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旧雨》 第十九章 南伽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依旧直视着威严的玉帝,似乎骨子里便有那么一股傲气,“因为,现在只有我能去!” 满殿的夜明珠散发出冷冽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将那一竿子被春光浸染出的柔和驱散,平日里一派温和的女鬼,竟然也咄咄逼人,毫不相让。 这般模样,像极了千年前的崇瑶,也是这般直愣愣,倔强地站在玉帝跟前,抬首挺胸,一冷一笑之间,尽显风华。 玉帝有一瞬间昏花了老眼,差点以为是那个绝尘的女帝回来了。 一仙一鬼对视良久,偏执的九五之尊终于败下阵来,心里发狠地将那一竿子不争气的神仙数落了个遍。 “你可以去,但是,要带上司命仙君。” 他一开口,卑鄙的行径尽显,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原本先前,他正正愁着该如何给司命发块糖,才能让他乖乖领兵去赤炎,现下好了,连糖的银子都省下了。 南伽倒是豪爽,想也没想,直接点头答应了,出卖司命这等猥琐龌龊卑鄙之事,她向来干的得心应手。 从玉帝的凌霄宝殿里出来,外头的月光已经开始清冷,极远的地方,隐隐传来阵阵低沉的长笛声,南伽晓得,这是从嫦娥的月宫里传来的。 碧茵曾说,这是嫦娥在思念后羿,可只有南伽晓得,她只是有些孤寂。 南伽飞往月宫,一袭白衣的嫦娥,还如先前那般飘逸,巨大的桂花树罩满整个亭头,周身清冷的人,就坐在亭下,吹着婉约惆怅的小调儿。 南伽几日前也曾来过,但只是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远远站着,并未曾上前一步。 约莫半刻钟,耳畔的笛声终了,南伽一改从前,越过这十几米的鸿沟,擅自在小亭中坐下。 遒劲的枝头长势茂盛,竟隐隐有探进亭中的趋势,南伽闭上眼,狠狠地吸了口桂花香,浑身一阵清爽,“你会想他吗?” 嫦娥对于她的突然开口,并未觉得突兀,只是望着远处,满眼孤寂,“想念这种东西,时间长了,就成了一种习惯,我不愿意被这种习惯左右,因为,我知道,情再深,思念再久远,也终究无用。” 南伽陪她坐着,晃荡着脚尖,鼻尖满满都萦绕着清冽的香气,可外面却没有传说中的砍树人,便是连人间盛传的玉兔,也未曾见个影儿,偌大的月宫里,除了嫦娥,便也只剩下这棵树了。 南伽叹了口气,心尖生出无限怜悯,都是孤独的人啊。 她顿了顿,将头靠在石柱上,“我曾经遇见过一个男人,他在凡间找了妻子许多年,于是我问他,你知不道要找的人在哪?你猜他说什么?” 嫦娥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他当时指了指天上的一轮圆月,满眼落寞,说在那里。” 南伽目光里一片澄澈,仿佛在透过时间的距离,定格在记忆里的那一刻。 “我当时便笑他傻,既然都晓得在月亮里了,何苦还在凡间折腾自己来着?” 她低着头,两只手不自觉交叠在一起,那一年风雪飘摇,大风刮得人哪都疼,南伽穿过几座山,终于在偏僻的小镇里,找了个破庙。 同为风霜陌路人,她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男人眼里的疲倦。 男人很奇怪,从月上柳梢头,便一直坐在屋顶上,外面积着厚厚的雪,银色的月光照在地上,只让人能想起一个字,冷。 南伽也忘了初始的初始,究竟是怎么勾搭上男人的,总之,他们一起在房顶坐了一夜,也聊了一夜。 他说自己永远也到不了那里,可是,却十分地想念,所以每晚都在追逐着天边的月光,整晚整晚守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还说,他怕一停下来,就什么都没了,至少现在,还有个念想。 南伽笑,回过头来,看着嫦娥,“你说他傻不傻?来回奔波那么多年,凡间都不知道变了多少回模样了,他还是大江南北地跑,做这些无用的事情,你说,若是他的妻子,看见了那天的大雪,还会不会把月光照得那么冷?” 嫦娥不说话,捂着脸哽咽,南伽也不吭声,陪着她哭了半宿。 临走时,嫦娥问她,还会不会来?这孤寂的月宫太冷清,她一个人,难免要胡思乱想。 南伽闭眼,狠狠吸了口桂花的香气,笑道,“就冲着这好闻的劲儿,我也一定会来。” 她总是习惯性地便会骗人,就如同和夜羽告别那会儿,她也说着同样的话,可一去便没有归期。 一阵风吹来,并不冷,南伽却拢了拢胸前的披风。 踏着月光,她又来到殿里头的禁地,枯黄的枝丫依旧,似是被春光遗忘了许久,只是一墙之隔,也把春风顺便隔在了墙外。 “其实你想出来吧?” 南伽喃喃自语。 空气里很静谧,南伽却像得到了回答一般,笑了笑,又兀自喃喃,“我就知道你想出来,他......也希望你出来。” 呆了好一会儿,她将脖颈上的玉坠取出来,手心里冰凉一片,“你看,他为了让你出来,送了我这个,他想你出来,所以你很快就会出来了......” 晚风吹过心头,寂寂如水的目光,也曾在书生睡去后,定在他那张清秀的面容上。他不知道,房里的女鬼,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害起相思,常常望着满庭春光,便能想起他的一举一动,再然后,心慌意乱,扰了满心平静。 世人说痴,皆作痴情的痴,可然而,她从来都晓得,自己一片痴心,到了书生这,也仅仅只剩下痴心妄想。 如今多少也算沾了个“痴”,鬼生也算一片圆满了。 南伽收了坠儿,一个人对着枯枝包裹的阁楼,自言自语,呆了半晌,才留下一句“我走了”,转身而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从一片阴影里走出来,清凉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竟然难得去了平日里的愚钝,眉眼间一片清明。 他一改风/骚本性,呆呆地望着方才女鬼站定的地方,眼底失神,“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第二日早晨,泰皇庙里的钟声,将将响过三遍,空气在一阵冷冽的香气里,渐渐暖了起来。 南伽早起,做了一桌子早饭。 司命进来,先是惊了一惊,然后围着桌子,瞪眼咂舌,“我滴个乖乖,伽伽,你没事儿吧?” 南伽没吭声,将最后一笼蒸饺端上桌,又帮他添了筷子,盛好粥,像供祖宗一样,给伺候得妥妥帖帖。 “伽伽,你是不是想通了?” 自诩风流的人,不甘寂寞,依旧幻想着佳人与才子的美梦。 他闭上眼,敞开怀抱,依旧满眼春光无限,“伽伽,即使陵光战死沙场,你也不要难过,哥哥说了,哥哥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南伽冷笑一声,将收拾好的包袱,往桌子上一丢,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粉碎了他这几个月以来,所有的柔情和浪漫。 “吃了这顿饭,就乖乖跟我上路!” “去哪?” 司命咽了口口水,直觉上探到一丝不好的事情,果然,南伽从不让他失望。 “赤炎。” 司命默默地放下筷子,又默默地转身,“伽伽,我都忘记了,玉帝今个儿还约了我下棋,你自个儿慢慢吃吧。” “想走?” 南伽揪住他的后领,冷笑,“玉帝下了旨,让你我同去。” “伽伽......” 司命挤了两包泪,满眼哀怨,“我还这么年轻,还没有成亲......” “没事,到了阴曹地府一样成亲,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个貌美的女鬼......” “那......究竟有多貌美?” “声如琴,貌若花,天上人间,只此一人。” 司命心尖微动,他两眼一闭,心下一横,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悲壮,“那如果我战死了,你一定要来地府看我......” 南伽点了点头。 “那到了地府里,你要把那只此的一人,介绍给我......” ...... “还有......” “还有?”南伽抬眼瞪过去,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还有什么?” 司命心尖一颤,赶忙闭紧嘴巴,“没了。” 人间已经入秋,那一望便能入了满眼的繁华,已然渐渐开始凋零,南伽透过云间的观望台,看的最后一眼,便是这悲戚戚的场景。 历经了多年沧桑的临安城,这几日,竟然也迎来了秋日里的一场雨,寒气尚未逼人,却也让人颇显落魄。 城中新开了家书肆,点点秋雨而下,过往之客匆忙,店里的小伙计,也落得清闲。 其实,南伽没到天上来时,便晓得这家书肆了。 模样俊朗的书生,总是冷面冷心,却唯独对那卷卷诗书热衷。 平日里来书肆百~万\小!说的人很多,书生喜静,所以每每都会选了雨天前来。略微昏暗的油灯,照了店里的伙计直泛起瞌睡,可书生却清明着眉眼,一坐便是一天。 南伽陪着他,就坐在一旁,偶尔也会翻起一两本《鬼怪志》。常常小伙计一觉醒来,看见会自己翻页的书,都吓得再抹把不甚清明的眼睛,几番确定之后,才松了口气。 陆简不动声色,双目依旧沉在书卷里,可原本斜撑着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按在了女鬼的手上。 书生的手,根骨分明,清婉修长,手下是一片微凉,可覆在南伽的手上,却像烧了火,异常灼人。 极为不安分的女鬼,僵直着身子,竟然堪堪羞红了一张脸。 书生什么也不说,南伽心里明白,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吓到无辜的人。 小伙计醒来望了两眼,发现书生还没走,于是继续换个姿势,继续编织一段旖旎的美梦。 陆简放了南伽的手,一向面皮子薄的女鬼,哪里还坐得下去,堪堪起了身,羞涩地跑开了。 她不敢跑远,只得蹲在门前,看来往匆匆的路人。 石板青青,满眼连绵的雨,溅在缝隙里,也迸起了一片泥点儿。 南伽托腮,看得索然无味。 不知过了多久,等女鬼回过神来,头顶已经罩起了一把纸伞。 模样清俊的书生,沉静着一双眉眼,叹了口气,“今天就先到这吧。” 被喊醒的小伙计,双眼迷蒙,嘴角还淌了一把口水,“公子今天走恁早的?” 陆简付了钱,望了一眼门边,含眉轻笑,“今天有人等我。” 南伽原本好了一下午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就难过了起来。 临走前,府里的郡主,也吵闹着要跟过来,在陆简以她年纪尚小,出门不安全为由,给几经回绝了。 想必,是怕小郡主一个人在府里无聊,闹得不开心了吧? 回到王府里,小郡主已经在大门边等着了,她在看见书生的第一眼,马上飞奔了过来,而后,又娇羞羞红了脸,将手里的帕子,绞得起了褶皱。 她撅了撅嘴,嗔怪道,“傻子,有你这般打伞的么?一个人还湿了大半个肩膀。” 陆简收了伞,抿唇浅笑,眼里竟然也泛起一阵温柔,南伽看得心酸,撇撇嘴,丢下恩爱的两个人,独自一鬼飘回了书房里。 一千多年过去了,临安城里的那家书肆,经过几世沧桑,早已化为一片虚瓦,那个爱瞌睡的小伙计,也早已在白发苍苍之后,变作白骨一堆。 临安城年年还在落雨,书生不在的这千年里,青砖瓦缝中溅出的泥渍,又眷恋上了哪件青衫? 南伽在外漂泊之后,又辗转回到临安,亘古不变的青街小巷里,竟然也开了这么一家书肆。 只是,坐店的小伙计不爱打起瞌睡,整日睁着浑圆的小眼儿,滴溜溜瞅着进出的客人,精神抖擞。 南伽在里面转了一圈,眉眼清秀的书生不少,可总是缺了那么点儿冷冽。 小哥见她无心买书,穿着也颇为寒酸,便甚为不耐地下了逐客令。 南伽微微有些失望,心尖怅然若失,仿佛一千年以来的执念,就在那么一瞬间,轰然倒塌了。 她终于意识到,与书生的那些回忆,也仅仅只是回忆,即便是故地重游,也再也看不出当时的模样了。 南伽从观望台上下来,连绵阴雨的场景,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时候,她总是能和书生走在同一把纸伞下,并肩而行,就好像前面的路,没有尽头,就好像,她与书生,永远都能这般走下去。 可是过了一个秋,又过了一个冬,却没能迎来书生心心念念的春天。 书生去了之后,南伽在那一望的春/色里迷失,世间依旧纷繁,可原本在身侧撑伞的人,已经只剩下她一个。 南伽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久远的破烂事儿,也能被她记得这么清晰。 司命看着她一脸的怀念模样,撇撇嘴,酸溜溜道,“他就是个寡情的人,哪像我,对你死心塌地,你还不要......” 南伽笑,没有吭声,三千里春风过境,从临安到天上,只需一瞬间,可她用了一千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观望台去过了,壮行酒也干了,司命颇为豪迈地将酒坛子一摔,直接翻身跃上战马,头一昂,傲视了群芳。 “众位神仙不必相送,此次一战,关系着天界的安危,乃我本职。” 众仙抹了把眼泪,终于有人请命前去了啊,玉帝那张老脸,已经臭了好些天,他们都快给吓出病来了。 司命见了此番情景,心头不禁一热,“各位仙友不必难过,我此次前去,速战速回,切勿挂念。” 众神仙又抹了把眼泪,挥挥手,以示道别:快走吧快走吧,千万别反悔了。 司命在心底感慨,没想到这帮子神仙,平日里看着懒散成性,茶余饭后更是八卦里短,没想到临到关键时刻,竟然也有真性情! 想到此,他已经眼眶发热,就差挤两包泪出来了。 南伽不明所以,瞧过去,“有那么舍不得么?” “你不明白......” 司命原本还在努力克制着情绪,此时听南伽又提起,只觉心尖越发酸胀。他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颇没个神仙样。 “没想到......他们还这么关心我,都舍不得我去送死......” 南伽抽了抽眼角,那些神仙关心他?舍不得他去送死?他的脑袋是木头做的吧? 没看到他们一副你赶紧走的模样么? 行了一天,才来到了赤炎地界儿,司命看着满眼的狼藉,翻了翻白眼,神色间颇有些鄙夷。 “也不晓得这陵光去了有何用,大半的疆土都被冰魔一族占领了,伽伽你瞧瞧,断壁残垣,民不聊生,啧啧啧......” 他指了三能说四,指了五能说六,完全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 其实司命说的也不假,一路上,烽火硝烟过境之地,随处可见动物的尸体,南伽晓得,那是赤炎一族死后现出的原型。 赤炎一族鱼龙混杂,各种妖鬼神集,和冰魔一族不同,他们有本体,修炼之后,亦可成仙成神,可一旦死去,便连六道轮回都入不了。 看着满眼堆积的尸体,南伽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这些年,闯南闯北,大起大落,她都经历过。 人间有离合悲欢,万事总凭个命,命好了,不待十年八年,也能过得风生水起,可若是命不好了,便是在佛祖跟前求个千年万年,也改不了一个孽字。 一眼通长的大道上,看不到一个活物,南伽叹了口气,司命也跟着叹了口气,众天兵不明所以,纷纷纳罕之后,都跟着叹了口气。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接连响起,原本感伤肃穆的画面,在一阵沉寂之后,竟然让人忍不住发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心底又开始泛起空,莫名的,毫无头绪的,只觉难过异常。 司命翻身下马,号召了众天兵,挖了坑,将所有的尸体安葬了。 历经过满城风雨的女鬼,心底无比通透,即便是在这些坟前,祝颂梵唱了千遍万遍,它们也依旧抵达不了西天的轮回。 都说佛祖慈悲,普渡万千亡灵,引来世,可遇得一段魂飞魄散的下场,他们却依旧能面不改色,不喜不悲地道一句,“一切随缘。” 司命念完经,超度完之后,神色里竟然有一丝难得的认真,“走吧。” 南伽头回觉得,认真起来的司命,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聒噪,相反,似乎也会让人觉得很安心。 两人刚要翻身上马,不远处隐隐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音,像是啜泣,又像是呜咽。 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将心掉在嗓子眼儿里,随时能噗通出来。 司命瞪大眼朝那处望去,一把扑过去抱住南伽,“伽伽,人家好怕,不会有妖怪吧......” 南伽抽了抽眼角,颇为嫌弃地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的人,她刚刚眼瞎了么?竟然觉得他可靠?哪里可靠了? 她简单粗暴,言简意赅地丢出两个字,“放开。” 司命旁的优点没有,脸皮倒是比寻常人厚实些,自诩才俊无双,便该怀抱美人,可惜的可惜,那令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姑娘,已经心有所属。 简直害得他茶饭不思。 “我不......” 死皮赖脸的人,完全没有节操的觉悟,巴巴一个无辜的眼神望过去,让人心疼的直颤悠。 可心沉如水的女鬼,到底修炼了千年,才俊在怀,竟然也纹丝不乱。 她冷笑,瞬间把司命的心,给冰地拔凉拔凉的。 “我再说一遍,放开。” 司命不甘心,非要不怕死地挣扎一回,“伽伽,我怕......” 再望过去,正撞进赤/裸裸的警告里,于是,平日里怂惯了的人,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很利索地撒开手,“哈哈哈,那啥,伽伽啊,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一眼。” 说完,甚为狗腿儿地跑了过去,完全一副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任君践踏的便宜模样。 司命跑过去,声音是从路边的草丛里传来的,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一只蜷缩着脑袋的小狐狸,怂拉着耳朵露了出来。 看样子是受了伤,身上斑驳着血迹,连呜咽的声音,都小的可怜。 司命朝南伽挥了挥手,“伽伽,是只小狐狸!” 南伽一直提着的心,瞬间松了下来,她三两步走过去,草丛里,一人一狐,正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这只只有巴掌大的小狐,明显力不从心,几次竖起毛发,张牙舞爪地想要站起来,可都因为身上的伤口,又重新跌倒在了地上。 “没想到这灵狐虽小,性子倒还挺倔。” 说完,南伽轻轻地将它托在了手心里。可这灵狐,完全不承她的情,呲着牙,咧着嘴,对着她的手臂,直接就是一口。 南伽倒抽一口冷气,疼得直咧咧,可却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动,任由这小东西在自己手上撒野。 “伽伽!” 司命见她白皙的手腕上,已经出了血,赶忙赶忙挥了挥衣袖,想要将这只冥顽不灵的小畜生打落。 “不要!” 南伽惊叫一声,将小狐狸护在怀里,千钧一发之际,带了几分杀气的掌风,才被司命堪堪收回去势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南伽见司命收了掌,才放心地把小灵狐拿出来。 她颇有些埋怨,“你这样,它会没命的。” 小灵狐似乎通些人性,将将见南伽护了它,此时也松开了嘴,蜷缩在手心里,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不知所措。 南伽笑,轻点上它的眉心,“你这小东西怪好骗的,别人对你示个好,你就放松了戒备,万一我们是坏人呢?” 小灵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马上又强忍着站起来,龇牙咧嘴。 好嘛好嘛,都把小东西逼急了,它还受着伤呢。 带回去之后,南伽给小灵狐擦了个澡,斑斑血迹去掉之后,雪白的毛发露出来,看得人心尖软软的。 止了血,上了药,小东西没太有什么精神,病怏怏地趴在南伽怀里,睡得昏天暗地。 司命颇有些哀怨,凭什么,凭什么这半路杀出的小妖精,就能甚得女鬼的欢心?竟然还......竟然还......窝在她胸口睡着了! 那一片暖溺的温柔乡里,该是副多么醉人的光景啊...... 想到此,司命咂了咂舌,竟然羞红了一张老脸。 他干咳一声,垂下头,烧得心尖直颤悠。呸呸呸!他竟然已经龌龊到如此地步了吗?可是,如果的如果,单单只说那一丁点儿的如果......如果,此刻窝在伽伽胸口的是他...... 司命嘿嘿傻笑两声,闭上眼,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可张老脸,还没能埋进那片梦中的温柔里,便被南伽一巴掌给扇了八丈远。 司命捂着脸,满眼委屈,他理直气壮地控诉着,“为什么这小东西能,我就不能?!这不公平!” 他要挺直腰杆!他要向恶势力抗争到底!他要申诉狐狸权! 南伽冷笑一声,亮了亮自己的拳头,“你要公平?” 自诩浪荡不羁,却本性风骚的人,哀声叹了口气,挤出两包泪,颇有些装模作样的嫌疑,“问世间公平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他一边转身,很淡定地逃离南伽的视线,一边摇头叹息,说着花前月下的酸话,“情也深深,雨也蒙蒙,却是我侬你未侬......” 南伽抽了抽眼角,真想追过去,揍他个七荤八素! 司命渐渐踱远,待逃出危险范围内,才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一眼,见南伽正在帮小狐狸顺毛,才拍了拍胸口,彻底松了口气。 天黑之前,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赤炎边陲的小城,风陵。 在来赤炎之前,南伽已经和陵光飞鹤传过信了。 赤炎大半的疆土被占领,连都城亦没能幸免,且战且退之后,便退到了这个西北的小城里,暂时定为都城。 南方是福泽之地,水草丰腴,灵芝灵草亦是随处可见,然而这风陵小城,明显土地荒芜,毫无灵气而言。 司命亮了腰间的令牌,城门瞬间大开,门里,陵光笔直地站着,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月余不见,叱咤风云的天界仙君,看起来竟然也有了憔悴,眉眼间更是疲倦尽显,可在见到南伽的一刹那,还是顷刻间温柔了芳华。 他就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抬眼望着马背上的女鬼,抿唇浅笑,“你来了。” 隔着几尺阳光,南伽被晃了一下,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又回到了王府里。 一向轻易便能害起相思的女鬼,明明满腹念想,可最后,却也只化作了一句话,“是啊,我来了。” 来寻你了。 司命孤家寡人一个,最见不得他们俩眉来眼去,还旁若无人地含情脉脉。 他撇了撇嘴,连连抛出好几个白眼珠子,厚着脸皮卡在两人之间,酸溜溜道,“走了这么久都累了,仙君不让我们先休息休息么?” 一向傲气的东岭仙君,即便出了天庭,也是寡淡清冷,对于司命的挑衅,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给忽视了去。 “下来,我带你过去。” 他挽着南伽的手,旁若无人的温柔,又旁若无人的情意绵绵,直看得司命牙痒痒。 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给南伽和司命两人安排的房间,简直远的不能再远了,一个在赤炎王宫的最西端,一个在最东端。 司命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眼睁睁看着南伽被陵光牵着离去,恨恨地揪落了一旁的花,几番□□之后,落了一地残屑。 站在一旁听侍的小妖,见了这阵仗,吓得瞪大眼,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不用想也该该通透,如此安排,一定是陵光那个卑鄙小人所为。诚然在司命心里,但凡阻碍了他仙鬼恋的人,都被称之为卑鄙小人。 南伽被陵光牵着,一路走来,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吭声。 进了房里,屏退了一竿子妖妖怪怪之后,陵光本性尽显,一把将女鬼揽在了怀里。 隔着极近的距离,一向冷情冷性的仙君,破天荒失了方寸,直接凑到南伽的唇边,辗转缠/绵。 清冽的气息在鼻尖萦绕,南伽满心满眼都是书生,此时温柔悱恻,款款深情,她早已失了抵抗力,瘫软成了一团儿。 一吻毕,陵光半眯着眼,一向幽幽寂寂的瞳孔里,竟然也残留了半丝情/欲。 “送你的吊坠,可有时刻带着?” 南伽的脑中,原本还萦绕着一丝旖旎,可在这句话之后,被彻底打碎。 她僵了僵身子,微微敛眸,不去看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讷讷道,“一直都带着。” 似是怕他不信,特特将红绳拿了出来,通体晶莹的珠子,流光溢彩,似乎有一汪清泉在里面流动。 陵光甚为满意,点了点她鼻尖,满眼宠溺,“以后我不在,能有个贴身之物相随,也总好解些相思不是?” 南伽想说什么,可到了嘴边的话,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又想起临走时,司命殿里头的那棵老树,似乎隐隐有落叶的趋势,簌簌繁花,大把大把地落下枝头,似乎在宣告着结束。 “怎么了?” 陵光看着她浅笑,清眷的面容里,似乎还能看见惜时在凡间的模样。 南伽呆了呆,摇摇头,陆简是她此鬼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人。那时候春光无限,总有满园子的春/色作伴,庭前小窗里泻进的灼灼,竟然衬得书生,眉眼更加生动。 凡间的书生,在情根深种之后,早已深深地镌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叱咤东岭一方的仙君,明明和陆简有着相同的面容,也明明是一样的冷情冷性,可却和痴心赋于小郡主的陆简,天差地别。 她收起胸前的玉坠,怀里沉睡许久的小灵狐,竟然动了动,似乎隐隐有了醒的趋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