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漫山遍野》 第1章 要你迈不出腿 寒冬。屋外夜色深，房内暖如春。 “桐桐，你一会儿进去就给他们添茶倒水就好，晚一点等他们散了，我就把今天的钱给你，谢谢你过来江湖救急。”罗玥把她手中的托盘给我，眼里多少有些担忧，“千万细心点，但也别怕，如果有人毛手毛脚，你随时出来，不用怕得罪人，自己别吃亏就好。” 罗玥是“海天一色”的经理，今天来的人实在矜贵，又刚好遇到两个姑娘请假，她就叫我过来当一天临时工。 她平常帮衬我太多，所以我没犹豫就答应了。再者，我缺钱。门口的服务生替我开了门，我端着消毒好的茶具进去。 正把准备好的笑容挂上，便看到对面沙发中间坐着的人。电光石火间，骤然头皮一阵麻，四肢都听不得使唤，希望我现在的表情没那么狼狈，也希望我刚堆上的笑足够自然。 可，我清晰地听到手中托盘里茶具在抖动。苏亦承，你我山前相识一场，山后也再逢过。现在终究，又见了。上次你提上裤子没回头就走人了，这次我要你迈不出腿。 端着茶具过去，不远的距离，双腿明明发软发颤，却似乎比我还着急去到他面前。 跪坐在他们二人对面，开始煮茶，眼睛始终有一寸光落在苏亦承脸上。单看他这张脸，就与“善”和“随和”无关。 初见他的时候我甚至诧异，一个人的面相怎会冷淡阴沉成这样，后来第二次再逢，他往自己肩膀上猛插一刀，吓得我魂飞魄散。 从此，对于他的性子比他这张脸还要冷。冷面冷血，我认了。听人说，有一种人，一刀子捅过去见不了他的血，是因为这人血凉，不热乎，流不出。 苏亦承就是这种人。 茶煮好，我首先就给他递过去，手还在抖。“苏老板请用！”苏亦承和旁边的男人一直低声交谈，完全没察觉到我风起云涌的万千心思。 他手指敲了两下桌子示意我放下，依然没看我。“苏老板，这茶一放就差味了，第一口一定要直接过手才好喝，尝尝！” “哪来个不懂规矩的，没见我跟苏老板正……”苏亦承旁边的男人说了半截语气变了，“哟，长得倒不错，苏老板不给你面子，我给！” 说完这男人伸手要拿茶杯。我手一躲，眼睛直勾勾看着苏亦承。“这茶是给苏老板的！”苏亦承往我这儿看，他没动丝毫，四目相对。 我目光灼热，他眼神的凉淡。“苏老板，这人你认识？”男人觉得奇怪，指腹抚着手中夹着的雪茄，饶有兴致地打量我。 苏亦承盯住我，似是在辨认。不到片刻，他把我手里的茶杯拿过去，尝了一口便放了。“睡过。”他亲自拿过茶具，给他旁边的男人倒了茶，“不熟。” 我心里本就不宁静，他这一开口，沸腾的血液炸了一般汹涌。睡过，不熟。苏亦承倒是够坦荡，坦荡到我心惶惶。那男人听了，兴致越发高涨，连拍几下手。 “苏老板，你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给我这么大个惊喜！”男人抽罢一口雪茄，舔了舔嘴唇，“眼光不错！我最近本来想修身养性，收敛克制。但这女人既是苏老板的旧相识，我……有点兴趣。” 苏亦承毫不在意地往后面一靠，慵懒惬意：“章老板，今晚你确定要女人，我就把这地方让给你，这次回来还有很多事做，时间宝贵，我先走一步。” 他风轻云淡比刚才交谈的语气还要轻松。 苏亦承起身，拎起外套往门口走。 “请便。” 他冷淡决绝的样子一如当年。 当年他也干脆直接地扣好皮带，拎起外套，只留下一句“别再见”和满屋狼藉。 我几乎是在他路过的瞬间抓住他衣服。 他当真丝毫一点也不在意？ 我仍旧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贪婪又大胆，只怕一眨眼这人就不见了。 手越抓越紧，我盼了这么多年，才如愿一见，不可能挪开视线，不可能松开手。 “好，好，我今天实在无心谈生意，我们改天再约！”章老板也是个耿直人，把手里的雪茄一放，搓了搓手，露出黄黑的牙齿，“我实在想尝尝，被苏老板睡过的女人，是什么味道。” 苏亦承没接话，把我的手抓住，嫌弃地像扔废弃物一样用力一扔，我跌坐下去，手本能往桌上一按，刚好按在倒好的滚烫茶水中，痛到我倒抽一口气，急忙抽手。 心比手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眼神依旧很冷 关门的声音让我一震，终于后知后觉地爬起来，急忙解释，说我们这里只是会所，除了茶水之外，没有别的可以安排和服务。 脑中千丝万缕，没想到苏亦承连最基本的善心都没有，就算是萍水相逢的人，也不会人任由这种事发生。 他当真连血都是凉的。 “我知道，‘海天一色’是正规消遣的地方，但是老子有的是钱！有钱什么不行？”章老板一步步靠近，“再说了，你连苏亦承都肯能拿得住，说明功夫练到家了，我实在是迫不及待想尝尝味儿……” 章老板顶多一米七出头，身材却很宽。 我追人心切，抓起桌上滚烫的茶壶朝他身上一扔，不留余力。 …… 终归还是跑出去了。 我是怕我再耽误，苏亦承就不见了。 一路仓皇，往大门口狂奔，刚好撞见正笑着领客人进来的罗玥。 “怎么了桐桐。” 我没细说，抓住她小臂：“章老板交给你了。” ———— 跑到门外，一眼看到前面那辆车驾驶室里的苏亦承，车子刚发动没多久，正要掉头。 我疾步跑过去，顾不得只穿着旗袍和薄底布鞋。 天寒地冻，我身上旗袍单薄，风刮在脸上，刮在身上。 可我已经很多年，没像此刻这样热血沸腾。 所以，就算用手段，就算耍心眼，我也一定不会再让苏亦承从我的世界离开。 我知道，我对苏亦承的执念，是近乎丧心病狂的执念。 每每只是想到他，我都翻江倒海。 更何况，他这次是真实地出现，我着了魔了。 冲过去按住车子前方的引擎盖，强行迫使他停了车。 雪花纷扬，雨刮器左右摇摆，他在挡风玻璃里面。 引擎盖还没热，我双手按在上面，手心冰凉，刚才被烫到的地方，这一次受了凉。 四目相对，片刻，他按了两下喇叭，示意我离开。 我拼命摇头，我知道他能听见。 “苏亦承，苏亦承你让我上车，你带我走。” 这夜，数九隆冬，他没再看我，而是点了烟，悠闲地看我身后的大雪。 太冷了，这冷与我心里的火热相悖。 我手指僵硬，嘴唇发抖，大半的腿都露在外面。 他没开门，甚至没开车窗。 “苏亦承，我们的孩子，五岁了，你不想，见见他吗？” &nsp; 在我被冻僵之前，我对苏亦承撒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慌。 我撒谎，是因为我在意他，我爱他，我对他丧心病狂。 苏亦承开了车门，几乎眨眼间，抓住我的肩膀，猛烈地晃着。 “再说一遍！” 我本就已经少冻得发抖，被他一晃，摇摇欲坠。 “我说，我们的孩子五岁了，你要不要见他？！” 提到孩子的年纪，我恍然一算，在我十八岁那年我们第二次分开，现在已经六年。 “带我去！” “不！”我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身，想从他身上索取一点温暖，一点就好。 我已经被冻坏了，连眼泪都不敢流，只想蹭一点他的体温，仿佛这样就可以得以续命，“我有个条件。” “说。” 我拉开他的外套，钻进去，头靠在他胸口。 双手，从外套里面，环着他的腰。 “跟我结婚！” 他的心跳声仍旧是同样频率，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波动丝毫。 等了好久，他还是没有回答我。 “你娶我，我就让你见到儿子。” 他仍旧没动，没有别的反应。 “我的包在‘海天一色’，手机在包里，照片在手机里。” “上车。” 他欲转身先走，我立马把他抱得死死的：“苏亦承，我走不动，你，可不可以，抱我上车。” 几秒后，我被他打横抱起。 太着迷这种失重的感觉，即便一瞬，足够令我回味无穷。 车内开了暖气，他刚才抽过的烟已经被清换到只有一点残留的烟味。 我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坐在副驾驶。 他眼帘垂着，把车窗按下一些。 外面仍还有雪，只是没想过，当年落魄到被我捡回去的人，竟混成了现在这般样子。 他打电话让“海天一色”的工作人员把我的包送了出来。 我把手机里照片翻出来，一张一张，是小豆丁。 他每张照片都可爱至极，我尤其喜欢他吃饭和睡觉的时候。 “你看，他一直吵着吃可乐鸡翅，我那天给他做了好多，全被他吃了，满嘴都是……” “这个是他的五岁生日的时候，我给他买了蛋糕，高兴坏了，他就喜欢吃奶油，蛋糕一点都不碰，真是……” 我说起就不自觉笑起来，无意间抬头，苏亦承盯着手机的眼神仍旧很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上面沾着口红 他丝毫不关心我说话的内容，也不关心照片的内容。 他只是确认，我真的有个五岁的儿子，仅此而已。 刚才他听闻我说有个五岁儿子的时候，分明很快下车，不是没有情绪波动。 但现在他的冷漠让我以为，刚才只是幻觉。 “什么时候有时间？”他语气不算和善。 我收好手机：“做什么？” “结婚。” 窒息一瞬，若不是外面窗户开着些，有冷风灌进来，我会以为这是在做梦。 我看了眼车内烟盒里面两根女士香烟的烟蒂，上面沾着口红。 “你想好了吗？” 他没回答。 女士烟蒂上的口红比血色还扎眼。 我拿出来，捏在手中：“你现在有女人？” 他没答。 我把烟蒂扔出车窗外：“苏亦承，关于结婚，我有几点要求。” “说。” “第一，不要宾客；第二，我要黑色婚纱；第三，仪式地点在我爸妈的墓地；第四，我要下雪的天；第五，结婚后两个月，你才能见儿子。” 我说前面的时候，他连眉都没皱。 可我说第五的时候，他突然转头看着我。 “如果，我要今晚就见他……” “那不必再说！”我抓好包准备开门下车。 另一只手被他按住。 没有僵持，没有争执。 雪在外面落地成堆，他手里的烟落地成灰。 “住哪？” “帮我找个酒店。” 我不可能给他机会让他知道我的住处，不然，他会带走小豆丁。 脑中的想法一闪而过，我却在心里嘲笑自己。 什么时候，成了一个补补算计，处处小心的人。 可能在苏亦承面前，我就自动处心积虑，不择手段。 …… 苏亦承把车开到酒店门口，他还算绅士，下车替我拉开门。 “腿冷，抱我。”我手指勾着包链，双手朝他伸过去。 多好看的苏亦承啊，眉眼俊朗，鼻骨立体，嘴角的弧度刚好，一点点胡渣也刚好。 难怪，我心心念念那么多年，也忘不掉。 他没动，我也没动，直勾勾看着他，等他应我。 他耗不过我，毕竟我二十四年的耐心，都耗在他身上。 终于，脖子和腿被勾住，车外冷，我直往他怀里钻。 冰凉的双手钻进他颈窝的时候，他轻缩了一下，低头看了我一眼。 “冷。” 他终是抱着我进了酒店。 前台看我们的眼神很怪，我就像个专勾男人狐狸精，而他是无动于衷又无可奈何的善人，只做好事，无欲无求。 “您好，请问需要几间房？”前台姑娘还是保持职业素养，客气礼貌。 苏亦承答：“一间。” 我分明看到那姑娘眼角翻了一下，她一定在想，这么这么好的男人，会瞧得上我这么个妖艳货。 进电梯的时候，我腾出一只手摸在苏亦承下巴上：“只开一间房，你想睡我？” 他皱眉，等着电梯到。 我刷卡推门，他把我放下，并不打算进来，而是立刻转身。 我眼疾手快把他拉住。 “你不留下吗？” “松手！”他脸色不变，只是语气多了点不耐烦。 我知道，他被我耍了一晚上，已经嫌弃我到极点。 可我重新抱住他的腰：“苏亦承，你都要跟我结婚了，就别走了！” 我低估了他，他现在已然是已经而立之年男人。 不再是当年那个二十出头，经不起诱huo的男人。 苏亦承毫不留情地推开我：“白桐，别发浪。” 我像甩不掉的膏药，又一次缠上去，双手去剥他的外套。 “让我看看你肩上的伤疤。”我手忙脚乱地撕扯他领口。 当年他毫不犹豫扎自己的那一刀，那画面，一直是我心头的阴影诟病。 可我还没看见那疤，他便把我推到地上，关了门。 手按在包链上，生疼。 我终于没有再嬉皮笑脸，而是靠在墙边坐着，掏出手机打给了罗玥。 “罗玥，姐……这几天，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小豆丁，好不好？” 罗玥那边有些吵，我听到她踩着高跟鞋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安静的地方。 然后是点烟声。 “怎么了，什么事儿啊，你今晚一副要了命的样子！章老板那边没事，我找人过去安抚了，不用担心。这帮王八羔子，说了在老子这儿要守规矩，非乱来，早晚把胳膊腿儿给他们卸了。” 罗玥跟苏亦承一般大，是个经历过风雨的女人，在我看来，还真没有什么事是她搞不定的。 我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一点点，一字一词：“姐，他回来了。” “谁？”罗玥沉默半晌，“那个让你养了小半年，睡够了你就跑路的男的？” 我没吭声，握着电话吸鼻子。 刚才一番折腾，是真的冻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她骂了句脏话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难怪你今天神叨叨的，还慌忙往外跑，我以为是因为姓章的，结果是看到男人了。他回来做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姐，你帮我带几天小豆丁就好。”我抠着地毯，“我要跟他结婚。” “啊？” 我反复呼吸：“我骗他说，小豆丁是他的孩子，他同意了。” “桐桐，你疯了！你就这么爱他？男人到处都是，你凭什么这么作践自己，还撒谎，万一被他知道小豆丁不是他的孩子，你……你……他是谁？” “他……”我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罗玥再也没说话了，我能听到她在电话那头反复踱步的声音。 过了好久好久，她骂了句脏话。 “疯了，真疯！算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折腾，呵……苏亦承，我特么就说什么男人能让你惦记这么久，原来是他！桐桐，今晚真不该让你过来帮我。” “姐……” “行了，我不想听，孩子我帮你看着，你给我稳着点，别瞎搞！” 开着暖气在浴缸里跑了好久，才感觉身体有一丁点儿回暖。 裹着浴巾躺到床上，久久不敢相信今晚发生的是真的。 苏亦承真的回来了，而我撒了足以致命的弥天大谎，让他答应我结婚。 如此疯狂，如此骇人，如此不要命。 ———— 第二天陆陆续续有人送来东西。 先是早饭，厚衣服。 再是钻戒，高跟鞋。 我一直没出去，在等一样东西。 果真等到傍晚，等来了它。 黑色的婚纱。 苏亦承现在比我想象中还有钱多了。 单凭钻戒，都闪到我眼花。 可一整天，他没出现。 我穿着他让人送来的厚衣服出门，想买包烟。 其实我已经戒烟好久了，当年有了小豆丁之后，我就毅然决然不碰这东西了。 现在苏亦承回来，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坚定，一下子就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就当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让苏亦承回来了。 冬天，天黑得很早，傍晚而已，街边已经行人不多。 我走近一家小卖店，买了一包烟，一个打火机。 再出来，耳朵冻得通红，好多次都点不燃火。 嘴上咬着烟，双手放在外套口袋，仍旧冰凉。 昨天我哪来的勇气，借苏亦承的身体取暖。 可能执念太久太深，就这么被我拧成了一腔孤勇。 所以在见到执念的人时，就没有了理智。 不敢相信他答应了我，跟我结婚。 我想起他车上沾着口红的烟蒂，他是有女人的。 所以，昨天他连一点留恋都没有，就把我推开。 他不缺。 …… 我等了他好几天，若不是钻戒和黑色婚纱，我甚至以为他食言。 可是一星期之后，他来了。 半夜凌晨，房门敲响。 我从梦中惊醒，一句“是谁”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他在外面喊了声我的名字。 欣喜又意外，打开门，他披霜戴雪。 凉。 他的外套是凉的，他手是凉的。 进屋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把孩子给我。” 我本是拉着他胳膊的，听了他的话，我立马松手了。 我看不到自己是什么嘴脸，但我知道一定不好看。 “不可能，我一定要先跟你结婚！” 这世上丧心病狂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一个。 他死死抓住我的肩膀：“你去取证件，天亮就去登记！” 我拎着包就要往外跑。 临出门，他背对着我，说：“明晚，我一定要他！” 为什么此时我觉得悲哀，明明卑鄙无耻的撒谎人是我，但现在我却觉得他比我更可怕。 总有一种错觉，是他在一步步算计我。 而非他被我所骗。 可能，是我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 可是我越来越怕。 “凭什么，说好的两个月，一天也不能……” “等他救命。” “什么？”我手里的包瞬间落地，“你……苏亦承，你……说什么？” 苏亦承缓缓看向我：“我爸躺在医院，我的血型跟他不配，孩子有一定的几率，我需要他救命。” 他说的字，就是针。 我几乎要给他跪下。 不不，不我更想逃。 我哪里知道，他这么着急要这个孩子，是因为要给他爸……“苏……苏亦承。” “滚回去拿证件，滚！”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天没出现，应该是在医院守着他爸。 我出了房门，还没迈步，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你放心，老爷子一旦醒了，事情就好办了。” 我捂住嘴往前跑，想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我的腿太软了。 我承认我被苏亦承吓到了。 我在害怕，心惊胆战，灵魂出窍的那种害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那么令人窒息 我想回去告诉他实话，可是我不敢。 已经成这样了，我不敢，不敢…… 我想打电话给罗玥，但打了好几遍都打不通。 前面是悬崖，后面无退路。 我只能跳。 我听到自己的骨头在碎，听到有个声音在嘲笑我。 我听到很多。 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我感觉不到冷了。 因为我在跑，虽然跑得踉跄。 雪地里，每一步都是艰难的。 额头上一层一层的冷汗，双手没有力气握紧。 眼前路灯灯光恍惚，在我快倒下去之前，我终于到了。 我开门把小豆丁叫醒，第一件事是给他收拾衣服，我要带他逃走。 天一亮，我的谎言就会被识破，我就会被苏亦承千刀万剐。 可是收拾完东西，我拉开门，看到三个人。 苏亦承，和两个黑衣男。 “去哪？”他很疲惫，身上烟味浓烈。 我把小豆丁藏到身后：“你……你跟踪我？” 苏亦承进来，从我手里把小豆丁抢走。 我的手被扯得疼，还是没拉住小豆丁。 他疯狂地喊妈妈，我想扑过去把他夺回来，可其中一个黑衣人把他抱着，另一个人拿出小型医药箱里的针管，直接扎进小豆丁的手。 小豆丁“哇”地一声开始撕心裂肺，哭到我心碎。 “苏亦承，你把孩子还我！” 苏亦承拦住我：“他们去医院，我们去结婚！” 黑衣人把小豆丁带走了，我抓住苏亦承胳膊才得以站稳。 “苏亦承，我有话跟你说，你别把小豆丁带走，你让他们回来，快……快……他还那么小，经不起折腾。”我气息不匀，“我听到你打电话了，苏亦承，我知道你让你爸醒来，是有目的，可不管你目的是什么，小豆丁真的不能，因为他根本就……” 苏亦承被我说中什么一般，眉头骤抬，而后眼里渗出的寒意越来越深：“再吵，信不信我让他受更多罪？” 我再说不出话，只剩摇头和害怕，终是这么快，就尝到了撒谎后，付出代价的滋味。 压根不敢想，苏亦承知道我骗他，会把我怎样，又会把小豆丁怎样。 当年都可以毫不犹豫就往自己肩上捅刀子，更何况是对我这种外人。 他或许，连他爸都要利用，又怎么会在意自己的儿子。 “苏亦承，我……” 我很想说，我们不要结婚了，把小豆丁还我。 可他扯着我下楼，压根就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他直接把我塞进车子后座，我要的婚纱，他给的钻戒和高跟鞋，都安安静静放着。 外面是黑夜，已经看不到小豆丁他们的影子。 心里绞痛万分，脑中全是他求救的声音。 我真该死，该死一万次！ “换上。”他点了一支烟，按下几寸车窗在等我。 冷风灌入，刚暖一点，又遍体发凉。 我捏着婚纱没动，呆若木鸡。 “苏亦承，你让我去医院。” “换！”苏亦承转身，手伸到后面卡住我下颚骨，“这不是你求着要做的？换！” 我死盯着他，可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这是我第一次穿婚纱，我选的颜色，人也是我最爱，最想嫁的人。 可怎么就那么令人窒息…… 车子开到墓地，我爸我妈的坟墓都在。 我双手捂住脸，不敢下车。 车门却从外面拉开：“下来！” 我耳朵嗡嗡作响，这报应太让我害怕了。 他从里面拉开车门，强行把我拽下去。 天在降雪，雪花纷扬。 我脚下是他买的高跟鞋，踩在雪地，行走艰难无比。 深夜，凌晨，只听到脚踩雪地的咯吱声，和我时不时吸鼻子的声音。 鼻酸，眼酸，心揪。 踉跄跄被他扯到我父母坟前，我披头散发，还好没化妆，否则一定像只形如枯骨的鬼魅。 后背发凉，他突然变了态度，把我拉过去紧挨着他，伸手到我的后背。 他之间轻触到我后背皮肤的时候，那一处皮肤被烧着，被点燃。 拉链被他拉上去，随即他收了手。 仅仅这一个举动，就足以让我爱他。 记得我初见苏亦承，他也算是个善人的，不知怎么，变了样。 戒指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着，他抓起我的手，毫无感情又简单直接地套在我手指。 全程，没说一个字。 很冷啊！ 折腾这么久，他身上的西装都有些皱了。 我没忍住抬手替整理。 “苏亦承，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起过我？哪怕一次，哪怕一闪而过？” 他把我的手拍开：“现在如你所愿，就不欠你什么。” “不欠？”我心中的委屈波澜壮阔，“你是不欠我，你一直都不欠，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小豆丁，你打电话过去，让我听听他的声音好不好？” “他不会有事，只是让他救人。” 我捂住脸，不知道怎么解释孩子不是他的，根本就救不了他爸的命。 我怕我一开口，他就会让小豆丁命丧医院。 “倒是你，惦记我这么多年，累不累？”他的手突然摸到我脸上，“哭什么，不是想很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