“陛下,椒房殿阿宁的房间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不如让臣妾带她去休息?” 漪宁的母亲宁氏和楚皇后未出嫁前是最好的手帕交,皇后自打长女阿宝染上天花夭折,至今膝下无女。她让刘尚宫去接这孩子入宫时,便想好了要像亲生女儿一般抚养她长大。 不料陈贵妃也开了口:“陛下,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日理万机,怕是要忙不过来。臣妾甚是喜欢这孩子,不知可否让她住在清池宫里,也好同二公主作伴。”说罢又怕顺熙帝不允,补充道,“臣妾定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陛下尽可放心。” 皇后脸上笑意微僵,还未开口,便听顺熙帝沉声道:“不必了。”他抱着漪宁往上提了提,“这阿宁乖巧懂事,甚合朕心。今后便让他住在承乾殿,朕亲自来教养。” 众妃皆是一惊,再看向那三岁的女娃娃时,艳羡者有之,嫉妒者有之。 只有漪宁一直呆呆地任由陛下抱着,不悲不喜。皇宫里的人她都不认识,似乎跟谁住在一起都是一样的。 顺熙帝遣散了后妃,亲自抱着漪宁走进内室,将她放在龙榻上,并体贴地为她褪去了鞋袜。 见方德宣进来,他吩咐道:“去偏殿收拾间卧房给郡主居住。记住,床褥帐幔一应用最好的。” 方德宣应诺退了出去,顺熙帝对漪宁道:“阿宁先在这里小憩片刻,待你的卧房收拾好了,今后便住那里。” 说着,他又唤了两名宫女过来看护,以防她掉下床来。 一切都吩咐妥了,他正欲起身出去,右手的小拇指却被小丫头紧紧攥住了。 顺熙帝扭头时,萧漪宁正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眼睛亮晶晶c水濛濛的,无辜中透着些可爱。 顺熙帝看得心上一软,在床沿坐下来,笑眯眯看着她:“阿宁怎么了,睡不着?” 漪宁依旧抓着顺熙帝的手指没松开,一语不发的。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角渐渐开始往下拉,一撇一撇的,眼睛里也开始布满了水雾。好像珍贵的黑宝石上蒙了细纱,朦胧的让人看不真切。 顺熙帝一颗心都要软化掉,复又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哄着:“阿宁不哭,阿宁最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6.认错 此为防盗章 她这般一声不吭的, 大皇子反而更生气了:“萧漪宁,你好大的胆子,本皇子与你说话你敢不理?” 大皇子比自己大了四岁,又这般凶巴巴的样子,漪宁到底还是有些怵的,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她先欺负我的, 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负人!” “还敢顶嘴?”大皇子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若非父皇疼你这皇宫岂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对我们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罢了,如今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萧国公为国尽忠,战死疆场, 居功甚伟。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国公遗留孤女于世, 大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岂可将郡主视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何况爱民当如子, 大皇子身为皇室长子,更应该做出表率才是,又岂能这般对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遗留的血脉?”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了许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 语气平和, 说话时不卑不亢,一时间堵得大皇子没了话。 大皇子黑着脸沉默须臾, 突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邵恪之, 你有满腹才华, 不觉得整日跟着一个病秧子太委屈了吗?倒不如你到本皇子这边来做伴读,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谨回话的样子,并不抬头看他:“恪之乃皇后娘娘给三皇子选的伴读,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实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语带警告:“邵恪之,你可别不识抬举!” 邵恪之再次对他拱手施礼:“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气得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甩袖子带着两名伴读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见漪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雾蒙蒙的一双眼格外灵动。 “郡主还有何事?”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漪宁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画,今天还替我说话,我这里的糕点送给你吃。” “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缓缓伸手接过细细瞧着。那是一只羽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琼花的图案,八朵大花中央环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黄,花色如玉,乃是罕见的“聚八仙”图样。而荷包的右下方,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宁”字。 见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说话,漪宁又扯了扯他宽广的袖子:“喂,你吃完了点心要把荷包还给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详她片刻,举着荷包问:“你喜欢琼花?” 漪宁道:“我阿娘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那这个荷包是你的吗?”邵恪之的目光深沉复杂。 漪宁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煞是可爱:“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装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就这一个了,你吃完了点心一定要还给我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难得脸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点心就把荷包还给郡主。” “那……”漪宁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尽快吃完哦。” 见邵恪之点头,她这才对着邵恪之和岑琰挥挥手转身跑了。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还真讨小姑娘们喜欢,以前岑锦玉喜欢粘着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 邵恪之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荷包若有所思。 —————————— 椒房殿内,皇后正坐在湘妃椅上绣着一件袍子,瞧见漪宁跑回来,身上满是墨水的污渍,慌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亲自迎上来:“哎呀,第一天进学怎就搞成这副模样回来了?金嬷嬷,快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 漪宁知道自己身上脏,也就不往皇后身上贴,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后则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宁的宫女太监们进来问话,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顺熙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椒房殿,在门外把宫女的禀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一抬头瞧见顺熙帝肃穆站在殿外,脸色冷若冰霜,明显是动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 顺熙帝冷哼一声:“岑玮身为皇室血脉,却胆敢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遗孤,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岑锦玉,越发的不像话,上回对阿宁言语恶毒朕没治她的罪,这回又无端端的欺负人,实在骄横!” 皇后搀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过银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气,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实属正常,何况也并未将阿宁怎么样,陛下便莫要与之计较了。” 皇后话音刚落,漪宁换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领着进来,一瞧见顺熙帝笑着就扑了上去:“岑伯父!” 顺熙帝高兴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今儿个跟先生学了什么,念书好不好玩儿。” “好玩儿,先生教我写字呢。” 想到方才听到的事,顺熙帝又道:“朕听说今日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负你,岑伯父给你出气可好? 漪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顺熙帝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阿宁别怕,有朕在是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 漪宁想了想,说话的态度认真的让人觉得可爱:“岑锦玉拿墨水泼我,可后来我把她的衣服也弄脏,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有大皇子他不喜欢我,可是邵哥哥也帮我说话了,大皇子当时气得可不轻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给你出气?”顺熙帝宠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欣赏。这小丫头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漪宁答得理所当然:“我已经出过气,现在不气了呀。” 瞧她说话时一板一眼的,顺熙帝越发怜爱,抱住她在那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宁可真让人省心,像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欢大人夸自己长大了,漪宁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果然高兴,拽着顺熙帝的领口狠狠点头:“我长大了,今天学会了写好多好多字呢。” 皇后看他们两个说得高兴,便道:“待会儿太子想必也会过来,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里用吧,臣妾再去让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几样圣上喜欢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后的后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进皇宫,陛下脸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谁这般讨陛下喜欢过呢。” “你没见过,本宫倒是见过。”皇后这般说着,不觉间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命薄的女儿阿宝,一时间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后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当女儿一样,想来也是真心喜欢郡主的。” 皇后叹息一声,这丫头是宁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欢的。在她看来,阿宁就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 清池宫 陈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儿子,她神色肃然,素来宽和雍容的一张脸此刻却有几分严厉。整个清池宫上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头没敢吭声,静静等着母妃的训示。 旁边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采薇出声劝着:“娘娘,大皇子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陈贵妃还在闺阁时采薇便一直近身侍奉着,后来又带进宫来为自己做事,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可今日她却没给采薇面子,厉声斥道:“都八岁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做事情如此鲁莽不计后果,让我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大皇子也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顶嘴道:“说到底,那萧漪宁就是个外姓,儿臣也不过说她几句,母妃又何苦发这样大的脾气?不就是个郡主吗,儿臣乃堂堂皇子怎就教训不得了?” “你还敢说?那安福郡主现如今是你父皇的眼珠子,你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的让你父皇对你疏远?”陈贵妃越发觉得生气了,手里的茶盅往旁边的桌上一砸,整个大殿桄榔一声,大皇子也唬得颤了颤身子,忙跪了下去,“儿臣知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7.宏愿 此为防盗章  萧漪宁红着眼眶一脸心疼:“那阿禹和阿旗都没有爹爹了怎么办?” 顺熙帝继续道:“可尽管如此, 那县老爷的公子还是不肯罢休,隔三差五的到包子铺里闹。眼看着生意做不下去,阿禹的娘和阿旗的娘就带着他们搬家了。半道儿上那恶霸带了人来追,阿旗的娘为了护着大家,最后死在了恶霸的剑下。 后来包子西施独自一人带着不过十三岁的阿禹和阿旗在黎县安了家,一个人卖包子养活两个孩子。阿旗和阿禹也因为亲人的离开变了性情,他们开始发奋读书,勤加习武,在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漪宁眼眶红红的:“那些人好坏,阿旗的爹娘没有了, 阿禹也没有爹了。” 顺熙帝将漪宁搂在怀里, 亲了亲她额上的碎发:“所以从那个时候阿禹就在心底发誓,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干出一番事业来。” 漪宁倚在顺熙帝怀中, 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我娘说天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阿禹做了天子, 这是不是就是出人头地了呢?” 顺熙帝笑着看她:“困不困?” 漪宁乖乖点头。 顺熙帝将她抱至榻上,又体贴的帮她盖上褥子,抓着她肉嘟嘟的小手亲了亲, 柔声道:“困了就睡吧,等看着你睡着了朕再走。” 漪宁“嗯”了一声,当真闭上眼睛睡了去。 小孩子睡得快, 不过片刻的功夫呼吸便平稳下来。他小心翼翼将漪宁的手放回被褥里, 眼见没有惊醒她, 这才放下床帐,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很快守夜的宫女抱了铺盖走进来,在漪宁榻边的地板上打了地铺躺下来,见上面的小主子睡得安稳,她也放心的跟着睡了去。 ………………………………………… 三日后,太后从万福寺祈福归来,顺熙帝率领后妃及皇子公主们在通瑞门前迎接。 待太后的马车走近,众人除了皇帝以外纷纷下跪行礼,山呼“太后千岁”,其场面是难得的壮观。 太后由嬷嬷搀扶着自马车上下来,身着冕服,头上戴着翡翠珠宝,端的是雍容华贵。 漪宁跪在诸位皇子公主当中,小心翼翼打量着渐渐朝这边走来的太后。听闻太后娘娘现如今已经四十七岁了,但瞧上去并不显老,在珠环翠绕之下更是显得年轻了近十岁。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格外的有力量。 待太后走近,顺熙帝躬身行礼:“恭迎太后回宫。” 太后看了眼儿子,又望了眼匍匐了一地的众人,语气慈祥而温和:“行了,大家都平身吧。” 皇后走上前来,温婉笑道:“可算是把母后给盼回来了,数月不见,母后瞧着都清减了。” 太后嗔她一眼:“就你一张嘴会说话,哀家这几个月吃得极好,胖了还差不多。” 岑璋道:“怎么会,孙儿看着皇祖母就是瘦了呢。” 瞧见自己的孙儿,太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儿,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乖孙儿,想死奶奶了!” 眼见太子讨了太后的欢心,其他皇子公主们也争相跟太后说话。顺熙帝提议道:“母后,外面风大,等回了长乐宫您再跟这些儿孙们叙旧不迟。” 回到长乐宫,顺熙帝作陪了一会儿便去了御书房批折子,只留下后妃和皇子公主们在太后身边陪着。孙儿、孙女们则是纷纷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努力博太后一笑。 太后这个人也随性,无论孙儿们送的什么,她都赞不绝口,直夸孩子们有孝心。 轮到三公主岑锦玉时,太后瞧见孙女儿手腕上包扎着的白色纱布,脸上的笑意登时便淡了下来。 “哎呀,我的乖孙女儿啊,你这手腕是怎的了?怎么伤着了?”太后说着将岑锦玉抱在怀里,心肝儿肉的疼着。 得了太后的庇佑,岑锦玉突然间变了脸,委屈哒哒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太后就更心疼:“哎呦,怎么还哭上了,到底是怎么了?” 魏淑妃面色清冷地瞪了眼一直紧紧抓着皇后衣袖的萧漪宁,正欲开口,皇后抢先一步道:“不过是姐妹之间玩闹时伤着了,这也是难免的,陛下和萧国公以前还不是会为点子小事剑拔弩张的,磕磕碰碰实属正常,太后就不必为此忧心了。” 皇后这么一说太后也便放心了,只道:“原来是跟你二姐姐两个人闹别扭了,瑶瑶也是的,你年长两岁呢,怎么不让着点妹妹呢?”说完低声哄着怀里的孙女儿,“来,玉儿不哭,奶奶给吹吹。” 二公主岑锦瑶莫名背了锅,冷嘲热讽地回了一句:“在这宫里,谁敢欺负她啊?” “不是你?”太后有些糊涂了,“宫里面不就你们俩是姐妹吗?难道皇后还冤枉了你不成?” 岑锦瑶冷着一张脸没答话。 太后下意识看向皇后,皇后宽广的袖子将小漪宁遮了个严实,犹豫着该怎么回话。 魏淑妃往这边睨了一眼:“哪里是什么姐妹玩闹啊,分明是有些人仗着得陛下宠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封了个郡主便自觉了不得,妄想与公主比肩。” 太后叹了口气:“淑妃啊,你这说的是什么呀,哀家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一旁的陈贵妃解释道:“回太后,是萧国公的女儿漪宁,萧国公为国捐躯,留下孤女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所以陛下便将其养在身边,封了郡主。” 太后明显有了变化,左右环顾着:“人呢?怎么我回来这么久了也没瞧见那孩子?” 皇后领了漪宁上前,柔声道:“乖孩子,去给太后娘娘磕头。” 漪宁听话的正要下跪,太后却出声阻拦:“哎呀,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跪来跪去的不闲麻烦?”说着,太后对漪宁伸了手:“阿宁,到奶奶跟前儿来。” 因为和方才预想的不太一样,漪宁怔愣片刻,乖乖走过去。 太后眼眶一阵湿润,将小丫头搂在怀里哭着道:“我可怜的孩子,想死奶奶了。奶奶在外面听说了你爹娘的事,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原也是想着让你岑伯父接你入宫来养,原来你已经住进来了,瞧见你奶奶也算是安心了。” 听太后抱着自己说出这些话,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爹娘,漪宁也不觉间暗自掉眼泪。 太后瞧了心疼,忙抬手帮她擦着泪,柔声哄着:“好孩子,咱不哭啊,住在这宫里会有更多人疼你爱你的,必然不让我们家阿宁受了委屈。” 魏淑妃看到太后的反应顿时吃了一惊,隐隐觉得今日只怕失策了。想到女儿手腕上的牙印子,魏淑妃到底意难平,又对着女儿使了使眼色。 岑锦玉原本是被太后抱在怀里的,如今太后一抱起漪宁倒是把她扔在了一边,岑锦玉正委屈着,瞧见母妃的指示又跟着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惊动了太后,太后拉她过来:“玉儿怎么哭了?” 岑锦玉伸手指着萧漪宁,边哭便道:“皇祖母,玉儿不喜欢她,就是她咬了玉儿,好疼好疼。” 太后道:“好端端的,阿宁怎么会咬了你,肯定是你先惹事的吧?你也是的,阿宁比你小,你做姐姐的也不让着妹妹。” 眼见太后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岑锦玉哭着跺脚:“玉儿才没有欺负她呢,是她咬了玉儿!” 岑璋上前道:“皇祖母,是三妹妹说阿宁是丑八怪,还骂阿宁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阿宁生气了才咬她的。当时三弟和恪之也在,三妹妹骂人的话我们大家都听到了。” 太后一听脸色倏变,沉声道:“玉儿,你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算得上是恶毒了。你父皇小时候调皮捣蛋,也没你这般的。你说,那些个话是跟谁学的?” 原以为太后素来最偏宠自己,如今回来了也必然会为自己做主,可岑锦玉怎么也没想到皇祖母居然帮着萧漪宁不帮自己,她一时间哭道:“皇祖母也疼萧漪宁不疼玉儿了。” 孙女儿一哭,太后也就心软了,哪里舍得再训斥。她将岑锦玉和阿宁的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道:“阿宁的爷爷奶奶去得早,阿宁的父亲十三岁开始便跟着我,论起来也算我的半个儿子。他和你们的父亲是最好的兄弟,虽不是亲的,但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如今到了你们小一辈,我自然也希望你们姐妹和睦。奶奶不是不疼你,只是你瞧瞧你说的那些话,有点女儿家的样子吗?还是公主呢,怎么能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8.嚣张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去了清池宫一趟, 将在椒房殿询问太子的话又复问了大皇子和陈贵妃一遍,再回到御书房时脸色越发阴沉了。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 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大皇子、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岑玮、岑璋、岑琰三人依次站成一排,个个儿小心翼翼,龙案前坐着的男人不发声,他们也就不敢接腔。岑琰先前落马受重伤刚刚苏醒, 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纱布,惨白的脸色有几分憔悴,但此时也不敢懈怠, 强自打起精神站着。 顺熙帝单手支在龙案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瞧上去倒是认真批阅的样子, 但犀利的目光却在扫视着垂首并立的兄弟三人, 眸中神色晦暗莫名。 终于,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 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 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 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 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 秘密找了御医诊治, 原本以为没了大碍, 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 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 此事今后无须再议,你们……可听明白了?”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二公主性子清冷,但对这位范先生十分尊敬,听先生布置了任务,她敛眉颔首称了声是,将课业整理好放在一边,又拿起棋谱翻阅着在桌上摆弄棋局。 检查完了岑锦瑶的课业,范女先生转而看向漪宁前面坐着的三公主岑锦玉,还未问话先暗自叹了口气。 同为圣上之女,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19.齐蓁 此为防盗章 采薇稍稍放下心来:“还是娘娘了解二公主。” 陈贵妃轻笑:“人到底还是我生出来的, 我们母女虽然离了心,但她做事素来是个谨慎的, 无凭无据的,她不会轻举妄动。这点, 她像我。” 说起这些,采薇又忍不住多了句嘴:“说到底, 二公主也是娘娘您十月怀胎生下的, 您当初难产, 险些就……到底是亲生女儿,公主年幼不知事, 娘娘您何必与公主置气呢?娘娘倒不如与公主走的近一些, 她凡事还能想着你。” 陈贵妃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 一双水眸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清幽:“当初原以为诞下的是个皇子, 还能与阿玮并肩作战,谁曾想是个公主。内廷不得干政, 她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忙, 如今愿意疏远着我们就随她吧。现如今她不得我喜爱,等将来万一大事落败,兴许还能保下一条性命。若是成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采薇恍然大悟:“原来娘娘竟是打得这个主意,可惜公主她不懂娘娘的心思。” 陈贵妃拿着梳子随意梳理着左侧垂落的一缕乌发, 脸上的表情在雀跃的烛火下阴晴难辨:“不知道最好, 将来万一我不在了, 她与我没什么感情, 自然也就不会伤心。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 她日后若能平平安安的,我也算知足了。” ———————————————— 捻指间又过了数日,漪宁一直都很乖巧,每日里不是去晋江阁念书就是与太子在椒房殿里戏耍,亦或者被方德宣带到御书房里陪着顺熙帝,看他批阅奏折。 当然,除此以外,她还不忘每日早晨和傍晚时分跟着太后练习那些不明所以的各种“功夫”。倒还别说,漪宁觉得还真有用,几日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筋骨都变软了。 这日皇后在椒房殿里随意的绣些花样子,漪宁则是撅着屁股趴在皇后旁边的榻桌前看着一册画本子,不时咯咯的笑着。 阿宁还没上几天学,字也没认得几个,故而她手里的画本子几乎全是图画和动作,只聊聊有几句对话,那些对话虽不一定全认得,但结合画里的意思也能猜出大概了。 这画本子是邵恪之给她的,说是他早些年自己随便画着玩儿的,如今给她拿来解闷儿。 邵恪之画功了得,讲故事的本事也很不错,漪宁每看上一会儿便觉得好笑。 皇后无奈摇摇头,斟了杯茶给她:“阿宁看得什么那样好笑?” 漪宁道:“这本画册是邵哥哥画的她的妹妹邵稀,这个邵稀真可爱。” 皇后略思索一会儿:“那个邵稀似乎跟你年岁相当,看你这样子倒是挺喜欢她的,等再过几年你大些,咱们就让她进宫给你当伴读可好?” 漪宁似乎有些意外,诧异着抬头:“我也可以有伴读吗?是不是就像邵哥哥那样,他就是三哥哥的伴读是不是?” 皇后宠溺地抬手帮她理了理额间略有些凌乱的碎发:“阿宁真聪明,你邵哥哥给你三哥哥做伴读,等你长大了岑伯母让邵稀给你当伴读,可好?” “好!”漪宁双手鼓着掌,明显开心坏了。她旋即又沉默一会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伴读呢?” 皇后放下绣活儿想了想:“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嗯……长到七岁的时候吧。” “七岁……”漪宁掰着手指数了数,“那还得等三年呢。” “三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皇后哭笑不得地看她,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无奈。 漪宁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好远好远。既然太远,她也就不去想了,只是突然又问:“岑伯母,为什么大皇子和三哥哥有伴读,而太子哥哥没有伴读呢?”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糯米甜糕啃了一口。 皇后拿帕子帮她拭去嘴角的糕点屑:“因为你太子哥哥是储君,是由太傅亲自教他念书的,你岑伯父每天也会考他学问,他将来要做皇帝,注定了是没有伴儿的。” “那太子哥哥岂不是很可怜。” 听着她天真的话皇后不由笑了:“是啊,你太子哥哥很孤单,所以你多陪陪她,他那么喜欢你,你多跟他玩儿他就不孤单了。” 漪宁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要多腾出一些时间跟太子哥哥玩儿。 她转念一想,将手里的画本子合上:“岑伯母,太子哥哥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玩儿。” 见她这火急火燎的小性子,皇后又是觉得想笑:“现在只怕不行。” “为什么,今天不是休沐吗,太子哥哥也是要休息的呀。”她十分不解地眨巴着一双乌亮亮的杏眸,纷纷嫩嫩的脸颊圆润得很,肉嘟嘟的,又娇软又细腻,让人看着总忍不住想摸一摸。 皇后道:“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猎了,你太子哥哥和诸位皇子只怕都在校场练习骑射呢。璋儿是储君,他心中必然有压力,做什么也就比旁人刻苦些。” 漪宁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关注的点儿却在别处:“打猎啊,是不是很好玩儿,岑伯父会带我去吗?” 皇后将手里的绣活儿放在一边,将漪宁抱在自己膝上:“依着往年的惯例,你岑伯父只会带几个得力的武将和一众皇子、伴读,再有便是侍卫了,从未带过女子去猎场。” “那,岑伯母也没去过?”漪宁抬头看着她。 皇后摇了摇头。 漪宁听罢有些垂头丧气,看来岑伯父不会带她出去的。 看她不开心,皇后安慰道:“那地方常有野兽出没,不安全,你岑伯父不带你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的。”她乖乖点着头,但看上去仍没什么精神。 皇后无奈地往她一眼,转而笑道:“不过,阿宁如果去跟你岑伯父说,他那么疼你,没准儿就会带你去的。” “真的吗?”漪宁听了果真有些心动,她以前听阿娘说阿爹打猎可厉害了,可惜她都没见过怎么打猎呢。 皇后笑着亲亲她的脸颊:“岑伯母今儿个做了几样点心,原是想等你岑伯父来了给他吃的,不过看样子是被御书房的政事给绊住了,也不知他可会想起用膳。阿宁和金嬷嬷去给你岑伯父送点心好不好?” “好!”漪宁笑嘻嘻着一口答应。 —————————— 漪宁到御书房时,方德宣在外面候着,见是漪宁,便也没去通报,直接让人进去了。 顺熙帝还在十分认真的批阅奏折,她身形又小,蹑手蹑脚的接近龙案,然顺熙帝却全然不曾发现。这让漪宁有了些许得意,心上乐开了花儿。 顺熙帝不经意往那缓慢移动的小粉团儿身上瞥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继续埋头看着手里的折子。突然,他干咳两声:“咦,朕怎么感觉这龙案底下有只小花猫,谁家的?” 漪宁抱着龙案的一条腿,小屁股微微弓起着,一双眼睛闭得严实,自以为这样旁人就看不到她了。 顺熙帝笑着弯腰将她一把捞起在怀里:“阿宁怎么来了?” 漪宁有些泄气:“我那么小的声音岑伯父怎么也能发现。” 顺熙帝瞥了眼旁边候着的金嬷嬷:“你一个小人儿倒不怎么扎眼,可那边儿不是还站着一个呢?” 漪宁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让金嬷嬷躲起来! 看她一副失策的样子,顺熙帝忍俊不禁,用手指拨弄两下她的小耳朵:“跟岑伯父玩躲猫猫,你还嫩了点儿。” 漪宁索性不去想这个,笑嘻嘻道:“岑伯母做了点心,叫我给岑伯父送过来。” 漪宁话一出口,金嬷嬷已经端着食盒上前来,并将盖子打开,将点心一一取出。 那些精致的点心顺熙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反而在望着那一碟子红绿相间的小丸子时面色微微诧异,眉梢微微扬起着,似乎对那丸子格外满意。 这东西漪宁也是第一次见,好奇的指着它:“岑伯父,这是什么?” 顺熙帝笑:“是豆渣丸子,宫外的平民百姓很多都吃这个,不会做的吃起来口感粗糙,难以下咽,但你岑伯母对这个很拿手,她做出来的丸子香脆爽口,别有一番风味。朕以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他说着拿了一块细细品着,满意地点头:“这么多年了,你岑伯母的手艺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0.发烧 此为防盗章  顺熙帝去了清池宫一趟,将在椒房殿询问太子的话又复问了大皇子和陈贵妃一遍, 再回到御书房时脸色越发阴沉了。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 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c大皇子c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岑玮c岑璋c岑琰三人依次站成一排, 个个儿小心翼翼, 龙案前坐着的男人不发声, 他们也就不敢接腔。岑琰先前落马受重伤刚刚苏醒,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纱布,惨白的脸色有几分憔悴, 但此时也不敢懈怠,强自打起精神站着。 顺熙帝单手支在龙案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瞧上去倒是认真批阅的样子,但犀利的目光却在扫视着垂首并立的兄弟三人, 眸中神色晦暗莫名。 终于, 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 秘密找了御医诊治, 原本以为没了大碍, 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 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 此事今后无须再议,你们可听明白了?”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1.出糗 此为防盗章 二公主素来话很少,今日突然说了这么多, 漪宁听上去有些吃力,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了:“我听说岑伯父以前很喜欢你的, 你是不是不想被所有人盯着, 所以就故意惹怒了岑伯父, 让他不喜欢你了?” 岑锦瑶敛着神色,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 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 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 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 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 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 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 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 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顺熙帝被她亲了满脸的口水,却也不嫌弃,反而乐呵呵的抱住她笑呵呵抓她的痒痒:“鬼丫头!” 漪宁痒得张牙舞爪的,笑闹了好一阵子。 玩了一会儿,她继续探了脑袋往外看,突然很惊奇道:“咦,三哥哥和邵哥哥的衣裳一样,真好看。” 顺熙帝闻声凑过去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想来是贤妃的手艺。” 漪宁扭头望过来:“是三哥哥的亲娘吗?” 顺熙帝点头:“没错,贤妃是你三哥哥的母妃。” “那贤妃也是岑伯父的妃子喽?” 顺熙帝略微怔了怔,点点头:“对,没错。” 漪宁突然很是不解:“岑伯父,我阿爹只有我阿娘一个,可是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妻子啊?” 秋千架上的漪宁难得这般开心,暖暖的春风吹拂在耳畔,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2.归朝 此为防盗章  采薇稍稍放下心来:“还是娘娘了解二公主。” 陈贵妃轻笑:“人到底还是我生出来的,我们母女虽然离了心, 但她做事素来是个谨慎的, 无凭无据的, 她不会轻举妄动。这点, 她像我。” 说起这些, 采薇又忍不住多了句嘴:“说到底,二公主也是娘娘您十月怀胎生下的,您当初难产, 险些就到底是亲生女儿,公主年幼不知事,娘娘您何必与公主置气呢?娘娘倒不如与公主走的近一些,她凡事还能想着你。” 陈贵妃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一双水眸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清幽:“当初原以为诞下的是个皇子, 还能与阿玮并肩作战, 谁曾想是个公主。内廷不得干政,她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忙,如今愿意疏远着我们就随她吧。现如今她不得我喜爱,等将来万一大事落败,兴许还能保下一条性命。若是成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采薇恍然大悟:“原来娘娘竟是打得这个主意,可惜公主她不懂娘娘的心思。” 陈贵妃拿着梳子随意梳理着左侧垂落的一缕乌发, 脸上的表情在雀跃的烛火下阴晴难辨:“不知道最好, 将来万一我不在了, 她与我没什么感情, 自然也就不会伤心。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 她日后若能平平安安的,我也算知足了。” ———————————————— 捻指间又过了数日,漪宁一直都很乖巧,每日里不是去晋江阁念书就是与太子在椒房殿里戏耍,亦或者被方德宣带到御书房里陪着顺熙帝,看他批阅奏折。 当然,除此以外,她还不忘每日早晨和傍晚时分跟着太后练习那些不明所以的各种“功夫”。倒还别说,漪宁觉得还真有用,几日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筋骨都变软了。 这日皇后在椒房殿里随意的绣些花样子,漪宁则是撅着屁股趴在皇后旁边的榻桌前看着一册画本子,不时咯咯的笑着。 阿宁还没上几天学,字也没认得几个,故而她手里的画本子几乎全是图画和动作,只聊聊有几句对话,那些对话虽不一定全认得,但结合画里的意思也能猜出大概了。 这画本子是邵恪之给她的,说是他早些年自己随便画着玩儿的,如今给她拿来解闷儿。 邵恪之画功了得,讲故事的本事也很不错,漪宁每看上一会儿便觉得好笑。 皇后无奈摇摇头,斟了杯茶给她:“阿宁看得什么那样好笑?” 漪宁道:“这本画册是邵哥哥画的她的妹妹邵稀,这个邵稀真可爱。” 皇后略思索一会儿:“那个邵稀似乎跟你年岁相当,看你这样子倒是挺喜欢她的,等再过几年你大些,咱们就让她进宫给你当伴读可好?” 漪宁似乎有些意外,诧异着抬头:“我也可以有伴读吗?是不是就像邵哥哥那样,他就是三哥哥的伴读是不是?” 皇后宠溺地抬手帮她理了理额间略有些凌乱的碎发:“阿宁真聪明,你邵哥哥给你三哥哥做伴读,等你长大了岑伯母让邵稀给你当伴读,可好?” “好!”漪宁双手鼓着掌,明显开心坏了。她旋即又沉默一会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伴读呢?” 皇后放下绣活儿想了想:“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嗯长到七岁的时候吧。” “七岁”漪宁掰着手指数了数,“那还得等三年呢。” “三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皇后哭笑不得地看她,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无奈。 漪宁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好远好远。既然太远,她也就不去想了,只是突然又问:“岑伯母,为什么大皇子和三哥哥有伴读,而太子哥哥没有伴读呢?”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糯米甜糕啃了一口。 皇后拿帕子帮她拭去嘴角的糕点屑:“因为你太子哥哥是储君,是由太傅亲自教他念书的,你岑伯父每天也会考他学问,他将来要做皇帝,注定了是没有伴儿的。” “那太子哥哥岂不是很可怜。” 听着她天真的话皇后不由笑了:“是啊,你太子哥哥很孤单,所以你多陪陪她,他那么喜欢你,你多跟他玩儿他就不孤单了。” 漪宁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要多腾出一些时间跟太子哥哥玩儿。 她转念一想,将手里的画本子合上:“岑伯母,太子哥哥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玩儿。” 见她这火急火燎的小性子,皇后又是觉得想笑:“现在只怕不行。” “为什么,今天不是休沐吗,太子哥哥也是要休息的呀。”她十分不解地眨巴着一双乌亮亮的杏眸,纷纷嫩嫩的脸颊圆润得很,肉嘟嘟的,又娇软又细腻,让人看着总忍不住想摸一摸。 皇后道:“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猎了,你太子哥哥和诸位皇子只怕都在校场练习骑射呢。璋儿是储君,他心中必然有压力,做什么也就比旁人刻苦些。” 漪宁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关注的点儿却在别处:“打猎啊,是不是很好玩儿,岑伯父会带我去吗?” 皇后将手里的绣活儿放在一边,将漪宁抱在自己膝上:“依着往年的惯例,你岑伯父只会带几个得力的武将和一众皇子c伴读,再有便是侍卫了,从未带过女子去猎场。” “那,岑伯母也没去过?”漪宁抬头看着她。 皇后摇了摇头。 漪宁听罢有些垂头丧气,看来岑伯父不会带她出去的。 看她不开心,皇后安慰道:“那地方常有野兽出没,不安全,你岑伯父不带你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的。”她乖乖点着头,但看上去仍没什么精神。 皇后无奈地往她一眼,转而笑道:“不过,阿宁如果去跟你岑伯父说,他那么疼你,没准儿就会带你去的。” “真的吗?”漪宁听了果真有些心动,她以前听阿娘说阿爹打猎可厉害了,可惜她都没见过怎么打猎呢。 皇后笑着亲亲她的脸颊:“岑伯母今儿个做了几样点心,原是想等你岑伯父来了给他吃的,不过看样子是被御书房的政事给绊住了,也不知他可会想起用膳。阿宁和金嬷嬷去给你岑伯父送点心好不好?” “好!”漪宁笑嘻嘻着一口答应。 —————————— 漪宁到御书房时,方德宣在外面候着,见是漪宁,便也没去通报,直接让人进去了。 顺熙帝还在十分认真的批阅奏折,她身形又小,蹑手蹑脚的接近龙案,然顺熙帝却全然不曾发现。这让漪宁有了些许得意,心上乐开了花儿。 顺熙帝不经意往那缓慢移动的小粉团儿身上瞥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继续埋头看着手里的折子。突然,他干咳两声:“咦,朕怎么感觉这龙案底下有只小花猫,谁家的?” 漪宁抱着龙案的一条腿,小屁股微微弓起着,一双眼睛闭得严实,自以为这样旁人就看不到她了。 顺熙帝笑着弯腰将她一把捞起在怀里:“阿宁怎么来了?” 漪宁有些泄气:“我那么小的声音岑伯父怎么也能发现。” 顺熙帝瞥了眼旁边候着的金嬷嬷:“你一个小人儿倒不怎么扎眼,可那边儿不是还站着一个呢?” 漪宁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让金嬷嬷躲起来! 看她一副失策的样子,顺熙帝忍俊不禁,用手指拨弄两下她的小耳朵:“跟岑伯父玩躲猫猫,你还嫩了点儿。” 漪宁索性不去想这个,笑嘻嘻道:“岑伯母做了点心,叫我给岑伯父送过来。” 漪宁话一出口,金嬷嬷已经端着食盒上前来,并将盖子打开,将点心一一取出。 那些精致的点心顺熙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反而在望着那一碟子红绿相间的小丸子时面色微微诧异,眉梢微微扬起着,似乎对那丸子格外满意。 这东西漪宁也是第一次见,好奇的指着它:“岑伯父,这是什么?” 顺熙帝笑:“是豆渣丸子,宫外的平民百姓很多都吃这个,不会做的吃起来口感粗糙,难以下咽,但你岑伯母对这个很拿手,她做出来的丸子香脆爽口,别有一番风味。朕以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他说着拿了一块细细品着,满意地点头:“这么多年了,你岑伯母的手艺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儿。”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3.噩耗 此为防盗章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 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 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 为免惹到她, 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 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 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 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 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 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 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 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 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顺熙帝被她亲了满脸的口水,却也不嫌弃,反而乐呵呵的抱住她笑呵呵抓她的痒痒:“鬼丫头!” 漪宁痒得张牙舞爪的,笑闹了好一阵子。 玩了一会儿,她继续探了脑袋往外看,突然很惊奇道:“咦,三哥哥和邵哥哥的衣裳一样,真好看。” 顺熙帝闻声凑过去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想来是贤妃的手艺。” 漪宁扭头望过来:“是三哥哥的亲娘吗?” 顺熙帝点头:“没错,贤妃是你三哥哥的母妃。” “那贤妃也是岑伯父的妃子喽?” 顺熙帝略微怔了怔,点点头:“对,没错。” 漪宁突然很是不解:“岑伯父,我阿爹只有我阿娘一个,可是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妻子啊?” 秋千架上的漪宁难得这般开心,暖暖的春风吹拂在耳畔,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太子哥哥,这秋千真好玩。”她双手抓着花藤缠绕的绳子,侧过脸对着身后的岑璋道。 见她开心岑璋也心情大好:“阿宁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带你来这儿荡秋千可好?” “好啊,咱们一言为定。” 漪宁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太子哥哥,你先别推了,停下来。” 岑璋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扶住她的小腰使得秋千停下来,不解的问:“不是说很好玩吗,怎么不玩了?” 漪宁从秋千上下来,指了指:“太子哥哥,你坐下来,该我推你了。娘亲说要懂得分享大家才会愿意永远跟我玩儿。” 岑璋见她小小年纪竟这样懂事,心里也觉得很柔软,他笑着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阿宁好乖哦,不过太子哥哥不喜欢坐上面,太子哥哥就喜欢推着阿宁荡秋千。” “可是”漪宁伸出纤细白嫩的小食指,点着脚尖想触碰他的脸,“你看,太子哥哥你都流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4.入宫 此为防盗章 说话间进了自己的寝殿, 方德宣上前去正要帮他取下头上的冕毓,顺熙帝抬手制止:“这段日子一直照顾阿宁, 好些时候没去皇后那儿了,今晚咱们去椒房殿。”说着率先大阔步地走了。 方德宣微怔了怔神儿,瞧见陛下那步履匆匆的样子, 心下暗思:这哪里是去瞧皇后的啊,分明是没瞧见小郡主不放心。 “陛下, 您慢着点儿,大晚上的,路上黑!”方德宣疾步跟上去, 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陛下摆驾椒房殿——” 领路的黄门各自挑着宫灯在顺熙帝前面引着路, 后面跟随着几名宫女随驾其后,将顺熙帝的御撵簇拥在中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后所住的椒房殿而去。 漪宁好容易熟悉了承乾殿的环境,如今又换了新的地方, 第一晚自然格外的不习惯, 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圆鼓鼓,任凭乳娘怎么哄都不见她有丝毫的睡意。 后来索性皇后亲自过去陪她躺着,将小姑娘拦在自己怀里给她讲故事,又唱以前在宫外时经常唱给阿宝听的儿歌哄她。皇后的歌声柔美,嗓音温和圆润, 漪宁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娘亲还在, 整颗心都跟着踏实了不少。 她像只小懒猫一样在皇后的胸口处蹭了蹭,一只手搭在皇后的腰间,不清不楚的呢喃一声:“阿娘,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宁妹妹和萧景旗,皇后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时越发疼惜,她攥着漪宁肉嘟嘟的小手,怜爱的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是自己的女儿阿宝活过来了。 漪宁一旦犯了困睡着得也很快,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她睡着时的样子很恬静,一张樱桃小嘴儿微微张开着,像半开的花骨朵,娇娇俏俏的。 哄睡了漪宁,皇后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金嬷嬷c银嬷嬷早已备好的洗漱的热水,皇后坐在妆奁前由着她们为自己卸下头上的首饰,却忽听得外面的宫人传话来说陛下朝着椒房殿的方向来了。 金嬷嬷和银嬷嬷一听自然高兴,急急忙忙的就要重新给皇后梳发髻。皇后抬手制止了她们,无奈摇头:“大晚上的梳什么妆,待会儿不还是要卸掉?我与陛下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何必整这些虚的?” 说着她已起身去门口相迎了。 顺熙帝进来时顺势握住了皇后的手,见她墨发随意披散着,烛光映着她皓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如今这般素颜朝天,却也是美极。 陈贵妃是皇宫乃至长安城里绝顶的美人儿,但在顺熙帝瞧来,自己的发妻则独有一份别样的韵致,是这后宫里的任何人能无法比拟的。 “看来朕再晚来一步你便要睡下了。” 皇后笑挽着陛下的胳膊进了大殿,熟练的为他取下头顶的冕毓递给侯一旁的金嬷嬷,又褪去外袍递给银嬷嬷,这才扶着他去旁边的矮榻前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送过去:“喝口蜜水吧,免得夜里口干。”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恰到好处。 宫女太监们早已知趣的退下,大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顺熙帝饮了口蜜水将那精致通透的翡翠小碗搁置在榻几上,又顺势捉住了皇后的手:“朕今日批完折子想到许久不曾过来看你,也不知你这会儿在做什么,便过来瞧瞧。” 皇后十三岁便嫁给了十七岁的顺熙帝,到底夫妻十多年了,皇后又素来是个心细的,对自己的丈夫最是了解不过。如今瞧他说话时略有迟疑,便知他这是瞎说的,若说是来看她倒不如说是阿宁突然离开身边有些放心不下。 记得当初阿宝还在时他便是这般,一会儿看不到女儿便絮絮叨叨个没完。 虽知道他的心思,皇后却也并未道破,只仿若无意地道:“阿宁初来有些认生,刚刚才被臣妾哄睡了,陛下可想去看看她?” 顺熙帝拿着皇后的手把玩着:“她在你这里朕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随意,但方才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星光还是被皇后瞧见了,她无奈笑笑,这人做了皇帝变得可真好面子。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皇后默了须臾突然道:“对了,阿宁明儿个要去晋江阁随二丫头c三丫头她们入学的,臣妾给她准备的衣物倒是忘记送她房里了。不如陛下随臣妾一起过去吧,也顺便瞧瞧那些个乳娘c宫女们是否尽心。” 顺熙帝思虑片刻,勉为其难的应下:“也好。” ———————————————— 椒房殿旁边的落樱阁里,漪宁此刻正睡得酣甜,一头乌发凌乱的散落在竹青色绣着蝴蝶玉兰图案的枕头上,藕色的肌肤泛着红润的绯色,长长的睫毛又浓又翘,偶尔颤动两下,像蜻蜓在扇动翅膀。 顺熙帝在床沿坐着,目光里满是怜爱,素来紧蹙的眉宇间难得疏散着,似乎格外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光。 待出了落樱阁,他又站在窗口凝视片刻,转而对皇后道:“你看这丫头,睡着的时候跟阿宝一样乖巧,像只小花猫。” 皇后也略有些发怔:“阿宁就像上天补偿我们的礼物。” 顺熙帝揽过皇后的肩膀,使得她倚在自己怀里,侧目望向漫天星辰,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战场上为救自己而死的好兄弟。 ———————————————— 晋江阁是专门为皇子c公主及其伴读们设立的念书场所。后面是校场,乃是大家素日里学习骑射之地。 晋江阁一共分为两层,公主们年纪小,为了安全起见在一楼跟随皇后挑选的女官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等课程。至于皇子们则都在阁楼上,由圣上亲自任命的先生进行讲学,要求也比公主们苛刻许多。 但太子岑璋却是不在其列。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顺熙帝对他格外严厉,不仅每日要在东宫听太傅们授课,还要时不时的被顺熙帝宣去一番考问,答得好了未必有什么夸奖,可若答得不好却又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今儿个是漪宁第一天来晋江阁进学,难免有些紧张,早早的过来后便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桌上摆的有书,便拿起来翻看着,煞有介事。 二公主岑锦瑶进来时面无表情,径自坐在漪宁旁边的位置上,两人中间隔着两臂宽的过道。 漪宁往二公主的方向看了看,原本是想打声招呼的,又见对方自打进来后便埋头看着书,全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看她难以接近,漪宁索性死了心,有些讪讪的把头转回来继续看书。 “书拿倒了。”清清冷冷的嗓音,话语里不夹杂一丝情绪。 漪宁下意识环顾四周,待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时顿觉发囧,连忙把手里的书倒回来。再扭头去看岑锦瑶时,她正拿了笔认真练字,瞧上去分外认真,倒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漪宁其实根本还没识字呢,前段日子才跟着岑伯父学会了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这书上像小虫子一样的字她通通不认得,自然不知道怎么拿书才是对的。 如今被二公主道破,她一时间也不好再装模作样了,只拖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想着不知道待会儿先生来了会考问她什么。 大殿里寂静了好一会儿,三公主岑锦玉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时脸上还是高兴的,待目光落在漪宁的身上,粉嘟嘟的小脸儿上明显敛了笑意,看着漪宁时一脸敌意。 之前三公主骂她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还说她是丑八怪,漪宁也很不喜欢这个娇气又嘴巴恶毒的三公主,见她进来也只略瞥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旁边认真练字的二公主。 漪宁听乳娘说过,二公主今年六岁,乃是陈贵妃所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养成了内敛的性子,素日里清冷淡漠,叫人难以接近。圣上喜欢女儿,二公主刚出生时原是很得他疼爱的,可因为二公主性子古怪,就连陛下九五至尊也总在她那儿碰冷钉子,久而久之那份喜爱也就淡了。 漪宁正拖着腮帮子凝视着岑锦瑶发呆,岑锦瑶突然抬头,清冷的目光直射过来,吓得漪宁支着下巴的胳膊一软,整个人顿时往前倾,险些磕在桌子上。 知道岑锦瑶在看着她,漪宁越发窘迫,一时间把头垂得很低,再不敢盯着她看了。 这时,外面的内监吆喝一声:“范女先生到——” 漪宁抬头间一位身着女官服饰,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跨过门槛走进来。见岑锦瑶和岑锦玉都起了身,她也赶忙站起来,随着她们二人一起给先生行了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5.较劲 此为防盗章  太后将岑锦玉扯过去, 轻斥道:“怎么说话呢, 奶奶不是说了你和阿宁要和睦吗?” “可是”岑锦玉不满的还想再说什么, 不料被太后打断,“没什么可是的, 你们俩都是奶奶的好孙女儿,一起跟着奶奶学多好,奶奶教一个也是教, 教两个还是教,就这么定了!” 岑锦玉嘟着小嘴儿, 明显很不乐意。以前奶奶只疼她一个, 现在又多了个萧漪宁跟她争夺奶奶的疼爱, 好气哦! 太后没去看岑锦玉此刻那一脸的不乐意,而是慈爱地弯腰对着漪宁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和玉儿两个人跟奶奶学奶奶自创的‘功夫’,今儿傍晚等你们放了课, 奶奶在这里等你们。” 漪宁乖巧着点头:“好。”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 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 而且学什么都快,如果她也跟奶奶练,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 她却没敢说不, 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 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 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太后还未曾过去呢,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吹箫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c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吹箫,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 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见太子不说话了,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6.跪下 此为防盗章 二公主素来话很少, 今日突然说了这么多,漪宁听上去有些吃力,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了:“我听说岑伯父以前很喜欢你的,你是不是不想被所有人盯着,所以就故意惹怒了岑伯父,让他不喜欢你了?” 岑锦瑶敛着神色,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 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 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 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 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 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 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 为免惹到她, 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 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 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 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顺熙帝被她亲了满脸的口水,却也不嫌弃,反而乐呵呵的抱住她笑呵呵抓她的痒痒:“鬼丫头!” 漪宁痒得张牙舞爪的,笑闹了好一阵子。 玩了一会儿,她继续探了脑袋往外看,突然很惊奇道:“咦,三哥哥和邵哥哥的衣裳一样,真好看。” 顺熙帝闻声凑过去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想来是贤妃的手艺。” 漪宁扭头望过来:“是三哥哥的亲娘吗?” 顺熙帝点头:“没错,贤妃是你三哥哥的母妃。” “那贤妃也是岑伯父的妃子喽?” 顺熙帝略微怔了怔,点点头:“对,没错。” 漪宁突然很是不解:“岑伯父,我阿爹只有我阿娘一个,可是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妻子啊?” 大皇子点了点头,乖顺应着:“母妃,儿臣知错了。” 陈贵妃无奈看着他:“母妃素日里教你那么多,你却仍不如邵恪之看得明白。罢了,事已至此,你这便跟母妃去椒房殿找安福郡主赔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7.责罚 此为防盗章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 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c大皇子c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岑玮c岑璋c岑琰三人依次站成一排, 个个儿小心翼翼, 龙案前坐着的男人不发声,他们也就不敢接腔。岑琰先前落马受重伤刚刚苏醒, 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纱布, 惨白的脸色有几分憔悴, 但此时也不敢懈怠, 强自打起精神站着。 顺熙帝单手支在龙案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 瞧上去倒是认真批阅的样子,但犀利的目光却在扫视着垂首并立的兄弟三人,眸中神色晦暗莫名。 终于,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 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 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 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 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 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秘密找了御医诊治,原本以为没了大碍, 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 此事今后无须再议, 你们可听明白了?”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 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四岁的萧漪宁被刘尚宫抱坐在大腿上,透过马车的窗牖往外看,白玉般的大理石栏杆上雕刻着蜿蜒腾飞的巨龙,红墙金瓦,勾栏玉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这便是皇宫了,今后她要生活的地方。 舅父说爹爹战死了,娘亲跟着爹爹走了。她不知道死是什么,但隐隐有种直觉,她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父母了。 宫里来人时,舅舅跟她说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要接她入宫,以后皇宫便是她的家了。 她以前听母亲说过,母亲和皇后娘娘相识于闺阁,是感情最要好的姐妹。母亲是那样好的一个人,皇后娘娘一定也不会差的。 马车抵达通瑞门时,刘尚宫抱着她下了马车,接受侍卫的排查,又继续步行着往前走。 “刘尚宫,咱们要去哪儿?”漪宁被她抱着,声音绵软糯糯,一双大眼睛水蒙蒙的,整个人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刘尚宫而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的白净,细眉凤眼的,笑起来时无端端让人觉得亲近:“回姑娘,咱们去承乾殿,陛下在等着您呢。” 漪宁低低“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地垂了头,她还以为是要见皇后娘娘的。 承乾殿里,身着玄色龙袍的伟岸男子在龙案前坐着,内监方德宣送来的茶水他一口也没喝,威严肃穆的双目时不时的瞥向外面,神色里透着些许不耐。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眼见陛下的眉头微微蹙着,两边坐着的嫔妃乃至皇后无人敢出言说话。 陈贵妃仗着自己是多年得宠的老人,此时走过去柔声宽慰着:“陛下宽心,萧姑娘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顺熙帝缓缓抬眸,看到陈贵妃国色生香的容颜上满是关切,他拧紧的眉梢松弛几许,转眸看向右手边的皇后:“你派去的刘尚宫怎么回事,这时候了还不见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张口欲要回话,外面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抱着漪宁走进大殿,对着里面的一众主子下跪行礼:“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话音刚落,漪宁就感觉自己被另一个人抱了起来。那人体格健壮,雄厚而结实,有些像父亲的怀抱。 顺熙帝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由想到了同他义结金兰的好兄弟,战场上为救自己被敌军万箭穿心的一幕。他鼻头一酸,眼眶有些红了,沙哑着嗓音对她说:“阿宁,对不起”是他让这孩子小小年纪成了孤儿。 漪宁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向她道歉,但她看得出来,他似乎很难过。以前父亲难过的时候她就会亲一下父亲的脸颊,这样父亲就会开怀大笑,还会夸她是贴心小棉袄。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漪宁突然也有些不忍心,下意识抱上他的脖子,在他左侧脸颊上印了轻轻一吻。 承乾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落针可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8.谈心 此为防盗章  烟霞宫 魏淑妃见女儿哭啼啼的回来, 既诧异又疼惜的亲自迎上去:“我的宝贝儿这是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魏淑妃在这宫里多年却只得了岑锦玉这一个宝贝女儿,向来疼惜如命, 如今见女儿哭成这般模样, 肝儿都跟着疼了。 岑锦玉一边哭一边把被萧漪宁咬伤的手腕伸给魏淑妃看:“母妃,萧漪宁她咬我, 你看都流血了。” 这伤口咬的着实不轻,牙印颇深, 伤处泛着淤青, 虎牙咬过的地方还有红滟滟的血往外冒。 魏淑妃气的骂道:“那个野丫头, 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 也敢欺负我们三公主,我看她是这些日子被圣上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走, 咱们去找你父皇评理去!” 说罢, 她拉着女儿气呼呼的就往外走。 半道儿上遇到从御书房方向过来的陈贵妃, 陈贵妃乃丞相独女, 出嫁前便是长安城里的第一美人儿, 如今入了宫更是无人能及。眸含春水秋波盼,肤如凝脂气似幽兰。 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高领束腰宫装,高耸的领口略向外扩, 将脖颈处的春光展现在外,叫人见了移不开眼去。衣袖上绣了几朵垂丝海棠, 腰间束带系的紧致, 将她玲珑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头上梳着垂月髻, 髻上簪着雀鸟缠枝金步摇,走起路来颦颦婷婷,婀娜多姿。 这些年来陈贵妃在宫里盛宠不衰,和皇后平分秋色,又诞下了皇长子,地位更是不同凡响,就连太后也都对她格外赏识。 魏淑妃闺阁时便屈居她之下,如今入了宫还是不如她。 陈贵妃有儿又有女的,而魏淑妃就只有三公主这一个宝贝女儿在膝下。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又不太得圣上欢心,魏淑妃这些年也没少憋着一口气,以至于每回见了陈贵妃都挤不出笑脸来。如今人在气头上,也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敷衍的行了一礼。 陈贵妃好脾气的没与她计较,眼见三公主泪眼汪汪的,面露关切:“锦玉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问起这个,魏淑妃越发来了气:“还不是那个安福郡主害的,可怜我们三公主如花似玉的模样,若细白的腕上日后留了疤可又如何是好?” 陈贵妃望着她:“若姐姐猜的不错,妹妹你这是要带三公主去御书房找圣上告状?若是如此,我倒觉得现在可不是时候。” “姐姐这是何意,难道我女儿受了那野丫头欺负,我还把这口气咽下不成?”说完魏淑妃斜睨了眼陈贵妃,“我的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是你家二公主,你当然不心疼,倒在这儿说风凉话。” 陈贵妃不以为然:“姐姐这可是为了你好,那安福郡主何许人也,现如今可是陛下的眼珠子,妹妹就这么找上去,你觉得陛下当真会为你和三公主做主?” 她说完见魏淑妃敛眉沉思,看样子是听进去了,又接着道:“说句不好听的,三公主在这宫里可是出了名的跋扈,想来那安福郡主也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了她去,你现在过去闹,陛下若是计较起来,妹妹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谁又为你们母女二人做主呢?” “你!”魏淑妃听得一阵愠恼,用食指指着陈贵妃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贵妃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温婉而端庄的浅笑着:“话我就说到这儿,妹妹听与不听就看你的了。” 见陈贵妃说完这话在宫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走了,魏淑妃留在原地气的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她的贴身宫女怜香低声问道:“娘娘,这御书房咱们还去吗?” 魏淑妃渐渐冷静了下来,细思陈贵妃的话当真觉得有几分道理。萧漪宁被圣上宠若珍宝,她这般冒冒失失过去告状,若被姓萧的野丫头反咬一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默了片刻,眼底渐渐浮现一丝不甘:“萧漪宁,我就让你再舒心两日!” 岑锦玉一听这话,仰脸看着自己的母妃,委屈哒哒地开口:“母妃不疼玉儿了吗?” 眼看三公主连掉了几颗金豆子,魏淑妃心疼不已,拿帕子帮女儿揩了揩泪,柔声道:“乖玉儿,不是母妃不疼你,依着你父皇现如今对那丫头的宠爱,咱们娘儿俩若这么过去未必吃得什么甜头。不过,三日后太后不是就要从万福寺回来了吗?” 谈起太后,魏淑妃一脸的得意。这位太后娘娘出身白衣,原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性格泼辣,做事不讲章法,且又极其护短。若让太后知道自己最疼爱的乖乖孙女儿被个野孩子给咬了,她才不会管那是哪个功臣的孤女呢,必然是要出一口气方能了事。 提起太后,岑锦玉也渐渐有了笑颜:“皇祖母最疼我了,等她回来一定会给我出气的!” 魏淑妃笑着抚了抚女儿肉嘟嘟的脸蛋儿:“三公主乖,咱们就再等等。” 月光如练,夜色如洗,天上的星子争相闪烁着,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顺熙帝走进来的时候,漪宁正用右手支着脸蛋儿在长案前发呆。侍候在一旁的乳娘和宫女们看到圣上,正欲行礼,却被顺熙帝抬手制止,示意她们悄悄退了出去。 顺熙帝走至漪宁身后,那小丫头却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毫无所觉。 他突然伸手掐上她的腋窝,将小丫头往上一提,使得她顺势坐在自己左侧的肩膀上。 漪宁原本还在发愣,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谁时,她咧嘴一笑:“陛下,你怎么来了?” 顺熙帝在罗汉椅上坐下,将小漪宁抱至自己的腿上:“朕在御书房批完了折子回来,见你寝殿的灯还亮着,就知道你这丫头还没睡,所以过来看看。”说着,他宠溺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阿宁方才在想什么,连朕来了都不知道。” 漪宁拿食指蹭了蹭鼻子,有些难以启齿的垂下眼帘:“我,我今天咬了三公主” 顺熙帝眼睛里似笑非笑:“太子都跟朕说了,是锦玉那孩子被淑妃养的太过刁钻,她说的那些话也实在可气,的确该给些教训。” 看到顺熙帝的反应,漪宁意外的回头看他:“陛下不生气吗?” “朕为什么要生气?”顺熙帝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起初朕还担心你会因着她们公主的身份,自己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不过现在看来朕倒是松了口气。” “为什么?”漪宁不解地眨巴着自己乌溜溜的一双杏目,纯净的目光里清澈见底。 顺熙帝抵了抵她的额头:“因为朕相信我们阿宁,相信你会是个好孩子,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旁人。” 漪宁听得眼眶一热,眼看着就要感动的哭出来。 顺熙帝瞧得心疼,赶紧故作轻松地道:“瞧瞧,待会儿你这寝殿怕是要被你这泪水给淹了,到时候阿宁无处安寝了可如何是好?” 漪宁听得破涕为笑:“陛下骗人,阿宁哪儿有那么多眼泪?” “那倒是,咱们阿宁可是个坚强的孩子。”顺熙帝笑着用食指拨弄着她的小脸儿,“对了,再过三日你皇祖母就回来了,她若是看到你呀,肯定喜欢。” “皇祖母?”漪宁诧异地抬头,“是太子哥哥的亲奶奶吗?” “对啊,你太子哥哥的亲奶奶,以后也是你的奶奶。” 漪宁用两根食指戳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好不好?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奶奶肯定最喜欢你了。”顺熙帝说着突然心血来潮,抱着漪宁挪了挪位置,“阿宁,朕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一听讲故事漪宁两眼放光,高兴的拍着手:“好啊好啊,阿宁最喜欢听故事了。” “在很多年以前啊,松原县的东市上有家包子铺,生意特别红火,每日天还没亮就有人排着队等包子出炉。蒸包子的老板娘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夫家姓岑,丈夫是个书生。她生的美,蒸出来的包子也是白白嫩嫩,轻轻咬上一口油水汪汪的,香而不腻,鲜美适口。 有一次,包子铺门前躺了个姓萧的男人,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整个人很是虚弱,明显很多天没吃过饭了。那包子西施瞧见了,让人将那男人抬进店里,又亲自端了六笼屉的包子给他。” “后来呢?那个男人怎么样了?”见顺熙帝拿茶盏喝了口水,漪宁急切地问道。 顺熙帝笑着继续讲:“原来那个男人是个木匠,因家乡闹旱灾才逃难到了那里,这一路走来盘缠都用尽了,他是饿极了闻着包子的香味儿走到店门外的。包子西施看他可怜,就借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在包子铺的隔壁盘下了一间店面,继续做他的木匠生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29.出手 此为防盗章 太后没去看岑锦玉此刻那一脸的不乐意, 而是慈爱地弯腰对着漪宁道:“那咱们可说好了, 以后你和玉儿两个人跟奶奶学奶奶自创的‘功夫’,今儿傍晚等你们放了课, 奶奶在这里等你们。” 漪宁乖巧着点头:“好。”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 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 而且学什么都快,如果她也跟奶奶练, 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 她却没敢说不, 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 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 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 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 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 索性当没看见, 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 太后还未曾过去呢,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 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 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 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吹箫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c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吹箫,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 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0.幽禁 此为防盗章 二公主素来话很少, 今日突然说了这么多, 漪宁听上去有些吃力,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了:“我听说岑伯父以前很喜欢你的, 你是不是不想被所有人盯着, 所以就故意惹怒了岑伯父,让他不喜欢你了?” 岑锦瑶敛着神色, 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 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 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 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 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 默默站起身, 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 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 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 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 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 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 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刘贤妃坐在软榻上抿了口茶,唏嘘叹着:“孩子多了,排在中间的难免不被重视。” “可这也太偏心了。老奴听说邵家四公子是个小霸王,都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刘贤妃瞪她一眼:“旁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必插嘴。” 环嬷嬷自知失言,她家娘娘最不喜欢下人背后嚼舌根了,便默默垂在一旁没再多言。 刘贤妃手艺极好,大小也刚刚好,岑琰看邵恪之穿在身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见你穿上这身行头,很有一股男儿气概。” 邵恪之心上暖暖的,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走出去后便只是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刘贤妃行了大礼:“娘娘有心了。” 刘贤妃亲自扶他起来,笑着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岑琰和邵恪之从静安宫出来时,恰巧看见贴身侍候岑琰的小星子牵了匹马,岑琰看了看那匹棕色的马儿,困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太子殿下以前经常骑的那匹吗,怎么你牵着它。” 小星子回道:“三皇子,这是太子的人牵过来的,说是三皇子以前的那匹太过瘦小,如今太子有了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就把这匹赠与三皇子了。说这马儿性子温顺,最适合三皇子不过了。” 邵恪之道:“太子也是为了三皇子考虑,既然送了,咱们就收下吧。” 岑琰上前看了看那匹马,通体的黑色,骨骼强健,虽和汗血宝马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当真比他那匹好上太多。他点了点头:“太子仁义,顾念兄弟情分。小星子,你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去猎场的路上,因为带着漪宁,顺熙帝抱着她坐在御撵内,御撵四周用黄色轻纱曼帘遮挡,轻纱薄如蝉翼,呈透明,漪宁坐在里面便能看到长安城大街上的繁华。 难得出了皇宫,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叫卖,漪宁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她这般高兴,顺熙帝便觉得此次出门带上她是对的。在宫里是她素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招人喜爱,但像今日这般欢呼雀跃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看来阿宁很喜欢出宫,等以后有了空,岑伯父就多带你出来转转,好不好?” 漪宁正弓着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这话蓦然回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高兴地过去一把抱住顺熙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岑伯父真好!” 顺熙帝被她亲了满脸的口水,却也不嫌弃,反而乐呵呵的抱住她笑呵呵抓她的痒痒:“鬼丫头!” 漪宁痒得张牙舞爪的,笑闹了好一阵子。 玩了一会儿,她继续探了脑袋往外看,突然很惊奇道:“咦,三哥哥和邵哥哥的衣裳一样,真好看。” 顺熙帝闻声凑过去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想来是贤妃的手艺。” 漪宁扭头望过来:“是三哥哥的亲娘吗?” 顺熙帝点头:“没错,贤妃是你三哥哥的母妃。” “那贤妃也是岑伯父的妃子喽?” 顺熙帝略微怔了怔,点点头:“对,没错。” 漪宁突然很是不解:“岑伯父,我阿爹只有我阿娘一个,可是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妻子啊?” 尚食局的膳食和点心最为精致,味道也是可口的,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大都很喜欢。顺熙帝将它们逐一摆在漪宁跟前,她却勉强咬了两口便摇头不肯再进。 眼看这孩子没几日便消瘦下来,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儿也变得暗黄,整个人蔫蔫的,顺熙帝急的不行,无奈之下寻了御医来诊治,开胃健脾的药也开了不少,却仍是没什么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1.圣怒 此为防盗章  韩婕妤身形明显一滞, 掐着她脖子的手一点点丧失了力道,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打下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摇着头:“怎么会呢, 皇后娘娘方才还亲自过来慰问我, 她那么贤惠大度的一个人, 为什么隐瞒我怀孕的事” 春桃摸着脖子咳嗽了一会儿, 膝行上前拉着韩婕妤的衣袖道:“婕妤,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不敢有半点虚言。御医院的赵大人曾在您午憩时为您请过平安脉, 说婕妤您有了身子。奴婢本想等您醒了便将此事告诉您, 可皇后娘娘不知怎么抢先知道了, 把奴婢宣去椒房殿恐吓奴婢,让奴婢隐瞒您有孕的事, 否则,否则就要杀了奴婢和奴婢的家人。奴婢当时不敢不从啊!” 春桃一边说着, 一边很是惭愧的给韩婕妤磕头, 额头撞击地面, 眼看都磕出红印子来,韩婕妤却仍余怒未消,站起身来狠狠踢了她一脚:“所以你就当真隐瞒不说?春桃, 你可别忘了, 我才是你的主子!” 春桃哭着道:“奴婢自知有愧, 所以才想到了让您接近安福郡主的主意来。奴婢没想害您, 只是想着若您被圣上重新宠幸,有圣上护着您时奴婢再把实情相告。可是,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您的孩子也还请婕妤恕罪!”她说着,再次不间断地给韩婕妤磕着头。 这回,韩婕妤脸上总算有了变化,她弯腰扯住春桃的衣领迫使她抬起头来,眼见她额头上此刻已磕出血来,殷红刺目的血顺着伤口处淌下来,滑落在鼻翼的一端,她不忍直视,下意识撇过脸去:“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春桃眼见她信了几分,一脸真诚地说道:“奴婢不敢再骗婕妤,您若不信,就宣了赵御医来问,他的确一早就诊出了您有孕一事。当时奴婢想着,您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圣上,正好可以借着告诉圣上这个好消息前去拜见,所以便跟赵御医说等您醒了奴婢亲自告诉您给您一个惊喜,让赵御医暂不上报。可是,后来谁又想到中途居然横空出来个皇后。”说到此处,春桃表现的一脸愤恨。 韩婕妤认真端详了片刻春桃,突然起身出去让人宣了赵御医来见。 等赵御医被询问过后离开,韩婕妤脸色明显更阴沉了。可是,她又百思不得其解:“陈贵妃有大皇子,刘贤妃有三皇子,还有二公主c三公主她们不都安然降生了,为什么轮到我身上,皇后娘娘要这么对我。” 春桃暗自松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扶住她:“婕妤,您当心着自己的身子,这会子还是在榻上躺着吧。” 韩婕妤由她扶着去榻上歇息,在春桃给她盖被子时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春桃,你方才说我滑胎一事并非意外,你这话究竟是何意?” 春桃道:“娘娘您想啊,那安福郡主可是皇后娘娘养着呢,您可不就是因为拉扯安福郡主时才失足落入湖里去的?奴婢在一旁看得仔细,是安福郡主又突然推了您一把,您这才跌进湖里的。” “安福郡主不过才四岁,她哪儿来那么大力道?”韩婕妤有些不相信,仍旧十分不信任的打量着春桃。她还是不明白,春桃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忠心了起来? 春桃眼眸低垂,认真道:“安福郡主力气是小,可婕妤您不是当时不小心踩到石子了吗,本来身体就不稳当,又被她用力一推,再平衡的身子她也是受不住的啊。” 韩婕妤脸上燃起一丝愤怒,脸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照你这么说,是皇后和安福郡主她们二人联合起来故意害了我的孩子?” 春桃依旧低垂着头:“奴婢不敢这么讲,可是您想,前头皇后刚说要奴婢隐瞒您有孕一事,紧接着婕妤您便滑了胎,还是因为皇后亲自抚养的安福郡主,您还觉得这不可疑吗?” 韩婕妤气得双手死死抓住身上的被褥,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春桃瞥了一眼,突然又跪了下去:“都是奴婢的错,若非奴婢给您出什么主意去接近那个安福郡主,也不会可是婕妤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是真的希望您能博得圣宠,所以才” 韩婕妤不等她说完突然打断她,目光上下打量着跪在榻前的春桃,眼底似有困惑:“春桃,咱们一起在清池宫侍奉陈贵妃时关系便不好,后来你被陈贵妃指派来照顾我,我也一直待你不好,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忠心?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春桃面色微惊,忙垂下头去回话:“奴婢以前与婕妤的关系的确不好,也的确不想真心服侍您,以前跟您对着干,也没少受到惩处。可最近奴婢想通了,陈贵妃既然把奴婢赐给您,日后奴婢便永远是您的人了,奴婢的命捏在婕妤手上,也只有依靠着您才能有安安稳稳的日子过。奴婢对您忠心,日后您富贵了自然不会亏待奴婢的。” 韩婕妤细细打量着春桃若有所思,若这丫头说她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她是决计不会信的。可如今她这样说,她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她现在是自己的贴身宫女,跟自己对着干可没好处。 她亲自将春桃搀扶起来:“还算你悟得明白,这件事你原本也是一片好意,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我暂且不计较,毕竟,咱们俩以前虽然不和睦,可这宁秀宫中我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你只要安守本分,我以后会对你好些的。” 春桃忙感激涕零的谢恩,韩婕妤对她摆了摆手:“去吧,看看药熬好了没。” 春桃应诺离开后,韩婕妤死死抓紧被褥咬牙切齿。 ———————————————— 清池宫,春桃和采薇耳语几句离开后,采薇回了大殿。 陈贵妃一身鹅黄色的宫妆襦裙,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前,脸上未施粉黛却已是美极。殿内摇曳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连肌肤都好似成了透明,娇嫩而细腻。 采薇附耳对她言语了片刻,她莞尔一笑,略微颔首:“做的不错。” 采薇拿玉梳为她梳理着后面披散着的墨发,感叹道:“看来娘娘您当初把春桃这颗棋子安插在韩婕妤身边还真是步好棋,这下韩焉那个蠢女人怕是要与皇后结仇了。” 说着,她又面露不解之色:“可是娘娘,奴婢有些不明白,韩婕妤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难道她还真能与皇后对抗不成?” 陈贵妃笑着摇头:“你可别小看小人物,有时候坏了大事的偏偏还就是小人。即便韩婕妤不能扳倒皇后,总也会想办法让帝后之间生出芥蒂来的。这步棋,本宫相信自己不会走错,咱们就单等着看好戏吧。” 采薇仍有些不明白,但做下人的规矩她还是懂的,便也没敢多问,只默默帮着陈贵妃梳头。 突然不知怎的,采薇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她脸色微变,惊得后退半步:“二,二公主!” 陈贵妃神色微凛,侧目望着站在不远处碧纱窗前的二公主岑锦瑶,语气清冷异常:“你何时来的?” 岑璋刚喝了一口鸡汤,闻此被呛得蓦然咳嗽起来,脸颊紧跟着红了。 漪宁见此突然跑到门口,眼见顺熙帝进来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软软糯糯的喊了声:“岑伯父。”小姑娘声音甜软娇俏,听得顺熙帝心情明显好了些,倒也没注意后面赶忙拿帕子擦嘴的太子,而是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 漪宁顺势抱住顺熙帝的头,狠狠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顺熙帝受宠若惊,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今儿个怎么对岑伯父这么热情?难道你犯什么错了?” 漪宁嘟嘟小嘴儿:“才没有呢,阿宁很乖的。” “是吗?”顺熙帝挑了挑眉,抱着她进了大殿。 彼时太子早已收拾妥当,规规矩矩在一旁侯着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不由冲顺熙帝怀里的漪宁莞尔一笑,眸中透着一丝赞赏。这丫头年纪不大,小脑袋瓜却灵光着呢。 顺熙帝抱着漪宁在桌边坐下,看了看碗里的鸡汤:“呦,我们阿宁喝鸡汤呢,好喝吗?” 漪宁点了点头,仰着头回答着:“好喝。” 顺熙帝暖暖的目光看着她,眉眼间皆是笑意。 “这鸡汤还热着呢,陛下也喝些吧。”皇后说着,已经拿青瓷碗为顺熙帝盛了一碗。 顺熙帝在御书房批奏折直到现在,如今也着实有些饿了,又见那鸡汤炖的极好,上面飘着红色的枸杞和绿色的葱花儿,看上去极有食欲的样子,便当真尝了一口。 默默品了须臾,顺熙帝侧首看着旁边的皇后:“这是你的手艺吧,朕尝得出来。” 皇后莞尔一笑,微微眯着的凤目里似有秋波荡漾,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而又美好的气息:“陛下喜欢便好。” 顺熙帝点了点头,将漪宁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转而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太子,脸上的暖意渐渐敛去,深沉复杂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整个大殿出奇的安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2.求娶 此为防盗章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 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而且学什么都快, 如果她也跟奶奶练, 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 她却没敢说不,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 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 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 到了下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 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 太后还未曾过去呢, 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 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 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 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 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 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 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吹箫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c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吹箫,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 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3.冷宫 此为防盗章 这回, 韩婕妤脸上总算有了变化, 她弯腰扯住春桃的衣领迫使她抬起头来,眼见她额头上此刻已磕出血来, 殷红刺目的血顺着伤口处淌下来,滑落在鼻翼的一端, 她不忍直视, 下意识撇过脸去:“你所说的, 可是真的?” 春桃眼见她信了几分, 一脸真诚地说道:“奴婢不敢再骗婕妤,您若不信,就宣了赵御医来问, 他的确一早就诊出了您有孕一事。当时奴婢想着,您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圣上,正好可以借着告诉圣上这个好消息前去拜见,所以便跟赵御医说等您醒了奴婢亲自告诉您给您一个惊喜, 让赵御医暂不上报。可是,后来谁又想到中途居然横空出来个皇后。”说到此处, 春桃表现的一脸愤恨。 韩婕妤认真端详了片刻春桃, 突然起身出去让人宣了赵御医来见。 等赵御医被询问过后离开, 韩婕妤脸色明显更阴沉了。可是, 她又百思不得其解:“陈贵妃有大皇子,刘贤妃有三皇子, 还有二公主c三公主她们不都安然降生了, 为什么轮到我身上, 皇后娘娘要这么对我。” 春桃暗自松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扶住她:“婕妤,您当心着自己的身子,这会子还是在榻上躺着吧。” 韩婕妤由她扶着去榻上歇息,在春桃给她盖被子时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春桃,你方才说我滑胎一事并非意外,你这话究竟是何意?” 春桃道:“娘娘您想啊,那安福郡主可是皇后娘娘养着呢,您可不就是因为拉扯安福郡主时才失足落入湖里去的?奴婢在一旁看得仔细,是安福郡主又突然推了您一把,您这才跌进湖里的。” “安福郡主不过才四岁,她哪儿来那么大力道?”韩婕妤有些不相信,仍旧十分不信任的打量着春桃。她还是不明白,春桃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忠心了起来? 春桃眼眸低垂,认真道:“安福郡主力气是小,可婕妤您不是当时不小心踩到石子了吗,本来身体就不稳当,又被她用力一推,再平衡的身子她也是受不住的啊。” 韩婕妤脸上燃起一丝愤怒,脸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照你这么说,是皇后和安福郡主她们二人联合起来故意害了我的孩子?” 春桃依旧低垂着头:“奴婢不敢这么讲,可是您想,前头皇后刚说要奴婢隐瞒您有孕一事,紧接着婕妤您便滑了胎,还是因为皇后亲自抚养的安福郡主,您还觉得这不可疑吗?” 韩婕妤气得双手死死抓住身上的被褥,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春桃瞥了一眼,突然又跪了下去:“都是奴婢的错,若非奴婢给您出什么主意去接近那个安福郡主,也不会可是婕妤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是真的希望您能博得圣宠,所以才” 韩婕妤不等她说完突然打断她,目光上下打量着跪在榻前的春桃,眼底似有困惑:“春桃,咱们一起在清池宫侍奉陈贵妃时关系便不好,后来你被陈贵妃指派来照顾我,我也一直待你不好,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忠心?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春桃面色微惊,忙垂下头去回话:“奴婢以前与婕妤的关系的确不好,也的确不想真心服侍您,以前跟您对着干,也没少受到惩处。可最近奴婢想通了,陈贵妃既然把奴婢赐给您,日后奴婢便永远是您的人了,奴婢的命捏在婕妤手上,也只有依靠着您才能有安安稳稳的日子过。奴婢对您忠心,日后您富贵了自然不会亏待奴婢的。” 韩婕妤细细打量着春桃若有所思,若这丫头说她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她是决计不会信的。可如今她这样说,她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她现在是自己的贴身宫女,跟自己对着干可没好处。 她亲自将春桃搀扶起来:“还算你悟得明白,这件事你原本也是一片好意,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我暂且不计较,毕竟,咱们俩以前虽然不和睦,可这宁秀宫中我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你只要安守本分,我以后会对你好些的。” 春桃忙感激涕零的谢恩,韩婕妤对她摆了摆手:“去吧,看看药熬好了没。” 春桃应诺离开后,韩婕妤死死抓紧被褥咬牙切齿。 ———————————————— 清池宫,春桃和采薇耳语几句离开后,采薇回了大殿。 陈贵妃一身鹅黄色的宫妆襦裙,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前,脸上未施粉黛却已是美极。殿内摇曳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连肌肤都好似成了透明,娇嫩而细腻。 采薇附耳对她言语了片刻,她莞尔一笑,略微颔首:“做的不错。” 采薇拿玉梳为她梳理着后面披散着的墨发,感叹道:“看来娘娘您当初把春桃这颗棋子安插在韩婕妤身边还真是步好棋,这下韩焉那个蠢女人怕是要与皇后结仇了。” 说着,她又面露不解之色:“可是娘娘,奴婢有些不明白,韩婕妤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难道她还真能与皇后对抗不成?” 陈贵妃笑着摇头:“你可别小看小人物,有时候坏了大事的偏偏还就是小人。即便韩婕妤不能扳倒皇后,总也会想办法让帝后之间生出芥蒂来的。这步棋,本宫相信自己不会走错,咱们就单等着看好戏吧。” 采薇仍有些不明白,但做下人的规矩她还是懂的,便也没敢多问,只默默帮着陈贵妃梳头。 突然不知怎的,采薇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她脸色微变,惊得后退半步:“二,二公主!” 陈贵妃神色微凛,侧目望着站在不远处碧纱窗前的二公主岑锦瑶,语气清冷异常:“你何时来的?”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漪宁见了跟着站起来:“二公主,岑伯父说这回狩猎要带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岑锦瑶头也没回,神色淡淡:“我没兴趣。” 漪宁看她态度不怎么好,为免惹到她,索性也就不跟她说太多话了:“那你自己好好练吧,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们了。”说完自个儿摇头晃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似乎永远都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 岑锦瑶射箭的动作收回来,侧眸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姑娘,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而复杂。多么纯真活泼的姑娘,可惜待在这皇宫里,早晚会变的。 那晚母妃和采薇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有些许猜测,终归是对皇后和漪宁不利的。 萧漪宁自幼失去双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母妃的心可真狠。 ———————— 几日后,静安宫 三皇子岑琰一身利落的骑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母妃,你瞧这骑装做的恰好合身,儿子穿在身上刚刚好。” 刘贤妃在昭君软榻上坐着,身上穿着素净的乳白色宫装,上面绣着浅淡的黄色茉莉,墨发由一支白玉簪固定,除此再无别的装饰。她五官精致,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因为常年卧病,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周身散发着一股娴静,似有出尘之气。 旁边的环嬷嬷搀扶她起了身,她缓缓走至儿子跟前,慈爱的为他抚了抚领口的灰尘。这本是新衣,领口处其实干干净净的,但刘贤妃仍做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 刘贤妃体弱,当初诞下岑琰时也将这病气过继在了儿子身上,是以刘贤妃对岑琰格外疼惜。虽然昨晚上已经嘱咐过儿子多次,可今日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身子不好,狩猎之时莫要深入危险之地,也别像太子和大皇子那般争强好胜,只当是散散心。你平平安安的,在母妃心里比什么都强,可曾记下了?” 入宫多年,刘贤妃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素来不争不抢,对圣上也早已死心。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她们母子二人平安舒心来的重要。 岑琰自然明白母妃的心思,这话虽已听过很多遍,仍认真的回着:“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我不会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争什么。只是许久不能骑马了,还有些心里痒痒。” 刘贤妃笑笑,又叮嘱一句:“骑马也得小心着些,别摔了。”岑琰因为身体的缘故,马术并不怎么好。 “好了母妃,你放心吧,儿子都记下了。” 这孩子乖巧,刘贤妃很是欣慰。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邵二公子来了。 邵恪之进来后,先规规矩矩向刘贤妃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到邵恪之,刘贤妃笑着招呼:“霆儿来了,刚好,前几日本宫给琰儿做骑装时也给你做了一套,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已示意环嬷嬷去拿了。 自打邵敬霆为自己另取了表字恪之,同辈便都以恪之而称之,长辈们则大都是连名带姓唤他邵敬霆。而贤妃娘娘却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每次都很温柔的唤她霆儿。就连她的亲生母亲,每次看到她都不曾这样叫过他。只会一脸不耐的对他道:“老二,怎么当哥哥的,净会欺负你弟弟!” 邵恪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劳烦贤妃娘娘。” 环嬷嬷已经将骑装呈了上来,刘贤妃笑着道:“琰儿和太子c大皇子他们都不大能处在一起,也亏得皇后娘娘选你做了他的伴读,看你们俩关系好,本宫也拿你和他同等对待。去岁狩猎时,我看你连身骑装都没有,今年也便给你做了一套。”说着对岑琰使了使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霆儿进去换衣裳。”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环嬷嬷禁不住碎了句嘴:“也不知那长浚伯夫人是怎么想的,有邵二公子这么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儿子,却偏偏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是亲生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4.恳求 此为防盗章 太后瞧着她越发爱怜, 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儿,娇娇嫩嫩的,似乎一碰就能出水儿。她不由得凤眼一眯:“阿宁长大了随你娘,也是个美人胚!” 漪宁被夸好看,傻乎乎的笑着, 一双杏眼笑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牙子。 两人路过小亭子时, 等的快要睡着的岑锦玉简直要哭了,急急忙忙跑上前, 扯着太后的手半撒娇半抱怨地道:“皇祖母, 玉儿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太后笑笑,摸了摸她头上的元宝髻:“奶奶下午睡得晚,醒的也就晚了些,让玉儿久等了。” 岑锦玉不大乐意地嘟着小嘴儿:“我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这个年纪并不知道大半个时辰是多久, 只是方才她身边的宫女这么说,她也就记住了。而是事实,应该比大半个时辰还要多些吧。 太后却明显很是惊愕,脸上的表情似颦似蹙:“现在离放课才两刻钟,半个时辰可是四刻,你不好好念书提前出来了是不是?” 岑锦玉没想到太后这么厉害,随口一句话就被她给发现了,原本是想求安慰的, 如今却心虚的低着头:“我, 我错了……” 太后无奈看着她:“不想奶奶告诉你父皇, 以后就万不能再这样了,明白吗?” “是……”她可怜巴巴低头拧着衣服的一角,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太后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也不跟她计较,只是道:“今儿个发生了点儿变故,明日再学吧,走吧,奶奶带你们去长乐宫吃点心去。”太后说着,一手牵着一个走了。 —————————— 长乐宫 太后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漪宁正趴在榻几前发呆,岑锦玉倒是在一旁拿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点心的碟子在岑锦玉怀里抱着,漪宁身边什么也没有。 太后蹙了蹙眉:“玉儿,那点心是让你和阿宁一起吃的,怎么你一个人全抱在怀里了?” “她不爱吃这个。”岑锦玉吃得很开心,头都没抬。 太后走过去点了点她的脑袋:“小气鬼!奶奶平日里白教你相亲相爱了。”说着,她转而看向漪宁:“咱不跟她吃一盘,奶奶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些。”一旁的宫女闻声下去拿点心了。 漪宁没想着点心的事,只是困惑着看向太后:“奶娘,真的有蓝色的鱼吗?” 太后摇摇头:“不知道,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什么蓝色的鱼。如果真有这么稀奇的鱼,想来早就在阖宫上下传开了,哪里还轮得着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告诉你?” “那就是刚才那个才人在骗我咯?”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呆头呆脑的,却分外可爱,想了想又问,“奶奶,才人是什么?” “……算是你岑伯父的妾吧。”太后想了想,这么答道。 这边正说着话,玉嬷嬷去韩才人那边打探消息回来了:“太后,韩才人醒了,不过……” 看她欲言又止,太后最受不了这个,忍不住催促:“不过什么,你倒是赶紧说。” 玉嬷嬷低声道:“韩才人怀了身孕,但因为在水里呆的太久,没,没了……” 太后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她虽然不怎么记得那个什么才人,可肚子里怀的说到底也是她的孙子啊。陛下本就子嗣单薄,如今好容易又有一个,偏偏又…… 她沉默了一会儿:“陛下知道了吗?” 玉嬷嬷回道:“已经知道了,为了安抚韩才人的丧子之痛,下旨升了韩才人做婕妤,皇后也亲自过去看了。” 太后此刻也有几分烦躁:“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湖里去,韩才人怎么说?” 玉嬷嬷道:“韩才人得知自己落胎挺伤心的,不过她说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脚下的石子滑倒,这才跌进湖里的,说跟郡主没什么关系。” 太后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想借着亲近阿宁博宠,殊不知自己早已有了身孕,反而害了自个儿。罢了,拿些补品给她送过去。” 玉嬷嬷走后,太后将阿宁抱坐在自己怀里笑着问:“阿宁今晚在长乐宫用膳可好?” 漪宁乖乖点头:“好。” 一旁只顾吃点心的岑锦玉一听这话点心也不吃了,扔在一边:“我也要在长乐宫用膳!” 太后笑着点头:“行,待会儿吩咐了尚食局把你们俩喜欢的饭菜都送到这儿来。” ———————————————— 晚膳后漪宁被皇后身边的金嬷嬷接回椒房殿时,太子岑璋也在。因为听说了韩才人落水一事,他有些担心漪宁,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 对于太子哥哥的关怀漪宁能感受得到,因此心间暖暖的,也很乖巧的同他说话。 “今日这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年纪小,以后再不可到湖边去了,记下了不曾?”岑璋认真嘱咐着,虽只有八岁,但听这语气倒像是个小大人。 漪宁倒也很听话地应着,想了想又道:“我以前从来都不去那里的,这回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我才去看的……”她说的话不怎么理直气壮,小脑袋一直垂得很低,声音也小的可怜。话一说完撅着屁股趴在玫瑰椅,不好意思的把脸给藏了起来。 岑璋被她娇俏的模样惹得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拉起来,看她眼眶红红其实也知道她吓得不轻,于是笑着戳了戳她的唇角:“太子哥哥没有怪你的意思,来,笑一个。” 漪宁呆呆着抬头看他,似乎没听清他方才说了什么,水蒙蒙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啊?” 岑璋笑笑:“没事儿,你今日在皇祖母的长乐宫吃得什么?” 漪宁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说着:“长乐宫的饭菜可香了,有蛋花银耳汤,还有掺了红果子和甜枣儿的糯米糖糕,蜜饯儿鸭梨,奶白枣宝……” 岑璋听得无奈摇头:“怎么全都是甜食,吃多了可对牙口不好,以前你在椒房殿母后都不让你吃那么多甜食的。” 漪宁一本正经道:“奶奶说我好不容易在长乐宫用一次晚膳,放肆的吃一回没关系的。”说完她复又想到什么,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来,小心翼翼拿了块儿琼花软糖糕递给岑璋,“太子哥哥,你尝尝这个。” 那是一块琼花形样的糕点,上面洒了细腻的白糖,点心晶莹剔透的,看上去似乎很有食欲。 岑璋不爱吃甜,但见她递过来一脸期待,便也伸手接过来试着尝了一口,斯文的咀嚼着。 “怎么样,好不好吃?”漪宁眼睛里闪闪发亮,双手抱成拳头放在下巴处,小眼神似乎格外期待她的回答。 岑璋略点了点头:“挺甜的。” 漪宁有些小小的失望:“对了,太子哥哥不爱吃甜食的。邵哥哥跟我一个口味,他也喜欢吃着这个。”说到邵恪之爱吃,她明显又有了好心情,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也跟着泛光。 岑璋却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吃?” “因为这是他给我的点心啊。”漪宁仰脸答着,又很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前两天大皇子欺负我,邵哥哥帮我说话,我就把我的玫瑰酥给他吃,后来他又给了我琼花软糖糕,说是回礼。”说完又喜滋滋夸奖一句,“邵哥哥人真好,我最喜欢琼花软糖糕了。” 自打漪宁入了宫,岑璋第一次见到便喜欢得紧,他跟二公主、三公主都不甚相熟,自己又没亲妹妹,也算是把漪宁当成自己个儿的亲妹妹对待的。 如今眼瞧着自己捧在心坎儿里的人嘴里居然说着别的人,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唤着,太子明显有些吃味儿了,他不大乐意地哼唧两声:“男子汉才不爱吃甜食呢,那是姑娘家才喜欢的东西,那个邵恪之可真奇怪!” 她叹息一声,亲自拉儿子起身,伸手捧着他的脸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母妃的心呢。那岑锦玉刁蛮任性、恣意妄为,和你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你何苦为了她去得罪安福郡主?那安福郡主的确无父无母,也没个亲人可以依靠,但只要你父皇愿意捧着她,那她就是最尊贵无比的。若你父皇因此而疏远你,母妃再怎么为你铺路都是于事无补的,你明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5.书信 此为防盗章 漪宁没听太懂, 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太后很护着自己,她不由得甜甜一笑, 唇角有梨涡浅放,声音娇软的好似沾了蜜糖一般:“奶奶真好!” 太后瞧着她越发爱怜, 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儿,娇娇嫩嫩的,似乎一碰就能出水儿。她不由得凤眼一眯:“阿宁长大了随你娘,也是个美人胚!” 漪宁被夸好看,傻乎乎的笑着,一双杏眼笑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牙子。 两人路过小亭子时, 等的快要睡着的岑锦玉简直要哭了,急急忙忙跑上前,扯着太后的手半撒娇半抱怨地道:“皇祖母, 玉儿等了你好久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太后笑笑,摸了摸她头上的元宝髻:“奶奶下午睡得晚, 醒的也就晚了些, 让玉儿久等了。” 岑锦玉不大乐意地嘟着小嘴儿:“我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这个年纪并不知道大半个时辰是多久,只是方才她身边的宫女这么说, 她也就记住了。而是事实, 应该比大半个时辰还要多些吧。 太后却明显很是惊愕,脸上的表情似颦似蹙:“现在离放课才两刻钟, 半个时辰可是四刻, 你不好好念书提前出来了是不是?” 岑锦玉没想到太后这么厉害, 随口一句话就被她给发现了,原本是想求安慰的,如今却心虚的低着头:“我,我错了……” 太后无奈看着她:“不想奶奶告诉你父皇,以后就万不能再这样了,明白吗?” “是……”她可怜巴巴低头拧着衣服的一角,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太后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也不跟她计较,只是道:“今儿个发生了点儿变故,明日再学吧,走吧,奶奶带你们去长乐宫吃点心去。”太后说着,一手牵着一个走了。 —————————— 长乐宫 太后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漪宁正趴在榻几前发呆,岑锦玉倒是在一旁拿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点心的碟子在岑锦玉怀里抱着,漪宁身边什么也没有。 太后蹙了蹙眉:“玉儿,那点心是让你和阿宁一起吃的,怎么你一个人全抱在怀里了?” “她不爱吃这个。”岑锦玉吃得很开心,头都没抬。 太后走过去点了点她的脑袋:“小气鬼!奶奶平日里白教你相亲相爱了。”说着,她转而看向漪宁:“咱不跟她吃一盘,奶奶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些。”一旁的宫女闻声下去拿点心了。 漪宁没想着点心的事,只是困惑着看向太后:“奶娘,真的有蓝色的鱼吗?” 太后摇摇头:“不知道,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什么蓝色的鱼。如果真有这么稀奇的鱼,想来早就在阖宫上下传开了,哪里还轮得着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告诉你?” “那就是刚才那个才人在骗我咯?”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呆头呆脑的,却分外可爱,想了想又问,“奶奶,才人是什么?” “……算是你岑伯父的妾吧。”太后想了想,这么答道。 这边正说着话,玉嬷嬷去韩才人那边打探消息回来了:“太后,韩才人醒了,不过……” 看她欲言又止,太后最受不了这个,忍不住催促:“不过什么,你倒是赶紧说。” 玉嬷嬷低声道:“韩才人怀了身孕,但因为在水里呆的太久,没,没了……” 太后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她虽然不怎么记得那个什么才人,可肚子里怀的说到底也是她的孙子啊。陛下本就子嗣单薄,如今好容易又有一个,偏偏又…… 她沉默了一会儿:“陛下知道了吗?” 玉嬷嬷回道:“已经知道了,为了安抚韩才人的丧子之痛,下旨升了韩才人做婕妤,皇后也亲自过去看了。” 太后此刻也有几分烦躁:“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湖里去,韩才人怎么说?” 玉嬷嬷道:“韩才人得知自己落胎挺伤心的,不过她说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脚下的石子滑倒,这才跌进湖里的,说跟郡主没什么关系。” 太后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想借着亲近阿宁博宠,殊不知自己早已有了身孕,反而害了自个儿。罢了,拿些补品给她送过去。” 玉嬷嬷走后,太后将阿宁抱坐在自己怀里笑着问:“阿宁今晚在长乐宫用膳可好?” 漪宁乖乖点头:“好。” 一旁只顾吃点心的岑锦玉一听这话点心也不吃了,扔在一边:“我也要在长乐宫用膳!” 太后笑着点头:“行,待会儿吩咐了尚食局把你们俩喜欢的饭菜都送到这儿来。” ———————————————— 晚膳后漪宁被皇后身边的金嬷嬷接回椒房殿时,太子岑璋也在。因为听说了韩才人落水一事,他有些担心漪宁,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 对于太子哥哥的关怀漪宁能感受得到,因此心间暖暖的,也很乖巧的同他说话。 “今日这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年纪小,以后再不可到湖边去了,记下了不曾?”岑璋认真嘱咐着,虽只有八岁,但听这语气倒像是个小大人。 漪宁倒也很听话地应着,想了想又道:“我以前从来都不去那里的,这回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我才去看的……”她说的话不怎么理直气壮,小脑袋一直垂得很低,声音也小的可怜。话一说完撅着屁股趴在玫瑰椅,不好意思的把脸给藏了起来。 岑璋被她娇俏的模样惹得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拉起来,看她眼眶红红其实也知道她吓得不轻,于是笑着戳了戳她的唇角:“太子哥哥没有怪你的意思,来,笑一个。” 漪宁呆呆着抬头看他,似乎没听清他方才说了什么,水蒙蒙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啊?” 岑璋笑笑:“没事儿,你今日在皇祖母的长乐宫吃得什么?” 漪宁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说着:“长乐宫的饭菜可香了,有蛋花银耳汤,还有掺了红果子和甜枣儿的糯米糖糕,蜜饯儿鸭梨,奶白枣宝……” 岑璋听得无奈摇头:“怎么全都是甜食,吃多了可对牙口不好,以前你在椒房殿母后都不让你吃那么多甜食的。” 漪宁一本正经道:“奶奶说我好不容易在长乐宫用一次晚膳,放肆的吃一回没关系的。”说完她复又想到什么,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来,小心翼翼拿了块儿琼花软糖糕递给岑璋,“太子哥哥,你尝尝这个。” 那是一块琼花形样的糕点,上面洒了细腻的白糖,点心晶莹剔透的,看上去似乎很有食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6.和好 此为防盗章  春桃明知她故意找茬却也只得忍着, 闻此忙跪在了地上,下面的石子路硌得她双膝疼痛,使得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嘴上却道:“才人错怪奴婢了, 奴婢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韩才人冷哼一声:“少在我跟前装,以前咱们一起在清池宫里同为奴婢时,你在贵妃娘娘跟前比我还要得宠些,如今我成了主子, 你仍是奴婢,且还屈居我之下岂会没有怨言?你春桃会胆心我的身子?笑话!” 春桃低着头:“才人这是说得哪里话, 跟着才人这么久, 春桃早就是才人的人了,以前虽然多有得罪, 可现如今奴婢对您可是真心的。否则,奴婢也不会给您出主意让您接近圣上最宠爱的安福郡主啊。”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 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 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 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 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 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 她重新获得宠爱, 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 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漪宁不大喜欢,顺熙帝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盘子里的丸子就下去了大半,金嬷嬷又盛了汤给他喝。 顺熙帝吃饱喝足之后,擦了擦嘴突然把外面的方德宣喊了进来:“过几日便要春猎了,太子去年的那匹马不怎么好,今年把胡人进贡的上好汗血宝马赐给他,这会儿太子应在校场,你派人给他送过去。” 方德宣走后,漪宁开始拉着顺熙帝的胳膊乞求去猎场的事儿了。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c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c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漪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嘴里,又见邵恪之也在吃,便故意模仿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吃吗?”耳边突然传来邵恪之的声音,漪宁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呃好吃吗,她刚刚好像没太注意哎。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邵恪之一时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甜糕给她:“或许还是这个适合你。” 漪宁捧着甜糕,小声道:“邵哥哥,你给我的琼花软糖糕我都吃完了。” 邵恪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漪宁有些急了,他上回不是说以后经常带给她吃的吗?难道是他后悔了,以后不打算给她带了? “我,我可以拿玫瑰酥给你换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如果自己不让他白送,或许他就会同意了吧? 邵恪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漪宁高兴的杏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这般一笑又露出一排小奶牙,更是像个小花仙。 两人坐的离其他人稍远,说话声音又不大,以至于只顾埋头吃点心的皇子和伴读都未发觉。唯有太子岑璋时不时往这边瞄上一眼,眼见漪宁与邵恪之不知说什么说得那样开心,心里只觉得被冷落了,莫名委屈。 前几日还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太子哥哥呢,今儿个就把他抛在脑后了,这个小骗子! 漪宁和邵恪之说笑了片刻,侧首却看到不远处二公主岑锦瑶的身影。 岑锦瑶今日穿了件湖绿色的襦裙,背对着所有人,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虽然只有六岁,但个头却也不小,此刻正拿了弓箭在认真练习。 漪宁突然站起来端了一盘点心跑了过去。 “二公主,岑伯母做的点心。”她管皇子们叫哥哥,但这位二公主不好接近,她不敢叫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岑锦瑶闻声看过来,瞥了眼她手里的那碟子点心,是糯米皮儿做的水晶包,此刻还泛着热气,倒是极为诱人。 岑锦瑶看她一眼把手里的弓箭放下,与她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漪宁热情的把水晶包递给她,岑锦瑶淡淡道了声谢,拿起一块优雅地吃着。 她很沉默,似乎天生不爱说话。漪宁四周看了看,找着话儿说:“二公主真厉害,还会射箭。”她说着指了指箭靶上插着的一支箭。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却也歪歪斜斜在上面扎着,要是她肯定就射到地上去了。不对,可能连弓都拉不动。 岑锦瑶跟着看了眼自己方才歪歪扭扭射上去的箭,低着头继续吃着点心。 “你为什么要学射箭,这不是男孩子才要学的吗?” 岑锦瑶微微一愣,突然转眸问她:“你又为什么跟着太后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漪宁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也就明白了:“原来每天早晨在御花园里抚琴的是二公主啊。”她最近每天早起后都会跟着太后在御花园里强身健体,岑锦玉犯懒早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跟自己一起学。漪宁每天早上跟奶奶练习的时候总能听到琴声,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岑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漪宁又接着道:“因为奶奶说练那个将来老了可以像她一样强身健体,所以我就练了啊。” 岑锦瑶突然笑了笑,那笑意极淡,意味莫名:“恐怕是想不被欺负才是真的吧?” 漪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当初她看奶奶身强体壮的,这才主动开口要一起学的,的确是想着自己如果强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毕竟,这皇宫并不是她的家,岑伯父和岑伯母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她。 不过,这个想法她连岑伯父和岑伯母都没说过,二公主怎么会知道? 见岑锦瑶不说话,漪宁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二公主你练习骑射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对不对?” 陈贵妃无奈看着他:“母妃素日里教你那么多,你却仍不如邵恪之看得明白。罢了,事已至此,你这便跟母妃去椒房殿找安福郡主赔罪。” 大皇子后退几步,明显很不愿意:“儿臣是皇子,怎能给她一个郡主赔不是,如此岂不乱了尊卑?” 陈贵妃睇他一眼:“明着让你跟安福郡主赔罪,实际上这是向你父皇认错呢。难不成你真希望你父皇因为此等小事与你生了嫌隙?” 大皇子虽然还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没再反驳,也算是默认了。 陈贵妃拉着大皇子从清池宫出来去往椒房殿,路过御花园的小亭子时,二公主岑锦瑶正坐在亭内抚琴。 岑锦瑶也早早看见了他们,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迎上来行了礼:“给母妃请安,给皇长兄请安。”她神色平淡,语气清冷,好似遇见的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兄长。 陈贵妃看着她时眼底也并无多少暖意,当初她生下阿玮后损了身子,御医说三年内不宜受孕。谁料到次年她便又有了身子,且那时候她总爱吃酸的,觉得酸儿辣女必然又是个儿子,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原本是想着这样阿玮也能多一个人相帮,可谁料到最终诞下的却是个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7.磨人 此为防盗章  漪宁顺势看过去, 见眼前的哥哥长得很漂亮, 看着自己时又面带微笑, 她也咧嘴轻笑着叫了声“太子哥哥”。 小姑娘声音娇软好听, 又软软糯糯的, 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岑璋仰脸看她, 只见这姑娘生的极好, 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凝神看着你时里面好似蒙着水雾,看得人心都软了。 他一时间把太傅的事忘了个干净,走至顺熙帝跟前轻声道:“父皇, 我能抱抱阿宁妹妹吗?” 顺熙帝看了眼儿子,再看看怀里的阿宁, 到底没舍得撒手。这段日子阿宁养在承乾殿,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他可宝贝着呢,万一被太子摔地上了可怎么好? 见父皇没有让自己抱的意图,岑璋站在那儿略有些尴尬,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双凤目里噙着浅浅的笑意, 上前道:“陛下, 阿宁近日里食欲欠佳, 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 不如让阿宁尝尝看?” “皇后亲自做的?”顺熙帝显然有些意外, 思绪一下子飘远了, “记得在宫外时, 朕最喜欢皇后的菜了。如今朕成了皇帝,你做了皇后,倒是再不曾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说着,他拍了拍漪宁的肩膀:“今日皇后为你亲自下厨,阿宁可是要尝一尝。” 金嬷嬷将一个紫檀木芙蓉花图案的红漆食盒呈上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榻桌上。 这些点心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的,有洁白胜雪,状似小兔子的糯米香糕,那糕点小巧可爱,兔子更是刻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瞧着便食欲大增。旁边是一碟子水晶包,晶莹通透,尖角处沾了红色的玫瑰果脯,好似皑皑白雪间开出的红梅。还有那淡黄色娇艳欲滴,分外诱人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顺熙帝抱着漪宁和皇后过去坐下,看着那些点心神色微恙:“朕记得这些点心,有一年阿宝染了风寒什么也不肯吃,你便做了这个给她吃,那丫头吃得津津有味,直说好吃。” 提到阿宝,皇后眼眶微热,强自笑道:“是啊,这三样是阿宝以前最喜欢吃的。不过有件事臣妾没说,这三样糕点是闺阁时宁妹妹教臣妾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点心。” 皇后口中的宁妹妹,正是漪宁的母亲,萧国公夫人宁氏。 “臣妾想着,这既然是宁妹妹拿手的点心,阿宁以前恐也是吃过的,所以便做了给她试一试。” 明白了皇后的一番心意,顺熙帝低头看着目光炯炯有神望着那些点心的漪宁,眼底渐渐变得温柔:“阿宁想吃吗?” 漪宁破天荒的连连点头,这些可都是她在家时最爱吃的。 顺熙帝拿了小兔子形状的糯米香糕递给她,漪宁接过来咬上一口,甜香松软,糯而不腻,里面还裹着酥脆的芝麻鸡蛋卷,焦中带嫩,齿颊留香。 漪宁一连咬了三次,直接将手里的点心给吃光了。 这几日她无论吃什么,都是咬上一口便反胃直吐,像今日这般津津有味吃下一块糕点的还是头一次。 见投了她的心意,顺熙帝也跟着开心,又拿了水晶包给她:“阿宁,皇后做的点心好吃吗?” 漪宁点头:“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说罢,又津津有味吃起了水晶包。 眼见小丫头吃的有劲儿,顺熙帝怕点心太干,让尚食局送了甜羹过来。 一番吃吃喝喝,漪宁整个人精神气儿也跟着好了不少,眼见她打了饱嗝,顺熙帝让人将剩下的撤掉,笑着道:“怪不得尚食局那些膳食你不肯吃,原来是不合我们阿宁的心意。” 说完又拉住了皇后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弄几下:“阿宁难得吃的这般开心,还得多亏了皇后呢。” 皇后看了眼旁边望着漪宁不说话的太子,雍容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太子的主意呢。” “哦?”顺熙帝瞥了眼太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皇后道:“太子见陛下近日里心情欠佳,跑去问臣妾怎么回事,臣妾便说起了安福郡主的事。太子说郡主若是思念父母所致,兴许唯有以前在国公府常吃的膳食能勾起她的食欲,因而臣妾才想到了做这些点心。” “如此说来,太子也算有功。”顺熙帝一直望着漪宁,目光不曾在岑璋身上停留片刻。 岑璋见皇后对自己使眼色,忙恭谨回话:“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顺熙帝抬眸看他,眼底的怒意明显淡了许多,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椅子:“站了那么久,你也坐下。” 岑璋受宠若惊,谢恩后也坐了下来。 顺熙帝又道:“今日太傅之事,太子你作何解释?” 岑璋屁股刚沾上椅子,听到这话弹跳似的又站起身来,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儿臣一时贪玩惊扰了太傅,方才已经被母后教训过了,稍后儿臣便亲自去找太傅赔罪。” 顺熙帝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太子小小年纪,如何想的出主意来哄阿宁用膳。皇后那番话顺熙帝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因为漪宁难得肯吃东西,他此刻心情大好,也就不愿去刨根问底,只是道:“知错便好,下不为例。” 岑璋如释重负,连连称是。 顺熙帝将阿宁放下来,语气缓和不少:“阿宁一下子吃了不少点心,恐她胃里积食,你带她出去走走。” 岑璋初见这位小妹妹时便喜欢的紧,但碍于父皇视若珍宝,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如今眼见父皇亲自开口让自己带她出去玩,他欢欢喜喜地握住阿宁的小手拜别了帝后。 正值春天,御花园里百花竞放,姹紫嫣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上的云彩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火烧一样。有燕子成群结队的划过,在天边留下翩翩身姿,美不胜收。 夕阳的余晖挥洒着大地,仿佛给这御花园罩上一层金光。漪宁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架上,头上戴着新采摘的花编制而成的花冠,随着岑璋在后面推动,秋千高高漾起,她披散在后肩的碎发迎风而起。 御花园里渐渐回荡起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太子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另一边,两位少年绕过假山走过来,看到秋千架下的景象两人双双住了足。 “太子怎会跟个小姑娘玩得这般开心?不会这就是父皇养在宫中的萧国公府孤女,安福郡主萧漪宁吧?” 说话的是三皇子岑琰,乃刘贤妃所出,而今不过七岁,因为自幼体弱,他的面色比旁人稍显苍白,有种弱不禁风之感。 岑琰等了半天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他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恪之,想什么呢?” 长浚伯府嫡出的二公子邵敬霆,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如今不过十岁已经是个案首了。按理说,男子弱冠之年不便称呼其名时才会另取表字,而这位邵二公子格外与众不同,七岁之时便因为嫌弃自己名字难听,令取了个表字——恪之。 自此,周围亲友皆以恪之而称之,以至于这些年来有些人早已忘记了他的本名,只知长安城里的第一少年才子邵恪之。 三皇子自幼聪颖,偏爱读书,皇后为其选伴读时便想到了这位才德兼备,又在长安城里颇有名气的邵恪之。 好在二人兴趣相投,又十分合得来,整日里一起谈诗论赋,倒也各有进益。 邵恪之回过神来,目光仍旧望着不远处笑魇如花的小姑娘:“夕阳西下,秋千架上小仙童昨日先生不是留了课业,此情此景若能入画,想来必是美极。” 岑琰闻此倒是笑了:“原来是看着眼前美景手痒了,既如此,等你画好了可要先容我观赏一番。” 邵恪之看向岑琰:“三皇子丹青妙手不输恪之,何不你我一较高下?” 岑琰笑着抬手制止:“先生的课业我早想好画什么了,如此美景留给你一人便可。” 说罢三皇子又望了眼秋千架上的小姑娘,突然提议道:“我看这小姑娘要玩上一阵子,你何不就在此地作画,这眼前看到的总比你回忆起来的更加鲜活。” 三皇子说完见邵恪之并未拒绝,转而对后面的内监道:“速速去取笔墨纸砚来。” 说话间进了自己的寝殿,方德宣上前去正要帮他取下头上的冕毓,顺熙帝抬手制止:“这段日子一直照顾阿宁,好些时候没去皇后那儿了,今晚咱们去椒房殿。”说着率先大阔步地走了。 方德宣微怔了怔神儿,瞧见陛下那步履匆匆的样子,心下暗思:这哪里是去瞧皇后的啊,分明是没瞧见小郡主不放心。 “陛下,您慢着点儿,大晚上的,路上黑!”方德宣疾步跟上去,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摆驾椒房殿——” 领路的黄门各自挑着宫灯在顺熙帝前面引着路,后面跟随着几名宫女随驾其后,将顺熙帝的御撵簇拥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后所住的椒房殿而去。 漪宁好容易熟悉了承乾殿的环境,如今又换了新的地方,第一晚自然格外的不习惯,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圆鼓鼓,任凭乳娘怎么哄都不见她有丝毫的睡意。 后来索性皇后亲自过去陪她躺着,将小姑娘拦在自己怀里给她讲故事,又唱以前在宫外时经常唱给阿宝听的儿歌哄她。皇后的歌声柔美,嗓音温和圆润,漪宁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娘亲还在,整颗心都跟着踏实了不少。 她像只小懒猫一样在皇后的胸口处蹭了蹭,一只手搭在皇后的腰间,不清不楚的呢喃一声:“阿娘,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宁妹妹和萧景旗,皇后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时越发疼惜,她攥着漪宁肉嘟嘟的小手,怜爱的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是自己的女儿阿宝活过来了。 漪宁一旦犯了困睡着得也很快,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她睡着时的样子很恬静,一张樱桃小嘴儿微微张开着,像半开的花骨朵,娇娇俏俏的。 哄睡了漪宁,皇后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金嬷嬷c银嬷嬷早已备好的洗漱的热水,皇后坐在妆奁前由着她们为自己卸下头上的首饰,却忽听得外面的宫人传话来说陛下朝着椒房殿的方向来了。 金嬷嬷和银嬷嬷一听自然高兴,急急忙忙的就要重新给皇后梳发髻。皇后抬手制止了她们,无奈摇头:“大晚上的梳什么妆,待会儿不还是要卸掉?我与陛下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何必整这些虚的?” 说着她已起身去门口相迎了。 顺熙帝进来时顺势握住了皇后的手,见她墨发随意披散着,烛光映着她皓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如今这般素颜朝天,却也是美极。 陈贵妃是皇宫乃至长安城里绝顶的美人儿,但在顺熙帝瞧来,自己的发妻则独有一份别样的韵致,是这后宫里的任何人能无法比拟的。 “看来朕再晚来一步你便要睡下了。” 皇后笑挽着陛下的胳膊进了大殿,熟练的为他取下头顶的冕毓递给侯一旁的金嬷嬷,又褪去外袍递给银嬷嬷,这才扶着他去旁边的矮榻前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送过去:“喝口蜜水吧,免得夜里口干。”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恰到好处。 宫女太监们早已知趣的退下,大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顺熙帝饮了口蜜水将那精致通透的翡翠小碗搁置在榻几上,又顺势捉住了皇后的手:“朕今日批完折子想到许久不曾过来看你,也不知你这会儿在做什么,便过来瞧瞧。” 皇后十三岁便嫁给了十七岁的顺熙帝,到底夫妻十多年了,皇后又素来是个心细的,对自己的丈夫最是了解不过。如今瞧他说话时略有迟疑,便知他这是瞎说的,若说是来看她倒不如说是阿宁突然离开身边有些放心不下。 记得当初阿宝还在时他便是这般,一会儿看不到女儿便絮絮叨叨个没完。 虽知道他的心思,皇后却也并未道破,只仿若无意地道:“阿宁初来有些认生,刚刚才被臣妾哄睡了,陛下可想去看看她?” 顺熙帝拿着皇后的手把玩着:“她在你这里朕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随意,但方才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星光还是被皇后瞧见了,她无奈笑笑,这人做了皇帝变得可真好面子。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皇后默了须臾突然道:“对了,阿宁明儿个要去晋江阁随二丫头c三丫头她们入学的,臣妾给她准备的衣物倒是忘记送她房里了。不如陛下随臣妾一起过去吧,也顺便瞧瞧那些个乳娘c宫女们是否尽心。” 顺熙帝思虑片刻,勉为其难的应下:“也好。” ———————————————— 椒房殿旁边的落樱阁里,漪宁此刻正睡得酣甜,一头乌发凌乱的散落在竹青色绣着蝴蝶玉兰图案的枕头上,藕色的肌肤泛着红润的绯色,长长的睫毛又浓又翘,偶尔颤动两下,像蜻蜓在扇动翅膀。 顺熙帝在床沿坐着,目光里满是怜爱,素来紧蹙的眉宇间难得疏散着,似乎格外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光。 待出了落樱阁,他又站在窗口凝视片刻,转而对皇后道:“你看这丫头,睡着的时候跟阿宝一样乖巧,像只小花猫。” 皇后也略有些发怔:“阿宁就像上天补偿我们的礼物。” 顺熙帝揽过皇后的肩膀,使得她倚在自己怀里,侧目望向漫天星辰,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战场上为救自己而死的好兄弟。 ———————————————— 晋江阁是专门为皇子c公主及其伴读们设立的念书场所。后面是校场,乃是大家素日里学习骑射之地。 晋江阁一共分为两层,公主们年纪小,为了安全起见在一楼跟随皇后挑选的女官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等课程。至于皇子们则都在阁楼上,由圣上亲自任命的先生进行讲学,要求也比公主们苛刻许多。 但太子岑璋却是不在其列。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顺熙帝对他格外严厉,不仅每日要在东宫听太傅们授课,还要时不时的被顺熙帝宣去一番考问,答得好了未必有什么夸奖,可若答得不好却又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今儿个是漪宁第一天来晋江阁进学,难免有些紧张,早早的过来后便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桌上摆的有书,便拿起来翻看着,煞有介事。 二公主岑锦瑶进来时面无表情,径自坐在漪宁旁边的位置上,两人中间隔着两臂宽的过道。 漪宁往二公主的方向看了看,原本是想打声招呼的,又见对方自打进来后便埋头看着书,全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看她难以接近,漪宁索性死了心,有些讪讪的把头转回来继续看书。 “书拿倒了。”清清冷冷的嗓音,话语里不夹杂一丝情绪。 漪宁下意识环顾四周,待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时顿觉发囧,连忙把手里的书倒回来。再扭头去看岑锦瑶时,她正拿了笔认真练字,瞧上去分外认真,倒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8.皇孙 此为防盗章  魏淑妃见女儿哭啼啼的回来, 既诧异又疼惜的亲自迎上去:“我的宝贝儿这是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魏淑妃在这宫里多年却只得了岑锦玉这一个宝贝女儿, 向来疼惜如命,如今见女儿哭成这般模样,肝儿都跟着疼了。 岑锦玉一边哭一边把被萧漪宁咬伤的手腕伸给魏淑妃看:“母妃,萧漪宁她咬我,你看都流血了。” 这伤口咬的着实不轻,牙印颇深,伤处泛着淤青, 虎牙咬过的地方还有红滟滟的血往外冒。 魏淑妃气的骂道:“那个野丫头, 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也敢欺负我们三公主, 我看她是这些日子被圣上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走, 咱们去找你父皇评理去!” 说罢, 她拉着女儿气呼呼的就往外走。 半道儿上遇到从御书房方向过来的陈贵妃,陈贵妃乃丞相独女,出嫁前便是长安城里的第一美人儿,如今入了宫更是无人能及。眸含春水秋波盼, 肤如凝脂气似幽兰。 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高领束腰宫装, 高耸的领口略向外扩, 将脖颈处的春光展现在外,叫人见了移不开眼去。衣袖上绣了几朵垂丝海棠, 腰间束带系的紧致, 将她玲珑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头上梳着垂月髻, 髻上簪着雀鸟缠枝金步摇,走起路来颦颦婷婷,婀娜多姿。 这些年来陈贵妃在宫里盛宠不衰,和皇后平分秋色,又诞下了皇长子,地位更是不同凡响,就连太后也都对她格外赏识。 魏淑妃闺阁时便屈居她之下,如今入了宫还是不如她。 陈贵妃有儿又有女的,而魏淑妃就只有三公主这一个宝贝女儿在膝下。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又不太得圣上欢心,魏淑妃这些年也没少憋着一口气,以至于每回见了陈贵妃都挤不出笑脸来。如今人在气头上,也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敷衍的行了一礼。 陈贵妃好脾气的没与她计较,眼见三公主泪眼汪汪的,面露关切:“锦玉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问起这个,魏淑妃越发来了气:“还不是那个安福郡主害的,可怜我们三公主如花似玉的模样,若细白的腕上日后留了疤可又如何是好?” 陈贵妃望着她:“若姐姐猜的不错,妹妹你这是要带三公主去御书房找圣上告状?若是如此,我倒觉得现在可不是时候。” “姐姐这是何意,难道我女儿受了那野丫头欺负,我还把这口气咽下不成?”说完魏淑妃斜睨了眼陈贵妃,“我的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是你家二公主,你当然不心疼,倒在这儿说风凉话。” 陈贵妃不以为然:“姐姐这可是为了你好,那安福郡主何许人也,现如今可是陛下的眼珠子,妹妹就这么找上去,你觉得陛下当真会为你和三公主做主?” 她说完见魏淑妃敛眉沉思,看样子是听进去了,又接着道:“说句不好听的,三公主在这宫里可是出了名的跋扈,想来那安福郡主也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了她去,你现在过去闹,陛下若是计较起来,妹妹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谁又为你们母女二人做主呢?” “你!”魏淑妃听得一阵愠恼,用食指指着陈贵妃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贵妃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温婉而端庄的浅笑着:“话我就说到这儿,妹妹听与不听就看你的了。” 见陈贵妃说完这话在宫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走了,魏淑妃留在原地气的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她的贴身宫女怜香低声问道:“娘娘,这御书房咱们还去吗?” 魏淑妃渐渐冷静了下来,细思陈贵妃的话当真觉得有几分道理。萧漪宁被圣上宠若珍宝,她这般冒冒失失过去告状,若被姓萧的野丫头反咬一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默了片刻,眼底渐渐浮现一丝不甘:“萧漪宁,我就让你再舒心两日!” 岑锦玉一听这话,仰脸看着自己的母妃,委屈哒哒地开口:“母妃不疼玉儿了吗?” 眼看三公主连掉了几颗金豆子,魏淑妃心疼不已,拿帕子帮女儿揩了揩泪,柔声道:“乖玉儿,不是母妃不疼你,依着你父皇现如今对那丫头的宠爱,咱们娘儿俩若这么过去未必吃得什么甜头。不过,三日后太后不是就要从万福寺回来了吗?” 谈起太后,魏淑妃一脸的得意。这位太后娘娘出身白衣,原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性格泼辣,做事不讲章法,且又极其护短。若让太后知道自己最疼爱的乖乖孙女儿被个野孩子给咬了,她才不会管那是哪个功臣的孤女呢,必然是要出一口气方能了事。 提起太后,岑锦玉也渐渐有了笑颜:“皇祖母最疼我了,等她回来一定会给我出气的!” 魏淑妃笑着抚了抚女儿肉嘟嘟的脸蛋儿:“三公主乖,咱们就再等等。” 月光如练,夜色如洗,天上的星子争相闪烁着,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顺熙帝走进来的时候,漪宁正用右手支着脸蛋儿在长案前发呆。侍候在一旁的乳娘和宫女们看到圣上,正欲行礼,却被顺熙帝抬手制止,示意她们悄悄退了出去。 顺熙帝走至漪宁身后,那小丫头却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毫无所觉。 他突然伸手掐上她的腋窝,将小丫头往上一提,使得她顺势坐在自己左侧的肩膀上。 漪宁原本还在发愣,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谁时,她咧嘴一笑:“陛下,你怎么来了?” 顺熙帝在罗汉椅上坐下,将小漪宁抱至自己的腿上:“朕在御书房批完了折子回来,见你寝殿的灯还亮着,就知道你这丫头还没睡,所以过来看看。”说着,他宠溺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阿宁方才在想什么,连朕来了都不知道。” 漪宁拿食指蹭了蹭鼻子,有些难以启齿的垂下眼帘:“我,我今天咬了三公主” 顺熙帝眼睛里似笑非笑:“太子都跟朕说了,是锦玉那孩子被淑妃养的太过刁钻,她说的那些话也实在可气,的确该给些教训。” 看到顺熙帝的反应,漪宁意外的回头看他:“陛下不生气吗?” “朕为什么要生气?”顺熙帝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起初朕还担心你会因着她们公主的身份,自己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不过现在看来朕倒是松了口气。” “为什么?”漪宁不解地眨巴着自己乌溜溜的一双杏目,纯净的目光里清澈见底。 顺熙帝抵了抵她的额头:“因为朕相信我们阿宁,相信你会是个好孩子,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旁人。” 漪宁听得眼眶一热,眼看着就要感动的哭出来。 顺熙帝瞧得心疼,赶紧故作轻松地道:“瞧瞧,待会儿你这寝殿怕是要被你这泪水给淹了,到时候阿宁无处安寝了可如何是好?” 漪宁听得破涕为笑:“陛下骗人,阿宁哪儿有那么多眼泪?” “那倒是,咱们阿宁可是个坚强的孩子。”顺熙帝笑着用食指拨弄着她的小脸儿,“对了,再过三日你皇祖母就回来了,她若是看到你呀,肯定喜欢。” “皇祖母?”漪宁诧异地抬头,“是太子哥哥的亲奶奶吗?” “对啊,你太子哥哥的亲奶奶,以后也是你的奶奶。” 漪宁用两根食指戳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好不好?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奶奶肯定最喜欢你了。”顺熙帝说着突然心血来潮,抱着漪宁挪了挪位置,“阿宁,朕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一听讲故事漪宁两眼放光,高兴的拍着手:“好啊好啊,阿宁最喜欢听故事了。” “在很多年以前啊,松原县的东市上有家包子铺,生意特别红火,每日天还没亮就有人排着队等包子出炉。蒸包子的老板娘是松原县出了名儿的包子西施,夫家姓岑,丈夫是个书生。她生的美,蒸出来的包子也是白白嫩嫩,轻轻咬上一口油水汪汪的,香而不腻,鲜美适口。 有一次,包子铺门前躺了个姓萧的男人,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整个人很是虚弱,明显很多天没吃过饭了。那包子西施瞧见了,让人将那男人抬进店里,又亲自端了六笼屉的包子给他。” “后来呢?那个男人怎么样了?”见顺熙帝拿茶盏喝了口水,漪宁急切地问道。 顺熙帝笑着继续讲:“原来那个男人是个木匠,因家乡闹旱灾才逃难到了那里,这一路走来盘缠都用尽了,他是饿极了闻着包子的香味儿走到店门外的。包子西施看他可怜,就借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在包子铺的隔壁盘下了一间店面,继续做他的木匠生意。 于是木匠便在包子铺隔壁住了下来,勤勤恳恳的做生意,还了欠包子西施的钱,还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岑家和萧家也成了最好的邻居。 那一年夏天,岑家和萧家的娘子都怀了孕,他们就私底下商议,若生下来的是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若不是,便结拜为兄弟或者姐妹。后来两家都生了男婴,岑家的取名阿禹,萧家的取名阿旗。” 萧漪宁突然笑着拍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阿禹是陛下岑禹,阿旗是我爹爹萧景旗!所以阿旗和阿禹做了最好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顺熙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我们阿宁可真聪明。” “那后来呢?”漪宁仰着脸继续问。 “后来”顺熙帝目光渐渐变得迷离,似乎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当中,脸上的笑意在不知不觉间敛去了。 顺熙帝苦笑:“那时候权臣当道,官员腐败,谁会讲什么律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39.化险 此为防盗章  “我阿娘说三妻四妾的男人都不好, 他们的妻子会伤心的。”漪宁很天真的回了一句。却见顺熙帝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她莫名的有些怕了, 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袖子,脑袋低垂着不敢看他那双眼睛。 “岑伯父,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岑伯父是好人我知道的,可是阿娘说的好像也没错啊”最后一句话是嘟囔着说出来的。 顺熙帝敛去眼底的冰霜, 伸手将小姑娘捞进自己怀里:“阿宁没说错话,只是你太小了, 很多事等你再大一些或许会比现在有不一样的体会。” 漪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隐约觉得岑伯父有些生气,于是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岑伯父,猎场有没有大灰狼?” 顺熙帝看她缩在自己怀里,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厚实的臂膀搂着小丫头, 唇角噙了一丝笑:“有, 当然有了,还有大虫呢,什么狮子啊, 豹子啊通通都有。” 漪宁哆嗦了一下, 抓紧了顺熙帝的领口, 很认真的说:“那岑伯父你到了猎场不能离开我, 否则我会被吃掉的, 这样你以后就看不到我了。” 顺熙帝宠溺地亲了亲她额头的碎发, 轻笑着应道:“好,岑伯父一步也不离开你,去哪儿都把你带上。” 到达围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安营扎寨之后顺熙帝命皇子c伴读以及各大臣们休养生息,待次日再进行狩猎。 这次狩猎因为带了漪宁,皇后便派了金嬷嬷随身照顾,夜里漪宁也是同金嬷嬷睡得。 她有些认床,晚膳后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下,还是顺熙帝亲自过来给她讲故事,最后才算是睡着了。 翌日,漪宁睁眼时天还没大亮。金嬷嬷在她床榻前打了地铺,她睡眠极浅,漪宁只轻轻翻了个身她便醒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见漪宁也已经坐起来了,金嬷嬷柔声问:“郡主怎么起了?” 漪宁头发因为睡了一夜蓬蓬松松的,还有些凌乱,但脸上却没什么睡意,而且极为精神,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她四下看了看:“天还没亮吗?我不困了。” 金嬷嬷回道:“天色尚早呢,不过郡主若是睡不着,奴婢陪您出去转转。”营帐四周全是守卫,倒也是安全的。 漪宁点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由金嬷嬷伺候着自己梳洗。 出了营帐,外面还没大亮,天上泛着鱼肚白,周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守卫们此时都恪尽职守,一个个站得笔直,漪宁走动时若是遇上巡逻的侍卫,他们也都规规矩矩向她问安。 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凉,金嬷嬷怕她冻着,特意为她裹了件小氅衣。氅衣是皇后亲手为她做的,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每次她带上帽子就会有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高高竖起着,再配着那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甚是可爱。 突然,她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眼睛里透着希冀:“金嬷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 金嬷嬷闻声也仔细闻了闻,凝眉想了片刻:“似乎是烤肉的味道。”这大清早的,谁居然有闲心吃烤肉? 漪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突然觉得好饿。 “郡主,似乎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金嬷嬷指了指东面。 香味越来越浓,漪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金嬷嬷,咱们去看看吧。”说着,自己先迈着小短腿往东面跑着去了。 一棵槐树下面,邵恪之和岑琰二人正席地而坐,中间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两人手里用木棍扎了两块儿肉烤着,香气四溢。 漪宁忙不迭跑过去:“邵哥哥,你和三哥哥在吃什么?” 岑琰看到她很是意外:“阿宁,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了?” “睡不着了。”她说着过去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岑琰手里的烤肉。 岑琰笑看着她:“饿了?” 漪宁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邵恪之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这块儿熟了。” 漪宁乖乖接过来,只见那块儿肉被烤的成色极好,看着就忍不住想吃。她轻轻咬上一口,外焦里嫩,上面因为洒了胡椒的缘故,吃上去有些麻麻的,越发美味。 “这是什么肉啊,真好吃。”她说着又咬了一口。 邵恪之又拿木棍串了一块儿继续烤着,侧首瞥了眼她头上戴着的兔耳朵帽子,两只粉色的兔耳朵随着她吃肉的动作左右晃动着,有些俏皮可爱。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兔肉。” 漪宁脸上表情一僵,嘴里咀嚼了一半的肉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整个人愣在那儿。只见她眼眶红红的,杏眸里好似染了薄纱,眼看着有晶亮的液体马上要落下来了。 这人怎么这么可恶啊,居然吃小兔子! 那么可爱的小兔子啊!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兔耳朵,想到每回她穿上这件氅衣被岑伯父瞧见时,他都会很慈祥的喊自己小兔子,越发觉得委屈了。她也是小兔子,他们怎么能烤小兔子吃呢 漪宁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最后花瓣儿一样的嘴唇一撇一撇的,当真哭了。 岑琰顾不得烤自己手里的肉,忙拍着她的肩膀哄着:“阿宁怎么哭了,乖,不哭啊。” 原本她只是无声的啜泣,如今经岑琰一哄,她反而觉得自己更委屈了,含糊不清地哭着道:“邵哥哥给我吃小兔子,我不要吃小兔子” 岑琰一时间忍俊不禁:“阿宁,你邵哥哥骗你呢,这不是小兔子,是野鸡,不信你看那儿。”他说着指了指邵恪之身后。 漪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一堆野鸡毛。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委屈哒哒地瞪了邵恪之一眼:“你骗人!” 邵恪之强忍着笑意,没说话。 岑琰也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兔耳朵帽子,一时好奇:“阿宁,你这兔耳朵怎么竖起来的?” 漪宁抬手摸了摸,十分得意:“岑伯母给我做的,里面有银丝呢。” 知道不是兔肉了,漪宁继续吃着手里的烤肉,反而比方才吃得更香,更津津有味:“这野鸡肉真好吃。” 邵恪之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让吃兔肉?” 漪宁突然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就在邵恪之不明所以的时候,却听她道:“阿宁这么可爱,邵哥哥会欺负我吗?” 这算什么问题?邵恪之无奈地垂下头,倒也回答了她:“自然不会。” “那就对了,兔子也很可爱,难道邵哥哥忍心吃了它们吗?”漪宁自认为回答的很好,继续啃着手里那块肉。 邵恪之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两声,没再说话。 岑琰却觉得这小姑娘脑子还挺灵光,又问她:“那你为什么就吃野鸡呢,野鸡不可爱吗?” 漪宁摇摇头:“我见过野鸡的,它的眼睛和嘴巴太吓人了,一点儿也不可爱。反正没有小兔子可爱!” 岑琰:“” 漪宁眼眶红红的:“那些人好坏,阿旗的爹娘没有了,阿禹也没有爹了。” 顺熙帝将漪宁搂在怀里,亲了亲她额上的碎发:“所以从那个时候阿禹就在心底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来。” 漪宁倚在顺熙帝怀中,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我娘说天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阿禹做了天子,这是不是就是出人头地了呢?” 顺熙帝笑着看她:“困不困?” 漪宁乖乖点头。 顺熙帝将她抱至榻上,又体贴的帮她盖上褥子,抓着她肉嘟嘟的小手亲了亲,柔声道:“困了就睡吧,等看着你睡着了朕再走。” 漪宁“嗯”了一声,当真闭上眼睛睡了去。 小孩子睡得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呼吸便平稳下来。他小心翼翼将漪宁的手放回被褥里,眼见没有惊醒她,这才放下床帐,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很快守夜的宫女抱了铺盖走进来,在漪宁榻边的地板上打了地铺躺下来,见上面的小主子睡得安稳,她也放心的跟着睡了去。 三日后,太后从万福寺祈福归来,顺熙帝率领后妃及皇子公主们在通瑞门前迎接。 待太后的马车走近,众人除了皇帝以外纷纷下跪行礼,山呼“太后千岁”,其场面是难得的壮观。 太后由嬷嬷搀扶着自马车上下来,身着冕服,头上戴着翡翠珠宝,端的是雍容华贵。 漪宁跪在诸位皇子公主当中,小心翼翼打量着渐渐朝这边走来的太后。听闻太后娘娘现如今已经四十七岁了,但瞧上去并不显老,在珠环翠绕之下更是显得年轻了近十岁。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格外的有力量。 待太后走近,顺熙帝躬身行礼:“恭迎太后回宫。” 太后看了眼儿子,又望了眼匍匐了一地的众人,语气慈祥而温和:“行了,大家都平身吧。” 皇后走上前来,温婉笑道:“可算是把母后给盼回来了,数月不见,母后瞧着都清减了。” 太后嗔她一眼:“就你一张嘴会说话,哀家这几个月吃得极好,胖了还差不多。” 岑璋道:“怎么会,孙儿看着皇祖母就是瘦了呢。” 瞧见自己的孙儿,太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儿,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乖孙儿,想死奶奶了!” 眼见太子讨了太后的欢心,其他皇子公主们也争相跟太后说话。顺熙帝提议道:“母后,外面风大,等回了长乐宫您再跟这些儿孙们叙旧不迟。” 回到长乐宫,顺熙帝作陪了一会儿便去了御书房批折子,只留下后妃和皇子公主们在太后身边陪着。孙儿c孙女们则是纷纷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努力博太后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0.强吻 岑璋和穆妧一起回东宫, 一路上谁也没说什么, 只到了前面的叉路口, 直走是太子妃所居的未央殿, 右转乃是庆茹先前所居的偏院。 穆妧突然停了下来, 看向岑璋时目光柔和:“殿下可要把良媛妹妹晋升的好消息亲自告诉她们母子, 想必良缘妹妹和皇长孙瞧见殿下,必会十分高兴。” 岑璋也停下来,凝神看着她。 今夜月亮算不得皎洁,但有周遭宫灯的陪衬,柔和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 本就娇嫩的雪肌玉肤宛若成了透明,螓首蛾眉, 腮凝新荔, 袅袅春风吹拂起她鬓前垂落的发丝,身上大红色的霞帔轻轻舞动, 整个人好似刚从天上下凡而来的神妃仙子一般, 竟让人一时间错不开眼去。 他上前主动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纤手,下意识收紧几分, 使力将她带至自己身旁, 一手环上了她的柳腰:“今夜之事, 孤知道你受了委屈, 你放心, 日后孤必定好好待你。” 突然间被他拉至怀里, 穆妧呼吸一滞, 原本淡定如云的脸上染了一抹霞色,紧张时呼吸也略有些不稳,匆匆撇开了目光没去看他。 夜色下,她微微上翘的睫毛浓密而狭长,在鼻翼两端落下浅浅的影子,翕动间好似刚刚被惊醒的沉睡中的美人。 心狂热地跳动着,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又道了一句:“臣妾相信殿下,只是今晚” 岑璋抬起食指附在她吐了口脂的唇上,阻拦她接下来的话,只仔细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 语罢,他拦腰将她抱起,大步去往未央殿。 突然的变故让穆妧唬了一跳,下意识环上了他的脖子,一只手攥紧了他的衣领,目光瞥向偏院那微弱的烛光,原本揪着的心渐渐放了下去。 — 持久的云雨之后,岑璋亲自抱她去净室清洗,回来后他许是累坏了,不多时便沉睡下来。 穆妧有些睡不着,瞧瞧爬起来,披了外衣出来。 她的陪嫁丫鬟零露在外面守着,整个人蹲在门槛儿上,脑袋歪着,似乎是睡着了。 不过她睡得浅,穆妧轻声开门的声音吵醒了她,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抬头看见穆妧后顿时清醒了,直接站了起来:“姑太子妃,您怎么起了。” 穆妧冲她笑笑,兀自门槛儿上坐下,又抬头看她:“睡不着,零露你陪我说说话儿。” 零露点头,又挨着穆妧坐了下来。 零露犹豫着问:“太子妃,殿下他待你好吗?” 想到方才的事,穆妧脸颊一阵发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嗯”了一声。 零露见她如此,也便放下心来,又长长叹了口气:“姑娘不知道,今儿个庆良媛整这么一出,奴婢都担心死了,生怕,生怕殿下今晚不歇在这里。” 穆妧双手托腮,目光落在院中那浓郁的夜色里,悠悠道:“是啊,那个时候我也在担心,没想到太子宫中居然还有如此攻于心计之人。好在,如今都解决了。” “太子妃化险为夷,如今又得了太子的心,日后太子肯定会对你多加恩宠的。” 穆妧不置可否,只静静看着那夜色,有些出神。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两人皆是一怔,零露先反应过来,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穆妧刚要起身,一件氅衣将她包裹住,随后岑璋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语带关切:“外面凉,怎么坐在这儿?” 穆妧颔首:“臣妾睡不着,又恐吵了殿下休息,便出来坐坐。” “睡不着孤陪你说说话,今日是新婚,明日要去给父皇母后请安的,着了凉便不好了。” 岑璋扶她进去,外面的零露将房门关上。 — 翌日,太子和太子妃先去了长乐宫给太后问安,因为太后在病中,便只略坐了坐便离开。 随后去了皇后的椒房殿。 漪宁因为关心阿妧,也早早的在皇后身边候着,等太子和太子妃过来。 但见岑璋和穆妧二人穿着锦衣华服并肩走进来,阿妧面上泛着红光,倒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漪宁这才稍稍放了心。 他们二人入殿后,依着规矩先给皇后行礼敬茶,随后皇后赠了穆妧一份见面礼,乃是一支赤金的凤尾镯子。 起身后,皇后唤穆妧到近前说话,太子则是略坐了坐便去了承乾殿面圣。 皇后拉着穆妧的手,面上有些惭愧,又有些心疼:“昨夜之事难为你了,原也是我的疏漏。” 穆妧闻此惶恐起身:“母后言重了,此事怎怪得您呢,何况庆良媛诞下皇孙乃是好事,儿臣既是太子妃,阖该为皇嗣的兴旺负责。” 皇后拉她坐下来:“在这椒房殿你不必诚惶诚恐的,只拿我当寻常的婆母对待便可。你是穆太傅的好女儿,贤惠又懂事,但有些话母后还是要提点你一些,你切要谨记。” 穆妧颔首,认真聆听。 皇后继续道:“皇室不比寻常人家,富贵和尊荣之后亦有旁人瞧不见的寂寥。你自幼给阿宁伴读,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母后知道你不是那等贪慕权势富贵之人,当初能同意嫁给璋儿,必然是因为心里有他。如今你们已成夫妻,身处太子妃之位,日后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有旁人所仰望艳羡的无上尊荣,亦有旁人永远无法体会的责任。你先是太子妃,其次才是一个妻子,一个女人。 经过昨夜之事,母后知道你必会做好一个太子妃应尽的本分,也相信你日后可以统率六宫,成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只是这高处不胜寒,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也要好生保重你自己,早日诞下嫡皇孙傍身,方为长久之计。” 知道皇后是真的为她着想,穆妧心上一暖,乖巧地颔首应是。 当日早膳,太子见过顺熙帝后,回来和太子妃一同在椒房殿陪皇后共用,之后阿宁拉了穆妧去自己的落樱阁小坐。 虽然开了春,但三月还是有些凉的,漪宁怕冷,屋子里还放了盆火炉,倒是暖烘烘的。 佟迎为二人上了茶,随后侍候在一旁。 穆妧端了茶盏饮上一口,举止优雅,落落大方,漪宁又见她眉宇间带着丝初为新妇的娇媚,总算舒心笑了:“昨晚上我还有些担心你的,不过如今看你这般从容,我便放心了。不过,那庆茹我瞧着倒是心计不浅,你还是要多加留意。” 穆妧点头:“我自然会的。” 漪宁叹了口气:“说到底,昨晚上是你的洞房花烛却出了那等事,你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应还是有些介意的吧。阿妧,让你受委屈了。” 穆妧笑着摇头,将茶盏搁下,主动握了她的手:“阿宁,我不觉得自己委屈。我嫁了太子便是他的正室嫡妻,自然也早做了他日后会三宫六院的准备,庆茹终究是个妾,如若因为她我便觉得委屈,那以后殿下再册立旁人,我又如何自处?” “难为你想得开。”漪宁瞧着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穆妧道:“我出嫁前父亲再三叮嘱,我与太子成婚,便嫁的不止是自己的丈夫那般简单,太子妃的凤冠看上去华丽,却也可能沉重得能让我喘不过气儿来。不过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便没什么后悔的。阿宁我跟你不同,我不奢求一心一意生一世的情爱,只要那个人心里能有寸缕之地供我栖身,我便心满意足。或许你觉得我卑微,但我觉得这便是幸福。” 漪宁笑着点头,没有说话。人各有志,这是阿妧的决定,她自然是祝福的。 — 自打太子大婚那晚出了状况,宫里突然多出个皇长孙的事也渐渐传开了来,庆茹母子被从偏院迁至芳菊苑居住,表面上看着她母凭子贵,何等风光。 然而,自打大婚那晚太子去偏院看过她们母子二人之后,岑璋却再没去芳菊苑瞧过她们一眼。 岑璋一如既往把心思放在朝政上,顺熙帝日渐体弱,朝中大小事务系数交给他打理,每日丑时睡下,卯正便起了身。偶尔有了闲暇,也只一心陪在太子妃身边,从不提庆茹母子半句,顺熙帝和皇后看在眼里,也觉得欣慰无比。 春去夏来秋又至,九月十六乃是濮阳王岑琰与长浚伯府嫡女邵稀的大婚。 若说起来,她们这几个人当中,唯一一帆风顺的应该就数这一对儿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如此顺理成章成了亲。 婚事在宫外新修葺的濮阳王府里举行,比不得当初太子大婚那般冗杂繁琐,却也并不简单。 岑琰心疼邵稀顶着凤冠霞帔难受,还特意减省了许多不必要的礼节,尽管如此,拜堂之时还被盖头下面的邵稀低声抱怨了一通。 这丫头娇气的很,岑琰自然也是知道的,拜天地之后未敢多让她逗留,便让人将其送回了洞房。 一入洞房,邵稀如蒙大赦,自己掀了盖头摆着手让陪嫁丫头粉玉给她把头上那似有千斤重的东西给卸掉。 粉玉吓坏了,哪里敢碰,只小声哄着:“王妃,这盖头自己揭开不吉利的,如若新郎官还未至,您便把头饰也去了,这,这算怎么回事啊,合卺酒都没喝呢。” “哎呀,三哥哥才不会在乎这个的,他心疼我,肯定听我的话。”顶着这么重的东西,她觉得自己脖子都要断了。 漪宁和穆妧约好了来看她,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的声音,漪宁无奈摇头:“瞧我说什么来着,她就不是个安分的。” 推门进去,却见那丫头正自个儿把头上的钗环玉翠往下面卸。 “稀儿。”穆妧先叫了一声。 邵稀扭头看见是她们二人,笑着过来招呼:“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东西取下来,难受死我了。” 穆妧把她的手腕从发髻上拉扯下来:“嫁了人,以后都是濮阳王妃了,怎这般没轻没重的。我当初那会儿,头上的凤冠比你这个还重,又是祭天又是各种礼节规矩的,不也忍了下来,后来晚上好容易以为可以取下来了,又发生了庆良媛之事,那晚我可是足足顶着那凤冠直到快天亮呢。你就再忍一忍,待会儿挑喜帕,饮合卺酒,之后便没什么事了。” 邵稀被穆妧堵得嘟了嘟嘴,委屈哒哒的,又不好辩驳。 她素来不喜欢带这么重的头饰的,今儿可真遭罪,禁不住叹息一声:“都说出嫁这日是女孩子最美也是最幸福的一天,我瞧着是最痛苦的一天才是。” 漪宁点点她的额头:“你呀。” 想了想她又看向穆妧:“看她这般遭罪,要不然就把这凤冠取下来吧,三哥哥肯定没意见的。” 邵稀闻此脸上顿时有了光彩:“阿宁说得对,就让我取下来吧,否则真的脖子要断了。” 见穆妧不松口,又扯着穆妧的手撒娇:“穆姐姐,阿妧姐姐,嫂嫂,以后你就是我的嫂嫂了呢” 穆妧被她闹得没法,只得无奈摇摇头:“你呀,想来濮阳王疼你,应该会免了宫里的嬷嬷进来主持洞房之礼,你若真难受我便帮你取下来吧。”说着,她正要帮她取簪子,突然面色微变,转身干呕两声。 漪宁看她脸色煞白顿时吓坏了,过来扶住她:“阿妧,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是啊,该不会是染了风寒吧,如今九月的天,很容易着凉的。”邵稀也道。 看她们二人着急,穆妧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面颊羞的通红,声音也小了几分:“我没生病,就是,是” “害喜了?”漪宁抢先问了句,她似乎在书上看到过,有孕容易出现呕吐的症状,又见她红着脸如此难以启齿的样子,想着八成是了。 穆妧点点头:“刚满两个月。” 漪宁拉着她的手,衷心为她高兴:“大喜事呢,太子哥哥可知道?” 穆妧点头:“知道的,只是孩子要三个月以后才稳定,故而不敢贸然禀报父皇母后。” 漪宁却道:“如此好事,自然要早早告知陛下和皇后知道才是呢。”岑伯父的病情愈加严重了,岑伯母平日里都鲜少展露笑颜,如若知道阿妧有孕,他们肯定会高兴坏了的。 — 椒房殿,皇后得知此事自然喜不自胜,拉着穆妧说了好一番话,赏了各种好东西,千叮咛万嘱咐的,还把金嬷嬷指派到她跟前贴身伺候着。 穆妧顿时有些惭愧:“早知能让母后高兴,儿臣该提前跟母后说的。” 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母后知道你谨慎,也是为了皇嗣的平安考虑。不过头一胎是得好生注意着,每日记得让御医请平安脉,这是第一位嫡皇孙,我和陛下早巴巴地盼着了呢。” “是,儿臣一定注意。”穆妧有些羞涩地垂着头,眉宇间是初为人母的复杂情绪,有紧张,亦有欣喜。 当晚,顺熙帝来椒房殿时也知晓了此时,面上难得露出几分高兴来。 “这段日子璋儿对阿妧不错,倒也没让我们失望。” “是啊。”侍奉顺熙帝沐浴过后,皇后亲自搀扶他去榻上歇下,底下的人拉下窗幔,灭了宫灯,乖觉地退出寝殿。 “璋儿最近勤于政务,倒像是突然间长大了。”皇后倚在顺熙帝的胸膛上,伸手环着他的腰,“阿禹,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我陪你可好?” 顺熙帝身形一滞,没有答话。 皇后继续道:“以前我还幻想着,有朝一日阿兄能解你身上的毒,你我依旧可以回到当初。可这么久过去了,你身体愈来愈差,我反而想开了,璋儿如今让人放心,阿宁也找到了心仪之人,我毫无挂碍,日后便可以毫无眷恋地随你而去。” 顺熙帝有些怒了:“不许瞎想,更不许胡说。” 皇后却没听他的,只自顾自地道:“当初宁妹妹随萧国公去了,撇下阿宁孤身一人,我虽拿宁姝当姐妹,却从不认同她的做法。阿宁那么小没了父母,如今长大成人,每每念及母亲心里也是有怨的。但我如今跟宁姝当年不一样对不对,璋儿长大了,阿宁也长大了,他们以后没了我也可以好好的,我就可以没有牵挂的和你唔” 他俯身将她压在身下,密密麻麻的吻阻了她吼间哽着的话,霸道地扯着她的衣襟,粗粝的手掌划过她娇嫩的肌肤,引来她唇齿间浅浅吟哦。 一次次的撞击与纠缠,让他们难得放下心事,只贪恋这片刻的鱼水之欢,任由海浪冲击,骤雨狂风大作。霎时间,满室旖旎,春色生香。 直到最后,她疲惫地倒在他的怀里,满足地睡着了去。 顺熙帝像呵护无上的至宝般,将怀里的人儿小心翼翼平放在榻上,又细心为她盖好寖被。 她难得睡得这般安详,这般恬静,像个乖巧的孩子。 顺熙帝静静望着,眸中涌现出浓浓的宠溺,随后那神情又转为复杂。 想到她方才的那番话,他隐隐有些担心。她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实在是有些可怕的,依着她的性子,如今这般说了,日后必然也做得出来。 如此想来,他该在临走前,给她留下些活下去的希望才是。 — 今晚,濮阳王府正值新婚佳期,洞房花烛,自然也是一番云雨,颠鸾倒凤。 小厮们守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濮阳王妃此起彼伏的闹腾与尖叫,后来竟还呜呜咽咽着哭了起来,个个儿臊得脸红,却又面无表情的,只当什么也未曾听到。 鸳鸯帐内,邵稀缩在被窝里气急败坏地捶打着岑琰的胸膛,眼睛里含着泪,楚楚可怜地瞪着他:“你这个骗子,大骗子,说好了轻些不让我疼的,我都叫停好几次了,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甚至还更起劲儿了。你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想看我哭,你这个骗子。我明日要去告诉陛下,告诉皇后,告诉母妃,也告诉阿宁,让大家都知道你欺负我。你以前对我好都是装的,如今我嫁给你了,你就露出真面目来了,我不要嫁给你了,我不做王妃了,我要回家” 她越哭越伤心,说出的话不清不楚的,竟还隐隐带了哽咽:“等我二哥打仗回来,我也告诉他,让他替我出气!” 邵稀不如意时会撒泼也是有的,但像今日这般哭得伤心的还是头一遭,岑琰也有些被她吓着了,一时间面露自责:“你,你莫生气,我错了”他平日鲜少花言巧语来哄她,都是她叽叽喳喳像只鸟儿一般围着他转。如今骤然颠倒过来,他一时竟也是嘴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见自己都哭成这样了,他却只会说这么一句,邵稀便更伤心了,不停捶打他的胸口:“你这个大骗子,还说娶了我会待我好的,一点儿都不好,我不给你做王妃了,我要回家” 说着,她作势便要起身穿衣,岑琰赶紧拉住她:“稀儿,我若惹你生气自然任你处置,你又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都嫁过来了,我自不会再让你走掉的。”他说着,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无尽温柔。 知道他不会哄人,邵稀也不能要求太高,又见他这般温柔呵护,心里的气也渐渐消了,抬手搂着他的脖子,闭目回应着他的吻。 岑琰眸中似有欣喜,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不气了?” 邵稀咬着下唇,轻轻点头:“但,但是,你今晚不许再碰我。”她下面又胀又疼的,难受死了。 “好,我也怕你再哭呢。”他乖觉地应着,将她轻轻抱在了怀里,嗅着她发间的芬芳。 过了许久,见怀里的佳人没了动静,他低声问道:“稀儿,你睡了吗?” 邵稀迷迷糊糊间摇了摇头:“快了。” 岑琰沉默片刻,犹豫着问:“你想不想,去长安城之外的地方看一看?” “哪里啊?”她不清不楚地问着。 岑琰道:“父皇封我为濮阳王,周遭三州和下面的郡县皆归我管,咱们去濮阳好不好?” 邵稀顿时清醒了很多,转过身来看着他:“我听父亲说封王并不一定要去封地的。” “但我想去。”岑琰道。 见邵稀仰面望着自己,他轻轻道:“大皇子被幽禁,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出来了,如今太子当政,得父皇和百官认可,我本来做个闲散王爷并无不可。只是,日后父皇和母后千秋,谁又知道我与太子会走到哪一步呢?倒不如离开长安,天高皇帝远的,也不会遭他忌惮。” 邵稀道:“二哥说过,太子非仁君,如果你愿意他凯旋之后愿意助你” 岑琰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神情突然认真几分:“稀儿,皇后的位子,你想做吗?” 邵稀想了想,断然摇头:“我不会跟阿妧争得。” “那便是了,咱们离开长安,不必参与这些是是非非,过自己的闲散日子岂不更好?咱们把母妃带上,让她远离宫廷,随咱们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邵稀垂着睫毛没有说话。 岑琰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舍得这里?” 邵稀道:“我自幼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还从未离开过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这般说着,又敛眉思忖,突然环上他的脖子,“不过,你说我若跟你去了濮阳,是不是我这个濮阳王妃是最大的官儿,在那一方天地里跟皇后差不多,没有谁能奈何的了我?” 见她脑袋瓜子居然想这些,岑琰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子:“自然,我这个濮阳王也听你的,你就是最大的官儿。” 邵稀眉梢一挑,眸中透着古灵精怪的味道:“若是如此,那也着实不错。” “你这话的意思可是答应了?” 邵稀点头:“答应了,答应了,我都嫁给你了,自然你在哪儿我就随你在哪儿。” 岑琰听得心上一暖,俯身凝神望着她:“稀儿,能娶到你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收获了。” 后来里面不知怎的又折腾了起来,急促的喘息和娇吟交织,随后又是女子的哭闹声:“你这个骗子,说好了今晚上不会再,再啊” 屋内,是满室旖旎,屋外,是月色迷人。 — 濮阳王与濮阳王妃成婚没多久,濮阳王向圣上请求带着贤妃和新妇去封地。这在大舜是有先例在的,顺熙帝便没反驳,只说留她们到来年的开春再走。 顺熙二十年三月,岑琰带着贤妃和邵稀奉皇命前往封地,漪宁和岑锦瑶c岑锦玉三人依依不舍地将人送至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处。 那边两位公主围着岑琰和贤妃说话,漪宁则是拉着邵稀的手说些体己话,满怀不舍:“阿妧再有两个月便要生产了,行动不便,只能我来送你,去了那边记得经常写信给我们。” 邵稀不舍地抱住她,轻轻点头:“我会的,二哥走了一年半了还未回来,你自己在宫里万事小心。不过你和阿妧还能做伴儿,我也是放心的。” 提到邵恪之,漪宁神色变了变,目光落在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邵稀握住她的手:“等二哥回来了,陛下给你们赐婚之时,我和阿琰一定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漪宁闻此笑了:“自然是必须回来的,否则我可不认你这个姊妹了,不过到时候你肚子肯定就有动静了呢。” “就算顶着个大肚子,我也一定会回来的。”邵稀信誓旦旦地保证。 看她说的这般笃定,漪宁噗嗤便笑了,随后又觉得苦涩。 阿妧成亲了,马上又要生产,如今稀儿也得偿所愿,有了自己的归宿,反倒是她和邵哥哥,竟不知何时才能有个结果来。 送走岑琰夫妻二人和刘贤妃,回宫的路上漪宁话不多,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马车上,岑锦瑶握住她的手:“想什么呢,其实濮阳离长安不算太远,日后想见还是可以见到的。” 漪宁点头:“是啊,我知道的。” “不是舍不得,那便是在想邵恪之了?”岑锦瑶打量她。 漪宁低着头,不置可否。 塞北与蛮夷的战事很顺利,按理说邵恪之该回来了,如今迟迟不归,无非是为了揭燕讯的首级。素闻揭燕讯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想取他首级怕是难办。 亦不知,到底何时才能回来。 — 顺熙二十年五月,太子妃诞下嫡皇孙,顺熙帝赐名岑杨,封为皇太孙。 邵稀走了,漪宁隔三差五的便往东宫跑,专爱围着岑杨打转。岑杨一天天长大,模样甚是讨人喜爱,漪宁陪着他方可放下沉重的心事,一天天地过着。 那是个十分漂亮可爱的男婴,刚出生时不显眼,越长竟是越白净漂亮起来。不过也是,岑璋的容貌便算得上乘,穆妧也堪称国色,他们二人的孩子自然非同旁人的。 眨眼间又是一年 顺熙二十一年三月,莺飞草长,百花齐放,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候。 邵恪之离开长安两年半了,到了今年的九月便足足三载,离他当初的承诺越来越近,余下的日子对漪宁来说每一日都是煎熬。 她整日整日地念着c盼着,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想,或许明日邵哥哥便回来了,但到了第二日,塞北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日清晨,她刚从沉睡中醒来,感受到外面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困倦地翻了个身,想再眯一会儿。 佟迎推门从外面跑进来,话语里带着迫切:“郡主,郡主,鸽子回来了!” 漪宁倏然间睁开眼,困倦随之消散,直接便坐了起来:“哪儿呢,快抱过来!” 佟迎笑着把鸽子递过去:“奴婢就知道,郡主巴巴地盼着呢。上次郡主问邵大人何时回来,想来这次有回复了吧。” 漪宁也期待着他的回复呢,迫不及待拆了书信打开看,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一双杏目都跟着眯成了一条缝,随后索性直接在床上跳了起来,言语间透着激动:“佟迎,你知道吗,邵哥哥杀了揭燕讯,带着他的首级开始回来了。” 激动之余,她眼里竟是泛了泪花,又缓缓坐会榻上去,双手抱膝,声音也低了几分:“邵哥哥终于安全回来了,他终于要回来了。” 看她高兴,佟迎也欣慰:“是啊,邵大人打了胜仗,又拿回了揭燕讯的首级,圣上肯定会给郡主和邵大人赐婚的。真好,郡主总算得偿所愿了。” 因为心情好,这日漪宁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石榴红暗花细丝褶缎裙,外罩镜花绫披帛,墨发高绾,左右两侧各斜插一支玉垂扇步摇,发顶正中央是半个巴掌大小的镂空琼花点翠珠钗,眉心处宣着颗宝蓝色水滴形状的晶石,脸上略施粉黛,腮凝新荔,眸含春水桃花面,唇似朱丹俏玉颜。 佟迎站在她后面望着镜子里绝美的佳人,忍不住赞叹:“郡主好久没这样盛装打扮了,真好看。” 漪宁俏皮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眼尾上挑,透着别样风情,自己都满意地笑了:“如今换个妆容,我觉得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呢。” 佟迎忍不住笑她:“郡主这话说的,让奴婢说,哪里是妆容让你脱胎换骨,那千里迢迢而来的鸽子才是一剂绝好的良药呢。” 漪宁被她说的双颊一热,娇嗔着道:“就你贫嘴。” “不过,塞北离长安有不远的距离,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多月吧,唉”她双手托腮,又有些怅然。 佟迎宽慰道:“郡主那么久都等了,又何况这一两个月呢?咱们还如以前那般过,一天天的很快就能过去的。对了,郡主前些日子不是给皇太孙绣了双虎头鞋吗,昨天说好了今日送去东宫的。” 佟迎这么一说漪宁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左右如今她也无事,想了想便吩咐佟迎把那双虎头鞋装起来,一起送去东宫。 穆妧住在东宫的未央殿,漪宁过去时岑杨刚睡醒由乳母喂了奶水,此刻正站在软榻上扶着墙壁走来走去。他如今十个月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但稍微扶着东西就能很稳当的走路,皇后每回见了都说比他父亲当初聪明许多。 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穆妧也觉得无比欣慰。 瞧见漪宁,穆妧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小阿杨,快看看谁来了?” 岑杨扭头看过来,一瞧见阿宁却未向以往那般高高兴兴扑过去,只是呆呆靠着墙壁站着,小嘴儿微微张着,晶莹剔透的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 穆妧嗔着拿帕子给岑杨擦嘴角,又忍不住揶揄:“你姑母今日打扮的跟个天仙似的,我们阿杨都不敢往怀里扑了呢。” 经穆妧这般一说,漪宁这才想起今日的装扮的确与往日不同,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走过去,弯腰将岑杨抱在怀里,宠溺地点点他的小鼻子:“阿杨现在一天一个样,越发讨人喜欢了,等你长大必然比你的爹娘好看。对了,姑母给你做了双虎头鞋,阿杨看看喜不喜欢。” 佟迎闻此将匣子里的虎头鞋递过去,漪宁拿起一只在岑杨跟前晃了晃:“快看看好不好看。” 岑杨接过来抱住就往嘴里送。 穆妧和漪宁皆是一惊,慌忙从他手里夺过来:“这孩子,只以为什么都是好吃的,生怕委屈了那张嘴儿。” 见自己的东西落了母亲手里,岑杨急得伸手要夺回来,见母亲不给,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小孩子哭声大,惊天动地的,眼泪哗啦啦从眼眶里滚出来,可怜见的。 宫人忙慌忙送了硬果子给他,这才止了哭声,抱着那果子可了劲儿地舔着,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 “这果子硬他吃不了,偏爱舔外面那层又酸又甜的糖霜。”穆妧揉着儿子的脑袋,眸子里皆是怜爱。 “小孩子嘛,都爱吃甜的。”漪宁笑道。 穆妧看着手里那做工精致的虎头鞋,见上面的虎目竟是用上好的墨玉所做,不由道:“你每回都用极好的物件儿给他做东西,记得这样上乘的墨玉宫里本就没多少,你那里能有几颗呢,小孩子脚长得最快了,只怕浪费了这好东西。” 漪宁亲亲岑杨的脸蛋儿,笑道:“瞎说,阿杨可是岑伯父亲封的皇太孙,地位高贵,就该配这样的好东西呢。何况,等这鞋子笑了,这墨玉还是能取下来的嘛。” “阿宁,谢谢你。”穆妧突然神色认真了几分。 漪宁嗔她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其实你刚成亲那会儿我还挺担心的,不过如今瞧你过得不错,我也放下心了。太子殿下待你可好?还有那个庆良媛” 穆妧道:“太子待我极好,只偶尔去庆茹那里坐坐,却未曾留宿,想来也是知道庆茹的伎俩了。” 漪宁放心地点了点头:“那便好。” 陪着岑杨玩闹了会儿,他许是饿了,一阵哭闹,穆妧便让乳母带他下去喂养,自个儿拉着漪宁说话。 “对了,前几日吐蕃施允王子来朝,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一直都是由殿下接待的。我听殿下说,他此次前来是为了求娶公主,以求两国交好。如今二公主已订亲,皇室里便只剩下三公主了,魏淑妃为此来求过我好几次了,说不想让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只是,这种事我如何做得了主呢,只跟殿下提了提此事,但殿下什么也没说,我亦不知他是何打算。” 此事漪宁也听过些风声,闻此轻叹了口气,亦不知说什么才好。 穆妧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阿宁,我反倒不担心三公主,而更担心你几分。” “我?”漪宁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此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穆妧难道:“你自幼养于宫中,得父皇和母后宠爱,虽是郡主,但其实和真正的公主又差上多少呢?何况外间曾有过你会嫁给太子,日后母仪天下的流言,那你觉得此流言落在施允王子耳中,会生出怎样的想法?” 漪宁一时间倒是愣了,她知道施允王子此次前来是求娶公主的,可因为自己不是公主,故而从未往自己身上想,如今来看阿妧说的不无道理。 二公主和三公主乃是太子异母所出,而她却是皇后养大的,她虽然未曾同太子成婚,但以前的那些流言自然不是空穴来风,施允王子定会然以为她和太子殿下关系亲厚,非比寻常。 太子殿下是日后大舜的新主,两国想长久和睦,共享安宁,施允王子娶她或许比娶一个真正的公主更为稳妥。 想到这一层,她脸色瞬间煞白,手里刚拿起的茶盏抖了两下,险些就要摔落在地。 穆妧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面上有些心疼,又有些自责:“或许是我想多了,施允王子不会想那么长远也说不定呢?阿宁你先别慌,邵大人不是快回来了吗,只要邵大人回来父皇为你们赐了婚,他自然不敢打主意在你身上。” “会吗?”漪宁有些没信心了,施允王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下一任的吐蕃王,如何想不到这层关系?他迟迟未曾开口求娶三公主,只怕就是在盘算她这个养在皇后膝下的安福郡主呢。 如果这个时候邵哥哥回来就好了 —— 出了未央殿,漪宁依旧有些神不守舍的,佟迎方才自然听到了自家主子和太子妃的谈话,心里也是急的。 “郡主,吐蕃王子来朝的事,你说邵大人知不知道呢?” 漪宁没说话,邵哥哥刚写信说要回来,怎么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到长安,远水如何能解近渴?仔细想来,她惟有这段日子躲在落樱阁内莫出门,让施允王子忽略掉她的存在才是。 这般想着,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佟迎小跑着紧跟在其后:“郡主,你慢些,当心脚下” 话音刚落,面色却陡然变了,只呆愣愣看着眼前的变故。 方才漪宁心烦意乱,走路时也心不在焉的,一时没留意便在花园的拐角处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随后被人扶住,耳畔传来一把男声,语气温和中透着调侃:“安福郡主,小王有礼了。” 漪宁看向来人,二十岁上下的模样,不同于中原男儿那般儒雅俊秀,倜傥风流,而是另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英俊模样。他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阴柔,尤其那一双眸子,好似天底下最狡猾的狐狸一般,带着把勾人的利器,多看一眼便能将人泥足深陷。 他方才的语气略显轻浮,漪宁心上有些愠恼,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后退一步:“我与殿下素未谋面,殿下怎认得我?” 施允勾唇:“小王初来东土便听得坊间传闻,说帝后有一养女安福郡主,生的天姿国色,乃大舜朝第一美人,今日小王一见郡主,果然所言不虚。” 因为知道邵哥哥要回来,漪宁今日一高兴打扮的的确过于精致了些,如今瞧见施允不免懊悔,面上却是不显,只屈膝行礼:“殿下谬赞,我还有事,恕不奉陪。”言罢,她再未停留,匆匆而去。 施允双手负立站在原地,侧目看着她翩然而去的倩影,双目渐渐眯起。 几日后,东宫书房 “咣当”一声脆响从里面传来,随之有太子含着怒意的话透过窗子飘了出来。 “整个皇城乃至整个大舜,王子无论看上哪个女子随你挑选,只安福不行,孤不同意!” 施允慵懒地倚在罗汉椅上,随意瞥了眼地上的茶盏碎片,面上不以为然:“一个女人而已,太子殿下何必动怒呢?” 岑璋脸色阴沉,看向他时没了先前的谦和:“我大舜女子万千,你挑哪个不好?” 施允笑了笑,突然挑眉:“太子殿下如此动怒,莫不是想纳她为妾?” “施允王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岑璋咬牙切齿,双目泛着猩红,里面杀机暗伏c 施允转了把手里的玉笛,满含深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小王随口一说。不过,娶安福郡主之事我心意已决,为了你我两国的长久太平,太子殿下还是仔细考虑的好。” 岑璋嗤笑:“王子以为,我大舜怕你们小小的吐蕃吗?来人,送客!” 施允弹了弹袖子,自己起身,临走前又多了句嘴:“当初太子殿下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过,小王我看上谁都可以,如今若是变了卦,只怕有损你身为太子在百官心中的形象。殿下尚未登大宝,凡事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出了书房,他瞥了眼里面,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来东土之前父王便说了,若是能够求娶安福郡主,顶皇室一百个公主。起初他还不以为然,如今来看,这位安福郡主他还真娶定了。 自打上回在花园里撞上施允王子,漪宁吓得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落樱阁足足半月,心却是一直悬着。 直到这日,狄青从外面打探了消息回来,说施允王子已经向太子提了求娶自己之时,她胸口处好似有什么炸了一般,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佟迎见了有些心疼,很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狄青道:“郡主,你在落樱阁闷了半个月了,事已至此也不必躲着了。御花园里的垂丝海棠开得正好,不妨去看看。” 佟迎瞪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谁有心情看什么花儿啊。” 漪宁却倏然起了身:“走走也好。”此时心里堵得慌,透透气兴许还能好些。 说着便往外面走。 佟迎见此想跟着,却被漪宁拦下了:“你们俩都不必跟着,我自己随便走走。” 御花园里,她自己漫无目的地走着,说是赏花,可一路走过去,她连周遭开得什么花儿都没注意,只心事重重的,满脑子都是如若太子答应了施允王子的求亲,她该怎么办。 若是她被指给旁人,兴许还能任性抗拒。可若是施允王子,联姻乃两国交好的大事,她一人之力又该如何抉择呢? 正兀自想着,一抬头却看到远处的施允王子正向这边走来,他正跟随从说着话,明显还没瞧见她。 情急之下,她掉转方向躲在了旁边的假山后面。 殊不知,假山里居然还藏了个人,她为了躲避施允一时不察,直接便落入了一个怀抱。 她心上一惊,刚抬头欲看来人,有强劲又不失温和的力道迫使她靠在了假山上,随后有柔软的唇瓣突然贴上来,含上了她的唇,炽热的吻席卷而来,霸道而不失温柔,灵巧的舌尖如探囊取物般扫视着她的檀口,抚弄每一处肌肤,好似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一般。 漪宁的脑袋被他单手固定,挣扎不得,腰部也被他收紧,整个人贴紧在他的怀里,缠绵缱绻的吻让她恍惚间有些喘不过气来,熟悉的感觉让她大脑一阵懵眩,一时忘记了挣扎,只呆愣愣站在那儿,任由那人如发了疯一般的在她唇齿间索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1.亲事 长久的唇齿相依之后, 漪宁好容易清醒过来,她伸手推开他,一张小脸儿因为呼吸不畅憋得通红, 粉嫩的好似上好的水蜜桃子, 掐一把便能掐出水儿来。 她樱桃小嘴儿微微张开,轻轻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而一双雾蒙蒙的杏目则是一眨不眨地落在眼前那张她日思夜念的面庞上。 他身上铠甲尚未来得及换下,墨发风尘仆仆的略显凌乱, 却是掩不尽的的雄姿飒爽,风度翩翩。 近三年未见, 他比当初离开时黑了不少, 人也消瘦了, 五官的棱角却更加分明,更加刚毅。那双总让她禁不住陷进去的凤目里,此时敛了暗芒,幽远的好似一潭永远看不到底的深水,惊才风逸,顶天立地。 “邵哥哥”她眨了几下眼睛, 鼻子酸酸的,整个人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颤抖着向他伸出手, 想抚摸他那刚毅俊美的面庞, 却又有些怯懦的不敢去碰, 生怕眼前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一场梦。 邵恪之怜惜地望着眼前那似要哭了的姑娘,眸中神色温柔,话语缠绵:“傻姑娘,本是想让你开心的,怎的还哭了?”说着,他那因久握刀剑而爬满厚茧的大掌伸过来,想要捏捏她粉嘟嘟的脸蛋儿,可触碰到她娇嫩的肌肤后,又改作轻抚。 大拇指摩挲着她滑嫩的肌肤,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我回来了,阿宁不开心吗?” 漪宁用力点头,眸子里含着水雾:“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她做梦都盼着他早些回来的。 “是吗?”他勾了勾唇,“原来阿宁比我想象中更加迫不及待,不过好巧,我也是” 他说着,突然单手附在她的腰间,又将人重新抵靠在假山之上,目光瞥了眼地面上的方匣子:“你可知这是何物?” 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漪宁犹豫着看向他:“莫非是” 他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神色肯定,一字一句道:“我终究不负所望,兑现了当初的承诺。战败北夷,再加上如今这揭燕讯的首级,陛下也到了兑现承诺把你许给我的时候了。” 无以言表的欢喜自心上蔓延,漪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做到了,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邵,邵哥哥” 他贴近她几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使得她心间传来阵阵颤栗,拇指腹从她的檀唇滑至光洁的颈,细细描摹着每一寸肌肤,嗓音低沉,勾魂摄魄:“阿宁乖,要改口叫夫君了” 漪宁脸上顿觉冲血,身子都跟着僵硬了几分,整个人羞的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贝齿轻咬下唇,一语不发。 等了许久未曾听见她的应答,他扣紧她的柳腰迫使她越发贴近他的胸膛。漪宁能清楚感受到他下面的异样,一时间心跳加速,又囧又羞,不安分地挣扎起来:“你,你快放开我,这里是御花园。”她本是带了些怒意的,谁知一吐口却是娇软无力,倒更像是在撒娇。 久别重逢,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渴望和思念悉数涌上来,如浪潮般汹涌,邵恪之本就是在极力克制,才让自己不去侵犯她的。如今她娇软的身躯在他怀中四处扭动,他紧绷着的身体险些承受不住,抱着她的力道都随之加重了,气息也有些紊乱,却仍不依不饶的威胁道: “叫夫君,我便放开你。” 在外面的这些日子,他做梦都想听她这么叫上一句。 漪宁挣扎不及,知道他软硬不吃,强忍着羞赧低低唤了声:“夫,夫,夫君。” 她声音极小,细弱蚊丝,好在是附在他耳畔唤的,邵恪之听得清清楚楚。 娇小的女子就那么倚在他怀里,浅浅低唤,他身形明显一僵,压抑在心上的火竟是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再不忍放开她半分,低头捉住那两瓣唇,拼命的吮吸着。 这次的吻,如狂风暴雨一般,漪宁毫无抵抗之力,只得闭了眼任命的由他索取,不觉间自己也深陷其中,忘乎所以。 直到感觉胸前一股凉意袭来,她打了个激灵,猛然惊觉自己的裙衫不知何时竟被他剥下一半,而他的手此刻正附在那鹅黄色绣着木槿花鸟图案的肚兜上 眼见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漪宁心跳骤然一紧,照着他的脚趾用力踩去。 疼痛唤回了邵恪之的理智,瞧见她光洁的玉肩露在外面,他面上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眼见她匆忙拢着衣裙,面色不悦,他心虚道:“对不起,是我忘情了。” 漪宁这会儿却佯装镇定,只垂着头:“没,没什么,邵哥哥该去向陛下复命了。” 邵恪之仔细打量着她,眼见她真的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也好,那你可要跟我一同前往?” “我,我晚些吧。”这会儿她衣衫不整的,心也被他搅乱了,只怕做不到镇定自若地去见岑伯父。 邵恪之倒没说什么,只弯腰提起了地上的匣子,本要离开,却又突然顿住,扭头望过来。 见此漪宁不免诧异,抬头望向他,满是不解。 邵恪之却只冲她笑笑,倏然上前两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里面的肚兜上绣的是鸳鸯鸟,极好看的。” 漪宁又羞又恼,正欲发作,却见眼前有风掠过,人却早不见了踪影。 她气得跺脚,这人在军营里待了这两年,怕是跟那些男人们学坏了,居然对她说这等浑话! 下流!无耻!! —————— 回到自己的落樱阁,佟迎急忙迎了上来:“郡主怎么回来了,奴婢以为您跟邵大人一起去面圣了呢。” 漪宁脚下步子飞快,躲避着不敢让佟迎看到自己的脸,而是匆匆进了内室关上房门。佟迎正要跟上去,谁知到了跟前门却被里面的漪宁反锁了。 漪宁抚摸着自己滚烫的双颊,回想着方才的心惊肉跳,整个人羞赧不已。 强自镇定着在妆奁前就坐,对着镜子仔细一照,双唇红滟异常,比先前饱满许多,分明是有些微浮肿了。 她气得咬牙,禁不住在心上低骂一句,兀自重新上了妆来掩盖,只眉宇间一点少有的媚意,展现着她此刻内心深处的激动与欢愉。 重新施了粉黛,又换上一件粉色石榴花图案的束腰襦裙,仔仔细细比照着镜子瞧了许久,这才又重新开了房门。 “郡主。”瞧见漪宁,佟迎忙又凑过来,下意识偷瞄着自家主子的装扮。粉面含春,千娇百媚,再配上这身石榴裙,倒是难得的精致,不觉间唇角漾起一抹浅笑,“郡主可是要去承乾殿?” 漪宁佯装镇定着,淡淡瞥她一眼:“先去椒房殿。” 语罢,自己率先去了。 落樱阁本是皇后宫中一偏殿,故而离得不远,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入内后,皇后笑拉着漪宁的手:“难得瞧你春光满面的,邵恪之回来一事你怕是也知晓了。” 漪宁轻轻点头,还未开口,双颊陡然间羞得红了。 皇后却叹了口气:“不过这会子,陛下怕不能给你们赐婚。” 漪宁微惊,骤然抬头。 皇后解释道:“吐蕃王子刚求娶了你,为着咱们大舜与番邦长久相交的情意,你岑伯父也不能轻易驳了吐蕃王子的脸面不是?” “岑伯母的意思是”漪宁心上一提,面色也白了几分。吐蕃王子要娶她的事不是一日两日了,岑伯父和岑伯母一直不发声,这些时日也从未曾对她表露半分自己的意思,怎么这会儿邵哥哥回来了,岑伯母却提了此事。 莫非,吐蕃王子求娶,她便非得远嫁不成吗? “当初邵哥哥和岑伯父明明已经约定好了的,君无戏言”她壮着胆子为自己争取道,这个时候,女儿家的娇羞和矜持她也顾不得了。远嫁吐蕃,她简直不敢想的。 皇后抚上她的鬓发,言语间透着怜爱:“岑伯母知道你中意他,但你岑伯父有你岑伯父的难处。也并非说你定要远嫁吐蕃,只是当下总得吐蕃王子自己肯换人,方才是两全之策。” 让施允王子换人,他肯吗,何况又能换作何人?二公主有婚约在先,如今宫里也只岑锦玉这一个公主了。 换岑锦玉远嫁,漪宁也是不忍心的。 她垂着头,抿了抿唇,到底没再说什么话。 皇后喟叹一声:“先不想这些了,邵恪之得胜归来,你还没见过吧?先去承乾殿看看你岑伯父怎么说吧。” 漪宁应着,正要起身退下,又被皇后唤住。 皇后走过来,语重心长道:“岑伯母知道你心里的难过,只是你岑伯父身在帝王之位,为着社稷安定着想,他顾忌得多,也自有他的难处。不管他下了怎样的旨意,你和邵恪之二人且先应着,至于旁的,岑伯母想法子帮你们劝说。陛下身子大不如前,你别耍性子跟他杠上,知道吗?” 漪宁乖巧点头:“阿宁知道了,多谢岑伯母叮嘱。” ———————— 承乾殿,漪宁入内后,除了邵恪之,施允王子和太子岑璋也在,看样子议论的正是关于她的亲事。 主位上的顺熙帝比以往的雄姿飒爽相比,愈发显得憔悴了,一张脸瘦的好似只剩下骨头一般,叫人瞧了心疼。 漪宁对着顺熙帝行礼后,什么也没说,只乖觉地去顺熙帝身后站着,目光下意识落在了邵恪之的身上。 他面容肃静,不卑不亢的,全然不见方才御花园里那副风流模样,倒是君子了许多。 四目相对时,他清冷俊逸的脸上似乎染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待她细查之事,却是什么也未曾寻到。 却见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当年与臣许诺在先,施允王子求娶在后,如今臣不负所托,带揭燕讯首级而归,陛下当遵守约定,为臣和郡主赐婚。” 顺熙帝未开口,施允王子倒是率先开了口:“既然未曾正式下诏赐婚,便算不得数的。小王带着我吐蕃和父王的诚意而来,一心为着□□与吐蕃的和平,也是真心实意求娶安福郡主为妻,还望陛下成全。” 他说完似有意般冲漪宁抛了个媚眼,继而对着顺熙帝行了个番邦礼节。 邵恪之神色微凛,冷笑一声:“既然王子带着真诚前来求和,你们吐蕃嫁公主来我大夏也是一样。” “自无不可,如若皇帝陛下愿意,我有一小妹待字闺中,倒是可以嫁过来。不过,小王对安福郡主乃是一片赤诚之心,爱慕已久,也望陛下成全。” “说来可笑,竟不知施允王子几时对安福郡主生了爱慕之心。据我所知,王子与郡主不过一面之缘。”太子岑璋忍不住开了腔。 施允王子却依旧脸皮极厚:“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你们中原有个成语叫‘一见倾心’,小王与郡主有过一面之缘足矣。” 说着,他又将目光投向漪宁:“何况安福郡主生的这般天姿国色,任凭那个男人见了不容易动心呢?” “放肆!”漪宁终于按耐不住开了口,这个狂徒,说话也太过轻浮了些,气死她了! 邵恪之也面露不悦,语带威胁:“王子慎言,否则哪日给你吐蕃招来祸端,怕是你的罪过。” 施允挑眉:“怎么,邵大人刚取了北夷可汗的项上人头回来,如今按耐不住,想对我吐蕃动手了吗?” 邵恪之面色凛然,眸中杀机暗伏:“你当我大夏怕你们一个小小的吐蕃吗?” “好了!”龙位上的顺熙帝总算开口制止了底下的议论,众人方才噤了声。 顺熙帝道:“阿宁是朕与皇后一手带大的,疼爱不已,自不忍她生受了什么委屈。邵爱卿年少有为,足智多谋,施允王子也是情深义重,一时间倒叫朕为难。既然如此,此事便容后再议吧。” “陛下” 邵恪之明显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顺熙帝抬手制止:“邵爱卿击退北夷铁骑,又拿回了揭燕讯的首级,报了萧国公大仇,难能可贵。陈贵妃之事后丞相陈鼎被革职,现今空缺已久,便由你补上吧。再赐建丞相府,以示恩典。” “父皇!”岑璋猛然一惊,还未说什么,却被顺熙帝抢先,“此事就这么定了,大家先跪安吧。” 施允王子和邵恪之退下后,漪宁也随之离去,唯有岑璋留了下来:“父皇,邵恪之如今才刚刚及冠,怎能胜任丞相之位,统率百官?” 顺熙帝瞥他一眼:“放眼百官,有谁比他更合适吗?前头河北赈灾一事,他便办的极为妥当,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朝中资历老的人怕也没几个能有这等本事。何况,他如今使得塞北将士团结一心,不仅击退北夷大军,还斩杀了揭燕讯,单这一点,朝野上下也是无人能及。邵恪之为相,百官必然是信服的。” “只是他才二十出头” “为君者,选贤举能不问出身,自然也无关年岁。”说到这儿,顺熙帝语重心长道,“揭燕讯何等人物,当初萧国公和朕都败在他手上,邵恪之年纪轻轻却能取下他的项上人头,足够说明他的能力。当初萧国公故去后,边关战士各怀鬼胎,如今能制胜必然是他使得将士们重振士气,上下一心所致。邵恪之打赢的不仅仅是一场战争,还有萧国公旧部的信服,以及他自此在军中树立的威信,你明白吗?” 岑璋默默颔首:“儿臣明白。” —————— 承乾殿外,邵恪之和施允王子二人依旧上演着唇枪舌战。 “小王初到中原便听说了邵大人的能耐,如今又这么快做了一朝丞相,倒让小王深感佩服。不过,陛下此时拜您为相,或许也有安抚之意吧。看来,小王迎娶安福郡主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邵恪之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面色平静:“王子好大的口气,我中原皇帝的圣意可不是你能随意揣摩的。王子如若还想有朝一日继任吐蕃王位,我劝王爷还是莫要生惹事端才是。” 施允王子摊手:“小王求娶安福郡主便是生惹事端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以卵击石罢了,劝王子还是要以你的子民为重,否则”邵恪之略顿了顿,语气生硬几分,带了些许凌厉,“我手上四十万塞北将士,这会子怕也手痒难耐呢。” 施允却笑了:“没有陛下的圣召,邵丞相敢吗?你们刚击退了北夷,元气大伤,你们的皇帝陛下可不会选择在此时与我们吐蕃为敌。” “是吗?”邵恪之冷笑,“王子怕是不知道,我北夷诸多将领皆是当年萧国公的生死之交,安福郡主乃萧国公遗孤,你猜他们会看着安福远嫁吐蕃而无动于衷吗?王子如若这般自信,不妨赌赌看?” 施允王子眸色深了几分,很快又被笑意掩盖:“邵丞相果然是个厉害人物,那咱们且先看着。”语罢,他目光瞥了眼后面的漪宁,信步离去。 见施允走了,漪宁才走上前来,低声道了一句:“邵哥哥” 邵恪之停下来,见她面露关切,眉眼间皆是忧虑,他温雅浅笑:“你无须担心,陛下不会把你嫁去吐蕃的。” “你怎么知道?”漪宁抬头问他。岑伯父此时封他为相,难道不是要把她嫁给吐蕃王子,这才对邵哥哥施以安抚吗? 邵恪之笑着摇头:“陛下安抚我不假,却不是为了把你远嫁吐蕃的。你是萧国公唯一的嫡女,塞北刚经历过战事,陛下岂会让萧国公旧部寒了心?” “可吐蕃王子非要娶我怎么办?”漪宁还是有些担心。 邵恪之神色黯淡几分,默了须臾方道:“我会让他知难而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2.赐婚 邵恪之回到长浚伯府, 阖府上下早已得了消息,在长浚伯的带领下迎在门口。 邵恪之翻身下马, 对着长浚伯行礼:“父亲,孩儿不负所望, 回来了。” 长浚伯一脸欣慰地点着头, 眼眶里含了水雾, 连连称了几个“好”字。之后, 又突然对着邵恪之行礼:“丞相大人在上, 下官恭候多时了。” 邵恪之忙将人扶起:“你我是父子,孩儿有今日皆因父亲教导有功,不敢生受父亲大礼。” “就是就是, 说到底这是咱们的儿子, 伯爷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在外面二郎是当朝一品丞相,文武百官之首,可到了家还是你我的儿子不是?” 说话的是长浚伯府人张氏, 及至此时,她见到这个昔日素来不喜欢的儿子,眼里满是洋洋得意与自豪。 算命的说她儿子有出息,果然是没错的,有这么一个丞相儿子, 日后她在那些个妇人面前就更能抬得起头了。 看见张氏, 邵恪之不过匆匆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连个母亲也未曾叫一声。 长浚伯将此看在眼里, 却也知道儿子的心结, 并不多言,只是道:“你此行一路辛苦,为父早已命人备好了酒菜,为你接风。” 语罢,父子二人相携入内,浑然不在乎旁人。 张氏悻悻地跟在后头,忍不住戳了戳小儿子的脑门儿:“你这孩子,阖该学学你二哥才是,瞧你二哥多出息,再看看你,为娘白疼了你这些年。” 邵敬霄吃痛地捂着被他娘戳过的脑袋,嘴上抱怨:“小时候娘不还说儿子最有出息,如今你倒是嫌弃儿子没本事了,既然如此,你只拿二哥当儿子也就是了。不过,我二哥肯不肯认你这个娘,那就不得而知了。” 眼瞧着儿子说完这话大步而去,张氏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心里喟叹一声:“真是作孽啊!” 酒席过后,邵恪之回了自己的阅郎轩,张氏殷勤的置备了不少的物件儿,大张旗鼓的,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意似的。 邵恪之沐浴过后,赵源一边伺候他更衣,一边忍不住抱怨:“夫人还真是会看碟下菜,大人如今贵居丞相,什么都不缺了她反倒来送这送那的,想公子早些年” 话说到一半儿,眼见邵恪之脸色阴沉下来,周身散发一种凛冽,赵源心上一惊,忙噤了声。 邵恪之没理他,只自己低头系上腰带,转而去书案前坐下。 赵源见此,忙奉了茶水上去。 邵恪之接过来却没饮,只吩咐道:“我听闻这几年吐蕃不大平静,施允王子的储君之位不稳,你找人去探探情况。” 提到施允王子,赵源知道主子是挂念着与安福郡主的亲事,自然不敢耽搁,只应着出去办事了。 之后府上的几位兄弟过来坐了坐,无非是祝他官拜丞相之事。 邵恪之不喜张氏,但兄弟几个关系倒还算好,他也仔细招待他们,几个人说了会儿话。 夜色浓郁之时,兄长和弟弟们离开,长浚伯来了阅郎轩。 邵恪之出去两年有余,甫一回来发觉父亲明显身子不如从前了,头上银丝多了一倍,只因此时满面春风的,方才显得颇有些年轻时的朝气。 “听闻父亲最近总是头疼,可有让郎中给医治?”邵恪之一边为其斟茶,一边关切地问。 长浚伯笑笑:“瞧过,陛下厚待,还着了御医来看过,却总不见好。”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父亲早年也带兵打过仗,身上累了不少伤,如今一上年纪大病小病的也就出来了,不妨事的。于为父而言,你能有今日的出息,光耀我邵家门楣,为父心里也是无憾了。” “只是有一事我总放心不下,你母亲早年糊涂,伤了你的心,可到底是血脉相连” 听长浚伯提及此事,邵恪之面色淡了淡,低唤一声父亲拦了他要说的话。 长浚伯无奈叹了口气:“罢了,陛下赏了宅院给你,日后等宅子修葺完成,你与你母亲长久见不着的,也便罢了。” 邵恪之垂眸转动着手里的茶盏,默不作声。 —————————— 自打上次承乾殿之后,顺熙帝依旧由皇后照拂着养病,国家大事交由太子处置,长久以来竟是再不曾提及漪宁的亲事。 漪宁对与邵恪之是极为有信心的,索性也不着急,只一如既往的过日子。 白日里陪陪太后c顺熙帝和皇后,偶尔去东宫坐坐,倒也极为娴静舒适。 这日,她照例去长乐宫看望太后,侍奉着太后用了一碗药粥,又哄着老人家高兴,不多时二公主岑锦瑶和三公主岑锦玉也去了。 太后瞧见三姊妹一处围着自个儿,自然是高兴的,精神明显见好了。 “你们三姊妹,小时候瑶瑶寡言,玉儿骄纵,谁跟谁也处不到一起去,不想如今倒是难得和睦了。祖母心里瞧着,着实舒坦了不少。本就是一家人嘛,阖该便是如此的。” 岑锦玉娇娇地倚在太后怀里,闻此笑着道:“以前年幼不知事嘛,索性现在和睦了也不晚。皇祖母可得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日后我们三人还要在你跟前尽孝呢。” 太后笑抚着她的头,一脸欣慰。忽而又拿帕子掩唇咳了几声,漪宁见此忙端了茶水递过去,岑锦瑶则是替太后抚着脊背,面露忧色:“皇祖母咳疾总不见好,怕也是御医无能,该让太子去民间访神医为您治病才是。” 太后嗔她一眼:“宫里头的御医都没法子,外头的也是一样。皇祖母如今都多大年纪了,哪个老年人还没个病症的,我也只是咳嗽罢了,不碍事的,哪就让你们这样烦扰了。” 说到这儿,太后笑看着她们三个:“再者说了,我还没亲眼瞧着你们一个个出嫁呢,自然要长命百岁。” 闻此岑锦玉倒先接话了:“若说出嫁,自然二姐姐为先了。霍行胤此次跟随邵丞相破敌有功,正是让父皇赐婚喜上加喜的好时候呢。” “岑锦玉!”岑锦瑶面露潮红,嗔怒着瞪了她一眼。 岑锦玉以前是最怕她这个少言寡语的二姐姐的,不过如今却不怕了,只对着太后撒娇:“皇祖母,你说孙儿说的是也不是?” 太后听得乐呵:“正是呢,瑶瑶也到了出嫁之龄,回头我跟皇后说说,让她为你和霍行胤安排婚事才好呢。” 岑锦瑶闻此颔了颔首:“孙儿曾说过要为母妃守孝三年的,如今孝期还未至” “胡话,你是公主,哪有为个罪妃守孝三年的说法?你有孝心本是好事,可若为此耽搁了你的亲事,那可就是陈贵妃的罪过了。” 岑锦瑶抿着唇,未再多言。 岑锦玉方才那话或许是玩笑,可太后是真的放在心上了的,待三姊妹离开之后,她便让玉嬷嬷传了皇后来长乐宫,说及岑锦瑶的婚事。 “二丫头的亲事,儿臣与陛下也商议过,这几日正想为她们选个良辰吉日的。毕竟,陛下的身子不如从前了,做最坏的打算,总要让孩子们都成家了才好,否则国丧又是三年,她们只怕就耽搁了。” 太后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孩子们都不小了,一个个该早早成家才是。” 语罢又宽慰皇后:“生死有命,皇帝的事你也莫要想不开,只要是个人,谁没有那个时候呢?” 皇后知道太后心里明明也痛苦,却反过来宽慰自己,鼻头一酸,强笑着应是。 —————————— 几日后,圣上的赐婚圣旨下来,二公主岑锦瑶加封荣乐公主,赐婚霍行胤,婚期订在七月初七,正是七夕佳节。 岑锦瑶的婚事订下来,漪宁为她高兴的同时,不免又想到了自己。 也不知道,她和邵哥哥几时才能修成正果。 邵哥哥近日里似乎总在忙,她在宫里几乎见不着,只凭着鸽子传递消息,却也是只言片语的,难解相思之情。 这日,她一人闲来无事,站在窗边写字,原是想让自己的一颗心静下来的,谁知越写越潦草,索性丢了笔,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佟迎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回来,面露喜色:“郡主,郡主!” 漪宁很少见佟迎这般着急的样子,忙迎了过来,“怎么回事?” 佟迎喘着气儿,眉飞色舞道:“陛下要给您和邵大人赐婚了,方公公正拿着圣旨往这边赶来呢。” 赐婚?漪宁尚有些缓不过劲儿来,怎么说赐婚便赐婚了? “郡主快别傻站着了,出去跪迎圣旨吧。”佟迎说着,拉了漪宁就往外面跑。 恰好方德宣拿了圣旨过来,瞧见漪宁给她见礼。 漪宁则目光囧囧地盯着那圣旨,好一会儿才道:“方总管,这,这圣旨是” 方德宣面露喜色:“郡主大喜了,快先接旨吧。” 漪宁呆呆地跪了下去,便听方德宣念道: “陛下谕,安福郡主于朕膝下承欢数载,德容淑惠,恪敏有嘉,即日起特封为安福公主,赐婚丞相邵敬霆,于葭月初六行成婚大礼,钦哉!” 旨意念完了好一会儿,漪宁尚有些回不过神儿来,佟迎唤了她好几声,方才谢恩领了旨。 起身后,她仍有些不明白,只得问方德宣:“方总管,陛下怎么突然就赐婚了,施允王子呢?” 方德宣笑道:“回禀公主,施允王子向圣上表明,要退了向公主的求婚,另择佳人,陛下允了,这不就惦记着您与邵丞相的亲事了。” “施允王子怎么突然就不求娶我了?”虽然是好事,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或许公主可以去问邵丞相。对了,赐婚的旨意已下达邵府,想来过会儿邵大人也要来谢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3.棋品 漪宁收拾妥当去往承乾殿谢恩之时, 果真遇见了邵恪之。 远远瞧见他,她疾步上前去:“施允王子的事怎么回事,莫非是邵哥哥所为?” 邵恪之淡然一笑, 挑眉看她:“怎么, 你不高兴?” 漪宁面上一红,避开他的目光:“自,自然不是,我就是好奇。” 邵恪之道:“施允王子并非王后嫡出, 完全是凭借着吐蕃王对他的宠爱才坐上了储君之位,但王后家族势力颇厚,他能否成为未来的吐蕃王还是未知数。故而,他此次来中原一是求和, 二来,也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日后也好顺利登上王位。可我若承诺用手上的军权日后助他一臂之力, 他也是没理由拒绝的。毕竟, 他也不想娶了你之后,造成与萧国公旧部交恶的局面。” “就这样他便答应了?” 邵恪之眸色微凛,语调却十分轻缓:“他只能答应,如果他执意娶你, 我继而支持王后所出的摩允王子,他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大夏一半的兵权在我之手, 他没有别的法子。” 闻此漪宁上前小声问了一句:“你不打算把兵权还给岑伯父啊, 你如今已是丞相, 如若还手握兵权,功高震主,岑伯父也便罢了,可日后若成为太子的掣肘他岂会不忌惮?” 她突然想到他以前曾动过拉岑璋下位的念头,不觉心上一紧。三皇子都去了封地了,如今只余下太子一人,邵哥哥应该不会再有此念了吧? 邵恪之看向她,神色认真了许多,眉眼间带着几分缱绻:“阿宁,权力对于我确有诱惑,可那只是因为借助它我或许才能娶到你。归还兵权也不是不可以,可得等你我成婚之后。” “可岑伯父不是已经赐婚了吗?” “是赐婚了,可大婚礼还没举行,不是吗?你又焉知不会再有旁的变故?” 邵恪之问得漪宁不知如何回答,虽然她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可邵哥哥所言也不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次若非邵哥哥有兵权在手,对施允王子威逼利诱,她与邵哥哥能否在一起还难说呢。 “好吧,我听邵哥哥的就是了。” 她乖顺的样子看在他眼里,只觉得格外娇俏动人,他眉眼温润凝视她少许,面上挂着浅笑:“走吧,先去向圣上谢恩。” 面见顺熙帝,自然另得了一番祝福。不过圣上明显身体欠佳,便也未曾多留他们,便让各自散去。 从承乾殿出来,漪宁原本是该高兴的,却又愁眉不展起来。 “在为陛下烦忧?”虽然是在问,但语气里已是十足的肯定了。 漪宁点点头,自心底长叹了口气。 岑伯父中毒一事她从未对邵恪之说过,不过依着他的聪慧,怕也心里有些想法,索性她也没多说,只是道:“我入宫多年,岑伯父和岑伯母一直待我那样好,如今看岑伯父日渐憔悴,我心里难过。” 她眼眶红红的,里面布了血丝,瞧了让人心疼。 此时是在宫里,大庭广众之下的邵恪之也不好拉了她哄,只柔声宽慰着:“在余下的日子里,让陛下开心才最要紧,凭白苦恼了自己也是无济于事。” 漪宁抿着唇没说话,但明显是听进去他的劝了。是啊,日后她定得多陪陪岑伯父才是。 邵恪之难得入宫,还与她一处,漪宁心有不舍,自然不想那么早便分开。 于是两人特意绕得远了些,不觉间便到了御花园。 迎面撞上出来赏花的岑锦玉,远远的便冲漪宁打招呼。 此时瞧见邵恪之,她坦然多了,眼神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转首与漪宁说话。 如此一来,邵恪之留下自然不便,故而借口出宫去了。 岑锦玉拉着漪宁去凉亭坐下:“二姐姐才刚被赐婚,眼瞧着可就轮到你了。” 说到这儿,岑锦玉叹了口气,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可怜我原是比你大上一岁的,只怕被父皇和母后抛之脑后了。” 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漪宁不由笑了:“岑伯母自然是惦记着你的,哪里就能忘了,只是,我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没成想你竟如此恨嫁。” 岑锦玉冲她翻了个白眼:“你个没良心的,自个儿得了好,便来挖苦我了。嫁了我心心念念的邵二哥,以后你可不许欺负他。” 听岑锦玉说起这话,漪宁就玩笑不起来了,而且还生了几分尴尬和不自在。 岑锦玉打小喜欢邵哥哥,她知道的。 可惜邵哥哥只有一个,不能划开了一分为二的。 瞧她这般,岑锦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瞧你那点儿出息,我跟你说笑呢,谁还能抢了你的未婚夫不成?” 漪宁一囧:“我哪是怕这个,不过是怕你心里难受,我也觉得有些愧对你罢了。” 岑锦玉倒也认真起来:“其实吧,我对邵恪之也就是小时候的那点子崇拜,如今长大了,这几年交集甚少,早不放在心上了。” 漪宁扭头看向她,却见她仰头望着园里繁花似锦,眸色平静中带着些许对未来的憧憬,她突然生了好奇之心:“那你现在对谁放在心上了?” 岑锦玉一惊,脸倏然间红了,眉眼间带着娇羞:“具体的倒是不知道,不过至少得是真心愿意宠着我的吧?” 语罢她顿了顿,忽而望向漪宁:“至少,像邵二哥对你那般的。” 漪宁微惊,随后垂了螓首:“你焉知他便宠着我了。” 岑锦玉笑笑:“感情都在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里了,谁又瞧不出来呢?” “阿宁,你真幸福。”她由衷地说了一句。 漪宁顿了片刻,也衷心地道了句:“三姐姐也会跟我一样幸福的。”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姐妹俩又闲聊了些别的,忽而瞧见远处有人走过来。岑锦玉定睛一看,语带惊讶:“咦,那不是吐蕃的施允王子吗,他怎么还没走?” 漪宁闻此也看了过去,却见施允王子由岑璋陪同着正往这边走过来,两人有说有笑的,倒是很和谐。 这时,岑璋和施允王子也瞧见了这里的漪宁和岑锦玉,径自往这边走来。 看见施允王子,岑锦玉的态度不甚好,哼哼鼻子,扭过头去。这个人当初差点害得漪宁和邵二哥不能在一起,实在可恶。而且如今也不知道会不会反过来要娶她这个仅剩下的公主,岑锦玉对他十分的有敌意。 漪宁倒是向二人行了礼。 岑璋道:“施允王子近日里突然对围棋颇感兴趣,每天都要让孤陪他在御花园来上几局,没想到今日这样巧,碰上了你们。” 听到这话,岑锦玉倒是来了兴致,十分不屑地笑出声来:“王子会吗?” 施允王子挑眉看向她:“公主可愿与小王试试?” 岑锦玉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她棋艺不精自己是知道的,不过这施允王子才刚接触,对付这样的人必然是绰绰有余吧? 这么一想,她立马给自己增加了信心,高傲地扬起下巴,撸着袖子便坐了下去:“来就来!” 施允王子淡笑着颔了颔首,也随之坐下。 后面的人见势,自然眼疾手快地上来摆棋。 漪宁有些担心,不由小声问岑璋:“这施允王子棋艺如何?”那丫头棋品太差了,她还真有点不放心。 岑璋冲她笑笑,却并未回答。 漪宁心里纳闷儿,便继续在一旁观察。 却见这两人明显都是在胡来,棋子落得乱七八糟。即便是这样,还要吵吵嚷嚷个没完。 “公主,该小王了,你方才已经落过子了。” 岑锦玉捏着下巴,仔细看着棋局不理会他:“你思考那么久,我都快瞌睡了,谁知道你趁我没注意的时候落子了没,反正我想好了我放这儿,现在该你了。” 施允王子:“”好吧,就当他理亏。他默默执起一子落下。 岑锦玉又不乐意了:“哎哎哎,你怎么走着儿啊,不行,你不能走这儿。”说着,把他方才落下的一颗棋子捻起来硬塞到他手上,有模有样地道,“这个地儿已经被我占了,你去别处落子吧。” 施允王子将信将疑地看向后面的岑璋:“太子殿下,这下棋还能占位置的?” 岑璋还未开口,岑锦玉抢着接话了:“怎么不能,我跟你讲,我们中原的围棋博大精深,这里面的学问还多着呢,你跟着我慢慢学,准没错儿的!” 施允王子:“那,那好吧。” 漪宁在后面看着,险些没笑出声来。这丫头棋品虽然差,但还没这般横行霸道过,明摆着是故意欺负施允王子的。 瞧见岑锦玉眼底那分不加遮掩的得意,漪宁心里也就更肯定了几分。 然而没过多久,岑锦玉唇角勾着的的弧线渐渐消失了。 原因无他,这施允王子可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徒弟。 “公主,这个位置小王提前占了,您的子落在别处吧。”施允王子笑着给她捡起来,随手一掷,直接落进了她右手边的棋坛里。 岑锦玉:“”好气哦,可是规矩是她定得,她能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4.缠绵 自打御花园里一番对弈,岑锦玉便好似跟施允王子较上劲儿了一般, 每日死缠烂打地让人同他下棋。 而那施允王子, 却也是难得的好脾气, 居然真的能跟她一坐便是大半日。 有人陪她下棋, 岑锦玉如今倒是乐呵的, 便也不想着来缠漪宁。这日漪宁闲来无事,想到乔德妃自打落了胎, 如今尚在福慧寺静养一事, 便去禀了皇后娘娘出宫去探望。 皇后让人准备了不少补品让她一并带着送出去,却只字未提何时接乔德妃回宫的事。 漪宁知道, 皇后不是那等善妒之人, 这般安排必然有她的道理。虽然心下好奇,但见皇后不说,她也不便多问, 只应着由宫人们准备着乘马车出了皇宫。 已经入五月了,尚不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却也是不好受的。刚至巳时, 太阳便已爬上了头顶,刺目的光线挥洒下来, 照在人身上也是灼灼的。 漪宁坐在马车里有佟迎帮忙扇着扇子倒还好些,外面驾车的扮作车夫的太监小墩子就没那么好受了, 满头大汗不说, 还口干舌燥的, 眼瞧着双唇都干裂的崩出口子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 一扬马鞭,使得速度又快了些。 马车最后在福慧寺门口停了下来,立马便有师父在门口相迎。 漪宁对他颔了颔首:“我来看看德妃娘娘,她可有醒来?” 师父见礼道:“公主来得巧,今儿早上德妃娘娘刚刚苏醒。” 漪宁眸色一亮,转而对那马夫吩咐:“你也累了,去里面喝杯水吧。”语罢,自个儿提着裙摆往乔德妃的房中去了。 乔晗章被安置在福慧寺南面一处僻静的独立小院儿里,漪宁进去时,有位侍卫在门口候着,瞧见她拱手行礼:“安福公主。” 这里几时多了个侍卫?漪宁下意识抬头去看那人,年纪不大,跟狄青差不多,五官清朗,面色白净,倒是生的不错。 这时,德妃的贴身丫鬟星儿从里面端着药碗出来,瞧见漪宁倒是一喜:“公主!” 她小跑着过来行礼:“奴婢听闻陛下给您和邵丞相赐婚了,还封您为公主,方才给我家娘娘说这事儿,她还为您高兴呢。” “乔姐姐身子可好?” 星儿点头:“刚醒,精神还好,只方才还念叨您呢,公主快进去吧,我家娘娘看见您一准儿高兴。” 漪宁应着由星儿的带领下入内。 里面倒是十分清凉,扫过屋里整洁简朴的摆设,漪宁将目光落在里面榻上倚着的乔晗章身上。 乔晗章脸色还十分憔悴,此时正低头不知想些什么,并未发现漪宁的到来。 她缓步过去,低低唤了声:“乔姐姐。” 乔晗章明显一怔,缓缓回头,眉眼间绽出笑意:“阿宁,你怎么过来了。” 漪宁笑着在她旁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我许久不见你,心想着也不知你如何了,便说过来看看。对了,岑伯母让我带了很多补品呢,你如今醒了,刚好用得上。” 乔晗章语气仍显虚弱:“有劳皇后娘娘记挂,对了,陛下呢,他身子可好?” 乔晗章没想到自己居然昏睡了这么几个月,算着日子,陛下的毒只怕该又严重了,她心里着实有些担心。 眼见她眉宇间皆是忧虑,漪宁想她如今刚醒,身子还弱着,便只笑着道:“岑伯父好着呢,你不必担心,宫里有御医在呢,精神也还不错。” “真的吗?”乔晗章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漪宁被看得有些心虚,却仍嘴硬着称是。 乔晗章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感叹一声:“我醒来之后便让人去宫里递信儿了,却没什么动静,可能陛下是不打算让我回宫了吧。” “乔姐姐怎么会这么想,你是德妃,又没做错什么事,难道岑伯父会让你永远待在福慧寺不成?” 乔晗章神情淡了淡,却没应话。 她的直觉很准的,陛下送了姜成过来,哪里还有半分让她回宫的意思? 那个叫姜成的侍卫陛下必然是查到她当初怀的是他的孩子,故意想成全他们,让他带她走的吧? 可是,她当初借姜成怀孕根本是为了替他扳倒陈贵妃和大皇子,明明是因为他,他却真的要放她出宫吗? 或者,陛下真的病入膏肓了吧。 她闭了闭眼,心上撕扯般地痛着。 —————————— 陪着乔晗章说了会儿话,因念及她刚刚苏醒,漪宁怕累着她,便只小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谁知出了福慧寺,竟撞上了邵恪之。他一袭月白色的竹纹袍子,长身玉立的,头顶的日光洒落在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使得那五官越发明朗,竟是说不出的倜傥风流。 “你怎么在这儿?”想到两人已经订亲,漪宁莫名不自在起来,一双小手随意搅动着手里的帕子,尽显小女儿作态。 邵恪之唇角微扬着,心情似乎不错:“今日天气爽朗,出来走走,不觉间便到了此处。” 漪宁心里嗤笑,谁信他这措辞。他这种人,怎么随便走走也不会在寺庙门前停下来,分明便是知道她在这儿,故意寻来的。 她抬头瞪了他一眼,一副自己早已看穿的表情。 邵恪之也丝毫不介意,十分坦然地望着她,倒像再说:即便是又如何? 漪宁面上一红,径自便要上马车:“我该回宫了,那你去寺里随便转。” 谁知话音刚落,他不由分说地扯着她就往人少的地方走。 漪宁急的打着他那只十分有力的大掌:“你这是做什么,那么多人看着呢,你我还未成婚,如此行为只怕不妥。” 邵恪之也不理她,只继续往山上走。 渐渐的,漪宁心里那份别扭也便消了,索性任由他牵着自己走。 不多时,两人总算在一片林子的阴凉处停了下来,漪宁觉得累,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累吗,喝口水。”邵恪之从腰间取出一个小水囊,递了过去。 天儿太热,漪宁是有些口干,便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递给他后才问:“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邵恪之走近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眉头挑了挑:“想见你,需要理由吗?” 漪宁面上一热,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嘟囔一句:“宫里偶尔还是能见着的。”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他说着,突然伸手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拽起来,他自己顺势坐下。 漪宁在他的力道迫使之下转了半圈儿,随后坐在了他修长的腿上。 漪宁不免便想到了御花园里那日的火热场面,一时情急,忙推拒着要起身:“邵哥哥这是做什么,不,不妥的。” 不料邵恪之反手扣上她的脑袋,不由分说便吻上了那两片唇。 自御花园那日之后,他魂牵梦绕着,夜里做梦都全是她的影儿。偏在宫里遇见她时,他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天知道他几乎要发疯了。 唇齿间萦绕着的,是独属于她的芬芳与甘甜。他拼了命的索取着,回味着,欲罢不能 漪宁到底被他这份突来的火热彻底沦陷了,一时间忘记挣扎,双手换上他的颈,闭了眼回应着,享受着他的爱怜与抚摸。 好在两人到底还是克制的,还未成亲,便也不会多做什么。吻到情深处,邵恪之压抑着放开了她,只紧紧将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姑娘拥入怀里,极大的力道和那粗喘的呼吸,暴露了他此刻的隐忍与克制。 漪宁乖乖由他抱着,耳畔是他胸腔里一声声沉闷而有力的心跳,强烈的好似要蹿跳出来似的。 她抿了抿唇,纤细的胳膊穿过他的腋下,紧紧回抱住他,低喃一声:“邵哥哥” 她就那么缩在他怀里,柔软的像一滩水,让人爱不释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尽量放平缓,只那双灼灼的眸子里却透着满满的深情:“阿宁,你知道吗,自打订了亲,我反倒没一日能睡好觉了。夜长梦多的,真怕这中间会再出什么意外。” 她依赖地贴着他的胸膛,低声道:“怎么会,圣旨都下了,不会有意外的。三个月零零七天,很快很快的,到时候我就是邵哥哥的妻了。” 三个月零七天,她记得清楚,他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数呢。 “是啊,很快的。”他顺着她的话说着,只目光落在远处,眼帘垂了垂,幽远的有些难测。 两人渐渐平静下来,漪宁看了看天色,作势起身道:“咱们俩离开有一会儿了,再久便不好了,邵哥哥,我得回宫了。” 她说着要走,他顺势起身又将她扯了回来:“阿宁” “怎么了?”见他似有话说,她诧异地回头,眸中有些困惑。 他沉默片刻,却笑了:“没什么,只是有些舍不得你。” 听着他话语里的依恋,漪宁展颜笑了。这一笑,宛若枝头梨花初绽,绚烂明媚,印在了他的心坎儿里。 “我真得走了。”她晃了晃被他扯着的那只手。 他又攥得紧了紧,随后缓缓放开,目光又恢复往日的淡雅宁和:“去吧,我看着你走。” “嗯。”她点头应着,垂眸将不舍敛去,转身向着寺庙的方向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5.远嫁 漪宁刚回到宫里时, 便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施允王子选中了三公主岑锦玉为王妃, 圣上已然答应, 昭告天下, 册封三公主岑锦玉为疏宜公主, 嫁吐蕃王子施允,以结两国之好,不日启程。 虽然知道近段日子岑锦玉与施允王子走得颇近, 漪宁也早有所预感, 但这样的消息传来时, 她还是被惊到了。刚从福慧寺回来, 顾不得换宫装便先急急忙忙去了岑锦玉宫里。 岑锦玉正在自己的宫殿里将一件奢华名贵的嫁衣霞帔放置身前比对着,望着镜中的自己神采奕奕, 精神焕发。 瞧见漪宁进来, 她眸色一亮,将嫁衣递给宫婢,笑迎上来,面上挂着兴奋:“阿宁, 你没想到吧, 我这回竟是一下子跑到你和二姐姐的前头去了。半个月后我就要启程去吐蕃了,到时候你和邵二哥可要经常去看我啊。” “怎么这么急?”漪宁又是一惊,居然半个月后就要走了。 岑锦玉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么急的, 不过吐蕃王突然病重, 听说怕是要施允总得回去见最后一面吧, 何况, 还得等他回去主持大局呢。若是迟了,王位是谁的都说不定呢。” 漪宁由她拉着去坐榻上坐着,有宫人上了茶水。 漪宁呷了一口,面露关切地望着她:“真的决定好了吗?你一个人远嫁吐蕃着实让人不放心,离长安那么远,如果出点什么事我们都未必能及时帮到你?”说到这儿,她略顿了顿,又多问一句,“三姐姐,你真的喜欢施允王子吗,还是因为我” 岑锦玉笑拉着她的手:“哎呀,你真的想太多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施允王子来求娶公主,你和二姐姐都已名花有主,落到我身上也不稀奇啊,何况经过这段时间跟施允的相处,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性子好,对我也挺好,我是真心想嫁给他,你不必觉得内疚。” “可是怎么会呢?你们明明才认识没多久。”这事情太过突然,漪宁还是不敢相信。 岑锦玉笑了笑:“是啊,我与他的确相识不久,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不会因为相处的时间长短而改变什么,不是吗?安宁你知道吗,他跟我说吐蕃可好了,有青青的草原,碧蓝的天,成群结队的牛羊,还有那巍峨雄壮的宫殿,我很想去看看呢。” 说到这儿,她眸色透着闪闪的光亮,里面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与向往。随后,她又轻叹一声: “你我自幼都生长于宫中,还很少去见见外面的世面呢。这段日子父皇给二姐姐和你赐了婚,我就一直在想,我日后到底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我就想嫁施允这样的人。他很幽默,又愿意宠着我,还能带我远离皇宫,去看看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世界。阿宁,你不觉得这很美妙吗?” 漪宁点点头:“是很美好,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当然是真心祝福你的。只是,吐蕃离长安太远了,我有点舍不得。” “哎呀,这有什么呢?日后你如果想我了,就让邵二哥带你去吐蕃,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对了,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已经是吐蕃的王后了呢,肯定比公主威风。”她眉头一条,眸色里透着古灵精怪的味道。 看岑锦玉说这些时眼睛里闪烁着微光,明显不是委曲求全的样子,漪宁也便知道她是真的动情了,心上也就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她也就没什么好规劝的了,只盼着她要幸福,一辈子幸福才好。 她目光看向一边的嫁衣,笑着道:“这凤冠霞帔真好看,没想到这么早尚衣局就赶制出来了。” 岑锦玉闻此也说道:“我也正觉得奇怪呢,不止我的,连二姐姐和你的嫁衣其实也已经赶制出来了。就在尚衣局搁着呢,我亲眼看见了,咱们三人的都很漂亮呢。我想这一定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吧,早早的为我们打点好了一切。” 漪宁沉默着点了点头,岑伯母最心细,这嫁衣必然是她命人准备的。 可不知怎的,漪宁又总觉得这事哪里怪怪的,似乎有些不对劲。 ———————— 因为过不了多久岑锦玉就要与施允广王子一起前往吐蕃,这段日子漪宁和岑锦瑶姊妹二人有事没事便来陪她,大家说说笑笑的表面看起来愉快,但每每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心底又升起一抹酸楚。 这日,她刚从岑锦玉的宫中出来,恰巧便遇见施允王子向这边走来,他着了件吐蕃特有款式的白色斜襟袍子,几缕辫子垂落在胸前,原也是丰神俊逸之姿,倜傥风流。 其实单看施允王子的外貌,却也是难得的好相貌,岑锦玉那丫头会瞧上,实在不能算太过意外。 思索间施允王子已经来到漪宁身前,漪宁倒也坦然,屈膝行礼,温婉浅道:“施允王子安好。” 施允王子对她躬身行礼:“安福公主安。” 漪宁打量着他,淡然一笑:“王子即将迎娶我三姐姐,自今而后,我便该称您一声姐夫了。” 施允王子淡笑颔首:“公主客气。” “只是不知,王子迎娶我三姐姐,究竟是因为喜欢她呢,还是为了她背后的势力可以助您此次回去之后顺利登上王位的宝座?”漪宁开门见山地说道,也不跟他搞什么弯弯绕绕。 岑锦玉单纯,此时被他迷恋看不清楚,她自然得代她问上一问。施允王子真心最好,否则,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施允王子眯了眯眼:“那公主以为呢?” 漪宁冷笑一声,面上略有些愠恼:“怎么,王子不敢直面我的问题吗?” 施允目光扫向别处:“公主跑来兴师问罪,必然是觉得我施允便是那等一心只为了权力之人,既然如此,我如若说是真心对待三公主,那么安福公主相信吗?” “真的?”漪宁的心略微放了放,可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这施允王子一看就是心思难测的,她依旧不大放心。当初想娶她便是为了权力,如今选择三姐姐,谁又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施允王子望着她,突然笑了,随意捋着自己两边的发辫:“安福公主的未婚夫官居丞相,又手握数十万兵马,小王焉敢欺负安福公主的好姊妹呢?” 说到这儿,他神色认真几许:“公主放心,小王前来求娶公主是为了更好巩固自己的地位不假,可如今求娶疏宜公主,也是出自真心的。她很单纯率性,跟你们中原其她温婉的女子不一样。” 眼见他提及岑锦玉时眼底的笑意不像作假,漪宁方才安了心,知道自己或许多虑了,可仍旧嘴硬道:“王子知道便好,我大夏皇帝膝下女儿不多,疏宜公主也是我岑伯父的心头肉,日后你若胆敢对她不好,便等同与我整个大夏为敌。” “公主的话,小王记下了。”他再次对她弯腰颔首。 瞧见那抹身影离开,他这才入了岑锦玉的宫殿。 岑锦玉瞧见他颇有些意外,亲自迎上来:“你怎么来了?” 施允道:“后日便要出发了,小王来看看公主收拾的如何了。” 岑锦玉俏皮一笑:“放心吧,该装箱的都装箱了,不过我的东西有点多,你可不能嫌弃。”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此一走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她真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过去。 看着她这般模样,施允笑道:“多少都能带走,这个无须你担忧,我随行而来的侍卫有六百人,你父皇必然还会送不少的侍卫宫人作为陪嫁,那么多人呢,还能带不完你的东西不成?” “也对。”岑锦玉笑说着,又转了转眼珠,琢磨着还有什么要带的。 “对了,方才我瞧见安福公主了,她可是好生威胁了我一次,看来我若日后待你不好,她会亲自跑到吐蕃去跟我算账。” 岑锦玉一听这话便乐了:“那丫头就是这样的,说话老成的狠。你不知道吧,小时候我俩不对付,见了面就互相呛着,也就这两年才和好了。不过我也是和好了才知道,其实她对人挺仗义的,她肯定是怕我受委屈才跟你说那些话的,如果没分寸你可别介意。” 施允王子摇头:“自然不会。不过她的担心必然是多余的,我施允说话算话,日后肯定对你好。” 岑锦玉双颊一红,羞的垂下了头。 —————— 离开岑锦玉的寝宫,漪宁没回自己的落樱阁,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御花园。 岑锦玉后日便要走了,她突然觉得挺伤感的,一时有些闷闷不乐,瞧着园子里的花都好似没什么兴致。 许是她一个人太过愣神儿,竟是路都没仔细看,直到愣愣撞上一个人,鼻子都酸涩起来,这才渐渐回了神儿。 她摸了摸鼻子,一双水灵灵雾蒙蒙的双眸抬起来,眨巴几下,待眼前水雾散去,瞧清楚眼前之人,她微微一怔,随后一句话也没说扑进了那人的怀里,像只猫儿似的,紧紧搂着他的腰,小脸在他胸前蹭着,却也并不说话。 邵恪之今日面见圣上,出宫时特意绕远了来此想看看会不会同她遇见,不料便瞧见她独自一人闷闷不乐的,便在此等她。 谁知这丫头不知在想什么,竟是压根儿没看见,直挺挺撞上了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的存在。 他方才正想开口问一问的,熟料她倒是难得主动,居然就这么投怀送抱了。 两人尚未成婚,御花园里如此这般是有些不大妥当的,不过瞧她如此邵恪之也不好推她,索性抛开那些礼节,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他轻抚着她背上披散的发丝,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温和:“这是怎么了,不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6.事出 漪宁侧脸蹭着他胸前的衣襟, 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语气轻柔中略显无力:“三姐姐要走了,突然很不开心。” 邵恪之笑抚着她的脊背:“舍不得了?没关系, 以后总会见着的。” 漪宁默了须臾:“舍不得是一条, 可除了这个,似乎还有什么在我心里压着,闷闷的。” 邵恪之怔了怔,随后笑着安慰:“许是因为三公主要离开,你心里难受的缘故, 故而多想了。” “或许是吧。”她抬头看他,“邵哥哥,那个施允王子会待三姐姐好的吧?吐蕃离长安那么远,会不会欺负三姐姐?” 邵恪之无奈地点着她略微发红的鼻尖,嗓音温润,眉宇间透着缱绻:“自然是不会的,三公主以和亲的名义下嫁吐蕃, 但凡我们大舜国富民强, 吐蕃对我们有所依靠, 就不敢对我们的公主怎么样。何况,施允王子看似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听邵恪之这么说,漪宁松了口气:“如若是这样便最好了,二姐姐嫁霍行胤是两情相悦, 你我也是一样, 如今三姐姐和施允王子也会是很幸福的一对儿。” “可不知为什么, 我这心里就是觉得闷闷的,很忐忑的样子,就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她眼帘垂下几分,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上面氤氲着一片湿润。 她略微诧异地抬手擦了擦,不免纳罕:“怎么还突然想哭了,邵哥哥,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邵恪之眸中是一闪而逝的深沉,随后化为无尽的温柔:“许是等两位公主出嫁以后,就轮到你我了,所以你喜极而泣吧。” 漪宁嗔他一眼:“才不是呢!”她才不至于喜极而泣呢。 “阿宁,如果”他突然认真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漪宁被他这样的表情搞得精神有些紧绷:“邵哥哥,怎么了?” 邵恪之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恨不得立马把你娶回家。” ———————— 岑锦玉和施允王子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之时,漪宁和岑锦瑶二人依依不舍地送至城外的十里长亭,却仍旧不肯就此分别。 邵恪之身为丞相也在送行之列,见此劝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日后还会见面的,两位公主便送到这里吧,如若耽搁太久,王子和三公主只怕就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馆了。” 岑锦玉也道:“是啊,都送这么远了,待会儿你们回宫都还要好长时间的,我看今儿个天气也不大好,兴许是会下雨的,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避免淋了雨。” 漪宁心里也知道,纵然再送也不可能跟随他们一起去吐蕃,如今已到十里长亭,的确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她又拉着岑锦玉好一番嘱咐:“吐蕃离长安路途遥远,你到了那里自己一个人要好生照顾自己,且要记得隔一段时间给我们写信,让我和二姐姐知道你在那里过得好不好。” 岑锦瑶也道:“阿宁说的对,到了那里一定别忘了写信给我们报平安。” 岑锦玉笑着应是,又握着漪宁和岑锦玉的手,眼睛里因为不舍而闪烁着泪花:“你们说的我都记下了,等我一到吐蕃就写信给你。此一别咱们三姊妹亦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阿宁和二姐姐也都要好生照顾自己。我这一走便不能吃你们的喜酒了,不过我会在远方默默为你们祝福的。” 三姐妹又互相慰问几句,眼看着今日天气不佳,便也未再多做停留,让她们先行上路,以便早早赶到下一个驿馆。 待岑锦玉和施允王子上了马车,随着车马队伍离开,送行的众人仍在高高的亭子里站着眺望远处,直到那队伍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化作模糊的点,消失不见 岑锦玉与施允王子离开之后,很快便到了七月初七,岑锦瑶和霍行胤的大婚。 漪宁看着他们二人拜堂成亲,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走向未来只属于彼此的生活,想到接下来便会轮到她和邵哥哥,心上不免涌上一丝期待,还有小小的激动。 当日夜里,她早早睡下,及至半夜却又醒了过来,随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多时,竟是怎么也睡不着。 二姐姐出嫁了,三姐姐也远赴吐蕃,如今这宫里竟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漪宁心上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与寂寥,不觉间发出一声低叹。 外面守夜的佟迎听到动静,掌灯推门进来,小声问了一句:“公主怎么了,睡的不安稳吗?” 漪宁抱着被子坐起来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才三更天呢。”佟迎说着将寝殿内的烛火点亮,随后掀开了床帐,“公主睡不着吗?” 漪宁叹了口气:“嗯,我觉着有些口干,你帮我倒杯水吧。” 佟迎应着斟了杯茶水奉上来:“还是热的呢。” 见她喝完,佟迎伸手接过来,又问:“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到今日二公主出嫁,有些睡不着了?” 漪宁低嗯了一声:“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我初入皇宫,与二姐姐三姐姐在一起的情景,醒来后便睡不着了。” 佟迎道:“那时候奴婢还没在公主身边伺候呢,不过二公主性子清冷,三公主又有些骄纵,姑娘以前和她们关系应该不亲近吧?” “是啊,那时候岑锦玉不喜欢我,二姐姐又冷傲孤僻,我的确跟她们都不大熟悉。那时候谁会想到,我们三人会像如今这般情谊深厚,就像亲姊妹一样。” 佟迎帮她掖了掖被子:“二公主和三公主都得到了自己的幸福,再过不了多久公主嫁给邵丞相,你也会很幸福的。” 听佟迎提及邵恪之,漪宁双颊染上两片绯红,轻笑了笑:“是啊,我也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些许动静,似乎是人说话的声音,以及匆忙走路的声音。 漪宁所居的落樱阁正是椒房殿的偏殿,如今听到动静,她不免在想会不会是岑伯母寝殿那里出了什么事,便对着佟迎道:“你出去看看,这大半夜的是怎么了?” 佟迎应着出去,很快又折了回来:“公主,是皇后娘娘突然要去南苑,这会子大家忙着收拾东西呢。” “去南苑?”漪宁本就不困,这会儿愈发觉得清醒了,“这会子天都还未亮,去南苑做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漪宁越想越急,一时间也待不住了,急急忙忙下了榻,由佟迎侍奉着匆匆穿上衣物便奔了出去。 赶至椒房殿门口时,恰巧见皇后出来。 此时正是深夜,不过宫人们掌着灯,再加上周围灯架上夜里常亮的宫灯,倒也十分亮堂。 皇后着了件素色束腰锦衣,墨发高绾,面色白皙,一如既往的雍容典雅,只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哀愁,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岑伯母。”漪宁小跑着迎上来,屈膝行了礼,又上前拉住皇后的衣袖,“岑伯母这是怎么了,这会子去南苑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7.中秋 皇后瞧见她略显诧异:“更深露重的, 你怎么起来了?”随后又叹道, “必然是宫人们动静太大,吵着你了吧?” 漪宁摇头:“是我恰巧醒了,岑伯母还没回答我此时去南苑做什么呢。岑伯父呢,你们又吵架了吗?” 皇后轻笑着抚摸她的脸颊:“怎么会, 方才我与你岑伯父说话,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去, 我便想着如今本就是太子监国,便带你岑伯父去南苑住上一段日子。那里清净, 兴许对他的身体有益。” “可是,那也不用大晚上的就去吧?”漪宁抬眸望着眼前的皇后, 心上骤然一紧,双唇颤了颤, “岑,岑伯母, 岑伯父的身体” 皇后眸中闪烁着一丝精光, 却一句话也没说,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随后径自离开。 漪宁怔怔站在原地, 望着岑伯母远去的背影, 心不觉间抽痛了几下。 这段日子她每日都按时去承乾殿向岑伯父请安的, 今儿早上见他时明明气色不错, 还能跟她说笑。她还以为 一时间她觉得胸口好似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似的, 又沉又闷, 整个人似乎要喘不过气儿来。 佟迎过来扶她:“公主,外面冷,咱们先回去吧。” 漪宁知道这会儿岑伯父和岑伯母未必想见她,便也只好咬唇点了点头,由佟迎扶着回去。 次日,岑锦瑶和霍行胤夫妻二人入宫请安时,皇后在椒房殿召见了二人,顺熙帝并未露面。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顺熙帝和皇后二人便一直住在南苑,并不允许旁人过去探望。 至于朝堂上,国家大事也全权交给了太子岑璋来打理。 漪宁心里着急,很想去看看岑伯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没有诏令又不敢擅自闯入南苑,只得自己一个人干着急。 及至此时,她终于明白了这段日子自己心上那股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短短的三年时间内,太子成婚了,三皇子也与邵稀成婚去往封地,还有她们姊妹三个,也各自有了归宿。 按理说,皇家的皇子公主们大婚不该挤在一处的,岑伯父和岑伯母办的这样匆忙,就好像在赶着什么似的。 或者,岑伯父的身体到底是无法康复了,所以才在有生之年着急为她们几个安排婚事。否则一旦国丧,守孝便是三年。 想着这些,漪宁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泪花在眼眶打转,鼻头也跟着酸涩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将眼底的泪水逼回眼眶,深吸一口气,突然提起裙摆便向着南苑的方向奔去。 佟迎原本在她身后侍奉着,没料到她会突然这般,骤然一惊,也跟着追了过去。 两人到了湖边,有侍卫把守着,并无船只停靠。 “公主殿下。”侍卫们瞧见她纷纷行礼。 漪宁的目光淡淡扫向他们,话语淡淡却不怒自威:“我要过去,你们去找船来。” 侍卫们犹豫了一下,站在那儿没动,其中一个回话道:“回禀公主,陛下和皇后有旨,若无传召,任何人不得乘船越湖。公主还是请回吧。” 虽然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漪宁到底还是有些失落。她吸了口气,又问:“马上便是中秋了,陛下和皇后一直都没回来吗?” 那晚岑伯母与岑伯父去往南苑还是七夕,如今都入了八月了,仔细想想她竟是一个月都没见过岑伯父和岑伯母了。 侍卫回道:“皇后娘娘偶尔会去长乐宫向太后请安。” 漪宁犹豫片刻,转身去了长乐宫。 如今天越来越冷,太后的咳疾依然不见好,平日里便由玉嬷嬷陪着整日待在长乐宫里,连宫门都很少出,更莫要说出宫了。 漪宁进去时,恰巧听到里面传来太后剧烈的咳嗽声,小声问玉嬷嬷:“皇祖母一直便这样吗?” 玉嬷嬷回道:“太后的病是早年在宫外时便积下的,这两年上了岁数,风寒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春上倒是好了些,可如今天又凉了,便没日没夜地咳着。” 说到这儿,玉嬷嬷叹了口气:“太后上了岁数身体本就不好,每每想到陛下的事又伤心,这心疾难医,病情也就更重了。” 漪宁倒没再说什么,只吩咐玉嬷嬷去熬了雪梨羹来,自己则掀开帘子入内了。 太后这会儿披着貂裘,盖着棉被在凤榻上依着,时而掩唇咳上几声,一张脸愈发显得消瘦了。 漪宁将心底的苦涩压下,强自笑着去床边:“皇祖母。” 太后瞧见她神情亮了几分,笑着拉住了她的手:“你这孩子,外面天儿冷,怎么还总过来请安。” 漪宁笑着回话:“阿宁不觉得冷,二姐姐和三姐姐都出嫁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自己待着也是无聊,不如多来陪陪皇祖母。我方才听皇祖母咳了好几声,莫不是又着凉了?” 太后笑着摆摆手:“昨日在榻上躺的久了,故而起来在院里走了走,不想就咳得厉害了。不过也没什么,祖母这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便一直咳啊咳的,可不也至今没什么大碍吗。” 漪宁知道太后在宽慰自己,便也笑着点头:“正是呢,皇祖母福气大,身子以后还会强健的。” 太后却突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我一个老婆子,活那么久的做什么?如若可以,把我的寿命全都与了陛下便好了。” 漪宁心尖儿颤了颤:“祖母瞎说,你和岑伯父都会好的。” 太后摇摇头,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问道:“这段日子看你岑伯父了不曾,他怎么样了?” 漪宁抿了抿唇,摇头叹道:“岑伯父和岑伯母在南苑呢,我想去看,可没有诏令侍卫们不给穿。” 太后拉着漪宁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去也好,这个时候就让他们两人处着吧。你岑伯父这辈子,心里最觉得亏欠的怕也就是你岑伯母了。当初多好的一对夫妻,可得了天下,做了帝王,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其实岑伯母心里一定是理解岑伯父的。”漪宁道。 太后点头:“是啊,你岑伯母是个好儿媳,也是个好妻子。” —— 接下来的日子,漪宁每日都去长乐宫向太后请安,一陪便是大半日,却从未遇见皇后过去。 转眼间到了中秋,南苑那边却依旧没个动静。眼瞧着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漪宁越发焦灼。 中秋这晚,她正思量着打算硬闯南苑,却意料之外得了顺熙帝的传召。 顺熙帝不止传了漪宁,太子c太子妃以及皇太孙岑杨都在传召之列,漪宁与他们是在湖边要乘船时遇上的。 因为顺熙帝的病情,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凝重,乘船去南苑的一路上大家也就没心情说笑。倒是岑杨年幼不知事,第一次乘船对着周遭的风景时不时蹦出来几个词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清澈透亮,很是新奇的样子。 漪宁瞧见这小家伙,心情倒是好了些,抱过来亲了亲他那肉嘟嘟的小脸儿:“阿杨说话越来越清楚了,真讨人喜欢。” 岑杨听了她的话,便也回抱住漪宁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嘴里甜甜唤着“萧姑姑”。 原本沉郁的氛围,到底因为这小家伙变得轻松起来,及至船只靠岸,所有人都去往南苑时,面上也是挂着笑的。 到了地方,漪宁将怀里的小岑杨放在地上,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岑杨如今一岁半,不过却比寻常孩童聪明很多。听了漪宁的低语,他咧嘴笑着,迈着小短腿儿便往里面跑,便跑边喊着:“皇祖父,皇祖母,阿杨想你们了呢!” 皇后此时正在小膳房里与金嬷嬷和银嬷嬷一起准备着今晚的膳食,听到动静走出来,恰巧便见自己的孙儿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 皇后笑着冲他招手,岑杨也瞧见了她,一边叫着皇祖母,一边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皇后的一只腿。 岑杨是隔了一辈的人,自然是分外亲切的,皇后一脸宠溺地将他抱起来,狠狠地亲了几下:“阿杨又长高了,也变俊了。” “母后!”“岑伯母!” 岑璋c穆妧以及漪宁三人也到了跟前,齐声行礼道了句。 皇后应着冲他们点了点头:“今儿晚上是中秋,陛下念着你们几个,便让你们过来一起用个膳。这会儿陛下在屋里呢,你们进去陪陪他吧。” 岑璋将岑杨接过来,带着穆妧和漪宁入了屋里,皇后则是又转身回了膳房。 屋内顺熙帝在一张罗汉椅上坐着,眼睛半眯着,看上去有气无力的。瞧见一众人进来,他这才强打起精神跟大家说话。 大家寒暄了两句后,顺熙帝将岑杨抱坐在自己身边,问及岑璋朝堂上的事,漪宁和穆妧不便在场,便一起去了膳房帮皇后。 皇后刚将一屉的月饼放进烤炉里,瞧见她们二人笑道:“到这儿来做什么,烟怪熏人的。” 漪宁挽袖净了手走过来,冲皇后眨巴几下眼睛:“皇后娘娘都不怕,我们两个又怕什么?” 皇后嗔她一眼:“既然如此,你们俩就帮我洗菜吧。”说着,指了指墙角的青菜木耳等物。 漪宁和穆妧倒也听话,当真过去做活儿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提任何不开心的事,权当这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家宴。 穆妧是第一次瞧见皇后在膳房里忙碌的身影,除了惊叹之外,心里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听太子说过,皇后与陛下皆出身布衣,以前就跟平民老百姓没什么分别。可她入宫后见到的皇后和陛下,却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威严十足的,倒真很难与寻常百姓联系在一起。 不想今日竟然能有这样的机会,与皇后这个天下间最特殊的婆婆相处在一起。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皇后温婉雍容的外表下,依旧有那么一颗朴素而真挚的心。 她说不出自己如今是何感觉,只是觉得心上暖暖的,似乎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家的温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8.帝崩 当晚南苑做了一桌膳食, 大家难得合合乐乐地一起用了个团圆膳。 晚膳过后, 众人又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说说笑笑的,一切的氛围都那样祥和。 后来顺熙帝身子不适,说要休息, 众人这才行礼退下。 然出了南苑, 漪宁却又被皇后唤住:“阿宁先留下吧, 我有话说。” 漪宁微怔,随后乖巧应是。 待太子等人乘船离开, 漪宁与皇后二人并肩在湖边站着。 今夜有些许微风轻拂,两人裙摆摇曳, 青丝飞扬,一个单薄, 一个寂寥。 “岑伯母,岑伯父到底怎么样了?”憋了一个晚上, 这时候漪宁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溶溶的月华映照在皇后日渐消瘦的面庞上, 那双凤眼凝睇着湖中央的粼粼波光,突然无奈地笑了笑,话语清凉:“到尽头了。” 她的声音不大, 可仍是震慑的漪宁面色微僵, 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到尽头了, 是, 是什么意思 她心上突然涌来无数的情绪, 它们交织相融, 弥漫混杂,最后只余下淡淡的苦涩,和一股锥心刺骨般的痛。 “怎,怎么会这样?”漪宁的眼眶湿润了,说话时双唇抑制不住地颤抖。 这几年御医不是已经在医治了吗,还有楚大人,他医术那么好,不是也一直在配置解药吗? 皇后深吸一口气,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将眼底的氤氲敛去,目光落在漪宁身上:“阿宁,我和你岑伯父的意思是,把你和邵恪之的婚事提前。我找钦天监问过了,八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就是急了些,不过你大婚的很多东西我早备下了,不会显得太仓促的。” 漪宁只觉得眼眶中有热泪收不住地滚落下来,又被外面的凉风吹干,面部的肌肤泛着些微疼痛。 她拼命地摇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八月十八就是大后天,为什么这么急莫名的恐惧涌上来,她神色随之变了。 “不,我不要提前!”她倔强地抬头,眸中的泪花在月光下泛着光,精致的脸蛋儿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阿宁。”背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皇后和漪宁骤然回头,却见是顺熙帝在方德宣的搀扶下走过来。他身形十分单薄,原本十分合身的龙袍,此时穿着却明显大了一整圈儿。 皇后先一步迎上来,挽上了他的胳膊,话语里暗含责怪:“外面风大,陛下出来做什么?” 顺熙帝笑握着皇后的手:“你们在说什么?” “说阿宁的婚事。” 漪宁也迎了上来,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岑伯父,我不要提前成亲。” 皇后道:“外面凉,去屋里说吧。” 顺熙帝点头应着,由皇后和漪宁一起搀扶着进了屋。 顺熙帝在榻上倚着,皇后为他垫了两个迎枕,随后在床沿坐下。 而漪宁,却是突然跪了下去。 “你这孩子,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皇后说着要起身拉她,却被漪宁拒绝了。 顺熙帝拉着皇后又坐下,这才看向地上的漪宁:“为何不愿提前成亲?你岑伯母必然跟你说过了,朕的身体只怕熬不到那个时候,若是晚了,可是要守丧的。” 大夏国丧,皇室宗亲三年内不得宴乐婚嫁,漪宁自然是知道的。她如今被封公主,也当守此孝。 见她不说话,顺熙帝道:“二丫头三丫头都嫁出去了,你太子哥哥和三哥哥也都已成家,岑伯父不想耽误你。也希望,有生之年看到阿宁幸福。这样,日后朕到了地底下去见你的爹娘,也好向他们二人交代。” 漪宁吸了吸鼻子,还是那句话:“阿宁不要提前成婚。” 顺熙帝无奈叹了口气:“不给朕说说理由吗?” 漪宁贝齿咬着下唇,静默了好一会儿,她骤然抬头,看向顺熙帝:“岑伯父,阿宁的婚期在廿月,很快的,你能等到那个时候的,对不对?” 她仰着下巴,眼泪不争气滚落下来,顺熙帝望着,心上升起一丝怜惜,又有些无奈。 他伸了伸手,示意她过来。 漪宁乖乖膝行着来到床前,抽噎着唤了一声:“岑伯父。” 顺熙帝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帮她擦干眼泪,苦笑道:“哭什么,人都有生老病死的。” 漪宁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哭。 皇后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轻抚着她背上的墨发,柔声道:“阿宁,这是你岑伯父唯一的愿望了,他想在临走之前看着你幸福下去。答应他,好不好?” 漪宁埋头在皇后怀里哭着,听到这话,越发泣不成声,可到底不忍教他们失望,乖乖点了头:“好,我嫁” 顺熙帝脸上终于有了舒心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便好,你阿爹阿娘在天上看着你能嫁给邵恪之,他们都会为你祝福的。” 等漪宁离开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遣退了金嬷嬷和银嬷嬷,皇后亲自侍奉顺熙帝洗漱后,自己也熄灯躺下来。 外面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下来,在屋子里洒满了冷冷的白光。 皇后帮顺熙帝掖了掖床褥,叹息一声:“阿宁的事解决了,陛下该放心了吧。” 顺熙帝将她白皙纤瘦的柔夷放在自己的胸口,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阿媛,对不起” 皇后微怔,抬眸看向他:“陛下怎么说这个?” 顺熙帝揽过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夜幕下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舍和眷恋,此外还有着些许亏欠。 “当初你嫁我时,我尚不过一介布衣,记得那时我对你说过,此生都不会负你,只愿牵着你的手,一起白首到老。可后来做了皇帝,君临天下,却在不知不觉间与你疏远了。” “这几年你虽贵为皇后,但我知道你心里是苦的。你本就不是那等贪慕权势富贵之人,都是因为我,才让这深墙宫苑束缚了你。这几天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初你选择了嫁给楚子谦,如今是不是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呢?至少,至少他不会如我这般短命” 听到这些话,皇后略有些恼了。她一句话也不说,默默从他怀中抽离,兀自转了身背对着他。 月色下,她的身形瘦弱而单薄,让人瞧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顺熙帝的手颤了颤,缓缓覆在她的肩膀上,口中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我只是觉得,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有愧于你” 皇后回过头来,突然凝目看着他:“陛下觉得,怎么样才算一辈子?” 她突然的问话让顺熙帝愣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皇后继续道:“是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有的人一辈子很长,有的人一辈子很短。” “阿媛” “与陛下走过余生,我不后悔。你是帝王,肩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这些年我从来不曾打心底里怨怪过什么。阿爹生前说过,我看似温婉,却是个执拗的性子,一件事但凡认定了,就永远不会回头。嫁给陛下,我也从不后悔。” 顺熙帝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眼角突然湿润了:“岳父说得没错,你的确有股子倔劲儿,便如当初还未入关时,有次你我在钎城被敌军包围,眼看着粮草都要尽了,我打算让人秘密送你离开,你却怎么都不肯,还说什么生同衾死同穴的话。你说你这个样子,叫我走了如何能够安心?” 皇后突然笑了,主动执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这次不会的,这里有你我最宝贵的东西,他会是我余生的依靠。” 顺熙帝一惊,眼底显现出异样的光彩来:“你,你是说” 皇后含笑点头:“两个多月了,这段日子心思不在这儿,月事竟也给忘了。今儿个去长乐宫给母后请安时,突然觉得头晕,恰巧御医给母后诊脉,也就顺道儿给我瞧了,这才知道的。” “那就好,那就好。”顺熙帝说着,面上的表情高兴的像个孩子。他整个人此时也是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抚着她的腹部,“有他陪着你,我便放心了。” 皇后倚在他的怀里:“陛下觉得这是女儿还是儿子?” “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心中欢喜。”他搂过她,力道大了些,心上又高兴又遗憾。 这孩子,他终究是没福气看着他降生了。 “陛下给他取个名字吧。”皇后突然道。 顺熙帝点头:“嗯,这个事,让朕好好想想,皇子还是公主都得想个名字,好名字” 听他声音越来越微弱,皇后身子略微动了动:“陛下困了吗,困了就睡吧,这都后半夜了。” “是不早了,你明日还得筹备阿宁的婚事呢,早些睡吧。” 皇后低声应着,缩在他的怀里,乖乖闭上了眼睛。 翌日,当晨曦的光线洒进来时,窗外传来几声杜鹃的啼鸣。 皇后睁开眼看着身旁的男人,他此时睡得正酣,并未察觉旁边的皇后已然醒来。 皇后单手支头静静地看着他,这几年他身受蛊毒的折磨,整个人看上去衰老了十岁,面色不如以前光滑,头发和胡子也白了很多。 可尽管如此,在皇后看来,他的眉眼却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倜傥,矜贵宁人,一如当初她懵懂豆蔻时那不经意的回眸,伟岸的身姿,非凡的气度,举世无双的英俊眉眼,这些都一生一世烙印在了她心里,成为这辈子永久的美好。 她凝视着他的睡颜,倏然间,她好似发现了什么,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伸出略微颤抖的手在他鼻端叹了叹,又倒抽一口凉气,迅速将手缩了回来。 那双绝美的凤目在一瞬间血丝遍布,潸然泪下。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缓缓侧身躺下,用力抱紧了他那渐渐凉去的身子,颤声低喃:“阿宁还未成婚,我们孩子的名儿陛下还没告诉我呢” 外面静的出奇,金嬷嬷和银嬷嬷在膳房忙活着准备今日的早膳,侍卫们把守在大门外,没有人发现这房里的异样。 顺熙二十一年八月十六,顺熙帝岑禹崩,享年四十二岁,谥为桓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49.国丧 三日后, 太子岑璋继位, 并于三个月后举行登基大典,改年号为辛元,次年为辛元元年。 辛元元年三月,草长莺飞, 绿茵遍地, 百花竞放。 长乐宫, 紧闭的宫殿门“吱吖”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金嬷嬷激动地跑出来禀报:“生了, 生了,太后娘娘诞下一位小皇弟!” 漪宁原就焦灼不安地等在外面, 闻此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飞奔着入了寝殿。 当日岑伯父崩后, 皇祖母闻此消息直接便吐了血,此后卧床一病不起, 愣是没挨过去岁的寒冬, 就那么随着岑伯父去了。 如今岑伯母迁居长乐宫,贵为太后,却是出乎漪宁意料的淡定, 她亲自操持岑伯父和皇祖母的丧仪, 更是仔细调理着自己的身子, 只为腹中之子能够安然降生。 漪宁知道, 这孩子, 必然是岑伯母如今所有的依靠和精神寄托。如今孩子平安无事, 当是再令人欢喜不过的了。 入了内殿,太后此时虚弱地躺在榻上,银嬷嬷将包好的婴儿给漪宁和穆妧看:“公主,贵妃娘娘,快看看这小王爷,跟咱们陛下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岑璋继位之后,至今尚未册封穆妧为皇后,只给了贵妃的位分。 穆妧将孩子接过来,面上挂着欢喜:“这孩子白白净净的,将来长大了必然如他皇兄一样,是个美男子。” 漪宁也凑过来看着:“这眉眼,还真有些像陛下呢。”语罢又看向银嬷嬷,“通知陛下了不曾,太后为他诞下了个兄弟,他也不来看一下。” 穆妧道:“陛下在议政,不过也惦记着呢,想必过会儿便来了。” 语罢,她抱着孩子去榻前给太后看:“母后辛苦了,可觉得还好,想吃些什么?” 太后将孩子抱在怀里,笑着道:“我无碍,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岑伯母,小弟弟的名儿可想好了?”漪宁问道。 漪宁这话不由让太后想到了那晚她说让先帝给孩子取个名儿的事,神色淡了淡,随后又温婉一笑:“还不曾呢,不如,阿宁给想一个?” “我?”漪宁面上一红,忙推辞,“这不合规矩,还是岑伯母给取的好。或者,陛下取一个也好。” 正说着,外面传来元寿尖细的嗓音:“圣上驾到~” 紧接着便见岑璋一袭玄色龙袍从外面走进来。 漪宁和穆妧上前行礼。 岑璋道:“起来吧。”语罢走至太后身边行了礼,太后道,“不是在议政吗,怎么还跑来了?” 岑璋将小婴儿接过来抱着,回道:“这会儿处理的差不多了,孩儿来看看。对了母后,朕为皇帝取名为岑玥,封舜王如何?” “玥是个好字,想来你也是费了心的。只是,取名便罢了,他才刚出生,如何能封王?” 岑璋却道:“玥儿是先帝遗孤,更是朕血脉相连的兄弟,不同于寻常皇子,自然是身份尊贵的,封为舜王也是理所应当。其实,这封王的诏令朕已经颁布出去了。” 太后微怔,一时有些无奈:“这事儿你倒是急,只是你也登基三个多月了,这封后的事也该准备了。” 太后说着,看向漪宁旁边的穆妧:“如今你做了帝王,国不可一日无后,阿妧是你的正室妻子,又是靖武侯府的姑娘,岂能只做个贵妃?阿杨你既然已封了太子,阿妧自然也是该封后的。” 岑璋只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岑玥,默了须臾方道:“父皇和皇祖母丧期未过,此事不急。” 穆妧看了眼岑璋,也忙跟着道:“陛下所言甚是,如今正值国丧,封后之事不必着急的。” 太后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母后是怕委屈了你。” 穆妧却笑着摇头:“陛下册封阿杨为太子,已是对儿臣最大的爱护了,儿臣不觉得委屈。” 穆妧说着,想了想又道:“母后还没吃什么东西呢,儿臣去煮些粥送过来,否则身体怕是要吃不消的。” 看她一直惦挂着自己,太后只觉得欣慰,点头应着:“也好。” 穆妧离开后,岑璋又在长乐宫待了片刻,因为尚有政务处理,便起身告退。 到了院里,漪宁却追了出来:“陛下留步!” 岑璋停下步子望过来,漪宁今日穿了件湖绿色银线勾丝襦裙,臂弯处挽着月白色轻纱,轻移莲步间姿态袅娜,风华绝代。 “阿宁可是有事要说?”他看向她,笑容一如往常一样。 漪宁走上前,开门见山地问:“陛下为何不立后?” “朕不是说了,如今正值国丧” “陛下拿先帝和皇祖母的亡故来做借口,可是大大的不孝。”漪宁打断他的话。 见岑璋望着自己不说话,她继续道:“国丧的确不适宜婚嫁,可阿妧是你早就明媒正娶的妻室,此时被册封为后再合情合理不过的。” 岑璋看着她,并不答话。 漪宁道:“陛下封邵恪之为右丞相,又设了左丞相之职处处掣肘,是为了更好的治理天下,还是为了一己之私?” “阿宁!”岑璋声音拔高些许,“朕是皇帝,国事不是你该过问的。何况,你与邵恪之还没成亲呢,不必事事为他考虑。” 当初先帝骤然驾崩,婚事尚未举行,如今又正值国丧。依照大夏律例,她这种未出嫁的公主,是要守孝三年的——尽管,她并非皇室血脉,但自幼长于宫廷,自是和正经的公主没什么不同的。 见岑璋拿这个来说事,漪宁只定定看着他,恍惚间竟觉得有些许陌生。 “臣妹恭送陛下。”她淡淡说罢,头也没回地回了长乐宫。 岑璋怔怔地盯着她的背影,拳头不由得握紧了。 几日后,福慧寺那边突然传了消息过来,说乔德妃所居的卧房夜里突然着火,因为火势太大,寺庙又在山上取水艰难,抢救不及时,德妃娘娘葬身火海了。 漪宁得知此事不敢相信,跑去将此事告知太后时,太后却出奇地安静。 太后着了件素色锦衣,此时正站在窗边修剪着桃花。 漪宁看她神色淡然,心里不免起了怀疑:“岑伯母,莫非,德妃娘娘她” 太后也没隐瞒她:“那场火只是个幌子,我早让人带她走了。” “这是为什么?”漪宁突然有些不明白。 太后去软榻前坐着,漪宁也跟了过去,站在一旁为她捏肩。 太后叹了一声:“这是你岑伯父的意思,德妃尚且年轻,与他也并无夫妻之实,不该就此了结这一生。倒不如远离这深宫,从此海阔天空。” “原来是这样,可是,乔姐姐能去哪儿呢?” 太后道:“这些都安排好了,去江南,那里会有人照应的。” “这样也好,乔姐姐离开皇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乔晗章醒来时,明显感觉周遭摇摇晃晃的,有些不大正常。她起初还觉得是自己头晕了,可渐渐她便发觉,这是在一艘船上。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福慧寺待着的,因听到陛下驾崩的噩耗,一时激动便昏厥了过去。 后来虽然醒了过来,但身子一直不大好,一天里昏迷的时间总比醒着的时候多。 上次清醒的时候,似乎也是在福慧寺,星儿送了一碗参汤给她,说是补身子的,谁知她一喝竟睡下了。 可是如今,怎么又在这儿? 她揉了揉尚有些沉重的脑袋,掀开被子走下来,瞧见床头衣架上的衣服,便随手取下披在身上,开门出去。 此时姜成正一身墨色束腰便衣守在门外,面容刚毅,英武不凡。 看到她出来,姜成微微一惊,忙拱手施礼:“娘您醒了。” “我怎么在船上?星儿呢?” “星儿在膳房帮您熬药。”姜成回道。 “这是要去哪儿,谁允许你带本宫离开的?”她冷目望着他,面上带着薄怒。 圣上驾崩,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这段日子她一直等着宫里的人能接她回去,可为什么没有 姜成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是先帝的意思。” “你说什么?”乔晗章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姜成道:“当初先帝派末将去福慧寺保护您时,曾与末将说过,他时日无多,一旦去了,便让末将带您离开,照顾您一生一世。” 乔晗章只觉得鼻头一酸,身子渐渐软了下来,险些摔在地上。 “娘娘!”姜成急呼一声,抬手扶上了她的腰。 他突然的触碰,让乔晗章猛然一惊,倏地一个巴掌挥过来,打在了他的左脸上。 那一个耳光甩得极重,姜成那英俊白皙的脸上登时便多了五个鲜红的指印来。 乔晗章匆忙收了手,心上升起一分自责,然语气却十分强硬:“你莫要以为当初我找你生子,便是对你有什么想法,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先帝而已。” “末将知道,娘娘对先帝一往情深,末将不敢造次。如果娘娘愿意,便容许末将留在您身边,哪怕一辈子做个无名小卒也罢。” 他略微颔着首,不卑不亢,字字透着坚定,倒让乔晗章一时间怔愣在那儿。 “为什么?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走?” “第一,末将身负先帝所托,此时离开视为不忠;第二,娘娘曾将自己交付于末将,若末将不顾惜娘娘的名节自己离开,视为不义;第三,末将已向家人说明,此番回去必然带着妻子给她们看看,如果独身而归,视为不孝。”他说着,骤然抬头看她,“娘娘是希望末将做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吗?” “你,你说什么呢?”乔晗章惊诧地避开他的凝视,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烫。这姜成平日是个闷性子,不言不语的,今儿个是怎么了,竟敢说出这等话来。 姜成眸中有戏谑一闪而过,随后恭谨行礼:“娘娘,外面风大,去里面歇着吧。” 乔晗章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心跳也快得厉害,也不想与他多待,便真的退进房里,关上了房门。 然不多时,她复又开门出来:“我方才听你说什么回家?咱们去哪儿?\' “去江南,末将的家乡。” 乔晗章望着他:“我如今是太妃,你带我回去可是死罪。” 姜成颔首:“先帝和太后已经为娘娘安排了新的身份,娘娘无须担心。” “我若不答应呢?” “这是先帝和太后的意思,想来娘娘并不想先帝在九泉之下为你挂心吧?” “啪!”房门再次重重地被人关上。 姜成站在门外静静望着门缝里的影子,眉眼温柔,情意绵绵。 几日后,朝廷颁发诏令,宣布先帝德妃乔氏薨,特追封为皇贵妃。 —— 三年后 腊月隆冬,外面狂风大雪肆虐,凛冽而清冷。 岑伯父驾崩后,皇祖母伤心之余旧疾复发,也撒手人寰,如今岑伯母贵为太后,迁居长乐宫,漪宁也随之住在了长乐宫里。 岑璋在长乐宫修葺了一处阁楼,是照着椒房殿漪宁一直住着的落樱阁来的,几乎一模一样,并装了“落樱阁”三个字的烫金牌匾。 此时,长乐宫落樱阁内,漪宁正坐在火炉边看书,佟迎从外面进来,拍打干净身上的雪,急急忙忙道:“公主,今儿个邵大人进宫来向陛下提你们的婚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0.帝心 漪宁闻此将书搁下, 急急追问:“是吗, 陛下答应了不曾?” 佟迎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缓缓摇头:“陛下把邵大人给骂了一通,说先帝三年孝期刚过他就惦记着大婚之事,却不思百姓疾苦还, 还罚了邵大人半年俸禄。” 漪宁的脸登时便阴沉了下来。 佟迎小声嘟囔:“先帝三年国丧都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怎么能说是刚过呢?陛下这不是故意找事吗公主, ” 佟迎顿了顿,“这几日奴婢一直在琢磨, 陛下他该不会还对您” “胡说什么?”漪宁打断她,“我与邵哥哥的婚事是先帝在世时便订下的, 何况我现如今已封公主,和陛下便是兄妹, 再无可能。” “可是,明明最近朝中无甚大事, 陛下却驳了邵大人的求婚, 这又是为什么呢?” 漪宁抿着唇,没说话。 佟迎又道:“陛下把公主所居的落樱阁迁居长乐宫,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未曾改动过半分, 这分情意又岂是寻常的兄妹之宜呢?何况, 何况奴婢还听说, 陛下最近一直让人在椒房殿里种琼花, 种了很多很多呢” “你说什么?”漪宁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陛下在椒房殿种琼花?” “是啊, 陛下明明知道公主最喜欢琼花的公主!”眼看着漪宁突然飞奔出去,佟迎也慌忙追了出去。 到了御书房,信任的內监总管元寿在外面候着,看见漪宁忙上前行礼:“给安福公主请安。” “陛下呢?”漪宁淡淡问他。 “回禀公主,陛下这会儿心情不大好,说是谁也不见。”元寿回答。 心情不好?邵哥哥刚来提赐婚的事,他便心情不好了? 漪宁眉头皱了皱,径自便要往里面进。元寿唬得赶紧拦下来:“公主,陛下真的吩咐了谁都不见。” 漪宁停下来:“那你现在进去禀报,就说我今日一定要见他。” “这”元寿正左右为难,里面的岑璋已经听到动静出来了。 他着了件墨蓝色绣着金龙纹的锦衣,外面罩了件墨色貂裘,走过来时,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阿宁怎么来了?” 随后,那笑容一滞,转为淡淡的愠恼:“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说着,他将自己身上的貂裘取下,打算为漪宁披上。 漪宁见状后退两步躲开了,又屈膝行礼:“陛下,臣妹有事要与皇兄商议。” 臣妹与皇兄这两个称呼她咬得极重,面上却是淡然无波。 岑璋将貂裘收回来,眸中涌现一抹阴郁,但很快又转为淡雅的笑:“也好,朕也有话与阿宁说,跟我来吧。”他说着,先行向着远处而去。 漪宁见他不回御书房,反而去向别处,心下虽然不解,却仍疾步跟了上去。 御书房的后面有三间抱厦,其中一间名为“潮汐阁”,岑璋在潮汐阁的宫殿门前停了下来。 “陛下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漪宁在他后面站立,话里依旧没什么表情。 岑璋却对她温雅浅笑:“进去你便知道了。”语罢,他自行推开那嵌着铜钉的红漆木门。 漪宁无奈,只好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走进去,却不由怔住。 却见里面种了一大片琼花林,而最令人惊叹的是,此时虽是严冬,那琼花竟是开得正艳,明媚如春。此外,一些花蕊之上,还有七彩蝴蝶挥动着翅膀,妙不可言。 漪宁心下好奇,便兀自走近了去看,这才发现,那些琼花和蝴蝶皆是用布帛制成,后期又熏了花香,乍一看去,倒像是真的春天到了似的。 这片琼花林极大,放眼望去四面皆是,微风吹起时,还有花瓣簌簌而落,漫天飞舞,竟似真的一样。 如此一片花海,只怕比真正的琼花更费功夫。 “这里面一共有九十九棵树,九百九十九只蝴蝶,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琼花,这是朕送你的礼物。”后面的岑璋突然开了口。 漪宁缓缓回头,琼花与雪花交织飞舞,他翩然而立,眉清目朗,温润的眸子望一眼似乎便能叫人弥足身陷。 漪宁心上一滞,匆忙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目光:“好端端的,陛下送我这个作甚?” “朕打算在椒房殿也种下这么一片花海,你觉得可好?”他不答反问。 这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漪宁苦笑:“先帝收我为义女,封为公主,椒房殿又岂是我能居住的?何况,先帝在世时,早已为我赐了婚。” 岑璋走上前来,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邵恪之在你心里,当真便那样好?朕是皇帝,万万人之上,他能给你的,朕都可以。” 漪宁拼命想挣脱,却被他抓的更紧,双肩传来阵阵疼痛。她眉心拧着,倔强地抬头:“多年前我便与你说过,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你当真以为,邵恪之就能与你一生一世。朕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纵然他真娶了你,日后也免不了纳妾,你信吗?” “那又如何,即便这样,我也选他不选你!”她声音骤然抬高几分,拼尽全力推开他。 她的话让岑璋面色渐渐冷凝,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当真爱上他了?” 漪宁嗤笑:“是,我的心意陛下今日才知道吗?当初岑伯父赐婚之时,你明明没有丝毫反对,为何如今又来阻拦?” “当时父皇母后要朕娶穆妧,朕如果不答应,执意娶你,父皇和母后必然生气,对朕失望。届时,朕的太子之位还能保得住吗?那个时候,我是逼不得已。可如今情况自然不同,朕是皇帝,朕若执意立你为后,谁敢阻拦?” 看着他几近疯狂的样子,漪宁连连后退。她真是没料到,他当初居然是为了太子之位刻意伪装的。 岑璋却没再说什么,而是径自出了潮汐阁。 漪宁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身体凉得早已没了知觉觉,方才默默走出去。 外面的佟迎急急忙忙迎上来:“陛下都出来那么久了,公主怎么才出来?”说着,将方才回去取的狐裘给她披上。 可尽管如此,漪宁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眼眶微红,楚楚可怜:“佟迎,我,我好冷” “郡主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佟迎关切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并未曾发烧。 漪宁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冷。”亦不知是心上的还是身上的,这狐裘竟是怎么也捂不热。 “那奴婢扶郡主回去吧,再传了御医来瞧瞧,这大冷天儿的,冻着了只怕不好。”佟迎道。 漪宁却再次摇头,语气坚定几分:“不,我还有事。”说着,她疾步又去往御书房。 岑璋回到御书房之后,便命元寿关了门,谁也不见。 “公主,这回陛下特意吩咐了,公主也不见,您还是先回去吧。”元寿着急地道。 漪宁却没理他,只目光望着那紧闭的殿门,倏然跪了下去,字字铿锵:“臣妹请皇兄收回成命,否则,愿长跪不起!” 话语刚落,里面传来重重的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门外的元寿倒抽一口凉气。 漪宁却跪的笔直,再不曾说过一句话。 天渐渐暗了下来,周遭掌上了宫灯,昏黄的光线挥洒在四周,本是暖暖的色调,可落在漪宁眼里,却冷的刺目 眼看着主子要支撑不住,里面的陛下仍是没有动静,佟迎情急之下,去了长乐宫禀报太后。 太后赶来后,在殿内与陛下争执了许久,却仍是没个结果。太后气急,给了陛下一个耳光,大骂他不孝。而岑璋仍固执己见,此次非要立漪宁为后不可。 太后从御书房出来时,漪宁已经跪的支撑不住了,身子冻得瑟瑟发抖,眼帘垂下去,似乎要睁不开似的,面色惨白得吓人。 太后亲自弯腰搀扶她:“陛下执拗,你如此跪着也不是办法,先随我回宫去,明日再说可好?” 漪宁却并未起身,只虚弱地抬头,待瞧见太后那张慈善的面容时,她心上升起浓浓的委屈,哭着扑进了她怀里:“岑伯母,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从没像现在这般无助过,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若立后的诏书下了,她和邵哥哥就再没机会了。 太后心疼地抚着她的后背:“先别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哀家召了邵恪之进宫再想办法。这大冷天儿的,我听佟迎说你白日里已经跪了一天了,身子如何吃得消,先回去。” 语罢,她示意金嬷嬷和银嬷嬷过来帮忙。 这次漪宁没再拒绝,由二人搀扶着回长乐宫。 到了落樱阁,金嬷嬷煮了姜汤给她喝下,太后又让人多添了几条棉被,生怕她就此损了身子。 可尽管如此,太后仍是不放心:“你跪了那么久,还是得让御医过来瞧瞧才是。” 漪宁却拦下来:“岑伯母,我无碍的,只是觉得有些困,睡一觉便好了。” 太后在床沿坐着,抬手拢了拢她背上的墨发:“怎么会无碍,只是你如今心事重重的没在意,还是让御医诊一下脉才好。” 漪宁摇头,眼里含着水雾:“岑伯母,明日吧,我想静静。” 太后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道:“也罢,我让金嬷嬷留下来侍奉你,你若是不舒服了便叫她。” “不必了,我有佟迎侍奉着便可,何况外面还有宫人太监们守着,有事我会让他们去禀报的。”她乖巧道。 “也好,那你自己好生休息。” 太后离开后,佟迎侍奉漪宁睡下,自己在外室候着,仔细听了许久,见里面不曾有任何动静,便以为是睡着了,她这才放了心,蜷缩在火炉边睡下。 佟迎不过打了个盹儿,天便已经亮了。 她伸了个拦腰站起来,小心翼翼入了内殿想看看自家主子可醒了。谁知掀开床幔,里面竟是空无一人。 佟迎神色一惊,匆忙奔了出去。 而御书房外,漪宁仍笔直地跪在那儿,任凭周遭雪虐风噬,却佁然不动。 御书房内,岑璋在窗边站着,望着外面那瘦弱的身影,他眼底有心疼,有愤怒,也有嫉妒。 突然,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岑璋阔步走出来:“你昨日跪了一天,夜里也不肯休息,身体如何吃得消?难道为了嫁给他,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全然不顾?” 漪宁笔直地看着前方,连半分目光都不想施舍给他。 岑璋被她的神情刺到,禁不住讽刺道:“你已经跪了一天一夜,邵恪之在做什么?他此刻可有半点为你感到心痛。” 漪宁依旧一语不发。 岑璋一时没了脾气,转身回了御书房。 这时,有一件雪白色的氅衣落在她身上,随之她手上也被塞了一个手炉。 漪宁诧异地回头,却是穆妧。 她着了件杏色袄裙,外罩红色氅衣,墨发高绾,眉目如画,只目光看向漪宁时,沉静中透着几分复杂。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站在那儿时整个人显得有些笨拙,此时由宫人们搀扶着。 “阿宁,回去吧。”她道。 漪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让阿妧嫁给岑璋,或许根本就是害了她。 “对不起”她突然不知该对穆妧说些什么。 穆妧却笑了:“你自己都这样了,还对不起我什么呢?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吗,可她偏不信命!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笔直地跪在那儿。 穆妧则是越过她进了御书房。 岑璋看见她时,面上不见半分波澜,只转身回道龙案前坐下:“你来做什么?” 穆妧站在大殿中央,举目望着他:“陛下对阿宁,当真有情吗?” 岑璋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宁跪了一天一夜,陛下的心,痛吗?你执意立她为后,是因为你爱她,还是因为你得不到?” “贵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岑璋冷冷地目光摄过来,搁在案上的拳头咔嚓作响。 穆妧却突然嗤笑:“陛下愤怒了,是被臣妾说中了吗?” 岑璋骤然起身,举步走过来,一手钳制在她的脖颈,微微用力:“你不要以为如今怀着身孕,朕就不会杀你。” 穆妧倔强地看着他,眼角一颗泪水骤然滑落,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自嫁你至今,你曾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备至。臣妾曾经以为,陛下是这世间最温柔之人。如今看来,或许一切都是臣妾自己以为是的假象。如今你做了皇帝,自然无须再演戏,你想娶谁便娶谁,想杀谁便杀谁,臣妾如何能够阻拦?” 她的那滴眼泪缓缓滑落,滴答淌在岑璋的手腕之上,冰冰凉凉,毫无温度。 岑璋倏然收了手,瞥开眼去:“你若说朕当初待你好是为了在父皇和母后跟前演戏,那么朕登基这三年里,待你不好吗?朕虽封你为贵妃,却让杨儿做了太子,穆妧,朕待你不薄。现如今,朕只是让你让出皇后之位给阿宁,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臣妾从未母仪天下,不过是个贵妃罢了,何谈让出皇后之位?陛下是天子,让谁做皇后自然是你自己的权力,臣妾无权过问。” “那你来此做什么?” “陛下不该惹怒邵丞相,你别忘了,他手上可是有军权的。” “那又怎样,难道他邵恪之能反了不成?” 穆妧定定看着他,突然似乎想到什么,不觉连连后退几步:“陛下为何突然执意要立阿宁为后,你不会借此来逼邵恪之拿兵权来交换吧?你把阿宁当棋子!” 帝王的心,当真是冷酷无情的! “大胆!”岑璋呵斥一声,字字句句道,“军权是朕的,阿宁,也是朕的!” 穆妧对他大失所望,连连摇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默默转身,出了御书房。 —— 邵丞相府,狄青匆匆忙忙来报信儿时,却听管家说昨日邵恪之自宫里出来后便出远门儿了,至今未归。 狄青又追问去了何处,管家却是再也不知了。 事情紧急,狄青只得焦灼地等在府上,心急如焚。 直到黄昏时分,邵恪之方策马而归。 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倦,似乎也是长久没有休息的样子。狄青却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将宫里的事告知与他。 邵恪之得了信儿,家都没进,又调转方向往宫里去了。 此时的漪宁身体早已有些吃不消,跪在那儿摇摇欲坠的,神志都跟着不清楚了。 隐约间,她感觉有谁突然将自己抱住,暖暖的体温让她止不住想要窝进那人的怀里睡上一会儿,但残存的意识还是让她强打起精神来,抬眸看向来人。 邵恪之单膝跪地,将地上的她拥在怀里,又细心帮她将氅衣裹紧了些,眉宇间流露着疼惜与自责:“你该等我的,怎么自己跪在这儿,损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看见他,漪宁的心总算安了:“昨日一早我听佟迎说你向陛下求婚,结果被拒了,所以便跑来找他,没想到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如果跪在这儿有用的话,陛下早松口了。若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也不会容你从昨日跪到现在。你这是在做傻事。”他语气里带了责怪,但漪宁却看到了素来沉稳的他,此刻眸子里竟闪着泪光。 漪宁心上一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值了。她缓缓抚上他的脸,惨白的双唇轻启:“或许我萧漪宁这辈子就奋不顾身这么一次,为了你。” “阿宁”他喉头略有哽塞,突然用力将她抱在了怀里,“不管为了谁,以后都不可以这么对自己。” 他说着,亲自将她扶起来。 漪宁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甫一起身,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在了他的身上。 看她这般,邵恪之越发心疼:“你先回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漪宁抓着他的手不肯松,仍有些担心地问:“他是陛下,你又能奈他如何呢?” 邵恪之眸中暗芒乍现,眼底带了几分阴鸷:“我自有我的办法。” “那我不走,我在这儿等着你。”她坚持道。 她太执拗,邵恪之也无奈,只好叹了口气,唤了佟迎过来扶着她,而自己则是整理衣襟入了御书房。 外面的寒风还在怒吼,凛冽刺骨的,任凭漪宁裹紧了衣裳,却仍无济于事,整个人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公主,您身子太虚弱了,再挨下去真的会生病的,咱们先回去等邵大人的消息可好?”佟迎不忍心地劝慰着。 漪宁却一句话也不说,依旧坚强地在风雪里站着。 邵哥哥到底是臣子,如何能与陛下当面对抗?她此刻自然是放心不下的,又如何能够自己安然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天彻底黑了下来。 御书房的门总算从里面被人打开了,邵恪之出来时,手里握了一份绣着龙纹图案的圣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1.长公主 “邵哥哥!”漪宁由佟迎搀扶着迎上去, 面上有些难以置信, “这圣旨” 邵恪之疾步走过去扶住她,又展开了圣旨给她看:“赐婚的旨意,你很快便是我的新娘了。” 漪宁急急忙忙展开来看,一个字一个字地默读着, 生怕错了分毫。看完又诧异抬头:“长公主?我非皇室中人, 这不合礼法吧?” 这圣旨上, 不仅为她和邵恪之赐婚,陛下居然还封她为安福长公主。 古往今来, 长公主都是皇室中人,她毕竟是外姓, 这样的封赐让漪宁有些不敢相信。 邵恪之却坦然:“陛下金口玉言,谁又敢多说什么?何况, 先帝和太后视你如亲生,为何不能封长公主。规矩是人定的, 难道非得按照古人的规矩办事才成吗?” 听他说的理直气壮, 漪宁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这长公主的名头,不会是你的意思吧?” 邵恪之双手捧着她冰凉的没什么温度的面颊,眉眼温润:“谁的意思不要紧, 重要的是咱们马上就能成婚了。” “可是上面说是明年七月二十八, 还有大半年呢。”她睫毛垂下来, 略有些失望。 邵恪之眉头一挑, 一手环上她纤细的腰肢, 在她耳边低喃:“莫非阿宁比我还急, 半年都觉得长?” 漪宁被他问得面上一红,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时语塞:“我,我只是” 她害羞时总是那么可爱,邵恪之忍不住用食指轻点她的鼻端,温和的嗓音中满是柔情:“半年是很长,但婚礼要好生筹备,丞相府还要扩建,总不能太委屈了你。” 漪宁低着头,心上泛起一丝甜蜜,乖巧地“嗯”了一声。 绷着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漪宁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眼前的景象也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她依偎在邵恪之怀里,闭眼前只轻声低喃一句:“邵哥哥,我好困” —— 漪宁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 她脑袋又沉又痛的,整个身子都虚弱的难受,便好像生了场大病一样。 佟迎见她坐起来,欢喜地将药碗搁在一旁,亲自跑过来:“长公主可算醒了,太后和邵大人都急坏了呢。” 漪宁揉着头,低声道:“佟迎,我记得陛下赐婚了,不是做的一场梦吧?” “自然不是,陛下不仅赐了婚,还破格封您为长公主呢。”佟迎语气欢快,明显很为主子高兴。 漪宁攥着被子抿唇笑着,眼底泛了泪花。 “对了,公主肯定饿坏了吧,奴婢去准备吃的给您。”佟迎说着,又急急忙忙出去。 漪宁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这会儿的确饿的够戗。佟迎端来的红枣枸杞粥,她很快喝了个精光,却仍觉得腹中空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佟迎看出来她没喝够,只得愧疚地道:“公主太久没吃东西,御医说了醒来后不能吃太多的,咱们待会儿再吃。” 漪宁轻轻点头,又抚着头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头有些疼?” “公主在御书房外面跪了两天一夜,染了风寒,昨晚上发了一夜的高烧呢,是邵大人一直照顾你的。” “邵哥哥照顾我?”漪宁有些诧异,他们还未成婚,按照规矩他不能入后宫呢。 佟迎解释道:“是太后的意思,特地让邵大人照顾你的。” “那邵哥哥呢?”漪宁又问。 佟迎道:“早上邵大人去上朝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那他还来吗?” 佟迎想了想:“邵大人走的时候说晚些会来看公主的。” 漪宁松了口气,那便好,她还有好多话想问他呢。 傍晚的时候,邵恪之总算来了,佟迎有眼色地带着众人退下,但碍于人言可畏,房门却是敞开着的。 邵恪之在榻沿坐下,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面色缓和很多:“烧总算退了,还难受吗?” 漪宁摇摇头,迫不及待地问他:“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让陛下同意婚事的。我听狄青说,他昨日去找你时你并不在府上,去做什么了?” 邵恪之也不隐瞒,坦然道:“调兵。” “调”漪宁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大罪。” 邵恪之道:“咱们这个陛下,如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只怕更加为所欲为。如今四十万大军在我手上,一旦兵临城下,皇位和你,他只能选一个。” 漪宁恍然大悟,低声道:“难怪当初你从塞北回来,迟迟未曾交出兵权。” “先帝身子撑不了多久,我早就看不出来了,还未娶你过门,我自然得留一手。不过我已经答应他了,你我成婚之后,我会把兵权双手奉上。” 看漪宁抿着唇不说话,他不免好奇,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在想什么?” 漪宁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英武不凡,睿智无双的男人,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邵恪之被她看得神情都跟着严肃几分。 漪宁沉默须臾,缓缓道:“既然都兵临城下了,如今怎么得了一道圣旨便放弃了?” 邵恪之突然笑了:“我是臣子,谋逆是要留千古骂名的。” “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你才不会畏惧那些流言呢。”漪宁不信他的话,明显是借口。 邵恪之笑容敛去,认真凝视着她动人的面庞:“阿宁,如果我带兵逼宫,做了皇帝,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漪宁看着他,毅然摇头。 恨岑璋归恨岑璋,这天下是岑伯父和她阿爹打下来的,阿爹甚至为了守护江山而丧命,她不会容许这天下被旁人夺走,邵恪之也不成。 邵恪之释然一笑:“这便是了,得了江山失了美人,那余生岂不孤独?” 漪宁呆呆看着他,温和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肌肤泛着光泽,俊美的宛若上好的璞玉,让她移不开眼去。 “怎么哭了?” 直到邵恪之抬手帮她擦泪,她方才发觉,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她哭泣的样子让他心疼,邵恪之怜惜地将人儿拥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阿宁,天下不是我的,我从未奢望过,今生今世我都只想要你。” 她倚在他的胸前,耳畔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她用力点了点头,环手抱住他:“邵哥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做一个好妻子,很好很好的妻子。” “是吗,那阿宁觉得怎么样是好妻子?” 漪宁想了想:“我给你做饭。” “家里有厨娘的,哪里用得着你?” “那我给你浣衣。” “有下人做,也不用你。” “那,那” 见眼前的美人儿突然把头垂得很低,贝齿轻咬着下唇,耳根子都跟着红了。邵恪之不由挑眉:“那怎么样?” “我,我给你生孩子,生一堆孩子。”她厚颜说罢,羞的再不敢抬头看他,双手捂着脸,脸颊烫的不行。 邵恪之却听得心上越发柔软,只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好,咱们生一堆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2.封后 腊月中旬, 临近年关之时,陛下终于颁布了封后的诏书, 贵妃穆氏秉性纯良, 柔婉嘉敏,特立为中宫皇后, 入住椒房殿。 封后大典上, 漪宁随众人一起叩拜陛下和皇后, 看着穆妧一袭墨色绣金凤的冕服,雍容典雅, 高贵不凡,心里却再也为她高兴不起来了。 嫁给岑璋这样的帝王,未必就是阿妧的幸福。 而望着穆妧此时站在高处, 淡然漠视的眼神, 漪宁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或许自今往后,她和穆妧心中都有了疙瘩,再回不到最初那分惺惺相惜的姐妹之情了。 夜晚, 穆妧褪去冕服, 挺着肚子倚在椒房殿寝殿外面的门框上, 看着院子里的琼华树,静默不语。 岑杨小跑着从外面进来, 拽住了她的衣袖:“娘亲”语罢略顿了顿, 又后退一步, 对着穆妧恭谨行礼, “母后。” 四岁的岑杨已经出落得越发俊俏, 太后每每见了都会说上一句:“阿杨越来越像陛下小时候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穆妧又想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心上似乎被什么扯了一下,隐隐作痛。 她不会忘记,这个后位,是萧漪宁不要才落到她的身上的。 她恨阿宁吗? 其实不恨。 阿宁心属邵恪之,她早在几年之前就知道。她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自己什么。如果她把这一切归咎于阿宁身上,未免就太没有度量了。 只是,姐妹之情终究是淡了。毕竟她是个普通女子,做不到忘怀一切,谈笑风生。 至于陛下,她恨吗? 他登基为帝后只封她为妃,后宫众人议论纷纷,她承受了多少旁人异样的目光?后来他执意要封阿宁为后,也是从来未曾考虑过她的处境。 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恨过他的。 只不过这段日子下来,却不知怎的,竟是连恨都没了。 毕竟当初成为太子妃的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那时候她的心境还和今日不同,只以为爱一个人便是毫无怨由的付出,是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看着他幸福。 可嫁给他之后,他给了她绵绵无尽的恩宠。东宫之时,他们也曾举案齐眉,红袖添香,何等缱绻美好。这让她一度认为,他是爱她的。 日子久了,人心难免就贪了,所以在得知一切都是他在先帝和太后跟前做的样子时,才会有锥心刺骨的痛。 早知今日,她宁愿他从来未曾对她付出过。 得到又失去,这太沉痛了。 她不愿恨任何人,只是那颗心却死了。 “母后怎么了?”岑杨扯住了她宽广的衣袖,轻轻摇晃,精致的脸蛋儿微微上扬,眼底透着担忧。 缓缓抚摸着儿子的面庞,穆妧笑了,那样轻松而释然:“没什么,阿杨今晚陪母后睡觉好不好?” 岑杨是太子,平日都是自己住在东宫的。可今晚,穆妧只想儿子陪在自己身边。 “可是”岑杨有些犹豫,“今夜是帝后新婚,父皇来了怎么办?” 穆妧没有回答,只牵着儿子的手入内,又吩咐下人们关宫门。 帝后大婚,今晚陛下必然是要来的,这时候关宫门,岂不是明摆着要把陛下拒之门外? 看他们杵着不动,穆妧言语严厉几分,又吩咐了一遍。 宫人无奈,只得应着去关了宫门。 岑璋来的时候,椒房殿的大门紧闭,门前垂挂的灯笼也熄灭了。 身后的宫女太监提心吊胆地伺候着,无不精神紧绷,生怕眼前这位帝王突然暴怒,拿他们来出气。 岑璋却只双手负立顶着那红漆木门发呆,夜色下背影竟有几分寂寥。 而椒房殿寝殿内,穆妧已亲自帮岑杨洗漱过,两人一起上了榻。 岑杨躺在榻上,看上去有些不大安稳。 父皇对他很严厉,他这时候留在母后宫里,不知道父皇待会儿来了会不会训斥他。 穆妧却温柔地帮他掖了掖被子:“天儿不早了,快睡吧。” 岑杨刚闭上眼,便听到有嬷嬷进来禀报:“皇后娘娘,陛下独自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去清凉殿了。” 清凉殿,先帝在位时,那是陈贵妃的寝宫。不过如今住着的,是庆茹。今日她被册立为后,庆嫔也被晋封为庆妃。 穆妧面上毫无波澜:“退下吧。” 嬷嬷把床帐放下,熄了多余的灯盏,只留下床边那一盏,自己默默退下。 “母后为什么不让父皇进来?”烛光下,岑杨纯真干净的眸子看着穆妧,面上似有困惑。 穆妧在榻上坐着,良久才叹息一声:“母后只是,有些累了。” “是因为母后肚子里的宝宝吗?”他娇嫩的小手抚上了母亲的肚子。 提到孩子,穆妧的目光柔和很多:“阿杨希望这是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妹妹我都想要,如果是龙凤胎就好了。”他很贪心地道,说话时眼睛里发着光,似乎在期待着自己多一个弟弟和妹妹,然后自己带着他们玩儿的画面。 穆妧嗔了儿子一眼,用食指轻点他的额头:“你想得倒是多,龙凤胎哪儿是那么容易生的。” 岑杨又想了想:“如果真的只能生一个,那就生个弟弟好了。” “为什么?” “妹妹太弱了,还需要人保护,如果生了弟弟,我和弟弟长大后成为男子汉,就可以一起保护母后了。” 穆妧的眼眶湿润了,面上的笑意却越发慈祥:“快睡吧。” — 清凉殿 没料到此时陛下会来的庆妃喜出望外,她褪去了身上的锦衣,只着了件玫红色半透的衫子,裸露出颈间大片肌肤,欲语还休的样子。 “陛下这一路走来想必累了,喝口雨前龙井吧,臣妾记得陛下以前最爱这个味道,故而亲手泡的。” 岑璋自踏入清凉殿便心不在焉的,面色阴沉沉瞧不出情绪。 他见庆妃奉了茶水,他随手接过来呷了口,却突然震怒,将杯子摔在地上,任由褐色的茶汤四溅:“你的手艺越来越退步了,自己如果做不好这种活儿便不要插手,想讨好朕也该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庆妃被训斥的当场懵了,陛下这火发的没有缘由,明明这茶曾经他最喜欢的,如今怎么就嫌她手艺不精了呢? 变得是这茶,还是人心呢? 听说,今晚椒房殿里的主子把陛下拒之门外了。他便是为此而心中有火,跑来往她身上撒的吗? 庆妃不觉握紧了拳头,眸中闪过一丝怨恨,但很快又被敛去,惶恐地跪在地上:“是臣妾愚笨,惹了陛下生气,臣妾这就再泡一杯新的来。” 她说着俯身收拾着地上的残渣碎片。 岑璋俯视着他,心里却越发烦躁起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大冬天的,他却总觉得浑身燥热,哪哪都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今晚娶得不是阿宁的缘故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怒火消散了不少:“不必了,朕不渴。” 语罢,他率先进了内室。 庆妃缓缓站起来,吩咐下人将地上收拾干净,自己也跟着入了内室,打定了主意今夜要想办法留住陛下的心。 然而等她追到内室,岑璋已经躺在榻上闭目开始睡了。 那样子,分明没有半分想与她发生什么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站在那儿默不作声。 — 翌日,皇后和庆妃去长乐宫请安时,表现得极为和睦。 漪宁也在场,因为听到了昨夜侍寝的事,她看着穆妧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离开时,漪宁奉太后之命送穆妧,庆妃也在后面跟着,几次对漪宁言语奉承,漪宁却都没搭理她。 “算算日子,皇后娘娘快生产了吧?”漪宁突然对穆妧道。 方才一直都是庆茹在说话,穆妧自出了太后寝宫便一直没言语,如今听到漪宁的询问,她愣了愣,随后淡笑:“是啊,不足一个月了。” 庆茹笑道:“还是皇后娘娘有福气,如果此次一举得了公主,可就儿女双全了。” 穆妧只当没听见,理都不理她。 漪宁也没理她,只是继续道:“那这几日可得注意些,雪天路滑,皇后娘娘要多在自己寝宫休息,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另外,接生嬷嬷可预备下了?” 穆妧点头:“太后已经都预备妥当了。” 庆茹有些悻悻,面色十分难看,只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眼看着前头穆妧和漪宁还在聊得投入,没注意穆妧脚下正踩着一块松动的台阶,庆茹暗自笑笑,也不出言提醒,似乎十分期待接下来的一幕。 漪宁在穆妧身旁走着,突然感觉她身子一个趔趄,顺势就要往下跌。 “阿妧!”她大惊失色,急忙伸手要拉她,却只触碰到一块衣角。 九个月的身子本就是极为笨重,穆妧自然躲避不及,眼看着整个人直往下跌。 一瞬间他,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慌乱。 孩子,她的孩子! 然而,她并没有如预想到的那般跌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温暖而又结实的怀抱,鼻端是最熟悉不过的龙涎香。 侧目而望,岑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里面氤氲着情深。 就是这样的一双眸子,曾让她弥足身陷,不能自拔,只觉得自己找到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依靠。 到头来才知道,终究繁华梦醒一场空。 她挣扎着从他怀中直起身子,后退一步:“陛下。” “都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那样不小心。”他声音不高,语气里略带责怪,又隐隐带了些莫名其妙的愠恼。 穆妧淡漠颔首,并不言语。 漪宁随之跟了上来:“皇后娘娘怎么样,可有伤着?” 穆妧轻轻摇头,淡笑着看向漪宁,只是那笑容莫名让人觉得疏远。 “皇后娘娘也真是的,也不小心着些,伤了龙嗣岂不是罪过?” 庆妃在后面看似关怀,实则幸灾乐祸。 岑璋瞪她一眼:“还敢多嘴,你在后面跟着就没注意到皇后脚下的路吗?若真出了事,你也逃不过!” 庆妃被骂的面色一白,胸前气得剧烈喘息,却到底没敢再多嘴。 “还不退下?”岑璋又低斥一声。 庆妃识趣地离开。 一时间周遭除了宫人,便只余下岑璋c穆妧还有漪宁,漪宁自觉多余,正欲离开,熟料穆妧竟率先开了口:“臣妾身子不舒服,先行回宫了。” 语罢,她甚至不等岑璋有回应,自顾自地行了礼,径自由宫人搀扶着远去。 岑璋留在原地,侧目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复杂几许,片刻后又回头看向漪宁。 她今日着了件粉白色的袄裙,外罩银狐裘衣,脸上未施粉黛,却越发显得出尘清丽。 “当真打算永远不跟朕说话了?”他注视着她,语气温和了下来。 自打她在御书房外跪了两天一夜开始,她再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 漪宁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眸,想到方才的画面,她勾了勾唇:“陛下的心思,自己真的明白吗?” 岑璋微怔,似乎有些不明白漪宁的意思。然她却没再多加解释,兀自转身,翩然远去。 岑璋在原地呆愣一会儿,缓步上了台阶,又在松动的一块砖地前停下来,默了会儿对元寿:“速速着工匠修补,伤了皇后和龙嗣,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 正月十八,椒房殿正宫皇后诞下一子,圣上取名岑栩,封肃王。 古往今来,皇子成年方有可能封王,先前陛下封先帝遗腹子岑玥为舜王已是破格,如今又破格封岑栩为肃王,可谓是格外的恩宠了。 由此来看,陛下原该是极爱皇后的。 然而众人不解的是,自打肃王殿下一出生,陛下却从未踏足过椒房殿半步,反倒时常去清凉殿看望庆妃。 于是有人不免心中暗自猜想,或许陛下更宠爱庆妃,至于立岑杨为太子,岑栩为肃王一事,或许只是陛下对皇后的一点补偿吧。 这样的谣言不仅宫外有,就连皇宫之内也是时常能够听到,自然而然便由佟迎转述着入了漪宁的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3.夜访 “公主, 陛下不会真的对皇后只有补偿, 心里只钟情于庆妃吧?可明明几个月前他还想立您为后呢。” 佟迎一边整理着案几一遍道,又忍不住低低抱怨, “那个庆妃有什么好的,还不是个宫女出身, 比奴婢也没高贵到哪儿去, 如今倒是在宫里趾高气昂的。” 漪宁在坐榻上坐着, 眼前摆着下了一半儿的棋局, 是她自己在跟自己下。 听到这话,她捻着黑子的动作滞了滞,随后稳稳落下去:“圣心难测,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惹祸上身。” 佟迎没料到漪宁会这么说,一时怔住, 随后乖乖应是。 “小膳房煮的玫瑰饮好了没,你去看看。”漪宁吩咐道。 见佟迎应诺退下,她才将手里抓着的一把棋子丢回棋坛里, 悠悠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陛下对她的感觉远不如与穆妧朝夕相对所产生的依赖强烈。 立阿杨为太子, 封阿栩为肃王, 这哪里是什么补偿呢? 不过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岑璋自己明白才更重要。 前几日她那句提醒, 亦不知他究竟悟到了几分。 不过看阿妧那态度, 或许早已心死。能不能解开这个结旁人帮不上什么, 只有看他们自己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漪宁偶尔会去椒房殿坐坐,穆妧的日子很平静,也很安逸,只是她们姐妹之间却再也做不到无话不谈了。 五月的时候,邵稀随濮阳王岑琰回来了,是为着邵恪之和漪宁一个月后的大婚特地回来的。 当初先帝驾崩时,因为邵稀有孕在身,只岑琰一个人回来参加了国葬。 如今长乐宫里再见邵稀,她整个人圆润了一圈儿,眉眼间透着令人羡慕的幸福味道。 邵稀诞下的是个女儿,取名岑灵雪,虽然只有三岁,但却格外水灵,尤其那一双凤目,圆溜溜明亮亮的,上翘的眼尾简直跟邵恪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说外甥随舅,或许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两年皇室没少添丁,太后诞下舜王岑玥,陛下又有庆妃所出的大皇子岑桁,皇后嫡出的太子岑杨,以及肃王岑栩,这丫头里岑灵雪却是头一份儿的。 当即,太后便册封岑灵雪为怀乐郡主,陛下也允了。 晚上,大家聚在长乐宫里,吃了一顿团圆饭。 晚膳过后,因为濮阳王府久无人居住,岑琰带着邵稀和岑灵雪回了他以前所居的洛云殿,邵稀却巴巴地想回家,见岑琰不允,她便一直冲他撒娇。 岑琰被她闹得没法子,无奈摇头:“天色已晚,要去岳父家中也该是明日才是,这会儿却没得吓着他们。” “可是我自跟你去往封地,都好多年没有回来了,我想爹爹,想娘亲,也想哥哥们。”邵稀嘟着嘴儿,委屈的不像样,又低头看看撅着屁股趴在玫瑰椅上玩小老虎的女儿,暗自低喃,“灵雪儿还没见过我的家人呢。” 她越说越可怜,倒让岑琰实在不忍心了,随手将一本书放下,起身过来抚上她的肩膀,又问了一句:“真想今晚去啊?” 邵稀抓住他的手,点头如捣蒜:“想,真想!” 岑琰想了想道:“你父亲重规矩,咱们这么去他们毫无准备的,只怕吓着他。你若真想出去,或许可以去丞相府坐坐。” 自丞相府建成之后,邵恪之一直独居在那儿,并未曾与家人一起。听说为了一个月后的大婚,丞相府如今修葺的十分精美。 邵稀眼睛里发着光:“这也成啊,那咱们送一份礼物给我二哥如何?” “礼物?”岑琰拧了拧眉,似有些不大明白。 邵稀娇嗔他一眼:“自然是阿宁啊,他们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的,肯定很长时间见不着面,见着了也不能好好说话,咱们带上阿宁过去,二哥肯定高兴。” 岑琰听了好笑:“那你觉得你二哥更愿意看到你还是阿宁?” 这话问得,邵稀立马没什么自信了,随后又道:“我是阿宁的嫂子嘛,我不跟她吃醋。” 岑琰的笑容变得无奈许多:“她嫁给你二哥,怎么你却成嫂子了?” 邵稀冲他眨眨眼:“我这不是沾了你的光,她叫你一声三哥哥,自然得唤我三嫂嫂了。” “脑袋瓜子转的倒是快。”岑琰点点她的眉心,话语宠溺,“你想带她也行,不过也得你请得动。” 邵稀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于是,夫妻二人就带着女儿岑灵雪出门了,一个去长乐宫请旨太后,一个则是去了落樱阁。 “出去玩儿?”漪宁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可思议地看着邵稀,“晚上有宵禁的,能去哪儿玩?” “就,就四处走走呗。”邵稀有些心虚,她是不敢跟漪宁说实话的,说了实话,这大晚上的就算她心里想去,嘴里也会说不的。 漪宁却明显觉得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有猫腻:“真的只是出去玩儿?你不会逗我吧?” “当然不会,阿宁你说咱们也好多年没见了,我这好不容易邀你出去转转,你不会不愿意吧?” 漪宁无奈:“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不过,这大晚上的外面有什么好转的?” “没准儿就有呢?去嘛去嘛!” 邵稀是惯会撒娇的,漪宁也被她闹得没了脾气,少不得应下来。 换上便服从落樱阁出来,岑琰已经抱着岑灵雪在外面等着了。 漪宁一看见岑灵雪就喜欢得紧,直接跑过去将她抱住,狠狠亲了亲她娇润粉嫩的脸蛋儿。 出宫的马车上,漪宁也抱着岑灵雪不肯撒手,两人倒也有缘,灵雪被她抱着也不哭闹,反而喋喋不休跟她说话。 岑琰在马车外面坐着,此时就她们三个在,邵稀忍不住道:“看你挺喜欢小孩子的,等你跟我二哥成了亲,赶紧早些生一个。” 漪宁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听到此话不免害臊,嗔她一眼,却不说话。 邵稀却笑了:“这有什么害羞的,你看我,都当娘了呢。” 漪宁叹了口气,如果岑伯父还在,她和邵哥哥必然也早在三年前便成亲了,这个时候肯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应该就跟灵雪这般吧。 想到岑伯父,漪宁的鼻子有些泛酸,忙瞥开眼去,掀开了帘子往外看。 却又突然转过头来,略显质疑地望着邵稀:“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邵稀冲她挤眉弄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岑灵雪却嘴快,赶紧道:“姑母,父王和母妃说去看二舅舅。” 二舅舅 自打她和邵哥哥婚期订下来,他们俩就再没见过了,仔细算起来,约莫得有半年的时间了。如今毫无预兆的要见到,漪宁竟然莫名心跳加速起来。 说起来,她和邵恪之也算是自幼相识,再熟悉不过的人,不想如今要嫁给她了,她竟然也会容易紧张。 “你也是的,怎么不早说。”漪宁攥着帕子,低头嗔怪了一句。 邵稀冲她笑:“我若告诉你了,你还肯出来?” “不肯。”漪宁答得爽快。都快成婚了,不差这几个月的,这时候见面她觉得怪怪的。何况,也于理不合的。 邵稀不以为然地笑:“贼车都上了,现在你后悔也晚了。” 漪宁抱着岑灵雪,狠狠瞪她一眼。 马车很快在丞相府门口停了下来,马夫去敲门,邵稀正要下去,又见漪宁抱着自己的女儿一动不动,便道:“都来了,你不会打算就待在马车里面吧?” 漪宁抿着唇没说话,只又瞪了她一眼。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如今婚期将至,她的心境也有了很大变化,这会儿只要一想到要见他,她便满脑子都是成亲时要洞房花烛的事,就,就羞的不敢见他。 这边正对峙着,邵恪之已得到消息,亲自迎出来了。 漪宁坐在马车里,听到了他温润的嗓音:“王爷和王妃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让人通传一声。” 紧接着是岑琰的声音:“做了丞相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打官腔了,跟我们还说这些虚礼。” 邵恪之无奈一笑,又看向马车上邵稀似要下来,又似不下来的样子,轻道:“稀儿不会许久不见我,不敢认我这个哥哥了吧?” “你真不出来?”邵稀又小声对着漪宁道了句,见漪宁不理自己,只好自己跳下马车,“怎么会,主要是你外甥女还在里面呢,不肯下来,非等着你亲自过去抱呢。” “二舅舅,二舅舅,我是灵雪!”马车里岑灵雪适时奶声奶气地喊。 漪宁始料不及,正不知所措之时,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撩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俊逸非凡的一张脸,刚毅绝美,轮廓清晰,双眸温润。 看见漪宁他似乎也始料未及,神情又略微的诧异,随后勾了勾唇角,冲里面伸出手:“还不肯下来?” 这话温柔至极,竟不知是对着岑灵雪还是漪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4.惊喜 岑灵雪是不怕生的, 看见帘子被掀开,便用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那人:“你是我二舅舅吗?” “灵雪儿觉得呢?”邵恪之看着她, 笑容宠溺。 “那姑母是不是我二舅母?” 她冷不丁这么问,倒使得依旧坐在马车里的漪宁越发窘迫,脸颊火辣辣地灼烧着。 她也是的,怎么越活越倒回去了, 脸皮也越来越薄。 一颗心砰砰跳着, 她垂着头也不看他。 邵恪之伸手将灵雪拉过来,一手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道:“很快就是了。” 他的声音虽小, 但漪宁离得近,又加上他故意的成分,故而她还是听得清楚,一时更加窘迫起来。 这大晚上的随邵稀他们来了丞相府, 也不知道邵哥哥会不会以为是她故意求着他们带自己出来的。 这么一想,漪宁赶紧出声给自己辩解:“是, 是邵稀骗我出来的。” 邵恪之笑笑, 却不说什么,只再次冲她伸了手:“进去看看吧, 丞相府你第一次来。” 这话使得漪宁有些动容,这丞相府是她以后的家,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不过她却没将手交给他, 只是自己抿着唇起身走了下来。 邵恪之收回手, 抱着岑灵雪请众人入内。 五月的天不冷, 是以众人也并未进屋,而是选择在后院儿待着。 今夜月色迷人,院子里景致也颇为赏心悦目。 凉亭下,邵恪之与岑琰两人彼此说着近段时间的状况,时而说些朝政。 邵稀抱着灵雪儿四处看着这园子,兴致勃勃。 漪宁其实也蛮想到处看看的,不过自己这身份她实在不好意思。邵稀是妹妹,怎么看都无所谓,她却是不一样的。 无奈之下,她只能随邵恪之和岑琰在凉亭下坐着,单手托腮,一手拨着茶杯盖子,十分无聊的样子。 邵恪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突然笑着道:“王爷第一次来,要不要四处走走?” 岑灵雪被邵稀在耳边嘀咕几句后,突然在后面喊:“父王,我和母妃想去别处看看,你跟我们一起好不好。” 岑琰笑着起身:“来了。” 岑琰过去抱住岑灵雪,邵稀冲这边招手:“二哥不用招呼我们了,我们自己看看就好。”语罢,一家三口就那么走了。 等漪宁反应过来时,亭子下面已经只剩下她和邵恪之两个人了。 邵恪之在她旁边的杌子上坐着,凝神打量着她,却不说话。 漪宁被他看得不自在,躲避着他的目光,只当不觉。 算起来,自打订亲以来,真是整整半年没见过了呢。 “要不要熟悉一下环境。”他率先开了口,语气暧昧莫名。 漪宁耳根发热,捧着茶盏喝了一口:“大晚上也没什么可看的。” 邵恪之若有若无地笑:“旁的公主出嫁,一应设施都要自己把关,你倒好,这半年来竟毫不关心。” 漪宁把茶盏放回原位,拿帕子擦了擦唇角的湿润,并不言语。 她这个样子看在邵恪之眼里,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他心上一紧,骤然出手握上了她的胳膊,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拽,她顺势起身,打了个旋儿后在他大腿上坐了下来。 漪宁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正欲提醒他有下人在,一抬头,四周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人。 丞相府的下人还真是人精,方才还一群人候着呢,这会儿竟半个影子都不见了。 她环着他的脖子,心突突突地跳动着。 她心跳的确很快,因为离得近,邵恪之都能清晰听得到,不免勾了勾唇:“半年不见,阿宁怎么学会害羞了?” “哪有。”她嘴硬地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既然不是,那你深夜前来必然是想我了。”月色下,他那迷人的笑意中带着一丝邪魅,漪宁怔怔看着,险些陷进去。 她侧目看着远处月光下泛着微光的绿叶:“我都说了,是邵稀骗我来的。” “那便是不想了?”他的语气里似有失望。 漪宁微微一怔,回首时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喉头动了动,又想解释些什么,他却突然抱住她,把脸埋在了她的颈项:“不过我却是真的想你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落在漪宁的心上,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犹豫着,她低头用脸颊贴着他的额头,一只手捧上了他的面庞。 “阿宁”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低声呢喃着。 “嗯。”她乖巧应着他的呼唤,心渐渐柔软下来,没了先前的紧张,更多的则是依恋。 她的回应给了他明确的态度,邵恪之缓缓直起身子,单手捏着她的下颚,将唇送了上去,轻啄一口。 漪宁闭着眼睛,没有躲避。他仿佛受到了鼓舞,越发与她唇齿交缠起来,一只手也不安分地顺着她的腰部缓缓上移,附在了那抹柔软之上。 漪宁瘫软在他怀里,像一团娇软的棉花,任他肆意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大发善心放开了她,目光里是强压下□□后残留的浑浊:“阿宁,你快些嫁过来便好了。” 她双唇被他吻得略有些涩,下意识抿了抿,低声道:“快了。” 他捧着她的脸,与她双额相抵,略微蹭了蹭:“听说陛下要赐你公主府,你拒绝了。” 是有这么回事,就在岑璋下旨赐婚后没多久。他说依照惯例,公主出嫁都是有公主府的,她是长公主,更应该有自己的府邸。不过她没接受。 “为什么不要?”他轻啄着她的唇,呢喃着问。 漪宁道:“我是嫁给你,不是尚驸马,含义不一样。何况,我并非皇室中人,有长公主的尊荣也便罢了,岂能奢求更多?” 我是嫁给你,不是你尚公主。这话听在邵恪之耳中,只觉得是这世间最好的情话了。 尚公主和公主下嫁,的确是不大一样的。 “那这段日子丞相府修葺,我差人问你的喜好,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他抱着她,爱不释手。 漪宁笑着躲进他怀里:“因为我相信你啊,相信邵哥哥能给我惊喜。” 她明媚的笑意印在他心上,泛起圈圈涟漪。 “既然如此,现在我就带你看看。”他说着,同她一起起身,执起他的手向前走。 “那边有个秋千架,周围有四季花,以后闲暇时光里你可以在那儿荡秋千,飘荡间扑入鼻端的皆是花香,必然沁人心脾。还有那里,是一片小湖,其上种着荷花,夏天里最适合泛舟湖上了。那边是萃韵堂,咱们以后就住那儿。离萃韵堂不远的地方有片琼花林,里面设了石桌石凳,琼花开时可以在那儿抚琴对弈” 他边走边对她介绍着,漪宁脑子里不觉也涌现出了一幕幕再美好不过的画面。 先帝赐的宅子占地不小,有长浚伯府两个那么大,每一处地方他都设计的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的浪费。 漪宁认真听着,不觉间越发期待婚后的生活,竟也把先前的紧张和羞涩抛诸脑后了。 两人正说着,在琼花林中遇上了邵稀一家三口。 岑灵雪被岑琰抱着,手里拿着一支刚摘的琼花,瞧见这边高兴地挥着手:“二舅舅,二舅母!” 漪宁被这称呼惹得面上一黑,过去轻点她的鼻子:“是姑母,再乱叫姑母可就不喜欢你了。” 岑灵雪不知听懂了不曾,并不接漪宁的话茬子。 漪宁嗔她一眼,却不好责怪,只转头对着邵恪之道:“邵哥哥,你有没有觉得灵雪儿的眼睛像你?” 这话倒让邵稀不乐意了:“灵雪儿是我生的,怎么说像我二哥?” 漪宁打量着灵雪,又看看邵恪之和邵稀兄妹,还是觉得更像邵恪之一点。 怎么说呢,他们邵家虽然都是凤目,可还是不大一样的。便如邵恪之那双眼,眼尾自然上翘,就更显得勾人许多。 “邵哥哥觉得呢?”漪宁问他。 邵恪之笑着附耳,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们的女儿会更像我的。” 漪宁脸上一红,剜他一眼。 他们的女儿以后才不像他呢,肯定像她这个娘啊! 这么一想,漪宁的脸蹭地变红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都还没成亲呢 岑琰和邵稀看着这边两人的神情,心照不宣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5.爱恨 当晚在丞相府待了许久, 等回去时天都快亮了。 一回到落樱阁, 漪宁便困得不行,随便洗漱一下便去睡了。这一睡, 竟是直接睡到了晌午。 午膳漪宁自己在落樱阁随便吃了点儿,下午时邵稀过来找她, 说一起去看看皇后。 她们三姐妹难得又聚在一起,岑灵雪和岑杨围着小岑栩在玩儿, 倒是十分和睦。而大人这边, 邵稀话多,总也说不停, 可渐渐地她便发觉出不对劲来。 “阿妧, 阿宁, 我怎么总觉得这次回来你俩不一样了?” “有吗?”穆妧轻笑着呷了口碧螺春,低头间茶汤的热气氤氲着, 在眸子里铺了层雾气。 漪宁也笑:“我和阿妧挺好的啊,是你想多了。” 邵稀叹了口气:“虽说我这人大大咧咧, 但这点子变化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说咱们以前多好的姐妹啊,什么事不能化干戈为玉帛,重修旧好呢?” 漪宁正在剥桔子,闻此掰了一瓣儿塞进她嘴里:“好了, 瞎想什么呢, 我们能有什么事?” 从椒房殿出来的时候, 邵稀牵着岑灵雪的手与漪宁一道儿, 禁不住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呢?陛下登基之后一直没封阿妧为后,几个月前还说要册封你,我一入京就听到有百姓们在传呢。” 漪宁怔了怔,随即叹道:“你既然知道,怎么方才还提这些?” “可是你又没勾引陛下,是陛下自己的意思啊,阿妧也不能怪在你头上。” 漪宁摇摇头:“皇后没有怪我,否则也不会容许我踏入椒房殿了,不过心里有了隔阂,也不是三两日能消除的。其实这事莫说阿妧了,搁在谁心里都会有疙瘩的。” 漪宁这么说邵稀也不反对,仔细想想,如果琰哥哥喜欢阿宁,那她肯定得伤心死的。 如此一想,也就明白阿妧的心思了。 — 接下来的日子越来越热了,寝殿里纵然放了冰桶,可依然让人觉得心浮气躁的,整个皇宫都陷入一片沉闷的氛围之中。 这日,几人一同在长乐宫里陪伴太后,大家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去北边皇家庄园避暑的事儿,大家皆没有什么异议,三日后便启程去了皇家庄园。 近日来政务繁忙,故而圣上并未前往,只太后带着皇后c皇子以及濮阳王一家子去了,当然,漪宁也在其列。 而阖宫之内,除了圣上没去之前,庆妃及其她所出的大皇子也没有陪同。 清凉殿里不时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表示着此时这位庆妃娘娘心里的怒火与不甘。 宫婢简桃奉了参汤进去时,屋子里几乎已经没什么下脚的地方了。 “娘娘喝口参汤吧,何必气坏了身子?”简桃说着,将参汤搁在榻几上,又搀扶庆妃过去坐。 庆妃却仍有些愤愤:“此次避暑,太后带了所有人,偏偏把本宫和大皇子留在宫里,这是存心跟本宫过不去呢!” 简桃却道:“娘娘何苦这么想,陛下不也没去吗,咱们跟陛下在宫里才正好呢,皇后不在,娘娘可不就宠冠后宫了吗?” 简桃一席话说到了庆妃的心坎儿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也对,皇后没在宫中,她趁此时机笼络住陛下的心,倒也是不吃亏的。 皇家庄园建在山上,是去年才建造完成的,因而众人还是头一次去,但见期内建造的峥嵘轩峻,鸟语花香,绿树成荫,别具匠心。 当日,所有人都选了自己的住处,漪宁选了明月轩,与太后的宁韵堂离得最近,也方便时时过去探望。 晚上的时候,膳房做了十分丰盛的晚宴,大家一起在太后的宁韵堂宫用了。膳后岑玥c岑杨c岑栩c岑灵雪等小孩子们在金嬷嬷和银嬷嬷的带领下在后堂玩耍,其余人则陪着太后说话。 “近日里总觉得皇后与陛下生分,哀家知道,陛下做事不顾他人,只凭自己个儿的意愿,也着实令人伤心。只是这江山社稷要稳,帝后之间的和谐也尤为重要,否则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只怕对谁都不利。” 太后在主位上坐着,低头拨弄着茶盏中飘着的消食茶叶,缓缓抬眸对着左手边的皇后道。 穆妧心上一惊,微微颔首,低声应了声“是”。 太后看她不情不愿的,也知道是自己儿子让她伤透了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喟叹一声,声音不觉间飘得远了: “深宫之中,想守住帝王的情爱哪儿那么容易,总要有人先低头的,他是皇帝,高高在上,抹不开面子,皇后身为中宫母仪天下,要拿出自己的气度来。哀家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为着阿杨和阿栩着想,你便不能失了圣宠,陛下的宠爱若是没了,你的皇后之位日后也会岌岌可危。” 从宁韵堂出来,穆妧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 漪宁和邵稀伴在她身边,面面相觑,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时,邵稀撞了撞漪宁的胳膊,给她递了个眼色。 漪宁犹豫着还是开了口:“皇后娘娘,太后虽言语之间让你向陛下低头,可终究也是为了你考虑。太子和肃王年幼,你若就此失宠了,待他们长大之后也未必保得住自己的位置。这深墙宫苑之内,素来便是如此的。” 月色溶溶,穆妧略微仰着头,面色略显苍白。 渐渐地,她回眸看着一旁乳母带着的岑杨和岑栩,拧眉思索着什么。 —————————— 庄园里清凉舒爽,一扫夏日的沉闷燥热,日子也过得极快。 不觉间大家便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上午在宁韵堂陪伴太后,下午便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倒也安逸。 穆妧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时常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却是一个字也未曾看在眼里,只是一味发呆。 这日晚膳过后,岑杨和岑栩被乳娘带到后面去玩儿,她便独自一人低头做些针线来消磨时光。 这时,朱文帘子被人从外面挑开,进来的是她的贴身宫女弗兰。 弗兰上前对她福了福身子,低声禀着:“娘娘,陛下来庄子了,这会儿在外面呢。” 弗兰这话使得穆妧略一怔愣,手里的绣花针倏然刺破指腹,她下意识缩手,然到底在那雪白的帕子上落下一滴血珠来。 垂首看那滴血珠在淡粉色的桃花上晕染开来,越发刺目,她的面上却不见什么表情:“我有些乏了,请陛下回吧。” 看她家主子这般,弗兰也有些心疼,禁不住多嘴道:“娘娘,前段日子太后和安福长公主劝您为着太子和肃王考虑,向陛下服软,可如今陛下自己都上门了,您,您当真不见吗?” 穆妧只盯着手里的帕子,并不言语,心里其实是在煎熬着的。她在想,这会儿如若让他进来,他们二人该说些什么。 这么几个月下来,夫妻之间早已疏远,留下的仅有那份尴尬罢了。 弗兰无奈,只得出去回禀。 院子里的岑璋,一袭墨色符文的简易袍子,双手负立于青松之下,面容俊雅,神色清隽。 待听到弗兰的回禀,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失望,随后淡漠看向那垂下来竹帘,话却是给弗兰说的:“告诉你家主子,她若愿意一辈子都这么待着,朕会成全她的。” 他字字清冷,威严十足,隐隐透着愠怒。 穆妧怔怔坐在屋内,仍旧没什么反应。 直到岑璋决然而去,弗兰进来时却见自家主子兀自落下两行清泪来。 她款款走过去,俯身半跪在她跟前:“皇后娘娘,他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如今都亲自来见您了,您有什么样的结不能放下呢?” 穆妧抬眸看她:“弗兰,你爱过一个人吗?你恨过一个人吗?” 弗兰垂首:“奴婢没有。” 穆妧笑笑:“爱之深,恨之切,可如果现在连恨都没了,还能重新来过吗?这个后位我是怎么坐上去的,你应该知道。” “可娘娘真的心死了吗?如若心死了,此时怎会流泪呢?” —— 岑璋离开后,心里莫名烦躁,便在院子里命元寿拿了酒过来,一个人自斟自饮。 无边的苍穹之上,月色皎洁,繁星点点,头顶蝉鸣之声不绝于耳,有时甚至伴着几声乌鸦啼鸣。 元寿在亭子里静静守着,望着一代帝王的身影,竟也觉得分外落寞与寂寥。 不觉间酒水饮了三坛,元寿禁不住劝慰:“陛下,您再喝怕要醉倒了。” 岑璋眼前早已虚浮,摇晃着站起身,元寿要扶他,却被他随手甩开。 这亭子建的高,能看到庄园里各处院落的情况。 他陡然指了指前方那灯火通明的院落,随口问:“这是谁的院子,这么晚了还亮着灯?”他喝酒喝了这么久,周遭人早睡了,单这处院子却灯火璀璨。 元寿道:“回禀圣上,这是安福长公主的住处。” “阿宁”岑璋呢喃了一句,脑海中不觉间想到了初见时,她用一双雾蒙蒙的杏目望着她,怯生生又娇软糯糯地喊他“太子哥哥。” 还记得当时他第一次带她去御花园里荡秋千 ——“太子哥哥,这秋千真好玩。” ——“阿宁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带你来这儿荡秋千可好?” ——“好啊,咱们一言为定。” ——“太子哥哥,你坐下来,该我推你了。娘亲说要懂得分享大家才会愿意永远跟我玩儿。” ——“阿宁好乖哦,不过太子哥哥不喜欢坐上面,太子哥哥就喜欢推着阿宁荡秋千。” ——“可是你看,太子哥哥你都流汗了。” 笑意渐渐漾开,岑璋眸中隐现出一抹温柔,低声自言自语道:“当初那个小丫头,长大了。” 曾经他以为那是他未来的妻,是要与他携手余生的人,满心欢喜地盼着彼此快快长大,可如今长大了,却早物是人非。 想到她马上就要出嫁,而他们两个却再没好好说过话,犹豫着,他步履摇晃着向那处院子走去。 元寿正要跟着,却被岑璋拦下:“谁都不用过来,朕自己去。” 明月轩 佟迎在镜前为漪宁整理着一件青绿色的窄袖束身便装,漪宁兀自低喃:“邵哥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见我,也没提前吱个声,我差点就要睡了呢。” 方才邵稀来告诉她,邵恪之在庄园西面的空地上等她,如今天色这么晚了,亦不知他怎么会选择这时候过来。 佟迎道:“长公主和邵大人的婚期快到了,邵大人必然是很忙的,兴许是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吧。” 漪宁想想也有几分道理,点点头,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打算出去。 临出门前对着佟迎吩咐:“你在这儿守着吧,我带狄青出去就行,这么晚兴许也没人过来,如若真有人来了,便说我去找邵稀了。” 佟迎应着,目送漪宁离开。 谁知,她家主子才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见陛下从外面进来了。 佟迎彼时正在剪着烛花,瞧见他忙上前行礼:“陛下。” “朕见明月轩的灯敞亮着,便过来看看,长公主呢?”岑璋言语淡淡,目光涣散,周身散发着一股酒气。 佟迎小心回禀着:“长公主去找濮阳王妃说话了,还,还未回来。” 岑璋神色黯了黯,静默须臾打算摇摇晃晃着离开,佟迎见状忙道:“陛下喝多了,不如喝碗醒酒汤再走吧。” 岑璋回眸看着她,随后去一旁的案几前坐下,却道:“有酒吗?” “这”佟迎有些犹豫,陛下明显是喝多了,这时候还能再喝吗? 岑璋却不由分说地吩咐道:“去拿酒来。” —— 漪宁避开下人出了庄园一路向西,果真看到了一片空地,杂草丛生,蛙虫低唱,四周寂静非常,却并无一人。 她心下不解,只当是被邵稀摆了一道儿,心中不免有些愠恼,本想就此离开,却又不大甘心,索性便在此处等着。 这时,有悠扬的萧声自前方传来,缠绵缱绻,如浅吟低诉,勾起人无限情思。 是邵哥哥的萧声! 漪宁心上一喜,循着萧声往前方走去。 素雅的绣鞋踩在草丛上,惊起了无数的萤火虫,它们在她周边盘旋,随萧声起舞,像一只只美好的幽灵一般。 她每走一步,萤火虫就会多出些许,环绕在夜幕之下,宛若璀璨星辰,妙不可言。 伸出纤纤素手,几只萤火虫飞舞着落在它的掌心,小小的一只,轻轻颤动着,那灼灼荧光越发显得夺目。 她驻足望着周遭的景象,唇角溢出浅浅的笑意,如春花绽放枝头,婀娜多彩,明媚可人。 萧声渐渐近了,她眺目而望,便见那万千荧光之下,他吹着萧青衣翩然向她走来,婉转的萧声伴着四周蛙啼蝉鸣,周遭似乎热闹了起来。 随着那一曲作罢,他人已经到了她跟前,清隽秀雅,飘逸宁人,灼灼目光透过来时,带着情意绵绵,令人神往。 “邵哥哥”她娇声低唤,言语间夹杂几分惊喜,几分娇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6.临幸 自陛下离开之后,穆妧一直心事重重的, 徘徊在是否为了两个儿子与陛下重修旧好之间, 左右为难, 弗兰则是一直在劝她。 渐渐地, 她也越发心中徘徊,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找陛下。 她是皇后, 本不该拘泥于儿女私情,否则让庆妃彻底得了势, 他的两个儿子又该当如何? 这么一想, 她脚下的步子极快, 匆匆去往陛下所居的重华宫。 然而到了那儿, 底下的人却说陛下不在。 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知怎的竟觉得格外轻松,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此时夜已经深了, 可她却全无睡意, 只由弗兰跟着在这庄园里四处走着, 不觉间便到了漪宁的明月轩。 这段日子以来,她心里的疙瘩一直解不开,与漪宁也是表面上的和谐,心底里到底是疏远了。可今夜不知怎的,突然很想找她说说话, 又见里面的灯亮着, 寻思着只怕还没睡, 便打算过去瞧瞧。 然而她人刚跨过庭院的门,却见有熟悉的人影自里面慌慌张张地出来,她下意识侧身一躲,进了门后面的阴暗之地,定定看着出来的那人,心却骤然一紧。 那不是旁人,而是岑璋。 他面色略有些异样,甚至还带着些微怒意,步履快的出奇,便好似逃避着什么似的。 “娘娘,这院子静的出奇,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见人走了,弗兰小声道。 穆妧心上起了怀疑,略定了定心神,低声吩咐:“你在外面等着。”语罢,她自行往着室内走去。 掀开帘子入内,里面隐隐传来抽泣声,她循声而望,瞳孔却蓦然放大。 但见佟迎裸着双肩抱着衣裙在地上坐着,发丝凌乱,周遭满是旖旎。 似乎感觉到了屋里的异样,她缓缓抬眸,待看见不知何时入内的皇后之时,她面色顿时一白,神色里透着慌乱:“皇,皇,皇后娘娘” 穆妧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看着佟迎身上那残留的红痕,只觉得心上隐隐作痛,又格外恼怒。她握了握拳,强忍着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怎么回事?” 佟迎垂着头,身子微微抖动着:“回,回娘娘,陛下喝多了,把,把奴婢当成了” “不用说了!”穆妧突然打断她,平静好一会儿才问,“你家长公主呢?” “在,在濮阳王妃那里。” “胡说,濮阳王妃那儿早都睡下了,她怎会在那里?” 佟迎吓得磕头:“娘娘恕罪,奴婢不敢欺瞒娘娘,濮阳王妃先前来找我家公主,说,说邵大人来找,故而便出去了。” 穆妧默默打量着她:“也就是说,阿宁还不知道这事?” 佟迎低着头,泣不成声,却也是默认了。 穆妧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欲走,佟迎急忙在后面喊:“皇后娘娘!” 见穆妧驻足,她抽噎道:“那,那奴婢怎么办?” 穆妧转身,冲她勾了勾唇:“我来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是谁把下人都遣走的?” “是,是”佟迎顿时有些心虚,方才陛下过来时说要喝酒,她去拿酒时顺便把侍奉的人都给遣退了。 穆妧垂眸俯视着她:“你这些年心里一直惦记着陛下,你家主子知道吗?亏得她对陛下无心,否则看你今日这般投怀送抱,你说她作何感想?” 佟迎大惊失色,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心上升起一丝懊悔。 这些年她从来不敢表露半分自己的心思,可今晚怎么就糊涂了呢 “娘娘说得对,是奴婢对不起我家主子,更对不起皇后娘娘,奴婢,奴婢再无颜面苟活于世。”她说着,从地上捡起一片不知何时落在地上打碎的瓷盏,毫不留情地便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穆妧微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如今这般,便是对得起你家主子,对得起我吗?” “皇后娘娘”她早已泣不成声,抬眸看着眼前素来温婉,今晚却格外凌厉的穆妧。 穆妧强势夺去她手里的碎片,淡淡问道:“陛下说这事怎么处置?” 问及这事,佟迎就越发伤心了:“陛下说此事不能让公主知道,要,要奴婢永远烂在肚子里。” “那你就记住陛下对你的吩咐,做好自己的本分,莫伤了你家主子的心。佟迎,你承了圣宠,本宫该给你位分的,但这是你为婢不忠应得的惩罚,自己做下的孽,苦果也是你该承受的。” 她说着,转身便走,及至门口要多说一句,语气凌厉:“若不想你主子对你失望,就赶紧把这里都收拾干净了!” 出来后,弗兰跟随在侧,忍不住便问:“娘娘,这里面是怎么了?” 穆妧看看她,并不说话。 弗兰也不好多加过问,只犹豫着道:“陛下方才往重华宫的方向去了,娘娘还去找陛下吗?” 穆妧深深叹了口气:“不必了。” 或许,以后都不必了。 没走多远,远远地瞧见漪宁在狄青的跟随下往这边走来,她步子轻快,心情明显是愉悦的。 想到里面的佟迎必然还没收拾妥当,穆妧便笑着迎了上去:“这么晚了,阿宁怎么在这儿?” 漪宁正沉浸在方才见到邵恪之的喜悦与温情之中,听到穆妧的声音骤然抬头,莫名有些心虚,笑容也略显尴尬:“我,我四处走走。” “娘娘怎么也没睡?” 穆妧笑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更深露重的,外面蚊虫又多,娘娘还是要早些休息才是。” 见漪宁说着似要走,穆妧又唤了一句:“阿宁,陪我走走吧。” 漪宁觉得她今晚有些奇怪,犹豫着还是点头应了。 两人并肩在花园子里走着,其余跟随的下人自觉拉开一段距离。 今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缀,园子里飘着馥郁花香,宁静而祥和。 率先开口的是穆妧:“咱们姐妹俩许久没这么一起说说话了吧,前段日子我心里有结,疏远了你,你莫放在心上才好。” 漪宁微怔,忙道:“皇后娘娘说哪里话,你我永远都是姐妹的。” 穆妧无奈笑笑:“还说什么姐妹呢,近日里你总唤我皇后娘娘,我听着都觉得不甚亲近了。” 漪宁被说的有些心虚,略微晗了首:“怕你心里对我不觉话语间便敬重了几分。” 穆妧主动拉着她的手:“我不是有心对你疏远的,阿宁,我知道陛下的事不怪你的,你都快要出嫁了,以后必然会很幸福的。” “那你呢,就打算一直和陛下这么僵着?” 穆妧神色淡了淡,看见前面的亭子,便拉着漪宁过去坐下,低低叹了口气:“我看淡了,只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不悲不喜,不嗔不怒,守着我的阿杨和阿栩便好。” “其实,”漪宁咬了咬唇,“陛下对你还是有情义的,还记得当初你嫁给他做太子妃时怎么说的吗?那时你说纵然默默看着他,守着这份幸福也就知足了。可如今为何就” 穆妧看向她:“人心都是会变得,如今我不想活的那么累了。至于还说情分,他若真心在意我,今晚就不会去”话说到一半儿,穆妧忙止住,噤了声。 漪宁却极为不解:“今晚怎么了?对了,我听闻陛下来了,他没去找你吗?” 穆妧又想到方才在明月轩看到的那一幕,心间一痛,面上不动声色:“也没什么,不说他了,说说你吧,今晚究竟做什么去了?我方才瞧你走路轻快,眉飞色舞的,是去见邵丞相了吧?” 说到这事,漪宁面色不由红了,却也没瞒着,轻轻点头。 姊妹两个在月色下又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得这几日的那份疏远渐渐消散,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她和邵稀给漪宁做伴读的日子。 等回到明月轩时,佟迎正在整理床铺,瞧见她笑迎上来:“公主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都深夜了呢。” 她说着,一边为她打着扇子,一边扶她去软榻上坐下,奉上了冰镇雪梨羹:“公主喝些消消暑,待会儿也好睡觉。” 漪宁笑看她一眼,伸手接过:“你倒是有心了,今儿晚上没什么事吧?” 佟迎目光躲闪着,语气平常:“没什么事,都好着呢。” “那便好。”漪宁应着喝完了羹汤,由佟迎侍奉着入寝。 上了榻,佟迎帮她打着扇子,打算等她入睡自己再离开。 漪宁道:“这事差旁人去做便好了,怎么自己来了?” 佟迎笑道:“奴婢愿意伺候公主。” 漪宁不觉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你七岁跟了我,仔细算算都已经十四年了,等我成了婚,也该给你找个好婆家才是。” 佟迎打着扇子的动作一滞,面露惶恐之色:“奴婢不嫁,要永远侍奉公主。” 漪宁嗔她一眼:“这便是傻话了,其实原本三年前我就打算等与邵哥哥成婚以后就张罗你的事,没成想后来遇上岑伯父驾崩。” 说到这儿,似乎情绪骤然涌上,她神色黯了黯,很快又恢复如常:“如今我都十九岁了,你还长我两岁呢,不能耽搁太久。” 佟迎见漪宁不似玩笑,忙跪了下去:“公主,奴婢真的不嫁,情愿一辈子都侍奉您。” 漪宁微惊,忙坐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今儿晚上也就随便说说,又没立刻要嫁你出去的意思,怎么就拧上了呢?好了,快起来。” 佟迎眼眶红红的,由漪宁拉着起身。 —— 捻指间一个多月过去,漪宁和邵恪之的婚期也至了。 大婚前夜,太后传漪宁去长乐宫拉着嘱咐了好多话,言语间皆是不舍,眼眶也是红红的。 漪宁知道,岑伯母是真心拿她当女儿待得,一时间心上也是分外依恋,乖巧倚在她怀里说了许多贴心的话,还说日后依旧会时常进宫陪陪她,如此两人方才止了哭声,渐渐说笑起来。 到底是嫁给自己心里喜欢的,漪宁开心,太后也为她感到欣慰,又赐了她一对儿赤金鸾鸟嵌珠钗,说是当初嫁给岑伯父时的陪嫁。漪宁受宠若惊,本不愿受的,可又见太后态度坚决,只得乖乖接下。 等回到落樱阁时,狄青一身侍卫服在院子里站着,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漪宁觉得奇怪,便上去一问究竟:“这是怎么了?” 狄青惊诧之余忙行了礼,这才道:“公主,属下” 看他欲言又止的,漪宁无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到底是什么事?” 狄青道:“明日便是公主的大婚了,邵大人是个好的,公主以后必然会很幸福的。或许公主以后再也不需要属下了,属下想明日看着公主嫁人之后,请辞归乡。”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漪宁看着他呆愣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问,只道:“想好了吗?” 狄青颔首:“属下想了许久了。” 漪宁点头:“你本是皇祖母身边的,后来跟了我,也没少吃苦受累的,归乡也好,娶一房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谢公主。”狄青应着,犹豫半晌,小心翼翼递了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匣子上去,“属下身上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公主的,这个护身符是幼年我娘请高僧开过光的,希望日后公主戴着能保一生平安。” 漪宁接过来,打开来看,那护身符是暖玉做的,虽然质地一般,但胜在雕刻精致,黑色的绳子上还串了白色小珍珠,简单古朴,却又不失一份雅致。 当着狄青的面儿,漪宁亲自把那块玉戴在颈上,浅笑抬头:“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会一直戴着的。” 送出去时狄青原还有些忐忑,如今看到她真心的笑,心野顿时安了下来。他对着漪宁拱了拱身子,退了下去。 望着他的背影,漪宁突然有些心事重重的。 这些年狄青话不多,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存在感,但其实不然。他总是默默在她身后守护着,让她无论身在何处都觉得格外心安。 他是个好人,不该这么默默守着自己一辈子的,逍遥归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7.大婚 狄青走后, 漪宁回到自己的寝殿,却没瞧见佟迎的身影,她不免觉得奇怪。 今日她去长乐宫陪伴太后时她便不在,如今天都黑了,却仍没个踪影, 这不像是她平日里的作风。 见宫女兰芝奉了安神的羹汤来,她在软榻上坐下, 伸手接过,随意问:“佟迎去哪儿了?” 兰芝回道:“佟迎姐姐出去了,具体的奴婢也不知, 只说是有要紧事。” 要紧事?漪宁眉心拧了拧, 思索半天也不知道佟迎会有什么样的要紧事, 居然也没跟她说上一声。 兰芝低声道:“明日是长公主大婚, 要早些歇着才是, 若公主乏了奴婢先服侍您就寝吧。” 漪宁琢磨着, 正要点头,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佟迎姐姐, 你怎么受伤了?” 受伤了?漪宁闻声径自起身出去,便见佟迎跌跌撞撞地由两个宫人搀扶着从外面进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并未打伞,衣衫被雨水打湿,脸上也挂着水珠子。而最令漪宁触目惊心的, 是她额头上有些狰狞的伤口, 还有血滴子潺潺着留下来。 “这是怎么了?”漪宁压下心底的惊骇, 语气倒还算平静,又吩咐几个宫女过来将佟迎扶进去。 还不等漪宁发问,佟迎自己先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漪宁隐约感觉到她必然是出了大事,索性将其余人皆遣退了,独留下她们主仆二人。 “先别跪着了,起来我帮你上药。”漪宁柔声说着要拉她起来,佟迎却躲开了,俯身对她叩拜,连连磕头。 “究竟是怎么了?”漪宁也沉不住气了,语气严厉几分。 佟迎抽噎着,不敢抬头,只小声回道:“公主开恩,奴婢,奴婢怀了身孕” 漪宁登时跌坐在软榻上,脑子好似瞬间炸开了一般,嗡嗡地响着,整个身子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奴婢有了身孕,已经一月有余了”佟迎伏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 宫女私通,这可是大罪,被发现是要被杖毙的。 漪宁实在不敢相信,前段日子还信誓旦旦跟她说不要嫁人的佟迎,居然在她出嫁前夕,告诉她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宫女怀孕,孩子会是谁的?漪宁脑海里想过无数个可能,神色都跟着复杂起来。 “孩子是谁的?” 佟迎听到这样的问话,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着,最后道:“是,是,是个侍卫。”说出这话,她心里针扎似地痛着。 方才陛下的话一字字在她耳边回荡,口口声声地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哪个侍卫?什么时候开始的?”漪宁不依不饶地问,言语间隐忍着怒意,随时都可能爆发。 “是,是个无名小卒,跟奴婢是老乡。” “你怀孕的事,他知道吗?怎么说?” 佟迎咬了咬牙:“他怕死,已经自尽了。” 漪宁:“” 漪宁端坐在软榻上,凌厉的目光凝视着她,少有的威严不容侵犯,周遭的气场令人生惧。 寝殿之内安静异常,佟迎吓得连抽泣声都止住了,只俯着身子隐隐颤抖着。 “我再问你一次,孩子到底是谁的?”她话语清冷,却格外摄人。 佟迎哆嗦着不敢抬头:“公主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奴婢自知触犯宫规,罪该万死,可是,”她顿了顿,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可是它到底是一个生命啊,求公主开恩,救救奴婢的” 说完这话,她又一个劲儿地冲漪宁磕头。 漪宁端详着她,不为所动,只是问:“那你额头上的伤呢,怎么伤的?” “回禀公主,那侍卫胆小自尽,奴婢一时愤懑难当,不小心磕了头。” 她回答的完美无缺,似乎事实就是这样的。 漪宁始终沉默着,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周围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漪宁幽幽道:“回去吧,早日歇着,明日随我嫁去丞相府,自不会有人再为此事为难你。” 她这么说,也就是这事不再追究了。佟迎喜极而泣,连连对她磕头认错,又不断谢着恩。 漪宁却莫名有些烦躁,没再看着她,只唤了兰芝进来给自己梳洗,随后自顾自地起身进了内殿。 —— 面对即将的大婚,再加上佟迎这突然而来,令她猝不及防的消息,当晚漪宁彻底失眠了。 翌日,天没亮嬷嬷们便奉了太后之命为她梳妆,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凤冠霞帔。 宫里的规矩繁琐,单绾发c更衣便各有各的讲究,直到漪宁顶着凤冠霞帔被她们收拾妥当,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岑锦瑶嫁给霍行胤后便去了边关,近段时间那里又有些不大太平,故而他们夫妻二人没有回来。岑锦玉远嫁吐蕃,如今成了王后,自然更加不便。是以,只有穆妧和邵稀陪着她。 漪宁是以先帝义女,长公主的身份出嫁,按照礼制规矩,太后带着她去拜了宗祠,等迎亲的队伍等在宫门口时,已经是午时了。 出宫的那段路,是要徒步而行的,岑璋作为兄长亲自送她出嫁,这是岑锦玉和岑锦瑶当时没有的待遇,漪宁本欲推拒,换岑琰送自己,但又顶不住岑璋的坚持,再加上她有话跟他说,也便同意了。 一路上,为了照顾她穿着冗杂,行动不便,岑璋步子走的很慢。尽管如此,漪宁还是险些撑不住,岑璋适时握住了她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出宫的路还长着呢,漪宁也不逞强,挽着他的臂弯继续往前走。 “出了宫便是别人家的丫头了,这下朕真的成你哥哥了。”耳畔传来岑璋似调侃又似沉闷的话来。 漪宁怔了怔,随后道:“兄长惜取眼前人吧,阿妧是个好女人。” 第一次,她客客气气唤他兄长。 耳畔传来岑璋的苦笑,随后二人又陷入沉默。 直到宫门口快到了,漪宁憋在心里的话不吐不快:“陛下,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问吧。” 漪宁顿了顿:“佟迎怀孕了,你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岑璋的身子似乎怔了怔,但又好像是漪宁的错觉。随即便听他道:“宫女与人私通可是大罪,若你此言当真,朕会帮你查清楚的。” 漪宁侧眸打量他,透过面前垂挂的金色珠帘的缝隙,仔仔细细顶着他的表情,生怕错过分毫。 她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淡淡道了句:“如此便多谢陛下了,佟迎是我的婢女,为了声誉考虑,陛下如若要查,就秘密进行吧。” “嗯,好。” 此后,两人再无别话。 出了宫,邵恪之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新郎服,头戴金冠,长身玉立,天人之姿,俊逸非凡。 看见漪宁,他亲自翻身下马,对着陛下行礼后,用喜绸牵起了她的手,扶她入了花轿。 长公主和丞相大人的婚礼,自然是盛大奢华至极,长长的队伍延绵两条大街。 源源不断地嫁妆由侍卫们抬着一箱箱入了府邸,有心之人数了数,足足五百大箱,史无前例的丰厚! 厅堂里,亲朋好友们尾随着新人一起入内,随后便是拜天地了。 “一拜天地!”主持婚嫁的人扯着嗓子唱了一句,漪宁和邵恪之缓缓转身面向门口的方向,叩拜天地。 “二拜高堂!” 此音一出,坐在主位上的张氏眉眼带笑,颇为自豪。长浚伯却兀自站起身来,对着漪宁躬身施礼:“长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微臣担不得殿下一拜,该臣向公主行礼才是。”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漪宁的身上。 漪宁侧目看向邵恪之,他也神色平静地凝视着自己,还带着少许宠溺,那样子似乎在说,她怎么做他都没意见。 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长浚伯,漪宁柔声开了口:“百行孝为先,大夏以孝治天下,阿宁如今既然嫁入邵府,便是邵家人,您对夫君有养育栽培之恩,当受得阿宁一拜。” 一旁的邵恪之弯了弯唇角,小丫头长大了,夫君二字倒是叫得顺口。 张氏笑着过来拉长浚伯:“阿宁说的是呢,嫁过来便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当得当不得的。” 长浚伯瞪了妻子一眼,低斥一句:“长公主闺名也是你能唤的?” 张氏被斥得面上一红,不敢多言。 “父亲请坐吧。”漪宁笑对着长浚伯行礼,语气十分恭敬,但那目光却并未分给张氏丝毫。 长浚伯又是羞惭又是感动,又看了眼儿子,见他点头,便应着重新坐下,接受儿子儿媳的叩拜,只是那眼角却湿润了。 入洞房后,二人在一群人的关注下完成了接下来的礼节,直到共饮下合卺酒,所有人才悄悄退下,关了房门。 漪宁有些紧张地坐在榻沿上,与旁边的邵恪之双臂紧紧贴着,心不自觉跳的飞快。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目光打量着周遭的陈设,崭新的家具,妆奁,衣橱,玉瓷珍馐,香炉,纱幔,文房四宝,水墨屏风似乎以后过日子该有的东西,全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其实她的嫁妆里也有好多这种东西,不过,如今看他布置的这般顺自己的心意,她低叹一声,那些嫁妆是用不着了。 “累吗?”见她一直不说话,邵恪之终于开口了。 顶着头上的凤冠缓缓扭头,她委屈哒哒地看着他,随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头上这东西起码得八斤重,她觉得脖子都要断了。 “那我让佟迎进来帮你梳洗。”他说着起身要出去,漪宁拦下他,“不用叫她,我自己来就好。”现在听到佟迎她就头疼。 邵恪之挑眉,随即笑笑,重新走回来:“那还是我亲自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8.花烛 “亲自帮忙?” 漪宁从他平淡温和的话语中听到了别的什么味道。 还没来得及思索,他人已经走回来, 站在她身侧帮她卸掉头上那珠环翠绕, 随手搁在床位摆着的紫檀木小方橱上。 满头青丝披散下来, 漪宁头上骤然一轻,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看着一旁摆着的凤冠,邵恪之也是掂过它们的重量的, 这会儿不免有些担心,关怀道:“脖子怎么样, 有没有不舒服?” 漪宁左右试着晃了晃, 又抬手揉了揉:“好多了, 不过还是有点酸痛的感觉。” 他什么也没说, 只又坐下来, 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替她揉着,帮她缓解一整日下来的疲劳。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喜烛的映衬下分外温馨。 漪宁闭了眼睛享受着, 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这几天她想过无数种她与邵哥哥洞房花烛时的样子,却万万没料到竟是这般的。 “邵哥哥,真好。” 她没头没尾地这么说了一句, 邵恪之不由挑眉:“是邵哥哥好,还是嫁给邵哥哥好?” 漪宁甜甜地笑着:“都好。” 捏了一会儿,漪宁整个人都松散下来,这才让他停了手, 又很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 十分委屈的样子:“邵哥哥, 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邵恪之捏了捏她的鼻尖,口中发出一声宠溺且无奈的轻叹,继而开门出去。 漪宁乖乖在床沿坐着,静静等他回来,结果越来越困,便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邵恪之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心上的姑娘倚在被子上呼呼睡着,樱桃小嘴儿微张,细微喘息着,浓密而弯曲的睫毛微微抖动,为她平添几分俏皮。 他将手里的面搁在一旁,过去轻轻唤她起来:“先别睡,饿着肚子怎么能睡踏实?” 漪宁哼哼唧唧的:“邵哥哥,我不吃了,再睡会儿。” “听话,吃了东西再睡。”见自己软语温声地对她不起作用,邵恪之顿了顿,“你若当真不吃东西,咱们就做旁的事,今晚洞房花烛,你想自己就这么睡下?” 漪宁一个激灵,清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时目光复杂,那里面有委屈,有幽怨,还有一丝羞赧 邵恪之被她看得心都软了,语气不免又缓和下来:“知道你今日很累,乖乖把面吃了,我就让你睡个好觉,今晚不欺负你。” “真的?”她半信半疑,困倦消了大半儿。 目光扫向他重新端过来的那碗面,白花花的面条上浇着酱汁,又撒了葱花c鸡丝和青菜,还卧了一个荷包蛋,随着邵恪之用筷子搅拌,染了酱汁的面条变了颜色,浓郁的香气也蔓延开来。 漪宁吸吸鼻子,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邵恪之挑了面条送到她嘴边:“乖,张嘴。” 漪宁还在他怀里倚着,没想到他竟这般贴心,便真的不打算起来了,就那么由他一口口喂着自己吃下。 一碗面条漪宁吃了一半便停了下来,邵恪之担心她吃多了胃里积食,便也不勉强,自己默默把剩下的一半吃进肚里。 漪宁呆呆看着,没有说话。 邵恪之则不动声色起身,出去让人端了热水进来,自己绞了帕子递给她。 漪宁乖巧接过。 二人皆洗过脸,邵恪之侧目看向她:“要沐浴吗?” 漪宁点头。早就想了,这一整天折腾的浑身难受。 “那个,我自己沐浴就好。”想到他方才又是喂她吃饭,又侍奉她洗脸的,她赶紧补充了一句。 她可不想他伺候自己沐浴。 邵恪之眉眼带笑:“好,热水我早让人备着了,你自己去。” 漪宁被他笑得耳根子一红,自己去了净室。 邵恪之似乎心情很好,自己坐在烛光下随手拿上一本书翻阅着,唇角自始至终都溢着笑。 因为承诺了今晚不欺负她,漪宁又实在困乏,故而沐浴得很快。出来时,她穿着红色中衣中裤,鬓前垂落的发丝带着些许湿意,白皙的肌肤晶莹圆润,因为刚从浴中出来,她双颊泛着潮红,望向他时不自觉带了羞涩,灿若桃花。 邵恪之喉头一紧,下面的某处瞬时胀了起来,他搁下书阔步走向她,一语不发便将她抱起丢在了榻上,随即翻身压下来。 漪宁尚未回神,密密麻麻的吻席卷而来,他轻吮着她的唇,灵巧的舌尖撬开贝齿,探寻着裹住那另他想念已久的丁香小舌,吮吸着,唇齿间晕染着清甜。 漪宁身子娇软下来,整个人顿时没了力气。直到感觉有只大掌摸索着要解她的衣裳,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低声喃喃:“邵哥哥,你,你说好了让我休息的。” 她今日真的好困好累,有点招架不住了。 邵恪之目光浑浊地看着她,漪宁能清楚听到他剧烈的心跳,也能明显感受到他此时灼热的体温,突然间,她又有些犹豫了。这都成亲了,她如果不让邵哥哥碰,会不会不大好? 犹豫着,她主动勾住了他的颈,自己把唇送了上去:“好吧,那,那你,你轻点儿” 邵恪之小腹间有无数热流涌动,下面胀痛的有些难受,看着她小鸟依人的样子,如今又这般投怀送抱,他是真的要彻底忍不住了。 只是低头看到那张略有些苍白的小脸儿,一颗心到底还是软了下来。他抱着她亲了亲,柔声道:“知道你累坏了,先休息吧,我去冲个澡。” 看他离开,漪宁有些惭愧,又分外感动。她不是真心想拒绝他的,只是昨晚上因为佟迎的事她几乎就没休息,今日又走了不少路,还顶着凤冠霞帔,她这会儿着实没多少体力和精力,整个人一放松,她上下眼皮便忍不住打架,很快入了梦乡。 真的是好累,好困。 邵恪之冲了个冷水澡,心里的火总算勉强压了下来,出来瞧见那丫头居然就那么睡了,被子都只盖了一半,他无奈摇摇头,将她整个人往里面挪了挪,掖好被褥,自己也钻进去抱住她。 —— 漪宁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隐约感觉这不是落樱阁她睡惯了的软榻,似乎是 想到自己已经与邵哥哥成婚,她倏然睁开眼,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屋子里喜烛燃了一半儿,看来自己睡了有一会儿了,她身子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动了动。 一个结实的臂膀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她转了个身,四目相对。 “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漪宁微怔:“邵哥哥没睡?” 邵恪之无奈笑着,食指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怀里搂个美人儿,如何睡得着?” 听他这么说,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一直抵在自己的小腹上 漪宁耳根子一红,抿唇不语。 “还困吗?”他啃咬着她那红润的耳垂,把脸埋在她的颈项,拼命吸纳着她发间的芬芳。 漪宁知道他的意思,下意识捂了脸,声音都娇软糯糯起来:“还,还好。” 昏黄的烛光映着她雪白的肌肤,晶莹通透的宛如上好的璞玉,如今又做这般小女儿状,邵恪之心上泛起涟漪,挑逗似的用舌尖勾了勾她的耳垂,语气极尽暧昧:“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邵哥哥不是说今晚不欺负我的吗?” 邵恪之将她的两只手腕置于枕边,整个人欺压过来,浑厚的男性气息让漪宁轻轻颤栗着,毫无招架之力。 他冲她挑眉,附在她耳畔低声道:“今天邵哥哥教你一课,男人床上的话是信不得的。” 漪宁: 他不由分说捉住她的唇,一路向下,用牙齿咬开她的衣带,看着她胸前的起伏,他的笑带了一丝邪魅。 衣服骤然被剥开,漪宁微惊,下意识喊道:“邵,邵哥哥!” 邵恪之抬眸看她,眼底的情动之火不加掩饰,声音也嘶哑了很多:“以后不准叫哥哥,否则我接下来的事会很有罪恶感。” “那,那,邵哥” “叫夫君。” “夫,夫,夫君啊,痛!呜呜呜呜” 两个人直折腾到天亮,清洗之后,漪宁嘟着嘴背对他躺着,也不说话。 邵恪之看她状态不对,凑过来啃咬几下她的耳垂:“怎么生气了?” “哼!” 哼? 漪宁气鼓鼓地翻过身来,平躺着瞪他:“说好的今晚不欺负我呢,还说什么男人床上的话不能信,我才不管你哪儿学来的歪理,我只知道成婚第一天你就说话不算话的来骗我,以后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 说到这儿,她扁了扁嘴,眼眶里不满水雾,似乎要哭了,“一辈子那么长,你如果总说话不算话,我还能不能相信你啊,你以前还说要一生一世对我一个人好的,是不是也是骗我的,呜呜呜” 邵恪之简直目瞪口呆,这傻丫头脑袋瓜想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她这般哭着,他着实心疼的不行,温柔地吻干她的泪水,又亲亲她的唇,低声哄着:“真是个傻丫头,这种事便能让你想这么多?我当初说了只对你好,自然一直放在心上的,怎会食言?当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我真的变了心,你就把我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揪下来,然后我去出家当和尚。” 听他提及以前的誓言,漪宁的心情好了些,哼哼鼻子,泪眼汪汪看着他:“真的?” 他宠溺地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精致小巧的鼻子:“我邵恪之是轻易食言的人马?” “那昨晚上你就食言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半推半就,分明便是想要的?” 漪宁想到昨晚上自己那犹犹豫豫的态度,心虚的不说话了。 他附在她耳畔,低声补充了一句:“何况,晚上的话纵然食言了,也是因为爱你。”他的唇紧贴她的耳垂,吐纳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出来,一阵阵酥软无力,漪宁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双颊跟着红了,“我都让你停下来了,你还不肯” 她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脸,害羞的不能自已。 邵恪之却强迫着把她的手给拉下来,眸子里泛着一丝戏谑:“这会儿跟我秋后算账了,昨晚上到最后你不是叫的挺起劲吗?” 漪宁: 两人又缠绵了一会儿,邵恪之要起,漪宁却赖在床上不动弹:“我昨晚上没睡好,要再睡一觉,你自己起吧。” 邵恪之无奈,只得帮她掖了掖被子,自己穿衣出去。 漪宁又小睡了一觉,直到巳时方才起身,佟迎进来要帮她洗漱,却被漪宁拦着了,只唤了同样从宫里带出来的兰芝侍奉自己。 佟迎面上有些失落,却什么也没说,默默退了出去。 以前近身伺候的事都是佟迎一个人做的,如今突然落在兰芝头上,她有些受宠若惊,也不免小心翼翼的,虽然疑惑佟迎姐姐怎么得罪长公主了,却也不敢多嘴多舌瞎打听。 “丞相去哪儿了?”漪宁突然问。 兰芝一边为她绾发,一边回道:“早上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后来去了长浚伯府。” 今日是成婚第二日,新媳妇是要给公婆敬茶的,漪宁知道。 “他没说我什么吧?” 兰芝摇头:“长公主金枝玉叶,若按品阶,该是他们上门拜您才是呢。昨日大婚时公主愿意拜高堂已经是对丞相大人的爱护了,大人最疼长公主了,自然不会说什么的。何况,大人出门前吩咐了,说长公主昨日累坏了,若非自己醒来,让奴婢们莫要打扰到您。” 漪宁听得心上一暖,叹了口气。 其实她是有打算今日去敬茶的,不为旁的,只因为那是她最爱之人的爹娘,有生养之恩的。当初唐太宗之女南平公主下嫁宰相王珪之子时,都曾行妇礼,彰孝德,孝敬公婆,她与邵哥哥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没有摆谱的道理。 何况,她还并非正统的皇室血脉。 不过她今日特地起得晚,也是故意的。长浚伯夫人张氏,自幼便对邵哥哥不好,又一副势力的面孔,她看见她就烦! 洗漱过后,漪宁又优哉游哉地自个儿用了早膳,等乘马车去往长浚伯府时,已经快到午时了。 她是长公主,长浚伯并没敢想过让她上门请安,再加上今日早上只邵恪之一人过来,故而父子两人便策马去往郊外了,家里倒是只有张氏在家,跟漪宁预想到的一样。 她下了马车,不等人通传,直接便去了大厅。 这长浚伯府她来过,是以轻车熟路的,不多时便到了。 世子邵敬雲,三公子邵敬霖,四公子邵静霄闻讯后,携着家眷前来叩拜,漪宁毫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着,面色倒是温和,看他们行了礼才道:“大家都起来吧,日后便是一家人了,不必拘束。” 待众人落了座,漪宁将备好的见面礼由兰芝一一为他们送上。 邵恪之的兄弟们她都打过照面,不过全都不熟,唯一记得清楚的便是张氏过分溺爱的邵静霄了。 他整个人圆圆敦敦的,看上去似有些憨,跟张氏梦想中日后能成大事的样子大相径庭。 漪宁只淡淡扫过,并不说什么,只目光落在邵敬雲旁边的一个四岁孩童身上,眉眼带笑:“大哥的孩子叫宝儿是吧,长得真俊俏。”这是邵家孙子辈的第一人,在家中颇为受宠,她听邵恪之说过。 邵宝很害羞,躲在邵敬雲怀里不敢说话,邵敬雲无奈,只得连连陪着笑。 漪宁也不介意,只让兰芝将一块和田玉的玉佩赏给了他,又给了一个赤金嵌红宝石的项圈儿。 刚坐没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张氏的声音:“是阿宁来了吗,也不差人通知一声。” 话音刚落,她人已经走了进来,对着漪宁嘘寒问暖的,十分亲热。 漪宁坐在主位上没动,只眉心蹙了蹙,并不言语。 兰芝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此忙厉声呵斥张氏:“大胆,长公主闺名岂是你这等毫无品阶的妇人随意称呼的?见到公主殿下还不行礼?” 张氏脸上的笑登时挂不住了。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不敢作声。谁都知道,邵恪之自幼是最不得张氏待见的,长公主此举只怕是为邵恪之出气的,任凭那是自己的亲娘,谁又敢上去帮腔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59.示威 张氏被兰芝呵斥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可回头看看周围的儿子儿媳们, 竟是没一个肯上来为自己说话。 她讪讪笑了两下,只得拉下脸来对着主位上的漪宁行了妇礼:“臣妇给安福长公主请安, 望长公主岁岁康健, 福泽绵延。” 漪宁睨她一眼,见她半屈着膝,颤巍巍有些坚持不住的样子, 她心下冷笑。看来这长浚伯夫人平日的生活相当滋润,连个礼都行不好。 她慢悠悠接过下人奉上的茶水, 细细品酌一会儿,对着一旁的兰芝道:“这茶清淡的狠, 跟白开水似的, 还是丞相府的雨前龙井味道更好些。” 兰芝接过来将茶盏搁在一旁,对着张氏呵斥:“我们长公主难得来一次,伯夫人便是这般招待的吗?” 张氏哆嗦了一下,扑通跪在了地上:“是民妇照顾不周,还望长公主恕罪,我, 我这便让人重新沏上好的茶来。” “不必了。”漪宁拦下她,从座位上起身, 款款向她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唇角略微勾了勾, “论起来伯夫人是我的婆婆, 纵然真的没把我这个长公主放在心上,我也是不好责怪什么的。何况,伯夫人从来不觉得邵丞相是您的儿子,自然也不会把我这个儿媳放在心上。” “臣妇惶恐,长公主说笑了,老二我是说丞相大人,他自幼聪慧过人,又极为孝顺,民妇心里自然是疼爱这个儿子的。” 漪宁嗤笑,附在她耳畔,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夫人,我和邵恪之也是自幼的交情了,咱们两个不必拐弯抹角的。夫人仔细想想,你除了生下邵恪之以外,对他可还有过半分恩情?我可听说,夫人以前信命,觉得您的二儿子命中与你相克,故而他一出生就是被丢给乳娘养大的。” 张氏哆嗦着不敢说话。 漪宁继续道:“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找你茬的,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先前对我夫君无情,如今时隔多年我也便不计较了,只是万望夫人有自知之明,莫要强求太多。日后夫人出门在外的,可别顶着有个丞相儿子c长公主儿媳的贵夫人帽子到处招摇,惹出一些是非来。” 漪宁后面的话带了几分凌厉,唬得张氏颤了颤,乖乖点着头,竟是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该说的话说完了,漪宁面色恢复往日的平和,亲自搀扶张氏起来:“母亲年纪大了,怎么能一直跪着呢,今儿该是我这个儿媳敬茶才是,母亲先上座才是。” 张氏被漪宁拉着坐在主位上,却整个人如坐针毡,早没了先前的兴奋劲儿,反倒是显得十分的局促不安。 这两日她这心里正舒坦呢,二儿子是丞相不说,如今又娶了个长公主做儿媳,那可就是驸马爷了,皇亲国戚呢!她每每想到以后那些个官太太们看见她都得点头哈腰的样子,心里就格外舒坦,只觉得难得彻底扬眉吐气了一番。 不过,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长公主儿媳竟然是个不好惹的,原本还在做着美梦呢,如今骤然被泼了一盆凉水在头上,张氏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免又有着些许惧怕,思及先前她听信算命先生之言,冷落次子的事,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懊悔不已。 她可真是个糊涂蛋,居然信那神棍的胡言乱语,当真是可笑之至啊! 漪宁对她的表情十分满意,再没说旁的,只对着兰芝道:“走吧,咱们去煮茶,待会儿伯爷和丞相估计就回来了。” —— 煮过茶,再回到大厅时,长浚伯和邵恪之已经回来了,正同屋子里的其余几个儿子说话,张氏也在,不过明显有些别别扭扭的。 邵恪之在长浚伯右手边坐着,看见漪宁进来,亲自起身迎了过来:“我听大哥说你来了,正要去找你呢。” 漪宁指了指后面兰芝端着的茶,笑靥如花:“我是来给公婆敬茶的啊。” 邵恪之欲言又止:“你是长公主,哪里用得着做这个?” “可我还是你的妻子啊。”她冲他俏皮一笑,径自进了屋。 长浚伯看见她忙起身行礼,屋子里其余人此时不好坐着,也纷纷起身见礼。 漪宁亲自扶长浚伯起身:“父亲大人不必多礼,这是在家中并非外面,自然是父亲为尊了。” 语罢又道,“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我从家中带的,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喝的惯。若是喜欢,我便让人多送来一些。”面对长浚伯这个培养邵恪之成才的父亲,漪宁是真心实意的尊重。 长浚伯感动的差点儿老泪纵横,好在及时收住了,由长子搀扶着去主位上坐着,看他们夫妇二人上前敬茶,同时又送出了见面礼。 轮到张氏时,漪宁也是规规矩矩的,不过明显感觉到她端茶的手颤了颤,明显是还没从方才的警告中缓过神儿,漪宁佯装不知,低声道:“母亲小心些,当心烫。” 漪宁今日来得晚,喝完茶便已经午时三刻了,长浚伯说要让人摆膳,但漪宁知道,她的身份待在这儿他们一家人也不自在,故而借口身子不适推辞了。 从长浚伯府出来,马车上邵恪之将娇妻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昵地揉捏着她的手:“我听人说,你今日给她立威了?” 似乎在漪宁的记忆里,便从不曾听邵恪之喊过张氏一声母亲。 漪宁坦率点头:“既然她以前没尽过半点做母亲的责任,日后也别妄想因为你我的身份捞上半点好处,我这叫先礼后兵。” 邵恪之沉默着,没有开口。 漪宁端详他片刻,主动环上他的脖子:“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其实也没把她怎么着,就是警告她一番而已,不过分吧?” 看她这般,邵恪之不由笑了:“瞎想什么呢,我岂会不知你是为了给我出气的?不过,这些年了,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兄弟当中,父亲待我最好,我也是知足的。” “何况,如今我有了你,便觉得好似拥有了一切。”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上她的唇。起先只是试探性地小啄了一下,见她并不抗拒,他轻吮着她丰盈的唇,舌尖撬开贝齿与她粉嫩滑腻的小舌嬉戏,唇齿间蔓延着淡淡的果香,令人无限回味,欲罢不能。 他越来越放肆,眼看着衣裙都被他剥了个七七八八,颈肩遍布着红色的吻痕,她微微一惊,在他肩上拍打一下,羞恼着道:“你这人,也不看是在什么地方,待会儿到了府上,可让我如何下去见人?” 她双颊粉嫩,生气时透着娇憨可爱,邵恪之目光迷离,嘴角噙着笑,见她挣扎,他抱紧了她不松开,声音温润中透着旖旎,令人心尖儿止不住地颤栗:“好,是我的不是,那就等回去再亲。” 漪宁:“” 拢好了衣裳,漪宁还是有些不太确定,问他:“怎么样了,真的不会显得很凌乱吗?你笑什么,还不是你弄得!” 她气恼地瞪着他,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邵恪之适时抓住她粉嫩的拳头,放在嘴边亲了亲:“早都不乱了,是你自己偏不信我的话的。真的很整齐了,美着呢。” 漪宁总算松了口气,娇软地倚在他的怀里,咬了咬唇轻道:“夫,夫君。”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这样叫叫你。”她小女人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邵恪之身子明显一僵,搂着她腰肢的力道加重几分,气息也比方才粗重:“不想我在马车上欺负你就乖乖的,不准勾—引我。” 想叫你夫君也是错了? 漪宁哼哼鼻子,拼命抱住他的脖子:“我才不怕呢,你这种正经人,还真能在马车上赶出那种事来?” 邵恪之眉头一挑,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得证明给你看。” “唔” —— 马车在丞相府停了下来,马夫在外面禀道:“大人,公主,到家了。” 车里头,被他剥了衣服吃干抹净的漪宁又羞又气,在他肩膀上咬了两排压印子,低声咒骂:“你这个混蛋,你真敢来啊!” 邵恪之含笑看着眼前的春/光,眉宇间带着戏谑:“是你自己激我来着,如今反倒全成了我的错。” 漪宁才不理他,这会儿是真生气了,红着眼眶别过头去:“我这个样子,你可让我怎么下去啊,都没法见人了。” “大人?公主?”外面的马夫又喊了一句。 邵恪之十分正经地开了口:“长公主身子不适,马车从后门走,直接抬进萃韵堂。” 漪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好半晌才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暗自惊叹:这也太能装了!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60.大结局 大婚之后, 邵恪之向岑璋交出了军权。 岑璋在朝中提拔了左丞相,封邵恪之为右丞相,两拨势力互相抗衡,势同水火。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的过着, 漪宁偶尔会去宫里看看太后, 陪皇后说说话, 其余时间便是待在丞相府。她不喜欢出去应酬, 邵恪之便为她搜寻了各种游记杂谈供她消遣。 或许是两人太过勤快的原因, 婚后两个月便被诊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样的消息对于他们夫妻二人来说,自然是极大的惊喜, 邵恪之平日里腾出大把的时间陪着她, 照顾的细致入微, 生怕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次年七月初三,漪宁诞下一子,取名为邵安,是长浚伯亲自取得名字。 兰芝望着襁褓中的婴儿, 笑着道:“公主快看,这二公子长得真好看。” 邵安是邵恪之和漪宁的长子,但因为长浚伯健在,他们虽然住在丞相府却并未真的分家。世子邵敬雲早已诞下长孙邵宝,故而邵安行居老二,所以兰芝唤他一声二公子是没错的。 漪宁望着那睡得酣甜的孩子, 心上也是极为满足的, 瞥眼间看到一旁的佟迎, 她道:“这下好了,阿湛日后也有了玩伴。” 早在两个月前,佟迎诞下一子,邵恪之为其取名佟湛。关于佟湛的身世,漪宁曾再次跟她确认过,她却一口咬定是侍卫的孩子,既然如此,漪宁也不想探究那许多,只是与邵恪之商议之下,另辟一处独立的院落给她们母子二人居住。 其实关于佟湛是谁的孩子,纵然佟迎说的决绝,但她心上还是有别的怀疑的,故而才与邵恪之商议之后,给了他们母子好的住处,好的待遇。 不管佟湛是何身份,她至少无愧于心。 晚上邵恪之回来时,面色看上去有些不大好看。 邵安在摇床上睡得正香,漪宁过来帮他宽衣,低声问道:“怎么了,陛下又为难你了?” 自从朝中有了左右丞相,岑璋明显事事与邵恪之作对,瓦解他的权力,对于他提出的任何决策永远都是否决掉。这种事,漪宁大概知道一些。 邵恪之冷笑:“让他可劲儿造吧,亲贤臣远小人,等哪一天自己朝不保夕了,有他后悔的时候。” 漪宁默默为他递了热帕子,并不说话。 邵恪之神色缓和了些:“其实我也用不着恼怒,他处处针对我,还不是因为你?只可惜,他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珍惜,什么叫爱。” 漪宁终于叹了口气:“他自登基以来,做的事是越来越荒唐了。邵哥哥,你说当初你把军权还给他,是不是做错了?对不起,当时都是因为我” 邵恪之抚上她的肩膀,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想什么呢,如今孩子都生了,还提什么以前呢?我以前是动过让岑琰登基的念头,可惜他不愿意,何况他身子弱,也不适合日理万机,也就如今待在封地跟邵稀平淡过日子更适合他们一些。至于我,并不曾动过什么谋朝篡位的念头。你看先帝是个好君王,可太后幸福吗?我可不忍心让你过那样的日子。” “可是” 邵恪之揽过她,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看咱们现在日子不是过得也挺好的,有了安儿,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多好。” “那你在朝中总受他的气怎么办,你没了兵权,是再也奈何他不得了。”漪宁想到这个便有些心疼。 这个岑璋,没想到做了皇帝居然这幅德行,气死她了! 邵恪之却不以为然:“我如今在朝中说什么都是没用,丞相之名形同虚设,反倒有时间来陪你和安儿了,岂不更好。对了,咱们过段日子去找岑琰和邵稀怎么样,可以在濮阳多住段日子,左右也是闲着,我还一直没带你出去过呢。” 这么一说,漪宁倒是来了兴致:“去找岑琰和邵稀?好啊好啊,前段日子邵稀来信回来时不是说又生了个儿子嘛,去那里咱们安儿也有伴儿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走水路还是陆路啊,要是呆的久的话我们是不是要把厚衣服都给带上。邵稀喜欢吃长安城里的糕点,说濮阳那边没有,咱们去得时候带一些给她。”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都流放出一样的光彩来,邵恪之看着,神色越发温柔:“你如果喜欢,咱们后日就出发。” “真的呀?太好了!”漪宁高兴的险些蹦起来,骤然想到儿子再睡,匆忙放低了声音。 随后又道:“他能放你走吗?” 邵恪之嗤笑:“只怕他巴不得呢,我没有兵权,对他又没什么威胁,如今离了朝堂又不妨碍他的施展,自然答应的爽快。” 漪宁越想越高兴,忙讨好道:“对了,你肯定饿了吧,晚膳我早让人给你备着了,我去让兰芝传膳,再给你多加两道菜。” 邵恪之看她说着慌慌张张跑出去,无奈笑笑,都当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 因为决定要去濮阳游山玩水,漪宁自然免不得要入宫去跟太后告别。 其实朝廷上的事太后多多少少知道些,但后宫不得干政,她虽说劝过陛下机会,但毕竟做不得他的主。如今他们一家人想出去转转,太后自然也是乐意的。 “多出去看看也好,以前你皇祖母在世时总爱带你出去,这几年倒是很少往外头跑了,想必都闷坏了。”太后一如既往地慈爱。 漪宁依依不舍地搂着太后的肩膀,在她旁边坐着:“岑伯母,我会想你的。” 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出门在外的要当心,别忘了偶尔跟岑伯母写信,让我知道你平安。” 漪宁又是连连点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谈到了皇后的事情上,太后道:“你要远行,待会儿去椒房殿坐坐,她平日总待在自己的宫里不出门,请安的时候神色也是淡淡的,倒让人不放心。” 提及这个,漪宁不免多问了一句:“陛下和皇后的关系仍旧不好吗?” 太后叹了口气:“皇后如今似乎淡了,陛下又是个傲的,哪肯低头啊,就总那么僵着。我倒是劝过皇后几回,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好歹莫把跟陛下的关系给搞僵了,她却说各有各的命。到底是自己儿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由得他们去吧。” 太后说着,神色黯淡几分:“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陛下变成如今这般,我和先帝都是有责任的。他自幼便被封了太子,独居在东宫由太傅教导,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便对他疏于管教了。可储君何等身份,太傅们教他的东西他未必就听得进去,反倒是害了他。” 漪宁轻抚着太后的脊背:“岑伯母这说的什么话,这种事怎么能怪你呢,是陛下他自己很多事想不明白,做了那些个糊涂事。”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低叹一声。 从太后宫中出来,漪宁直接去了椒房殿看穆妧。 如今的椒房殿比当初岑伯母居住时明显冷清了很多,院子里打杂的下人零星一两个,丝毫不见皇后应该有的尊荣。漪宁困惑之下问了椒房殿侍奉的蔡嬷嬷,方才知道这竟是穆妧的意思。 近日里,皇后一心向佛,觉得椒房殿宫人太多了闹腾,遣了一半人出去,也为了缩减开支。 漪宁推门进去时,穆妧静坐在窗前抄写经书,一袭檀色的素缎裙衫,臂弯处挽着月白色披帛,高绾的墨发只簪了一支翠玉簪子,除此之外再无旁的首饰,倒是清雅素净异常。 穆妧是那种温婉娴雅的女子,再加上许是近日里潜心修佛的原因,她的气质比以往更加出众,眉宇间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雅,只这么静静望着,便能让人心安定下来。 穆妧看见她搁下笔,亲自迎了过来,面上挂着笑:“你怎么过来了,也不让人传一声。” 她的笑清新柔婉,倒不像是刻意伪装,只这一眼漪宁便确定,她对岑璋是真的放下了。 “明日打算去濮阳,临走前来看看你。”漪宁随她一起在坐榻上坐下,蔡嬷嬷忙让人封了点心和茶水在榻几上。 “是同邵丞相一起去?” 漪宁点头:“如今朝中也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我们一家人出去转转,只当是散心了。” 朝堂上的事,穆妧纵然再闭门不出也知道一点风声,何况陛下的性子她其实多少是了解的,如今自然知道漪宁话里的意思,便不多说什么,只道:“这样也好,有时候我也会想,什么时候能去外面走走看看便好了。不过我这一辈子,如今想来也只能这么过了。” 穆妧如今才刚刚二十,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悲观,倒让漪宁心里有些酸楚,顿了顿道:“想出去转转有什么不可以的,不如这回你跟我们一起去?邵稀看到你肯定会高兴的。” 穆妧笑着摇头:“我如今再不受宠也是皇后,哪能随便出宫呢。” “阿妧”漪宁突然不知说些什么。 穆妧却笑得坦然:“当初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心里如今也没什么怨的,至少有两个儿子承欢膝下,我知足了。” “陛下没来过吗?”漪宁问。 穆妧低头喝着茶,并不答话。蔡嬷嬷忍不住多了嘴:“长公主,若说前段日子陛下是常来的,可每每都被娘娘给拒之门外了,如今反倒是再也不来了。不仅如此,如今陛下还越发宠爱庆妃,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使得那庆妃越发猖狂,根本不把我们娘娘放在眼里,如今连每日的请安都给免了。”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穆妧淡淡训斥。 蔡嬷嬷垂着头:“奴婢是心疼皇后娘娘,前段日子娘娘屋子里送来了几盆上好的兰花,不知怎的就让庆妃给知道了,便撺掇着陛下差人来全都搬到她的清凉殿去了。若说什么名贵的花,庆妃想要去别处找就是了,偏要我们椒房殿的,长公主,您说这叫什么事啊,偏我家娘娘不争不抢的,倒让我们这些人瞧着心疼。” “蔡嬷嬷,你退下!”穆妧终于严厉几分。 蔡嬷嬷双唇翕动几下,到底还是嬷嬷退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穆妧和漪宁二人,穆妧才道:“别听她说那些个碎嘴的话,喝口茶吧。” 见穆妧亲自递给自己,漪宁接过茶盏,到底还是多说了一句:“蔡嬷嬷是向着你才跟我说这些的。” “我知道。” “阿妧,其实陛下心里有你,你是知道的吧?” 穆妧喝茶的动作一滞,随后慢悠悠把茶杯盖上,放回原处。 见她不语,漪宁继续道:“我与岑璋也算青梅竹马长大的,他的性子我了解,你是六宫之主,他不会太不讲规矩的。便说那兰花,任凭庆妃怎么闹腾,若非故意气你,他不至于真让人把你宫里的花搬走了。先前他过来找你,你皆避而不见,如今分明便是故意宠着庆妃逼你低头的。” 穆妧莞尔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我知道。” “那你还” 穆妧却只摇摇头,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漪宁看她这般,心底泛起一丝轻叹。或许人心死了,便是这般吧,什么都不再介意。 —— 出了椒房殿,漪宁正打算回宫,却在前面的胡同里遇见了岑璋。他孤身一人,驻足望着椒房殿的方向,神色淡淡的,莫名有着几分寂寥。 漪宁看向他时,他也发现了漪宁,神色似乎有些慌乱,随后转身遇走,漪宁却疾步追了上去:“陛下想去椒房殿便去,何苦偷偷摸摸在这儿看着?” 她说的直白,倒让岑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朕是听说你来了,过来看看。” 漪宁微微一怔,随后勾了勾唇角:“是吗?” 岑璋停下来看向她,漪宁也毫不畏惧同他对视:“陛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见他不语,她自顾自地问道:“陛下登基四年了,从未下旨选秀,宫里除了皇后便只有个庆妃,都说庆妃宠冠后宫,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宫婢,当得您如此厚爱吗?你如果真的爱她,当初潜邸时,便不会在她为你诞下长子时冷落于她。宫女就是宫女,如今爬的再高也是上不得台面,高傲如你,何至于对这样一个女子推心置腹,恩宠万千?” 岑璋双手负立,撇过脸去不看她:“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漪宁道:“陛下靠伤害一个女人来逼迫她对你做出回应,我该说你幼稚呢,还是可怜?” 岑璋的脸顿时铁青,眸中蕴含着薄怒。 漪宁却没再理他,径自往前走,突然又停下来回头望他,语气缓了很多:“你如今这般,只会将她越推越远。若有一天彻底失去了,后悔都来不及。” 岑璋神色微变,突然阔步向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 漪宁静静望着,无奈发出一声喟叹。 她不知道岑璋和穆妧能不能和好如初,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只能做到这儿了。有些事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任谁都不会将其改变。 —— 从长安城到濮阳,原本只需要一个月的路程,但因为一路上走走停停的,邵恪之一家子竟是走了整整三个月。 及至濮阳时,已经入冬了。 到达濮阳王府这日,天上洋洋洒洒飘着大雪,倒像是极为隆重的欢迎仪式。 岑琰和邵稀夫妻二人闻讯亲自迎了出来,邵稀更是一把抱住了漪宁,高兴地直蹦跶:“哎呀阿宁,我都想死你们了,三个月前都收到你们的飞鸽传书说要过来,没想到竟害得我巴巴等了三个月。” 听她这么说漪宁顿时不好意思了:“都是我贪玩儿,每到一个地方都挪不动步子,生生拖了三个月才到。” 邵稀看到了邵恪之怀里的小婴儿,眉眼带笑:“二哥,这是你们家小安儿吧,快给我抱抱。” 邵恪之将孩子递给她,便听岑琰道:“下着雪呢,快进屋吧,别冻着孩子。” 一众人进了屋,岑琰命人多送了两盆炭炉,屋子里烤的暖烘烘的,大家便都围坐在一起说话。 岑灵雪家里刚有了个小弟弟,如今二舅和二舅母又带来一个,她十分兴奋地围着摇篮里的两个弟弟玩闹,一旁乳母看着,十分祥和。 而大人这边,岑琰和邵恪之聊了些朝中的事情,漪宁和邵稀在一旁听着。 邵稀是个急脾气,越听反倒越来气了:“陛下真是个昏君,放着我二哥这样的臣子不用,简直就是瞎了眼。二哥我跟你说,你跟阿宁以后干脆待在濮阳别回去得了,再也不用见到那个昏君了。” 邵恪之瞪她一眼:“这么大的人了,怎还如此口没遮拦。” 邵稀吐吐舌头,看向旁边坐着的漪宁,委屈哒哒的样子:“阿宁你看,我二哥一来就欺负我。” 漪宁无奈点点她的额头:“你二哥是为你好,虽说如今你们在濮阳天高皇帝远的,话却不能乱说。” “那不说别的,你们就真的留下来呗。”邵稀抱着漪宁的胳膊讨好,这地方她没认识什么人,如果漪宁在这儿就真的太好了。 岑琰却道:“他们岂能常住这里,陛下知道了会起疑心的,安个臣子与藩王勾结的罪名,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邵稀努努嘴,不说话了。 岑琰无奈,搂过她的肩膀安慰,语气都柔和了很多:“如今你二哥和阿宁刚来,自然是要住上一段日子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想那么多做什么?” 邵稀想想也对,便又重新乐呵呵的起来。 午膳过后,雪渐渐停了,岑琰带着邵恪之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说一些治理上的问题,邵稀拉着漪宁在后面跟着,说的却是哪家的衣裳首饰好,哪家的点心铺子好吃。 濮阳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虽然刚下过雪,但市面上却仍旧热闹非凡,邵稀拉着漪宁买了不少东西,说是第一次来,没见过这里的东西,不管吃得用的都先买来试试,不多时便积攒了大包小包,全都扔给了前面走着的邵恪之和岑琰,随后拉着漪宁继续买买买。 看岑琰和邵恪之每人手里都提了好多东西,漪宁简直目瞪口呆,赶紧劝道:“差不多就成了吧,这么多浪费了多不好。” “怎么会浪费呢,这首饰以后一天一样的戴着玩儿,还有这点心干果什么都,吃三四天估摸着就没了。我跟你说,依我在濮阳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估计明日还会下雪,如果雪厚起来,可就没有这么热闹的市集供你闲逛了。” 漪宁不由笑她:“你倒是学会看天象了,那可不容易。” 邵稀嘿嘿一笑:“住的久了,摸住老天爷的脾性了。” —— 果不其然,这日过后,紧接着便连下了三日三夜的大雪,厚厚的一层堆积着,漪宁懒得出门,便躲在自己屋子里烤着火逗儿子玩,顺便吃着昨日街上邵稀买的点心。 “邵稀那丫头还真有两下子,居然被她说中了。”漪宁感叹。 邵恪之在她旁边坐着看书,闻此把书放下,将手身在火炉上:“我看她就是误打误撞,以前在长安生活那么多年,也没见她对天气有什么了解。” 漪宁忍着笑:“好歹是你亲妹妹,你得对人家有点儿信心才是,没准儿这几年跟着三哥哥在濮阳,人家长进了呢。” 邵恪之目光瞥了眼摇床上睡得正酣的儿子,突然一扯漪宁,将她带至自己膝上坐下,把玩着她纤细娇柔的手指:“那丫头现在是有人疼有人宠的,我怎么想她她可不在乎。” 漪宁闻此叹道:“看得出来,三哥哥挺疼邵稀的,你没看她整个人都胖了整整一圈儿呢,估摸着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待遇。” 邵恪之挑眉,突然捏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眉眼带笑。 漪宁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拿拳头去在他胸膛处捶了两下:“做什么,看得人阴森森的。” 邵恪之笑道:“我在看你胖了不曾。” 漪宁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没有吧,我平时很注意的。” “那看来是我对你不如你三哥对稀儿好,所以才让你瘦成这样的,日后我得对你更好些才是。”他说着俯身捉住她的唇,又是啃咬又是吮吸的,漪宁无奈地推他,“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做什么。” 话语刚落,目光瞥向门口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小女娃娃,漪宁有些呆愣愣的,不知所措。 邵恪之发现她的异样,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便见小灵雪胖乎乎的小手捂着眼睛,却偏又露出指间的缝隙来偷看,花瓣一样的小嘴儿还微微嘟着,分明在学他们二人的样子。 邵恪之神色一肃:“岑灵雪!” 岑灵雪颤了颤身子,撒腿就跑:“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小家伙一跑出去,迎面撞上跟过来的岑琰和邵稀,整个人扑在了岑琰的大腿上,紧紧抱住。 岑琰弯腰将她抱起来,语气略有责怪:“雪天路滑,瞎跑什么,摔着可不许哭鼻子。” 岑灵雪仍旧捂着眼睛摇头晃脑的:“雪儿什么都没看见,真没看见。” 岑琰:“没看见什么?” “没看见二舅舅和二舅母在亲亲,就像父王亲母妃那样!” 邵稀和岑琰:“” 转眼间到了除夕,邵恪之一家子也在濮阳王府待了两个多月了。 当晚守岁过后,大家一起在后院儿里放烟花,其中最欢快的估计就是岑灵雪了,叽叽喳喳地跑着,周遭全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漪宁看了禁不住羡慕:“有个女儿真好,我也好想要一个。” 邵恪之在他旁边站着,闻此低声道:“这有何难,你想要今晚就给你种。” 什么话?漪宁面上一红,下意识看了看岑琰和邵稀,见他们俩正手拉手说笑,并没在意这边,这才松了后期。回过头来又狠狠瞪他一眼,哼哼鼻子。 邵恪之却不以为意,依旧面色平常,很温柔地帮她裹了裹氅衣:“冷不冷?” 漪宁不理他。这个男人,天天就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邵恪之心上一片柔软,直接将她扯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也想要个女儿,咱们是得再努力一下才成。” 夜里,夫妻二人在床上一番颠鸾倒凤,邵恪之直折腾的漪宁苦苦求饶,这才饶了她,亲自弄了热水帮她擦洗身子。 漪宁见此却躲了躲,不让他擦。 邵恪之狐疑着看她:“不嫌难受?” 漪宁一张脸憋得通红,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半晌才说:“我,我听说立马清洗不容易有孩子的。” 看她说的一本正经,邵恪之都忍不住笑了:“真想要女儿?” “想。”她很乖地点点头,脑海中一想到岑灵雪那丫头,就越发想要了。 她眉眼间透着憧憬,双颊染着粉嫩的羞涩,烛光下整个人明媚如春,撩人之至。 邵恪之喉头一动,今晚本就没怎么尽兴,如今更是很快又有了劲头,俯身压过来,亲昵地吻着她的唇,含糊不清地道:“那刚好咱们再来一次,这样更容易有孕。”他说着一只粗粝的大掌便往下面摸索起来。 想到方才被他折腾的够呛,漪宁气得啃他的肩膀:“哪有你这样趁火打劫的,我不要了,你,你去再拿条热帕子来,我要擦洗睡觉。” 邵恪之早被她挑起了火焰,哪是随随便便就能熄灭的,自然不听她的话,只一味将她吃干抹净了才肯罢休。 二月,冬去春来之时,漪宁被诊出有了身孕。 得此消息,她高兴地当晚多喝两碗香米粥。 如今的邵安已经九个月了,小家伙长出了四颗雪白的小奶牙,旁人跟他说话时,总会傻呵呵的咧开嘴来笑,甚至能蹦出一两个词汇来跟漪宁说话,漪宁看着他每一日的成长,心里总是甜的好似吃了蜜一般。 当晚,她抱着儿子在自己的膝上站着,柔声地道:“安儿马上就要有妹妹了,到时候你护着她好不好?” 邵安尚且不懂这些,只在漪宁与他说话时,高兴地一边笑一边在她膝上蹦跳着,十分欢快。 邵恪之进屋时听到这话,把儿子抱起来,高高举在头顶,耳畔传来邵安咯咯咯的笑声。 漪宁急道:“快把他放下了,太高了容易着凉,当心打嗝。” 邵恪之把儿子抱在怀里,在漪宁旁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道:“看你心心念念要个丫头,如果又是个捣蛋鬼可如何是好?” 漪宁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道:“那就继续生啊。” 话语刚落她顿觉无地自容,面上一热,把儿子接过来抱在怀里,试图掩盖那份莫名的羞涩。 邵恪之强忍着笑意,轻轻点头:“也对,当日我求来陛下的赐婚圣旨时,某人亲口说过,要跟我生一堆孩子的,怎么也得有四五六个才成吧。” 他又提起那日自己情急之下厚颜无耻的话,又羞又恼,抱着儿子便要往里屋进。 邵恪之见此忙跟过去边哄边道歉,漪宁总算是神色好了些,她倚在邵恪之怀里叹道:“其实吧,我觉得男孩女孩都挺好的,不过男孩子将来长大了总是要跟着你在外头学东西的,所以就想要个女儿带在身边,天天粘着我,多好。” 看她说的自己很委屈似的,邵恪之笑着亲亲她的额头:“好,等有了女儿,她肯定天天粘着你。” 九个月后 漪宁望着身边躺着的邵宋,再看看床边趴着探头探脑的邵安,欲哭无泪。 说好的女儿呢,又是个臭小子! 邵稀看她一脸的不乐意,笑着上前抱起襁褓里的邵宋:“老二长得比老大还好,瞧这眉眼,完全是你和我二哥最完美之处的结合。阿宁,你不是想要和女儿吧,刚好我月前不是刚又生了个丫头片子,不如咱们俩换换?” 漪宁原本还在伤心没个女儿,一听这话却急了,赶紧把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要回来:“不换不换,要儿子你自己去生。”即便不是女儿也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可宝贝着呢,她才不换呢! 看她心肝儿宝贝似的搂在怀里,生怕别人把她的宝贝疙瘩夺走了似的,邵稀噗嗤便笑了:“看你方才一脸嫌弃的,没想到还挺护犊子。” 漪宁才不管她说什么,只低头亲着睡得安稳的小儿子,再看看床边的大儿子,其实心上还是很满足的。 至于女儿嘛,如果想要,她和邵哥哥努力再生不就是了,才不跟人换呢。 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养在身边的好。 刚生过孩子,漪宁身子疲倦,邵稀只坐了坐便离开了,她便让乳娘将孩子们都带下去,自己难得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是在邵恪之怀里躺着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略微一动他也醒了,笑看向她:“饿了吗?” 漪宁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看看四周,急道:“宝宝呢,安儿和宋儿去哪儿了?” 看她着急,邵恪之忍不住笑了:“看你这架势,真怕我妹妹把咱们的宝贝儿子换走了?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你还真有那股傻劲儿。” 漪宁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儿子不是你生下来的,当然不知道那种感觉了,真是舍不得他们离开半分。” 邵恪之无奈地点点她的鼻子:“他们俩有乳娘带着呢,跑不了,放心吧。饿不饿,我让人传膳?” 漪宁摇摇头,乖乖缩在她怀里:“还不想吃,就想这么被你抱着。” 邵恪之搂着他,手指缠着她披散下来的青丝,放在鼻端嗅了嗅:“阿宁。” “嗯?”她抬头看她,目光有些迷茫。 “你开心吗?” 漪宁惊讶于他的回答,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开心啊,每天都觉得开心。” “夫君怎么问我这个?” “没事,怕你在这儿呆久了觉得闷,等你出了月子,宋儿再大些,咱们去别处好不好?说好了带你出去玩的,在濮阳都带了快一年了。” 漪宁想想点头:“好啊,那咱们去哪儿?对了,去吐蕃怎么样,三姐姐每次写信给我时都吵着让我们去吐蕃呢。” “你想去咱们过段日子就去。” 漪宁顿了顿:“这么久不回朝堂,真的没事吗?” 邵恪之帮她抚了抚鬓发:“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的,如今陛下巴不得我逍遥呢。” 漪宁知道,不管做什么他都自有打算,便没再多问:“那咱们过些日子就去吐蕃,去大草原,那里的风景肯定很美。” 邵恪之握着她的手亲了亲,眸色柔和,言语旖旎:“阿宁,只要你想去,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 漪宁心上一动,歪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嗯,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就觉得好开心好幸福好。” “邵哥哥,下辈子咱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下辈子,你想的倒是遥远。” “那你就说答不答应嘛?” “应,自然是应得。不仅下辈子,咱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哎呀,真好” 轻纱漫舞,灯烛摇曳,榻上的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月色溶溶,岁月静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乖,叫夫君》正文 161.尾声 十六年后 丞相府, 萃韵堂 漪宁倚在湘妃椅上,左右两边的案几前趴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提笔写字, 神情认真, 一个抓头挠腮,心不在焉。 大的唤作邵珩,封浔阳郡主,年十三,性子活泼爱动, 一时半刻也闲不住。 小的唤作邵瑾,封襄阳郡主, 年九岁, 性子安静沉着,小小年纪读的书已经赶上大丫头的三倍不止,颇随了她爹的聪慧劲儿。 你瞧这会儿,浔阳那丫头不知怎的便被窗外的蝴蝶给吸引了,托腮认真看着, 那心思早飞到窗外去了。 漪宁无奈起身,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你这孩子, 总说让你多读些书,你却不听,话本子倒是看得起劲儿。你这做姐姐的理应为妹妹竖立榜样, 你倒好, 还不如你妹妹呢。” 浔阳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儿, 不乐意地嘟着嘴,小声嘟囔一句:“我二哥还是咱们家的长子呢,他也比不上襄阳妹妹,母亲干嘛总说我。” 漪宁:“” 浔阳口里的二哥,正是她长子邵安,因现任的长浚伯生邵家嫡长子,故而邵安行居老二。这是老长浚伯在世时定得,如今公爹不在了,不过规矩却是没改。 说起这个漪宁就头疼,她这两个儿子,老大跟浔阳一个德行,老二又醉心药理医术,喜欢跟着太后所出的舜王岑玥四处游历,一年到头不见他在家待上几回。反倒小女儿襄阳最勤奋,偏又是个姑娘家。 她正无声地叹气,忽听得外面下人唤了一声“丞相大人”,浔阳眼前一亮,搁下笔便起身冲了出去:“父亲终于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母亲又该给女儿训话了。” 漪宁嗔了女儿一眼。 襄阳乖巧很多,只屈膝对着邵恪之行礼,轻唤一声“父亲”。 邵恪之摸摸两个女儿的脑袋,没有如往常那般笑着问她们话,只是严肃道:“父亲跟母亲有话要说,你们两个回自己院子里去,这几日不准出府,听到没?” 浔阳诧异,仰着头问:“父亲,为何不准出府啊?那我想吃外面铺子里的点心怎么办?” 邵恪之在女儿头上弹了一记:“不准问,先回去。” 父亲严厉起来是有些吓人的,浔阳嘟着嘴不敢再问,只揉着脑袋委屈巴拉地和妹妹一起退了下去。 看他神情疲惫,漪宁过去扶他去一旁坐下:“怎么了,你今儿个回来这样晚。”一大早就出了门,这会儿都黄昏了。 邵恪之神情严肃:“前几日围猎太子受伤,被太医断定再无站立可能,圣上下了废太子诏,可如今又突然一群人弹劾靖武侯犯上作乱,圣上下旨,靖武侯府上下,满门抄斩。” 漪宁倒抽一口凉气,如今的陛下,处事越来越狠辣了。 邵恪之看向她:“还不算完,皇后为靖武侯求情,被陛下打入冷宫了。” “肃王呢,肃王能不能赶回来?他手上有兵权,一旦军临城下,岑璋和庆妃一派必然有所忌惮。” 邵恪之道:“他正与北齐交战,那边不知什么情况,我写信告知他了,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漪宁气得咬牙:“选在肃王与北齐交战之际,朝中波折百出,分明便是他们谋划好的,只恨如今你这丞相有名无实,朝中皆是庆妃的人”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鼻子突然变得酸涩。 如果当初他不是只用兵权换了一道赐婚的圣旨,而是把岑璋从皇位上拉下来,如今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似乎瞧出了她的心思,邵恪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些已经发生的,眼下并不是没有扭转局势的希望,你去宫中稳住皇后,莫让她做傻事,不管怎么样,要等肃王的大军回来。朝中尚有一些我的人,我们再另做筹谋。” 此事关系重大,漪宁也不敢耽搁,连夜乘马车入了宫。 冷宫萧索,落叶满地。 漪宁刚入内便听到宫女的哭声:“皇后娘娘,您怎么这么傻啊!娘娘” 她心上一紧,迅速上前推门而入,却在看见眼前景象时怔在那里。 冰冷的榻上,一身着素衣的妇人倚在床头,表情痛苦,脸色清白难看,额头上早已渗出了些许汗珠。 “怎么回事?”漪宁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 弗兰泣不成声,看见漪宁也忘了行礼,哭道:“长公主,皇后娘娘她吞金了,怎么办,怎么办” 漪宁脸色一凛,慌忙出去让人宣太医,再折回来时,她脸颊涨的通红,双唇却惨白的吓人。 过去亲自扶起她,眼泪不自觉留下来:“为什么这么傻,肃王岑栩在带兵回来的路上,一切都是有转机的。” 穆妧艰难地看向她,痛苦地开口:“阿宁,靖武侯府上下满门被诛,我有何颜面去见父母兄长?我这个皇后,做的真失败” “不怪你,这种事怎么能怪你呢?” 穆妧轻轻摇头:“这些年,他宠幸庆妃,无数次给我难堪,甚至把阿栩自幼放去塞北不管不顾,他不是一直都在逼我开口求他吗。如今我为了穆家全族跪下来求他,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把他们全杀了?我真的好恨,好恨他!” “阿妧”漪宁泣不成声地抱住她,身子隐隐颤抖着。 “我不知道我走了能不能终止他对我的折磨,放过我的两个孩子,阿宁,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帮我护住他们,你,你能答应吗?” “我会的,我一定会护着阿杨和阿栩,再不让人伤害他们的。你别说话了,御医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你和两个孩子都会没事的。”漪宁哭泣着说道,却见穆妧突然侧目看向门口的方向,瞳孔一点点放大,那不加掩饰的恨意让人颤栗。 她下意识回头,便见岑璋玄衣龙袍,伟岸高大地站在那儿,目光怔怔的,好似看不清方向一般。 最终,她没有开口对他再说一句话,毅然地闭了双目,一双手缓缓落了下去,再没知觉。 “阿妧,阿妧!”漪宁将她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御医过来诊脉时,早已没了气息。 漪宁擦了擦眼泪,和弗兰一起安安稳稳地将她扶在榻上,转首看着已经走过来,目光复杂的岑璋。他居然流泪了,表情是那样的痛苦,可在漪宁看来,却是那样讽刺。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在大殿之内回响,所有人都吓得一个哆嗦,周遭静悄悄的,漪宁能清楚听到自己情绪波动带来的粗沉喘息,手掌间的麻木蔓延至整个指尖,她隐隐颤抖着,握住了拳头。 岑璋被她打的脑袋偏向一边,脸颊上印着鲜红的指印,好不狼狈。可他一句话也没说,只呆呆看着早已断了气的穆妧,脑海中回荡的,是方才入门那一刻,她投向自己的那道充满恨意的目光。 他周身忍不住的颤栗,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没了直觉。 他缓缓走过去,似乎想要靠近她,却被漪宁伸手拦下来,毫不畏惧地与他直视:“你这些年不就想让她对你服软吗,她已经求你了,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来求你,你却到底杀了她母家全族。” “靖武侯府密谋叛乱,证据确凿。” “密的什么谋,判的谁的乱?” “他们与拥兵自重的肃王勾结,不是想造反是想做什么?” 漪宁嗤笑:“皇后失宠,太子围场失足双腿尽废,朝野上下被庆妃母子搞得乌烟瘴气。靖武侯是皇后兄长,太子和肃王的亲舅舅,这时候他为何与肃王走得近,陛下心里当真没数吗?其实你知道,他们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根本不会伤及你的安危,可是你不敢赌,你怕赌输了,自己就得从这个皇位宝座上被拉下来,所以你宁可错杀,也不会容许他们做大。” “你可真是一个好皇帝,你的小儿子在沙场上浴血奋战,你却在朝中伤害他的母亲,兄长,甚至外家全族。” 岑璋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反驳一句。 漪宁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径自越过他要走,不料被他握住手腕,力道大的惊人:“如果从一开始你没想过嫁给邵恪之,这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漪宁拼命想甩开他,却无济于事,最后只得怒目瞪着他:“你宠幸庆茹是因为我吗?那个时候,我还没想着要嫁给邵恪之,是你帮我做了这个决定的。” 岑璋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被漪宁挣扎开。 她抬眸看他:“庆妃的智慧谋略远不及当初陈贵妃的一半,可陈贵妃是什么下场,如今你的庆妃又是什么下场?为何局面如此不同?因为你和先帝不一样,他的心一直是向着岑伯母的,而你呢,你一步步帮庆妃母子赢得了半壁江山,反而冷落皇后,苛待嫡子。陛下可曾想过,如果岑伯父当年行径如你一般,太后和你如今会是什么下场?” 岑璋颤了颤身子,眸中一片猩红。 突然,他吼间上涌一股腥甜,胃里阵阵翻滚着,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陛下!”后面的人惊呼一声,上前搀扶。 漪宁怔怔看着他,却再说不出什么关怀的话来,决然离开。 皇后薨逝,紧接着圣上恶疾缠身,卧床不起,朝中大事悉数落在了庆妃和雁王岑桁的手中,局面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肃王那边什么情况了?”丞相府书房内,漪宁着急地问书案前坐着的邵恪之。 邵恪之摇了摇头,不提此事,只是道:“圣上此病来势汹汹,今儿个我暗地里找了御医来问,说是要熬不住了。” “那庆妃和雁王岂不是要有动作了?” “为今之计,咱们只能按兵不动,雁王要做皇帝,也由得他去做。” “你这话何意?”漪宁有些不明白。 邵恪之道:“如今皇城禁军在雁王手中,咱们如果阻拦,无异于以卵击石。以不变应万变,静待肃王归朝,方为上策。” 几日后,圣上病危,临终之际召见了漪宁。 他躺在龙榻上,面色显得十分苍白,头发也比上次见面时白了许多,短短几日,竟显得衰老了。 看见漪宁,他伸了伸手想说什么,又看了看后面的人群。 元寿会意地让所有人退下,关上房门,只留下岑璋和漪宁两个。 “你说的对,朕终于还是遭报应了,我对不起阿妧,如今也是时候该去陪她了。”他声音嘶哑无力,说话时看上去十分艰难。 漪宁看着他,没有说话。 “朝中庆妃和雁王当道,我知道她们必然会对阿杨和阿栩不利,所以,提前拟好了诏书,在龙案下面的暗格里,你,你亲自取来。” 漪宁狐疑这过去取了诏书,拆开一看却面色大惊:“你要传位给岑玥?” “他是朕的亲弟弟,父皇母后的遗腹子,皇位传给他名正言顺,对谁都好。” “岑栩呢?” “他天生有反骨,又自幼在塞北军营长大,杀戮太重,一朝登基为帝,必然不会是个好君王。”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当初他去塞北军营,也是你让他去的。那时候他才七岁,你让他和阿妧骨肉分离之时,可曾有半点心疼?” 岑璋沉默。 漪宁深吸一口气:“可岑玥是什么性子,每日跟邵宋四处游历,哪儿懂得朝堂之事,你让他接手这江山,可能吗?” “江山社稷面前,他自然要舍弃自己的喜好。” “明明你有更合适的人选,为什么偏偏是岑玥?你不想让岑栩继位,是因为他不适合,还是不敢向世人承认,你这些年一直爱着的人,其实是穆妧?” 岑璋双唇颤了颤,好一会儿才道:“这诏书,待朕离开之后,由你宣读。” 漪宁没应,只是突然看向他:“陛下,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 漪宁顿了顿:“佟迎生下的那个儿子佟湛,是不是你的?” “不是。”他回答的十分果断。 漪宁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 岑璋独自在龙榻上躺着,缓缓闭了双眼。 他的身子越来越沉重,脑海中不断闪现出穆妧和漪宁两个人的容颜,交替着扰乱他的心神。 他喜欢漪宁是真的,自幼年起便有娶她为妻的心愿。早些年,她也曾娇娇软软地围着他喊“太子哥哥”,给他吃他并不喜欢的琼花软糖糕。 父皇责罚他时,她会小心翼翼为他说情;得了空闲,他会带着她去御花园里荡秋千,耳边是她铃铛般清脆的笑声。 她干净,纯洁,又那么娇媚可爱,每次看见她,他的一颗心都跟着柔软了。 他知道,父皇母后有意待阿宁长大之后,将其许配给自己,所以他欢喜,期待,甚至长大后多少次午夜梦回时难以入眠,唯盼着这一天能快些到来。 可渐渐的他却发现,在她眼中他只是哥哥,再无其他。而另一个人,却总时不时从她口中被提及,每次提到那个人,他能看到她眼底的崇拜与欢喜。 他曾经害怕过,彷徨过,直到多年前她曾经亲口跟他说,她想嫁给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这个太子,而是邵恪之。 那时候他就明白,他和邵恪之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可那又怎样呢,他是太子,将来的帝王,他想要什么得不到?邵恪之不过是个卑微的臣子,又凭什么与他争? 所以他渐渐学会把那份爱藏在心底,不再让任何人发现。 他表面上把她当成妹妹,祝福着她和邵恪之以后的日子,甚至跟随父皇母后的意思,娶了穆妧。 因为他知道,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他不能让父皇母后失望,所以他与穆妧保持着鹣鲽情深,如胶似漆的样子。他开始专注朝政,抛开男女私情。 只是不得不承认,穆妧也是那样优秀的女子,总让他情不自禁。 她端庄优雅,知书达理,每每与她相处,他总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那些年,他是真心把她当妻子对待的。 只是他没料到,他想立漪宁为后之事,会让她那么耿耿于怀,自此疏远自己。 最后漪宁嫁给了邵恪之,而她,也离他越来越远。 那段日子他总是很烦躁,多少次他放下帝王的颜面亲自去椒房殿找她,她都避而不见。他气恼,愤怒,却无能为力。 这些年他的确做了很多蠢事,宠幸庆茹,处处给她难堪,他以为这样她至少不会再对自己不理不睬。可惜事与愿违,他的行为反而将她越推越远了。 那日冷宫中她临走前那道充满恨意的目光,他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前所未有的心痛撕扯的他简直不能呼吸。也直到那个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竟是那样在意她的离开,更在意她心底对自己根深蒂固的仇恨。 她的死,他难辞其咎。 这段日子午夜梦回之际,他总会梦到东宫里与她携手的那段岁月,可每当梦醒,面对的却只是冰凉的寝宫,还有记忆中那具早没了温度的躯体。 他在痛苦和悔恨中挣扎,渐渐的有些身心俱疲。 他突然间觉得很累,这么多年的折磨,终究不过一段孽缘。 他这一生,真心爱过的不过两个女人。一个爱而不得,终成妒;另一个,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却迷了心智,不懂得好生珍惜 “阿妧,对不起。” 漪宁刚离开承乾殿,便听到了丧钟敲起的声音。 沉闷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在耳边回荡,她举目望向天面一抹残阳,心里的恨突然便消散了许多。 犹记得三十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她被车马送入皇宫,命运从此变得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过去,岑伯父没了,皇祖母没了,到如今,穆妧和岑璋也去了。 这个伴她成长的富丽宫廷,第一次让她觉得寒凉入骨。 思绪回转,冰冷的利剑陡然架在她的颈项,她闭了闭眼,没有回头。 庆妃穿着藕荷色束腰宫装,珠环翠绕,优雅高贵,目光看向她时带着一抹得意:“长公主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吧。” 漪宁抬眸扫了眼拿刀架着自己的侍卫,默不作声。 庆妃道:“陛下早就藏了遗诏,如今临崩前传你入宫,想来那遗诏正是在长公主手中吧,你交出来,本宫也不会为难长公主的。” 漪宁淡淡看向她,沉默须臾,缓缓将那道遗诏递了上去,什么话也没说。 庆妃接过来看了看,眉头一挑:“长公主果然很识抬举,来人,护送长公主回丞相府,好生保护丞相和公主安危。” 回了丞相府,邵恪之亲自迎在大门外,看她安然无恙的回来方才松了口气。 带她回了书房,才问起宫里的情况,漪宁也一一交代了。 邵恪之点头:“幸好你没跟庆妃来硬的。” “如今咱们处于弱势,我自然记得你的话,以不变应万变,只是,那道遗诏给了庆妃,只怕要被她篡改了。” 邵恪之握着她的手:“如果不出所料,肃王再有几日便回来了。” 辛元二十二年六月初三,辛元帝岑璋驾崩,传位于雁王岑桁。 六月初六,登基大典举行当日,肃王岑栩率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与丞相邵恪之里应外合,短短两个时辰便攻破城池,率军进入皇城,大杀四方,直接割下新帝首级,血溅朝堂。 此后,他下令血洗朝堂,将庆妃和雁王派系众人全部铲除,一个不留。 自此,朝野上下闻肃王之风,惧之如洪水猛兽。 冷宫里,皇后尸身尚未处理,岑栩战甲未脱,亲自过来探望,跪在皇后榻前一语不发。 漪宁入内时,看着眼前的少年落寞无助的背影,心间一阵酸楚。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骤然转身,眸中杀机乍现,待看清来人之后,方才将眼底那份阴鸷敛去,侧目看着榻上的母亲。 这个少年,如今尚未及冠,周身散发的肃然之气,还有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儿,连漪宁都忍不住生了几分惧怕。 他七岁便被岑璋送去了塞北之地,这些年不知在外面都经历过什么,才能将当初那个稚嫩孩童磨成现今这般模样。 “对不起,那日我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岑栩握着穆妧的手,没有说话。 漪宁走过去,拿帕子遮了穆妧那张早已变了颜色的脸,轻声道:“让你母后入土为安吧,你若不想让她跟先帝一起合葬,就另准备棺木也好。” “我下令将他秘密鞭尸了。”他声音冷漠,带着蚀骨的寒意。 漪宁面色一惊,后退两步:“他是你父皇!” “他不配!” 漪宁怔怔看着他,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岑栩将穆妧的手放回去,掖好被褥,转而看向漪宁,语气沙哑:“他临崩前传了姑母入宫,给了遗诏,在哪里。” 漪宁犹豫片刻,从袖袋里取出一道圣旨,递了上去。 岑栩展开来看,神色却陡然一变,眸中透着难以置信,好半晌才道:“传位于肃王岑栩”他抬眸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这不是先帝临终前给你的遗诏吧?他巴不得我死呢。” 漪宁坦言:“真正遗诏上写的是舜王,不过被庆妃拿走篡改了,如今这个,是当初我取遗诏时顺手从龙案上拿的一份空圣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先帝临崩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只要我在朝堂上宣读这份遗诏,你的皇位就名正言顺。至于雁王,他篡改先帝遗诏,你杀他也是情理之中了。” 岑栩深沉的眸子看着他,目光中似有游移:“条件呢?” 漪宁目光落在穆妧身上:“没有条件,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所左右,接下来的所作所为,要对得起你母后在天之灵。庆妃与雁王一派该死,但不可因一己之私妄杀无辜。” 最后又看向岑栩,神情认真:“你做得到吗?” 岑栩紧紧握着那道圣旨,深沉的眸子里复杂难测,又泛着一丝冷意,最后所有的情绪皆被敛去。 三日后,安福长公主当着众文武百官宣读遗诏,久病的太后亲自出来作证,肃王岑栩,顺利登上帝位,改年号辛和,次年为辛和元年。 新帝登基,肃清朝纲,废左右丞相之制,独尊邵恪之为丞相,统领百官。 夜幕降临,卧房内,邵恪之在床沿坐着看书,漪宁则是在一旁剪烛花,昏黄的烛光笼罩下,气氛宁静祥和。 等她剪完烛花过来,邵恪之将手里的书搁在一旁,拉她坐下,想着白日的事,到底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那份遗诏是假的吧?” 漪宁挑眉:“夫君何以见得?” 邵恪之揽过她:“虽然你从未跟我提及遗诏上是什么,但先帝的心思我多少了解,他不会立岑栩的,或许那份遗诏上真正写的是舜王?” 漪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倚在他怀里抬眸笑看他:“为什么永远都瞒不过你?” 邵恪之轻点她的鼻子:“你为何会大胆篡改遗诏,或许我也知道。” 漪宁兴致勃勃地看他:“洗耳恭听。” “其一,舜王性子散漫,跟咱们家二郎臭味相投,一年到头待在长安的时日屈指可数,从未接触过朝堂之事。其二,岑栩兵权在握,如果他有心帝位,纵然舜王登上帝位,他屈居为王,也必然叱咤朝堂,权势滔天,倒不如直接成全他。其三,”邵恪之抚了抚她鬓前垂落的发丝,“作为他的姑母,穆妧的好姊妹,你真的心疼这个孩子。” 漪宁心中想法被他说尽了,便也不否认,只是又问:“那你觉得我这个决定好吗?我当初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主了。” 邵恪之没说话。 漪宁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解释:“其实我原是想跟你说的,可又觉得这个事只能我自己来做。你是臣子,如果施恩与他,日后君臣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那么单纯了,反而不好。而我是他姑母,做这种事理所应当。” 话语刚落,他俯身将她压下,直接吻上了她的唇,肆意啃噬着。 好半晌,她双颊红润,娇喘着看她,眸子里水蒙蒙的,嘟着嘴十分委屈的样子。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声音十分严厉:“这次你虽做的没错,但日后不管怎么想的,都要先告诉我,不许自作主张。” “知道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声抱怨,“好歹也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了,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邵恪之吻着她皓白的颈子,单手摩挲着向下却解她的衣襟,口中含糊地道:“再生一个,我就把你当大人看。” 漪宁:“” 房门“嘭”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两人皆是一愣,邵恪之坐直了身子,面色阴沉看向门口的方向。 得知闯了祸的邵珩捂着眼撒腿就跑:“爹娘,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我先去睡了。” “回来!”邵恪之语气淡淡。 邵珩小心翼翼转过身来,面上是讪讪的笑:“爹我就是做噩梦了,想唤娘亲陪我睡觉。” “去找你妹妹。” 邵珩嘟嘴:“我是想去来着,可瑾丫头嫌我话多,把我赶出来了” 说完又可怜兮兮对着漪宁撒娇:“娘,我真做噩梦了,这几日咱们府上怎么回事啊,气氛怪怪的,你们也不让我出门,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我心里毛毛的,老做噩梦。” 漪宁看她披头散发的,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赤着脚丫子,一时也心疼了,过来拉住她:“你这孩子,出来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伺候你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快跟娘回屋去,夜里寒气重,病着了可怎么办?” 母女两人说着,手拉手的走了,只剩邵恪之在屋里坐着,形单影只,好不凄凉。 这一刻,他终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孩子,真的不能再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