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无言以对[重生]》 1.第 1 章 “杨毓忻,你不得好死!” “你屠我江家满门,你会遭到报应的!!” 秣陵西郊的江家本宅之中,往日里一身仙风道骨被秣陵城上下奉做仙人的江家三长老趴伏在地上,脸色惨白,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跪坐在地上的男子,满眼的仇恨之下却是掩不住的畏惧。 求仙问道,活得比凡人久了,反而越发畏惧起死亡来。 若死到临头的不是他,他还能假惺惺地来一句“天意如刀”,但真落到自己头上,谁不害怕! 不久前,他还是把持着江家三分之一资源的长老人物,转头就落到这个境地。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充斥着血色的眼眸倒映着一个跪坐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那是一个容颜极盛的男子。 斜飞入鬓的眉,琥珀色的凤眸,浓密微蜷的眼睫微垂,在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是世间难得的昳丽,俊美得近乎凌厉。虽然他面上神情寡淡,像是被生生抹去了生气,整个人宛如冰雕雪塑,却越发让人心折。饶是江家模样生得最好的嫡小姐,被称作秣陵第一美人的江月白,也远远逊色于他,不亚于皓月之下的萤火之光。 可这样的存在,在江家的人眼中不亚于洪水猛兽。 浙国秣陵城江家,背靠着天璟四家之一的白家,原本还得和林家分庭抗礼,共享秣陵资源。但在两个月前,由于林家子在天海小秘境中勾结魔道中人,残杀同道。在白家驻浙国的执事长老主持下,彻查此案,进而发现了林家与魔道的牵扯,最终下令处置了林家一门,令江家彻底掌控了秣陵城。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处理了一个林家,没有如愿迎来江家称霸秣陵的日子,反而惹来了这么一位煞神。 天璟大陆修仙问道之风蔚然,小大门派不计其数,正道以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为首,魔道以四道两盟为魁。 所谓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一门为天华门,两宗为万剑宗和九夷宗,三派为苍雪楼c梵音寺和东海散修盟,四家即杨c顾c莫c白这四大家族。 杨毓忻,便是五年前声明煊赫的四大世家之一杨家的少主。冰系天灵根,十八岁筑基,随后基本一年一个境界,二十二岁的时候便成就金丹,又三年便是金丹后期。放眼天璟大陆,这样的修炼速度也是独一份。 就在世人猜测杨家这位少主人能否在十年之内碎丹成婴的时候,杨毓忻却受了暗算。 有魔道中人混入了杨家的太禹仙境,给这位正道天骄下了蚀灵藤。 何谓蚀灵藤? 那是在修真界俨然绝了迹的灵藤,是修真界公认的最棘手的至毒之一,连魔修都对它敬而远之。这藤蔓,初始不过拇指长,干巴巴的如一截枯枝。但只要入了体有了宿主,它便如跗骨之蛆一般,在宿主的体内扎根繁衍。仙修也好,魔修也罢,只要入了体,蚀灵藤先将宿主的真元吸食殆尽,随后是灵根,再之后是鲜血,被这玩意儿缠上了,除了最后化作一具裹着人皮的枯骨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杨家因为此事上下震动,要知道,杨毓忻是杨家万年以来天赋最为出众之人,族中上下莫不对他寄予厚望。可蚀灵藤却生生毁了这个可能,在他们疯狂地寻找凶手时,他们也想方设法地将这灵藤拔出。只是,蚀灵藤的特性,纵是族里合体期的老祖也奈何不得。 短短三个月,这位杨家少主从金丹中期掉到了心动期。杨家想尽了办法,可对于他体内的蚀灵藤却是束手无策。 自此,杨毓忻销声匿迹,不知多少人提起他为之感慨叹息。 此时此刻,他却出现在江家。 若不是当年江家三长老曾有幸跟着白家白盛长老见过杨毓忻一面,如此人物令人见之不忘,他哪里会想得到,那位竟离开杨家来到这小小秣陵城。 而传闻中冷情冷性,身边连个活物都不得近身的杨家天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满身血污,气息已无的死人。 林徽末,好一个林徽末! 趴伏在地上,双手被冰刃牢牢钉在地上,鲜血直流的江家三长老看着眼前的男子,牙齿都在打战。 三长老不知道杨毓忻怎会认识林家那个小杂一种,还明摆着为他出头,不是说杨毓忻因为蚀灵藤的缘故已经修为尽丧,指不定早已经死在了某处吗?如此威压,连掌握秣陵生死的白盛长老都远远不如,哪里像是修为尽丧! 修为尽丧的人,能以阵法套在江家本宅之外,杜绝任何一人逃脱,短短一炷香的功一夫就杀尽江家上下? 滑天下之大稽! 那样的容貌,那样的修为,堂堂杨家少主却跪坐在地上,垂眸凝视着枕在他膝上的青年。 比起白衣无垢的杨毓忻,枕在他膝上的林家小杂种无疑已凋零成地上的泥。 他身上穿着的衣裳破破烂烂,黑红色的鲜血黏在破布与开裂的皮肉上,整整一百三十六道鞭伤,淬着腐骨蚀肉的剧毒,那是三长老的孙儿亲手鞭挞的。只是,这足以让一位心性坚定的修士疼疯的刑罚却问不出他弟弟林徽真的踪迹。 于是,不同于其他被一干脆利落一剑穿心的江家人,他那孙儿被这个杨毓忻打了一千三百六十鞭,哀嚎不止却连自尽也不允,死后连魂魄也不放过,生生被捏成了碎片。 而他呢 江家三长老颤抖着看着亲昵地缠在他身上的血色藤蔓,他体内的真元就像是泄洪一样,时时刻刻被啃食着。不过一炷香的功一夫,他就从融合期掉到了筑基期。 他整整修行了三百年才有今日的修为啊。 江家三长老的眼睛充血。 那林徽末是个什么东西,他模样是生得不错,可遍览修真界,他不过中等偏上。一个三灵根,筑基修为,若不是他那弟弟抢走的传承被白家人看中,他早就一掌送他上路了。 不过一个林徽末,不过一个林徽末,凭什么要他们江家全族殉葬!! 江家三长老看着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的江家,想起被挫骨扬灰连一丝魂魄都没有剩下的孙儿,老泪纵横。 江家满门三百余口,上至老祖,下至刚出生三个月的稚儿,全死了!江家上下,还喘气的人,只剩下他。 因为亲手杀死林徽末,将他的魂魄抽出收到追魂幡中,命人炼制追魂索命之法器,想以此找到林徽真的踪迹博得白家一个好的人,是他。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一个痛快。 后悔憎恨恐惧愤怒,纷杂的情绪冲击着江家三长老的心境,还有眼睁睁看着修为流失的痛苦,他终于痛哭失声,然后大吼道:“来啊,有本事杀了老夫啊!!杨毓忻,好一个杨毓忻,枉你是杨家之人,竟是如此滥杀之辈!你这个魔道妖人,你会遭到报应啊!!” 杨毓忻却是理也不理,只垂着眼专注地看着生机已散的人。他拈着雪色的袍角,一点一点擦拭着林徽末面上的血污。 他迟了那么多天,以至于他赶到江家的时候,那些杂碎已然用一张破草席卷着他,差一点就要扔到后山喂狼。 他几乎要认不出这个闭着眼眸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就是林徽末,可他只要看一眼,只一眼,他就明白,这确实是林徽末无疑。 杨毓忻的指尖颤了颤,他的手指下,拭去血污,渐渐露出来的,是他熟悉入骨的面庞。 冷心冷情,不染尘垢,上好的修仙苗子,大道可期。 这是杨家那位老祖对他的评价。 杨毓忻从来知道,他与旁人是不同的。 不独因为他是杨家家主之子,既嫡且长,哪怕他生母早亡,身份不显,白家整日巴望着为他父亲生育了一子一女的侧夫人能够被扶正却始终不曾得偿所愿。 对于他而言,父亲的疼爱期盼,庶弟庶妹对他的又嫉又恨,族人对他又敬又怕,还有一些人对他既爱且怨——那些情感对于他却如蒙了一层薄纱一般。他俯视着众生百态,却没有丝毫兴趣沾染分毫。 哪怕他一夕之间从大道可期的天之骄子变成了无法再进一步的废人,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让他崩溃。但从始至终,杨毓忻的心都是冷的。 从云端落下,他的心始终不曾体味到失落痛苦。 无法修真,那便不修;活不了多久,那也无妨。 杨毓忻活了二十五年,父子亲缘也好,宗族大义也罢,哪怕人人向往的长生大道,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什么身中剧毒不愿拖累族里,什么修为尽丧不好霸着族里资源,不论别人是怎么想他的离开,事实就是,他想离开了。 于是,他孤身一人离开了杨家,乘着凡人的船,一路飘到了秣陵,最后在这里落了脚。 在这里,他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有幸,他有生之年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不幸,他想要活下去,去争取和林徽末更多的可能时,江家却生生扼杀了一切的可能。 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再也不能笑盈盈地看着他,扯东扯西,只为了他埋在梅树下的一坛红尘醉。 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慢,杨毓忻的手指抚过林徽末的眉眼,一寸一寸,去描摹着不知何时刻进了心底的容颜。 心底是绵延的疼痛,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那样陌生的情感一瞬间就粉碎了他三十年来的平静淡漠,将连剧毒灾厄也无法从云端扯下来的人生生拽入了无法排解的痛苦之中。 啪嗒。 细小的水滴落在了林徽末的脸上。 杨毓忻有些茫然地扬起头,下雨了吗? 天光明媚,万里无云。 然而更多滚烫的水滴却滚过了他的脸颊。 杨毓忻抚着眼,无声无息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指。 原来,是他哭了吗? 原来,他也会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疯狂咒骂着杨毓忻的江家三长老,终于把话头引到了林徽末身上。 “林家那个小杂种,废”话没说完,杨毓忻就是一拂袖,无形的劲气划开了三长老的颈侧,鲜血喷涌而出。然而,盘绕在他身上的赤色藤蔓反应快极了,它嗖地挡在了鲜血喷涌的方向。它转动着茎叶,尽量使每一滴鲜血都喷到它的身上,被这根血色的藤蔓所吸收。 “嗬嗬”三长老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大张着,痛苦的呼吸着。 杨毓忻专注地凝视着林徽末的面容,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但他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声音依旧是平缓没有波澜的。 他将林徽末散乱的黑发捋到耳后,缓缓道:“你若等着白家的救援,正巧,我也在等着白家人。” “害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 杨毓忻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空茫一片,倒映着无尽的黑暗。 南方十国是四家之一白家的势力范围,各国都会派遣一位执事长老来处理各地供奉庶务,而浙国的执事长老名为白盛,乃是一位金丹期修为的修士。他的资质算不得好,困在金丹中期已有四百多年,实力走起了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偌大浙国最顶尖的修士就是金丹期,而白盛长老背靠白家,掌控着浙国各大世家的命脉。 也正是因为如此,浙国各世家对白盛多有讨好。比如那江家,连身怀玄阴之体的嫡女都送给白盛做了侍妾。不过,转头白盛就帮着江家将林家吞了个干净,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贪得无厌的蠢物,无怪困在金丹期困到大限将至也无法突破。可也正是因为这个蠢物给了江家底气,害了林家满门。杨毓忻纵是将他挫骨扬灰,也挽不回他想要守着的人。 仇报了,林徽末人却不在了,他纵是能够继续追寻长生大道,那又有何意思? 杨毓忻抬手掩住眼眸,心底空茫一片。 等等! 杨毓忻忽然怔住,他不敢置信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本是有如羊脂白玉的底色,但手掌上每一根血管迸出,错乱有如蛛网的血红之色生生破坏了它原本的完美,只余下骇人的可怖。他猛地撸起袖子,手臂上也是遍布的血线。 体内的真元稀薄得几乎不存在,灵根只剩下星星点点,任谁来看都是真元灵根被蚕食殆尽,已然废人一个。 杨毓忻微微颤抖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摆设上,一桌一椅都是那么熟悉,还有那横陈在桌案上的古琴。神农制式,断纹隐起如虬,漆色璀璨古穆,不正是相伴他二十多年的大圣遗音吗。 这把大圣遗音是他早已亡故的母亲留下的遗物,只是凡品。杨毓忻不见得平时多珍爱它,但在离开杨家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地带上了它。 外人皆道杨家少主道心坚定,心无外物,但事实上,与其说他是道心坚定,不如说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没入了眼,进了心,专注于修道不过是这枯燥无聊岁月的些许调剂。 真正将心思放在音律上,是他来到秣陵,认识林徽末之后。 林徽末爱琴,却半点不通音律。无论多好的琴到了他手里都变成了弹棉花似的鬼哭神嚎,大圣遗音自然也没逃出了他的毒手。 而在林徽末死去的时候,他亲手震断了七弦。 杨毓忻下了床,赤一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走到桌案旁。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铿”地一声,琴音奇古透润又不失静圆匀清芳,具备了古琴的九种音色,确是大圣遗音无误。 “是幻境?”杨毓忻的神情刹那间有些恍惚。 那白盛收到江家的求救传讯后,很快就赶到了江家。白盛的金丹后期是用丹药堆出来的,本事没多少但自视甚高,自以为这浙国足以让他这么一个金丹修士称雄,压根就没将杀上门的杨毓忻放在眼里。并怀着某种不宣于口的恶意,白盛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反而自己带着家主当初赐予的法宝,独自赶到秣陵。 倒是成全了杨毓忻亲手将他剥皮拆骨的心思。 只是,连番大战,杨毓忻到底只是一人。白盛虽然没用,但修为和他相当。他将白盛宰了,但白盛也重伤了他。 濒临昏迷的时候,他感觉到体内真元的沸腾。 一股脑将自己堆回了金丹后期修为,古族遗脉不愧是其仙脉之名,屠了江家一门不费吹灰之力,反而让他的修为晋到金丹后期大圆满。而与白盛一番生死斗,金丹与元婴之间的瓶颈打破。 有人穷极一生也无法突破金丹期的壁障,有人却在一战之后就不得不碎丹成婴。 昏过去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天空中灵气翻涌,疯狂地灌入他的身体。 碎丹成婴之时,虽然没有天雷之劫,却有心魔之劫。 从来心魔,最擅长窥伺人心底的弱点,令人万劫不复。 杨毓忻一脸的漠然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幕低垂,星子漫天,似是隆冬时节,地面上是厚厚的积雪,赤一足踩在上面,是沁骨的寒意。 修者散了修为,体质比之普通人都不如,对外在的冷热十分敏感,这是杨毓忻失去修为后的亲身体会。 杨毓忻冷静地判断着他身体传递而来的感觉,目光近乎冷酷地打量着小小的院落,试图判断出幻境的结点在哪里。 再完美的幻境也会有薄弱的结点存在,只需要毁掉结点就能够破坏幻境。 与小院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来自于庭院外喧嚣。鞭炮声,笑语声,街道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忽然,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清朗而悦耳的男声充满了无奈。 “祖宗喂,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杨毓忻的身体一僵。 旋即,他的肩膀被扳住,一张清俊的脸庞凑到他的面前,本该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懒洋洋地耷拉着,神情间充满了无奈。 杨毓忻怔怔地看着来人,目光错也不错。 “啊”林徽末头疼地抓了抓头发,十分崩溃地道:“才一杯红尘醉,只才一杯啊,你竟然醉成了这样?明明那酒还是阿忻你自己酿的呢。” 嗜酒如命还惯爱泡在酒坛子里一天又一天的他,根本无法理解一杯倒究竟是个怎样的境界。 当然,最令他猝不及防的是,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人一杯倒之后,耍起酒疯的方式是那么得清丽脱俗与众不同。天知道林徽末费了多大的劲儿才伺候得人沐了浴,换上里衣。 这要是别的酒鬼,这也该老老实实睡觉了吧? 偏偏杨毓忻就是不肯躺下来,瞪着一双清清冷冷的凤眸盯着他不放,那样专注露骨的眼神让林徽末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 ——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而某人正以着严谨的目光梭巡着,判断着究竟哪块肉香一些。 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中,林徽末不可抑制地麻爪了。 一麻爪,林徽末条件反射地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他用他阿娘配的药粉将人放倒了。可人虽然被他顺利地塞进了被子里,林徽末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 也不怪他如此,虽然他这好友并非修者,但冷下脸的时候可比燎荒山脉里头的妖兽还要来得吓人些。林徽末倒不是真怕他这个人,只担心他一言不合就要对他心肝宝贝下毒手,天知道就为了那两坛子酒他得费多少脑筋跟他斗智斗勇。 于是,林徽末在万分痛苦中将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鸡窝,而后一头扎进了厨房之中,煲醒酒汤。 看在他醒酒汤的份上,希望某人能放过他这一回。 只是,生平第一次进厨房,灶台不会因为他是筑基修士就另眼相看网开一面,本质上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大少爷的林徽末在经历了数次险些将厨房炸上天的危机才堪堪煲好了所谓的醒酒汤。 可汤好了,被他用药放倒的人却不见了。 林徽末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以为杨毓忻怒而对红尘醉们下毒手了。 结果,在看到杨毓忻一身单薄里衣,赤一足站在雪地之中,整个人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走的模样,林徽末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倒是将一开始的胆战心惊扔到一边去了。 再给阿忻喝酒,剁手! 隔着单薄的衣裳都能感觉到触手的冰凉,林徽末忍不住蹙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阿娘念叨多了,看着如今的杨毓忻,林徽末脱口就念叨起来:“都要冻僵了还傻站在这里,明早病了可怎么办!身体骨本就不怎么强健,大冷的天也不知道顾惜自己。” 话是下意识说出了口,连林徽末自己都愣了一下,下一刻他就小心地瞄了一下杨毓忻的脸色,见他神情似是处在混沌之中才小心地舒了口气。幸好他醉得差不多,连脑子都被烈酒混成了浆糊,不然,他接下来怕是要给他心爱的酒坛子收尸了。 歪头想了想,林徽末好看的桃花眼忽地一亮,浓密的眉睫眨了眨,黑眸中不期然就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来。 鉴于杨毓忻比自己高了半头,林徽末微微仰起头。他舔了舔嘴角,用着诱哄的语气满怀期待地道:“阿忻啊,来,跟我说,以后绝对不用红尘醉浇那棵破梅树了。” 上好的佳酿尽往梅树底下浇,他这兄弟就是这么丧心病狂。 杨毓忻神情不动,宛如雕塑一般。 在林徽末满含期待的眼眸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白衣黑发,白皙的面容上遍布着如蛛网般的血线,如同一个被砸碎复又粘合起来的瓷偶,多看一眼都觉得瘆人。 但在林徽末的眼中却是稀疏平常。 傻站了片刻没能得到期待的许诺,林徽末眨了眨眼睛,失望极了。然而,失望之余,他忽地一拍额头,暗骂自己蠢。打从阿忻一杯下了肚,他就没说过话,光折腾来着。就现在,醉意未散,估计他说什么,阿忻都没明白吧。 失望地抿了下嘴唇,林徽末伸手抱住了杨毓忻的肩背,手上一用力,他直接将人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好歹是筑基修士,不说力扛巨鼎,扛个人不是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快步回到了烧着火盆的屋子里,在杨毓忻有些呆愣的目光中,林徽末下手干脆利落,将他身上沁着寒意的里衣一扒,整个人光溜溜地塞进了被子里。 杨毓忻:“!!!” 人刚塞进被子里,林徽末忽然一拍额头,有些懊恼地道:“哎呦,差点忘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煲出来的醒酒汤,说什么也不能浪费了。 伸手将杨毓忻用被子裹成蚕蛹后扶起来,林徽末伸手就将桌案上摆着的汤碗端过来,就要扒开他的嘴往里面倒。 诱哄什么的,早在他不得不下迷药的那一刻,他就不放在考虑的范围内。 ——他选择破罐子破摔。 只希望,待得人酒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结果,汤碗没能碰到唇边,只被这难以言表的气味一冲,明明对衣食起居无甚要求的杨毓忻面色倏地一变,一把就将碗往外一推,转身干呕了一下。 林徽末:“不至于吧?” 虽然卖相惨了些,但用料都是实打实的,味道虽然冲了点,但绝对是醒酒的良药啊。 林徽末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看着蜷缩着脸冲着床里面说什么也不看他一眼的杨毓忻,他不禁迟疑了一下,用舌尖小心地舔了一下汤。 林徽末猛地哆嗦了一下,手腕一软,汤碗“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但林徽末却顾不得其他,直接奔出门,扶着墙角吐得天昏地暗。 他错了,他差点就毒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啊。 手软脚软地回到屋子里,林徽末往床上一瞧,唔,阿忻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虽然醒酒汤没有完成它的使命。 沁着雾气的桃花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林徽末犹豫了一下。 林家并非传承久远的修真大家,传承至今不过四代。本是武林世家,因他曾祖父得了仙缘,三百岁出头的融合后期修士,佑其子孙才有了今日秣陵四大家之一的煊赫。只是,在这天璟大陆上,宗门世家有一至七品之分,林家修为最高的修者才融合期,连七品宗门的门槛都没能够摸到,扔在天璟大陆里那是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的小世家,同样的家族不要太多。 林徽末是七房长孙,木火金三系灵根,金粗木细木细,资质在三系灵根中算是中等,悟性却是极高。年二十三岁的筑基修士,虽比不得大宗门世家出来的天之骄子,放眼天璟已经可以说得上年少有为。 林家有七房子孙,长房势大,二房其次,三房与五房抱团,四房与六房抱团,为了争夺族里资源弄得急头白脸,唯有七房是不起眼的小可怜,人丁寥寥,只他们娘仨个。在林徽末未展现自己的修为天赋前,祭祖都能被忘到脑后。 虽然长房二房都有二十岁就筑基的双灵根,但人才这东西,亟待扩张势力的林家总不会嫌少。 林徽末叹了口气,作为一个爱酒爱美食的老餮,他其实更向往的是做一个武林侠士,仗剑天涯来着。虽说五谷杂粮含浊气,修真之人用完后还得花真元将杂质浊气排出,但那种不食不饮恨不能早日辟谷啃灵石当饭的日子,他真心接受不来。 可林家不养闲人,而在林家,没个好修为就是大大的闲人。他父亲早亡,母亲当年受过重伤,运不起真元,还有一个弟弟“嗷嗷待哺”,再怎么想混江湖武林,也得等弟弟筑基。 今日是除夕夜,林家已经算不得凡俗人家,这些节日也不太看重。但今年不同,林家老祖出关,林家上上下下都在忙活,想要在老祖面前好好表现,若得指点一二就受用无比。 林徽末性格不羁,若不是为了阿娘弟弟,他早就离家出走去闯荡天下了。再让他弄些冠冕堂皇的玩意儿,他得疯。好在有阿娘和弟弟打掩护,林徽末直接溜出林家找好兄弟杨毓忻。 他记得,打从他认识杨毓忻开始,他一直是一个人,也没听说还有什么亲眷在世。比起那煎熬一般的除夕宴,他更乐意过来蹭好兄弟的饭。 反正,明早祭祖的时候出现就行,其他房的长辈兄弟巴不得他不出席,免得分薄了老祖的目光。 这般想着,老祖坐镇除夕的日子都默默缺了席的林徽末就理直气壮起来。他将外袍一脱,往杨毓忻的床上一躺。虽然兄弟这里有客房,但冷冰冰的客房哪里有这主卧有人气。 蹭吃蹭住蹭床不是一次两次,林徽末半点也不嫌弃自己好兄弟正光溜溜地躺在被子里,他伸手将被子扯过来一点,眼一闭,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徽末不知道,当他沉沉睡去的时候,他以为早已睡着的人轻轻睁开眼睛,眼眸中一片清明。 杨毓忻抬手,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从精致的眉骨到挺直的鼻梁,复至饱满的唇瓣,最后,他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咽喉处。 “心魔幻境若我心魔缠身,只会是因为你”杨毓忻缓缓合拢手指。虽然幻境中的境界是他当初根基尽毁的时候,但以着他的手段,杀掉一个筑基修士并不是难事,尤其,这里是针对他心魔而产生的幻境。 或许,只要杀了他,他就能够脱离这个心魔幻境。 可是 杨毓忻手指微颤,他如何下得去手? 杨毓忻阖上眼眸,虚虚扣在林徽末喉间的手指移开。他伸手将人抱在怀里,俯身,下颌抵在他的发间。 空落落的心口仿佛有什么再一次填在里头,熟悉的感觉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落泪。 我的我的这是我的。 这样的感觉真的只是幻境吗? 一个念头悄无声息地划过心头。 怀里忽然传来不小的力道,杨毓忻睁开眼睛,就见林徽末闭着眼睛扑腾了一下,手上用力将他往床上按。杨毓忻由他施为,然后就被林徽末当成了人肉垫子,大剌剌地将他的胸口当枕头,睡得相当香甜。 杨毓忻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是了,林徽末睡着之后脾气大极了,往往跟他抵足而眠时,睡前再规矩的动作醒来后不是把他当做人肉垫子就是睡姿豪迈,第二天早上自个儿从床上滚下去。 “阿末”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必定嫌弃地将人往床下踹的杨毓忻紧了紧手臂,缓缓阖上了眼睛。 ≈≈≈≈ 梦境之中,往事一幕幕略过心头。 平平淡淡的二十五年,枯槁乏味,直到遇到了林徽末才有了不同。 在之前,杨毓忻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怎地会有这般鼓噪的家伙,为了一口酒就能够想出千般理由,脸皮厚极了。 杨毓忻不嗜酒,他酿的酒是用来淬剑的。只是如今他再也提不起剑,他转而将酿出来的酒浇在了院子中央的那株梅花树下。结果,逸散的酒香就引来了名为林徽末的酒鬼,眼巴巴地扒在了他家院子的墙头上。 俊朗的青年笑得一脸谄媚讨好,眼巴巴瞅着梅树根部那滩酒渍的模样仿佛带着心碎,而后瞪向他的目光仿佛在抱怨着他暴殄天物。然后,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他利落地下了墙头,嬉皮笑脸地登堂入室了。 杨毓忻觉得自己的心境可能出了漏洞,不然,哪怕他的修为跌落筑基期,对付一个还没有筑基的家伙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他没有出手。 不练剑,不修行,每日弹过两曲后便是长长久久地发呆,若是有个逗趣的,或许他还不至于心生无聊。 杨毓忻默许了林徽末的存在。 然后再也没能将他从心底赶出去。 七情未动,不代表永远不动。 杨毓忻一开始明明只当林徽末是不请自来的恶客,久而久之,当他是可以容忍的相识。在秣陵一住五年,杨毓忻在林徽末筑基成一功的时候掉到了炼气期,再加上蚀灵藤寄居在体内的缘故,他的气息半点也和修真者搭不上边,脸上身上蚀灵藤赤色的脉络越发密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砸碎又粘合的人偶,十足的可怕。 也就是林徽末看了嘻嘻哈哈,半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拍着他的肩膀说“其实你这模样看久了也没什么,之前那张脸实在是太招祸了,男子汉大丈夫,外貌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而后转头就跑去秣陵善功堂接任务,跑到燎荒山脉寻灵草,被一只开光期的熊瞎子拍成了重伤,堪堪捡回一条命,养了个把月才能下地。 林徽末的心思实在是太好懂不过。 林徽末想要他活下去。 他希望,他这个好友能够健健康康,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一开始,他或许是被他酿的酒所打动,但后来,他则希望,他能够不那么寂寞。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看着被绷带绑着像个粽子似的林徽末,杨毓忻心生杀意,想要亲手掐死这人,让这世上能乱他心的人再不存在。又想能有一手好医术,抹去他身上不该有的伤痕。 但他更想,活下去。 好好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别让他就那么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想要活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身体被蚀灵藤寄生,想活下去却是难之又难。 杨毓忻决定去魔域。 蚀灵藤虽然差不多已经绝种,但遍览典籍,却能够在其中寻到它曾经出现过的些许踪迹。魔域雪海曾生长着那么一片妖藤,只在数万年前被当时的魔尊一把魔火烧了个干净。 那里会不会有残余的蚀灵藤,杨毓忻不知道。但万物相生相克,或许那里会有蚀灵藤的天敌。 他想了两日,最终选择了动身。临行前,他将自己渡过四九天劫时以劫雷炼制出来的护符送给了林徽末。他亲手炼制的那枚护符是上等宝器,能够抵挡金丹期修士的三次全力攻一击。在秣陵上下修为最高不过融合期的地方而言,护住林徽末实在绰绰有余。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离开浙国取水道,乘飞舟渡悬空海往魔域去的时候,他的护符碎了。 他送予林徽末的护符,碎了。 他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地往秣陵赶,结果一至秣陵,他便听说,林家完了。如今的秣陵,在白家的白盛长老支持下,彻底被江家掌握。而林家上下三百三十二口,皆死在了江家手上。 只因为,这一次浙国掌握的那个十年开启一次的小秘境中,林家本家七房林徽真勾结魔道,不仅害死了这一次进入秘境的两个江家人,还害死了白家分家一位少爷,抢了白家少爷的机缘后逃之夭夭。 江家的一面之词,白家长老的言之凿凿,就这么成了林家无从辩解的罪状。 江家恨毒了林家,白家分家亦是震怒不已,虽然林家没法将不知所踪的林徽真交出来,但他们毫不迟疑地将林徽真的兄长和寡母交给了江家。只是,对于江家而言,他们早瞧着和他们分庭抗礼的林家不顺眼,正赶上这个机会,只要了林徽真一家子的命怎么能够。 于是,在白盛长老的帮衬下,林家因勾结魔道的罪名被江家清理个干净。而与林徽真血缘最近的林徽末和林母,被江家以邪法炼其鲜血魂魄,索魂追魄以寻找林徽真的藏身之处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心底在意的,甚至因为他想要活下去,可他却已经死去。 那一瞬间,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平生第一次,素来古井无波的心被恨意啃噬,恨不能将江家人挫骨扬灰。也正是因为强烈波动的心境,杨家家主亲手设下的禁制,碎了。 那个禁制是逼不得已所为,它限制了杨毓忻体内真元的流动,也大大减缓了蚀灵藤吸食他真元灵气的速度。当它破碎之后,真元灵根鲜血,再无丝毫阻碍地涌进了蚀灵藤之中,不过呼吸之间,杨毓忻的根基就被蚕食殆尽。 就在他要被蚀灵藤吸干了的时候,他的身体深处有什么嗡鸣一声,有什么破土而出。 杨毓忻昏迷了七日,醒来后,他身上因蚀灵藤脉络而存在的血线消失无踪,而他的手腕上则缠着小指粗细的赤色手环,细细看去,那正是首尾相缠的蚀灵藤。 陌生的记忆与知识浮现,那是源自于半觉醒血脉的传承。 蚀灵藤这种东西,对世上绝大部分存在是致命的,但对某一类的存在却是利大于弊。 ——古族。 古族传承自洪荒太古时代,彼时神魔隐没,仙妖相争,人族则生在夹缝之中。所谓古族,便是仙族与人族的混血,虽夹杂一丝人类血脉,却是天生的仙胎。在天梯被斩断之后,虽然古族的后代子嗣之血脉力量代代削弱,但侥幸能够觉醒一二,便远胜其他人族。 而蚀灵藤,就是古族用来提纯血脉的灵物。 蚀灵藤,无论是道修佛修还是魔修,他们的本质都是人类,所以遇到蚀灵藤便是致命。但古族有一丝仙族血脉,蚀灵藤将属于人类的血脉吞食殆尽,达成提纯血脉的目的。在觉醒的过程中若能够活下来,血脉就会半觉醒,谓之“伪仙胎”。 但伪仙胎并非真正的仙胎,虽然修炼的速度比起天灵根资质修真还要快上许多,但这种体质有着致命的弊端。这也是古族渐渐退出大陆争端,只留下些许传说的原因。 可对于那时的杨毓忻而言,血脉的半觉醒无疑是给了他一丝生机,也赋予了他报仇的底气。 从金丹期的天之骄子到修为尽丧的普通人,再阴错阳差变成了觉醒伪仙胎的古族遗脉,呼吸之间,灵力不断涌入他的身体,如江河入海,源源不断。他曾经的修炼速度已让人咋舌,如今重修的速度只会更快。更何况,在他血脉半觉醒之际,扎根于体内的妖藤不仅被尽数驱逐,且认他为主。 且不说他身为杨家少主,手上纳戒的资源堪比三品宗门的底蕴,单是吞了他当初所有的蚀灵藤,他只需心念一动,就能够让它将吞下去的真元精华再吐出来。 重回金丹期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同归于尽也无妨。 可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没有死。 旧日让他贪恋的种种就在眼前,可杨毓忻却是第一次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杨毓忻猛地坐起了身。 天亮了。 昨晚枕着他睡了一宿的人已经不在了。 杨毓忻的面容僵硬极了,他慢慢伸手将枕边的纸张拿起,上面是林徽末龙飞凤舞的大字。手指慢慢抚过上面熟悉的字迹,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内侧。 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因为蚀灵藤的缘故而血线遍布,手腕内侧自然也不例外。然而今日,他却发现,他手腕内侧多了一小片印记。 太乙玄纹。 杨毓忻眉头微蹙,手指甫一触及那玄妙的纹路,他的眼前蓦然一黑,当视线复又清晰的时候,他首先看到是张牙舞爪的赤色植物,伞状的花冠,鲜红的针形花瓣向外翻卷,纤长的根须向外延伸着,细微的脉动在根须上起伏,每时每刻,它都会变得更红更艳。 那是蚀灵藤,正无时无刻以他灵力为生的蚀灵藤。 这里是他的识海深处。 识海紫府是一位修士最要紧的地方,如今被这蚀灵藤占据,可见他此时的状态有多么糟糕。但唯有经历过一次的杨毓忻知道,只要他将识海上空那时隐时现的符文封印撕开,让蚀灵藤放开手脚吸尽他的真元,他非但不会死,反而会因此而血脉半觉醒。 杨毓忻的目光微凝。 他直直地看向被蚀灵藤根须缠绕在中间的物什,巴掌大小宛如女子惯爱把玩的梳妆镜,边框上刻着太乙玄纹,下端则缀着金色的流苏。从不曾见过此物的杨毓忻心中微惊,心底却有一个名字浮出。 昆仑镜。 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 昆仑镜嗡鸣一声,杨毓忻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一震,下一刻他就被赶离了自己的识海。 现实世界中,杨毓忻倚靠在床头,他捂着自己的额头,没有吭声,但冷汗顺着额角淌下,紧咬着的唇角依稀泄出几个字来: “两年前吗。” “我竟是回到了两年前。” ≈≈≈≈≈ 修真世家,自与寻常富贵之家不同。 秣陵城南是一片绵延看不到尽头的湖泊,林家本宅就建在湖心岛之上。偌大林家笼罩在薄雾之中,一年之中只有短暂的夏日依稀能够看到湖心岛上的建筑,亭榭回廊,那是秣陵城人人艳羡的神仙府邸。 林徽末熟门熟路地抄后门回到了林家,没有惊动一个护卫,但却被一个少年逮了个正着。 “你还知道回来!” 拦住林徽末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锦衣华服的少年,不同于林徽末的清朗俊美,少年矮了林徽末一个头,圆脸猫眼,相当可爱的长相,下颌一扬的模样神气极了。他叉着腰挡在林徽末的面前,目光炯炯。 林徽末搔了搔下颌,干笑道:“哎呦,真真,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去学堂?当心阿娘削你啊。” 少年,也就是林徽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林徽真都要气笑了。十四岁的少年用力地磨牙,咬牙切齿地道:“不许叫小爷真真。还有今天年初一,族里的学堂初三才开始正常授课!” 林徽末哈哈一笑,抬手在自家弟弟阻拦不及下狠狠地揉了一把,将少年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而后在他愤怒跳脚之前迅速收回手,笑眯眯地道:“啊呀,原来是这样啊,都是大哥的错,没有记清楚~” 林徽真深呼吸,他家大哥不靠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气不气。世界这么美好,他却如此暴躁。 林徽末都要稀罕死自己的弟弟了,明明年纪小小却整日装作大人的模样,然后一逗就破功,跳脚的样子跟奶猫炸毛似的,也不怪阿娘养了一只橘猫,取名叫做榛子。 当然,弟弟虽然有趣,逗过头就不好了。 林徽末轻咳一声,抬手行了一礼,动作潇洒,既有世家子特有的矜贵,亦有江湖人的豪爽,总之姿势十分赏心悦目。 “昨日家宴,仰仗弟弟的仗义相助,为兄甚是感激。” “哼,你知道就好。”林徽真头一撇,而后脚一小步又一小步地蹭到林徽末的身边,先是横了他一眼,做“恨铁不成钢”状,而后伸手拉住自己哥哥的手,竭力扳着的小脸透出的是小小的骄傲,道:“那些人问你在哪儿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你去看阿爹了。”皱了皱鼻子,林徽真控诉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在我说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是松了口气。” 扁了扁嘴,林徽真继续告状:“家宴快结束的时候老祖才出现,大房的林徽元和三房的林徽景得了老祖的青眼,赏了两张符箓,那嘚瑟的样子就像是没见过好东西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林徽真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两张上品法器级别的火爆符吗,那种小玩意儿,他以后弄个百十来张专门放来听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林徽末本是挑着嘴角听自家弟弟絮叨,可听着听着,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阿真。”林徽末脚步微顿,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林徽真瞪圆了眼睛仰头看向林徽末,“哥,你终于意识到昨天晚上你一个人偷溜,留下弟弟我和阿娘在那么乏味的家宴熬时间是多么不义气的事情了?” 林徽末叹了口气,又伸出罪恶的手掌揉乱了林徽真刚刚扒拉好的头发,“三天后我准备去善功堂接个任务,阿娘你就多费点心。” “又去接任务?”林徽真皱眉,一脸的不赞成,道:“哥,你才筑基不久,应该好好稳固一下修为境界。善功堂需要筑基修士的任务未必稳妥,有人假报任务等级,还是到开光期的时候再接筑基期任务安全一些。” “善功堂的任务不稳妥?”林徽末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弟弟,忍不住道:“我说阿真啊,你这嗯,妄想被害症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什么妄想被害症,是被害妄想症!”林徽真鼓着脸,嘟囔着道:“反正听小爷的没错。不就是两张符箓吗,我又不稀罕,你别想着做任务赚灵石买符箓什么的。”林徽真将将胸膛拍得啪啪响,“这里可是未来的符箓大宗师,想要什么符箓,小爷自己画!” 横了一眼自家兄长,林徽真哼道:“小爷知道咱们家处境不好,既不能示弱也不能拔尖,等以后的,咱不差这几年。” 林徽末有些怔然地看着矮了他一头却已然初露风姿的弟弟,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眸,温声道:“好,听阿真的。” 林徽真翻了个白眼,“要真听我的,哥,你跟阿娘说说,给那只蠢猫改个名字,叫什么榛子,明明栗子也很不错啊。” “这个嘛” “哥。”林徽真忽然站住了脚步,他拽着林徽末的衣角,抿了抿嘴唇,道:“老祖在宴上说,两年后天海小秘境会开启,林家届时每房出一人进入小秘境中历练。” “这很好啊。”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道:“七房的人选不必说,阿真你去就好。” 天璟的秘境分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每隔十年开启一次的天海小秘境为黄阶中品,里面出没的妖兽从炼气期到融合期不等,据说秘境深处还有金丹修士的传承,只是无人确定。每次进入天海小秘境的人选有着修为限制,仅能够开光期以下的修士进入,被各大家族门派视作培养年轻一辈修士的场所。 黄阶中品的小秘境,门阀大族看不上眼,但像林家这样的小家族却很重视。未免族内倾轧,天海小秘境一向是七房各出一人,修为在炼气期到筑基期不等,每人身上都会佩戴求救符箓,再有两名开光期的长老负责带队,确保族内弟子的安全。 十年前天海小秘境开启的时候,林徽末才十三岁,炼气五层,这么微末的修为他也去了一趟天海小秘境,只在外围活动,真正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人心难测。好在那时无论是修为还是其他都不惹眼,谨慎又谨慎,别家基本没有将主意打到他身上的。 他在外围溜溜达达,摘了不少别人看不上眼的灵草,还挖空心思宰掉一头炼气大圆满的妖兽,储物袋装得满满当当,也算是不虚此行。 想到这里,林徽末若有所思,他就这么一个弟弟,回头他还是得去善功堂做几个任务,买几个护符法宝什么的。 林徽真看了他哥一眼,抿了抿唇。 说真的,他真的不想去。 倒不是担心自身的安危,毕竟,他叫林徽真,是大写的主角,还不至于在一个连副本都算不上的小秘境就折了。可问题是,这一次的天海小秘境是主角家破人亡的导火索,林徽真不是为了所谓修真机缘就六亲不认冷酷无情的人,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四年的家,他有母亲,有哥哥,别说他们如今之间的血缘关系做不得假。便不是真正的亲人,自小生活在红旗下的好少年也不能坐视因自己的缘故导致林家家破人亡。 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林徽真忍不住叹了口气。 穿越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是《仙道至尊》呢?为什么不能是一本甜蜜青春校园小说,非得是这么一个高危世界呢?!哪怕他是主角,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他这一路上将会遇到什么危险,九死一生,林徽真悲伤的眼泪都要逆流成河了。 没有错!这部在晋江文学网上堪称神作的仙侠小说,走的是前期虐主后期才开始苏爽的路子,想到虐主期间的经历,林徽真不寒而栗。 最最令他心惊胆战的是,这部小说还在连c载c中! 据作者说,还有十章才能够完结。 林徽真:qaq 明明前一天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这本《仙道至尊》还是他家母上大人拉他入的坑,并在他家母上大人的命令下敲了将近一万字的评,重点抒发了对反派一ss怜惜之情。 结果睡了一晚,一睁眼,他从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变成了一个软绵绵的刚出生的婴儿。 待得这辈子的爹娘给他取了名字,呵呵,竟然叫“林徽真”,再联想道穿越前一晚发生的事情,林徽真有如五雷轰顶,分分钟外焦里嫩。也不知是不是见鬼的穿越福利,这本小说的内容他可谓是熟记在心。但世界不是小说,作者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很多地方会自动补全,林徽真根本没有把握像是主角那样混得风生水起,到哪里都有机缘法宝,去哪儿都有美女大献殷勤。 真是够了。 林徽真咬着嘴角,内心是抓狂的。 《仙道至尊》开篇之时,主角林徽真隐姓埋名,拜入正道巨擘天华门,年二十五岁,火系天灵根,开光后期修为。而他之前的经历也有一笔提过,即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在天海小秘境中历练,与一个白姓少年同时被摄入了一方试炼之地,结果他得了秘境主人的传承,那个白姓少年怒而偷袭他,结果被他得到的传承宝物自动反击,挂掉了。 这就捅了马蜂窝。 因为那个少年姓白,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之一的白家人,虽然只是白家分家的人,但却是分家悉心培养多年,以期能够进入本家的分家少爷。培养了多年的人就这么死在了天海小秘境,白家分家能不抓狂吗。 正逢天海小秘境中有魔修混入,趁乱杀了不少人,总之乱七八糟的一堆,林徽真又被扣上了勾结魔修的帽子。 当时主角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与他灵魂绑定的仙府将人摄到里头养伤,等出来之后已经是半年之后。 出来之后,流言漫天。 总结来说,就是林徽真勾结魔道妖人,得了某个宝物却临时反悔。魔道妖人怒而对林家出手,不仅灭了林家满门,就连与林家有姻亲关系的江家都没有放过,两家就这么一起死光光了。 话说,主角在天海小秘境中得到的这个传承相当不凡,一套地阶中品功法,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座绑定灵魂的仙府。地阶功法能够随着修炼加深而提高品阶,文房四宝的笔墨纸砚是半仙器,仙府外表有千般变化之术,可化作纳戒,也可化为砂砾微尘。主角能够数次死里逃生大难不死,这次的传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等到中后期主角大发神威的时候,他从一位魔道尊者口中得知,那什么金丹修士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金丹期,那是一位渡劫失败转而修成散仙的符尊留下的传承,套着金丹修士传承的壳子,内里是渡劫期大能的传承。 林徽真之所以能得了符尊的传承,是因为他是灵墨之体,是天生符修的苗子。林徽真说自己是未来的符箓大师那绝不是吹嘘,哪怕他没有符尊的那套传承,只要他肯钻研符箓之道,日后在此道的成就也绝不会小的。 这些本是主角第一个,也是最粗的金手指,但一想到坑爹的后果,林徽真敬谢不敏。 金手指虽好,但若是要拿他一家人的性命来换,那还是免了吧。 林徽真叹了口气,估计他是史上最没出息的主角了吧。 要不是贸然舍弃天海小秘境的名额反而惹人疑窦,且若他不去,他大哥就该去了。那么一滩有世家魔修掺和的浑水,他家“天真”的大哥还是避着点吧。 林徽真咬了咬牙,暗下决心。 不就是个小秘境吗,去就去!大不了他绕着机缘走,再怎么,那个传承也不能上杆子往他身上凑吧? 林徽真默默地抹了一把脸,为了躲金手指,他也是拼了。 ≈≈≈≈ 所谓祭祖,也不过是个流程。 林徽末和林徽真两兄弟站在末尾,鉴于林家七房的男丁满打满算就他们兄弟两人,连个能撑场面的男性长辈也没有,他们一路就这么透明下来。 林家子嗣丰茂,这些年因为族长的积极发展,和不少修真世家结下了姻亲,尤其是长房主母,她便是白家分家的一位庶女。虽然是庶女,她在林家的地位也是极为超然的,连族长都要敬她三分,连带着她膝下的几位林家子也颇受重视。 而林家七房就是长年被忽视的一脉,因为七房的主母,既不是修真世家的小姐,也不是人间的世家大族,就一个有着微末修为的散修,半点也不符合林家择媳的条件。为了能让她入门,林徽末的父亲可谓是使尽办法,最终才让族长松口,在林徽末六岁检查出灵根后,族里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只是在他父亲死后,孤儿寡母,虽不至于欺侮,但无视是必然的。 林母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林徽末生性豁达,而林徽真揣着原著剧情并不在意主角发迹前的小挫折,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与林家其他房叔伯兄弟还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提携就不用想了。 祭祖完毕后,林徽末和林徽真回到了漪澜院中。 由于林家外绘制着巨大的阵法缘故,林家本宅内四季如春,哪怕秣陵大雪封城,林家始终温暖如春。 漪澜院中,桂树下的石桌旁,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裳的中年美妇坐在那里,膝盖上卧着一只橘色的胖猫。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橘猫的脊背,让那只体重严重超标的肥猫眯起了眼睛,露出十分享受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娘。” 林徽末和林徽真走到林母面前,行礼。 “末儿,真儿,到为娘这里来。”林母看着自己两个如同芝兰玉树的儿子,越看越是欢喜, 橘猫榛子甩了甩尾巴,瞄了一声,然后从林母的膝上跳下来。别看榛子体重超标,但动作却是十分轻盈。它踩着猫步走到林徽末的脚边,圆圆的脑袋就往林徽末的小腿上蹭,一面蹭,一面缠缠绵绵地喵喵叫着。 林徽末:“” 林徽真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来,他伸手就拎起橘猫后颈的皮毛,假惺惺地冲林母道:“阿娘,您瞧这只死猫,总是觊觎哥哥的美色我看阉了算了。” “喵嗷!”橘猫显然十分通人性,林徽真这么不怀好意地一说,它圆溜溜的橙黄色一猫眼中顿时就流露出惊恐来。它开始奋力地蹬着腿,可怜兮兮地冲着林母叫。 “你这孩子,别吓到为娘的榛子。”林母假意嗔了林徽真一眼,冲橘猫伸出手。林徽真一松手,橘猫猛地扑进了林母的怀里,圆圆的脑袋直接扎在了林母的怀里,还喵喵地叫个不停。 林母揉了揉橘猫的脑袋。 她养着的这只橘猫,和她是一个性子,最爱欣赏美色。他这大儿子长得确实好,净挑着她和夫君的优点长,遍寻林家也找不出一个比得上她大儿子的。小儿子年纪还小,五官更肖似她的夫君,日后也是一个剑眉星目的俊俏儿郎,放出去不知得有多少姑娘瞧了怦然心动。 而且,她这两个儿子都是有灵根的,一个三灵根一个双灵根,在这浙国算得上不错的资质。但对于一个当娘亲的而言,修真长生大道虽好,普普通通的百年也不错,她从不在这些事情上对儿子们有所要求,只除了 “末儿,你年纪也不小了。” 林徽末暗叫糟糕,打从他十八岁起,他一听这句话就知道他阿娘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本想着安安静静地装小透明混过去,但显然,他阿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但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句的问话竟然变了! “昨晚你出去见的朋友,如今可好?” 啥? 林母执起绢帕擦了擦眼角,幽幽道:“阿娘就是听说大过年的,你那朋友似是孤身一人。你也知道,阿娘年纪大了,总想着咱们家能够热闹几分。若是你那朋友不嫌弃,不妨来咱们漪澜院中小住几日。”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慢慢道:“这样啊不过我先问问阿忻。” 林母擦拭眼角的动作一顿,阿馨,没错了,一定是个姑娘!看大儿子这么亲昵的态度,大年夜也要出门跟她一起过,想来他们感情一定不错。除夕夜上门,怕是这姑娘家里没有旁人了。虽说当娘的总想着给儿子挑个四角俱全的好姑娘,但感情之事不应以家世论之,她和死去的夫君都不是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人,只要姑娘好,儿子喜欢,这比什么都强。 鉴于她儿子是个不开窍的,她这个当娘的说什么也要帮上一帮。 “是啊是啊。”林徽真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大哥的朋友我也很好奇啊。”他着重咬着“朋友”二字,笑得像是偷油的老鼠。 “我不确定阿忻会不会来”想起了自己无数次被杨毓忻怼下床的情景,昨晚用药放倒某人的那一幕,还有今早醒来发现自己堂而皇之地趴在人家胸膛上睡了一晚,口水淌了一片,心虚的林徽末快快地给擦干净后就装没事儿人溜了,可他真是半点也不敢想象若是杨毓忻发现蛛丝马迹时的脸色。 虽然他都筑基了,可一对上尚且凡人的好友,他仍是不觉气短三分。 林徽末搔了搔下颌,强自镇定地道:“这两天,嗯,这两天他还有事。”他现在去找人岂不就是撞了枪口,若被翻旧账,他还能得了好? 林徽末认真地点头道:“过两日过两日儿子再去请他过来做客。” 林母满意地笑了。 ≈≈≈ 所谓的过两日,一拖就是九天。 若说这世上,谁对林徽末最了解,他娘算是其中之一。 忍了几日迟迟不见林徽末去请人,提一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别说林母了,就是林徽真都瞧出他哥不对劲了。 大年初九,林母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就求一朵他儿子的桃花,并心心念念快结个果怎么就这么难!不趁着儿子修为不高的时候抱个孙子,等大儿子在修者的路上越走越远,那孙子岂不也是越来越没指望了。 要知道,越是修为高深的修者,子嗣繁衍越是艰难。 林母坐在院子里直拍石桌,一双美目瞪得溜圆,愤怒地道:“林徽末,你给为娘滚过来!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怎么人家姑娘了?!”要不她一提“阿馨”的时候,她儿子怎么一脸的心虚。 林母越想越火大,就连一向爱腻在她身上的橘猫榛子都默默地躲在石凳底下,一双极通人性的橙黄色一猫眼无比同情地看着大主人。 “怎么c怎么人家姑娘?!”林徽末傻傻地看着自家亲娘,“阿娘,你在说什么啊,哪里有什么姑娘啊。” 林母磨牙,装傻,还装傻! 林母怒火熊熊,高声道:“要不是你怎么人家姑娘了,怎么不肯请人过来做客?!啊?!” 一提做客,林徽末才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禁开口解释道:“阿娘,阿忻他不是”姑娘。 话没能说完,漪澜院外传来林家家仆的声音。 “末少爷,门外有一位杨公子求见。” “杨公子?”林徽末一愣,旋即惊恐。艾玛,阿忻这是找上门来算账了吗。 不过 瞄了一眼直拍桌子的林母,林徽末打了个冷战,立刻道:“阿忻过来了,我去迎他。”说完,不待林母说话就一溜烟地跑出院子。 “阿忻过来了?”林母微愣,很快就意识到她念叨了许久的“姑娘”上门了。她先是一怒——“混小子,一点也不主动,不知道去接人家姑娘过来,半点他爹的风采都没有学到!”——而后是担忧,站起身往屋里走。 “见面礼得备好了,做儿子的不争气,当娘的只能多费些心思了。” 林徽末一口气冲出了漪澜院,然后磨磨蹭蹭地往湖心岛码头走去。 嘤,他才没有忐忑呢。 整个林家都笼罩在阵法之中,林家本宅内并没有四季之分。但出了阵法,深冬的寒意就扑面而来。天空之上,云是铁灰色的,暗沉沉地,太阳只是一个略显模糊的轮廓。鹅毛似的大雪飘落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林家的本宅外的环形湖泊中。 林徽末随意地撩了一下略长的额发,抬眼就向台阶外看去。 林家本宅建在湖心岛上,四面环水,筑基期以上的修者能够涉水而行,但林家还有很多普通人的存在。他们则需撑船来到湖心岛外的码头外,凭林家信物得以入内。 仗着修真者的好眼力,林徽末一眼就看到立在码头上的身影。 只一打眼,林徽末就确定了来人确实是杨毓忻,哪怕他此刻正撑着一只白底绘墨梅的油纸伞,脸被油纸伞遮得严严实实。 心底那么一点心虚顿时就不翼而飞,林徽末眉一扬,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盈满了喜悦。他大步向码头的方向走去,笑嘻嘻地道:“呦,阿忻,终于舍得离开你那” 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油纸伞微微上移些许,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只宛如羊脂白玉的手。修长的手指握着伞柄,骨节分明,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哪怕林徽末这个从不会注意男人手的人都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感慨,不愧是弹琴的手,跟他这个糙汉子就是不一样。 而当他看清油纸伞下的面容时,林徽末“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呆住了。 半遮半掩下,缓缓露出来的是世间难寻的极盛昳丽。那是俊美得极具侵略性的容颜,林徽末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能与之相媲美的相貌。“秋水为神玉为骨”用来形容男子本不恰当,但林徽末此刻却想不出其他能够形容眼前之人的诗句来。 林徽末不禁后退了一步,他的内心在呻一吟——他兄弟长成这样,日后哪个姑娘愿意待在他身边找虐啊。别说姑娘了,就是他看多了,他都担心日后的媳妇不好找。 日日用这样的长相洗眼睛,从今以后还有什么模样的人能够入了眼啊喂。 就像他之前说的,杨毓忻长成这样简直就是造孽。 好在林徽末并不是看重容貌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杨毓忻被蚀灵藤缠身,容貌毁得旁人都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时候成了至交好友。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杨毓忻亲手酿的酒功一劳不小。 林徽末恍神只是一瞬,下一刻就被其他东西占据了注意力。 林徽末眉头紧皱地走过去,低声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原本的杨毓忻,眼睛是黑色的,黝黑的颜色比一般人的眼瞳颜色还要来得深邃。但眼前站在他面前的杨毓忻,原本黑色的眼瞳却变成了琥珀色,极为瑰丽的色泽。想起之前杨毓忻的身体状况,林徽末不免有些担忧。 “放心。”杨毓忻凝视着眼前的青年,手中的油纸伞向林徽末倾斜过去,又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雪,缓声道:“这是祛毒的后遗症,并不碍事。” “比起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杨毓忻眼睫微垂,语调幽幽,“在下更想知道,林少多日不曾登门,莫不是忘了杨某这个朋友?” 明明自己需要七天的时间闭关觉醒血脉,将被蚀灵藤吞噬的真元再度化为己用,即使林徽末过去找他也不过是扑了个空。但出关后发现某人一次也没有来,杨毓忻立刻开始“兴师问罪”。哪怕他自己其实门清儿,林徽末不登门其实是心虚气短,十有八一九是因为除夕夜当晚糊了他一脸的迷药和淌了他一胸膛的口水。 林徽末的身体一僵,干巴巴地笑道:“阿忻,这个我可以解释” 杨毓忻略一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林少侠请。” 林徽末:“”兄弟你别这样,太瘆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林徽末抬手抹了一把脸,吞吞吐吐地道:“这个阿忻,你得保证,绝不对院子里头埋着的那五坛红尘醉和三坛梅子酒做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只要不对他心爱的酒做什么,无论多大的风雨他都能够扛下来。 杨毓忻没有说话,只用着那双琥珀色的凤眸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他蓦地一笑。 杨毓忻的气质清冷淡漠,素来神情寡淡,不苟言笑。如今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哪怕弧度不过是随意的一勾,出现在这张极盛的容颜上是说不出的动人心魄,恍若春风拂面,再冷的寒冰也能够在一夕之间融化。 林徽末直面这样的笑容,难免又愣了愣。然后,他就听到好友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难道是因为你放倒了我的那把药粉?” 林徽末僵住。 “还是差点毒死我的那碗醒酒汤?” 林徽末:“喂” “总不会是我那日早起胸口那滩湿漉漉的” “不可能!”林徽末好悬没蹦起来,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生生瞪成了圆溜溜的猫眼,不敢置信地道:“我明明已经擦干咳。” 杨毓忻相当淡定地道:“在你起床之前,我醒了一回。只是看你睡得香,虽然那滩口水”杨毓忻顿了一下,“我只是怕你尴尬而已。” 杨毓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林徽末的脸涨得通红,耳垂红得滴血。他简直不敢直视眼前俊美出尘的好友,扭头望天,干巴巴的声音满含幽怨,“既然知道我会尴尬,你怎么还是说出来了?” 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就这样翻篇不好吗! 杨毓忻:不好。 杨毓忻唇角的笑意加深,原本有如冰雕雪塑的人仿佛一瞬间就变得鲜活起来,他凝视着林徽末晕红的颈项和耳廓,在林徽末看不到的地方眸色渐深,轻轻咬了咬牙,要不是怕吓跑了他,他真想现在就凑过去,咬住他漂亮的颈侧。 不行,还不到时候。 脑海中,仿佛传来一声嗤笑。 杨毓忻微微垂眼,缓声道:“大概是因为,瞧着你尴尬的模样更有趣吧。”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这么对待他,你会失去这么好的一个朋友的。 满含怨念地看了杨毓忻一眼,林徽末手一引,“请吧,杨公子。” 杨毓忻颔首,撑着伞走进了林家的本宅中。 以阵法相隔,林家本宅内外无疑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杨毓忻收起伞,随意扫了一眼林家本宅的布局,而后就将目光专注在身旁的林徽末身上。 林家虽然是修真世家,但根基太浅,本宅的摆设奢华有余,灵气不足,看上去虽然繁花锦簇,却不过是人间富贵人家的华丽,比起杨家太禹仙境中几乎凝成液体的灵气相比相差太远。 林家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养出了一个林徽末。 只是,如何将他拥入怀中,就是一个值得思考,有些严峻的问题了。 杨毓忻心知肚明,他这张脸虽然还看的过眼,修为也还不错,但修真之人,皮相不过尔尔,元婴修为还不够强大。他酿的酒虽然不错,但不过小道而已,比起东城尹家人就差得远了。 东城尹家,一个依附于杨家的三品世家,以食入道。听说尹家的老祖曾经是皇宫的御厨,机缘巧合入了道。于是,这家人所修之道皆和厨艺有关。虽说修行之人多辟谷,不重口腹之欲,但若是有人做出来的东西于他们修为有益呢? 不提尹家五花八门能够增进修为的菜肴,单是尹家历代相传能够增进修者心境修为的黄粱灵酒就使这个家族备受推崇。 比起尹家的黄粱灵酒,他酿出来的酒最多够甘冽,于修为无甚益处。 杨毓忻皱了皱眉,单凭酒,不足以绑住林徽末。 脑海中传来一个充满了倨傲嘲讽意味的嗓音,男女莫辨, 杨毓忻眼眸一暗。 杨毓忻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眼眸微阖,神识潜入识海之中。他识海所呈现出现了的是一片冰天雪地,半空中悬浮着一面勾勒着太乙玄纹的金边铜镜。 杨毓忻冷冷地盯着那面传说中的神器,无数冰棱拔地而起,直刺昆仑镜,大有要将镜子穿个透心凉的气势。 然而,冰棱尚未触及到镜面,只见昆仑镜嗡鸣一声,那些冰棱就一寸寸化为齑粉。 杨毓忻闷哼一声,嘴角淌下一道鲜血来。 昆仑镜上冒出氤氲的白雾来,一个穿着红底金纹长袍的身影若隐若现,五官朦朦胧胧,却是一身显贵之气。 杨毓忻的眼中浮现出真切的厌恶之色来。 大剌剌坐在昆仑镜上,男人黑发蜿蜒至地面,红色的袍袖挽至手肘。他单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接着道, 杨毓忻怒极反笑,他活这么大,除了害死了林徽末的江家人和那个白家长老以外,他从未有这般厌恶一个人,好吧,是神器。哪怕是当初给他下了蚀灵藤的魔道妖人都没让杨毓忻分给他太多的厌憎情绪,可见杨毓忻如今是多么讨厌这个据说是昆仑镜器灵的存在。 他之前不是没有本命法宝的。那是一个由曜水金精炼制出来的剑胚,金中带水,适合水冰灵根的剑修。杨毓忻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剑修,但剑乃百兵之首,是法宝中威力最大的一类武器。哪怕不是以己身为鞘,以人养剑的剑修,修真界中选择以剑为武器的法修就占了七八成。 严格地说,杨毓忻是以剑为武器的修士。 只可惜,再好的剑胚也抵不过蚀灵藤的侵蚀。不过一年的时间,他那已然达到了上品宝器的剑胚就被蚀灵藤吞噬殆尽,而紫府识海也因本命法宝损毁而塌了一半,被蚀灵藤所占据。 杨毓忻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何会回到两年前,但能够回到林徽末还活着的时候,他自是欣悦。可这昆仑镜是从何而来,他却一无所知。尤其以他如今的修为,驱动神器昆仑镜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它竟和他结契,成了他的本命法宝。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若是本命法宝是个不服管的,那馅饼里头无疑是夹着剧一毒。 最令杨毓忻难以接受的是,他这如今以成为本命法宝的昆仑镜,里头竟然还有一个器灵。 在他血脉半觉醒后,杨毓忻将蚀灵藤吞噬的真元重新取回就一举突破了元婴期。这本是一件喜事,不及而立之年就突破元婴期的修者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只要放出风声,不知有多少宗门为他抢破头。可万万没有想到,随着他修为的恢复,昆仑镜里头沉眠着器灵也醒了。 杨毓忻本是个寡淡的性子,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在意的只有一个林徽末。可以说,本命法宝存在器灵此事哪怕再不符合常理,只要这个器灵不没事总拿林徽末说事,它纵是在识海里头闹翻了天,他眼皮子也不会动一下。 可偏偏这个器灵仿佛知晓他心底唯一的柔软处,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他,肆意引爆他的火气。 杨毓忻性子虽然淡,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要不然,在林徽末遇害之后,明明他能够多用一些时日将自己的修为提得更高些,或是回到杨家,以着杨家的势力和他的地位,哪怕他不拿出任何理由,就是要江家万劫不复,江家人绝活不过第二天。而不是一恢复修为就冲去了江家屠门,不管不顾地与白盛对上。 杨毓忻怒极反笑,冷声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杨毓忻委屈自己——林徽末除外——哪怕以神器昆仑镜为本命法宝有千好万好,但冲着他总是编排林徽末,他就半点也容不得它的存在。 本命法宝绑定不易,一旦损坏或是斩断与宿主之间的联系,宿主的识海就会受到重创,就像当初因蚀灵藤吞了他的剑胚而塌了一半的紫府识海。 毁掉的紫府识海非三品仙草蕴魂草不可医治。若不是杨毓忻是半血古族,借血脉半觉醒而提炼了血脉,识海才得以修复。 杨毓忻不惧强行切断与本命法宝的契约而引起的识海重创,比起识海中存着这么一个随时可能弑主的本命法宝,他宁愿一拼。再者说,根据他所传承的记忆,古族为了完善自己的体质,不惮以天火地水锤炼肉身,更有甚者,连自毁根基之事都有,只为破而后立。 古族体质,常人无法企及,焉知古族为了完善体质,所行之事出乎常人想象。 拜蚀灵藤所赐,杨毓忻如今也算是破而后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真元,蚀灵藤吞了又吐回来,锤炼两番反而更加精纯。原本的本命法宝,曜水金精的剑胚算是彻底毁了,但里头积攒的灵气借由蚀灵藤反补回来,助杨毓忻突破至元婴。曾经的天品冰系异灵根虽然没有长回来,但伪仙胎虽然有个“伪”字,但仙胎毕竟不同于人身,这具身体没有灵根却胜过天下任何的极品灵根。对灵气的要求反而不拘于属性,修炼的速度更快了,反而需他时时压制。 于杨毓忻而言,昆仑镜对他从不是必需品,如果能够将它从识海中扔出去,纵是因此受到重创,杨毓忻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可偏偏这个昆仑镜器灵不知在想什么,明明他们两看两相厌,那个器灵就是不松口。 而且,他虽然是灵体之身,毕竟是上古神器之灵,修为竟稳稳地压着杨毓忻,令他在这段契约之中,占不到丝毫的主动权。 杨毓忻:那是他拼着自伤也想要舍弃的玩意儿,偏偏就是甩不掉! 盘腿坐在昆仑镜上的虚影懒洋洋地道, 末了,他不忘加上一句: 面对昆仑镜器灵的厚颜无耻,杨毓忻冷笑一声,懒得再跟他说一个字,甩袖就脱离了识海。 识海之中片刻的交锋,现实世界中不过须臾。 杨毓忻睁开眼睛,他抬手抹去唇边的鲜血,琥珀色的凤眸中是一片森冷杀意。 事关本命法宝的麻烦果然棘手,杨毓忻修行至今,所取得的成就抵过常人千年的苦修,却是从未听说过,本命法宝竟能够保留着器灵。 作为修者修行大道上的第一法宝,本命法宝与修者识海相连,一向是人养法宝,法宝养人,两者心神合一。 可若是本该与宿主心神合一的法宝里头有个桀骜不驯的器灵呢? 别说心神合一,若不是本命法宝与宿主的契约对那个器灵有一二牵制,杨毓忻都得防着昆仑镜里头的器灵夺舍他的身体。 杨毓忻忍不住眉头紧锁,上辈子他修为恢复的时候,可没见到识海里头有昆仑镜。 所以,这昆仑镜,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今各大一品世家,有仙器一二便是顶级门阀,神器早已成了传说中的存在,更何况,昆仑镜还是自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十大神器之一。 杨毓忻刚拭下唇边的鲜血,正憋着气在前头领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杨毓忻的林徽末似有所觉,倏地回头,正看到他拇指上的殷红。 “你怎么了?!” 林徽末的眉头拧在一起,顾不得方才被杨毓忻说得羞窘,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脉门被制,杨毓忻脸上却无丝毫异色,只纵容地看着林徽末修长的手指对着他的手腕摸了又摸。 “虚浮无力,重伤未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登时就冷了下来,林徽末刷刷刷地冲杨毓忻甩眼刀子,有些恼怒地道:“什么痊愈了,合着毒解了,又受了重伤。既然受了伤就好好修养着,到处跑什么!” 严厉又挑剔地看着杨毓忻这身云锦白衣,广袖宽袍,本就生得俊美逼人,穿着这一身锦衣,当真贵气十足,可是—— “这大冷的天,身子骨本就差,狐裘呢?怎地穿得这么单薄?!嗯?” 方才光被好友这一身贵气震住了,完全忽略了他这身衣服不足以抵御凛冽寒风这个严峻的问题。 林徽末也不是一直都怵这个好友的。在杨毓忻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时,林徽末立刻就能够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小暴脾气。 林徽末瞪着大冷天不老老实实多穿一点,明明冻得哆哆嗦嗦(?)还摆出无比优雅矜贵姿态简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代表人物的好友,一面指责,一面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一件火红色的狐裘,抖开就往杨毓忻身上披。 这件狐裘本来是他打算在他娘亲寿辰当日表孝心的,但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好友,林徽末就先贡献出这件狐裘吧。大不了,回头他再弄一身白狐裘送给他阿娘。 “阿末”杨毓忻下意识推拒了一下,且不说他如今的修为根本不惧这等普通的寒气,单是笼罩在林家的大型阵法就使得本宅内温暖如春,他又哪里用得上这件狐裘。 “不许脱!”林徽末气急败坏,“给我好好披着!” 杨毓忻的手指一顿,他看着面上写满气急败坏的林徽末,清楚地感觉到这股愤怒之下的担忧关切,杨毓忻深深地看向林徽末,唇角一挑,冲他蓦然一笑。 “好。”杨毓忻修长白皙的手指慢吞吞地系好绳结,柔声道:“都听阿末的。” 林徽末呆住了。 片刻后,林徽末怀疑地打量一下杨毓忻,话说这次主动登门的好友比起从来来要太温柔,温柔得让他不适应,还有那么一丁点,毛骨悚然。 咳,真的只是一丁点! 怀疑的念头刚冒出一点点,就听到眼前人再一次问道:“如此这般,阿末可高兴?” 这一回,林徽末真的打了个冷战。 吓得。 杨毓忻:“” 杨毓忻: 至于羮是什么,杨毓忻不是蠢货,自然明白。 杨毓忻的凤眸倏地冷了下来, 杨毓忻默默地看着林徽末,却见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黑色的桃花眼无比真诚地看着他,认真地道:“我明白,阿忻,我都明白的。” 杨毓忻:明白什么? 林徽末严肃脸:“你人都到这里了,我不会赶你回去的。正好,我娘略通医术,让她给你好好看看。” 所以,不用强迫自己用这么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的。 他承受不来。 杨毓忻:“” “末哥。”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林徽末的身后忽然传来娇娇怯怯地一声呼唤。 林徽末一愣,下意识回头,却见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裳,眉眼精致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生得一副好颜色,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光景。观其穿着打扮,再看看身后跟着的三个婢女两个婆子,一见便知她在林家的地位不低。 杨毓忻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感兴趣。 然而,林徽末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这谁啊? 这含羞带怯的模样,这娴静若水的举止,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林婉玉吗?! 她居然叫他“末哥”?! 林婉玉,林家大房正室所出的嫡女。林家多子,女儿本就少,林徽末同辈的堂兄弟有十七个,但堂姐妹只有三个,而林婉玉是三个女子中唯一一个有灵根可以修行的,被千娇万宠也不为过。以至于她的性子极为高傲,同辈兄妹看得上眼的唯有自己嫡亲的两个哥哥,似林徽末这样的,别说“末哥”,肯叫声全名都算她心情好。 现在,她竟然唤他“哥”。 林徽末下意识抬头看看天空,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古怪极了。莫不是今天的太阳其实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林婉玉今日为何对林徽末这个堂兄客气,还不是因为方才那惊鸿一瞥。 食色,性也。 不要以为只男子好色,女子也偏爱颜色好的男人。 林婉玉刚从正院请安归来,她从她娘亲那里得了一块中品灵石,正想着回院修炼,好尽早筑基,维持住这一张花容月貌,免像她那几个姑姑,要么一生徘徊在炼气期,区区百年就化为一抔黄土;要么三四十岁才筑了基,每月驻颜丹不断才堪堪维持住现在的容貌。 往日里她见到林徽末这种林家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时,冷笑一下都算是打招呼,能当没看见就当没看见。用她娘的话说,别看他们都姓林,但林徽末就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不用太关注。 或者说,纵观林家上下,谁有她娘身份尊贵! 眼见着林徽末正和一个陌生人说话,遥遥看着,林婉玉只暗自嗤笑,说不得从哪里交来的狐朋狗友,回头告诉她父亲,让她父亲治他一个行为不端。随便将阿猫阿狗往家里带的罪名来。 谁料她只多看了一眼,然后就怔住了。 长这么大,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心如鹿撞”,林婉玉算是彻底体会到了。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个林徽末素来是她看不惯的家伙。美色误人,林婉玉脑袋一晕,往日里风风火火的架势一转眼就变成了小家碧玉的羞怯,那一声“末哥”叫得那是一个心甘情愿。 林婉玉似缓实急地走到林徽末跟前,先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对面神情淡漠的杨毓忻,远远瞧着只觉得恍若谪仙,就近看着更觉容颜极盛,世上难寻。林婉玉酡红着脸,拢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才用着仿佛喘不过来气的声音小声道:“小女子林婉玉,见过公子。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末哥的朋友?” 林徽末偏头瞅了瞅大变样的林婉玉,嘴角抽了抽。 林婉玉表现得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这姑娘在寻思着什么。 而后,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杨毓忻,他说什么来着?这长相就是造孽啊。 只可惜,林婉玉是大房的掌上明珠,断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普通人。再者,就她那性子,如今温柔得跟只小白兔似的,时日久了,万一现出母老虎的本相,跟他兄弟结亲岂不是害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林徽末刚想说什么,杨毓忻就先开口了。 他的目光冷峭,淡淡道:“在下杨忻,秣陵城小小商户而已,当不起‘公子’二字。” 既然离开了杨家,对外他自然不可能用自己的本名。 不过,林徽末是唯一的例外。 林婉玉一愣,霍地抬头,商户?! 她仔细地感觉了一下,愕然发现,这位恍若谪仙一般的公子,竟然只是个普通人!这一下,林婉玉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她虽然骄纵,但并非没有分寸。哪怕她能够拼得父母疼惜,嫁给一个家世不显的人,但那人断断不能是个普通人! “你c你”林婉玉的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眼眶都红了。 杨毓忻略一颔首,看了一眼林徽末。 林徽末心领神会,忙道:“婉玉妹妹,我和阿忻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不待林婉玉回应,拽上杨毓忻就走。 林婉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小姐。”她身后的婢女小声地唤道,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婉玉。 林婉玉霍地转身,冷声道:“回惜玉阁。” 那个杨忻,应该和林徽末同龄。在这天璟大陆之上,修仙之风蔚然,每年在秣陵城招收弟子的修仙门派就不下五指之数。哪怕资质不佳,没被一品大宗门相中,但只要有灵根,小门小派也是去得的。 二十多岁没有修真,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不具备灵根。 可惜了。 林婉玉咬着嘴唇,神情抑郁。 母亲有意将她嫁回白家,林婉玉知道,也并不排斥。别看她活得张扬,但她不傻。 林家算什么,哪有她外祖白家有权有势。这世上的女子,哪个不想嫁天之骄子。白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哪怕只是一个分家,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都胜过林家百倍。 只是,林婉玉再清楚,有那么一瞬间也没能敌过小女儿怦然心动的情意。 但前提是,那个杨忻得是一个修真者。 “可惜了” 林婉玉叹了口气,长得再好,可惜是个凡人。过个几十年就年老色衰,寥寥百年就成枯骨一堆。这桩婚事,她爹娘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 紧了紧手中的灵石,林婉玉眸光锐利,她还是去修炼吧。 这一次,就看在那个杨忻的面子上,不找她爹告状了。 完全不知道一个小姑娘短短时间里百转的心思,林徽末生怕这姑娘生出什么幺蛾子,拽着杨毓忻就走。直到拐个弯,彻底走出了林婉玉视线,林徽末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慢吞吞地道:“婉玉,妹妹?” 林徽末打了个冷战,忙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那只是还她那声‘末哥’而已,林婉玉被我喊妹妹指不定得都呕呢。” 林徽末与杨毓忻相识不过三年,但极为投契。像他家里的事情,他也不瞒着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样的事他素来是做不来的。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似是不经意地道:“林婉玉,她的母亲可是出身白家?” “没错。”林徽末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大伯母有意将林婉玉嫁回白家,你” 杨毓忻失笑道:“嫁回白家就嫁回白家,与我何干。阿末,你莫不是以为我看上她了吧?”他的唇角挂着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就那么看向林徽末,仿佛他敢回一个“是”,就会造成某些无法挽回的后果。 “哎呀,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林徽末干笑,“我家兄弟是谁啊。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现在开始修真,不出五年就能够筑基!” 林徽末越说越肯定,完全没注意到好友此刻微微抽搐的嘴角。 五年才能筑基,阿末还真是“看得起”他啊。 要不是未免在身体尚未长成之前筑基,使得在元婴期之前只能够保持那等不甚成熟的躯体,以着杨毓忻当初的资质,从引气入体到筑基,根本用不上一年的时间。 说真的,杨毓忻之前从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蹉跎半生也没能筑基。 林徽末不知杨毓忻此刻心中的无言以对,他自己是越说越自信满满。他现在已经确信,阿忻之所以没能走上修真一途,定是当初有人下毒暗害所致。 说起来,他弟弟林徽真从小就特别有想法,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无理也能够辨三分。他从来就觉得他这个大哥“天真至极”,总觉得他那个小娃娃一时不看着他,他不是被其他房的堂兄弟姐妹坑,就是被善功堂发布的任务坑。 林徽末真不知道他弟弟那些念头都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歪理听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了,林徽末捉摸着,竟觉得那些歪理邪说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在当初遇到杨毓忻的时候,林徽末代入了他弟弟的思维一下,顿时就确定了他这新交的朋友就是惨在宅斗中折戟,被下毒外加赶出家族的小可怜。 是的。在杨毓忻毫不知情之下,林徽末已经给他安了一大段狗血世家恩怨情仇的身世。 按着他弟弟的逻辑,往往这些在宅斗中被炮灰了的人,要么自此一蹶不振从此杳无音讯,要么奄奄一息之时得遇贵人,形势逆转衣锦还家将坑了自己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此之谓,逆袭。 林徽末,十分自觉地给自己代入了贵人的身份。 虽然他这“贵人”当得异常狼狈,时常被“小可怜”压得死死的。好在“贵人”的心胸宽阔,哪怕数次被“小可怜”噎得无言以对,仍坚一挺地护着“小可怜”。 如今,阿忻的毒也解了,性命无忧。为了让他这兄弟重拾信心,林徽末夸起杨毓忻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然,杨毓忻能不能感受到林徽末的夸奖之意,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反正,识海中再一次传来某个阴魂不散的嘲笑声。 林徽末说得郑重其事,就差赌咒发誓,杨毓忻肯定能够五年筑基,十年金丹,百年化神,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大小美人无数,坐拥后宫三千。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杨毓忻嘴角抽眼角也跟着抽,他毫不犹豫地抬手,一巴掌糊在了林徽末的后脑勺上。 “闭嘴吧你!” 林徽末默默地闭上了嘴,对他这么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小心失去他这么好的贵人! 而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漪澜院的门口。 一直伺候林母的方嬷嬷忙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末少爷。”然后看向杨毓忻的时候就愣了一下,她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孩子。 方才还蔫了的林徽末立刻就精神了,他笑嘻嘻地将手臂往杨毓忻肩膀上一搭,介绍道:“方嬷嬷,这是杨忻,我的好兄弟。” “原来是杨公子。”方嬷嬷的褶子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快里面请,夫人正在正屋等着两位少爷呢。” 方嬷嬷的神情间有着几不可查的遗憾。杨忻,怕就是夫人方才念叨着的“阿忻”了。本以为是个美娇娥,结果,的确够美了,整个秣陵都找不出能比他更美的,偏偏就是个男人。 好兄弟啊,怕是夫人一开始就想多了。 方嬷嬷不想承认,当初想多了的不只夫人一个。 方嬷嬷正要将人往屋子里引,一个欢快的声音就在三人身后响起。 “哥!” 这一声“哥”,叫得可比方才林婉玉叫得真诚欢快许多。 琥珀色的凤眸暗了暗,隐约浮起一丝红色。 那是,阿末的弟弟。 林徽真。 虽然以着杨毓忻的通透,哪里会不知道,纵是没有林徽真在天海小秘境那一出,江家早早就勾搭上了那个白盛,一早就有独霸秣陵资源的念头。只是,想到当时的情景,杨毓忻的气息仍是有一瞬间的紊乱。 杀了他当初害死阿末的人,无论是江家还是白家长老,他都杀了个干净。唯有这个林徽真,自天海小秘境后就不见踪影,不过苟且偷生之辈! 他该死,因为,林徽末是因他而死! “真真,快过来。”林徽末看到弟弟笑得开怀,“大哥给你引荐一位兄长。” 听到林徽末的话,杨毓忻眸中的血色缓缓褪去,只余平静, 林徽末有多疼这个亲弟弟,没有人比杨毓忻更清楚。虽然林徽真十分碍眼,虽然他下手能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但他若死了,只会惹得林徽末为他伤怀。 只要林徽末还在乎这个弟弟,他就不会动他分毫。 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其实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但小动物的敏锐直觉还是让林徽真打了个冷战。奔向他亲亲大哥的脚步一顿,林徽真摸了摸后颈,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真真?” “啊?哦。”林徽真暗骂自己想太多,距离剧情还有两年的时间,更何况他在林家本宅内,安全还是有一些保障的。 于是,他乐颠颠地跑到林徽末的面前,又响亮亮地叫了一声“大哥”。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披着火红色狐裘的背影。 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九,外头还冷得很,但林家本宅内可谓是温暖如春,就这么披着狐裘好吗?不热吗? 这习惯,还真像是《仙道至尊》中后期出现的那位反派一ss,魔尊魇皇啊。 林徽真心中感慨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魔尊魇皇,魔界四道两盟共主,万年来第一个一统正魔道和邪魔道的尊主,初露面的时候已经是渡劫期的大能,姓名不详,与正道第一人天华门太上长老离祁真人是修真界唯二的渡劫期。 离祁真人,就是男主的师尊。中期被魔道算计,屠杀了无数正道修士后消失无踪。 在这部小说中,魔尊魇皇的出场不多,但关键点上总是有着他的出现,十足的幕后b一ss形象。着墨不多,却是公认的本书第一美人,颜值突破天际。 谁叫作者在描写第一女主,天华门门主的掌上明珠微清珣的时候,那是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长篇累牍,恨不能将微清珣描写成九重天上的神女,完美得没朋友。而当描写这位魔界尊主的时候,只一句就将他推到了神坛之上。 原文是这样的—— “微清珣虽有是人间难得的姝色,但在那个身穿火红色狐裘的男子面前,却如皓月之下的萤火之光,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啊不值一提,第一女主碾压了大半部小说各种款式女配的颜值,到了魔尊这里就成了不值一提,可见魔尊得帅到多惊天地泣鬼神。 只一点让无数读者无语的是,魔尊出场,不管是冰天雪地还是温暖如春,长年火红色狐裘不变,也不知道他和红狐狸有什么仇。哪怕无数读者叫嚣着,让作者大大给人家魔尊换件装备,作者依旧如故,从开始到最后,坚持狐裘不变。 林徽真坚信,魔尊十有八一九是个绒毛控。 不过说起来,好好一个bg小清新种马文,写这么一个颜值碾压所有妹子的魔尊做什么?多少官配粉都倒戈在魔尊脚下,跪求主角收拾收拾嫁到魔宫去一想到自己现在就是主角,林徽真就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可是个笔直笔直的男主角。 呸,他怎么想到这里来了! 啪啪两下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边去,林徽真专心跟大哥见朋友。 平日里他大哥虽然大剌剌的,但经过他的培养(??),他大哥该有的警惕戒备心一点也不少。这么多年,大哥一直在外头闯荡,肯定认识朋友一二,但能让他带回家的,这位是第一个。 好吧,这次是杨毓忻自己主动上门来的。 不过,前段时间,林徽末确实邀请过他,只是杨毓忻自己没有应下而已。 这个时间点,杨毓忻对林徽末无疑是有几分看重的,但远没有两年后的程度深。最多会在他来的时候招待他一坛子美酒,再多的就没有了。 但如今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敛去眸中的冷意,杨毓忻转过身,只像平日里那般,神情淡淡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林徽真卡壳了。 林徽真傻乎乎地看着杨毓忻,脑里疯狂地刷着屏—— 啊啊啊,快来看神仙啊。 修真界无丑人,除非是自己作的。 且不说修者碎丹成婴的时候有一次改形易貌的机会,单是每日修炼的时候,灵气反复冲刷着体内的经脉,伐经洗髓,渐渐排除体内的污垢杂质,最起码保证了皮肤的白皙细嫩。再糟糕的底子,若是有一身白皙的皮肤,最起码也耐看。 但如眼前这般盛极的容貌,林徽真两生两世却是第一次见到。 林徽真:可恶,竟然比小爷还好看! 这不科学! 话说,在这修真界,还讲究什么科学。 林徽真有些傻眼,忽然,他感觉到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禁一哆嗦,立刻从怔楞状态脱离出来。 幸好他是笔直笔直的汉子。 林徽真庆幸。 林徽末“啧啧”两声,看着弟弟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手臂一伸,大剌剌地往杨毓忻肩膀上一搭,只相差了半个头的身高让他做这个动作时没有太多的违和感。 他看着自己的傻弟弟,神情间带着关怀,道:“这是你哥我的好兄弟,杨忻。”他自然知道杨毓忻才是真名,但只要杨毓忻不主动提及,他就不会对旁人透露半个字。 按照一贯的套路,接下来肯定就是让林徽真叫杨毓忻一声“哥”。但杨毓忻他还不了解吗。他那性格压根不是稀罕弟弟的人,但称呼阁下公子,未免有些见外。 正林徽末思索着能用上什么字眼,杨毓忻就开口道:“你是阿末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杨哥’便好。” 对,阿末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 林徽末扭头冲杨毓忻一笑,他就喜欢阿忻跟他不见外。 没有错,他弟弟也是阿忻的弟弟,娘也能分一半给他! 旋即看向林徽真,等着他弟弟上道叫哥。 谁知道,往日里百精百灵的林徽真此刻就像是一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杨毓忻。 此刻,他的脑袋里不断回响碰撞着“杨忻”二字,仿佛有什么惨烈的真相就那么糊在了他的脸上。 哪怕这世上有无数个姓杨的,碰巧叫忻的也不会少,可帅到这么惨绝人寰还穿着火红色狐裘的男人,能有几个?! 哪怕修真界中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魔尊姓甚名谁,就连一个魇皇都是因他的行事手段太过酷烈,如同给天璟大陆蒙上的梦魇,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号。但站在上帝视角上,看过最新更新的那第四百九十章,魔尊的名讳就不再是秘密。 彼时,正是正道发现魔尊正在谋划一个足能够颠覆整个天下的阴谋。未免苍生涂炭,正道一门二宗三派四家联合无数大小宗门围攻魔域,被推举为首领的就是主角。 大乘后期修为,那时的主角已然代替了离祁真人,成为正道第一人。 动手之前,主角发现杨家家主杨天正鬼鬼祟祟地摸出了营地。靠着仙府的隐蔽,主角跟了上去,发现杨家家主私见的人竟然是魔尊。 他管魔尊叫“孽子”,让他收手,见他不听,气急了就管他叫“杨毓忻”。 结果,魔尊理都没理他,转身就走,远远扔下一句“杨毓忻已死,活着的只是杨忻罢了。” 明明是贯穿小说后半部分的灵魂人物大反派,直到快完结的时候才爆了名字。 可怜林徽真看到了最后一章,最后一句,就是这么一句“活着的是杨忻”。本来就莫名其妙地针对这部小说过目不忘,更何况还是他看到的最后一章更新,能不印象深刻吗! 现在,就有一个杨忻站在他的面前,帅得惊天地泣鬼神,还披着血红血红好像拿血染出来的狐裘。林徽真此刻深深地希望谁能给他一巴掌,怒斥他想太多。 林徽真的腿肚子在哆嗦。 他就是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而已,上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跟着同学偷摸去了次酒吧,回头就被他老妈一顿胖揍。如今就这么直面大魔王,他心里虚啊。 他承认,他就是个废柴,当不起这个主角。 于是,别说林徽末,就连打心底讨厌林徽真的杨毓忻都一脸莫名地看着这个也就堪堪到他肩膀的小少年扁着嘴,眼眶都红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放声大哭起来。 杨毓忻:这个林徽真什么毛病? 林徽末吓了一跳,他弟弟是怎么了这是。他忙走到林徽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急声道:“真真,阿真,真弟,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林徽宝?!” 林徽末捏拳头,他都偷摸揍过那个小胖子一回了,他怎么还不知死活地找他家真真的麻烦! 看来一遍不行,只能再揍一遍。 林家四房正院里,正在翘着二郎腿啃鸡腿,体态丰腴得有些过了头的少年忽然打了个喷嚏,手一哆嗦,喷香的鸡腿就掉在了地上。他搓了搓肉呼呼的手臂,嘟囔道:“奇怪,好像感觉到一股杀气。” 此时,漪澜院外。 “呜哇!”林徽真一头扑进了自家哥哥的怀里,眼泪鼻涕糊了林徽末一衣襟。 清楚地感觉到胸前的湿润,林徽末:“” 林徽末:这也就是亲弟弟,不然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他看了看林徽真紧抱着他家阿末腰际的手臂,缓缓开口道:“若是阿真觉得有什么委屈,不妨说出来,自有阿末和我为你做主。” 杨毓忻:只要将爪子松开,想要什么都没有问题! “没c没委屈。”心惊胆战地扑到亲哥怀里泪雨滂泼一通,杨毓忻清冷的声音一入耳,林徽真陡然想起大魔王和他亲哥方才一副哥俩好地站在一起,勾肩搭背相视一笑 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大魔王不是为了什么仙器神器才在这里出现的——话说林家根本没那么高档的玩意儿,满打满算最值钱的兴许就是老祖手上的那把上品法器,白给大魔王都不稀罕——林家上下,应该是安全的吧? 那一刻,林徽真觉得自己丢脸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要不是不想更丢人,他真想就这么埋在他哥的衣襟里,等眼睛的红彤彤褪下了再抬头。但想到一旁站着的九成可能就是大魔王,林徽真抬手抹了一把脸,越过他哥的肩膀,偷偷瞄了一下杨毓忻。 方才对其容貌的惊叹早已被代换成了对《仙道至尊》一书中魔尊魇皇“丰功伟绩”的惧怕。 见他眸光冷冷,瞟向他的目光里似乎带着让他直哆嗦的寒意,林徽真咽了口吐沫,下意识退出了他哥的怀抱。他小心翼翼地往那里一戳,心底的胆战心惊是不敢表现出半点,只可惜附近没有镜子让他瞅瞅自己的演技如何。他干巴巴地冲杨毓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竭力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来。 “我c我没有委屈。”剧情未开始就被终极一ss登堂入室,哪个主角比他惨。 “我只是,太高兴了。”林徽真心中泪流满面,“我哥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交到几个朋友,出门在外我总是忍不住担心。如今c如今有杨c杨哥在我哥身边,我就放心了。” 说到最后,林徽真的声音又带上小抖音了。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他弟这表情,不像是放心啊。 话说,他弟的胆子明明贼大,虽然阿忻的气势冷了些,可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啊。 看着仿佛又快要哭出来的弟弟,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睁着眼睛就认下了他弟弟的话。 “没错没错,真真你就放心好了。” 杨毓忻挑了挑嘴角,哪怕林徽真分明是在胡扯一通,但他听在耳中,方才阿末被他抱住时的怒火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这个林徽真,也不是没什么可取之处嘛。 杨毓忻略一颔首,道:“客气了。我自当与阿末相互照应,这一点就不用阿真费心了。” 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将阿末留给他一个人。 林徽真拼命点头:“好的好的。”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心塞。 他弟从小到大,在他面前都没有这么老实过啊。 林徽末好好的一身衣服糊上满衣襟的鼻涕眼泪,初始他见林徽真哭得惨兮兮,心疼了也就没说什么。如今见他弟弟恢复过来,林徽末低头瞅了瞅黏糊糊的衣襟,他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林徽真几个暴栗。 林徽真嗷嗷两声,捂着额头一脸的委屈。放在平时他就要撒娇撒泼了,但大魔王就站在旁边,他只敢用红彤彤的眼睛盯着他哥,看得林徽末无奈扶额。 一旁的方嬷嬷看得一头雾水,她被小主人的眼泪骇地一激灵,以为小主人在族里学堂受了委屈,心疼极了。但转头小主人给了这样一个理由,方嬷嬷不禁心道自己果然是老了,然后告一声罪,转头往后厨去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膳的时间了,她还是去后厨督促一下吧。 林徽真堪堪收拾好的心情在他哥回房换衣服,招待杨毓忻的任务暂时压在他肩上的时候又乱成一团。尤其在他发现他哥人一走,大魔王身上那些微的柔和消失得干干净净,明明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他这边,林徽真就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如刀,慢悠悠地在他的咽喉要害处转悠。 糟糕,腿又要软了。 林徽真艰难地咽了口吐沫。 打破这片静谧,吓得林徽真险些蹦起来的,是杨毓忻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认得我。” 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林徽真差点又哭出来,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抖着声音道:“没c没有!” “呵”杨毓忻轻哼一声,不语。 林徽真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什么叫“欲盖弥彰”,这就是了。他怎么这么蠢,这么蠢! “你不必害怕。”杨毓忻瞥了一眼林徽真,虽然是同胞兄弟,但两人的眉眼只有三分相似。但只这三分相似,杨毓忻就看不惯林徽真露出像是受惊兔子似的神情来。 杨毓忻对林徽真的了解并不多,两辈子,今日他是第一次见到林徽真。但林徽末没少在杨毓忻面前念叨他这弟弟,说起他干出的糗事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久而久之,杨毓忻对林徽真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今日一见,唔,有些惊诧。毕竟,在阿末口中,他那弟弟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性格。 说来也不是林徽真胆子小,实在是《仙道至尊》一书中,魔尊魇皇的“丰功伟绩”可谓是罄竹难书。那种大反派,在不危及己身的时候萌一萌也就罢了,真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想攻略的都是嫌命长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有多远躲多远,千万别被那人记上。 眉头微微皱了皱,杨毓忻淡淡道:“你是阿末的弟弟,单在这一层关系上,只要你没有对不起阿末,我就不会动你。” 林徽真一愣,啥?对不起他哥? “我怎么可能对不起我哥!”林徽真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说他胆子小,他认了。说他会对不起他哥,开什么玩笑! “那不就结了。”杨毓忻瞥了一眼强压怒火的林徽真,“我不会对你下手,你不用这么害怕。” 说起来,在他未中蚀灵藤的时候,在修真界亦是小有名声,似乎是被人称作冰魄剑君。他行事虽算不上中规中矩,但杀人夺宝动辄以势压人之事从未干过。并非他爱惜羽毛,只是不屑此等行事。但没有想到,他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在外的名声原竟是如此之差,只猜出了他的身份就让林徽真胆战心惊。 识海中,再次传来某器灵恼人的嗤笑声。 杨毓忻面无表情。 而林徽真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说,他那颗因为见到可怕人物而七上八下的心,却是真真正正地落在了实地上。 《仙道至尊》鉴定过的,魔尊魇皇的行事手段虽然酷烈,但为人重诺,言出必行。 揉了揉心口,这危机感褪去了一大半,林徽真的好奇心就冒头了。 林徽真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道:“您尊上您怎么会在秣陵呢?” 尊上? 杨毓忻眼神微动,他确定,这个小子可能弄错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徽真,道:“我怎么不能在秣陵。” 林徽真一个激灵,慌忙摆手,道:“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c只是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毕竟,尊上您贵人事忙,秣陵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连个像样的灵脉也没有,实在不知道这里有哪里吸引了您的注意。” 魔尊啊,这么大的人物难道不应该坐镇魔宫,谋划着如何压正道一头,抢地盘抢宝贝吗? 难道 林徽真心中悚然,难道真跟他猜的那样,秣陵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其实藏着大宝贝,让这位魔尊大大都心动不已,亲自来这里夺宝? “没错。” 林徽真霍地看向杨毓忻,原来他方才胡思乱想的时候不小心念叨出声了,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魔王竟回了他一个肯定答案。 林徽真一脸懵逼地看向杨毓忻。 杨毓忻深深地看向换好衣裳正向他们走来的林徽末。一身天蓝色劲装,勾勒出流畅而结实的身体线条。修真之人自认高人一等,从来看不起凡世的江湖武者。但林徽末却自小对江湖武林抱有向往,使他在修炼之余很是认真地琢磨武者的武功秘籍,每日练刀不缀。如此,使得他的身体颀长挺拔,既不似一般武者肌肉遒劲,又不像普通修者,虽然身体强韧但看上去异常文弱。 抱在怀里的手感,相当不错。 杨毓忻的眼底依稀闪过笑意,他的嘴唇不动,却以着唯有身旁林徽真才能够听到的声音,缓声道:“这秣陵,确实有我觊觎不已的宝贝,需得时时看着,然后” “得到他!” 换好了衣裳,林徽末带着杨毓忻见了林母。 见到来人不是自己期待的姑娘,林母抚摸着腕上翡翠镯子的动作一顿,一双和林徽末像极了的美眸怔了怔。 杨毓忻不以为杵,只向林母揖了一礼,温声道:“在下杨毓忻,见过伯母。”声音虽然清冷,但语调却是柔和。 林母那点小失望,早在看清了杨毓忻相貌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连连道:“你就是阿忻吧。果然是人中龙凤,我那个傻儿子你就多担待些吧。” 杨毓忻唇角勾着浅笑,道:“伯母说笑了。” 不得不说,杨毓忻虽然性子冷,看上去不通人情。但只要他真心想要讨好谁,只需要稍微柔和面上的神情就能让别人心生好感。 这就是一副好皮囊带来的便利了。 林徽末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往日里冷冷淡淡的好友跟母亲大人相谈甚欢。看自家娘亲仿佛年轻了二十岁,那叫一个笑靥如花,一双美眸看着杨毓忻带着的亲近劲儿直接胜过了他这个亲生儿子。林徽末恍然意识到,他从前担心阿忻性子太冷找不到姑娘什么的,完全是瞎操心。 看看这个将自家娘亲哄得笑语不断的俊美青年吧,只要他有心,什么样的姑娘虏获不得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林徽末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却不知自己身旁的弟弟所经受的惊讶远胜于他,简直就是惊骇了。 传说中脾气冷淡谁的面子都不给动辄杀人屠城的魔尊大人在哪里? 这个哄得他娘笑声不断的小白脸是谁是谁是谁!! 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能让魔尊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位修为仅在筑基后期的修士? 林徽真神思不属地坐在一旁,他方才过了一遍主角相关资料,真的没有发现主角他家跟什么大宝贝有关。但他没有气馁,魔尊说出的话必然有他的深意。于是,林徽真开始根据自己当年看过的修真小说,推测这林家上下究竟有什么能够当做蒙尘的宝贝。 是林家大门口的那头石狮子,还是林家祠堂的某张蒲团? 林徽真的思想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而林母这边,她是真心喜欢这个披着火红狐裘的青年。 首先他的长相就深得她心,比起那两个一听她念叨就跑得比谁都快的臭小子,杨毓忻这种长相好,无论她说什么都能够认真倾听,并提出看法一二的青年,哪怕不理解也绝不敷衍的模样,简直讨喜到了心坎儿上。 就在林母对杨毓忻的好感度不断上升的时候,杨毓忻的手指抚过右手上的纳戒,一旁的桌案上就出现了一红一黑两个盒子。 杨毓忻双手捧着红檀木盒子递给林母,缓声道:“初次登门,小小心意,还请伯母笑纳。” 林母笑盈盈地拍了拍杨毓忻的手,嗔道:“来家里送什么礼物,阿忻你就是太见外了。” 杨毓忻浅笑不语。 林徽真捧着他那份礼物,只觉得自己捧着的是个烫手山芋。 魔尊送你的礼物,敢收吗?你敢收敢收敢收吗?! 貌似不收的后果更加可怕。 林徽真:这一天吓上几回,他觉得自己要英年早逝了。 林徽末凑过去,一手搭在杨毓忻的肩膀上,一脸的幽怨。 “我呢我呢,阿忻你简直偏心。”林徽末一脸控诉地看着好友,“你忘了,是谁在你孤独寂寞冷的时候陪你喝酒到天亮?是谁在你三餐不继的时候上门催你勿忘餐饭,是谁” “是你是你都是你。”杨毓忻唇角微勾,不待林徽末细数自己对他做出的贡献,缓声道:“是你挖了我埋在梅树底下的酒,喝得一干二净。是你在我不想用饭的时候用吃光所有饭菜的行为来提醒我该吃饭了。是你” “停停停!”林徽末俊脸通红,义正言辞地瞪着杨毓忻,严肃道:“不许在我娘面前败坏我的形象!” 杨毓忻略一颔首,耸了耸肩。 林徽末:“” “噗嗤。”林母以手掩唇,笑得眉眼弯弯,花枝乱颤。 哎呦,她这皮猴子似的大儿子呦,总算碰到个克星了。 林徽真林徽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喵呜喵呜。” 堂内的笑语声引来了某只体重超标的橘猫。它踩着猫步走过来,一双黄莹莹的猫眼在见到堂中身披火红狐裘的男子时,顿时就是一亮。它忙跑到颠颠跑过去,刚想蹭一蹭美人的时候,美人淡淡的一瞥顿时就令橘猫僵住了身子。 “呦,榛子来了。”林母俯身将橘色胖猫抱了起来。 榛子老老实实地坐在林母的怀里,可怜巴巴地仰着头看向杨毓忻,惨兮兮地“咪呜”一声。 林徽真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一向看不顺眼的橘猫。瞅着它有色心没色胆的蠢像,要是平常,他一定大肆嘲笑一番。但眼下橘猫色心的对象是魔尊,林徽真就默默闭紧了嘴巴,安静如鸡地捧着魔尊送他的见面礼,动也不动。 林母笑着举了举榛子的胖爪,对杨毓忻道:“这是榛子。” 杨毓忻微微颔首,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橘猫的脑门,“很有灵性。” “咪呜~~”橘猫榛子顿时做幸福状躺倒在林母的怀里,猫眼微眯。 “啧啧。”林徽末摇了摇头,感慨道:“真是作孽啊,连一只猫都没有办法幸免。” “胡说什么呢。”林母嗔了大儿子一眼,复又看向冷冷淡淡但异常合眼缘的杨毓忻,只觉得越看越喜欢。摸了摸榛子的脑袋,林母抿了下嘴唇,下了决心。 抬手撸下腕上的翡翠镯子,林母将镯子往杨毓忻手上放,道:“伯母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镯子是你伯父生前赠予伯母的定情信物,我本想将这镯子当做传家宝传给长媳。阿忻,你与阿末情同兄弟,这镯子你收着,日后给你媳”妇。 林母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个容颜极盛的青年直接将那只镯子套在手腕上。 修者日日受灵气冲刷经脉,体质本就远胜于常人。如今杨毓忻成就元婴,还觉醒了伪仙胎,一身筋骨有如冰雕雪塑,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哪怕套着女子的饰物,却也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衬得腕骨有如上好的艺术品,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母:“” 杨毓忻弯了弯唇角,道:“很好看。”顿了一下,“多谢伯母。” 林母:“你喜欢就好。” 林徽末摸了摸下颌,道:“倒没有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玩意儿。” 原本有些发懵的林母顿时横了林徽末一眼,“什么叫做这玩意儿。这是你爹送给娘的定情信物!” “是是。”林徽末连连摆手,“娘您说的是。您的翡翠镯子冰清玉莹,一看就不是凡品,爹他果然好眼光。哎呀,阿忻,你媳妇日后有福了。” 林母抬手轻点林徽末的额头,“调皮。” 杨毓忻淡然颔首,道:“那是自然。” 林徽真则呆呆地看着魔尊将戴着镯子的手腕拢在袖中,难道藏在林家的宝贝,就是他娘刚刚送出去的翡翠镯子? 林徽真死鱼眼,这究竟什么鬼! 接连的打击让林徽真越发恍惚起来。 而他的异常,显然引起了母亲和兄长的注意。 林母有些诧异地看着自进屋开始就沉默是金的小儿子,疑惑地道:“阿真今日为何如此安静,为娘都有些不适应了。” 突然被点了名,林徽真一僵。而后抬头,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林母身旁坐着的杨毓忻,佯作平淡地道:“什c什么安静啊,娘,您说得儿子平日里多闹腾似的。” 林徽末笑嘻嘻地看着小弟,“可不就是一刻不得闲的皮猴子吗。” 林徽真不说话,只默默地盯着自家大哥。 大哥,你行。你有魔尊当靠山,小弟我忍! 虽然林徽真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要谨慎,这个魔尊不好惹,一个弄不好,他小命不保,林家可能就要提前玩完。但穿越前,他也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每日除了学习就是看看小说打打游戏。而穿越后,十四年来,哪怕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但他没有太多的代入感啊。他哥是个护犊子的,以至于他修炼至今,炼气六层,别说外出历练,他连只鸡都没有杀过。 显然,他哥也清楚这样下去不行,定下十五岁生辰之后带他去一趟燎荒山脉,借此机会宰几只妖兽来找找手感。 但那些不是重点。 关键是,林徽真那一张小脸,完全没能将心底的心理活动掩藏得好好的,反而如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将自己心底的不安焦躁反映出来,令在座的林母和林徽末大皱其眉,又一次琢磨起来,是不是学堂里头有人欺负了自家小幺。 杨毓忻眼睫微垂,啧,应该怎么说呢。不小心欺负了那个小子的人,就坐在这里呢。 杨毓忻觉得,那小子可能认错了人。 不过想想当初林徽真引出来的事情,看在他是阿末的弟弟,他不动他。但让他胆战心惊一阵,却是可以有的。 杨毓忻身上有伤的事情,借着林徽末的口,林母知道了。当下她一诊脉,眉头就拧了起来,嗔怒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死撑的性子还跟徽末那个臭小子一个德性。” 林徽真霍地抬头,惊骇欲绝地看着自家娘亲。只见他家美人娘亲抬手就轻点了杨毓忻额头一记,神情间透着亲昵的嗔怪。 林徽真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站起了身。 屋内三人立刻看向林徽真,自家娘亲和兄长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疑惑地看向他。 杨毓忻神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而后认真地冲林母道:“此事是我疏忽,让伯母担心了。” 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儿子,复又看向杨毓忻,道:“你知道就好。我看这样吧,伯母略通些医术,若是阿忻不嫌弃,不妨小住几日,好好为你调理一番。” 连自己身体都疏忽了,林母本想斥责他不爱惜身体,忽然想起儿子之前告诉她,杨毓忻是孤身住在秣陵,不止没有亲眷,连个知冷暖的人也没有,心中怜惜之情大起,不禁开口挽留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林徽末也点了点头,道:“是啊是啊,你就放心住在这里,让娘好好给你调理一下身体。你我兄弟也好秉烛夜谈抵足而”林徽末卡壳,他忽地想起这几天他为何不敢登门蹭饭。抵足而眠,可千万别恼了阿忻再将他踹下床才好。 林徽末尴尬一笑,断然改口道:“我那院子有两间客房,回头收拾一下”话没说完,林徽末一看杨毓忻清清冷冷看过来的眉眼,挠了挠脸颊,“我去住,阿忻你就住我的房间就好。” 杨毓忻垂下眼,缓缓道:“我还不至于干出这等以客为主的混账事。”瞥了林徽末一眼,“抵足而眠,很好。” 林徽末默默地擦了擦嘴角,他发誓,一定不会干出有损形象的事情,比如说,淌口水。 三言两语,杨毓忻暂住林家之事就定了下来。 林徽真懵住了,下意识开口道:“等c等等!” 开什么玩笑啊,让魔尊住进林家,这不是引狼入室开门揖盗吗! 虽然以着林家的实力,即使反抗小胳膊也别不过大腿,但是,真的不挣扎一下吗? 再一次引起屋内三人的注视,林徽真心中无语泪流,尤其是魔尊大人的目光。他默默咽下了反对,干巴巴地道:“我去找方嬷嬷准备一应物品。” 杨毓忻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徽真,看得他又抖了抖,方道:“多谢阿真了。” “不敢不敢。”林徽真连连摆手,同手同脚地走出正堂。 还没有走远,林徽真就听到屋内杨毓忻宛如叹息一般道:“阿真似乎对我,有些看法。” 没听到屋内他人的回应,正坚一挺地向远处走去的林徽真一听,腿当即就是一软。 魔尊大大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哎呦,那小子兴许是吃醋了吧。”林母不觉得自己小儿子会不喜欢杨毓忻,要知道,他们母子俩在某些方面可是像极了。只要杨毓忻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单冲着这张脸,他们对他的初始好感都是满满的。 林母笑盈盈地道:“那小子一向跟他哥关系好,如今见到了阿末与你关系好,别看嘴上不说,心里头一定醋得很。” 林徽末倏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折扇,刷地展开扇了扇,做深沉状:“如此看来,在下还真是罪孽深重啊。” “贫嘴。”林母抬手戳了一下林徽末的眉心,笑着道。 杨毓忻亦弯了弯嘴角,缓声道:“看来,我要对阿真好一些。如此,才能够解了他兄长被夺的憋闷。” “哈哈哈。” 屋子里顿时笑声不断,徒留林徽真一人在外,脸色青了白,白了黑。 我吃醋? 开什么玩笑! 我是担心你们的安危啊,我的娘,我的哥! 在林母的做主下,杨毓忻顺利地住进了林徽末的卧室。杨毓忻是一派自在,反倒是林徽末,一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尴尬事,他就想转头到他弟弟的卧室里打个地铺过夜。 林徽真:哥,亲哥,您可别害我。 林徽末那坐立不安的样子,杨毓忻一看就知道他心里不自在。他慢条斯理地解下身上的狐裘,似是不经意地问道:“阿忻,你准备入哪个门派修行?” 天璟大陆的修行之风虽然蔚然,但等级差异太过鲜明。如林家这等小世家根本没有养出一位金丹修士的底蕴,于是,他们引气入体后选择的门派师长就显得至关重要。林家大房的地位之所以无可撼动,与林家长房当家是九夷宗一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有着直接关系。 修真界这种地方,既讲究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又拼宗门师长家族底蕴。一般只要被大宗门看上,在家族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 只是,修仙问道讲究资质,大宗门入门要求严苛,灵根悟性缺一不可。万剑宗对灵根要求倒是不高,只要能过了入门三试,纵是废灵根都能收入门墙。但万剑宗的入门三试同时是出了名的血腥,每年死在入门三试的人不计其数。 林徽末是三系灵根,灵根品质中等,但悟性却是极高。他十二岁的时候从家族藏书阁里扒拉出一部残破的刀法秘籍,一边练一边补,如今竟练出了一丝刀意。 刀意如同剑意,没有练出这一缕真意,就算不得真正的剑修刀客。林徽末能以筑基修为就刀意入门,其悟性不可谓不高。哪怕灵根品质不高,单这一缕刀意就能够成为前往大宗门的通行证。 “再等等。”林徽末挠了挠头,他对于求仙问道的心并没有多执着,他更喜爱的是逍遥度日。许是因为如此,他反而能在二十出头就将刀练得入门,一缕刀意远胜他人数百年的苦功。 只是他如今不自知罢了。 “阿末心有顾虑?”杨毓忻挑眉道。 林徽末倒没有瞒他,坦然道:“我准备在真真筑基之后前往天刀门拜师。” “天刀门?”杨毓忻的神情刹那间有些迷茫,这是什么门派? 反而是他识海中的昆仑镜器灵开了口,道: 杨毓忻默了一下,他身为杨家少主,正道天骄,所接触的修者无不是一品宗门的嫡传弟子,再不济也是二品宗门,天刀门这等一表三千里的九夷宗依附小派,他自然无从知晓。 林徽末托着下颌,道:“我从前在燎荒山脉做任务的时候遇到过天刀门的弟子,与她交流过用刀心得。她说,我挺适合入天刀门的。咳,当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哦?”杨毓忻琥珀色的凤眸暗了暗,幽幽道:“这么说,阿末很欣赏那人了?” 林徽末老实点头,感慨道:“那人,确实难得。”遥想当初种种,林徽末心下感慨万分。 屋内的烛火忽地一颤,林徽末打了个冷战,他搓了搓手臂,皱眉道:“奇怪,哪里来的寒意?”说好修者不畏惧寒暑变化呢,这么一阵小冷风就让他哆嗦了一下,一定是错觉吧? 林徽末扭头看向杨毓忻,关切地道:“阿忻,你冷吗?” 杨毓忻缓缓摇头。 林徽末:那就是他的错觉了。 杨毓忻解下狐裘开始脱外袍,口中道:“今年恰是天华门广收门徒之年,不如去那里碰碰运气。天刀门或许脾性仿佛,但大宗门有着的底蕴,不是区区一个五品宗门能够比拟的。” 天华门,天刀门,别看只差了一个字,在修真界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天华门”林徽末迟疑了一下,“今年?” 林徽末语气中的迟疑太过明显,背对着他正在解衣裳的杨毓忻神情微冷,唇角也拉平了,淡淡道:“天华门和九夷宗同是一品宗门,而天华门这些年的势头虽不及以往,但它仍是道门之首,更有一位正道魁首的太上长老。你若是能入天华门,哪怕只是内门弟子,伯母在林家的日子亦不会难过。” 林徽真抿了下嘴角,他是金火木三系灵根,金粗火细木细,虽然比不过天灵根和地灵根,但修行一道,天赋虽然重要却并非绝对。如今纵横天璟大世界的大能有天灵根的修士,亦不乏三系驳杂的修士。只要找对了功一法,有恒心有毅力,未来如何还真是难说。 而且,三系灵根能在而立之前筑基,已经证明了他悟性不错。哪怕入了大宗门,成不了秘传或是宗室弟子,混个内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杨毓忻说的不错,只要他成了天华门弟子,找一个至少金丹期的师尊,看在他师尊的份上,他母亲和小弟在林家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只是,他若人在天华门,天高皇帝远,林家发生什么事他根本无从知晓,若是有个万一他就只剩娘和小弟两个亲人了。 林家这些年虽然至多只是无视他们,并没有作践,但这是不曾触及其利益的前提下。若是他们挡了谁的路,纵是有老祖“血亲不得相残”的禁令也没有什么用。想要一个人死,手段有百种千种,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 这些年,他一直在既不碍眼又不至泯然众人之间把持着分寸,若不是小弟年纪渐长,善功堂的一些任务不到筑基根本没有办法接,他本想拖到三十岁的时候再筑基来着。 三十筑基没有什么不好。那个年纪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还能够反复夯实基础,一举两得。 长长地叹了口气,林徽末摆了摆手,道:“我这边还需要再想想。”看向杨毓忻,“阿忻你先去,我之后”话没说完,林徽末的眼睛蓦地瞪得溜圆。他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忍不住大声道:“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杨毓忻扫了一眼自己如今的打扮,“夜深了,自然要就寝了。如此这般,很奇怪吗?” “没。”林徽末的目光躲闪。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哪怕就寝,里衣也不至于扒到只剩下一条底裤好吗。 游离的目光不自觉往杨毓忻那里瞥,唔,身材真好。完全就是小弟形容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是那种肌肉遒劲的大块头,但八块腹肌却是真材实料的。 啧,还挺好看的。 “我以为,你已经看习惯了才是。”杨毓忻神情淡淡地道。 林徽末:“!!!” 抹了一把脸,林徽末艰难地道:“阿忻,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我明白的。”杨毓忻对林徽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唇角只是清浅的弧度却足够惊艳,让笔直如林徽末都晃了下神。 “你只是怕我受了寒气,所以扒光了我的衣服。”杨毓忻缓缓重复道,“我都明白。” 林徽末:不,我觉得你不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坐在床边,抬手解下头上玉冠,黑发披散下来。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你是准备站到天亮吗?” 林徽末:我可以吗? 顶着自家好友似有似无的打量视线,林徽末快速将身上衣服一扒,故作镇定地上床,躺下之前,他很认真地看向杨毓忻,道:“事先说好,要是要是晚上发生点什么事情,不许对那红尘醉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是的,哪怕他已预示到了明早的惨状,他第一个想起的还是心爱的美酒。 这世上,唯有美酒与美食不可辜负。 杨毓忻倏地冷下脸,寒声道:“再废话,待我回去就将所有的红尘醉都倒了。” 林徽末默默闭上嘴,往床上一躺,不忘扯过点被子盖在身上,暗暗嘀咕:小弟不是让人准备了日常用品吗,为什么没有再准备出一套被褥呢? 算了,将就一个晚上,明天再说吧。 对杨毓忻怀着极高的信任,林徽末哪怕担心着自己睡熟了之后干出某些大事——不小心抱着某人淌他一胸膛口水什么的——但过于熟悉且舒适的气息笼罩着他,不过半柱香的功一夫,他竟然睡着了。 杨毓忻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林徽末。他伸手将人往怀里拢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但睡在里侧的人半点没有苏醒的意思,顺着这个力道,痛痛快快地滚进了杨毓忻的怀里。而后熟门熟路有如一只八爪鱼,大剌剌地扒在了他的身上。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蒙蒙亮,枕着某个手感极佳的“肉垫子”醒来的林徽末刚睁开眼睛,视线堪堪清晰了些,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就变成了死鱼眼。 他已经放弃拯救自己的睡姿了。 他还是选择地铺吧。 因着他大半个身子压在杨毓忻身上的姿势,林徽末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拂过后颈的温热呼吸,均匀而清浅,显然他还没有醒过来。 林徽末小心地咽了口吐沫,慢慢地抬起手。他想要事先摸一摸,看看他昨晚有没有不小心淌口水。话说他自己睡觉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毛病啊,怎么一跟阿忻同塌而眠,什么坏毛病都冒了出来。 简直惨不忍睹。 林徽末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慢慢地按在杨毓忻的胸膛上。 啧啧,阿忻的身体锻炼得不错嘛。不是外强中干那种,是真有料啊。 就在林徽末小心确认了自己没有再次干出无法挽回的事情而小小地舒了口气时,一个初醒时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林徽末,你又在干什么呢。” 林徽末僵住,有些艰难地道:“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不必解释。”杨毓忻低头对他露出一个能够融化冰雪的温和笑容来,“我都明白。” 林徽末心中无语泪流:不,阿忻你什么都不明白! 杨毓忻心中坦然得很。他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人见人爱。林徽末跟他的交情自不必怀疑,绝对是生死之交,兄弟之义,托付性命毫不迟疑。但更深入一些缱绻一些的感情,这个榆木脑袋暂时还领会不到。 无妨。 修道之人,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与毅力。 某个在动心之前也是如出一辙的榆木脑袋如是想到。 对于林徽末而言,债多不愁,糗事多了,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是兄弟,就将他乱七八糟的毛病也一并包容了吧。 不提进入了放挺状态反而自在许多的林徽末,林徽真此刻看着出现在他屋里,正在慢条斯理品茶的某人,冷汗倏地流了一身。 “尊c尊上” “你不必叫我尊上。”杨毓忻神情淡淡,“正如昨日所言,我与阿末是至交,你叫我一声‘杨哥’便可。” 林徽真:至交跟魔尊大大混成了至交,哥,你才是真·主角吧。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小声地道:“杨哥。” 杨毓忻略一颔首,道:“昨日我予你的东西可看了。”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看了。” 那只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匕身雪亮,吹毛断发。而将真元聚集在眼睛上,匕首上泛着深绿色的灵光。 那是一把上品宝器。 何谓宝器? 修者使用的武器按照品质高低分为法c宝c灵c仙c神。 所谓法器,乃是修真界最普遍的法宝,上有灰白色灵光,只要炼气入体就能够催动。宝器的品质高于法器,外有绿色灵光,催动宝器所需真元是法器百倍,至少金丹修为才能够催动。灵器品质更胜宝器,上有蓝色灵光,这已经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那类法宝,非底蕴深厚者不得。 仙器自不必说,紫色灵光湛湛,一经出世就能够惹得天下震动,唯有顶尖宗门才有仙器作为镇派之宝。若有炼器师能够锻造出仙器,那人必定会被奉为天器师,无论哪家宗门都会奉他为上宾。只可惜,当今世上,能够锻造出极品灵器的炼器师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仙器。 至于神器,那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法宝,无人得见。 所以,林徽真看着这把上品宝器,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有些懵。 “以你如今的修为,想要催动那把匕首不太可能。”杨毓忻瞥了一眼垂手肃立在他面前,身板笔直,看上去十分严肃,唯有那张脸时而皱眉时而瞪眼,不经意间将心里那点小九九暴露无遗。 杨毓忻移开目光,辣眼睛。 “当初我炼制那把匕首的时候融入了三道剑气,关键时刻你用它来保命。” 林徽真一呆,下意识问道:“保命?”魔尊大大给他法宝让他保命?!是这个世界不对劲还是他不对劲? 下一刻,魔尊大大无情地吐露了真相。 “别让阿末挂心。” 林徽真:“” 杨毓忻摸了摸手上的纳戒,翻手掏出一个木匣子,往林徽真怀里一扔。 林徽真小心地瞄了一眼杨毓忻,默默地打开匣子,然后又愣住了。 那是一匣子上品灵石?!还有一个玉葫芦,里头是丹药? 林徽真霍地抬头看向杨毓忻,他还不是未来天华门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还没有大杀四方的实力和堪比超级宗门的势力。哪怕他知道以着他主角的身份,日后灵石会有的,美人呸呸呸,重点是灵石!他长这么大摸过的最高品质灵石只是中品灵石,还是他成一功引气入体后他哥外出做了一圈任务才弄来的。 修真界不同于凡世,买卖交易皆以灵石为货币。而灵石的兑换标准则是1:100,即一块上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中品灵石,而一块中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下品灵石。极品灵石稀有罕见,有价无市,拿来一百块上品灵石也换不来一块。 林徽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满满一匣子的上品灵石和暂时不知效用的丹药,心中在疯狂地卧槽。 壕,可为友乎? 单这一匣子上品灵石,都差不多能买下五六个林家了。 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林徽真将匣子阖上。他默默地看向杨毓忻,小心翼翼地道:“杨哥,您c您想要做什么?” 别是里应外合坑林家啊,他可做不来。 “很简单。”杨毓忻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下,轻飘飘地看向林徽真,淡淡道:“一个月内,筑基。” “筑基?”林徽真一愣,下意识道:“我今年十四岁啊。” 有些人或许一辈子庸庸碌碌连筑基都不能,但林徽真显然不是那一挂的。之所以他如今仍是炼气六层,就是他在反复夯实基础,以求打个好基础,于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一般修者不会选择在十八岁之前筑基,原因就是,一旦筑基,修者的形貌就会保持在那个阶段不变,除非大限将至却无从突破时才会呈现出老态。林徽真今年十四,端得玉树临风的俊朗少年。但问题是,十四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嫩了。林徽真保证,若是他顶着这个模样筑基,哪怕日后他遇到正宫微清珣,除非那姑娘母爱爆棚,他和微清珣牵小手的美景估计是没指望了。 好歹是男人,当他被隔在小说外,他最多念叨一下主角的桃花真多,啧啧两声,默默酸两下也就那么回事了。但当主角变成了他自己,即将和无数美人展开一段段男女纯纯友谊的时候,他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 真的只是一点点! 但前提是,和那些姑娘发乎情止乎礼的时候,他的外表是铮铮男儿,而不是青葱少年。 一想到这些,林徽真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了。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这又是怎么了。 从小修行顺风顺水,又不曾动过凡心,要不是他父亲三令五申再三叮嘱,杨毓忻自己险些就在七岁稚龄筑基。完全不觉得十八筑基的约定俗成有什么好必须遵守的,杨毓忻瞥了一眼一脸悲痛的林徽真,他完全没有摸到他的痛点在哪里。 林徽真:嘤。 不耐烦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杨毓忻的声音冷彻入骨:“筑基的事情自己处理好,做得漂亮些。” 林徽真:“是。” “别让阿末担心。” 林徽真:“”话说这才是重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林徽末清朗的声音。 “阿忻,人在吗?” 杨毓忻再不看林徽真,起身拉开门,缓声道:“阿末。” “哎,你在真真这里啊。”林徽末“啧啧”两声,倒不是很惊讶。毕竟,阿忻昨儿个都说了,对真真好一些,减少一些他兄长被夺的憋闷。 作为真真醋坛子源头的林徽末微微一笑,扭头看向林徽真,道:“真真,今儿个逃学了啊。” 林徽真:明明是因为某人突然出现才打乱了他日常作息的好吗。 杨毓忻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林徽真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道:“我知道错了,马上就去学堂。哥,你陪着杨哥出去走走吧,不用担心我。” 艰巨的使命就压在了你的肩上,好好地去吧,一定将魔尊给稳住了。 林徽末纳罕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哎呦,他弟弟这口吻,这是长大了啊。 林徽真脸上带笑,心中泪流成河。 我的哥哎,你还真是带回来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秣陵是个小地方。 哪怕在修真之风蔚然的天璟大世界中,求仙问道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只是缥缈的神话传说,唯有皇室贵族才掌握一二仙缘。而秣陵城巴掌大的地方,江家林家子弟使出的手段无疑就是普通人眼中的神仙手段,但笃信他们是神仙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一座城,两个世界,唯有修真者才能够看到的界限明晃晃地将两界隔绝。 善功堂一向是散修和各门派弟子下山历练时的不二之选。 无人知晓善功堂背后组建的势力究竟为何,但天璟大世界中数得上号的宗门世家在善功堂各处分部皆有人手派遣。之所以会如此,乃是五万年前,善功堂刚刚组建的时候,有人持信物前往各大宗门,许其宗门定量职位,求一丝庇护。 当年有人轻视这刚刚成立的组织,亦有人一眼便看出所谓善功堂的前景。及至今日,善功堂已经成长为堪比一品宗门的大势力,却内含驳杂,囊括天下宗门势力却自有一套行事准则。哪怕分部开到了魔域,也不曾有魔修找过善功堂的麻烦。 可见善功堂初建时不忘分魔道一杯羹的先见之明。 如今善功堂的分部可谓是开遍天下城镇,秣陵城虽然小,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歹是有修真世家的存在,自然也有善功堂的存在。 林徽末拉着杨毓忻来到了碧水楼。 碧水楼是秣陵城最大的酒楼,代表着秣陵最高层次的消费,一向是普通百姓可望而不及之地。但事实上,所谓碧水楼不过是个幌子,其真正的身份是善功堂的分部。 “掌柜的好。”林徽末笑着冲拨弄着算盘的掌柜打声招呼。 “唔,林家小子啊。”这掌柜明显和林徽末认识,笑着颔首打了声招呼,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一身火红狐裘的杨毓忻,眼底浮起一丝惊艳,道:“和朋友一起来的?” “是啊。”林徽末笑嘻嘻地将胳膊搭在杨毓忻的肩上,“我兄弟。从前没来过这里,今天我带他来见识见识。” 杨毓忻看了掌柜一眼,微微颔首。 掌柜摆了摆手,道:“快去吧,今日藏珍阁刚刚更换了展品,去得晚了,小心宝贝被人抢光了。” “这怎么成!”林徽末大急,拽着杨毓忻就往冲上楼。 踏上二楼的那一瞬,周围的景物倏地变化,转眼间,他们就置身另一方天地。 这是一座方圆至少半里,穹顶高于百丈的巨殿,其面积之广,远不是一座碧水楼能够囊括在内的。穹顶之上镶嵌着一颗颗夜明珠,按照周天星斗排列,青色的柔光自穹顶洒下,整座大殿亮如白昼。 甫一入殿,杨毓忻先看到的是立于两人眼前高逾十丈的玉璧,上面是一行行字符,细细看去,正是一些修者通过善功堂这个渠道发布的一些任务。有求灵草,有清剿某处妖兽,酬劳不一而足,有灵石,亦有丹药。玉璧上的字符闪烁得速度极快,有些任务刚露面就消失,那是有人领了该任务。亦有一直置顶不变的,比如排在第一位的任务——求一枚凤血果,酬劳面议。 “凤血果”杨毓忻若有所思地看了林徽末一眼。 凤血果是仙果,浴凤血而生。这世上,唯有南极不死火域,在那传说中的凤凰浴火涅槃之地才有。只是,南极不死火域是世间十大凶地之一。且不说那漫天遍地的天火,非元婴修士不可抗,单是那栖身于不死火域的飞禽妖兽,堪比人类金丹元婴的妖兽数不胜数。据说不死火域深处更有合体期的妖兽,这也是世人明白不死火域是孕育火系法宝的天养之地,也无一家宗门敢轻挫其锋,更别提深入腹地去寻那谁知道存不存在的凤血果。 要知道,凤血果浴凤血而生,而这天下,已经有数万年不曾有凤凰出世的传闻了。 但是,凤血果确实是好东西。 只要一枚凤血果,用好了就能够使人脱胎换骨,如凤凰涅槃。再废的体质,再烂的灵根,只要熬过了凤血果淬体的痛苦,转眼就能够变成绝佳的修炼体质,天系的灵根。 杨毓忻神情微动,或许,他应该去不死火域一趟。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群扁毛畜生修建的凤神宫中就有三枚凤血果,其中一枚再有个百年就能够成熟。想要催熟也不是不可以,不死火域中如今的妖皇就是一只觉醒了七成凤凰血脉的白孔雀,用它三滴凝练出来的凤凰精血就能够催熟那枚凤血果了。 等等! 杨毓忻倏地蹙眉,神情间有些惊疑不定。 他怎么知道这些? 为什么,他觉得不死火域之主在他手上就真如普通扁毛畜生一般,说要它的精血就能够得到一般? 他固然从来对天地万物不曾有敬畏之心,哪怕高悬于天地间的天道于他亦是寻常。但为了凤血果,他必将对上的是合体期的妖兽,倒不是说他怕了那只孔雀,但他这种近乎轻视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奇怪? 杨毓忻下意识想起识海中的昆仑镜,面色微变, 好半晌,识海中传来慢吞吞的回应, 满满的张狂倨傲,高高在上。 杨毓忻目光冰冷,果然,他是被昆仑镜给影响了吗。 器灵的话,不理会。 “阿忻,你愣着干嘛?” 林徽末不知道好友先是琢磨给他弄来一枚凤血果淬体,又想着尽快干掉赖在他识海不出来的昆仑镜,他有些纳罕地看着杨毓忻冷冷地瞪着任务玉璧,疑惑地在他面前摆了摆手,问道:“是看上哪个任务了吗?” 林徽末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玉璧,上面简单一些的任务,闪一闪就被早早守着的散修抢没了,剩下的任务,最简单的也需要至少筑基的修为。从杨毓忻昨天在他娘和小弟面前凭空拿出礼盒的时候,他就明白他这好友已经开始修行了,至少已经引气入体,能够动用些微灵气了,不然也用不了储物袋。 但杨毓忻之前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林徽末哪里猜得出好友不仅是能修行了,还于两天前就晋入了元婴期,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他虽然不曾问过杨毓忻一些家务事,但他自己给他脑补了不少身世背景,只是从昨天起,那个富贵世家变成了类似林家这样的修真世家。 话说,林徽末能有这么清奇的脑洞,完全是拜他那个穿越而来的小弟所赐。 林徽真穿越之前,可没少看小说,还总是被他那个世界的老妈逼着写长评,一来二去,她老妈偏爱的一类小说,他因此瞟了不少眼。 什么宫斗啊,宅斗啊,林徽真虽然只是一知半解,但他喜欢在他哥面前胡诌啊。久而久之,哪怕林徽末对他家小弟的被害妄想症满心无语,却也不可遏制地被洗脑了那么一点点。 比如说,这越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并无。”杨毓忻缓缓地摇了摇头。“你需要做什么,无需在意我。” “来这边。”林徽末拉着人绕过玉璧。 秣陵的善功堂共有三层,他们甫一入殿便是第二层,有颁布任务的玉璧立于此处。 绕过玉璧,便是善功堂的大堂。 偌大宫殿,最醒目之处便是正东方石壁上的雕刻,自穹顶星斗下面及至地面,“善榜”二字高悬其上,下列排名,名讳和善功值。 善功堂的任务分有甲乙丙丁四等,每一等级的任务难度不同,等级高低有任务发布人确定和善功堂把关。一经完成,在从发布人处得到相应酬劳的同时,善功堂则给予一定的善功值。 甲等任务可得一百点善功值。 乙等任务可得五十点善功值。 丙等任务可得十点善功值。 丁等任务可得一点善功值。 所谓善榜,就是根据任务人所持善功值总数高低排出来的名单,只取前一千名修士上榜。上榜之人无关正邪,只要善功值到了,且此人骨龄不超过五百岁,皆可位列善榜。 善榜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最末一位的善功值都已过万,可见榜上之人的能力。也因此,善榜成了一些大势力招揽年轻有为修士的依凭,而各门派下山历练的年轻修士越发爱来此处接取任务。既可得相应的酬劳,又间接给自己扬了名。 而且,这善功值并不只是个数字。 善功堂每隔六个月会更新一层的藏珍阁,陈列出各种灵草丹药法宝符箓灵石,品质不同,无需灵石,只能够以善功值购买,十分合散修和一般宗门出来的修士胃口。而且,每一次藏珍阁都会列出一二至宝,其中不乏仙草天丹灵器等等。饶是大宗门的天之骄子对普通的展品不屑一顾,对最后一页列出的至宝却是不得不心动。 也就杨毓忻,从始至终,连善功堂的大门都没有进过。 也不怪他会如此。身为杨家少主,本身他就有偌大杨家作为后盾,资源尽取,且他本身的资质悟性就远胜各种丹药,修行之途从未借助过外力。而他所用法宝,除了身上的法衣是父亲给他准备的以外,就是那个曜水金精的剑胚。虽是剑胚,但作为他的本命法宝,每时每刻都在受他的神识锤炼,日后剑成,如他心神相通,可堪极品灵器。 只可惜,剑未成形就被蚀灵藤吞了个干净,连个渣滓都没给他留下。 杨毓忻: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由于今日是藏珍阁更换珍品之日,今日来到善功堂的人数是往常的五倍有余。不仅有江林两家的修士,还有途经秣陵的散修和一些出身富贵的普通人。 善功堂固然不区分正邪,入门处也设置唯有修士才能够看见的入口,但普通人若有修士引荐,也是可以入善功堂之中的。 林徽末一打眼,就看到了不少熟人。 林徽末握着一枚刻着他名讳的白色玉符,拉着杨毓忻兴冲冲地找了个角落坐下,道:“不知道这回藏珍阁会陈列什么宝物。”一脸认真地看向杨毓忻,“阿忻,一会儿你好好看看。你的”林徽末本想说“毒”,但想要他中毒的可能原因,林徽末皱了皱眉,下意识避开好友的伤口,转而道:“不用担心,你那么聪明,耽误几年也不妨事。这次咱们买些灵石丹药回去,早日筑基不是梦想。” 杨毓忻默默地,默默地看着林徽末,他今天早上刚给了林徽真一匣子上品灵石,让他一个月内筑基。转头他哥就拉着他来到善功堂,给他买灵石丹药,助他筑基。 这是何等的巧合。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他很想问问他,是谁告诉他,他还没有筑基来着。但瞧着林徽末一脸坚决的模样,不想挫伤他积极性的杨毓忻默默地咽下了那句话,缓缓颔首,道:“好,都听你的。” 那一瞬间,林徽末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感。他险些冲着杨毓忻拍胸脯,表示,放心,一切有大哥。 咳,幸好忍住了。 林徽末矜持地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 杨毓忻:才怪。 随意扫了一眼在座的修士,至少五百余人,这还只是善功堂的秣陵分堂。藏珍阁的更新是全大陆分堂同步进行的,也就是说,由法术投影出来的物品,但凡身在善功堂中,无论哪一地的分堂,都能够看到,也可以出价购买。 似灵石这般数量庞大的物品还好,手快手慢总是能够买上一块。若是数量为个位数的丹药法宝,一方面考验的是善功值是否足够,另一方面考验的是手快手慢了。 也许只是一迟疑,你看中的东西就被别人出价了。若是后悔了,想要找买主花高价买下来,你得确定出价的人身在善功堂的哪个分堂,极有可能与你隔着千山万水,这还是善功堂唯一不加保护的信息。若是买主对你的交易不感兴趣,有着善功堂的这一层保护,你根本连人都找不到。 在座修士成百上千,哪怕知晓买主就在这些人之中,谁能一一排查。 杨毓忻问了个实际问题。 “阿末,你的善功值够用吗?” 林徽末一脸镇定,“买两块中品灵石外加一瓶聚气丹足够了。” 杨毓忻:“聚气丹?”这是什么丹药?没听说过啊。 林徽末见他一脸疑惑,主动解释道:“聚气丹是炼气期使用的丹药,有助于将引入丹田内的灵气凝成气旋。” 杨毓忻:长见识了,炼气期居然还有助修行的丹药。 林徽末见他一脸默然,以为他心急了,忙抬手拍了拍杨毓忻的肩膀,认真地道:“虽然兄弟相信你很快就能够筑基,但炼气期没有办法一蹴而就,有着聚气丹的帮助,总能够快一些的。” 林徽末苦心婆心,就差没有明着告诉杨毓忻,千万别好高骛远了。哪怕兄弟相信他能够一年筑基,但炼气期还是得慢慢修炼。这是基础,马虎不得啊。 杨毓忻竟无言以对。 巳时一到,藏珍阁陈列的珍品更新了。 林徽末捏着玉符,毫不犹豫,刷刷两下,两枚中品灵石外加一瓶聚气丹划到了他的名下。与此同时,他折腾了两年多的善功值就剩下了可怜的个位数。 林徽末:这不算什么。 林徽末选的东西不算稀罕,待得离开善功堂时,他能够直接取了东西。他也不急着离开,他示意杨毓忻和他一道握住玉符,半透明的投影就展现在两人的眼前。 林徽末熟门熟路地刷刷翻到最后一页。 这就是本次更新的珍品中最为珍贵的那一档了。 杨毓忻扫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善功堂的拿来压箱底的宝贝确实不凡。这一页共有九件珍品,三件法宝,皆是灵器。三株药草,皆是仙品。三颗丹药,两颗是能够助人提高结婴成功率的元婴丹,一颗为九转还魂丹,那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够将人救回的仙丹。 一颗九转还魂丹,不亚于一条命。 渐次将这一页的东西看完,杨毓忻看向林徽末,却见林徽末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由微怔。 林徽末认真地道:“看完之后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杨毓忻眨了眨眼睛,坦然道:“东西还不错?” 之前倒是他小瞧了善功堂的底蕴。 林徽末的嘴角一抽,十分无奈地看了杨毓忻一点,抬手戳了戳投影在他们眼前的虚像,手指所指正是那枚元婴丹。 “阿忻,你看着这些东西,难道就没有一种非常心动的感觉吗?”林徽末一脸的认真,“不过不要急,元婴丹会有的,仙草会有的,只要你好好修炼,什么都会有的。” 杨毓忻:“” 这最后一页的珍品既然是此次藏珍阁的镇阁之宝,所耗甚巨,最低都是十万善功值。杨毓忻忽地勾了勾嘴角,他看向林徽末,缓声道:“可我现在就想要,怎么办?” 林徽末震惊脸看向好友,夭寿啦,他素来面瘫的兄弟跟他撒娇了怎么办? 难得听到好兄弟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徽末简直鸡血上头,十分想手一挥,买买买。可是 一枚元婴丹要十五万的善功值,买c不c起。 “咳”林徽末苦口婆心地道,“阿忻啊,你现在才炼气期,元婴丹跟你的距离太远,不急。咱先筑基,然后开光融合。饭要一口口地吃,仙要一步步地修,不要急。等到咱金丹期的时候,再想元婴丹的问题。” 估计,那都已经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而他只要努力地做任务,几百年的时间,总能够攒够买元婴丹的善功值。哪怕到时候那一届展出的珍品没有元婴丹的存在,十几万的善功值也能够买个不错的丹药法宝,到时候跟有元婴丹的人交换一下便可。 林徽末的念头,杨毓忻一打眼就看得清楚。他心中微暖,哪怕他并不需要元婴丹,但林徽末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这是独属于他的。 杨毓忻眼睫微垂,掩下心中涌动着的念头,看似不在意地道:“也行,只要你记得欠我一枚元婴丹就行。唔,元婴丹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换成一个要求好了。” 林徽末:“哈?要求?” 杨毓忻立刻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徽末,“你想要抵赖?”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没”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笑了。 杨毓忻平常很少笑,也就是在林徽末面前的笑容多一些。如今一笑,林徽末由衷地叹了口气,要求就要求吧。就冲着这笑容,谁忍心让他失望了。 什么叫蓝颜祸水,这就是了。 正在这时,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末公子。” 林徽末回头,却见身后站着几个熟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湖蓝色齐胸襦裙的女子,正是碧玉年华。她未梳发髻,只以一朵白玉兰花簪发,一缕黑发垂在胸前。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已是人间难得的姝色,还别有一种娇怯的气质,让人一见便心生呵护之情。 此时,若是林徽真在场,一定会感慨一句,好一朵气质小白花。 在这位姑娘这里,容貌已成其次,真正动人心的是她的气质。仿佛对她说话大声了些都会惊到她,看到她那一刻就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她往这里一站,附近就有修士望过来,神情间颇为爱慕。 林徽末眨眨眼,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道:“江姑娘。” 站在这里的,正是江家大小姐,有秣陵第一美人之称的江月白。 年十七,炼气九层巅峰,距筑基仅是一步之遥。 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身后,林徽末颔首行礼,“湛公子,澜公子。” 江月白身后半步开外,站着两个身穿锦衣的青年。一人五官相貌与江月白有五分相似,只是不同于江月白的娇柔,他的相貌更显英武,正是江月白的同胞亲弟,江湛。而另一人相貌只能够称得上平庸,但他神情阴鸷,显然并非良善之辈,却是江家这一代的风云人物之一,江澜。 不远处,是六个身穿灰衣做家仆打扮的男子,皆是筑基修为,乃是三位江家公子小姐外出的护卫。 江湛明显不想搭理林徽末,但是他亲姐主动问候的,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随意拱了拱手。而江澜显然更桀骜一些。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林徽末一眼。 林徽末丝毫不以为杵,江家和林家本就只是保持了明面上的和睦,内地里巴不得将对方按进泥里。他只是习惯了保持着最起码的礼仪,却无法强求别人如他一般。 杨毓忻缓缓靠在椅子上,琥珀色的凤眸刹那间幽深如渊。 对他而言,倒也是几个熟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对于他而言,江家该死,林家也非全然无辜。为了平息江家和白家的愤怒,亟不可待地将自家血脉交出去,这种事情,试问天下,哪家能干得出来? 也就这林家吧。 杨毓忻心中冷笑,瞥向江月白等人的目光幽深而晦涩。 这江月白,正是江家巴巴送去给白盛当侍妾的嫡女。白盛寿元将至,以他的身份地位又不足以让白家给他弄来元婴丹突破金丹。有这么一个玄阴之体的炉鼎,自然如雪中送炭,无怪他会帮着江家,哪怕林家与白家还有那么一二分血缘牵连,狠手下得毫不犹豫。 呵,长生大道在前,血缘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来,那日他亲手屠了江家满门,倒是没有见到这个女人,想来她人已在白家。江湛,他记性好,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他一剑宰了的人还是有几分印象。至于这江澜 莫名显得幽深的凤眸中略过一丝血色,这位可了不得,不就是那江家三长老的宝贝孙子吗。手段倒是狠辣,只可惜人废物得很。他原准备还这家伙一万三千六百鞭,谁料才三鞭就跟鬼哭狼嚎似的,涕泗横流,丑态毕露。三十鞭就出气多进气少,若不是他的回元丹,说不得就直接断了气。原定计划未能实施,勉强抽了一千三百六十鞭,用了他一瓶三十六颗上品回元丹,折合成灵石,买下一个江家都绰绰有余。 糟糕了呢,一想到当初种种,哪怕阿末就站在身前,他心中的杀意还是叫嚣着,要用那些人的血来平息他的杀意呢。 修长的眉睫微颤,阴影之下,琥珀色的凤眸中,越来越多的血色浮现。 杨毓忻随便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动,杀意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善功堂的大堂之中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钟响,深沉洪亮,绵长悠远,一声未绝,一声又起。四声之后方才归于沉寂。 在座中人,不乏有因抢不到心仪珍品而生出负面情绪,却在这绵长的钟声中,被怒火蒙蔽的灵台渐渐澄明。众人不禁循声望去,却见发出这一声声佛音梵唱般声响的,原是挂在大堂四角处的青铜铃铛。乍看上去锈迹斑斑,丝毫不起眼。如今一响,众人再细细一看,蓦地发现那铃铛竟有几分神似佛钟。 “这,莫非是西荒梵音寺的万象佛钟之声?” “应该没错。你看那铃铛,不是上品宝器纳音铃吗,定是善功堂用此物收取了万象佛钟敲响时的声音。” 众人原本被藏珍阁内珍品所吸引的心神不由落在那些青铜铃铛上,以着善功堂黑白通吃的本事,它能以纳音铃收纳梵音寺仙器之声并不奇怪。但问题是,他们在善功堂进进出出不少年,却是第一次听到了铃响。 正在这时,善功堂东南角处木制柜台后,那个穿着灰色长袍,眼皮子不抬,一直拿着长杆烟斗吞云吐雾的老者慢吞吞地移开烟嘴,缓缓起身。他扫了一眼大堂,缓缓开口道:“善功堂禁止私斗,想要了结私人恩怨的,大可在外解决。若是有人不服,可来老夫这里说道一二。” 老者的声音衰弱嘶哑,听上去跟外头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一身气势随着他说出的话外放出来,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猛地压在众人肩头。众人倏地色变,愕然看向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在慢吞吞抽着烟斗,毫无存在感的老者。 竟然是元婴修士!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糟老头子,竟然是元婴修士! 哪怕杨毓忻瞅着自己的元婴修为默默叹息,但事实上,金丹修士已经能够成就一方势力,元婴修士更是一方大能。成就金丹后有寿元五百,却不知困死了多少金丹后期巅峰,至死无门入元婴。 元婴修为,在一国称王称霸都无丝毫压力。 哪怕知道善功堂的底蕴非同一般,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类似于看场子的老头竟然是个元婴期。 众人心中的惊疑不定,对善功堂的敬畏交加暂且不提。 在这一声声的钟响后,杨毓忻眸中的血色倏地褪去,回复了清明。 识海中,带着强烈惋惜意味的声音响起: 只差一步,他心中魔念难抑就会堕入魔道。 杨毓忻在心中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那个时时刻刻希望着他不好的器灵。 响彻大堂的钟声和老者的警告并没有过多影响到江月白等人,他们只是艳羡地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便不敢再看。 元婴修士神识强大,尊贵不可冒犯,多看几眼若是被当做冒犯,他们哭都来不及。 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江湛和江澜满脸不耐地看着江月白跟林徽末说话。 江家这一代,江月白虽是女子,却是这一辈的领头人物。江湛一向听他这个姐姐的,而桀骜如江澜,一般也不会违逆江月白的话。虽然他们不明白江月白今日为何要跟一个林家小子这般客气,但都按捺着性子候在一旁。 比起面上写满不耐的江湛和江澜,江月白的神情显然要诚挚得多。轻声细语的一番问候,眼波流转,简直能让人暖到了心里。 客气了一番,江月白无比自然地看向林徽末身后坐着的杨毓忻身上。先是冲杨毓忻嫣然一笑,眸光似水,而后柔声道:“末公子这位朋友,龙章凤姿,想来定是不凡。” 一般而言,下一步就该是林徽末心领神会地主动介绍自己这位朋友了。毕竟,怎么忍心美人失望,不是吗。 还真别说,林徽末最近就有一种眼睛被养刁了的感觉,所以,他十分坦然地让江月白失望了。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认真道:“我这兄弟,确实是人中龙凤。” 江月白笑盈盈地等着。 然而没了。 林徽末面上带着十分客套的笑容,就那么看向江月白,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林徽末:这一脸的算计,当他眼瞎啊。 江月白:“” 杨毓忻眼睫微垂,掩下眸中盈满的笑意。 在心底萦绕不散的血意,就这么徐徐消散了。 好在江月白稳得住,这么被林徽末这么堵住了话头也不恼。只莞尔一笑,柔声道:“公子风姿,见而忘俗,月白难以免俗,不知末公子可否引荐一二?” 说着,一双含情双眸盈盈地望向了林徽末身后的杨毓忻,两颊适时浮起红晕来。 林徽末:“”你狠。 难怪江月白能压在江家一众男儿,成为这一代的领头人。这性子柔中带刚,能屈能伸,水木双灵根,眼见着十八岁就能够筑基,还生得一副好相貌。只叹她不是男儿身,不然下一任族长都定了。 要不是小弟当初说的话本上有个姑娘的举止性格和江月白莫名相似,叫什么“绿茶婊”,当初对江月白颇有好感的林徽末为了让自己弟弟对她不要那么多偏见而撸袖子调查了不少事情 往事不堪回首,女子还是性格爽朗一些的比较好。这种表面温婉内里那啥的女子,他已经敬谢不敏。 只是,江月白明显打起了杨毓忻的主意。 林徽末面上神情不动,但内心已经开始有些抓狂。 他家阿忻素来养在“深闺”之中,这才出来放风几日就惹上了一二两个女修。一个性格骄横,一个外表柔弱内里算计无数,所以说,长得好简直造孽。 林徽末心中叹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杨毓忻,却见好友靠在椅子上,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站在眼前,硬是眼皮子不抬一下。 也是,就这长相分明碾压了人家女修,多照照镜子还能看得上谁。或者说,日后哪家女修有勇气站在他身边? 林徽末的心中莫名生出一些同情来。 兄弟这道侣不好找啊。 瞧着好友十足拒绝的模样,林徽末转头对江月白露出一个有些轻佻放荡的笑容来。他的手腕一抖,一把折扇出现在手中,刷地展开,林徽末嘴角噙着笑扇了扇。 “抱歉啊,江姑娘,我这兄弟有些怕生,不得不辜负了姑娘的心意。” 江月白嘴角的笑容微僵。 她身后,江湛霍地冷下脸,怒目而视,厉声道:“林徽末,你休要放肆!” “阿湛!”江月白的声音微冷。 “姐,他”江湛指着林徽末,眼带怒意。他姐是什么人物,给他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简直不能忍。 江澜哼了一声,看在爷爷的命令上,他敬江月白几分,但若说完全服气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见江月白吃瘪,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幸灾乐祸。 喝止了江湛,江月白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温柔模样。对于林徽末的拒绝也不恼,温温柔柔地道:“既如此,自当改日再续。末公子,打扰了。” 说着,江月白屈膝行了一礼万福,旋即转身,带着人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被拒绝能不拖泥带水,这般干脆利落地离开,饶是林徽末对江月白有所防备,如今见了,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个女人心虽然大,但万一她对阿忻是真心诚意的呢? 自己该不会是搅和了阿忻一个大好姻缘了吧? 林徽末顿时就有些不安。 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杨毓忻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这般恋恋不舍,该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吧?” 原本明净的琥珀色凤眸中沉淀着幽深的晦涩,缓缓出口的声音带着似有似无的威胁之意。 “当然不是。”林徽末瞪圆了一双桃花眼,开玩笑,哪怕他在反省自己对江月白是不是有些过于防备了,但绝不能诬陷他看上了人家。 “如此便好。”见林徽末神情不似作伪,杨毓忻身上若有若无的危险褪去了大半。他将人拽回座位上,漫不经心地道:“那姑娘心思太重,不是你能够驾驭的,倾心这种女人,小心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林徽末无语地看向杨毓忻,好半晌才道:“这本是我想对你说的。” 杨毓忻颔首,眼中泄出些许笑意,道:“看来在此事上,你我不谋而合。” 林徽末:呵。 再看被林徽末折损了脸面的江月白一行人。 甫一走出善功堂,江澜哼笑一声,他扳了扳脖子,懒洋洋地道:“我还有事,先不回去了。” 说完,不待江月白反应,江澜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两个护卫忙跟在江澜的身后。 江湛看向江月白,“姐,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林家小子?”他是炼气八层,不是林徽末的对手。但他身后的护卫是身为江家家主的父亲亲自为他们挑选的,个个是筑基后期的好手,对付一个筑基不久的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徽末在林家的存在感不高,他不信林家会为他出头。 江月白面色微沉,摇了摇头,低声道:“回去再说。” 江湛咬了咬牙,按捺下火气跟他亲姐回到了江家。 一进到屋子里,江湛就忍不住发难了。 “姐!那个林徽末敢下你的脸面,就让我派人教训一下他。” “不能动手。”江月白摇了摇头,她神思不属地坐在椅子上,唇角轻咬,半晌,她压低了声音道:“林徽末身后的那个男人,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在江月白主动跟林徽末打招呼的时候,那两人说的话,他听在耳中,似乎那人之前中过毒,如今正待重修,似是炼气期。那人长得虽好,但他对男人没有半点兴趣。 江月白按着心口,那里正扑通扑通乱跳。她抿了下嘴唇,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同胞弟弟,柔声安抚了他一番。确定他不会去找麻烦,江月白才将弟弟放走。 待得胞弟离开,江月白垂下眼,面上的娇柔之色褪得干干净净。她的手指用力攒在一起,心下有些悲凉。 她生即为玄阴之体,是上好的炉鼎体质,却也因此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从小到大,族里的女孩子只见她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羡慕怨怼,可谁知道她如今被娇养着,不过是为了日后卖个好价钱。 她身为江家嫡女,又有水木双灵根,本该修行的是江家嫡传的《控水诀》。可偏偏因为这玄阴之体,她不得不修行的是族老弄来的不知名功一法,进境虽快,却如空中楼阁,令她心生惶然。 所谓炉鼎,就是以己身精华供给采补者,让采补者功力大进的同时是炉鼎的油尽灯枯。本是能够超脱凡尘的女修,姿容不俗备受推崇,却终有一日会被当做炉鼎作践,一身修为都保不住,江月白岂会甘心。 好在她这个同胞弟弟跟她一条心,暗地里将祖传的《控水诀》教给了她,弥补了她在根基上的不足。 江月白很现实,她没有办法脱离家族,她太清楚一个没有家族依靠的女人会过着怎样的日子,她爹后院里头的侍妾姨娘不就是如此么。既然没办法改变作为筹码被送出去的命运,那在这个命运内稍作改动,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最起码,别让家族为了蝇头小利将她送人,且那人的修为高一些才好,那才不会迫不及待地在她炼气或者筑基的时候采补她。多给她一些时间,以她的美貌心计,总是能够将一段交易美化成真心爱慕,将采补变成双修。 江月白是这样打算,并一直为之努力的。 然而,在她修炼的那卷无名功一法突破到第三层的时候,江月白惊骇地发现,虽然她仍是室女之身,但在遇到一些修为高于她的男修时,她的身体会起一些难以启齿的反应。 江月白哪怕再聪明,遇到这种事情也吓到了。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悄悄停了那卷无名功一法的修炼。可令她痛苦的是,一旦她停止修炼那卷功一法,她竟开始慢慢衰老起来。本就豆蔻年华,尚未长成,却在一夜醒来发现头发白了一缕,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好悬没将她吓死。 无奈之下,她只能继续修炼,继续为身体的一些反应苦恼,对于未来也越发忧心起来。 好在,那些反应并不是针对每一个修为高于她的男修,仿佛会挑人一般。江月白忍着羞恼暗暗调查了那些令她身体起反应的男修,发现,那些男修要么是金火一类灵根的修士,契合她水木体质的双修之法;要么是修炼纯阳功一法男子,元阳未泄——比如一些佛修,就很合江月白的胃口。 江月白隐隐觉得,会让她身体起反应的男修,若是与他双修,于她本身亦是有益。只是这功一法这般诡谲,着实令她又气又恼。 如今,江月白能够有这般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的气度,她身体时不时出现的磨人反应也是原因之一。 可江月白修炼至今,却从未如今日一般。 她会装,装得让江湛江澜林徽末都没能看出端倪。事实上,在她远远看到那个身穿火红狐裘的男子时,心中先是一动,莫名有了某种明悟。而后越是走进,她的心跳得越快,腿也有些发软,身体的本能简直在催促着她尽快扑倒那个男人。 江月白后来走得痛快,未尝不是不愿自己当众露出丑态。 “林徽末的朋友”江月白咬着唇,眸中神情变了又变。 半个月前,父亲族老带着她见了白家一位长老。金丹后期的修士,比她江家老祖的修为还要高上不少,她那素来高傲的父亲见了他亦是讨好连连。只是,在江月白看来,那位白盛长老修为虽高,但金丹五百的寿元,他已经四百五十多岁,连年轻的外貌都维持不住,老态毕露。看着她垂涎三尺的模样,简直让她后颈寒毛都竖了起来。 亏得她绷得住,没在白盛长老面前花容失色。 白盛的修为虽高,但老态毕露寿元将近,哪里是她心中理想人选。而且,他急着突破,她这个炉鼎哪怕再美又哪里能讨到好。而且,白盛此人,哪怕就坐在她的面前,她的身体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江月白神思不属地抚摸着手腕,片刻后,眸底略过一丝坚定。 杨毓忻和林徽末在江月白等人走后不久也离开了善功堂。 不同于从来来去匆匆的修者,老餮属性的林徽末拉着杨毓忻出了善功堂,转头就进了碧水楼真正的二楼,还要了个雅间。 虽然碧水楼的饭菜贵的很,但林徽末不差钱。 缺灵石不代表缺钱,灵石与金银的兑换价格实在悬殊,如天堑隔开了修真界和世俗界。 林徽末翻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十来道招牌菜,又瞅着杨毓忻犹豫了一下,有些遗憾地放弃了点一坛碧水楼招牌佳酿竹叶青,转而加了一道花雕醉蟹。 勉强用花雕醉蟹里头的酒味慰藉一下自己吧。 反正林徽末是不敢忽悠杨毓忻喝酒了。 比起林徽末对人间美食美酒的钟爱,杨毓忻的口腹之欲显然要淡薄许多。尤其修为有成辟谷之后,杨毓忻更是不再进食,以至于当初因蚀灵藤修为一降再降,不复辟谷之时,他没少忘记吃饭这回事。 没有饿死,与他纳戒之中收着的辟谷丹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如今修为恢复还突破至元婴期,他可以不必记着吃饭的问题。 对着一桌子的菜,杨毓忻堪堪动了两筷子,然后就拖着下颌,看着林徽末大快朵颐。林徽末掰着螃蟹腿的手指一顿,咂咂嘴,有些疑惑地道:“不合胃口?” 杨毓忻摇了摇头,道:“味道尚可。” 可你就吃了两口。 林徽末看着杨毓忻,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拿着蟹八件刷刷两下,挑出一块白嫩的蟹肉,往杨毓忻的盘子里一放。 “尝尝这个。” 杨毓忻看了一眼林徽末,用筷子夹起来蘸了蘸醋而后放在口中。 林徽末又挑出一块蟹肉。 杨毓忻再次吃掉。 然后,林徽末无奈地看着杨毓忻,眼中写满了了然。 这是嫌吃饭费事了吧。 林徽末不再迟疑,举起公筷刷刷刷夹起不少菜堆在杨毓忻面前的碟子里,小山似的饭菜最顶端是个喷香的鸡腿。而后他手脚利落地处理螃蟹,蟹八件用得是虎虎生风,挑出蟹肉继续往杨毓忻碟子里头堆。 直到菜山都有些摇摇欲坠了,林徽末方才意犹未尽地收手,满意颔首道:“快吃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杨毓忻眨了眨眼睛,唇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既然阿末一片盛情,那就吃吧。 有着林徽末时不时的夹菜,杨毓忻也是来者不拒,到了最后,一大桌子的饭菜竟有一半是入了杨毓忻的口中。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多呃,五谷杂粮。 想到以往辟谷之前啃灵果喝灵泉的日子,杨毓忻蓦然觉得,其实和林徽末一道吃吃喝喝,也不错。 只不过,随着阿末修行渐深,这些五谷杂粮能不食用最好。或许他应该去一趟东城尹家,毕竟,那家走的是食修的路子,烹饪出来的食物非但不会化为体内杂质,还能够摄入灵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在碧水楼用完午膳,林徽末提着事先打包的两只叫花鸡,出门右转,在一个名为芳记的铺子打包了芸豆糕和桂花糕,这才和杨毓忻往林家走去。 他小弟对叫花鸡百吃不厌,他娘对芸豆糕和桂花糕钟情不已。每次外出时,林徽末总不会忘了打包两份带回家去。 杨毓忻不容拒绝地将那两只打包的叫花鸡拎在手中。 唔,跟阿末一起拎着东西,感觉挺新奇的。 其实,筑基的修士力能扛鼎,拎两只鸡两包糕点根本毫不费力。再者,他们完全能绕到没人的地方将这些东西放到储物袋中。但两人仿佛同时忘记了储物袋这个东西,就这么拎着东西往秣陵城南门走去。 林徽末竭力想要绷着脸,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时不时就偷瞄一下一身边的杨毓忻,眼底笑意盈盈。 也不怪他如此,他身边这人,分明如仙履尘。这么一双手,不用来抚琴执笔,偏拎着两只包裹在油纸中的叫花鸡。哪怕叫花鸡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架不住油纸上就写着叫花鸡三字啊。 杨毓忻在林徽末满含笑意的目光中,神情不动。 唔,笑得很好看,有些想咬一口。 暂时忍住。 “咳。”林徽末清了清嗓子,决定说点什么。还没等开口,他的手臂忽然被杨毓忻拉住,猛地往他那边一扯。 林徽末对杨毓忻从来没有半点防备,被这么一拽,他一个踉跄栽进了他的怀里。 林徽末一脸疑惑地仰头,就见火红的狐裘抖开,将他整个人包了进来。 一脸茫然地贴在杨毓忻的胸膛处,林徽末有些懵。但他也清楚,杨毓忻行事绝不会无缘无故,刚想说话,就听到他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碎石四溅。 同时响起的是一个满含愤怒暴躁的声音,响彻整个秣陵。 “兀那妖人,快快放下老夫的徒儿!!” 只见到秣陵城南街上空,一个红发红髯的老者脚踩玄色刀鞘立在半空之中。他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小,满脸煞气,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金背大环刀,杀气腾腾地怒视着前方。 方才,正是这老者怒而出刀,一刀就将秣陵南街的青石板路上劈出一道绵延十数丈的裂缝,碎石迸溅。 原本热闹非常的南街忽地一静,下一刻,行人商贩尖叫着奔离,不消片刻就将这片场地让给了红发老者,以及站在裂缝之上,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裸一露出来的皮肤如同脱了水的橘子皮似的干瘪老头。 那个老头的臂弯中正携着一个四肢瘫软,昏迷不醒的青年。 那黑袍老者桀桀怪笑道:“什么徒儿,老夫可不清楚。老头,你若再穷追不舍,休怪老夫辣手无情。” 他的手随意摆动了一下,黑雾弥散开来。雾气所及,青石地面被无声无息地腐蚀殆尽。 “放你娘的屁!”红发老者暴跳如雷,手中金背大环刀一指,厉声道:“老子的徒弟现在正被你抓着的,竟敢跟老子装傻?!” 将主意打到了他徒弟的身上,看他不将那个魔道妖人砍成十八段! 黑袍老头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非也非也,这小子是老夫看上的徒弟。老夫正准备将人带回门派收入门墙,怎地变成了你的徒弟?这徒弟,可不好乱认啊。” 红发老者气得跳脚:“放屁放屁!轩儿是老子养大的徒弟,敢跟老子抢徒弟,砍死你个老混蛋!” 特么的,他本来在门里闭关修炼,忽然收到徒弟的求救符箓。循着大徒弟的门派玉佩追踪而来,正看到他那大徒弟被这个黑袍老头夹住就跑。说这老头看重轩儿要收为弟子,他是一百个不信! 当然,哪怕他真是对轩儿有意,抢徒弟无疑断人道统。哪怕他不缺徒弟,这也是捋虎须的大事。 见徒弟被抓,天刀门门主一路扛着刀,追着那黑袍老头就杀进了秣陵城。 黑袍老头的眼珠子溜溜直转,他紧了紧手臂,半点没有放开那小子的意思。倒不是他方才所说,要收这小子做徒弟,而是他看上了这小子的身体。 这小子虽不是十分合心意,但在这荒僻地界,能找到这么一个勉强五六成满意的小子,他已经很知足了。 说来也是倒霉,他堂堂天尸老人,金丹后期的修为加上出其不意的百般手段,别说金丹之内无人可敌,便是对上一些元婴初期,他正面怼不过,反手也能够将人阴死。 只可惜,天尸老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自恃元婴之下无敌手的他就在一个月前遇到一个煞星。 那时他正守在一处小山村里,那村里百十来口的凡人之血祭炼他最得手的那具傀儡,眼见着他就要将那具人傀炼制地傀的时候,原本被他用阵法牢牢盖住的小村子进来了一个青年。 天尸老人一瞅,哦呀,也就金丹初期修为,怼得过。 再一看,哎呦,这不是剑修么。剑修的体质仅次于体修,是最适合做成傀儡的那部分修士。天尸老人当时一想,这人自己进到他设下的阵法中,他本身修为就比那个青年高,而且就那小子一个人。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天尸老人当即笑纳了老天爷的好意,二话不说就下手了。 结果就被咯了牙。 他用了三百年炼制的傀儡,包括那个差一点就能够进阶的人傀,尽数折在了那个小子的剑下。 天尸老人气得直骂娘,那小子固然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剑修,但问题是,他是一个凝出了剑意的剑修,是能够单凭剑意越级挑战元婴修士的存在。 天尸老人能活到现在,一是他的手段诡谲,保命的手段层出不穷,二就是他惜命,见势不妙立即开溜,大不了日后再找回场子。 当时,他的阵法只熔炼了一小部分凡人,还有大部分人正在苟延残喘。天尸老人自个儿门清,他为了更好地祭炼傀儡,事先在村里的水井里下了尸毒,然后以血祭炼的时候才能够将尸毒精华融进傀儡之中。哪怕阵法被打断,那些人尸毒入骨,也活不下去了。 但那个剑修不知道啊。 天尸老人一见那个剑修的死样子,他就知道那小子是从正道名门里出来的,没准儿就是那该死的万剑宗。这种情况,正道伪君子急着抓他,他也会先选择救人。 但万万没有想到,那小子的心也硬得很,竟看都没看那些在阵法中哀嚎的凡人,转头就继续向他杀来,誓要“除恶务尽”。 为了摆脱那小子无穷无尽的追杀,天尸老人用掉了他仅有的两个替身尸傀娃娃,这才将那个剑修给甩掉了。 天尸老人:他也是日了狗了。 天尸老人被那个剑修重创,小命得保,但要化掉入体的剑意却需要不短的时间。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老老实实地窝着养伤,等到伤好了再寻思报仇的事情。 好巧不巧,他选择养伤的地方就在天刀门附近。 更巧的是,今日是善功堂藏珍阁珍品更新的日子,天刀门掌门大弟子是善功堂的常客。在他孤身往最近的善功堂分堂动身的时候,被天尸老人遇了个正着。 天尸老人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这位金丹后期的魔修,刚刚损失了所有的傀儡和两个替身尸傀娃娃,正是囊中羞涩库存紧张的时候,遇到天刀门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弟子,那么适合做傀儡的刀客,天尸老人就跟饿了无数天的乞丐忽然看到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摆在眼前一般,能把持住那都对不起魔修本性。 他干脆利落地将人劫走了。 只是,人家是有师门有师父的。 这不,他的师父追过来了。 天尸老人瞅着这个气势汹汹的老头,这要是一个月前,在没有碰到那个煞星的时候,他哪里会惧这个金丹中期的老头子。只是眼下,他身受重伤,还真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可要让他放弃大好的,已经到手了的傀儡材料,天尸老人显然是不甘心的。 暗暗摸了摸腰边的储物袋,他手头有腐心散,是他养伤这段时间耗费了储物袋内七成库存炼制出来的剧毒,是他准备用来对付那个剑修小子的。若是用在了这个老头子身上,他上哪里去弄第二份腐心散? 用作药引的腐心果,他只有一枚。 这边,天刀门门主与天尸老人两相对峙,前者投鼠忌器怕伤了自己的徒弟,后者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动用至毒的时候,满街的人跑了个干净,只剩下杨毓忻和林徽末两人。 杨毓忻神情冷漠,林徽末却是一脸的无奈。 好巧不巧,那黑袍老者正站在他方才站着的位置,如今距离他们的位置也不过三步。眼下,杨毓忻是一手撑开狐裘将他包在里头,后背则抵在了一处摊位旁。摊主早跑了个没影,但他们两个恰好站在两位修士气机锁定的范围内。 那红发老者踩在刀鞘上悬空而立,黑袍老者虚虚站在刀气轰开了的裂缝之上,以林徽末的眼力能够勉强看到他脚下似乎踩着某件法宝。 好么,能够御物而行的,最起码是金丹修为。 林徽末嘴里泛苦,怎么就这么“幸运”地站在即将斗法的两位金丹修士的攻一击范围内呢。此地的气机已经被锁定,他和阿忻哪怕只是动一动,都有可能被某位金丹修士警戒地反手一招轰个正着。 这简直就是祸从天降。 早知道,他就不叫阿忻出门好了。 林徽末心中后悔不迭。 但眼下,后悔无用,关键是如何求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强自按捺心中的不安,林徽末开始回想他们之间的对话。 徒弟是了,似乎是黑袍老者抢了红发老者的徒弟。 当然,这件事的真实与否,林徽末报以怀疑的态度。 修真界并不好混,尤其在一些修者的眼中,机缘比血缘感情重得多,很多时候,不是多疑,而是不得不防。 就像是眼下,不知前因后果,林徽末是绝不会以貌取人就定下事件属性。这是他吃过亏后的经验之谈。 哪怕世间魔修多为恶,但若是有个万一呢。 哪怕世间正道多为善,但若是不小心碰到个伪君子呢。 须知,这世间魔道,亦有正魔道与邪魔道之分。 林徽末无意掺和两位金丹修士的斗法,他只想着如何带着身后的人全身而退。 林徽末心中焦急,却不知他身后的人正想到:还好他今日早起时将这件狐裘粗粗炼制了一番,只是这狐裘只是凡品,只承受了一层精炼外加一个内嵌阵法便不能继续下去。不过,好歹是列入了法器之列,承受他一缕真元,不仅将碎石挡在,还没有出现丝毫破损。 依旧这么火红鲜亮。 阿末亲手送给他的狐裘,不说穿个几千年,最起码,几百年应该有吧。 就在林徽末暗下决心,决意在两位金丹修士动手的那一刻,拼尽一身真元也要搅乱一丝气机,最起码要让杨毓忻逃脱的时候,有人动了。 不是天尸老人,亦不是天刀门门主。 一道雪亮的刀光霍然劈开了凝固的气机,只见到一把长约两米,寒光湛湛的长刀猛地向黑袍老者斩下,竟是一把在战场之上方得见一二的斩一马一刀。 天尸老人侧身一躲,那把斩一马一刀的刀势落了个空。然而,那把看上去极为沉重的斩一马一刀竟是异常灵巧,刀锋一转,继续向天尸老人砍来。 天刀门门主长啸一声,横刀加入战局。 却见闪入战局的竟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人。那女子面容清秀不足,英气有余。个头高挑,粗粗看去,比起林徽末还高了半头,跟杨毓忻差不多高。黑色的箭袖挽至手肘,露出来的小臂是可谓是肌肉遒劲,难怪握着那么一把分量不轻的斩一马一刀亦是轻松至极。 林徽末一愣,脱口道:“玥姑娘?!” 杨毓忻的眸光倏地冷了下来,玥姑娘? 对于林徽末,杨毓忻不说十分了解,但七八分总是有的。 林徽末这个人,率性至情。在他这里,既无富贵贫贱之分,亦无修士凡人之别。但待人接物之时,他的远近亲疏却是分得明白。 像林徽末唤他“阿忻”,自是十足的亲密,只是这份亲密和兄弟相当,已是难得。而陌生一些的人,尤其是姑娘,他直接称呼姓氏,比如那位江姑娘。 可眼下,他直接唤人“玥姑娘”,若是这姑娘姓越,他就无话可说。 只是,他语气中的那一丝亲近,却是瞒不过杨毓忻的眼睛。 正被熟人突入战局的事情惊讶不已,林徽末就听到他身后的人轻声开口,意味深远地缓缓道:“玥姑娘,倒是很亲近呢。” 林徽末莫名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阿末,总是认识不少姑娘呢。” 林徽末一个激灵,这话的味道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什么叫认识不少姑娘!说得他好像多花心浪荡似的! 林徽末差点就要忘了他们正处在危险之中,就想回头跟杨毓忻说道说道。而这时,两个大活人戳在战局内一动不动,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本来么,一个筑基修为,一个好像没有修为,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就是误入战局的小虫子。谁打架的时候谁低头瞅瞅地面上有没有蚂蚁,小心着别踩到他们。 但黑衣劲装女子不经意地瞥过一眼,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高声道:“林弟,那妖人掳劫了我的师兄,还请林弟出手相助!” 杨毓忻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回,林徽末不再迟疑。他猛地转身,将杨毓忻往角落一推,压低了声音,急声道:“气机已乱,快跑!” 堂堂元婴修士就这么被林徽末一推,无情地否决了他加入战局的可能。 杨毓忻:“” 他的嘴角抽了抽,意思意思往角落走了两步。 林徽末好看的桃花眼瞪得溜圆,要不是杨毓忻积威尚在,他都要跳着脚吼他两声,让他快跑两步了。 心知好友脾气执拗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就像是他决议要浇花的酒,就绝不会给他喝上哪怕一滴。林徽末又急又恼地瞪了杨毓忻一眼,反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长刀来。 不同于天刀门门主手上那把金背大环刀的古朴厚重,也不似黑衣女子手上那把斩一马一刀煞气凛然,林徽末手上这把钢刀,刀身雪亮,刀柄处刻着小小的“陈”字。秣陵城土生土长的人一看便知晓,这把刀便是出自秣陵最好的陈铁匠之手,看品质,还是最好的那一档,没个百十两银子买不下来。 只是,这么一把在凡人眼中看来不错的刀,但比起修者手中的法宝就要差得远了。 毕竟,凡品怎可与法宝相争。 但是法宝,哪怕只最差一等的法器都贵得要死啊。林徽末不缺银子,但缺灵石。尤其他这情况,自从好不容易攒灵石买的法器长刀碎掉后,他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林徽末的神情肃然,钢刀横于眼前,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刀身,曼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话音刚起,他掌下的钢刀便嗡鸣一声。 随着手指的拂过,仿佛有什么无形无相的东西附着在这把钢刀之上。这把刀在锻造时留下的天然纹路,一寸寸亮了起来,森锐之气仿佛亟待破刀而出。 待得他收手之时,原本这把别说跟别人的法宝硬碰硬,便是擦上一点都承受不住的钢刀就像是变了一把刀一样,在林徽末的手中仿佛成了活物,既有刀剑兵器特有的杀气锐然,亦有如长空浩荡般的自在逍遥。 待得最后“留”字落下,林徽末身体一旋,刀指天尸老人,猛地斩下。 刀风无声,显然并不如那位玥姑娘一记斩一马一刀来得真元浑厚,气势凛然。然而,就是这么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劈,那连天刀门门主和玥姑娘都奈何不得的黑色雾气竟被他劈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小口。 不要小看了这寸许长的小口,在天尸老人发现后,他险些没被气得癫疯,凄厉喊道:“老夫的法衣!!” 原来,那黑色雾气是由天尸老人身上黑袍法衣衍生出来的。他身上的法衣已入了上品宝器的境界,附带的阵法能够吸收瘴气毒雾化为己用,是天尸老人一向留作后手阴人的宝贝。天尸老人在他那个剑修面前都不敢催动,生怕被剑意损伤。毕竟,剑意是剑道悟到了一定地步才凝聚出来的意,素来是破阵破器的利器。 结果,他防住了会使剑意的小子,一转眼,他的宝贝法衣就被人用刀意给破开了。别看这只是一道小小的口子,想要修复,至少需要重新炼制十六层阵法,怎不让天尸老人肉痛。 天尸老人气得哇哇大叫:“老夫宰了你!!” 一击得手,林徽末毫不迟疑地加入战局。 自从他两年前练刀的时候悟出那么一点玄之又玄的东西后,他的武力值随着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只是,伴随着武力值嗖嗖上涨的,是他不堪使用纷纷碎裂的的佩刀。 先是他那把自炼气一层就跟着他的法器长刀,就是因为附了几次这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后,噼里啪啦碎了个彻底。 身为修者,手头没个趁手的武器怎么成。 林徽末咬咬牙,狠狠心,又买了一把中品法器级别的长刀。 结果,比上次好一些,坚持了五次,又是碎了个彻底。 那一刻,林徽末就意识到了。他悟出的那东西,可能有些玄乎,不是一般的法器能够承受的。而更高一些的买不起,林徽末无法,只好去试了试凡人锻造的刀。 结果是一次就碎,每次大概能够坚持半柱香的功一夫。要是砍的东西结实一些,这个时间会更短。 林徽末咬牙赌咒,以后一定弄个好一点的武器。然后上秣陵城陈铁匠那里定了百十来把钢刀。当时陈铁匠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大事”,说什么也不卖给他。还是他用了一些小手段,拉着陈铁匠喝了三天的酒才买到了那些钢刀。 咳,悲惨的往事不必再提。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跟陈铁匠喝酒喝出了几分交情,转头这一百把钢刀被陈铁匠打折卖给了他,省了不少银子。 眼下,林徽末正专心和天刀门门主师徒围殴天尸老人。 杨毓忻站在一旁,琥珀色的凤眸凝视着持刀与天尸老人战在一处的身影,眼眸亮得骇人。 他并非没有见过林徽末的刀法,可以说,往日闲暇的时候,他坐在庭院中抚琴的时候,林徽末就会过来“附庸风雅”,来一刀舞。 不同于剑舞的飘逸灵动,刀舞就要显霸道凌厉许多。 林徽末在他那里迎合琴曲舞刀的时候虽然不会带有杀气,但他会不经意间带出刀意来。也正是那时,杨毓忻才发现,他这个小朋友,虽然修为不高,但悟性竟是如此之好。炼气八层就悟出了旁人哪怕元婴化神都可能摸不到的刀意,完全能够称得上天纵奇才。 若他修的剑,哪怕他只是三灵根,万剑宗的长老们就得为他抢破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不过纵是他练的是刀,万剑宗也不会将这样一个天才拒之门外。 这世上,从来资质有迹可循,可改可变,唯有悟性,却是天生。 单这一份悟性,就胜过旁人上好的资质。 若非他生下这小小林家,哪怕只是三四品的小世家,他今日的成就也不会仅是如此。 杨毓忻从来是知道的,但他却从未试图提醒过林徽末。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他,哪怕面上再云淡风轻,心底深处,却也是不愿那个不经意落进他院子中的飞鸟振翅高飞,飞到他无法看到的地方吧。 他从来,就不是好人。 杨毓忻徐徐地弯起唇角,深深地凝视着此刻挥刀的林徽末。 刀本就是凶器,有杀气和无杀气无疑是天渊之别。 无杀气的时候,最多觉得刀势凌厉霸道,不错。 而当杀气盈野之时,正如步入昆仑冰原的最深处,以凡胎是触碰世界极致的寒冷,从皮毛骨肉到三魂七魄,一起被寒意冻结。 那样的刀势,让人惊艳。 要不是如今林徽末的修为太低,若是他的修为与天尸老人相当,只需一刀,就能够将如今的天尸老人斩成两半。 谁叫天尸老人保命的种种手段都被之前的剑修给耗没了呢。 “阿末”杨毓忻的嘴唇动了动,如同呢喃一般唤出那个名字,近乎缱绻的声音在齿间萦绕,满满都是独占的渴望。 糟糕,他一旦大放异彩,一定会被别人盯上的。 杨毓忻蹙眉,他如今元婴修为,似乎有些不够。 识海中,昆仑镜器灵啧啧道, 杨毓忻微愣,数万年的人早已成了传说,及至今日,他自然是听说过刀魔萧如战,这位正魔道第一尊者,仅一人一刀就压得邪魔道喘不过气来,就连正道修士对他都颇为敬重。 杨毓忻倒是没有想到,原来阿末修炼的刀法残卷,竟有这么一个来历。 只不知,萧如战如今是否还有后人在世。毕竟,林徽末的刀法是一边补,一边练。如今他筑基修为,他还没有将刀法补全。 要是有原稿在,阿末修补并改造功一法的时候,应该能够更容易些。 杨毓忻不修刀都能够看出林徽末刀中真意,眼下他只是修为太低,若是能够晋入金丹期,单凭手中长刀,他就能够越级挑战元婴修士。 要知道,无论是剑意还是刀意,素来是能够破万法的存在。 林徽末正在修炼的刀谱心法并不完全,他完全是一面修炼一面凭着感觉修补。此期间,林徽末要感谢他家小弟那首无名诗。正是那首诗,让他有了灵感,进而将刀谱修补个七七八八,还悟出了这么一个玄之又玄的玩意儿。 林徽真:不,哥,你该感谢的是李白大大。 有着凝出的刀意做克星,哪怕林徽末修为低微,每一次只能够劈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但积少成多,天尸老人的法衣大半都是折在了林徽末的手上,气得天尸老人哇哇大叫,恨不能立时捏死林徽末。 然而,怼上他的不只一个筑基小子,还有一个同是金丹期的老头子外加一个融合初期的暴力女。天尸老人左支右绌,一开始掳劫来的男修早在之前就当做肉盾砸了过去。 但显然,天刀门门主收拾天尸老人的决心坚定,哪怕他将徒弟还回来的,他也要除恶务尽。 天尸老人:最膈应你们这群正道修士了!! 于是,林徽末在接连换了十来把钢刀之后,他渐渐成了对付天尸老人的主力。他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有刀意在手,每一次他都能够间不容发地挡住天尸老人的黑手。 什么瘴气尸毒,压根就破不开刀意的防护。纵是天尸老人想用着高林徽末三个大境界的真元压他,但好歹身旁还有一个金丹期一个融合期掠阵,总不至于让林徽末就这么栽了。 而林徽末呢。 身为一个筑基期,他从来是有自知之明的。接任务的时候会仔细挑选,绝不做超出他能力范围内的任务。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委托人负责。也就是说,迄今为止,他最多只跟修为高他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交过手。哪怕他打不过,总能逃得过。 但这回不同。 要不是命悬一线,还可能连累兄弟,林徽末说什么也不会这么拔刀怼一个金丹期魔修。但能够与强者交手,当真是受益匪浅,尤其是林徽末这样悟性不错的,他竟然在怼天尸老人的过程中逐步修改那卷刀谱。而对刀意,也就是他所认为玄之又玄的存在,使用得也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满打满算也就是一炷香的功一夫,原本他凭借刀意只能够破开一寸长的口子,现在至少两寸。 眼见着天尸老人成了瓮中之鳖,擒拿击杀十拿九稳,郎峰,也就是天刀门门主就忍不住往林徽末那里瞄了。 然后眼睛就收不回来了。 为此,郎峰差点被天尸老人打了个正着,要不是玥姑娘眼疾手快拦了一下的话。 郎峰直勾勾地盯着林徽末,一拍大腿,眼睛都在放光,大声赞道:“好刀,好刀啊。” 小小年纪就悟出了刀意,这是老天爷送到天刀门的大造化啊。 郎峰眼热不已,恨不能现在就压着林徽末拜师。 郎峰这么一走神,困住天尸老人的刀势就为之一松。这一下,就被天尸老人瞄准机会了。 之前便说过,天尸老人在逃跑的技术上建树颇高。 天尸老人的眼睛倏地一亮,一下咬破了舌尖,一口心血喷了出来。下一刻,原本有些萎靡的黑雾陡然沸腾起来,阴风呼啸,鬼哭连连,一下就逼开了三人围攻。 林徽末修为最低,被这气势所迫,哪怕他刀意凛然,仍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三步。 天尸老人一下子冲出了包围圈。 “糟了!” 郎峰脸色一变,忙飞身去挡。 只是,一脱出三人围攻,尤其那可恨的刀意包围,天尸老人遁逃的速度极快,一时之间,竟连郎峰也落后了一大截。 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一回不仅连傀儡的材料都没能弄回来,宝贝法衣还毁了个七七八八,天尸老人满心怨毒,声音凄厉,一字一句地道:“今日之仇,老夫铭记在心,日后必定讨回一啊啊啊!!什么东西?!” 天尸老人的身体猛地一滞,下一刻,不待郎峰出手,就连天尸老人身上弥漫着的黑雾陡然消散开来,而后他的身体就如彻底失去所有水分的枯木,不知是谁用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脸上竟裂开了无数道裂缝。 “哗啦。” 方才合三人之力还没等擒下的天尸老人,就这么在众人面前,整个身体碎成了渣,只余一件灵光黯淡破破烂烂的黑袍,还有巴掌大小的黑色储物袋。 郎峰:“!!!” 郎峰懵了一瞬,而后想起这个魔道妖人发生异变之前脱口喊出来的话,神情微动,先将金背大环刀归鞘背在背上,而后拱手,向周围示意了一圈,虽然没有看到人,却仍是恭恭敬敬地扬声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天刀门郎峰,谢过前辈。”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身家被削得差不多的金丹期也是金丹期。无论他们之前是不是用围殴消耗了他的大部分真元,只一击就破开了那些黑雾的防御,让他都没有感觉到真元波动就弄死了这个魔道妖人,他的修为比之于他,只高不低。 修真界中可不以年龄论长幼。 比他修为高的,郎峰三百五十岁高龄,叫一声“前辈”,毫无压力。 杨毓忻慢吞吞地将那只白皙好看的手掌拢到狐裘之中,神情平淡,完全的事不关己。 半晌无人回应,郎峰也不恼。 元婴修士么,哪个没有自己的脾气。自己一个小金丹,不稀得搭理也是正常。 郎峰“啧啧”两声,将天尸老人那件古怪的黑袍外加储物袋拎在手上,抖了抖上面骨肉化成的灰烬,而后,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林徽末。 林徽末这一战损失了二十三把钢刀,但不是法宝不心疼,他甩甩手,转头冲向了杨毓忻,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通。 “阿忻,有没有受伤?” 杨毓忻抿了下唇角,这人总是对他上下其手的,还自以为正直坦荡,要是有一天他没有忍住直接下手了,一定是阿末太过美味的错。 真是折腾人。 杨毓忻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无碍。”顿了一下,复又补充道:“我躲得很远。” “远什么远!”林徽末瞪眼,“让你跑,你不还不听,硬是杵在这里,伤到了怎么办!” “哦?”杨毓忻挑眉。 林徽末的气势立刻如泄洪一般,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担心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杨毓忻弯了弯嘴角,抬手将林徽末有些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刻意压低了的嗓音里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沙哑,“回去开两坛子红尘醉,权作奖励。” “真的?”林徽末眼睛一亮,就像是看到了肉骨头似的小狼狗,如果有尾巴早就拼命地甩起来了。 杨毓忻唇边笑意加深,“真的。” 林徽末顿觉神清气爽起来。 “林弟!” 林徽末循声看去,只见到一身黑色劲装的玥姑娘大步向这边走来。那把两米长的斩一马一刀斜背在背上,而她的怀里则抱着那个先是被掳掠而后舍弃的男修。那男修仍是在昏迷不醒,就这么被玥姑娘揽着脖子膝弯抱在怀里,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说真的,玥姑娘虽然是个姑娘,但英姿飒爽,更像是铮铮男儿。 “玥姑娘。”林徽末笑着拱手。 玥姑娘,即天刀门门主兄长独女郎玥笑着颔首,道:“林弟,多谢你仗义出手,不然我师兄就有危险了。” 林徽末看了看躺在郎玥臂弯中的男修,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辣眼睛。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道:“令师兄没事吧?” “没事。”郎玥哈哈一笑,手上用力,颠了颠怀里分量不轻的男修,“那妖人应是不及对师兄做什么,回头让门里的医师瞧一瞧,一帖药下去,还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林徽末:“”他真的不想同情这位兄弟的,真的。 郎玥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林徽末身后的杨毓忻,道:“这是你朋友?长得挺不错啊。”郎玥的性子直来直往,半点也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十分直白地接着道,“就是瘦弱了一些。” 杨毓忻:“”单看手臂的粗细强壮程度来说,他的的确确比眼前这姑娘要瘦弱一些。但是,真动手的时候,元婴修士一身筋骨皮肉就是天然的法宝,防御的力量并不亚于下品灵器之流。 抹了把脸,林徽末无比熟练地忽略了那些郎玥噎死人的感慨,略一侧身,道:“这是我兄弟,杨忻。” 杨毓忻:看在这姑娘如此粗犷豪放,一口一个“林弟”完全没有丝毫迤逦之情的份上。 颔首,缓声道:“见过玥姑娘。” 算是打了个招呼。 郎玥点了点头,道:“嗯,我也见过你了。” 林徽末≈杨毓忻:“” 郎玥眨了眨眼睛,试图弥补,“我的意思是,也见过杨兄弟你。” 杨毓忻:“我明白的。” 正有些莫名尴尬,一个顶着红毛乱发的老头子凑了过来,硬是挤进了几人中间。那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徽末,那露骨的急切渴望看得林徽末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正好使林徽末撞进了杨毓忻的怀里。 杨毓忻抬手,搭在了林徽末的腰上。 这是十足的占有意味,只可惜,在场的,无论是郎峰还是郎玥,就连林徽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郎峰搓了搓手掌,先是冲林徽末嘿嘿一笑,那笑容有多伤眼睛自不必提,口中道:“哎呀,这位小兄弟” 郎玥在身后提醒道:“二叔,他叫林徽末。” “这位小林兄弟。”郎峰无比干脆利落地改了称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和侄女都管林徽末叫兄弟是多么得不对劲。郎峰无比热切地看着林徽末,直接问道:“你可有师承?” 在修真界,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师承其实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但看郎玥的说话方式就清楚了,他们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就是脑子不太会转弯。 林徽末被老人家用这么热切的眼神看着,浑身都不自在,他搔了搔下颌,道:“没” 郎峰的眼睛噌地一亮,蒲扇似的手掌一拍大腿,大声赞道:“天纵奇才啊,小兄弟,不知道你可愿入我天” 话没说完,郎峰的神情忽地一滞,嘴张了合,合了张,半晌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片刻后,他只用着异常悲痛的目光看着林徽末,看得林徽末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 要不,这位老前辈怎么一脸的悲恸叹惋。 “二叔?”郎玥不明所以地看向郎峰。怎么了这是,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林弟这么好的练刀苗子,错过多可惜,快点将他划拉进天刀门啊。 郎峰抹了一把脸,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林徽末,仿佛正在看着一个正与他失之交臂的大宝贝,内心的悲伤简直要逆流成河。 郎峰艰难地摇了摇头,而后刷地一下打开了天尸老人的储物袋,将里头的灵石扒拉一下。 这天尸老人成名多年,加上手段不凡,阴死了不少金丹修士,家底不可谓不厚。只是,炼制傀儡所耗甚巨,手头的灵石根本就攒不住。如今身死道消被别人接管了财产,打开储物袋一瞧,竟是十足的寒碜。 除却一些乱七八糟让人瞧了不敢乱用的东西以外,灵石满打满算就十三块,十块中品灵石,三块下品灵石,连个上品的都没有。 郎峰将所有的灵石都扒拉出来,往林徽末手上一堆,道:“这些你收着。”不待林徽末开口,郎峰抢先道:“要不是你出手相助,那魔道妖人说不得就劫走了我那大徒弟,这些是你应得的。” 眨了眨眼,林徽末大大方方地将灵石收进储物袋中,“多谢。” 郎峰一瞧,哎呀,更合胃口了。 郎峰恋恋不舍地看着林徽末,一脸的悲痛欲绝。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林徽末的手,殷殷嘱咐道:“林小兄弟,练刀如逆水行舟,勿要荒废了自己的好资质,一定要勤加修炼。”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好小辈知道了。” 郎峰深深地看向林徽末:“你唉,老夫先走了。” 说罢,抬手一招,刀鞘法宝飞到眼前。郎峰拽上郎玥,一飞冲天,转眼冲出了秣陵城,徒留下原地的林徽末一脸莫名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杨毓忻紧了紧揽住林徽末腰际的手臂,还好他拦了一下,差点被那个老头将他的人拐到天刀门去。 御物而行,纵横天地之间,这是金丹期修者才具备的威能。 郎玥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自家二叔带在天上飞,她的神情淡定极了,还不忘撑开小小的御风屏障,将自家师兄护得严严实实。 而后,郎玥有些不解地看向郎峰,道:“二叔,方才你怎么不请林弟入天刀门啊?那么好的苗子,不收入门下多可惜啊。” “你以为老夫不想啊。”提起这事郎峰就痛心疾首。 “那小娃子别看年纪小,修为低,但能够在筑基前后就悟出了刀意,这等悟性在这天璟大世界绝对也是一流的。那小子若是进我天刀门,倾力培养,用个一二百年,那小子绝对元婴可期。” 他捂着心口,一脸的悲痛。 “好苗子谁不想要。” 天刀门当初也是声名赫赫的大宗门,虽不及天华门九夷宗这样的大宗门,也是不容世人忽视的势力。只是,后代传人不肖,没有一个能够继承先辈刀法精髓,到如今,宗门内修为最高的更是他们几个金丹期的老家伙,宗门更是一路掉到了五品。 五品宗门,所享有的灵脉资源着实有限,宗门之下连个像样的灵脉都没有。若是能够更进一步达到四品,便有一品宗门的化神真人来此施展大造化,为宗门之下打入一道灵脉。 如何从五品宗门晋级到四品,关键就得看天刀门有没有人能够突破到元婴期。 所以,宗门强盛与否,还是得看有没有好苗子。 天刀门有门人弟子三千,资质参差不齐。而大宗门弟子数以万计,好苗子是一茬一茬的。每一次招收弟子的时候都能够引起天下震动,那些他们天刀门可望不可即的好苗子扎堆往大宗门挤。哪怕入不了内门,待在外门也是心甘情愿。 提起这些,怎不让郎峰就是羡慕嫉妒恨。 满心悲痛还得给大侄女解释一下,免得大侄女一不小心惹上了大人物。郎峰苦着脸,道:“那小娃娃已经被一位前辈预定了,老夫不是他的对手,没法子将那小子抢回天刀门。” “前辈?是那个帮了咱们的前辈?”郎玥愣住了。 “唉”郎峰长长地叹了口气,“想来咱们出手对付那个魔道妖人的时候,那位前辈就在一旁看着,有意历练那个小娃娃。” 只是,道理明白,但他的心还是好痛。 那么好的练刀苗子,那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完全没有领会到天刀门门主的心痛不舍,林徽末被杨毓忻主动给酒的行为震得有些发懵,旋即无比兴奋。 虽然刚刚一场硬仗,筑基期为数不多的真元被耗了个七七八八,眼下最好打坐调息一番。但出于对红尘醉深深的爱慕之情,林徽末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拽着杨毓忻就往他在秣陵落脚的院子奔去,生怕迟一步某人会反悔似的。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一脸纵容地看着林徽末围着他院子里头那棵梅树转圈刨坑,没有放过一个角落,大有要将他埋的酒一网打尽的架势。 摸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林徽末抱着酒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拍开一坛就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好酒啊~”林徽末盘腿坐在雪地上,一脸满足地抱着酒坛。 这一口酒下去,林徽末觉得自己的灵魂焕发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好喝吗?”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当然!”林徽末毫不犹豫地答道。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脊背处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直直地向酒坛伸来。 林徽末不自觉挺直了脊背,肩胛处绷得死紧。 别问他为什么,他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一缕黑发拂过林徽末的脸畔,还有温热的呼吸,以及隐约含笑的声音。 “我也尝尝吧。” 林徽末不自觉张大嘴巴,手指似乎抖了一下。 直到那只好看的手搭在了酒坛上,林徽末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他猛地俯身,直接用身体将酒坛盖住以阻挡那只手。 “阿末?” 杨毓忻维持着俯身的动作,似是有些疑惑,不经意地侧头,唇角就擦过来林徽末的脸颊。 林徽末:“!!!” 十分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林徽末紧紧地抱着酒坛子,干巴巴地道:“你你酒量太差,不c不能喝酒。” “可我若是想喝呢?”杨毓忻眼眸微垂,瞟了一眼林徽末红透的耳廓。 或许,他是说或许,阿末对他的亲近,似乎并未一无所觉? 就在杨毓忻心中微动,想要继续试探的时候,林徽末忽然放松下来。他转过头,黑眸无比认真地看着杨毓忻,双目相对,两人此刻的距离之近,似乎眼睫微动时都能够碰触到一起。 杨毓忻一时怔住。 林徽末一脸的认真,道:“阿忻,不要冲动。要不,你闻闻味道?” 说着,一手紧紧扣着酒坛不放,确定不会被一下子抢走,林徽末将坛口放在杨毓忻的鼻下。 杨毓忻在心中大皱起眉,哪里出了问题?他刚刚明明觉得阿末对于他的亲近十分紧张,这不应该是害羞吗?怎么这会儿看上去有些不像了? 林徽末内心:两个大老爷们,不就是碰了一下脸吗。这点都要计较,实在是太不爷们了。这点小事,完全比不上阿忻发酒疯的惨状。 识海中,再一次响起了某器灵无良的笑声,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杨毓忻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坛子一推,僵着脸道:“不必了。” 他本就意不在酒,只是,他意的人实在是太朽木不可雕也了。 殊不知,在杨毓忻离开小院,回屋收拾东西的时候,梅树下的青年缓缓抬手,抚上自己从刚才一直在发烫的耳朵。 林徽末努力忽略某种让他坐立不安的骚动,集中所有注意力默默想着—— 唉,好友最近太帅太温柔,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打包了杨毓忻所有的酒,林徽末揉着似乎留了后遗症的耳朵,撸起袖子将坑都填好了,这才和杨毓忻回到了林家。 秣陵城南街的事情闹得不小,两位外来的金丹修士在秣陵城内动了手,无疑是落了江林两家的颜面,尤其是林家。 江家与林家一南一北各占据了半个秣陵城,好巧不巧,战斗发生的地点是南街,是林家的地盘。 亏得动手的是如今江家林家惹不起的金丹修士,他们不敢冒冒然靠近,而普通人面对这种事情更是躲都来不及,如此一来,倒是将林徽末动手的事情掩盖了下来。 林徽末自然乐得清闲,单看江林江家的修士急匆匆往南街去了。林家七房人丁稀薄,族里的权力是半点也插不上。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林徽末,他也乐得清闲,揣着酒坛子就回到了林家。 两人回到漪澜院的时候,却见林母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旁茶盏中茶香袅袅,脚边橘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刚进到院子里,橘猫榛子倏地睁开了猫眼。见到林徽末,榛子立刻爬了起来,喵喵地叫着,踩着猫步就要往大主人那边走。 大主人回来了,要摸头,要蹭蹭。 结果,刚迈开一步,榛子就看到了大主人身后的男人,橙黄色的猫眼猛地一缩。什么摸头,什么蹭蹭,榛子立刻原地躺平,露着白乎乎的肚皮,一双猫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林徽末,口中发出幼猫似的呜咽声。 杨毓忻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色心不改的橘猫,橘猫立刻僵住,猛地翻身,也不呜咽了,老老实实地趴着,揣着手,大脸往爪子上一搭,只默默地看着大主人。 嘤,那个男人好可怕。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娘亲爱宠那跌宕起伏的心理活动,林徽末上前给林母请安后就将桂花糕和芸豆糕奉上。而后看着自家美人娘亲,挤眉弄眼,十分夸张地感慨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儿子看到了娘亲才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 林母嗔了他一眼,笑盈盈地道:“贫嘴。”而后看向杨毓忻,含笑道:“说到底,还是阿忻送的衣服好看。” 杨毓忻缓缓摇头,道:“伯母天生丽质,这件衣裳不过锦绣添花而已。” 比起林徽末热情洋溢的称赞,杨毓忻的表现显然要冷淡得多。但他的神情郑重,语气和缓但掷地有声,听着便觉得完完全全发自肺腑,十足的真诚。 此言一出,不仅林母笑得越发灿烂,就连林徽末就一脸惊讶地回头看他,那眼神—— 啊呀,兄弟,这种甜言蜜语竟然是从你嘴里出来的?他没有听错吧? 不过,两人倒不是在恭维林母,因为今日的林母,确实光彩照人。纵是有秣陵第一美人之称的江月白与林母站在一起,那光芒恐怕也要被她压下去。 江月白虽美虽柔,却少了林母的雍容贵气,华美天成。 杨毓忻昨日的见面礼,送林徽真的是匕首,送林母的却是一件云霞仙衣。极品宝器,攻防一体,还是杨毓忻金丹初期探索一处小秘境时寻到的,只是因为这件法衣是女式,所以被杨毓忻一直压箱底。 这次来见林徽末的娘亲,杨毓忻就想起了这件云霞仙衣。 哪怕杨毓忻出手掩下这件云霞仙衣上的灵气波动,让人看不出它半点不凡之处,单是这件衣裳的华美,就能够引得无数女修疯狂了。 林母,自然也不例外。 林母如今是越看杨毓忻越是喜欢。 多么招人稀罕的孩子啊,温和懂事善解人意,要是个姑娘,她说什么也要抢来当儿媳妇。不过,男子也好,跟他末儿是至交兄弟,不也是她的孩儿。 这么一想,林母看着杨毓忻的目光越发温柔起来。 林徽末斜眼看杨毓忻,兄弟,没看出来啊。这才几天就将他娘亲哄得心花怒放,连他这个亲儿子地位都要往他身后排。 杨毓忻冲林徽末弯了下嘴角,这是阿末的娘亲,他自然要好生对待。日后,日后纵是不能坐助力,起码不要成了阻力。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最近他兄弟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啧,总有种毛毛的感觉。 错觉? 摇了摇头,林徽末看向林母,道:“娘,真真呢?这个时辰,他应该下学了吧?” 一提起小儿子,林母叹了口气,道:“真儿闭关了。” “闭关?”林徽末挑眉,“真真说他要闭关几个时辰吗?” 修道之人,闭关无疑是家常便饭,时间长度更是以年为计,闭关闭个十年二十年实属正常。只是,在辟谷之前,闭关会有一些限制,自然不能一闭数年,但一两个月没有压力。 但他这个弟弟在闭关上却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或者说,当初林徽末手把手领林徽真入修行之道起,他这弟弟的想法就与其他的修士不同。 为此,林徽末苦思冥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传授自家小弟修行之道的时候究竟出了什么岔子,使得他家小弟这般与众不同。 就拿打坐来说,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这是修真界公认的最容易引天地灵气入体修行的法门,哪家修士不是十几个时辰甚至几个月几年都维持着这个动作。但他家小弟却异常嫌弃这个动作,非得研究平躺这个姿势能不能代替打坐当然,他没有成一功。 林徽真:不理解你们这些盘膝打坐一连十天半个月腿却不麻的人类。 闭关就更不用说了。他家弟弟能坚持三个时辰,林徽末都得想一想,他家小弟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林母单手托腮,幽幽叹道:“真儿说要闭关直到筑基。” 林徽末:“!!!” 林徽末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不自觉冷下了眸光,低声道:“发生什么了?” 林母默默地瞅着大儿子,“真儿在学堂与林徽宝发生了口角,打了一架,嘴角青着回来后就说要闭关,不到筑基不出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林母倒没有将小儿子的话放在心上。且不说从炼气六层距离筑基有多么遥远,单是她这小儿子静不下来的性子就不适合枯燥的闭关。估计等真儿气消了就会出关吧。 “林徽宝吗”林徽末微微眯起眼睛,这林徽宝比他弟弟大上两岁,炼气七层,双灵根资质,是林家四房的宝贝疙瘩。那小子被四房上下娇宠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其性格也被惯得极为霸道奇葩。嚣张自不必说,还有那迥异常人的审美观。 林徽宝爱吃,毫无节制地胡吃海塞以至于自己胖成了个球,塞两个林徽真进去都绰绰有余,将自己幼年还算清秀的脸蛋毁成了眼睛挤得看不到。但他偏偏还十分自信,认为这个状态下的自己才是最美的,林家其余人都丑成了渣渣。 他弟弟和林徽宝也是孽缘,从入学的第一天就互看不顺眼,经常掐架。而他弟弟势单力薄,不像林徽宝身后还跟着几个狗腿子,吃亏不少。被外出历练归来的林徽末发现后,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比林徽末大了七八岁,撸袖子就将那个胖小子收拾了一回。 他弟弟是没有狗腿子,但他有他这个哥哥! 小孩子打架他不管,但凭什么那个胖小子带人围殴他弟弟。 那个林徽宝也是个乖觉的,虽然林徽末的一顿收拾没让他放弃怼林徽真,但再动手的时候,他那群狗腿子起码老老实实地窝在一旁不插手了,而林徽末也就默认他弟弟被这么一个永不言弃的牛皮糖黏上了。 但这一回,他弟弟竟然被林徽宝刺激得闭关了,是不是那胖小子又不老实了,伙同那群狗腿子对他弟弟动手了? 嗨呀,那胖小子胆子不小啊。 见林徽末眼睫一垂,林母就猜出这个大儿子究竟在动什么念头,不禁摇了摇头,道:“行了,不用急着给你弟弟报仇了。” “娘?”林徽末不明所以地看向林母,他弟弟受欺负了,他这个当哥哥不得给他找回场子?便是韬光养晦,也不能眼见着亲人受欺负。 林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没好气地道:“真儿是青着嘴角回来的,那林徽宝是青着两个眼眶回去的。” 林徽末≈杨毓忻:“” “这两个混小子打架没有用真元,光凭手脚上的功一夫。没什么大伤,但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听说真儿还扯掉林徽宝的一缕头发。”林母嘴角抽了抽,坦白说,这种跟在泥里滚来滚去的小娃子似的掐架,林母提起来都有些脸红。 连扯头发这种招式都使出来,谁教他的! 林母尽量不怀疑她的大儿子。 “那林徽宝也硬气,放了狠话,转头也闭关了。”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 而一旁的杨毓忻却是若有所思。 上辈子,他对林徽真并无丝毫关注,更是不曾蒙面。直到那一场祸事牵连了林徽末,林徽真这个名字才进入了杨毓忻的视线中。 上辈子从林徽末口中得来的情报并不具备可参考性——在阿末的心目中,他这个弟弟就是无处不可爱,无处不聪明,无处不懂事——而他亲眼所见的林徽真就有些古怪了。 他与林徽末相识三年,并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本名。只不过,单是这浙国有着和杨毓忻这个名字同音甚至同字的人都不下五指之数,更何况偌大天璟大世界。 同名同姓的人不要太多,林徽末没有将他往四世家杨家少主身上想也是正常。 但林徽真与他甫一当面就神情有异,口称“尊上”时的瑟瑟发抖不是作假。他莫名笃定他会一言不合对他下毒手,身在林家所谋甚大包藏祸心当然,他没有这么说,但瞅瞅那张雪白的小脸,谁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 林徽真是真害怕他。 这份恐惧,让他在他的面前连装相都做不到,以至于一见面就露了馅。于是,他的要求哪怕再过分,让他心生抗拒,也不敢拒绝,甚至连耽误一下都不敢。 这么一想,杨毓忻心中又有些狐疑。 虽说他脾气说不上好,但也绝不是那种动辄取人性命的狂悖之徒。哪怕他知道他是杨家少主,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啊? 而且,单冲着他和林徽末的兄弟身份,哪怕林徽真真的犯到他手上,只要没有触到他的逆鳞,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他怎样。 杨毓忻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转头一想,上辈子五年来唯一一次离开秣陵城就发生那样一件大事,哪怕林徽真不见得是有心的,但也不妨碍杨毓忻对他的迁怒。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那个小子,还是继续战战兢兢去吧。 身后有那么一个大魔王鞭策,林徽真简直是噙着两泡眼泪给自己找了个名头,而后一头扎进了静室之中。发狠地吸收着上品灵石中的灵气,努力地向筑基迈进。 不就是十四岁就筑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好歹也是个主角,虽然剧情开始前就遇到了终极一ss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主角光环是不是过期了,但他相信,只要他努力,一定能够早早元婴,还自己一个风流倜傥的。 林徽真眼含热泪,不这样,他还能怎么办? 和魔尊大大对着干?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关吧。 林徽真这一闭关就是一个月。 原本以为他弟弟最多也就只能忍个半天就出关的林徽末都默了,他弟这一回不是一般的认真。 最初的半个多月,林徽末没少围着他弟弟闭关的静室转悠,有些担心他弟弟是不是在静室里头晕倒了。毕竟,自打修行开始,林徽真从未闭关一天以上。 还是杨毓忻拦下了有些心焦的林徽末。 他说得直白,道:“修行一途,闭关动辄百年,若是阿真连几十天都熬不下来,何谈大道。”本心上对于大道其实不屑一顾,但不妨碍杨毓忻拿来忽悠林徽末,“若是现在打扰了阿真,岂不是害了他。” 林徽末神情变幻,终于按捺下了去静室查看林徽真状况的念头。 林徽真闭关后的第三十天,林家漪澜院的静室上空,灵气成旋涡状聚集其上,灵气翻涌,隐成赤红之色,中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青色,正是筑基时引起的天地异象。 彼时,林母正坐在漪澜院中的桂树下,一双美眸带着深深的忧郁。她抬手摸了摸严严实实塞在耳朵里头的棉花,目光幽幽地看向不远处的两人。橘猫榛子则趴在她的膝盖上,胖胖的猫脸用力地扎进林母的怀里,一双毛茸茸的猫爪子按在毛耳朵上,喉咙中咕噜着带着恼意的喵嗷声。 不远处,杨毓忻正在教林徽末弹琴。 琴,自然是好琴。 神农制式,金徽玉轸,九德兼备,是世上难得的好琴。 杨毓忻一首渔樵问答,如山之巍巍,水之洋洋,听得林母怔怔出神。 然而,这一把好琴到了她大儿子手上,九德兼备的名器硬生生变成了弹棉花的利器,这一声声刺耳至极,如魔音灌耳,方才杨毓忻一首琴曲营造出来的优美意境荡然无存,扰得林母额角青筋直迸,不得已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这才得了喘息之机。 她家大儿子在音律上有着特殊的天赋。 林徽末在鉴赏上没有半点问题,还是个知音人,曲中意境领悟极深,往往听一耳朵就能够说出奏曲人心中所想。偏偏到了他自己弹琴吹笛的时候,声音刺耳,曲不成调却还不自知,那陶醉的样子仿佛自己所奏之曲悦耳至极。 林母觉得,她儿子的耳朵兴许是间歇性失聪了。 而眼下,最让林母感慨的却不是她儿子那“出众”的天赋,而是阿忻的承受能力。 连她这个做娘的都耐不住往耳朵里塞了棉花,杨毓忻这个坐在末儿身边,近距离承受琴音摧残的人却神情自若地倾听,并时不时出手纠正末儿的指法 真是个好孩子。 林母心中感慨道。 正如林母对自己儿子的理解,林徽末喜爱音律,也是真心学琴,而且他弹琴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弹奏的曲子很好。不说能与阿忻这样的大家相提并论,但最起码的悦耳一定是具备的。 只是,事实如何,看林母和榛子的反应就明白了。 方嬷嬷自认岁数大了,受不得刺激,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屋子,门窗紧闭。 身处魔音中央的杨毓忻并没有林母想象得勉强。 坐在林徽末的身边,瞧着这人抿着唇,认真地拨弄着琴弦,别说一曲《渔樵问答》弹成了魔音灌耳,便是再难听,只瞧着他的模样,杨毓忻心中便熨帖一片。 坑坑绊绊一曲终了,林徽末的手指按在琴弦上不动,他侧头看向好友,神情间不自觉带上一丝紧张,问道:“如何?”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缓声道:“距离天籁之音尚有一步之遥,需再接再厉。” 只这一步是不是天堑,嗯,大家都明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1 林徽末小小地舒了口气, 然后挺嘚瑟地抬了抬下颌,道:“我就说,我在音律上挺有天赋的, 阿娘和真真他们就是爱打击我。阿忻,还是你有眼光。” 杨毓忻颔首, 道:“不可骄傲。再来一遍。” “好咧。”林徽末扳了扳手指,“你就听好吧。” 眼见着又一段魔音灌耳即将上奏, 林徽真筑基时的动静引动了这一方天地异象。灵气疯狂涌入的景象惊动了院中的几人, 林徽末手指一停,霍地扭头望向了静室的发现,瞠目结舌, 脱口道:“真真真的筑基了?!” 倒不是震惊于林徽真能筑基, 坦白说, 虽然自家小弟是双灵根,乃是地品灵根, 但双灵根之间也是存在着区别的。要是水火属性的,不客气说,有这么两种相克属性的灵根,除非有奇迹出现, 否则和废灵根无异, 一个弄不好就是爆体。而林徽真这样的木火属性,火粗木细, 木助火势, 是再好不过的双灵根, 几能够和天灵根相媲美。 真正令林徽末惊讶的是,自家小弟竟然选择在这个年纪筑基。那小子从来最爱臭美,十四岁的年纪当然不算小,寻常人家娶妻生子都足够了。但这个年纪,身量尚未长成,他弟弟可是足足矮了他一头。在此时筑基,他就得保持这个身高体态直到碎丹成婴,才能够借结婴之力重塑身体。 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他臭美小弟的选择。 林母也有些发怔,显然,她和林徽末想到一块儿去了。 林母默默地将耳朵里的棉花掏出来,喃喃道:“没想到,真儿这回受到的刺激这么大。” 竟然发狠,选择在这个岁数筑基。 不知道内情的母子俩心中感慨。 静室的门被徐徐推开,已经正式晋级为筑基修士的林徽真走出来。沐浴在阳光下之下,林徽真一瞬间眼泪都要掉下来。 特么的,一个月不见天日的闭关生涯,真不是人干事。 不过,炼气期的威能和筑基期确实没法比。唯有筑基,才是真正摸到了修行的门槛。 林徽真抹了一把脸,想要假惺惺为自己鞠一把伤心泪的动作一顿。 咿呀,魔尊大大怎么就在门外?! 林徽真的脸僵住了。 “真儿,你总算是出关了。” 林徽真一瞬间的僵硬被林母当做是闭关多日身体有些僵,她抱着榛子快步走了过去,面上欢喜。 “娘” 林徽真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美人娘亲,毫不犹豫地挤开了榛子的位置,扑进了林母的怀里。 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哥。 没有办法,谁叫他哥正和魔尊站在一块儿。 软绵绵的声音,林母一听就心疼了,以为他闭关的时候渴了饿了,忙唤婢女去小厨房,吩咐下人准备吃食。 却不知林徽真是看到杨毓忻就胆颤,这些天他咬牙吸收灵气,不敢有片刻的偷懒就是因为这位说他得一个月内筑基。如今他是踩着底线出的关,心里不安得很,抱着他娘一方面是寻求一下娘亲的安慰,一面是闭着眼睛酝酿感情。 魔尊是谁? 那是魔修的头头。 一言不合,说杀就杀。 现在他没有泄露身份,还在装相,自然不会对他娘和哥哥做什么,眼下他们还是安全的。若是他不小心,表情上露出了什么,惹人心生疑窦进而怀疑上了他的身份,魔尊撕破脸动手毁了林家怎么办?! 他对林家虽然没有什么大感情,但他也不能眼看着族人无辜受牵连而亡。 深呼吸,林徽真略略后退一步,扭头看向他哥,还有魔尊。 没敢扑过去。 嘤,他哥离魔尊实在是太近了。 他只能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哥。”咽了口吐沫,“杨哥。” “我筑基了。” “看到了。”林徽末也没有心思弹琴了。他和杨毓忻走了过去,看着他弟弟有些怯生生地眨巴着眼睛——林徽真正在努力装相,但演技如何,众人不语——林徽末只当他是没有跟他们商量一下就私自做了决定,心下有些忐忑而已。 伸手揉了揉小弟的头发,林徽末眉头一挑,道:“油了。” 林徽真:“” 林徽真:“!!!” 什么“为家人牺牲的博大胸怀”,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豪情,都在亲哥这一句“油了”中荡然无存。 林徽真死鱼眼,他甚至压下了对魔尊就在眼前的恐惧,面无表情地道:“谁让你摸了。” 不知道他闭关一个月,那辟谷丹当饭,连外出觅食的诱一惑都忍了下来。本来就够委屈的了,他哥居然还来刺激他! 还真是对不起啊,他还没到金丹期,自然也还没有辟谷。没有辟谷,身体达不到无垢的境界,这头发一个月没洗,自然油c得c厉c害! 林徽真怨气冲天。 而林徽真他哥则非常不靠谱地笑出声来。 眼见着林徽真要跳脚了,林徽末上前一步,将自家弟弟抱了个满怀。 林徽真安静下来。 “让人担心的臭小子。”林徽末笑骂道。 林徽真:“哼。”他的视线漂移,刚想放些狠话,他就看到一旁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的某人。 颜是好颜,盛极。但殊无笑意的模样,硬生生将林徽真吓得一个哆嗦。 林徽真快快地挣脱了林徽末的怀抱,在他哥一脸莫名的目光下,“义正言辞”地道:“不要乱摸乱抱,小爷不是小孩子!” 林徽末:“” 这下,杨毓忻才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将林徽末拉到自己的身边来,道:“如今阿真已经是筑基修士了,正式入了修行之道,阿末你可不能再溺爱于他。” 说着,杨毓忻看向林徽真。 “没c没错。”林徽真心中泪流,但他却梗着脖子,表示,“杨哥说得没错!” “臭小子。”林徽末摇了摇头,心中倒是有些怅惘。 他父亲死得早,娘亲受过伤,又强行孕育真真,以至于如今不可妄动真元。可以说,林徽末这十四年以来,待林徽真如兄亦如父。如今弟弟大了,翅膀硬了想要振翅高飞,林徽末是真真体会到了儿大不由爹的怅惘。 咳,是弟大不由哥。 林徽末有些小失落。 正在这时,他的手被包裹在温暖之中。 林徽末眼眸微动,却见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不禁抬头向身旁望去,正见到杨毓忻出奇好看的侧颜。 杨毓忻的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但手掌传递来的温暖却是不作假的。好友无声的宽慰让林徽末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底盈起真切的笑意来。 杨毓忻没有说话,只紧了紧握住林徽末的手掌。 ——如此便好。没有必要去过多关注那个小子,只要看着他就好。 硬着头皮拒绝了亲哥的关爱,林徽真的内心的小人正在疯狂捶打着名为杨毓忻的小人。 你给小爷等着! 自古以来,小说的套路都是邪不胜正,早晚有一天,小爷这个主角掀翻了你这个反派,将你伪善的面具踩成渣渣! 让你欺负我! 让你跟我抢哥哥! 筑基时引动的天地异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起码,秣陵城不见得有人注意到这边,但林家上下却是清楚,这林家又要出一位筑基修士了。 对于林家整体而言,是喜事。 但对于林家某些存在而言,却不是指得高兴的事情。 一个月前,林徽真和林徽宝在族里学堂的一场掐架,不可谓不是光明正大。被拦下之后爆出来的豪言壮语,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两位小爷,撂话要回去闭关至筑基期后再来打过。 这两个小少年,一个炼气六层,一个炼气七层,距离筑基还远,他们撂下的狠话,林家没几个人当真。也就当时学堂中一群半大少年叫嚷得凶,煽风点火加油助威。 没想到,一个月刚过,林家上空真的有异象生出,看位置,正是那七房居住的漪澜院。 显然,那个不曾被林家上下放在眼中的林徽真,只用了一个月就从炼气六层一举冲破了屏障,筑基了。 得知这个消息,林家上下看着这个一直被人有意识忽略无视的漪澜院就有些高深莫测了。 这个修炼速度,未免太过骇人。 林徽真:小爷就是这么酷炫的主角。 也正是此时,林家七房正式入了各房的眼。 林家七房固然人丁稀少,孤儿寡母,但林母两个儿子都有灵根,且如今都成了筑基修士,这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了。林家众人虽不觉得这一家子有底气去争林家的当家之权,但却是各房拉拢的首要目标。 林徽真筑基没过一炷香的功一夫,各房已经陆陆续续送来不少贺礼。 杨毓忻毕竟只是客居于此,他也并无和林家有所交往的意愿,索性回了屋子,由着他们在外忙忙碌碌。 一个时辰下来,林徽真脸都有些笑木了。 就在林徽真默默祈祷送礼的人快点离开时,林轩到了。 林轩是林家家主身边的得力下属,在林家的权力比一般林家子还要大。林徽真不觉得他筑个基值得这位跑一趟,正有些奇怪时,林轩却没有多寒暄,直接将此行的来意说了出来。 林徽真懵了。 “什么?!天海小秘境提前开启?!” 夜深人静,星斗满天。 林徽真默默地抱膝坐在屋顶上,十分忧郁地望天。 如果说,穿越以来,有什么给他的心理阴影是最大的。在没有见到魔尊大大上门前,当属那个天海小秘境了。 那里头,有着坑了林家全族的大机缘。 林徽真捂脸,都说穿越者会给这个世界带来蝴蝶效应,讲真,他这么一只小蝴蝶,老老实实地待在林家,连趟远门没出过,更没有救过什么不知名人士可魔尊就是上门了,还登堂入室。就连天海小秘境也跟着凑热闹,竟特么提前开启了。 讲讲道理,他就是一个可怜的穿越版主角。连点雄心壮志都没有,难道就不能让他安静地做个美男子吗? 嘤,因为魔尊,他如今只能做安静的美少年了。 屋顶上,林徽真愁肠百结。而屋内,林徽末也有些担心。 “当初我还担心真真的修为低,在天海小秘境中可能吃亏。如今,虽然他已经筑基了,但仍需要一些时间来巩固基础。”林徽末眉头紧皱,“两天后,时间怎么会这么赶?” “按理说,天海小秘境明明是每隔十年开启一回,为什么会提前两年呢?” 林徽末懊恼极了。 他这弟弟在林母肚子里的时候,因为那时林母重伤未愈,生下来后难免有所不足,跟只小猫似的。也正是因为最当初看到的弟弟太过羸弱,林徽末对林徽真的保护有些过度。 单看他修行至今不曾接过一次善功堂的任务或是外出对敌就知道了。林徽真长这么大,唯一动过手的,除了没事儿给他喂招的林徽末,便是跟他年纪差不多,互相看不顺眼并时不时怼在一起的小胖子林徽宝。 林徽末本打算趁着这两年带林徽真外出闯荡一下,最起码到燎荒山脉宰只野鸡见见血。别修行尽是纸上谈兵,真怼上其他修士或是魔修妖兽,大脑一片空白,连出招都不会。 结果 林徽末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快,现在好了,弟弟还有两天就要去天海小秘境了。虽说他当初去天海小秘境的时候,修为比真真低,实战经验跟他是半斤八两,但林徽末对自己向来挺糙的,摸爬滚打浑不在意。但在弟弟身上,林徽末唯恐自己做得不好,累他弟弟受伤。 林徽末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转着,神情焦躁。 杨毓忻没有说话,只抬手倒了杯茶。 微垂的眼睫下,是一双淬着暗色的眼眸。 天海小秘境啊,还真是如雷贯耳的名字呢。 上辈子,不就是林徽真在这天海小秘境中惹下了事情,被江家和白家抓住当成了借口,转头就灭了林家满门,牵连了林徽末身死,连魂魄都被江家人炼到了邪法之中。 这一次 杨毓忻的手拢在袖中,慢慢地转着手腕上的镯子,神情莫测。 那镯子,自然是林母赠予他,想让他给自己媳妇却转而被他自己戴到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若是撸起袖子让林母瞧上一瞧,定然会认不出这镯子就是她戴了二十多年的那只。 翠色的玉镯上,缠绕着血红色的藤蔓。 那是曾经饱饮他真元鲜血的蚀灵藤在被彻底祛除体外所化,灵智初成。原本只变作手环模样,后来杨毓忻得了林母的玉镯后,索性将两者合二为一。如今一看,红的泣血,绿得通透,套在白玉一般的手腕上,倒也好看得紧。 好看,也足够凶残。 这一回,他看谁敢向阿末伸手。 好半晌,杨毓忻缓声道:“不会有事的,阿末。” “嗯?” 林徽末停下脚步,散发着袅袅茶香的杯盏被一只白玉似的手递到了身前。他看到好友那张宛如谪仙一般的极盛容颜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只缓缓重复道:“放心好了。” 林徽末接过茶盏。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啊。 那颗忽忽悠悠的心,真的因为阿忻这一句话,踏踏实实地落到了地上。 唔,一定是因为阿忻看上去十分可靠的缘故。 —————————————————————————————————————————————————— 两天后。 漪澜院中,林徽真正与林母等人话别。 距离卯时正院集合,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林徽真的神情严肃极了,就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带着破釜沉舟一般的气势。 林母和林徽末只当林徽真是第一次出门,心中紧张。 殊不知,林徽真这是忐忑不安到了极致。 虽说他早早下定了决心,死也不碰天海小秘境中的传承,绝对要绕着那个该死的洞边长着一颗食人柳树的山洞走。但一想到主角头顶上那集大气运和大霉运的光环,林徽真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连魔尊大大都早早摸到了林家里,天海小秘境中的一切,真的能够如他所愿吗? 在林母殷殷叮嘱再三后,林徽真的脚无意识地在地面上蹭了蹭,犹豫了一下,他慢慢地挪到了杨毓忻的身边。 杨毓忻挑了挑眉,呦呵,这小子今天胆子大了,平日里避之不及,今儿个竟然主动找上他了。 “杨c杨哥。”林徽真一想到自己正在管魔尊叫哥,他就好悬咬到自己的舌头。 杨毓忻看了一眼远处抱臂而立,笑得一脸促狭的林徽末,默了默,淡淡道:“何事?” 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林徽真仿佛豁出去似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尊上,我求您一件事。” 不待杨毓忻回应,背对着林母和林徽末,林徽真就看向杨毓忻,急急地道:“在我离开林家这段时间里,请您请您不要离开林家。若是林家有个意外,能不能出手帮一下我娘和哥哥?” 林徽真:求最大的反派b一ss当保镖,他这个主角当得估计是独一份了。 杨毓忻微微一愣。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只要您肯保护他们。”林徽真咬了咬牙,“只要你能护得他们安全,我c我一定当牛做马绝无二话!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林徽真:为了保住他娘和哥哥,哪怕他做个魔尊狗腿子,他也认了。 就让他,做一个投靠反派一ss的主角吧。 杨毓忻的脸,却是真真切切地冷了下来。 “你知道些什么?!” 杨毓忻的声音极冷,寒意彻骨,凛然的杀意就如一把把利刃,将林徽真割了一遍又一遍。 林徽真:糟糕,腿肚子又开始哆嗦了。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带着哭腔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找死才会跟魔尊说这个世界其实是本书。 杨毓忻的凤眸晦涩至极,他的手指动了动,无声无息地设下一个结界。确认林母和林徽末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会下意识忽略他们的存在后,杨毓忻冷着脸,淡淡道:“你在试图愚弄我吗?” 声音不高不低,甚至不带方才令林徽真寒到了骨子里的杀意,只平平淡淡的,却生生让林徽真大热天淌了一身冷汗,连腿都软了。 他一个踉跄就要坐到地上,还是杨毓忻皱着眉拉住了他的手臂。 林徽真的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就像是绷到了极致的弓弦,在再也无法继续拉动的那一刻,崩断了。 林徽真眼一闭,这回真的是豁出去了,大无畏地道:“我不知道身为魔尊的您来到林家究竟有什么图谋,我也实在想不出来林家有什么东西是您值得觊觎的,但看在您已经将我可怜的哥哥骗得团团转的份上,哪怕事后您直接将那宝贝带走,但之前,我求您照看一下我娘和哥哥。我我我,我这一去没准儿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只要我能活着回来,一定投奔到您的麾下,鞍前马后,魔c尊上千秋万载,一统修真界!” 杨毓忻慢慢地松开手指,这一回,他是真的确定,这个林徽真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这小子为何信誓旦旦地认定他是魔尊。 据他所知,如今魔界四道两盟,并无一位魔修敢称尊者。 林徽真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儿,偷偷地瞄杨毓忻。 “我将阿末骗得团团转,嗯?”杨毓忻挑了挑眉,斜睨林徽真的目光简直让他胆颤。 “没我胡说的。”林徽真泪目。 “哦这样么。”杨毓忻的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他掸了掸袖子,淡淡道:“不论你知道什么,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徽真抖了抖。 “你自去吧。” 犹豫了一下,林徽真强作镇定地道:“那保护” 杨毓忻看向他的目光倏地变得极冷,他一字一句道:“有我在,自然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们!” 言罢,杨毓忻扫了一眼这个堪堪到他肩膀的小少年,果然,无论他是阿末弟弟这一层身份,还有他不知从何处知道的似是而非却莫名让他有些不安的情报,林徽真最好还是别死在那个天海小秘境中。 沉默了一下,杨毓忻摸了摸左手手腕。 一根纤细的血色藤蔓缠在他的手指上,杨毓忻手一甩,那根细细的藤蔓就落在了林徽真手上。 林徽真“嘶”了一声,他的手指一阵刺痛,却见那根细细的血色藤蔓在他的右手小指上绕了三匝。 “这是”林徽真先是疑惑,旋即大惊,一脸惊吓过度地看向杨毓忻,那眼神分明写满了对杨毓忻一言不合就下狠下毒手的控诉。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淡淡道:“看来,你也知道这是什么。” 林徽真咽了口吐沫,心中无语泪流。 只要看过《仙道至尊》这本书的,谁不知这凶名赫赫的嗜血妖藤,天真质朴如林徽真,曾经对这东西产生过强烈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每天上下学的时候连学校围墙上的爬山虎都绕着走。 谁叫爬山虎也是藤状,还有小须须。 那是主角晋级到元婴期后发生的事情。他的一个红颜知己蒋月有经年痼疾,需要九叶灵芝救命。那九叶灵芝是极品仙草,有肉白骨活死人之功一效,生长的条件极为苛刻,只会选择在阴阳相济之地生长。 而这世上,唯一能够称得上阴阳相济之地的,便是西北蛮荒之地的一汪名唤焱淼的清泉。好巧不巧,魔宫正坐落在焱淼泉之上。 不为红颜知己出生入死过的主角不是好主角。 主角当仁不让地给自己易了容,伪装成魔修,混进了魔域。 混进魔域的第一天,他就看了一场魔宫公开处决仙门奸细的大戏。 作者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截血红色的藤蔓是如何生生钻进修士的体内,那人的皮肉上如何勾勒出藤蔓的形状,那纤细的须子是如何一点点舔舐吸吮着修士的鲜血,慢吞吞地将那修士的血肉吃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张完好无损的人皮裹着一副骨架那描写可谓是巨细无遗,引得书评区阵阵哀嚎,强烈怀疑作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在文中写这样鬼畜的剧情报社。 而与修士毫无形象哀嚎着打滚涕泗横流甚至毫无尊严地求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围无数身穿黑袍的魔修静默而立的身影。他们的神情异常平静地看着血色的藤蔓如何极尽折磨之意地蚕食着修者一生修炼的精华,泰然自若,仿佛眼前的一切再平常不过。 而高坐在台上的魔尊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尾晕红,盛极的容颜上带着的是未褪的醉意。凤眸中是一片朦胧之意,似是不经意地,瞥了易容站在台下的主角一眼。 而造成如此惨烈效果的,便是那嗜血妖藤。 天璟大世界中,草木飞禽走兽能够开启灵智,能够进一步修行,按理说变成人形也不是不可能,而一些古籍上有过记载,太古时代,在妖兽修炼至妖丹三转的时候就能够变作人形,九转可飞升妖仙。 可及至今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妖兽哪怕修至五转六转堪比人修化神合体修为也无法化作人形。 魔尊手头这条嗜血妖藤,就是堪比化神期的存在。 当然,杨毓忻手头这根蚀灵藤还没有日后的赫赫凶名,不久之前才将他一身真元修为吐出来的蚀灵藤如今虚得厉害。要不是它老老实实认了主,杨毓忻早就将这根藤蔓捏成齑粉以报这三年来的厚爱。 如今,这蚀灵藤也就堪堪人修融合期的威能,这还是因为杨毓忻血脉半觉醒后,周身灵窍全通,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远胜以往。而蚀灵藤就攀附在他的手腕上,时不时顺走一缕纯粹的真元灵气,这才有了今日的妖丹一转。 但这妖藤的厉害之处,可以完全不体现在本身的妖力上。 想当初,那蚀灵藤不过是初具灵智就险些将杨毓忻这个金丹后期坑死,让它一缕分一身跟着林徽真,论妖力只是筑基,但关键时刻拿来坑人救命却是没有问题。 当然,眼下林徽真并不知道,这一小根蚀灵藤完全不是日后堪比人类化神期的大妖藤。他死死地盯着右手小指,脸色煞白,看着那纤细的血色藤蔓好似看到洪水猛兽一般。 这可是一言不合就要往身体里头钻,吸血又吃肉的妖藤啊。 林徽真:我这和随身携带炸药包有什么区别?! 林徽真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竟然变得坚定起来。他用力地咬住嘴唇,低声道:“我明白了。” 没有什么好怕的,妖藤也是有主人的,没有魔尊的命令,它不会随便对他出手的。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就跟日月神教的三尸脑神丹似的,只要每个月有解药,他完全不需要害怕 个屁啊! 林徽真的神情扭曲,明白是一回事,害不害怕是另一回事啊。 完全没有跟林徽真解释的意思,杨毓忻就这么看着林徽真脸色变了又变,时黑时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到最后竟胸膛一挺,也不害怕了,只神情间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却是越发浓重起来。 林徽真重复道:“我明白了。” 杨毓忻:“”他觉得,阿末这弟弟,脑子可能有些问题。 不知道被杨毓忻打入脑子不好的那一档人中,林徽真收拾好心情,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魔尊已经允诺,对于这位的信用,他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没了后顾之忧,接下来就是拼死将自己从那泥潭里拔出脚来。 不管这回那个魔修在算计着什么,不管原著自己头上的脏水是谁泼的,是谁推波助澜的,这一回,他一定会谨慎再谨慎。 嗯,就在天海小秘境的外围逛一逛,绝不深入好了。 盘腿坐在林家长老的法器飞舟之上,和这一次小秘境试炼的林家子一道向天海郡飞去时,林徽真这般想道。 —————————————————————————————————————————————————— 林徽真离开的第一天,林徽末也闭关了。 杨毓忻:“” 用林徽末的话就是—— “真真已经筑基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再不努力,以后怎么保护真真?”林徽末严肃脸,“被真真甩到后面去,以后是我保护真真,还是真真保护我?” 这就十分挑战身为兄长的尊严了。 林徽末闭关了,他的卧室就归了杨毓忻一人。只是,躺在床上,床里侧空荡荡冷冰冰的,杨毓忻别提有多心塞了。他索性跟林母说一声,将卧室一封,他在里头也闭关了。 只是,不同于林徽末闭关寻突破,杨毓忻闭关是为压制修为。 一个多月之前,他才刚刚突破元婴。而如今,他已经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从前他进境虽快,却也不是这种不讲理的速度。一想到这事伪仙胎体质带来的速度,杨毓忻的心头就蒙上了一层阴翳。 所谓古族,说白了就是承继强大先祖的一丝遗脉,由于先祖太强,哪怕这一丝血脉都使后人受用匪浅,远胜他人。就像是在不死火域称皇的白孔雀,就因为觉醒了先祖凤凰的血脉,修行一道上可谓是顺风顺水,一身修为堪比人修大能,治下的不死火域更是成为了天璟十大凶地之一。纵是不死火域盛产的炼火石是上好的炼器辅料,外售的价格极高,也无一方势力敢在不死火域强抢。 古族也是如此。 只是,古族不比那些妖兽的是,血脉的半觉醒只能够成就伪仙胎,修行快得刹不住,稍有不慎就心魔陡生,爆体而亡的比比皆是,这也是古族逐渐淡出修真界的原因之一。 而想要彻底成就仙胎,还需先祖的一滴真血。 只是,且不说古族先祖纵横年代太过久远,当今世上早已不见仙人履尘,古族中能不能收藏一两滴仙人真血尚且是未知之数,单是他继承的记忆中,古族共有十族,能够传承至今的不知能有几个,身在何方就鲜有人知。 最重要的是,杨毓忻确定,杨家不是古族遗脉,那他继承而来的血脉便是来自他那未曾蒙面的母亲。他母亲是难产而亡,这在修士中并不罕见,因为女修孕育子嗣血脉之时会损耗大量的本元,胎儿资质越高,负担越大。 杨毓忻这一身资质,未觉醒伪仙胎的时候便已经逆天,可见他的母亲付出了多少。 如今问题来了,他母亲是父亲外出历练的时候遇到的,对外宣称是散修,金丹期修为,做小门派的掌门长老足够,但做杨家少主的夫人,乃至未来的家主夫人,却是远远不够。 修为不够,资质不够,家世不够。 杨家肯接受这样的未来主母才怪了。 为此,他们之间的婚事没少受到阻拦,只是父亲坚决,又在此期间突破至出窍期,话语权加重,强硬地压下了族里反对的声音。可他父亲修为越高,族里对他母亲的不满越甚。 要知道,白家嫡出的大小姐,元婴初期的天才女修,对他父亲可谓是一往情深,非君不嫁。而比起白家的大小姐,他母亲这位散修的分量显然太轻。 而后,他母亲百年不曾有孕,杨家长老又是一阵折腾。可事实上,修者子嗣孕育艰难,修为越高越是艰难,两夫妻努力了二三百年才有收获的不在少数。 后来,他母亲终于有孕,父亲自是欣喜若狂。只是,母亲的孕期太过平静,完全不像是孕育出资质极佳的灵根血脉该有的反应,为此,族里又炸锅了。 一个出身不显资质不佳的女人成了杨家的少主夫人,这已经让他们极为不满了。而眼下,这个女人即将孕育出来的小小少主竟然可能是个资质平庸的人,杨家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四大世家之所以能够以家族之力与天华门这等一品宗门平起平坐,就是族里底蕴极深,族内弟子的资质极佳,尤其嫡系一脉,每一代都是天璟大世界天骄中的翘楚。 这件事,甚至波及到了他父亲的继承权。 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他父亲为了继承权不旁落,在母亲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不得已纳了白家那位大小姐为侧室,虽是侧室之礼,但声势却比他迎娶正室的时候还要盛大,以免堕了白家的名声。毕竟,堂堂白家嫡系大小姐,什么宗门夫人世家夫人做不得,上赶子要做人家侧室,哪怕他父亲是一代天骄,白家对此也颇有微词。 这一场不得已的联姻,彻底让这对夫妻当初的坚持成了笑话,自此之后,母亲对他避而不见。直到两个多月以后,生下他之后,留下一个“忻”字后便撒手人寰。 “忻”字从心,他母亲最后心心念念的,便是他能够活得随心所欲。 头七未过,白家就闹腾着要将杨家将他们大小姐扶正,而这一次,他父亲倒是态度强硬了许多,硬是将白家小姐压在了侧室之位,当众宣布,他这一世,只有一位嫡妻,只有一位嫡子。 其实,这事儿在杨毓忻看来挺可笑的,就因为杨家认定了他的资质差,所以逼着他父亲娶了白家的女人。结果呢,那女人给他父亲生下的一儿一女,一个是金水双灵根,一个是水木双灵根,不差,却远非杨家的期待。 只是,过往种种早已烟消云散,杨毓忻知道也只是知道,无法感同身受,更别提去怨恨或是报复。 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又能够怨得了谁。 便是他父亲日日自苦,思念他母亲的心不减,与那白家女子还不是儿子照生,女儿照生。 杨毓忻:啧。 而如今,他的母亲死了也有二十八年,来历不可考,他父亲肯定不知情,不然的话,哪怕不宣扬得人尽皆知,只需对族中几个宿老将她的身份一交待,就不会有人阻碍他们的结合。 真正有底蕴的家族,都是知道古族存在的。而那些家族,巴不得族内血脉能够融入古族之血。 杨毓忻如今这个状态,便是有心去寻古族,但上哪里找都是一个大问题。 无奈之余,杨毓忻只能先压制这蹭蹭上涨的修为,别一不小心真就爆了。 重生一回不易,他还想守着林徽末。 无论是不小心爆了牵连林徽末身死,还是自己爆了个干净留林徽末一人最后不知便宜了哪家姑娘 杨毓忻:完全没法忍! 细思片刻,杨毓忻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了封信笺。而后随手一道真元打在信笺上,只见到微光闪过,信笺化作一只手掌长的符鸟,双翼一展,扑棱棱地顺着窗户飞了出去。 “阿末”杨毓忻侧头看向林徽末闭关的方向,琥珀色的凤眸之中,暗色沉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11 一天之后, 由于儿子闭关的闭关,历练的历练,唯一让她心生欢喜的年轻人也决心自强选择了闭关, 瞅着空荡荡的小院,林母揉着橘猫榛子毛茸茸的脑袋瓜, 百无聊赖。 要不叫几个丫头过来打马吊? 就在林母琢磨着打马吊人选的时候,却见方嬷嬷走了过来, 神情有些凝重地说有人求见夫人。 林母狐疑地看着方嬷嬷, 不明白她为什么欲言又止。但想到自己今天挺无聊的,既然有人求见到了这里,那她就见见好了。 结果, 人一进到漪澜院中, 林母就怔住了。 来人是一个相貌极为艳丽的女子, 如同盛极的牡丹。她的五官分开看并没有多么出色,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得惊心动魄起来。她仿佛天生自带着勾魂摄魄的天赋, 哪怕她身上红衣穿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皓腕和修长颈项,单单眼波流转便能够动人心神。 见林母看着她直愣神,女子莞尔一笑, 眉眼弯弯, 笑容明媚灿烂,倒是冲淡了初见时的魅色。她俯身向林母行了一礼, 柔声道:“妾身杨柔, 见过林夫人。” “你”林母有些懵, 杨柔?不认识啊。 但看着女子明艳的容貌,林母心中一动,莫非莫非是她大儿子的桃花?!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母的美眸倏地亮了起来,她忙走了过去,拉住了杨柔的手,一脸看儿媳妇的和蔼可亲,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人家姑娘,忍不住赞道:“好,好。” 眼前的女子瞧上去比末儿似是大上几岁,不过没关系,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她完全不介意儿子娶回来一个年纪比他大一些的媳妇回来,这样的媳妇疼人着呢。 她,就是这么开明。 林母笑容满面地从手上褪下一枚镶嵌着绿色一猫眼石的指环,就要往杨柔手上戴去,口中道:“别夫人夫人的,叫伯母就好。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原本想要赠予长媳的玉镯被她给了杨毓忻,林母贴身的物件就那么几件,除了玉镯以外,就这枚猫眼石指环价值不菲了。拿来做见面礼,并不显失礼。 杨柔一愣,随即有些啼笑皆非地意识到,林母这是误会了。她忙伸手格挡一下,在林母不解的目光中落落大方地解释道:“夫人厚爱,妾身不愧敢当。”不待林母开口,杨柔接着道:“妾身只是忻公子家仆,此番奉命来此陪夫人解闷逗趣,怎敢奢望夫人的心爱之物。” 林母一呆,家仆?解闷?忻公子?! 眨了眨眼睛,林母捏着指环,有些愣愣地道:“忻公子你的是忻儿?” 杨柔几不可察的一抖,忻儿?! 她家公子什么时候竟然被这么这么亲昵的称呼过?!要知道,在杨家,除了族长能称呼一声“毓忻”,族内其他人,无论是族中几位长老,还是公子的庶弟庶妹,也只敢称呼公子为“少主”。 这位夫人敢如此称呼,没有公子的默许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柔在心底深深呼吸,心思百转,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颔首道:“正是。” 林母看着眼前的大美人,心中也不知该遗憾还是感动,当然,还有那么一丝讪讪。可能,也许,大概,她真的是有些太心急了?以至于见到个美人上门,她总是怀疑是不是她大儿子的红颜知己。 林母心中叹息:她那大儿子,分明是个还没有开窍的榆木疙瘩! 有些遗憾地合拢手指,她这枚没能成一功送出去的指环啊,什么时候才能够戴在她儿媳妇的手上啊。 林母歉然一笑,道:“是我方才想岔了。”顿了一下,“劳忻儿牵挂,也劳姑娘跑这一趟。” 杨柔笑着俯身:“不敢当。” 单冲着这位夫人敢这么亲昵地称呼公子,杨柔就对她另眼相看。 “夫人风姿,见之忘俗。能有幸来此陪伴夫人,是妾身的荣幸。” 十日后,林徽末出关。 推开静室的大门,缓步走出来的林徽末完全没有一般修者功成出关时应有的意气风发,反而一脸平淡,唯有一双眼眸透着深深的迷茫,像是遇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事情。 林徽末闭关前修为:筑基前期。 林徽末闭关后修为:筑基后期。 也就是说,他闭关十天,一口气突破了两个小境界,从筑基前期冲到了筑基后期——这在林徽末的修真常识中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仙也要一步一步地修,接连突破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尤其他的灵根是三灵根,吸收灵气的速度不比三灵根和双灵根。而且,林家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不可能使一个三灵根的修炼速度堪比单灵根。 那问题来了,他是怎么二级跳的? 总不可能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吧。 但林徽末很确定,闭关前他就吃了一碗面条,蘑菇肉酱的卤子。 林徽末一脸狐疑,说起来,他入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当他试图冲击一下筑基中期的屏障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带着庚金气息的灵气疯狂地涌进了他的身体里,冲刷着他体内最粗的那根金属性灵根。林徽末一时没有收住,就不小心冲到了筑基后期。 “庚金” 就在林徽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团重物猛地扑到了他的脚面上,将他的脚盖得严严实实,竟让林徽末没能迈开步子。林徽末下意识低头,这一眼,生生让林徽末愣住了。 “这这什么东西啊?!” “喵呜~~”凄凄惨惨的一声叫唤,熟悉的音调中带着说不出的悲愤之意。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榛子?!” “喵!!” “我的天。”林徽末蹲下一身,他看着脚边这团不明物,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也不怪林徽末如此,实在是此时的榛子与往日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纵是以着修士的好眼力,他猛一看,也没能看出来这是他娘的爱宠。 原本的榛子是这样的。 身为一只橘色的家猫,榛子的脸盘虽大,但不是那种胖得连五官都挤得看不出个数的痴肥。水汪汪的橙色一猫眼,粉嫩嫩的小鼻子,长长的白胡须,还有那一身油光水滑的橘色带白条的皮毛,哪怕它的体态过于丰腴能塞下寻常两只家猫,但本质上,榛子还是一只长相出挑的美胖猫。 然而此时盘踞在林徽末脚上的美胖猫却变了一个模样。 那穿在身上的湖蓝色齐胸咳,应该是齐胸襦裙,脖子连同两只前腿上缠着的白色披帛,挂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头顶那揪起来的两撮硬是弄成飞仙髻嗯,应该是飞仙髻的猫毛,还有擦在猫脸上的两团胭脂,谁能认出它的本形是一只胖胖的橘猫? 也不怪林徽末一脸愕然,硬是第一眼没有看出这是他娘的爱宠。 林徽末下意识咽了口吐沫,不敢想象榛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才不算完! 只见到榛子“喵嗷”一声,抬起右前爪,刷地一下亮出了爪钩。 虽然榛子是当宠物养的,平日里最爱的是小鱼干小鱼干小鱼干,耗子麻雀之类的活物,前者是用来扑杀后来用来嬉闹,但从来不动口。也因此,榛子的爪钩是相当锋利,真要抓人,那也是一抓三道血痕。 然而,眼下榛子亮出来的爪钩,锋利依旧,只是不复原本的白色,而是变成了粉红色。 是的,榛子亮出来的爪钩变成了粉红色,倒不是因为爪钩里头勾到了血,而是有人在它的爪钩上仔仔细细涂满了红色,就如女子往指甲上涂上了豆蔻。 林徽末:“” “我记得”林徽末语气深沉地道:“榛子,你似乎是一只公猫。” “喵嗷!!”榛子一爪子拍向林徽末的手背,猫眼中满是愤怒——什么貌似,它榛大爷就是一个雄性! 虽然榛子锋利的爪钩在碰到林徽末手背时已经变回了粉嫩嫩的肉垫,但拍在手背上不轻的力道让林徽末不由反省一下,他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好歹是他看着长大的榛子。 林徽末伸手想要揉了揉榛子的毛脑袋,只是这个造型,硬是没能让他找到落手的地方。他默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榛子头顶的“发髻”。这要是放在平时,林徽末早就将榛子抱起来了,但眼下林徽末觉得,对着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喵小姐”,他有些下不去手。 林徽末觉得,他十分有必要去见见他娘。请安是一方面,榛子他还是去探探口风吧。他记得,当年他娘就有些蠢蠢欲动想将他打扮成小姑娘,只是被他爹拦住了,没能成一功下手。真真那会儿也是,三岁之前反抗不能被打扮成小丫头,三岁后真真拼死反抗才使他娘收了手,如今更是提都不敢提,满满的黑历史。 万万没有想到,他娘竟丧心病狂咳,将主意打到了榛子身上。 嘴角抽搐着,林徽末来到了林母居住的漪澜院正院。还没等走到院口,他就听到院中传来阵阵笑语声。 “青珩你不要动。” “我没动。嘻,阿柔,好痒,你快一点。” “知道啦。” 林徽末仰头想了想,他记得,他娘的闺名唤作青珩。 阮青珩。 林徽末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再走几步,院中的一切就收入眼底。 彼时,阳光正好。透过丹桂树浓密的绿叶,金色的阳光被揉碎了洒在地上。树影斑驳间,两个女子一坐一立。 坐着的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站着的红衣似火,艳丽逼人,正是林母和杨柔。此刻,杨柔正伸手勾着林母的下颌,眼眸低垂,一手执着笔,细细地在林母面上勾勒着什么。笔尖轻轻划过面庞,林母眉睫直颤,显然正痒得想笑。 正巧,红衣女子似乎也是大功告成了。她后退一步,满意地打量着林母的模样,嘴角噙着笑,连连道:“美极了,青珩果然本就倾国倾城,再加上这一笔,直接就颠倒众生了。” “贫嘴。”林母嗔了杨柔一眼,眼波流转,美不胜收。而后她拿着一面菱花镜细细地照了照自己,而后轻轻抚了抚脸颊,有些迟疑地道:“会不会有些太过花哨我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 “怎会。”杨柔伸手将林母不经意垂落到脸庞的发丝捋到耳后,“容姿端华,岂是那些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能够比拟的。” 林徽末:“”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总有一种心情复杂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 27 章 这时, 杨柔像是才看到林徽末似的,美眸含笑看过来,道:“眉目疏朗, 器宇轩昂,这位可是末少爷?” 不待林徽末反应, 他娘将菱花镜放下,道:“什么末少爷不末少爷的, 你唤他徽末c小末c末儿都成。”林母侧头看向自家大儿子, 笑意盈盈,道:“末儿,来, 见过你柔姨。” 林徽末看着自家娘亲, 怔了怔。 他娘这一正面看向他, 他总算知道这个柔姨方才在做什么了。 这张脸,可谓是陌生又熟悉。 往日里惯于淡抹便已是端庄典雅的美人娘亲今日上了浓妆, 眼尾处勾勒着浅浅的红色,自是说不出的艳丽。再加上额头上绘着的那一只凤凰,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华丽的尾羽斜斜入鬓, 配上林母今日异常艳丽的眼妆,整个人就如同凤凰神女临世, 压得凡鸟瑟瑟发抖。 林徽末觉得自己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娘?” “傻了?”林母掩唇笑道, “这才闭关几天, 不认得娘了?” 林徽末:他究竟是闭关了十天,一百天,还是一年? 他娘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林徽末下意识看向被林母吩咐要叫“柔姨”的女子。 杨柔笑盈盈地看向林徽末。 她在林家十天可不是白待的,在她的有意交好下,她和林母的情谊那是蹭蹭蹭上涨,从初见的合眼缘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近乎无话不谈的闺蜜。杨柔最初虽是有意交好,却也是付出了七分真心。而在她发现林母的性格实在是合胃口后,七分也变成了十分。 从林母的口中,杨柔算是发现了她家公子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其中的惊吓自不必说。而这位林徽末林公子的存在,便是让杨柔十万分地好奇了。 说句逾矩的话,公子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格不说了解十分,但五六分起码有了。她家的公子,不是寻常意义上冷漠的人,而是感情寡淡体会不到一般人七情六欲的存在。 所以,无论经历了什么,无喜亦无悲。哪怕遭受到了对修士而言毁灭性的打击,他始终能够淡然以对。 杨柔虽然也曾感慨这样的性格实在是太过适合求仙问道,但也忧心她家公子是不是太过寂寥,连个交心的朋友也没有。 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青年,杨柔眼中盈起了真切的笑意。 太难得了,有生之年,竟然见到了让公子入了心的人。 杨柔不知道这对公子的修道一途是好是坏,但显然,她公子心中是欢喜的。 “柔姨”眨了眨眼,林徽末老老实实地叫姨。 杨柔以袖掩唇,只露出一双盈盈美眸,似是很不好意思地道:“妾身只是忻公子的家仆,奉命来此陪伴夫人” “阿柔!”林母不满。 “陪伴青珩。”杨柔柔柔地道,“蒙青珩的抬举,但怎么好让末少爷这么称呼妾身呢。” “家仆的身份不过是你一直所坚持的。”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清清冷冷,“严格算起来,你应是我娘收下的弟子。” 杨柔猛地看向一个方向,目光灼灼。 待见到一身白衣的俊美公子缓步走来,眉目清冷,容颜昳丽,但气息晦涩,以她的眼力也看不出其修为深浅的时候,杨柔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死死地看着杨毓忻,眼眸渐渐湿润起来。 “公c公子” 杨柔激动极了,能让她这个金丹中期的修士看不出高低深浅的,要么公子已经恢复至当初的金丹后期,要么破而后立,借当初之劫而突破元婴。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人好好活着,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杨柔一激动,她也顾不上林母和林徽末了,她大步迎了上去,屈膝就想要跪下。 她幼年遭蒙大难,是主母施以援手,救她性命,传她功一法。因为主母不收徒,她便以婢女的身份伺候其左右。后主母在杨家步履维艰,饱受苛责,杨柔恨得咬牙,拼命修炼就想有朝一日将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踩在脚底下——他们究竟哪只眼睛看到是主母配不上家主?家主得蒙主母青睐,便是他三世修来的福气! 可恨家主到底没能承受住压力,在主母孕期就纳了白家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害得主母郁郁而终,只留下公子一人。杨柔才不管主母难产而亡是不是有杨家或是白家的手笔,她照顾公子亲力亲为,就是因为她信不得杨家的任何一人,包括主母的夫君! 公子自踏上修行之路就踩得杨家一众大小天才黯淡无光,包括白家那个女人生的儿子。 杨柔:哼,那个贱一人生出来的儿子怎么能跟主母的儿子相提并论。 三年前,杨柔闭关冲击金丹中期,功成出关后就听说公子出事了。要不是公子离开太禹仙境,音信皆无,她忙着天南海北地找公子,她第一时间就先去找白晓月那个贱人。 别以为她不知道,白晓月那个贱人做梦都想要除了公子,让她生的那个蠢儿子继承偌大杨家。这杨家,从来只有公子不屑要,外人敢伸手,不用公子发话,她第一时间冲出去抽死那个人。 找了整整三年,终于因公子一封符鸟传书而定了心。哪怕最开始没能见到人,从青珩口中知晓了点点滴滴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公子,杨柔真是有悲有喜。 喜的是公子无碍,也有了入心的友人,悲的是,变化那么多,焉知是不是独身生活在外,又身中蚀灵妖藤,受了不知多少磋磨 咳,以着公子的性子,受磋磨估计可能性不大,但杨柔就是止不住地担忧,生怕她家公子受了什么委屈,辜负了主母的嘱托。 堪堪弯下的双膝被一股力量直截了当地拦下,杨毓忻看向杨柔,缓声道:“这些年蒙你多加照顾,又愿千里迢迢赶来陪伴伯母。多谢。” 杨柔一脸懵逼地看着杨毓忻,公子说什么? 多c谢?! 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叫人从来叫人全名,连长老的面子也不给的杨毓忻继续道:“柔姨。” 杨柔:“!!!” 柔姨柔姨柔姨柔姨柔姨!! 杨柔的脑袋嗡嗡直响,无数个“柔姨”在脑海中回荡。杨柔愣愣地看着眼前长身而立,看似冷淡却透着那么一点温和模样的杨毓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 公子,叫她,柔姨? 是她耳朵有毛病了还是脑袋有毛病了? 哪怕她从阮青珩口中听过无数遍温和有礼谦逊版本的公子,但杨柔只当那是青珩十分喜爱她家公子,万不敢相信她说的是大实话。毕竟,她家公子是个什么性格,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 但如今看来,青珩竟然没有夸大其词?! 杨柔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看着杨毓忻,小心脏在扑通扑通乱跳,虽然仍有些发懵,但她却觉得像是在大热天生嚼了一颗人参果,神清气爽精力旺盛,哪怕现在让她赤手空拳去怼元婴修士,她也怼得毫不犹豫! 杨柔睁着一双明眸,实际上神魂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待得杨柔终于清醒过来后,她已经坐在林母身边好一会,无知无觉地灌了至少三杯雨前龙井。她看向自家公子,他正在和那个叫林徽末的青年说着话,神情温柔极了。 也不知道杨柔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怎么看出温柔两字,但确确实实,坐在杨毓忻的身边,她再也感觉不到当初寒意彻骨的感觉。 不知杨柔此刻心中的百感交集,杨毓忻与林徽末坐在一侧。 林徽末此刻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眉一扬,眼一挑,林徽末就开始对林母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赞美,那奉承话一串一串都不带重复的,直哄得林母嘴角抿不住直乐,笑得花枝乱颤。而杨毓忻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点头,发出单字的应承,就足以让林母体会到最高级别的赞美。 瞧瞧他们阿忻,不管说什么都一副十分真挚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说得口干舌燥的林徽末表示不服。 他明明也很真挚好么,自从阿忻来了咱们家,您还记得谁是您亲生的大儿子吗?! 林母笑着看向林徽末,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哎呦,她家大儿子这是吃醋了吗。 林徽末嘴角抽搐:差点被醋淹死了! 林母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杨毓忻都微微勾起唇角,眼眸柔和。 一见到自家公子这般模样,杨柔看着林徽末的眼睛都在发亮。 她这么一会儿见到公子脸上的笑影,就比过去二十多年还要多。虽然她不知道公子是如何解了那要命的蚀灵藤,但见公子如此,岂不就是否极泰来? 以后,只会更好。 这么一想,杨柔只觉得神清气爽,看着林徽末就觉得更顺眼了。 他家公子觉得顺眼的人,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林徽末倒也不是真吃醋,只是酸一下逗逗他娘。结果,林母看着这个糅合了她和夫君所有优点长大的大儿子,这一“撒娇”,哪里受得住,母爱瞬间就爆了棚。在林徽末不及反应之下,林母伸手就将人揉进了怀里,心肝肉地叫着好一顿揉搓。 林徽末这下可懵了。他愣了愣,倏地涨红了脸——开什么玩笑,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连他弟弟都敬而远之的爱抚,他怎么可能会觉得享受,尤其柔姨和阿忻就坐在这里,眼睛看着呢。 林徽末整个人就像是被薅了尾巴的榛子,完全忘记了身为筑基修士的尊严,拼了命地手脚划动才从他娘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而后,他拽着石凳就往杨毓忻的身边靠,别以为他没有看到那个柔姨眼中的兴味。一桌子的人,也就阿忻能够让他有那么一点点安全感。 杨毓忻弯了弯嘴角,微微侧身,由着林徽末往他这般靠。而后他伸出手,开始慢条斯理地捋着林徽末的头发,一点点将他因为林母那顿揉搓而乱糟糟的长发捋顺,归拢到头顶玉冠之中。 杨柔看直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 28 章 斑驳的树影下, 杨毓忻微微侧头,露出的半张侧颜好看得让人屏息。那双手,白皙如玉, 修剪得极为圆润的指甲是浅浅的粉色,半点瑕疵也无。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勾起一缕缕黑色的发丝, 慢条斯理地拢到玉冠之中,还不忘将发丝一一捋顺。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偏偏就带给旁观的人惊心动魄般的冲击。 杨柔下意识掩住唇, 面上不自觉发烫。 这样的公子,实在是太温柔了,简直让人把持不住。 只是,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林徽末就没有杨柔这般复杂的心思了。紧靠着杨毓忻, 林徽末仿佛找到了自己同盟者一样, 底气瞬间足了不少。他有些羞恼地看向林母,“娘, 你做什么啊,你怎么能”眼角抽动一下,“男女授受不亲啊。” 林母却远比林徽末要来得理直气壮:“那又怎么了。你是我儿子,为娘亲亲有什么不对的吗?!好啊你个小末儿”林母眉头一挑, 眼眸凌厉, “这还没媳妇呢就要忘了娘吗!” 林徽末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娘亲,只觉得自己要冤死了。 “我我什么时候忘了娘了。” “那娘亲亲有意见吗?”林母瞪。 林徽末:“” 林徽末不想默认, 但也不敢反驳, 他默默地伸手拿起碟子上的一块桃花状的糕点, 默默地咬了一口。 只一口,林徽末的脸倏地扭曲起来。 作为一个负责的老餮,林徽末在美食上有着博爱的胸怀,酸甜苦辣咸,只要可口,他都喜欢。甜味的糕点,他自然不像是小弟那般避之不及。但当甜过了头,变成了齁 林徽末的舌头在跟他抗议,没有吐出来,全是多年的教养,长辈当前,他做不出这么失礼的事情。 就在林徽末眼泪都要齁掉下来,想着自己要不要狠狠心,将点心往嘴里一塞,争取囫囵个咽下去的时候,一只手从旁伸过来,直接将剩下的半块糕点拿了过去。 林徽末倏地扭头,一双沁红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好友手上的半块点心,腮帮子鼓鼓的。 那磨人的齁甜,林徽末的舌尖正拼了命地避开那半块磨人的小点心。 杨毓忻一脸平静,直接就将从林徽末嘴边劫下来的点心扔进口中,淡定地咀嚼了两下,咽下。而后,他看向杨柔,道:“甜得有些过了。”虽然他不重口腹之欲,但这味道,他一尝就知道是出自杨柔之手。 杨柔:“啊?哦” 杨柔死鱼眼。她一定是看错了,她家公子才不吃沾了别人口水的点心呢。她一定是看错了! 轻而易举地将折磨得林徽末眼泪都快掉下来的半块糕点解决掉,杨毓忻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啜饮两口。复又看向一脸呆愣愣的林徽末,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道:“难不成,你嘴里的半块还得我来帮你解决?” “咳咳咳” 嘴里塞了块要命的点心,还听了有些吓人的话,林徽末一个没忍住,直接被口中那块点心给噎了一下,当即连连呛咳不止。 杨毓忻没想到林徽末的反应会这么大,看着他咳得眼泪已经掉下来,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手中的茶盏就直接塞在了林徽末的手上。 林徽末一饮而尽,总算是顺了气,活过来了。 然后第一件事—— 林徽末气势汹汹地瞪向杨毓忻,压低了声音道:“胡说八道!兄弟我是那种将吃剩了的东西往你那边怼的吗?!” 杨毓忻:“” 那是重点吗?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意料之中却仍是忍不住有些失望的感觉? 杨毓忻决定挣扎一下。 他微微垂下眼眸,扫了一眼林徽末手中的茶盏,目光意味深长极了。 林徽末低头瞅了瞅手中空了的茶杯,愣了愣。 这是他娘惯爱用的汝瓷茶器,茶壶有一,茶盏有五,都是莹润纯净的天青色。五个茶杯放置在石桌上,虽然乍看上去一模一样,但细看上仍有不同。林徽末仔细瞅了瞅手中这杯,怎么那么像是方才阿忻手上的那个呢?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他扭头看向杨毓忻,兄弟很在意这种小事吗? “要不,还给你?”林徽末试探地道。 杨毓忻:“不必。” “哦”林徽末索性就用这茶盏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方才他咳得有些厉害,连耳朵都烧得厉害,他得降降火。 林母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大儿子这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比真儿小时候练习翻身时,每次的努力都被她坏心眼捣乱,硬是给他弄出来一个翻壳小乌龟造型时那表情还要可爱。 林徽真: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林母笑得欢快,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无比看好甚至因此惋惜自己没有生个女儿的年轻人正在打她大儿子的主意。她只当这两个孩子关系好,本来么,男人之间的讲究比较少,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外姓兄弟大有所在,她家末儿和阿忻亦是如此。 事实上,天知道这一番解围中究竟有多少出自兄弟义气,有多少出自别有用心,就只有杨毓忻一人心知肚明。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一只脚踩在了砧板上,某个至交好友正对他虎视眈眈磨刀霍霍,林徽末的肩背挺得笔直。还有些热,嗯,多喝几杯茶好了。 他娘这边花茶的味道还不错,比那些什么雨前龙井要好喝许多。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林徽末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藏身在灌木丛中,死活不愿让自己如此“靓丽”造型出现在杨毓忻面前的某喵一双橙色一猫眼满含怨念地瞪向自家大主人,默默地磨着爪子。 ——我呢我呢我呢! ——说好要为榛大爷做主呢! ——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大主人! ——亏得榛大爷对你抱有那么多的期待! ——榛大爷简直瞎了眼!!! ———————————————————————————————————————————————————— 二月的秣陵城,早早褪去了隆冬的寒冷。虽然风中尤带寒意,但城中交错的河水已然恢复了活力,流水潺潺,两岸的垂柳亦染上了绿意。 杨毓忻和林徽末刚从城中最好的那家布庄出来,林徽末的储物袋里堆着小山似的丝绸锦缎,还有一捆捆各色丝线,都是林母指名要的物件。 杨毓忻也不知道自己叫来杨柔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他本意是让杨柔贴身保护林母,因为偌大杨家,能够让他有几分信任的,便是这个女子。日后他和林徽末去往宗门拜师,林母这般免除了后顾之忧才能够让阿末放心。 但万万没有想到,林母和杨柔竟是一见如故感情日笃,堪堪半个月不到就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咳,总之,最初的时候,是杨柔拉着林母各种梳妆美容打扮,紧接着两人一同折腾,连宠爱了多年的榛子也被林母下了手,明明是个雄性却被打扮成千娇百媚的喵姑娘,四只爪子都涂上了红艳艳的豆蔻。 一想起今日榛子西域舞娘的造型,就连杨毓忻都不禁沉默片刻,回林家的路上特地拐到一家店里,买了一份小鱼干。 一看杨毓忻买了小鱼干,林徽末显然也想起了今日榛子的惨状,不禁心有戚戚焉,道:“真是苦了榛子了。” 杨毓忻扭头看向林徽末,道:“那再买一份?” 林徽末重重点头,看向老板,道:“再来一份小鱼干。” 希望小鱼干的魅力能够抚平榛子内心的伤痛。 付钱的时候,林徽末给出的铜钱被退回了一半,他不解地看着老板,却见一身布衣荆钗但颇有几分姿色的女老板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杨毓忻,两颊酡红,细声细气地道:“多出的一份就当奴家赠予两位公子,还望还望两位公子多多照顾奴家的生意。” 林徽末:“”一直说两位公子,可你倒是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啊。 堂堂秣陵第一美男子,在某人走出深闺之后,立刻退居二线,成了别人眼中的昨日黄花。这么始乱终弃,他也会伤心的好么! 杨毓忻完全没有注意到女老板瞄着他时荡漾的女儿心,在林徽末给钱的时候,他就往一旁走了两步。见林徽末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向林徽末,挑了挑眉,道:“不走吗?” 长身而立的青年站在街角处,一袭黑色的斗篷及至足踝,上面绣着满树桃花绚烂,动静之间,斗篷上的桃花仿佛被春风拂过,摇落满地繁花。但比起这件斗篷更加引人注目的却是青年宛如谪仙一般的容貌。修眉,凤眸,琥珀色的眼瞳隐约含着星点温和,哪怕只有一丝,便能够融化世间极寒的冰雪。 林徽末清清楚楚地听到一旁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声音之大,仿佛她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 林徽末哑然,他不用特意瞧瞧就知道这一声必定是来自一旁的女老板。 好吧,算她有眼光。 男子汉大丈夫,虽然不必太过注重皮相——又不是姑娘家——但不得不说,有一副好皮相,连买小鱼干都能够省下一半的银钱。 林徽末心中有那么一点点忧郁,整日看着兄弟这张脸,审美水平不由自主地提高再提高,日后找媳妇的时候要求太高以至于谁都看不上眼,这可怎么办啊。 林徽末苦大仇深地看了杨毓忻一眼,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也就是俊朗如他,才有勇气走在他这兄弟身旁。换个人试试,啧,早就被打击得怀疑人生了。 林徽末心中感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 29 章 但感慨之后, 林徽末爱操心的老毛病就犯了。 他忍不住担心。 所谓红颜祸水, 往往形势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些祸事都是因为觊觎红颜之人挑出来的。 林徽末望天,历数史上的红颜, 有容貌造孽如他兄弟这般模样的吗? 林徽末和杨毓忻抄小巷往南城门方向走去, 待得走快走出巷口的时候,林徽末轻咳一声, 语重心长地道:“阿忻啊,你一定要好好修炼。” 杨毓忻:“???” 林徽末认真地看向杨毓忻, 道:“这世道, 女人不安全, 男人也不安全。” 杨毓忻一愣。 林徽末沉重脸:“听说魔道的女人见到看得上眼的男人就动手抢, 带回去做压寨相公。阿忻你长得太好了, 也太危险了。” 林徽末完全有理由相信, 今天卖小鱼干的女老板十分想将他兄弟抢回家,只不过有心无力而已。 杨毓忻沉默了。 林徽末正想要继续诉说心中的担忧时, 却见杨毓忻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林徽末不解地看向杨毓忻,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他按着踉跄着后退几步, 不由自主地顺着杨毓忻的力道,脊背抵在了巷口的墙壁上。 林徽末一脸的懵逼,完全不明白好友为何突然发作。 “是吗”杨毓忻的嘴角噙着浅浅的弧度, 眼中却殊无笑意, 缓缓地欺身而下。 林徽末下意识咽了口吐沫, 桃花眼瞪得溜圆。他的身体僵直着紧紧贴在墙壁上,他的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惊慌。 双眸相对,林徽末怂了。 “你你你,阿忻,你这是怎c怎么了?!”林徽末竭力往后靠去,“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一片真心坦荡可昭日月,你你你冷静啊” 真心还没有剖析完,一只抚在他脸庞的微凉手掌就生生让林徽末倒吸了一口冷气,生生卡下了接下来的话。 却见杨毓忻神色不明,一只手牢牢地将林徽末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却慢慢地摩挲着他的脸庞,动作十分的细致,从斜飞入鬓的眉到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再到饱满的浅色唇瓣。他的动作里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却生生让林徽末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仿佛随时可能被拨皮拆骨吞吃入腹的威胁感让林徽末的身体抖了抖,他下意识张开嘴,刚想说什么,恰好拂过唇瓣的手指就在不经意间被含在了口中。 林徽末:“!!!”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威势让想要“呸”地一声将那根手指吐出来的林徽末僵住,就那么双唇合拢,含着那根白玉似的修长手指。 杨毓忻缓缓地凑了过去。 林徽末瞪圆的黑眸中清楚地倒映着那张逐渐凑近的昳丽面孔,远看便已是惊艳不已,近看更觉惊心动魄,以至于他自认看腻了,却也在这逐步的贴近了下意识屏息,热意从衣裳里头透出,自修长的颈项蔓延,直让整张俊朗面孔染红,耳廓红得滴血。 林徽末:我我我c我这一定是憋气憋的! 这是林徽末第一次直面气势全开的好友,明明筑基后期的修士放眼秣陵也算是一二好手,但他却感觉自己像是猛兽爪下瑟瑟发抖的猎物,正被极具穿透性的目光扫视着,似乎在琢磨着先咬掉哪块肉下饭一样。 莫名的战栗感让林徽末的双手明明抵在了杨毓忻的胸膛处却忘记了反抗。 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林徽末憋气憋得胸口都有些发闷,而林徽末耐不住这种无声而缓慢的折磨,想要一鼓作气地反抗时,杨毓忻的脸却轻轻错开了。 咦?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林徽末终于吐出一口气,眨了眨眼睛,他还以为阿忻要在他脸上找一块好地方啃一口呢。 还没等他松口气,林徽末的眼睛蓦地圆睁起来。 耳廓处,是阵阵温热的吐息,伴随着杨毓忻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以为你能安全到哪里去?” 语罢,杨毓忻十分干脆地放开钳制着林徽末的双手,后退一步,嘴角噙着的笑容邪肆异常,就那么睨着靠在墙上有些回不过来神的林徽末。 林徽末没有看到的地方,杨毓忻的手拢在斗篷中,五指紧紧攒在一起。 还不是时候。 杨毓忻的眼眸中涌动着暗色,还不是时候。 林徽末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他一手捂着那只红彤彤的耳朵,桃花眼瞪得溜圆,指向杨毓忻的手指抖啊抖的,不敢置信地道:“你你你” 杨毓忻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徽末,在林徽末半天没吭哧出完整的话时,气定神闲地道:“我我我怎么了?”杨毓忻伸手就将人扯过来,在他试图反抗的时候长臂一伸就将他圈进怀里,大步往前走,口中道:“你多长点心,别随便被谁就拐跑了。魔道妖女不好我这口,专好你这口。” 瞧着放荡不羁,实际上自带浩然之气。引得正道天骄堕魔,一向是她们最爱做的事情。 林徽末木着脸,死鱼眼,生生走出的同手同脚。但听到了杨毓忻对他的“污蔑”,林徽末顿时就忘记了方才的尴尬,义正言辞地道:“开什么玩笑!女人的心我最懂了,她们也是偏爱好颜色的。” 杨毓忻的脚步一顿,似是自语一般道:“女人的心,你最懂了?” “那是。”林徽末挺胸抬头,伸手将杨毓忻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拨弄下来,而后自己伸手勾住了杨毓忻的肩膀,道:“阿忻,你保证以后不再随便那么吓唬兄弟,改明儿,兄弟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见识c见识?” 杨毓忻的声音缓慢而低柔,语调中带出了缱绻的意味,但莫名的寒意却蔓延开来,让林徽末搭在杨毓忻肩膀上的胳膊僵了僵。 林徽末默默地缩回了手。 他他他,哪怕不说十分了解女人,但五六分起码有了。要知道,汀兰楼的花魁与他是知己,在他当初因为江月白的事情受到打击之后,这姑娘给他讲了不少姑娘才知道的秘密,狠狠地刷新了他的认知。 当然,他和那姑娘是君子之交,他还不敢在外乱来。就像他小弟说的,不以成亲为目的就深度交流,那就是耍流氓。他娘最恨那等不负责任的男人,林徽末还不至于去以身试法。 再者说,修士的元阳是随便能泄的吗。 见杨毓忻停住脚步,神情莫测地瞥向他,林徽末只觉得冷汗直流,下意识就开始解释道:“就是喝喝酒聊聊天听听曲。”顿了顿,林徽末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来,“牡丹姑娘是淸倌儿,我连她小手都没有摸过!” 杨毓忻的神情却没有丝毫转暖的迹象,淡淡道:“若不是淸倌儿就能摸摸小手吗?” 林徽末:“!!!” “别乱说,凭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林徽末义正言辞,“牡丹姑娘是箫曲大家,要不是我当初因缘际会救了她一命,哪能常常都听到她的箫曲。” “箫曲?”杨毓忻挑眉,神情终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你和那位牡丹姑娘多有联系,就是因为她擅长箫曲?” “自然。” 林徽末点了点头,道:“牡丹姑娘的箫艺绝对是大家,曲声动人,可与阿忻你在琴道上的造诣相媲美。” 林徽末完全不觉得将一位青楼女子的箫艺和自家兄弟的琴艺相提并论有什么不对。在林徽末看来,汀兰楼的牡丹姑娘在箫艺上成就非凡,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杨毓忻同样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之处。 他只是想到了林徽末在音律上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的天赋,还有对音律的满腔赤诚之心,不禁默了一下,而后淡淡道:“你只道我擅长琴曲,焉知我不擅长箫艺。” 林徽末一呆,眼眸刷地一亮,道:“阿忻,你还吹箫?” “你以为呢。” 杨毓忻淡淡道。 林徽末顿时就忘记了方才自己的窘迫不安,桃花眼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看向杨毓忻,道:“那阿忻,教我吹箫吧!”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你的琴曲练熟了?” “可以一起练!”林徽末毫不犹豫地道。自从阿忻做了他的琴艺老师,他深深地觉得,他之前没有习好古琴,纯属是因为没有遇到名师的缘故。所谓因材施教,在阿忻的手下,林徽末觉得他每一天都在进步。 古琴,是他心之所爱,洞箫,他同样爱意深深。 只可惜,牡丹姑娘没什么耐心,不肯教他吹箫,让他遗憾了许久。如今在好友这里峰回路转,怎不令林徽末兴奋不已。 林徽末猛地向前一窜,紧紧抓住了杨毓忻的手,眼眸明亮,充满了期待:“小弟那里有一曲琴箫共奏之曲,名为《笑傲江湖》。等我琴箫皆通,那我们就可以今天你弹琴我吹箫,明天我弹琴你吹箫,何等快哉!” 杨毓忻神情微动,他深深地看了林徽末一眼,手一拂,转身走出小巷,只似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话。 “看你表现。” “好的阿忻,没问题的阿忻。” 林徽末兴冲冲地追了上去,浑然不知自己的好友正琢磨着买本箫谱自学。 杨毓忻会吹箫吗? 当然不会。 杨毓忻活到这个年岁,尚未摸过洞箫一回。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确切说过,他擅长洞箫。 一直都只是林徽末深信不疑地笃定而已。 不过,音律自有相通之处,哪怕古琴看上去与洞箫风牛马不相及,却难不住杨毓忻。 这一点,杨毓忻还是有信心的。 以着林徽末的“天赋”,他哪怕只是初学箫曲,教他足矣。 只要,他能老老实实的,别想着去找什么牡丹姑娘。 杨毓忻: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 30 章 某天,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呵, 长生大道在前, 血缘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来, 那日他亲手屠了江家满门,倒是没有见到这个女人,想来她人已在白家。江湛,他记性好,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他一剑宰了的人还是有几分印象。至于这江澜 莫名显得幽深的凤眸中略过一丝血色,这位可了不得, 不就是那江家三长老的宝贝孙子吗。手段倒是狠辣, 只可惜人废物得很。他原准备还这家伙一万三千六百鞭,谁料才三鞭就跟鬼哭狼嚎似的, 涕泗横流,丑态毕露。三十鞭就出气多进气少, 若不是他的回元丹,说不得就直接断了气。原定计划未能实施,勉强抽了一千三百六十鞭, 用了他一瓶三十六颗上品回元丹,折合成灵石, 买下一个江家都绰绰有余。 糟糕了呢, 一想到当初种种, 哪怕阿末就站在身前, 他心中的杀意还是叫嚣着, 要用那些人的血来平息他的杀意呢。 修长的眉睫微颤,阴影之下,琥珀色的凤眸中,越来越多的血色浮现。 杨毓忻随便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动,杀意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善功堂的大堂之中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钟响,深沉洪亮,绵长悠远,一声未绝,一声又起。四声之后方才归于沉寂。 在座中人,不乏有因抢不到心仪珍品而生出负面情绪,却在这绵长的钟声中,被怒火蒙蔽的灵台渐渐澄明。众人不禁循声望去,却见发出这一声声佛音梵唱般声响的,原是挂在大堂四角处的青铜铃铛。乍看上去锈迹斑斑,丝毫不起眼。如今一响,众人再细细一看,蓦地发现那铃铛竟有几分神似佛钟。 “这,莫非是西荒梵音寺的万象佛钟之声?” “应该没错。你看那铃铛,不是上品宝器纳音铃吗,定是善功堂用此物收取了万象佛钟敲响时的声音。” 众人原本被藏珍阁内珍品所吸引的心神不由落在那些青铜铃铛上,以着善功堂黑白通吃的本事,它能以纳音铃收纳梵音寺仙器之声并不奇怪。但问题是,他们在善功堂进进出出不少年,却是第一次听到了铃响。 正在这时,善功堂东南角处木制柜台后,那个穿着灰色长袍,眼皮子不抬,一直拿着长杆烟斗吞云吐雾的老者慢吞吞地移开烟嘴,缓缓起身。他扫了一眼大堂,缓缓开口道:“善功堂禁止私斗,想要了结私人恩怨的,大可在外解决。若是有人不服,可来老夫这里说道一二。” 老者的声音衰弱嘶哑,听上去跟外头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一身气势随着他说出的话外放出来,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猛地压在众人肩头。众人倏地色变,愕然看向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在慢吞吞抽着烟斗,毫无存在感的老者。 竟然是元婴修士!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糟老头子,竟然是元婴修士! 哪怕杨毓忻瞅着自己的元婴修为默默叹息,但事实上,金丹修士已经能够成就一方势力,元婴修士更是一方大能。成就金丹后有寿元五百,却不知困死了多少金丹后期巅峰,至死无门入元婴。 元婴修为,在一国称王称霸都无丝毫压力。 哪怕知道善功堂的底蕴非同一般,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类似于看场子的老头竟然是个元婴期。 众人心中的惊疑不定,对善功堂的敬畏交加暂且不提。 在这一声声的钟响后,杨毓忻眸中的血色倏地褪去,回复了清明。 识海中,带着强烈惋惜意味的声音响起: 只差一步,他心中魔念难抑就会堕入魔道。 杨毓忻在心中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那个时时刻刻希望着他不好的器灵。 响彻大堂的钟声和老者的警告并没有过多影响到江月白等人,他们只是艳羡地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便不敢再看。 元婴修士神识强大,尊贵不可冒犯,多看几眼若是被当做冒犯,他们哭都来不及。 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江湛和江澜满脸不耐地看着江月白跟林徽末说话。 江家这一代,江月白虽是女子,却是这一辈的领头人物。江湛一向听他这个姐姐的,而桀骜如江澜,一般也不会违逆江月白的话。虽然他们不明白江月白今日为何要跟一个林家小子这般客气,但都按捺着性子候在一旁。 比起面上写满不耐的江湛和江澜,江月白的神情显然要诚挚得多。轻声细语的一番问候,眼波流转,简直能让人暖到了心里。 客气了一番,江月白无比自然地看向林徽末身后坐着的杨毓忻身上。先是冲杨毓忻嫣然一笑,眸光似水,而后柔声道:“末公子这位朋友,龙章凤姿,想来定是不凡。” 一般而言,下一步就该是林徽末心领神会地主动介绍自己这位朋友了。毕竟,怎么忍心美人失望,不是吗。 还真别说,林徽末最近就有一种眼睛被养刁了的感觉,所以,他十分坦然地让江月白失望了。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认真道:“我这兄弟,确实是人中龙凤。” 江月白笑盈盈地等着。 然而没了。 林徽末面上带着十分客套的笑容,就那么看向江月白,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林徽末:这一脸的算计,当他眼瞎啊。 江月白:“” 杨毓忻眼睫微垂,掩下眸中盈满的笑意。 在心底萦绕不散的血意,就这么徐徐消散了。 好在江月白稳得住,这么被林徽末这么堵住了话头也不恼。只莞尔一笑,柔声道:“公子风姿,见而忘俗,月白难以免俗,不知末公子可否引荐一二?” 说着,一双含情双眸盈盈地望向了林徽末身后的杨毓忻,两颊适时浮起红晕来。 林徽末:“”你狠。 难怪江月白能压在江家一众男儿,成为这一代的领头人。这性子柔中带刚,能屈能伸,水木双灵根,眼见着十八岁就能够筑基,还生得一副好相貌。只叹她不是男儿身,不然下一任族长都定了。 要不是小弟当初说的话本上有个姑娘的举止性格和江月白莫名相似,叫什么“绿茶婊”,当初对江月白颇有好感的林徽末为了让自己弟弟对她不要那么多偏见而撸袖子调查了不少事情 往事不堪回首,女子还是性格爽朗一些的比较好。这种表面温婉内里那啥的女子,他已经敬谢不敏。 只是,江月白明显打起了杨毓忻的主意。 林徽末面上神情不动,但内心已经开始有些抓狂。 他家阿忻素来养在“深闺”之中,这才出来放风几日就惹上了一二两个女修。一个性格骄横,一个外表柔弱内里算计无数,所以说,长得好简直造孽。 林徽末心中叹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杨毓忻,却见好友靠在椅子上,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站在眼前,硬是眼皮子不抬一下。 也是,就这长相分明碾压了人家女修,多照照镜子还能看得上谁。或者说,日后哪家女修有勇气站在他身边? 林徽末的心中莫名生出一些同情来。 兄弟这道侣不好找啊。 瞧着好友十足拒绝的模样,林徽末转头对江月白露出一个有些轻佻放荡的笑容来。他的手腕一抖,一把折扇出现在手中,刷地展开,林徽末嘴角噙着笑扇了扇。 “抱歉啊,江姑娘,我这兄弟有些怕生,不得不辜负了姑娘的心意。” 江月白嘴角的笑容微僵。 她身后,江湛霍地冷下脸,怒目而视,厉声道:“林徽末,你休要放肆!” “阿湛!”江月白的声音微冷。 “姐,他”江湛指着林徽末,眼带怒意。他姐是什么人物,给他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简直不能忍。 江澜哼了一声,看在爷爷的命令上,他敬江月白几分,但若说完全服气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见江月白吃瘪,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幸灾乐祸。 喝止了江湛,江月白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温柔模样。对于林徽末的拒绝也不恼,温温柔柔地道:“既如此,自当改日再续。末公子,打扰了。” 说着,江月白屈膝行了一礼万福,旋即转身,带着人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被拒绝能不拖泥带水,这般干脆利落地离开,饶是林徽末对江月白有所防备,如今见了,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个女人心虽然大,但万一她对阿忻是真心诚意的呢? 自己该不会是搅和了阿忻一个大好姻缘了吧? 林徽末顿时就有些不安。 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林徽宝爱吃,毫无节制地胡吃海塞以至于自己胖成了个球,塞两个林徽真进去都绰绰有余,将自己幼年还算清秀的脸蛋毁成了眼睛挤得看不到。但他偏偏还十分自信,认为这个状态下的自己才是最美的,林家其余人都丑成了渣渣。 他弟弟和林徽宝也是孽缘,从入学的第一天就互看不顺眼,经常掐架。而他弟弟势单力薄,不像林徽宝身后还跟着几个狗腿子,吃亏不少。被外出历练归来的林徽末发现后,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比林徽末大了七八岁,撸袖子就将那个胖小子收拾了一回。 他弟弟是没有狗腿子,但他有他这个哥哥! 小孩子打架他不管,但凭什么那个胖小子带人围殴他弟弟。 那个林徽宝也是个乖觉的,虽然林徽末的一顿收拾没让他放弃怼林徽真,但再动手的时候,他那群狗腿子起码老老实实地窝在一旁不插手了,而林徽末也就默认他弟弟被这么一个永不言弃的牛皮糖黏上了。 但这一回,他弟弟竟然被林徽宝刺激得闭关了,是不是那胖小子又不老实了,伙同那群狗腿子对他弟弟动手了? 嗨呀,那胖小子胆子不小啊。 见林徽末眼睫一垂,林母就猜出这个大儿子究竟在动什么念头,不禁摇了摇头,道:“行了,不用急着给你弟弟报仇了。” “娘?”林徽末不明所以地看向林母,他弟弟受欺负了,他这个当哥哥不得给他找回场子?便是韬光养晦,也不能眼见着亲人受欺负。 林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没好气地道:“真儿是青着嘴角回来的,那林徽宝是青着两个眼眶回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 31 章 林徽末看向江澜的目光犹如在看向一个二傻子, 断然道:“不可能!我弟弟要是能勾结魔道,那江澜公子你就是一魔道妖人!”林徽末的目光充满了嫌弃, “你们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就给我弟弟扣下这么一顶大帽子, 但是麻烦一下,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清楚, 不管天海小秘境中发生了什么, 我弟弟都不可能勾结魔道!” 江澜冷笑一声, “证据确凿, 你当我会相信你们的狡辩之语?” 林徽末扯了扯嘴角,刻意露出一个和对面江澜十足相像的冷笑来。 “是了,我忘记了,江澜公子什么都有, 就是没有脑子!”林徽末勾了勾嘴角,“还真是不幸啊。” “你给我闭嘴!”江澜怒喝一声,他手指向林徽末, 厉声道:“林徽末,你不用再狡辩了。识相的,就束手就擒,老老实实跟本少爷去江家刑堂问询, 免得”江澜的脸上是全然的恶意,“害c人c害c己!” 猛地想到了什么, 林徽末的眼瞳猛地收缩, 看向江澜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 厉声道:“江澜!” 钢刀在林徽末的手中嗡鸣不止, 一道道裂纹出现,眼见着这把他新拿出的钢刀就要不能用了。 林徽末神情冰冷,一字一句:“你好大的胆子!” 看着林徽末难看至极的脸色,江澜心中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觉得舒爽至极。这小子再厉害又如何,只要他娘在他们手上,量他也不敢继续反抗下去。 江澜咧了咧嘴角,笑容得意又猖狂,扬声道:“林徽末,还不束手就擒,否则”顿了一下,刻意拉成的话音里带着十足的恶意,“你娘的命,可就不”保了。 江澜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徽末身后站着的,一直被江家众人忽视的杨毓忻忽地一拂袖,一道劲气迎面而来。 江澜蓦地瞪大了眼睛,那道劲气来势竟是如此之快,他甚至不及反应,劲气就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胸口处。而他爷爷特地给他弄来的上品法器级别的贴身护甲竟没有阻拦那道劲气分毫,只听到“咔嚓”一声,江澜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十丈开外的城墙之上。 “轰隆——!!” 江澜整个人如炮弹一般砸进了城墙中,深深地嵌了进去,灰尘四起,碎石迸溅,惊得附近行人尖叫不止。 江澜“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澜少爷!” 江家众人惊叫出声,忙奔向城墙处。待得看清江澜如今的惨状,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澜的身体此刻深深地嵌进墙壁之中,四肢扭曲抽搐着,碎裂的衣袖下,能一眼看到的手臂已然断成了好几截。鲜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在墙角泅开了一片血泊。最为触目惊心的是,江澜的胸膛整个凹陷了下去,每一次细微的起伏带起的都是喉咙中含混的咕噜声,嘴角鲜血直淌,再加上抽搐的四肢,方才还桀骜张扬的江家大少爷俨然成了一只濒死的夏虫,哪怕再轻忽的一阵风都能够要了他最后一口气。 “澜少爷!!你撑住啊!!” 江家众人看着如此惨状的江澜,简直都要疯了。 江澜是谁? 那是他们江家执掌刑罚大权的三长老最宠爱的孙子!他死在这里,他们能讨到好? 众人想要将江澜从墙壁里头救出来,结果一拉江澜的手臂,又是“咔嚓”一声,一截断臂竟然直接掉了下来。 众人一抖,江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望着气息奄奄的江澜,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霍地扭头,直直地看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简直惊人的好友。 “阿忻” 杨毓忻轻轻拂了一下袍袖,拢在云锦广袖之中的手臂自黑色的斗篷探出,一手揽住了林徽末的腰肢,一手则攀住了他的肩膀。而后他整个人都凑了过去,下颌抵在林徽末的肩膀上,凤眸幽幽,丝丝缕缕的血色翻涌着,淡淡道:“阿末,我不喜欢他威胁你。” 一看到那张脸,他就忍不住去想,上辈子的时候,就在他往魔域而行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群江家的杂碎,逼迫着林徽末。捏着他娘亲的命,让他不得不束手就擒,到了最后,就连完整的魂魄都没能剩下。 一想到这些,他心中的暴戾杀意便无休无止地涌出来。 将他千刀万剐千万遍,也不足以慰他丝毫。 为什么一定要出现在他和阿末的面前呢? 老老实实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不好吗? 和林徽末朝夕相对的日子太过美好,杨毓忻几乎忘却了上辈子曾让他癫狂的一幕幕。可江澜的出现,生生打破了这些日子的平静。 有些人,仅仅杀一次,似乎是不够的。 杨毓忻心底翻涌着的恶意,林徽末无从得知,但他此刻心里的情绪完全称不上平静。 林徽末眼一眯,就这手段,炼气期? 蒙谁呢! 林徽末扯了扯嘴角,肩膀上的重量以及拂在颈侧的温热呼吸直接被他当做某人心虚讨好的证据。他在心中冷笑三声,心中不是被蒙骗了的懊恼,反而是“你也有今日”的痛快。 而后,林徽末毫不犹豫地抬手,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拒绝地将杨毓忻的头推开。 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杨毓忻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眼瞳瞟向林徽末。片刻后,他勉为其难地直起身体,似是有些不解地看向林徽末。 沐浴在熟悉的目光下,林徽末差点习惯性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事情。 用力地甩了一下头,林徽末拿出怼人的气势来。 下颌一抬,林徽末皮笑肉不笑,哼道:“厉害了,兄弟,扮猪吃老虎呢。” “嗯?”杨毓忻挑眉,缓缓道:“猪?老虎?” 林徽末:“我胡说的。” 林徽末心中泪流,想要兴师问罪却混到他这份上的人,他估计是独一份吧。 到底舍不得欺负林徽末太过,杨毓忻叹了口气,凤眸有些无奈地看向抿着嘴板着脸,就差在脸上明晃晃地写上“我很生气”的林徽末,道:“我名杨毓忻,出身过往甚至境况,从未瞒过你丝毫,只是,你从没有往那边想过而已。” 杨毓忻:怪我咯? 林徽末:杨毓忻杨毓忻?! 太禹杨家少主,杨毓忻?! 林徽末木着脸,死鱼眼,默默地看向杨毓忻。 这世上姓杨的何其之多,同音不同字甚至同名同姓的人何其之多!他上哪里知道,某天他因为酒香馥郁一个没忍住,爬了的墙头主人便是天璟大世界里头的风云人物! 林徽末张了张嘴,有些绝望地发现,正如杨毓忻所说,他从未对他隐瞒过身世过往,只是有些用词并不明确,而他也从未往那个方向想,以至于他一直把大陆天骄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青年。 好吧,他确确实实是“病”了三年多,近来才痊愈,除却无比结实的身板和深厚的修为,他完全能够称得上大病初愈。 只是 意识到这一点,只会让林徽末更加恼羞成怒而已。 毕竟,这段日子,他是那么积极地照顾一个完全不需要照顾的人。 仿佛看出了林徽末的想法,杨毓忻弯了弯唇角,轻声道:“这段时日,还未谢过阿末的关照。”顿了一下,杨毓忻刻意放缓的声音里莫名带上了缱绻的意味,温声道:“我很高兴。” 林徽末:“” 林徽末抿紧唇,扭头,不吭声,摆明了他不想跟杨毓忻说话。但黑发间的耳朵却微微泛起了红色,而且这润泽的颜色还有蔓延的趋势。 “阿末” 杨毓忻的眼中依稀闪过一丝笑意,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些许低落,幽幽道:“阿末可是不愿谅解我?”扶在林徽末肩上的手缓缓地拿开,杨毓忻慢慢松开手,“我从未有误导你的意思。我本来,就是选了秣陵等死” “我呸!”林徽末一直竖起的耳朵一听到这么一个“死”字,顿时就忘记了自己方才负气的心思,霍地扭头,眼一瞪,一连“呸”了三声,有些恼火地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杨毓忻这么一弱气,林徽末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三年来,他这好友究竟过着怎样一个日子! 阿忻可是差一点就死了! 林徽末不是没有听说过杨家少主的事情,毕竟是天璟大世界的风云人物,可不是秣陵小地方出来的天才能够比拟的。连他都听说了,那位杨家少主是万年以来,最有可能百岁化神的天才人物。 虽然他遭了暗算,但杨家家大业大权势大,正道一门两宗三派四家,最顶尖一级的杨家少主,家里可是供奉着老神仙的存在,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惊艳寰宇的天才就此陨落。 当年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过一晒,觉得,那个杨毓忻指不定治好了身体,正在哪个地方闭关,出关后,他的修为进境恐怕又得惊掉一地下巴。 也正是因为这份笃定,林徽末才没有将独居在秣陵城的一个被痼疾缠身的普通人和杨家少主联系在一起。 现在好么,他原来就是一傻瓜! 林徽末心塞塞。 这种情况,就是杨毓忻扛来两大缸的美酒,他都不带消气的。 可一听到杨毓忻示弱,林徽末陡然想起之前三年的种种,心底那么点恼火瞬间转化为对杨家的愤怒。 特么的,堂堂杨家,你们家少主就是受了点伤,这就亟不可待的将人赶出来,找这么一个小地方等死? 有这么办事的吗!! 林徽末憋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 32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不过,林徽末是唯一的例外。 林婉玉一愣, 霍地抬头, 商户?! 她仔细地感觉了一下,愕然发现, 这位恍若谪仙一般的公子, 竟然只是个普通人!这一下, 林婉玉脸色煞白, 摇摇欲坠。 她虽然骄纵,但并非没有分寸。哪怕她能够拼得父母疼惜,嫁给一个家世不显的人,但那人断断不能是个普通人! “你c你”林婉玉的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眼眶都红了。 杨毓忻略一颔首,看了一眼林徽末。 林徽末心领神会,忙道:“婉玉妹妹, 我和阿忻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不待林婉玉回应,拽上杨毓忻就走。 林婉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发一言。 “小姐。”她身后的婢女小声地唤道,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婉玉。 林婉玉霍地转身, 冷声道:“回惜玉阁。” 那个杨忻, 应该和林徽末同龄。在这天璟大陆之上, 修仙之风蔚然, 每年在秣陵城招收弟子的修仙门派就不下五指之数。哪怕资质不佳,没被一品大宗门相中,但只要有灵根,小门小派也是去得的。 二十多岁没有修真,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不具备灵根。 可惜了。 林婉玉咬着嘴唇,神情抑郁。 母亲有意将她嫁回白家,林婉玉知道,也并不排斥。别看她活得张扬,但她不傻。 林家算什么,哪有她外祖白家有权有势。这世上的女子,哪个不想嫁天之骄子。白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哪怕只是一个分家,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都胜过林家百倍。 只是,林婉玉再清楚,有那么一瞬间也没能敌过小女儿怦然心动的情意。 但前提是,那个杨忻得是一个修真者。 “可惜了” 林婉玉叹了口气,长得再好,可惜是个凡人。过个几十年就年老色衰,寥寥百年就成枯骨一堆。这桩婚事,她爹娘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 紧了紧手中的灵石,林婉玉眸光锐利,她还是去修炼吧。 这一次,就看在那个杨忻的面子上,不找她爹告状了。 完全不知道一个小姑娘短短时间里百转的心思,林徽末生怕这姑娘生出什么幺蛾子,拽着杨毓忻就走。直到拐个弯,彻底走出了林婉玉视线,林徽末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慢吞吞地道:“婉玉,妹妹?” 林徽末打了个冷战,忙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那只是还她那声‘末哥’而已,林婉玉被我喊妹妹指不定得都呕呢。” 林徽末与杨毓忻相识不过三年,但极为投契。像他家里的事情,他也不瞒着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样的事他素来是做不来的。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似是不经意地道:“林婉玉,她的母亲可是出身白家?” “没错。”林徽末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大伯母有意将林婉玉嫁回白家,你” 杨毓忻失笑道:“嫁回白家就嫁回白家,与我何干。阿末,你莫不是以为我看上她了吧?”他的唇角挂着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就那么看向林徽末,仿佛他敢回一个“是”,就会造成某些无法挽回的后果。 “哎呀,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林徽末干笑,“我家兄弟是谁啊。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现在开始修真,不出五年就能够筑基!” 林徽末越说越肯定,完全没注意到好友此刻微微抽搐的嘴角。 五年才能筑基,阿末还真是“看得起”他啊。 要不是未免在身体尚未长成之前筑基,使得在元婴期之前只能够保持那等不甚成熟的躯体,以着杨毓忻当初的资质,从引气入体到筑基,根本用不上一年的时间。 说真的,杨毓忻之前从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蹉跎半生也没能筑基。 林徽末不知杨毓忻此刻心中的无言以对,他自己是越说越自信满满。他现在已经确信,阿忻之所以没能走上修真一途,定是当初有人下毒暗害所致。 说起来,他弟弟林徽真从小就特别有想法,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无理也能够辨三分。他从来就觉得他这个大哥“天真至极”,总觉得他那个小娃娃一时不看着他,他不是被其他房的堂兄弟姐妹坑,就是被善功堂发布的任务坑。 林徽末真不知道他弟弟那些念头都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歪理听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了,林徽末捉摸着,竟觉得那些歪理邪说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在当初遇到杨毓忻的时候,林徽末代入了他弟弟的思维一下,顿时就确定了他这新交的朋友就是惨在宅斗中折戟,被下毒外加赶出家族的小可怜。 是的。在杨毓忻毫不知情之下,林徽末已经给他安了一大段狗血世家恩怨情仇的身世。 按着他弟弟的逻辑,往往这些在宅斗中被炮灰了的人,要么自此一蹶不振从此杳无音讯,要么奄奄一息之时得遇贵人,形势逆转衣锦还家将坑了自己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此之谓,逆袭。 林徽末,十分自觉地给自己代入了贵人的身份。 虽然他这“贵人”当得异常狼狈,时常被“小可怜”压得死死的。好在“贵人”的心胸宽阔,哪怕数次被“小可怜”噎得无言以对,仍坚一挺地护着“小可怜”。 如今,阿忻的毒也解了,性命无忧。为了让他这兄弟重拾信心,林徽末夸起杨毓忻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然,杨毓忻能不能感受到林徽末的夸奖之意,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反正,识海中再一次传来某个阴魂不散的嘲笑声。 林徽末说得郑重其事,就差赌咒发誓,杨毓忻肯定能够五年筑基,十年金丹,百年化神,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大小美人无数,坐拥后宫三千。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杨毓忻嘴角抽眼角也跟着抽,他毫不犹豫地抬手,一巴掌糊在了林徽末的后脑勺上。 “闭嘴吧你!” 林徽末默默地闭上了嘴,对他这么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小心失去他这么好的贵人! 而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漪澜院的门口。 一直伺候林母的方嬷嬷忙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末少爷。”然后看向杨毓忻的时候就愣了一下,她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孩子。 方才还蔫了的林徽末立刻就精神了,他笑嘻嘻地将手臂往杨毓忻肩膀上一搭,介绍道:“方嬷嬷,这是杨忻,我的好兄弟。” “原来是杨公子。”方嬷嬷的褶子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快里面请,夫人正在正屋等着两位少爷呢。” 方嬷嬷的神情间有着几不可查的遗憾。杨忻,怕就是夫人方才念叨着的“阿忻”了。本以为是个美娇娥,结果,的确够美了,整个秣陵都找不出能比他更美的,偏偏就是个男人。 好兄弟啊,怕是夫人一开始就想多了。 方嬷嬷不想承认,当初想多了的不只夫人一个。 方嬷嬷正要将人往屋子里引,一个欢快的声音就在三人身后响起。 “哥!” 这一声“哥”,叫得可比方才林婉玉叫得真诚欢快许多。 琥珀色的凤眸暗了暗,隐约浮起一丝红色。 那是,阿末的弟弟。 林徽真。 虽然以着杨毓忻的通透,哪里会不知道,纵是没有林徽真在天海小秘境那一出,江家早早就勾搭上了那个白盛,一早就有独霸秣陵资源的念头。只是,想到当时的情景,杨毓忻的气息仍是有一瞬间的紊乱。 【你讨厌他?不若本座帮你杀了他,如何?】 杀了他当初害死阿末的人,无论是江家还是白家长老,他都杀了个干净。唯有这个林徽真,自天海小秘境后就不见踪影,不过苟且偷生之辈! 他该死,因为,林徽末是因他而死! “真真,快过来。”林徽末看到弟弟笑得开怀,“大哥给你引荐一位兄长。” 【不行!】听到林徽末的话,杨毓忻眸中的血色缓缓褪去,只余平静,【那是阿末的弟弟。】 林徽末有多疼这个亲弟弟,没有人比杨毓忻更清楚。虽然林徽真十分碍眼,虽然他下手能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但他若死了,只会惹得林徽末为他伤怀。 只要林徽末还在乎这个弟弟,他就不会动他分毫。 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其实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但小动物的敏锐直觉还是让林徽真打了个冷战。奔向他亲亲大哥的脚步一顿,林徽真摸了摸后颈,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真真?” “啊?哦。”林徽真暗骂自己想太多,距离剧情还有两年的时间,更何况他在林家本宅内,安全还是有一些保障的。 于是,他乐颠颠地跑到林徽末的面前,又响亮亮地叫了一声“大哥”。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披着火红色狐裘的背影。 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九,外头还冷得很,但林家本宅内可谓是温暖如春,就这么披着狐裘好吗?不热吗? 这习惯,还真像是《仙道至尊》中后期出现的那位反派一ss,魔尊魇皇啊。 林徽真心中感慨道。 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能让魔尊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位修为仅在筑基后期的修士? 林徽真神思不属地坐在一旁,他方才过了一遍主角相关资料,真的没有发现主角他家跟什么大宝贝有关。但他没有气馁,魔尊说出的话必然有他的深意。于是,林徽真开始根据自己当年看过的修真小说,推测这林家上下究竟有什么能够当做蒙尘的宝贝。 是林家大门口的那头石狮子,还是林家祠堂的某张蒲团? 林徽真的思想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而林母这边,她是真心喜欢这个披着火红狐裘的青年。 首先他的长相就深得她心,比起那两个一听她念叨就跑得比谁都快的臭小子,杨毓忻这种长相好,无论她说什么都能够认真倾听,并提出看法一二的青年,哪怕不理解也绝不敷衍的模样,简直讨喜到了心坎儿上。 就在林母对杨毓忻的好感度不断上升的时候,杨毓忻的手指抚过右手上的纳戒,一旁的桌案上就出现了一红一黑两个盒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 33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那里会不会有残余的蚀灵藤,杨毓忻不知道。但万物相生相克,或许那里会有蚀灵藤的天敌。 他想了两日, 最终选择了动身。临行前, 他将自己渡过四九天劫时以劫雷炼制出来的护符送给了林徽末。他亲手炼制的那枚护符是上等宝器,能够抵挡金丹期修士的三次全力攻一击。在秣陵上下修为最高不过融合期的地方而言,护住林徽末实在绰绰有余。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在他离开浙国取水道,乘飞舟渡悬空海往魔域去的时候, 他的护符碎了。 他送予林徽末的护符, 碎了。 他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地往秣陵赶,结果一至秣陵,他便听说,林家完了。如今的秣陵, 在白家的白盛长老支持下,彻底被江家掌握。而林家上下三百三十二口,皆死在了江家手上。 只因为, 这一次浙国掌握的那个十年开启一次的小秘境中,林家本家七房林徽真勾结魔道, 不仅害死了这一次进入秘境的两个江家人,还害死了白家分家一位少爷, 抢了白家少爷的机缘后逃之夭夭。 江家的一面之词, 白家长老的言之凿凿, 就这么成了林家无从辩解的罪状。 江家恨毒了林家,白家分家亦是震怒不已,虽然林家没法将不知所踪的林徽真交出来,但他们毫不迟疑地将林徽真的兄长和寡母交给了江家。只是,对于江家而言,他们早瞧着和他们分庭抗礼的林家不顺眼,正赶上这个机会,只要了林徽真一家子的命怎么能够。 于是,在白盛长老的帮衬下,林家因勾结魔道的罪名被江家清理个干净。而与林徽真血缘最近的林徽末和林母,被江家以邪法炼其鲜血魂魄,索魂追魄以寻找林徽真的藏身之处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心底在意的,甚至因为他想要活下去,可他却已经死去。 那一瞬间,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平生第一次,素来古井无波的心被恨意啃噬,恨不能将江家人挫骨扬灰。也正是因为强烈波动的心境,杨家家主亲手设下的禁制,碎了。 那个禁制是逼不得已所为,它限制了杨毓忻体内真元的流动,也大大减缓了蚀灵藤吸食他真元灵气的速度。当它破碎之后,真元灵根鲜血,再无丝毫阻碍地涌进了蚀灵藤之中,不过呼吸之间,杨毓忻的根基就被蚕食殆尽。 就在他要被蚀灵藤吸干了的时候,他的身体深处有什么嗡鸣一声,有什么破土而出。 杨毓忻昏迷了七日,醒来后,他身上因蚀灵藤脉络而存在的血线消失无踪,而他的手腕上则缠着小指粗细的赤色手环,细细看去,那正是首尾相缠的蚀灵藤。 陌生的记忆与知识浮现,那是源自于半觉醒血脉的传承。 蚀灵藤这种东西,对世上绝大部分存在是致命的,但对某一类的存在却是利大于弊。 ——古族。 古族传承自洪荒太古时代,彼时神魔隐没,仙妖相争,人族则生在夹缝之中。所谓古族,便是仙族与人族的混血,虽夹杂一丝人类血脉,却是天生的仙胎。在天梯被斩断之后,虽然古族的后代子嗣之血脉力量代代削弱,但侥幸能够觉醒一二,便远胜其他人族。 而蚀灵藤,就是古族用来提纯血脉的灵物。 蚀灵藤,无论是道修佛修还是魔修,他们的本质都是人类,所以遇到蚀灵藤便是致命。但古族有一丝仙族血脉,蚀灵藤将属于人类的血脉吞食殆尽,达成提纯血脉的目的。在觉醒的过程中若能够活下来,血脉就会半觉醒,谓之“伪仙胎”。 但伪仙胎并非真正的仙胎,虽然修炼的速度比起天灵根资质修真还要快上许多,但这种体质有着致命的弊端。这也是古族渐渐退出大陆争端,只留下些许传说的原因。 可对于那时的杨毓忻而言,血脉的半觉醒无疑是给了他一丝生机,也赋予了他报仇的底气。 从金丹期的天之骄子到修为尽丧的普通人,再阴错阳差变成了觉醒伪仙胎的古族遗脉,呼吸之间,灵力不断涌入他的身体,如江河入海,源源不断。他曾经的修炼速度已让人咋舌,如今重修的速度只会更快。更何况,在他血脉半觉醒之际,扎根于体内的妖藤不仅被尽数驱逐,且认他为主。 且不说他身为杨家少主,手上纳戒的资源堪比三品宗门的底蕴,单是吞了他当初所有的蚀灵藤,他只需心念一动,就能够让它将吞下去的真元精华再吐出来。 重回金丹期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同归于尽也无妨。 可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没有死。 旧日让他贪恋的种种就在眼前,可杨毓忻却是第一次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杨毓忻猛地坐起了身。 天亮了。 昨晚枕着他睡了一宿的人已经不在了。 杨毓忻的面容僵硬极了,他慢慢伸手将枕边的纸张拿起,上面是林徽末龙飞凤舞的大字。手指慢慢抚过上面熟悉的字迹,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内侧。 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因为蚀灵藤的缘故而血线遍布,手腕内侧自然也不例外。然而今日,他却发现,他手腕内侧多了一小片印记。 太乙玄纹。 杨毓忻眉头微蹙,手指甫一触及那玄妙的纹路,他的眼前蓦然一黑,当视线复又清晰的时候,他首先看到是张牙舞爪的赤色植物,伞状的花冠,鲜红的针形花瓣向外翻卷,纤长的根须向外延伸着,细微的脉动在根须上起伏,每时每刻,它都会变得更红更艳。 那是蚀灵藤,正无时无刻以他灵力为生的蚀灵藤。 这里是他的识海深处。 识海紫府是一位修士最要紧的地方,如今被这蚀灵藤占据,可见他此时的状态有多么糟糕。但唯有经历过一次的杨毓忻知道,只要他将识海上空那时隐时现的符文封印撕开,让蚀灵藤放开手脚吸尽他的真元,他非但不会死,反而会因此而血脉半觉醒。 杨毓忻的目光微凝。 他直直地看向被蚀灵藤根须缠绕在中间的物什,巴掌大小宛如女子惯爱把玩的梳妆镜,边框上刻着太乙玄纹,下端则缀着金色的流苏。从不曾见过此物的杨毓忻心中微惊,心底却有一个名字浮出。 昆仑镜。 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 昆仑镜嗡鸣一声,杨毓忻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一震,下一刻他就被赶离了自己的识海。 现实世界中,杨毓忻倚靠在床头,他捂着自己的额头,没有吭声,但冷汗顺着额角淌下,紧咬着的唇角依稀泄出几个字来: “两年前吗。” “我竟是回到了两年前。” ≈ap;≈ap;≈ap;≈ap;≈ap; 修真世家,自与寻常富贵之家不同。 秣陵城南是一片绵延看不到尽头的湖泊,林家本宅就建在湖心岛之上。偌大林家笼罩在薄雾之中,一年之中只有短暂的夏日依稀能够看到湖心岛上的建筑,亭榭回廊,那是秣陵城人人艳羡的神仙府邸。 林徽末熟门熟路地抄后门回到了林家,没有惊动一个护卫,但却被一个少年逮了个正着。 “你还知道回来!” 拦住林徽末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锦衣华服的少年,不同于林徽末的清朗俊美,少年矮了林徽末一个头,圆脸猫眼,相当可爱的长相,下颌一扬的模样神气极了。他叉着腰挡在林徽末的面前,目光炯炯。 林徽末搔了搔下颌,干笑道:“哎呦,真真,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去学堂?当心阿娘削你啊。” 少年,也就是林徽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林徽真都要气笑了。十四岁的少年用力地磨牙,咬牙切齿地道:“不许叫小爷真真。还有今天年初一,族里的学堂初三才开始正常授课!” 林徽末哈哈一笑,抬手在自家弟弟阻拦不及下狠狠地揉了一把,将少年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而后在他愤怒跳脚之前迅速收回手,笑眯眯地道:“啊呀,原来是这样啊,都是大哥的错,没有记清楚~” 林徽真深呼吸,他家大哥不靠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气不气。世界这么美好,他却如此暴躁。 林徽末都要稀罕死自己的弟弟了,明明年纪小小却整日装作大人的模样,然后一逗就破功,跳脚的样子跟奶猫炸毛似的,也不怪阿娘养了一只橘猫,取名叫做榛子。 当然,弟弟虽然有趣,逗过头就不好了。 林徽末轻咳一声,抬手行了一礼,动作潇洒,既有世家子特有的矜贵,亦有江湖人的豪爽,总之姿势十分赏心悦目。 “昨日家宴,仰仗弟弟的仗义相助,为兄甚是感激。” “哼,你知道就好。”林徽真头一撇,而后脚一小步又一小步地蹭到林徽末的身边,先是横了他一眼,做“恨铁不成钢”状,而后伸手拉住自己哥哥的手,竭力扳着的小脸透出的是小小的骄傲,道:“那些人问你在哪儿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你去看阿爹了。”皱了皱鼻子,林徽真控诉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在我说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是松了口气。” 扁了扁嘴,林徽真继续告状:“家宴快结束的时候老祖才出现,大房的林徽元和三房的林徽景得了老祖的青眼,赏了两张符箓,那嘚瑟的样子就像是没见过好东西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林徽真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两张上品法器级别的火爆符吗,那种小玩意儿,他以后弄个百十来张专门放来听响。 林徽末:“不至于吧?” 虽然卖相惨了些,但用料都是实打实的,味道虽然冲了点,但绝对是醒酒的良药啊。 林徽末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看着蜷缩着脸冲着床里面说什么也不看他一眼的杨毓忻,他不禁迟疑了一下,用舌尖小心地舔了一下汤。 林徽末猛地哆嗦了一下,手腕一软,汤碗“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但林徽末却顾不得其他,直接奔出门,扶着墙角吐得天昏地暗。 他错了,他差点就毒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啊。 手软脚软地回到屋子里,林徽末往床上一瞧,唔,阿忻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虽然醒酒汤没有完成它的使命。 沁着雾气的桃花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林徽末犹豫了一下。 林家并非传承久远的修真大家,传承至今不过四代。本是武林世家,因他曾祖父得了仙缘,三百岁出头的融合后期修士,佑其子孙才有了今日秣陵四大家之一的煊赫。只是,在这天璟大陆上,宗门世家有一至七品之分,林家修为最高的修者才融合期,连七品宗门的门槛都没能够摸到,扔在天璟大陆里那是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的小世家,同样的家族不要太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 34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林徽末无语地看向杨毓忻, 好半晌才道:“这本是我想对你说的。” 杨毓忻颔首, 眼中泄出些许笑意, 道:“看来在此事上, 你我不谋而合。” 林徽末:呵。 再看被林徽末折损了脸面的江月白一行人。 甫一走出善功堂,江澜哼笑一声,他扳了扳脖子, 懒洋洋地道:“我还有事,先不回去了。” 说完,不待江月白反应,江澜就大摇大摆地离开, 两个护卫忙跟在江澜的身后。 江湛看向江月白, “姐, 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林家小子?”他是炼气八层, 不是林徽末的对手。但他身后的护卫是身为江家家主的父亲亲自为他们挑选的, 个个是筑基后期的好手, 对付一个筑基不久的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徽末在林家的存在感不高,他不信林家会为他出头。 江月白面色微沉, 摇了摇头, 低声道:“回去再说。” 江湛咬了咬牙,按捺下火气跟他亲姐回到了江家。 一进到屋子里, 江湛就忍不住发难了。 “姐!那个林徽末敢下你的脸面, 就让我派人教训一下他。” “不能动手。”江月白摇了摇头, 她神思不属地坐在椅子上, 唇角轻咬,半晌,她压低了声音道:“林徽末身后的那个男人,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在江月白主动跟林徽末打招呼的时候,那两人说的话,他听在耳中,似乎那人之前中过毒,如今正待重修,似是炼气期。那人长得虽好,但他对男人没有半点兴趣。 江月白按着心口,那里正扑通扑通乱跳。她抿了下嘴唇,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同胞弟弟,柔声安抚了他一番。确定他不会去找麻烦,江月白才将弟弟放走。 待得胞弟离开,江月白垂下眼,面上的娇柔之色褪得干干净净。她的手指用力攒在一起,心下有些悲凉。 她生即为玄阴之体,是上好的炉鼎体质,却也因此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从小到大,族里的女孩子只见她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羡慕怨怼,可谁知道她如今被娇养着,不过是为了日后卖个好价钱。 她身为江家嫡女,又有水木双灵根,本该修行的是江家嫡传的《控水诀》。可偏偏因为这玄阴之体,她不得不修行的是族老弄来的不知名功一法,进境虽快,却如空中楼阁,令她心生惶然。 所谓炉鼎,就是以己身精华供给采补者,让采补者功力大进的同时是炉鼎的油尽灯枯。本是能够超脱凡尘的女修,姿容不俗备受推崇,却终有一日会被当做炉鼎作践,一身修为都保不住,江月白岂会甘心。 好在她这个同胞弟弟跟她一条心,暗地里将祖传的《控水诀》教给了她,弥补了她在根基上的不足。 江月白很现实,她没有办法脱离家族,她太清楚一个没有家族依靠的女人会过着怎样的日子,她爹后院里头的侍妾姨娘不就是如此么。既然没办法改变作为筹码被送出去的命运,那在这个命运内稍作改动,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最起码,别让家族为了蝇头小利将她送人,且那人的修为高一些才好,那才不会迫不及待地在她炼气或者筑基的时候采补她。多给她一些时间,以她的美貌心计,总是能够将一段交易美化成真心爱慕,将采补变成双修。 江月白是这样打算,并一直为之努力的。 然而,在她修炼的那卷无名功一法突破到第三层的时候,江月白惊骇地发现,虽然她仍是室女之身,但在遇到一些修为高于她的男修时,她的身体会起一些难以启齿的反应。 江月白哪怕再聪明,遇到这种事情也吓到了。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悄悄停了那卷无名功一法的修炼。可令她痛苦的是,一旦她停止修炼那卷功一法,她竟开始慢慢衰老起来。本就豆蔻年华,尚未长成,却在一夜醒来发现头发白了一缕,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好悬没将她吓死。 无奈之下,她只能继续修炼,继续为身体的一些反应苦恼,对于未来也越发忧心起来。 好在,那些反应并不是针对每一个修为高于她的男修,仿佛会挑人一般。江月白忍着羞恼暗暗调查了那些令她身体起反应的男修,发现,那些男修要么是金火一类灵根的修士,契合她水木体质的双修之法;要么是修炼纯阳功一法男子,元阳未泄——比如一些佛修,就很合江月白的胃口。 江月白隐隐觉得,会让她身体起反应的男修,若是与他双修,于她本身亦是有益。只是这功一法这般诡谲,着实令她又气又恼。 如今,江月白能够有这般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的气度,她身体时不时出现的磨人反应也是原因之一。 可江月白修炼至今,却从未如今日一般。 她会装,装得让江湛江澜林徽末都没能看出端倪。事实上,在她远远看到那个身穿火红狐裘的男子时,心中先是一动,莫名有了某种明悟。而后越是走进,她的心跳得越快,腿也有些发软,身体的本能简直在催促着她尽快扑倒那个男人。 江月白后来走得痛快,未尝不是不愿自己当众露出丑态。 “林徽末的朋友”江月白咬着唇,眸中神情变了又变。 半个月前,父亲族老带着她见了白家一位长老。金丹后期的修士,比她江家老祖的修为还要高上不少,她那素来高傲的父亲见了他亦是讨好连连。只是,在江月白看来,那位白盛长老修为虽高,但金丹五百的寿元,他已经四百五十多岁,连年轻的外貌都维持不住,老态毕露。看着她垂涎三尺的模样,简直让她后颈寒毛都竖了起来。 亏得她绷得住,没在白盛长老面前花容失色。 白盛的修为虽高,但老态毕露寿元将近,哪里是她心中理想人选。而且,他急着突破,她这个炉鼎哪怕再美又哪里能讨到好。而且,白盛此人,哪怕就坐在她的面前,她的身体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江月白神思不属地抚摸着手腕,片刻后,眸底略过一丝坚定。 杨毓忻和林徽末在江月白等人走后不久也离开了善功堂。 不同于从来来去匆匆的修者,老餮属性的林徽末拉着杨毓忻出了善功堂,转头就进了碧水楼真正的二楼,还要了个雅间。 虽然碧水楼的饭菜贵的很,但林徽末不差钱。 缺灵石不代表缺钱,灵石与金银的兑换价格实在悬殊,如天堑隔开了修真界和世俗界。 林徽末翻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十来道招牌菜,又瞅着杨毓忻犹豫了一下,有些遗憾地放弃了点一坛碧水楼招牌佳酿竹叶青,转而加了一道花雕醉蟹。 勉强用花雕醉蟹里头的酒味慰藉一下自己吧。 反正林徽末是不敢忽悠杨毓忻喝酒了。 比起林徽末对人间美食美酒的钟爱,杨毓忻的口腹之欲显然要淡薄许多。尤其修为有成辟谷之后,杨毓忻更是不再进食,以至于当初因蚀灵藤修为一降再降,不复辟谷之时,他没少忘记吃饭这回事。 没有饿死,与他纳戒之中收着的辟谷丹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如今修为恢复还突破至元婴期,他可以不必记着吃饭的问题。 对着一桌子的菜,杨毓忻堪堪动了两筷子,然后就拖着下颌,看着林徽末大快朵颐。林徽末掰着螃蟹腿的手指一顿,咂咂嘴,有些疑惑地道:“不合胃口?” 杨毓忻摇了摇头,道:“味道尚可。” 可你就吃了两口。 林徽末看着杨毓忻,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拿着蟹八件刷刷两下,挑出一块白嫩的蟹肉,往杨毓忻的盘子里一放。 “尝尝这个。” 杨毓忻看了一眼林徽末,用筷子夹起来蘸了蘸醋而后放在口中。 林徽末又挑出一块蟹肉。 杨毓忻再次吃掉。 然后,林徽末无奈地看着杨毓忻,眼中写满了了然。 这是嫌吃饭费事了吧。 林徽末不再迟疑,举起公筷刷刷刷夹起不少菜堆在杨毓忻面前的碟子里,小山似的饭菜最顶端是个喷香的鸡腿。而后他手脚利落地处理螃蟹,蟹八件用得是虎虎生风,挑出蟹肉继续往杨毓忻碟子里头堆。 直到菜山都有些摇摇欲坠了,林徽末方才意犹未尽地收手,满意颔首道:“快吃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杨毓忻眨了眨眼睛,唇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既然阿末一片盛情,那就吃吧。 有着林徽末时不时的夹菜,杨毓忻也是来者不拒,到了最后,一大桌子的饭菜竟有一半是入了杨毓忻的口中。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多呃,五谷杂粮。 想到以往辟谷之前啃灵果喝灵泉的日子,杨毓忻蓦然觉得,其实和林徽末一道吃吃喝喝,也不错。 只不过,随着阿末修行渐深,这些五谷杂粮能不食用最好。或许他应该去一趟东城尹家,毕竟,那家走的是食修的路子,烹饪出来的食物非但不会化为体内杂质,还能够摄入灵气。 唔,跟阿末一起拎着东西,感觉挺新奇的。 其实,筑基的修士力能扛鼎,拎两只鸡两包糕点根本毫不费力。再者,他们完全能绕到没人的地方将这些东西放到储物袋中。但两人仿佛同时忘记了储物袋这个东西,就这么拎着东西往秣陵城南门走去。 林徽末竭力想要绷着脸,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时不时就偷瞄一下一身边的杨毓忻,眼底笑意盈盈。 也不怪他如此,他身边这人,分明如仙履尘。这么一双手,不用来抚琴执笔,偏拎着两只包裹在油纸中的叫花鸡。哪怕叫花鸡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架不住油纸上就写着叫花鸡三字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 35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秣陵西郊的江家本宅之中,往日里一身仙风道骨被秣陵城上下奉做仙人的江家三长老趴伏在地上, 脸色惨白, 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跪坐在地上的男子, 满眼的仇恨之下却是掩不住的畏惧。 求仙问道, 活得比凡人久了,反而越发畏惧起死亡来。 若死到临头的不是他, 他还能假惺惺地来一句“天意如刀”, 但真落到自己头上, 谁不害怕! 不久前, 他还是把持着江家三分之一资源的长老人物,转头就落到这个境地。而这一切, 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充斥着血色的眼眸倒映着一个跪坐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那是一个容颜极盛的男子。 斜飞入鬓的眉,琥珀色的凤眸, 浓密微蜷的眼睫微垂,在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是世间难得的昳丽,俊美得近乎凌厉。虽然他面上神情寡淡, 像是被生生抹去了生气,整个人宛如冰雕雪塑,却越发让人心折。饶是江家模样生得最好的嫡小姐, 被称作秣陵第一美人的江月白,也远远逊色于他, 不亚于皓月之下的萤火之光。 可这样的存在, 在江家的人眼中不亚于洪水猛兽。 浙国秣陵城江家, 背靠着天璟四家之一的白家,原本还得和林家分庭抗礼,共享秣陵资源。但在两个月前,由于林家子在天海小秘境中勾结魔道中人,残杀同道。在白家驻浙国的执事长老主持下,彻查此案,进而发现了林家与魔道的牵扯,最终下令处置了林家一门,令江家彻底掌控了秣陵城。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处理了一个林家,没有如愿迎来江家称霸秣陵的日子,反而惹来了这么一位煞神。 天璟大陆修仙问道之风蔚然,小大门派不计其数,正道以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为首,魔道以四道两盟为魁。 所谓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一门为天华门,两宗为万剑宗和九夷宗,三派为苍雪楼c梵音寺和东海散修盟,四家即杨c顾c莫c白这四大家族。 杨毓忻,便是五年前声明煊赫的四大世家之一杨家的少主。冰系天灵根,十八岁筑基,随后基本一年一个境界,二十二岁的时候便成就金丹,又三年便是金丹后期。放眼天璟大陆,这样的修炼速度也是独一份。 就在世人猜测杨家这位少主人能否在十年之内碎丹成婴的时候,杨毓忻却受了暗算。 有魔道中人混入了杨家的太禹仙境,给这位正道天骄下了蚀灵藤。 何谓蚀灵藤? 那是在修真界俨然绝了迹的灵藤,是修真界公认的最棘手的至毒之一,连魔修都对它敬而远之。这藤蔓,初始不过拇指长,干巴巴的如一截枯枝。但只要入了体有了宿主,它便如跗骨之蛆一般,在宿主的体内扎根繁衍。仙修也好,魔修也罢,只要入了体,蚀灵藤先将宿主的真元吸食殆尽,随后是灵根,再之后是鲜血,被这玩意儿缠上了,除了最后化作一具裹着人皮的枯骨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杨家因为此事上下震动,要知道,杨毓忻是杨家万年以来天赋最为出众之人,族中上下莫不对他寄予厚望。可蚀灵藤却生生毁了这个可能,在他们疯狂地寻找凶手时,他们也想方设法地将这灵藤拔出。只是,蚀灵藤的特性,纵是族里合体期的老祖也奈何不得。 短短三个月,这位杨家少主从金丹中期掉到了心动期。杨家想尽了办法,可对于他体内的蚀灵藤却是束手无策。 自此,杨毓忻销声匿迹,不知多少人提起他为之感慨叹息。 此时此刻,他却出现在江家。 若不是当年江家三长老曾有幸跟着白家白盛长老见过杨毓忻一面,如此人物令人见之不忘,他哪里会想得到,那位竟离开杨家来到这小小秣陵城。 而传闻中冷情冷性,身边连个活物都不得近身的杨家天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满身血污,气息已无的死人。 林徽末,好一个林徽末! 趴伏在地上,双手被冰刃牢牢钉在地上,鲜血直流的江家三长老看着眼前的男子,牙齿都在打战。 三长老不知道杨毓忻怎会认识林家那个小杂一种,还明摆着为他出头,不是说杨毓忻因为蚀灵藤的缘故已经修为尽丧,指不定早已经死在了某处吗?如此威压,连掌握秣陵生死的白盛长老都远远不如,哪里像是修为尽丧! 修为尽丧的人,能以阵法套在江家本宅之外,杜绝任何一人逃脱,短短一炷香的功一夫就杀尽江家上下? 滑天下之大稽! 那样的容貌,那样的修为,堂堂杨家少主却跪坐在地上,垂眸凝视着枕在他膝上的青年。 比起白衣无垢的杨毓忻,枕在他膝上的林家小杂种无疑已凋零成地上的泥。 他身上穿着的衣裳破破烂烂,黑红色的鲜血黏在破布与开裂的皮肉上,整整一百三十六道鞭伤,淬着腐骨蚀肉的剧毒,那是三长老的孙儿亲手鞭挞的。只是,这足以让一位心性坚定的修士疼疯的刑罚却问不出他弟弟林徽真的踪迹。 于是,不同于其他被一干脆利落一剑穿心的江家人,他那孙儿被这个杨毓忻打了一千三百六十鞭,哀嚎不止却连自尽也不允,死后连魂魄也不放过,生生被捏成了碎片。 而他呢 江家三长老颤抖着看着亲昵地缠在他身上的血色藤蔓,他体内的真元就像是泄洪一样,时时刻刻被啃食着。不过一炷香的功一夫,他就从融合期掉到了筑基期。 他整整修行了三百年才有今日的修为啊。 江家三长老的眼睛充血。 那林徽末是个什么东西,他模样是生得不错,可遍览修真界,他不过中等偏上。一个三灵根,筑基修为,若不是他那弟弟抢走的传承被白家人看中,他早就一掌送他上路了。 不过一个林徽末,不过一个林徽末,凭什么要他们江家全族殉葬!! 江家三长老看着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的江家,想起被挫骨扬灰连一丝魂魄都没有剩下的孙儿,老泪纵横。 江家满门三百余口,上至老祖,下至刚出生三个月的稚儿,全死了!江家上下,还喘气的人,只剩下他。 因为亲手杀死林徽末,将他的魂魄抽出收到追魂幡中,命人炼制追魂索命之法器,想以此找到林徽真的踪迹博得白家一个好的人,是他。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一个痛快。 后悔憎恨恐惧愤怒,纷杂的情绪冲击着江家三长老的心境,还有眼睁睁看着修为流失的痛苦,他终于痛哭失声,然后大吼道:“来啊,有本事杀了老夫啊!!杨毓忻,好一个杨毓忻,枉你是杨家之人,竟是如此滥杀之辈!你这个魔道妖人,你会遭到报应啊!!” 杨毓忻却是理也不理,只垂着眼专注地看着生机已散的人。他拈着雪色的袍角,一点一点擦拭着林徽末面上的血污。 他迟了那么多天,以至于他赶到江家的时候,那些杂碎已然用一张破草席卷着他,差一点就要扔到后山喂狼。 他几乎要认不出这个闭着眼眸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就是林徽末,可他只要看一眼,只一眼,他就明白,这确实是林徽末无疑。 杨毓忻的指尖颤了颤,他的手指下,拭去血污,渐渐露出来的,是他熟悉入骨的面庞。 冷心冷情,不染尘垢,上好的修仙苗子,大道可期。 这是杨家那位老祖对他的评价。 杨毓忻从来知道,他与旁人是不同的。 不独因为他是杨家家主之子,既嫡且长,哪怕他生母早亡,身份不显,白家整日巴望着为他父亲生育了一子一女的侧夫人能够被扶正却始终不曾得偿所愿。 对于他而言,父亲的疼爱期盼,庶弟庶妹对他的又嫉又恨,族人对他又敬又怕,还有一些人对他既爱且怨——那些情感对于他却如蒙了一层薄纱一般。他俯视着众生百态,却没有丝毫兴趣沾染分毫。 哪怕他一夕之间从大道可期的天之骄子变成了无法再进一步的废人,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让他崩溃。但从始至终,杨毓忻的心都是冷的。 从云端落下,他的心始终不曾体味到失落痛苦。 无法修真,那便不修;活不了多久,那也无妨。 杨毓忻活了二十五年,父子亲缘也好,宗族大义也罢,哪怕人人向往的长生大道,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什么身中剧毒不愿拖累族里,什么修为尽丧不好霸着族里资源,不论别人是怎么想他的离开,事实就是,他想离开了。 于是,他孤身一人离开了杨家,乘着凡人的船,一路飘到了秣陵,最后在这里落了脚。 在这里,他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有幸,他有生之年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不幸,他想要活下去,去争取和林徽末更多的可能时,江家却生生扼杀了一切的可能。 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再也不能笑盈盈地看着他,扯东扯西,只为了他埋在梅树下的一坛红尘醉。 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慢,杨毓忻的手指抚过林徽末的眉眼,一寸一寸,去描摹着不知何时刻进了心底的容颜。 心底是绵延的疼痛,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那样陌生的情感一瞬间就粉碎了他三十年来的平静淡漠,将连剧毒灾厄也无法从云端扯下来的人生生拽入了无法排解的痛苦之中。 啪嗒。 细小的水滴落在了林徽末的脸上。 杨毓忻有些茫然地扬起头,下雨了吗? 天光明媚,万里无云。 然而更多滚烫的水滴却滚过了他的脸颊。 杨毓忻抚着眼,无声无息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指。 原来,是他哭了吗? 原来,他也会哭。 这是何等的巧合。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他很想问问他,是谁告诉他,他还没有筑基来着。但瞧着林徽末一脸坚决的模样,不想挫伤他积极性的杨毓忻默默地咽下了那句话,缓缓颔首,道:“好,都听你的。” 那一瞬间,林徽末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感。他险些冲着杨毓忻拍胸脯,表示,放心,一切有大哥。 咳,幸好忍住了。 林徽末矜持地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 杨毓忻:才怪。 随意扫了一眼在座的修士,至少五百余人,这还只是善功堂的秣陵分堂。藏珍阁的更新是全大陆分堂同步进行的,也就是说,由法术投影出来的物品,但凡身在善功堂中,无论哪一地的分堂,都能够看到,也可以出价购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 36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哪怕世间魔修多为恶, 但若是有个万一呢。 哪怕世间正道多为善, 但若是不小心碰到个伪君子呢。 须知, 这世间魔道,亦有正魔道与邪魔道之分。 林徽末无意掺和两位金丹修士的斗法,他只想着如何带着身后的人全身而退。 林徽末心中焦急, 却不知他身后的人正想到:还好他今日早起时将这件狐裘粗粗炼制了一番, 只是这狐裘只是凡品, 只承受了一层精炼外加一个内嵌阵法便不能继续下去。不过, 好歹是列入了法器之列,承受他一缕真元,不仅将碎石挡在,还没有出现丝毫破损。 依旧这么火红鲜亮。 阿末亲手送给他的狐裘, 不说穿个几千年,最起码, 几百年应该有吧。 就在林徽末暗下决心,决意在两位金丹修士动手的那一刻, 拼尽一身真元也要搅乱一丝气机, 最起码要让杨毓忻逃脱的时候,有人动了。 不是天尸老人,亦不是天刀门门主。 一道雪亮的刀光霍然劈开了凝固的气机, 只见到一把长约两米, 寒光湛湛的长刀猛地向黑袍老者斩下, 竟是一把在战场之上方得见一二的斩一马一刀。 天尸老人侧身一躲, 那把斩一马一刀的刀势落了个空。然而,那把看上去极为沉重的斩一马一刀竟是异常灵巧,刀锋一转,继续向天尸老人砍来。 天刀门门主长啸一声,横刀加入战局。 却见闪入战局的竟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人。那女子面容清秀不足,英气有余。个头高挑,粗粗看去,比起林徽末还高了半头,跟杨毓忻差不多高。黑色的箭袖挽至手肘,露出来的小臂是可谓是肌肉遒劲,难怪握着那么一把分量不轻的斩一马一刀亦是轻松至极。 林徽末一愣,脱口道:“玥姑娘?!” 杨毓忻的眸光倏地冷了下来,玥姑娘? 对于林徽末,杨毓忻不说十分了解,但七八分总是有的。 林徽末这个人,率性至情。在他这里,既无富贵贫贱之分,亦无修士凡人之别。但待人接物之时,他的远近亲疏却是分得明白。 像林徽末唤他“阿忻”,自是十足的亲密,只是这份亲密和兄弟相当,已是难得。而陌生一些的人,尤其是姑娘,他直接称呼姓氏,比如那位江姑娘。 可眼下,他直接唤人“玥姑娘”,若是这姑娘姓越,他就无话可说。 只是,他语气中的那一丝亲近,却是瞒不过杨毓忻的眼睛。 正被熟人突入战局的事情惊讶不已,林徽末就听到他身后的人轻声开口,意味深远地缓缓道:“玥姑娘,倒是很亲近呢。” 林徽末莫名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阿末,总是认识不少姑娘呢。” 林徽末一个激灵,这话的味道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什么叫认识不少姑娘!说得他好像多似的! 林徽末差点就要忘了他们正处在危险之中,就想回头跟杨毓忻说道说道。而这时,两个大活人戳在战局内一动不动,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本来么,一个筑基修为,一个好像没有修为,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就是误入战局的小虫子。谁打架的时候谁低头瞅瞅地面上有没有蚂蚁,小心着别踩到他们。 但黑衣劲装女子不经意地瞥过一眼,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高声道:“林弟,那妖人掳劫了我的师兄,还请林弟出手相助!” 杨毓忻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回,林徽末不再迟疑。他猛地转身,将杨毓忻往角落一推,压低了声音,急声道:“气机已乱,快跑!” 堂堂元婴修士就这么被林徽末一推,无情地否决了他加入战局的可能。 杨毓忻:“” 他的嘴角抽了抽,意思意思往角落走了两步。 林徽末好看的桃花眼瞪得溜圆,要不是杨毓忻积威尚在,他都要跳着脚吼他两声,让他快跑两步了。 心知好友脾气执拗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就像是他决议要浇花的酒,就绝不会给他喝上哪怕一滴。林徽末又急又恼地瞪了杨毓忻一眼,反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长刀来。 不同于天刀门门主手上那把金背大环刀的古朴厚重,也不似黑衣女子手上那把斩一马一刀煞气凛然,林徽末手上这把钢刀,刀身雪亮,刀柄处刻着小小的“陈”字。秣陵城土生土长的人一看便知晓,这把刀便是出自秣陵最好的陈铁匠之手,看品质,还是最好的那一档,没个百十两银子买不下来。 只是,这么一把在凡人眼中看来不错的刀,但比起修者手中的法宝就要差得远了。 毕竟,凡品怎可与法宝相争。 但是法宝,哪怕只最差一等的法器都贵得要死啊。林徽末不缺银子,但缺灵石。尤其他这情况,自从好不容易攒灵石买的法器长刀碎掉后,他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林徽末的神情肃然,钢刀横于眼前,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刀身,曼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话音刚起,他掌下的钢刀便嗡鸣一声。 随着手指的拂过,仿佛有什么无形无相的东西附着在这把钢刀之上。这把刀在锻造时留下的天然纹路,一寸寸亮了起来,森锐之气仿佛亟待破刀而出。 待得他收手之时,原本这把别说跟别人的法宝硬碰硬,便是擦上一点都承受不住的钢刀就像是变了一把刀一样,在林徽末的手中仿佛成了活物,既有刀剑兵器特有的杀气锐然,亦有如长空浩荡般的自在逍遥。 待得最后“留”字落下,林徽末身体一旋,刀指天尸老人,猛地斩下。 刀风无声,显然并不如那位玥姑娘一记斩一马一刀来得真元浑厚,气势凛然。然而,就是这么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劈,那连天刀门门主和玥姑娘都奈何不得的黑色雾气竟被他劈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小口。 不要小看了这寸许长的小口,在天尸老人发现后,他险些没被气得癫疯,凄厉喊道:“老夫的法衣!!” 原来,那黑色雾气是由天尸老人身上黑袍法衣衍生出来的。他身上的法衣已入了上品宝器的境界,附带的阵法能够吸收瘴气毒雾化为己用,是天尸老人一向留作后手阴人的宝贝。天尸老人在他那个剑修面前都不敢催动,生怕被剑意损伤。毕竟,剑意是剑道悟到了一定地步才凝聚出来的意,素来是破阵破器的利器。 结果,他防住了会使剑意的小子,一转眼,他的宝贝法衣就被人用刀意给破开了。别看这只是一道小小的口子,想要修复,至少需要重新炼制十六层阵法,怎不让天尸老人肉痛。 天尸老人气得哇哇大叫:“老夫宰了你!!” 一击得手,林徽末毫不迟疑地加入战局。 自从他两年前练刀的时候悟出那么一点玄之又玄的东西后,他的武力值随着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只是,伴随着武力值嗖嗖上涨的,是他不堪使用纷纷碎裂的的佩刀。 先是他那把自炼气一层就跟着他的法器长刀,就是因为附了几次这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后,噼里啪啦碎了个彻底。 身为修者,手头没个趁手的武器怎么成。 林徽末咬咬牙,狠狠心,又买了一把中品法器级别的长刀。 结果,比上次好一些,坚持了五次,又是碎了个彻底。 那一刻,林徽末就意识到了。他悟出的那东西,可能有些玄乎,不是一般的法器能够承受的。而更高一些的买不起,林徽末无法,只好去试了试凡人锻造的刀。 结果是一次就碎,每次大概能够坚持半柱香的功一夫。要是砍的东西结实一些,这个时间会更短。 林徽末咬牙赌咒,以后一定弄个好一点的武器。然后上秣陵城陈铁匠那里定了百十来把钢刀。当时陈铁匠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大事”,说什么也不卖给他。还是他用了一些小手段,拉着陈铁匠喝了三天的酒才买到了那些钢刀。 咳,悲惨的往事不必再提。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跟陈铁匠喝酒喝出了几分交情,转头这一百把钢刀被陈铁匠打折卖给了他,省了不少银子。 眼下,林徽末正专心和天刀门门主师徒围殴天尸老人。 杨毓忻站在一旁,琥珀色的凤眸凝视着持刀与天尸老人战在一处的身影,眼眸亮得骇人。 他并非没有见过林徽末的刀法,可以说,往日闲暇的时候,他坐在庭院中抚琴的时候,林徽末就会过来“附庸风雅”,来一刀舞。 不同于剑舞的飘逸灵动,刀舞就要显霸道凌厉许多。 林徽末在他那里迎合琴曲舞刀的时候虽然不会带有杀气,但他会不经意间带出刀意来。也正是那时,杨毓忻才发现,他这个小朋友,虽然修为不高,但悟性竟是如此之好。炼气八层就悟出了旁人哪怕元婴化神都可能摸不到的刀意,完全能够称得上天纵奇才。 若他修的剑,哪怕他只是三灵根,万剑宗的长老们就得为他抢破头。 可这样的存在,在江家的人眼中不亚于洪水猛兽。 浙国秣陵城江家,背靠着天璟四家之一的白家,原本还得和林家分庭抗礼,共享秣陵资源。但在两个月前,由于林家子在天海小秘境中勾结魔道中人,残杀同道。在白家驻浙国的执事长老主持下,彻查此案,进而发现了林家与魔道的牵扯,最终下令处置了林家一门,令江家彻底掌控了秣陵城。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处理了一个林家,没有如愿迎来江家称霸秣陵的日子,反而惹来了这么一位煞神。 天璟大陆修仙问道之风蔚然,小大门派不计其数,正道以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为首,魔道以四道两盟为魁。 所谓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一门为天华门,两宗为万剑宗和九夷宗,三派为苍雪楼c梵音寺和东海散修盟,四家即杨c顾c莫c白这四大家族。 杨毓忻,便是五年前声明煊赫的四大世家之一杨家的少主。冰系天灵根,十八岁筑基,随后基本一年一个境界,二十二岁的时候便成就金丹,又三年便是金丹后期。放眼天璟大陆,这样的修炼速度也是独一份。 就在世人猜测杨家这位少主人能否在十年之内碎丹成婴的时候,杨毓忻却受了暗算。 有魔道中人混入了杨家的太禹仙境,给这位正道天骄下了蚀灵藤。 何谓蚀灵藤? 那是在修真界俨然绝了迹的灵藤,是修真界公认的最棘手的至毒之一,连魔修都对它敬而远之。这藤蔓,初始不过拇指长,干巴巴的如一截枯枝。但只要入了体有了宿主,它便如跗骨之蛆一般,在宿主的体内扎根繁衍。仙修也好,魔修也罢,只要入了体,蚀灵藤先将宿主的真元吸食殆尽,随后是灵根,再之后是鲜血,被这玩意儿缠上了,除了最后化作一具裹着人皮的枯骨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杨家因为此事上下震动,要知道,杨毓忻是杨家万年以来天赋最为出众之人,族中上下莫不对他寄予厚望。可蚀灵藤却生生毁了这个可能,在他们疯狂地寻找凶手时,他们也想方设法地将这灵藤拔出。只是,蚀灵藤的特性,纵是族里合体期的老祖也奈何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 37 章 某天,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识海之中片刻的交锋, 现实世界中不过须臾。 杨毓忻睁开眼睛, 他抬手抹去唇边的鲜血, 琥珀色的凤眸中是一片森冷杀意。 事关本命法宝的麻烦果然棘手, 杨毓忻修行至今,所取得的成就抵过常人千年的苦修, 却是从未听说过,本命法宝竟能够保留着器灵。 作为修者修行大道上的第一法宝,本命法宝与修者识海相连,一向是人养法宝,法宝养人, 两者心神合一。 可若是本该与宿主心神合一的法宝里头有个桀骜不驯的器灵呢? 别说心神合一,若不是本命法宝与宿主的契约对那个器灵有一二牵制,杨毓忻都得防着昆仑镜里头的器灵夺舍他的身体。 杨毓忻忍不住眉头紧锁,上辈子他修为恢复的时候,可没见到识海里头有昆仑镜。 所以, 这昆仑镜, 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今各大一品世家,有仙器一二便是顶级门阀,神器早已成了传说中的存在,更何况,昆仑镜还是自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十大神器之一。 杨毓忻刚拭下唇边的鲜血, 正憋着气在前头领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杨毓忻的林徽末似有所觉, 倏地回头, 正看到他拇指上的殷红。 “你怎么了?!” 林徽末的眉头拧在一起,顾不得方才被杨毓忻说得羞窘,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脉门被制,杨毓忻脸上却无丝毫异色,只纵容地看着林徽末修长的手指对着他的手腕摸了又摸。 “虚浮无力,重伤未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登时就冷了下来,林徽末刷刷刷地冲杨毓忻甩眼刀子,有些恼怒地道:“什么痊愈了,合着毒解了,又受了重伤。既然受了伤就好好修养着,到处跑什么!” 严厉又挑剔地看着杨毓忻这身云锦白衣,广袖宽袍,本就生得俊美逼人,穿着这一身锦衣,当真贵气十足,可是—— “这大冷的天,身子骨本就差,狐裘呢?怎地穿得这么单薄?!嗯?” 方才光被好友这一身贵气震住了,完全忽略了他这身衣服不足以抵御凛冽寒风这个严峻的问题。 林徽末也不是一直都怵这个好友的。在杨毓忻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时,林徽末立刻就能够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小暴脾气。 林徽末瞪着大冷天不老老实实多穿一点,明明冻得哆哆嗦嗦(?)还摆出无比优雅矜贵姿态简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代表人物的好友,一面指责,一面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一件火红色的狐裘,抖开就往杨毓忻身上披。 这件狐裘本来是他打算在他娘亲寿辰当日表孝心的,但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好友,林徽末就先贡献出这件狐裘吧。大不了,回头他再弄一身白狐裘送给他阿娘。 “阿末”杨毓忻下意识推拒了一下,且不说他如今的修为根本不惧这等普通的寒气,单是笼罩在林家的大型阵法就使得本宅内温暖如春,他又哪里用得上这件狐裘。 “不许脱!”林徽末气急败坏,“给我好好披着!” 杨毓忻的手指一顿,他看着面上写满气急败坏的林徽末,清楚地感觉到这股愤怒之下的担忧关切,杨毓忻深深地看向林徽末,唇角一挑,冲他蓦然一笑。 “好。”杨毓忻修长白皙的手指慢吞吞地系好绳结,柔声道:“都听阿末的。” 林徽末呆住了。 片刻后,林徽末怀疑地打量一下杨毓忻,话说这次主动登门的好友比起从来来要太温柔,温柔得让他不适应,还有那么一丁点,毛骨悚然。 咳,真的只是一丁点! 怀疑的念头刚冒出一点点,就听到眼前人再一次问道:“如此这般,阿末可高兴?” 这一回,林徽末真的打了个冷战。 吓得。 杨毓忻:“” 【啊啊啊,笑死本座了。杨毓忻,你也就这点本事。】 杨毓忻:【】 【不若让本座出手,如何?放心,好歹是本座如今的宿主,本座定会记得分你一杯羹的。】 至于羮是什么,杨毓忻不是蠢货,自然明白。 杨毓忻的凤眸倏地冷了下来,【闭嘴!】 杨毓忻默默地看着林徽末,却见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黑色的桃花眼无比真诚地看着他,认真地道:“我明白,阿忻,我都明白的。” 杨毓忻:明白什么? 林徽末严肃脸:“你人都到这里了,我不会赶你回去的。正好,我娘略通医术,让她给你好好看看。” 所以,不用强迫自己用这么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的。 他承受不来。 杨毓忻:“” “末哥。”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林徽末的身后忽然传来娇娇怯怯地一声呼唤。 林徽末一愣,下意识回头,却见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裳,眉眼精致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生得一副好颜色,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光景。观其穿着打扮,再看看身后跟着的三个婢女两个婆子,一见便知她在林家的地位不低。 杨毓忻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感兴趣。 然而,林徽末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这谁啊? 这含羞带怯的模样,这娴静若水的举止,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林婉玉吗?! 她居然叫他“末哥”?! 林婉玉,林家大房正室所出的嫡女。林家多子,女儿本就少,林徽末同辈的堂兄弟有十七个,但堂姐妹只有三个,而林婉玉是三个女子中唯一一个有灵根可以修行的,被千娇万宠也不为过。以至于她的性子极为高傲,同辈兄妹看得上眼的唯有自己嫡亲的两个哥哥,似林徽末这样的,别说“末哥”,肯叫声全名都算她心情好。 现在,她竟然唤他“哥”。 林徽末下意识抬头看看天空,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古怪极了。莫不是今天的太阳其实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林婉玉今日为何对林徽末这个堂兄客气,还不是因为方才那惊鸿一瞥。 食色,性也。 不要以为只男子好色,女子也偏爱颜色好的男人。 林婉玉刚从正院请安归来,她从她娘亲那里得了一块中品灵石,正想着回院修炼,好尽早筑基,维持住这一张花容月貌,免像她那几个姑姑,要么一生徘徊在炼气期,区区百年就化为一抔黄土;要么三四十岁才筑了基,每月驻颜丹不断才堪堪维持住现在的容貌。 往日里她见到林徽末这种林家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时,冷笑一下都算是打招呼,能当没看见就当没看见。用她娘的话说,别看他们都姓林,但林徽末就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不用太关注。 或者说,纵观林家上下,谁有她娘身份尊贵! 眼见着林徽末正和一个陌生人说话,遥遥看着,林婉玉只暗自嗤笑,说不得从哪里交来的狐朋狗友,回头告诉她父亲,让她父亲治他一个行为不端。随便将阿猫阿狗往家里带的罪名来。 谁料她只多看了一眼,然后就怔住了。 长这么大,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心如鹿撞”,林婉玉算是彻底体会到了。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个林徽末素来是她看不惯的家伙。美色误人,林婉玉脑袋一晕,往日里风风火火的架势一转眼就变成了小家碧玉的羞怯,那一声“末哥”叫得那是一个心甘情愿。 林婉玉似缓实急地走到林徽末跟前,先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对面神情淡漠的杨毓忻,远远瞧着只觉得恍若谪仙,就近看着更觉容颜极盛,世上难寻。林婉玉酡红着脸,拢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才用着仿佛喘不过来气的声音小声道:“小女子林婉玉,见过公子。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末哥的朋友?” 林徽末偏头瞅了瞅大变样的林婉玉,嘴角抽了抽。 林婉玉表现得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这姑娘在寻思着什么。 而后,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杨毓忻,他说什么来着?这长相就是造孽啊。 只可惜,林婉玉是大房的掌上明珠,断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普通人。再者,就她那性子,如今温柔得跟只小白兔似的,时日久了,万一现出母老虎的本相,跟他兄弟结亲岂不是害了他。 修长的眉睫微颤,阴影之下,琥珀色的凤眸中,越来越多的血色浮现。 杨毓忻随便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动,杀意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善功堂的大堂之中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钟响,深沉洪亮,绵长悠远,一声未绝,一声又起。四声之后方才归于沉寂。 在座中人,不乏有因抢不到心仪珍品而生出负面情绪,却在这绵长的钟声中,被怒火蒙蔽的灵台渐渐澄明。众人不禁循声望去,却见发出这一声声佛音梵唱般声响的,原是挂在大堂四角处的青铜铃铛。乍看上去锈迹斑斑,丝毫不起眼。如今一响,众人再细细一看,蓦地发现那铃铛竟有几分神似佛钟。 “这,莫非是西荒梵音寺的万象佛钟之声?” “应该没错。你看那铃铛,不是上品宝器纳音铃吗,定是善功堂用此物收取了万象佛钟敲响时的声音。” 众人原本被藏珍阁内珍品所吸引的心神不由落在那些青铜铃铛上,以着善功堂黑白通吃的本事,它能以纳音铃收纳梵音寺仙器之声并不奇怪。但问题是,他们在善功堂进进出出不少年,却是第一次听到了铃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 38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那是一个容颜极盛的男子。 斜飞入鬓的眉,琥珀色的凤眸, 浓密微蜷的眼睫微垂, 在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是世间难得的昳丽, 俊美得近乎凌厉。虽然他面上神情寡淡, 像是被生生抹去了生气, 整个人宛如冰雕雪塑,却越发让人心折。饶是江家模样生得最好的嫡小姐, 被称作秣陵第一美人的江月白, 也远远逊色于他,不亚于皓月之下的萤火之光。 可这样的存在, 在江家的人眼中不亚于洪水猛兽。 浙国秣陵城江家, 背靠着天璟四家之一的白家,原本还得和林家分庭抗礼, 共享秣陵资源。但在两个月前,由于林家子在天海小秘境中勾结魔道中人, 残杀同道。在白家驻浙国的执事长老主持下,彻查此案,进而发现了林家与魔道的牵扯,最终下令处置了林家一门,令江家彻底掌控了秣陵城。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处理了一个林家, 没有如愿迎来江家称霸秣陵的日子, 反而惹来了这么一位煞神。 天璟大陆修仙问道之风蔚然, 小大门派不计其数,正道以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为首,魔道以四道两盟为魁。 所谓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一门为天华门,两宗为万剑宗和九夷宗,三派为苍雪楼c梵音寺和东海散修盟,四家即杨c顾c莫c白这四大家族。 杨毓忻,便是五年前声明煊赫的四大世家之一杨家的少主。冰系天灵根,十八岁筑基,随后基本一年一个境界,二十二岁的时候便成就金丹,又三年便是金丹后期。放眼天璟大陆,这样的修炼速度也是独一份。 就在世人猜测杨家这位少主人能否在十年之内碎丹成婴的时候,杨毓忻却受了暗算。 有魔道中人混入了杨家的太禹仙境,给这位正道天骄下了蚀灵藤。 何谓蚀灵藤? 那是在修真界俨然绝了迹的灵藤,是修真界公认的最棘手的至毒之一,连魔修都对它敬而远之。这藤蔓,初始不过拇指长,干巴巴的如一截枯枝。但只要入了体有了宿主,它便如跗骨之蛆一般,在宿主的体内扎根繁衍。仙修也好,魔修也罢,只要入了体,蚀灵藤先将宿主的真元吸食殆尽,随后是灵根,再之后是鲜血,被这玩意儿缠上了,除了最后化作一具裹着人皮的枯骨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杨家因为此事上下震动,要知道,杨毓忻是杨家万年以来天赋最为出众之人,族中上下莫不对他寄予厚望。可蚀灵藤却生生毁了这个可能,在他们疯狂地寻找凶手时,他们也想方设法地将这灵藤拔出。只是,蚀灵藤的特性,纵是族里合体期的老祖也奈何不得。 短短三个月,这位杨家少主从金丹中期掉到了心动期。杨家想尽了办法,可对于他体内的蚀灵藤却是束手无策。 自此,杨毓忻销声匿迹,不知多少人提起他为之感慨叹息。 此时此刻,他却出现在江家。 若不是当年江家三长老曾有幸跟着白家白盛长老见过杨毓忻一面,如此人物令人见之不忘,他哪里会想得到,那位竟离开杨家来到这小小秣陵城。 而传闻中冷情冷性,身边连个活物都不得近身的杨家天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满身血污,气息已无的死人。 林徽末,好一个林徽末! 趴伏在地上,双手被冰刃牢牢钉在地上,鲜血直流的江家三长老看着眼前的男子,牙齿都在打战。 三长老不知道杨毓忻怎会认识林家那个小杂一种,还明摆着为他出头,不是说杨毓忻因为蚀灵藤的缘故已经修为尽丧,指不定早已经死在了某处吗?如此威压,连掌握秣陵生死的白盛长老都远远不如,哪里像是修为尽丧! 修为尽丧的人,能以阵法套在江家本宅之外,杜绝任何一人逃脱,短短一炷香的功一夫就杀尽江家上下? 滑天下之大稽! 那样的容貌,那样的修为,堂堂杨家少主却跪坐在地上,垂眸凝视着枕在他膝上的青年。 比起白衣无垢的杨毓忻,枕在他膝上的林家小杂种无疑已凋零成地上的泥。 他身上穿着的衣裳破破烂烂,黑红色的鲜血黏在破布与开裂的皮肉上,整整一百三十六道鞭伤,淬着腐骨蚀肉的剧毒,那是三长老的孙儿亲手鞭挞的。只是,这足以让一位心性坚定的修士疼疯的刑罚却问不出他弟弟林徽真的踪迹。 于是,不同于其他被一干脆利落一剑穿心的江家人,他那孙儿被这个杨毓忻打了一千三百六十鞭,哀嚎不止却连自尽也不允,死后连魂魄也不放过,生生被捏成了碎片。 而他呢 江家三长老颤抖着看着亲昵地缠在他身上的血色藤蔓,他体内的真元就像是泄洪一样,时时刻刻被啃食着。不过一炷香的功一夫,他就从融合期掉到了筑基期。 他整整修行了三百年才有今日的修为啊。 江家三长老的眼睛充血。 那林徽末是个什么东西,他模样是生得不错,可遍览修真界,他不过中等偏上。一个三灵根,筑基修为,若不是他那弟弟抢走的传承被白家人看中,他早就一掌送他上路了。 不过一个林徽末,不过一个林徽末,凭什么要他们江家全族殉葬!! 江家三长老看着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的江家,想起被挫骨扬灰连一丝魂魄都没有剩下的孙儿,老泪纵横。 江家满门三百余口,上至老祖,下至刚出生三个月的稚儿,全死了!江家上下,还喘气的人,只剩下他。 因为亲手杀死林徽末,将他的魂魄抽出收到追魂幡中,命人炼制追魂索命之法器,想以此找到林徽真的踪迹博得白家一个好的人,是他。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一个痛快。 后悔憎恨恐惧愤怒,纷杂的情绪冲击着江家三长老的心境,还有眼睁睁看着修为流失的痛苦,他终于痛哭失声,然后大吼道:“来啊,有本事杀了老夫啊!!杨毓忻,好一个杨毓忻,枉你是杨家之人,竟是如此滥杀之辈!你这个魔道妖人,你会遭到报应啊!!” 杨毓忻却是理也不理,只垂着眼专注地看着生机已散的人。他拈着雪色的袍角,一点一点擦拭着林徽末面上的血污。 他迟了那么多天,以至于他赶到江家的时候,那些杂碎已然用一张破草席卷着他,差一点就要扔到后山喂狼。 他几乎要认不出这个闭着眼眸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就是林徽末,可他只要看一眼,只一眼,他就明白,这确实是林徽末无疑。 杨毓忻的指尖颤了颤,他的手指下,拭去血污,渐渐露出来的,是他熟悉入骨的面庞。 冷心冷情,不染尘垢,上好的修仙苗子,大道可期。 这是杨家那位老祖对他的评价。 杨毓忻从来知道,他与旁人是不同的。 不独因为他是杨家家主之子,既嫡且长,哪怕他生母早亡,身份不显,白家整日巴望着为他父亲生育了一子一女的侧夫人能够被扶正却始终不曾得偿所愿。 对于他而言,父亲的疼爱期盼,庶弟庶妹对他的又嫉又恨,族人对他又敬又怕,还有一些人对他既爱且怨——那些情感对于他却如蒙了一层薄纱一般。他俯视着众生百态,却没有丝毫兴趣沾染分毫。 哪怕他一夕之间从大道可期的天之骄子变成了无法再进一步的废人,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让他崩溃。但从始至终,杨毓忻的心都是冷的。 从云端落下,他的心始终不曾体味到失落痛苦。 无法修真,那便不修;活不了多久,那也无妨。 杨毓忻活了二十五年,父子亲缘也好,宗族大义也罢,哪怕人人向往的长生大道,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什么身中剧毒不愿拖累族里,什么修为尽丧不好霸着族里资源,不论别人是怎么想他的离开,事实就是,他想离开了。 于是,他孤身一人离开了杨家,乘着凡人的船,一路飘到了秣陵,最后在这里落了脚。 在这里,他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有幸,他有生之年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不幸,他想要活下去,去争取和林徽末更多的可能时,江家却生生扼杀了一切的可能。 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再也不能笑盈盈地看着他,扯东扯西,只为了他埋在梅树下的一坛红尘醉。 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慢,杨毓忻的手指抚过林徽末的眉眼,一寸一寸,去描摹着不知何时刻进了心底的容颜。 心底是绵延的疼痛,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那样陌生的情感一瞬间就粉碎了他三十年来的平静淡漠,将连剧毒灾厄也无法从云端扯下来的人生生拽入了无法排解的痛苦之中。 啪嗒。 细小的水滴落在了林徽末的脸上。 杨毓忻有些茫然地扬起头,下雨了吗? 天光明媚,万里无云。 然而更多滚烫的水滴却滚过了他的脸颊。 杨毓忻抚着眼,无声无息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指。 原来,是他哭了吗? 原来,他也会哭。 三言两语,杨毓忻暂住林家之事就定了下来。 林徽真懵住了,下意识开口道:“等c等等!” 开什么玩笑啊,让魔尊住进林家,这不是引狼入室开门揖盗吗! 虽然以着林家的实力,即使反抗小胳膊也别不过大腿,但是,真的不挣扎一下吗? 再一次引起屋内三人的注视,林徽真心中无语泪流,尤其是魔尊大人的目光。他默默咽下了反对,干巴巴地道:“我去找方嬷嬷准备一应物品。” 杨毓忻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徽真,看得他又抖了抖,方道:“多谢阿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 39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杨毓忻心中冷笑,瞥向江月白等人的目光幽深而晦涩。 这江月白, 正是江家巴巴送去给白盛当侍妾的嫡女。白盛寿元将至,以他的身份地位又不足以让白家给他弄来元婴丹突破金丹。有这么一个玄阴之体的炉鼎, 自然如雪中送炭,无怪他会帮着江家,哪怕林家与白家还有那么一二分血缘牵连, 狠手下得毫不犹豫。 呵,长生大道在前, 血缘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来, 那日他亲手屠了江家满门,倒是没有见到这个女人,想来她人已在白家。江湛, 他记性好,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他一剑宰了的人还是有几分印象。至于这江澜 莫名显得幽深的凤眸中略过一丝血色, 这位可了不得, 不就是那江家三长老的宝贝孙子吗。手段倒是狠辣, 只可惜人废物得很。他原准备还这家伙一万三千六百鞭, 谁料才三鞭就跟鬼哭狼嚎似的,涕泗横流,丑态毕露。三十鞭就出气多进气少, 若不是他的回元丹, 说不得就直接断了气。原定计划未能实施, 勉强抽了一千三百六十鞭,用了他一瓶三十六颗上品回元丹,折合成灵石,买下一个江家都绰绰有余。 糟糕了呢,一想到当初种种,哪怕阿末就站在身前,他心中的杀意还是叫嚣着,要用那些人的血来平息他的杀意呢。 修长的眉睫微颤,阴影之下,琥珀色的凤眸中,越来越多的血色浮现。 杨毓忻随便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动,杀意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善功堂的大堂之中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钟响,深沉洪亮,绵长悠远,一声未绝,一声又起。四声之后方才归于沉寂。 在座中人,不乏有因抢不到心仪珍品而生出负面情绪,却在这绵长的钟声中,被怒火蒙蔽的灵台渐渐澄明。众人不禁循声望去,却见发出这一声声佛音梵唱般声响的,原是挂在大堂四角处的青铜铃铛。乍看上去锈迹斑斑,丝毫不起眼。如今一响,众人再细细一看,蓦地发现那铃铛竟有几分神似佛钟。 “这,莫非是西荒梵音寺的万象佛钟之声?” “应该没错。你看那铃铛,不是上品宝器纳音铃吗,定是善功堂用此物收取了万象佛钟敲响时的声音。” 众人原本被藏珍阁内珍品所吸引的心神不由落在那些青铜铃铛上,以着善功堂黑白通吃的本事,它能以纳音铃收纳梵音寺仙器之声并不奇怪。但问题是,他们在善功堂进进出出不少年,却是第一次听到了铃响。 正在这时,善功堂东南角处木制柜台后,那个穿着灰色长袍,眼皮子不抬,一直拿着长杆烟斗吞云吐雾的老者慢吞吞地移开烟嘴,缓缓起身。他扫了一眼大堂,缓缓开口道:“善功堂禁止私斗,想要了结私人恩怨的,大可在外解决。若是有人不服,可来老夫这里说道一二。” 老者的声音衰弱嘶哑,听上去跟外头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一身气势随着他说出的话外放出来,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猛地压在众人肩头。众人倏地色变,愕然看向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在慢吞吞抽着烟斗,毫无存在感的老者。 竟然是元婴修士!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糟老头子,竟然是元婴修士! 哪怕杨毓忻瞅着自己的元婴修为默默叹息,但事实上,金丹修士已经能够成就一方势力,元婴修士更是一方大能。成就金丹后有寿元五百,却不知困死了多少金丹后期巅峰,至死无门入元婴。 元婴修为,在一国称王称霸都无丝毫压力。 哪怕知道善功堂的底蕴非同一般,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类似于看场子的老头竟然是个元婴期。 众人心中的惊疑不定,对善功堂的敬畏交加暂且不提。 在这一声声的钟响后,杨毓忻眸中的血色倏地褪去,回复了清明。 识海中,带着强烈惋惜意味的声音响起:【可惜了。】 只差一步,他心中魔念难抑就会堕入魔道。 杨毓忻在心中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那个时时刻刻希望着他不好的器灵。 响彻大堂的钟声和老者的警告并没有过多影响到江月白等人,他们只是艳羡地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便不敢再看。 元婴修士神识强大,尊贵不可冒犯,多看几眼若是被当做冒犯,他们哭都来不及。 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江湛和江澜满脸不耐地看着江月白跟林徽末说话。 江家这一代,江月白虽是女子,却是这一辈的领头人物。江湛一向听他这个姐姐的,而桀骜如江澜,一般也不会违逆江月白的话。虽然他们不明白江月白今日为何要跟一个林家小子这般客气,但都按捺着性子候在一旁。 比起面上写满不耐的江湛和江澜,江月白的神情显然要诚挚得多。轻声细语的一番问候,眼波流转,简直能让人暖到了心里。 客气了一番,江月白无比自然地看向林徽末身后坐着的杨毓忻身上。先是冲杨毓忻嫣然一笑,眸光似水,而后柔声道:“末公子这位朋友,龙章凤姿,想来定是不凡。” 一般而言,下一步就该是林徽末心领神会地主动介绍自己这位朋友了。毕竟,怎么忍心美人失望,不是吗。 还真别说,林徽末最近就有一种眼睛被养刁了的感觉,所以,他十分坦然地让江月白失望了。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认真道:“我这兄弟,确实是人中龙凤。” 江月白笑盈盈地等着。 然而没了。 林徽末面上带着十分客套的笑容,就那么看向江月白,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林徽末:这一脸的算计,当他眼瞎啊。 江月白:“” 杨毓忻眼睫微垂,掩下眸中盈满的笑意。 在心底萦绕不散的血意,就这么徐徐消散了。 好在江月白稳得住,这么被林徽末这么堵住了话头也不恼。只莞尔一笑,柔声道:“公子风姿,见而忘俗,月白难以免俗,不知末公子可否引荐一二?” 说着,一双含情双眸盈盈地望向了林徽末身后的杨毓忻,两颊适时浮起红晕来。 林徽末:“”你狠。 难怪江月白能压在江家一众男儿,成为这一代的领头人。这性子柔中带刚,能屈能伸,水木双灵根,眼见着十八岁就能够筑基,还生得一副好相貌。只叹她不是男儿身,不然下一任族长都定了。 要不是小弟当初说的话本上有个姑娘的举止性格和江月白莫名相似,叫什么“绿茶婊”,当初对江月白颇有好感的林徽末为了让自己弟弟对她不要那么多偏见而撸袖子调查了不少事情 往事不堪回首,女子还是性格爽朗一些的比较好。这种表面温婉内里那啥的女子,他已经敬谢不敏。 只是,江月白明显打起了杨毓忻的主意。 林徽末面上神情不动,但内心已经开始有些抓狂。 他家阿忻素来养在“深闺”之中,这才出来放风几日就惹上了一二两个女修。一个性格骄横,一个外表柔弱内里算计无数,所以说,长得好简直造孽。 林徽末心中叹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杨毓忻,却见好友靠在椅子上,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站在眼前,硬是眼皮子不抬一下。 也是,就这长相分明碾压了人家女修,多照照镜子还能看得上谁。或者说,日后哪家女修有勇气站在他身边? 林徽末的心中莫名生出一些同情来。 兄弟这道侣不好找啊。 瞧着好友十足拒绝的模样,林徽末转头对江月白露出一个有些轻佻的笑容来。他的手腕一抖,一把折扇出现在手中,刷地展开,林徽末嘴角噙着笑扇了扇。 “抱歉啊,江姑娘,我这兄弟有些怕生,不得不辜负了姑娘的心意。” 江月白嘴角的笑容微僵。 她身后,江湛霍地冷下脸,怒目而视,厉声道:“林徽末,你休要放肆!” “阿湛!”江月白的声音微冷。 “姐,他”江湛指着林徽末,眼带怒意。他姐是什么人物,给他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简直不能忍。 江澜哼了一声,看在爷爷的命令上,他敬江月白几分,但若说完全服气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见江月白吃瘪,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幸灾乐祸。 喝止了江湛,江月白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温柔模样。对于林徽末的拒绝也不恼,温温柔柔地道:“既如此,自当改日再续。末公子,打扰了。” 说着,江月白屈膝行了一礼万福,旋即转身,带着人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被拒绝能不拖泥带水,这般干脆利落地离开,饶是林徽末对江月白有所防备,如今见了,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个女人心虽然大,但万一她对阿忻是真心诚意的呢? 自己该不会是搅和了阿忻一个大好姻缘了吧? 林徽末顿时就有些不安。 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林徽真翻了个白眼,“要真听我的,哥,你跟阿娘说说,给那只蠢猫改个名字,叫什么榛子,明明栗子也很不错啊。” “这个嘛” “哥。”林徽真忽然站住了脚步,他拽着林徽末的衣角,抿了抿嘴唇,道:“老祖在宴上说,两年后天海小秘境会开启,林家届时每房出一人进入小秘境中历练。” “这很好啊。”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道:“七房的人选不必说,阿真你去就好。” 天璟的秘境分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每隔十年开启一次的天海小秘境为黄阶中品,里面出没的妖兽从炼气期到融合期不等,据说秘境深处还有金丹修士的传承,只是无人确定。每次进入天海小秘境的人选有着修为限制,仅能够开光期以下的修士进入,被各大家族门派视作培养年轻一辈修士的场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11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对不起?”林徽真瞪圆了眼睛仰头看向林徽末,“哥,你终于意识到昨天晚上你一个人偷溜, 留下弟弟我和阿娘在那么乏味的家宴熬时间是多么不义气的事情了?” 林徽末叹了口气,又伸出罪恶的手掌揉乱了林徽真刚刚扒拉好的头发,“三天后我准备去善功堂接个任务, 阿娘你就多费点心。” “又去接任务?”林徽真皱眉,一脸的不赞成, 道:“哥, 你才筑基不久, 应该好好稳固一下修为境界。善功堂需要筑基修士的任务未必稳妥, 有人假报任务等级,还是到开光期的时候再接筑基期任务安全一些。” “善功堂的任务不稳妥?”林徽末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弟弟, 忍不住道:“我说阿真啊, 你这嗯,妄想被害症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什么妄想被害症, 是被害妄想症!”林徽真鼓着脸,嘟囔着道:“反正听小爷的没错。不就是两张符箓吗,我又不稀罕, 你别想着做任务赚灵石买符箓什么的。”林徽真将将胸膛拍得啪啪响,“这里可是未来的符箓大宗师, 想要什么符箓, 小爷自己画!” 横了一眼自家兄长, 林徽真哼道:“小爷知道咱们家处境不好, 既不能示弱也不能拔尖,等以后的,咱不差这几年。” 林徽末有些怔然地看着矮了他一头却已然初露风姿的弟弟,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眸,温声道:“好,听阿真的。” 林徽真翻了个白眼,“要真听我的,哥,你跟阿娘说说,给那只蠢猫改个名字,叫什么榛子,明明栗子也很不错啊。” “这个嘛” “哥。”林徽真忽然站住了脚步,他拽着林徽末的衣角,抿了抿嘴唇,道:“老祖在宴上说,两年后天海小秘境会开启,林家届时每房出一人进入小秘境中历练。” “这很好啊。”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道:“七房的人选不必说,阿真你去就好。” 天璟的秘境分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每隔十年开启一次的天海小秘境为黄阶中品,里面出没的妖兽从炼气期到融合期不等,据说秘境深处还有金丹修士的传承,只是无人确定。每次进入天海小秘境的人选有着修为限制,仅能够开光期以下的修士进入,被各大家族门派视作培养年轻一辈修士的场所。 黄阶中品的小秘境,门阀大族看不上眼,但像林家这样的小家族却很重视。未免族内倾轧,天海小秘境一向是七房各出一人,修为在炼气期到筑基期不等,每人身上都会佩戴求救符箓,再有两名开光期的长老负责带队,确保族内弟子的安全。 十年前天海小秘境开启的时候,林徽末才十三岁,炼气五层,这么微末的修为他也去了一趟天海小秘境,只在外围活动,真正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人心难测。好在那时无论是修为还是其他都不惹眼,谨慎又谨慎,别家基本没有将主意打到他身上的。 他在外围溜溜达达,摘了不少别人看不上眼的灵草,还挖空心思宰掉一头炼气大圆满的妖兽,储物袋装得满满当当,也算是不虚此行。 想到这里,林徽末若有所思,他就这么一个弟弟,回头他还是得去善功堂做几个任务,买几个护符法宝什么的。 林徽真看了他哥一眼,抿了抿唇。 说真的,他真的不想去。 倒不是担心自身的安危,毕竟,他叫林徽真,是大写的主角,还不至于在一个连副本都算不上的小秘境就折了。可问题是,这一次的天海小秘境是主角家破人亡的导火索,林徽真不是为了所谓修真机缘就六亲不认冷酷无情的人,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四年的家,他有母亲,有哥哥,别说他们如今之间的血缘关系做不得假。便不是真正的亲人,自小生活在红旗下的好少年也不能坐视因自己的缘故导致林家家破人亡。 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林徽真忍不住叹了口气。 穿越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是《仙道至尊》呢?为什么不能是一本甜蜜青春校园小说,非得是这么一个高危世界呢?!哪怕他是主角,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他这一路上将会遇到什么危险,九死一生,林徽真悲伤的眼泪都要逆流成河了。 没有错!这部在晋江文学网上堪称神作的仙侠小说,走的是前期虐主后期才开始苏爽的路子,想到虐主期间的经历,林徽真不寒而栗。 最最令他心惊胆战的是,这部小说还在连c载c中! 据作者说,还有十章才能够完结。 林徽真:qaq 明明前一天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这本《仙道至尊》还是他家母上大人拉他入的坑,并在他家母上大人的命令下敲了将近一万字的评,重点抒发了对反派一ss怜惜之情。 结果睡了一晚,一睁眼,他从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变成了一个软绵绵的刚出生的婴儿。 待得这辈子的爹娘给他取了名字,呵呵,竟然叫“林徽真”,再联想道穿越前一晚发生的事情,林徽真有如五雷轰顶,分分钟外焦里嫩。也不知是不是见鬼的穿越福利,这本小说的内容他可谓是熟记在心。但世界不是小说,作者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很多地方会自动补全,林徽真根本没有把握像是主角那样混得风生水起,到哪里都有机缘法宝,去哪儿都有美女大献殷勤。 真是够了。 林徽真咬着嘴角,内心是抓狂的。 《仙道至尊》开篇之时,主角林徽真隐姓埋名,拜入正道巨擘天华门,年二十五岁,火系天灵根,开光后期修为。而他之前的经历也有一笔提过,即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在天海小秘境中历练,与一个白姓少年同时被摄入了一方试炼之地,结果他得了秘境主人的传承,那个白姓少年怒而偷袭他,结果被他得到的传承宝物自动反击,挂掉了。 这就捅了马蜂窝。 因为那个少年姓白,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之一的白家人,虽然只是白家分家的人,但却是分家悉心培养多年,以期能够进入本家的分家少爷。培养了多年的人就这么死在了天海小秘境,白家分家能不抓狂吗。 正逢天海小秘境中有魔修混入,趁乱杀了不少人,总之乱七八糟的一堆,林徽真又被扣上了勾结魔修的帽子。 当时主角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与他灵魂绑定的仙府将人摄到里头养伤,等出来之后已经是半年之后。 出来之后,流言漫天。 总结来说,就是林徽真勾结魔道妖人,得了某个宝物却临时反悔。魔道妖人怒而对林家出手,不仅灭了林家满门,就连与林家有姻亲关系的江家都没有放过,两家就这么一起死光光了。 话说,主角在天海小秘境中得到的这个传承相当不凡,一套地阶中品功法,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座绑定灵魂的仙府。地阶功法能够随着修炼加深而提高品阶,文房四宝的笔墨纸砚是半仙器,仙府外表有千般变化之术,可化作纳戒,也可化为砂砾微尘。主角能够数次死里逃生大难不死,这次的传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等到中后期主角大发神威的时候,他从一位魔道尊者口中得知,那什么金丹修士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金丹期,那是一位渡劫失败转而修成散仙的符尊留下的传承,套着金丹修士传承的壳子,内里是渡劫期大能的传承。 林徽真之所以能得了符尊的传承,是因为他是灵墨之体,是天生符修的苗子。林徽真说自己是未来的符箓大师那绝不是吹嘘,哪怕他没有符尊的那套传承,只要他肯钻研符箓之道,日后在此道的成就也绝不会小的。 这些本是主角第一个,也是最粗的金手指,但一想到坑爹的后果,林徽真敬谢不敏。 金手指虽好,但若是要拿他一家人的性命来换,那还是免了吧。 林徽真叹了口气,估计他是史上最没出息的主角了吧。 要不是贸然舍弃天海小秘境的名额反而惹人疑窦,且若他不去,他大哥就该去了。那么一滩有世家魔修掺和的浑水,他家“天真”的大哥还是避着点吧。 林徽真咬了咬牙,暗下决心。 不就是个小秘境吗,去就去!大不了他绕着机缘走,再怎么,那个传承也不能上杆子往他身上凑吧? 林徽真默默地抹了一把脸,为了躲金手指,他也是拼了。 ≈ap;≈ap;≈ap;≈ap; 所谓祭祖,也不过是个流程。 林徽末和林徽真两兄弟站在末尾,鉴于林家七房的男丁满打满算就他们兄弟两人,连个能撑场面的男性长辈也没有,他们一路就这么透明下来。 林家子嗣丰茂,这些年因为族长的积极发展,和不少修真世家结下了姻亲,尤其是长房主母,她便是白家分家的一位庶女。虽然是庶女,她在林家的地位也是极为超然的,连族长都要敬她三分,连带着她膝下的几位林家子也颇受重视。 而林家七房就是长年被忽视的一脉,因为七房的主母,既不是修真世家的小姐,也不是人间的世家大族,就一个有着微末修为的散修,半点也不符合林家择媳的条件。为了能让她入门,林徽末的父亲可谓是使尽办法,最终才让族长松口,在林徽末六岁检查出灵根后,族里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只是在他父亲死后,孤儿寡母,虽不至于欺侮,但无视是必然的。 林母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林徽末生性豁达,而林徽真揣着原著剧情并不在意主角发迹前的小挫折,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与林家其他房叔伯兄弟还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提携就不用想了。 祭祖完毕后,林徽末和林徽真回到了漪澜院中。 由于林家外绘制着巨大的阵法缘故,林家本宅内四季如春,哪怕秣陵大雪封城,林家始终温暖如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1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对杨毓忻怀着极高的信任,林徽末哪怕担心着自己睡熟了之后干出某些大事——不小心抱着某人淌他一胸膛口水什么的——但过于熟悉且舒适的气息笼罩着他, 不过半柱香的功一夫,他竟然睡着了。 杨毓忻缓缓睁开眼睛, 侧头看向林徽末。他伸手将人往怀里拢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但睡在里侧的人半点没有苏醒的意思,顺着这个力道,痛痛快快地滚进了杨毓忻的怀里。而后熟门熟路有如一只八爪鱼, 大剌剌地扒在了他的身上。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蒙蒙亮, 枕着某个手感极佳的“肉垫子”醒来的林徽末刚睁开眼睛,视线堪堪清晰了些,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就变成了死鱼眼。 他已经放弃拯救自己的睡姿了。 他还是选择地铺吧。 因着他大半个身子压在杨毓忻身上的姿势,林徽末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拂过后颈的温热呼吸,均匀而清浅,显然他还没有醒过来。 林徽末小心地咽了口吐沫,慢慢地抬起手。他想要事先摸一摸, 看看他昨晚有没有不小心淌口水。话说他自己睡觉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毛病啊,怎么一跟阿忻同塌而眠, 什么坏毛病都冒了出来。 简直惨不忍睹。 林徽末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慢慢地按在杨毓忻的胸膛上。 啧啧, 阿忻的身体锻炼得不错嘛。不是外强中干那种, 是真有料啊。 就在林徽末小心确认了自己没有再次干出无法挽回的事情而小小地舒了口气时, 一个初醒时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林徽末, 你又在干什么呢。” 林徽末僵住,有些艰难地道:“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不必解释。”杨毓忻低头对他露出一个能够融化冰雪的温和笑容来,“我都明白。” 林徽末心中无语泪流:不,阿忻你什么都不明白! 杨毓忻心中坦然得很。他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人见人爱。林徽末跟他的交情自不必怀疑,绝对是生死之交,兄弟之义,托付性命毫不迟疑。但更深入一些缱绻一些的感情,这个榆木脑袋暂时还领会不到。 无妨。 修道之人,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与毅力。 某个在动心之前也是如出一辙的榆木脑袋如是想到。 对于林徽末而言,债多不愁,糗事多了,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是兄弟,就将他乱七八糟的毛病也一并包容了吧。 不提进入了放挺状态反而自在许多的林徽末,林徽真此刻看着出现在他屋里,正在慢条斯理品茶的某人,冷汗倏地流了一身。 “尊c尊上” “你不必叫我尊上。”杨毓忻神情淡淡,“正如昨日所言,我与阿末是至交,你叫我一声‘杨哥’便可。” 林徽真:至交跟魔尊大大混成了至交,哥,你才是真·主角吧。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小声地道:“杨哥。” 杨毓忻略一颔首,道:“昨日我予你的东西可看了。”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看了。” 那只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匕身雪亮,吹毛断发。而将真元聚集在眼睛上,匕首上泛着深绿色的灵光。 那是一把上品宝器。 何谓宝器? 修者使用的武器按照品质高低分为法c宝c灵c仙c神。 所谓法器,乃是修真界最普遍的法宝,上有灰白色灵光,只要炼气入体就能够催动。宝器的品质高于法器,外有绿色灵光,催动宝器所需真元是法器百倍,至少金丹修为才能够催动。灵器品质更胜宝器,上有蓝色灵光,这已经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那类法宝,非底蕴深厚者不得。 仙器自不必说,紫色灵光湛湛,一经出世就能够惹得天下震动,唯有顶尖宗门才有仙器作为镇派之宝。若有炼器师能够锻造出仙器,那人必定会被奉为天器师,无论哪家宗门都会奉他为上宾。只可惜,当今世上,能够锻造出极品灵器的炼器师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仙器。 至于神器,那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法宝,无人得见。 所以,林徽真看着这把上品宝器,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有些懵。 “以你如今的修为,想要催动那把匕首不太可能。”杨毓忻瞥了一眼垂手肃立在他面前,身板笔直,看上去十分严肃,唯有那张脸时而皱眉时而瞪眼,不经意间将心里那点小九九暴露无遗。 杨毓忻移开目光,辣眼睛。 “当初我炼制那把匕首的时候融入了三道剑气,关键时刻你用它来保命。” 林徽真一呆,下意识问道:“保命?”魔尊大大给他法宝让他保命?!是这个世界不对劲还是他不对劲? 下一刻,魔尊大大无情地吐露了真相。 “别让阿末挂心。” 林徽真:“” 杨毓忻摸了摸手上的纳戒,翻手掏出一个木匣子,往林徽真怀里一扔。 林徽真小心地瞄了一眼杨毓忻,默默地打开匣子,然后又愣住了。 那是一匣子上品灵石?!还有一个玉葫芦,里头是丹药? 林徽真霍地抬头看向杨毓忻,他还不是未来天华门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还没有大杀四方的实力和堪比超级宗门的势力。哪怕他知道以着他主角的身份,日后灵石会有的,美人呸呸呸,重点是灵石!他长这么大摸过的最高品质灵石只是中品灵石,还是他成一功引气入体后他哥外出做了一圈任务才弄来的。 修真界不同于凡世,买卖交易皆以灵石为货币。而灵石的兑换标准则是1:100,即一块上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中品灵石,而一块中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下品灵石。极品灵石稀有罕见,有价无市,拿来一百块上品灵石也换不来一块。 林徽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满满一匣子的上品灵石和暂时不知效用的丹药,心中在疯狂地卧槽。 壕,可为友乎? 单这一匣子上品灵石,都差不多能买下五六个林家了。 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林徽真将匣子阖上。他默默地看向杨毓忻,小心翼翼地道:“杨哥,您c您想要做什么?” 别是里应外合坑林家啊,他可做不来。 “很简单。”杨毓忻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下,轻飘飘地看向林徽真,淡淡道:“一个月内,筑基。” “筑基?”林徽真一愣,下意识道:“我今年十四岁啊。” 有些人或许一辈子庸庸碌碌连筑基都不能,但林徽真显然不是那一挂的。之所以他如今仍是炼气六层,就是他在反复夯实基础,以求打个好基础,于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一般修者不会选择在十八岁之前筑基,原因就是,一旦筑基,修者的形貌就会保持在那个阶段不变,除非大限将至却无从突破时才会呈现出老态。林徽真今年十四,端得玉树临风的俊朗少年。但问题是,十四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嫩了。林徽真保证,若是他顶着这个模样筑基,哪怕日后他遇到正宫微清珣,除非那姑娘母爱爆棚,他和微清珣牵小手的美景估计是没指望了。 好歹是男人,当他被隔在小说外,他最多念叨一下主角的桃花真多,啧啧两声,默默酸两下也就那么回事了。但当主角变成了他自己,即将和无数美人展开一段段男女纯纯友谊的时候,他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 真的只是一点点! 但前提是,和那些姑娘发乎情止乎礼的时候,他的外表是铮铮男儿,而不是青葱少年。 一想到这些,林徽真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了。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这又是怎么了。 从小修行顺风顺水,又不曾动过凡心,要不是他父亲三令五申再三叮嘱,杨毓忻自己险些就在七岁稚龄筑基。完全不觉得十八筑基的约定俗成有什么好必须遵守的,杨毓忻瞥了一眼一脸悲痛的林徽真,他完全没有摸到他的痛点在哪里。 林徽真:嘤。 不耐烦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杨毓忻的声音冷彻入骨:“筑基的事情自己处理好,做得漂亮些。” 林徽真:“是。” “别让阿末担心。” 林徽真:“”话说这才是重点吧。 “什么妄想被害症,是被害妄想症!”林徽真鼓着脸,嘟囔着道:“反正听小爷的没错。不就是两张符箓吗,我又不稀罕,你别想着做任务赚灵石买符箓什么的。”林徽真将将胸膛拍得啪啪响,“这里可是未来的符箓大宗师,想要什么符箓,小爷自己画!” 横了一眼自家兄长,林徽真哼道:“小爷知道咱们家处境不好,既不能示弱也不能拔尖,等以后的,咱不差这几年。” 林徽末有些怔然地看着矮了他一头却已然初露风姿的弟弟,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眸,温声道:“好,听阿真的。” 林徽真翻了个白眼,“要真听我的,哥,你跟阿娘说说,给那只蠢猫改个名字,叫什么榛子,明明栗子也很不错啊。” “这个嘛” “哥。”林徽真忽然站住了脚步,他拽着林徽末的衣角,抿了抿嘴唇,道:“老祖在宴上说,两年后天海小秘境会开启,林家届时每房出一人进入小秘境中历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11 某天,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可这样的存在, 在江家的人眼中不亚于洪水猛兽。 浙国秣陵城江家, 背靠着天璟四家之一的白家, 原本还得和林家分庭抗礼, 共享秣陵资源。但在两个月前, 由于林家子在天海小秘境中勾结魔道中人,残杀同道。在白家驻浙国的执事长老主持下, 彻查此案,进而发现了林家与魔道的牵扯,最终下令处置了林家一门, 令江家彻底掌控了秣陵城。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处理了一个林家,没有如愿迎来江家称霸秣陵的日子,反而惹来了这么一位煞神。 天璟大陆修仙问道之风蔚然, 小大门派不计其数, 正道以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为首,魔道以四道两盟为魁。 所谓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一门为天华门,两宗为万剑宗和九夷宗, 三派为苍雪楼c梵音寺和东海散修盟, 四家即杨c顾c莫c白这四大家族。 杨毓忻,便是五年前声明煊赫的四大世家之一杨家的少主。冰系天灵根, 十八岁筑基, 随后基本一年一个境界, 二十二岁的时候便成就金丹,又三年便是金丹后期。放眼天璟大陆,这样的修炼速度也是独一份。 就在世人猜测杨家这位少主人能否在十年之内碎丹成婴的时候,杨毓忻却受了暗算。 有魔道中人混入了杨家的太禹仙境,给这位正道天骄下了蚀灵藤。 何谓蚀灵藤? 那是在修真界俨然绝了迹的灵藤,是修真界公认的最棘手的至毒之一,连魔修都对它敬而远之。这藤蔓,初始不过拇指长,干巴巴的如一截枯枝。但只要入了体有了宿主,它便如跗骨之蛆一般,在宿主的体内扎根繁衍。仙修也好,魔修也罢,只要入了体,蚀灵藤先将宿主的真元吸食殆尽,随后是灵根,再之后是鲜血,被这玩意儿缠上了,除了最后化作一具裹着人皮的枯骨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杨家因为此事上下震动,要知道,杨毓忻是杨家万年以来天赋最为出众之人,族中上下莫不对他寄予厚望。可蚀灵藤却生生毁了这个可能,在他们疯狂地寻找凶手时,他们也想方设法地将这灵藤拔出。只是,蚀灵藤的特性,纵是族里合体期的老祖也奈何不得。 短短三个月,这位杨家少主从金丹中期掉到了心动期。杨家想尽了办法,可对于他体内的蚀灵藤却是束手无策。 自此,杨毓忻销声匿迹,不知多少人提起他为之感慨叹息。 此时此刻,他却出现在江家。 若不是当年江家三长老曾有幸跟着白家白盛长老见过杨毓忻一面,如此人物令人见之不忘,他哪里会想得到,那位竟离开杨家来到这小小秣陵城。 而传闻中冷情冷性,身边连个活物都不得近身的杨家天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满身血污,气息已无的死人。 林徽末,好一个林徽末! 趴伏在地上,双手被冰刃牢牢钉在地上,鲜血直流的江家三长老看着眼前的男子,牙齿都在打战。 三长老不知道杨毓忻怎会认识林家那个小杂一种,还明摆着为他出头,不是说杨毓忻因为蚀灵藤的缘故已经修为尽丧,指不定早已经死在了某处吗?如此威压,连掌握秣陵生死的白盛长老都远远不如,哪里像是修为尽丧! 修为尽丧的人,能以阵法套在江家本宅之外,杜绝任何一人逃脱,短短一炷香的功一夫就杀尽江家上下? 滑天下之大稽! 那样的容貌,那样的修为,堂堂杨家少主却跪坐在地上,垂眸凝视着枕在他膝上的青年。 比起白衣无垢的杨毓忻,枕在他膝上的林家小杂种无疑已凋零成地上的泥。 他身上穿着的衣裳破破烂烂,黑红色的鲜血黏在破布与开裂的皮肉上,整整一百三十六道鞭伤,淬着腐骨蚀肉的剧毒,那是三长老的孙儿亲手鞭挞的。只是,这足以让一位心性坚定的修士疼疯的刑罚却问不出他弟弟林徽真的踪迹。 于是,不同于其他被一干脆利落一剑穿心的江家人,他那孙儿被这个杨毓忻打了一千三百六十鞭,哀嚎不止却连自尽也不允,死后连魂魄也不放过,生生被捏成了碎片。 而他呢 江家三长老颤抖着看着亲昵地缠在他身上的血色藤蔓,他体内的真元就像是泄洪一样,时时刻刻被啃食着。不过一炷香的功一夫,他就从融合期掉到了筑基期。 他整整修行了三百年才有今日的修为啊。 江家三长老的眼睛充血。 那林徽末是个什么东西,他模样是生得不错,可遍览修真界,他不过中等偏上。一个三灵根,筑基修为,若不是他那弟弟抢走的传承被白家人看中,他早就一掌送他上路了。 不过一个林徽末,不过一个林徽末,凭什么要他们江家全族殉葬!! 江家三长老看着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的江家,想起被挫骨扬灰连一丝魂魄都没有剩下的孙儿,老泪纵横。 江家满门三百余口,上至老祖,下至刚出生三个月的稚儿,全死了!江家上下,还喘气的人,只剩下他。 因为亲手杀死林徽末,将他的魂魄抽出收到追魂幡中,命人炼制追魂索命之法器,想以此找到林徽真的踪迹博得白家一个好的人,是他。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一个痛快。 后悔憎恨恐惧愤怒,纷杂的情绪冲击着江家三长老的心境,还有眼睁睁看着修为流失的痛苦,他终于痛哭失声,然后大吼道:“来啊,有本事杀了老夫啊!!杨毓忻,好一个杨毓忻,枉你是杨家之人,竟是如此滥杀之辈!你这个魔道妖人,你会遭到报应啊!!” 杨毓忻却是理也不理,只垂着眼专注地看着生机已散的人。他拈着雪色的袍角,一点一点擦拭着林徽末面上的血污。 他迟了那么多天,以至于他赶到江家的时候,那些杂碎已然用一张破草席卷着他,差一点就要扔到后山喂狼。 他几乎要认不出这个闭着眼眸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就是林徽末,可他只要看一眼,只一眼,他就明白,这确实是林徽末无疑。 杨毓忻的指尖颤了颤,他的手指下,拭去血污,渐渐露出来的,是他熟悉入骨的面庞。 冷心冷情,不染尘垢,上好的修仙苗子,大道可期。 这是杨家那位老祖对他的评价。 杨毓忻从来知道,他与旁人是不同的。 不独因为他是杨家家主之子,既嫡且长,哪怕他生母早亡,身份不显,白家整日巴望着为他父亲生育了一子一女的侧夫人能够被扶正却始终不曾得偿所愿。 对于他而言,父亲的疼爱期盼,庶弟庶妹对他的又嫉又恨,族人对他又敬又怕,还有一些人对他既爱且怨——那些情感对于他却如蒙了一层薄纱一般。他俯视着众生百态,却没有丝毫兴趣沾染分毫。 哪怕他一夕之间从大道可期的天之骄子变成了无法再进一步的废人,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让他崩溃。但从始至终,杨毓忻的心都是冷的。 从云端落下,他的心始终不曾体味到失落痛苦。 无法修真,那便不修;活不了多久,那也无妨。 杨毓忻活了二十五年,父子亲缘也好,宗族大义也罢,哪怕人人向往的长生大道,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什么身中剧毒不愿拖累族里,什么修为尽丧不好霸着族里资源,不论别人是怎么想他的离开,事实就是,他想离开了。 于是,他孤身一人离开了杨家,乘着凡人的船,一路飘到了秣陵,最后在这里落了脚。 在这里,他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有幸,他有生之年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不幸,他想要活下去,去争取和林徽末更多的可能时,江家却生生扼杀了一切的可能。 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再也不能笑盈盈地看着他,扯东扯西,只为了他埋在梅树下的一坛红尘醉。 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慢,杨毓忻的手指抚过林徽末的眉眼,一寸一寸,去描摹着不知何时刻进了心底的容颜。 心底是绵延的疼痛,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那样陌生的情感一瞬间就粉碎了他三十年来的平静淡漠,将连剧毒灾厄也无法从云端扯下来的人生生拽入了无法排解的痛苦之中。 啪嗒。 细小的水滴落在了林徽末的脸上。 杨毓忻有些茫然地扬起头,下雨了吗? 天光明媚,万里无云。 然而更多滚烫的水滴却滚过了他的脸颊。 杨毓忻抚着眼,无声无息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指。 原来,是他哭了吗? 原来,他也会哭。 林徽末看了看躺在郎玥臂弯中的男修,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辣眼睛。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道:“令师兄没事吧?” “没事。”郎玥哈哈一笑,手上用力,颠了颠怀里分量不轻的男修,“那妖人应是不及对师兄做什么,回头让门里的医师瞧一瞧,一帖药下去,还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林徽末:“”他真的不想同情这位兄弟的,真的。 郎玥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林徽末身后的杨毓忻,道:“这是你朋友?长得挺不错啊。”郎玥的性子直来直往,半点也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十分直白地接着道,“就是瘦弱了一些。” 杨毓忻:“”单看手臂的粗细强壮程度来说,他的的确确比眼前这姑娘要瘦弱一些。但是,真动手的时候,元婴修士一身筋骨皮肉就是天然的法宝,防御的力量并不亚于下品灵器之流。 抹了把脸,林徽末无比熟练地忽略了那些郎玥噎死人的感慨,略一侧身,道:“这是我兄弟,杨忻。” 杨毓忻:看在这姑娘如此粗犷豪放,一口一个“林弟”完全没有丝毫迤逦之情的份上。 颔首,缓声道:“见过玥姑娘。” 算是打了个招呼。 郎玥点了点头,道:“嗯,我也见过你了。” 林徽末≈ap;杨毓忻:“” 郎玥眨了眨眼睛,试图弥补,“我的意思是,也见过杨兄弟你。” 杨毓忻:“我明白的。” 正有些莫名尴尬,一个顶着红毛乱发的老头子凑了过来,硬是挤进了几人中间。那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徽末,那露骨的急切渴望看得林徽末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 43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话说,他弟的胆子明明贼大, 虽然阿忻的气势冷了些, 可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啊。 看着仿佛又快要哭出来的弟弟,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 睁着眼睛就认下了他弟弟的话。 “没错没错,真真你就放心好了。” 杨毓忻挑了挑嘴角, 哪怕林徽真分明是在胡扯一通, 但他听在耳中, 方才阿末被他抱住时的怒火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这个林徽真,也不是没什么可取之处嘛。 杨毓忻略一颔首, 道:“客气了。我自当与阿末相互照应,这一点就不用阿真费心了。” 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将阿末留给他一个人。 林徽真拼命点头:“好的好的。”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心塞。 他弟从小到大, 在他面前都没有这么老实过啊。 林徽末好好的一身衣服糊上满衣襟的鼻涕眼泪,初始他见林徽真哭得惨兮兮,心疼了也就没说什么。如今见他弟弟恢复过来, 林徽末低头瞅了瞅黏糊糊的衣襟, 他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林徽真几个暴栗。 林徽真嗷嗷两声,捂着额头一脸的委屈。放在平时他就要撒娇撒泼了, 但大魔王就站在旁边, 他只敢用红彤彤的眼睛盯着他哥, 看得林徽末无奈扶额。 一旁的方嬷嬷看得一头雾水,她被小主人的眼泪骇地一激灵,以为小主人在族里学堂受了委屈,心疼极了。但转头小主人给了这样一个理由,方嬷嬷不禁心道自己果然是老了,然后告一声罪,转头往后厨去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膳的时间了,她还是去后厨督促一下吧。 林徽真堪堪收拾好的心情在他哥回房换衣服,招待杨毓忻的任务暂时压在他肩上的时候又乱成一团。尤其在他发现他哥人一走,大魔王身上那些微的柔和消失得干干净净,明明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他这边,林徽真就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如刀,慢悠悠地在他的咽喉要害处转悠。 糟糕,腿又要软了。 林徽真艰难地咽了口吐沫。 打破这片静谧,吓得林徽真险些蹦起来的,是杨毓忻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认得我。” 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林徽真差点又哭出来,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抖着声音道:“没c没有!” “呵”杨毓忻轻哼一声,不语。 林徽真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什么叫“欲盖弥彰”,这就是了。他怎么这么蠢,这么蠢! “你不必害怕。”杨毓忻瞥了一眼林徽真,虽然是同胞兄弟,但两人的眉眼只有三分相似。但只这三分相似,杨毓忻就看不惯林徽真露出像是受惊兔子似的神情来。 杨毓忻对林徽真的了解并不多,两辈子,今日他是第一次见到林徽真。但林徽末没少在杨毓忻面前念叨他这弟弟,说起他干出的糗事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久而久之,杨毓忻对林徽真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今日一见,唔,有些惊诧。毕竟,在阿末口中,他那弟弟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性格。 说来也不是林徽真胆子小,实在是《仙道至尊》一书中,魔尊魇皇的“丰功伟绩”可谓是罄竹难书。那种大反派,在不危及己身的时候萌一萌也就罢了,真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想攻略的都是嫌命长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有多远躲多远,千万别被那人记上。 眉头微微皱了皱,杨毓忻淡淡道:“你是阿末的弟弟,单在这一层关系上,只要你没有对不起阿末,我就不会动你。” 林徽真一愣,啥?对不起他哥? “我怎么可能对不起我哥!”林徽真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说他胆子小,他认了。说他会对不起他哥,开什么玩笑! “那不就结了。”杨毓忻瞥了一眼强压怒火的林徽真,“我不会对你下手,你不用这么害怕。” 说起来,在他未中蚀灵藤的时候,在修真界亦是小有名声,似乎是被人称作冰魄剑君。他行事虽算不上中规中矩,但杀人夺宝动辄以势压人之事从未干过。并非他爱惜羽毛,只是不屑此等行事。但没有想到,他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在外的名声原竟是如此之差,只猜出了他的身份就让林徽真胆战心惊。 识海中,再次传来某器灵恼人的嗤笑声。 杨毓忻面无表情。 而林徽真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说,他那颗因为见到可怕人物而七上八下的心,却是真真正正地落在了实地上。 《仙道至尊》鉴定过的,魔尊魇皇的行事手段虽然酷烈,但为人重诺,言出必行。 揉了揉心口,这危机感褪去了一大半,林徽真的好奇心就冒头了。 林徽真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道:“您尊上您怎么会在秣陵呢?” 尊上? 杨毓忻眼神微动,他确定,这个小子可能弄错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徽真,道:“我怎么不能在秣陵。” 林徽真一个激灵,慌忙摆手,道:“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c只是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毕竟,尊上您贵人事忙,秣陵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连个像样的灵脉也没有,实在不知道这里有哪里吸引了您的注意。” 魔尊啊,这么大的人物难道不应该坐镇魔宫,谋划着如何压正道一头,抢地盘抢宝贝吗? 难道 林徽真心中悚然,难道真跟他猜的那样,秣陵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其实藏着大宝贝,让这位魔尊大大都心动不已,亲自来这里夺宝? “没错。” 林徽真霍地看向杨毓忻,原来他方才胡思乱想的时候不小心念叨出声了,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魔王竟回了他一个肯定答案。 林徽真一脸懵逼地看向杨毓忻。 杨毓忻深深地看向换好衣裳正向他们走来的林徽末。一身天蓝色劲装,勾勒出流畅而结实的身体线条。修真之人自认高人一等,从来看不起凡世的江湖武者。但林徽末却自小对江湖武林抱有向往,使他在修炼之余很是认真地琢磨武者的武功秘籍,每日练刀不缀。如此,使得他的身体颀长挺拔,既不似一般武者肌肉遒劲,又不像普通修者,虽然身体强韧但看上去异常文弱。 抱在怀里的手感,相当不错。 杨毓忻的眼底依稀闪过笑意,他的嘴唇不动,却以着唯有身旁林徽真才能够听到的声音,缓声道:“这秣陵,确实有我觊觎不已的宝贝,需得时时看着,然后” “得到他!” 换好了衣裳,林徽末带着杨毓忻见了林母。 见到来人不是自己期待的姑娘,林母抚摸着腕上翡翠镯子的动作一顿,一双和林徽末像极了的美眸怔了怔。 杨毓忻不以为杵,只向林母揖了一礼,温声道:“在下杨毓忻,见过伯母。”声音虽然清冷,但语调却是柔和。 林母那点小失望,早在看清了杨毓忻相貌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连连道:“你就是阿忻吧。果然是人中龙凤,我那个傻儿子你就多担待些吧。” 杨毓忻唇角勾着浅笑,道:“伯母说笑了。” 不得不说,杨毓忻虽然性子冷,看上去不通人情。但只要他真心想要讨好谁,只需要稍微柔和面上的神情就能让别人心生好感。 这就是一副好皮囊带来的便利了。 林徽末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往日里冷冷淡淡的好友跟母亲大人相谈甚欢。看自家娘亲仿佛年轻了二十岁,那叫一个笑靥如花,一双美眸看着杨毓忻带着的亲近劲儿直接胜过了他这个亲生儿子。林徽末恍然意识到,他从前担心阿忻性子太冷找不到姑娘什么的,完全是瞎操心。 看看这个将自家娘亲哄得笑语不断的俊美青年吧,只要他有心,什么样的姑娘虏获不得芳心! 杨毓忻专注地凝视着林徽末的面容,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但他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声音依旧是平缓没有波澜的。 他将林徽末散乱的黑发捋到耳后,缓缓道:“你若等着白家的救援,正巧,我也在等着白家人。” “害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ap;≈ap;≈ap;≈ap; 杨毓忻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空茫一片,倒映着无尽的黑暗。 南方十国是四家之一白家的势力范围,各国都会派遣一位执事长老来处理各地供奉庶务,而浙国的执事长老名为白盛,乃是一位金丹期修为的修士。他的资质算不得好,困在金丹中期已有四百多年,实力走起了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偌大浙国最顶尖的修士就是金丹期,而白盛长老背靠白家,掌控着浙国各大世家的命脉。 也正是因为如此,浙国各世家对白盛多有讨好。比如那江家,连身怀玄阴之体的嫡女都送给白盛做了侍妾。不过,转头白盛就帮着江家将林家吞了个干净,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贪得无厌的蠢物,无怪困在金丹期困到大限将至也无法突破。可也正是因为这个蠢物给了江家底气,害了林家满门。杨毓忻纵是将他挫骨扬灰,也挽不回他想要守着的人。 仇报了,林徽末人却不在了,他纵是能够继续追寻长生大道,那又有何意思? 杨毓忻抬手掩住眼眸,心底空茫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 44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林母倒没有将小儿子的话放在心上。且不说从炼气六层距离筑基有多么遥远, 单是她这小儿子静不下来的性子就不适合枯燥的闭关。估计等真儿气消了就会出关吧。 “林徽宝吗”林徽末微微眯起眼睛, 这林徽宝比他弟弟大上两岁, 炼气七层, 双灵根资质,是林家四房的宝贝疙瘩。那小子被四房上下娇宠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其性格也被惯得极为霸道奇葩。嚣张自不必说, 还有那迥异常人的审美观。 林徽宝爱吃,毫无节制地胡吃海塞以至于自己胖成了个球,塞两个林徽真进去都绰绰有余, 将自己幼年还算清秀的脸蛋毁成了眼睛挤得看不到。但他偏偏还十分自信, 认为这个状态下的自己才是最美的,林家其余人都丑成了渣渣。 他弟弟和林徽宝也是孽缘, 从入学的第一天就互看不顺眼, 经常掐架。而他弟弟势单力薄, 不像林徽宝身后还跟着几个狗腿子,吃亏不少。被外出历练归来的林徽末发现后, 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比林徽末大了七八岁,撸袖子就将那个胖小子收拾了一回。 他弟弟是没有狗腿子, 但他有他这个哥哥! 小孩子打架他不管, 但凭什么那个胖小子带人围殴他弟弟。 那个林徽宝也是个乖觉的, 虽然林徽末的一顿收拾没让他放弃怼林徽真, 但再动手的时候, 他那群狗腿子起码老老实实地窝在一旁不插手了,而林徽末也就默认他弟弟被这么一个永不言弃的牛皮糖黏上了。 但这一回,他弟弟竟然被林徽宝刺激得闭关了,是不是那胖小子又不老实了,伙同那群狗腿子对他弟弟动手了? 嗨呀,那胖小子胆子不小啊。 见林徽末眼睫一垂,林母就猜出这个大儿子究竟在动什么念头,不禁摇了摇头,道:“行了,不用急着给你弟弟报仇了。” “娘?”林徽末不明所以地看向林母,他弟弟受欺负了,他这个当哥哥不得给他找回场子?便是韬光养晦,也不能眼见着亲人受欺负。 林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没好气地道:“真儿是青着嘴角回来的,那林徽宝是青着两个眼眶回去的。” 林徽末≈ap;杨毓忻:“” “这两个混小子打架没有用真元,光凭手脚上的功一夫。没什么大伤,但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听说真儿还扯掉林徽宝的一缕头发。”林母嘴角抽了抽,坦白说,这种跟在泥里滚来滚去的小娃子似的掐架,林母提起来都有些脸红。 连扯头发这种招式都使出来,谁教他的! 林母尽量不怀疑她的大儿子。 “那林徽宝也硬气,放了狠话,转头也闭关了。”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 而一旁的杨毓忻却是若有所思。 上辈子,他对林徽真并无丝毫关注,更是不曾蒙面。直到那一场祸事牵连了林徽末,林徽真这个名字才进入了杨毓忻的视线中。 上辈子从林徽末口中得来的情报并不具备可参考性——在阿末的心目中,他这个弟弟就是无处不可爱,无处不聪明,无处不懂事——而他亲眼所见的林徽真就有些古怪了。 他与林徽末相识三年,并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本名。只不过,单是这浙国有着和杨毓忻这个名字同音甚至同字的人都不下五指之数,更何况偌大天璟大世界。 同名同姓的人不要太多,林徽末没有将他往四世家杨家少主身上想也是正常。 但林徽真与他甫一当面就神情有异,口称“尊上”时的瑟瑟发抖不是作假。他莫名笃定他会一言不合对他下毒手,身在林家所谋甚大包藏祸心当然,他没有这么说,但瞅瞅那张雪白的小脸,谁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 林徽真是真害怕他。 这份恐惧,让他在他的面前连装相都做不到,以至于一见面就露了馅。于是,他的要求哪怕再过分,让他心生抗拒,也不敢拒绝,甚至连耽误一下都不敢。 这么一想,杨毓忻心中又有些狐疑。 虽说他脾气说不上好,但也绝不是那种动辄取人性命的狂悖之徒。哪怕他知道他是杨家少主,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啊? 而且,单冲着他和林徽末的兄弟身份,哪怕林徽真真的犯到他手上,只要没有触到他的逆鳞,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他怎样。 杨毓忻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转头一想,上辈子五年来唯一一次离开秣陵城就发生那样一件大事,哪怕林徽真不见得是有心的,但也不妨碍杨毓忻对他的迁怒。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那个小子,还是继续战战兢兢去吧。 身后有那么一个大魔王鞭策,林徽真简直是噙着两泡眼泪给自己找了个名头,而后一头扎进了静室之中。发狠地吸收着上品灵石中的灵气,努力地向筑基迈进。 不就是十四岁就筑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好歹也是个主角,虽然剧情开始前就遇到了终极一ss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主角光环是不是过期了,但他相信,只要他努力,一定能够早早元婴,还自己一个风流倜傥的。 林徽真眼含热泪,不这样,他还能怎么办? 和魔尊大大对着干?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关吧。 林徽真这一闭关就是一个月。 原本以为他弟弟最多也就只能忍个半天就出关的林徽末都默了,他弟这一回不是一般的认真。 最初的半个多月,林徽末没少围着他弟弟闭关的静室转悠,有些担心他弟弟是不是在静室里头晕倒了。毕竟,自打修行开始,林徽真从未闭关一天以上。 还是杨毓忻拦下了有些心焦的林徽末。 他说得直白,道:“修行一途,闭关动辄百年,若是阿真连几十天都熬不下来,何谈大道。”本心上对于大道其实不屑一顾,但不妨碍杨毓忻拿来忽悠林徽末,“若是现在打扰了阿真,岂不是害了他。” 林徽末神情变幻,终于按捺下了去静室查看林徽真状况的念头。 林徽真闭关后的第三十天,林家漪澜院的静室上空,灵气成旋涡状聚集其上,灵气翻涌,隐成赤红之色,中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青色,正是筑基时引起的天地异象。 彼时,林母正坐在漪澜院中的桂树下,一双美眸带着深深的忧郁。她抬手摸了摸严严实实塞在耳朵里头的棉花,目光幽幽地看向不远处的两人。橘猫榛子则趴在她的膝盖上,胖胖的猫脸用力地扎进林母的怀里,一双毛茸茸的猫爪子按在毛耳朵上,喉咙中咕噜着带着恼意的喵嗷声。 不远处,杨毓忻正在教林徽末弹琴。 琴,自然是好琴。 神农制式,金徽玉轸,九德兼备,是世上难得的好琴。 杨毓忻一首渔樵问答,如山之巍巍,水之洋洋,听得林母怔怔出神。 然而,这一把好琴到了她大儿子手上,九德兼备的名器硬生生变成了弹棉花的利器,这一声声刺耳至极,如魔音灌耳,方才杨毓忻一首琴曲营造出来的优美意境荡然无存,扰得林母额角青筋直迸,不得已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这才得了之机。 她家大儿子在音律上有着特殊的天赋。 林徽末在鉴赏上没有半点问题,还是个知音人,曲中意境领悟极深,往往听一耳朵就能够说出奏曲人心中所想。偏偏到了他自己弹琴吹笛的时候,声音刺耳,曲不成调却还不自知,那陶醉的样子仿佛自己所奏之曲悦耳至极。 林母觉得,她儿子的耳朵兴许是间歇性失聪了。 而眼下,最让林母感慨的却不是她儿子那“出众”的天赋,而是阿忻的承受能力。 连她这个做娘的都耐不住往耳朵里塞了棉花,杨毓忻这个坐在末儿身边,近距离承受琴音摧残的人却神情自若地倾听,并时不时出手纠正末儿的指法 真是个好孩子。 林母心中感慨道。 正如林母对自己儿子的理解,林徽末喜爱音律,也是真心学琴,而且他弹琴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弹奏的曲子很好。不说能与阿忻这样的大家相提并论,但最起码的悦耳一定是具备的。 只是,事实如何,看林母和榛子的反应就明白了。 方嬷嬷自认岁数大了,受不得刺激,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屋子,门窗紧闭。 身处魔音中央的杨毓忻并没有林母想象得勉强。 坐在林徽末的身边,瞧着这人抿着唇,认真地拨弄着琴弦,别说一曲《渔樵问答》弹成了魔音灌耳,便是再难听,只瞧着他的模样,杨毓忻心中便熨帖一片。 坑坑绊绊一曲终了,林徽末的手指按在琴弦上不动,他侧头看向好友,神情间不自觉带上一丝紧张,问道:“如何?”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缓声道:“距离天籁之音尚有一步之遥,需再接再厉。” 只这一步是不是天堑,嗯,大家都明白的。 修长的眉睫微颤,阴影之下,琥珀色的凤眸中,越来越多的血色浮现。 杨毓忻随便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动,杀意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善功堂的大堂之中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钟响,深沉洪亮,绵长悠远,一声未绝,一声又起。四声之后方才归于沉寂。 在座中人,不乏有因抢不到心仪珍品而生出负面情绪,却在这绵长的钟声中,被怒火蒙蔽的灵台渐渐澄明。众人不禁循声望去,却见发出这一声声佛音梵唱般声响的,原是挂在大堂四角处的青铜铃铛。乍看上去锈迹斑斑,丝毫不起眼。如今一响,众人再细细一看,蓦地发现那铃铛竟有几分神似佛钟。 “这,莫非是西荒梵音寺的万象佛钟之声?” “应该没错。你看那铃铛,不是上品宝器纳音铃吗,定是善功堂用此物收取了万象佛钟敲响时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 45 章 某天,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我c我没有委屈。”剧情未开始就被终极一ss登堂入室, 哪个主角比他惨。 “我只是, 太高兴了。”林徽真心中泪流满面,“我哥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交到几个朋友, 出门在外我总是忍不住担心。如今c如今有杨c杨哥在我哥身边, 我就放心了。” 说到最后,林徽真的声音又带上小抖音了。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他弟这表情, 不像是放心啊。 话说, 他弟的胆子明明贼大,虽然阿忻的气势冷了些,可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啊。 看着仿佛又快要哭出来的弟弟,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睁着眼睛就认下了他弟弟的话。 “没错没错,真真你就放心好了。” 杨毓忻挑了挑嘴角, 哪怕林徽真分明是在胡扯一通, 但他听在耳中,方才阿末被他抱住时的怒火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这个林徽真, 也不是没什么可取之处嘛。 杨毓忻略一颔首, 道:“客气了。我自当与阿末相互照应, 这一点就不用阿真费心了。” 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将阿末留给他一个人。 林徽真拼命点头:“好的好的。”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 忽然觉得有些心塞。 他弟从小到大, 在他面前都没有这么老实过啊。 林徽末好好的一身衣服糊上满衣襟的鼻涕眼泪, 初始他见林徽真哭得惨兮兮,心疼了也就没说什么。如今见他弟弟恢复过来,林徽末低头瞅了瞅黏糊糊的衣襟,他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林徽真几个暴栗。 林徽真嗷嗷两声,捂着额头一脸的委屈。放在平时他就要撒娇撒泼了,但大魔王就站在旁边,他只敢用红彤彤的眼睛盯着他哥,看得林徽末无奈扶额。 一旁的方嬷嬷看得一头雾水,她被小主人的眼泪骇地一激灵,以为小主人在族里学堂受了委屈,心疼极了。但转头小主人给了这样一个理由,方嬷嬷不禁心道自己果然是老了,然后告一声罪,转头往后厨去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膳的时间了,她还是去后厨督促一下吧。 林徽真堪堪收拾好的心情在他哥回房换衣服,招待杨毓忻的任务暂时压在他肩上的时候又乱成一团。尤其在他发现他哥人一走,大魔王身上那些微的柔和消失得干干净净,明明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他这边,林徽真就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如刀,慢悠悠地在他的咽喉要害处转悠。 糟糕,腿又要软了。 林徽真艰难地咽了口吐沫。 打破这片静谧,吓得林徽真险些蹦起来的,是杨毓忻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认得我。” 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林徽真差点又哭出来,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抖着声音道:“没c没有!” “呵”杨毓忻轻哼一声,不语。 林徽真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什么叫“欲盖弥彰”,这就是了。他怎么这么蠢,这么蠢! “你不必害怕。”杨毓忻瞥了一眼林徽真,虽然是同胞兄弟,但两人的眉眼只有三分相似。但只这三分相似,杨毓忻就看不惯林徽真露出像是受惊兔子似的神情来。 杨毓忻对林徽真的了解并不多,两辈子,今日他是第一次见到林徽真。但林徽末没少在杨毓忻面前念叨他这弟弟,说起他干出的糗事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久而久之,杨毓忻对林徽真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今日一见,唔,有些惊诧。毕竟,在阿末口中,他那弟弟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性格。 说来也不是林徽真胆子小,实在是《仙道至尊》一书中,魔尊魇皇的“丰功伟绩”可谓是罄竹难书。那种大反派,在不危及己身的时候萌一萌也就罢了,真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想攻略的都是嫌命长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有多远躲多远,千万别被那人记上。 眉头微微皱了皱,杨毓忻淡淡道:“你是阿末的弟弟,单在这一层关系上,只要你没有对不起阿末,我就不会动你。” 林徽真一愣,啥?对不起他哥? “我怎么可能对不起我哥!”林徽真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说他胆子小,他认了。说他会对不起他哥,开什么玩笑! “那不就结了。”杨毓忻瞥了一眼强压怒火的林徽真,“我不会对你下手,你不用这么害怕。” 说起来,在他未中蚀灵藤的时候,在修真界亦是小有名声,似乎是被人称作冰魄剑君。他行事虽算不上中规中矩,但杀人夺宝动辄以势压人之事从未干过。并非他爱惜羽毛,只是不屑此等行事。但没有想到,他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在外的名声原竟是如此之差,只猜出了他的身份就让林徽真胆战心惊。 识海中,再次传来某器灵恼人的嗤笑声。 杨毓忻面无表情。 而林徽真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说,他那颗因为见到可怕人物而七上八下的心,却是真真正正地落在了实地上。 《仙道至尊》鉴定过的,魔尊魇皇的行事手段虽然酷烈,但为人重诺,言出必行。 揉了揉心口,这危机感褪去了一大半,林徽真的好奇心就冒头了。 林徽真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道:“您尊上您怎么会在秣陵呢?” 尊上? 杨毓忻眼神微动,他确定,这个小子可能弄错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徽真,道:“我怎么不能在秣陵。” 林徽真一个激灵,慌忙摆手,道:“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c只是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毕竟,尊上您贵人事忙,秣陵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连个像样的灵脉也没有,实在不知道这里有哪里吸引了您的注意。” 魔尊啊,这么大的人物难道不应该坐镇魔宫,谋划着如何压正道一头,抢地盘抢宝贝吗? 难道 林徽真心中悚然,难道真跟他猜的那样,秣陵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其实藏着大宝贝,让这位魔尊大大都心动不已,亲自来这里夺宝? “没错。” 林徽真霍地看向杨毓忻,原来他方才胡思乱想的时候不小心念叨出声了,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魔王竟回了他一个肯定答案。 林徽真一脸懵逼地看向杨毓忻。 杨毓忻深深地看向换好衣裳正向他们走来的林徽末。一身天蓝色劲装,勾勒出流畅而结实的身体线条。修真之人自认高人一等,从来看不起凡世的江湖武者。但林徽末却自小对江湖武林抱有向往,使他在修炼之余很是认真地琢磨武者的武功秘籍,每日练刀不缀。如此,使得他的身体颀长挺拔,既不似一般武者肌肉遒劲,又不像普通修者,虽然身体强韧但看上去异常文弱。 抱在怀里的手感,相当不错。 杨毓忻的眼底依稀闪过笑意,他的嘴唇不动,却以着唯有身旁林徽真才能够听到的声音,缓声道:“这秣陵,确实有我觊觎不已的宝贝,需得时时看着,然后” “得到他!” 换好了衣裳,林徽末带着杨毓忻见了林母。 见到来人不是自己期待的姑娘,林母抚摸着腕上翡翠镯子的动作一顿,一双和林徽末像极了的美眸怔了怔。 杨毓忻不以为杵,只向林母揖了一礼,温声道:“在下杨毓忻,见过伯母。”声音虽然清冷,但语调却是柔和。 林母那点小失望,早在看清了杨毓忻相貌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连连道:“你就是阿忻吧。果然是人中龙凤,我那个傻儿子你就多担待些吧。” 杨毓忻唇角勾着浅笑,道:“伯母说笑了。” 不得不说,杨毓忻虽然性子冷,看上去不通人情。但只要他真心想要讨好谁,只需要稍微柔和面上的神情就能让别人心生好感。 这就是一副好皮囊带来的便利了。 林徽末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往日里冷冷淡淡的好友跟母亲大人相谈甚欢。看自家娘亲仿佛年轻了二十岁,那叫一个笑靥如花,一双美眸看着杨毓忻带着的亲近劲儿直接胜过了他这个亲生儿子。林徽末恍然意识到,他从前担心阿忻性子太冷找不到姑娘什么的,完全是瞎操心。 看看这个将自家娘亲哄得笑语不断的俊美青年吧,只要他有心,什么样的姑娘虏获不得芳心! “总不会是我那日早起胸口那滩湿漉漉的” “不可能!”林徽末好悬没蹦起来,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生生瞪成了圆溜溜的猫眼,不敢置信地道:“我明明已经擦干咳。” 杨毓忻相当淡定地道:“在你起床之前,我醒了一回。只是看你睡得香,虽然那滩口水”杨毓忻顿了一下,“我只是怕你尴尬而已。” 杨毓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林徽末的脸涨得通红,耳垂红得滴血。他简直不敢直视眼前俊美出尘的好友,扭头望天,干巴巴的声音满含幽怨,“既然知道我会尴尬,你怎么还是说出来了?” 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就这样翻篇不好吗! 杨毓忻:不好。 杨毓忻唇角的笑意加深,原本有如冰雕雪塑的人仿佛一瞬间就变得鲜活起来,他凝视着林徽末晕红的颈项和耳廓,在林徽末看不到的地方眸色渐深,轻轻咬了咬牙,要不是怕吓跑了他,他真想现在就凑过去,咬住他漂亮的颈侧。 不行,还不到时候。 脑海中,仿佛传来一声嗤笑。 杨毓忻微微垂眼,缓声道:“大概是因为,瞧着你尴尬的模样更有趣吧。”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这么对待他,你会失去这么好的一个朋友的。 满含怨念地看了杨毓忻一眼,林徽末手一引,“请吧,杨公子。” 杨毓忻颔首,撑着伞走进了林家的本宅中。 以阵法相隔,林家本宅内外无疑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 46 章 某天,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 他弟这表情, 不像是放心啊。 话说, 他弟的胆子明明贼大,虽然阿忻的气势冷了些, 可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啊。 看着仿佛又快要哭出来的弟弟,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 睁着眼睛就认下了他弟弟的话。 “没错没错, 真真你就放心好了。” 杨毓忻挑了挑嘴角, 哪怕林徽真分明是在胡扯一通,但他听在耳中, 方才阿末被他抱住时的怒火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这个林徽真,也不是没什么可取之处嘛。 杨毓忻略一颔首, 道:“客气了。我自当与阿末相互照应, 这一点就不用阿真费心了。” 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将阿末留给他一个人。 林徽真拼命点头:“好的好的。”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 忽然觉得有些心塞。 他弟从小到大,在他面前都没有这么老实过啊。 林徽末好好的一身衣服糊上满衣襟的鼻涕眼泪,初始他见林徽真哭得惨兮兮,心疼了也就没说什么。如今见他弟弟恢复过来,林徽末低头瞅了瞅黏糊糊的衣襟,他二话不说, 抬手就给了林徽真几个暴栗。 林徽真嗷嗷两声, 捂着额头一脸的委屈。放在平时他就要撒娇撒泼了, 但大魔王就站在旁边,他只敢用红彤彤的眼睛盯着他哥,看得林徽末无奈扶额。 一旁的方嬷嬷看得一头雾水,她被小主人的眼泪骇地一激灵,以为小主人在族里学堂受了委屈,心疼极了。但转头小主人给了这样一个理由,方嬷嬷不禁心道自己果然是老了,然后告一声罪,转头往后厨去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膳的时间了,她还是去后厨督促一下吧。 林徽真堪堪收拾好的心情在他哥回房换衣服,招待杨毓忻的任务暂时压在他肩上的时候又乱成一团。尤其在他发现他哥人一走,大魔王身上那些微的柔和消失得干干净净,明明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他这边,林徽真就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如刀,慢悠悠地在他的咽喉要害处转悠。 糟糕,腿又要软了。 林徽真艰难地咽了口吐沫。 打破这片静谧,吓得林徽真险些蹦起来的,是杨毓忻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认得我。” 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林徽真差点又哭出来,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抖着声音道:“没c没有!” “呵”杨毓忻轻哼一声,不语。 林徽真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什么叫“欲盖弥彰”,这就是了。他怎么这么蠢,这么蠢! “你不必害怕。”杨毓忻瞥了一眼林徽真,虽然是同胞兄弟,但两人的眉眼只有三分相似。但只这三分相似,杨毓忻就看不惯林徽真露出像是受惊兔子似的神情来。 杨毓忻对林徽真的了解并不多,两辈子,今日他是第一次见到林徽真。但林徽末没少在杨毓忻面前念叨他这弟弟,说起他干出的糗事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久而久之,杨毓忻对林徽真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今日一见,唔,有些惊诧。毕竟,在阿末口中,他那弟弟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性格。 说来也不是林徽真胆子小,实在是《仙道至尊》一书中,魔尊魇皇的“丰功伟绩”可谓是罄竹难书。那种大反派,在不危及己身的时候萌一萌也就罢了,真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想攻略的都是嫌命长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有多远躲多远,千万别被那人记上。 眉头微微皱了皱,杨毓忻淡淡道:“你是阿末的弟弟,单在这一层关系上,只要你没有对不起阿末,我就不会动你。” 林徽真一愣,啥?对不起他哥? “我怎么可能对不起我哥!”林徽真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说他胆子小,他认了。说他会对不起他哥,开什么玩笑! “那不就结了。”杨毓忻瞥了一眼强压怒火的林徽真,“我不会对你下手,你不用这么害怕。” 说起来,在他未中蚀灵藤的时候,在修真界亦是小有名声,似乎是被人称作冰魄剑君。他行事虽算不上中规中矩,但杀人夺宝动辄以势压人之事从未干过。并非他爱惜羽毛,只是不屑此等行事。但没有想到,他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在外的名声原竟是如此之差,只猜出了他的身份就让林徽真胆战心惊。 识海中,再次传来某器灵恼人的嗤笑声。 杨毓忻面无表情。 而林徽真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说,他那颗因为见到可怕人物而七上八下的心,却是真真正正地落在了实地上。 《仙道至尊》鉴定过的,魔尊魇皇的行事手段虽然酷烈,但为人重诺,言出必行。 揉了揉心口,这危机感褪去了一大半,林徽真的好奇心就冒头了。 林徽真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道:“您尊上您怎么会在秣陵呢?” 尊上? 杨毓忻眼神微动,他确定,这个小子可能弄错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徽真,道:“我怎么不能在秣陵。” 林徽真一个激灵,慌忙摆手,道:“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c只是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毕竟,尊上您贵人事忙,秣陵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连个像样的灵脉也没有,实在不知道这里有哪里吸引了您的注意。” 魔尊啊,这么大的人物难道不应该坐镇魔宫,谋划着如何压正道一头,抢地盘抢宝贝吗? 难道 林徽真心中悚然,难道真跟他猜的那样,秣陵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其实藏着大宝贝,让这位魔尊大大都心动不已,亲自来这里夺宝? “没错。” 林徽真霍地看向杨毓忻,原来他方才胡思乱想的时候不小心念叨出声了,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魔王竟回了他一个肯定答案。 林徽真一脸懵逼地看向杨毓忻。 杨毓忻深深地看向换好衣裳正向他们走来的林徽末。一身天蓝色劲装,勾勒出流畅而结实的身体线条。修真之人自认高人一等,从来看不起凡世的江湖武者。但林徽末却自小对江湖武林抱有向往,使他在修炼之余很是认真地琢磨武者的武功秘籍,每日练刀不缀。如此,使得他的身体颀长挺拔,既不似一般武者肌肉遒劲,又不像普通修者,虽然身体强韧但看上去异常文弱。 抱在怀里的手感,相当不错。 杨毓忻的眼底依稀闪过笑意,他的嘴唇不动,却以着唯有身旁林徽真才能够听到的声音,缓声道:“这秣陵,确实有我觊觎不已的宝贝,需得时时看着,然后” “得到他!” 换好了衣裳,林徽末带着杨毓忻见了林母。 见到来人不是自己期待的姑娘,林母抚摸着腕上翡翠镯子的动作一顿,一双和林徽末像极了的美眸怔了怔。 杨毓忻不以为杵,只向林母揖了一礼,温声道:“在下杨毓忻,见过伯母。”声音虽然清冷,但语调却是柔和。 林母那点小失望,早在看清了杨毓忻相貌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连连道:“你就是阿忻吧。果然是人中龙凤,我那个傻儿子你就多担待些吧。” 杨毓忻唇角勾着浅笑,道:“伯母说笑了。” 不得不说,杨毓忻虽然性子冷,看上去不通人情。但只要他真心想要讨好谁,只需要稍微柔和面上的神情就能让别人心生好感。 这就是一副好皮囊带来的便利了。 林徽末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往日里冷冷淡淡的好友跟母亲大人相谈甚欢。看自家娘亲仿佛年轻了二十岁,那叫一个笑靥如花,一双美眸看着杨毓忻带着的亲近劲儿直接胜过了他这个亲生儿子。林徽末恍然意识到,他从前担心阿忻性子太冷找不到姑娘什么的,完全是瞎操心。 看看这个将自家娘亲哄得笑语不断的俊美青年吧,只要他有心,什么样的姑娘虏获不得芳心! 就在林母对杨毓忻的好感度不断上升的时候,杨毓忻的手指抚过右手上的纳戒,一旁的桌案上就出现了一红一黑两个盒子。 杨毓忻双手捧着红檀木盒子递给林母,缓声道:“初次登门,小小心意,还请伯母笑纳。” 林母笑盈盈地拍了拍杨毓忻的手,嗔道:“来家里送什么礼物,阿忻你就是太见外了。” 杨毓忻浅笑不语。 林徽真捧着他那份礼物,只觉得自己捧着的是个烫手山芋。 魔尊送你的礼物,敢收吗?你敢收敢收敢收吗?! 貌似不收的后果更加可怕。 林徽真:这一天吓上几回,他觉得自己要英年早逝了。 林徽末凑过去,一手搭在杨毓忻的肩膀上,一脸的幽怨。 “我呢我呢,阿忻你简直偏心。”林徽末一脸控诉地看着好友,“你忘了,是谁在你孤独寂寞冷的时候陪你喝酒到天亮?是谁在你三餐不继的时候上门催你勿忘餐饭,是谁” “是你是你都是你。”杨毓忻唇角微勾,不待林徽末细数自己对他做出的贡献,缓声道:“是你挖了我埋在梅树底下的酒,喝得一干二净。是你在我不想用饭的时候用吃光所有饭菜的行为来提醒我该吃饭了。是你” “停停停!”林徽末俊脸通红,义正言辞地瞪着杨毓忻,严肃道:“不许在我娘面前败坏我的形象!” 杨毓忻略一颔首,耸了耸肩。 林徽末:“” “噗嗤。”林母以手掩唇,笑得眉眼弯弯,花枝乱颤。 哎呦,她这皮猴子似的大儿子呦,总算碰到个克星了。 林徽真林徽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喵呜喵呜。” 堂内的笑语声引来了某只体重超标的橘猫。它踩着猫步走过来,一双黄莹莹的猫眼在见到堂中身披火红狐裘的男子时,顿时就是一亮。它忙跑到颠颠跑过去,刚想蹭一蹭美人的时候,美人淡淡的一瞥顿时就令橘猫僵住了身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 47 章 某天,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林母倒没有将小儿子的话放在心上。且不说从炼气六层距离筑基有多么遥远, 单是她这小儿子静不下来的性子就不适合枯燥的闭关。估计等真儿气消了就会出关吧。 “林徽宝吗”林徽末微微眯起眼睛, 这林徽宝比他弟弟大上两岁,炼气七层, 双灵根资质, 是林家四房的宝贝疙瘩。那小子被四房上下娇宠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其性格也被惯得极为霸道奇葩。嚣张自不必说,还有那迥异常人的审美观。 林徽宝爱吃, 毫无节制地胡吃海塞以至于自己胖成了个球,塞两个林徽真进去都绰绰有余, 将自己幼年还算清秀的脸蛋毁成了眼睛挤得看不到。但他偏偏还十分自信,认为这个状态下的自己才是最美的, 林家其余人都丑成了渣渣。 他弟弟和林徽宝也是孽缘,从入学的第一天就互看不顺眼, 经常掐架。而他弟弟势单力薄, 不像林徽宝身后还跟着几个狗腿子, 吃亏不少。被外出历练归来的林徽末发现后, 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比林徽末大了七八岁,撸袖子就将那个胖小子收拾了一回。 他弟弟是没有狗腿子, 但他有他这个哥哥! 小孩子打架他不管,但凭什么那个胖小子带人围殴他弟弟。 那个林徽宝也是个乖觉的, 虽然林徽末的一顿收拾没让他放弃怼林徽真, 但再动手的时候, 他那群狗腿子起码老老实实地窝在一旁不插手了,而林徽末也就默认他弟弟被这么一个永不言弃的牛皮糖黏上了。 但这一回,他弟弟竟然被林徽宝刺激得闭关了,是不是那胖小子又不老实了,伙同那群狗腿子对他弟弟动手了? 嗨呀,那胖小子胆子不小啊。 见林徽末眼睫一垂,林母就猜出这个大儿子究竟在动什么念头,不禁摇了摇头,道:“行了,不用急着给你弟弟报仇了。” “娘?”林徽末不明所以地看向林母,他弟弟受欺负了,他这个当哥哥不得给他找回场子?便是韬光养晦,也不能眼见着亲人受欺负。 林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没好气地道:“真儿是青着嘴角回来的,那林徽宝是青着两个眼眶回去的。” 林徽末≈ap;杨毓忻:“” “这两个混小子打架没有用真元,光凭手脚上的功一夫。没什么大伤,但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听说真儿还扯掉林徽宝的一缕头发。”林母嘴角抽了抽,坦白说,这种跟在泥里滚来滚去的小娃子似的掐架,林母提起来都有些脸红。 连扯头发这种招式都使出来,谁教他的! 林母尽量不怀疑她的大儿子。 “那林徽宝也硬气,放了狠话,转头也闭关了。”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 而一旁的杨毓忻却是若有所思。 上辈子,他对林徽真并无丝毫关注,更是不曾蒙面。直到那一场祸事牵连了林徽末,林徽真这个名字才进入了杨毓忻的视线中。 上辈子从林徽末口中得来的情报并不具备可参考性——在阿末的心目中,他这个弟弟就是无处不可爱,无处不聪明,无处不懂事——而他亲眼所见的林徽真就有些古怪了。 他与林徽末相识三年,并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本名。只不过,单是这浙国有着和杨毓忻这个名字同音甚至同字的人都不下五指之数,更何况偌大天璟大世界。 同名同姓的人不要太多,林徽末没有将他往四世家杨家少主身上想也是正常。 但林徽真与他甫一当面就神情有异,口称“尊上”时的瑟瑟发抖不是作假。他莫名笃定他会一言不合对他下毒手,身在林家所谋甚大包藏祸心当然,他没有这么说,但瞅瞅那张雪白的小脸,谁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 林徽真是真害怕他。 这份恐惧,让他在他的面前连装相都做不到,以至于一见面就露了馅。于是,他的要求哪怕再过分,让他心生抗拒,也不敢拒绝,甚至连耽误一下都不敢。 这么一想,杨毓忻心中又有些狐疑。 虽说他脾气说不上好,但也绝不是那种动辄取人性命的狂悖之徒。哪怕他知道他是杨家少主,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啊? 而且,单冲着他和林徽末的兄弟身份,哪怕林徽真真的犯到他手上,只要没有触到他的逆鳞,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他怎样。 杨毓忻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转头一想,上辈子五年来唯一一次离开秣陵城就发生那样一件大事,哪怕林徽真不见得是有心的,但也不妨碍杨毓忻对他的迁怒。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那个小子,还是继续战战兢兢去吧。 身后有那么一个大魔王鞭策,林徽真简直是噙着两泡眼泪给自己找了个名头,而后一头扎进了静室之中。发狠地吸收着上品灵石中的灵气,努力地向筑基迈进。 不就是十四岁就筑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好歹也是个主角,虽然剧情开始前就遇到了终极一ss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主角光环是不是过期了,但他相信,只要他努力,一定能够早早元婴,还自己一个风流倜傥的。 林徽真眼含热泪,不这样,他还能怎么办? 和魔尊大大对着干?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关吧。 林徽真这一闭关就是一个月。 原本以为他弟弟最多也就只能忍个半天就出关的林徽末都默了,他弟这一回不是一般的认真。 最初的半个多月,林徽末没少围着他弟弟闭关的静室转悠,有些担心他弟弟是不是在静室里头晕倒了。毕竟,自打修行开始,林徽真从未闭关一天以上。 还是杨毓忻拦下了有些心焦的林徽末。 他说得直白,道:“修行一途,闭关动辄百年,若是阿真连几十天都熬不下来,何谈大道。”本心上对于大道其实不屑一顾,但不妨碍杨毓忻拿来忽悠林徽末,“若是现在打扰了阿真,岂不是害了他。” 林徽末神情变幻,终于按捺下了去静室查看林徽真状况的念头。 林徽真闭关后的第三十天,林家漪澜院的静室上空,灵气成旋涡状聚集其上,灵气翻涌,隐成赤红之色,中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青色,正是筑基时引起的天地异象。 彼时,林母正坐在漪澜院中的桂树下,一双美眸带着深深的忧郁。她抬手摸了摸严严实实塞在耳朵里头的棉花,目光幽幽地看向不远处的两人。橘猫榛子则趴在她的膝盖上,胖胖的猫脸用力地扎进林母的怀里,一双毛茸茸的猫爪子按在毛耳朵上,喉咙中咕噜着带着恼意的喵嗷声。 不远处,杨毓忻正在教林徽末弹琴。 琴,自然是好琴。 神农制式,金徽玉轸,九德兼备,是世上难得的好琴。 杨毓忻一首渔樵问答,如山之巍巍,水之洋洋,听得林母怔怔出神。 然而,这一把好琴到了她大儿子手上,九德兼备的名器硬生生变成了弹棉花的利器,这一声声刺耳至极,如魔音灌耳,方才杨毓忻一首琴曲营造出来的优美意境荡然无存,扰得林母额角青筋直迸,不得已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这才得了之机。 她家大儿子在音律上有着特殊的天赋。 林徽末在鉴赏上没有半点问题,还是个知音人,曲中意境领悟极深,往往听一耳朵就能够说出奏曲人心中所想。偏偏到了他自己弹琴吹笛的时候,声音刺耳,曲不成调却还不自知,那陶醉的样子仿佛自己所奏之曲悦耳至极。 林母觉得,她儿子的耳朵兴许是间歇性失聪了。 而眼下,最让林母感慨的却不是她儿子那“出众”的天赋,而是阿忻的承受能力。 连她这个做娘的都耐不住往耳朵里塞了棉花,杨毓忻这个坐在末儿身边,近距离承受琴音摧残的人却神情自若地倾听,并时不时出手纠正末儿的指法 真是个好孩子。 林母心中感慨道。 正如林母对自己儿子的理解,林徽末喜爱音律,也是真心学琴,而且他弹琴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弹奏的曲子很好。不说能与阿忻这样的大家相提并论,但最起码的悦耳一定是具备的。 只是,事实如何,看林母和榛子的反应就明白了。 方嬷嬷自认岁数大了,受不得刺激,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屋子,门窗紧闭。 身处魔音中央的杨毓忻并没有林母想象得勉强。 坐在林徽末的身边,瞧着这人抿着唇,认真地拨弄着琴弦,别说一曲《渔樵问答》弹成了魔音灌耳,便是再难听,只瞧着他的模样,杨毓忻心中便熨帖一片。 坑坑绊绊一曲终了,林徽末的手指按在琴弦上不动,他侧头看向好友,神情间不自觉带上一丝紧张,问道:“如何?”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缓声道:“距离天籁之音尚有一步之遥,需再接再厉。” 只这一步是不是天堑,嗯,大家都明白的。 “这个嘛” “哥。”林徽真忽然站住了脚步,他拽着林徽末的衣角,抿了抿嘴唇,道:“老祖在宴上说,两年后天海小秘境会开启,林家届时每房出一人进入小秘境中历练。” “这很好啊。”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道:“七房的人选不必说,阿真你去就好。” 天璟的秘境分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每隔十年开启一次的天海小秘境为黄阶中品,里面出没的妖兽从炼气期到融合期不等,据说秘境深处还有金丹修士的传承,只是无人确定。每次进入天海小秘境的人选有着修为限制,仅能够开光期以下的修士进入,被各大家族门派视作培养年轻一辈修士的场所。 黄阶中品的小秘境,门阀大族看不上眼,但像林家这样的小家族却很重视。未免族内倾轧,天海小秘境一向是七房各出一人,修为在炼气期到筑基期不等,每人身上都会佩戴求救符箓,再有两名开光期的长老负责带队,确保族内弟子的安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 48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依旧这么火红鲜亮。 阿末亲手送给他的狐裘,不说穿个几千年,最起码, 几百年应该有吧。 就在林徽末暗下决心,决意在两位金丹修士动手的那一刻,拼尽一身真元也要搅乱一丝气机,最起码要让杨毓忻逃脱的时候,有人动了。 不是天尸老人, 亦不是天刀门门主。 一道雪亮的刀光霍然劈开了凝固的气机,只见到一把长约两米,寒光湛湛的长刀猛地向黑袍老者斩下, 竟是一把在战场之上方得见一二的斩一马一刀。 天尸老人侧身一躲,那把斩一马一刀的刀势落了个空。然而, 那把看上去极为沉重的斩一马一刀竟是异常灵巧, 刀锋一转, 继续向天尸老人砍来。 天刀门门主长啸一声, 横刀加入战局。 却见闪入战局的竟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人。那女子面容清秀不足,英气有余。个头高挑,粗粗看去,比起林徽末还高了半头, 跟杨毓忻差不多高。黑色的箭袖挽至手肘, 露出来的小臂是可谓是肌肉遒劲, 难怪握着那么一把分量不轻的斩一马一刀亦是轻松至极。 林徽末一愣, 脱口道:“玥姑娘?!” 杨毓忻的眸光倏地冷了下来, 玥姑娘? 对于林徽末,杨毓忻不说十分了解,但七八分总是有的。 林徽末这个人,率性至情。在他这里,既无富贵贫贱之分,亦无修士凡人之别。但待人接物之时,他的远近亲疏却是分得明白。 像林徽末唤他“阿忻”,自是十足的亲密,只是这份亲密和兄弟相当,已是难得。而陌生一些的人,尤其是姑娘,他直接称呼姓氏,比如那位江姑娘。 可眼下,他直接唤人“玥姑娘”,若是这姑娘姓越,他就无话可说。 只是,他语气中的那一丝亲近,却是瞒不过杨毓忻的眼睛。 正被熟人突入战局的事情惊讶不已,林徽末就听到他身后的人轻声开口,意味深远地缓缓道:“玥姑娘,倒是很亲近呢。” 林徽末莫名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阿末,总是认识不少姑娘呢。” 林徽末一个激灵,这话的味道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什么叫认识不少姑娘!说得他好像多似的! 林徽末差点就要忘了他们正处在危险之中,就想回头跟杨毓忻说道说道。而这时,两个大活人戳在战局内一动不动,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本来么,一个筑基修为,一个好像没有修为,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就是误入战局的小虫子。谁打架的时候谁低头瞅瞅地面上有没有蚂蚁,小心着别踩到他们。 但黑衣劲装女子不经意地瞥过一眼,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高声道:“林弟,那妖人掳劫了我的师兄,还请林弟出手相助!” 杨毓忻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回,林徽末不再迟疑。他猛地转身,将杨毓忻往角落一推,压低了声音,急声道:“气机已乱,快跑!” 堂堂元婴修士就这么被林徽末一推,无情地否决了他加入战局的可能。 杨毓忻:“” 他的嘴角抽了抽,意思意思往角落走了两步。 林徽末好看的桃花眼瞪得溜圆,要不是杨毓忻积威尚在,他都要跳着脚吼他两声,让他快跑两步了。 心知好友脾气执拗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就像是他决议要浇花的酒,就绝不会给他喝上哪怕一滴。林徽末又急又恼地瞪了杨毓忻一眼,反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长刀来。 不同于天刀门门主手上那把金背大环刀的古朴厚重,也不似黑衣女子手上那把斩一马一刀煞气凛然,林徽末手上这把钢刀,刀身雪亮,刀柄处刻着小小的“陈”字。秣陵城土生土长的人一看便知晓,这把刀便是出自秣陵最好的陈铁匠之手,看品质,还是最好的那一档,没个百十两银子买不下来。 只是,这么一把在凡人眼中看来不错的刀,但比起修者手中的法宝就要差得远了。 毕竟,凡品怎可与法宝相争。 但是法宝,哪怕只最差一等的法器都贵得要死啊。林徽末不缺银子,但缺灵石。尤其他这情况,自从好不容易攒灵石买的法器长刀碎掉后,他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林徽末的神情肃然,钢刀横于眼前,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刀身,曼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话音刚起,他掌下的钢刀便嗡鸣一声。 随着手指的拂过,仿佛有什么无形无相的东西附着在这把钢刀之上。这把刀在锻造时留下的天然纹路,一寸寸亮了起来,森锐之气仿佛亟待破刀而出。 待得他收手之时,原本这把别说跟别人的法宝硬碰硬,便是擦上一点都承受不住的钢刀就像是变了一把刀一样,在林徽末的手中仿佛成了活物,既有刀剑兵器特有的杀气锐然,亦有如长空浩荡般的自在逍遥。 待得最后“留”字落下,林徽末身体一旋,刀指天尸老人,猛地斩下。 刀风无声,显然并不如那位玥姑娘一记斩一马一刀来得真元浑厚,气势凛然。然而,就是这么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劈,那连天刀门门主和玥姑娘都奈何不得的黑色雾气竟被他劈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小口。 不要小看了这寸许长的小口,在天尸老人发现后,他险些没被气得癫疯,凄厉喊道:“老夫的法衣!!” 原来,那黑色雾气是由天尸老人身上黑袍法衣衍生出来的。他身上的法衣已入了上品宝器的境界,附带的阵法能够吸收瘴气毒雾化为己用,是天尸老人一向留作后手阴人的宝贝。天尸老人在他那个剑修面前都不敢催动,生怕被剑意损伤。毕竟,剑意是剑道悟到了一定地步才凝聚出来的意,素来是破阵破器的利器。 结果,他防住了会使剑意的小子,一转眼,他的宝贝法衣就被人用刀意给破开了。别看这只是一道小小的口子,想要修复,至少需要重新炼制十六层阵法,怎不让天尸老人肉痛。 天尸老人气得哇哇大叫:“老夫宰了你!!” 一击得手,林徽末毫不迟疑地加入战局。 自从他两年前练刀的时候悟出那么一点玄之又玄的东西后,他的武力值随着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只是,伴随着武力值嗖嗖上涨的,是他不堪使用纷纷碎裂的的佩刀。 先是他那把自炼气一层就跟着他的法器长刀,就是因为附了几次这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后,噼里啪啦碎了个彻底。 身为修者,手头没个趁手的武器怎么成。 林徽末咬咬牙,狠狠心,又买了一把中品法器级别的长刀。 结果,比上次好一些,坚持了五次,又是碎了个彻底。 那一刻,林徽末就意识到了。他悟出的那东西,可能有些玄乎,不是一般的法器能够承受的。而更高一些的买不起,林徽末无法,只好去试了试凡人锻造的刀。 结果是一次就碎,每次大概能够坚持半柱香的功一夫。要是砍的东西结实一些,这个时间会更短。 林徽末咬牙赌咒,以后一定弄个好一点的武器。然后上秣陵城陈铁匠那里定了百十来把钢刀。当时陈铁匠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大事”,说什么也不卖给他。还是他用了一些小手段,拉着陈铁匠喝了三天的酒才买到了那些钢刀。 咳,悲惨的往事不必再提。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跟陈铁匠喝酒喝出了几分交情,转头这一百把钢刀被陈铁匠打折卖给了他,省了不少银子。 眼下,林徽末正专心和天刀门门主师徒围殴天尸老人。 杨毓忻站在一旁,琥珀色的凤眸凝视着持刀与天尸老人战在一处的身影,眼眸亮得骇人。 他并非没有见过林徽末的刀法,可以说,往日闲暇的时候,他坐在庭院中抚琴的时候,林徽末就会过来“附庸风雅”,来一刀舞。 不同于剑舞的飘逸灵动,刀舞就要显霸道凌厉许多。 林徽末在他那里迎合琴曲舞刀的时候虽然不会带有杀气,但他会不经意间带出刀意来。也正是那时,杨毓忻才发现,他这个小朋友,虽然修为不高,但悟性竟是如此之好。炼气八层就悟出了旁人哪怕元婴化神都可能摸不到的刀意,完全能够称得上天纵奇才。 若他修的剑,哪怕他只是三灵根,万剑宗的长老们就得为他抢破头。 识海之中片刻的交锋,现实世界中不过须臾。 杨毓忻睁开眼睛,他抬手抹去唇边的鲜血,琥珀色的凤眸中是一片森冷杀意。 事关本命法宝的麻烦果然棘手,杨毓忻修行至今,所取得的成就抵过常人千年的苦修,却是从未听说过,本命法宝竟能够保留着器灵。 作为修者修行大道上的第一法宝,本命法宝与修者识海相连,一向是人养法宝,法宝养人,两者心神合一。 可若是本该与宿主心神合一的法宝里头有个桀骜不驯的器灵呢? 别说心神合一,若不是本命法宝与宿主的契约对那个器灵有一二牵制,杨毓忻都得防着昆仑镜里头的器灵夺舍他的身体。 杨毓忻忍不住眉头紧锁,上辈子他修为恢复的时候,可没见到识海里头有昆仑镜。 所以,这昆仑镜,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今各大一品世家,有仙器一二便是顶级门阀,神器早已成了传说中的存在,更何况,昆仑镜还是自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十大神器之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 49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坐在床边, 抬手解下头上玉冠, 黑发披散下来。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你是准备站到天亮吗?” 林徽末:我可以吗? 顶着自家好友似有似无的打量视线,林徽末快速将身上衣服一扒,故作镇定地,躺下之前, 他很认真地看向杨毓忻, 道:“事先说好,要是要是晚上发生点什么事情,不许对那红尘醉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是的,哪怕他已预示到了明早的惨状,他第一个想起的还是心爱的美酒。 这世上,唯有美酒与美食不可辜负。 杨毓忻倏地冷下脸,寒声道:“再废话, 待我回去就将所有的红尘醉都倒了。” 林徽末默默闭上嘴, 往床上一躺,不忘扯过点被子盖在身上,暗暗嘀咕:小弟不是让人准备了日常用品吗, 为什么没有再准备出一套被褥呢? 算了, 将就一个晚上, 明天再说吧。 对杨毓忻怀着极高的信任, 林徽末哪怕担心着自己睡熟了之后干出某些大事——不小心抱着某人淌他一胸膛口水什么的——但过于熟悉且舒适的气息笼罩着他, 不过半柱香的功一夫, 他竟然睡着了。 杨毓忻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林徽末。他伸手将人往怀里拢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但睡在里侧的人半点没有苏醒的意思,顺着这个力道,痛痛快快地滚进了杨毓忻的怀里。而后熟门熟路有如一只八爪鱼,大剌剌地扒在了他的身上。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蒙蒙亮,枕着某个手感极佳的“肉垫子”醒来的林徽末刚睁开眼睛,视线堪堪清晰了些,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就变成了死鱼眼。 他已经放弃拯救自己的睡姿了。 他还是选择地铺吧。 因着他大半个身子压在杨毓忻身上的姿势,林徽末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拂过后颈的温热呼吸,均匀而清浅,显然他还没有醒过来。 林徽末小心地咽了口吐沫,慢慢地抬起手。他想要事先摸一摸,看看他昨晚有没有不小心淌口水。话说他自己睡觉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毛病啊,怎么一跟阿忻同塌而眠,什么坏毛病都冒了出来。 简直惨不忍睹。 林徽末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慢慢地按在杨毓忻的胸膛上。 啧啧,阿忻的身体锻炼得不错嘛。不是外强中干那种,是真有料啊。 就在林徽末小心确认了自己没有再次干出无法挽回的事情而小小地舒了口气时,一个初醒时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林徽末,你又在干什么呢。” 林徽末僵住,有些艰难地道:“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不必解释。”杨毓忻低头对他露出一个能够融化冰雪的温和笑容来,“我都明白。” 林徽末心中无语泪流:不,阿忻你什么都不明白! 杨毓忻心中坦然得很。他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人见人爱。林徽末跟他的交情自不必怀疑,绝对是生死之交,兄弟之义,托付性命毫不迟疑。但更深入一些缱绻一些的感情,这个榆木脑袋暂时还领会不到。 无妨。 修道之人,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与毅力。 某个在动心之前也是如出一辙的榆木脑袋如是想到。 对于林徽末而言,债多不愁,糗事多了,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是兄弟,就将他乱七八糟的毛病也一并包容了吧。 不提进入了放挺状态反而自在许多的林徽末,林徽真此刻看着出现在他屋里,正在慢条斯理品茶的某人,冷汗倏地流了一身。 “尊c尊上” “你不必叫我尊上。”杨毓忻神情淡淡,“正如昨日所言,我与阿末是至交,你叫我一声‘杨哥’便可。” 林徽真:至交跟魔尊大大混成了至交,哥,你才是真·主角吧。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小声地道:“杨哥。” 杨毓忻略一颔首,道:“昨日我予你的东西可看了。”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看了。” 那只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匕身雪亮,吹毛断发。而将真元聚集在眼睛上,匕首上泛着深绿色的灵光。 那是一把上品宝器。 何谓宝器? 修者使用的武器按照品质高低分为法c宝c灵c仙c神。 所谓法器,乃是修真界最普遍的法宝,上有灰白色灵光,只要炼气入体就能够催动。宝器的品质高于法器,外有绿色灵光,催动宝器所需真元是法器百倍,至少金丹修为才能够催动。灵器品质更胜宝器,上有蓝色灵光,这已经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那类法宝,非底蕴深厚者不得。 仙器自不必说,紫色灵光湛湛,一经出世就能够惹得天下震动,唯有顶尖宗门才有仙器作为镇派之宝。若有炼器师能够锻造出仙器,那人必定会被奉为天器师,无论哪家宗门都会奉他为上宾。只可惜,当今世上,能够锻造出极品灵器的炼器师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仙器。 至于神器,那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法宝,无人得见。 所以,林徽真看着这把上品宝器,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有些懵。 “以你如今的修为,想要催动那把匕首不太可能。”杨毓忻瞥了一眼垂手肃立在他面前,身板笔直,看上去十分严肃,唯有那张脸时而皱眉时而瞪眼,不经意间将心里那点小九九暴露无遗。 杨毓忻移开目光,辣眼睛。 “当初我炼制那把匕首的时候融入了三道剑气,关键时刻你用它来保命。” 林徽真一呆,下意识问道:“保命?”魔尊大大给他法宝让他保命?!是这个世界不对劲还是他不对劲? 下一刻,魔尊大大无情地吐露了真相。 “别让阿末挂心。” 林徽真:“” 杨毓忻摸了摸手上的纳戒,翻手掏出一个木匣子,往林徽真怀里一扔。 林徽真小心地瞄了一眼杨毓忻,默默地打开匣子,然后又愣住了。 那是一匣子上品灵石?!还有一个玉葫芦,里头是丹药? 林徽真霍地抬头看向杨毓忻,他还不是未来天华门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还没有大杀四方的实力和堪比超级宗门的势力。哪怕他知道以着他主角的身份,日后灵石会有的,美人呸呸呸,重点是灵石!他长这么大摸过的最高品质灵石只是中品灵石,还是他成一功引气入体后他哥外出做了一圈任务才弄来的。 修真界不同于凡世,买卖交易皆以灵石为货币。而灵石的兑换标准则是1:100,即一块上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中品灵石,而一块中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下品灵石。极品灵石稀有罕见,有价无市,拿来一百块上品灵石也换不来一块。 林徽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满满一匣子的上品灵石和暂时不知效用的丹药,心中在疯狂地卧槽。 壕,可为友乎? 单这一匣子上品灵石,都差不多能买下五六个林家了。 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林徽真将匣子阖上。他默默地看向杨毓忻,小心翼翼地道:“杨哥,您c您想要做什么?” 别是里应外合坑林家啊,他可做不来。 “很简单。”杨毓忻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下,轻飘飘地看向林徽真,淡淡道:“一个月内,筑基。” “筑基?”林徽真一愣,下意识道:“我今年十四岁啊。” 有些人或许一辈子庸庸碌碌连筑基都不能,但林徽真显然不是那一挂的。之所以他如今仍是炼气六层,就是他在反复夯实基础,以求打个好基础,于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一般修者不会选择在十八岁之前筑基,原因就是,一旦筑基,修者的形貌就会保持在那个阶段不变,除非大限将至却无从突破时才会呈现出老态。林徽真今年十四,端得玉树临风的俊朗少年。但问题是,十四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嫩了。林徽真保证,若是他顶着这个模样筑基,哪怕日后他遇到正宫微清珣,除非那姑娘母爱爆棚,他和微清珣牵小手的美景估计是没指望了。 好歹是男人,当他被隔在小说外,他最多念叨一下主角的桃花真多,啧啧两声,默默酸两下也就那么回事了。但当主角变成了他自己,即将和无数美人展开一段段男女纯纯友谊的时候,他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 真的只是一点点! 但前提是,和那些姑娘发乎情止乎礼的时候,他的外表是铮铮男儿,而不是青葱少年。 一想到这些,林徽真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了。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这又是怎么了。 从小修行顺风顺水,又不曾动过凡心,要不是他父亲三令五申再三叮嘱,杨毓忻自己险些就在七岁稚龄筑基。完全不觉得十八筑基的约定俗成有什么好必须遵守的,杨毓忻瞥了一眼一脸悲痛的林徽真,他完全没有摸到他的痛点在哪里。 林徽真:嘤。 不耐烦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杨毓忻的声音冷彻入骨:“筑基的事情自己处理好,做得漂亮些。” 林徽真:“是。” “别让阿末担心。” 林徽真:“”话说这才是重点吧。 再一次引起屋内三人的注视,林徽真心中无语泪流,尤其是魔尊大人的目光。他默默咽下了反对,干巴巴地道:“我去找方嬷嬷准备一应物品。” 杨毓忻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徽真,看得他又抖了抖,方道:“多谢阿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 50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她仔细地感觉了一下, 愕然发现, 这位恍若谪仙一般的公子, 竟然只是个普通人!这一下, 林婉玉脸色煞白, 摇摇欲坠。 她虽然骄纵, 但并非没有分寸。哪怕她能够拼得父母疼惜, 嫁给一个家世不显的人,但那人断断不能是个普通人! “你c你”林婉玉的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眼眶都红了。 杨毓忻略一颔首, 看了一眼林徽末。 林徽末心领神会,忙道:“婉玉妹妹,我和阿忻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 不待林婉玉回应,拽上杨毓忻就走。 林婉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发一言。 “小姐。”她身后的婢女小声地唤道, 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婉玉。 林婉玉霍地转身,冷声道:“回惜玉阁。” 那个杨忻, 应该和林徽末同龄。在这天璟大陆之上,修仙之风蔚然, 每年在秣陵城招收弟子的修仙门派就不下五指之数。哪怕资质不佳, 没被一品大宗门相中, 但只要有灵根, 小门小派也是去得的。 二十多岁没有修真,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不具备灵根。 可惜了。 林婉玉咬着嘴唇,神情抑郁。 母亲有意将她嫁回白家,林婉玉知道,也并不排斥。别看她活得张扬,但她不傻。 林家算什么,哪有她外祖白家有权有势。这世上的女子,哪个不想嫁天之骄子。白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哪怕只是一个分家,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都胜过林家百倍。 只是,林婉玉再清楚,有那么一瞬间也没能敌过小女儿怦然心动的情意。 但前提是,那个杨忻得是一个修真者。 “可惜了” 林婉玉叹了口气,长得再好,可惜是个凡人。过个几十年就年老色衰,寥寥百年就成枯骨一堆。这桩婚事,她爹娘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 紧了紧手中的灵石,林婉玉眸光锐利,她还是去修炼吧。 这一次,就看在那个杨忻的面子上,不找她爹告状了。 完全不知道一个小姑娘短短时间里百转的心思,林徽末生怕这姑娘生出什么幺蛾子,拽着杨毓忻就走。直到拐个弯,彻底走出了林婉玉视线,林徽末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慢吞吞地道:“婉玉,妹妹?” 林徽末打了个冷战,忙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那只是还她那声‘末哥’而已,林婉玉被我喊妹妹指不定得都呕呢。” 林徽末与杨毓忻相识不过三年,但极为投契。像他家里的事情,他也不瞒着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样的事他素来是做不来的。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似是不经意地道:“林婉玉,她的母亲可是出身白家?” “没错。”林徽末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大伯母有意将林婉玉嫁回白家,你” 杨毓忻失笑道:“嫁回白家就嫁回白家,与我何干。阿末,你莫不是以为我看上她了吧?”他的唇角挂着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就那么看向林徽末,仿佛他敢回一个“是”,就会造成某些无法挽回的后果。 “哎呀,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林徽末干笑,“我家兄弟是谁啊。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现在开始修真,不出五年就能够筑基!” 林徽末越说越肯定,完全没注意到好友此刻微微抽搐的嘴角。 五年才能筑基,阿末还真是“看得起”他啊。 要不是未免在身体尚未长成之前筑基,使得在元婴期之前只能够保持那等不甚成熟的躯体,以着杨毓忻当初的资质,从引气入体到筑基,根本用不上一年的时间。 说真的,杨毓忻之前从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蹉跎半生也没能筑基。 林徽末不知杨毓忻此刻心中的无言以对,他自己是越说越自信满满。他现在已经确信,阿忻之所以没能走上修真一途,定是当初有人下毒暗害所致。 说起来,他弟弟林徽真从小就特别有想法,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无理也能够辨三分。他从来就觉得他这个大哥“天真至极”,总觉得他那个小娃娃一时不看着他,他不是被其他房的堂兄弟姐妹坑,就是被善功堂发布的任务坑。 林徽末真不知道他弟弟那些念头都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歪理听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了,林徽末捉摸着,竟觉得那些歪理邪说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在当初遇到杨毓忻的时候,林徽末代入了他弟弟的思维一下,顿时就确定了他这新交的朋友就是惨在宅斗中折戟,被下毒外加赶出家族的小可怜。 是的。在杨毓忻毫不知情之下,林徽末已经给他安了一大段狗血世家恩怨情仇的身世。 按着他弟弟的逻辑,往往这些在宅斗中被炮灰了的人,要么自此一蹶不振从此杳无音讯,要么奄奄一息之时得遇贵人,形势逆转衣锦还家将坑了自己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此之谓,逆袭。 林徽末,十分自觉地给自己代入了贵人的身份。 虽然他这“贵人”当得异常狼狈,时常被“小可怜”压得死死的。好在“贵人”的心胸宽阔,哪怕数次被“小可怜”噎得无言以对,仍坚一挺地护着“小可怜”。 如今,阿忻的毒也解了,性命无忧。为了让他这兄弟重拾信心,林徽末夸起杨毓忻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然,杨毓忻能不能感受到林徽末的夸奖之意,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反正,识海中再一次传来某个阴魂不散的嘲笑声。 林徽末说得郑重其事,就差赌咒发誓,杨毓忻肯定能够五年筑基,十年金丹,百年化神,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大小美人无数,坐拥后宫三千。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杨毓忻嘴角抽眼角也跟着抽,他毫不犹豫地抬手,一巴掌糊在了林徽末的后脑勺上。 “闭嘴吧你!” 林徽末默默地闭上了嘴,对他这么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小心失去他这么好的贵人! 而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漪澜院的门口。 一直伺候林母的方嬷嬷忙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末少爷。”然后看向杨毓忻的时候就愣了一下,她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孩子。 方才还蔫了的林徽末立刻就精神了,他笑嘻嘻地将手臂往杨毓忻肩膀上一搭,介绍道:“方嬷嬷,这是杨忻,我的好兄弟。” “原来是杨公子。”方嬷嬷的褶子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快里面请,夫人正在正屋等着两位少爷呢。” 方嬷嬷的神情间有着几不可查的遗憾。杨忻,怕就是夫人方才念叨着的“阿忻”了。本以为是个美娇娥,结果,的确够美了,整个秣陵都找不出能比他更美的,偏偏就是个男人。 好兄弟啊,怕是夫人一开始就想多了。 方嬷嬷不想承认,当初想多了的不只夫人一个。 方嬷嬷正要将人往屋子里引,一个欢快的声音就在三人身后响起。 “哥!” 这一声“哥”,叫得可比方才林婉玉叫得真诚欢快许多。 琥珀色的凤眸暗了暗,隐约浮起一丝红色。 那是,阿末的弟弟。 林徽真。 虽然以着杨毓忻的通透,哪里会不知道,纵是没有林徽真在天海小秘境那一出,江家早早就勾搭上了那个白盛,一早就有独霸秣陵资源的念头。只是,想到当时的情景,杨毓忻的气息仍是有一瞬间的紊乱。 【你讨厌他?不若本座帮你杀了他,如何?】 杀了他当初害死阿末的人,无论是江家还是白家长老,他都杀了个干净。唯有这个林徽真,自天海小秘境后就不见踪影,不过苟且偷生之辈! 他该死,因为,林徽末是因他而死! “真真,快过来。”林徽末看到弟弟笑得开怀,“大哥给你引荐一位兄长。” 【不行!】听到林徽末的话,杨毓忻眸中的血色缓缓褪去,只余平静,【那是阿末的弟弟。】 林徽末有多疼这个亲弟弟,没有人比杨毓忻更清楚。虽然林徽真十分碍眼,虽然他下手能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但他若死了,只会惹得林徽末为他伤怀。 只要林徽末还在乎这个弟弟,他就不会动他分毫。 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其实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但小动物的敏锐直觉还是让林徽真打了个冷战。奔向他亲亲大哥的脚步一顿,林徽真摸了摸后颈,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真真?” “啊?哦。”林徽真暗骂自己想太多,距离剧情还有两年的时间,更何况他在林家本宅内,安全还是有一些保障的。 于是,他乐颠颠地跑到林徽末的面前,又响亮亮地叫了一声“大哥”。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披着火红色狐裘的背影。 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九,外头还冷得很,但林家本宅内可谓是温暖如春,就这么披着狐裘好吗?不热吗? 这习惯,还真像是《仙道至尊》中后期出现的那位反派一ss,魔尊魇皇啊。 林徽真心中感慨道。 “这个嘛” “哥。”林徽真忽然站住了脚步,他拽着林徽末的衣角,抿了抿嘴唇,道:“老祖在宴上说,两年后天海小秘境会开启,林家届时每房出一人进入小秘境中历练。” “这很好啊。”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道:“七房的人选不必说,阿真你去就好。” 天璟的秘境分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每隔十年开启一次的天海小秘境为黄阶中品,里面出没的妖兽从炼气期到融合期不等,据说秘境深处还有金丹修士的传承,只是无人确定。每次进入天海小秘境的人选有着修为限制,仅能够开光期以下的修士进入,被各大家族门派视作培养年轻一辈修士的场所。 黄阶中品的小秘境,门阀大族看不上眼,但像林家这样的小家族却很重视。未免族内倾轧,天海小秘境一向是七房各出一人,修为在炼气期到筑基期不等,每人身上都会佩戴求救符箓,再有两名开光期的长老负责带队,确保族内弟子的安全。 十年前天海小秘境开启的时候,林徽末才十三岁,炼气五层,这么微末的修为他也去了一趟天海小秘境,只在外围活动,真正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人心难测。好在那时无论是修为还是其他都不惹眼,谨慎又谨慎,别家基本没有将主意打到他身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 51 章 某天,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他小弟对叫花鸡百吃不厌, 他娘对芸豆糕和桂花糕钟情不已。每次外出时, 林徽末总不会忘了打包两份带回家去。 杨毓忻不容拒绝地将那两只打包的叫花鸡拎在手中。 唔,跟阿末一起拎着东西, 感觉挺新奇的。 其实,筑基的修士力能扛鼎, 拎两只鸡两包糕点根本毫不费力。再者, 他们完全能绕到没人的地方将这些东西放到储物袋中。但两人仿佛同时忘记了储物袋这个东西, 就这么拎着东西往秣陵城南门走去。 林徽末竭力想要绷着脸,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时不时就偷瞄一下一身边的杨毓忻, 眼底笑意盈盈。 也不怪他如此, 他身边这人,分明如仙履尘。这么一双手,不用来抚琴执笔,偏拎着两只包裹在油纸中的叫花鸡。哪怕叫花鸡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架不住油纸上就写着叫花鸡三字啊。 杨毓忻在林徽末满含笑意的目光中,神情不动。 唔,笑得很好看, 有些想咬一口。 暂时忍住。 “咳。”林徽末清了清嗓子, 决定说点什么。还没等开口,他的手臂忽然被杨毓忻拉住, 猛地往他那边一扯。 林徽末对杨毓忻从来没有半点防备, 被这么一拽, 他一个踉跄栽进了他的怀里。 林徽末一脸疑惑地仰头,就见火红的狐裘抖开,将他整个人包了进来。 一脸茫然地贴在杨毓忻的胸膛处,林徽末有些懵。但他也清楚,杨毓忻行事绝不会无缘无故,刚想说话,就听到他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碎石四溅。 同时响起的是一个满含愤怒暴躁的声音,响彻整个秣陵。 “兀那妖人,快快放下老夫的徒儿!!” 只见到秣陵城南街上空,一个红发红髯的老者脚踩玄色刀鞘立在半空之中。他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小,满脸煞气,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金背大环刀,杀气腾腾地怒视着前方。 方才,正是这老者怒而出刀,一刀就将秣陵南街的青石板路上劈出一道绵延十数丈的裂缝,碎石迸溅。 原本热闹非常的南街忽地一静,下一刻,行人商贩尖叫着奔离,不消片刻就将这片场地让给了红发老者,以及站在裂缝之上,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裸一露出来的皮肤如同脱了水的橘子皮似的干瘪老头。 那个老头的臂弯中正携着一个四肢瘫软,昏迷不醒的青年。 那黑袍老者桀桀怪笑道:“什么徒儿,老夫可不清楚。老头,你若再穷追不舍,休怪老夫辣手无情。” 他的手随意摆动了一下,黑雾弥散开来。雾气所及,青石地面被无声无息地腐蚀殆尽。 “放你娘的屁!”红发老者暴跳如雷,手中金背大环刀一指,厉声道:“老子的徒弟现在正被你抓着的,竟敢跟老子装傻?!” 将主意打到了他徒弟的身上,看他不将那个魔道妖人砍成十八段! 黑袍老头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非也非也,这小子是老夫看上的徒弟。老夫正准备将人带回门派收入门墙,怎地变成了你的徒弟?这徒弟,可不好乱认啊。” 红发老者气得跳脚:“放屁放屁!轩儿是老子养大的徒弟,敢跟老子抢徒弟,砍死你个老混蛋!” 特么的,他本来在门里闭关修炼,忽然收到徒弟的求救符箓。循着大徒弟的门派玉佩追踪而来,正看到他那大徒弟被这个黑袍老头夹住就跑。说这老头看重轩儿要收为弟子,他是一百个不信! 当然,哪怕他真是对轩儿有意,抢徒弟无疑断人道统。哪怕他不缺徒弟,这也是捋虎须的大事。 见徒弟被抓,天刀门门主一路扛着刀,追着那黑袍老头就杀进了秣陵城。 黑袍老头的眼珠子溜溜直转,他紧了紧手臂,半点没有放开那小子的意思。倒不是他方才所说,要收这小子做徒弟,而是他看上了这小子的身体。 这小子虽不是十分合心意,但在这荒僻地界,能找到这么一个勉强五六成满意的小子,他已经很知足了。 说来也是倒霉,他堂堂天尸老人,金丹后期的修为加上出其不意的百般手段,别说金丹之内无人可敌,便是对上一些元婴初期,他正面怼不过,反手也能够将人阴死。 只可惜,天尸老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自恃元婴之下无敌手的他就在一个月前遇到一个煞星。 那时他正守在一处小山村里,那村里百十来口的凡人之血祭炼他最得手的那具傀儡,眼见着他就要将那具人傀炼制地傀的时候,原本被他用阵法牢牢盖住的小村子进来了一个青年。 天尸老人一瞅,哦呀,也就金丹初期修为,怼得过。 再一看,哎呦,这不是剑修么。剑修的体质仅次于体修,是最适合做成傀儡的那部分修士。天尸老人当时一想,这人自己进到他设下的阵法中,他本身修为就比那个青年高,而且就那小子一个人。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天尸老人当即笑纳了老天爷的好意,二话不说就下手了。 结果就被咯了牙。 他用了三百年炼制的傀儡,包括那个差一点就能够进阶的人傀,尽数折在了那个小子的剑下。 天尸老人气得直骂娘,那小子固然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剑修,但问题是,他是一个凝出了剑意的剑修,是能够单凭剑意越级挑战元婴修士的存在。 天尸老人能活到现在,一是他的手段诡谲,保命的手段层出不穷,二就是他惜命,见势不妙立即开溜,大不了日后再找回场子。 当时,他的阵法只熔炼了一小部分凡人,还有大部分人正在苟延残喘。天尸老人自个儿门清,他为了更好地祭炼傀儡,事先在村里的水井里下了尸毒,然后以血祭炼的时候才能够将尸毒精华融进傀儡之中。哪怕阵法被打断,那些人尸毒入骨,也活不下去了。 但那个剑修不知道啊。 天尸老人一见那个剑修的死样子,他就知道那小子是从正道名门里出来的,没准儿就是那该死的万剑宗。这种情况,正道伪君子急着抓他,他也会先选择救人。 但万万没有想到,那小子的心也硬得很,竟看都没看那些在阵法中哀嚎的凡人,转头就继续向他杀来,誓要“除恶务尽”。 为了摆脱那小子无穷无尽的追杀,天尸老人用掉了他仅有的两个替身尸傀娃娃,这才将那个剑修给甩掉了。 天尸老人:他也是日了狗了。 天尸老人被那个剑修重创,小命得保,但要化掉入体的剑意却需要不短的时间。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老老实实地窝着养伤,等到伤好了再寻思报仇的事情。 好巧不巧,他选择养伤的地方就在天刀门附近。 更巧的是,今日是善功堂藏珍阁珍品更新的日子,天刀门掌门大弟子是善功堂的常客。在他孤身往最近的善功堂分堂动身的时候,被天尸老人遇了个正着。 天尸老人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这位金丹后期的魔修,刚刚损失了所有的傀儡和两个替身尸傀娃娃,正是囊中羞涩库存紧张的时候,遇到天刀门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弟子,那么适合做傀儡的刀客,天尸老人就跟饿了无数天的乞丐忽然看到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摆在眼前一般,能把持住那都对不起魔修本性。 他干脆利落地将人劫走了。 只是,人家是有师门有师父的。 这不,他的师父追过来了。 天尸老人瞅着这个气势汹汹的老头,这要是一个月前,在没有碰到那个煞星的时候,他哪里会惧这个金丹中期的老头子。只是眼下,他身受重伤,还真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可要让他放弃大好的,已经到手了的傀儡材料,天尸老人显然是不甘心的。 暗暗摸了摸腰边的储物袋,他手头有腐心散,是他养伤这段时间耗费了储物袋内七成库存炼制出来的剧毒,是他准备用来对付那个剑修小子的。若是用在了这个老头子身上,他上哪里去弄第二份腐心散? 用作药引的腐心果,他只有一枚。 这边,天刀门门主与天尸老人两相对峙,前者投鼠忌器怕伤了自己的徒弟,后者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动用至毒的时候,满街的人跑了个干净,只剩下杨毓忻和林徽末两人。 杨毓忻神情冷漠,林徽末却是一脸的无奈。 好巧不巧,那黑袍老者正站在他方才站着的位置,如今距离他们的位置也不过三步。眼下,杨毓忻是一手撑开狐裘将他包在里头,后背则抵在了一处摊位旁。摊主早跑了个没影,但他们两个恰好站在两位修士气机锁定的范围内。 那红发老者踩在刀鞘上悬空而立,黑袍老者虚虚站在刀气轰开了的裂缝之上,以林徽末的眼力能够勉强看到他脚下似乎踩着某件法宝。 好么,能够御物而行的,最起码是金丹修为。 林徽末嘴里泛苦,怎么就这么“幸运”地站在即将斗法的两位金丹修士的攻一击范围内呢。此地的气机已经被锁定,他和阿忻哪怕只是动一动,都有可能被某位金丹修士警戒地反手一招轰个正着。 这简直就是祸从天降。 早知道,他就不叫阿忻出门好了。 林徽末心中后悔不迭。 但眼下,后悔无用,关键是如何求生。 “咳。”林徽末清了清嗓子,决定说点什么。还没等开口,他的手臂忽然被杨毓忻拉住,猛地往他那边一扯。 林徽末对杨毓忻从来没有半点防备,被这么一拽,他一个踉跄栽进了他的怀里。 林徽末一脸疑惑地仰头,就见火红的狐裘抖开,将他整个人包了进来。 一脸茫然地贴在杨毓忻的胸膛处,林徽末有些懵。但他也清楚,杨毓忻行事绝不会无缘无故,刚想说话,就听到他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碎石四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 52 章 某天,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由于今日是藏珍阁更换珍品之日, 今日来到善功堂的人数是往常的五倍有余。不仅有江林两家的修士, 还有途经秣陵的散修和一些出身富贵的普通人。 善功堂固然不区分正邪, 入门处也设置唯有修士才能够看见的入口, 但普通人若有修士引荐,也是可以入善功堂之中的。 林徽末一打眼, 就看到了不少熟人。 林徽末握着一枚刻着他名讳的白色玉符, 拉着杨毓忻兴冲冲地找了个角落坐下,道:“不知道这回藏珍阁会陈列什么宝物。”一脸认真地看向杨毓忻, “阿忻, 一会儿你好好看看。你的”林徽末本想说“毒”, 但想要他中毒的可能原因, 林徽末皱了皱眉,下意识避开好友的伤口,转而道:“不用担心,你那么聪明, 耽误几年也不妨事。这次咱们买些灵石丹药回去, 早日筑基不是梦想。” 杨毓忻默默地, 默默地看着林徽末,他今天早上刚给了林徽真一匣子上品灵石, 让他一个月内筑基。转头他哥就拉着他来到善功堂,给他买灵石丹药, 助他筑基。 这是何等的巧合。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 虽然他很想问问他, 是谁告诉他,他还没有筑基来着。但瞧着林徽末一脸坚决的模样,不想挫伤他积极性的杨毓忻默默地咽下了那句话,缓缓颔首,道:“好,都听你的。” 那一瞬间,林徽末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感。他险些冲着杨毓忻拍胸脯,表示,放心,一切有大哥。 咳,幸好忍住了。 林徽末矜持地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 杨毓忻:才怪。 随意扫了一眼在座的修士,至少五百余人,这还只是善功堂的秣陵分堂。藏珍阁的更新是全大陆分堂同步进行的,也就是说,由法术投影出来的物品,但凡身在善功堂中,无论哪一地的分堂,都能够看到,也可以出价购买。 似灵石这般数量庞大的物品还好,手快手慢总是能够买上一块。若是数量为个位数的丹药法宝,一方面考验的是善功值是否足够,另一方面考验的是手快手慢了。 也许只是一迟疑,你看中的东西就被别人出价了。若是后悔了,想要找买主花高价买下来,你得确定出价的人身在善功堂的哪个分堂,极有可能与你隔着千山万水,这还是善功堂唯一不加保护的信息。若是买主对你的交易不感兴趣,有着善功堂的这一层保护,你根本连人都找不到。 在座修士成百上千,哪怕知晓买主就在这些人之中,谁能一一排查。 杨毓忻问了个实际问题。 “阿末,你的善功值够用吗?” 林徽末一脸镇定,“买两块中品灵石外加一瓶聚气丹足够了。” 杨毓忻:“聚气丹?”这是什么丹药?没听说过啊。 林徽末见他一脸疑惑,主动解释道:“聚气丹是炼气期使用的丹药,有助于将引入丹田内的灵气凝成气旋。” 杨毓忻:长见识了,炼气期居然还有助修行的丹药。 林徽末见他一脸默然,以为他心急了,忙抬手拍了拍杨毓忻的肩膀,认真地道:“虽然兄弟相信你很快就能够筑基,但炼气期没有办法一蹴而就,有着聚气丹的帮助,总能够快一些的。” 林徽末苦心婆心,就差没有明着告诉杨毓忻,千万别好高骛远了。哪怕兄弟相信他能够一年筑基,但炼气期还是得慢慢修炼。这是基础,马虎不得啊。 杨毓忻竟无言以对。 巳时一到,藏珍阁陈列的珍品更新了。 林徽末捏着玉符,毫不犹豫,刷刷两下,两枚中品灵石外加一瓶聚气丹划到了他的名下。与此同时,他折腾了两年多的善功值就剩下了可怜的个位数。 林徽末:这不算什么。 林徽末选的东西不算稀罕,待得离开善功堂时,他能够直接取了东西。他也不急着离开,他示意杨毓忻和他一道握住玉符,半透明的投影就展现在两人的眼前。 林徽末熟门熟路地刷刷翻到最后一页。 这就是本次更新的珍品中最为珍贵的那一档了。 杨毓忻扫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善功堂的拿来压箱底的宝贝确实不凡。这一页共有九件珍品,三件法宝,皆是灵器。三株药草,皆是仙品。三颗丹药,两颗是能够助人提高结婴成功率的元婴丹,一颗为九转还魂丹,那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够将人救回的仙丹。 一颗九转还魂丹,不亚于一条命。 渐次将这一页的东西看完,杨毓忻看向林徽末,却见林徽末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由微怔。 林徽末认真地道:“看完之后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杨毓忻眨了眨眼睛,坦然道:“东西还不错?” 之前倒是他小瞧了善功堂的底蕴。 林徽末的嘴角一抽,十分无奈地看了杨毓忻一点,抬手戳了戳投影在他们眼前的虚像,手指所指正是那枚元婴丹。 “阿忻,你看着这些东西,难道就没有一种非常心动的感觉吗?”林徽末一脸的认真,“不过不要急,元婴丹会有的,仙草会有的,只要你好好修炼,什么都会有的。” 杨毓忻:“” 这最后一页的珍品既然是此次藏珍阁的镇阁之宝,所耗甚巨,最低都是十万善功值。杨毓忻忽地勾了勾嘴角,他看向林徽末,缓声道:“可我现在就想要,怎么办?” 林徽末震惊脸看向好友,夭寿啦,他素来面瘫的兄弟跟他撒娇了怎么办? 难得听到好兄弟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徽末简直鸡血上头,十分想手一挥,买买买。可是 一枚元婴丹要十五万的善功值,买c不c起。 “咳”林徽末苦口婆心地道,“阿忻啊,你现在才炼气期,元婴丹跟你的距离太远,不急。咱先筑基,然后开光融合。饭要一口口地吃,仙要一步步地修,不要急。等到咱金丹期的时候,再想元婴丹的问题。” 估计,那都已经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而他只要努力地做任务,几百年的时间,总能够攒够买元婴丹的善功值。哪怕到时候那一届展出的珍品没有元婴丹的存在,十几万的善功值也能够买个不错的丹药法宝,到时候跟有元婴丹的人交换一下便可。 林徽末的念头,杨毓忻一打眼就看得清楚。他心中微暖,哪怕他并不需要元婴丹,但林徽末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这是独属于他的。 杨毓忻眼睫微垂,掩下心中涌动着的念头,看似不在意地道:“也行,只要你记得欠我一枚元婴丹就行。唔,元婴丹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换成一个要求好了。” 林徽末:“哈?要求?” 杨毓忻立刻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徽末,“你想要抵赖?”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没”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笑了。 杨毓忻平常很少笑,也就是在林徽末面前的笑容多一些。如今一笑,林徽末由衷地叹了口气,要求就要求吧。就冲着这笑容,谁忍心让他失望了。 什么叫蓝颜祸水,这就是了。 正在这时,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末公子。” 林徽末回头,却见身后站着几个熟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湖蓝色齐胸襦裙的女子,正是碧玉年华。她未梳发髻,只以一朵白玉兰花簪发,一缕黑发垂在胸前。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已是人间难得的姝色,还别有一种娇怯的气质,让人一见便心生呵护之情。 此时,若是林徽真在场,一定会感慨一句,好一朵气质小白花。 在这位姑娘这里,容貌已成其次,真正动人心的是她的气质。仿佛对她说话大声了些都会惊到她,看到她那一刻就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她往这里一站,附近就有修士望过来,神情间颇为爱慕。 林徽末眨眨眼,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道:“江姑娘。” 站在这里的,正是江家大小姐,有秣陵第一美人之称的江月白。 年十七,炼气九层巅峰,距筑基仅是一步之遥。 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身后,林徽末颔首行礼,“湛公子,澜公子。” 江月白身后半步开外,站着两个身穿锦衣的青年。一人五官相貌与江月白有五分相似,只是不同于江月白的娇柔,他的相貌更显英武,正是江月白的同胞亲弟,江湛。而另一人相貌只能够称得上平庸,但他神情阴鸷,显然并非良善之辈,却是江家这一代的风云人物之一,江澜。 不远处,是六个身穿灰衣做家仆打扮的男子,皆是筑基修为,乃是三位江家公子小姐外出的护卫。 江湛明显不想搭理林徽末,但是他亲姐主动问候的,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随意拱了拱手。而江澜显然更桀骜一些。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林徽末一眼。 林徽末丝毫不以为杵,江家和林家本就只是保持了明面上的和睦,内地里巴不得将对方按进泥里。他只是习惯了保持着最起码的礼仪,却无法强求别人如他一般。 杨毓忻缓缓靠在椅子上,琥珀色的凤眸刹那间幽深如渊。 对他而言,倒也是几个熟人呢。 求仙问道,活得比凡人久了,反而越发畏惧起死亡来。 若死到临头的不是他,他还能假惺惺地来一句“天意如刀”,但真落到自己头上,谁不害怕! 不久前,他还是把持着江家三分之一资源的长老人物,转头就落到这个境地。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充斥着血色的眼眸倒映着一个跪坐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那是一个容颜极盛的男子。 斜飞入鬓的眉,琥珀色的凤眸,浓密微蜷的眼睫微垂,在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是世间难得的昳丽,俊美得近乎凌厉。虽然他面上神情寡淡,像是被生生抹去了生气,整个人宛如冰雕雪塑,却越发让人心折。饶是江家模样生得最好的嫡小姐,被称作秣陵第一美人的江月白,也远远逊色于他,不亚于皓月之下的萤火之光。 可这样的存在,在江家的人眼中不亚于洪水猛兽。 浙国秣陵城江家,背靠着天璟四家之一的白家,原本还得和林家分庭抗礼,共享秣陵资源。但在两个月前,由于林家子在天海小秘境中勾结魔道中人,残杀同道。在白家驻浙国的执事长老主持下,彻查此案,进而发现了林家与魔道的牵扯,最终下令处置了林家一门,令江家彻底掌控了秣陵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 53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他想了两日,最终选择了动身。临行前,他将自己渡过四九天劫时以劫雷炼制出来的护符送给了林徽末。他亲手炼制的那枚护符是上等宝器,能够抵挡金丹期修士的三次全力攻一击。在秣陵上下修为最高不过融合期的地方而言, 护住林徽末实在绰绰有余。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离开浙国取水道, 乘飞舟渡悬空海往魔域去的时候, 他的护符碎了。 他送予林徽末的护符,碎了。 他顾不上其他, 急急忙忙地往秣陵赶, 结果一至秣陵,他便听说, 林家完了。如今的秣陵, 在白家的白盛长老支持下, 彻底被江家掌握。而林家上下三百三十二口,皆死在了江家手上。 只因为,这一次浙国掌握的那个十年开启一次的小秘境中,林家本家七房林徽真勾结魔道,不仅害死了这一次进入秘境的两个江家人, 还害死了白家分家一位少爷,抢了白家少爷的机缘后逃之夭夭。 江家的一面之词,白家长老的言之凿凿, 就这么成了林家无从辩解的罪状。 江家恨毒了林家, 白家分家亦是震怒不已, 虽然林家没法将不知所踪的林徽真交出来,但他们毫不迟疑地将林徽真的兄长和寡母交给了江家。只是,对于江家而言,他们早瞧着和他们分庭抗礼的林家不顺眼,正赶上这个机会,只要了林徽真一家子的命怎么能够。 于是,在白盛长老的帮衬下,林家因勾结魔道的罪名被江家清理个干净。而与林徽真血缘最近的林徽末和林母,被江家以邪法炼其鲜血魂魄,索魂追魄以寻找林徽真的藏身之处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心底在意的,甚至因为他想要活下去,可他却已经死去。 那一瞬间,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平生第一次,素来古井无波的心被恨意啃噬,恨不能将江家人挫骨扬灰。也正是因为强烈波动的心境,杨家家主亲手设下的禁制,碎了。 那个禁制是逼不得已所为,它限制了杨毓忻体内真元的流动,也大大减缓了蚀灵藤吸食他真元灵气的速度。当它破碎之后,真元灵根鲜血,再无丝毫阻碍地涌进了蚀灵藤之中,不过呼吸之间,杨毓忻的根基就被蚕食殆尽。 就在他要被蚀灵藤吸干了的时候,他的身体深处有什么嗡鸣一声,有什么破土而出。 杨毓忻昏迷了七日,醒来后,他身上因蚀灵藤脉络而存在的血线消失无踪,而他的手腕上则缠着小指粗细的赤色手环,细细看去,那正是首尾相缠的蚀灵藤。 陌生的记忆与知识浮现,那是源自于半觉醒血脉的传承。 蚀灵藤这种东西,对世上绝大部分存在是致命的,但对某一类的存在却是利大于弊。 ——古族。 古族传承自洪荒太古时代,彼时神魔隐没,仙妖相争,人族则生在夹缝之中。所谓古族,便是仙族与人族的混血,虽夹杂一丝人类血脉,却是天生的仙胎。在天梯被斩断之后,虽然古族的后代子嗣之血脉力量代代削弱,但侥幸能够觉醒一二,便远胜其他人族。 而蚀灵藤,就是古族用来提纯血脉的灵物。 蚀灵藤,无论是道修佛修还是魔修,他们的本质都是人类,所以遇到蚀灵藤便是致命。但古族有一丝仙族血脉,蚀灵藤将属于人类的血脉吞食殆尽,达成提纯血脉的目的。在觉醒的过程中若能够活下来,血脉就会半觉醒,谓之“伪仙胎”。 但伪仙胎并非真正的仙胎,虽然修炼的速度比起天灵根资质修真还要快上许多,但这种体质有着致命的弊端。这也是古族渐渐退出大陆争端,只留下些许传说的原因。 可对于那时的杨毓忻而言,血脉的半觉醒无疑是给了他一丝生机,也赋予了他报仇的底气。 从金丹期的天之骄子到修为尽丧的普通人,再阴错阳差变成了觉醒伪仙胎的古族遗脉,呼吸之间,灵力不断涌入他的身体,如江河入海,源源不断。他曾经的修炼速度已让人咋舌,如今重修的速度只会更快。更何况,在他血脉半觉醒之际,扎根于体内的妖藤不仅被尽数驱逐,且认他为主。 且不说他身为杨家少主,手上纳戒的资源堪比三品宗门的底蕴,单是吞了他当初所有的蚀灵藤,他只需心念一动,就能够让它将吞下去的真元精华再吐出来。 重回金丹期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同归于尽也无妨。 可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没有死。 旧日让他贪恋的种种就在眼前,可杨毓忻却是第一次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杨毓忻猛地坐起了身。 天亮了。 昨晚枕着他睡了一宿的人已经不在了。 杨毓忻的面容僵硬极了,他慢慢伸手将枕边的纸张拿起,上面是林徽末龙飞凤舞的大字。手指慢慢抚过上面熟悉的字迹,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内侧。 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因为蚀灵藤的缘故而血线遍布,手腕内侧自然也不例外。然而今日,他却发现,他手腕内侧多了一小片印记。 太乙玄纹。 杨毓忻眉头微蹙,手指甫一触及那玄妙的纹路,他的眼前蓦然一黑,当视线复又清晰的时候,他首先看到是张牙舞爪的赤色植物,伞状的花冠,鲜红的针形花瓣向外翻卷,纤长的根须向外延伸着,细微的脉动在根须上起伏,每时每刻,它都会变得更红更艳。 那是蚀灵藤,正无时无刻以他灵力为生的蚀灵藤。 这里是他的识海深处。 识海紫府是一位修士最要紧的地方,如今被这蚀灵藤占据,可见他此时的状态有多么糟糕。但唯有经历过一次的杨毓忻知道,只要他将识海上空那时隐时现的符文封印撕开,让蚀灵藤放开手脚吸尽他的真元,他非但不会死,反而会因此而血脉半觉醒。 杨毓忻的目光微凝。 他直直地看向被蚀灵藤根须缠绕在中间的物什,巴掌大小宛如女子惯爱把玩的梳妆镜,边框上刻着太乙玄纹,下端则缀着金色的流苏。从不曾见过此物的杨毓忻心中微惊,心底却有一个名字浮出。 昆仑镜。 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 昆仑镜嗡鸣一声,杨毓忻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一震,下一刻他就被赶离了自己的识海。 现实世界中,杨毓忻倚靠在床头,他捂着自己的额头,没有吭声,但冷汗顺着额角淌下,紧咬着的唇角依稀泄出几个字来: “两年前吗。” “我竟是回到了两年前。” ≈ap;≈ap;≈ap;≈ap;≈ap; 修真世家,自与寻常富贵之家不同。 秣陵城南是一片绵延看不到尽头的湖泊,林家本宅就建在湖心岛之上。偌大林家笼罩在薄雾之中,一年之中只有短暂的夏日依稀能够看到湖心岛上的建筑,亭榭回廊,那是秣陵城人人艳羡的神仙府邸。 林徽末熟门熟路地抄后门回到了林家,没有惊动一个护卫,但却被一个少年逮了个正着。 “你还知道回来!” 拦住林徽末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锦衣华服的少年,不同于林徽末的清朗俊美,少年矮了林徽末一个头,圆脸猫眼,相当可爱的长相,下颌一扬的模样神气极了。他叉着腰挡在林徽末的面前,目光炯炯。 林徽末搔了搔下颌,干笑道:“哎呦,真真,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去学堂?当心阿娘削你啊。” 少年,也就是林徽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林徽真都要气笑了。十四岁的少年用力地磨牙,咬牙切齿地道:“不许叫小爷真真。还有今天年初一,族里的学堂初三才开始正常授课!” 林徽末哈哈一笑,抬手在自家弟弟阻拦不及下狠狠地揉了一把,将少年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而后在他愤怒跳脚之前迅速收回手,笑眯眯地道:“啊呀,原来是这样啊,都是大哥的错,没有记清楚~” 林徽真深呼吸,他家大哥不靠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气不气。世界这么美好,他却如此暴躁。 林徽末都要稀罕死自己的弟弟了,明明年纪小小却整日装作大人的模样,然后一逗就破功,跳脚的样子跟奶猫炸毛似的,也不怪阿娘养了一只橘猫,取名叫做榛子。 当然,弟弟虽然有趣,逗过头就不好了。 林徽末轻咳一声,抬手行了一礼,动作潇洒,既有世家子特有的矜贵,亦有江湖人的豪爽,总之姿势十分赏心悦目。 “昨日家宴,仰仗弟弟的仗义相助,为兄甚是感激。” “哼,你知道就好。”林徽真头一撇,而后脚一小步又一小步地蹭到林徽末的身边,先是横了他一眼,做“恨铁不成钢”状,而后伸手拉住自己哥哥的手,竭力扳着的小脸透出的是小小的骄傲,道:“那些人问你在哪儿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你去看阿爹了。”皱了皱鼻子,林徽真控诉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在我说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是松了口气。” 扁了扁嘴,林徽真继续告状:“家宴快结束的时候老祖才出现,大房的林徽元和三房的林徽景得了老祖的青眼,赏了两张符箓,那嘚瑟的样子就像是没见过好东西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林徽真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两张上品法器级别的火爆符吗,那种小玩意儿,他以后弄个百十来张专门放来听响。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他很想问问他,是谁告诉他,他还没有筑基来着。但瞧着林徽末一脸坚决的模样,不想挫伤他积极性的杨毓忻默默地咽下了那句话,缓缓颔首,道:“好,都听你的。” 那一瞬间,林徽末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感。他险些冲着杨毓忻拍胸脯,表示,放心,一切有大哥。 咳,幸好忍住了。 林徽末矜持地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 杨毓忻:才怪。 随意扫了一眼在座的修士,至少五百余人,这还只是善功堂的秣陵分堂。藏珍阁的更新是全大陆分堂同步进行的,也就是说,由法术投影出来的物品,但凡身在善功堂中,无论哪一地的分堂,都能够看到,也可以出价购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 54 章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林徽末心领神会,忙道:“婉玉妹妹,我和阿忻还有事, 就先走一步了。”说完, 不待林婉玉回应, 拽上杨毓忻就走。 林婉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小姐。”她身后的婢女小声地唤道, 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婉玉。 林婉玉霍地转身,冷声道:“回惜玉阁。” 那个杨忻,应该和林徽末同龄。在这天璟大陆之上,修仙之风蔚然,每年在秣陵城招收弟子的修仙门派就不下五指之数。哪怕资质不佳,没被一品大宗门相中, 但只要有灵根, 小门小派也是去得的。 二十多岁没有修真, 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不具备灵根。 可惜了。 林婉玉咬着嘴唇, 神情抑郁。 母亲有意将她嫁回白家, 林婉玉知道, 也并不排斥。别看她活得张扬,但她不傻。 林家算什么, 哪有她外祖白家有权有势。这世上的女子, 哪个不想嫁天之骄子。白家是四大世家之一, 哪怕只是一个分家, 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都胜过林家百倍。 只是, 林婉玉再清楚,有那么一瞬间也没能敌过小女儿怦然心动的情意。 但前提是,那个杨忻得是一个修真者。 “可惜了” 林婉玉叹了口气,长得再好,可惜是个凡人。过个几十年就年老色衰,寥寥百年就成枯骨一堆。这桩婚事,她爹娘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 紧了紧手中的灵石,林婉玉眸光锐利,她还是去修炼吧。 这一次,就看在那个杨忻的面子上,不找她爹告状了。 完全不知道一个小姑娘短短时间里百转的心思,林徽末生怕这姑娘生出什么幺蛾子,拽着杨毓忻就走。直到拐个弯,彻底走出了林婉玉视线,林徽末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慢吞吞地道:“婉玉,妹妹?” 林徽末打了个冷战,忙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那只是还她那声‘末哥’而已,林婉玉被我喊妹妹指不定得都呕呢。” 林徽末与杨毓忻相识不过三年,但极为投契。像他家里的事情,他也不瞒着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样的事他素来是做不来的。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似是不经意地道:“林婉玉,她的母亲可是出身白家?” “没错。”林徽末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大伯母有意将林婉玉嫁回白家,你” 杨毓忻失笑道:“嫁回白家就嫁回白家,与我何干。阿末,你莫不是以为我看上她了吧?”他的唇角挂着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就那么看向林徽末,仿佛他敢回一个“是”,就会造成某些无法挽回的后果。 “哎呀,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林徽末干笑,“我家兄弟是谁啊。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现在开始修真,不出五年就能够筑基!” 林徽末越说越肯定,完全没注意到好友此刻微微抽搐的嘴角。 五年才能筑基,阿末还真是“看得起”他啊。 要不是未免在身体尚未长成之前筑基,使得在元婴期之前只能够保持那等不甚成熟的躯体,以着杨毓忻当初的资质,从引气入体到筑基,根本用不上一年的时间。 说真的,杨毓忻之前从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蹉跎半生也没能筑基。 林徽末不知杨毓忻此刻心中的无言以对,他自己是越说越自信满满。他现在已经确信,阿忻之所以没能走上修真一途,定是当初有人下毒暗害所致。 说起来,他弟弟林徽真从小就特别有想法,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无理也能够辨三分。他从来就觉得他这个大哥“天真至极”,总觉得他那个小娃娃一时不看着他,他不是被其他房的堂兄弟姐妹坑,就是被善功堂发布的任务坑。 林徽末真不知道他弟弟那些念头都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歪理听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了,林徽末捉摸着,竟觉得那些歪理邪说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在当初遇到杨毓忻的时候,林徽末代入了他弟弟的思维一下,顿时就确定了他这新交的朋友就是惨在宅斗中折戟,被下毒外加赶出家族的小可怜。 是的。在杨毓忻毫不知情之下,林徽末已经给他安了一大段狗血世家恩怨情仇的身世。 按着他弟弟的逻辑,往往这些在宅斗中被炮灰了的人,要么自此一蹶不振从此杳无音讯,要么奄奄一息之时得遇贵人,形势逆转衣锦还家将坑了自己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此之谓,逆袭。 林徽末,十分自觉地给自己代入了贵人的身份。 虽然他这“贵人”当得异常狼狈,时常被“小可怜”压得死死的。好在“贵人”的心胸宽阔,哪怕数次被“小可怜”噎得无言以对,仍坚一挺地护着“小可怜”。 如今,阿忻的毒也解了,性命无忧。为了让他这兄弟重拾信心,林徽末夸起杨毓忻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然,杨毓忻能不能感受到林徽末的夸奖之意,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反正,识海中再一次传来某个阴魂不散的嘲笑声。 林徽末说得郑重其事,就差赌咒发誓,杨毓忻肯定能够五年筑基,十年金丹,百年化神,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大小美人无数,坐拥后宫三千。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杨毓忻嘴角抽眼角也跟着抽,他毫不犹豫地抬手,一巴掌糊在了林徽末的后脑勺上。 “闭嘴吧你!” 林徽末默默地闭上了嘴,对他这么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小心失去他这么好的贵人! 而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漪澜院的门口。 一直伺候林母的方嬷嬷忙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末少爷。”然后看向杨毓忻的时候就愣了一下,她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孩子。 方才还蔫了的林徽末立刻就精神了,他笑嘻嘻地将手臂往杨毓忻肩膀上一搭,介绍道:“方嬷嬷,这是杨忻,我的好兄弟。” “原来是杨公子。”方嬷嬷的褶子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快里面请,夫人正在正屋等着两位少爷呢。” 方嬷嬷的神情间有着几不可查的遗憾。杨忻,怕就是夫人方才念叨着的“阿忻”了。本以为是个美娇娥,结果,的确够美了,整个秣陵都找不出能比他更美的,偏偏就是个男人。 好兄弟啊,怕是夫人一开始就想多了。 方嬷嬷不想承认,当初想多了的不只夫人一个。 方嬷嬷正要将人往屋子里引,一个欢快的声音就在三人身后响起。 “哥!” 这一声“哥”,叫得可比方才林婉玉叫得真诚欢快许多。 琥珀色的凤眸暗了暗,隐约浮起一丝红色。 那是,阿末的弟弟。 林徽真。 虽然以着杨毓忻的通透,哪里会不知道,纵是没有林徽真在天海小秘境那一出,江家早早就勾搭上了那个白盛,一早就有独霸秣陵资源的念头。只是,想到当时的情景,杨毓忻的气息仍是有一瞬间的紊乱。 【你讨厌他?不若本座帮你杀了他,如何?】 杀了他当初害死阿末的人,无论是江家还是白家长老,他都杀了个干净。唯有这个林徽真,自天海小秘境后就不见踪影,不过苟且偷生之辈! 他该死,因为,林徽末是因他而死! “真真,快过来。”林徽末看到弟弟笑得开怀,“大哥给你引荐一位兄长。” 【不行!】听到林徽末的话,杨毓忻眸中的血色缓缓褪去,只余平静,【那是阿末的弟弟。】 林徽末有多疼这个亲弟弟,没有人比杨毓忻更清楚。虽然林徽真十分碍眼,虽然他下手能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但他若死了,只会惹得林徽末为他伤怀。 只要林徽末还在乎这个弟弟,他就不会动他分毫。 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其实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但小动物的敏锐直觉还是让林徽真打了个冷战。奔向他亲亲大哥的脚步一顿,林徽真摸了摸后颈,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真真?” “啊?哦。”林徽真暗骂自己想太多,距离剧情还有两年的时间,更何况他在林家本宅内,安全还是有一些保障的。 于是,他乐颠颠地跑到林徽末的面前,又响亮亮地叫了一声“大哥”。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披着火红色狐裘的背影。 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九,外头还冷得很,但林家本宅内可谓是温暖如春,就这么披着狐裘好吗?不热吗? 这习惯,还真像是《仙道至尊》中后期出现的那位反派一ss,魔尊魇皇啊。 林徽真心中感慨道。 林徽末尴尬一笑,断然改口道:“我那院子有两间客房,回头收拾一下”话没说完,林徽末一看杨毓忻清清冷冷看过来的眉眼,挠了挠脸颊,“我去住,阿忻你就住我的房间就好。” 杨毓忻垂下眼,缓缓道:“我还不至于干出这等以客为主的混账事。”瞥了林徽末一眼,“抵足而眠,很好。” 林徽末默默地擦了擦嘴角,他发誓,一定不会干出有损形象的事情,比如说,淌口水。 三言两语,杨毓忻暂住林家之事就定了下来。 林徽真懵住了,下意识开口道:“等c等等!” 开什么玩笑啊,让魔尊住进林家,这不是引狼入室开门揖盗吗! 虽然以着林家的实力,即使反抗小胳膊也别不过大腿,但是,真的不挣扎一下吗? 再一次引起屋内三人的注视,林徽真心中无语泪流,尤其是魔尊大人的目光。他默默咽下了反对,干巴巴地道:“我去找方嬷嬷准备一应物品。” 杨毓忻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徽真,看得他又抖了抖,方道:“多谢阿真了。” “不敢不敢。”林徽真连连摆手,同手同脚地走出正堂。 还没有走远,林徽真就听到屋内杨毓忻宛如叹息一般道:“阿真似乎对我,有些看法。” 没听到屋内他人的回应,正坚一挺地向远处走去的林徽真一听,腿当即就是一软。 魔尊大大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哎呦,那小子兴许是吃醋了吧。”林母不觉得自己小儿子会不喜欢杨毓忻,要知道,他们母子俩在某些方面可是像极了。只要杨毓忻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单冲着这张脸,他们对他的初始好感都是满满的。 林母笑盈盈地道:“那小子一向跟他哥关系好,如今见到了阿末与你关系好,别看嘴上不说,心里头一定醋得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 55 章 某天,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林徽末:我可以吗? 顶着自家好友似有似无的打量视线, 林徽末快速将身上衣服一扒, 故作镇定地,躺下之前, 他很认真地看向杨毓忻, 道:“事先说好,要是要是晚上发生点什么事情, 不许对那红尘醉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是的, 哪怕他已预示到了明早的惨状,他第一个想起的还是心爱的美酒。 这世上, 唯有美酒与美食不可辜负。 杨毓忻倏地冷下脸,寒声道:“再废话, 待我回去就将所有的红尘醉都倒了。” 林徽末默默闭上嘴, 往床上一躺,不忘扯过点被子盖在身上, 暗暗嘀咕:小弟不是让人准备了日常用品吗,为什么没有再准备出一套被褥呢? 算了, 将就一个晚上,明天再说吧。 对杨毓忻怀着极高的信任,林徽末哪怕担心着自己睡熟了之后干出某些大事——不小心抱着某人淌他一胸膛口水什么的——但过于熟悉且舒适的气息笼罩着他,不过半柱香的功一夫, 他竟然睡着了。 杨毓忻缓缓睁开眼睛, 侧头看向林徽末。他伸手将人往怀里拢了一下, 力道不轻不重, 但睡在里侧的人半点没有苏醒的意思,顺着这个力道,痛痛快快地滚进了杨毓忻的怀里。而后熟门熟路有如一只八爪鱼,大剌剌地扒在了他的身上。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蒙蒙亮,枕着某个手感极佳的“肉垫子”醒来的林徽末刚睁开眼睛,视线堪堪清晰了些,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就变成了死鱼眼。 他已经放弃拯救自己的睡姿了。 他还是选择地铺吧。 因着他大半个身子压在杨毓忻身上的姿势,林徽末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拂过后颈的温热呼吸,均匀而清浅,显然他还没有醒过来。 林徽末小心地咽了口吐沫,慢慢地抬起手。他想要事先摸一摸,看看他昨晚有没有不小心淌口水。话说他自己睡觉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毛病啊,怎么一跟阿忻同塌而眠,什么坏毛病都冒了出来。 简直惨不忍睹。 林徽末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慢慢地按在杨毓忻的胸膛上。 啧啧,阿忻的身体锻炼得不错嘛。不是外强中干那种,是真有料啊。 就在林徽末小心确认了自己没有再次干出无法挽回的事情而小小地舒了口气时,一个初醒时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林徽末,你又在干什么呢。” 林徽末僵住,有些艰难地道:“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不必解释。”杨毓忻低头对他露出一个能够融化冰雪的温和笑容来,“我都明白。” 林徽末心中无语泪流:不,阿忻你什么都不明白! 杨毓忻心中坦然得很。他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人见人爱。林徽末跟他的交情自不必怀疑,绝对是生死之交,兄弟之义,托付性命毫不迟疑。但更深入一些缱绻一些的感情,这个榆木脑袋暂时还领会不到。 无妨。 修道之人,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与毅力。 某个在动心之前也是如出一辙的榆木脑袋如是想到。 对于林徽末而言,债多不愁,糗事多了,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是兄弟,就将他乱七八糟的毛病也一并包容了吧。 不提进入了放挺状态反而自在许多的林徽末,林徽真此刻看着出现在他屋里,正在慢条斯理品茶的某人,冷汗倏地流了一身。 “尊c尊上” “你不必叫我尊上。”杨毓忻神情淡淡,“正如昨日所言,我与阿末是至交,你叫我一声‘杨哥’便可。” 林徽真:至交跟魔尊大大混成了至交,哥,你才是真·主角吧。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小声地道:“杨哥。” 杨毓忻略一颔首,道:“昨日我予你的东西可看了。”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看了。” 那只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匕身雪亮,吹毛断发。而将真元聚集在眼睛上,匕首上泛着深绿色的灵光。 那是一把上品宝器。 何谓宝器? 修者使用的武器按照品质高低分为法c宝c灵c仙c神。 所谓法器,乃是修真界最普遍的法宝,上有灰白色灵光,只要炼气入体就能够催动。宝器的品质高于法器,外有绿色灵光,催动宝器所需真元是法器百倍,至少金丹修为才能够催动。灵器品质更胜宝器,上有蓝色灵光,这已经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那类法宝,非底蕴深厚者不得。 仙器自不必说,紫色灵光湛湛,一经出世就能够惹得天下震动,唯有顶尖宗门才有仙器作为镇派之宝。若有炼器师能够锻造出仙器,那人必定会被奉为天器师,无论哪家宗门都会奉他为上宾。只可惜,当今世上,能够锻造出极品灵器的炼器师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仙器。 至于神器,那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法宝,无人得见。 所以,林徽真看着这把上品宝器,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有些懵。 “以你如今的修为,想要催动那把匕首不太可能。”杨毓忻瞥了一眼垂手肃立在他面前,身板笔直,看上去十分严肃,唯有那张脸时而皱眉时而瞪眼,不经意间将心里那点小九九暴露无遗。 杨毓忻移开目光,辣眼睛。 “当初我炼制那把匕首的时候融入了三道剑气,关键时刻你用它来保命。” 林徽真一呆,下意识问道:“保命?”魔尊大大给他法宝让他保命?!是这个世界不对劲还是他不对劲? 下一刻,魔尊大大无情地吐露了真相。 “别让阿末挂心。” 林徽真:“” 杨毓忻摸了摸手上的纳戒,翻手掏出一个木匣子,往林徽真怀里一扔。 林徽真小心地瞄了一眼杨毓忻,默默地打开匣子,然后又愣住了。 那是一匣子上品灵石?!还有一个玉葫芦,里头是丹药? 林徽真霍地抬头看向杨毓忻,他还不是未来天华门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还没有大杀四方的实力和堪比超级宗门的势力。哪怕他知道以着他主角的身份,日后灵石会有的,美人呸呸呸,重点是灵石!他长这么大摸过的最高品质灵石只是中品灵石,还是他成一功引气入体后他哥外出做了一圈任务才弄来的。 修真界不同于凡世,买卖交易皆以灵石为货币。而灵石的兑换标准则是1:100,即一块上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中品灵石,而一块中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下品灵石。极品灵石稀有罕见,有价无市,拿来一百块上品灵石也换不来一块。 林徽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满满一匣子的上品灵石和暂时不知效用的丹药,心中在疯狂地卧槽。 壕,可为友乎? 单这一匣子上品灵石,都差不多能买下五六个林家了。 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林徽真将匣子阖上。他默默地看向杨毓忻,小心翼翼地道:“杨哥,您c您想要做什么?” 别是里应外合坑林家啊,他可做不来。 “很简单。”杨毓忻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下,轻飘飘地看向林徽真,淡淡道:“一个月内,筑基。” “筑基?”林徽真一愣,下意识道:“我今年十四岁啊。” 有些人或许一辈子庸庸碌碌连筑基都不能,但林徽真显然不是那一挂的。之所以他如今仍是炼气六层,就是他在反复夯实基础,以求打个好基础,于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一般修者不会选择在十八岁之前筑基,原因就是,一旦筑基,修者的形貌就会保持在那个阶段不变,除非大限将至却无从突破时才会呈现出老态。林徽真今年十四,端得玉树临风的俊朗少年。但问题是,十四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嫩了。林徽真保证,若是他顶着这个模样筑基,哪怕日后他遇到正宫微清珣,除非那姑娘母爱爆棚,他和微清珣牵小手的美景估计是没指望了。 好歹是男人,当他被隔在小说外,他最多念叨一下主角的桃花真多,啧啧两声,默默酸两下也就那么回事了。但当主角变成了他自己,即将和无数美人展开一段段男女纯纯友谊的时候,他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 真的只是一点点! 但前提是,和那些姑娘发乎情止乎礼的时候,他的外表是铮铮男儿,而不是青葱少年。 一想到这些,林徽真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了。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这又是怎么了。 从小修行顺风顺水,又不曾动过凡心,要不是他父亲三令五申再三叮嘱,杨毓忻自己险些就在七岁稚龄筑基。完全不觉得十八筑基的约定俗成有什么好必须遵守的,杨毓忻瞥了一眼一脸悲痛的林徽真,他完全没有摸到他的痛点在哪里。 林徽真:嘤。 不耐烦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杨毓忻的声音冷彻入骨:“筑基的事情自己处理好,做得漂亮些。” 林徽真:“是。” “别让阿末担心。” 林徽真:“”话说这才是重点吧。 他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地往秣陵赶,结果一至秣陵,他便听说,林家完了。如今的秣陵,在白家的白盛长老支持下,彻底被江家掌握。而林家上下三百三十二口,皆死在了江家手上。 只因为,这一次浙国掌握的那个十年开启一次的小秘境中,林家本家七房林徽真勾结魔道,不仅害死了这一次进入秘境的两个江家人,还害死了白家分家一位少爷,抢了白家少爷的机缘后逃之夭夭。 江家的一面之词,白家长老的言之凿凿,就这么成了林家无从辩解的罪状。 江家恨毒了林家,白家分家亦是震怒不已,虽然林家没法将不知所踪的林徽真交出来,但他们毫不迟疑地将林徽真的兄长和寡母交给了江家。只是,对于江家而言,他们早瞧着和他们分庭抗礼的林家不顺眼,正赶上这个机会,只要了林徽真一家子的命怎么能够。 于是,在白盛长老的帮衬下,林家因勾结魔道的罪名被江家清理个干净。而与林徽真血缘最近的林徽末和林母,被江家以邪法炼其鲜血魂魄,索魂追魄以寻找林徽真的藏身之处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心底在意的,甚至因为他想要活下去,可他却已经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11 某天, 杨毓忻终于飞升了  杨毓忻:才怪。 随意扫了一眼在座的修士,至少五百余人,这还只是善功堂的秣陵分堂。藏珍阁的更新是全大陆分堂同步进行的,也就是说, 由法术投影出来的物品,但凡身在善功堂中,无论哪一地的分堂, 都能够看到,也可以出价购买。 似灵石这般数量庞大的物品还好,手快手慢总是能够买上一块。若是数量为个位数的丹药法宝,一方面考验的是善功值是否足够, 另一方面考验的是手快手慢了。 也许只是一迟疑, 你看中的东西就被别人出价了。若是后悔了,想要找买主花高价买下来, 你得确定出价的人身在善功堂的哪个分堂,极有可能与你隔着千山万水, 这还是善功堂唯一不加保护的信息。若是买主对你的交易不感兴趣, 有着善功堂的这一层保护,你根本连人都找不到。 在座修士成百上千,哪怕知晓买主就在这些人之中,谁能一一排查。 杨毓忻问了个实际问题。 “阿末,你的善功值够用吗?” 林徽末一脸镇定, “买两块中品灵石外加一瓶聚气丹足够了。” 杨毓忻:“聚气丹?”这是什么丹药?没听说过啊。 林徽末见他一脸疑惑, 主动解释道:“聚气丹是炼气期使用的丹药, 有助于将引入丹田内的灵气凝成气旋。” 杨毓忻:长见识了,炼气期居然还有助修行的丹药。 林徽末见他一脸默然,以为他心急了,忙抬手拍了拍杨毓忻的肩膀,认真地道:“虽然兄弟相信你很快就能够筑基,但炼气期没有办法一蹴而就,有着聚气丹的帮助,总能够快一些的。” 林徽末苦心婆心,就差没有明着告诉杨毓忻,千万别好高骛远了。哪怕兄弟相信他能够一年筑基,但炼气期还是得慢慢修炼。这是基础,马虎不得啊。 杨毓忻竟无言以对。 巳时一到,藏珍阁陈列的珍品更新了。 林徽末捏着玉符,毫不犹豫,刷刷两下,两枚中品灵石外加一瓶聚气丹划到了他的名下。与此同时,他折腾了两年多的善功值就剩下了可怜的个位数。 林徽末:这不算什么。 林徽末选的东西不算稀罕,待得离开善功堂时,他能够直接取了东西。他也不急着离开,他示意杨毓忻和他一道握住玉符,半透明的投影就展现在两人的眼前。 林徽末熟门熟路地刷刷翻到最后一页。 这就是本次更新的珍品中最为珍贵的那一档了。 杨毓忻扫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善功堂的拿来压箱底的宝贝确实不凡。这一页共有九件珍品,三件法宝,皆是灵器。三株药草,皆是仙品。三颗丹药,两颗是能够助人提高结婴成功率的元婴丹,一颗为九转还魂丹,那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够将人救回的仙丹。 一颗九转还魂丹,不亚于一条命。 渐次将这一页的东西看完,杨毓忻看向林徽末,却见林徽末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由微怔。 林徽末认真地道:“看完之后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杨毓忻眨了眨眼睛,坦然道:“东西还不错?” 之前倒是他小瞧了善功堂的底蕴。 林徽末的嘴角一抽,十分无奈地看了杨毓忻一点,抬手戳了戳投影在他们眼前的虚像,手指所指正是那枚元婴丹。 “阿忻,你看着这些东西,难道就没有一种非常心动的感觉吗?”林徽末一脸的认真,“不过不要急,元婴丹会有的,仙草会有的,只要你好好修炼,什么都会有的。” 杨毓忻:“” 这最后一页的珍品既然是此次藏珍阁的镇阁之宝,所耗甚巨,最低都是十万善功值。杨毓忻忽地勾了勾嘴角,他看向林徽末,缓声道:“可我现在就想要,怎么办?” 林徽末震惊脸看向好友,夭寿啦,他素来面瘫的兄弟跟他撒娇了怎么办? 难得听到好兄弟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徽末简直鸡血上头,十分想手一挥,买买买。可是 一枚元婴丹要十五万的善功值,买c不c起。 “咳”林徽末苦口婆心地道,“阿忻啊,你现在才炼气期,元婴丹跟你的距离太远,不急。咱先筑基,然后开光融合。饭要一口口地吃,仙要一步步地修,不要急。等到咱金丹期的时候,再想元婴丹的问题。” 估计,那都已经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而他只要努力地做任务,几百年的时间,总能够攒够买元婴丹的善功值。哪怕到时候那一届展出的珍品没有元婴丹的存在,十几万的善功值也能够买个不错的丹药法宝,到时候跟有元婴丹的人交换一下便可。 林徽末的念头,杨毓忻一打眼就看得清楚。他心中微暖,哪怕他并不需要元婴丹,但林徽末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这是独属于他的。 杨毓忻眼睫微垂,掩下心中涌动着的念头,看似不在意地道:“也行,只要你记得欠我一枚元婴丹就行。唔,元婴丹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换成一个要求好了。” 林徽末:“哈?要求?” 杨毓忻立刻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徽末,“你想要抵赖?”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没”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笑了。 杨毓忻平常很少笑,也就是在林徽末面前的笑容多一些。如今一笑,林徽末由衷地叹了口气,要求就要求吧。就冲着这笑容,谁忍心让他失望了。 什么叫蓝颜祸水,这就是了。 正在这时,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末公子。” 林徽末回头,却见身后站着几个熟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湖蓝色齐胸襦裙的女子,正是碧玉年华。她未梳发髻,只以一朵白玉兰花簪发,一缕黑发垂在胸前。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已是人间难得的姝色,还别有一种娇怯的气质,让人一见便心生呵护之情。 此时,若是林徽真在场,一定会感慨一句,好一朵气质小白花。 在这位姑娘这里,容貌已成其次,真正动人心的是她的气质。仿佛对她说话大声了些都会惊到她,看到她那一刻就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她往这里一站,附近就有修士望过来,神情间颇为爱慕。 林徽末眨眨眼,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道:“江姑娘。” 站在这里的,正是江家大小姐,有秣陵第一美人之称的江月白。 年十七,炼气九层巅峰,距筑基仅是一步之遥。 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身后,林徽末颔首行礼,“湛公子,澜公子。” 江月白身后半步开外,站着两个身穿锦衣的青年。一人五官相貌与江月白有五分相似,只是不同于江月白的娇柔,他的相貌更显英武,正是江月白的同胞亲弟,江湛。而另一人相貌只能够称得上平庸,但他神情阴鸷,显然并非良善之辈,却是江家这一代的风云人物之一,江澜。 不远处,是六个身穿灰衣做家仆打扮的男子,皆是筑基修为,乃是三位江家公子小姐外出的护卫。 江湛明显不想搭理林徽末,但是他亲姐主动问候的,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随意拱了拱手。而江澜显然更桀骜一些。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林徽末一眼。 林徽末丝毫不以为杵,江家和林家本就只是保持了明面上的和睦,内地里巴不得将对方按进泥里。他只是习惯了保持着最起码的礼仪,却无法强求别人如他一般。 杨毓忻缓缓靠在椅子上,琥珀色的凤眸刹那间幽深如渊。 对他而言,倒也是几个熟人呢。 林徽末竭力想要绷着脸,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时不时就偷瞄一下一身边的杨毓忻,眼底笑意盈盈。 也不怪他如此,他身边这人,分明如仙履尘。这么一双手,不用来抚琴执笔,偏拎着两只包裹在油纸中的叫花鸡。哪怕叫花鸡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架不住油纸上就写着叫花鸡三字啊。 杨毓忻在林徽末满含笑意的目光中,神情不动。 唔,笑得很好看,有些想咬一口。 暂时忍住。 “咳。”林徽末清了清嗓子,决定说点什么。还没等开口,他的手臂忽然被杨毓忻拉住,猛地往他那边一扯。 林徽末对杨毓忻从来没有半点防备,被这么一拽,他一个踉跄栽进了他的怀里。 林徽末一脸疑惑地仰头,就见火红的狐裘抖开,将他整个人包了进来。 一脸茫然地贴在杨毓忻的胸膛处,林徽末有些懵。但他也清楚,杨毓忻行事绝不会无缘无故,刚想说话,就听到他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碎石四溅。 同时响起的是一个满含愤怒暴躁的声音,响彻整个秣陵。 “兀那妖人,快快放下老夫的徒儿!!” 只见到秣陵城南街上空,一个红发红髯的老者脚踩玄色刀鞘立在半空之中。他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小,满脸煞气,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金背大环刀,杀气腾腾地怒视着前方。 方才,正是这老者怒而出刀,一刀就将秣陵南街的青石板路上劈出一道绵延十数丈的裂缝,碎石迸溅。 原本热闹非常的南街忽地一静,下一刻,行人商贩尖叫着奔离,不消片刻就将这片场地让给了红发老者,以及站在裂缝之上,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裸一露出来的皮肤如同脱了水的橘子皮似的干瘪老头。 那个老头的臂弯中正携着一个四肢瘫软,昏迷不醒的青年。 那黑袍老者桀桀怪笑道:“什么徒儿,老夫可不清楚。老头,你若再穷追不舍,休怪老夫辣手无情。” 他的手随意摆动了一下,黑雾弥散开来。雾气所及,青石地面被无声无息地腐蚀殆尽。 “放你娘的屁!”红发老者暴跳如雷,手中金背大环刀一指,厉声道:“老子的徒弟现在正被你抓着的,竟敢跟老子装傻?!” 将主意打到了他徒弟的身上,看他不将那个魔道妖人砍成十八段! 黑袍老头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非也非也,这小子是老夫看上的徒弟。老夫正准备将人带回门派收入门墙,怎地变成了你的徒弟?这徒弟,可不好乱认啊。” 红发老者气得跳脚:“放屁放屁!轩儿是老子养大的徒弟,敢跟老子抢徒弟,砍死你个老混蛋!” 特么的,他本来在门里闭关修炼,忽然收到徒弟的求救符箓。循着大徒弟的门派玉佩追踪而来,正看到他那大徒弟被这个黑袍老头夹住就跑。说这老头看重轩儿要收为弟子,他是一百个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