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君策》 正文 第一章 百世轮回 正逢六月,天气尚未酷热难挡,宫殿外头热闹依旧。天子脚下,总是不乏喜事庆事。 街道上多是一些出门寻觅吃食的小娘子,和寻觅小娘子的岸然之士。前者是因为性子使然,二八年岁的女子总是抱着美好的幻想,仿佛只要出门往人多的地方一钻,就会遇到卓尔不凡的将种相子,英雄救美的江湖侠客,负箧远游的俊俏书生,然后成就一段羡煞旁人的旷世奇缘。 而后者多是一些游手好闲的贵族子弟,游曳粉黛之中,花丛老手,尖着眼睛在街上转悠,那些涉世未深的小花苞最好忽悠,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能非君不嫁,予取予求。遇到不好下手的美人也好办,只要不是和自己同等显赫的家世,掳回家做一房小妾又如何?在京城这块地,没强抢过几个民女,还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将相之子。兜里有几张银票,家里有几房水灵的小妾,这些就是他们和同样身世的子弟们攀比的资本,至于权势名望,那是家里那些老头们操心的事,谁让自己投胎投的好,身在这种只比帝王家稍次一等的将相贵族之室,祖辈积累的银财,几辈子也败不完,出身至此,只要老老实实等着继承家业,那可是底下那些贱民们,几辈子都摸不着边的庞然大物,如何显摆不得? 这几乎是所有闲赋贵氏子弟的共声,玩玩鸟,斗斗蛐蛐,再抢几个小美人,人生大乐,莫过于此。 世间最奢华糜烂的地方,某过于王城帝都。 帝都的天气,就像官老爷的脸色,变幻莫测。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雨,不大,却绵延了数十天。这大概是立夏前的最后一场春雨,下的酣畅淋漓,可却苦了那些忙于生计的百姓,尤其是走商的小贩,多一天的延误,那流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如今天一放晴,城门前就排起了绵长的队伍。 鱼虾混杂的队伍里,立着两位姑娘,身着素衣,却和周遭的人群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准确的说,是周围的人群都下意识的不去贴近。稍稍靠后的女子一袭青衫,带着斗笠,笠帽下垂掩去面容。人对神秘的事物总是带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于人于物皆是如此。 大概半刻钟的功夫,这两位女子已经排至队首。 秋鸾站在高大宏伟的城门前,回首望向自家小姐,语气带着点小兴奋,“小姐,我们到了。” “嗯。” 念岑溪轻轻应了一声,低眉颔首间波澜不惊,掩去眉间神色。 赵国都城——离阳。许久未见了。 秋鸾还待再说些什么,看守城门的士兵已经看了过来,示意两人接受检查。 许是因为这几天入城人数暴增的缘故,连出入的盘查都变得严谨起来。 秋鸾将行囊递了过去,两人行至此地,上下也不过这么一件所带之物。 守卫还算规矩,并未打开,只是左右捏了捏,估摸着是女人家的衣物,也未刁难,递还回去道:“走吧。” 秋鸾收回行囊,抬步欲走,旁边伫立的另一人却忽然出声,“慢着。” 那人神色冷峻,盯着念岑溪道:“斗笠摘下来。” 秋鸾顺着目光望过去,念岑溪站在原地,看不清神色。 秋鸾已经皱起眉头,上前半步准备说什么,却被青衫女子止住。念岑溪停顿了一下,抬手卸去笠帽,露出一张并不出众的容颜,“可以了吗。” 扶剑的守卫明显一愣,最近离阳出了不少怪事,容不得他不谨慎,只是这女子身形曼妙,且又戴着斗笠,脸却生得如此平凡,怎得这般突兀? 还没等他细想,念岑溪已经重新戴好笠帽,携着秋鸾走远。守卫使劲摇了摇脑袋,大概是最近连番的几件事让人头大,一点细末枝节都让人神经紧绷了。 “小姐?” 离了城门好一段距离,秋鸾才低声开口。 “嗯?” “你什么时候戴上那张面皮的啊?刚刚都吓我一跳。” 秋鸾拍着胸口,娇俏可爱。 念岑溪声音平平淡淡,“方才你未留意的时候。” 说话间女子已经伸手至耳旁,指尖轻捻之下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假面,可惜仍就戴着笠帽,倾城之姿无人有幸观赏。 秋鸾偷偷瞥了一眼,果然还是小姐最好看。至于为什么要戴假面?这样愚钝的问题她可不会询问,自然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对了小姐,”秋鸾似乎想到另一个问题,“入城时发现,出城的盘查比入城的还要严苛几分,离阳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念岑溪脚步不停,“与你我何干?” 秋鸾想想也是,也就不去理会,随着小姐踏着小步子往城中走去。 从益州至司州离阳,途遇大雨,耽误了数十日,再加上一路缓行,短短半月的日子硬是被两人走了月余。秋鸾摸了摸怀里的银票,盘算着够在离阳待几日。这是她第一次和小姐出远门,也是老爷夫人离世后小姐第一次出远门。听邓家公子说,离阳城里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秋鸾不怕妖怪,只怕护不好小姐。不知道京城里的妖怪和益州的妖怪一不一样。 心思几番婉转,两人已经随着往来的人流,没入一片繁华之中。 入了城才知晓离阳之昌盛,不负赵国都城之名。 “找一处歇息的地方,这几日暂且在客栈居住。” “好。” 秋鸾应道。 这几日暂且在客栈居住,那么往后呢?秋鸾没有问。 她是老爷夫人捡来的,自小跟着小姐。老爷夫人离世后,更是只有她伴着小姐了。但她从不会去询问小姐那些事,小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小姐说对,那她就做,小姐说不对,她就撇至一旁。 为什么老爷夫人离世后小姐从未悲伤,为什么小姐甘愿寄人篱下这么多年,为什么明明在益州刚有点起色小姐就转至司州,为什么偏偏是人生地不熟的离阳太多的事了,但都不属于她该关心的范畴,她只知道,秋鸾是小姐起的,她姓念。 念岑溪倒没有想这些事,她想着的,都是些早已被大人物忘怀,小人物忽视的细末小事。 譬如天下三分,南下之地十三州,赵c楚c燕三分天下,平和了数十年的三国局面该在什么时候打破为好? 譬如北境之地,胡人虎视了百年之久,此患何时去除为好? 譬如离阳诸家,打压几家c提携几家c安抚几家为好? 又譬如,那心上之人,何时相见才为最好? 念岑溪抬头,目光似乎穿透所有的人群阻碍,直达那座府邸,太长时间未见了,这大概是离开他最久的一次了,幸而大小琐事都已安排妥当,余世的光景,都可伴着他度过。 益州念家,这赵国离阳,不知还有几人记得?无妨,他记得就好。 不记得,唔也无妨,陪了他三千年,也不急于这一时。 ———————————————— 念岑溪目光的尽头,是赵国仅有的三座王府之一的雍王府。 雍王府,蔺家。 雍王府可以说是离阳颇为特殊的一处府院,堂堂一座王府,撇去府内侍卫,大大小小的丫鬟加起来也不足百余人,要知道不说另两座王府,便是离阳里算得上名号的府院,里面的丫鬟杂役也是数以百计,甚至一些王侯将子们出行都要拉出老大的排场,这样一个比地位,比身份,比手段心机的赵国腹地,雍王府,似乎低调的有些过分。 如此低调的雍王府在离阳依旧名声不弱,得力于那位年轻的王爷。 这位年轻的王爷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余岁,身形挺拔,面相俊朗,眉宇间仿佛雕琢着驱散不去的俊逸。 这些都是坊间一个接一个,口口相传的。 因为那位年轻的王爷,同那座王府一般,当得是低调无比,甚少露面。 有人说那位王爷性子孤僻,天性便不善与人攀谈;有人说那位王爷得了不治之症,故而厌世弃俗,不愿露面;也有人说府里的那位王爷其实有着不可言喻的癖好,府内的丫鬟水灵,杂役俊俏,所以那位王爷整日府门大关。其间奥秘,不可宣诸于众。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版本,都没有否认一件事,府内那位年轻的王爷,的确俊朗无双。 不知道哪位伟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而实际上,有女人的地方也少不了花痴和八卦。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女子同样爱美。离阳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姑娘们本着对美丽事物的热爱与追求,已经将那位只有过惊鸿一瞥或两瞥的年轻王爷肆意遐想了无数遍。无脑狂热或者说天真烂漫本就是女子的特权,雍王府最大的名声,大概就是那位俊俏王爷在美女佳人间的名望。 那座并不年长的王府外挂悬着的府匾崭新亮丽,熠熠生辉。大概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个赵国唯一一个异性王的由来了。鲜有的几个知晓的人不会多舌,而那些触碰不到的人更是不会去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君不识妾 官道上,两个素衣装扮的妙龄女子缓缓行至,两人一穿黄衣,一着青衫,没有其他女子街上逛街的喜悦,神色平静舒适,看着漫无目的,却又始终保持着既定的方向。 “小姐,今天还要去‘满春楼’吗?” 身着黄衣的女子微微偏了偏头,看向自家小姐。 “嗯。” 被称作“小姐”的青衫女子嗯了一声,声音细不可闻,若不是贴在身旁,就算照面路过也不会听见。 这两人自然就是前些日子才入离阳的念岑溪和秋鸾。 秋鸾深知自家小姐秉性,自然不会去聒噪,闻言就安安静静的跟在小姐后面,虽然一举一动相较同龄女子成熟太多,但依旧掩盖不去少女的稚嫩。小丫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心里却啪啪的算计着这些日子的花销。来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除去下榻在客栈的开销,小姐每天都要去‘满春楼’,也不点些什么,就这么坐那儿,一坐一天。头一天小二还没说什么,第二天就开始推销楼里的菜肴,小姐每次都脾气极好的应下,却也不吃,最后都是落到她的肚子里,虽说那些吃食味道极好,但吃的都是银子啊。像那道“荷上青”,平平一碟就要二两银子!那可是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销!还就那么小小一碟。 不过“荷上青”均是采以荷草的尖笋,再其尚未出芽之际采撷,去其苦味,留其鲜嫩,爽口之中带着丝丝清苦,停留在舌尖,让人欲罢不能。似是想到“荷上青”的美味,秋鸾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回神之后赶紧望向小姐,见小姐依旧神色淡淡,没有瞧见自己刚刚羞人的作态,才松了一口气。之后目光又是哀怨无比,你说这么“挥霍”下去,从益州带来的那些银子怎么够哦,如果不是确定是和小姐第一次来这里,秋鸾肯定以为小姐是在等什么人,要不怎么一坐就是一整天呢。 念岑溪自然不知道小丫头心里转过这么多道花花肠子,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对她来说,自始至终只有一件事,称得上心上“事”。 两人虽然低调至极,但较好的容貌摆在那里,就算刻意掩盖,细看之下,还是不难看出倾国倾城的绝色。 一个拖沓着步子,腰佩玉环,衣着鲜丽的少公子晃荡在路上,一走一晃,身后跟着三名恶奴,一看就是权贵子弟,还是嚣张至极,蛮横无理的那种。 这位少公子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右手随意的掂着荷包。荷包上绣着两只戏水鸳鸯,右侧边缘以金线绣着一个“孙”字,不说里面的钱财,光是这个绣金荷包,就值数十两银子,更别说里面好些个平常百姓一辈子都摸不到的金币。这位面容不赖的公子哥却像抛着两枚铜钱的皮鼓一般,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荷包。呵,别说是拿在自己手上,就算丢在这路边,搁哪儿就是哪儿,明天都不会挪位。司州孙府的东西,诺大个赵国都城,有几个人有命拿?!反正数来数去,也轮不到这些贱民头上。 周围一些眼尖看到这位公子的人,都是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在看过去,之前就因为有人多看了这位孙府少爷两眼,就被这个恶少派人挖去双目,丢至城外,最后那个倒霉蛋跌跌撞撞,落入河水淹死,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一些个自诩有些姿色的女子赶紧以袖掩面,生怕还未寻得如意郎君,就被这个京城臭名远扬的恶霸掳了去,败坏了名声。 这位出自孙府的权贵子弟神色嗤笑,对周围的这些平民打心眼里看不起,更别说那几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胭脂俗粉,拿来做丫鬟都嫌碍眼。心里小小的叹了口气,转了两天,也没见一个瞧得上眼的,还是晚上去流晶河,只有那里,才有几个入眼的女子。 正扫兴之际,这位孙公子蓦然一瞥,和两个女子擦身而过。一黄衣,一青衫,即便是他刁钻至极的眼光,也挑不出任何毛病,黄衣娇俏玲珑,青衫温婉冷淡,散发着一种对男人致命的诱惑。这位花丛老手的孙公子一个照面,竟然有些愣神,等到回神过来,转头看去,那两个天仙一样的妙人正好转进巷口。 锦衣玉服的贵公子将手上的荷包丢给身后的随从,来不及嘱咐,拔腿就追了上去,这等国色天香的妙人,在这里被他撞上了,真的是老天赐福!这样的姿色,怕是当得上流晶河上的十八名舫了吧?不,十八名舫也不会有这样的气质! 等这位公子赶到巷子里,早已不见了佳人的身影。巷子里一览无余,空无一人,分叉出来好几个道口,都是寥寥几人。 随行的侍从慌忙赶至,这位地位显赫的贵公子狰狞着面容,看着空巷,一字一句的说道:“给我找!就算把离阳城翻了个底朝天,也要把刚刚那两个小娘子找到!找不到,你c你c还有你,你们三个就去跟家里老少说再见吧。哦,不对,不用,你们会一起上路。” 孙家公子伸手点了点跟着的三个侍从,说出的话跟吃萝卜白菜一样轻易。 三个低着头,哆嗦着身子,汗如雨下,别说反驳,连动都不敢动。他们丝毫不怀疑这个少爷说话的切实性。心里只期盼刚刚那个都还没看得见容貌的女子尽快被寻到,死两人不死他们三个全家。 ———————————— 另一条街道,人比刚刚主干道少了很多,但依旧做各项买卖的都有。 秋鸾回头,不屑的看了一眼身后,切,这种劣质的跟踪,自己和小姐在益州就不知道遇到多少次了,别说小姐,就算她一个人,也可以轻易的甩掉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无良子弟的追踪。 “别闹,还有事。” 念岑溪没有回头,却好像知道身边人儿的心思动作,随口吩咐了一句。 “哦。” 秋鸾见小姐发话了,赶紧一本正经的跟上,不做一个多余的动作。 刚刚那一出,对她们来说只是屡见不鲜的把戏,见过就忘,很快便抛在脑后。 而主仆二人的青衫女子微微领先半步,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看了眼还在正中的太阳,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期待。 等了这么久,终于快到了。 ———————————— 是夜,街道上平常人家都已熄了灯,今夜却有所不同,街道上处处点着灯火,一排排的家奴私卫提着灯笼,天罗地网般的搜寻着人,最后竟然不顾民愤,挨家挨户的搜寻。 京城一侧的一家府邸,里面生活照旧,偶尔有几个好奇的丫鬟婢女,也只是伸长脖子,探出头望一望,在没有更多动作,府邸大门依旧紧闭。 府内大厅,两人相对而坐,皆是一袭儒衫,一黛蓝,一茶白。深夜之际,这两位不过二十有余的男子不去睡觉,竟在此下棋,在大厅下棋,让原本风雅闲趣之事多了份莫名的肃意,不知道还能不能算雅兴了。 “火中取栗,王爷可是操之过急了。” “火中取栗总好过胎死腹中,赵氏老儿退位之前必定会如前朝一般扫除障碍,我这个闲赋王爷若不提前出手,怕最后连放手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扫除障碍时,年轻的王爷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嘲讽的笑意。 “赵天子老当益壮,又怎会草草退位,” “赵氏如今的局面,雍王府现在的处境,青山你即知晓,何故多此一问。” “战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又以人和最为可贵。化繁为简就是人力物力财力,王爷现有几分心知肚明,就不能再等一等?” 衣衫素雅的白净男子落之后轻声寻问一句,更像实在劝谏。 对面的男子摇了摇头,“时不待我。” 两人明明是在下棋,说着的话却似乎毫不相干。在京城三座王府之一的雍王府还说不得的话,算得上什么话? 茶白衣衫的素雅男子闻言不在劝说,一心一意的下棋,有些话点到为止,不可僭越。 这两人,一人是雍王府年仅二十出头的王爷蔺桓,一人是当年落榜的寒士严青山,两个身份悬殊的两人,却好似老友一般,坐在一起博弈。 来来回回几手过后,棋盘上的局势更为复杂,黑白相间,两方好似两支军队一般,交错扭杀在一起,难以分割。总体来看,白子占据优势,黑子被切割的过于松散,难以成型。若无意外,白子胜局已定。 而执白子的严青山脸上却越没有半点喜色,反而越来越凝重。 果然,对面自始至终神色如常,拾起一子,轻飘飘的落下,似喃喃自语:“大势已定?呵,看我如何屠龙!” 一子落,原本已经没了“生气”的黑子好似复盘,已经趋于平稳的局面瞬间杀机四起,四面楚歌。 严青山看着瞬间扭转的局面,眼中的赞赏愈放愈大,这才是对面男人该有的手段。张口欲言,外面出来一阵呼喝,两人默契的停着交谈。 虽然局势已经明朗,但还是要走完的。 严青山一丝不苟的落下一子,微微蹙眉,不喜府外的喧扰。 对面黛蓝衣衫的王爷执黑子,不假思索的落手后,转了话题,问道:“府外何事?” 严青山举棋,照列停顿三息,后缓缓回道:“闹事,似是寻人。” “如此大张旗鼓的寻人,要么就是所寻之人非常人,要么就是搜寻之人不一般,青山你猜何如?” 被唤作青山的年轻儒士无奈的叹了口气,下棋就下棋,聊天就聊天,他实在不喜欢一心二用。 气质非凡的年轻王爷看出了他的无奈,哈哈大笑,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厅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小厮,步履有些匆忙,在九尺之外就低头躬身,恭恭敬敬的道:“王爷,门外有两位小姐说是王爷故人。” 蔺桓盯着棋盘,纵然局势已定,也未有半分松懈c落下一子后问道:“可有其他话?” 小厮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回道:“没有。” 年轻王爷皱了皱眉头,“有话就说。” 小厮一惊,将腰弯的更低,说道:“那位小姐说王爷一定会见她。”不等王爷回话,小厮赶紧加了一句,“为首的小姐,长得极为好看。” 小厮低下去的脸上,残余还未平复的惊艳。 王府门外,匾下站着两位女子。 秋鸾抬头看了看牌匾上面“雍王府”三个大字,将信将疑的问道:“小姐,你真的认识蔺王爷?” 不对呀,自打记事起自己就和小姐待一块了,也没来过司州,更别说这个雍王了,难道是老爷老夫人生前的故交? 依旧青衫的念岑溪没有回话,望了眼越来越近的搜寻队伍,没有丝毫担心。略带遗憾的看了看已经漆黑的天空,可惜没有下雨,应该下场雨,这样就更有理由了。 王府正门半开,两人刚好站在门外,仅一步之遥。念岑溪自然而又随意的上前一步,入了府中。秋鸾虽然觉得于礼不妥,还是跟着小姐走了进去。王府虽然高高在上,但自家小姐也是走到哪儿都是被各家敞开中门欢迎的人,提前入府,算得了什么。 刚跨进来,隐约可见前面迎来三人,前方领路的小厮脸上带着怒气。明明说好在府外候着,怎么一转身就走了进来!如此不知礼仪的做派,一看就不是大家小姐!亏得刚刚还帮这位姑娘说好话,真的是看走了眼! 念岑溪看着那人越走越近,许久不曾有所起伏的心境泛起了波澜,竭力压下种种情绪,眼中逐渐恢复平静。 “小姐与我有识?” 蔺桓看着不请自入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戒备。的确是很美的女子,乍见之下,连他都有一瞬的惊艳。可惜他向来不是以貌取人之人,相反,越美丽的东西,越让人心生戒备。 念岑溪微微摇头道:“不识。” 蔺桓眼中眸光一闪,着青衫的女子不等主人家开口就淡笑轻声问道:“小女子外乡人士,来此游玩,不幸遇到恶人,钱财亦花尽,不知可否于此暂住一夜。”说是问句,语调却平平叙叙,舒缓至极。 身侧的秋鸾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原来不是自己不知情,而是真的不认识人家,还坦坦荡荡的跑来人家府邸,这还是自家那个闲闲淡淡心无事的小姐吗? 退至一旁的领路小厮更是一脸的欲哭无泪,小姐啊,您这不是要害死我吗,让我进去帮你传话,您不请自入就算了,还忽悠我!说什么是王爷的故人哪! 一袭青衫依旧罩不住惊世容颜的女子没有丝毫请求于人的自知,抬头,与这位身份已是王爷的男子对视。 百世轮回,君不识妾。 妾却念君如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千年因果 三千年前,她是仙界一只可有可无的玉兔,于下界那些尚未飞升的族类不同,她出生于仙界,无须洗尘炼骨,褪去凡胎。可同样的,她也失去了所有人间体味的权利,仙界对于她们来说,只是一方处处受禁锢的小天地,任何一个人对她们来说,都是足以决定她们生死的大人物。在那些真正的仙人眼里,她们这些修炼了千年的精怪,和凡界尚未得缘修大道的同族一样,充其量只不过是漂亮一点的玩宠罢了。 但是有一个人不同。 她犹记得,那日她和往常一样在溪边饮水,这种生活,她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仙界无昼夜,她也不知道浑浑噩噩过了多久。直到那一天,那个人,路过那一方小池塘,轻咦一声,停下脚步,片刻后轻笑。 “好可爱的小家伙,你可愿随我参道?” 她被吓得蜷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身后那人却未走,蹲下道:“你既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那人就伸手拂过,将她搂在怀里,轻呼一声,“回家咯。” 此后,她离开了那个不知道生活了多久的小池塘,安家在另一个地方。每日,他诵经参道,她便在她脚边,或发呆,或懵懵懂懂似懂非懂的听着,这一念一听,就是八百年。 “昨日与你说到了人之七情六欲,说了七情,喜c怒c忧c思c悲c恐c惊,还剩下六欲。” 浑身洁白胜雪的玉兔安安静静的趴在他脚边,耸动了一下小巧的鼻子,似是在回应。 玉树临风的青衫道人盘膝而坐,没有手持拂尘,也不曾白眉若须,却自由一股浩荡的仙家之气。 顿了顿,男子颇为无奈的笑道:“所谓六欲,我也不甚了解。” 右手低垂,习惯性的伸手,抚过兔身,喃喃道:“书上说世有万物,人分百态,七情六欲亦可演化成种种不知名的情绪,可惜仙非人。仙人断情,仙人除欲,我参悟九千余年年,方才堪堪明白七情二字,这六欲,尚不可得。” 掌下的玉兔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抚顺的浑身舒畅,竟然抖动了一下,凑上来,轻轻蹭动道人的掌心。 面容极为年轻的道人笑称一声,顺势将玉兔捞起,放置两膝之间的青衫上,兔儿也很乖巧,待着晃了晃脑袋,一动不动。 道人笑道:“与你念道八百年,说尽天上人事,你若还不得道,可就真是个榆木脑袋了。” 玉兔不知听没听懂,转了个方向,像是赌气般,不愿看他。道人笑得更欢。 仙家不记事,弹指又过了两百年。 这一日,青衫道人在府中打坐,独自守在门外的兔子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她想,去那个他们相遇的池塘看一眼。 回首看了看真人打坐的府邸,他修行,照例为九九八十一天,前三十二天辟五谷,后四十九天封六识,现在为第六十三天。已开神识的玉兔默默回忆了一下千年前他带自己来时的路线,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在他醒来前回来,于是她做了一个此生最大胆的决定。 当兔子踏出这个已经生活了千年的府邸时,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户,心里默念一声:我就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了。 很显然玉兔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虽然她的行进路线和记忆中的分毫不差,可依旧没有找到那个小池塘。第十一天,她闯入了一块药圃。等她发现的时候,依旧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她只能很小心的“走”着,希望可以尽快“走”出去,并且不要迷失方向,否则的话,她可能没办法赶在他醒来前回去,这可会是件糟糕的事。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在被困在这里的第三天,碰到了一株紫色的植株,有她两个高,上面结着彩色的果子,七彩流动,状若琉璃。这个植株她这三天见过很多次,但只有一株,她总是迷失在这里,然后绕着它打转。 彩色的琉璃果好像比任何一种她吃过的东西都好吃,她每次都要极力克制,才能忍着不上去吞下这个果子。可还是被她不小心碰到了,奇怪的是彩色的果子一落地便消失不见,只余下一棵空空的紫色植株,矗立在那里。 几乎在玉兔碰到七彩琉璃果的同时,天空就炸起一声惊雷。 “大胆妖孽!” 声音滚滚,凭空乍起,如同天威。 话音未落,就有一光头男子踏空而来,瞬息就至。男子第一眼就看向药圃的中央,那株费尽心思培育的神药以然落跑,只剩一个空壳。 男人目眦欲裂,愤怒的看向一旁恐惧颤抖的玉兔,吼道:“孽畜!”抬手就要一掌了结。 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府邸内,青衫真人猛然睁眼,口中念叨一句“痴儿”,然后便消失于原地。 仙人的威压怎么会是一个尚未得道化形的灵物所等抗拒的。 浑身颤抖的玉兔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即将来临的一掌,脑袋里想的不是恐惧后悔,而是一点难过。 他说人不可失信,虽然他是仙,她尚是妖,但他从未失诺于她,而她唯一一次承诺,还未完成,便要终结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另一只兔子,陪他过下一个千年。一直平平淡淡无欲无求的玉兔忽然不想死了,她不想他抚摸其她兔子,也不想他给她们说道释意。 掌风来的极快,瞬间就挥至洁白玉兔的跟前,而她也终于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还是希望有下一个兔子陪伴他吧,要不让他太孤独了。 玉兔恍惚已经感觉掌风触面,仙人一怒,足以将她这个小小的身躯撕裂成无数块,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带来,低眉蜷缩的玉兔睁眼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个相伴了千年的身影,站在她前方,为她挡下所有的风雷。 青衫真人衣袂如风鼓动,尽数抗下这怒气冲冲的一掌,拱手致歉道:“家中小兽顽劣无知,坏了真人大事,还往真人宽宏大量,莫要追究。” “大量?”光头大汉怒哼一声,冷声道:“此物出芽一千年,开花一千年,结果一千年,七色七果,共计九千年,又一千年诞生神智,我耗费万年,才守得这么一个机缘,就换来你一个大量?” 青衫真人闻言看向仅剩一个“驱壳”的紫色植株,神情有了一瞬间的慌乱。 这个七彩琉璃果,又称“万生果”,万生之意,既有万年生成的意思,更重要的是,此果成熟之际,以仙人之姿服下,可获得百世感悟,万年福缘,道意圆满。看此果“寄体”已经过七彩之变。由靛转紫,并且隐约泛着乳白之色,分明的大成之象。“万生果”诞生神智之后,便可自由移动,自行寻找合适的“寄居地”,所以光头大汉只能暗自跟在其后,等待其自然成熟的一天,再出手捕获。唯一的意外就是被这个无知的小兽误打误撞闯进药圃,又触到神果,致使其提前“瓜熟蒂落”,神物一旦回归天地,便如同蛟归大海,龙腾九天,再难寻得。 青衫真人深知此果的珍贵性,有心想以其他稀贵之物弥补,但奈何参道至今,早已撇去一切外物,修心修身,除却脑中的学识道意,再无他物,如何能够弥补这等可遇不可求的神物。 青衫真人眉头越皱越深,踏空高半丈的光头大汉神色越来越冷冽,丝毫没有善了的意思。 “二位真人何事扰闹?” 一声暖场的轻笑有白衣女子衣带袂袂而至。 一身白衣,不施朱粉的仙气女子到场后,无需他人解释,看了一眼场上的形势,又看了看已经“只留其形,不具其神”的紫色植株后,大体就猜到了七八分。略一沉吟,吟吟笑道:“大错已成,龙裔真人何苦为难一个尚未成型的无知小兽。” 被称作龙裔真人的光头大汉抱拳施了一礼,道:“仙子有所不知,此神物我自偶遇以来便一直悉心跟守,若非成熟在即,无法禁制,亦不会如此放任。”光头大汉伸手指向被众人晾在一旁的玉兔,“祸已酿成,我不强人所难。但此畜生既然无知,便剥其仙体,打落凡尘,让其轮回百世,若有幸悟道飞升,就当其命不该死,若坠入轮回,便是自食恶果。” “不可!” “不妥。” 两人同时发声,龙裔真人没有看仙子,而是看向稍快一步的青衫真人,冷冷的道:“有何不可?此孽畜出生仙界,既不惜福,就应该打入凡尘,尝尝轮回之苦。” 青衫真人脸色剧变,心思百转。 白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二人之事我本不应掺和,但今日路由此地,又逢此事,便是因缘。‘万生果’我虽找不出第二个,但家父府中尚有几件勉强可以媲美的神物,我做主补偿你一份机缘,此事就此作罢可好?” 龙裔真人眸光闪动,仙界女子本就不多,故而到哪里男仙们都会礼让三分,况且此女身份更是特殊,强行送一只畜生入轮回道,虽然他占理,但也没什么好处。既然有了同等的补偿,借势下坡才是最有益的。光头大汉不过瞬息就想明白此间利弊,拱手就要点头答应。 “不可。” 青衫真人再一次出声反对。 光头大汉怒目看向不知好歹的青衣人。 青衫男子此时却不急不躁,一丝不苟的整理的一下未有丝毫凌乱的襟袖,先看向白衣女子,鞠躬致谢道:“仙子慈悲心肠,我亦感动,只是既不关仙子,如何能让仙子蒙损。”说完转身看向一脸怒容的光头大汉,平静的说道:“子有错,父承罚。此兽有过,我便代其刑。我替她入百世轮回,平你心头之怒。” 光头大汉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既然如此不惜福,我便成全你。损失一个神物,看一个仙人自堕轮回,我倒是赚了。” 青衫真人没有理睬他的冷嘲热讽,神色平淡如常。入轮回百世,亦一派从容。 白衣女子轻叹一声,破例多看了这个未听过名号的仙界之人一眼,有赞赏,也有惋惜。两次出声劝解,已经是她的极限,就当是无缘吧。 自光头大汉雷霆赶来之时,玉兔就被禁锢在一方空间之内,动弹不得。掌风来临时她未挣扎,光头大汉要她入轮回时她也没有抗议,像是认命,甘愿受罚一般。此时却剧烈的反抗起来,娇小的身躯在空间里扭曲挣扎,做着对她来说最激烈,也最无力的抵抗。 千年以来,都是一袭青衫的男子回头,看向那只明明徒劳无功却不肯放弃的玉兔,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如三月春风。 “莫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暂居王府 雍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王府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对主仆,为主的女子闲闲淡淡,除了刚来那晚露了面,之后几天都一直待在王爷安置的院子里,从不主动出来,府里的婢女们没有王爷允许,也不敢随意出入。倒是为仆的黄衣女子,前前后后出来过几次,大多是取些吃食,话也不多,几次偶尔遇见,别说问好了,连点头的招呼都不曾有。 当然,王府里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丫鬟相斗c明里背面两手抓的趣事。一来是因为这位小姐来路不明,甚至诡异,半夜闯府,没被赶出去,反而被王爷安排进府里,据开门的小厮说是借住一宿,但这都住了三天,也没有走的样子,照理说应该和王爷相识,但这几天,不见她出院,也未曾听闻王爷入院,分明是置之不理的态度。久在王府里的下人就算不是成了精的机灵,也不会有傻子,哪有人会傻乎乎的撞上去。二来就要归功于雍王府严苛的规矩,受不苟言笑的王爷的影响,府里的下人大多克己守礼,就算心里有疑问,也不会大张旗鼓的表露出来,再说,嚼舌根本就是那些达官贵人c皇亲国戚的大忌,被抓到,轻者打断腿丢出王府,重者拔舌挖眼,乱棍打死。据说每年死在孙府护卫棍棒下的丫鬟家奴就高达上百位,虽说雍王府尚未出现这等惨事,但那些丫鬟们也不会傻到以身试法,去挑衅王府的权威。 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已经褪去青衫,换成一件素色长袍的女子闲静舒适的坐在石凳上,对面就是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塘,一池恰巧盛开的夏荷,红绿相映,别样雅致。 还是身着黄衣的小丫鬟撑着下巴,看着自家小姐那女人看了都难免心动的侧颜,还是会有些不可置信。 “今日怎么未去东厨偷些吃的?” 小丫鬟看的入神之际,坐在石凳上的女人忽然开口问道。王府每餐都会有人定时送来,但黄衣丫头每天都回去东厨,额外带回来一些吃食。 “小姐!”小丫鬟娇嗔一声,“都说了不是去拿那些吃食,我就是想去看看这个王爷在不在府里。” 石凳上观荷的女子没有转头,依旧看着荷池,含笑不语。 小丫鬟忽然想到什么,气恼的跺了一下脚道:“小姐,你知道王府里那些丫鬟怎么说我们吗?” 观荷女子神态没有丝毫变动,黄衣丫鬟很显然没有想让她捧场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说我们寄人篱下,还故作清高!” 小丫鬟一脸不忿的说完,自家小姐脸上依旧不见丝毫波澜,恍若未闻。小丫鬟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小姐,你真的认识蔺王爷?” 石凳上坐着的女子不出声,静默良久,久到丫鬟都要以为自家小姐又要选择性忽视的时候,那里飘飘忽忽传来回答,“认识,很久了。” 观荷用去良久,起了一阵小风,黄衣丫鬟将随身携带的单衣给小姐披上,嘟嘟囔囔的抱怨:“还京城三王之一的雍王爷呢,这么抠门,连件裘衣都没有购置,还是陆公子好” “秋鸾。” 已经起身的女子不是厉声喝止,只是平静的开口。 小丫头秋鸾立刻噤声,低头去给她系上带子。她知道,这是小姐即将生气的前兆。 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流晶河上,一座华丽至极的船舫内,锦衣华服的孙府公子一个“独享天下”,懒散的坐在中央。这个横蛮跋扈至极的贵公子,有个十分俗气的名字,孙智忠。当朝百官之首孙太师的孙,智勇过人的智,赤胆忠心的忠。可见孙太师对这个最小的儿子的期盼。可惜孙智忠让所有人都失望了,强抢民女,街头行霸,豢养恶奴,仗势欺人所有排的上号的恶事,几乎都有这个孙公子的影子。 孙太师膝下两子一女,两子皆是年少成名,可惜却双双夭折,年仅四十的孙世悕一夜白头,守丧十日,白发人送黑发人。后又老来得子,取名智忠。孙老太师一生都在辅佐赵国老皇新帝,兢兢业业c殚精竭虑,为赵国的昌盛付出了一生,家里这些破烂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也禁足,也说教,依旧无用。守己一生的老太师年老时出了这么个混账儿子,可谓晚节不保,哀叹惋惜者有之,更多的却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只见已经是孙府独苗的孙智忠孙公子大大咧咧的靠在貂裘软椅上,两腿毫无形象的架在檀木矮桌上,对面就是一位怀抱琵琶的娇俏小娘,素手纤纤,犹抱琵琶半遮面。无论是音律还是佳人,都称得上是一等一的极佳。 而孙公子却意兴阑珊,对面这位十八舫之一的绝世佳人,搁在平时肯定是他最大的乐趣,然而这几天心神一直被那个仅一个照面的青衫女子占去,连做梦都梦到了她,贪恋美色却从未被美色所迷的孙府公子愿意保证,只要找到她,哪怕她只是个身份低微下贱的贫贱女子,他也愿给她一个侧室之位。要知道孙智忠虽然采花无数,但真正纳入府邸的,只有三位,全是侍妾身份。 一曲琵琶成,女子收拨放弦,看着微微出神的男子,轻声笑道:“孙少爷莫不是见着了别舫的妹妹,瞧不上我这琵琶舫了?” 不是调侃,也没有丝毫争风吃醋的意味,只是一声可人的娇嗔,语气神态拿捏的丝毫不差。 孙公子抬眼招了招手,女子怀抱琵琶走了过去,坐在这位名声极其恶劣的京城子弟身边,将琵琶轻轻放至身旁。 孙智忠捏起女人的下巴,女子顺从的转了过去。孙府公子笑道:“哪能啊,云姐姐这幅容貌,我是百看不厌。” 流晶河十八舫琵琶舫舫主唤作云姝。十八名舫就是流晶河的招牌,一舫一主,每一位舫主都是自幼就被严格调教,从行坐仪态,到说话做事,每一项都有极其严苛的要求,除了样样都沾的琴棋书画,每位舫主都有一项绝技,有人善于诗,有人精于酒,十八名舫十八主,十八般才艺样样不落。不管你是王孙贵族,还是粗鄙武夫,只要出得起钱,找红颜也好,寻知己也罢,绝对会让您满意。琵琶舫,顾名思义,这一舫善琵琶,舫主云姝曾被一失意文人点评“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这样的女子,单独放在任何一处,都是当仁不让的花魁,然在流晶河却只是十八名舫之一,可见流晶河魄力之大。 云姝眉间一挑,明明动作顺从无比,眉宇间却露出一股孤傲。 孙智忠起先便喜欢极了这种傲气,以他的身份,每一个见着的女子无不温顺至极,再好看的皮囊看久了也会无趣,而这种傲骨的女子就像是万千玫瑰中的一株寒梅,傲然独立,提醒你该换换口味了。 孙智忠此时再一看,觉得这丝清冷傲气竟然和那个青衫女子有三分相像,已经有些黯淡的火气瞬间重燃,看女子的眼光也火热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孤男寡女夜议事 雍王府,已是亥时,府内下人婢女几乎都已歇息,只有王爷书房灯盏长明,里面的两人毫无疑问,就是府内权力最大的两人。 严青山看着座上的男人,眼中有敬无畏。 年轻王爷的书案上放着几页竹纸,看似已被人翻阅过好几遍,随意的搁置着。纸上抬头便端端正正的写了三个大字:念岑溪。 此时距那位来历不明的小姐来府上刚好三天。 接过王爷递过来的密文,严青山一字一句仔细看完后,连叹三声,“怪c怪c怪!” 蔺桓指了指还被男子捏在手里的纸页,笑道:“说说看,何怪之有?” 严青山放下竹纸,回道:“王爷竟然有心考我,我便说出个一二三。此女三怪。” “一怪时机,此女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妙,正是王爷欲” 刚说至此,便惊觉这些话大逆不道,不合时宜。果然,蔺桓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严青山咳了一声,跳过继续道:“这等时机,过于紧要,此时兀的出现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主仆,是为一怪。” “二怪容貌,此女容貌惊人,连身边的丫头都不是一般姿色。如不出意外,当晚孙府那个不成器的少爷搜寻的就是这一对主仆。这等女子,随便放置哪里都能成为备受宠幸的绝色,为何独独来这雍王府?” 严青山抛下一问,也不期望王爷回答,指了指桌上的密信,接连不停的说道:“三怪这份密信,如此轻易的就查出跟脚,要不就是没有刻意隐藏身份,否则就是一切早已提前布置妥善。不论如何,此女说借宿一宿,如今已过三夜,依旧不曾离去,并且不惧身份暴露,古怪至极。” 说道最后,男子神情严肃,躬身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望王爷谨之慎之。” 并非他不信任主子,只是此女过于绝色,若非时间太巧,连他都会心动。史书中腹有雄心壮志,豪情万丈,最终陷于美人关的英才枭雄数不胜数,因此他才不得不一次次反复劝谏。 上位的王爷神情不变,等他说完,才眯着眼睛笑道:“良士当如此。” 王府最得信任的谋士严青山并没有因为王爷的亲口称赞而有所欣喜,依旧一脸严肃,坚持躬着身子。 蔺桓耐不住他的坚持,上前两步扶起他,笑骂道:“你真是顽固起来我这个王爷都自愧不如。我也很好奇,所以就在等那位小姐来给我们个解释了。” 严青山脸上这才缓和几分,正准备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开,一紫衣婢女站在门外,恭敬的道:“王爷,三日前入府的小姐求见。” 蔺桓脸上并无意外,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严青山,道:“请进。” 很快未携带丫鬟,独身一人的惊艳女子出现在雍王府书房内,座上是两名男子,一个含笑却不威自怒,一个清秀却神色冷峻,两人构成强大的压迫感,女子却丝毫不觉,神态怡适,福了福身子后,看向上首的男子,开口道:“小女子有一事,愿与王爷私下相议。” 孤男寡女,欲撇开旁人,深夜议事。 王府的谋士,王爷的贴身心腹最终退了出去,只留这身份极为悬殊的两人独处。 雍王府在封王之前并不叫雍王府,而是蔺府,自然,府内主人姓蔺,那是蔺家家主还叫蔺元知,如今更名雍王府,主人也换成了如今的王爷,蔺桓。 蔺桓看着直接自己落座,换去凉茶,自己另倒上一杯热茶的女子,一言不发。她行事越是这般从容c肆无忌惮,他心里的戒备就越来越重。事实上,无论她做什么,都只会加重他的猜忌。 女子双手捧着茶杯,缓缓饮下,内心却极为苦涩,如他这般谨慎的人,若一开始便完美无瑕,那才是最糟糕的局面。如同两人相处,起先暴露缺点,然后一点点刷新好感,总好过一开始一副完美无缺,然后慢慢拉低印象。 “已过三日,想必王爷已经摸清了我的底细。”女子终于放下茶杯,看向对面的男子。 蔺桓没有刻意温和或者严峻,带着惯有的若有若无的笑意,道:“你在府上三日,便是有意让本王去查你的底细,又三日不出院,是想告诉本王你并无恶意。如此手段,小姐倒是好耐心。” 女子低头浅笑,“王爷不也是借婢女之口,转告小女子,该露面一谈了吗。” 先前丫鬟秋鸾埋怨王府下人背地里瞧不起她们,说她们寄人篱下,故作清高,可王府之事,若是没有主子授意,哪个下人敢乱嚼舌根。秋鸾听到的闲言碎语,不过是面前这个年轻的蔺王爷有意借婢女之口,传达她的而已。 蔺桓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还击,有些的意外,但并不会打乱他的节奏,“本王比较好奇的是,你如何断定本王有耐心和你玩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孙府出价黄金万两,来换你主仆二人,本王虽不差这些银子,但也不会嫌多。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还没到要让本王得罪孙府的地步。” 女子抚过一缕长发,轻拢慢捻,不急不缓的说道:“因为我有办法解决王爷的燃眉之急。” 蔺桓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毫不避讳的上下扫视的她一回,“哦?本王倒想知道,本王还有什么燃眉之急?” 女子将一缕发髻别至耳后,道“王爷既然承认,就当小女子故做多情。小女子斗胆一回,和王爷做笔买卖如何?” “呵,雍王府的买卖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交易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还不如那一万两现银实在。” 蔺桓神情中终于多了一份嗤笑,语气中带着不曾刻意遮掩的威胁。 “自然比那一万两要有用的多。” “好大的口气,就凭你益州念家,念岑溪小姐?” 念岑溪浅浅弯起眼眉,含笑不语。 “益州念家,以陶瓷生意起家,准确来说,是以瓷器发家。作为最先一批发现并烧制成瓷器的家族,念家以极为刁钻的眼光发现其中的巨大利益,果断压上全部家当,以极其精准的速度,将最早先一批的烧瓷手笼络在手里,然后迅速吞并其他家族,完成一家独大。如果念家只有这点眼见,那也就到此为止了。有趣就有趣在念家在最鼎盛的时期却选择收手,没有借机向外发展,反而收拢势力,并主动向益州葛c邓两家示好,在益州上流势力圈站稳脚跟。” 蔺桓请拨茶叶,却不急下口,寥寥几句将念家起始点明,如数家珍。 清茶入口,刚好温热,蔺王爷没有去看座下女子的神色,放下茶杯继续道:“可惜八年前念家夫妇在一次极为重要的烧瓷过程中,不得不亲自监督,结果瓷窑炸毁,夫妇双亡,只余下年仅十二的幼女,和无人镇守的偌大家产。据说念家小姐天生绝色,如果不是靠着邓家出手护着,别说不足百人的念家,就是念家刚失双亲的幼女也难以幸免。一个寄人篱下,靠拾人牙慧才苟延残喘的落魄家族,凭什么和赵国三王之一,和本王谈条件!” 最后几句话可谓是刻薄至极,蔺桓可不会怜香惜玉,薄唇之下吐出的语句,字字入骨三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我见青山多机机 曾经辉煌,而今已然破落的念家小姐,低垂着额头,遮挡去面上的神色。 蔺桓嘴角轻笑,斜眼看着她,眼底带着清晰的嘲讽。 女子抬头,明眸撞上他的视线,眼里没有他预想的恼火c难堪c悲戚,甚至连一丝该有的愤怒都没有,眼中纯净依旧。 “王爷倒是查的很清楚,那么王爷自然也就知道,六年前念家是为何卷入那场祸事。小女子知道王爷想做什么,因为小女子和王爷,有着同样的敌人。”念岑溪说着,见上首的男子杯中已空,却拿起茶盖把玩,忽然加快语速,“王爷自可不必立即信我,但王爷若是需要,三日之间,小女子便可运来王爷最急切的东西。小女子只携一丫鬟,孤身前来,便是诚意十足。” 念岑溪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蔺桓轻抬的茶盖,她知晓,若是茶盖一落,便是他决定杀人灭口,这最后一世的希望也就泡汤。 蔺桓神色冷漠,好似对她说的浑然不知,精巧别致的茶壶盖儿在他掌下乖巧的转悠,最终滚落在书桌上。 “夜已深,念小姐若无他事便回去吧,既入王府,本王还不至于逐客。小姐若是要游玩京城,可让府内下人带路,其他之事,休要再提。绿萝,送客。” 书房门开,身着紫衣,名唤绿萝的丫鬟不知何时已经候在那里,伸手道:“小姐请。” 念岑溪脸上没有被拒之后的沮丧,平静的福了福身子,如来时一般,果断的走了出去。 念岑溪前脚刚走出门,严青山竟然就从另一端入了进来,时间掐的刚刚好。 “如何?” 素袍谋士一进来就询问道。 蔺桓没有回话,脸色铁青的捏着那几张密信,眼神阴沉的可以滴水,“废物!” 恼怒的将纸页揉成一团,低声喝道:“绿萝!” 门外紫衣女子应声而入。 “益州探子,罚俸半年,各降一职。再有这等失误,让宗如海提头来见!” 蔺桓的愤怒不是没有道理,整整三页纸的念家介绍,最后对念岑溪这个独女的评价就十六个字:绝色倾城,风姿绰约,游曳名场,花瓶之相。 花瓶之相??刚刚那个女子不动声色之间,差点都要打动本王,这个竟然叫花瓶之相?? 蔺桓恼怒的不仅是这次的过错,更是那个谨慎细致,叫宗如海的臂膀,如今竟然如此马虎行事!益州的安逸,怕是让那群人都忘记起先去那儿的目的了! 严青山一直等蔺王爷将怒气撒完,才又重复问道:“如何?” 蔺桓这回神色急剧变化,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早知如此的严青山叹了口气,道:“王爷还是不肯放弃。” 蔺王爷将这几件事来来回回捋了几遍,确定没有漏缺之处,果断开口道:“青山你说欠缺天时,此女所言若为真,便可补上二分。” 严青山不死心的反问道:“倘若为假?” 蔺桓摇头道:“最重要的事情,都是我临时起意,除却你,连绿萝都只知晓皮毛,不可能针对此手布局。退一步来说,可以窥测到雍王府的动静,同时算准时机,利用孙府最不可能被利用的人,能完成这两件事的人,可以布局的更为精妙,至少不会第一时间就破绽百出,何至于如此粗陋拙劣。” 蔺桓想起三日前王府内初见,简直是烂俗到极点的手段,如非那日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应下,在精妙的后手也无施展之处。 严青山知晓眼前这个王爷是什么性子,真正下定决心的事,任何人都劝不回来。眼下只有祈求老天,在这么关键是时刻,可别跟雍王府,开这么大的玩笑。 蔺桓见这个刚过二十的年轻谋士,竟然比自己还要担忧,开口道:“青山我知晓你的担忧,她有所图谋不假,我亦有所求,两个各有所求的人在一起,才能长久的合作。况且此女如此心智,就是不可用,也要摸清脾性,以后无论杀之用之,都有所依据。” 开口用之,闭口杀之,再绝色的女子在他蔺桓眼中也不过红粉骷髅。大仇尚未报,所谓绝色,亦不过倾城之用。 有所求,才能有所合。百世轮回,念岑溪早已知晓这个男人一点一滴。所以她在恰好的时间抛露出自己的野心,与无能之人共事,是他的大忌。 三千年前,他替她入轮回,受百世之苦,同日,她破却千年屏障,一朝化形,修的人身。然而她并未去撷取那唾手可得的仙班之位,而是毫不犹豫的追随男子,下九幽,入轮回。而今百世轮回,已过九十九,他所投之人,无不命途坎坷,极少善终。轮回百世,方才三千余年。她走过看过也曾长相厮过,接下来这最后一世,她便陪他君临天下,笑傲轮回。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念岑溪披着一件薄纱,等候在廊亭小道上。 天空依旧泛着鱼肚白,那人终于从书房出来,踏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路过此地。 严青山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女子,说不得有些吃惊。此女衣衫上沾着些朝露,竟是再次等候了一夜? 不等严青山斟酌着如何开口,女子就道:“久闻雍王府严先生大名,小女子神慕已久。” 严青山之名,只有雍王府蔺王爷蔺桓心腹尚才知晓,其余府内人也不过是知道王爷身边有个贴身的文弱书生,哪里当得上什么大名。念岑溪此话,当然是无中生有。 严青山看着这个不仅容貌气质,连行事手段都惊艳了王府话头最重的两个男人,一时有些拿不准,明明不食人间烟火的做派,却说着如此俗气的话,是示好,还是挑衅? 严青山微微还礼道:“小姐谬赞。” 举止妥帖,脸上却无半分笑意。比面对王府的婢女还要冷漠。 女子上前一步,不偏不倚,恰到挡在严青山身前。有意离去的严青山脸上温怒。 念岑溪却恍若无睹,敛眉柔声道:“我知先生对我多有误解,小女子不求先生一朝改观,但请先生借我三分慈信,我必还以七分仁义。” 语调柔柔,却无半分示弱之感,只是一种平平淡淡商量的语气。 严青山挑眉,心里又将女子往上拔高了一个层次。 说完念岑溪就让开道路,示意请。 严青山没有虚与委蛇,顺势直接离去。 依旧伫立在晨曦中的女子看着这个日后名动三国的年轻谋士,笑得有些怀旧。 我见青山多机机,青山见我应如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狐朋狗友 孙智忠一脸神清气爽的从琵琶舫出来后,碰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身影,也是他在京城为数不多的“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 “哟,这不是烨哥儿吗!” 孙智忠远远喊上一声,三步跨上去,搂着白净男子的肩膀,难得的热络。 白面男子即意外又无奈,还碍于孙智忠过人的臂力,挣扎不开。旁边随行的温婉女子掩唇轻笑,眉眼弯弯,温良贤淑。 实际上不是孙智忠力气大,只是因为白面男子过于柔弱,不仅生得一副白脸小相公的模样,也是手无缚鸡之力,比那些权贵子弟最瞧不起的文弱书生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他的身份容不得任何人嘲笑。因为他是当下天子之子,是赵国三座王府之一平顺王府的主人赵烨! 赵烨掰扯了半天,才将孙府这位无法无天的公子手臂拽了下来,一脸无奈的道:“你这是要谋杀本王吗?” 孙智忠嘻嘻笑道:“哪敢呐。” 那副嬉笑某样,和平日里喜怒无常的阴沉形象相差太远。 说这两人是“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是因为这两人都是在京城中茶余饭后的谈料。其余权贵子弟在怎么玩闹,总归会注意些尺度,至少家族的底线不能碰,而这两人却都是无法无天的主,一个王妃在府,却将流晶河当自己家,一个尚未及冠就在京城中花名远扬。曾有好事者将两人拿来做对比,看着两人谁采得花多,结果发现还是孙府少爷技高一筹,因为堂堂平顺王赵烨迷恋流晶河十八舫之一千云舫舫主斐思雨,流连花丛数十年的赵烨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子“洁身自好”,还被其父皇赵天子禁足一个月,如今一月刚过,第一件事竟然就是马不停蹄的过来寻佳人,不知道是痴情还是愚蠢。 说起两人的结识,那也是有缘,不打不相识。两个花丛老手为一个还没的头牌争抢起来,双方都是各持身份的人,这种争夺之上,既不想拿出身份压人,也互不相让,最后差点拆了那家青楼。还没等争出个雌雄,两人一合计,竟然“英雄所见略同”,等知道对方身份后,更是觉得遇到了知己,臭味相投的两人自然热络的玩到了一块。至于那个头牌最后入了谁的床帏,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事了。 孙智忠看见旁边温婉的女子,没个正行的喊了一声:“嫂嫂。” 女子面上一惊,然后就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赵烨板着脸呵斥道:“瞎说什么,胡闹!” 这名女子自然就是被称为“妖惑”了平顺王赵烨的千云舫斐思雨。 孙智忠知道赵烨虽然脸色难看,但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欣喜,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名正言顺。 孙智忠从善如流的改口道:“是小弟鲁莽,斐姑娘不要介意。” 斐思雨赶紧说道不敢,施了个万福回礼。 赵烨脸色来得快,却得也快,看着孙公子道:“你小子玩了一晚上了,还不回去伺候你家老太爷,我来的时候可是听说孙老太师说要打断你腿,让你长长记性。” 孙智忠撇了撇嘴,“他哪儿舍得啊,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了,打死我,我娘还不得和他拼命。” 虽这么说,孙智忠还是领着身后的恶奴大摇大摆的离去。赵烨也携佳人直奔千云舫。路上偶尔几个认出平顺王的人都是愕然惊叹,直呼王妃命薄,嫁与这么个肆无忌惮的王爷。 一入千云舫,赵烨就迫不及待的搂住娇俏佳人,挥手避退丫鬟仆从。下人们很显然已经司空见惯,目不斜视的出去,关上门。 美人脸上两坨绯红,一阵娇羞。羞怯道:“公子” 柔柔弱弱,羞中带媚,倒是有一阵欲拒还迎的意味。 赵烨哈哈一笑,牵着怀中人坐到裘椅上,脸上是稍有的温顺。 “先前孙家公子和你搭话,你慌什么。” 赵烨语气温和,没有丝毫怪罪,全是安抚。 斐美人不知如何作答,见他脸上全是笑意,咬咬牙道:“小女子再如何也只是流晶河上一个挣银子的玩物,孙府公子何等人物,我俩简直云泥之别,若是怠慢了他,莫说是我一个小小的舫主,流晶河恐怕都要遭殃。” 说道最后,语气已然转变成一片凄婉。 赵烨捏着掌心的柔荑,似是不舍放手,漫不经心道:“什么云泥之别,你是本王的心上人,就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本王赐予你这个资格。” 斐姑娘脸上有感动之色,但却没有当真,赵烨也不计较,又笑着问道:“孙家那小子喊你嫂嫂,你可高兴?” 斐姑娘下意识就要摇头,结果看平顺王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心里一慌,情不自禁的咬着下唇,犹豫很久才敢轻轻点头,动作轻的像是怕被其他人察觉。 赵烨神色明朗,笑着将女子搂入怀里,道:“好女孩,本王也高兴,外面那话是说给别人听的,隔墙有耳,本王不能将你推倒风口浪尖上。” 斐姑娘温顺的趴在藏色大袍的男人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赵烨摸着女子的发丝,忽然问道:“我曾与你说会给你一个王妃之位,而今却食言而肥,你可怨我?” 斐姑娘挣扎着从男人怀里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白净的男子,一字一句道:“遇到王爷,是斐儿这辈子最大的幸事,王爷能如此待斐儿,斐儿已经无以为报。王爷做什么,斐儿都不会反对,王妃之位,不是斐儿这种风尘女子能够染指的。王爷不忘斐儿,斐儿已经心满意足了。” 斐思雨身为十八名舫之一,在流晶河中地位虽说高过常人,但在权贵子弟眼里,也只是高级点的勾栏女子,若有人出得起白花花的银子,她们不还是得笑脸相迎。但她却是个例外,准确来说,是在她与平顺王赵烨相好后,成了例外。 流晶河能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占据这么好地位和这么大名头,身后自然有人撑着。十八名舫既然推出,肯定就不能相寻常青楼一样,可以被某位公子承包。跋扈如孙府孙智忠孙公子,也只是在来前让云姝姑娘收拾好屋子,没有说占为己有的意思。一来流晶河十八舫姑娘各个身价不菲,若要连续包下,可是一笔让国库大臣都心颤的银子。二来出来玩就要有出来玩的规矩,只听说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没听过出了茅坑还要锁门的。十八舫一共就十八位仙女,怎么能不人人同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蟒袍 舫里的姑娘们,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既然吃这口饭,就得守这个规矩。 斐思雨却是个例外,倒不是说她不守规矩。斐姑娘也是夜夜开舫门,挂铭牌,招入舫之士。只是无人敢接她的牌子,也无人敢取她的牌子。 堂堂平顺王赵烨,为这么个女子首次顶撞父皇,为这个女子纳王妃而不入院,又为这个女子被天子一怒之下禁足一个月,仍旧不知悔改,这等让平顺王入魔,已然成为其禁胬的女子,旁人哪个敢染指?平顺王敢因为她顶撞天子,就敢为了她和你拼命。 斐思雨因为赵烨的身份,倒是成了十八舫收入最少的舫主,当然,以平顺王的地位,随便松松金银财宝,不在话下。 赵烨看着明明柔弱,却极为懂事的女子,心里不仅感动,也更欣喜三分。 若以情之一字来喻赵烨,却不知是“痴情”好,还是“薄情”恰当。为这么个青楼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到了极致。而却又在新婚之夜,抛下刚迎进门的王妃,毅然来到流晶河之上,让那个素有才女之称的王妃还未进门就成为笑话,入门之后更是冷落凄凉无比,知情者私底下谩骂这个不知珍惜的平顺王,但也有好事者指责若女子贤良淑德,丈夫又怎会夜夜笙歌。言下之意就是在讽刺王妃不贤不良c无淑无德。那个与世无争的女子,从嫁入王府前名声鹊起,到入府成为平顺王妃后受尽冷眼,自始至终都不曾站出来为自己说过一句话。而她的丈夫,平顺王府的主人,却在其她女人房里感动的一塌糊涂。不知道是可怜还是悲凉。 如果说平顺王的这些风流事只是猎艳八卦人士的空虚寂寞时的闲谈,那么谢家之子谢姚君从前线归来,可就是让整个司州都有所震惊的大事了。 赵烨于流晶河醉生梦死之际,离阳城外,谢姚君身披轻甲,胯下高头大马,一人一骑,从荆州与扬c交两州交界处,行至司州腹地,整整跨越两个大州,马不见疲态,人不见惫倦,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从离阳城官道上驶过,棕鬃大马蹄下生烟,男子稳坐马背,好不潇洒。 有幸目睹此景的姑娘少妇,无不捂着心肝,只恨少生了一双眼,没能看个过瘾。 谢府之内,早已布置妥善,中门打开,就等自己那个威风四面的二少爷回府。 然而,谢姚君并未入那咫尺之遥的谢府,而是直奔皇宫而去。 ———————————— 赵国权力最为集中的地方,最辉煌的宫室,毫无疑问就是赵天子所居的皇城,此时谢家之子谢姚君已将头盔取下,单臂揽在怀里,一步一步的走在赵国最长也最高的楼梯上。 先帝以九为尊,正阳殿前共修葺梯数九十九,寓意九五之尊,差一便可满百,与天同尊。此后赵国境内任何府邸庙堂,不可逾此数,否则视为对皇室的挑衅。 入正阳殿,马上便有公公上前,接过谢姚君手中的头盔,恭敬的捧着,候在一边。大殿之上,赵天子已端坐在龙椅之上等候。 谢家长子抱臂躬身,屈右腿,单腿跪下,高声道:“谢家谢姚君,参见陛下。” 龙椅上的男人满面红光,身材虽说不上魁梧,但依旧健壮,眼中偶有精光闪现,看着就像四十有余,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 赵天子眼睛眯了眯,似是想要看清前面的人,不威自怒道:“谢爱卿免礼。” 谢姚君依言起身,从怀里拿出珍贵至极的帛书,上前两步,双手递上,恭敬道:“此为定安王亲手所书,让臣务必第一时间交于陛下。” 龙椅之下的公公立刻小步跑了过去,接过帛书,又毕恭毕敬的递给高高在上的赵天子。 天子问道:“成儿如何?” 谢姚君微微直起身子,回道:“定安王三次与江南水师相遇,三战皆胜,俘虏十万,如今正在整治降军,还有一月有余便可携雄狮回朝。王爷命我先行一步,报与陛下大捷!” 上首的赵天子似乎很满意儿子的战绩,嘴角带笑道:“爱卿辛苦,朕要赏你些什么才好。” 谢姚君立刻匍匐在地上,坚定的道:“不敢受赏,为陛下效忠,为赵国出力,姚君所幸。” 赵天子嘴角的笑意放大。 谢府外张灯结彩,庆祝着离家已久的二少爷回归。 谢家家主是一位已至花甲之年的小老头,生的比一般人要矮一个头,身形敦厚,像一把宽大的铁锤。两只眼睛也是奇小无比,即便睁着眼也让人很是怀疑能不能看得清事物。谢老爷子身着大红蛟袍,双手负在身后,身上极为亮眼的大红袍细数之下竟有九蛟,蛟蛟四爪,比当朝的三位王爷还要尊贵几分。 谢府外面喜喜庆庆,谢府里面热热闹闹,小老头微微佝偻着身子,旁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英俊的儿子。这个貌不惊人的谢老头两个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俊俏。两个俊俏的少爷都比矮小老二高大半个头,却都微微俯身,硬生生的折损了自己高大的形象。 谢老头难得的没有板着脸色,小眼睛流露出的神色中透露着满意。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给谢家添了两个带把的,俗言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凡。他谢家虽然只有两子,也是龙虎! “父亲,这是此次东征所获之物,想着父亲该会喜欢,姚君自作主张留了下来。” 谢姚君从谢府下人手中接过一物,亲自递了上来。 谢老爷子瞥了一眼,谢姚君会心的捏住两角,手腕轻抖,手上的衣物极为漂亮的展开,竟然也是一件大红蟒袍。袍上八条蟒龙盘根交错,颜色比谢老爷身上的大红袍要暗一些,却崭新如故。 谢姚君举着袍子,刚好延伸到老人眼下,道:“这件八蟒王袍是大魏最后一位亲王所属,虽然比不得父亲先皇御赐的九蛟红袍,但胜在颇有些意义,私心之下迫不及待想献给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你我依依而往 玄武九年,赵灭魏,一统西南地区。又十二年,荆c交两州交界处有魏贼窜乱,当时已是定安王的大皇子赵成率司州十万兵马,前去灭贼。其中谢府谢姚君跟随在侧,直至三年后回归。南征之物无论大小,皆需上缴,这是南征军的军令,而谢姚君身为军中之官,知法犯犯,私藏亡魏遗物,已是大罪,如今还堂而皇之的拿了出来,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可是就连最恪守礼节的谢家长子谢文姬也没有阻止。原因无他,面前这个老人身份太过特殊,前朝元老,可见当今陛下而不跪,正阳殿上有专座,御书房中赐过茶。风头正盛的三位王爷见了也要礼让三分。这位辈分大的吓人的老人生平只有一个嗜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蟒袍蛟服,尤爱大红之色。这种怪异的癖好被不少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说是蕴藏谋逆之心。可惜谢老爷子还是顺风顺水的快活了这么多年,藏室里的蟒蛟服越来越多,而说过这些话的人却一个个慢慢消失于人眼。 谢老爷子伸出粗短粗糙的手指,粗暴的搓了搓布料,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姚君脸上抑制不住的大喜,仿佛面前老人的一个点头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 “南去三年,吃了不少苦吧。” 蛟袍老人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声音沙哑。 谢姚君堂堂九尺男儿,当即眼眶一红,低头道:“不苦。” 世人只知道当年谢家意气风发,连中文武双状元的状元郎忽然抛下大好前程,跟着定安王前去荆州边界剿灭贼匪,却不知那个状元郎在谢家家主门外跪了一夜,就是求这个又武断的父亲收回成命。在那时的谢姚君看来,入南征军,简直就是自毁前程。定安王有大皇子的身份,说是无奈也好,镀金也好,在军中地位肯定无人能敌。而他谢家二公子,风头正盛之际去军中,再大的官又怎么样,难能比得上朝中官及一品?况且南征军南征军,南征之后即刻解散,军中的名头就像镜花水月,有什么用!谢姚君怎么也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最后心如死灰,说道就算死在荆州匪乱,也不会回来。如今三年归来,谢二公子不说全然明白,至少也懂了四五分,当即有些愧疚。 老人原本想摸摸儿的头,结果只能够到肩膀,于是就拍了拍这个又蹿高了不少的儿子的肩膀,道:“不苦就好,否则为父听了也心疼。” 谢姚君扑通一声跪倒在老人脚下,终于悔悟,带着哭腔道:“爹!” 谢老爷子脸色一变,板着脸呵斥道:“哭什么哭!男儿膝下有黄金,给我起来!” 旁边的谢文姬默默上前,一言不发的搀扶起自己这个骄傲至极的弟弟。 谢老爷子看着这个在外面漂泊了三年的小儿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烦躁的挥了挥手袖子,“下去下去,先去歇息,明日再说。” 雍王府内,念岑溪随着秋鸾在萃锦苑内随意地走着,这几日她虽然出了院子,那也不常在府内闲逛,偶尔出现的地方就两处。院内的荷花池,和这处雅苑。 萃锦苑是王府一座花园,占据整个王府的三分之一大小。里面种植的品类不一而齐,有珍贵至极的皇宫贡品,也有常见的寻常花卉,无高低贵贱之分,参参落落的种植在一处,每日都有丫鬟前来打理,念岑溪虽然没有刻意挑选时间,但一般来的时候,总是没什么人。 “小姐,我们出去街上走走吧。” 丫鬟秋鸾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第七次的委婉提出建议。 不能怪小丫鬟太贪玩,来司州这些日子,少说也有大半个月了,除了刚开始那会儿,天天往“满春楼”跑,自从入了这雍王府,就再没出去过。最可怕的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自家小姐竟然有在这“落地生根”的打算!简直太可怕了!那蔺王爷虽然如传闻中俊俏,哦,不对,比传闻中还要俊几分,但也太没有主人家的气度了吧,把咱们晾在这好几天了,也不说来看一下。和那个温和可亲的陆公子差远了!小丫头完全不知惧怕为何物,一边腹诽雍王府的主人,一边委屈巴巴的看了小姐一眼。 小丫头只指责王府主人的不是,倒是忘记了,起先便是她们贸然闯入,如今没被赶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当然,在她眼中,自家小姐就是完美无瑕的,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瑕疵,那也是雕刻师傅的失误,和小姐这块璞玉没什么关系。 小丫鬟看着小姐恍然不理会自家,依旧不死心的说道:“小姐,听说离阳还有一家比‘满春楼’名气更大的酒阁,叫‘长安阁’,美人进去不收银钱,小姐你若过去,咱们吃喝肯定不用银子的。” 念岑溪终于白了她一眼,给她一个人在那里念念叨叨。 谢家谢姚君已经回来了,那么那个在荆州以东装模作样打了三年的赵成也该回来了。龙椅上的老皇帝霸着皇位这么多年,现在定安王赵成不管怎么说,安十万降军,又和江南水师几次交锋而不败,虽然是胜之不武,但战功这种事,本就可大可小,赵家天子现在就剩两条路,要不就是顺势退位让贤,也能落的个慈父孝子的名声,要不就是压住大皇子,即定安王的实力,这样控制的好的话,还能多坐几年皇位。可又如何,这一世,赵家注定要覆灭,就是不知道那几家,会选择站在那一边了而已。 念岑溪青青纤指抚摸着粉色的花瓣,心里却在梳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关系。如果没记错的话,赵家之事定下,蔺王爷的反动也就发动了。当然不会记错,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了九十九世。 想起那个男子,念岑溪就觉得心情很好,虽然这些事很无聊,但若是有他,就足够了。又想起这一世还没有取得他的信任,不禁有些苦恼。但还能这么陪着他,对她而言,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乱世熙熙攘攘,你我依依而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苏世玉 守门的小厮没想到又碰见了那个容貌绝色,却害人不浅的小姐。那晚被她敲开门,轻声请求了几句,竟然就鬼迷心窍的跑去王爷那里帮她说话了。这就算了,事后竟然发现还被骗了!如果不是王爷没有心情追究这些小事,他早就被王府管事扒了一层皮了。 再次遇见,见那位小姐好像是从萃锦苑那里出来,小厮下意识想要瞪一眼,但很快就收了回来。虽然之前故人之说是假的,但这个女子竟然能在王府待这么久,也不是他一个王府下人能惹得起的,说不得王爷不近女色的传闻,就要破在她手里。以后会不会贵不可言,就是两说了。 守门的小厮心里盘罗着这些。想着是不是应该“大丈夫不拘小节”,先和这个女子打好关系再说。 “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小厮纠结完,念岑溪就笑着问道,语调温和。对于任何推动她与蔺桓的人,她都愿意释放善意。 小厮受宠若惊,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回道:“啊我我叫甘二。” 一共就几个字,还说的结结巴巴的,甘二心里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真的是恁地没用。 抬头见美的像仙女般的小姐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反而更温柔的安抚自己道:“之前真的多亏了你,我现在在西苑那边,以后有需要可以找我,念岑溪能帮的上了,一定竭力。” 甘二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小姐客气了。”说完又觉得自己手舞足蹈的不合规矩,一时间急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往哪里放。 小丫头秋鸾在小姐身后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这才是一个男子见到自家小姐该有的反应嘛,那个蔺王爷说不定那什么寡人有疾? 甘二挠了挠头,也跟在后面傻笑,等回过神,主仆二人已经远去。 甘二又傻傻的笑了一会儿,之后反手给自己两个耳光,想什么呢,这等仙女也是自己能够染指的? 摸了摸还泛着疼痛的脸颊,甘二觉得还是痛点真实。王爷果然好福气。 京城最大的酒楼,不是“满春楼”,而是位于京城以东之地的“长安阁”。 据说在很久之前,离阳城还不叫离阳城,而是叫做长安城。看长安,盼长安,长安曾是整个南地王朝最繁盛富饶之地,后战乱四起,铁蹄马骑,那个传奇的古都消失在历史中,又经几世变迁,更名无数,最近百年定名为“离阳”,赵先皇登位后,改制无数,但对这些名号称谓却未做变动。后赵天子继位,一心只想灭两国,统南地,北上伐胡,对这些细枝末节向来不愿重视,故大多沿袭先皇所制,司州一地,处了兵马变动其余皆是原貌。 长安阁在这座古城里,可以说是极为年轻的建筑,建阁不过一十二年,名气直压老牌酒楼“满春楼”,成为和流晶河这等风月之地并排的京城第二大销金窟。如果说流晶河上,有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司州最俊俏了的小娘子,那么长安阁就有整个赵国最奢侈的服务。琴棋书画四榜榜首,两位坐镇阁内,又两位小魁首投入阁中,并称四大家。四位仙子轮流而出,每隔一日便有一人登台献艺,如此大手笔,整座京城除了长安阁,也没有第二个势力愿意出手。 要权没权,要势没势的长安阁,为何能有如此大手笔?原因无他,因为长安阁的主人有钱!有很多钱!而且是个很大方的有钱人! 长安阁内,二楼临窗雅座,一水蓝长衫的白面俊美的公子手持阁里特质的竹筷,细嚼慢咽的品尝着长安阁的招牌菜肴——英雄侠士一锅炖。并不太宽敞的木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十二道菜肴,每个都只下一筷,只取一口。 旁边乖巧的坐着一位婢女,看着自家公子这般做派,心里无奈至极。虽说是自家地盘,但也不用天天如此来涨生意吧。再说了,长安阁缺什么也不缺食客,没什么也不会没银子,大公子这种做法,好比将银子从左手转到右手,实在让人无奈。 俏公子明明低着头,却好像头顶长眼睛一般,伸手就一筷子轻轻敲在婢女额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又在腹诽你家公子!” 娇俏的婢女捂着额头,瞪着眼睛怒视对面的人,两人之间丝毫没有寻常主仆的卑尊之别。 这个俊美的让人难以分辨雌雄的蓝衫公子,就是长安阁少东家——苏世玉。 长安阁为什么这么财大气粗,因为苏家有钱!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平地起高楼。苏家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挤进京城上流,浑身上下就差贴张“不差钱”的字符。否则不说长安阁供养的那些成名的琴师c丹青大家,单就论那四位名声显赫的四大家,哪一个不是靠着金山银山堆砌起来的。司州以外流传着一句话,“未成河上舫中客,未入阁内闻琴曲”便不算来过离阳城。此言中,河,指流晶河,阁,指的就是长安阁。可见长安阁名头之盛。 而苏世玉身为长安阁少东家,又是苏家独子,面相又生得如此好看,按说在京城这块地也应该名声不小才是,不说媲美那少有的王子皇孙,至少也应该比一般官宦子弟风光得多。但苏家大公子却低调的过分,若是就这么丢到街上,除了这张俊俏的分不清雌雄的脸让人心惊,偌大个离阳城,怕是也没几个能认得出他。就连在自家地盘上来回这么多次,也没个人把他认出来。 苏世玉像是在做最严苛的行阵布局,以一种均衡到极点的速度,一丝不苟的嚼完嘴里的食物,吞下入腹,然后才缓缓放下竹筷,每一个动作都相排练了无数次般精细,却又缓慢的让人抓急。 刚一放下竹筷,婢女春晓就递上早已备好的温茶。 苏世玉漱过口后,看着还在生着闷气的贴身丫鬟,笑骂道:“怎么,莫不是公子刚刚下手重了,你这丫头还在记恨着?” “奴婢哪敢呐!” 口称奴婢,说着不敢,眼睛却瞪的跟铜铃一般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春满院,楼满春 苏世玉摇了摇头,不跟这个孩子心性的丫鬟计较。 见公子不搭理自己,春晓就跟打了无数腹稿,鼓足了气要去跟人吵架,结果人家关门不见一般憋屈。想到自家公子“不争气”的样子,春晓就气的牙痒痒。 苏世玉展开搁置在一旁的折扇,轻轻摇了摇,问道:“你可知你家公子为何常常来此?” 丫头春晓故意将头撇过去,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 苏世玉晃着扇子,随意的解释道:“你说这长安阁再大,也禁不住坐吃山空哦,苏家起之于民,发之于民,如今离阳城的人是越来越刁,不把他们伺候好,这以后走的就是下坡路了哦。”说着指了指斜前方桌子上坐着的四个大汉,“那四人,先前嫌阁里的‘锦绣山河’膻味太重,又说‘天人一线’味道太淡,今儿我都点了尝了一遍,发现他们都是放屁。” 春晓被自家公子忽然吐出的粗言俗语逗笑,又赶紧憋住,保持生气的面容。 苏世玉又摇摇点了点前面最靠近梯口的一对男女,“还有那边,上来时听那女子说,这道‘千刀万剐’醋味重了点。”苏公子以扇尖指了指桌上只动过一筷子的醋溜肥鱼,道:“重是重了点,但刚好遮去了鱼身难掩的腥味,调和的刚刚好,大概世间女子都不大能吃醋?” 春晓被自家公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弄的给破了功,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很是可爱。 苏世玉看着一桌琳琅满目的菜肴,叹了口气,“你家公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比文没有那些大才子会拍马屁,比武更是三拳两脚就被莽夫撂倒。这以后不老老实实继承家业,还能干嘛?这不得提前熟悉熟悉嘛。” 小丫头不服道:“谁说公子比不过那些才子的,以公子的才学,那些人给公子提鞋都不配。” 苏世玉赶忙摆手,说着不敢当不敢当,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遮挡不住。手上摇着折扇,春光满面。 “小二,结账!” 阁内小二喊了声好咧,就颠颠跑了过来,春晓从荷包内取出两锭银子,眼都不眨的递了过去。 “好了,今儿琴仙子也不出场,去‘满春楼’逛逛吧,看他们那儿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 苏世玉起身,拍拍长衫,决定奔赴另一个地方。 丫鬟春晓又是一阵无奈,公子还有一个癖好,就是每当满春楼推出什么新品,这位苏家少爷一定是第一个去品尝的,简直堪称满春楼的铁杆拥护者,每年砸在这里面的银子都不知道有多少。明明自家就是一个比满春楼名气更大的酒楼,还这么心心念念着人家的吃食,春晓都觉得不好意思。 苏公子可不知道脸皮这东西,义无反顾的直奔满春楼而去。 春满院,楼满春。满处楼虽算不上是离阳的招牌,但在坊间也是口碑极盛。满春楼内布置别具一格,虽然没有长安阁那么气派,但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是典型的酒肆装扮。 正值晌午,楼里几乎桌桌都坐满了,苏世玉公子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一桌,照例点了一壶清酒,四道小菜,又给扮作男装的春晓点了一碟点心,悠哉的吃了起来。 满春楼虽然被长安阁比下去一头,但名声也不是盖的,好歹做了几年京城第一。现如今长安阁推出的京城四大家如日中天,满春楼背后的东家也很有心计,不去掠其锋芒,楼内不设抚琴弹唱的雅兴节目,反而是聘请了一些江湖说书人士,每日说些不同江湖故事,大多以一些王朝故都为背景,使得内容更显得丰满,再加上说书人的一番渲染,倒是比柴米油盐这些家里长屋里短的事还要真切。 满春楼外,念岑溪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被丫头秋鸾拉了出来,两人没有去长安阁,而是就近来到只和雍王府一街之隔的满春楼。 一如楼内,秋鸾的兴奋就被打消了一半,里面人也太多了,两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小姐?” 秋鸾看着自家小姐,眼里是询问,也是满满的期待。 念岑溪无奈,对于这个自小跟着她的小丫头,她一向当妹妹看待,既然都被她磨出了王府,还能不等等嘛。 还不等念岑溪说话应允,店小二就忙不颠颠的跑了过来,对于这个之前连续来了好一阵子的两位姑娘,他可是印象深刻的很,每一次有幸遇到的楼里客人,都恨不得狠狠剐上两眼。他虽然没这等龌龊心思,但也不妨碍多看两眼,沾沾仙气。 “二位小姐好一阵没来了,今儿还是老样子?” 小二殷勤的凑上来,不顾后面几个愤怒的瞪着眼的人,优先照顾两位仙子。 念岑溪微微一笑,秋鸾上前一步,递出银子问道:“还有位儿吗?” “有的有的。”小二马上应允,犹豫了一下,说道:“店里人多,可能需要两位小姐和旁人搭个桌。” 秋鸾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太好了,小姐原本就喜静,原本此地就够吵闹,现在还要和旁人搭桌,连她都不喜。小二赶忙补充道:“小姐放心,那桌就一个俊俏的不像话的公子,旁边的婢女也很娇俏,绝不会污了二位仙子的法眼。” 秋鸾闻言已经有些犹豫,抬头望向小姐,念岑溪已经点头道:“有劳了。” 只是和这位许久没见的仙女小姐搭一句话,店小二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赶紧回道“应该的c应该的”,然后麻溜在前面带路。 “二位公子,楼里已无坐席,可否行个方便,与这二位小姐搭个桌。” 店小二不是傻子,在满春楼做这么久,这么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这位俊美的俏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所以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装作没看出来那位婢女的女扮男装之相, 束发着长衫的丫鬟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不方便。” 小二神色尴尬,瞪了她一眼,心想好刁蛮的丫鬟,主子还没说话,竟就如此越矩。 苏世玉轻轻敲打了她一下,“莫要顽劣,小姐请坐。” 前半句是对座下“假公子”所说,后半句自然就是对念岑溪主仆所言。 念岑溪微微点头,“谢过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闲人听闲事,故人见故人 闻着声音,春晓这才抬头,看着正在落座的两人,心里一惊。面前这个丫头不去多说,虽然姿色可人,但长安阁里最不缺的就是上等姿色的佳人,到不如何惊艳。只是这另一个女子,虽然未做如何妆容,但那清冷孤高的气质却遮掩不去。春晓自认为自身姿色不差,公子更是“天资绝色”,连阁内女子都要逊色三分,而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女子,竟然有略胜公子一筹的姿色,实在让人不得不吃惊。 春晓吃惊,另一边的秋鸾也是很是震惊。自记事以来,容貌一事上,从未发现能与小姐比肩者,益州那些个大家小姐们,她几乎都见了个遍,无人能出小姐之右,司州那些久负盛名的才子大家,虽然还未得见,但秋鸾也是相信,绝对不会有胜过小姐者,不是盲目的自信,是对事实的坚信。而现在,面前这个端坐的“佳人”,唇红齿白,眉目清秀如画,若不是喉前凸出的一结,说是俊逸的女子也不为过,这么个能够媲美小姐之姿的美貌,竟然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若不是亲眼所见,秋鸾打死也不会相信。 相比两个丫鬟的“勾心斗角”,两位当事人就要平静很多。 苏世玉眉毛轻挑,看着面前的女子落座,抿齿笑道:“府内杂役调皮,刚刚不过玩笑,小姐莫要在意。”他刚刚想说的是府内丫鬟调皮,但被春晓瞪了一眼,只得临时改成杂役。 念岑溪轻轻点头,说不上冷淡,就是拒人千里的礼貌。 很快店里伙计就将一应事物上全,念岑溪自己动手,倒了杯清茶,没有动筷的意思。 苏世玉越看这个容貌惊人的女子越觉得有趣,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 念岑溪低眉浅浅品着茶水,不曾抬头,却似乎瞧见了对面男子的做派,缓缓放下茶杯,道:“公子与我有识?” “不识。” 似曾相识的对话。 苏世玉下意识回答完,才意识到对面女子实为反问,少有的尴尬,摸了摸鼻子回道:“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姑娘和我一位早期相识的故人有几分相像,适才多看了两眼。” 旁边的小丫鬟秋鸾掩唇偷笑。 念岑溪没有揭穿这种低劣的谎言,一笑置之。 “在下苏世玉,不知姑娘芳名?” 苏世玉习惯性的想去拿起手边的折扇,忽然又察觉摇扇这种动作在此过于轻浮,讪讪收回手。 念岑溪恍若未闻,视线看向旁处。 正堂之处,搭台子的说书先生眉飞色舞,正说到处,两条白眉垂落,随着主人夸张的动作不停地抖动,像极了姜太公钓鱼时拉拽的绳索。 “话说我们这位定安王,当时已经身在险地,周围所存活的将士不过数百位,而江南水师却有整整三千人,其中艰险,只有身在其地才可体味。” 说书人咂了咂嘴,换口气,继续道:“三百对三千,明知对敌无望,定安王却是握紧手中刀剑,一剑扔出去,就捅穿了了三名贼人,定安王眼都不眨的拔出血剑,对着身后残存的将士们喊了一句‘大赵可得胜?’,身后将士都扯着嗓子回道‘必胜!’,这一问一答竟将对面三千贼人唬住,愣是不敢上前半步,定安王一马当先,直冲在前头,身后将士紧随其后,三百人悍不畏死,竟然生生将三千贼人的包围撕开一个豁口。此时定安王已是满是浴血,连人带马像是从血浆里滚了一遭。三百将士亦不足百人,死死的将围护在中间,死战不退。” 台上的说书人说的是如今京城最火的段子——“定东南,灭贼魏,三败水师”中的《三败水师》。说的自然就是定安王赵成在荆州以东所传回来的大捷。说的抑扬顿挫,高低起伏,该激动时激动,该愤懑时愤懑,像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一般。 中年说书人踱着步子,在台上饶了一圈,确保酒楼里大部分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准备接着说。就被忽然插入的一句话给切断了。 “我说老头,京城人都知道,三年前定安王可是带出去十万东征军,怎么会是只有三百人?” 台下一个浓眉大汉急切的嚷嚷,马上就有人跟着附和道: “就是就是,十万将士对三千水师娘们,还打的这么艰难?” “且不论他带去多少人,就算当时一遇只有三百,三百对三千,你以为是西北凉军啊!” 一个个坐在下面听着的也不是傻子,一有人带头,马上就有人跟着起哄。 中年人掌心向下,虚压在空中,示意安静,台下又很快寂静下来。 “定安王东去,带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但塞上河一战,确实只有三百对三千,至于这位壮士所说,三百对三千如何得胜,却是要归功于援军——荆州镇守的陆家公子,诸位且听我慢慢道来” 不愧是江湖老手,三两句话就将局势再次掌握在自己手中,台下一帮人又聚精会神的听着,连等有书童抱着大白碗讨要赏钱都比平时大方几分,多丢了两个铜板。 苏世玉收回目光,微微摇了摇头,看向对面的女子问道:“此人所说之言,姑娘信几分?” 念岑溪神色平淡道:“说书人说的是故事,听书人听的是热闹,得闲几分便信几分,有什么好计较的。” 苏世玉仔细咀嚼两遍,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得闲几分信几分,意思不就是只有闲人才会信吗,说的是精妙。 “借姑娘一杯茶?” 念岑溪抬眼一瞥,没有说话。 苏世玉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伸手就将对面女子手边的茶壶拎了过来,给自己倒上一杯,一口饮尽。 春晓似乎已经习惯自己公子的作风,秋鸾却有不小的震惊,这个俊俏的公子,初见静若处子,再看话多倒也温和,怎么现在还这么的不拘小节? 台上的说书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苏家公子却是越听越乏味,连带着将茶水里面的茶叶也一并嚼了下去。 哪有什么信几分,台上这个说书人,一个字也不可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坦言 “听姑娘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念岑溪偏过头问道:“如何听出?” 苏世玉一愣,苦着脸,折扇未开,指了指台上的方向道:“学的,说书人的演义故事里,都是如此这般。” 念岑溪轻笑不语,旁边的秋鸾得到示意,解释道:“我和小姐游经此地,想着司州离阳城如斯盛名,不可错过,就在这里小住了一番。” 苏世玉了然的点头,说道:“离阳确是值得一游,在下也算是半个离阳人,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可毛遂自荐,带二位姑娘乘兴游玩一番。” 念岑溪婉拒。苏世玉也没有坚持,很快就转到了别的话题。 让秋鸾有些认同的就是,临别之际,这位苏公子幸好未再问什么“姑娘芳龄几许,家住何方”这些问题,否则和那些登徒子有什么区别?白瞎了这副女子都要嫉妒的皮囊。 出了满春楼,天色尚早,秋鸾拉着小姐在城中转了一圈,购置了一些物品。青荷院虽然够大,但里面物品太少,只有寥寥几件凑合着用,她们入住后,也不见王府有人前来换置,秋鸾早早就盘算好还要添置哪些,当即也不如何心疼怀里的荷包了。 女子逛街,那可是比男子行军打仗还要慢腾,一番折腾下来,依然接近傍晚。秋鸾见小姐没有催促,又多转悠了一会儿,高兴的给自己添了根银钗子。念岑溪见小丫头高兴也就随着她了。回府之时,碰到一个大摆件,是仿青瓷瓶样式制作的一个大的瓷瓶,做工颇为精致,念岑溪想着能不能给搬回王府。 秋鸾一见小姐竟然有些心动,而且那物件还如此之大,以后离开王府之时,也不好带走啊,那不是白白丢给雍王府了吗?想到入王府以来,那个蔺王爷也没来照顾过咱们,小丫头就觉得不能便宜了雍王府,赶紧趁着小姐还没决定之前,捂着荷包,可怜兮兮的说道:“小姐,咱们银子不够的,回去的盘缠都没有了。” 说到最后还带着点哭腔,泪眼汪汪,情真意切。 晚上回府,丫鬟秋鸾像是在自家一般,指挥着身后的杂役,将购置的东西整齐有序的安放在院子里,正布置之际,青荷院外来了一个小丫鬟。 身着雍王府服饰的小丫鬟身在站在青荷院外,脑袋伸进来东瞅瞅西望望,明明一脸的好奇,脚下就跟生根了一般,不肯在往里面多走一步。 “何事?” 秋鸾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院外的丫鬟被吓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爷王爷有请念小姐。” 秋鸾板着脸点点头吗,还没有开口说话,念岑溪就从后面出来了,“走吧。” 院门外的小丫鬟赶紧转身领路。 秋鸾抬脚也准备跟上的,被小姐一个眼神制止了,只能安安分分的留在原地。 雍王府很大,这一点念岑溪早在之前就知道了。两人兜兜转转,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蔺王爷的书房。 推门而入,意料之中的两人,蔺桓,严青山。 念岑溪微微欠身后直接落座,连问候都省去了。 严青山的眉头纠起,神情愈发警惕。 蔺桓端起茶碗,轻阖眼眸,敛去眼里的精光。 严青山望向女子,念岑溪看向上位的蔺王爷,而蔺王爷却是盯着杯中茶水,认真品尝。三人相对无言。 “府中数日,念小姐可曾习惯?” 蔺桓放下茶碗,不急不缓的说道。 念岑溪点头,“尚可。” 蔺桓颔首,再无言。 念岑溪似无意般瞥过严青山,嘴角带笑。这个府内上下一致都报以善意的小严公子却是神情冷淡,连敷衍性的微笑都不肯放出。念岑溪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王府上下,是以蔺桓为主,但府内对外一干事宜,却是皆出自严青山的谋划。蔺家一脉,对蔺王爷忠心之人不少,但若说挑一个蔺桓最为信任的人,非严青山莫属。这一点,别说远在益州,被给予重任的宗如海,就算是贴身侍女绿萝,都要逊色三分。若得不到严青山的信任,就算占据局势优势,和雍王府同守一方,也永远入不了蔺桓的核心阵营。取信一事,迫在眉睫。 念岑溪收回目光,没有去看座上的男子,只是以仅仅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听闻定安王不日将东征凯旋,十万东征军班师回朝,届时离阳城想必会十分热闹。” “念小姐认识定安王?” 蔺桓意味不明的问道。 “赵国三位正统封王,定安王赵成c平顺王赵烨c雍王蔺子晅,京城哪个不识?” 蔺桓,字子晅。 “王爷只知晓让人查了小女几天,却不知小女留意了王爷几年。若非当日遇街头恶霸,小女何尝不想与王爷有一场曼妙的邂逅。可惜时不待我。小女敢孤身入王府,袒露心声,自然不会惜命。只是大仇未报,苟活一世,又有何意。” 时不待我,是当日蔺桓和严青山所说,念岑溪此刻提起,自然是想提醒他时机一纵即逝。大仇未报,苟活一世,也是字字点入蔺桓心里。若是不报那血海深仇,这些年来的种种布置,又有何意? 蔺桓脸上第一次显现出毫不掩饰的杀机,眯着那双细长的丹凤眸子,看着下方的女子,眼中闪烁不定。 念岑溪此时做了一个两人都想不到的动作,竟然唐突的站了起来,走向两人,准确的说,是走向左侧的蔺桓。 “不管王爷信否,益州所需之事,小女都已布置妥当,只等王爷” 念岑溪话未说完,忽然止住,因为绿萝已经悄无声息的贴在她后面,手上一柄雕花细长的匕首,吐着寒光,紧贴着她的颈部。念岑溪脸上不见惊慌,直直的注视着蔺桓,仿佛未注意到那把可夺命的匕首。 蔺桓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谁?” 念岑溪笑了,笑得惑魅众生,“我说是故人,王爷不信。那我便是念家唯一的幸存者,是你的盟友,我们,是一类人。” 蔺桓眼中寒光更甚,绿萝手中的匕首已经划破女子修长白皙的脖颈,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配上女子脸上愈发妖娆的笑意,不复之前的清冷,竟显得邪魅无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人间喜怒与天上风雷 蔺桓挥手,绿萝无声无息的退下。 “念小姐既然有心合作,本王亦没有开门逐客的习惯。念小姐七窍玲珑,应该知道,本王需要什么吧?” 念岑溪蓦然恢复一派闲静的模样,微微笑道:“王爷放心,我能给王爷的,绝对比口头所言,要多得多。” 念岑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玉佩,呈琥珀色,圆润浑厚古朴大气,未经雕琢,“此物就当做信物,快则天,慢则半月,王爷所需之物,就会送达。届时王爷可凭此物,与来者联系。” 蔺桓未伸手,念岑溪就将一方玉佩放在桌上,认真的看了看他,道:“成大事者不束于小节。王爷现在可不必全然信我,小女几分真心,日后自见分晓。只是现在,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想必王爷无需小女多说。” 蔺桓答非所问道:“定安王凯旋后,皇宫设庆功一宴,念小姐若不嫌弃,可与我同往。” 念岑溪回道:“荣幸之至。” 念岑溪出了书房后,屋内就只剩蔺桓c严青山两人。 严青山多次看向蔺桓,欲言又止。 蔺桓起先未在意,之后忽然摇头笑道:“青山,此女一言赠与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蔺桓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这个靠满门鲜血得来的王爷头衔,早该奉还给他们赵家。” 严青山一愣,失笑道:“王爷多虑了,青山还未小家子气到这种地步,只是想提醒王爷,既然已做打算,之前布置的先手也该一一收子了。” 蔺桓大笑道:“知我者,青山是也。” 相比屋内的一派祥和,屋外人就要紧迫很多。 念岑溪回青荷院的路上,一直冷眉紧缩。蔺桓这个称不上妥协的妥协,比她预料之中要早了一些日子,原本以为至少也应该过了半个月,才会有这第二次府内相谈。计划的提前,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王府境地,竟然已经紧迫如斯了吗? 回到青荷院,已过亥时,小丫头秋鸾苦苦等在院口,终于见到小姐回来,立马迎了上去。 “小姐!” 秋鸾呼唤了一声,话还含在口中,尚未出口,就瞧见了自家小姐脖颈上的一道血痕,虽然以衣物略作遮挡,但依旧清晰可见。 秋鸾气息一凝,连带着脸色的表情都僵硬而住,左手在腰间一抹,就要往外冲去。 念岑溪唤道:“秋鸾。” 黄衣丫鬟罕见的没有从命,脚步不停,不管不顾的就要找蔺桓拼命。 “秋鸾!” 语气已然冷冽的三分。 秋鸾回头,竟然红了眼眶,“老爷老夫人都未如此对过小姐,他蔺桓凭什么!小姐,我们回益州,回念府,没有雍王府,念家一样可以复仇!” 念岑溪知道小丫头的委屈,全然是替她委屈,上前温柔的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傻丫头,已经没有念府了,以后雍王府就是我们的家。” 出益州之前,她就变卖了所有东西,包括那座空置了六年的大宅子。 念岑溪温声解释道:“一道无关大雅的痕迹,换得雍王府的初步信任,这已经的我所想到的,最轻的代价了。” 秋鸾没有妥协,带着哭腔,哽咽道:“小姐,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要寄人篱下,凭什么我们要低三下四,凭什么他可以这般对你 念岑溪只是温柔的安抚着这个小丫头,没有再多言语。 凭什么? 就凭他是蔺桓,是给她讲道千年的府内真人,是替她受百世轮回之苦的天上仙人,是将人间喜怒与天上风雷一并揽之的挺拔背影。 怎为旁人道也。 ———————————— 平顺王府,赵烨照例半夜而归。 若非赵天子下令,命人日夜守在平顺王府外,务必要见到平顺王归来。依这个赵家历史上最荒唐的皇子的行事风格,醉死在流晶河上都是有可能的。被天子勒令不准夜不归宿的王爷,这位平顺王怕是第一个了吧。不说后无来者,至少前未见古人。 平顺王府外的陛下亲派的侍从,对平顺王赵烨这幅模样早已习以为常,确保王爷回府后,依旧不敢松懈,谁知道这个荒唐至极的王爷会不会半路溜回流晶河?这种引人发笑的荒唐事,这个赵王爷,可是为了流晶河上的斐大家,没少干过。 不知道那个斐大家,是不是的确如同传闻中那般惑人心神。两个守在府外的侍卫默契的对视一眼,竟然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小心思,赶忙收回视线。平顺王赵烨的禁胬,他们还没嫌命长到这个地步。 赵烨如府后,笔直的朝着书房走去,还未至书房,就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影等在那里。赵烨视若无睹,径直走过。 “王爷。” 平顺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晴樱开口,语气冷淡无比,没有下人该有的恭敬。 赵烨无奈停下脚步,侧身望她。 晴樱看向平顺王赵烨,眼底压制着厌恶,道:“王妃候在府上,等王爷一同” 晴樱话还未说完,就被赵烨挥手打断。 “不用了,天色已晚,让王妃早些歇息。” 赵烨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大丫鬟早有所料,脸上冷淡之色更甚,没有再多开口半句。 赵烨走至门前,停了一下,没有转身,声音却清晰的传入晴樱耳中。 “还有,让她日后不用等本王了。” 晴樱低着头,眼中流露出清晰的憎恨。 呵,这都会嫌烦吗?小姐惊才艳艳,与世无争,为什么要遭此横祸?!平顺王妃,好大的头衔! 天子家事不可言,而赵烨这位皇子的家事却是世人皆知。说赵烨风流,倒也无伤大雅,毕竟皇室之中,哪一代不会出一两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风流人士。说他不学无术,也非顶天大事。这一代皇室虽然稀落,但阳气极旺,赵天子五位子嗣,皆为龙子,且上有大皇子赵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二岁就可骑马射术,十六岁治世经国之要朗朗上口,二十一岁更是亲自带兵,在豫c兖两州附近立下赫赫战功,有这样一位兄长,赵家皇位传承不愁,赵烨就算再顽劣几分,也情有可原。而赵烨的出名就出在为一位青楼女子神魂颠倒,这种只会出现在风月小说中的浪荡公子形象,出现在赵国四皇子赵烨身上,自然让那些看客大呼过瘾。 若非之前那出震惊京城的荒唐事件,赵烨依旧可以一手抱美人,一手握觥筹,醉卧美人膝,浑然不愿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府上的伙夫,菜里的离刀 有人说天子是为了让平顺王收收性子,也有人说是当今天子偏爱这个第四子,总之龙椅上的赵家天子不知何种原因,一纸令书,竟然将傅家小女许配给了这个久负花名的平顺王。要知道傅家在京城这个聚龙之地也是有些名气的,赵烨和傅家绑在一起,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傅家小姐当年年仅十六就博得才女之称,贤良淑德之名一个不落,被誉为将会在谢家c韩家c季家,这几个最有可能扶龙的家族中挑一良婿,成就千古佳话。雍王蔺桓若非太过默默无闻,也一定会列入其中。 这般温婉又富有才情的女子,向来是文人墨客和京城子弟的心头所好,然而今年立夏刚过,赵天子一道圣旨,傅家小姐就成为平顺王府的入门王妃,正值女子大好芳华之际,却要被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名声扫地的陌生男子,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难以接受,而她却是自始至终都未曾抵抗,如逆来顺受一般,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然而大婚之际,新郎官赵烨竟然未入洞房就出王府,半夜跑到流晶河上,私会斐姑娘,将这个正牌王妃晾在府里一夜,王妃之名,成了天大的笑话。据说傅家傅老先生被气得整整三日未食,连当今天子也被这种荒唐行径气怒,勒令赵烨禁足一个月,之后更是定下门禁,不准夜不归宿,可就是这样,平顺王赵烨也未曾去过那个名正言顺的王妃的院子,除了在外面,便是在书房,并说相敬如宾,连一次同桌用膳都不曾有过。 赵烨回到书房,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府另一端,一个发髻高盘的温婉女子,从大丫鬟那里得到了早有预料的答案,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膳房将桌上冷却的菜肴拿去加热,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将碗中半碗白米饭吃完,然后亲自动手,收拾完桌子,熄灯就寝,件件事有条不紊,丝毫没有遭遇冷落的落魄可怜模样, 转眼之间,又过了小半个月,这一日,一个拉着一车新鲜蔬菜的伙夫停留在雍王府门口,说是里面管家叮嘱好要的蔬菜,王府的门卫不敢阻拦,查看确认了是蔬菜之后,放其进入府内。 拉车的伙夫入府后,像是对府内布置极为熟悉,没有向东厨走去,反而左转右转,径直的像王府中堂走去。一路上三三两两瞧见的府内丫鬟,撇上两眼后也没有在意,各自去忙各自的事去了。就在伙夫快要踏入王府中堂时,从另一边走来的甘二眼疾手快的将他拦下。 甘二冷着脸,呵斥道:“你这人,干嘛呢!” 伙夫生得一张标准的方脸,四四方方,加上木讷的神情,显得憨厚无比,弓着腰,略显迟钝的说道:“我是管家叫来,给王府送菜的,这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东厨。” 甘二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没看出来什么毛病,又看了一下车里普通的蔬菜,脸色缓和了几分,指了指身后来时的方向,“东厨在那边,你走过去就知道了。” “好嘞。” 伙夫应了一声,拉着车子就往走。见他没走错,就继续去干自己的事了,走了两步下意识的往回看了一眼,只见那个伙夫拖着车子,一溜烟钻进王府中堂。 甘二脸色大变,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中堂内,伙夫放下车,看着里面不明所以的两位男子,憨厚一笑,“这位可就是蔺王爷?” 这是甘二刚好急忙赶来,看那个中年汉子不知死活的看着自家王爷,慌忙匍匐在地上,“王爷,小的该死,小的不该让” 甘二话还没说完,就被座上的蔺王爷打断。 “出去。” 甘二分不清是叫自己出去,还是叫那个中年伙夫出去,抬头望了一眼,刚好见王爷朝自己挥了挥袖子,心思玲珑的小厮马上想到了伙夫应该是王爷的人,脸色又是一变,赶紧低头,脚步不停的退了出去,走时不忘将门合上。 下人退下后,蔺桓眯起眼睛问道:“阁下何人?” 伙夫憨憨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蔺桓身边的近侍立马警惕起来。 伙夫怕引起误会赶紧止住,摆了摆手,在胸前比划道:“王爷可有这么大小的一物?”他本就不善言辞,一急起来,顿时手忙脚乱,也说不清楚。 蔺桓看他支支吾吾的比划着,就是不肯明说,犹豫了一下,拾起放在桌上的一方琥珀玉佩,问道:“可是此物?” 中年伙夫重重的点了点头,看了眼蔺桓身边是侍卫,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才上前两步,小意的接过玉佩,先是捏在手中,细细摩擦了两下,然后凑近,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才点点头,将玉佩递还给座上的男子。见高高在上的蔺王爷将玉佩随意的搁置在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此物贵重,王爷还是收好。” 蔺桓没有说话,更没有将玉佩收起来,反而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下面的人。伙夫轻轻摇了摇头,不用蔺桓开口,直接走到那一车蔬菜前,伸手进去摸了摸,猛地抽出一把未着鞘的刀,寒光刺目。 几乎在同时,王爷近侍武壮当即踏前一步,手扶刀鞘,护卫在蔺桓身前。 蔺桓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武壮的肩膀,示意他退下。 武壮知意的退到一旁,手却未离刀柄,时刻警惕。 伙夫抽出刀后就没有其他动作,此刻见座上的王爷终于认真的看了过来,握着刀柄的手改为捏着刀身,向前递了过去。 武壮得到王爷示意后,上前两步接过刀,递给蔺桓。 蔺桓右手握刀柄,左手自上而下,缓缓抚过刀身。 刀未着鞘,所以寒光毕露,刀整体来看就是很平常的军中统一制式的佩刀,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刀身比之寻常军中佩刀要略厚一点,刀前的弧度也有所改变,更为流畅。长度不变,宽度却也要宽了半寸,致使整体比寻常佩刀要重上三分。这些细微之处,不仔细观察,难以察觉。 伙夫解释道:“离刀结合了凉刀和翼刀的优点,对选材和锤炼都极为讲究,刀身比之寻常军中佩刀要厚一分,宽两分,重三分,无论是马战还是步战都极为合适。刀弧也根据翼刀样式做了改善,其中的妙处,握刀劈砍一二就能体会。” 离刀,刀柄内侧刻着娟秀的一个小字——离。 伙夫指了指拉菜的车,道:“这一次进京,共计带了两百柄离刀,这里是二十柄,另外一百八十柄会在半个月内,陆续送到,王爷只需派遣可靠人手,接收就是了。” 蔺桓缓缓放下刀,深深的看了这个其貌不扬的伙夫一眼,略带深意的道:“两百柄,不够。” 伙夫先是一愣,神色竟然有些茫然。 蔺桓眼神渐渐凌冽,姓念的这是在耍本王吗? 中年伙夫见王爷变了脸色,也很着急的挠了挠脑袋,这件事,小姐也没交代啊。 就在蔺桓的忍耐快到极限时,伙夫猛地一拍脑袋,啪的一声,恍然大悟道:“明白了,王爷所需之物不出意外,三日内就会收到消息。” 蔺桓脸色这才好转一点,但依旧冷面,显然并没有死心塌地的相信。 伙夫丝毫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功夫,指着地上的车,车里的物品,道:“刀王爷可以拿走,菜也留下,但这个车还得还给我,京城开销太大,不做点生意,明天就得饿死街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浊世佳公子 当伙夫拉着空车,从王府内出来,离去时忍不住回头,又反复看了两眼时,王府的门卫并未觉得不妥。雍王府作为离阳三座王府之一,这些寻常百姓平常都不敢在门前逗留,更别说是入王府了,这个小百姓,有幸入得王府,哪怕只是送菜的伙夫,也够他吹嘘很长一段时间了,怎么能不心神激荡? 青荷院内,念岑溪俯身立在书桌前,执笔落字,字迹不似一般女生那般娟秀可人,反而是洒意无比,笔画勾勒之间透着难掩的锋芒。桌上一侧摊着另外几张竹纸,字迹笔墨未干。 许久,念岑溪终于完成最后一个字,抬头向外面看了一眼。近几日都未出青荷院,自然也就不知道有人入府送离刀,但算算日子,应该也是差不多这几日的事。念岑溪收回目光,没有过多的去在意。事实上,她并没有要现身以此加重筹码的打算,离刀于她来说,就是一柄刀,被他所需,才是有用。送到也就送到了,不过是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不会投以过多的关注。赵成即将东征回归,京城这块地,很快就会从暗波涌动变成涛水连天,赵家这一代积压的种种矛盾将全面爆发,南地十三州也将迎来继七国争霸之后的一次最大的洗牌,在乱世中,为他争取到更多的筹码,才是她所在意的事。 官道上,有一男子结着长发,披着一件简易的手缝披风,右肩上简陋着缠着两圈白布,渗出浅浅的血迹。男子却毫不在意,神色焦急中带着隐怒,稳稳的坐在疾行的战马上,从司州以北入境,进入离阳城,入离阳后,手中缰绳勒紧,高头大马的速度缓了下来。 虽说是缓,但毕竟也是马行,男子一手持缰绳控制马速,避免伤人,一手习惯性放在右侧的刀柄上。这是在北境长达三年养成的习惯,这个习惯,救了他无数次! 越往城中街道上人流越密集,马上的男子却如同最精准的斥候一般,准确的绕过所有人,马不停蹄的向目的地奔去。路上的行人有足够的时间避让,倒也不如何惊慌。但街上顽童却多,一个穿着花布衣的男孩,约摸着只有五六岁大小,和几个玩伴推推搡搡,就闹到了路中,年龄稍大点的孩子玩笑般推了一把,花布衣的小男孩一个往后踉跄,好巧不巧的摔倒在大马疾行的路上。 马离孩童不足三尺,避也不及,旁边眼尖的路人惊恐的睁大眼睛,孩子的娘亲像是心有感触一般回头,刚好见到马蹄将踏的一幕,脸色吓得苍白,面若死灰。而酿成大错的几个顽童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哪怕年纪虽小也有预感接下来要发生的惨事。 马上的男子却比所有人都要镇定,北境此类突发事件,比之凶险无数倍的也有之,当即握缰绳的左手凭空打了两个圈,猛地勒紧绳索,两腿骤然夹紧,用劲极巧。胯下大马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在男人勒紧缰绳的同时前蹄曲起,后蹄猛地一蹬,马首高昂,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凭空跃起,从孩童上方横跨而过,壮观无比。 骑马的男子跃空而过后,并未潇洒的一骑绝尘,而是牵着大马转了一圈,见孩子无事后,向脸上惊恐还未退却的孩子娘亲抱拳致歉道:“事急从权,多有冒犯之处,夏侯翊日后必当当面道歉!” 说完,也不管颇有姿色的妇女能否听得懂自己的自报家门,马腹一夹,趁着街上人还未凌乱的走动时,疾驰而过。 等街上的人回神过来,一个个如见天神一般惊叹。 “厉害厉害!” 街上人群之中,一个年轻公子的抚掌赞称当然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讨论中,只有身边一个浓妆淡抹的“小公子”听得见,跟着附和的点头。 这位打扮有模有样,却还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的女扮男装的人儿,自然就是小丫鬟春晓,她旁边那位合起扇子拍手称赞的,当然就是苏公子苏世玉了。 苏世玉称赞完,又很是悲痛惋惜的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的望着小丫鬟,道:“如此神俊飘逸的手段,你家公子要是学到三分,随便遛匹马在街上转一圈,这街上的小娘子还不将公子我奉若天神,咱们长安阁,何愁不能日日满座,夜夜通宵。” 春晓早就习惯了自家公子的脾性,对他的耍宝置若罔闻。再说了,咱们长安阁,何事没有日日满座?至于夜夜通宵,那怕是流晶河那等不正当的地方吧。 苏世玉见这个唯一说得上话的丫鬟也不搭理自己,而是听着骑马男子远去的方向,像是在回味,于是当即换了个话题,扬着扇子,指了指那人消失的方向,道:“此人入城,虽然没有谢家次子谢姚君那般轰动,但却比谢姚君要真实很多,这才是我们这一代,中兴之所在。” 春晓似乎没明白公子说的什么意思,神情有点茫然。 苏世玉解释道:“谢姚君入城,从荆州边境一路疾驰过来,衣不沾尘,马不喘嘘,先不说人一尘不染,俊逸无比,连胯下大马都是神采飞扬,马蹄不见泥浆,鬃毛梳顺无比,很显然是在城外精心梳洗一番,这才神采奕奕的入得城,虽然一骑绝尘,但多的却是哗众取宠的味道。你再看这位公子,虽然神情坚毅,但不难看出风尘仆仆,连马上挂着的行军令都未来得及摘下,这才是边疆行来该有的姿态。谢姚君还是太浮躁了,三年随军,只得其行,不得其神。谢老爷子的苦心,怕是一半都要付诸东流了哦。” 扮作书童打扮的春晓看着自家公子随性之间,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意味,顿时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自家公子她可是比谁都清楚,虽然在她心里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男子,说是玉树临风,翩翩如玉她是一百个赞成,但要说是什么指点江山,她就不能厚着脸皮说瞎话了呀。果然,小丫鬟在定睛看去,苏公子已经撑开扇子,风度翩翩的摇晃着,好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先前一波围观的人潮慢慢散开后,两人周边也就空出一块,苏世玉和春晓随着人群,在街上晃荡,偶尔有一两个人无意间擦着小丫鬟春晓身边过去,小丫鬟都条件反射般的伸出手,或捏捏衣服,或理理发冠,生怕这幅打扮被人看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夏侯翊 苏世玉在一旁,斜着眼睛将一切看在眼里,摇着头叹息道,“你说你天天出门一趟,还得花那么长时间变形,何苦来哉!” 小丫鬟瞪着眼睛,见他没有说破自己的身份,才消停,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什么人,才小小的侧过头,抵着声音,煞有其事的说道:“听说孙府的公子就喜欢在街上强掳那些姿色出众的女子,我要是不装扮装扮出来,别掳了去怎么办?” 苏世玉同样瞪大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振振有词的安慰道:“放心,你这姿色,也只有公子我不嫌弃,孙家公子那里看得上哟。” 这下好了,春晓也不瞪眼睛了,也不气呼呼的撇嘴了,头一转,闷着声朝前走去,苏公子赶忙跟上,好言好语的规劝。 看着小丫鬟一本正经的模样,苏世玉心里却在暗笑,心想你这丫鬟如此拙劣的装扮,也就在那些江湖说书人嘴里能瞒的过去,要真当天下人是傻子,连男女都分辨不出,那自己可真是就是个傻子咯。偏偏这个小丫头春晓不明白这个道理,每逢去往人多的地方,就要扮作男相,被人一眼认出不说,连带着随行的苏世玉也会被上下打量一番,不时的被一些不长眼的人当做同样办成男相的女儿家,让苏公子好生苦恼。 两人晃晃荡荡的走在街上,春晓有些不明白,都说女儿家欢喜逛街,公子虽然长相极美,但怎么说也是地地道道的男人身,怎么也喜欢逛街这回事呢?苏家公子苏世玉,每隔一段时间就喜欢在京城内逛一圈,不驾车,不骑马,就带着一个小丫鬟,像是地主清点家里几亩地一般,负着手,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往往一转就是一整天,每一个地方都要仔细过去瞅一眼,生怕一打盹就跑了几两银子一般。 昨夜没睡安稳,春晓拖着步子跟在后面,苏世玉回头打趣道:“怎么,还在想着那位骑大马的公子呢?小丫头莫不是思春了?” 春晓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问道:“谢家二少爷虽然排行老二,但不出意外的话,却是未来谢家家主,少爷怎么会拿先前骑大马的和谢姚君相比呢?” 近墨者黑,许是受到苏世玉的影响,私下里小丫鬟说话也是没大没小的,直呼谢家少爷谢姚君之名。 苏世玉合起扇子,春晓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吃痛的呼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泪眼汪汪。 苏世玉提着扇子指着她道:“你这个懒丫头,好好想想骑大马的说了什么?谢姚君要顺利坐上谢家家主之位,还得看谢文姬肯不肯让位。而这位可是铁板钉钉的事,比那个人模人样的谢姚君只贵不轻。” 春晓一脸震惊,刚刚离的并不近,再加上人群熙攘,看到是看得仔细,只是没听的太清,现在仔细一想,那位骑大马的男子从头到尾好像只说了一句话。 夏侯翊 丫鬟春晓终于想起了这个在京城销声匿迹了很久的名字,脸上的震惊不亚于初次见到念岑溪。 此时,赵国最奢华的王府——平顺王府门外,夏侯翊从马背上下来,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胡乱擦去灰尘,昂首看着被高墙阻隔的府内,巍峨王府门外,气势上竟然丝毫不惧。 夏侯翊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竟然比在边疆第一次砍下胡人的脑袋还要紧张,望着府内某处,提起嗓门,喊道:“傅青姀——” 平顺王府外的两个门卫一个个惊恐的望着门前的这个人,在平顺王府外直呼王妃大名,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比疯子还要疯的神经病! 当远在流晶河上潇洒的平顺王赵烨不得不提起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王府的侍卫聚集在正门外,将一个陌生男子团团围住。 见到王爷终于回来,王府侍卫终于松了一口气,让出一条路,赵烨穿过护卫,才算看得清里面人的面容,竟然有些面熟。 夏侯翊原本就带着杀气,此刻见这个罪该万死的男人靠近,杀意又重几分,身侧悬挂的佩刀瞬间出鞘,直指平顺王赵烨,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 刷!刷!刷! 王府数十位侍卫,几乎在同时拔剑。 赵烨却难得的大度,示意府内侍卫暂时不用妄动,看先那个眼神恨意无比的男子,微笑着问道:“夏侯翊?” 夏侯翊并不作答,越来越冷静,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要将他活剐了一般。“赵烨,你该死!” 直呼平顺王名讳,两次扬言要杀当今陛下第四子,如今的平顺王,已经不止是出言不逊了,说是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周围的侍卫没有得到王爷的命令前都没有动作,只是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死人了。 赵烨指着自己的鼻子,脸色同样变了,道:“你在我府外闹事,要找我的王妃,现在还要杀本王,夏侯翊,你真以为有夏侯大将军在上面护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夏侯翊似乎上面的听不进去,恨恨的看着他,良久,强迫自己恢复冷静,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平静。 “我要见她。” 赵烨气极反笑,挥了挥袖子道:“你真当王府是你家,本王的王妃,和你有什么关系!” 夏侯翊再次怒目,喝道:“赵烨,你别得寸进尺!” 平顺王不甘示弱的上前一步,同样冷着声音问道:“是谁在得寸进尺?!” 两人均不愿示弱的对峙一番,夏侯翊右手再次握上刀柄,“你不让路,我便杀进去,总之,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 赵烨瞥了他握上刀柄的右手,见他似乎真的有玉石俱焚的架势,向边上跨出一步,道:“你既然要见,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她愿不愿意见你,就与本王无关了。” 夏侯翊没有心思再听他啰嗦,大步向平顺王府内跨入。赵烨后退一步后,旁边的侍卫也都各自向两边退却,让出一条道来。夏侯翊握着刀柄是手不松反紧,刀已出鞘半寸,没有人怀疑,再有人敢拦在他面前,这个神情冷峻,怒火中烧的男子真的会杀人。 夏侯翊进王府后,随手抓了一个门边的小厮带路,“去王妃庭院。” 小厮抬头看了下赵烨的脸色,却刚好看到佩刀男子冷冽的神情,吓得一哆嗦,赶紧低着头领路。等到了“怡静院”,小厮站在院外,见这个冷面男子没有阻止的意思,赶紧快步离开。 夏侯翊站在院外,神色踌躇不定,这个在王府外敢扬言要斩杀平顺王赵烨的男子,此刻却是局促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久久不敢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伴虎 咯吱—— 就在夏侯翊犹豫再三,准备进院子时,院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大丫鬟晴樱探出半个身子。 “翊公子,小姐说请您回去。” 晴樱看夏侯翊的眼神明显和看赵烨时憎恶的眼光不同,此时眼里满是惋惜,但想到自家小姐固执至极的性子,也是无可奈何。 夏侯翊脸色瞬间苍白了一个度,朝着院内喊道:“青姀!” 晴樱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要张口阻止男人僭越的行为,最终看着男子苍白的脸色,还是没忍心苛责。在王府内如此暧昧的直呼王妃的名字,这种行为对双方影响都极为严重,可是若不是小姐遭遇着无妄之灾,眼前这个男子,才是最好的良配吧! 晴樱不说话,不代表另一个女子也不说话。院内传来一声清冷的嗓音,“翊公子请自重。” 终于听到心头佳人的声音,夏侯翊心里一喜,就想跨门进去,却被挡在门口的丫鬟晴樱拦住。 晴樱一脸为难的看着夏侯翊,脸上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夏侯翊勉强扯着嘴角对着丫鬟笑了一下,示意不会让她为难,然后就真的伫立在院门口,不挪一步,眼神似乎能够穿透墙壁,牢牢的盯着那一处道:“傅青姀,我回来了,虽然晚了一点,但绝对不迟!” 他连手上的新伤都来不及处理,一路风尘仆仆,就是为了见这个女子,她被迫加入王府时,他远在边疆,如今他回来了,什么都不算迟! 里面的女子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你是夏侯大将军独子,我只是一个有幸加入王府的妇人,翊公子何必特地来此告知与我。” 夏侯翊答非所问的道:“我会去求陛下,赵烨本就不爱惜于你,只要你愿意,陛下一定愿意成人之美。平顺王王妃是谁都行,但你不可以。” 傅青姀的声音更冷了几分,道“你也知晓我是平顺王妃,赵烨如何,也是平顺王府的家事,不劳夏侯公子操心。” 夏侯翊脸上一阵潮红,脱口而出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要护着他?你可知他从何处归来?他如此浪荡行事,可曾将你当做他的王妃?你又为何要画地为牢c作茧自缚?” 里头的声音幽幽传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傅青姀一日为王妃,一生便是他赵烨的妻子,与旁人有何干系?” 夏侯翊一愣之后脸上是难以言喻的怒容,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我去杀了他!” 不是口上逞英雄,夏侯翊说完当即转身,没有半点犹豫就要去和平顺王拼命。站在院门里面的丫鬟晴樱看着翊公子如此决然的转身,转身背过来的后肩上面血渍已经有些干涸,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当然不是担心那个早该千刀万剐的赵王爷,而是心忧眼前这位翊公子。若真是杀了平顺王赵烨,夏侯翊就算是大将军之子,又怎么还能活得了。 “翊公子——” “夏侯翊!” 前一声是丫鬟晴樱的惊呼,后一声是院子里的喝止,两声都没能让夏侯翊止步。 夏侯翊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神色决然,坚定的握刀向外走去,里面温婉女子的声音再次传出,这一次,终于是让夏侯翊也迈不出步子。 “你要让大将军如何自处?” 大将军这个称谓,在赵国只有一个人当得起,夏侯大将军夏侯惇!七国之乱时战功显赫,为先帝立下不世勋功,后又在三国争霸时一马当先,为新帝赵天子挡下燕c楚两国的围攻,使得赵国有足够的时间顺利灭魏,一统整个西南腹地,这才有了长达十五年的三国鼎立的局面。可以说,若不是又夏侯大将军悍不畏死的死守赵国东边门户,赵国当年可能就被燕c楚趁虚而入,成为历史上众多灭亡之国中的一位,哪还有现在的强国风光。赵国是乱世中争得的生存之位,故而对兵马之权极为在意,赵国几支能征善战的兵力全部握在赵家人手里,甚少封有实权的将军,但是夏侯惇大将军的名号却是实至名归,统率八万精军,镇守赵国东北门户,夏侯惇在世一日,雄踞南地十三州之五的大燕就不敢来犯,这是司州离阳所有百姓的共识。 夏侯大将军为赵国征战前线,独子夏侯翊却是要杀王叛逆,这让夏侯惇如何自处? 夏侯翊没有再叫嚣着要砍要杀,离去前独独留下一句,我会带你出王府。转身出门牵走高头大马,如雷霆般驶来,却安安静静的离去。 平顺王府发生的事,寻常百姓注定接触不到。王府的侍卫自然不敢四处多嘴,但这并不表示皇宫里的那位也不知晓。 皇城宫廷深处,赵家天子虽然年过半百,却丝毫不见老态,此刻正仔细品尝着西域进贡而来的珍贵茶水,漫不经心的听着面前躬着身子的老太监的话语,脸上似笑非笑,倒像是在听说两个顽劣晚辈的嬉闹。 这个出了此间房门,跺一跺脚皇宫底下人都要哆嗦几下,王孙贵族见了都会给个笑脸的魏公公,此刻却是恭敬的像条老狗,原本就微驼的腰背弯的更低,一字一句的仔细详述着,说的竟然就是平顺王府内外发生的鲜为人知的闹剧,此时在这个老太监嘴里转述,赵烨和夏侯翊在王府外的对话,竟然一个字都差!几乎在事情发生的同时,这出让寻常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件就以纸质的形式传入皇宫内,传到这位陛下身边。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夏侯公子就从王府出来,牵着随行战马离去,府内侍卫,无一阻拦。” 魏公公根据传上来的密信,最做画蛇添足的改动,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叙述完毕,依旧躬着身子而立。 赵天子终于抬起头,笑着说道:“烨儿也是心大,竟然让他入了王府,就不怕朕许给他的王妃跟着别人跑了?” 老太监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的堆砌在一起,回道:“平顺王大有胸怀,王妃又是识大体的女子,哪儿会让皇室丢脸。” 说到钦点的平顺王妃,赵家天子似乎很是满意,道:“傅家那丫头却是懂事的很,朕一见便欣喜的紧,若不是成儿不愿纳妃,本应该许给成儿的。” “陛下慧眼识珠。” 老太监弯着腰,很没水准的拍了个马屁。 赵天子并不在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开玩笑似的问道:“夏侯惇那个小老头,月前就从前线回来,莫不是早有预料他儿子会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早早回来,提防朕一个震怒,杀了他夏侯家独苗?” 这回老太监可就没有搭话,只是恭敬的弯腰站在那里。伴君如伴虎,做他们这行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比青楼女子差,什么时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得明明白白的摆着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善棋者,观一而知五十 平顺王府那边发生的事,很快就以各种方式,传到离阳几个大家族里面,然后又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竟然在寻常百姓之间也三三两两的传开了,虽然真实度十不存一,但里面的几位主角却不会变,夏侯翊,这个在京城消失匿迹了三年的名字,再次重新回到京城腹地。 谢家次子谢姚君连续拔得文武双状元一直都是京城的美谈,但据说当年武状元本应该另有其人,最不济也应该有一番龙争虎斗,但最后却几乎是以极大的优势被谢姚君全部揽入怀中,全部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被所有人看好的将门之子没有出场,夏侯翊虽然从未在一般场合刻意显露过,但身为夏侯大将军的独子,又不像谢家长子谢文姬一般天生病秧子,身手可想而知。连谢姚君也都指名道姓的说要和夏侯翊公平对决一场,以武状元的头衔作为赌注,夏侯翊却未给过回复,后来不久谢姚君就入伍随军东征,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离阳百姓对夏侯翊的印象仅仅是会武术的将军之子,若要问长相,脑海中勾勒出的可就是五大三粗的武夫了,毕竟夏侯翊也甚少露面,形象只能靠臆想。而如今此番一闹,夏侯翊又多出一个痴情种的称号,据街头有幸见过的人证实,还是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痴情种。这样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和平顺王府的王妃纠缠不清,放在任何朝代都能写出一百个版本的野书,这种极具刺激性的话题很快就取代“平顺王痴情青楼名妓”,成为小百姓私底下最津津乐道的故事。 傅家府上,傅老爷子频频叹气,傅家不为官,不当政,仅仅是一个靠读书读出来的家族,平时最是洁身自好,爱惜羽毛。长女傅青姀加入王府,实属无奈之举,当今天子下得诏令,傅家能有几条命拒绝?况且傅青姀自从加入王府后,傅老爷子就减少联系,怕得就是徒增口舌,如今倒是好了,那个夏侯家的顽子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傅家就算想撇干净,也来不及了。 傅家傅长卿位于父亲左手边,安慰道:“父亲,小妹知轻重,不会乱来的。” 傅老爷子一脸愁云,拉着脸道:“你妹妹什么性子我当然了解,可再清白的名声也禁不住夏侯家的小子胡搅蛮缠,这等乌七八糟的事情传出去,男子最多得个风流子弟的帽子,对于女子来说,可就是糟蹋了一生的清白。外面那些个捏着笔的文人酸客,写文章的本事一般般,可泼脏水的本事谁也没他们厉害,届时口诛笔伐,傅家如何受得了这种屈辱!” 傅长卿低低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心忧父亲所说的情况,还是无奈傅老爷子的杞人忧天。 回到院落时,嫁入傅家的孙府小姐孙赋月已经候在院门外。 “怎么在这儿,外面风大,快回屋子里面去。” 傅长卿有些意外,伸手虚扶着已经结发一年有余的妻子,语气熟稔,手上的动作却止乎礼节。 孙赋月笑了笑,默契的顺着他的动作,退回到屋内。 两人向来相敬如宾,几句合时的问候,已经算是为数不多的交谈。 雍王府密室内,严青山和蔺桓并肩而立,两人身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百把离刀,一刀一鞘,整整齐齐的堆砌着。严青山上前,抽出一刀,左右仔细观看过后,称赞道:“好刀!” 恋恋不舍的将刀放下,严青山问道:“你说来人称此刀结合了凉刀和幽云刀的特点,打造而成?” 蔺桓点头道:“不假。” 严青山神情有些诧异道:“凉刀和幽云刀分别作为西凉军和幽州军的佩刀,所造件数皆有管制,每一柄的制造和销毁都登记在册,偶尔从那些游猎手中高价换购的,也都是破损极为严重的。想要寻到一柄完整的来研究打造可不容易。” 西凉凉刀和幽州幽云,向来在批量炼制的刀剑中名列头甲,想要仿制套用的家族不计其数,但从未出现过第二个凉刀,或者第二个幽云。一来是原型难求,每一柄凉刀和幽云的制造的去处都做了详细的记录,这件事听着并不复杂,十数百人操作起来也简单,千人实行起来就有点难度了,万人的话基本上就不大可能了,而对动辄十万c数十万的大军来说,想要做到如臂指挥,简直难如登天!而西凉军和幽州军却做到了,所以世间只有一把凉刀,一柄幽云。 二来就是炼制的技术,每一个打剑炼刀的师傅都有自己的习惯,锤炼的力度,火候的大小,浸水的时间,出炉的时刻任何一项有差异,打造出来的刀剑都是不同的,甚至同样的方式,在不同的人手里施展,造出的兵器也都有所区别。西凉刀和幽云的遥遥领先,就在于他们掌握了很好的技艺,所以其他家族,即便有幸获得一两把完好的佩刀,也无法锤炼出同等品质的刀剑。一柄离刀,看着简单古朴,没有过多的花纹加以装饰,低调至极,但实际上,至少要同时具备这两点,才有锻造出来的可能。而锻造出来两百把,就意味着还可以造两千把c两万把! 严青山想到这种可能,难以抑制兴奋的看向蔺桓,见蔺桓点头,脸上的喜意更甚。王府谋士正准备说什么,眼神扫过剑堆时,忽然神情一凝,肃然的看向蔺王爷道:“此刀共两百把?” 蔺桓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严青山脸上的肃意不加掩饰。 雍王府护卫共两百八十人,而这两百八十人中,有八十人只是寻常护卫,用做障眼法,真正可用可信的只有一直小心培养c替换的两百人,由邵观明统领。这件事,别说寻常杂役,整个雍王府也只有几个蔺桓心腹才知晓,而念岑溪一送便是两百把,说是巧合,恐怕她自己都不信。这件事无声的透露出什么,至少那个女人对雍王府的了解,比他们对她的了解要多得多,而且,她在入王府之前,便算到了她的条件,蔺王爷一定会答应,所以才有这早已准备妥当的两百把离刀! 古人有云:善棋者,观一而知五十。说的是高明的棋手,看别人下一步就能推测出来之后的五十步。这种如此高明的手段心机,放在有明确规则,有迹可循的棋局里尚且可能出现。但若是放在人心难测的众生局里,可谓异想天开,天方夜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严青山有个习惯,每当仔细思考,难以决定时,就喜欢眯着眼睛,左手负在身后,右手置于腹前,不断的摇晃,像是在惦念得失。现在的他,就是这般模样。他在重新考虑,这个女子,能不能留! 之前他也劝谏过蔺桓,不过那时的问题的要不要留?而现在却是能不能留!一字之差,却是对念岑溪地位的巨大转换。这个女子的心思之深,已经超过了他的预算。成大事者一般都要有敢拼敢豪赌的决心,他并不抵制这种比拼运气加谋划的游戏,但是当输赢比例不对等时,这种游戏就没有了参与的意义。他不介意那个女人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蔺王爷,但如果风险大于投资,就没有了在继续的价值。他是一个市井小人,对这些东西会斤斤计较,如果他觉得念岑溪的存在,带来的威胁远超过带来的益处,那么哪怕冒着大不韪,他也要说服王爷,尽早诛杀此女! 蔺桓和他相识多年,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如何解释,只是伸手将刚刚他随手放下的离刀拨正,意味不明的说道:“先前宗如海派人传来消息,益州之地,几处负责人都收到消息,这样的佩刀,共有八万余把。” 八万把!严青山仿佛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瞳孔的收缩! 看着向来以严肃谨慎著称的严青山少有的震惊模样,蔺桓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先前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这般不可置信。再三核实,恨不得将远在益州的宗如海抓过来亲自询问。 严青山终于回复过来,先是恭敬的躬身,然后以从未有过的肃然神态,带着恳求的说道:“王爷,此女若不能成为王府坚定的盟友,请立刻杀了她!马上!” 与雍王府密室内紧张的气氛相比,夏侯府也好不到哪里去。远游三年的大公子夏侯翊回归,府内原本应该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而如今这些丫鬟下人们却是连走路都要掂着脚,生怕弄出太大声音,见了面更是不敢像平时那般问候嬉戏,往往局促的对视一眼,就慌忙离去。原因无他,因为翊公子在平顺王府外惹出的事,已经传入了夏侯大将军耳中,震怒的大将军生生将才回府的大公子,一个凳子从屋内砸到屋外,发出的声响让府内所有下人都胆颤心惊。 平日里极好说话,也极为和善的大公子今天却像着了魔一般,不言不语,直直的跪在夏侯惇书房门外,脸上挂着极度的偏执。夏侯翊胸口前面有一块凹痕,身边依稀散落着一些木块,拼装起来应该是一把珍贵的实心紫檀木座椅,如今却“尸骨不存”的躺在地下。 伸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渍,夏侯翊将背又挺直了几分。受伤的右臂现在已经不能动了,能动的只有左手,擦去血渍后,努力抑制住吐血的冲动,将涌到嘴边的已经尝到血腥的血液又咽了回去,在边疆混了三年,还是这么弱的话,才真的是没有一点资格吧! —————————————— 第二日朝堂之上,照例文武分列而立,文官以孙太师为首,其余人等按官位高低依次排列,位于左下;武官自然就是位于右列,右下第一人赫然就是夏侯惇夏侯大将军。如果有人用心观察,就会发现,今日上朝的武官队伍中,竟然多出一人。 近日归来的巡察使大人汇报完司州以外的荆c益两州情况,朝会基本上就到了尾声,当小太监高声宣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时,已经有些官员站直了姿态,准备恭送天子退朝。这时队伍后面传来一声:“臣有事启奏!” 文武官员们纷纷一惊,左右观望,只见武官一列尾部站出来一人,右臂肩部还缠裹着白布,遥遥从后面最尾端走了上来。 朝堂上的大臣们低声议论,实在是来者太过年轻,又面生,不知是哪家一直藏在怀里的权贵子弟。只有文武两列最上首的几位上了年纪的睁开门缝一样大的眼睛,仔细看两眼,才恍然大悟,夏侯家,夏侯翊。 夏侯翊一路走到殿前,单膝跪在朝堂之上,道:“夏侯家夏侯翊,参见陛下——” 武将可单膝下跪,是先皇在世时就定的规矩,有意推崇尚武的风范。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不少心思玲珑者悟出了什么。 龙椅上的赵家天子巍峨道:“免礼。” 夏侯翊低首,“谢陛下。”却未起身。 龙椅上的赵天子似乎笑了一下,问道:“怎么,夏侯家的小子难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和朕说,连身都不起了?” 夏侯翊微微抬起头,和当今天子对视,说道:“臣三年前出司州离阳,一路北上,去往南地以北的并州,在边疆和胡人作伴三年。” 一语出朝堂震惊。 夏侯家公子夏侯翊的消失京城当然不会没人注意到,夏侯家对外的解释是出门远游,如今夏侯公子却是说北上去往并州,在南地以北抗胡。几个平时和夏侯惇关系不错的大臣纷纷看向夏侯惇,夏侯惇面无表情,似乎和自己无关一般。没有人怀疑夏侯翊说的是假话,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公认蒙骗当今天子,除非夏侯翊真的是嫌命长了。 夏侯翊没有理会身后百官的震惊,继续说道:“臣在并州之地,击杀胡人137人,其中身居职位的将领14人,胡人战士123人,个个记录在案。侥幸升得千骑长。” 如果说上面的是让一些人略微吃惊,那么这个明明白白的数据就是让他们震撼了!与边疆三年,击杀胡人137人,其中14位将领,说明什么?稍有作战经验的就知道,这意味着在敌我双方对战中悍不畏死,往往冲锋陷阵直取敌军首级的拼命三郎打法!只有领兵娴熟,刚猛过人的军中猛将才敢如此行事。 最后一句千骑长,千骑长就是统率千人的长官,边疆实打实打出来的千骑长可比在京城帝都受封的千骑长含金量要高得多,赵天子继位时就曾立下规定,边疆一刀一剑打出来的千骑长,无论在何地,即便离开边疆,也可自动享受千骑长的待遇。这也是为什么身无官职的夏侯翊自称为“臣”,而不是“草民”的原因。 上首的赵天子眯着眼睛微微笑,似乎早有所料。 夏侯翊抬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臣以137颗胡人头颅,以千骑长的荣誉,恳请陛下收回对平顺王妃的封命!臣愿为陛下驻守边疆,十年不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臣以137颗胡人头颅,以千骑长的荣誉,恳请陛下收回对平顺王妃的封命!臣愿为陛下驻守边疆,十年不退!” 前半句话说出口,朝堂上就一片寂静,后半句时,已经只有跪在地上的男子的声音在回响,伴随着参差不齐的吸气声,朝堂上,落针可闻。 右下第一的夏侯大将军已经闭起双目,垂于身侧的双拳微微握起,不可抑止的颤抖。 连皇上身边的宣旨小太监都惊悚的看着跪在殿堂的男子,像是在看神经病一般。 近百道目光落在背影挺拔的男子身上,夏侯翊虽然跪在地上,屈膝却未卑躬,后背停的笔直,如坚定不移的老松。 赵国已经很久未和北方凶残的胡人有过接触,胡人,对未上过北境战场的人来说,就是凶残和野蛮的代名词,137颗胡人头颅,放在已经平稳了近十五年的赵国朝堂上,可以算是不小的战功。以如此战功,实打实的千骑长美誉,和死守边疆十年不退,来换一个女子出王府,而这个女子,还是不久前刚被天子钦点的平顺王府的王妃!朝中反应稍微快点的大臣已经将昨日平顺王府外发生的闹剧和此联系起来,前后理清了思路,震惊的无以复加,这样一个敢为女子挑衅天子权威的男子,不知道算是疯子还是痴情种! 赵天子看着底下心思不一的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但并未是众人想象中的震怒,等底下所有人的情绪都酝酿到顶峰时,才缓缓开口道:“镇守北境,是燕王的事情,并州是他大燕国土,何须我朝将士舍生忘死。” 夏侯翊没有一点随坡下的眼力见,固执的道:“臣心甘情愿,为赵国多增一道门户,只求陛下——” “够了。” 夏侯翊这次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龙椅上的男人打断,赵天子这次的出声,终于带上了足够的威严。 “你于北境作战有功,137颗头颅,本可将你的千骑长升为万人都尉,但你昨日于平顺王府外闹事,不知大小,以下犯上,念你有功,功过相消,此事无须再提!” 上首的赵天子终于拿出了帝王威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夏侯翊垂头跪在天子脚下,固执的没有说话。 满朝文武大臣却是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夏侯家小儿在平顺王府外扬言要屠王,已经是可以定为大逆不道的死罪,念在夏侯大将军的情分上,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如今天子却是一句“以下犯上,功过相消”轻飘飘的带过,不可谓不圣宠。夏侯大将军作为赵国少有的,兵权极大的武将,不少人都在揣测皇室何时会借机削兵权,没想到此时竟然没有怪罪,反而恩宠极大,对夏侯家小子栽培的意味明显,莫不是这个叫夏侯翊的小子会成为第二个夏侯大将军? 退朝时,几个原本的夏侯大将军关系一般的官员也过来套近乎,口中说着年轻气盛c血性方刚这样的安慰话语,夏侯大将军一个个谢过,脸上的苦笑意味更甚。 入了夏侯府,大将军瞬间一脸冷漠,夏侯翊闷声跟随在身后,入了书房。 大将军的书房极为简陋,只有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其中一把还在昨日壮烈牺牲,如今只剩一桌一椅,十足的武人风范。 夏侯惇并未坐在椅子上,而是转身面向儿子,问道:“你可知错?” 夏侯翊沉默不语,大将军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答复,许久,夏侯翊才似乎轻笑了一下,喃喃自语,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有什么知不知错,输了便是错了。” 夏侯大将军凝望着这个自小就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独子,眼中有一丝失望。 “你还是不知道,你不是错在从前线奔赴回来,也不是错在和平顺王赵烨争风吃醋般的打闹,而是错在不该和当今天子谈论条件!你以为你在北境待了三年就很了不起了?就能让朝堂上的老家伙们刮目相看了?在那群老家伙眼里,你不过是一群吃奶的娃娃里面个头稍壮一点的。君无戏言,陛下钦点了王妃,就凭你还想和陛下抢儿媳妇?镇守北境十年,你自己掂量掂量,你拿什么守?蛮胡百万铁骑南下之时,你一个千骑长,能挡一步还是两步?” 夏侯惇的语气没有刻薄和讽刺,完完全全是以阐述事实的口吻,说出的话却血淋淋的残忍。 夏侯翊抬头,没有被侮辱的愤懑,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的像是从嗓子里挤的出来,“我不甘心,父亲,我不甘心!” 知子莫若父,夏侯惇当然知道儿子的痛苦,目光掠过夏侯翊负伤的右肩,这位纵横战场的大将军眼中闪过痛惜。昨天那一凳子砸的又多狠,他比谁都要清楚。平顺王府外的事件,外人可以看热闹,天子可以大度的不计较,但唯独他不行,他若是也不作出惩罚,才真的会被扣下大逆不道的帽子! 夏侯惇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那件事情。 “你觉得是因为你没有及时从北境赶回来,才和她两两错过,你不情愿,也觉得对她不起。但如果不是呢?” 夏侯翊抬头,仿佛没有明白眼前男人的意思。 “如果我说,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嫁入王府,没有任何人逼迫,包括陛下,你会不会相信?” 夏侯惇的目光落在夏侯翊刹那间苍白如雪的脸上,如他所料般的不可置信,不愿置信。 夏侯大将军转过身,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他自己消化。他未出虚言,那日从密信中的得知平顺王封妃一事时,他就从东门回归,找到了那个即将封妃的女子,对于独子年少的思慕对象,他怎么会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 “傅丫头,你如果不愿意嫁入王府,跟夏侯伯伯说,伯伯就算丢掉一张老脸不要,也要去求陛下收回成命。还你一个自由身。” 身上铠甲未褪的夏侯惇带着武将的粗狂,笑着看着面前的女子,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傅青姀坐在对面,对眼前的中年男子很是亲近,“多谢夏侯伯伯美意,青姀是自愿嫁入平顺王府,没有任何人胁迫。” 夏侯惇看着面前知书达理的年轻女子,实在是难以不喜欢。 傅青姀看他欲言又止,捻起石桌上的一片落叶,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道:“我知晓夏侯伯伯的意思,但我待夏侯翊一向如同兄长,别无他意。达官贵人的小姐,想要寻一个貌合情切的夫君本就少有,嫁入王府,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平顺王妃,是青姀可以选择的,最好的选择。” ———————————— 那日他从东门赶回,第一时间就去了傅府,一刻钟后从后门离去。这样通情达理c明晓诸事的女子,就算不嫁入王府,也不是翊儿有幸可以娶得的。心有所属的平顺王赵烨,大概真的就是这个无欲无求的女子,最好的归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傅家有女已为人妇 平顺王府内,大丫鬟晴樱将菜肴摆上桌子,只有几道不多的素食,嫁入王府的小姐依旧喜欢素食。 “小姐。” 晴樱轻声提醒,提醒女子饭已经送来了。她是小姐从傅府带来的丫鬟,跟着小姐好几年了,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喜欢称呼她为小姐,而不是旁人眼中的平顺王妃。 傅青姀以筷尖挑起一小撮白米饭,放入口中,轻嚼慢咽。 她从未和旁人说过,其实赵天子在下诏令之前,曾见过她一面。只不过当时她并不知道眼前颇有几分和蔼的男人就是赵家天子,当今陛下。 那日她和丫鬟晴樱心血来潮,出府看江景,出离阳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年过半百,却依旧老当益壮的中年男子,男子身边跟着一位躬着身子的下人。 晴樱说看着像是京城里面常见的富家翁。 很随性的中年男子询问能不能一起同行,独行漫漫,随便说两句话也好。傅青姀看两人贵气内敛,不像是歹人,也就没有拒绝。同行的路上,丫鬟晴樱不时的会说两句,她偶尔搭话,中年男子也接过几次话,言辞之间极具涵养。后来熟络一些后,男子说了许多她们平日未曾听闻的趣事,要知道不出深闺的大家小姐们,所与外物接触的事物,就是那几本藏在被褥里的才子佳人的小说,和丫鬟下人们口口相传的府外趣事,她虽然比之寻常小姐要幸运些,侥幸多得几分才气,故而多看了几本书,多出了几趟府,但也比不得有人颇具风雅的很你当面谈论,几人很快就拉近了距离,只是那个躬着身子的下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她们开口时,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后来尽兴归来的路上,他们已经从琴棋书画,刀剑枪戟,聊到了京城一些久负盛名的人物。 快入城时,中年男子随意的问道:“你觉得平顺王赵烨如何?” 那时还不是平顺王妃的傅青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无功无过。”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意外,又笑眯眯的问了一句,“那如果当今天子要将你许给平顺王,做王府王妃,你意向如何?” 晴樱在旁边刚好听到,撇了下嘴,嘟囔道:“陛下哪有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 中年男子没有介意,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傅青姀,像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坚持要问一个答案。 傅青姀这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蹙眉许久,最后展颜一笑,半开玩笑道:“似乎没有理由拒绝啊。” 中年男人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旁边随着的老下人也跟着笑了。 入了城后,两波人默契的分道扬镳,走时中年男人笑着说了一句,“希望下次见面,还能这般舒适。” 下次见面,就是朝堂之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亲自下旨,将傅家小女傅青姀,钦此为平顺王王妃。那时她才知道那个有些和蔼随性的中年男子,就是当今赵国的赵天子,有些诧异,但又不那么意外。 所有人都畏之如虎c万分惋惜的赐婚,唯独她不起波澜,如她所言,她真的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小姐在想什么呢?” 大丫鬟晴樱眯着眼睛问道。小姐平日做事极为认真,无论是吟诗还是作词,都一心一意,现在这样,在吃饭时出神的情况,倒是很少见呢。 傅青姀收回思绪,明明是不久前发生的时,此刻回想起来,竟然像是隔了半生,果然,这个王妃做的,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闲适。 晴樱见小姐已经放下碗筷,知晓她只有这点饭量,开始收拾桌上几乎没动菜肴,喃喃自语道:“听说翊公子今日也去上朝了,不知道现在这么样。” 大丫鬟没有压低声音,也没有刻意要让她听见,就是单纯的自己呢喃。小姐不想关心的事,就算敲锣打鼓的摆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果然,傅青姀没有半点波动。晴樱一咬牙,一跺脚,问道:“小姐,你就真的不喜欢翊公子吗?” 傅青姀弹了一下大丫鬟的额头,道:“你这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叫喜欢不喜欢。” 晴樱倔强的说道:“我只知道,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和他在一起。” 傅青姀笑道:“你也说了,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和他在一起,我又不喜欢夏侯翊,为什么要耽误他呢?” 晴樱还是很不服气,“可是你也不喜欢平顺王,为什么还要答应陛下加入王府,当这个王妃。” “我不喜欢赵烨,同样也不喜欢别人。入不入王府,当不当王妃,有什么区别呢?” 晴樱像是听到什么无理取闹的言语,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傅青姀伸手将垂下的发丝别至耳后,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反正终归要嫁人,与其日后相看两厌,这样一个有名无实,没有任何负担的王妃头衔,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大丫鬟瞪大眼睛,满是不解。 雍王府内,组合怪异的三人再次聚与一室,蔺桓c念岑溪c严青山。只是这次的气氛全然没有之前几次剑拔弩张c暗波汹涌。 绿萝轻轻走出去,将门无声无息的带上,蔺桓近侍武壮戴刀而立,神情肃然的守在门前。 屋内,蔺桓双唇抿成一线,没有先前故作温和的笑意,所有的冷峻仿佛都汇聚在眉间,“夏侯翊消失三年,竟然去了边疆与蛮胡接壤处,夏侯惇在这种情况下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夏侯家手握八万精兵驻守东门,向来不和两位皇子亲近,但这股势力要是搬进京城,任何一方都要掂量一下。” 严青山点头道:“夏侯惇从前线撤回,看似是为了平顺王纳妃一事,但到底意欲为何,谁也不知道。夏侯惇此人看似横蛮武夫,实则粗中有细,赵家天子敢让他掌兵,就是拿准了他不是会反的人。” 蔺桓皱眉想了一下,“夏侯大将军不会有反心,但不能保证夏侯翊不会有,赵家强硬的将夏侯翊钟情许久的女子许配给我们的平顺王,实在不是一手好棋。夏侯翊正值血气方刚之时,难免不会心有所怨。夏侯家的八万精军,注定会交到夏侯翊手上,除非赵家有收兵权的打算,否则现在的夏侯翊埋下这种间隙,实属不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携大势而谋皇位 严青山摇了摇头道:“赵室暂时不会削兵权,这点在今日早朝上的赵天子言语中就可以看出来。只是赵天子强行让平顺王和傅家联姻一事,的确很是古怪。” 严青山边说边摇头,神情极为不解,话落时却是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么,喃喃道:“难道是定安王即将南征而归,赵天子想给同样是自己龙子的平顺王一点筹码?不对不对,定安王继位已经是赵国朝野上下几乎公认的事,赵天子又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严青山还未说完就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无怪他,实在是平顺王赵烨过于肆意酒色,而定安王赵成的继位,又几乎是二十年前就定下来的事。 蔺桓细细思索,拧着眉毛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旁边出乎意料安静的女子,有几分听听她意见的意思。 念岑溪见两人都望了过来,想了想接道:“定安王继位是大势所趋,但存在一个根本问题,就是何时继位?老皇尚未有退位的意思,未来的新皇已经羽翼丰满,势同雄鹰,这已经不是由谁继位的事了,而是当今天子何时才愿意退下龙椅。” 严青山假意低头拂袖,眼中的赞赏却又是多加了几分。 念岑溪继续道:“所以我认为赵天子以赐婚的形式,将京城新贵傅家拉入平顺王一脉,其意不在于恩宠这个皇子,而是想压一压定安王的威风,至少在他没有退位之前,我们这位定安王不能一直这么一方独大。” 蔺桓看向窗外,“赵成南征随行十万军马,夏侯惇拥八万精兵,只要夏侯惇愿意站在这个未来的天子一脉,赵成即便是携大胜之势逼天子退位也未尝不可。离阳几大姓氏,韩家一直和定安王交好,属于大皇子一脉的铁杆势力;谢家次子此次随赵成南征,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站位;孙太师虽然权倾朝野,但独子无能,后继无人的局面的帝王之家最愿意看到的,不足为惧;最后就是傅家,傅家虽然被赵天子一纸婚书绑在了平顺王的车上,但傅家一直很注意撇清关系,再加上赵烨钟情那名姓斐的女子,和王妃不合的传言离阳上下,少孺皆知。这样算来,此次赵成南征而回,真当是想不当皇帝都不行了。” 严青山望着同座的女子,开口问道:“念小姐独具慧眼,审时度势的能力青山也是钦佩,依念小姐的意思,你我双方,就算结盟,又该如何在这铜墙铁壁的局势下自处?” 严青山看着念岑溪的眼神锐利异常,雍王府既然已经踏上这条路,就不求回头,眼下是一步也不能错。 念岑溪没有客套谦虚,沉吟三两分钟后,字字沉稳的说道:“此次风暴,雍王府尚不在风暴中心,有足够的时间应变。赵成看似成王之势如虎似龙,但老皇也非垂老,赵天子今日早朝上的一手,就是无声无息的施恩与夏侯大将军。” 蔺桓打断道:“夏侯惇就算不站定安王一脉,离阳韩c谢两家,一文一武,再加上赵成几次亲征,在军中积累的威望,也足够登上皇位。” 念岑溪没有否认,而是点头认可道:“定安王蛰伏二十年,大势已成,但赵国现在的基业几乎都是老皇打下的,只要老皇不甘心退位,定安王就不可能想不动刀剑的拿下王位,而一旦起兵,这味道立马就变了,韩c谢两家到时候再站在大皇子一方,就如同造反,举国伐之。” 定安王赵成南征尚未回归,府内三人就将局势推演到赵成携大势而谋皇位的地步。 “念小姐对夏侯惇此人了解几分?” 严青山忽然毫无征兆的出声问道。 念岑溪细细锁着眉头,有些不解。 严青山缓缓道:“夏侯惇自年少时就跟着先皇打江山,后赵天子继位后又助赵天子灭魏,一统西南腹地,这样的人说是赵室愚忠也不为过,可念小姐的意思,夏侯惇似乎无需太过在意,青山倒是很好奇念小姐的谋划。” 蔺桓此时也将目光投向念岑溪。 念岑溪习惯性伸手拂至腰间,想要去捏那枚玉佩,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来已经送给面前的男子了,只能又将手收了回来,歉意的笑了笑道:“说来惭愧,只曾远远的瞧见过大将军一面。小女的对夏侯大将军的了解,也仅限于文人先生编撰的书籍文章,夏侯大将军随先皇开疆辟土,立功无数,后又为新帝死守东门,抗燕c楚两国之师,大将军的忠心毋庸置疑,但夏侯惇这些年常年驻守东门,回京的次数寥寥无几,战时可说是为国事,可如今三国鼎立已有十五载,夏侯惇依旧不念归京,不念离阳,王爷可知为何?” 蔺桓看着她的目光渐冷,一言不发。 念岑溪见他不愿开口,也不在意,自己答道:“战时赵国之将何止一位,如今却只剩一位大将军,其余同袍死的死,削的削,夏侯惇心里真的能一点都不在意?为赵国守东门,已经是最后的情分,否则这些年,夏侯惇为何对两位皇子都不假辞色,定安王南下征军时,谢家谢姚君入征,而夏侯惇却宁愿将独子送往北境边疆,也不愿随军,就是不想再和这一代皇室牵扯不清严先生说夏侯惇愚忠不假,但那是对先皇的愚忠,对赵国境内百姓的愚忠。夏侯惇从一个无名小卒,到现在无人不识的赵国大将,对平民之苦感受的最为贴切,说到底,夏侯惇只忠于赵国所有百姓。” 严青山看着她,似乎有所不解。 念岑溪低头笑过,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看向蔺桓,问道:“除却夏侯惇的八万驻军,王爷对皇城禁军,以及定安王的十万南征军,有何打算?” 蔺桓反问道:“念小姐觉得该如何打算?” 念岑溪显得很无辜,“王爷不愿透露,小女子怎敢妄自揣度,小女子只是来为王爷送一阵东风,借此搭上登天之梯。” 蔺桓忽然问道:“念小姐谋略过人,本王怎么知道,念小姐是不是将雍王府作为那马前卒,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妻和妾和偷 念岑溪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王爷倒是抢了小女子的话,小女子势单力薄,还要日夜担心王爷会不会得势之后就将我们主仆二人抛弃了呢。” 严青山出声道:“王府缺乏真正的盟友,小姐若无歹意,王府又怎会做那等卸磨杀驴的不耻之事。” 这句话说的极为讲究,并非做出信誓旦旦的承诺,而是存在一个绝对的前提,小姐若无歹意,王府便不会卸磨杀驴,反之,若你心有不轨,那就不能怪王府不近人情了。 念岑溪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严青山的言外之意,至少脸上并无半点不满意的神色。 蔺桓看着女子道:“念小姐既然自益州而来,不妨说说益州局势?” 念岑溪思索片刻,简单的介绍道:“自三国鼎立局面形成之后,天下三分,赵c楚c燕瓜分南地十三州。虽说还是以帝王为尊,君臣之分,但家族势力渐起,各州几乎都是由当地所属家族把控。益州分葛c邓c费三家,又以费家独大,葛次之,邓家再次。” 念岑溪顿了顿,又说道:“王爷若有壮志,日后还需亲自去往益州c荆州两处腹地,各地人情风土,家族盘根,不亲眼所见,很难体会。” 三人的会谈到此为止,念岑溪率先出门,严青山和蔺桓两人留在屋内。 看着念岑溪出去,严青山才叹了口气道:“此番放手一搏,希望此女确实可信。” 蔺王爷倒是潇洒很多,安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就算没有此女,蔺府也不见得必输。” 是二十年前的蔺府,而非如今的雍王府。 严青山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自幼就承担了一切的男子,忽然笑道:“王爷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蔺桓面色不解。 严青山也不点破,指了指念岑溪之前的位置,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女说为王府送来一阵东风,从一开始,便信心十足。不知道是对王府高看,还是对自身的自信。” 蔺桓摇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 流晶河以夜景著称,却不代表白日就会无人。相反,河上白日里来来往往送银子的客人,并不比京城第一第二的长安阁和满春楼少。十八船舫错落有致的排列在流晶河上,即便白日灯光不显,就这么元望过去,十八名舫也是各有春秋。奢华大气的有之,小巧玲珑的也有之;露骨风情的有之,简单婉约的也有之,光是这么一番设计和大手笔,就不是寻常青楼及得上的。所以无论是文人雅士,还是风流才子,亦或是贵族豪门,都钟情在流晶河上找到慰藉。 平顺王赵烨,就是流晶河上知名的大主顾,之前听说赵王爷和十八舫的斐姑娘温存到一半,府内下人过来说了声王妃的什么事,平顺王就匆匆离去,之后就有人谣传琵琶舫的斐姑娘终于要失宠了。而第二天,赵王爷照旧早早的来到河上,直入琵琶舫,谣言不攻自破。 赵烨揽着美人腰,眼里全是歉意,“昨日事发突然,我身为王爷,不得不回去。” 斐姑娘闷声摇头,令人疼惜。毕竟那个女子见自己心仪的男子亲热到一半时撇下自己,回去见另一个女子,心里不会难受。 赵烨看着女子,心里的疼惜更甚,揽着女子说道:“我虽然给不了你王妃的位子,但除了那个虚名,什么都能给你,本王自见到你之后,恨不得魂儿都生在你身上,斐儿,本王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斐姑娘破涕为笑,“王爷就会说甜言蜜语唬人。” 赵烨打蛇上棍道:“那你喜欢吗?” 斐姑娘娇羞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哀怨的道:“王爷看中的不过是斐儿一身皮囊,女子年老色衰c容貌不再之时,不知道还有几人能记起。那时王爷还是王爷,斐儿就只是一个老太婆了。” “胡说!” 赵烨温怒的道,见斐姑娘幽怨的看了过来,又立马换成一副笑脸,道:“谁说本王只相中了你的容貌,不信你可将你的姐姐妹妹们都喊过来,本王蒙上眼睛,看本王能不能寻到你。” 斐姑娘千娇百媚的白了他一眼,“王爷又不正经。” 赵烨丝毫不恼怒,反而哈哈大笑。 流晶河的招牌虽然是十八名舫,但并不是只有十八舫,流晶河两岸分别布列着精致的庭院阁楼,供那些没有入舫的宾客入驻。 毕竟十八舫只有十八位姑娘,京城狼多肉少,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消费的起舫内的姑娘,大多数文人都是囊中羞涩的,来此只是为了在岸边一睹十八舫的风采,在挂尽肚肠的作诗两首,期盼能够走得狗屎运,被一舫的舫主相中,入得舫中一叙。再说了,即便没入得了十八舫主的眼,好歹也算是来过流晶河,见过十八舫的风采不是,日后平淡无奇的人生里也能多添一桩风流往事。 此时在流晶河一岸,来寻花问柳c吟诗作赋的人潮中,多出了两人,两人体态纤瘦,一高一矮,都是书生打扮,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矮的那个分明就是个大闺女小姑娘,此刻扮作男装,紧紧的跟在前面高个子的书生后面。不用说,当然就是苏世玉苏公子和丫鬟春晓。 “都说让你在府里待着,不用来了,现在知道不舒服了吧?” 苏世玉见身后的小丫鬟一脸难忍的别扭,毫不留情的进行了嘲讽。 春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上次公子还说这个动作太女人,容易暴露,所以只能一脸的嫌弃的说道:“乌烟瘴气的地方,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男子放着家里温酒煮茶的贤妇不要,偏偏喜欢来这里。” 苏世玉一脸惆怅,“自古就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老祖宗训诫,男人啊,都是这样,家里的媳妇再好,也好不过别人家的。” 春晓脸上嫌弃的意味更重,两人很快就到了岸上阁楼的门口。 流晶河最大的特点,也是最让人心痒的就是无论是河上的十八舫,还是岸边的小阁楼,都不似寻常青楼一般,有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外面招客,流晶河从河上船舫到岸边楼院,极少看到在外面游荡的女子,即便有一些女子外出,也都是穿戴整齐,举止得当,丝毫没有青楼女子的意味。明明是风花雪月之地,却摆弄出如此文雅的做派,这种欲拒还迎的调调,怎么能不让那些自命清高的文士c自诩不凡的京城子弟难以自拔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但为舫中客 苏世玉和春晓两人入了阁楼里面,才发现里面内有乾坤,外面粉饰的精致玲珑,里面却是奢华大气,明明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却没有丝毫俗气的意味,反而流露出一股子豪门的贵气,让人心神摇曳。 苏公子携着丫鬟进入内里后,发现竟然还没有人迎上来,四处张望之际,和一位华贵妇人打扮的女子视线相撞,楞了片刻后,那位妇人竟然摇摇走了过来。 “公子是第一次来流晶河?” 妇人摇摇走来,说话时眉眼带着笑意,不仅没有突兀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亲切。 凭目望去,妇人约摸将近四十岁,但却保养得极好,看着像是三十不到的女子,语气娴熟自然,但又不像是流晶河内“做生意”的女子。要知道,流晶河上对女子年龄要求的极为严苛,凡过二十九者,无论如何天姿国色,都将摘牌,所以流晶河内的女子,永远都是最好的年龄,最娇艳的容貌。 书生状的苏世玉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道:“姑娘好眼力,小生久闻十八名舫的风采,十八名舫十八仙,十八般才艺与君言。这才壮着胆子,想来与十八位仙女切磋一般。” 文人说的切磋,自然是指纸上笔尖功夫上的较量。 妇人身旁随行的婢女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每日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酸秀才不知几何,明明身无半分银两,还要假意风流,做着企图凭借几两稀稀落落的墨水,一鸣惊人成为舫中客的白日大梦。这种一旦没有走上狗屎运,就开始感叹“时不待我”的刻薄文士,每天遇见的数都数不清。 妇人脸上都是没什么变化,依旧笑颜道:“十八舫的姑娘可是个个才艳双绝,公子如此自信能够入得了佳人心怀?” 苏世玉颇为洒脱的回道:“试试,试试无妨。” 妇人了然的轻笑,随意问道:“公子气度非凡,不知是京城那户大姓人家?” 苏世玉摸了摸鼻子,回道:“小户人家,排不上名号,说来姐姐也不识。” 一声姐姐,把妇人喊得心花怒放,掩唇轻笑,“那姐姐还真得多问一句,弟弟贵姓了。” 苏世玉见躲不过去,只能无奈的答道:“小生姓念,姐姐这下可满意了?” 妇人这才神态满意的点头,指了指外面道:“弟弟既然只为那十八舫的姑娘们而来,可就得去外面,十八舫的女子素来只在舫内候客。” 十八舫的女子在舫上招客,也是在舫上接客,能请舫主下舫登岸的,要不就是名动京城的大豪子,要不就是离阳的豪姓大家,像平顺王赵烨,就可带千云舫的斐思雨下舫,而常来流晶河和孙太师之子孙智忠就从未带云姝下过舫,孙姓虽然也是大姓,但孙智忠却只是一个靠父辈蒙阴,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地位上面,比平顺王赵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苏世玉点头,还未再说话,旁边快步走来一个人,低声对着妇人打扮的女子说了几句,妇人转头有点歉意的说道:“叨唠了公子几句,如今就不打扰公子了,弟弟若是抱得美人归,还记得日后多光顾我流晶河,喜儿,给公子带路。”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旁边的婢女说的,前来报信的婢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贵气不显的妇女走后,喜儿朝着苏世玉说道:“公子请。” 苏世玉随行跟在后面,春晓跟在公子后面,落后半步。领路的喜儿话不多,在前面快步走着,很快就到了流晶河最热闹的地方——十八舫停泊之处。 喜儿停下脚步,恭敬得体的说道:“此处就是十八名舫之地,公子若没有其她吩咐,喜儿就先行回去了。” 苏世玉一手拿着扇子,有几分风流书生的意味,“有劳姑娘了。” 喜儿福了福身子,缓缓退下。梅姨只是说带路,没有其他多余的指示,她当然不敢画蛇添足,所以只需要将这两人带过来,能不能入得了十八位姑娘的名舫,就不关她的事了。 喜儿退下后,苏世玉摇起扇子,晃晃悠悠的在岸边漫步,岸上人虽多,但地方也够宽敞,故而倒不是如何拥挤。 “公子,你真要进那些那些女子的船舫啊?” 春晓瞪着眼睛,愣是说不出“青楼女子”这几个字,只能用“那些女子”代替。 苏世玉摇了摇扇子,道:“当然不是,你真当你家公子是文武全才啊,平日里在府内哼哼小调唬唬你们还行,真要和那些整日浸在墨水里的秀才比起来,可就差多了。拿到这来,还不笑掉大牙了。” 春晓没有理会苏公子的自诽,很满意的眯起眼睛露出两个虎牙的笑起来,就说自家公子翩翩如玉般的人物,和那些俗浊的男子就是不一样。 春晓这莫名其妙的得意还没消下去,苏世玉的声音又缓缓传来:“当然了,如果有那位舫主慧眼识玉,看中了我这不出世的大才,请我入舫中一叙,也不是不可以的。” 十八名舫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岸上人想要入舫,得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有资格入舫;第二,有入舫的资格。 这可不是绕口令,第一个资格,说的是自身的资格,最简单易懂的说法就是,至少兜里的银钱得足够吧。这第二个资格,是指舫主愿意开舫迎客,不会冷脸相对,距于舫外。 第一个资格好理解,毕竟来这里取乐的,不带上足够的银票,哪敢往十八舫这凑,而第二个资格可就是罕见了,可不是流晶河的霸王条款,而是那些出手豪绰的客人们自发形成的,毕竟能入舫的几乎都是叫的出身份地位的,要是连干这档子事都要强买强卖,传出去在京城这个圈子里也是脸上无光不是。当然但凡有资格入舫的,还没听说过被哪位舫主拒绝了,毕竟这种本质上还是开门做生意的事,哪能把客人往外赶呢。 此外,若是又想入舫,又没银子,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在岸上施展文武艺,一身才学尽可显露,只要能获得某位仙子的青睐,就可不出分文的入舫,促膝长谈也好,春风一度也罢,只有舫内二人知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偶遇偶遇 来这等风花雪月之地,怎么能大刀阔马的耍起来,扫别人的兴不说,自己的兴致不也会败坏。所以大多数人都是默契的选择施展才学,想凭肚中墨水一鸣惊人,抱得佳人归。自十八舫出世以来,真正凭此入舫的文士屈指可数,但并不妨碍越来越多的文人趋之若鹜的奔赴过来,隔三差五岸上就会出现一两个学子,故作风流的站在岸上吹半天冷风,然后一脸深沉的吟背出早已准备好的诗词,期盼赢得佳人侧目,然而大多数情况都是没有下文。 苏世玉好像真的没见过这些场面一般,饶有兴趣的四处闲逛着,顺着岸边,每一个船舫都很有兴趣的研究一番,春晓不得不紧紧盯着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公子就被舫内的妖怪摄了进去,然后被吸成人干的送了回来。书中就是这么写的,那些女子最擅长吸取男子元气,可是歹毒极了! 苏世玉晃着脑袋说道:“这流晶河果然是离阳权贵子弟最容易集聚的地方,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了不少熟人,平顺王赵烨,孙府少爷孙智忠,还有两个面熟的,一时叫不上名,但肯定也是离阳不小的家门,流晶河流晶河,简直就是流金河啊!早知道苏家还弄什么长安阁,直接在这对面开一个观月江,这银子挣得可不比现在多了去了。” 春晓忍不住插嘴嘟囔道:“那可不一样,长安阁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苏公子回头,很是正经的说道:“怎么,这就不正经了吗?一个满足口腹之欲,一个照顾皮肉之欢,还要分个高低贵贱吗?” 春晓知道自己公子一向赞扬什么“生而平等”的这种奇怪的说法,不在说话,不去死缠烂打的纠结。 苏世玉忽然一笑,指了指春晓后面,说道:“你还瞧不起这儿,你看看那儿,那个白璧无瑕的蔺王爷不也来了这等风尘之地。” 苏世玉脸上的笑容还未扩大,就楞了住,神色有些恍惚。 春晓顺着目光看过去,果真是离阳第一俊逸的蔺王爷,旁边随着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而另一边竟然是之前和公子在满春楼偶遇的一对惊为天人的主仆。 两人所说的自然就是蔺王爷蔺桓,一边随着小严公子,另一边并列的就是念岑溪和丫鬟秋鸾,武壮落后三步,未佩刀,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严青山看一一圈四周和雍王府大不相同的热闹气氛,调笑道:“要是被离阳里那些痴迷里的女子发现王爷竟然也来这等不良之地,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呢。” 蔺桓丝毫不解风情,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会伤心成什么样?” 严青山无趣的摇了摇头,不作答。 念岑溪笑道:“王爷来此地还冷着脸,恐怕容易让人误会。” 蔺桓偏过头,神情玩味的问道:“怎么,念小姐连这些都知道,倒是比男子还熟悉?” 念岑溪抬首,看了眼河上风光,“流晶河不仅是离阳最大的销金窟,也是离阳风景极盛之地,王爷就当来此听风赏月便是了。” 蔺桓不依不饶的问道:“那念小姐以为本王是来作甚?” 念岑溪拢了拢青丝,不再去和这个幼稚起来难缠无比的王爷较量。 一道惊讶至极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呀,这不是念姑娘吗?” 对面,苏公子握着折扇,脸上挂着惊讶的神色,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 苏世玉走上来时,蔺桓一行人一个不差的把他打量着,苏公子有些娇羞的回避了几道大男人的视线,迎上念岑溪的目光,笑道:“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姑娘,多日前一别,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念岑溪也有些意外,片刻后神情恢复平淡,淡淡道:“苏公子气态非凡,一见难忘。” 明显敷衍式的回答,苏世玉却似乎很是受用。 旁边的严青山一直仔细打量着,此刻踏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口询问,苏世玉却忽然看向蔺桓,颇为好奇的问道:“这位就是离阳第一俊逸的蔺王爷?”说完不等回话,指了指身后的丫鬟春晓,接着道:“我这位小丫鬟可是心仪王爷已久,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了却她一桩心事。” 春晓在后面羞红了脸,又羞又恼怒,你说公子你戳破我女儿身的事就算了,怎么还说这么羞人的事? 蔺桓还没有说话,念岑溪就已经蹙起眉头,看向苏世玉,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苏世玉一脸无辜的道:“姑娘可不要误会,在下不过是偶遇姑娘,没忍住就来招呼一声,姑娘和蔺王爷若还有事,大可不必搭理在下。” 念岑溪望向蔺桓,蔺桓忽然开口道:“苏公子既然来了,不妨一起入舫一叙?” 苏世玉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立刻合起扇子,喜笑颜开道:“妙极妙极,在下正愁怎么入舫,能随王爷一起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小严公子凑上来道:“现在空余的还有四舫,琴舫c舞剑舫c云幕舫c三才舫,王爷想入哪一舫?” 蔺桓还未说话,苏世玉就接口道:“我们这么些人,总不能上去看人舞剑作画吟诗,还是琴舫最为合适。” 严青山看向蔺桓,蔺桓点头后,才回头对武壮吩咐,近侍武壮点头后立马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一艘船舫摇摇晃晃靠了过来,旁边的一些人群立马察觉到,纷纷看了过来,几个眼尖脑袋瓜灵活的,很快就认出了这个离阳三位王爷之一的雍王蔺桓。因为蔺桓等人将要登舫,和他们原本就有一些距离,再加上严青山c武壮等人一直位于蔺桓后面,挡去几分视线,外面的人也看不真切。认出蔺王爷的人以为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反而不敢声张,不知情的人只是惊讶于又有谁抱得一舫仙子,而且看这身边簇拥着一群人入舫,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蔺桓等人入了船舫,驾船的老汉收起搭板,船又摇摇晃晃的驶离岸边,船上的人竟有几分与岸上俗人浊世就此隔绝的感觉,心旷神怡。 “蔺王爷请坐。” 舫内一个桃李年华的纤弱女子斯斯艾艾的坐在凳子上,没有扑上来热情奉承,也没有故作矜持倨傲的做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苏家 小小客桌剩余的位子刚好还可坐下四人,严青山c蔺桓c念岑溪c苏世玉四人依次落座,春晓和秋鸾各自站在自家小姐公子后面,武壮守在船头,一艘看着并不如何大的船舫上满打满算的容纳了十人,竟然也不显得如何拥挤。 舫上的丫鬟摆上茶具,琴舫舫主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壶,起身给众人倒上半杯,茶壶放下时,女子轻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小女子素音,略通音律,诸位若不嫌弃,可先由小女子抚琴一首助兴。” 苏世玉眼神一亮,问道:“素音,可是那‘千声菩提落,一手素音成’的素音?” 唤作素音的女子柔柔道:“来往公子的谬赞,当不得真。” 春晓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嗯,还好没有阁里的管大家好看。 素音并不是没有察觉这位“假小子”的视线,只是不以为意。流晶河比之其他青楼,对女子的管制松懈了很多,只要随行的有男子,就可入得流晶河。这让一些喜好猎奇的大家小姐们好一阵兴奋,流晶河上有一段时间,女子之数竟然比男子还要多,成为一桩奇事。念岑溪和秋鸾只是稍作遮掩,并未掩饰女子身份,也可正大光明的进来,春晓扮作男装跟在这里,素音当然不会多此一举的去拆穿。 严青山十分温和的示意道:“素姑娘可一切照旧,我家王爷不过是想带这位小姐赏景,姑娘不必兼顾我们。” 严青山指了指念岑溪,念岑溪也非常配合的浅浅一笑。 素音点点头,竟然是在丫鬟的搀扶下才起身,有些歉意的福了福身子,缓缓行至琴台,放下垂帘,连人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舫内一桌一台一倚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船头的老汉把控着船舫,缓缓在流晶河上飘荡起来。流晶河不宽,但却极为狭长,怀抱大半个离阳,若是从头摇荡到尾,可慢行一夜。但极少有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毕竟良宵苦短,一个值千金。 淡淡的琴音从帘幕后传来,从一开始的婉转低鸣,到初起峥嵘,铿锵有力,琴音曲风和琴舫舫主纤弱的体态全然不似,让人眼前一亮。 蔺桓拨开茶雾,却未入口,指节敲击着案桌,仿佛在凝神倾听琴音。 严青山心领会神,偏头看向坦坦坐着的苏世玉,问道:“阁下姓苏,可是长安阁的苏家?” 苏公子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也不做遮掩,神态自然道:“苏家不过是个小小商贾,没想到还能入得了雍王府的眼。” 这番话不知是自谦还是过于狂妄,严青山却是神情肃穆,竟然起身施了一礼,肃然道:“苏家大善,每年寒冬的棉衣米粥,不知救活了多少离阳城外的百姓,严青山替司州寒苦之民谢过苏公子大德。” 这些苏世玉眼中终于有些意外,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玩味,终于正经起来,认真的回礼道:“君子有才济天下,君子无德修己身。苏家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求世人挂念。” 离阳城内似锦繁荣众欢聚,城外枯骨褴衣无人知。每逢严冬之际,大批无衣无食的贫寒之人便会潜意识的往离阳城聚集,朝堂监管一时,却不会看管一世。苏家每年此时便往城外运送千万件麻布棉衣,又布置数十口大锅,昼夜不停的烹食,不仅饱腹,还可取暖。离阳内官宦大家数不胜数,对此事却都无动于衷,苏家从未刻意宣传,知晓者也都是些不曾关心的人士。 严青山一番话,让原本稍显凝重的的气氛活跃起来,春晓脸上挂着与有荣焉的骄傲。秋鸾也忍不住侧目多看了几眼,惊讶于此前意外相识的苏公子竟然就是积善无数的长安阁苏家,生得比女子还俊美的公子就是传说中的苏家公子。 只有两人无动于衷,一是蔺桓,二是念岑溪。蔺王爷捧着茶水,细细品味,好似对席间之事漠不关心。念岑溪偏头,由半开的窗户看向外面,船舫每多移一寸,便是不同的景色,淡然的女子仿佛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蔺桓终于放下茶水,看向苏世玉道:“苏公子来此地,就是为了赏景?” 苏世玉反问道:“王爷难道不是?” 蔺桓抬头,平静的注视着他。 苏公子丝毫未被蔺王爷强大的气场震慑,反而拂开扇子调侃道:“原本就是闲逛一圈,能不能入舫都得看运气,如今偶遇念姑娘和蔺王爷,倒是不虚此行了。” 说是念姑娘和蔺王爷,然而苏世玉的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念岑溪,显得有些失礼。 念岑溪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不曾察觉到颇为无礼的目光。倒是秋鸾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俊俏书生模样的苏世玉,不明白刚刚还让人无限好感的苏公子怎么现在表现的这般失礼。 严青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蔺桓也是看不出神色。 苏公子终究不是浪荡子弟,很快就收回目光,看向蔺桓,玩笑道:“念姑娘原来与蔺王爷相识,可别秋后算账,怪在下礼数不够。” 念岑溪没有看他,更没有搭话,很显然已经忽略掉他了。 蔺桓却忽然开口道:“我与念小姐不过近日才相识,不见得比苏公子密切,苏公子大可不必心有顾虑。” 苏世玉眸光一闪,顺着问道:“哦?那恕在下无礼,多问一句,蔺王爷和念姑娘是什么关系呢?” 蔺桓不回答,反而看向念岑溪,眼神中的玩味不加掩饰。 念岑溪可以忽视苏世玉,却不会忽视掉他,此刻见他还不相信自己,刻意试探,心里不仅无奈,还多了一丝委屈,所以连回答都带上了一丝赌气的意味。 “我和王爷素不相识,不过是仰慕王爷许久,故千里迢迢只为见王爷一面,幸好王爷不做嫌弃,收留了几日,否则小女带着丫鬟,怕是要流落街头了。至于关系,小女倒是想和王爷发生些什么关系,就恐落得一厢情愿。” 一番赌气的话语让众人猝不及防,蔺桓眼中惊讶和意外的神情交汇,苏世玉明显的错愕,连在旁边“观战”的严青山都被震惊,提着手里的壶盖儿完了合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顺流而下 流晶河在岸边两侧的楼院分上下两层,二楼是最里侧是一间单独隔开的屋室,每当有人有意或无意的靠近时,总会有一些婢女丫鬟恰好路过,外人不得入内。事实上,就算是流晶河上的小姐丫鬟们,没有里面那位梅姑娘的召唤,也是不敢随意入内。 此时屋内只有三人,先前和苏世玉苏公子搭话的妇人和随身丫鬟,以及送苏世玉二人到流晶河的喜儿。贵态不显的妇人坐在矮桌旁,随身的丫鬟站在身后,喜儿恭恭敬敬的立在前面。 妇人仪态大方,有几分笑意道:“所以那位公子倒是随着蔺王爷一起入了素音的琴舫?” 喜儿恭敬的回道:“是的。” 妇人撇了撇嘴,兴致不高的道:“无趣,姐姐还想看这个弟弟如何入得了十八舫呢,没想到也是个口中刀剑,手无缚鸡的男子。” 一前一后两个丫鬟都默契的低着头,没有搭话。 妇人又捻着手指,似乎称赞道:“我这个便宜弟弟啊,面相便生得讨喜的很,连素来和离阳各家都划清往来的蔺王爷都愿意邀他同往,你说巧不巧呢?” 喜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道:“喜儿不知,不过姐姐,这位苏公子和蔺王爷不像是相识的样子,两人之间” 被称作姐姐的妇人随口问道:“两人之间怎么了?” 喜儿斟酌着用词,“两人似乎有一股暗自较量的劲儿。” 妇人笑道:“来咱们流晶河的,但凡是男子,哪有不争风吃醋的,要不这十八名舫怎么会夜夜笙歌呢。” 喜儿觉得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妇人抬头道:“好了喜儿,你去照顾外面吧,这事儿也不用在关心了。” 喜儿点头,退下关门。 站在身后的丫鬟百灵见妇人还在蹙眉思索,忍不住问道:“姐姐为何那位公子这般上心?” 眼前的这位妇人可以说是流晶河上的半边天,就是十八舫的一些心高气傲的舫主见了也要称一声梅姨,外面那些权贵子弟但凡认识的,都会称一声梅姑娘,百灵实在想不明白,梅姐姐干嘛对那位公子上心。要说面相好,流晶河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等品相极佳的皮囊,女子倾城,男子也是绝世。要知道世间男子,可并非都喜爱女子,有人就是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流晶河在这方面也是考虑的极为周全。那位苏公子虽说长得极为俊美,但放在流晶河这块地皮上,倒也不显得如何惊艳了。 妇人细眯着狭长的凤眸,听不出喜好的说道:“这位弟弟,给我的感觉可不一般呐。” 百灵竖着耳朵,耐心的听着。 梅姨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来我流晶河上的男子,要不求名,要不就是求色。有钱有权的官宦子弟想着一夜风流,才名不显的文人俗士们倒是想着一夜成名,说来说去,都是皆有所求。这位弟弟携着丫鬟,进来时乍看和一般人无二,但我与他对视的一眼里,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这个小弟弟眼里没有一丝,全然是抱着随意的态度,好像误打误撞闯进流晶河的一般。流晶河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灵儿你说值不值得留意一下?” 百灵似懂非懂的点头,神情间显然没有完全明白。 梅姨忽然笑道:“有趣的事还不止一件呐,那位在离阳甚少露面的蔺王爷竟然也来了我流晶河,离阳城里私底下甚至都有人暗传这位不近女色的王爷有龙阳之癖,今儿这事传出去,不仅流晶河添了几分名声,这位蔺王爷倒也是正了名。” 百灵小意的问道:“那要不要让人传出风声?” 梅姨摇头道:“无需多此一举,流晶河做的是银钱买卖,都是你情我愿的生意,不干涉他们朝堂庙宇之间的纷争。” 百灵点头,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据喜儿姐所言,蔺王爷身边好像随着一位极为貌美的女子,面生的很。” 梅姨摆了摆手,带着训诫的说道:“世间美妙女子几何之多,流晶河又怎会真的网罗,不要被眼前的繁华遮蔽视线,流晶河能做这么大,向来都是不问客人来方出路,莫要自毁长城。” 百灵受训,乖巧的点头称是。 梅姨挥手道:“你也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百灵也退下后,妇人一手撑在桌子上撑着下颚,一手随意的梳理了一下头上的发髻,虽然不似芳龄十八女子的娇嫩,却也不减女子的风情。 梅姨眼角弯了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后自言自语道:“姓念,莫说离阳,整个司州可都没有姓念的大家,不过益州倒是出过一个念家,还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琴舫内,袅袅清香,琴音不绝,素音姑娘一曲结束后,缓缓从里面行至出来,面容举止都极为素雅,略带歉意道:“最近身子不适,许久未碰琴弦,当是献丑了。” 苏世玉眼中赞赏之意极浓,十分诚恳的道:“素姑娘谦虚了,纤手古琴,出神入化,素音姑娘小琴仙的称呼名不虚传。” 素音浅笑道:“还是比不上长安阁琴道魁首的管大家。” 苏世玉竟然细细思量了一会儿,认真道:“难分伯仲。” 素音浅浅笑,侧目看向蔺桓,柔柔问道:“蔺王爷觉得如何?” 蔺桓直言道:“细若涓涓细流婉转动人,奔若滔滔江水气势磅礴,素音姑娘曲风大气,有金戈铁马吞纳江河之势,苏公子所说的难分伯仲,应该不似虚言。” 素音姑娘掩唇,脸上的喜意极为悦目。 蔺桓如此毫不掩饰的称赞面前的女子,严青山下意识的看向念岑溪,只见念岑溪依旧恍若出神的盯着窗外,若不是严青山观察向来仔细,定不会发觉女子嘴角微微翘起这一个小小的变化。 素音姑娘弹完琴,舫内竟然就不再有交谈声,气氛恍若忽然沉寂,案台上青烟袅袅的玲珑香炉提示着众人时间并未禁止。 船舫静静的飘荡在流晶河上,顺流而下,此时离流晶河最为繁饶的地段已经过去很久,舫内人没有提醒,站在船头的侍卫也没有说掉头,撑船的老汉也就不言不语,由着船舫一路飘荡,这处地方别说来往流晶河的客人,就算是他们这些船夫也甚少得见,越往下游越是狭窄,最后流往何处船夫也不能确定。 舫内一行人,只有苏世玉间或性的和舫主素音,以及念岑溪等人搭几句话,严青山偶尔会接上一句,蔺桓和念岑溪却是几乎不言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流晶河的通往 天空泛着鱼肚白时,飘荡已久的琴舫缓缓回归,停靠在岸边。 蔺桓起身,平静的道:“一夜促膝,素音姑娘才识惊人,若是有缘,本王定当再听姑娘抚琴一曲。” 严青山等人也是随着起身,准备离去。 苏世玉伸手拦下想要相送的素音姑娘,笑道:“素姑娘就莫要相送了,姑娘琴音善耳,貌似天仙,被岸上那些凡夫俗子看见可是不划算的。” 素音被这位公子的妙语逗笑,也就没有坚持送出舫外,福了福身子道:“那素音就在这里与各位公子道别,不期盼公子记住素音容貌,但愿公子欣喜一曲琴音。” 素音婉言道别后,蔺桓等人登上岸,船舫上女子望着蔺王爷的背影,神情难掩哀怨。都说良宵苦短,可这位蔺王爷却是带着几位公子佳人一起登花船,竟是让人惊掉眼球的坐船赏景,这样不知是风雅还是愚钝的事情落在花船之上,良宵苦短可就变成长夜漫漫了。 下了船舫,苏世玉拱手道:“古人有秉烛夜游,而今有幸和姑娘乘船夜游,船是名舫,人是佳人,难免有些得意忘形,若是有言语放肆之处,还请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一下船舫,苏世玉看向念岑溪,就拱手致歉,神态诚恳至极。 伴在旁边的秋鸾被这突然的举措吓得一惊,下意识的望向小姐。 念岑溪微微颔首,看不出神情。 苏世玉又转向蔺桓c严青山等人,道:“和王爷就此别过,借王爷入舫之情,日后王爷若有需要,力所能及之处,苏某定当竭力。”说完又看向念岑溪旁边的秋鸾,笑了笑道:“下次有空可来长安阁,比满春楼的还要好些。带上你家小姐的话,可不收你银钱。” 说完,苏世玉摇开折扇,携着春晓离去,口中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自在潇洒。 蔺桓等人出了流晶河,武壮已经牵好马车,马车极为宽大,蔺桓c严青山c念岑溪三人坐在里面尚且不显拥挤。武壮在外面驾车,秋鸾也坐在马车外,刚好守着车帘。 车厢内,三人神态不一,一向严谨稳重的严青山脸上流露出难掩的兴奋,压低声音道:“果真如此,流晶河可绕过城门,通向城外。” 蔺桓神情克制,低低自语道:“可惜没能顺着河沿走到尽头,否则会更有把握。” 严青山立刻摇头,道:“能假借游河之名摸清楚流晶河的通向,已经是投取机巧,去至城口已是侥幸,在往外去,别说是哪位苏公子,就是舫中女子,也会有所怀疑。” 蔺桓点头,他当然知晓此中轻重,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三人在舫内静坐一夜,当然不是为了赏景,而是为了去验证一件事,暴露在京城数万双眼睛之下的流晶河,竟然可以通往城外!这就意味着攻守城门不再是入离阳城的唯一途径,拿下流晶河,不甚至都不需要拿下,只需借河运兵,数万大军就可直捣皇城腹地,到时候就不是那些左右摇摆的家族愿不愿意助皇室,而是他们还有没有时间应变和选择! 想到这里,蔺桓抬首看向对面一直安然的女子,眼中的深意晦涩难懂。 蔺桓神色复杂,问道:“你早已确定流晶河可以通往城外?” 念岑溪没有故作掩饰,点头道:“我于城外入离阳时,就留意过这条河,只是若不让王爷和严先生亲眼见过,王爷又怎会轻易相信。” 流晶河外通一事,原本就是念岑溪提出来的,只不过念姑娘当时说的极为含糊,所以蔺桓和严青山才会冒着些风险,来河上确认。 蔺桓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初见时如一汪清水,清澈见底,好像将所有的一切都展示在你眼前。然而越是接触才越会发现这个女人的深不见底,几乎每一件事,每一个步骤都在这个女子的预料之中,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在她平淡不惊中沉溺,这样的盟友,让人安心,却又不得不忌惮。 “出了离阳城,流晶河还能延伸多久?若是在司州富饶之地又该如何?” 严青山很快就提出另一个问题。 念岑溪答道:“不会。我在夜行途中一直留意过,过了上游这处最繁绕的地段,下游大多人烟稀至,少有的几处村庄离河源也是较远,只要不是在白日,晚上以夜色遮掩,会收获奇兵之效。” 念岑溪这般肯定,是因为在第十九世轮回中,楚灭赵,就是在这里起的奇兵。赵c魏两国交战时,大燕在正面干扰赵国,而楚国却是借两万精兵,迂回前进,绕至赵国后方,趁赵国内部空虚之时直捣黄龙,不到一日就拿下赵国都城。那一世,蔺桓只是一个将要进京赶考的书生,念岑溪就是他身边的书童,听着他满腹文韬点评天下,却因为赵国沦陷而不得不放弃从文报国的壮志。 蔺桓想了想,微微偏了一下头,问道:“苏世玉?” 严青山明白他的意思,回道:“应该没有问题,苏家和离阳各大家族都没有往来,没有道理会盯上雍王府。” 蔺桓摇头道:“这个世上最大的道理,就是没有道理。” 严青山哑然道:“在理。”之后又笑道:“不过王爷邀苏世玉一同入舫,的确是招妙棋,就算那几方人有心查探,也可作为扰乱视线的迷雾,有苏公子在,这趟游河赏景不真也真。” 蔺桓瞥了眼念岑溪,似真似假的说道:“若不是和这位苏家公子偶遇,本王又怎么知道念姑娘明明在府内,却和苏家公子相识呢?” 念岑溪神色随意,“我说和苏世玉只有一面之缘,王爷信也不信?” 蔺桓忽然一笑,“本王若说不信,念姑娘是不是又得拿出一二三条证例。” 念岑溪想了想,认真的回道:“没错。” 三人一问一答闲聊之间已经到了王府,武壮拉紧缰绳,马匹打了个响鼻,前蹄蹬踏了几下,稳稳的停下。 车厢内,三人都没有动身下车的意思。严青山神色严肃,蔺桓面无表情,念岑溪像是知道蔺桓有话要说一般,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长公主 静坐良久,蔺桓才终于将目光投到女子身上。 蔺桓缓缓开口,脸上多了几分真诚,声音低沉悦耳,“先前的几番试探还请念姑娘不要介意,蔺府虽然说不上家大业大,但好歹也是三代家业,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将身家性命压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身上,以姑娘的聪慧,想必极容易理解。” 念岑溪淡笑,“王爷忽然如此坦诚,莫不是想说愿意相信小女了。” 蔺桓摇头道:“恰恰相反,本王对你的戒意只会越来越重,本王想说的是,姑娘展示出来的底牌蔺府无法拒绝,从现在起蔺府和姑娘就在一条线上,姑娘有姑娘的秘密,只要不危机蔺府,本王就不会干涉。” 蔺桓说完,不等念岑溪回答,话锋一转,骤然变得冷冽无比:“相反,若念姑娘想将蔺府当做那上位的踏脚石,用之即弃,蔺桓在此立誓,哪怕九死黄泉,也要拉着念家陪葬!” 蔺桓直视着对面的女子,眼中一片森然,连威胁都不加掩饰。 念岑溪没有恼怒,可有可无的说了一句,“王爷多虑了。” 蔺桓恍若未闻,继续道:“赵成回归在即,和赵家的战争已经拉开,只要念姑娘不负蔺府,蔺府定不会亏待念姑娘。” 念岑溪低头,轻轻念了一句:“我若不负你,你便不负我吗?” 不负蔺府和不负你是两个概念,不亏待与我和不负我也是不同的意思,可惜蔺桓此时一心挂念在复仇之事上,竟然没有听出来。 秋鸾掀开帘子,念岑溪车厢内出来,蔺桓和严青山也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一夜飘荡,秋鸾脸上已经浮现出疲惫之色,念岑溪轻声说道:“一夜未眠,我带秋鸾下去补个眠,王爷也休息一下吧。” 蔺桓点头,念岑溪转身准备入府。 宽长的巷道内,因为是雍王府的地界,平时极少会有王府之外的马车路过,更别说停留了,而今日却在雍王府边上,不过三丈处停留了一辆马车,比蔺王爷的车辆更早到达,雍王府的门卫竟也未曾上前劝退。马车极为华丽,车篷绣以金丝,两边也装饰着极为华美的流苏,拉车的马匹一白一黑,即便是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来是两匹良驹。黑马不时的以马首去贴蹭着白马,白马也会予以回应,竟然还是一雌一雄的宝马。最为怪异的是车前没有拉车的马夫,也没有守车的杂役,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自蔺桓的马车到达后,这辆马车就有蠢蠢欲动的意味,蔺桓下车后,华美马车上也下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眉间一点朱砂痣,肤若凝脂,一点唇红,气态尊贵至极。 念岑溪不知道是未注意到该女子,还是未曾放在心上,只淡淡瞥了一眼后,就携着秋鸾跨入王府。 念岑溪跨入王府之时,貌美女子也恰好是走到蔺桓跟前,黛眉如画,仿佛收进天下江水的所有秋波。 “子晅” 念岑溪背对府外之时,刚好听到这一句情意绵绵的呼唤,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低不可闻的念叨一句,“赵珠” “什么?” 连秋鸾都没有听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念岑溪万般平静道:“没事,一个很有趣的故人。” 秋鸾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却被小姐捏了一下手心,立马明晓,不做任何多余动作的随小姐回到青荷院。 雍王府门外,此时站着两位身份都是尊贵无比的人,武壮早已退下,连严青山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只剩下冷面蔺王爷和这位风情绝代的女子。 蔺桓神情冷淡道:“长公主如此候在小王门口,恐落人口舌,小王惶恐。” 被称为长公主的绝美女子神色有些凄然,倔强的抬头看着他,眼中烟波荡荡,惹人垂怜,“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蔺桓神情闪过一丝复杂,不是怜惜,是看不懂的怪异,淡淡道:“长公主身份尊贵,这么说小王可担待不起。” 长公主情不自禁的向前一步,神态近乎祈求:“子晅” 蔺桓后退一步,语气更冷几分,“长公主自重!” 女子忽然伫住脚步,几乎在瞬间,脸上哀怨的神色转变为抚媚风情,咯咯笑道:“小子晅你还是这般不禁逗。” 见她这样,蔺桓非但没有松口气,脸上的防备之意更浓,带着一丝无奈道:“长公主清早来小王府上,意欲几何?” 女子自从刚刚瞬间转变气质后,连体态也犹若换了一个人一般,此刻站在那里,不复之前的纤美,仿佛柔若无骨,随时都可能倒下一般,只见女子似随意的扭动了一下腰肢,比流晶河上的女子还要妩媚,魅惑天成,风情万种的道:“我可不是清晨来的,人家等了你一夜呢。” 长公主伸出葱葱玉指,点在朱唇之上,媚眼如丝道“再说了,我意欲几何,你便让我几何吗?” 蔺桓神色已经冷的铁青,低喝道:“长公主——” “哎呀,我知道啦,自重嘛” 妩媚的女子说完这句话,气质竟然又是一变,变的端庄无比,连声线也清冷了几分,眉目端庄道:“本宫路由此地,恰似无事,便进来一观。” 明明之前说的是在此等候了一夜,现在又变成路由此地,这位长公主说的话可谓是前言不搭后语,偏偏神情却是自然无比,每一句话都显得正经无比。 蔺桓好似早已习惯,顺水推舟道:“长公主既然已经看过了,还是早些回公主府上吧。清晨露寒,长公主若是凤体有碍,小王担待不起。” 贵气无比的女子想了想,点点头道:“王爷考虑的极是,那本宫就不打扰了。” 说完贵为长公主的女子竟然不再多说一句,毫不留恋的转身,入了马车。来的莫名其妙,走也是走到毫无道理。 长公主入了马车后,那一白一黑两匹大马好似通灵一般,无须人驾驶,缓步向巷道外行去。 蔺桓伫立在原地,一直等女子的马车出了巷道,看不见踪影后,才转身回到雍王府内。 严青山已经在里面候着了,见蔺桓脸色铁青的进来,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不顾儒雅的形象,低低咒骂了一声:“这个疯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定安王凯旋 流晶河一游后,念岑溪出青荷院的次数比往日都要多些了,偶尔遇上蔺桓,两人也并非如之前一般一言不发,大多会笑笑,得闲还会客套一两句。雍王府里的丫鬟杂役们已经习惯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出现在王府内的任何一处地方,若是迎面碰上,神色都会恭敬一两分,在这些人眼里面,向来不沾女色的蔺王爷留了这么一对美貌的主仆在府内,要不就是王爷的禁脔,要不就是打算收为禁脔,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个女子注定都是她们需要仰视的身份。平常人家注重身份地位,王孙贵族更是讲究尊卑,若是日后这位女子坐上那贵不可言的位子,她们此时的一些弊病,就会成为挂在脖子上的勒命绳索,弯两次腰就能避免日后的隐患,何乐而不为呢?大家族里的下人们总是最擅长这些稳赚不赔的买卖。 要说王府下人里面,谁最真心实意的期盼念岑溪能够“上位”,自然就是甘二了。毕竟在念姑娘和蔺王爷相遇的过程中,甘二起了打开一扇门的作用,算不上多了不得,但至少也是尽了自己微薄的一份力,甘二觉得以念姑娘这种大家风范的作风,日后若是真坐上那个位子,肯定少不了自己的打赏。就算王爷不说,只要念姑娘随口一句话,都能够让他往上走好几个台阶。于是乎,甘二每次看到出了院子的念岑溪,都会跑上去一阵问候,恭敬中带着亲切,就期盼着这位贵人可不要多忘事,把自己给忘了。 每次念岑溪逢上这个机灵又善良的小厮,都会愿意停下来和他说两句,半柱香的驻足都足够让甘二兴奋好一阵子。 甘二的逢迎总会有人冷眼相观,甘二也不会费心力的去解释,王府大门是他打开的不假吧?冒着丢饭碗的风险去禀告王爷的也是他不假吧?那他凭什么不能享受一些额外的优待?况且那些人没有和念小姐接触过,又怎么知道念小姐是多么的平易友善?哼,鼠目寸光。 日子又不咸不淡的过了几天,前些日子陆续回归离阳的大家族子弟仿佛约好了一般,全部都销声匿迹了,一向低调行事的夏侯翊就不多说了,连喜露锋芒的谢姚君都未出过几次谢府,离阳城里的百姓们,依旧只能靠着平顺王今日又去了流晶河几次,在琵琶舫上待了几个时辰,这些早已不再新鲜的饭后余谈度日。 往后的某一天,已是巳时之分,离阳城城门大开,城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支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缓缓出现在离阳城外。守城的将士们早已收到告令,一个个笔直的伫立在南门城口,神色恭敬中带着对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敬畏。 漫长队伍的最前方,领头者已经步入南门,一声锃亮的轻铠,胯下大马呈暗红之色,不出意外将是一匹汗血宝马。高坐马头宛若将军的男子已是中年,两鬓泛着些花白的银丝,男子神色坚毅,左右两侧各贴身护卫着一人一马,左侧马上的大汉抬头望着离阳城南门,低声自语一句:“王爷,我们回来了。” 王爷!定安王——赵成! 这一日,南征三年的赵国大皇子,定安王赵成,携十万南征军凯旋而归!赵天子龙颜大悦,封下武威将军一职,十万南征军尽数归属于定安王名下,赵天子赐兵权这一行为,几乎坐实了要将皇位交付到定安王手上的猜测,离阳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开始紧锣密鼓的搜集奇珍异宝,马不停蹄的送往定安王府,希望在三日后的庆功宴上取得一席之位。 出了正阳殿,赵成脸上没有受封赏之后的喜形于色,许是在沙场上征战的缘故,这位定安王神武倒是神武,但乍看之下,比在位的赵家天子也年轻不了几分。 “皇兄。” 刚好从别处赶来的赵烨在皇城门口碰上了这位大皇子。 赵成脸上有一丝笑意,却还是板着脸嗯了一声,道:“入城便听闻你的风流韵事,哪有几分我赵国平顺王的样子。” 赵烨苦笑道:“原本就是个名不副实的闲王,赵国日后有皇兄当家,何苦为难我。” 赵成脸上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严肃几分,“赵国矗立天下,又岂会是一家之言?皇室一脉只剩你我和小疏儿三子,你身为四皇子,如今的平顺王,若不以身作则,以后这天下如何服我赵家?” 赵烨苦着脸称是。 刚被册封为武威将军一职的定安王这下脸色才稍稍缓和,又说道:“在荆州便收到父皇来信,你与傅家小姐成婚之时南边战事还未解决,我从那边挖来一株红珊瑚,已经让人送往你府上,就当做皇兄的贺礼吧。” 赵烨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贺的,父皇硬塞的这门婚事,已经让我愁死了。” 赵成呵斥道:“胡说什么,傅家与你也算是门当户对,我听闻傅家小姐在京城也是极有名气的才女,难道还配你不上?” 赵烨摇头,苦闷的道:“哪是她配我不得,是我攀不上她哦。皇兄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让我在家里做那乖乖的王爷,如何受得了。那位傅小姐瞧不上我,我也不愿待见她,倒也省的我花功夫去应付,唉。” 赵成板着脸道:“你这王府家事我管不上,但不说傅家在离阳的地位,就是赵家皇室威严也不能败坏,你在家里愿意怎么闹腾是你的事,可不要拿到外面丢了皇室的脸。” 赵烨低着头口上称是,但神色显然并不如何放在心上。无怪他,平顺王风流不羁的名声早已在离阳家喻户晓,现在才来说什么丢了皇室的脸,可不是太迟了吗。 赵成脸上有些无奈,勉励了几句,不再难为他,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苟言笑的道:“你这身子骨还是不行,得空可以去军中待两年,也能有个像样的身子。” 赵烨的身子骨照说应该和常人无二,但因为常年沉迷酒色,亏空了身体,所以整日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近年因为“浪子回头”,钟情于琵琶舫的斐姑娘,不再招惹外面的莺莺燕燕,这才有所好转些,但毕竟寒冰三尺,非一日能解。亏空良久,就算现在知悔,赵烨的身体也是比一般人要羸弱些。赵成回来后除了关心赵烨的家事就算关心他的身子,可谓当的上是长兄如父的苦心。 赵成出了皇城后,平顺王赵烨站在那里待了良久,一手揉捏着肩膀,低着头颅,不知在想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赵氏内患 雍王府内,念岑溪和蔺桓坐在一处,这次小严公子却不知为何不在。 蔺桓直接开门见山道:“赵成已经回来了。” 念岑溪点头,“听闻了。” 蔺桓看向她,“赵成被封为武威将军,赵天子不削兵权反而大肆封赏,若是赵光启真有退位的打算,又如何迎来乱世?蔺府又如何趁乱得势?” 赵光启这个名字于离阳而言是陌生的,乃至整个赵国知晓的人也不多,因为那是当今天子的名讳,胆敢不尊者,按律当斩!而蔺桓竟然如此大逆不道的直呼天子名讳,连念岑溪也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的确是两个怪胎。 念岑溪摇头道:“恰恰相反,赵家天子将十万南征军拨给赵成,依我看来完全就是想要拖垮赵成的意思。坊间传颂定安王亲率十万大军南征,全然是为谣传。实际上三年前赵成带出去的南征军只有三万,一万是赵家天子拿出来的兵马,另外两万还是各家族拼凑征集的散军,如今南征三年,大军不减反增,王爷就不好奇这凭空冒出来的七万兵马,从何而来?” 蔺桓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聪慧让人很难不欣喜,再微小的事也只需要点到即止,她似乎总能第一时间明白你的意思。蔺桓也不遮遮掩掩,开口道:“荆c并两州交汇处,多是草莽流寇,捷报上传来的十万江南水师的俘虏,我看多是这些人拼凑而成,说是十万有些夸张,但纠集起来,四五万应该有,赵成在荆州多逗留了一个月,就是为了收编这数万人马。再加上沿途在各地征军,凑足十万人马浩荡回京,也并非难事。” 念岑溪并不意外,点头道:“江南水师共计三十万,若真是被赵成俘虏了十万,别说一个武威将军,就是大将军之名给他也不为过。这拼凑而来的十万南征军,一入离阳便如同鸡肋,不说营地驻守的问题,就是人马粮草都是一件大事。赵成现在没有想通,但赵天子却是明白的很,所以直接顺势将这十万南征军划拨到赵成名下,一方面施与压力,先以十万兵马的安放问题拖住赵成,一方面也是想要予以安抚,放了兵权,就相当于给予了极大的认可,怎么也能让赵成安稳一阵子。” 这些问题蔺桓当然早已想到,此时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三日后宫里的洗尘庆功宴,你与本王同去?” 之前蔺王爷便提到过定安王赵成凯旋后的庆功一宴,此时再次提起,告知的意味远远大于询问的意味。 念岑溪只是浅浅应道:“好。” 这次短暂的会谈开场简洁至明,结束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 念岑溪回青荷院的途中,碰到了一人,此人腰悬白玉,步履匆匆,看容貌约二十六七岁,气质倒是和严青山有几分相像。两人擦肩而过时,男子轻“咦”一声,又往前两步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念岑溪已经转长长的庭廊。男子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直直的入了蔺王爷书房。 蔺桓像是已经在等着他了,此刻见到,嘴角的笑意比面对念岑溪时真诚了许多。这个人就是比严青山更早入府的邵观明,自从严青山落榜被蔺桓招府内后,两人就一内一外的主持雍王府的事务,严青山大多随身跟着蔺桓,而邵观明则大部分时间奔波在外面,处理着不为人知是事情。 邵观明躬身就要行礼,被蔺桓笑着阻止。当即也就不执着于这些礼节,抬头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 蔺桓知道他什么意思,开口解释道:“青山出府办事了。” 邵观明闻言神色了然,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上前递给蔺桓道:“回来路上刚好碰见宗如海的人,就顺便带了过来。” 蔺桓点头,接过密信,扫了一眼后没有拆开,搁置在一边,“那边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 “一切如常,按王爷的计划进行。” 邵观明说完,犹豫了一下,道:“王爷之前传来的消息,我和江潮商量了一下,觉得可行。” 蔺桓细细捻着手指,“我和青山也是仔细研究过,不出意外,则是当下最好的方案。” 邵观明狠狠点了下头道:“风险不小,但一旦成功,王爷可平添三分胜算!此计是青山提出?” 最后一句问的就是借流晶河偷运奇兵的计谋。 蔺桓摇头道:“是一个女子。” 邵观明明显很诧异,原以为不是严青山就是王爷,府内拿得出这样谋略的只有这两人。没想到竟然另有其人。 女子? 邵观明眼皮一跳,问道:“可是刚刚从屋内出去的女子?” 蔺桓有些惊讶,“你们遇见了?” 邵观明点头,没有一丝犹豫的说道:“王爷,王府之事甚大,切不可轻信外人。” 蔺桓似乎早有所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将手里的琥珀玉佩放下,看不出脸上的神情,“孤注一掷,我们不早就是了吗。” 蔺桓仿佛没有看到邵观明的欲言又止,问道:“近水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邵观明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路上碰到一个匪窝,他忍不住要去过一把手瘾。” 蔺桓轻笑,这的确是陈近水会做出来发事。邵观明又接着道:“听说夏侯翊回来了,陈近水应该会迫不及待的赶回来。” 蔺桓也有些无奈,“都过了三年,他还这么计较。” 邵观明笑道:“八成是输了,他这几年可是一刻都没停歇过。” 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当年谢姚君约战夏侯翊,无果。鲜有人知,雍王府的陈近水也曾约战夏侯家大公子,准确来说,不是约战,而是直接提着一杆无缨枪,拦在夏侯大公子回府的路上逼得夏侯翊不得不一战。这一场极少有人知晓的对决,结局更是未传出,但却不难猜测,以陈近水那么孤傲的性格,若非落败,又怎会时时惦念与心头。 蔺桓揉了揉眉心,道:“私下约战随他,想必夏侯翊也不会多想,但现在王府不适合高调,别给我生出事端。” 邵观明应道:“他应当知晓轻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他是谁 三日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日整个离阳城都张灯结彩,大贺定安王凯旋。京城街道随处可见舞狮舞龙的喜庆活动,不少酒楼早早的满座,里面的说书人更是口若悬河,恨不能将定安王击杀魏贼,大破江南水师的英武重现。酒楼的老板们也是喜笑颜开,茶水大免,这么个热闹场景,倒是比不久前平顺王赵烨纳王妃还要喜庆。 宫里,大大小小一应事物都是由魏公公操持,大到各类日子的挑选,小到何处摆放什么样的物件,都会经过魏公公的允许,连天子每日每餐的饮食都要由魏公公过目,不少人暗自在心里腹诽,不知道这个老太监如何来得这么充沛的精力。 魏公公一手持着洁白丝绢捂住口鼻,旁边一个小太监挺直身板,指画着道:“那边那边,在往那边去点,今日大喜,务必要归于正中。” “快点快点,王爷们就快到了,务必摆放妥当。” “那个瓶儿不要放哪儿,快收起来,那是陛下要赐给平顺王妃的。” 小说话的太监虽然年纪轻轻,不过十岁出头,但说话做事却是井井有条,板着张小脸,严肃起来却也显得可爱。 魏公公在旁边眯着眼睛看着,眼里少有的笑意。 这个小太监叫小嵩子,是宫里年龄最小的一位太监。明明是一个小机灵鬼的模样,却喜欢有模有样的扮作大人说话行事,在宫里颇受大家喜爱。其实说白了,是因为受魏公公喜爱和关照,所以宫里的太监婢女们看见都愿意逗弄两句,以显示亲切。如果说魏公公是天子面前的大红人,那他便是魏公公面前是红人, 魏公公是先帝在世时便侍奉在左右,十二岁便入的宫,自然不会有子嗣,据说小嵩子是被遗弃的,然后又被一家人捡到,养了两年,卖到了宫里的,换了些银钱。小嵩子连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名字自然也是入了宫之后,被年长的太监给取的。魏公公打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家伙就很喜欢,孤儿又怎么样呢,他不也是吗。 “小嵩子,走了,去看看王爷们到了没有。” 魏公公招呼了一声,小太监立刻乖乖巧巧的跟在身后。 宫廷处,该来的人都已经到了,天子眼前,还没人嫌命长到去刻意的迟到来彰显身份。最上首的自然就是赵国天子,赵烨和赵成一左一右分别列坐在赵天子左右手两边,在下一点就是雍王蔺桓,之后便是孙太师,夏侯家c谢家c韩家c傅家这些离阳叫的出名号的家族。 这些离阳顶尖的大家族仿佛商量好的一般,几乎都是家中年轻一辈出现在宴中。 夏侯大将军一句性喜沙场,难以合适这类场合就轻飘飘的推脱掉了,由夏侯翊代劳。谢家老头向来性子怪癖,很少出席这类场合,依旧是谢文姬c谢姚君一对谢家兄弟。韩家情况特殊,已至中年的韩倌亲身坐在席间。傅家傅长卿则更是有趣,竟然不是以傅家长子的身份到来。孙太师左右两边伴着两位青年,一位是独子孙智忠无疑,另一位就是傅家傅长卿。傅长卿以学生姿态伴在孙太师右手边,恭敬有余,却不见卑态。 要知道三国内皆是以右为尊,孙太师右手边坐着的不是独子,而是傅长卿,这里头的学问可就大了。顽劣成性的孙智忠没有丝毫不满,事实上,现在就算在他耳边叫喊他也不一定能听见。孙智忠此刻低着头,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眼中交杂着意料之外的欣喜c兴奋,和难以自制的蠢蠢欲动。那个女子,那个已经不得不放弃寻找的女子,竟然近在眼前! 蔺桓微微偏头,假借端酒,凑近念岑溪道:“你认识孙家大公子?” 念岑溪瞥了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孙智忠,干脆道:“不认识。” 蔺桓似笑非笑的道:“哦?他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念岑溪拢了拢头发,缓缓道:“如果每一个对我感兴趣的人我都要去认识,王爷怕是就要失去一个坚固的盟友了。” 蔺桓哑然,被女子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也不恼,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孙智忠的方向,没有丝毫担忧,这么一个心智成妖的女子,孙家大公子就算相思断肠,怕也是无用。 庆功宴的开场,当然是赵天子一番国泰民安的国事展露,接着便是对定安王赵成的大肆赞赏,又是对场下诸位臣子的予以厚望,然后最为热闹的庆功宴,便正式开始了。 一位位捧着银质碟盘的娇俏侍女连成一线,交叉而过,将手上精美的菜肴果蔬放置在各位大人案桌上,宫里的侍女自然训练有素,连这个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悦目。 年近六十却老当益壮的赵天子高坐首位,显得很随意,底下大多是年轻一代,气氛倒也是融洽。 念岑溪陪坐在蔺桓身边,目光一前一后落于场上两人身上,都是一触即收,未做丝毫停顿。一位是先前在雍王府出现过的长公主,另一位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这么一个几乎从未是在世人面前露过面的男子竟然陪坐在赵天子身边,位置比如今风头正盛的定安王还要近几分!如此神秘的人物却好像被众人忽略了一般,仿佛他只要坐在那里不出声,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实在诡异。 几乎在念岑溪收回目光的同时,中年男子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顺着视线遥望过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个容貌惊人的女子,随后又看到旁边的蔺桓,男子随和的对着念岑溪笑了笑,身上的气质如江河般浩瀚,却又似春风般亲切。 蔺桓忽然一个探身,贴近身旁的女子,温柔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撩至耳旁,刚好遮去中年男子的视线,蔺王爷手上动作温柔眷恋,在男子看不到的一面却是神色凌然,微怒道:“你想死吗!” 念岑溪稍稍回神,意识到刚刚差点引起那个中年人的疑心,神色有些歉意。 蔺桓视若无睹,借着手上的动作又贴近了几分,带着愠怒的质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念岑溪当然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妙人和有情人 念岑溪怎么会不识他。 那个嘴角含笑,相貌温和的中年男子,便是三十年前诸国战乱的幕后推手之一,也是十五年前计定天下三分的谋士之一,更是助当今天子坐稳龙椅,收赵国,笑傲天下的最大的功臣! 念岑溪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前九十九世中,蔺桓近半数的谋划都败在这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手里,所以念岑溪在刚刚两人的“久别相逢”时才差点没忍住,下意识的展露出敌意,险些将雍王府推入险地。 真正的谋士会明白隐于幕后的道理,而最成功的谋士则会一生默默无名,直至死前天下人都不知道深陷这么一个惊天谋略中,毫无疑问,这个中年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至少在如今的天下,知晓其身份的,只有最尖上的一撮人。 蔺桓见念岑溪没有答话,以为她不知晓,压低声音告诫道:“你只需要他是雍王府暂时惹不起的人。” 见念岑溪点头,蔺桓才收回身子,不过瞬间已经恢复冷峻的模样。 两人虽说说着的话语和手上的动作毫不相干,但这般亲密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就是一番难耐人心的耳厮鬓磨,好在两人都不是此次宴会的重点,没有太多人关注。但有一人,却是赤着眼睛,看完了两人“”的全部过程。 孙府,孙智忠。 孙智忠眼睛都快要喷火了,手上精致的宫廷杯盏被紧紧的捏在手心,若非仅有的理智提醒他这是在皇宫,他定然会掀桌而起!离阳里的大家小户都喜欢把他和平顺王放在一起,说他们同样的纨绔无道。但他和赵烨终归是不一样的,赵烨风流,却不会强迫别人,向来本着你情我愿的原则在花场中采撷。而他则不一样,对他来说,看上的东西,就算偷抢摸骗也要到手,但凡他看上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第二天就躺在他床上的?说他下流,他根本不在意,人本就有高低贵贱之分,他能生在孙府是他的气运,所以即便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也能比那些粗莽武夫c穷酸秀才尊贵一百倍。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能享受自己的身份?听过狮子撕咬猎物还要征得猎物同意的吗?没有。所以他肆无忌惮,所以他骄躁成性。 而在他看来,那个尚不知晓姓名的女子已经是他的囊中物。雍王又怎么样,无兵无权的闲赋王爷,比自己这个孙家子弟能高贵几分?只要不是皇帝老儿的女人,他都敢伸手捞一捞。 念岑溪和蔺桓两人不是没察觉孙智忠这边的动静,只是两人都默契的选择忽视,蔺桓是因为事不关己,有心看热闹,而念岑溪则是因为没有要关注的理由。这么一个人早就被她淡忘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和她又有什么干系?她没有兴趣去关心和他不相关的事情,一点也没有。 辈分极高的孙老太师仿佛对这种宴会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再加上周围全是一些后辈,更是无趣,此刻眯着的眼睛坐在位子上,状若打盹。 “孙太师乏了就先回去休息,身体要紧。” 座上的赵天子不知什么时候看见,极为体贴的开口。 孙太师像是被惊醒一般,颤了一下,没有过分的受宠若惊,努力的睁开眼睛,一板一眼道:“谢陛下恩宠,老臣还扛得住。” 赵天子也知道他执拗的性子,勉励的两句,也没在劝说。 另一边的韩倌往这边看了两眼,嘴皮子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定安王赵成虽然面相方正刚毅,但显然并不是不懂变通的莽夫粗人,此刻和座上各人推杯至盏,恭贺声不绝于耳。 相比之下赵烨倒是显得“清白”许多,堂堂四皇子,如今的平顺王,竟然连一个上来假意奉承的人都没有,赵烨脸上却不见丝毫尴尬,埋头挑着吃食,不亦乐乎,完完全全的无视了身旁坐着的女子,最正统的平顺王妃。 已经嫁入王府的傅家小姐此刻也是面色无波,虽然和赵烨并肩而坐,却丝毫没有贴近,凡是赵烨下筷的地方,她都恍若早有预料般的提前避开,两人虽然坐在一起,却是泾渭分明。 “傅王妃是个妙人。” 念岑溪轻轻说了一句。妙人,曼妙佳人。 蔺桓有些诧异,身旁女子的寡言少语他是知道的,无关的人甚少愿意交谈,更别说点评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不相干的人。 “你在为她嫁入王府而惋惜?”蔺桓问道。 大多数女子都有悲天悯人的情怀,通常喜欢毫无道理的释放自己的同情。傅青姀嫁入王府,成为名难副实的平顺王妃,离阳的男子大多是悲愤,据说那一晚,在流晶河以此作诗的文人雅士就不下数百位,相关诗文更是累计三千余篇,让天下才子作诗三千篇,仅傅青姀一人而已。而相比于男子的悲愤,女子更多的却是无关痛痒的同情和惋惜。女人啊,伤春感秋不说,却也总喜欢拿自己的长处和她人的短处相比,在报以毫无缘由的同情,引得一番感慨。蔺桓虽然并不如何反感这类作态,却也喜欢比起来,觉得无聊无趣至极。 不料念岑溪却摇了摇头,说道:“有情人难成眷属,总归是种遗憾。”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苦尽甘来的喜悦,有情人难成眷属是徒呼奈何的凄婉。 蔺桓看了一眼夏侯翊的方向,没有出声点评。他自己的家事都顾不过来,哪有闲情去看管别人的情事。有情人?天下至诚至真之情只有亲情,而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失去了。 夏侯翊自落座之后就一言不发,更不曾看往傅王妃的方向,桌上精美的菜肴未动一筷,御用的贡酒却已经是让旁边的侍女添了好几壶。 赵成和韩倌喝完酒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皱起眉头,招了招手,旁边的侍女俯身过来,赵成交代了几句,侍女恭敬的点头,一路小跑,踏着急促的步伐下去了。不一会儿侍女就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走了过来,男童约十来岁,明明身体比一般孩童健硕,脸上却又一股饥黄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又见长公主 男童入了殿之后就再也不可肯上前,侍女想带他上前,却又不敢硬拉,男孩固执的站在原地,侍女神色焦急,左右为难之际看见上面的赵成使了一个眼色过来,如蒙大赦,低头在孩童耳边轻声叮嘱几句,连哄带求的将男童拉到一旁,迅速的退下了。 首位的赵天子遥遥瞥过来一眼,就再也没有关注。 男童就近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周围全是不曾接触的人物,也不畏生,神色冷漠而又倔强。案桌上早已置好了吃食,菜肴c酒水c糕点,无一而缺。虽然他极力克制,却也难掩孩童的天性,蠢蠢欲动间小意的挑了两个品相很好的桂花糕,小心翼翼的包裹在怀里,确认不会压碎后才开始吃起桌上的食物,动作略有些粗蛮。 念岑溪有意无意的望了好几眼,蔺桓当她是好奇,低声解释了两句:“那是赵疏,赵家天子第五子。” 赵天子的龙子,竟然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以这种不起眼的方式加入进来,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怎么看也是怪异无比。念岑溪却兴致缺缺,看了两眼后就移开了目光,也没有要追问的样子,这让已经准备好应付之词的蔺王爷忽然有种毫无用武之地的无趣。 两人忽远忽近的攀谈,也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长公主就坐在赵成的下方,举手投足间贵态尽显,很难将这么一个高贵的女人和之前在雍王府门前取闹的人联系起来。 长公主并未刻意的望向他们这边,此时才算是第二眼,毫不忌讳的盯着蔺桓望了半晌,言笑晏晏道:“素来听闻蔺王爷不近女色,没有到蔺王爷也不能免俗。” 蔺桓暗叹一声,终于来了,还是好整以暇的应付道:“既是听闻,自然当不得真。” 长公主直直的看着他,那模样像是认真极了的在听他说话,待他说完后,微微歪着头接着问道:“这么说来,王爷喜欢女人?” 男人若不喜欢女人,那叫什么,断袖之癖?在正常人看来,这句话已经达到了刻意侮辱的地步,偏偏长公主说出来又是认真无比,没有丝毫调笑的意味,配上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和懵懂的孩童如出一辙。 蔺桓面无表情,自然看不出是喜是怒,一杯酒入肚,慢慢悠悠的道:“美人谁能不喜。” 长公主忽然展颜一笑,媚态万生,看着蔺桓,右手绕过青丝打了两个圈,千娇百媚道:“那王爷看我算不算的上美人?” 殿堂上声音忽然小了一半,众人仿佛都默契的停止了交谈。 大赵长公主单恋雍王爷蔺桓这个在赵国已经不是秘密了,而雍王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对长公主也不假言辞也是众人皆知的事。这段上未成型的禁忌之恋在赵国鲜有人敢提及,不说两人都是尊贵无比的身份,单说长公主比几位皇子还要受宠的地位,敢去言语“造谣”这位喜怒无常的女子,赵家天子绝对不介意诛你九族。 从蔺桓带着念岑溪落座时,就有人开始留意,不过大家都不是傻子,没有人愿意开这个头。再说雍王府平日里和诸家都不亲近,更是没人愿意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长公主的一句话,让场上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却都低着头,不曾以目光去接触。 念岑溪恍若不知的伸手,给旁边的男子添满酒,蔺桓握着酒盅,机械式的回道:“长公主自然容貌惊人,何须小王来点评。” 长公主揪着蔺桓语句的漏洞,不依不饶的追问道:“若是本宫就是要让你点评呢?本宫问你,我美不美?” 一句话带上了两个“本宫”,长公主原本美艳的气质忽然生出一股凌厉之感,铁了心的要让蔺桓作答。 蔺桓抬头,和她对视,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美。” 长公主仿佛得到了心仪的答案,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泄去,一个低眉间就又是一副无邪的模样,睁着眼睛,乌黑发亮,好似不解般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殿堂上一片寂静。 长公主转动乌黑的眸子,就是执拗的盯着那个男子。 蔺桓抬手将掌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珠儿。” 坐在首位的最具权力的人开口了,语调中带着不容置否的威严。 “皇兄,人家就想知道嘛。” 长公主转头,连撒娇的声音都柔若无骨。 “胡闹!” 赵天子再次开口,已经带着些呵斥,而其中宠溺的意味也显然至极。 长公主吐了吐舌头,神色委屈,如同调皮的顽童恶作剧没有成功一般。 殿堂之上再次觥筹交错,长公主险些掀起一番风波的话语被赵家天子一句“胡闹”而轻飘飘的压下。 先皇在晚年时老来得女,也是近三代皇室中唯一一位女子,赵家皇室阳气极为旺盛,这一代赵天子膝下五子个个都是带把的龙子,故而长公主这个鲜有的龙女就是全皇室宠溺的对象。赵成几次随军出征沙场纵横,赵烨游手好闲无所作为,赵天子都可以放任不管,但对于这个皇妹却是如同女儿般宠溺,几乎事事有求必应,而长公主除了偶尔的顽皮,也没有过分的恃宠而骄,愈发的让天子喜爱。要知道长公主已经二十有六,换做其他皇室,就算不是和亲也早早许配给了有权有势的人家,哪儿能还如此安逸,而长公主却是依旧率性而为,从无半分顾忌。 长公主偃旗息鼓的停止胡闹后,众人也无人提及,很快,一对对容貌精致的舞女列队而上,衣袂飘飘长袖舞动,占据堂上最中间的位置,身形纤细,舞姿柔美,看的平顺王赵烨啧啧出声。 要说这一环节原本应该是孙智忠最喜爱的,沉闷无趣的庆功宴也就这一点符合他胃口,场上的个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处子,若真有看上的,宴会结束后可自行瓜分,赵家天子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但此时孙公子却是无心留意那些女子,视线穿过场上的歌舞,阴测测的盯着对面的念岑溪,仿佛在看一个已经落入陷阱,任其宰割的猎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益州念家 念岑溪微不可查的蹙起秀眉,神色隐隐不喜。她入凡尘俗世前的真身就是一只玉兔,喜静不喜喧闹,天性不喜被人这样盯着,这般注视,只会让她心底生厌。 孙公子低头,貌似嘿嘿笑了两下,灌下两杯酒水,脸色红润,举着酒盅,向蔺桓方向高声道:“好一个美人谁能不喜,没想到蔺王爷也是同道中人,这杯酒孙智忠敬王爷。” 说是敬蔺桓,但孙公子的目光却是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旁边的女子,念岑溪。 蔺桓眼皮的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饮下杯中酒水,恍若没有听到他的话语。 孙智忠也不尴尬,嘿嘿笑了两下,看念岑溪的目光更为放肆,嘴上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是王爷什么人呢,前些日子好像见过,之姿实在难以忘怀啊。” 孙智忠是什么人,离阳城里上到八旬孺妇,下到三岁孩童可都知道他的花名加恶名,又是前些日子见过,又是之姿难以忘怀,这般貌美的女子和花名远扬的孙公子能在什么地方见过?无非床上和床下。孙智忠这一番话说得含含糊糊耐人寻味。 蔺桓淡淡应道:“孙公子和本王说话放肆不打紧,可别毁了这位姑娘的清白。念姑娘是益州念家后人,念家也为赵国皇室尽心尽力的做了几年瓷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孙公子这般侮辱有功之臣的子女,怕是说不过去吧。” 益州念家,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被提起过了,曾经念家最为势大之时,连离阳城都有所耳闻。赵国所有达官贵人家里供用的陶碗瓷器,几乎都出自念家瓷窑,后来因为一场意外,窑洞炸毁,念家主事的夫妇双双丧命于意外之中,念家这个曾经辉煌一时富可敌国的家族就这么黯然的退出赵国舞台。 此刻听闻这个不知姓名的女子是念家后人,场上几位有所了解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望了两眼,孙太师一直半眯着的眼睛透出一条缝,好似随意的瞧了一眼;韩倌举筷的手一顿,也投过来一束目光;一直饮酒不语的夏侯翊剑眉一挑,第一次看向那个女子,他往日的人生中只有两件事,习武和那个如今已经贵为王妃的女子,益州念家他不甚了解,只是家里一座瓷瓶底下好像是刻了一个念字,所以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还有一个同样抬眸望了一眼,又漫不经心收回目光的年轻男子,正是谢家谢文姬。谢文姬明明位置不靠后,却一点也不惹眼,风头全被身旁的弟弟谢姚君抢了去。单论相貌,谢家兄弟两人分不出高下,同样俊朗的面容,谢姚君多了几分刚气和傲气,而谢文姬却是因为常年病弱,脸上多了一份苍白之色,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虚弱,席间就以手捂唇暗自咳嗽了好几声,只不过被淹没在众人的笑谈中。 蔺桓举重若轻的抛出念岑溪念家的身份,当然是事先两人商量好的。毕竟一个绝色女子忽然出现在雍王府,瞒是瞒不住的,与其等旁人起了疑心去追根究底的细细查探,不如自己主动抖出底细,掌握主动。 孙智忠当然不知道益州念家种种,只是惊讶于这个女子竟然还是名家后裔,心里的雀跃更添了几分,那怪气质如此出众,若非大家族自小调养的,又怎会让人如此挠心。 “嘿嘿,是小弟唐突,稍后向念小姐赔罪。” 孙智忠有模有样的说了一句,神色一转,又接道:“听说蔺王爷先前携着佳人又和多位男子一起登上流晶河的花船,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带上小弟,赏花的费用小弟承担即可。” 这句话虽然不如扒皮露骨般露骨,但但凡是个成年男子都能听懂,无非就是希望能够共同品鉴佳人,偏偏孙智忠说的委婉含蓄,赏花赏花,是风花雪月尽相思的花,还是竹外桃花三两枝的花?自然有不同的解释。 场上笑得最放肆的就是赵烨,虽然未笑出声,但浑身都在颤抖,原先还假模假样的以手遮着,后来干脆也不遮挡了,伏在案上笑得开怀,好似在为自己这个同为离阳两大花贼之一的同伴助威。 旁边的傅王妃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宽大的水袖刚好遮去脸上淡淡的一丝厌恶,只是不知道是给孙家公子的,还是给旁边这位平顺王的。 蔺桓沉默,忽然一笑,微微侧目道:“这你倒要问问念姑娘了。” 蔺桓将这个绣球抛给旁边的女子,让众人始料不及。念岑溪却并不意外,一手挽起青丝,娇滴滴的答道:“王爷可是说过考虑收我入府,怎能这般无情?” 说是无情,但神态语气却像是两人打情骂俏一般,好不挠人。 孙智忠双目放光,无孔不入的插话道:“王爷无情,小姐不如入我孙府如何?” 前面几句若说是暗戳戳的示意,这一下可就是明晃晃的抢人了,当今天子面前,不去努力入得天子之眼,反而心心念念在一个女子身上,还如此拙劣的去搅起乱子,恐怕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家公子有这个胆了。 赵天子还未发话,旁边似是昏昏欲睡的孙老太师两眼一睁,喝道:“智忠。” 孙太师接着缓慢的说道:“喝多了就退下,不要丢人现眼。” 孙智忠眼里的火热消退几分,知道已经有所逾越,长公主肆意妄为有上面的皇帝老子罩着,他惹恼了赵家皇帝,家里的老头子可罩不住,当即一口将酒盅里的酒水吞下,脸上猛地升起一股潮红,还是看着蔺桓的方向说道:“的确喝多了,胡言乱语,蔺王爷不要介意。” 蔺桓嘴角勾起隐隐一抹笑意,似乎真的大度的一笑而过。 他是真的不介意,只是旁边这位连他都要忌惮三分的女子介不介意,他就不知道了。 孙智忠刚刚老实下来,另一边的谢姚君忽然站了起来,向上首的天子抱拳道:“三年前武状元一说难服众人之口,恳请陛下恩准,准许臣和夏侯翊一战。” 谢姚君转过半面,目光直指座下饮酒不语的男子,“夏侯翊,可敢一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迟来三年的较量 “夏侯翊,可敢一战!” 战战战—— 整个大殿里回荡着谢姚君如同挑衅般的言语,众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望向那边,偏偏被指名道姓的夏侯翊没有一点反应,依旧自顾自的斟酒。 谢姚君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语气更加嘲讽道:“怎么,敢为了一个女人闯王府,却不敢和我一战?夏侯翊,你真的是让我小瞧了。” 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夏侯翊已经落下酒盅,谢姚君第二句话刚落音,夏侯翊就如众人所愿的起身,先向天子抱拳道:“臣愿应战,权当助兴。”说完又看向一脸跃跃欲试的谢姚君,缓缓道:“如你所愿。” 他又怎么会看不破这种拙劣的激将法,只是涉及到那个女子,他就没办法保持理智。他可以一刻不停昼夜不分的从北疆赶回来,可以在平顺王府外剑指赵烨,可以在朝堂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请求陛下,就不介意再一次拔刀出剑。 两位当事人都同意了,赵天子也没有理由在拦着,只能赐下四个字,“点到即止。” 很快就有侍从上来递过两把剑,未开锋的钝剑。 既然是点到即止的比武,就不能动真刀真剑。况且两位都是离阳数一数二的大姓的子孙,两家的长辈又都恰好没来宴上,伤着了谁都不好交待。 谢姚君看见锦帕上的铁剑,皱了皱眉头,他从六岁起就再也没有摸过这类玩意。斜眼瞥见夏侯翊神色如常的拾起铁剑,谢姚君也不愿落下半分,当取过钝剑,随手挥了两下。 弯着腰战战兢兢的小太监赶紧快步退下。 场中歌舞已经退去,两侧的桌案都向后移了三尺有余,留下足够的空间给场上的两人。 一直伺候在赵天子身旁的魏公公好似怕看的不真切一般,竟然向前移了两步,位置比坐在龙椅上的天子还要靠前半个身子,只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被场上蓄势待发的两人吸引了过去,鲜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细节。 蔺桓漫不经心的一瞥而过,却发现一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动作的人,谢家谢文姬。 视线相撞,两人都是一愣,谢文姬先一步端起手边几乎没碰过的酒盅,摇摇举杯,蔺桓也同样举杯回礼。即使只是小抿一口,放下酒盅时,谢文姬的脸色也是更为苍白,带着一抹诡异的红色,以手做拳头抵在唇间,努力压制住已经涌上来的咳嗽,朝蔺桓歉意的笑了笑,蔺桓示意无事。这两个同在离阳,却从未有过交集的年轻人第一次正面相会。 大殿中央,现在只余下两人,夏侯家夏侯翊,谢家谢姚君。 谢姚君拎着钝剑,随意的挽了两个剑花,一个简单随意的动作已经让殿上的一些是侍女眼神一亮。谢姚君原本就极为英俊,如今一手持剑而立,当得上丰神俊朗。 夏侯翊也轻轻掂了掂手中的铁剑,去往北疆以后,他惯用的佩剑就换成了佩刀,战场上血淋淋的厮杀,刀比剑要好使几分,在京城的高官子弟们大多佩剑,更为俊逸,佩刀就显得太粗莽了。而只有入了北疆,才能深刻明晓那句“剑为皇,刀为霸”的含义,用剑者大多为侠士义士,可一骑绝尘快意恩仇。但在那种少则十数百人,多则上万人的战场上,只有刀这种极为霸烈的兵器才能进出自如。 两人都是在战场上磨砺过的,无需多言,没有开场前干瘪矫情的“问候”,谢姚君抬臂,做了个出剑的手势后,直接提剑而上。 两步路的距离,谢家二公子单手持剑已经变成双手握剑,抬臂过肩,两手手心向内,剑刃由上而下斜劈过去。 夏侯翊也没有要故作风流的意思,几乎在谢姚君动身的同时,也向前踏去,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动作。 劈c砍c扫c刺,是军中最基本的几个动作,治军严苛的军队里面,除非逢上战事,否则每天练习两个时辰是少不了的。同样少年得志,又极为巧合的同样选择从军三年而归的两人第一次交锋,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最为简单的方式,两人举剑,以劈对劈,以力撼力。 锵—— 一声极为震耳的声响,两人碰撞过后迅速分开。谢姚君转身,手腕上翻,又是一剑直劈而下。 夏侯翊横剑与胸前,挡下后顺势而下,迅速贴近。钝剑无锋,却擦出串串火花,临近之时夏侯翊忽然放弃从正面击落敌剑,而是以迅雷之势撤出己剑,一个贴身绕至谢姚君侧面,拦腰砍下。 谢姚君避之不及,立剑于胸前格挡。 锵锵锵—— 几下重击后,谢姚君受力后退,直到第四步才稳住身形,夏侯翊同样后撤两步,铁剑斜于身侧。 谢姚君抬眸,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刚刚短暂而又急促的交锋,看上去横蛮粗莽,但只有切身交战的两人才知道其中的力道。谢家公子低眉瞥了一眼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终于生出了许久不见的热血。 提剑再次欺身而上,这回已经不是刚刚那般纯粹比拼力道的热身,两人眉宇之间都多出几分肃然,手上的动作也都刁钻了许多,剑剑直指对方要害,铁剑虽未开锋,但重量在那儿,若被击中必定会是好一番滋味。 场上刀剑交错,场下的人也都看的起劲。虽不如歌舞般曼妙迷人,但赵国本就尚武,这类打斗即便放在外面也会迎来好一阵喝彩。 “怎么,担心了吗?” 赵烨忽然凑近,轻笑着问了一句,意味不明。 傅青姀不着痕迹的和他拉开了些距离,淡淡回道:“王爷多虑了。” 她没想到刚刚不过是发了个呆,就被他误以为是担心。眼神落在场中央还在交缠的两人身上,很快就移开目光。担心是真的没有,他向来不需要自己担心,只是心底的愧疚终归还是多了两分。 赵烨没有再在这上面追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懒懒散散的捏起酒盅,畅意是眯起眼睛,不知在回味什么样的美事,浪荡风流意味尽显。 蔺桓专注的看着场上的交战,偶尔才会端起酒盅,只有熟知他的人才会从那一个低眉饮酒的眼神波动中知晓他真正的想法。余光瞥见念岑溪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蔺王爷却有种她明明兴致缺缺的怪异感觉。 “念姑娘看好哪一位?” 不知为何,蔺桓就是想戳破她的伪装,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念岑溪收回目光,回道:“夏侯翊。” “何理?”蔺桓追问,话出口后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过逼迫,末了加上一句解释,“谢姚君憋了三年,夏侯翊却只是一时负气上场,并无获胜的心思。” “那王爷的意思是看好谢姚君?”念岑溪反问道。 蔺桓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一时有些恼火。 念岑溪也不故意为难他,自顾自的解释道:“同样入军三年,北疆之境远险于南地,夏侯翊只要不是个懒汉,定然胜他不止一筹。” 夏侯翊自四岁起就开始扎马步,五岁随着夏侯将军练拳,六岁就可以自行提着刀剑胡乱挥舞,岂会是个懒汉? 场下人或攀谈或点评,场上人却只有一件事,出剑c出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他若负你 大殿上虽然腾出了一大块地方,但若要真施展起来也只能说勉勉强强。场上两人既不能伤及宾客,也不能惊吓到天子,在加上手中剑是钝剑,很多招式也施展不开,大多数还是以莽力硬碰,铁剑交锋已经不下数百次,铿锵声不绝于耳,一些体质稍弱些的侍女已经情不自禁的捂住耳朵,生怕被震成个傻子。 又是一次硬抗,两人各退一步,谢姚君掌心的微颤已经变成连带整条手臂都开始颤抖,夏侯翊也不好过,这种纯力道的交锋,最简单,也最是不好受,刚刚抗了一记,现在右肩的伤口怕是又要裂开了。 说来时长,事实上两人分开后不过须臾之间便又纠缠在一起,两柄出自同一铸造炉的铁剑又开始了最亲密的接触。 夏侯翊手腕翻转,铁剑从下方钻入,直直的从谢姚君下颚贴面而过,同时谢姚君的大剑也从夏侯翊腋下穿过,捅了个空。夏侯翊姿势不变,一手捏住谢姚君右手,铁剑换了个方向直削而下,对准的正是谢姚君左肩,这一剑要是实打实的落下,谢姚君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要在床上躺三两个月了。 谢姚君神色不见慌张,侧身避开后右手也不挣扎,铁剑在掌心转了个方向砍下,夏侯翊若还是不松手,就要承受这一剑砍下的力道。 夏侯翊毫不留恋的松手,谢姚君不退反进,举剑直追。当大剑贴近夏侯家颈部的肌肤时,谢姚君嘴里的那句“你输了”还未出口,就察觉到一阵异样,低头,只见一截剑尖不偏不倚的抵在他胸口,若是他在最后关头没有收力,相信这柄剑也会毫不留情的捅进自己身体。 啪c啪c啪—— 众人还在回味时,最上面的赵天子已经率先鼓起了掌,笑叹道:“英雄出少年,赵国有两位少年英雄,铁骑踏遍天下指日可待。” 铁骑踏遍天下这是赵天子刚继位时就喜欢说的话,当初是豪言,如今再来看就是一番勉励了。三国鼎立的局面形成已有十五年矣,现如今各国稳定,国力几乎相当不说,北境还有那日渐强大虎视眈眈的胡人,再想踏遍天下谈何容易! 定安王赵成听到这句话时眼底却是燃烧起一股不易察觉的火热,再抬首时已经隐藏了很好,看向场中谢姚君的目光也是意料之中的满意。谢姚君随南征军南下,和他的接触自然多了许多,谢姚君和谢家,不出意外应当是他又一臂力。 夏侯翊脸上始终是寡淡的平静,随手丢掉豁迹斑斑的铁剑,落在地上发出“咚锵”的声音,夏侯翊转身的时候嘴唇微动,不大不小的声音让整场的安静下来。 “他若负你,赔上性命我也会给你讨个公道。” 夏侯翊最后那一句话,不知道赵天子是一个恍神没听见还是怎么滴,总之之后再没有提及。庆功宴的,以长公主的肆无忌惮的言语为开端,最后由谢家和夏侯家两家小子的一番切磋收尾,反而是宴会的主角定安王赵成没什么亮眼的行为,完完全全的被抢了风头。 酒足饭饱后,赵天子象征性的说了两句,就离位回去就寝了。余下众人两两相顾,很快便也是前跟贴后脚的走了。 蔺桓和念岑溪并肩走出大殿,心里默默的计着数,当默数到十的时候,还未见到那个预料之中的孙家公子,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孙公子身边还有一位镇山的孙老太师压镇着,今晚倒是免去了一灾。 不过是一来一回两处想法间,蔺桓余光瞥见念岑溪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猜透了自己,看来真的是被这两天的一惊一乍的给磨成了惊弓之鸟。 蔺桓自我慰藉之时,却没有发现身旁女子的嘴角隐约扩大了弧度,连眼底都泛起层层涟漪。 ———————— 平顺王府的马车上,赵烨和王妃傅青姀分开坐在两侧,两人之间保持着最清白的距离。 赵烨懒散的靠坐在里侧,眯着眼睛,像是在假寐。 傅青姀坐在靠外侧,端庄贤淑,有些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很遗憾?” 赵烨不知道何时开口,依旧闭着眼睛,像是在说呓语。 傅青姀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赵烨像是在轻笑,没有睁眼,却好似是察觉到女子的目光,竟然有几分温和。 傅青姀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赵烨缓缓的说了一句:“他没能带走你,我也很失望。” 赵烨明明已经是脸色柔和了些许,说出的话确实对身旁女子最大的侮辱,堂堂平顺王竟然失望于旁人未能带走自己的王妃,这该是多么冷血无情的人才能说出的混账话,偏偏我们的平顺王还不自知,像是在说情话一般,语调还添了几分柔意。 傅青姀脸上的表情趋于平静,没有在看他,也没有开口或解释或嘲讽,眉目间像是蒙上一层寒霜。 驾车的王府侍卫停下,一名小厮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看了看半躺着的王爷,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名义上的王妃,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尽量含糊的问道:“王爷,今晚是回王府,还是?” 平顺王赵烨晚上除了回王府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流晶河那儿。这个问题离阳人人皆知。 小厮平日里和王爷出入惯了那些地方,倒也没什么,只是今日有王妃在场,若是显得太过招摇,王妃奈何不了王爷,还能奈何不了自己吗?所以这才支支吾吾,生怕王爷惹得风流债报到了自己头上。 赵烨像是犹豫了一下,挥了下手道:“今儿有些累了,回王府吧,你去和斐姑娘说一声,莫要等我了。” 小厮哎了一声,赶紧跳下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着自己正牌王妃的面和烟柳之地的女子传情抒意,只怕整个赵国怕也就赵烨能做的出来了。 傅青姀像是什么的没听到一般,依旧端坐在那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凄凄艾艾。 赵烨砸了咂嘴,隐约轻轻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惋惜今夜错失佳人,还是叹息什么不为人知的某些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脱裤子放屁 另一辆马车上,谢家两兄弟相对而坐,谢文姬脸色还是依旧苍白,不是那种偶染风寒或者气血不畅的苍白,而是那种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来,长年累月堆积的病态的虚弱。谢家两兄弟的相处模式比外人看到的要复杂许多,嫡长子继位是泱泱大国很久就沿袭下来的规矩,无论是举国皆知的大家族还是默默无名的小家族,除非嫡长子犯了欺师灭祖不可原谅的大错,否则嫡长子继位这条规矩就像铁律一样不可撼动,这已经无关个人聪慧,而是承载着整个家族的传承。所谓根正苗红根正苗红,若是一个家族连根苗都无法保持正统,那么这个家族也就是名存实亡了。 而谢家却是赵国近几十年来少有的例外,谢家大公子一未夭折辞世,二未犯下滔天大错,却已和谢家家主无缘,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几乎是谢家二公子一降世,未来谢家家主的名号就落在这个谢家次子身上。所幸谢姚君并非像赵烨和孙家公子那般无能,同龄人之中除了夏侯家的夏侯翊,少有能与其比肩者,老天似乎是想将亏欠谢文姬的那份补偿给谢姚君,谢姚君四岁识文,六岁习武,一路平坦不说,更是将“天才”二字诠释的通透无比,渐渐的,整个离阳都遗忘了谢家还有一个名声不显的大公子,似乎谢家谢姚君才是理所应当的谢家继承人,无论是公认的还是私底下,这已经成为了共识。 谢姚君目光悄悄掠过谢文姬,眼底浮现出的情绪无比复杂。对于自己这个大哥,他有敬重,有亲切,但更多的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们也曾兄友弟恭,也曾无比亲热,但不知何时变成了这样,即便面对面而坐也无一句话可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无意间得知自己这个未来家主的身份是大哥“让来”的时候,还是偶然听说自己这个大哥也心有不甘的时候,亦或是明显的察觉到父亲对大哥的疼爱要远超过自己的时候?谢姚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心底最清明也最疯狂的意识告诉他,他是谢家继承人,谢家未来的顶梁柱,言顺,却未名正。 马车停落,车外的侍女低声提醒里面的主人已经到了谢府。 谢姚君瞥见谢文姬还没有动静,就要起身下车,忽然被对面温润的男子拉住了衣角。 谢文姬因为体质的缘故,说话慢条斯理,声线极为暖人,“观你剑术与三年前今非昔比,已然登堂入室,父亲那把挂剑,回头你再讨要,我定替你说上几句话。” 谢姚君身形顿了顿,没有回头,低声说了句,“谢谢大哥。” 即便知道谢姚君此时的角度看不见,谢文姬还是温和的笑了笑,正准备说下一句话,谢姚君就已经掀开帘子出了马车。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谢家大公子眼里出现的不是恼火,而是几分宠溺。 “父亲。” 谢家两位兄弟一左一右立在身材敦厚矮小的谢老头前面,许是因为性格淡泊的原因,谢文姬相比谢姚君的恭谨要自然很多。 “打一架舒坦了?” 谢老头身着大红袍,华贵的锦缎披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像是个土里土气的小老头。 谢姚君听不出父亲语气的喜怒,抬头看见那个个子还不及自己肩膀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老老实实的点头,哪有半点在外面意气风发的模样。 谢老头那即便睁着也只有一条缝的眼睛很难让人看出神色,“过家家的打闹有什么意思,下回找个机会拦住夏侯家的小子,不分出个胜负就不要回来了。” 如果有人见到这一幕就会明白谢姚君争强好胜,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脾气从何而来,完全是谢家这个暴躁小老头的一脉相承。 谢姚君毫不犹豫的点头,这原本就是他准备做的事,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个更理所应当的理由。 “用了几分力?”谢老头毫无征兆的突然问道。 “八成。” 谢老头眼睛更眯了几分,追问道:“他呢?” 谢姚君犹豫了一下,不确定的道:“不知道,感觉七成到八成左右,应该不会超过八成。” 只有熟悉谢姚君的人才知道,这句话不是对夏侯翊的认可,而是对自身的确信。我谢姚君挑中的对手,又怎么可能弱? 谢老头忽然嘿嘿笑了两声,毫不忌讳的道:“孙老狐狸和我斗了一辈子,且不说我俩,他儿子却是连我儿子一个屁都及不上。夏侯惇那块臭石头,倒是生得个好儿子,但他有一个,我有两。嘿嘿,算来算去,我谢家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谢姚君神情有些不服,却束于父亲长久以来的威慑,没有出言反驳。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谢老头摆了摆手,示意谢姚君先回去。 谢姚君早已习惯,常常父亲和大哥都会单独交谈,他也曾表示过兴趣,却被父亲面无表情的拒绝,之后便再也未曾提及。出去时,谢姚君目光在谢文姬身上停顿一下,关门时又停顿一下。两处谢姚君自以为掩盖的很好的停顿尽数落在屋内的两人眼里。 谢姚君出去后,小眼睛的老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了一杯茶水。令人诧异的是谢文姬竟然也在一旁坐下,而向来脾气极易暴躁的小老头却没有一点不悦。 谢文姬看着小老头,有些无奈的建议道:“父亲,你对姚君是不是太苛刻了?” 小眼睛的小老头捧着茶,胡乱吹了两下,没有丝毫谢家家主该有的儒雅,一口倒进嘴里,连带着茶叶也囫囵吞枣的嚼了两下,一起吞了下去,之后才满意的道:“外面那些人,就喜欢捏着鼻子撅着屁股装腔作势,要我说,这些东西就是要一股脑灌进嘴里才有意思,捯饬半天,泡好了又要丢掉,简直比脱裤子放屁还让恶心人。” 谢文姬头疼的喊了句,“父亲” 谢老头呵呵一笑,放下茶盏,也没有动怒的迹象。 几乎谢府所有丫鬟下人都知道,谢老爷子对极为耀眼的二公子极为苛刻,反而对久病缠身的大公子疼爱有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宋知命 谢老头乐呵完,忽然问了一句,“你看夏侯家那小子,出了几成力?” 谢文姬并不意外,斟酌了一下,道:“不超过七成。” 同样的问题,谢姚君刚刚答曰最多八成,现在谢文姬却是说不超过七成,两者之间看似细微差别,实则巨大差距。 谢老头点了点头,似乎更认可这个低调到足以让离阳众人忘记存在的谢家大公子。如果有人目睹了谢老头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就会发现,对于次子谢姚君,大多是训诫,而对于长子谢文姬,却是更多的交流。 谢文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只是嘴角的笑意还未放大,忽然脸色剧变,一手捂住嘴,还未出口的咳嗽化作两声闷哼,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谢老头脸色阴沉的可以滴水,就要跳下椅子过来,被谢大公子伸出另一只手拦住,谢姚君伸手摸到桌上另一杯热茶,即便处境窘迫动作也是说不出的儒雅,一杯茶快要见底时,谢大公子通红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谢老头的一直黑着一张脸,这件他最为在意的事恰是他罕有的力不能及的事之一。 谢文姬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反而安慰道:“没事,都习惯了。” 谢文姬很显然不想让父亲担心,转话说道:“雍王府那位年轻的王爷,有些古怪。” 谢老头没有立刻接话,等着他说下去,谢文姬继续道:“这位蔺王爷,似乎低调的过了头,连我都要忘记他的存在了。今日在殿中一遇,才恍然惊觉,似乎除了坊间有些关于蔺王爷极为俊美的传言,这位赵国唯一的异性王在高堂士子间实在名声不显,堂堂一位王爷,倒是比名闺的小姐们还要神秘,要么是自身有难言之隐,要么就是其所图难隐。” 即便蔺桓亲临,怕也只得震惊了。不过遥遥一面之缘,这个谢府大公子就已经推测出这么多东西,更可怕的是无限逼近与真相。 谢老头伸手捻了捻袖口,“雍王府蔺家的情况有些特殊,你暂时无须上心,这个小王爷知趣的话还可老老实实的做一世闲贵王爷,因为过往的一些原因,蔺家博得了一个异性王的殊荣,蔺家这个小王爷只要不做的太过分,赵家天子估计也乐得赚一个君恩臣顺的美名。” 谢老头是少有的几个知晓蔺家是以什么样的代价换来异性王封号的。离阳三位王爷的位子都并非世袭罔替,也就是说那位蔺家的小王爷不吵不闹的话,至少这一世雍王的位子可以坐稳,如果后辈在争点气,蔺家不说大兴,中兴百年还是有望的。因为某些极为特殊的原因,雍王府里面的小王爷只要不主动捋其虎须,上面的赵天子怕是也不愿意再走一趟浑水,又浑又腥的脏水。 谢文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小眼睛的谢老头眼睛更眯了眯,“蔺家生不逢时啊,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最后有几个能善终的。” ———————————— 皇宫深处,那位说是要休息的当朝天子此时却是神采奕奕的旁坐在榻上,旁边除了寸步不离的魏公公竟然还有一人,魏公公恭敬的站在旁边,另一人却是泰然的坐在那里,正是在殿上和念岑溪有一面之缘的中年男子。 赵天子面对这个中年男子时竟然一派随和,发自内心的亲近,“宋先生看谢家和夏侯家那两个少年如何?” 被天子称作先生的中年男子没有受宠若惊,有条不紊的回道:“谢家小子冲劲不乏,沉稳不足。夏侯家的少年稳重足够,心智也有余,就是欠缺几分岁月堆积的经验。” “哦?那先生觉得这两人谁优谁劣?” 赵天子似乎颇为感兴趣。 中年男子摇头笑道:“各有所用罢了。谢姚君打磨之下可作利刃,夏侯翊细雕之下可为璞玉。” 赵天子听完,认真思索一番,又问道:“这二人都是要以武坐离阳,一山不容二虎,依先生之见该如何取舍?” 中年男子难得的思虑一下,缓缓道:“谢姚君可为将才,难以成帅;夏侯翊有大将良帅风范,磨炼一番不输夏侯惇。” 不输夏侯惇!从中年男子口中说出来,这怕是对夏侯翊最大的赞赏。身处两地的两位年轻人并不知道,这间屋子内,一个人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他们此生最大的成就。 这还不足够,中年男子继续道,“谢家和夏侯家要一抬一压。谢姚君可施恩拉拢,夏侯翊需徐徐图之。谢家次子可重用,不可重信。夏侯独子可压持,不可离心。乱世攻伐重用谢,定国守城看夏侯。” 世间之人怕是谁也难料,中年男子的三两句话就决定了离阳两大家族未来至少二十年的走势。 赵天子频频点头,似乎深以为然,没有丝毫敷衍的意思。喃喃自语道:“成儿倒是和谢家走的挺近的。” 宋姓的中年男子也偏过头,天子家事即便是他也不便多加干涉。 赵天子眉头皱了皱,想要揉一揉眉心,刚要有所动作,旁边的魏公公先一步贴近,保养极好的手指搭在天子太阳穴附近,不轻不重的揉按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需要常为天子舒缓的原因,魏公公的一双手掌保养的极好,脸上如老槐树一般皱巴,一双手掌,尤其是手指却是比青壮年的男子还要滋润。 赵天子神色放松,又随口问道:“今日一宴,离阳最为优秀的年轻一代几乎网罗,可有入先生眼之人?” 姓宋的男子想了想,“孙太师身边坐着的应该就是傅家长子傅长卿吧,此子大相,有太师之势。此子一人,赵国得良相,孙太师后继有人,傅家可大兴。” 整场宴会默默无言,未在众人面前发言一句的傅长卿,得到了最大的盛赞。就连赵天子都有些意外,细细回忆了一番,下定决心要多留意这个还未有大名气的傅家子嗣。 “还有呢,知命不妨挨个点评一番呗?” 中年男子就知道这人又要耍无赖手段,神色无奈道:“赵国年轻一代人才辈出,知命又非天上神仙,难能个个观详透彻。” 这句话可不是以拍马屁的语气说出来的,反而是无奈中带着点斥责,完全不辜负胆大包天四个字。而作为为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几个人,赵天子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哈哈大笑,丝毫不介意对面男子的无礼,玩笑道:“知命不是天上仙人,却是我赵国神人,赵国百姓若是知晓知命功德,可不是得把知命你当神仙供起来。” 当今天下宋姓之人数不胜数,而离阳皇城之内却只有一人——宋知命。 宋知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并未否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姑与侄 是夜,夏侯大将军府上依旧点着一盏灯。 夏侯大将军书房内,只有一父一子两人。夏侯翊袒露着半边肩膀,夏侯大将军此时没有半分将军的威严,如最普通的父亲一般,细心的为儿子包扎着。 夏侯翊神色有些无奈的道:“小伤而已父亲。” 和谢姚君那一场,因为扛了他一刀,牵扯到之前右肩受伤的部位,如今隐隐撕裂开,所以才需要换药重新包扎。对于夏侯翊来说,相比北疆动辄就是断臂残肢的大小战役,这点伤,的确是小伤了。 夏侯惇闷不做声,他是沙场老将,如何不知道这只是小伤,只是他身份之重,八万子兵需要他调度,大国重过小家,他在东门关的日子远远大于在家里的时间。一晃眼,他已经错过了这孩子的太多时候,现在他只是在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也是为数不多的,还可以做的。 舐犊情深,铁血将军也不例外。 夏侯翊的后背有不少伤痕,或长或短,或深或浅。不过短短三年,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快赶得上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可见北疆之险,刀剑上看比口舌笔墨上要看的真切。 夏侯惇包扎完,夏侯翊穿好衣衫,伤痕敛去,无人可见。 “谢家谢姚君如何?” “不错。” 夏侯惇点头,父子俩的对话永远简洁无比。 夏侯惇一边将桌案上包扎用的东西收了起来,一边问道:“用了几分力?可有七分?” 夏侯翊抬眸望去,见夏侯惇只是随口问道,也就但笑不语。谢姚君的确让他有点意外,但他还是更怀念那个提着一杆枪的冷漠男子,三年前痛快一战,更是过瘾啊。 知子莫若父,夏侯大将军见他笑,便了解了七八分,说道:“送你去北疆,就是想让你知晓天下之大,天赋异禀的骄子更是数不胜数,不仅在赵国,在离阳。离阳虽大,大不过十三州;赵国虽强,强不过天下大势。切不可井蛙浅见,固步自封。” 夏侯翊很认真的听完,脸上原本的一丝丝傲意也彻底散去。 夏侯大将军两手搭在腿上,腰背挺的笔直,即便是私下相处,长年累月形成的行军习惯也很难更改。“见识过北疆的大马胡刀,便不会在畏惧泥潭子里的小刀小剑,对了,可曾遇到过我南地的几支雄军?” 夏侯大将军的话语,恐怕只有在北疆待过,在那片血肉战场上厮杀过,才可领略其中的意味。 夏侯翊脸上有些遗憾,“我们一直是在并州一线徘徊,未曾见到西凉铁骑的风采。” 夏侯大将军哦了一声,没在继续,这种事本就不能强求。 “但曾远远见过一次叶家军,主将不过和我一般大,以三万兵马围困五万敌军,硬生生折损半数胡军,三万将士散与各方尚能如臂指挥,行同手足。” 夏侯大公子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钦服。 宴上发生的事,第二日就以一种极为惊人的速度在离阳传开,离阳百姓们以极为敏锐的感知提炼出来三个要点,第一,长公主公然示爱雍王府的蔺王爷,遭拒;第二,蔺王爷的女人被孙家公子盯上索要;第三便是夏侯大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 八卦这种事情,到哪里都是会如同野火一般迅速蔓延。三件令人惊讶诧异的事情有两件都是和蔺王爷有关,毫无疑问,蔺桓再次成为离阳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那些个以为蔺王爷偏爱男色,或者是有某些不可言喻的隐疾的女子们仿佛又看见了希望,个个容光焕发,找准机会就在雍王府附近踱步,就等蔺王爷慧眼识珠揽她们入府一般。 同样的,夏侯翊在离阳,尤其是女子间的传诵也是一时无两。赵国本就尚武,夏侯大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不仅武艺不凡,情义也是无双。再加上俊朗的外貌,瞬间俘获一大批女子的芳心。夏侯翊回城在平顺王府外的事也被人挖了出来,夏侯公子的形象更加悲惋,离阳的那些极为“有趣”的人们已经构建出一个被抢了心爱女人,又忠贞不悔往情深的凄美爱情故事,而扮演横刀夺爱的恶毒角色的自然就是平顺王赵烨。怕是连夏侯翊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顺从心意的举动,已经让离阳的女子们爱慕不已,恨不得揉进怀里好好爱怜疼惜一番。当然,没人能管得住这些姐姐姑娘们的臆想,也没人能控制的了夏侯翊不做理睬的态度。 ———————————— 长公主府上,一早便迎来了一位贵客——定安王赵成。 “王爷稍等,我去请长公主过来。” 领路的丫鬟神色恭敬,就要转身去禀告长公主。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姑母。” 领路的丫鬟神色为难,还没来得及拒绝,赵成已经迈着步子,直接越过她,去往长公主的寝宫。 许是因为在战场上待过的原因,赵成说是王爷,到更像是一名将军,虽然已有白发,但行军生涯带给他的不仅是健硕的体魄,还有神奕的精气,此时走起来龙行虎步,气势自成,再加上腰间悬挂一剑的巍峨,旁边是侍女就算有心也没胆子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定安王远去。 公主府建的极为精巧,据说当初赵天子为了建一座令长公主欣喜满意的府邸,从三洲之地召集来大量精于土木的人士,三拆三建,从长公主髫年之时就开始建造,直至二八碧玉年华,历时九年,才建造出这么一座公主府。与离阳三座王府相比,长公主府不算最大的,也不是最雄伟的,但绝对是最别致精巧,耗财最大的。有人曾大致评算过,说是三座王府也不及一座公主府,这一话或许带有夸张成分,但这唯一一座公主府建造之奢侈,可见一斑。 赵成穿过极为别致的长廊,才到长公主的寝宫。很少有人知道,长公主寝宫外一直无人守候,不止如此,除了在正厅遇到的丫鬟,一路沿长廊走来,极少看见下人,而靠近寝宫附近,更是连一个人都不曾见着。 “姑母。” 赵成在门外止步,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里面的女子听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寒蝉凄切 里面静默无声。赵成隔了好一会儿,稍稍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姑母。” 里面终于传来声音,“进。” 赵成整理好脸上神情,轻轻呼了一口气,推门抬步踏了进去。里面极为宽敞,却不似外面那般华丽,大多以素色为主。屋内无人,床帏的帘帐却是欲拒还羞的遮拢起来,白纱内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个身影,女子身影。 长公主抬起葱葱玉指,将两层白纱揭开挂起,只留一层紧密而又松弛的遮掩着,曼妙的身形一览无余。 “咯咯,成儿可是好久没来我这儿寝宫喽。” 长公主似乎还没睡醒,语调慵懒而又性感。 屋内没有一把可坐的椅子,赵成早已习惯,就这么站着,“南去三年,成儿甚是想念姑母。” 长公主似乎是将玉指搭在唇上,笑得更为欢快,“咯咯咯,还是成儿嘴甜,赏你些什么才好呢?” 长公主是先帝晚年得女,虽说辈分极大,但不过二十有七,加上容貌体态更像是十七岁的少女,此刻面对年近四十的赵成,一口一个成儿,叫的自然无比,若是有外人在场,必定会惊掉眼珠子。 赵成脸上终于有些无奈,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刃,鞘呈血红之色,上雕有一条漆黑的纹线,从上到下,首尾相连。赵成将短刃捧在手上,道:“在外面遇到一些小玩意,想着姑母应会觉得有趣,就自作主张送了过来。” 帘帐内的女子天真而又魅惑的问道:“哦?多有趣呢?” 赵成二话不说,直接抽出短刃,在手心割开一刀,赵成并未用力,但短刃却是极其锋利,掌心留下一道看不出深浅的血痕,血渍只是瞬间便渗了出来。赵成恍若不觉,将短刃移开掌心,短刃出鞘后更显精致,表面刻有一道凹痕,却像是从内部凸显出来的一般,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刻。刚刚明明从血肉里拿出来,如今却又明亮如初不沾血迹,凹痕上面带着几分血色,诡异而又妖艳。 长公主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颇为有趣的事,轻咦一声。 赵成提着已经重新归鞘的红色短刃,上前几步递了过去,长公主从帘帐内生出半截玉臂,纤细而又白嫩,伸出两指接过短刃,姿态随意而又优美。 指腹无意间划过赵成的手掌,仅仅是瞬间无意的触碰,赵成神色不变,但搁置身侧,尚在滴血的手掌却是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长公主接过短刃后,颇有兴趣的观察起来,却未拔出鞘。 左手的掌心还在滴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c滴答”有节奏的声响。 长公主喜好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到奇书古籍,下到刀剑兵戈,只要是稀有罕见的,她都有兴趣, 赵成见这位年轻的姑妈没有拔刀的意思,才低声解释道:“这把匕首叫做红绸,出自姚家之手,即便抛在血肉泥潭里面也不会沾染半分血迹,想来姑妈会喜欢这种小玩意。” 姚家之品,任何一件兵器都会收到三国十三州的追捧,而在定安王眼里却只是一个可以讨得某位女子欢心的小玩意。 即便隔着纱雾,也能感觉得到账内女子的愉悦,长公主勾起嘴角,把玩着红绸,很是开心的说了一句,“很好看,我很是喜欢。” 出了长公主寝宫,赵成站在门口,忽然站定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举步离去。 手心的伤口没有刻意包扎,因此还在不紧不慢的滴着血,赵成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没有丝毫动作,继续离开。等走到长廊尽头,又碰到了刚才领路的丫鬟。原来丫鬟一不小心放定安王进来后,也怕惹得长公主不悦,一直小心的守在这里。 “王爷。” 见赵成终于出来了,丫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躬身行礼,低头间却是看见了赵成手掌上蜿蜒着一条血痕,连身后也是跟着斑斑血迹,差点惊叫出来。 赵成做出噤声的手势,才阻止丫鬟的惊叫。丫鬟努力压制眼底的惶恐,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王爷,我我马上就去找太医” 赵成脸色不起波动,摆了摆完好的右手,道:“无事,派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即可。” 丫鬟还待再说什么,却触及赵成不可反驳的目光,只能被迫点头。 赵成不愿多说什么,握紧左掌,大步离去。 ———————————— 雍王府内,邵观明一路疾行,匆匆的闯入蔺桓书房,竟然连门都忘了敲。蔺桓诧异的抬眸。 邵观明将手上的竹纸递给他,甚至来不及等蔺桓展开细看,语气急慌道:“益州那边来信,王府一位‘寒蝉’失联,极有可能是被赵国‘蝶娘’捕获。” 蔺桓听着邵观明的简述,脸色随着手上的信封,越变越难看,最后简直就是黑云压城,大雨将倾之势。 邵观明同样沉着脸,几乎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而且是一名‘冬蝉’。” “寒蝉”和“蝶娘”分别是是雍王府和赵国探子的别称。 “寒蝉”按所处事物的等级分为春c夏c秋c冬四蝉,其中以春蝉最多,人数不计。又以冬蝉最少,仅十一人,所处理的都是雍王府的最高机密。现在一名冬蝉失联,并且极有可能被赵国探子捕获,对于现在的雍王府来说,不亚于晴天之霹雳。 蔺桓眼神终于从信上移开,此信是宗如海亲自提笔,字迹潦草,可见下笔之时心思急切。 邵观明低声道:“宗如海自知罪不可卸,已经从益州赶来。” 蔺桓终于开口,“不必了。” 邵观明望向蔺桓,只见蔺桓将竹纸置于烛火之上,看着它燃成灰烬,才又说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明‘冬蝉’生死,宗如海留在益州掌握大局,比来离阳作用大。若是赵氏已经掌握一些资料,那么宗如海此刻归离阳,只会引人注目。我会召集青山回来,有你二人足矣。” 十一名冬蝉,每一蝉都是雍王府的心血培育而成,而此刻不得不说,那个尚不明身份的冬蝉死去比活着,对雍王府更有利,在他还没泄露雍王府机密之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第二日,严青山未回来,来的却是另一个一身孤傲,锐意难挡的男子——陈近水。 那个邵观明回来时提及,一人一枪就敢直闯百人匪窝的陈近水。 陈近水一回来便直接直奔蔺王爷之处。邵观明当初回来之时二话不说就要跪拜,被蔺桓伸手拦下,而这个陈近水见着蔺王爷,却是丝毫没有要参拜的意思,身上的冷漠淡去三分,孤傲却是半分不减。 蔺桓早已见怪不怪,枪本就是百兵之王,陈近水习的又是霸道枪,因为自身融入为骨的傲意才能在出枪时无思无念,出枪后无悔无怨,如此才能做到百折不挠,百战不败。蔺桓又不是心思浅见的帝王之属,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生出杂念。 “我要去找夏侯翊。” 果不其然,陈近水第一句话就是要再去挑战曾经的敌手。 蔺桓还没有说话,闻风而动的邵观明就匆匆赶来,刚好听见陈近水这句话,板着脸将这两天的形势简要的说了一遍,其目的不言而喻。 陈近水当然不是傻子,一念便想通了,当即回道:“好,现在不去,等风波过去之后再解决。” 蔺桓点头应允,陈近水持枪而立,没有过多言语。他本就不擅长交谈,他擅长领兵作战,也擅长单兵对阵,最擅长杀人。 邵观明望着蔺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道:“还没有消息吗?” 距离他们上一次交谈不过一天,不是他太焦急,而是如今的形势下,每多一天,雍王府就要险一分。 蔺桓摇了摇头,能做的后手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没有具体情报,还是永远的处于被动。 夜色落幕之际,蔺桓一个人来到萃锦苑,意外的,碰到了一个人,多日不见的女子。 自然就是念岑溪。 “王爷好巧啊。” 念岑溪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浅笑。 当然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她从昨日知晓益州之事后,就一直守在这里,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来,在某一个时刻。 “益州之事,你已知晓?” 既然遇见了,蔺桓索性直接询问开来。 念岑溪点头,并不意外。 “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解局?”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每逢相关之事,蔺桓总会下意识的询问一下面前的女子。 也许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因为互相需要才结为联盟,盟友的价值,只有在需要时才会体现,不是吗? 念岑溪沉思半刻,她虽然伴他轮回了九十九世,但实际上每一世都会有所变动,她所了解最多的,是山河大地这些不变的死物,其次便是各州各家权势以及一些出众之人,至于天下大势,实际上每一世都会有局外人搅局,也会有人布局破局,虽然布局之人大多都会是那些隐藏在暗处不出世的人物,但破局之人却是很难预测,也许会是这一世的主要人物,也可能就是某个以前被人忽视,以后也不起风浪的小人物。 “冬蝉”被俘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不知道此局会如何而解,退一步来说,即便她知晓也不会告知蔺桓。雍王府气运衰竭,她想要移花接木,给蔺桓所属过度气数,就不能让他沾上因果。再者来说,这一世是他百世轮回中的最后一世,百世轮回,并不是在轮回中度过一百世就够了,轮回之人必须在最后一世觉醒,方可重修大道,重返天界。若是能提前苏醒,虽然不会结束轮回,但却是可以加深自身的轮回道印,在最后一世觉醒时获取一些助力。这些念岑溪都是知道的,所以她在前世总是想方设法的希望他可以提前苏醒,从最开始单纯愚钝的告知,到后来的设计引诱,每一世都是以失败告终,若是提前告知他天机,只会让他因果缠身,难脱轮回,念岑溪在尝试了两次之后就再不敢乱来。 至于蔺桓为什么几次险些可以提前觉醒,却又甘愿沉溺轮回,念岑溪归咎于执念太深。 三千年前,他本就是天上谪仙,却对凡俗的七情六欲有了好奇,后来替她受刑入了轮回,每每身世凄惨又不得善终,他身为轮回之人,自然不会保留前世的记忆,但那丝执念却是渐渐刻之入骨。念岑溪直到最后一世才明晓,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会让他了却执念,圆了道心,重回九重天界,至于用什么方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早已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她虽然闯入轮回,却不是轮回之人,故而她可以维持轮回记忆不灭。她可以偷窥天机,却不能泄露天机,她所能给他的最大的帮助,就是利用她所知晓的,为他铺平道路。 见念岑溪不说话,蔺桓便静静的等着,目光看向别处,萃锦苑里布置的花草早已盛开,平时甚少来此,乍一看明艳动人。蔺桓伸手,折下一枝,捏在在指尖把玩。 念岑溪瞥见,问了一句,“王爷怎也不惜花?” 蔺桓随口应道:“念小姐莫非没有听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此花正是娇艳,若无人采撷便会垂垂老死,本王折下它,它便最为娇艳的时刻,且永不颓败,有何不可?” 念岑溪稍稍低眉,声音低诉,“人不惜花,花又怎会喜人?” 蔺桓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念岑溪也有一些莫名的恼意,不是对他,而是因为自己。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散,念岑溪终于回归正题,“王府的探子,若是能生还,则是最好。” 如今情势之下,无论是他,还是邵观明,亦或是刚刚知晓情况的陈近水,他们三人虽未明确的表示,但毫无疑问,落入敌方的冬蝉此时身死比生还要有利太多。这不是残忍与仁慈之间的讨论,而是基于大局之下的取舍。 三年前楚国曾发生过一场极为有趣的文辩,一群无论是道德文章还是诗词歌赋都最为顶尖的才子文士们聚在一起,争论一个问题:若是杀一人可救一国,杀还是不杀?换句话来说,就是一人之生死和一国之存亡,孰轻孰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琴棋书画四榜 这一场文辩,堪称近十来年的巅峰,参与者们各执一词,连最为拔尖的大家才子也无法服众。这场文辩的风波最终从江南一地扩散到整个十三州,几乎三国之中有威望的文士政客们都参与了进来,发表了各自的长篇大论。善于权衡的功利者们认为杀一人可救一国,则当杀!一人之死可救一国之民,乃是为大义而死,死得其所。而心存善念的儒师大家们则坚持人之生死生来平等。王侯将相和市井小民的性命同重,一人生死和一国存亡亦是同等,若为救一国而杀一人,实为大恶。 几乎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三国之士们都插上一脚后,非但没能分出优劣,反而更是搅浑了一潭清水,于此的争论持续了三年也没能平息。而每个人最真实的抉择是否和嘴上说的一致,怕也是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蔺桓不是满嘴道德文章的虚伪小人,但也不是普济众生的活菩萨,他是一个商人,是政客,是背负血海深仇的复仇者。若是让他杀一个忠心者而救千万个忠于自己的人,他可能会有所犹豫,但要他放弃一个失败者而挽救身后的千万人,他不会有丝毫不决。“冬蝉”被俘,不管是什么原因,身为最顶尖的探子,被生俘本就是大忌,注定了他是一个失败者。若是条件允许,他愿意尝试挽救这名属下,但蔺桓不会用身后所有追随者的性命去博弈,他输不起,雍王府输不起,蔺家更输不起! 实际上最让他心忧的是,每一名受训的探子最为重要也是最为严苛的一门训练就是赴死。 是的,赴死。随时随地的准备死亡。 密探所接触的都是一个家族或一个势力最为重要最为隐秘的部分,除了绝对的忠心外,必须还有悍不畏死的的死士觉悟。因为你不能保证可以承受的住敌方的严刑拷打,甚至更惨绝人寰的手段,所以在处于险境的第一时间就要送自己死亡。这是顶级探子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雍王府的探子都是从被遗弃的孤儿中选拔而来,自小开始受训,死亡于他们来说是随时都会降临的问候。而那名冬蝉在受俘的第一时间没有自尽,要么是贪生,要么就是对方有绝对专业的人员,阻止了冬蝉的自杀。宗如海说生死不明,那么八成把握就是没死,被对方生俘了。第一种可能性很小,若是贪生,也不会再宗如海手下待了这么多年。若是第二种可能性蔺桓揉了揉眉心,若是被敌方阻止,那么对方必定是知晓此人的重要性,并且有一点的把握可以挖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从血淋淋的骨肉里。 几乎不会有人想要从最顶级的探子嘴里挖出信息,因为这类探子往往意志坚定,有一百种方法出其不意的死亡,即便生俘了,也很难让他们开口,所以大多数时候,围剿者们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尽。 但总有例外。 比如在离阳的一处普通街区,不是官宦贵人们集中的地方,只是离阳百姓们居住的一片区域。已至夜幕,街道上人影稀少,偶尔两三人匆匆路过,遇见相识的还会停下寒暄几句,和平常街道并无两样。 一间普通的屋舍内,一家四口围着昏黄的灯光就餐,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屋舍下,另有一番天地。比黑夜还要漆黑的密室,隐约可见里面拴着一个人影,从轮廓来看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着身体,脸上棱角分明,身上却是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伤痕叠加,每一处都渗出鲜血,滴答滴答的往外流着。这里不分昼夜,没有旁人,男子头部耷拉着,早已没有了抬起的力气,眼神中一片死寂。 ———————————— “你可知,‘冬蝉’若是不死,王府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危机?” 蔺桓开口,没有刻意的放大去解释,而是好似询问。 念岑溪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王爷难道就不好奇‘冬蝉’为何被俘,又为何不死?” “无论本王好奇与否,形势都不允许本王在此刻深究下去。能一剑解决的事,本王不会花费心思去考虑如何出剑更风雅。” 蔺桓忽然有些乏味,不想在就这个问题无休止的讨论,转身道:“此事尚难定论,风波将起,念小姐近日最好莫要出王府,本王无心看照。” 念岑溪没有答话。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答应不了。 第二日,念岑溪就出了王府,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连秋鸾都没有要执意跟着,一人独身出了雍王府。 当绿萝将这件事禀报给蔺桓时,蔺王爷不为所动。 “要派人跟着吗?” 绿萝轻声询问,所谓跟着,自然是监视。 蔺桓摇头道:“无妨。” 绿萝知意的退下,离去前不忘细心的将门合上,只留蔺桓一人在屋内沉思。 令人惊奇的是不到半个时辰,念岑溪就又回到府上,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回到青荷院。府里怕是除了门口是侍卫,没几个人知道。 ———————————— 今日长安阁是由柳大家出场,柳诗诗虽然在长安阁琴棋书画四大家中排名垫底,但呼声却是极高的。再说了,排名垫底那也得看是在什么地方,长安阁镇阁的四大家,皆是琴棋书画四榜中的领头人物,放在哪个地方不是被捧着的摇财树,偏偏长安阁能聚齐不说,还舍得放出来,这让离阳的百姓们如何不高兴?有钱有权的官宦子弟希望可以和佳人更进一步,没那么大势的小百姓也希望能够沾沾仙气,故而长安阁次次满座,例无虚席。 长安阁推出的琴棋书画四榜,收录离阳琴棋书画中的佼佼者,排名公道至极,除了刚开始有几个想出风头的人物出来挑衅外,至今还未有人能够名正言顺的取代长安阁排列的四榜。至于那几个出来惹事的人物,被四大家出手,老老实实的给打回去了。 除了各自最为耀眼的“琴棋书画”四绝外,四人在诗词音律上面也是各有所长,今日出场的柳仙子表演的就是琵琶。 柳诗诗在上边散着仙气般的弹着琵琶曲儿,底下的人一边听着,却也小声议论着。 “柳仙子还是这么好看呐真是百看不厌。” 一个大汉抹了把口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台上。 旁边另一个带着貂帽的汉子毫不留情的拆台道:“废话,要你说?而且这不是才是你第二次来这儿吗,上次也是我带你来的,哪来的百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管姐姐 大汉乐呵呵的也不介意,抹完口水后顺手端起旁边的大碗,大大的喝了一口,长安阁的烈酒,辣,却也爽快! “你说柳仙子弹琵琶,流晶河琵琶舫的斐姑娘也是弹琵琶的,她俩哪个琵琶弹的更好些啊?” 大汉摸着脑袋,忽然问了一句。 对面的汉子一愣,他阔绰的那段日子的确去过流晶河挥霍,也侥幸远远地听过一次斐姑娘的弹奏,但他一个粗人,哪能听的出好坏,两个仙子弹得,还不都跟仙乐一样嘛?汉子感觉说不出来就落了面子,把酒碗往桌上一搁,板着脸教训道:“说的什么混话?知道仙子们比的是什么吗?是意境!意境你懂吗!怎么能用简单的一个好坏来形容?你这话可别再外面瞎说,乡巴佬一个!” 见大汉被说的闷不做声,汉子也觉得无趣,这个人还是前几天在长安阁门外碰见的,哪都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就是太闷了,半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要不是喝着酒还能说两句话,貂帽汉子都要以为这是个傻子了。 汉子又摸过酒坛,示好似的先给大汉倒上,在给自己满上,末了还碰上一下,道:“行了,今天这酒钱我请客,敞开了喝啊。” 大汉沉闷的点头,也端起的大酒碗,鲸吸一般一口气就喝干了。 貂帽汉子心里一乐,自从家道落魄之后,那些平日里的狐朋狗友一夜之间就都散了,没想到还有机会碰到这么个言听计从的人,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再说了斐姑娘现在是什么人呐,那可是平顺王的女人,还有那个不长眼的敢上琵琶舫听斐姑娘弹曲儿?那不是找死吗?平顺王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肯定有两把刷子啊。” 大汉也不知听没听懂,只管点头,半天又蹦出来一句:“可是我还是觉得柳仙子弹的好。” 貂帽大汉懒得跟他计较,和一个流晶河都没去过的人,争论这些有啥劲? 长安阁三楼处,苏世玉趴在栏杆上,一脸的心如死灰。 旁边的春晓明知故问道:“呀公子,今天怎么没出去溜达呢?” 苏世玉苦着脸,指着楼下,气恹恹的道:“门都堵死了,苍蝇都飞不出去,你家公子还能飞啊。” 春晓掩着唇偷笑,此时底下人的确的爆满,别说进来了,出都出不去。这么好的生意,公子也不知道是假忧愁还是真无奈。 苏世玉又趴了一会儿,看着下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人,死了想出去的心,小声嘀咕了一声,正准备回去,身形顿了顿,转身换了个方向。 三楼另一边,一个和其他屋子没什么两样的屋子内,坐着一个纤细柔弱,却眉目疏冷的女子,只有常常来往长安阁的人才能认出,这个甚少露面的女子就是琴舫舫主素音嘴里的琴道魁首,琴仙管斯尹管大家。 管大家低眉,只看着手中的三两页诗书,偶尔翻动一下,显得极为认真。 门从外面轻扣两下,旁边的丫鬟还没来得及上前,门就已经被推开,丫鬟正想要瞪眼呵斥,瞧见是苏公子,立马把到嘴边的呵斥咽了下去。 苏世玉干笑两声,自顾自的找了个位子坐下。 “香儿,你先出去吧。” 管大家平淡的吩咐,丫鬟脸上的笑意更甚,应了一声就欢快的退下,走前不忘将门合上。转身碰上同样候在门口的春晓,两个丫鬟相视一笑,眼里的意思恐怕只有自己能懂。 苏世玉坐下后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见丫鬟连门都带上了,更是慷慨就义的凌然。 管大家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世玉苦着脸摇了摇头。 管大家脸一板,“不说话来着儿干嘛?慢走不送。” 苏世玉像泄了气一般,求饶道:“管姑娘,您有事就吩咐,可别在折腾我了。” 苏世玉刚说完,见管斯尹脸上原本假装的生气渐渐有些假戏真做的样子,赶忙改口道:“管姐姐,管姐姐。” 管大家脸色这才好些,赏了他一个眼神,问道:“什么风把我们长安阁的苏公子吹来了?” 语气中竟是调侃和奚落。 苏世玉不说话,用眼神指了指她刚刚放下的几页勉强可以称为诗书的东西。 管大家立刻会意,将东西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眯着眼睛调侃道:“不就是几首打油诗嘛,这么金贵,姐姐拿来看看都不行吗?” 苏世玉撇了撇嘴,心想:刚刚还不让我称呼姐姐,现在自己倒是叫上了。而且你这看完倒是给我拿回来呀。 管斯尹像是知道他怎么想的一般,“怎么,还怕我不还你呀。” 苏世玉不敢承认,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呐,最近刚好谱了两首曲子,你拿去填词,满意了就还你。” 管斯尹笑得像是一只极为好看的狐狸,早早下好了套,就等他跳下来。 苏世玉看着推过来的一叠厚厚的曲谱,差点吐血,这叫两首?最近刚谱的?这怕是积攒了半年的吧。 管大家似乎很满意苏公子吃瘪的样子,一手推过早就准备好的曲子,一手递过三两页是诗书,笑眯眯的道:“填完词,就还你了啊。”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在喧闹。 苏世玉赶快拿过三两页纸,顺手揽过桌上的曲谱,丢下一句“改天再来玩啊管姐姐。”说完没回看管大家的脸色,赶紧趁机溜了。 一出屋门,苏公子就将手中一叠的曲谱塞给春晓收着,接着将那三两页诗文装进怀里,这才问道:“下面出什么事了?” 春晓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不知道,好像有人闹事。” 来长安阁闹事,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这么做了。 下面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比之前更响亮。 “我告诉你,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今儿来这一趟,就是要看看那个管大家长什么样,是不是真像传闻中说的那么邪乎。不给见?不给见爷就砸了你这酒楼!” 下面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足以让三楼的这几个人听得清楚。 香儿脸色也是气的一阵青一阵白,自家小姐被这么侮辱,做丫鬟的当然也是气愤无比。 苏世玉神色反而越来越平静,最后简直不起波澜,抬腿道:“走,下去看看。”说着便要下去。 春晓怀里还抱着一叠曲谱,此刻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拉扯他袖口,“公子,交给春晓吧。” 公子不喜露面,春晓是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费阳 “怎么,当爷说着玩的呢?爷花钱来图的就是开心。有你们这样开门做生意的吗?” 底下的闹事的人不依不饶,继续嚷嚷。旁边的一些人都或多或少的望了过来。 头上扣着貂帽的汉子就坐在隔壁,此时也是一脸兴奋,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大汉解释道:“已经好久没人敢在长安阁闹事了,看来今天这酒水钱花的不冤,连本带利的赚了回来啊。” 大汉有些不解的问道:“长安阁有很大靠山吗?” 貂帽汉子一脸你不懂的表情,“在京城立足,哪能没几个沾亲带故的朋友,长安阁什么最多?钱呐!世上哪有不爱财的官,那些个大家族,吃饭要钱吧?养家奴要钱吧?招兵买马要钱吧?没事出去嫖娼也要钱吧?钱从哪来,还不是下面人孝敬的。别看这长安阁清高独立,背地里还不知道和那些大家族是什么关系。有上面那些巨头撑腰,长安阁还真没几个人敢动。” 貂帽汉子说的头头是道,像是亲眼所见一般,至于真假几分,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闹事的是一个粉头粉脑的公子哥,一身锦衣华袍,腰间悬着拳头大的玉佩,另一边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连靴子上绣着金丝,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有钱人。 “这位公子怎得大动肝火呢?” 春晓的声音传来,人已缓缓从楼上下来。 粉面公子哥见有人出来管事了,更显嚣张,“你问我?我银子花在这儿难道是玩的吗?今儿就要见你们这儿的管大家,赶紧给她叫出来,也还不一定能看上呢!” 春晓眼眉儿弯的更细,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厌恶,依旧笑着问道:“公子不是离阳本地人吧?” 粉面公子哥一下就跳了起来,喊道:“怎么着?不是本地人就要受欺负?店大欺客,还要欺负我们外地来的?” 这话一说,四周几个同样不是本地人的客人脸色转变了几分,隐隐约约看了过来。 春晓恍如不觉,稳稳的道:“公子这是哪儿的话,长安阁好歹也是离阳一大酒楼,怎会做这等自砸招牌的事?只是公子若是外地而来,就有所不知,长安阁每隔一日便会请阁内琴棋书画四大家之一的登台助兴,今日便是柳诗诗姑娘,公子若是钟情管大家,可多留几日,待管大家上台之时便可一观。” 春晓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阁内的客人也是暗自信服。 “哪儿那么多屁话,爷说要叫管大家就给我叫出来,别磨磨唧唧的。” 许是酒意上头,这位公子哥连说话都粗鲁了几分。 “公子若真要胡搅蛮缠,小店也无能为力。” 春晓的语气也冷了几分。 粉面公子哥却忽然语气一转道:“既然这样也可不难为你们,让那上面弹琵琶的陪爷聊聊。” 这人伸手指着的正是台上轻纱曼拢的柳诗诗。 春晓眉上落下几分冷冽,好一个声东击西,看似是为了未出面的管大家,实则怕是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台上的柳诗诗吧。四大家在离阳也是大有名声的,长安阁虽然请来她们坐镇,但也只是在高台上弹琴作曲,不会有再多的要求,否则这四大家又怎么会被奉若仙子般不可亵渎。这个粉面的公子即便真是外地,也定是知晓长安阁的规矩,所以一开始并未提出要柳诗诗陪侍的要求,反而故意胡搅蛮缠的要见管大家,最后不得逞之后话锋一转提出柳诗诗,看似折中已有让步,实则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真是把长安阁当泥捏的傻子不成了吗?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粉面男子说完这句话后,旁边正在喝酒的大汉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缕杀意。恰好被酒碗遮掩,连离的最近的貂帽汉子都没有察觉。 春晓眼里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冷漠,淡淡道:“这位公子若是要寻快活,可去流晶河,长安阁只是一座闲情酒楼,侍候不起。” 粉面公子哥冷哼一声,摘下腰间的钱袋子,道:“说的好听,不就是要钱吗?爷有的是!” 春晓冷冷的盯着他,眼神瞥都没瞥他递过来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粉面公子被她盯着,忽然一阵毛骨悚然,即而恼羞成怒的道:“别给脸不要脸,爷要不是喜欢干净的小妞,轮得到你来跟爷闲扯?” 春晓最后看他一眼,这个人注定此生都再进不了长安阁了。转身道:“请自便。” 几次三番被一个女人落了面子,粉面的公子哥早就觉得脸上无光,此刻已经是恼怒的边缘,在后面喊了一句道:“长安阁就这点本事?让一个丫鬟出来,看准了爷不好打女人是吗?当家的难道在女人被窝里快活?该不是一直不肯露面的管大家吧?啧啧啧理解理解。” 春晓猛然回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怒和厌恶。 ———————————— 三楼上面,管斯尹即便是关着房门也无法完全隔绝底下的喧闹,此刻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管大家脸上寒若冰霜,细看之下,会发现还有几分羞红。 “春晓。” 春晓嘴里怒斥的言语还未说出口,楼上就传来一声清若泉水的声音。 自然是还未露面的苏世玉苏公子。 底下的人寻声望去,只见三楼坐着一位清瘦的公子,侧对着众人,底下人最多只能瞧见半边容貌,即便是半边,也足够让人惊叹。 “这个就是长安阁少东家?” “好年轻啊” “哇,还好俊逸呀!完了,离阳又要添一位绝世公子了。” 长安阁的来客们不乏女子,一时间议论纷纷。 苏世玉只做了一个动作,底下的声音就渐渐消散。他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这位公子在我长安阁闹事,是否有欠妥当?” 底下的粉面公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正主出来了,他也不是真想闹事,就是借着酒性撒泼,现在骑虎难下,要是就这么灰溜溜走了,哪还有脸在离阳待下去。 粉面的公子哥神色顿了顿,“长安阁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赶着客人的道理。爷又不是出不起银钱。” 楼上声音轻淡的问道:“公子哪里人。” 粉面公子哥胸膛不禁挺直了几分,多了几分气势,“益州费家,费阳。” 这里是司州,是离阳,但益州费家的名号,却也有人耳闻。益州三家,费家最大,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楼上的苏公子轻笑一声。 费阳以为对方是被费家名头震住了,神情倨傲了几分,继续道:“爷只是想和柳仙子谈谈心,没别的意思。” 费阳自以为拿出费家名声,又退一步说是谈心,已经给足了长安阁的面子。至于到底是干什么,等入了他的地方,就不是长安阁能决定的了。 苏公子轻轻放下手中茶盅,声音平素,但里面是傲气却是如汪洋大海,“费家,在我长安阁,也要盘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久等了 “费家,在我长安阁,也要盘着。” 费阳气的嘴唇发抖,费家,只要报出名号,那个不是要给三分面子?即便谈不成那也得是有个漂亮的收场不是?仅剩的理智让他没有做出再过分的事,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将手上的钱袋子抛给旁边的侍卫,剐了楼上的人两眼,狠狠的道:“这位公子可敢报上名号?我费家虽不在离阳,但和离阳大家也是多有往来,日后难免相逢,公子做事可是要做绝了?” “免了,费家家大业大,我这个小酒楼高攀不起,阳关有道,独木成桥,日后还是不见的好。” 苏世玉说的轻轻缓缓,不愠不火。 “公子倒是好大的口气,可就不敢报上名号?” 费阳嗤笑一声,即是挑衅,也是激将。 楼上的苏公子很是配合的回道:“苏家,苏世玉。” “好好好,苏公子若是到了益州,可得来我费家,费家盛情以待。” 苏世玉温润的像是不会动怒一般,眼皮都不抬,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送。” 明明是逐客,却说的跟迎客一般,让人想发脾气都无处撒气。 费阳冷哼一声,重重的挥袖离去。 之前阁里面还堵得水泄不通,现在这般闹了一番后,反而一些人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道来。长安阁不惧费家,可不代表他们也能惹得起,若是这位费家公子闹了一番之后还被堵在长安阁里面,那才真成了笑话。 费阳离去后,楼上苏公子的声音传了下来,“平添闹事,扰了诸君雅兴,长安阁再拂一曲,当是赔罪。” 四位大家们每次献技,可都是只有一曲,无论长短,均无意外。这一次破例再弹一曲,已经是给足了来客的面子。 底下人一片欢呼,刚刚的那点闹事本就和他们无关,现在更是抛在了脑后。 柳诗诗不用楼上的公子吩咐,已经怀抱琵琶,拂其弦儿来。 ———————————— 是夜,流晶河上,费阳正趴在一个娇俏的女子上面奋力驰骋。 即便只是流晶河普通的姑娘也比外面花街柳巷的女子要娇美很多。以他费家人的身份再加上些钱财,要十八舫的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今日不巧,十八舫竟然都有了主。刚刚在长安阁的火气还没消,他只想尽快泻火,也就不愿再起争执了。 而且他虽然姓费,也的确是费家子孙,但费家这一代子嗣众多,他又没什么过人之处,根本无法出众。来离阳就是希望能够被天子相中,捞个一官半职,飞黄腾达,再回费家也能有些地位。心里想着这些,尤其是想到费家那个旁系妹妹的冷峭,费阳心里更火热了几分,身下的动作也是情不自禁的加大。 铁马金戈过后,费阳精疲力尽的躺在一边,一边想着如何才能让赵天子相中,一边谋划手握大权之后怎么整垮那个不识相的长安阁,丝毫没有注意旁边的阴影加重了几分。 费大公子注定无法实现他伟大的“抱负”了,因为剑光一闪,费公子脖颈像是开了封一般的血溅开来。费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没弄明白,瞪着眼睛,盯着前面的相貌平平的大汉,早已断了气。 大汉提起剑,随意的在死人的衣服上擦了两下,没在意地上的尸体,扭头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赤子。 女子咬着被子,不敢出一声,害怕一出声就被杀人灭口。 大汉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女子瞬间剧烈的颤抖起来,泪流满面,哆嗦着道:“别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大汉提着剑,脸上没有半分怜悯。 人都是怕死的,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女子见怕死逃过不过一丝,求生的本能让她翻身扑往床外,去拿木格上的剪刀,做殊死抵抗。女子离木格还有一丈远,而大汉离女子不过三两步路,女子翻身的瞬间大汉手里的剑就拍了过去。 不是刺,而是以刀身横拍过去,女子软绵绵的瘫在床上,生死不知,雪白的肌肤还有大半都裸露在外面,令人遐想非非。 大汉却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收起剑,踏过费阳的尸体,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 苏府相比离阳的谢家c韩家都要低调很多,长安阁在离阳中心区域,而苏府却是在离阳边缘部位。一座普普通通的府邸,之别周围那些普通人家的稍大一些,和谢家c韩家等离阳大家族的豪阔相差甚远。毕竟那些大家族从政,而苏家却是经商,不说自古商不与官争,单单是财不外露的道理,苏府就做的很好。 苏世玉苏公子屋内点着灯,夜深人静,苏公子却未就寝,而是坐在桌前,手上拿着一卷诗书,像极了挑灯夜战的寒门学子。只是苏公子却是个半吊子,两眼皮都要贴在一起,脑袋摇摇晃晃的打着瞌睡,手上的书卷几次险些掉落下去。 明明可以上床就寝,苏公子却是倔强的拿着书,在这里不断的打瞌睡。 在手上的书卷第三次脱落时,门终于被打开了。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是深更半夜闯入人家,被主人逮个正着;一个是半夜惊醒时分碰见有人闯入,面色不善手提剑。两人却都没有多大惊讶。 进门的大汉颇为好奇的问了一句,“你知道我要来?” 苏世玉摇了摇头,转而又点头。 大汉皱起眉头,他们就是个粗人,玩不懂文人的这些把戏,也不喜欢。 苏世玉解释道:“我知道,但也不是知道,只是直觉。” 这句话大汉就听懂了。 若是今日长安阁里的那位貂帽汉子在的话,定然就会认出,这个大汉就是和他喝过两次酒,连酒钱都付不起的拮据大汉。先前一剑杀了费阳,又拍晕床上娇俏女子的,也是此人。 大汉缓缓将剑拔了出来,又将剑鞘靠在门边,一个粗莽的汉子,做起这些事来却是井然有序。 大汉握着剑,看了看桌上的书,又看了看苏世玉,忽然文绉绉的来了一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苏世玉点头道:“理解。” 大汉想了想又说道:“本来应该早些,有事耽误了,让你等这么久。” 哪有人来杀人还说久等了? 苏世玉这回没说理解了,只是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下辈子做个读书人 大汉砸了咂嘴,他平时没这么多话的,不知道今天怎么话多了起来。往窗外看了看,已经过了夜色最重的时候,之后就会渐渐转亮了。大汉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苏世玉也不催促。 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哪有人催着别人赶快动手杀自己的呢? 大汉看了一会儿回神,向苏世玉点了点头,当即不在说话,两手持剑立于胸前,脚步一蹬,转眼要冲了过来。 在他第一步刚刚迈出去的时候,一支箭破窗而入,直直的射入他的膝盖。 大汉浑身颤抖了一下,还是迈出了第二步。 第二步,另一个膝盖和双臂各插上了一支箭。 到第三步时,大汉双腿c双臂c前胸c后背等处再添十二支箭羽,鲜血早已染红了衣衫。明明窗户未开,这些箭矢就像早已设定好的一般,分毫不差的射入大汉的各个关节,如士兵般有序。 咚 铁剑驻于地上,大汉单膝跪地,杵着剑才能勉强保持不倒下。大汉大口的喘息着,走这三步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早就知道近不了那人的身,也知道杀不了面前这个公子,堂堂长安阁少阁主,怎么可能任人宰割?只是知道归知道,剑还是要拔的。少主子给了他剑,给了他吃食,给了他不用偷抢的生活,那他还少主子一条命,应该的。 大汉杵着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没有人知道他是在蓄力。不一定要他近身,剑过去就行了。 成了!大汉握紧剑柄,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巨大的死亡危机感就扑面而至。 一根比之前更快几分的箭矢,隐约带着呼啸,不给大汉丝毫反抗的机会,瞬间刺入他的颈部。巨大的冲力下,大汉仰面而倒,眼中流露出来的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解脱。 好吧,还是没成功,但已经尽力了啊。 全身上下十六根箭矢,加上脖颈处最为致命的一道,没有人敢说大汉没有尽力。不是尽力,是拼命了。 死亡来临的一刻,大汉想到的不是吃的第一顿饱餐,不是第一次持剑杀人的恐惧,而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的呆滞。他从来都只远远的观望过她,她是长安阁四大家之一的画神,而他只是一个替别人卖命的杀手,哪怕是靠近,都是对她的亵渎。 他没有听过流晶河上的人弹琵琶,他只听过她一个人弹琵琶,但他知道她肯定是弹的最好的。一定是。 在闭目之前,大汉仿佛看见了那个女子,还是被白纱遮掩着,但这已经是他见过,最美的模样。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她说上一句话,但他也不能允许别人侮辱她,至少在他死前,不行。 铛 铁剑落于地上,大汉也终于闭上了眼睛。 苏世玉一直伫立于桌前,看着他从进门,到拔剑,到出剑,再到死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结局,他想。他没有问他“是谁派你来的”这类问题,也没有异想天开的想要劝他回头,他不是傻子,他也不是菩萨。 苏公子拿起桌上的诗书,走过去,盖在他脸上,准确的说是盖在大汉的眼睛上。 “下辈子做个读书人。” 苏公子轻声低喃。 可能比较苦,但不太容易死。 ———————————— 流晶河上,也已经忙翻了天。 “所以还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吗?” 梅姨站在一片血泊旁边,底下躺着的就是已经断了气的费公子。 穿上已经醒来,却依旧颤抖的女子裹着被子,低声呜咽着,迟来的恐惧早已侵袭了她。 梅姨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眉目间有些不耐烦。 喜儿恰好拿着一件披风,上前裹住穿上的女子,让她不至于一离开被子就全身赤子渐渐平息后,主动开口道:“我和这位公子完之后,那个人就突然冒了出来,什么都没说就拔剑杀了这位他,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子说着又有了泪崩的趋势,喜儿上前轻轻搂住安慰她。 “一句话都没说,那就是有目的的寻仇了。” 梅姨轻声念叨,提取出女子说的话里最关键的部分。 旁边一位端庄贤淑的如同大家小姐般的女子上前,在梅姑娘身后半个位子的地方站立,轻声道:“费阳,益州费家这一代不受重视的子嗣,昨日才入离阳,今日在长安阁因为四大家和疑似少阁主的人起了冲突,之后就来了流晶河。” 昨日入城,今日就死亡,还是被找上门杀害,要不是之前益州那边的仇家寻了过来,要不就是这里结的仇家。这个道理,在场的丫鬟下人们都明白,只是没有一个人多话。 “派人去查一下他这两天做过什么事,接触过那些人。” 梅姨皱着眉头吩咐,顿了顿接着道:“还有,通知一下费家,连同查到的信息一起送过去。” 端庄的女子点头。 流晶河有四个主事的丫鬟,喜鹊c黄鹂c画眉c百灵,她就是之一的画眉。 梅姨又看了眼床上的女子,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画眉和百灵跟着一起出去了,喜鹊留在里面安慰受到刺激的女子。 出门后,画眉跟在梅姑娘右侧,以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姐姐,会不会是长安阁?” 梅姨摇头,“不会,长安阁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规矩,坏了规矩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而且,长安阁不会这么傻,下午起了冲突,晚上就来杀人。” 画眉点头。 梅姨偏头道:“她情绪平复下来之后让她画张图,能记得多少就画多少,一起给费家送去。不属于我们管的事,仁至义尽了。” 画眉点头表示知晓了。 没有人问费家要是迁怒怎么办,就如同长安阁少阁主所说,这里是离阳,在流晶河,是龙,也得盘着。 百灵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小夙怎么办?” 小夙便是屋内那个女子的名字。 梅姨顿了顿,“画完之后就送她出离阳,找个安稳的地方生活吧。” 费家不会迁怒流晶河,但会不会迁怒这名无权无势的女子,就是天知道的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蝉于蝶 第六日,小严公子终于回到王府。邵观明和陈近水第一时间赶到,四人刚落座,绿萝随后就进来道:“王爷,念小姐到了。” 念岑溪,自然是蔺桓吩咐叫来的。 念岑溪和众人礼貌性的笑过,大方落座。 严青山早已知晓她,邵观明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有陈近水和她尚不相识。准确的说,是陈近水不识她。 蔺桓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在场的众人。 邵观明含笑道:“念小姐,我们应该见过,一面之缘,不知念小姐记得与否?” 念岑溪轻轻点头。 陈近水只在念岑溪推门而进时看了一眼,之后便眼观鼻口观心,不闻不问。 蔺桓示意严青山可以开始了,严青山理了理衣摆,正色道:“我去了趟益州。” 原本依照蔺桓的时间,小严公子应该在四日前归王府,只是迟迟未归,却是去了趟益州。 “我见了宗如海,这边一直没有收到宗如海的消息,是我拦了下来,现在这个档口,有些事还是由人亲自传达为好。” 严青山解释了一下为何王府迟迟未收到宗如海的消息,王府最关键的时刻,冬蝉被俘,由不得他不慎重。 蔺桓早已猜到,或者说在场的众人都已猜到。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知道哪个?” 很难相信这种调侃似的话语是一本正经的严青山说出来的,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 “坏消息。” 蔺桓毫不犹豫的开口。要想掌握局势,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严青山稍顿了一下,“被俘的‘冬蝉’名江骏,常年蛰伏于益c荆两州交汇处,然被俘处却是在荆c扬两州交界处,此事宗如海也是才收到消息。” 宗如海才收到消息,就说明江骏擅离职守,未禀报宗如海,什么事会让最恪守命令的“寒蝉”连向上传报的时间都没有,是关乎雍王府生死存亡的大事,还是一场有所预谋的叛变? 严青山看向蔺桓,“江骏不会叛变,宗如海敢立生死状以做担保。” 在场的都是心思剔透的人,宗如海既然敢为下属担保,那江骏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是来不及禀报,也许是已经无法禀报,具体原因已经不得而知。但江骏作为一名“冬蝉”,如果在情势危机到来不及上报时选择一名探子该做的事,即便这件事违背了既有的规则,也是情有可原的。 “能知道是什么事吗?”蔺桓问道。 严青山摇头道:“尚不明确,江骏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就被人顺藤摸瓜俘虏了。” “好消息呢?”邵观明忽然问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严青山脸上比说坏消息时还要严峻几分,“好消息是,不管‘冬蝉’有没有死,至少朝堂那边还没有动静。” 朝堂那边没有动静,就说明至少雍王府的事情,蔺王爷的谋划,至少现在还未被透露。 蔺桓揉了揉眉心,“尽快查出来‘冬蝉’被关押的地方,‘蝶娘’一向谨慎,不会放在视线无法顾及的地方,一定就在离阳里面。” 严青山点头,这件事回来时已经和宗如海商量过了。尽量把这名“冬蝉”就出来,必要时,只能弃车保帅。 陈近水微微抬头,开口便说道:“我去杀了他。” 严青山闻言皱眉,他一向不喜欢陈近水,就是因为他骨子里的冷漠,冷漠到毫无动摇的残酷。 蔺桓看了他一眼,皱眉,“知道‘蝶娘’的老本营吗,要打要杀的。” 陈近水语气生硬,“离阳不就这么几家,我一家一家杀过去,总会找到。” “蝶娘”是赵国探子所属,和燕国的“惊蛰”,楚国的“及尾”并称三国之中最恐怖的三股探子。“蝶娘”虽然名字娘气,但手段却是极其狠辣,仅有的几次公开处理别国细作,全都是残虐致死,最令人胆寒的是实刑者脸上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变态的快意。宗如海明里暗里的多方打探,折损了不下数十位探子,都没能挖出来“蝶娘”的直属掌控者。 邵观明压低声音道:“你以为离阳各家和那些匪盗一样,凭你一杆枪就可以横扫了吗?不要坏了王爷大事。” 陈近水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漠。 蔺桓出声道:“好了,这是下下策,暂不考虑。‘冬蝉’既已被俘,那就做下一步打算,观明,通知江潮,做好最坏的打算。念小姐,先前的‘离刀’还需要早做准备。” 后一句话当然是对念岑溪说的。 念岑溪点头道:“放心,已布置在益州各地,随时可以送到王爷的人手上。” 蔺桓转头看向严青山道:“安排好死士,一旦宗如海那边传来消息,马上行动。” 严青山肃然点头。 所有人都出去后,蔺桓依旧一个人坐在书房,手上没有拿书,像是在等人。 一炷香两炷香等到第三柱香快要过去时,门悄无声息的被打开,又快速合上。 竟然是严青山,去而复返。 两人都没有意外,蔺桓在等他,他也知道蔺桓在等他。 蔺桓没有耽误的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两人相交已久,严青山只一个眼神蔺桓就知道事情还没完。 此时只有两人,严青山也不藏着捏着了,直接道:“我和宗如海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蔺桓凝神,严青山压低声音,“‘冬蝉’在被俘前应该知道难以脱身,所以他也没有想过要脱身。” 蔺桓拧着眉问道:“你是说,‘冬蝉’知道荆州有诈,但还是去了?” 严青山摇头,“不,我和宗如海的推测是‘冬蝉’可能是在去了荆州之后,甚至已经查探出至关重要的情报,但却在最后关头出了意料之外的变故,才被生擒” 蔺桓神态不见半分轻松,“那么还有一个问题。” “对,还有一个问题,‘冬蝉’什么还会活着。” 宁愿带着所有秘密葬于黄土,也不能被敌方所擒。所有密探刻在心尖上的规矩。‘冬蝉’为什么在意识到无法脱身后不选择自裁,反而是被对方生擒? 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冬蝉江骏 严青山主动开口道:“‘冬蝉’因为某个原因,不得不去往荆州。可能的确如他所想,得到了答案,但却也行迹暴露。‘冬蝉’此行得到的信息一定关乎大局,所以宁愿铤而走险,也不肯自裁了断。这是宗如海的判断,我赞成。” 蔺桓细细思索。 严青山继续接着道:“事实上,‘冬蝉’应该尝试过联系其他的探子,因为在同样在荆州的一名‘夏蝉’和‘秋蝉’几乎同时暴毙。” “寒蝉”的联系一直是单线的,为的就是怕被顺藤摸瓜一股脑全给拔了。也就是说,“寒蝉”只能等着上级联系,其他时间只能蛰伏。只有“冬蝉”例外,特殊情况下,“冬蝉”可以破例联系“春”“夏”“秋”,这项权利极少被“冬蝉”使用,因为“冬蝉”所属,接触的都是最绝密的信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借助他人传递信息。江骏既然冒险联系了“夏蝉”和“秋蝉”,就说明事情重要到即便可能暴露荆州的一条线,也要传给宗如海,传回雍王府。 接受到信息的“夏蝉”和“秋蝉”都暴毙了,而江骏还是被生擒带了回去,就说明“蝶娘”并没有从这两人身上获得想要的信息,所以才活捉“冬蝉”。而“冬蝉”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不想让这个以命换来的消息石沉大海。 没等蔺桓开口,严青山又抛出一个更重磅的信息。“被俘的‘冬蝉’名江骏,是江潮的儿子,这次去益州,宗如海才透露的。所以说,于情于理都应该救回江骏。” 江潮,是蔺家老家主尚在时的家臣,和蔺桓父亲同岁,情同手足。蔺家突逢变故时江潮远在幽州,等赶回来时蔺府上下已经只剩年仅两岁的蔺桓一人。江潮原意是要带着小主子同去幽州,北疆虽险,但凭他的马上功夫也能护得小主子周全。只是蔺家到底是开国元老,国之重臣,赵氏为了彰显帝王之道,给了尚在幼年的小蔺桓雍王之位,雍王府稳定后,江潮渐渐淡出视野,不知去向。只有府内最为核心的几人,才知道这个中年男子,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为了不引人注意,雍王府和江潮那边的关系几乎全然切断,蔺桓也从未想过,江潮竟然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寒蝉”里面,而且还是“冬蝉”。要知道不论是战乱还是暂时的平和,能全全身而退的探子极少,寿终正寝者更是几乎没有。如果没有记错,江潮叔叔只有一个独子。 蔺桓神色复杂,问道:“告知江叔叔了吗?” 严青山叹了口气道:“我从益州回来前一天宗如海发去了密信,算算日子,应该就在这两天到吧。” 难怪宗如海敢立生死状,而严青山又全然相信,原来被俘的“冬蝉”是江潮叔叔的儿子,如此看来,也许江骏本身已经比那个未知的原因更重要。 蔺桓猛然想到那天念岑溪说的话。 “王爷难道就不好奇‘冬蝉’为何被俘,又为何不死?” 那个女人之前就猜到了? 约半刻钟后严青山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书房,蔺桓和严青山最终讨论的结果,无人得知。 ———————————— 自回来后,赵成就忙得不可开交,不说其他事,单是这带回来的十万人马的安置就是一个大问题。左副将高长志率十万人马驻扎在离阳城外,城内仅留三千心腹,由右副将关成所统。 高长志和关成就是定安王入城时一左一右两位副将,也是赵成的左膀右臂。如果说交好谢姚君是为了拉拢谢家而有意无意的刻意亲近,那赵成对高长志和关成的提拔完全就是为了栽培心腹。每一个有所功成的帝王背后都有一群誓死效忠的部下,很显然,赵成有帝王之心,而高长志和关成则是他要培养的心腹,也是他成龙的助力。 再有就是离阳诸方势力的态度。赵成虽然看着木讷又不善言辞,但统率十万兵马,有成龙之心的这种人岂会真的是个木讷的傻子? 长达二十年的等待也许磨去了他的锐气,但不会消磨他的渴望,岁月斑驳了他的鬓角,却无法埋葬他的雄心。在离阳大大小小的各方势力都或多或少的表示祝贺之后,定安王赵成也开始了他挨家挨户的拜访。他离开京城不过三年,三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的意愿是否还和三年前一样。 而且,没有什么比一位王爷亲自登门拜访来的更有诚意。 既然拜访,那么这个先后顺序又是一个极为讲究的事,通常按亲疏近远依次罗列,照常理来看,定安王赵成第一个登门的应该是离阳韩家。韩家在离阳实力并不算多么出众,但却颇为特殊,几乎是一夜形成的家族。没有人知道韩家之前是做什么的,只是隐约的消息拼凑而成,就是韩家主家的韩倌曾服侍过先皇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先皇病逝前卧床不起的年月。先皇病逝后,新皇为了彰显仁孝,对先皇的照料者大加封赏,而韩家无疑是最为幸运的一个,直接自立门户,在离阳站稳脚跟。 这些年韩家都极为低调,未曾有过惊才艳艳的子弟,如夏侯翊c谢姚君等人;也未曾有过招惹是非的子嗣,如孙智忠此类人。韩家这样平白无奇的家族在离阳这样一个漩涡内,原本早应该被吞噬,或者同化,结果却因为赵天子的恩泽,再加上韩家实在没多少“肉”,那些大家族也不愿劳筋劳骨的折腾,韩家也就一直平平正正的处于离阳最上层的势力。 没有人知道韩家是怎么和定安王搭上的,这两个似乎毫不相干的双方很突兀的就达成一线,在定安王还未如此势大的时候,韩家就成为了赵成的第一批拥护者。韩家曾在赵天子的庇护下,如今却又转投大皇子,看似一脉相承并不为过,但皇家之事又怎能简单视之,再加上如今皇室两代积压了许久是矛盾,韩家的行为可以说是改庭换院,换了个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登孙府 这种行为虽然让人不耻,却很常见,也无可厚非。韩家先前依托天子庇护,可如今赵天子垂垂老矣,韩家必须要在未被瓜分前寻找到下一个可以庇护的“天子”,无疑,赵成就是他们看好的大势所趋。 韩家如此坚定的站在赵成一脉,可以说是压上了全部身家。赵成于情于理都应该第一个去往韩家,既是对拥护者的奖赏,也是对观望者的激励,看吧,你来,我就会对你奉若上宾。赵成第一家不是去韩家,也不是去谢家。 为什么要说谢家,因为谢家是离阳一个大家族中第二个表面站位的。 定安王南征前,谢家次子谢姚君随伍入征,都知道谢姚君虽是谢家次子,但却是谢家当一不二的继承人,谢家可以说是将自己未来家主放在了定安王的队伍里面,也是暗戳戳的表示了态度。赵成若是说为了表示感谢,或者更直白一点说是拉拢,第一家选择去谢家,也可以理解。但赵成第一个去的不是韩家,也不是谢家。 是孙家。 孙府,孙老太师府上。 ———————————— 当孙府的下人领着赵成入府里时,赵成谦虚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位王爷。 “见过王爷。” 傅长卿也在孙太师府上,此刻见着赵成,起身就要行礼。 赵成急忙上前一步扶住,爽朗的笑道:“贤弟不必多礼,你既是孙太师弟子,我便托大称你一声长卿,可不要见怪,” 傅长卿拱手道:“不敢。” 孙老太师在一旁含着笑意的看着,赵成转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弟子礼,口中问候道:“太师近来可好?” 孙太师笑道:“好,好。老了腿脚不便,本想着过两日让长卿代我去王府恭贺,没想到王爷竟然亲自来了,老夫蓬荜生辉。” 赵成苦着脸摆手道:“别别,太师这样说可真是折煞小子了。”说完又转头对傅长卿道:“早些年就一直缠着太师收我为弟子,软磨硬泡都试过了,奈何无缘,贤弟有这样的运气,真是让我好生羡慕啊。” 赵成说的一半打趣一半无奈,平添了几分真诚。 傅长卿谦逊的道:“王爷不必介怀,也是学生运气,才能遇到老师。” 赵成假装不悦道:“还叫王爷,长卿莫不是看不起我这个便宜大哥?” 傅长卿无奈的僵持了一会儿,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小弟见过赵大哥。” 赵成这才满意的笑了,又对孙老太师道:“知晓老太师喜好文墨,从荆州回来之前特地去要了一副庄大家真墨,已经让下面人送了过来,晚些时候再欣赏。” 孙老太师一直半眯着眼睛,倒不是托大,只是人老了,眼皮子自然就垂搭着,此刻听到庄大家,竟然眼中明亮了几分。 庄大家不是赵国人,但赵国怕是无人不知,甚至放置三国,庄大家也能占据一席之位。 “庄大家不是封笔了吗?还有真迹?” 孙太师微微前倾身子,竟然有种迫不及待之感。 赵成解释道:“是从楚国人士手里买来的,庄大家前些年的手书,已经找人验过了,是庄大家真迹。” 庄大家为什么封笔,这个问题有诸多版本,传到赵国来时更是编涂的不像话,然而不管什么原因,庄大家封笔是个事实,早些时候流传出来的真墨更是显得珍贵,收藏一幅就少一幅。 孙老太师对银财这些身外之物没有什么喜爱,偏偏钟爱一些文房墨宝,不管是大家手笔还是无名小篆,只要入得了老太师的眼,就能讨得他的欢心。庄大家的墨宝,可谓是是送到老太师心尖尖上。 赵成仅看老太师和悦的神色,就知道这次花重金求购的墨宝物超所值。 有些心意适合点到即止,过分渲染反而会坏了意味。赵成没有再继续这件事,而是扭头看向傅长卿,面带歉意道:“小妹的事我也听说过,大体算是知道一些。是我四弟太过顽劣,先前已经告诫了一番,但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放在心上。小妹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涉及到家里那个妹妹,傅长卿明显要上心了许多,苦笑道:“人各有命,家妹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哪有叫苦的道理。” 赵成想了想说道:“日后小妹若是真受了大委屈,可来找我,王府私事我不便多说,可小四若是做出一些不顾皇家颜面的事,我这个大哥还是可以说上两句的。” 赵成和傅长卿之前顶多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今日才算相识,定安王就如此热心,无事献殷勤。 傅长卿向来淡泊而又低调,即便坐上孙太师这辆大马车,也是深入浅出,谢绝的一切非必要的邀请,对于这种无功而受禄的事,傅长卿一向辞谢,即便你是当朝王爷。可是这回傅长卿却是明显的犹豫了一下,而后诚恳而又真切的回道:“那我就先代小妹谢过赵大哥了。” 之后赵成又和老太师聊了一会儿,挑的都是南北来往间的一些趣事说与太师听,既不涉及官政之事,又不沾染天下大局,说的人轻松,听的人也乐意。 约摸是又过了一个时辰,赵成才起身告辞,孙太师让傅长卿送人至府外。 “好了好了,这般就够了,再送下去,都要到我定安王府了。” 赵成打趣的拦下傅长卿。傅长卿也不再客气推辞,就在府外看着赵成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去。 ———————————— 马车内,赵成端坐在车厢内,背脊挺得笔直,这大概是马背上养成的习惯,永远保持最好的发力状态。 在荆州多逗留了一个月,的确是为了收编那些莽夫,但为了等这一幅千金难求的墨宝,又何尝不是原因。庄大家的墨宝,即便他不精于此道,也能看出其中的价值。光是冠上“庄大家”这三个字,就不再是一般的字画所能比拟的,再加上庄大家如今封笔,更是珍稀无比,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到手,当然,其中不乏一些见血的手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韩家议事 为什么费了不少的心力得来这么一副墨宝送给并不如何亲近的孙太师?赵成缓缓闭上眼睛。 两军交战,撇去个别几个可以决定胜负的惊艳人物不说,其最关键的就是战场上那些平常的士卒,若一个人超常发挥,不足为奇,一百人作战猛烈,也无法影响大局,但若一千人万人在相同的水平下又拔高了一层,那么局势就有趣了。 如今的离阳,各家族之间看似散乱,实则早已在暗中拧成数根绳索,那些已经表示出站位的,几乎便无法动摇,即便是挖了过来,怕也是无人敢用。那么最关键的就是那些看似摇摆不定的中间势力了。谁先获取那些人的协助,这场还未展开的战役便又添了几分胜算。 恰好孙太师便是袒露出来的,最鲜美的诱饵。 定国安邦用之武,治国兴业竖以文。赵成不是一个只知晓争天下打天下的莽夫,年岁十二便有不俗的马上功夫,十六便通晓治世经国之纲要,赵成从一开始,眼光便放的极远,他的志向,不在这小小的定安王府,也不在这赵国一地,他要的,是这天下!是一统南地十三州,北上伐胡,合并这分割许久的南北之局,他要做那青史留名的第一帝王! 所以对孙太师的拉拢不可避免,他握有争夺天下的武力,那么下一步就是天下归心的民心。 自古就有“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诫语,说不上完全正确,但一定有其道理。若民心不稳,即便坐上那把龙椅,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也会寐之不安,行之不稳。民心在民,民又在何处?万古以来的教条思想让底下的民众早已习惯闻风知风,闻雨识雨,一个人告诉他们这是正确的他们可能会犹豫,但若一百个人,一千个人都在传诵同样的观点,那么他们就会深信不疑。谁会让他们深信不疑,当然是那些舞文弄墨c衣冠楚楚的文士。 孙太师为赵国百官之首,更是文官领袖,只要孙老太师愿意站在他这边,至少一半的文官都会甘愿俯首称臣,控制天下舆论轻而易举。哪怕孙太师不站位,即便袖手旁观,他也有办法压下日后朝堂庙宇的反弹,只要,孙太师不举旗反他 “王爷,到了。” 马夫勒紧缰绳,回首对车内的赵成呼唤了一句,赵成掀开车帘,下车,至第二家。 韩家。 韩府的主人像是有所预料一般,早早的就在府外等候,在赵成露面的下一刻,便迎了上去。 韩倌躬身便要行礼,赵成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去拦住,笑骂道:“三年不见,韩大哥你这样我心里可就不是滋味了啊。 先前在孙府,赵成也这般拦过傅长卿的行礼,几乎同样的动作,现在却显得更为亲近。 韩倌也不推辞,僵硬刻板的脸上拉扯出一丝笑意,违和而又古怪。 赵成像是早已熟悉一般,见怪不怪,拉着韩倌就向府内走去,和韩倌相比,仿佛定安王才是韩府的主人。 入了韩府,赵成脸上的表情更亲近了几分,笑道:“刚刚去了一趟孙府,耽误了一些时间,你可不要介意。” 韩倌“嗬嗬”笑了一下。赵成知道他不会介意,他当然不会介意,因为求购庄大家的笔墨,甚至第一个去往孙府,这些都是面前这个中年男子的主意。 “孙太师可满意?” 韩倌开口,声音尖细又带着点摩擦的沙哑。 赵成脸上还是笑意满满,语调却放缓了一点,“字墨该是满意的。” 字墨满意,那么于人于事满意与否?怕是还无从得知。 韩倌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十万大军已经按照你说的安排好了,内外都有高长志和关成打点,离阳这边不成问题。” 南征三年,恐怕无人知晓他一直都和这个京城里低调至极的韩家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恐怕除了他也无人知晓,这个相貌平平寡淡少言的中年男子内有多大的城府。 韩倌脚步不停,“他们终究是外人,王爷可任用,不可轻信。” 赵成闻言却是放缓脚步,言辞真切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韩大哥的顾虑我知晓,但高长志和关cd是我麾下心腹,韩大哥若是军师,他二人就是猛将,我信任他二人犹如信任韩大哥。” 赵成这番话不知道是想表明对高c关二人的信任,还是对韩倌的信任。 赵成从孙府出来的时候便已近正午,如今刚好是饭点,韩家自然已经备好的饭菜。 桌上只有三人,赵成,韩倌,和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人。 “父亲,王爷。” 年轻人先后问候了韩倌和赵成,神态恭敬,却不如何拘谨,举止言行都恰到好处。 韩倌脸上难得的浮现一抹细微的笑意,赵成笑道:“三年不见,没想到立人出落的这般俊俏了呀。” 韩立人看了眼韩倌,腼腆的笑了笑。 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菜肴,和寻常人家相比绰绰有余,但若用来招待定安王,不免显得有些寒酸。然而韩倌却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赵成也浑然不在意,偶尔会和韩立人说上一两句,韩倌不闻不问,韩立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答话。 当赵成最后一个搁下筷子时,不长不短的用餐宣告结束。赵成如同闲聊家常般的问韩立人道:“立人可有去军中发展的志向?我身边恰好缺一个贴身副手。” 韩立人有些吃惊,很快摇了摇头道:“王爷莫开玩笑,立人微末伎俩,整理编制书籍尚可,不敢多造次。” 赵成笑道:“男儿当志在四方,你可不要听韩大哥的,来我手下,就是除了你父亲以外的第二军师。” 韩立人顿了顿,还是摇头。 赵成看向韩倌。韩倌神色寡淡,“的确是微末伎俩,何必丢人现眼。” 赵成有些无奈,韩立人在一旁听着,没有丝毫的不满。 见自己父亲和赵成坐着不动,韩立人很知趣的退了下去,两个侍女上来收拾好桌子,离开前不忘合上门。 韩倌眼珠子动了两下,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生气,问道:“王爷南下三年,可摸清了益c荆两州的局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傅长卿 定安王赵成为灭遗魏率军南征三年,这是民间所知晓的说法,可若真是为了剿除已经只剩余孽的魏贼,又何须三年之久?赵成南下三年,先是为剿除魏贼,后又因和江南水师在扬州一代碰上,周旋许久,直至三年。为了笼络充足的人手是其一,其二可就是为了摸清南边这些家族的态度。 赵成神色有些阴翳,“放虎归山易,携虎下山难。益c荆两州的那些家族,明面上还是依附于赵家,实际大多已经自立为王,剩下的都是一些墙头草,赵家无论哪个当家,只要不影响他们的地位,就不会出头。” 韩倌摇头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家国亦是如此,一家之言终究不能治天下,否则为何分三国?谢家c孙家c夏侯,这些举足轻重的大家族又为何甘愿居司州受赵家驱使?不过是大势所趋,群龙无首不敌一团蝗虫,只要王爷顺利坐上王位,这些人在将来必定俯首称臣。乱世之下,没有队伍的人,注定无法长存。” 赵成点了点头,眼眸下垂间闪现几分狠厉,又很快恢复如常。 “荆州所处的几个家族,应该与你最是熟悉,可交好几分?” 赵成想了想,道:“荆州陆c杜c纪三家,除却在纪家吃了个闭门羹,其余两家都尚可,虽未明确表示站位,但有很大的把握至少不会反我。” 韩倌理所应当道:“纪家本就是老天子提拔上来的,不是所有的狗都会反咬主人,纪家的态度情理之中。我信中所提之人,王爷可曾留意?” “陆家陆彧的确是在渊潜龙,和楚国水师的会面,侥幸不死,确是陆彧的功劳,韩大哥是想让我全力拉拢此人?” 南下之后,两人只有过三次书信往来,次次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而其中一次就是韩倌反复强调要留意陆家独子陆彧,赵成自然上心不少,光是陆家就亲自登门不下三次。 不料韩倌却摇了摇头,“青州叶家‘白衣军神’王爷可知晓?” 赵成眼眸一亮,青州叶家,白衣军神,但凡从军之人恐怕没几个不知晓的。 韩倌继续道:“陆彧的性子和此人有些相像,且心智之坚韧非同一般,王爷信上说是陆彧携援军前来救援,却未和楚国水师正面交锋,我看此子多半是想藏拙。” 赵成眼中精光一闪,“韩大哥是说此人可能会是第二个白衣军神?” 韩倌起身拂了福袖子,道:“是不是第二个白衣暂不做定论,但此子确是值得拉拢的对象,王爷留意就好。” 赵成当然没有异议,即便不论陆彧个人才能,单说陆家是为荆州镇守,这便值得定安王府花一番心血去拉拢。 ———————————— 孙府内,也是一老一少对坐着攀谈,年长的自然是孙老太师,年轻的就是孙太师的得意弟子傅长卿。 孙家的家常饭,孙府少爷不在,反而是学生陪着老师,孙家上下早已见怪不怪了。 “早上来的我们的定安王,你看怎么样?” 孙太师靠在椅子上,像是半睡不醒般的问道。 傅长卿想了想回道:“挺好。” 孙太师笑骂道:“长卿啊,你可不能因为人家说给你照顾妹妹,就开始徇私了啊。” 傅长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又说道:“皇室这一脉就两个龙子,撇去平顺王,便只剩定安王。” 这句话的意思是即便定安王有什么不足之处也是可以接受的,况且无论是文才还是武略,赵cd当得上是佼佼者。 谁料孙太师却是眯着眼睛,嘀咕了一句,“两个龙子?不是还有个小的吗?” 傅长卿有些无奈,上前去将老人的裘被边角压好,道:“老师,皇室都不愿意承认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身体要紧。” 孙太师呵呵笑着,又说道:“定安王回来了,谢家谢姚君也回来了,夏侯翊也从北疆回来,连夏侯惇这块石头都从东门回来了,这下离阳可要热闹了。” “热闹什么,上面人热闹,下面人遭殃。” 傅长卿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悲天悯人。 孙老太师似乎叹了口气,“不是灾祸,是清洗。每一个朝代来临之前总会有一轮清洗,淘汰掉不合格的参与者。三国成立之初,大小战役无数,死伤数以百万计,混战了数年,才确立了赵c楚c燕三国并立的天下大局,如今平和了数十年,早已暗波涌动,只差一个导火的引子,这次怕是要从我赵国开始了。” 傅长卿神色有些黯淡,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一个文人,即便是孙太师的亲传弟子,那也只是个大一点的文人,他可以劝谏,可以哀悼,却无力阻止。 孙老太师似乎也不想说这些,转了个话题道:“离阳诸家,已经龙虎齐聚,你看看着同辈之中,哪些会是我赵国的中流砥柱?” 傅长卿知晓老师怕是有心考自己,端正神色,细细思考了一会儿,回道:“武将之中夏侯翊和谢姚君不用多说,日后当得上是天子一左一右两名虎将。且还有羽林大统领赵晟,季家季常翎,宫内安全无疑。谢家c夏侯主外定,赵晟c季家主内安,只要内里不乱,可保我赵国百年无忧。” 孙太师躺在椅子上,“呵呵”笑了两声,听不出是应和还是干笑,接着问道,“再说文。” 傅长卿不紧不慢的回道:“文臣之中,自是以老师为首,老师一人便可顶赵国朝堂半边天下。” 老太师一生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文武百官别说送礼了,多说两句奉承的话都会受到老太师的冷眼相待。也就定安王赵成凭着皇室的身份,执弟子之礼,最重要的是借庄大家墨宝的珍稀可贵,恰到好处的捏着了老太师的七寸,投其所好才得了这么个“待定”的局面,否则换作他人,早被孙府里的杂役提着扫帚横扫出去了。 这种露骨而又拙劣的“马屁功夫”由傅长卿这样文质彬彬的书生说出来,竟然多出几分理所应当的浩然正气,一本正经的可爱。 孙太师脸上看不出明显的变化,嘴角拉了拉,道:“溜须拍马的功夫莫说朝堂上的人精,比之街头的商贩也多有不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野心和雄心 傅长卿有些脸红,拂了拂衣袖,神色多了几分惭愧。孙老师是声音幽幽传来,“不如的好啊,不如的好。” 傅长卿脸色再红几分,还没想到措辞,孙老太师又道:“继续说文,赵国年轻一代中,可有你看好的同辈。” 傅长卿犹豫了一下,道:“老师可还记得谢文姬?” “哦,谢家那个命薄的药罐子。当初他出生时一个算命的术士路过,说他活不过十六,差点被谢小眼儿打死。” 傅长卿听得目瞪口呆,现在算命的都这么嚣张了吗,敢在谢府妄言人家大公子会早年夭折? “当然,谢家小子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这些神鬼怪谈也就当不得真。只是身子依旧羸弱,中堂庄大家的那副《山水志》,就是我早年从北方偶获一味灵药,让人送往谢家,谢小眼儿面子上过不去,托人给我寻来的。” 孙老太师不疾不徐的缓缓道来。要说这些都是鲜为人知的密谈,但也分人而论,在他们这些山尖尖的人眼里,不过是年岁稍久的往事。 傅长卿没有接着询问的意思,继续道:“谢文姬给我的感觉很简单,是那种不加丝毫尘杂的纯粹,这样的人若非不知世事赤子丹心,就是已经到了海纳百川的境界,我更倾向于后者。” 孙太师似理非理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认可还是应和。 “还有一人。”傅长卿眉头微皱,“雍王府的雍王蔺桓,那日宴会一见,忽然给我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 孙太师问道:“何以见得?” 傅长卿细细想了一番,苦笑着摇头道:“无凭无据,只是怪异的感觉。” “那日在宴会上就觉得这个年轻的王爷很有意思,似乎并不想引人注目,若非那位念姓女子,恐怕难有人会注意到这位闲赋王爷。说来那位念姓女子也有些古怪,我后来查阅了一下,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野对念家八年前的窑洞意外都没有详细的记载,或含糊不清,或一笔带过,且也没有提及念家和雍王府有故交,这位念姓的姑娘千里迢迢从益州进离阳,入了雍王府,而且这个向来不喜露面的雍王还收留了她,真是一怪接一怪。” 孙太师挪了挪身子,稍微坐起来一点,“念家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将在外尚且能够不受军令,念家在益州有些什么动静,离阳方面无法详细探寻也是应当的。至于雍王府的事,算是老一辈的事了,蔺家祖上和离阳细盘下来也是牵扯不清,你们的事自然由你们解决。雍王府里的小王爷,只要不太过分,那些老家伙们也不会跳出来说事儿。” 至于雍王府,蔺家,和离阳有什么样牵扯不清的恩怨,孙太师没说,傅长卿自然也就没问。 雍王府内,邵观明刚刚退下,念岑溪熟稔的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道:“好几日没见小严公子了。” 蔺桓摸了摸温热的杯壁,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青山比本王尽责,府内大小事宜,都是他在忙碌。” 念岑溪当然不会意外,端端的端起茶盅,等着他提起话茬。 果不其然,蔺桓稍候了片刻后就开口问道:“赵成先去孙府,在入韩家,你怎么看?” 念岑溪轻轻抿了一口,缓缓放下,“韩家本就属于定安王一脉的支持者,排在首列不以为奇,王爷想问的是为什么孙府排在第一位吧。” 蔺桓学着她先前的样子,缓缓抿了一口后将茶盅置于桌案,也不作答。 “孙太师可谓洁身自好,在朝堂之上既无党羽,也无帮派,可依旧是百官之首,先帝宠幸,新皇青睐,定安王若是能得到孙老太师的认可,不管是师出有名,还是无名,至少往后这天下悠悠之口可以堵了一半,我若是赵成,也会第一个拜访孙府,尽早的表现出招揽和拉拢之意。王爷想问的其实是,孙府孙老太师的看法吧。” 蔺桓终于开口,满是称赞,“念姑娘玲珑心思,恐怕世间罕有能及者。” 蔺王爷面上的笑意却未达眼底,人的确是很奇怪的动物,他既希望和聪明人对话,省去一番解释的功夫,又不希望对方太过聪慧,以至于难以掌控。对面的女子的确是罕见的百里无一的妙人,无论是脸蛋还是谋算,不得不承认少有人能一针见血的猜到自己的心思,严青山算一个,那么这个女子,又是依仗什么才如此胸有成竹呢?他是一个戒备远大于好奇的人,每惊叹一分,心里必定警惕三分。 念岑溪不知如何做想,淡笑着说道:“王爷未免太高估我了,孙老太师在官场纵横几十载,又岂是我一个小女子可以猜透的。” “那你若是孙太师,又会如何自处?” 蔺桓追问,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 念岑溪想了想道:“不会应下。我若忠于当今天子,自是不会理会定安王拉拢或是讨欢的做派;我若假忠,也不会在当下急着站队,毕竟我手里握着独一无二的好牌,何不坐地起价,徐徐图之?” 蔺桓看了念岑溪一眼,有些深意的道:“念姑娘野心不小啊。” 念岑溪回以浅笑,“配王爷的雄心尚可。” ———————————— 再说定安王,去的第三家不出意外就是谢府了,有趣的是定安王在谢府似乎受了小小的冷落。 赵成出了韩家,去往谢府时,出来接待的不是谢老头,竟然是谢家大公子谢文姬。据府中家奴所说,谢老爷子因为身体抱恙,不方便下床,故由大公子代劳。可是即便谢老爷子不方便,那也应该是谢二公子出面呀,毕竟谢姚君是谢府公认的未来家主,且和定安王有过三年袍泽之情,于情于理,谢二公子出面招待都比这位说不上两句话就要咳嗽一番的大公子出面要说的过去。 更有趣的是定安王赵成临走前提出要去探望卧病在床的谢老爷子,被谢文姬以天色已晚婉言拒绝,方才刚过申时便是天色已晚,可见谢大公子的确不善于拒绝的艺术,好在赵成也未坚持。 谢府的做法可以说是很让人费解了,先是将家族未来家主送往定安王的南征队伍中,随征三年,这几乎已经是定性式的站队了,可回离阳后又忽近忽远,在所有人都还未回味过来时又兀的和定安王一脉拉开一段距离,谢家那个老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实在是让人难以摸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死士不死 在雍王府外松内紧,一干人等紧锣密鼓布置忙活的第六天,离阳里的“寒蝉”终于带来了江骏的消息。 “江骏还活着,且就在离阳,王府的探子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一半。” 严青山回来时带来着这么个消息。 “我要的不是范围,而是人在哪儿?” 蔺桓面若寒霜。 邵观明打着圆场道:“这里怎么说也是离阳,不想暴露所有的探子,就耐心点,江骏既然第一天没被逼出来,肯定就不会暴露,这场时间战,我们还耗得起。” 离阳到底是赵家的老巢,王府的“寒蝉”能够虎口偷腥偷出来一点消息已经很不错了,想一步登天恐怕是有不少难度的。 “邵先生说的没错,”念岑溪开口也是向着邵观明一方,“江骏不会泄密,施刑者应该比我们更确信这一点。然而江骏还活着,说明不止是江骏,对方也在等着我们。” “念姑娘说的没错,我们在寻他们,他们也在等我们,江骏现在就是最鲜美的诱饵,想必蝶娘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寻上去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王爷三思。”邵观明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 蔺桓忽然面无表情,“说。” 邵观明看了严青山一眼,一咬牙还是道:“眼下最好的计策就是弃车保帅,只要拖着,拖到蝶娘失去耐心,我们就算赢了。” 蔺桓忽然把目光转向他,“你知道江骏的身份吗?” 邵观明僵硬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事后他和严青山也一起探讨过。 “本王虽非善人,但也绝非玩弄权势唯利是图的小人,现在被俘的莫说是江叔叔的独子,即便是我王府内的任意一人,只要为我王府出生入死,我蔺桓就绝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王府如今自身已陷漩涡之中,庆功一宴上念姑娘的暴露已让离阳一些有心人士对我雍王府起了疑心,这几日光是王府外不起眼的‘过路人’都比寻常翻了几倍,王爷现在仁义当先,意气用事,可知一子错,满盘皆输。” 邵观明语速不自觉的加快,神色凝重而又焦急。 蔺桓的声音同样坚定,“他们赌上身家性命,将一生卖于王府,王府还他们一个清朗后事有何不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邵观明还待再说什么,被严青山止住,“好了,先等事情查探清楚,此事再议。” 念岑溪忽然浅笑开口道:“其实小女子倒是也有一些好奇,王府被俘的那名冬蝉到底查到了些什么,宁愿备受耻辱也要抱着渺茫的一线希望,自然不是贪生,那就是关乎很大的事了,邵先生和小严公子就不好奇吗?” 念岑溪这番话说的不知是什么意味,蔺桓恍若未闻,邵观明看了她一眼,颇有疑惑,倒是严青山,眼中意味深长。 ———————————— 一间密室内,漆黑一片。点着烛火,辨不清昼夜。 灯火明亮处,眼见拴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相貌普通无奇,属于丢到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此时却上身,满是伤痕的被铁索着,毫无生气。 “三天没来了,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否落寞。” 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人影刚好置身于阴暗处,只闻其声,却看不清样貌。 那人忽然轻笑了一声,“哦,忘了,这里你也辨不清时间,何来落寞。” 被拴着的男子忽然抬头,看着那个被阴影覆盖的方向,咧嘴一笑,“一日一餐,还是能辩的清的。” 那人在阴影中挑了下眉,似乎是解释的说道:“最近琐事不少,倒是忘了。我和底下人说要好好招待你,可却不是这种招待,他们误解了,你也别见怪,我已经小惩了他们。” 说话的人虽然看不清样貌,但听声音很年轻,语气中带着歉意。 加上这个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此间密室共有六人,被锁链束缚的江骏,两人面无表情的随侍,以及,旁边被弃置的两具尸体。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便是小惩。 江骏瞥了一眼旁边的尸体,垂下头,尽可能的节省精力是做探子的本能,虽然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 阴影中的那人似乎对他很有兴趣,喃喃自语道:“真的很好奇,赵国竟然还有堪比蝶娘的密探,离阳竟然还有蝶娘捕捉不到的信息,我对你背后的主子愈发的感兴趣了。” 江骏头也不抬,不做理睬。 “也不恐吓你,你知道我暂且不会杀你,要留着钓鱼,所以倒也有恃无恐。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我可以考虑给你留条活路,如何?” 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回音,那人似乎也不意外,意料之中的叹了口气道:“无趣,我若是你便先应下,智者当知形势,审时度势而行,即便是假意应承,日后再来找我拼命也行呀。” 江骏还是没有答话,那人似乎终于真的感觉到一丝无趣,又觉得有些委屈,很认真的解释道:“你知道的,这是父亲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我不仅要完成,而且要漂亮的完成,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有些紧张和生疏,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应该会好些。” 江骏第二次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话很多。 置身于角落阴影处的那人站了起来,似乎还拂了拂衣摆,“你有话要带给你的主子,我也有事要和你主子面谈,虽然暂且杀不得你,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今天起,你的主子一天不露面,我就断你一根手筋,手筋断完就断脚筋,直到你那个一心护着的主子出现,或者你身上所有筋脉断完。当然,也有可能你的主子早已放弃了你,不然我刻意放出的那么多线索,怎么会毫无动静,呵呵。” 这一番话,既有不动声色的恐吓,也有旁若无人的诛心,只是江骏依旧神色无波。 那人转身走前忽然又顿了一下,转过来半个身子,说道:“虽然我知道你很能忍,也很佩服你们这类人,但是为了防止你万一想不开咬舌自尽,所以需要拔掉你半个舌头。放心,这些人技术很好,说是半个就不会多半点,希望你谅解。” 半个时辰后,密室里传来一声野兽般压抑又痛苦的惨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驱鬼通神 诸事如常,诸事如常,这大概像是报喜的文字,却是出自江骏之父,江潮亲笔。 独子被俘,身陷敌营九死一生,身为父亲却无能为力,这种悲痛大概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了。 雍王府内的几人看到这封手信尽皆无语。共事多年,他们当然明白短短几个字的深意。 诸事如常,是说事情按既定的计划照常进行,即指交州那边的事,也指离阳这边的突发事件。 勿念,大概是在告诉他们,一切按规矩行事,无需顾忌他。 蔺桓面无表情的烧掉这封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书信,转身时让绿萝传话给宗如海,加快进度。 ———————————— 青荷院内,念岑溪伏在案台上,一笔一划的细细勾勒着,秋鸾在旁边探过头,看了看又缩了回去,不出声打扰。 良久,念岑溪才算做完手上的事,搁笔,轻捻起纸样吹了吹,然后搁置在一旁等候笔墨晾干。 “小姐,”秋鸾这才开口,小脸纠成一团。 “嗯?” “我们一定要和雍王府合作吗?” 秋鸾的声音听着有些不情愿。念岑溪做的事,从未刻意隐瞒过她。 “怎么,不喜欢?” 念岑溪好像心情不错,连带着嗓音都轻柔了许多。 “雍王府里的人都太工于心计,事事都以牟利为先,小姐,我害怕你吃亏。” “从益州到离阳,可曾见你家小姐吃过亏。” 念岑溪轻笑,云淡风轻的闲适。 秋鸾眼神有些哀怨,却不知如何反驳。小姐是没吃过亏,吃的都是苦啊。念府当年突逢横祸,府里的东西抢的抢砸的砸,府上的杂役也都是死的死走的走,连看着小姐长大的老管家也是接连叹惋了无数声后拎着打包好的包裹,无奈的投奔他方。小姐就这么站在庭外,看着人群推搡奔走,诺大个念府,一夜之间由热闹走向凄凉。没有人相信念家失去顶梁柱后一个女娃娃可以撑守的住,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落魄小姐拿什么和早已虎视眈眈的群狼较量? 秋鸾不知道小姐是怎么说服那些人的,只知道那天小姐孤身一人去了邓府,那时候的邓府在益州四大家族,哦不,已经变成益州三大家族了,邓府那是还排在尾端,小姐不知道和那些人说了什么,再出来时,神情平淡的告诉她,以后她们就要搬去邓家了。 在邓家的生活比秋鸾想的要好一些,当然寄人篱下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几乎所有麻烦找上来之前,都被小姐不动声色的化解了。邓家有些人说话不好听,常挑衅于人,只是不管他们怎么说,小姐都不闻不问不怒不争,渐渐的,邓家拿这个说事的人也少了。再后来,帮助小姐的邓二爷坐上邓家家主的位置,她们才算是舒适了些。其中艰辛酸苦,小姐没说,她却怎会不知。老爷夫人离世,原本是应该由她来照料小姐,结果所有的事都是小姐一肩抗下,她能做的只是在起风时提醒小姐添衣,夜深时督促小姐早睡。 “好了,雍王府是我们要长居地方,你平日里多和府上的丫鬟们亲近亲近,若真是不喜也无妨,不要无故生出事端就可。” “哦。” 秋鸾低声应下,明明不情愿,但还是乖巧无比。她对一切可能伤害到小姐的事物都抱有抵触情绪,很显然,这个蔺王爷已经被她列入了要重点警惕的对象。 ———————————— 玄武九年,即十五年前,赵灭魏,取而代之,一统西南地区,和大楚c北燕呈分庭抗礼之势,也一举奠定了之后长达十五年的三国鼎立的局面。三国十三州,赵具其三,司州c益州c荆州。皆为大州,其中又以司州为最,赵都离阳便建在司州之上。 益州与司州相邻,居于西南角,既不和大楚相接,也不和北魏毗邻,即便是最为战乱的岁月,益州受损也是最少的,相对于北边如凉州c幽州的善战,益州更擅长钱财商道。战时那些黄金白银自然不如半担子粮草可亲,但在如今已经稳定了十数年的日子,那些银票铜板的威力已经被激发的淋漓尽致,财可驱鬼,亦可通神,说的就是这个理。 益州各大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发展壮大起来的。 如今益州费c邓c葛三家依次而立,但在曾经,益州最为闻名的却是四大经商家族,念家c费家c葛家c邓家。 此四家之中又有所区别。费c邓两家是益州本土势力,而念家和葛家则是外来介入发展的家族。不得不说念家的老家主,念岑溪的双亲很有经商的头脑,短短七年就将念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发展成益州的庞然大物。念家势头最盛之时连费家也要避其锋芒,所幸念父分寸把握的极好,益州四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只可惜商人永远只识利益,念家出事后那些豺狼立马展露獠牙,无人庇护的念家如同鲜美多汁的嫩肉,散发着诱人至极的气息,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人们连一刻的伪装都等待不急,立刻显露出贪婪的嘴脸,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想要接手念家基业,那时方才年仅十二的念岑溪却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措。 模样尚且稚嫩的女子站在高堂之上,一字一句的对着底下数百名惊慌失措的下人们吩咐,念家自从解散,府内的东西能拿走的皆可拿走,念家已破落,趁早另谋出路。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刚刚失去双亲c家族即将败落的女娃说出口的,然而这种不合常理的震惊很快就被现实的恐惧冲散,念家府上的杂役下人们一哄而散,争抢着最为值钱的财物,然后迫不及待的离开这个是非地。年纪小小的念岑溪负手站在庭外,看着所有人走完。 当时费家三公子已经放出话来,要纳念岑溪为贴身丫鬟。贴身丫鬟是什么,其含义可想而知。念家刚刚起了丧事,家族又被迫解散瓜分,费家子弟在这种时刻毫不遮掩的嘴脸,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当然不会有人站出来说话,大家都是要生活的,谁会为了死人和活人作对,谁会为了正义和钱财过不去。 那日小念岑溪孤身一人去了趟邓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费家 那天小念岑溪孤身一人去了趟邓府。 看门的都是些脑袋瓜机灵的人,念家尚安好时入邓府自然不需进去通报,但如今念家破落,念家小姐再入邓府,可就得好好思量一番了。守门的小厮正想着怎么拒绝,小念岑溪接下来一番话就将他所有的算盘落空。 “念家即便家道中落,但凭家父和邓府的交情,见邓二爷一面资格还是有的。你可以选择拒之不理,如果你觉得一切后果你可以承担的起的话。” 不知道是念岑溪胸有成竹的气势还是清冷的语调震惊了他,守门的小厮愣了片刻之后竟然真的一路小跑入府通报了。一炷香过后,小厮面色复杂的将打开门,将小念岑溪领了进去。 然后念岑溪便见到了那个邓二爷。 邓二爷是邓家二子,颇有才学和头脑,但始终不如大哥受宠。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两年邓二爷就会被分到几间商铺田地,然后带着妻儿前去养老。 邓二爷不是没有见过念岑溪,只是从未仔细这般仔细观察过,拜访念府时谁会在意这个小娃娃。 小念岑溪只说了一句话:“念家你们吞不下,你不行,邓府也不行,眼馋的人太多了。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助你坐上邓家家主的位子。你可以不相信,也可以选择尝试一下,赌注是护我十年,筹码却是一家之主。” 再出来时,念岑溪回到已经寥无几人的念府,牵上没有离去的秋鸾,平静的告诉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们要在邓家渡过了。 ———————————— 益州,费家。 费家两日前便已经收到了离阳那边运来的“特殊”物品——费阳的尸体。迟迟耽搁了两日还不见处理,自然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当然不是如何处理尸体,拉去葬了便是,不知如何处理的,是这具尸体牵扯出来的麻烦事。 费家这代子嗣众多,光是嫡系后代就有十八位之多,费阳位列第十三,无论是才学还是武术天赋,在费家都不出众,自然不是重点培养对象,费阳死了不打紧,关键是被人暗杀,还是不知敌手的暗杀,这就关乎到费家颜面的问题了,费家对此事的态度也是一分为二。 “哼,我费家虽算不得离阳那些顶尖的大族,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此事若不讨个说法,莫说离阳,这益州的人们都会瞧不起我费家!” 说话的是费家三供奉,性子向来火爆,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 “此事我看尚有蹊跷,你看那流晶河的来信上也说了来龙去脉,是费阳挑衅在先,对方也无刁难就任其离去了,何故还要多此一举的派出杀手?而且早晨冲突,晚间就派出杀手,傻子才会这么做吧。” 相比之下,二供奉就要理智很多,一言一语有头有理的分析。 三供奉嗤笑一声,“谁知道那个奶娃娃是不是傻子,而且这些都是流晶河上那些娘们的一面之词,人死了,当然随他们这么说” “老三!” 三供奉话还没说完,就被大供奉打断,带着几分呵斥,“流晶河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便在自家地盘,也不要肆意忘形。” 三供奉明显对大供奉多了几分敬畏,努了努嘴,没说什么。 “父亲,阳儿是您看着长大的亲孙啊,自小就乖巧无比,他去离阳也是想功业有成光宗耀祖,怎会在离阳无端生事,定是被小人所害,父亲一定要为我阳儿做主啊。” 费林之满脸悲痛,费阳是他独子,如今客死他乡,怎么能不悲痛。 坐在上首的费老爷脸上也是挂着三分哀悼七分恼怒,他嫡系亲孙数都数不过来,费阳那算得出众,自然没什么太大印象,也心疼不到哪里去。只是费家子孙,终归要有费家子孙的死法,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是不太说得过去的。 “父亲,我看此事也是有待考察,费阳初入离阳,一未树敌,二未何别人有利益冲突,忽然横死,如果是旁人给下得圈套,可就得谨慎了。” “我赞同大哥的说法,费家这几年在益州势大,说不得是有人想借费阳来挑起费家和离阳一些家族的冲突,好坐收渔翁之利,不妨等查出个头绪来在做对策。” 这下说话的一个是费阳大伯费林海,一个是四伯费林正,也都是费家老爷的儿子。 “死得不是你们儿子,你们当然无所谓,那是我儿子!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我儿子死了,被人杀了,我身为人父,替儿子报仇还要讲什么道理,还要什么证据!” 费林之一脸悲怆,怒目而视,悲壮之意让费林海和费林正都无法反驳。 “好了,费阳不会白死,此事肯定会让挑事者给我费家一个交代。”费老爷一锤定音,没有给费林之接着哭嚎的余地。 费林之出去后,三位供奉也接连请辞退下,场上只剩下费老爷子和费林海费林正三人。 “父亲,你也别怪老三冲撞,毕竟丧子之痛,等他缓两日兴许会好些。” “是啊,只是费阳的事还需在做斟酌,那个长安阁苏家,我觉得也没那么简单。” 费林海和费林正一前一后说道。 费老爷哼了一声,“离阳的那些家族,有几个能是简单的,流晶河遣人送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也是想撇清关系吗,阳儿怎么说也是死在她们地盘,不出点力怎么行。” “那我们?” 费林正问道,不太确定老爷子的意向。 费老爷子眯着眼睛,思索了半刻,缓缓道:“先派人去离阳查探清楚,如果是那个长安阁,费家不介意和他们过上两招。另外派人密切注意益州其他家族这阵子的动静,要真是有人给我费家下套子,可得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 费阳初入离阳,若有人早已针对好下的套子,不是新仇,自然就是旧怨,在益州有资格和费家扯上旧怨的,也就寥寥几家。 “小姐,听说十三少爷在离阳被人暗杀了。” 费府一处闺房内,小丫鬟一边帮女子梳理长发,压低着声音说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把玩着青丝的女子顿了顿,嗤笑道:“废物到哪里都是废物,你指望长蛇入了龙潭就能化身为龙吗?夜郎自大而又不识天高地厚,死了也好,免得日后给家族召来祸端。” 小丫鬟噤声不语,小姐眼界之高,不是她能匹及的。 大家族的丫鬟杂役们仿佛天生就带有一种技能,不该说的,不该听的,无需主子告诫,会自动屏蔽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智取和豪夺 念岑溪这几日都没出雍王府,甚至除了几次和蔺桓的会谈,都甚少出青荷院。今日不知这么,来了点兴致,和蔺桓说了一声,带着秋鸾出了王府。 天气尚好,街上有着不多不少的良家闺女和和一些士子少爷们,主仆二人未刻意打扮,本着低调的原则,混迹在人群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小姐,今日怎么想着出来了呀?” 到底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秋鸾以为自家小姐被那个妖精一样的王爷迷了心智,现在出了王府,连心情都欢快了许多。 “来离阳也有些许时日,还未仔细观光过,怕你闲着无聊,出来透透气。” 念岑溪好像也是心情不错,在街上转悠时左捏捏右看看,除了模样招人羡慕外,和普通女子并无什么区别。 “少爷,那家小姐出来了。” 孙府的侍卫把这一消息通报给孙智忠后,这位孙家少爷立马抛弃怀里的软香于怀,马不停蹄的从府上赶了过来。那天宴上一别,他就一直心痒难耐,换了无数个模样气度相像的女子,也止不住心里的野火,派人在雍王府外日夜守着,就是为了寻得机会,雍王又如何,拔了牙的老虎不如狗,他一个无权无势,上无靠山党羽,下无兵权人马的闲赋王爷,比自己这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好得了几分?大不了事后被家里的老头责罚一顿,也是值了。 就是抱着这么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势在必得的想法,孙智忠终于又见到了那个挠心挠肺的人儿。 ———————————— 满春楼,秋鸾掂量着身家还剩的银子,忍痛点了一壶轻淡的茶水,就再也不肯多出一个铜板。招呼的小二识得她们,送了一小碟炒的蹦脆的豆子,让秋鸾乐呵了半天。 孙公子找到她们的时候,秋鸾细细的挑着豆子,念岑溪轻握着杯子,不知所思。 “起来!” 孙府的下人砸下一块金锭子,三两下就将隔壁桌的三个大汉清了桌,孙智忠装模作样的坐了一会儿,终于按耐不住起身朝念岑溪方向走去。 “小姐” 秋鸾也是眼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个作恶的公子哥,据说是孙老太师的不肖子孙,果真是不肖。 念岑溪仿佛未看见跟在身后的四个壮汉,只看了孙智忠一眼,神色平静,不见惊慌。 孙智忠上前踱了两步,摆出一个自认为亲切的微笑,道:“念小姐你说巧不巧,我正心心念念着小姐,这不一出门就碰上了,果真是和小姐有缘啊。” 念岑溪看了他一眼,忽然嫣然一笑,道:“孙公子不去寻香窃玉,反而来满春楼闲逛,倒是好兴致。” 孙智忠哪还听得到她说的什么,早就被这一笑迷得七荤八素,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口舌不清的说道:“运气运气,不来满处楼,怎么碰的到念小姐这样的美人。” 说着已经不需要主人家的招呼,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秋鸾此时已经起身,她虽和小姐情同姐妹,但外人面前该顾的礼仪还是要顾的。 孙智忠看着桌上轻淡的一壶酒和半碟豆子,皱着眉头道:“念小姐如此佳人,怎么能只配这点吃食,蔺王爷未免也太磕碜了吧?” 孙智忠刻意提及蔺桓,却不见对面的女子神色有丝毫波动,一时拿不准她和蔺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二道:“去,把楼里最好的上酒菜都上来,本公子今天高兴,给我手脚麻利点。” 小二点头哈腰的应下,转身赶紧去准备。“满春楼”和离阳其他势力不同,并无上面的靠山,全靠楼老板广交天下好友,在离阳买了块地,置办起来的。长安阁可以不惧费家,满春楼却招惹不起孙家。 孙智忠财大气粗的吩咐完后,伸手摘下腰间的钱袋子,掷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财大气粗?暴发户?孙少爷当然不在乎。赵家天子的气度和雄心一样不凡,对底下官员极为慷慨,且朝堂官场并非野史杂书记载的那般,当官的都是一贫如洗两袖清风,试问若上面人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过得不够惬意,如何有心思照料底下人?孙太师高官在身,自然也是厚禄,孙家就一子一女,长女孙赋月嫁入傅家,算是傅家人了,老孙家就一个独子,孙太师平时衣食朴素,散财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孙少爷头上。 不过片刻,不大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精致的菜肴,可惜这些费尽心思的佳肴也没能讨得孙智忠半个眼神,因为孙大少爷心心念念的都是对面不假辞色的玉人儿,就差把眼珠子挂在上面了。 “哼!” 一旁的秋鸾早已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哼了多少声,恨不得立刻扑身挡在自家小姐身前,挡住那恶心人的目光。 要搁在平时,这种“不知尊卑”的丫鬟早就被他拖下去狠打了,心情不好拖下去喂狗也有可能。可孙智忠这人吧,就有个毛病,好色,好色的人一般对美色都没有什么抵抗之力,秋鸾的姿色放在哪里都算得上是上乘的,孙公子当然多了几分耐心,况且美人还在这里,不能失了风度。不得不说,孙大少爷还抱着大被同眠共享齐人之福的愿望。 “怎么,不合念小姐口味?” 孙少爷做样子的吃了两筷子,借着任何时机搭话。 “孙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无事献殷勤,受之不起。” 孙大少爷筷子一撂,道:“好,念小姐果然是聪明人。那本少爷就直说了,小姐天姿国色,孙智忠爱慕已久,雍王能给你的,我孙府都能给你。” 孙智忠已经是明晃晃的抢人了,虽然已经做了强上的打算,但若是能够“你情我愿”的从雍王府手上抢下这块肉,倒也省了之后的麻烦。 “我若要雍王妃之位,孙公子也能给得起?” 念岑溪不知是轻笑还是嗤笑,嘴角勾起,低头挽了一缕青丝缠在指尖。 孙智忠一愣,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回道:“雍王妃的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的,小姐若入我孙家,正室虽然不行,但侧室我还是能做主的,不比没名没分待在王府强百倍?” 赵国三王,蔺桓占据其一,但封王妃一事怎么说也算是大事,且不说当今天子,就说蔺桓,大概也不会让这么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子坐上王妃的位子,要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窥伺王妃之位,岂不是笑话。就说那赵烨心仪的斐思雨,即便赵烨软磨硬泡了这么久,不一样连王府大门都进不得。孙智忠当然当念岑溪说的是笑话,笑话也好,痴人说梦也好,他给出侧室的位子,已经是拿出最大诚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王法和道理 要知道孙智忠再顽劣,再不成器,那也是当今老太师唯一的儿子,老太师一生扶才无数,桃李满天下,朝堂之上半数文官都受过其指点,再加上关门弟子傅长卿,有心人都可看出老太师完全是朝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傅家长子的,孙智忠姐姐孙赋月已经嫁入傅府,日后若傅长卿真的顶替了孙老太师的位子,孙智忠这个小舅子只要不做什么谋权篡位大恶大邪的事,孙太师留下的这些后手,也足以保他嚣张跋扈的度过余生了。反观蔺桓呢,只有一个雍王的虚名,一个没有世袭罔替的闲赋王爷,在离阳亦没有足够的人脉,这样看来,也不见得比孙智忠这个靠着祖上的纨绔子弟要好到哪里去。孙智忠允诺的侧室之位,可以说已经很不错了。 “茶水不错,秋鸾,走吧。” 念岑溪忽然偏头对着秋鸾说了一句,既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 孙少爷楞了一下后急忙起身跟上,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今儿人他肯定要带回去的。在王府外守了这么多天才碰着这么一个机会,要是错过,谁知道还要等多久。 出了满春楼,念岑溪和秋鸾还没走几步孙智忠就追了上来。 “念小姐,怎么说刚刚那顿也是我请的客,你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孙智忠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 秋鸾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刚刚那顿明明是这个孙少爷自己大手大脚点的,小姐除了喝了两口清茶,一筷子也没动,现在还要赖到他们头上?哦对了,茶水的钱之前可是结算过的。 “哦?孙公子的意思是需要小女子承担费用?” 念岑溪意味不明的问道。 孙智忠摇了摇头,很是慷慨的说道:“本少爷怎么会做这么没品的事,请美人共餐是我的荣幸,孙府还有几个手艺不错的厨子,念小姐不如去我孙府坐坐如何?” 图穷匕见,孙智忠绕了一大圈,终于暴露出真实意图。说是请,但手下几个恶奴早就清楚自家公子的作风,不动神色间几人就悄悄念岑溪主仆二人的去路堵住,很显然,这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孙府有没有厨子不知道,但恶少肯定是有的。 街道上人不多,路过的几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人伸出援手。当然,即便人多也无用,孙府大少爷的恶名在离阳鲜有不知者,谁吃饱了撑着会为了素不相识的女子得罪孙府,英雄救美这种事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是行不通的。 念岑溪还未开口,秋鸾就已经蹙起秀眉,冷着脸回道:“我家小姐非烟柳女子,孙少爷自重。” 孙智忠和念岑溪说话还有三分克制,和秋鸾就露骨了许多,伸手就要勾上小丫鬟的下巴,“啧啧,护主的丫鬟好呀,我喜欢,本少爷重不重,等到了孙府你就知道了。” 秋鸾侧身避过,看孙智忠的眼神夹杂着厌恶。 孙智忠无心和她纠缠,腆着脸就要凑到念岑溪旁边。 “念姑娘,许久未见。” 可惜孙智忠还未得手,就出现个插足者。 一旁,苏世玉苏公子摇着扇子,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走近时仿佛才看见孙智忠,假意震惊道:“呀,孙府大少爷也在呀。” 对待貌美的女子孙智忠或许可拿出三分耐心,对待男子他可就没这么心思了,刚好又在念岑溪那边吃了瘪,此时可没什么好脸色,瞥了一眼苏世玉,鼻孔朝天道:“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和孙家套近乎,想要装英雄充好汉,先掂量掂量自己分量。打肿脸充胖子的本少爷打死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苏世玉也不恼,依旧斯斯艾艾的说道:“孙少爷何必这么大火药味,这位念姑娘和在下有旧,孙少爷身边不乏娇俏美人,何必强人所难呢。” 孙智忠这下才稍微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面前文弱书生打扮的苏公子,他已经挑明了没有心思应付这些阿猫阿狗,这个人还敢叽叽歪歪,要不就是傻子,要不就是自以为和孙家并驱,只可惜苏世玉原本就低调无比,孙大公子在脑中搜刮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离阳有这么一号人物,又对这个横生枝节的人满是恶感,当即眼一瞪,凶神恶煞的道:“不想死的就给我滚,本少爷没时间陪你啰嗦。” 说着孙智忠转身就要强行带走念岑溪主仆二人。 “且慢。” 苏世玉扇子一合,大步跨前,竟然刚好插在孙智忠和念岑溪中间,还未等孙智忠阴狠的放狠话,苏世玉先一步开口道:“孙少爷要是这般蛮横,在下只有和孙少爷一起去趟孙府了,原本是说好三日后去拜访孙太师,这下一闹,说不得就要把日子提前了。” 孙智忠那句“你想死吗?”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虽然无法无天,但好歹也知道这种快活日子是谁给的,家里那老头的话还是要听些的,再次仔细打量了面前不知好歹的男子,压着火气阴冷的问道:“你到底是谁?离阳没见过你这号人物,别以为把老头子搬出来就完事了,老子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苏公子温和的笑道:“孙少爷多虑了,可不敢威胁孙少爷,只是天子脚下,王法和道理,至少得讲一样吧,孙少爷欺凌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不得法,也没个理不是。” 秋鸾原本对这个苏公子没太多好感,充其量就是有这一副好看的皮囊,和还不赖的家世,如今却有些刮目相看了,不管他是抱着什么心思,能站出来和孙府少爷硬抗,就足以让大多数女子倾心。当然,王法和道理这两样东西,只有在实力对等时才说的通,就比如现在。 孙智忠神色阴沉的指了指身后道:“我花了大把的银子,请念姑娘去我孙府坐坐怎么了?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本少爷花了这个银子,这么就没理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卖身葬父也好,钱债肉偿也罢,都是说得通的,关键在于“满春楼”的那一桌珍馐念岑溪主仆二人未尝半点,且都是孙大少爷一个人点的,和念岑溪扯不上不点关系,孙智忠强行抹上这么个关系,说不得是之前早就下好的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观局 苏世玉神色不变,“嗯”了一声,和善的道:“既然是银财能解决的事,何必要闹得这么僵,在下替念姑娘补上便是。” 孙智忠冷哼一声,“‘满春楼’各色佳肴,价值不下上千两银子,你拿什么给我?!” 春晓在一旁听着脸色就变了,上千两银子,长安阁当然拿的出来,关键是谁出门会随身携带这样的巨款呢。 孙智忠心里冷笑,他刚才在满春楼肆意挥霍,防的就是这手,上千两银子,他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都是记在孙府账上,但换得这两个佳人,这么说也是值了。 “要么马上拿钱,要么给我识趣点闪开!本少爷没工夫陪你玩英雄救美的把戏!” 孙智忠说了就要推开苏世玉。 苏世玉苏公子折扇前推做挡,恰好拦下孙智忠的去路。 “谁说此刻拿不出,孙少爷莫急。” 不等孙智忠怒火将出,苏世玉忽然转身,手中精巧的折扇轻抖展开,向周围早已聚集围观的人群点头轻笑。 “在下长安阁苏世玉,向诸位借白银千两,事后必双倍以奉还。” ———————————— 雍王府内,蔺桓和严青山盘膝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盘棋,黑白分明。 “王爷怎么看?” 棋,是用来下的,而不是看的,所以严青山这个“怎么看”,说的当然不是此局棋。 “孙智忠熏心,孙老太师一番心血恐怕是要付诸东流了。孙府此后三十余年,恐怕都要仰仗傅家帮衬了。” 此后三十余年,必然是指孙老太师辞世之后,孙老太师收傅长卿为关门弟子,悉心培养,又将长女许配之,未尝没有施恩以待之的意思。 “赵国此后三十年局势,又何尝还不是看王爷决策。兵马c武器c粮草c财力物力c天时地利c天下归心,缺一不可,王爷可都做好的思量?” “兵马我有交州江潮所带十万奇军,交州向来不缺粮草,速战速决三个月足以。兵器念姑娘既然说已经解决,就不会无的放矢。财力物力王府二十年积蓄有余。所谓天时地利,不过是等一个天下大乱的时机,赵国不久矣。天下归心?等天下归一后民心自然所向。” “王府积蓄支撑宗如海手上一干探子有余,若要支撑十万兵马战争消耗,恐怕不足,战乱劳民伤财,王爷何来如此庞大的财力和物力?” “我自有办法,大乱将起,人人都想分一杯羹,贪婪是最好的驱动力,诱饵放出去,总会有人上钩。” 蔺桓眼中深奥了几分,十万兵马听着很多,但放在攻城战中却算不得什么,所以不算大军,却是一支奇军,离阳的内部矛盾根植已久,内耗将近之际,就是他起兵平乱之时。至于财力确实如严青山所说,养密探最是耗财,每一个冬蝉都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王府这几年的积蓄都用在的宗如海一干人等身上,只是钱财之物,蔺桓一直未做过于深入的思量。为什么会被称为身外之物,就是因为太过容易易主,今日你家财万贯,明日铁蹄翻过,还不是换他人富可敌国?所以历代帝王会求国富,却不会聚财于身,因为只要手握兵权,天下之财放在哪里都是一样。 “王爷现在,信得念姓姑娘几分?” 严青山话锋一转就绕到了念岑溪身上。 蔺桓轻笑,“不是我信她几分,是她给我几分信任。念姑娘全然托信于我,本王不信,也说不过去啊。” 念岑溪连出趟王府都特意来告知于他,摆明了就是想让他放心。他索性就派了人随后跟着,跟踪也好,暗中保护也罢,反正她放心,他也放心。所以“满春楼”孙智忠的闹事,第一时间就有人传回王府。 严青山无意揣测这个年轻却心事重重的王爷是如何想法,很了当的说道:“念姑娘这么一出府,就被孙智忠给‘撞’上了,临危之际苏世玉又‘碰巧’的出来解围,而这一切又‘恰好’被王爷观之,念姑娘这份布局的心思真是细腻至极。” 蔺桓摇了摇头,“苏世玉,怕不是解围,而是搅局啊。错过这次机会,她下次想要再顺水推舟的入孙府,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严青山皱眉,举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她想入孙府?见谁?孙老太师?傅长卿?” 那个神秘而又清高的女人,孙府里除了孙老太师和算是半个孙家人的傅长卿,严青山想不出还有第三个让她感兴趣的人。 “不知道,应该是孙太师。” “她想直接和孙太师谈判?交易?” 严青山潜意识里也觉得念岑溪的目标应该是孙太师,但又觉得太过震惊,孙太师是朝中元老,无论是辈分还是资历都要高出他们太多,连定安王赵cd执弟子之礼,即便王爷对上也要以晚辈自居,念岑溪,有什么底气敢入孙府和老太师对话? 蔺桓搁下手里的黑子,闭上了眼睛,“别看我,我也是在她遇上孙智忠后才隐约猜到的,她出府前告知我,就是想提前提醒我,有些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如果她被困在孙府,我是救还是不救?幸而被苏世玉搅了局,本王省却一桩糟心事。” 念岑溪入孙府干嘛?两人其实都隐约猜到,却都不敢置信。毕竟之前他们讨论过,孙太师目前算是中立的人物,却也是举足轻重,若是哪一方拉拢了孙太师,相当于占了赵国半壁文官的江山。只是蔺桓没有想到,念岑溪不是想做煽风点火的角色,而是想亲自伸手去火中捞一捞。 “不过苏家这个少公子也不简单,时间掐的分毫不差,长安阁该是还有诸多隐秘,本王若没记错,苏家也是从益州迁至离阳的吧,让宗如海的人查探一下。” 严青山点了点头,出了这个房间,这件事自然就会被不着痕迹的吩咐下去, 手指捻着白子搓动两下,严青山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三日后的行动,要不要透露给念姑娘?” 蔺桓顿了一下,一丝日光由窗沿的缝隙照射进来,投在他俊逸的侧脸上,然后他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长安阁 雍王府内的两人在商量着关于未来以及三日后的对策,而满春楼外却正在上演着正当即的闹事。 ———————————— “在下长安阁苏世玉,向诸位借白银千两,事后必双倍以奉还。” 苏世玉含笑轻语,周围原本事不沾衣看热闹的人群骤然窃窃私语起来。 苏世玉是谁呀?在几日前问遍整个离阳城估计都不会有人知道。可如今离阳底层却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费家费阳在阁内捣乱时,这位苏公子连正脸都没露,轻飘飘几句话就将费家子孙赶了出去,离阳这个和流晶河奢侈程度并驱的长安阁,其背后神秘的少东家终于第一次展露在世人面前——苏家,苏世玉。 也许这个刚被世人知晓的苏家公子轻飘飘的三两句话不足以让众人信服,但要知道苏世玉背后的是什么,长安阁!偌大一个长安阁会拿不出白银千两?即便是最吝啬的守财奴也不会这么想。况且还有这个少东家担保,说不定还能收获少东家的一份“友谊”,真真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脑袋瓜子转的快得赶紧抖了抖身上的现银,有第一个人带头,后面反应过来的一大批人赶忙跟着双手捧上身家,千两白银虽多,但有大批人“慷慨解囊”,不过片刻苏公子便凑够了千两。 “孙少爷,这千两白银予你,念姑娘你可莫要在为难了。哦对了,烦请给老太师带句话,苏世玉三日后自当前去拜访。” 苏世玉转手就将手上零散的银票递给孙智忠,言语最后却是再次提及孙老太师,未尝没有借此提醒孙智忠的意思。 孙智忠虽然急色,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怎么说也是在离阳这个龙潭虎穴混了这么久的,眼下这个局势人是带不走了,要是真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打了长安阁的大公子,又堂而皇之的抢了雍王蔺桓的女人,回去家里那个老头说不得真会打断自己一条腿。 孙智忠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而是转身路过念岑溪时停顿了一下,“希望念小姐好好考虑我的话,等入了孙府,念小姐就知道本少爷不比那个小王爷差半分,尤其是某些方面。” 这个浪荡无比的孙家少爷说着还做了一个无比污秽的动作,只是除了近旁的几人倒也没人听得见看得清。 “呸,下流。” 孙智忠走后春晓神色厌恶的呸了一口。倒是念岑溪和秋鸾没什么太大反应。 秋鸾眼中的冷漠一闪而逝。在邓家的时候,这些人见过太多太多了,无一不是贪图c妒恨小姐的美貌,可是现在呢,那些人连给小姐提鞋都不配。 “念姑娘受惊了,孙智忠虽走,难保不会伺机再动,上次一别特意嘱咐二位来我长安阁,也不见二位光临,反正长安阁相距不远,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去长安阁看看,可不比满春楼差。” 苏世玉没有询问刚刚孙智忠的事,只是风度翩翩的提出相邀。念岑溪顿了一下后竟也答应了c “今日多谢诸位援手,长安阁大开中门请诸位一坐,另外里面自有管事的给大家登记,定一文不少的双倍敬还给大家。” 苏世玉最后向四周拱了拱手,配合身上的装扮,书生的书卷气和侠客的洒意揉捏在一起,瞬间俘获了周围一干女子的芳心。 最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长安阁。掌柜的早就得到了消息,提前在阁外安排了接迎的伙计,又在里面清理出一两桌足够宽裕的地方,这才现身在长安阁外。长安阁的掌柜并算不得神秘,长相也极为普通,约摸中年,身材微微发福,和一般酒楼挺着大肚子满脸憨笑的掌柜一般无二。 也不知这个洪掌柜是真傻还是假傻,似乎也是这才认清少东家的真面目,一边招呼着一大帮来客,一边瞅着少东家的神色。苏家是长安阁背后的东家,但苏家却并不管事,准确来说,苏家只管花钱,不管挣钱。长安阁一应事务几乎都是交给洪掌柜的打理。而洪掌柜是苏世玉父亲招募入内的,加上苏世玉此前一向低调未曾露面,洪掌柜不识倒也说的过去。 “掌柜的,这来得不少都是混吃混喝的,要不要给赶出去?” 一个阁内的伙计凑上来说了两句。 苏世玉在街头闹出的动静也不小,自然有人跟着过来想要浑水摸鱼蹭吃蹭喝。 洪掌柜眼睛原本就不大,被脸上两坨肉挤在一起,此刻眼睛眯了眯,更是成了一条缝,洪掌柜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正领着念岑溪和秋鸾两人上楼的苏世玉,回头呵呵笑道:“算了,咱们少东家第一次大张旗鼓的露面,总不能丢了面子,长安阁也不缺这几个钱,好好招待着。今日是江澜下场吧,让她多作一曲,长安阁自然要比满春楼大气。” 伙计眼角一跳,看了一眼台上正准备下场的白衣女子,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没有应声。 洪掌柜一拍脑袋,仿佛才反应过来,摇了摇脑袋说道:“算了算了,还是让贾玲玲出场吧。” 伙计一听赶忙应了一声,下去找那个好说话的贾大家。 其实也不是贾玲玉好说话,长安阁四大家在离阳名气都不下小,当然都是有自己的脾气,只是相对江澜江大家来说,贾玲玲却是温和的许多。长安阁管c江c贾c柳四大家,如果说柳诗诗最让人遐想,那么江澜就是最冷傲不可亲近。江澜的冷和管斯尹的清冷不同,是带着孤傲的冷,长安阁的伙计们些许愿意腆着脸和管大家说上几句话,也不愿意凑上去贴近江大家。至于苏世玉是怎么请到这个冷傲的江澜坐镇长安阁棋圣一位的,版本可就多了去了,最让人信服的说法就是苏公子靠着美貌征服了江大家,并非开玩笑,想那管大家可不就是这样。 “如何,长安阁未让念姑娘失望吧?” 苏世玉领着念岑溪二人直上二楼,说得有几分自得。 的确,满春楼和长安阁虽然同是离阳知名的大酒楼,但无论是名气还是地位,长安阁都要高满春楼一筹,单是苏世玉不惧费家和孙家少爷的底气,就不是满春楼可比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桂子酒非酒 长安阁共分三楼,一楼是最为公众的地方,鱼龙混杂,谁是真心的食客,谁是别有用心的来者,左右也分不清,只要不闹事,长安阁都是阁门大开欢迎的。二楼算得上是雅座,不仅楼高一层,连兜里的银子都要厚重几分,一般都是自持有些身份,或者觉得钱袋子足够充裕的,才会上二楼。至于三楼,则是四大家和一些婢女的私人领地,即便是长安阁里的伙计,未经允许也不得踏入三楼,三楼自有专门的丫鬟婢女打扫侍候,除却每隔一日的照例下场演奏,长安阁的四大家几乎不会下楼,而旁人也不得上去。当然,苏世玉是个例外,毕竟是少东家,规矩都是他立的。 苏世玉领着念岑溪二人入了二楼,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 “名不虚传。” 念岑溪仿佛惜字如金一般,只说了四个字,却没有给人敷衍的感觉。 苏世玉招了招手,下一刻旁边候着的小二就恭恭敬敬的候在身边,对于他们来说,苏世玉在长安阁的身份地位,不亚于一国之太子。 自家的深浅苏世玉早已摸清,很熟稔的点了几个招牌菜和三两个颇受姑娘喜爱的吃食,最后加了一壶清酒。 “分量依照平时的三分之一即可,‘霸王羮’记得上足。” 苏世玉嘱咐了两句,小二忙不迭的点头应下,赶紧下去准备,神色却是难以掩饰的疑惑。 长安阁虽属酒楼,却非一般的酒楼,向来不是以分量取胜,若是深究,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个“偷工减料”的帽子,实在是当初选取决定菜肴的人非要追求什么“适可而止”“回味无穷”,每道菜肴做工复杂,分量却是稀少,越是昂贵的菜肴越是精致而少,一人充裕,两人也凑合,三人就相形见绌了,至于苏世玉和念岑溪主仆共四人,原本就是僧多粥少,还主动要求减少分量,小二的确是捉摸不明白。 若说心情最单纯愉悦的当属秋鸾,原本就久闻长安阁大名,却一直未有机会入内,之后阴差阳错的和这位苏世玉苏公子结交后,秋鸾更是不抱什么希望了,自家小姐对这个苏公子并无半分兴趣,即便流晶河上苏世玉提出过邀请,秋鸾也不相信小姐愿意因此拨出时间,长安阁在怎么知味,怕是也不如雍王府那池碧波不荡的荷水入得小姐的心。 苏世玉是长安阁少当家,自然有所优待,很快小二就将菜品上齐全了。 苏世玉拈起白瓷般玉质的酒壶,给念岑溪和秋鸾分别倒上,然后才给自己添了半杯。 “这是‘桂子酒’,算是阁里的一个招牌,虽沾上酒的名字,却不带半滴酒,其味甘甜中带着点苦涩,和酒味颇像,温热之后桂子的香气会被酝出,念姑娘尝尝。” 念岑溪轻抿了一口,点头道:“金秋桂子,十里飘香,苏公子一道桂子酒就可独占鳌头了。” 苏世玉嘴上说着哪里哪里,手却情不自禁的摸上扇子,轻飘飘的展开,动作流畅而潇洒。 “念姑娘再尝尝这个‘千刀万剐’,选取的是当季最肥美的鲫鱼,在沸水中翻滚七七四十九次,最后出锅时以醋过味,即保留的鲫鱼的鲜美,又去其腥味,口感极佳。” 不得不说长安阁这些佳肴美则美,但取的都是些稀奇古怪名字,什么千刀万剐c锦绣山河c天人一线,偏偏这些个古怪的名字深受不少长安阁常客的喜爱,让提名苏公子好不得意。 念岑溪下筷取了一口,鱼肉嫩滑,剔骨除刺,却没有散了鱼肉的韧性,即便在荆州那段时间吃惯了烤鱼,念岑溪依旧觉得颇为惊艳。 “说来念姑娘可能不信,几次相逢,都是偶然,在下可不是孙府少爷那样的‘有情郎’,姑娘切莫误会。” 苏世玉猝不及防的转了个话题,神色无辜坦诚。 “哦?苏公子是在解释?” 念岑溪微微侧了侧头,一缕青丝滑落。 “那姑娘信否?” 苏世玉反问。 “为何不信?” 念岑溪又反问回去。 春晓站在边上看着两人像打哑谜一般,也是一头雾水。虽然几次三番的偶遇很让人意外,但的确事实如此啊。自家公子原本在府上闲着转悠,自然就想出来溜达一下。离阳到处都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的府邸,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走到“满春楼”也不稀奇呀,倒是这家小姐,和孙智忠那样的人“厮混”在一起,才是值得怀疑的事吧? “算了算了,古人云不与小人共事,不与女子辩驳,在下认输认输。” 苏世玉摇着头半自嘲半逗乐般的说着,念岑溪移开目光,又浅浅抿了口桂子酒。 “台上是琴棋书画之一的‘书鬼’贾姑娘吧。” 两人坐的位置极佳,刚好可以一览一楼的全况,而最瞩目的自然就是台上水蓝衣裙的女子,盘膝而坐,双手挥动,指下的琴弦就依次迸发出动人的音符,和之前流晶河上琴舫舫主素音铿锵有力的琴音不同,贾大家的弹奏低婉柔绵,是那种江南女子半掩琵琶的羞态,让场下一干男子即是爱慕又是怜惜。 苏世玉好像有些意外,“念姑娘竟然认识贾玲玲?” “认识她腰间那柄玉笛罢了。” 念岑溪目光在水蓝衣裙女子腰间别着的一柄玉笛上扫过,停顿了两秒。 苏世玉跟着瞧了一眼,笑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念姑娘要是早些喜欢还好,前些日子被她撞见,寻了过去,念姑娘要是喜欢回头再谴人寻两根上好的玉笛送雍王府上去。” “不用了,四体不勤,要之也无用。” 念岑溪果断的拒绝了。 苏世玉可惜的摇了摇头,刚好台下贾大家一曲结束,苏公子随意瞥了眼,随口道,“贾玲玲的功夫还是和那日流晶河的琴舫舫主素音差了半筹,收局不够素姑娘的果断,这半筹可是让长安阁损失了不少银子啊。” 对于商人来说,没有赚到就是亏了,这是长久的定律。 秋鸾忽然感觉这个苏公子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家财万贯也是要靠积累的,若不能在路上捡来几块银子,可不是相当于丢了,是这个理儿没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霸王羹 苏世玉眸光一转看向秋鸾,啜着笑意道:“上次与你说带你家小姐来可不收银钱,这次可不是你带来的,银钱一事怎说?” 秋鸾没料到他会提起这茬,看了眼自家小姐,念岑溪放下手中银质的筷具道:“无妨。” 秋鸾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苏世玉收回目光,看着念岑溪含笑道:“玩笑话,长安阁向来有三不收,大忠大善之人不收,至美至艳之人不收,将死不治之人不收,念姑娘的银子,怕是收不得了。” 长安阁的三不收,在离阳近乎家喻户晓,有人说是嚎头,也有人称赞是个性。何为三不收,自然就是不收这三类人的银钱。 大忠大善之人不收,苏家每年荒乱之时开舱放粮分衣,做的就是善事,那大忠大善又是个什么标准?至美至艳之人不收,长安阁已经囊括琴棋书画四榜魁首,且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比之流晶河十八舫的丽人的不逊色,什么人在这里才称得上至美至艳?再说将死不治,这一点到是无需长安阁来评判,但人生在世,哪个不是想求个长命百岁,谁愿意为了一顿饭诅咒自己将死不治,这不是开玩笑吗? 长安阁自三不收面世以来,能有几个真正“不收”的,无人得知,但即便不动脑子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寥寥无几。 念岑溪秀眉轻挑了一下,似乎没有当真,随意问道:“久闻长安阁管大家琴技无双,连流晶河琴舫的素音姑娘也自愧不如,今日怕是无缘了。” 苏世玉有些意外念岑溪竟然会提及管斯尹,未做深思,苦笑道:“若是旁人在下还可假公济私的请来弹奏一番,管姐姐怕是不行。” 春晓在一旁掩唇轻笑。 念岑溪若有若无的笑了笑,看了苏公子一眼,眼中有些深意。 先前的小二又轻步上前,手里捧着一个精巧的器具,盖着盖儿,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小二刚放下还未来得及介绍,苏世玉就挥了挥手,小二立马知趣的退下。 苏世玉揭开盖儿,里面是一盅浓稠的汤羹,色呈乳白,开盖便延伸出一股香气,让人食欲大动。苏世玉动手给念岑溪盛上一碗,又给秋鸾和春晓各盛上一碗,最后才给自己盛上。满满一盅羮肴,四人倒是不多不少的刚好瓜分完。 苏世玉拿着瓷勺在碗里搅和了几下,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轻叹道:“这个‘霸王羮’念姑娘一定要好好尝尝。” 念岑溪闻言入了一口,眼中闪现一些惊艳,苏世玉有些期待的看着她,念岑溪却已经放下瓷勺道:“是药羮?” 药羮顾名思义是以一些药物熬制而成,却因为加入一些调和的膳食,除去了药物原本的苦涩,若不是仔细品尝区分,和寻常的膳羮没什么两样。 “念姑娘心细如发,这个‘霸王羮’虽不是什么名贵药材熬制,但却胜在每一种入羮的药品都是以滋养为主,裨益极大,尤其是对女子而言,养颜润肺,延缓衰老,可以说是女子极为心仪的圣物。” 苏世玉说到延缓衰老时秋鸾就已经瞪着水灵的眼睛,极为震惊的看着他。世间女子哪个不爱美,哪个不想青春永驻,对女子来说这四个字比任何灵丹妙药c天下尊位都要有吸引力。 春晓看着秋鸾震惊的模样,心里颇为自得,哼小样儿,吓着了吧,我家公子的本事大着呢!霸王羮在长安阁外传的大名鼎鼎神乎其神,长安阁每天限量供应供不应求,但对阁内的女子来说,倒也不算如何稀奇,至少春晓作为苏公子的极为受宠的贴身丫鬟,每天去东厨讨要一碗还是可以的。 说来也是有趣,春晓和秋鸾两人明明不相识,却自一开始相见便如同仇人冤家一般,互相看不顺眼,春晓自不消多说,一向大大咧咧,明面上被自家少爷抓住的白眼就好几个了,秋鸾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但每次都目不斜视,连眼神都不往春晓那边瞥一下,就知道心里有多倨傲了。 这两个小丫鬟的小心思苏世玉和念岑溪当然都看在眼里,却无人点破,一点玩闹事,何至于小题大做。 念岑溪眼中闪过一丝赞叹,如果说灵芝雪莲这些珍稀药物熬制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只是寻常的药材便熬出此功效,这不仅是火候的掌握,还需要对药理的绝对熟悉。 “念姑娘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送个方子去雍王府就是了。” 长安阁“霸王羮”的方子,虽不是价值连城,但说千金难易绝不夸张。苏世玉却说的轻描淡写,像是送出一件小玩意一般。 念岑溪正准备拒绝,抬头却瞧见秋鸾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满是渴望。到嘴边的话自然就变了。 “那就麻烦公子了。” 离阳防守最为牢固的地方自然就是正阳殿,殿外层层羽林军把守,非有召见之人连外殿都进不去。 齐秦笔直的站着,背脊一丝不弯,面前坐着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 “东西找到了吗?” 中年男子开口,声音低沉。 齐秦微微低下头,“没有” 他是羽林军“小统领”,九岁习武,十岁提刀上马,十四正式进入羽林军之列,十七成为最年轻的“小统领”,如今不过未及十九,率九百羽林右骑,能让他如此恭敬的人不多,让他心甘情愿恭敬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中年男子恰是其一。 中年男子闻言似乎没有动静,只有细看才能看出加深的眉头,“继续,就算把离阳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 齐秦本就话不多,沉默的点头。 “另外,离阳所有的可疑人都给我们列出名单,宁杀错不放过。” “好。” 齐秦的回答更是简洁有力。 中年男子点头,抬头看着齐秦一丝不苟的神情,眼中多了几分柔和,“你也辛苦了,这件事其他人我不放心,羽林军内其他琐事暂时交给季常翎吧。” 齐秦脸上也浮现一丝温和,“知道了,义父。” 中年男子姓赵,赵家的赵。羽林军大统领,齐秦义父——赵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死不瞑目 临走前苏世玉担心孙智忠贼心不死,找了两个侍卫随行,一路护送到王府门前。 回到王府,并未碰到蔺桓,连平日露面较多的邵观明也未碰到,念岑溪略一思量便大致猜到,依着小道回道青荷院,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处理。 “小姐?” 秋鸾看着念岑溪有些走神,轻轻唤了一声。 “嗯?” 念岑溪回眸,应了一声。 秋鸾顿了一下说道:“小姐,自从我们来了离阳,入了雍王府,你发呆的次数比在益州多多了。” 念岑溪楞了一下,勾了勾嘴角道:“有些事太久远了,需要仔细想想。” 秋鸾低声叹了一声,又道,“小姐,我看苏公子也挺好的。” “不收你银钱便是好啦?真以为那副药羮的方子是免费给你的吗,文人贪名,商人牟利,苏世玉算半个文人又是半个商人,何以去做无本的买卖?” 秋鸾撇了撇嘴,这个她也知晓,只是苏公子所图在明,而且,秋鸾看了一眼念岑溪,所图甚明。 “莫要耍贫,前些日子的佛经抄完了吗。” 念岑溪一句话秋鸾就焉了性子,佛经佛经,修身养性,秋鸾觉得自己的性子不是随小姐,完全就是抄佛经抄来的。 人都是很主观的动物,譬如念岑溪,她觉得蔺桓好,就哪哪儿都好,做什么都好。秋鸾一开始的确对苏世玉抱有敌意,但那是一种普遍的敌意,是对任何企图接近自家小姐的人都会施加的敌意,所以秋鸾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苏世玉的一些做法让秋鸾渐渐转变了一些态度,不得不说苏公子的确是心细且温润的人,先是在孙智忠逼迫时施以援手,后又在长安阁点菜时细致入微。 苏世玉叮嘱菜肴少量是有讲究的,因为自始至终除了最后一道足量的“霸王羹”,苏世玉未尝一筷,每道菜只有念岑溪动了一两筷,也许是怕念岑溪心有芥蒂,或者是维持自身风度,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苏世玉的这个举动很大程度的博得了她的好感,且苏世玉不论是布菜还是交谈,都未有逾越的行为,秋鸾随着小姐在邓家c在益州起起伏伏数年久已,不说阅人无数,也有十之七八,什么人是真的没有欲念,什么人是假装没有邪念,其实不难辨认。苏世玉眼里的单纯,想必小姐也是可以感受的到的,所以小姐没有排斥。相比那个傲慢自恋的蔺王爷,秋鸾宁愿自家小姐能够分点注意力到苏世玉身上,当然,最好的还是陆家公子。 ———————————— “娘亲,这是塾堂里二狗哥哥给我的,他说以后等我长大了就娶我进门。” 一间不大的屋舍内,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约莫六七岁,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布缝的小玩偶,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莫要胡说,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叫娶进门吗?” 妇人看了一眼,颇为严厉的训斥了一句。 小姑娘哪知道什么娶不娶进门的,嘴硬道:“就是你和爹一样,会永远保护我,不让那些坏孩子欺负我。” 对面坐着的中年男子憨憨的笑着,妇人白了他一眼。 他们家虽在离阳,但比不得那些大富大贵的家庭,家里两个娃都要上私塾,男人又没什么大本事,一家四口堪堪度日。离阳到底是赵国都城,即便过得辛苦一点,至少安全有,万一再起战乱,总比外面那些地方好些。她就是上次战乱的时候入得离阳,那种日夜奔波,夜不敢寐,时时提心吊胆的恐惧比在这里的辛苦难熬一万倍。 小姑娘以为娘不相信,不服气的道:“二狗哥他爹是大户人家的管家,说话可管用了,一定会保护我的,还会给你们买很多腊肉和胭脂,很多很多。” 小孩的眼里总是单纯的,小姑娘对幸福的认知就是大块大块的肉和娘亲珍惜着不舍得涂抹的胭脂。 “除了吃你还能不能想些别的。” 说话的是一个男娃,看着只比女娃大一两岁,却故作老成的从边上抽出一本书,搁在桌子上道:“娘,这是私塾先生送我的,先生说我以后能当大官,所以要看些好书。” 妇人探头有模有样的看了看,书面上是三个斗大的字,可惜她不认识。中年汉子到是认识头两个字,君子。 小男娃摇着脑袋,像大人一般的说道:“爹c娘,等我看完这书,以后肯定能做大官,到时候咱们家就搬到最好的房子里面,天天吃肉,天天抹胭脂。” 女娃已经忘了刚刚哥哥还在说自己只会吃的事了,瞪大眼睛问道:“大官比二狗哥家还要厉害吗?” 男娃腰板挺得笔直,“当然。” 中年大汉就这么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娃拌嘴,妇人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咚叮 屋子里面的墙角处传来重物装地的闷响。 “谁?” 妇人条件反射的警惕了一下。那里是一下块地下室,平时堆放一些不用的杂物,也没个活物呀。再说家里也不像是经得起小偷折腾的地方,没个笨小偷愿意来着费劲折腾。 妇人还是给汉子使了个眼色,汉子摸着一个棍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喝道:“谁呀?” 半晌没有声音,妇人也怀疑自己太过小题大做,都怨那官府,又是抓人又是搜查的,不知道折腾什么幺蛾子。 中年男子见半天也没事,缓缓放下棍子,正准备转身回来,地下室的门忽然开了。 一刻钟过去了,原本屋子里的四个活人已经都倒在了地上,一片血泊。碗筷打翻在桌上,那本《君子志》也掉落在地上,沾着血迹。 两个侍卫架着江骏从地下室出来。 韩立人转头,摊了摊手道:“看吧,都说了让你配合点。” 江骏没有看地上的惨状,而是看着韩立人,“你这个畜生。” 韩立人以手帕捂着口鼻道:“不不不,你错了,是你害死了他们,你不反抗就不会把他们卷进来。” 刚刚江骏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挣脱,结果却被撂翻在地上,才会发出声响被这户人家发现。 江骏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此刻由两个人架着,拖沓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韩立人道:“你不会有好下场,你会比我凄惨一万倍。” 韩立人向来不信这些,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把他嘴堵起来,自言自语道:“打一窝换个地儿,不知道你家主子还跟得上来不,走了。” 韩立人嫌恶的避开了地上的血迹,从那个布偶身上踩踏而过。 布偶边上,是小姑娘茫然惊恐的一双眼,死不瞑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定计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雍王府的下人们和往常一样,邵观明也是和平常一样,在王府内溜达一圈后进了书房。 严青山和陈近水两人已经在里等候。 待邵观明落座后严青山才捻了捻衣袖,从中拿出一副卷轴,摊开铺平道:“江骏被关押的地方已经找出,就在离阳最南边的一处院子。” 严青山以手指在图上虚画了一个圈,“这里是前一阵子才被钱家买下,地处偏僻,人倒也不算多,江骏应该是两日前被转移过去的,目前不确定钱家和他们有没有关系,不过依照蝶娘的习惯,通常喜欢隐藏在不知情的人之中。以防万一,这里四周我们都会布上人,一旦局面超过可控,马上放弃。” 蔺桓手指不轻不重的叩击着桌面,显然是在思索。这些事严青山都已和他商量过,然而他此刻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严青山继续道:“计划定于今日子夜,陈近水带人去救人,人若救出则交由外面接应的人手,近水可边战边退,以保全己身为第一要务。” 陈近水盘膝而坐,双手置于膝上,点头道:“好。” 明明是答应退战,陈近水却说出了一股肃杀之意。严青山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邵观明忽然问道:“外面接应的人手,谁?” 严青山应道:“我去。” “此事重大,交由其他人手不放心,我去接应。” 严青山刚说完,蔺桓叩击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清淡的嗓音传出,“我去。” 邵观明和严青山震惊的看向蔺桓,陈近水也抬头看了一眼。 严青山急忙道:“不可,王爷职责重大,万不可冒险。” 邵观明应道:“确为不妥,王爷慎思。” 蔺桓抬手,示意他们莫要紧张,缓缓开口道:“青山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接应,本王尚且习武,有武壮相随,自保有余。” 严青山见蔺桓心意已决,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我随你一起。” 蔺桓摇头拒绝,“雍王府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严青山一急,正要争辩,邵观明忽然拂了下袖子,道:“我和王爷同去吧。” 严青山一愣,邵观明看着他道:“王府确是需要留人主持大局,我在外多年,论熟悉不如你,王爷既然出府,你理应留下,我和王爷同去,加上武壮,足以应对。” 严青山看了眼蔺桓,见蔺王爷都已默认,只得点头。 —————————————— 和雍王府里谋划的这些不为人知的大事相比,孙府今天也发生了一些小事——长安阁少东家苏公子一大早就登门拜访。 要说孙老太师名望在那里,不知多少人想攀上这个登天梯,受孙太师赏识,从此平步青云,可惜这么多年里,也只出了一个傅长卿。不知道多少胸有成竹的年轻文士在孙太师这里吃了闭门羹,也数不清多少高官大臣被拒之门外,那些人抬着厚礼都见不着孙太师半面,今儿苏公子一把折扇两袖空空的就进了老太师书房,一进就是大半个时辰。 “老头呢?” 孙智忠捏着手里的信件,漫不经心的问道。 丫鬟听了赶紧躬身行礼,回道:“和苏公子在书房里。” 孙智忠原本是准备随意的将信件丢给丫鬟,由下人带给老头就行了,听丫鬟这么一说,反而准备自己送过去了。 那天在街上被这个人搅了好事,孙智忠当然气不过,回来也让人去摸了对方的底,商贾之家。孙智忠这类整日游手好闲,全然依托于银财挥霍的二世祖当然明白银子的重要,当然,明白是明白,看不起还是该看不起的。一边享受金钱地位带来的快感,一边嘲讽那些商人一身铜臭,这就是他们扭曲的心理,也是他们的“权利”。 那日的妥协,大多是迫于先前白银千两的海口以及不想将事情闹大,当然,孙老太师的震慑也有很大一部分的作用。所以孙少爷即便查清了对方家底也没有着急做什么,否则依他的脾性,明面上收你千两白银此事揭过,暗地里就能找人敲闷棍把你打个半死,这种事孙少爷没少干过。留着苏世玉就是等自家老头子见过之后在说,只是这两日在那些小娘皮的肚皮上快活的有些健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第三天。 “少爷?” 丫鬟壮着胆子颤声询问,这位少爷喜怒无常,少一刻和你嬉笑下一刻就能让人把你打折了丢出孙府,丫鬟不得不心惊胆战。 “行了,我自己去。” 孙智忠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迈着步子朝书房走去。 丫鬟在后面抖了两下嘴皮还是没敢阻拦。老太师会客时向来不喜打扰,只是相比老太师的不悦,这位孙少爷动怒更会要人命。 苏世玉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老太师颇为开怀,孙智忠打开门时,老太师正含笑抚须。 “这是大姐的信。” 孙智忠将手上的信件递了过去。孙赋月虽嫁入傅家,但每月月初都会传来一封书信,孙智忠只在第一次时看过,都是些无趣至极的细琐小事,自此便再没有了兴趣。老头看不看孙智忠不知道,只是似乎没有写过回信。 孙老太师接过放置在一旁,对苏世玉道:“这是犬子,名智忠,和苏公子年龄倒也相仿。智忠,这是长安阁苏家苏世玉。” 孙智忠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世玉道:“苏公子嘛,上来就说你要见他,扯个免死金牌,到是把我吓了好一大跳。” 孙老太师不明所以的问道:“你二人相识?” 孙智忠嗤笑了一下道:“这就要问苏公子了。” 苏世玉解释道:“前两日在街上碰到贵公子,机缘巧合下提前认识了一番。” 孙智忠有些意外,原以为这个长得像娘们的小白脸会添油加醋的说上一说,这样他也好找人下手时下的重一点,没想到苏世玉轻描淡写的就带过了两人之前的冲突。 孙智忠原本就对这些花花肠子不感兴趣,只是来借送信之机耀个武扬个威,告诉苏世玉,小爷还记着你在,所以很快就出去了。 孙智忠走后,孙老太师忽然叹了口气道:“说是机缘巧合,怕是惹得麻烦吧。” 苏世玉轻笑,“年少轻狂些,不失为男儿本性。” 孙太师摇了摇头,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欲饮下,苏世玉赶忙拦下,“凉茶伤身,小子给太师添些热茶。” 苏世玉起身给老太师倒满热茶,没有奉承之味,只是足够的尊敬。 “劳烦苏公子了。” 苏世玉慌忙摆手道:“太师唤小子世玉即可,苏公子这一叫让小子惶恐。” 老太师握着渐热的茶盏,反而未饮,搁置在桌上道:“智忠要是有你一半通透,我便也不至于如此心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果断 别人家事苏世玉自然不可说什么,且孙太师自己贬低子孙,不见得就喜欢别人附和,所以苏世玉只是低头抿了口茶水。 孙太师不知想到什么,望向别处,两人一时无话。 半晌后苏世玉终于放下茶盏,道:“太师找小子前来,该不是为了聊些家常吧?” 孙太师缓了缓点头道:“原本是想邀你父亲前来,没想到苏家这么早就交给你打理了。” 苏世玉挠了挠头,“太师这话要是被我家小丫鬟听见可得埋汰我了,苏家有大管家打理,长安阁也是洪掌柜大小事宜的照料着,世玉倒是和孙少爷一样,两手空空无闲事的晃悠着。” 孙太师听了眯着眼睛细细的看着他,苏世玉面不改色的接受老太师的审视。 “小滑头,和你父亲一个德行。行了,没打算为难你们苏家,苏家刚入离阳那会儿每年都给朝中大臣供奉了不少珍惜玩意,给朝廷的上供也不少,且每年助灾民平荒乱,国库充盈也有你们的功劳,朝廷自不会卸磨杀驴。” 苏世玉苦笑道:“可惜三次也没送到孙太师心坎上。” 苏家送礼是有讲究的,朝廷自然是只需要给些真金白银填充国库就行了,但那些朝中重臣可就难伺候了,送的重了难免会被误以为是贿赂,送的轻了又唯恐轻视,直白的银财又太过俗气,且又有些自诩正直不受歪风影响的正官,可谓众口难调。故苏家从来不送真金白银,而是针对各人喜好挑些适宜的玩意,如张大臣喜马苏家就遣人从北疆重金寻得良驹,李大官好女色苏家就从江南之地挑了两个水灵的姑娘,王大臣喜兵器苏家就将战时那些名气颇大的刀剑搜罗了一番送了过去,说不上多值钱,但其中意义远比一箱两箱的银子要讨喜。 只是送孙太师的小玩意却是三送而三拒,其中还包括一幅庄大家的手书。据说这位老太师展开看过后连连称赞,而后就让人送了回来。事不过三,苏家之后也未往孙府再送些什么了。 孙太师捏了捏胡须道:“无功不受禄,苏家有意心领便是,无须那些花花肠子左右折腾。” 苏世玉忽然起身,抚平衣衫,向前踏了一步,道:“苏家入离阳一十二年,承蒙孙太师多方照料,晚辈苏世玉,拜谢。” 一躬鞠到底。 孙太师倒也没有谦辞,也或者是没有来得及挪位,反正是不偏不倚的受了苏世玉这一礼。 “士农工商各得其位,天下才得太平昌盛,苏家是良商,朝廷没有不扶持的道理。” 苏世玉正色道:“理是这个理,但苏家谢还是要谢的,所以孙太师有事但说无妨,苏家断不会推辞。” 孙老太师点了点头,“苏家每逢灾害必有所捐赠,对北疆士卒也多有照料,那么北疆局势苏家应该也有所知晓。” 苏世玉皱了皱眉头,“北疆这么了?” 孙太师将茶盏往里面推了推,“夏侯惇从东门撤了回来,自然不只是担心独子夏侯翊,只要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在离阳,谁会加害他独子,莫不是失心疯了吗。” “夏侯惇回来,是因为北疆传来一个消息——北境开始乱了,准确的来说,是北境终于开始乱了。” 老太师用极其舒缓的语气,不疾不徐的说着,像是在讨论天象一般。 “离阳目前知晓的人不多,提前告诉你,一是因为苏家迟早要知道,二是朝廷现在的确需要苏家相助。” “苏家何以相助?” “战乱将起,劳民伤财不消多说,朝廷希望苏家拿出一半积蓄,填充国库已做备用。” 孙老太师吐字极慢的说着,没有施压,一切自凭苏世玉定夺的态度。 “好。” 苏世玉未做丝毫犹豫,一口应下。 老太师抬了抬眼皮,眼中透露些许赞赏,“我以为,你至少要回去和你父亲商量一下。” 苏世玉摇头道:“父亲若是知晓我敢迟疑,怕是少不得一顿说教。” “财,生之于民而用于民,苏家既然立足于赵国,若是赵国濒危而崩,何来生财之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苏家只是在做长远的考量。” 苏世玉说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话,神色淡然,举手投足间就将半个苏家送了出去。 “好一个‘生之于民而用于民’,有多少人能有这种领悟。” 孙太师发自肺腑的赞叹一声,脸上的褶皱因为大动作而又深刻了几许。 ——咯吱。 “何事让老师心情舒畅?” 门开了,傅长卿走了进来。 傅长卿见到苏世玉后并不惊讶,显然是已经是通过府内侍女得知了。 “苏家苏世玉,傅家傅长卿,你俩都是年轻一代翘楚,以后说不得会多加接触。” 孙太师适宜的介绍了一句 “苏兄。” 傅长卿行了一礼。 苏世玉还礼,“傅兄有礼了。” 要说苏世玉和傅长卿也算是投缘,仅是苏公子一把折扇上的“正德”二子两人就讨论了半天,傅长卿一向内敛而稳重,却没想到和苏世玉一说起来就如同泄洪猛兽一般,无收拢之势。苏世玉常常一两句耍贫的玩笑话逗得孙太师大笑,府内的下人们听着门内传来的几人参差不齐的笑声,连午膳时间都不敢上前打扰。老太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未时将过屋内的三人才被升腾的饥饿感被迫终止的讨论,东厨将早已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苏公子学富五车,长卿佩服。” 傅长卿眼中闪烁的欣喜极为真诚。 苏世玉赶忙摆手道:“都是些杂学,上不得台面,闲来无聊才略有涉及,也不算精,到是傅兄事事胸怀家国天下,让人钦佩。” 孙太师将筷子搁在碗口,佯怒道:“你俩互相吹捧,还没个头了是吗,吃不吃饭了?” 苏世玉和傅长卿相视一笑,低头扒饭不语。 空腹讨论了好几个时辰,真的是饿了,这顿饭吃的比平时都要快上三分。 饭后苏世玉又陪着老太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酉时才告辞离开。 傅长卿将人送至府外。 “行了,傅兄莫要相送了,这点路小弟还算认得。” 苏世玉半开玩笑,抬手让傅长卿止步。 傅长卿咂了咂嘴,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的道:“我见苏兄一见如故,方才若有不妥之处,苏兄莫要相怪。” 苏世玉笑道:“怎么会,与傅兄相谈甚欢,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惺惺相惜了一会儿,终是告别。 傅长卿转身回到屋内时,孙太师坐在那儿,恍若深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救人 亥时将过,雍王府蔺桓的书房内还点着灯火,雍王府的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 严青山第四次假装漫不经心的在府内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异样,才稍微安心。陈近水早已提枪出发,邵观明和王爷也刚走不久,计划照常进行,但就怕事有变故。蝶娘那边肯定有所埋伏,这是一场布局与破局的对抗,就看谁的后手更多。 严青山最担心的不是蔺桓的安全,有武壮随身保护,况且还有陈近水在,护得王爷安全不成问题,忧心的是怕行踪有所暴露。离阳的局势越来越严峻,具体什么原因还未得知,只能等宗如海的消息。 “严先生这么晚还未休息?” 严青山一惊,回头是念岑溪。 深夜已经起了一些风,微凉。念岑溪披着件裘衣,恰好站在严青山身后。 “夜静人思事,难眠,在府里转转,念姑娘也还未睡?” 念岑溪理了理被风吹得稍微凌乱的青丝,道:“晚膳食多了,撑得慌,出来消消食。” 严青山点了点头,神态自然。 念岑溪似乎随意的朝书房方向看了看,“蔺王爷还没有睡呢?” 严青山很随意的答道:“最近琐事颇多,王爷通常都会弄得很晚。” 严青山正担心念岑溪会追问下去,不料念岑溪却裹了裹衣裳道:“夜深露重,小女子先回去了,严先生也早些歇息吧。” 严青山含笑点头,等念岑溪离去才脸色铁青的看向书房。 书房里面隐约一个人影,可以看出“蔺王爷”正伏在书案上。 是的,“蔺王爷”,绿萝假扮的“蔺王爷”,只要有人往书房内多走一步便会败露。 ———————————— 城南一处并不起眼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马夫是一个健硕的很“委婉”的汉子,看上去只比一般人高壮些许,但握着缰绳的左臂微微用力便迸出线条明显的肌肉,显然是个练家子。尤其是其右手稳稳落于腰间,仔细辨认便会发现腰间隐约漏出一杆刀柄。车内是谁?只有两人,蔺桓,邵观明。 蔺桓坐在里面,眯着眼睛假寐。邵观明靠外一点,挑起帘子,看了看车前的武壮,轻轻放下帘子。 “王爷,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要不要去?” 去干什么?邵观明没说。 蔺桓似乎没有听见,没有回应。 “王爷?” 邵观明又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蔺王爷终于开口,“无妨。” 邵观明似乎有些焦急,“可是陈近水已经” 蔺桓缓缓睁眼,“如果陈近水带三十王府暗卫都解决不了,我们去了也无用。最关键的是我相信近水。” 这里虽然较为偏僻,但一辆马车落在这儿还是颇为惹眼的,幸而夜深,借着夜色不仔细观望倒也看不出什么。前面三里处就是钱家不久前拿下的院子,大半个时辰前陈近水带着三十暗卫暗袭救人,而钱府却毫无动静,连着灯光都未传出,这种诡异的情形难免让人着急。 又过了一刻,前方隐约传来打斗声,蔺桓眸光一凝道:“武壮,上去接应。” 武壮应了一声,轻拉缰绳,马儿踏着蹄子上前。 前行不过一会儿,就看见有人迎头冲了上来。陈近水一人当先,肩上扛着一人,右手持着揽月,在月色下泛着一缕寒光。 后面有人追赶,也是黑衣,动作训练有素。二十多名王府暗卫边战边退,陈近水很快到了马车前。 来不及多说话,陈近水将肩上的“冬蝉”递给接应的邵观明,转头对武壮说道:“迅速带王爷离去,我留下断后。” 武壮点头,扯紧缰绳,马儿才转过半个身,陈近水身后冒出一个声音道:“走?往哪走?好不容易盼来了幕后的主子,怎么舍得就这么让你们走了呢?” 话音刚落,四周人影攒动,一下子冒出一大批持箭的黑影,形成半圈将蔺桓等人包围了起来。 武壮像是没有看到这些人一般,木楞的挥着缰绳冲撞了过去。 陈近水也在声音响起的刹那转身拦截,揽月在夜色下挥舞,每抖动一次都会带走一个企图追赶蔺桓的人。 即便断了后方的威胁,前方依旧有着一批拉弓入满月,虎视眈眈的敌手,可陈近水,或者说蔺桓好像不曾担心一般,马夫武壮连速度都不减,眼见就要一头撞了上去,似乎没有人担心能不能冲的出去。 ——因为与马车同动的还有周围潜伏的数十名暗卫。 而恰好这些王府的暗卫又在弓箭手之后,不偏不倚的就在他们身后。 就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潜伏的暗卫们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出现,瞬间就收割掉一批人。顾前不顾后,若是弓箭手们还想攻击蔺桓,就要面对背后的致命袭击,一时间包围圈出现短暂的混乱。 几支箭矢射了过来,打在马车上,发出“咚”的一身,竟然无法洞穿分毫。偶尔一两支射向武壮,也被他挥刀砍下,仅仅两轮,包围圈已经溃不成形。武壮驾着马车轻松驶过。 “退。” 见王爷已经安全离开,陈近水立马出声吩咐,二十余名暗卫闻言向内靠拢,大有一鼓作气冲出去的架势。 奇怪的是刚刚出声阻止的男子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连“必须留下这些人”的命令都没有下,而是饶有兴趣的在远处观望着,夜色太重,这个距离他看不清陈近水一行人,陈近水也看不得他。 陈近水退的果断,行动也未有一丝迟疑,丝毫没有要探究男子真实面容的意思。 今天的任务的救出冬蝉,已经完成。如果王爷下的命令是取人项上首级,那么即便只剩最后一人他也不会后撤半步。 “不用追了。” 来人制止了手下要追赶的动作,就这么看着陈近水带着其余的暗卫冲了出去,舔了舔嘴角,忽然笑道:“果然还是这种事情有趣。” 而雍王府,小严公子却在应付着一个蛮不讲理,又不得不讲的人——孙智忠。 谁也没料到和雍王府没有半分瓜葛的孙府少爷会在今夜莫名其妙的闯入王府,还嚷嚷着要和蔺王爷交心相赋,彻夜长谈,且是这样一副不可罢休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孙少爷,我家王爷着实是就寝了,你这样横冲直撞进来,于礼不合吧?” 严青山已经尽量克制着性子,展示出“温和”的一面。 孙智忠嘿嘿笑了两下,说道:“灯都没有熄,就哪门子寝?孙府和雍王府好歹也算是世交,我来雍王府找蔺桓兄弟,总不至于拒于门外吧。” 严青山脸黑了一圈,孙智忠脸皮之厚无人能敌,孙府和雍王府是世交?还真是从未有所听闻,蔺王爷连孙太师都没见过几面,世在哪里,交在何处? 孙智忠可不管这么多,随意胡扯了两句,提步就往里面走。 严青山态度忽然的强硬,一步拦在前面,“孙少爷不要太过分。” 孙智忠也停了下来,玩味的道:“怎么,难不成王爷里面还养了人?放心,都是男人,金屋藏娇这种事我也常干,不会多舌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严青山若是执意阻难,难免会让有心人起疑,但若是不拦,定会暴露。两害相权取其轻,小言公子正准备无论如何也要拦下时,一个丫鬟快步走了上来,许是夜色太重,这个娇小的丫鬟又是低着头走路,竟然没看清前面的两人,莽莽撞撞的就撞到了严青山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莽撞的丫鬟连忙道歉,满是惊慌。 严青山纵然此刻心有事焉,依旧保持良好的风度,将弯腰赔礼的丫鬟虚扶起来,“无事。” 小丫鬟如蒙大赦,眼中满是感激,连道谢都忘了,快步离去。 走前那一抬头,严青山眸光微微闪动。 秋鸾? 秋鸾是念岑溪的贴身婢女,严青山当然不会看错,只是秋鸾怎么会在这个点出来?又怎么会误打误撞的撞到他身上?很显然,是念岑溪想要借秋鸾给严青山带话。 孙智忠只觉得这个小丫鬟有点面熟,只是现在一心牵挂在别的事上,未做深究。要说来雍王府的确是临时起意,家里的老头和傅长卿在书房里待了一下午,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凌晨傅长卿才离去,而傅长卿一走,那个老头就直奔皇宫,孙智忠一见头上的泰山走了,好不快活,连夜赶着马车到流晶河上,准备晚上来点新花样。只是流晶河今夜似乎来了人,云殊早早地就被有了客。孙智忠并非非此女不可,只是后来接连换了两个,都没什么兴趣,后复而又想到那个让人挠心挠肺的念姓女子。 苏世玉千两白银从他手里“抢走”念岑溪这件事倒是给了他启发,何不正大光明的和那个雍王府的小王爷交易呢?千两白银不行就万两黄金,银子,他是不缺的,老头归天后孙府就是他的,他一无兄弟夺食,二无子孙拖累,偌大一个孙府,养他一个败家玩意儿还是够的。至于那个小王爷会不会答应?孙智忠觉得只要“诚意”足够,谁会和银子结仇?若那个蔺桓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风流种,当日他在大殿上调戏念岑溪时蔺桓就应该严词制止,而不是暧昧不明的任由念岑溪自己扑腾。 再加上那日他在街上险些带走念岑溪,孙智忠不信蔺桓事后不知道,但这个小王爷一没追究,二未告诫,大度吗?孙智忠倒觉得是因为漠不关心。因为不在意这个女子,所以敷衍性的出面说两句就行了。孙智忠觉得自己只要拿出足够的“筹码”,不怕不打动这个有名无实的王爷。 想着心里便心痒难耐,孙智忠当即驱车来到雍王府,就想着和蔺桓好好讨价还价一番,要银子,要美人,都可以,只要达成“君子协议”,这几天心里的猫爪子才可以收回去。 孙智忠见严青山没有再坚定的否决,也不管他,跨着步子就朝里面走了进去,心里思量着美人到手后该如何疼爱。 远远就看到有人守在蔺王爷卧室前,走进一看才看清竟然是念岑溪的侍女秋鸾。 这么晚了,念岑溪的侍女怎会守在王爷房外?很显然,她主子应该就在里面。 孙智忠脸神色一闪而过的阴翳,像是私有物被侵占的不快,若是臆想有用,那么念岑溪应该是属于他的禁脔。 “孙少爷” 秋鸾拦在他面前,神色为难。 “让开。” 孙智忠也是骄纵至极,在别人府上呵斥人家的家奴,还要擅闯人家府邸。 秋鸾似乎犹豫了一下,孙智忠趁机一步跨入,直接伸手推开门。 屋内,蔺桓背对着房门,似乎是匆忙间披上的外衣,念岑溪则香肩半露,周围的衣衫三三两两,怕是在行春光乍泄之好。 念岑溪抬头,恰好看了孙智忠一眼,这一眼就让孙府少爷觉得腿软,脑袋一浑就想往里去,秋鸾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刚好拦了他的去路。 孙智忠眼一瞪,正要呵斥,严青山却已经走了上来。 “孙公子过分了。” 严青山语气骤冷,连带着面色都多了几分寒意,“孙少爷夜闯我雍王府,甚至连王爷私房也要擅闯,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只能让王府侍卫请孙少爷出去了,孙老太师就算知晓想必也不会怪罪。” 说着旁边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的立在孙智忠两侧。 孙智忠自知理亏,又不舍得离开,忍不住多往里面看了几眼。私闯王府,本就可大可小,若是真拿出来说事,便是孙府也护不住他,少不得要被训诫一番。 秋鸾侧身上前挡住孙智忠视线,孙智忠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秋鸾借机关上门。 “你” 孙智忠脸色难看,还想再上前,却被王府的侍卫拦住。 “夜色已深,就让王府的侍卫护送孙少爷回府吧。” 严青山说完,不待孙智忠反驳,挥手就让侍卫将孙智忠“请”了出去。之后看向屋内,神色不见半分缓和。 片刻后门开,“蔺桓”走了出来。 “蔺桓”,绿萝所装扮的蔺王爷,除却身形上的差异,神态竟有七八分相似,若不仔细辨认,难分真假。 严青山当即问道:“这么回事?” 绿萝小意的去掉脸上的“面皮”,看了眼屋内,其意义不言而喻。 严青山顺着目光看去,念岑溪缓缓开门,半露的衣衫已经穿戴整齐,外面披了件浅色的披风,想必是秋鸾早早准备的。 严青山一时无话,先前还有模有样的和人家姑娘说王爷在书房夜读,后一刻人家就和“假王爷”共处一室合力退敌,简直就是僵局。 念岑溪却像是恍若不知一般,理了理稍显凌乱的青丝,道:“若是无事小女子便先行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蝶娘所属 无事? 当然无事。 有事也说无事。 严青山现在巴不得念岑溪赶紧离去。 见严青山沉默不语,念岑溪似笑非笑的轻轻摇了摇头,携着秋鸾回了萃锦苑。 直至念岑溪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严青山才偏过头,看着绿萝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念小姐在你们之前来的,我还未出手,她便说要想不暴露就听她的。” 绿萝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末了目光扫过念岑溪离去的方向,眼中寒光略过,“要不要?” 严青山摇头,“还是等王爷会回来再说,莫要轻举妄动。” 绿萝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下。 严青山推门入了书房,此时以至丑时,若所料不差,王爷他们也快回来了。 约是又过了半个时辰,蔺桓方才回来。 严青山迎了上去,却并未看到所救之人——江骏。 “进屋说。” 蔺桓神色并不好,甚至有些阴沉。 四人入了屋内,关门c掌灯。 “没有救出?” 严青山小意的问道。 严青山看向邵观明,又看向蔺桓。 蔺桓沉默了一下,道:“送回交州了。” 严青山一时未反应过来,看向陈近水和邵观明,邵观明面颊抽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没有撑过去,江骏经脉尽断,手脚俱废,被救出已经时日无多,在回来途中,一心求死。尸体已经让武壮送回交州了。” 江骏被陈近水救出时已经是个血人了,蝶娘没有杀他,但却也不会让他好过,全凭靠一口气吊着,与其苟延残喘死于病榻,不如干干净净的了断,寒蝉的人,又怎会怕死。 蔺桓两条眉毛紧紧的拧在一起,在额间形成一个“川”字,“江骏的事我会亲自和江潮叔叔请罪,江骏撑到现在,的确是想向王府传达一个消息,他不顾命令私入荆州,不惜被俘也要得到的消息。” 蔺桓出言,严青山等三人都屏息以待。 江骏从被俘到如今已有数十日,上一个落在蝶娘手里的人不过半日就被折磨致死,而江骏却是硬生生的撑了数十日,所求为何敌我双方都心知肚明,蝶娘舍不得他死要留着“钓鱼”,却也不会甘愿看着他们得手,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江骏会面临什么样的折磨,严青山定计之初就最做好了“夺尸”的准备,整个计划,“救回”江骏是一部分,另一部分也是为了安抚其父江潮,江潮是王府的老将,也是十万大军的领军人物,是王府最大的一张底牌,于情于理,江骏都非救不可。就如同蔺桓所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需要在态度上给江潮一个交代。 是的,严青山一开始就是为了安抚江潮才入的局,否则在这种时刻冒着暴露的风险入一个早被布置好的局,大为不智。最明智的办法其实是被俘者自尽,这是风险最小的办法,敌方也不会有任何收益。这也是为什么死士总会在牙齿里藏着剧烈的毒药,死士被俘,唯死而已。 而江骏却是宁愿生不如死的死撑着,为了一个尚不知价值几何的消息,这让严青山不得不重新估算这则“消息”的价值了。 “他说” 蔺桓捻起腰间的白玉,又放下,微微抬眸,目光凛冽,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扫过,似乎是在确认眼前这三人是否值得信任。 “他说,蝶娘所属,赵氏韩家。” ——“韩家??” 严青山少有的喜形露于色的震惊。 “蝶娘”是赵国的探子势力,也是赵国皇室最隐秘的力量之一,宗如海的人针对蝶娘做了隐秘且长久的调查,然而却如同石沉大海,毫无消息。赵国有能力或者说有可能接触到的人都可以数的过来,严青山曾和宗如海仔细排查过,最有可能的当属羽林军统领——赵晟。赵晟的赵,非赵钱孙李的赵,而是赵家天子的赵。本就对赵家死心塌地,再加上羽林军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只要赵天子舍得放权,赵晟就是最好的助力。 即便除了赵晟,严青山等人也考虑过很多人,连平顺王赵烨都被他们仔细分析过,却未曾想到竟然会是韩家。 韩家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在离阳,在众多势力中完全可以被忽视。若非韩家与先帝有功,赵氏几次回护,韩家怕是早就被离阳波涛汹涌的暗流淹没了。宗如海不是没有调查过韩家,只是韩家的资料太单薄了,单薄到没有在调查的必要。就是这么一个不显眼不突出的韩家,是赵国让人闻风丧胆的“蝶娘”的掌控者,实在是不得不震惊。 严青山如此,邵观明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连陈近水漠不关心的脸上都多了一丝表情。 江骏在死前要求和蔺桓单独在车厢内,所以他们也是刚刚才知道。 “那我们?” 严青山很快回神,着手下一步的布置。 “蝶娘”既然是韩家掌管,那韩家显然效忠于赵氏,赵天子手下还藏着这些隐秘的牌,和表面上所展现的强弩之末的状态大不相符,难说赵氏有没有发现雍王府的一些小动作。 蔺桓摇了摇头道:“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江骏说赵成比我们所了解的要精细的多,南下三年若是没有把握怎会贸然回归。赵氏矛盾比我们预料的还要激化,只要王府不提前暴露出来,赵氏在这个档口没有时间挖出我们。” 严青山点头,的确入蔺桓所说,赵氏现在自顾不暇,王府只要不冒头,便可一时安全。 之后严青山又将孙智忠闯府和念岑溪的事简要的说了一下。 孙智忠来王府,蔺桓大致可以猜到其目的,而念岑溪那个让人看不透的女人。 次日清晨,念姑娘向来有早起的习惯,倒不是什么强身健体,只是在人间待了将近百世,每一世休憩的时间都要占据三分之一,如此下来,睡觉也成了一间索然无味的事。 “小姐” 念岑溪刚起秋鸾便已经侯在一边,似有话说。 “嗯?” 刚起的念岑溪声音有些低沉,慵懒无比。 秋鸾看了眼窗外,低头细声道:“蔺王爷在门外,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秋事 “蔺王爷在门外,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 好吧,念岑溪也是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下才听明白这句话。 蔺桓。 “怎么不唤我?” 秋鸾看了下窗外隐约的身影,道:“蔺王爷说不要打扰你。” 念岑溪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梳洗之后理了理衣衫,才推门出去。 ——之所以没有请蔺王爷进来,一是女子闺房的确不合适男子踏入,二是蔺桓既然在院内坐着,便是没有进来的意思。 已至初秋,清晨弥漫着淡淡的雾霭,蔺桓坐在石桌旁,旁边放着正在煮着沸腾中的茶水,升腾的雾气混合揉捏在一起,蔺王爷坐在其中,更显缥缈出尘,好似天上谪仙。 念姑娘脚步微顿,然后走了上去,坐在另一边。 蔺王爷也未说话,斟了一杯茶,推了过去。 念岑溪端起,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轻笑道:“王爷雅兴。” 蔺桓看向她,难以揣测的神色。念岑溪平静的与之对视。 好一会儿蔺桓才收回目光,如若无事般的开口道:“昨日之事,多谢念姑娘相助。” 念岑溪低头,将垂落的青丝捋至耳后,“既是合作,便是本分之事,王爷不必客气。” 蔺桓又道:“‘冬蝉’的事已经解决了。” 念岑溪配合的看向他。 “昨日夜里便是和陈近水去救江骏,蝶娘,是韩家所控。” 念岑溪偏头,带着一丝意外的问道:“王爷信我?” 蔺桓声色平淡,目不斜视,“本分之事。” 嗯,既是合作,便是本分之事。 念岑溪眼底蕴着笑意,眉眼轻轻弯起。 蔺桓又道:“昨日夜里流晶河上来了些客人。” “嗯?” 流晶河乃离阳风月之地,来客人不是如何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吗? 蔺桓抬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费家的人。” 费家,益州费家。 念岑溪问道:“是为了长安阁一事?” 费家十三子在长安阁闹的事雍王府自然早有所知晓。 蔺桓道:“费阳当晚就死在了流晶河。” “王爷的意思是费家为了此事而来?” 蔺桓摇头道,“自然不止,费阳只是费家第三代子嗣中不出众的一个,费家的老狐狸应该只是想借此机会入离阳,若大势变动,费家自然想分一杯羹。” 念岑溪偏头想了想,道:“费家应是和离阳的人有所联系,十之是皇储。” 蔺桓道:“赵成?” 定安王赵成,举国上下公认的赵国储君,只等老天子退位。 等了二十年。 念岑溪轻笑了一声,“赵天子暗地里养了韩家这样的忠犬,定安王在外招了三两个愿意助其上位的共谋,赵家父子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蔺桓皱了皱眉道:“我是担心赵成势头太盛,离阳几大家族,大多偏向于定安王,即便韩家是埋在赵成身边的钉子,即便十万南征军掺了水,但新老更替是不可驳逆的规律,赵氏赵烨不堪大用,只有赵成足够担得起新皇之位,那些老狐狸不会轻易出手,一出手必定是争取最大的利益,而能给的了他们最大利益的只有赵成,我怕赵氏崩塌的太快,不够彻底。” 念岑溪想了想,“赵氏内忧尚才起步,王爷何必杞人忧天。况且老天子既然可以埋下韩家这样的钉子,难保离阳之中没有其他死忠。即便赵成想要打动那些人也得拿出足够的‘诚意’,孙家c谢家c傅家c季家,都已经是顶尖的权贵了,在进一步只有割地封王,还未坐上龙椅便要分地怕是没有哪个新王愿意,赵成现在所能拉拢的不过是左右摇摆不定的,真正有底蕴和实力的家族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轻易站位。赵成现在固然风光无限,但谁又知道老天子不是故作弱态呢?” 念岑溪想着赵光启身边还有着宋知命这样的人,即便再给赵成一个费家,够不够宋知命磨刀还是两说。 “王爷是想和费家结盟?” 念岑溪忽然问了一句,毫无征兆。 蔺桓恰好伸手端起茶杯,指腹摩擦着杯壁,微不可查的一顿,很快又恢复惯有的规律,声音低沉道:“何出此言?” 念岑溪看向前方的,虚无一物,“出兵免不了伤财,王府蛰伏数十年,所余应是不多,赵国所属益州最是富饶,又以费邓葛三家为大,邓家求稳,如今当事的邓二爷更是不易打动;葛家虽易掌控,但又不如其他两家势重;唯有费家,有足够底蕴,又有野心,王爷谋事的不就是这一类人吗。” 蔺桓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先前严青山和蔺桓讨论“财力”这一环时,蔺桓便是回答自有安排,如今却被念岑溪一语道破。 念岑溪看了蔺桓一眼,“我若说费家弊端,唯担心王爷给我安个以私论公的大罪。费家如今和离阳有所联系,所图自然不止益州一地,王爷即便是从定安王那里挖来了人,怕是也不会亲信。王爷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蔺桓垂首,未言。 念岑溪静静的等着,面前的瓷杯中升腾起缕缕白烟,不骄,不躁。 杯中的热气尚未散却,蔺桓抬头,很自然的切换了话题道:“这几日城中羽林军活动频繁了许多,连插在皇宫里的探子都未打探清楚是何事。” 羽林军受命于赵晟,赵晟又是赵天子亲信,羽林军的动向即代表赵天子的意志。 所以皇位上的老天子,又有什么动静了吗? “先前入离阳时在城门口便觉得守卫行经过于严苛,不知和王爷所说是否同属一件事。” 入离阳时念岑溪和秋鸾就在城门外被盘问了一番,只是当时念岑溪未曾放在心上。 蔺桓似乎摇了摇头,“兴许不是。” 念岑溪未做争论,是不是因为同一件事,至少现在还无从查证。 又过了一会儿,蔺桓起身,“北疆似乎有了些变化,皇宫里的那位似乎也在谋划一些事,具体的什么事宗如海那边的人还没有打探到,王府的计划都告知姑娘了,念姑娘若是别的心思,还望不要坏了王府大事。” 语罢蔺桓淡淡看了念岑溪一眼,不是威胁,是不容反驳的告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费泽 流晶河上昨天夜里就迎来了一批人,锦衣华袍,富贵之相。 “人还没走呢?” 梅姨斜着身子,半躺在榻上,眯着眼睛,慵懒贵气。 百灵脆生生的应道:“还在云殊姐姐那里待着呢。” 榻上的妇人懒散的翻了个身子,胸前的两处好物晃晃荡荡摇摇欲坠,“听闻昨夜孙家的少爷也来了,还以为能看一出戏呢,无趣。” 百灵掩唇轻笑道:“昨夜也有好几个姐妹在河边巴望着,以为孙家少爷会大展神威,哪料不痛不痒的就走了。” 梅姨嗤笑了一声,“这些个王孙子弟哪个不是人精,平顺王赵烨和斐思雨两人的情爱倒是传的沸沸扬扬情比金坚,也没见赵烨把她纳入府中,府里的不还是傅家的女子,正牌王妃吗?孙府的少爷肯一掷千金仗势欺人,却不会为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 百灵点了点头,问道:“那舫里的那些人?” 梅姨半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语调拖得老长了,“去见见吧,免得费家说我们待客不周。” 琵琶舫内,云殊倚在榻上怀抱琵琶,轻弹浅唱,对面坐着一个衣着华服的贵公子,腰间束着紫玉腰带,垂着一个圆环样式的玉佩,脚上踏着绣金的尖头靴,面带微笑的看着十八舫之一的美人,眼底却无一丝。 费家长孙——费泽。 费泽旁边还坐着一个面容冷峭的女子,不同于费泽的温和,而是满脸写着生人勿进的冷艳。 “小玲珑,来这等地方就不要板着脸了,要不然岂不是不给舫间美人的面子?” 费泽调笑着说着,女子冷眼回道:“是你要来的,与我何干?还有,不要加那个‘小’字。” 女子冷眼相观,费泽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费家这一代孙子众多,却是极为阳盛阴衰,十八个子孙中只有一个女子——费玲珑。故费玲珑深受费老爷子的喜爱,比他这个长孙所受的偏爱还要多。再加上费玲珑位列十五,未满十八便已亭亭玉立妙不可言,其上的哥哥们自然愿意宠着。 费泽扣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费玲珑柳眉一扬,“直接去那长安阁,问候千遍不如杀一儆百。” 费泽摇头笑道:“小姑娘家的怎得戾气如此之重?” 又是小姑娘,费玲珑正欲冷言相向,舫间一扇门忽然被打开了。 十八舫舫主都拥有本舫的自主权,能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闯进的流晶河上只有一人,流晶河当家的——梅姨。 梅姨换了身大红大紫的衣服,身后跟着百灵,一步一颦的走了进来,半个身子刚探进来便娇笑道:“费家公子远道而来,我流晶河万不可招待不周。” 费泽起身,却未迎上去,略带恭谨的含笑道:“梅姑娘客气了,就怕给梅姑娘添麻烦。” 费泽看着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说的话却是带着几分讨人喜欢的“俗气”,一口一个梅姑娘,直把梅姨叫的直乐。 “哪还能算作什么姑娘,费公子换我一声梅姨便好。” 梅姨虽年过四十,保养的却是极佳,看着不过三十出头,既褪去了年轻女子的青涩,又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妩媚,此刻好似害羞娇嗔般的白了费泽一眼,风韵尽显。 费玲珑一直坐在榻上,未起身,此刻看着这个妇女不知廉耻的作态,眼底全是厌恶。 梅姨状似无意般的瞥了费玲珑一眼,眼波未做停顿。 自梅姨进来之后云殊便换了一个舒缓的曲子,连音调都降低了许多,全然不会影响两人的交谈。 百灵收拾好椅子,梅姨款款走过去,刚好坐在费泽和云殊两边的中间,“费公子来我流晶河,可是为了费阳一事?” 费泽原本还是嘴角含笑,此刻忽然正色道:“梅姨心思剔透,十三弟既在离阳遇害,费家便理应讨个说法。” 梅姨一手抚着百灵奉上的茶水,随意的道:“与费阳起冲突的又不是我流晶河,费公子不去找正主,我这儿除了一二三四个美人,也给不了费家说法呀。” 费泽神色诚恳道:“自然没有缠着流晶河的意思,只是十三弟既然在这里遇害,梅姨又肯通知我们,费泽相信梅姨说的来龙去脉要比外面听来的可信。” 梅姨想了想,挑了些重点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寥寥几句便还原了那场闹剧,未掺半点水份。 即便在流晶河送回去的附信中也大致说了事情始末,费泽还是聚精会神的听梅姨说完,将所听之言和脑海中构造的画面叠加,直至完全重合。 “所以说费阳是在落了下乘之后离开的长安阁,长安阁没有仇杀的动机?” 费泽皱着眉头念叨了一句,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梅姨。 梅姨捧着茶不语,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面前年轻人的话。 过了一会儿费泽又问道:“流晶河昼夜不歇,行凶者堂而皇之的进出,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其样貌身形吗?” 梅姨放下茶水,“流晶河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莫说是来历不明的大汉,便是穷凶极恶的恶徒,只要付得起入房钱,流晶河也都得笑着敞开门。” 梅姨说话间带着几分嗤笑,隐去了小夙的存在。 费泽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云殊如同置身事外般的坐在那里,一曲婉转绵长,已经解决尾声。 费泽起身,先是朝着云殊颔首道:“感谢姑娘佳音款待。”又转身面向椅子上半倚着的梅姨,“既如此费泽就不多做打扰了,梅姨日后若是来益州,费家必盛情相待。” 梅姨笑吟吟的客套了一番,费泽告辞后,和费玲珑一起出了琵琶舫。 两人出去后,云殊恰好一曲结束,收拨插弦,低眉乖巧的候着。 “如何?” 梅姨突兀的问道,问得的是云殊,指的自然就是费家两个子嗣。 云殊道:“费大公子看着奢华骄纵,实则内里沉稳细腻,离阳大多公子哥不及也。至于那个随行的女子则冷傲了许多,不屑与我们交谈。” 一般人来这流晶河无非就是风花雪月寻花问柳,更别说入了十八舫的。而费泽却是坐这儿听了云殊弹了一夜的曲子,期间只有寥寥几句交谈,一直面带笑意,似乎全神贯注的赏着曲儿,未有半分邪念。 云殊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魅力,十八舫的舫主,哪个没有点过人的本事,即便她端坐在那里,“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对男子来说都是致命的春药,可却打动不了费泽,不起丝毫效果。 梅姨看着云殊颇为懊恼的样子,似乎了然她的心思,嗤笑道:“人家是费家大公子,哪能留恋风花雪月之地。我们这位费大公子,骨子里怕是比费玲珑还要清高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我是个本分的人 费泽出琵琶舫上岸时,岸边“蹭蹭”的现出一群人,细数之下竟有数十人,远远近近的在费家两人身边围了几个圈,将二人护在中间。 费玲珑回头望了一眼刚出来的琵琶舫,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和厌恶,道:“不要告诉我在这里痴等了一夜,就是为了等那个老女人。” 费泽原本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听到“老女人”三个字时却是脸色猛的拉了下来,“来时便告诫过你很多次,你可以不喜欢这里,但不要妄自评判。这里是离阳,不是益州,若真出了什么事,便是父亲也护不住你。” 费玲珑冷笑道:“怎么,不过一面的功夫就开始袒护了?我看你是” 费泽兀的停下脚步,冷着脸呵道:“住嘴!” 费玲珑话未说完便被费泽打断,费泽脸色少有的冷冽,“这是最后一次告诫你,再有下次,我会直接让三供奉把你捆回去。我答应父亲让你来此,不是来玩闹的。” 费泽是费家长孙,也是嫡孙,其父费林海,费玲珑和费泽同父异母,为妾室所生。 费泽说完一挥袖子,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费玲珑立在原地,脸色若冰霜,却未在去触怒他。 怒而转身的刹那,费泽看见了一个女子,艳红色的衣裙,站在岸边,像是听到动静一般,将目光随意的投了过来,而后又懒散的移走。 惊鸿一瞥! 等费泽在定睛看去时岸边只有来来往往的客人,哪有什么红衣女子。 刚刚那一眼恍若错觉一般,连回忆都变得模糊朦胧起来。回神时费玲珑已经提步跟了上来,费泽按下心底的异动,朝长安阁而去。 长安阁向来次次满座,且今日是管大家出手。 管斯尹平日里露面的极少,即便的献奏也是一曲罢便会退场,常常大半个时辰下来一句话都不出。偏偏这样清冷的性子却镇住了一群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和那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既然是公子哥,自是蜜罐里泡大的,即便是柳诗诗c贾玲玲上台,也会和底下人和颜悦色的笑称两句,可管斯尹却从未搭理过这些人,准确来说,是这些纨绔子弟一见着管大家就跟老鼠见着猫似的,一个个乖巧无比。所以每逢管大家出手,都是例无虚席,亦无吵闹。 偶尔碰上外地不知规矩想要闹事的食客,都不需阁里的侍卫出手,早早便有人献宝般的将闹事者丢了出去。 管斯尹越是清冷,便越是让这些人热血沸腾。 “公子,外面有人找。” 春晓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向自家公子,低低唤了一身。 苏世玉正伏在桌案上,看着一堆曲谱,愁眉苦恼。这怕是有上百首谱子了,何年何月才能给它填完呐! “公子?” 春晓见公子不搭话,又唤了一声。 苏世玉眼珠子都懒得转,恹恹的趴着,有气进无气出般的应了一声,“说。” 春晓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道:“外面有个自称是益州费家的两人要见公子。” 苏世玉扬了扬眉毛,“费家?” “对。” 春晓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苏世玉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来这儿闹事的费阳。唔,现在才来,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 “走吧,去见见。” 苏世玉伸了个懒腰,干脆利落的回道。终于有个正当理由从这一大堆曲谱中间逃出去了! 春晓走前瞥了一眼公子的桌案,眼尖的瞧见了曲谱,忍不住掩唇偷笑,连老爷都管不住的公子,却被管大家制的服服帖帖。 苏世玉下到二楼,便看见了一对俊逸靓美的男女坐在临窗的位子。毫无疑问,自然就是费泽和费玲珑了。 倒不是苏世玉认识费家这两位,只是两人衣着样貌都太过突出,再加上身边跟着四个贴身侍卫,即便是想装不认识都难了。 费泽对面坐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含着笑意,呵呵的和费泽攀谈着。 长安阁洪掌柜。 苏世玉走过去,洪掌柜看见后立马起身,将位子让与这位少东家。 苏世玉也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 洪掌柜呵呵笑道:“小少爷,这位是费家费泽公子,费公子好像对我们长安阁有所误会,不过不打紧,您们慢慢聊,我下去照看生意哈。” 洪掌柜说完,果真下去照看阁里的生意。 苏世玉将面前的茶具往前一推,春晓心灵手巧的马上换上新的茶水,苏公子这才施施然的看向对面的费泽,道:“费大公子是来问罪的?” 费泽也不动怒,小抿了一口茶水,称赞道:“好茶。” 苏公子大气道:“喜欢回去送你两包。” 费泽也不客气,“那就却之不恭了。” 苏世玉打量了他一下,眼中多了几分奇异。 费泽旁边的女子也在打量苏世玉,准确的说是苏世玉一出场便将苏世玉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 费泽放下茶杯,才回答苏世玉的第一个问题,道:“来之前的确想过是长安阁使的障眼法,来的路上这个想法消除了一半,刚刚坐下之时另一半也消除了。” 来之前是指从益州来之前,来的路上说的是从流晶河来长安阁的路上。费大公子这般说,也不管对面的人能不能听懂。 苏世玉不知道理解了几分,一本正经的点头道:“那就好,因为长安阁的确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两人的对话就好似一个人问“你相不相信我”,另一个回答“我相信你”,而对方点头说“那你的确应该相信我”。 费泽也没想到苏世玉如此不客气,只能挑明了问道:“费家来此就是想问问苏公子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选。” 苏世玉不解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有可疑人选?” 费泽回问:“长安阁难道没有调查此事吗?” 苏世玉更为不解了,“长安阁为何要调查此事?” 费泽皱了皱眉头,看向苏世玉,“十三弟是在和长安阁起了冲突后遇得害,长安阁难道不应该为了洗清嫌疑调查一番吗?” 苏世玉直摇头道:“长安阁本就没有嫌疑,何来洗清嫌疑。况且本公子和费阳非亲非故,为何要替他寻仇?” 费泽苦笑道:“你就不怀疑是有人想挑起你我两家矛盾吗?” 苏世玉一愣,瞪着眼睛,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费大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且不说费家有没有招敌,苏家和长安阁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即不立仇也不树敌,哪来的挑事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死了一个院 苏世玉说完,费玲珑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成大事者需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个一惊一乍的苏世玉就是父亲来时反复叮嘱的要注意的苏家继承人?着实令人失望。 费泽深深的看了苏世玉一眼,道:“那就当我是多心了,苏公子只要说说那日长安阁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就好。” 苏世玉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回道:“长安阁招揽的是天下客,每日那可疑的人物可就多了去了。”说着随手指了指下面,“你看那桌,那个穿紫衣的男子一直垂着头,既不品尝长安阁的佳肴,也不欣赏管大家的琴音,不可疑吗?” “再看那桌,那个小个子的男子一直在东张西望,小二过去时他又唯唯诺诺不出声,不可疑吗?” “还有那桌,那个貂帽的大汉自进来后就叫了两壶酒,一人对饮,时不时的两眼放空不知看向何处,不可疑吗?” 苏世玉伸手指指点点,几个呼吸间就指出了好几处“可疑”之处,“可疑”之人。 费泽脸色逐渐难看,苏世玉却还在一派真诚的说道:“所以说,长安阁每日都会接待无数可疑之人,如何能做到每个都排查?你十三弟说不定是招惹了什么狠角色,或者是柳诗诗的爱慕者,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呢?” 苏世玉末了还加了句“你说是不?”,只把费泽气得气血翻涌。他自一开始便表明相信长安阁,一方面是的确仔细思虑过了,长安阁的可能不大,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套苏世玉的话。不管是为了洗清嫌疑还是倒打一耙,苏家这个时候只要随意的抛出一个可疑对象,都能有效的转移费家的恼火,可借刀杀人,也可祸水东引。而费泽则可以根据苏世玉所说的,得知长安阁,或者说苏家在离阳和哪些世家有间隙,这些隐秘的情报,千金难求。 可是苏世玉没有,连一点点忽明忽暗的暗示都没有,似乎毫不担心费家迁怒与他,也不担心真的有人从中作梗,费泽已经难以辩清他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装腔作势。 吐了口气,费泽又恢复指点江山的自信模样,道:“算是费家打扰了,苏公子日后若是想起什么可疑的人,尽管来找我,费家必有重谢。” 苏世玉原本漫不经心的样子,听到“重谢”后眼中忽然亮了一下,似乎在掂量着重谢能有多重,然后郑重的应道:“好。” 费玲珑眼中的鄙夷更甚,似乎觉得多看一眼都是自污,将目光转向别处。 长安阁此刻最夺目的地方自然就是管大家的琴奏,即便是费玲珑挑剔的性子也找不出半点毛病。费玲珑实在想不通,这般有才气的女子为何要待在长安阁这样俗气的地方? 听闻长安阁琴棋书画四绝只有琴c棋两位是榜首,书和画则是榜中第二,费玲珑不知道长安阁评选的这个“四榜”含金量是多少,但至少台下之人这个琴榜榜首,琴仙之誉当之无愧。 费泽自然也注意到台下管大家的出众,只是他并非痴好音律之人,也非好色之徒,看了两眼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十三弟先前的鲁莽费泽在此替他赔罪,苏公子若不介意费家很愿意交这个朋友,告辞。” 费泽起身后也不拖泥带水,干净了当的说完便转首离去。 直到费泽和费玲珑离去一些眼尖脑袋瓜灵活的人才收起竖着的耳朵和四处游走的视线。 毕竟费泽和费玲珑两人气质如此出众,进长安阁时便有人注意到了,再加上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心思活络的人很快就和不日前费家少爷费阳遇害一事联系起来,费家在离阳出现的频率不多,但益州商道之首的名头还是足以让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有个大概的轮廓。原以为两家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却没想到这两家的骄子竟然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喝茶? 这让一些自以为猜到内情的人大跌眼镜。 苏世玉自然没有兴趣去管别人怎么想的,此刻他还坐在那里,纤长的手指搭在桌上,一下下的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音。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面前的茶水都散尽了热气,苏公子才起身,看了看下面,临近正午,长安阁的人不少反多,看来又是一个盆丰钵满的日子。 “走吧。” 苏世玉抬手招呼了一声。 “去哪儿公子?” 春晓跟在后面问道。 “太闷了,和你家公子出去转转。” 苏世玉说着已经往一楼走去了。 往外走时路过洪掌柜的地方,洪掌柜将两人拦下。 苏世玉歪着头问道:“怎么了,洪叔?” 洪掌柜比苏世玉大一轮,苏世玉唤他一声洪叔,他称苏世玉小少爷。 “小少爷” 洪掌柜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踌躇了很久才说道:“小少爷,费家虽然未入离阳,但在益州盘根已久,实力亦不可小觑,长安阁既然和费家没有利益冲突,能交好还是交好,日后若要向外发展,多个朋友也能多条路。” 苏世玉想了想,笑道:“洪叔放心,我知道了。” 洪掌柜欣慰的点了点头,苏世玉这才携着念岑溪出了长安阁。 出了长安阁,外面熙熙攘攘,街道上各色的花样都有,好不热闹。 “怎么了,挂着着水壶子?” 苏世玉见春晓一直气鼓鼓的嘟着嘴,打趣道。 春晓愤愤不平的道:“凭什么我们要交好费家,费家那个大公子我看就像开示威来着,还有那个女子,一副瞧我们不起的模样,真让人讨厌。” 苏世玉笑道:“怎么了,还把你气着了?” 春晓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自家公子总是这么随性,什么都可以不放在心上,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其实说到底,还是那个女子瞧着公子的眼神,让她很是恼火。 苏世玉不在意的笑笑,春晓却依旧碎碎念道:“还有嘛,洪叔都不帮我们,还帮别人” 苏世玉将手中的挂饰放了回去,又从摊子上取过一个蝴蝶样子的簪子,“洪叔毕竟是长安阁的掌柜,很多事情都要考虑周到。” 春晓轻哼了一声,不依不饶的碎碎念,只是这声音只有自己一人可以听见了。 随手将簪子插入小丫鬟的发髻,好笑的道:“好了好了,这个簪子很好看哦。” 春晓俏脸一红,苏世玉却已经转身向前走去。 “什么嘛。” 春晓嘀咕一声,还得自己掏钱给摊主。 往前不过数米,苏世玉主仆二人便听闻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离阳城南那处不久前才被钱家买下的院子,今早伏尸百具,钱家上下,鸡犬不留。 那处刚刚才被翻新过的新宅,成了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再打一架 钱家的事,原本朝廷是要压下的,奈何事情太大,走漏了风声,现在整个坊间都在传离阳流窜进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徒,钱家就是被他们洗劫一空屠戮殆尽的。 羽林军已经调动了,离阳但凡人多密集一点的地方都可以看见羽林军的身影,出入离阳的城门也是把守的前所未有的严苛,不说苍蝇难进,至少一个街头老鼠都会被盯着审查。 大街小巷也贴出了重金悬赏,只有寥寥几副简易至极的通缉令,却是黄金万两七品县令的悬赏,赏银之丰富令人咋舌,只是这种直面刽子手的亡命钱不知道有几个人敢领。 “好手段。” 雍王府内,蔺桓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告示,忍不住抚掌称赞道。 先前他还和念岑溪讨论过皇室该如何掩饰这次的暴行,毕竟屠戮钱家满门的是蝶娘的人,而蝶娘又是赵氏的密探,龙椅上的老天子总不可能把剑刃对准自己吧。没想到皇宫里的那位竟然将罪名安在一群莫须有的恶徒头上。 等等,也许不是莫须有的罪名,而是移花接木,将罪名安在自己一行人头上。 蔺桓仔细的观察了那三幅只有大概轮廓的通缉令,眼中逐渐冰冷,果然是让他们背着这个恶名。 画中正是蔺桓,邵观明,陈近水三人。 除却陈近水近身入了钱家,画像画的稍微“认真”一点,蔺桓和邵观明都未贴近,又有夜色掩护,画的极为简单,若不是蔺桓心中有所猜测,即便是他们三人站在画像前也不易被辨认。 让他们成了替罪羊,顺带还让羽林军开始正大光明的搜查,这么看来,皇宫里面的确是发生了些不为人知的事,莫不是丢失了什么珍贵的物件? 蔺桓想着这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 全家上下,鸡犬不留,所以那次也是蝶娘动的手是吗? 流窜 恶徒 呵呵,果然是皇室惯用的手段。该死! 陈近水走在街道上,旁边就是一个通缉悬赏令的告示,在前方五十步距离处还会有一个同样的告示。陈近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过,街道少人不少,却没有人将这个面容冷峻,提着一根长棍的男子和通缉令上的“恶徒”联系起来。 话说这个长棍,也太长了点吧?而且用布裹着? 陈近水径直走到大将军府外——夏侯大将军。 门前的侍卫一脸警惕的盯着陈近水,包括他手里那根长的过分的长棍,心里安安决定若是此人在上前一步便要拔剑了。 就在侍卫已经握紧剑柄之时,陈近水停了下来。 ——咚 “长棍”被陈近水单手握住,杵于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如同闷哼。 “告诉你家公子,故人来访。” 陈近水想了一想,只能用“故人”这一词。 门前的侍卫愣在那里,准确的说是犹豫不定。 陈近水抬眸,眉头轻皱。军令如山,战场上抗命的士卒都被他亲手砍下了头颅。 不知怎的,陈近水皱眉的刹那,侍卫像是看见了夏侯大将军的威严,脑袋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立直,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向府内快步走去。 直至走到一半,才隐约觉得那里不对劲。 约是一炷香的功夫,夏侯翊便出现在陈近水视野内。 见到陈近水,夏侯翊眼中先是一闪而过的疑惑,接着便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是你?!” 夏侯翊少有的喜形于色,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了过去。 “嗯。” 陈近水应了一声,相比之下,他要平静许多。 夏侯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解的问道:“你是来?” 夏侯翊可不会认为他是来投奔大将军府的。 陈近水将手中的“长棍”转了一个角度,明明被布包裹着,却像是锋芒毕露。 “再打一架。” 夏侯翊一愣,而后哈哈大笑,果然只有打架是这个男子热衷的事。 事实上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不,是一架之缘。 两人在三年前有过一战,虽是被陈近水所逼,但夏侯翊亦是酣畅淋漓。那一战鲜为人知,结果就更是无人知晓。 “走,府里有练武场。” 夏侯翊说着就要伸手去拉陈近水,陈近水却是一个侧身避开,将“长棍”抱在怀里,摇头道:“不够。” 夏侯翊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时,干净利落的回了一句,“好,你等着。” 说完头也不回的钻进府里,不一会儿也提着一个布条包裹着的东西出来了。只可惜缠绕的太粗糙,傻子也能看出来是一柄刀。 “走吧。” 夏侯翊颇为自得的拍了拍怀里“伪装”失败的刀,丝毫不觉得奇怪。 两人一前一后,步伐走的极快,且没有闲聊,很快就来到城外一处荒僻的地方。 “这里?” 夏侯翊四处望了望,征求陈近水意见。 陈近水点头,将布条拆开,毫无疑问,无缨枪——揽月。 夏侯翊也一脸兴奋的将布条打开,一柄刀。 “凉刀?” 陈近水只瞥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夏侯翊有些惊讶,“你认识?” 陈近水点头道:“在北疆待过一段时间。” 夏侯翊神色有些诧异,还没待仔细询问,陈近水就提枪站了起来,“休息够了?” 夏侯翊神色一正,握刀,两人各自拉开距离。 久违的热血沸腾的感觉。不同于上次和谢姚君的“切磋”,这次他们都是真刀真枪。 刀是凉刀——西北凉军佩刀。在北疆至少要达到千骑长,且有不俗的战勋才有机会佩戴。 枪是揽月,七国之乱时出世的名枪,现如今知晓者应该不多了,但却不会妨碍它的凌冽。 两人相退数十丈,彼此相视一眼,只一刹那两人几乎同时而动。 慢走c快走c疾跑! 两兵相接之时两人身后已经扬起郑郑尘土。 挑! 劈! 砍! 刺! 挥! 没有华丽的武技,几乎都是最常见最质朴的招式,却招招致命凶险万分。 夏侯翊挥刀砍到旁边一棵百年老树,老树拦腰中折,摇摇欲坠。 陈近水一枪刺在夏侯翊身侧的石块上,顽石立刻爆裂,尘土四风。 没有人留手,没有人要求留手。 夏侯翊趁陈近水转身的功夫双手握刀,全力劈下。陈近水刚好后撤站定,难以逼退——或者说根本没有想过要逼退。 双手一上一下握住枪身,横于胸前。 雪亮的凉刀径直劈下,带着令人心颤的力道。 ——铮铮铮 一股巨大的冲力延着枪体快速蔓延,陈近水几乎快要被震的脱手。 夏侯翊也不好过,刀刃和枪身交界处,锐不可当的凉刀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快速轻颤着,每抖动一下都会卸去几分力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论一个助攻的重要性 重新回握住揽月,陈近水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来而不往非礼也! 在夏侯翊收刀回防时,陈近水的无缨枪像是穿梭一般,突兀的出现在夏侯翊眼前,差点刺穿他的琵琶骨。 两人像是生死仇家一般,毫不惜命的搏杀在一起。 进攻!进攻!进攻!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从申时打到酉时,从日悬高空打到太阳西落,兵器脱手了便空手肉搏,两人一直打到精疲力尽,压榨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 “太过瘾了。” 夏侯翊曲着半条腿,勉强挪动身体,翻个身看着只剩大半个的红日,嘴上却是大呼过瘾。 陈近水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乌青,身上素白的衣衫也变得褴褛不堪,但眼中却是星火熠熠。 夏侯翊看了会儿落日,状似无意的问道:“以你的枪法,离阳不可能没听过你的名字,怎么,想一鸣惊人吗?” 陈近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夏侯翊试探的问道:“要不你来大将军府上,夏侯家必定以诚相待?” 夏侯翊知道陈近水大概是不会同意的,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试探性的询问。 果不其然,陈近水又看了他一眼,这次是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 夏侯翊躺在陈近水的左手边,没有恼怒,而是左手不断的握起松开c松开握起,如此反复循环。好几次后,夏侯翊又看似随意的问道:“离阳今早贴出的通缉告示,你这么看?” 陈近水最受不了别人拐弯抹角,这下直接道:“不是我们。” 不是我们。不是说告示上不是我们,而是指通缉令上的事不是我们做的。 很显然,夏侯翊听懂了。 夏侯翊盯着旁边的男子,想从他的眼神中,或者面部找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而陈近水却像是随口说的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不起任何波澜。 良久,夏侯翊神色复杂的收回目光,连声音都变的沙哑了些许,“我相信你。” 一个大将军之子,誓要为皇室效忠的人,在边疆出生入死了三年之久,却说出了相信朝廷要缉拿斩除的人的话,是忠还是不忠? “所以,你是哪方的人?” 陈近水沉默了一会儿,道:“抱歉。” 夏侯翊苦笑了一下,“那名字呢?名字总能说了吧?” 陈近水只略一犹豫,道:“陈近水。” “好吧,陈近水。”夏侯翊抬起身子指了指右腿,又扬了扬受伤的左臂,“不是我不抓你,是我今天受伤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近水恍若未闻,起身拔出插在地上的揽月,又拾起布条,一圈一圈的重新裹了起来。 直到走时,陈近水背对着夏侯翊,轻声道:“谢谢。”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侯翊躺回地上,自语道:“别谢,下次见面,我还是大将军之子,你还是通缉犯,我会亲手抓住你。” 很难形容他和陈近水是什么关系,像朋友,又像是知己。明明两人只算是见过两次,却惺惺相惜。凉刀是西北凉军的佩刀,整个天下也只有北疆有,若要带出,必须登记在册。陈近水既然在北疆见过凉刀,便是在北疆和西北凉军有过接触。北疆是什么地方,只有在哪里待过的人才会知道。那里是南部腹地最后一道防线,从北疆出来的人,每一位都值得尊敬。所以夏侯翊不相信陈近水是杀人夺财的恶徒,所以不再见吧,再见,便是各自为营,敌我相向了。 夏侯翊撑起身子,抽出地上的凉刀,不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裹上布条,直接悬在腰间,一瘸一瘸的向离阳走去。 天色将晚,正适合借酒浇愁。 平顺王府内,晴樱端着食盒,走向“怡静院”。 小姐入了这平顺王府,成了平顺王妃,待遇却不比一个妾室好。赵烨成日在外风流,留恋风月之地,小姐这个平顺王妃早已成了笑话,那个平顺王赵烨连王妃的院子都未踏入过,更别说原房了,小姐在平顺王府的待遇连得宠的大丫鬟都不如,你见过那个王府下人对王府视若不见?你见过那个王府用膳之时弃王府于不顾,每次都是晴樱自己去东厨取了吃食回来。尊卑不分吗,呵呵,若是没有赵烨的默许,这些下人又怎敢如此气焰嚣张。 偏生的小姐是个性子淡泊的人,王府无容身之地傅青姀便待在“怡静院”或直接出府,用膳不妥傅青姀便让贴身的丫鬟定时去取回来便好。天下文人雅士的痛惜叹惋,傅青姀自入了平顺王府后便再也未做过诗词,总有一天天下人会渐渐淡忘那个满腹才气的女子,然后回归风平浪静。 晴樱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这般偏执,就因为是陛下赐婚吗?晴樱不懂。 正想着,一个拐弯就要走进“怡静院”,前面忽然笼罩出一片阴影,晴樱抬头,下意识的就要大叫出来。那人赶忙一手捂住晴樱的嘴制止,一手放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 等晴樱平静下来,才发现面前这个忽然出现的正是翊公子夏侯翊。 “翊公子,你吓死人了。” 晴樱还有点惊魂未定,哪有人大晚上的这般吓唬人的。 “抱歉抱歉我嘶” 夏侯翊正赔笑着道歉,左手摇摆间牵扯到伤处,不由得嘶了一身。 晴樱急忙凑过去,惊呼道:“翊公子你受伤了?” 夏侯翊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看了看,“没事,那个,青姀睡了吗?” 晴樱白了夏侯翊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食盒还在自己手里提着,小姐如何就寝? “跟我来。” 从心里来说,晴樱是偏袒夏侯翊的,奈何天意作弄。 夏侯翊弯腰提起酒坛子,跟在晴樱后面。 傅青姀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一手托腮,一手翻弄着书籍。这是院子里能做的所剩不多的活动,幸而也是她的爱好,倒也不觉得乏味。 “小姐。” 晴樱唤了一声,傅青姀头也不抬的应下后,晴樱又在欲言又止的唤了一声。 “小姐” “嗯?” 傅青姀抬头,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相对 “青姀” 夏侯翊声音有些沙哑,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每一个字符的颤抖。 傅青姀说不上清冷,只是平淡的道:“你来干什怎么回事?” 傅青姀原本想说“你来干什么”,却蓦的看见男子半弯曲的右腿和一直垂着的左臂,连衣衫都有多处破损。 夏侯翊笑得有些傻气,“不碍事,和一位故人切磋。” 傅青姀秀眉轻蹙,还未训诫夏侯翊就走了上来,将提着的酒坛子放在石桌上,又摘下腰间的凉刀放在桌上,“陪我喝两杯吧。” 夏侯翊之于傅青姀,虽未有情爱之意,但傅青姀一直将其当做值得敬爱的兄长,如同其兄傅长卿一般。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夏侯翊此时的失意,傅青姀只一眼便看了出来。 没有拒绝便是默认,夏侯翊已经揭开最上面的油纸,掌心聚力轻拍在坛上,震碎封口的封泥,一股酒香顺着坛口蔓延开来。 夏侯翊一边揭下最后一层封布,一边说道:“街口第三家的酒馆,里面的‘女儿红’是你的最爱,还小的时候你就总怂恿我去偷爹的女儿红,每次被抓到你又要留我一个人受罚。” 话落最后一层封布已经揭落,浓烈的酒香喷涌而出,侵袭着场中人的味蕾。 夏侯翊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三年了,一点也没变呀。” 说着就着晴樱带来的碗,满满的倒了两碗,一碗推给傅青姀,一碗端起一饮而尽。 傅青姀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夏侯翊,若是细看便可分辨出三分愧疚和七分无奈。 “怎么了,”夏侯翊放下碗,不好意思的伸手擦去嘴角溢出的酒水,“吓着你了吗?” 傅青姀摇了摇头,“你怎么了?” 夏侯翊神色黯淡了几分,“没事,就是有些难受。” 傅青姀不再说话,端起酒碗浅浅喝了一口,不似那些女子的惺惺作态,当然也没有男子那般豪放。 夏侯翊又是接连两碗酒下肚,脸上多了几分热意。 傅青姀漫不经心的将酒坛换了个位置,拿远了些,问道“大将军知道吗?” 夏侯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看到傅青姀的眼神示意,夏侯翊才知道说他身上的几处伤。摇头道:“无事,北疆出来的人,只要不死就不是大事,爹知道的。” 傅青姀有些好奇,“上次和谢姚君切磋你尚留有余力,离阳还有能把你伤成这样的年青一代吗” 以夏侯翊和谢姚君的实力,在离阳年青一代中已经属于顶尖,何况夏侯翊还略胜谢姚君一筹,离阳除却谢姚君,估计只有羽林右骑小统领齐秦和季家季常翎两位年轻者可以他过招。 夏侯翊咧了咧嘴,避重就轻道:“嘿嘿,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傅青姀没有说话。这些事她不是很了解,但看夏侯翊如此狼狈的模样,想必也是十分激烈。 夏侯翊不想多说这上面的事,楞楞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一眼,略带苦涩的问道:“一直没有问你,过得好吗?” 傅青姀点头:“尚可。” 尚可,那就是不好了。 夏侯翊不知道既然不好,为什么不愿离开。 但他知道不能问。 看着面前已空的酒碗,夏侯翊神色有些落寞,“其实我有些后悔,三年前是不是不该去北疆。” 若果不去北疆是不是就能阻止陛下的赐婚了。 “可是若不去北疆,我便永远只是夏侯家大公子,如何护你。” 傅青姀神色有些僵硬,将脸微微侧开,避开她赤诚的目光。有些事她无法解释,也给不旁人解释。 夏侯翊似是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傅青姀再也避不开,“你喝多了。” “你知道的,我没有。” 傅青姀语气微冷了几分:“夏侯翊,我一直拿你当做兄长,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如此。你若觉得是我负你,便当做是我的不是,天下之大,温顺可人的女子何其之多,莫要牵挂于我。” 夏侯翊低头,良久的沉默:“好。” ——啪啪啪。 转头望去,赵烨站在怡静院门口,啪啪啪的鼓掌。 “啧啧啧,真是郎情妾意啊。” 赵烨拍着手走过来,语气夸张又带着戏谑。 春晓站在赵烨身后,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自翊公子入院后便一直自觉的站在门口把风。只是赵烨来的太突然,又不让自己进去通报,是她害了小姐和翊公子。 夏侯翊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烨。 赵烨的目光却是只扫过他,然后便放在坐着的女子身上:“没想到本王贤良淑德的王妃也会在夜里私会情郎,莫不是本王来的太巧了” 夏侯翊向傅青姀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边拾起桌上的凉刀出府。 赵烨目光在夏侯翊的左臂上停顿了一下,又看到他受伤的右腿。 夏侯翊路过那个让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男子时,停顿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径直的走过。 他已经没有身份了,现在说什么,都只会徒增那个女子的难堪。 夏侯翊走后,赵烨竟然坐到夏侯翊的位子上,随手给自己添了一碗酒,“酒不错。” “所以我的王妃,在深夜和情郎幽会,一醉方休?” 傅青姀微微皱起眉头,想着需不需要解释一下。 “王妃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王爷夜夜宿醉流晶河,可曾给过我解释?” 傅青姀最后开口说出的话,和她所想却是偏差太远。 赵烨没想她竟然会如此犀利的反击,失笑道:“你若真和那个夏侯翊情投意合,本王去请求父皇将你休了,赐给夏侯翊也未尝不可,只要夏侯大将军不嫌弃。” 傅青姀一向性子淡泊,此时却是脸色愠怒,看着那个一直没有正行的男子, 赵烨伸手准备再去倒一碗,酒坛却已见底。失望的咋了咋嘴,赵烨又说道:“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只是你若不说,本王又怎么会知道。” 傅青姀起身道:“王爷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赵烨敲了敲碗口:“方才一杯就醉了,王妃也太小瞧本王了。”顿了顿又接道:“不过既然王妃说本王醉了,就当是醉了吧,回去了,斐儿还在等本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杀否? 当晚平顺王赵烨第一次走进王妃的怡静院,也是第一次将流晶河上的斐思雨带回王府。 夜深,斐思雨靠在赵烨怀里,春意阑珊。 赵烨一脸坏笑的捏了捏怀中佳人的丰腴,调笑道:“怎么样,王府的大床,睡得可舒服?” 斐姑娘脸上还带着未消下的绯红,锤了赵烨一下,娇嗔道:“王爷不正经。” 赵烨笑得更为欢快,将斐思雨按在他怀里,斐姑娘一副任君采撷的乖巧模样,赵烨却未做其他动作,就这么安静了片刻,直到怀中的美人昏昏欲睡而去。 赵烨忽然开口:“斐儿,你可愿做本王的侧妃?” 如雷乍惊,斐姑娘骤然清醒。 赵烨轻轻按着斐姑娘的后背,制止了她想要抬起身子的举动,让她继续趴在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重复了一遍:“你可愿入王府做本王的侧妃?” 平顺王赵烨的侧妃,斐思雨再三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堂堂皇室,若要纳一名娼妓为妃,哪怕是侧妃,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且不说流晶河上从未有过十八舫舫主被赎身的往例,单是赵烨赵国平顺王的身份,就足以让人打消这个念头。也许皇室可以接受平民出身的女子,但绝不会允许青楼女子入门,这已经不只是关乎世俗的成见,更多的事皇室的血统和颜面。 赵烨似乎明白她的顾虑,轻声说道:“你若愿意,明日我便去和梅姑娘说去。至于父皇那里也由我去说,反正这赵国日后定是交由皇兄打理,本王一不涉政,二不及军,满朝文武的劾弹对本王来说屁都不算。” 斐思雨抬头,脸上已经是梨花带雨,不只是感动,更多的是震惊夹杂着难以置信。 赵烨见女子不说话,笑道:“怎么,有本王担保你还不信吗?” 斐思雨埋首在赵烨怀里,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指不是不信,还是表示暂且不要。 赎身,封妃。轻飘飘的一句话,又谈何容易。 不说皇室,即便是小富小贵的人家,也不愿意接受这样出身的女子。君不见那些艳丽至极的女子年轻时门庭若市,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年华不再之时只落得匆匆嫁为人妇,或孤寡一生,梦啼妆泪红阑干。能够在盛世年华嫁入王孙权贵府邸的风尘女子终究是只存在于世子佳人的小说中。而现实和臆想总是存在差距的,就比如世人皆知平顺王赵烨痴恋流晶河的斐思雨,但平顺王府的正牌王妃却依旧是傅家小姐。傅家小姐亦无过错,却在女子最是珍贵的年华里被一堵高墙,牢牢的围困住。 斐思雨没有说话,赵烨也不再劝说,只是摸了摸怀中人的青丝,闭着眼睛,不知想些什么。 费家虽然未入离阳,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到哪里都是行得通的,不过半日,便在离阳盘下一处宅子,也不大,不至于太过招摇。晚间门口的牌匾就已经拆了下来,换上了一块新的,据说是费家大公子题字,上书——栖云居。 费家现在盘下的这处宅子,里面已经有数十号人口,除了做主的费泽c费玲珑,费家三供奉也在其中,大大小小十来个杂役丫鬟,又十来个守府的护卫,人气鼎盛,丝毫看不出是新换的主子。 费泽在床榻上,几番辗转难眠,第三次了,在昏将睡未睡间忽现出那个河畔红衣女子的身影,原本就不甚清晰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连一丝面容都无法忆起,但那一袭红衣是身影却像是刻在脑海中一般,驱散不去。 费泽吐出一口浊气,索性做了起来。费家来离阳做什么?为费阳报仇?还是示威? 都不是。 费阳只是一个幌子,是费家借机走入离阳势力圈子的遮掩。 费阳不死,费家也会有其他的理由进入离阳,只是费阳死了,费家的理由更充分,且不可被阻拦。谁家子孙被杀了连查找凶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今日去了流晶河,又去了长安阁,费阳便几乎可以确定,此事和长安阁无关。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长安阁的苏家真牵扯到里面,费家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将此事按下,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和苏家撕破脸皮并不是明智之举。 至于费阳,那个蠢货怎么能和费家百年大计相比。 次日,正阳殿外,定安王赵成从大殿内缓缓而出。 这是赵成回离阳以来第二次进正阳殿,也是第二次和那个位子上的“父皇”交谈。 赵成听取高长志之言,为十万南征军向天子求赏,又为战死的士卒向天子求取抚恤金。出乎意料的是,赵天子竟然欣然应允。 龙椅上的老天子看着赵成退下的方向,忽然咧嘴一笑:“成儿莫不是以为我不会应下吧。” 大殿上除了这位,只有毕恭毕敬站在天子旁边的魏公公,这句话自然是问的魏公公。 魏公公拉跨下来的脸皮扯了扯,似乎是在笑,说道:“定安王多虑了。” 赵天子哈哈笑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是啊,我这个儿子,就是喜欢多想,偏偏身边还有一群推着他催着他多想,唯恐天下不乱的奸臣,你说该怎么办?” 魏公公弓着腰低着头,“陛下可比老奴英明多了,哪里轮到老奴多嘴。” 赵天子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什么时候连你也和那些人学着这些拍马屁的功夫了。” 魏公公倒也未惊恐,只是一脸苦笑,然后抬头看了眼身着龙袍的天子,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都杀了?” 赵天子大笑,“你个阉人,怎么戾气如此之重,这赵国日后都是年轻人的天下,杀不得杀不得。” 魏公公见天子似乎龙颜大悦,跟在旁边抖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一起笑了。 赵成出了正阳殿,没有出皇宫,而是去御厨那里打包了些吃食,去了“和轩院”。 “和轩院”算是皇宫忌讳之一,除非天子诏令,鲜有人进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相遇 还没走到“和轩院”,远远地便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个子。正是那日在他接风洗尘宴上后半段被牵进大殿的男童——赵疏。 赵疏极为纤瘦,面黄肌瘦的瘦,此时站在树下踮着脚,费力的举着长棍去击打树上的果子,旁边的石桌上已经堆着几个野果子。 皇宫里到处都种植着花卉,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果子树,但这些果子大多都是观赏之用,青涩难以入口,只有刚入宫的宫女才会偷偷摘上两次。而赵疏却不知疲倦的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枝干,脸上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倔强。 赵成走近之时,赵疏也看见了他,明显的犹豫了一下后,将长棍放置在一边,然后快速的拍了拍身上粘落的树叶,向宫里的下人一般朝赵成行礼,嘴里清晰的飘出三个刻意降低音量的字:“大皇兄。” 赵成脸上一板道:“说了很多次了,无人的时候不用行礼,再说你亦是龙子,除了父皇,无须向谁行礼。” 赵疏坚持将一礼行完,然后才直起身子,脸上面无表情。 赵成将手上的食盒递了过去,“从御厨那边来,给你带了些吃的,趁热吃。” 赵疏接过,点了点头,抱在怀里,却丝毫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赵成似乎早有预料,也不催他,就近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仿佛放松了一些。 “小疏儿,大皇兄南下三年,宫里可有人欺负你?” 赵疏海抱着食盒,沉默的摇了摇头。 “撒谎。” 赵成皱眉说了一声,又忽然展眉道:“改日我和父皇说说,不如让你进军里吧,总待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 赵疏原本便是“顺从”的模样,油盐不进的顺从,此时却猛的抬头道:“不要。” 赵成也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了眼赵疏身后的“和轩院”,没再提这事儿。 又坐了一会,赵成起身,看着小赵疏,嘴角勾起笑了一下道:“我就不方便进去了,小疏儿替大皇兄向袁才人问好。” 袁才人是赵疏生母,也是“和轩院”里的主人。 “和轩院”在私下里亦被宫里人称做“冷宫”。 说来也是有趣,定安王赵成自是皇子时便是不苟言笑,进退有度,不仅对自己,对身边旁人的要求也是极高。朝中上下无一不赞称他老成稳重。即便是对着赵烨,赵成也很少露过笑脸。但偏偏对赵疏这个“血统不正”的弟弟多了几分偏爱,连赵天子对自己这个不小心“遗落”的龙子都是带着几分嫌弃厌恶,赵成却是多出护着赵疏。甚至多次提及要正名赵疏皇子的身份。但因为其身上蛮人的血统,终究不和化解。 赵疏目送赵成离去后,才抱着食盒,又将桌上的果子揽在怀里,走进“和轩院”。已经满十岁,却因为长期的营养匮乏而显得瘦弱无比,体型看着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此时一手抱着食盒,一手兜着果子,两步一晃的走着,赵疏倔强的令人心疼的背影终究不会被人注意。 从皇宫出来赵成便去了长公主府上,却被告知长公主一早就去了雍王府。 雍王府,雍王府。 赵成站在长廊边,神色看不出喜怒。 菱妡犹犹豫豫的问道:“王爷要不要去前厅等着?” 菱妡便是便是上次为赵成带路的侍女。 赵成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菱妡低着头,如同逃离一般的赶紧退下。 赵成曲着手指,指节一下一下的在长廊上敲击着,节奏不紧不慢。 又是雍王府,先前便听到些风言风语,他未在意,直到那日在大殿上赵珠一番“嬉闹”,他才多了几分在意,却也为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世上有谁能配得上姑母,更不觉得姑母会喜欢那些浊物,即便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雍王府,长公主的马车停在府外,拉车的还那两头神驹。 黑马两着打了两个响鼻,也没能将车厢内慵懒靠着的女子喷下来。 王府的侍卫如临大敌般的伫立着,眼神偶尔略过马车都是一触即收,不敢做丝毫的逗留。 自长公主在那日接风宴上公然“示爱”后,皇室长公主痴恋雍王府的小王爷便成了舫间茶前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和夏侯家归来的少爷对平顺王妃情有独钟一般让人乐此不疲的讨论。 长公主不下马车,王府的侍卫自然不敢上去请入,更不敢将人请走,只能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候着。明明早已让人去通知了王爷,王爷却是迟迟不来,只留这两个侍卫在门外面面相觑,好生为难。 严青山看着面前的男子,斟酌道:“就让她这么一直待在府外怕是不妥吧?” 蔺桓低首把玩着掌心的玉佩,头也不抬的说道:“封府,王府上下所有人今日不许外出。” 她既然不想自己主动进来,蔺桓便干脆将王府大门彻底关上,断了她的念想。 严青山不作答,蔺桓觉得有些奇怪,抬头见小言公子竟然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么?” 严青山竟然先是看了看他的脸色,让后方才艰难的说道:“来的路上,看见念姑娘正要出府,此刻怕是已经在府外了。” 蔺桓脸色“哐”的一下变得铁青。 的确如严青山所推断,此时府外已经变成两个女子之间的对峙。 长公主下了马车,看着那个从雍王府里走出来的女子,女人天生敏锐的嗅觉让她对这个女子抱有敌意。更何况是传言不近女色的蔺桓身边的女子。 长公主对念姑娘的印象是那日接风宴开始,腾空而至降落在雍王府的女人,而念姑娘对赵珠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念岑溪缓缓走来,长公主不知她意欲为何,半倚在车厢上,勾着眼睛欲拒还迎的看着她,这种媚到骨子里的风情,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也是招架不住。 念岑溪走近,问道:“长公主怎得待在这里?” 赵珠似乎早料到她会和自己搭话,瞧了眼雍王府内,柔若无骨的道:“我怕子晅生气。” 说的是低低浅浅,惹人生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长公主眼神飘飘忽忽的看着念姑娘,“子晅”两字咬得格外暧昧。 念岑溪一丝该有的不该有的反应都没有,似乎轻笑了一下道:“长公主不妨和我一同入内吧,在府外待着终究不好。” 终究是不好,是哪里不好,耐人寻味。 长公主应是没料到念岑溪会邀她入府,愣了一下,忽而意味不明的道:“你不怕子晅生气?” 念姑娘摇了摇头,含笑道:“他不会。” 只三个字,透露出的却是无比的信赖与亲昵。比长公主一句一句的“子晅”还要来的暧昧。 雍王府正厅,绿萝小步走来,奉上两杯茶水,一左一右的放在念岑溪和长公主手边,不动声色的退下居至一边。 蔺桓端起茶水,轻轻撇开上面的浮叶,抿了一口,不喜不怒的道:“长公主来小王王府也不提前说声,小王也好备些上好的茶水。” 长公主娇滴滴的瞥了他一眼,“我与你说你便会备上吗?” 蔺桓点头道:“自然。” 长公主直直的看着他,蔺桓神色如常,只是一直避免与她视线相碰。 长公主掩唇娇笑,“我若是提前与你说,你怕是早就不在这王府了,我要这茶有何用?” 蔺桓依旧视线放在别处,一板一眼道:“怎会。” 还没等长公主再次出声,念岑溪忽然插了一句:“长公主远来是客,王爷说话应是亲近一些。” 一句话让四人都愣住了。蔺桓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长公主很快便收敛起意味不明的眼神,回道:“念姑娘从益州远道而来,才算是客,本宫和子晅青梅竹马,自是少了拘束。” 青梅竹马长公主似乎不知矜持和廉耻为何物,开口就是青梅竹马。 念岑溪挽起鬓间飘落的发丝,“小女子和王爷一见如故,这王府怕是要常驻了,若说是客到怕王爷觉得见外了。” 严青山坐在蔺桓左手边,此时心理暗叹,自古先人就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古训,果不其然,这两个女子好强的杀气啊,长公主倒也罢了,念姑娘一直平平淡淡不争不抢的淡泊性子,强势起来的确是让人吃惊。 长公主看着蔺桓,见蔺桓没有反驳念岑溪的话,转头看向念岑溪道:“听闻念姑娘在益州过得并不如何,念家没落后便委身邓家,邓家甚至费家那几个男子都对念姑娘颇有意思,不知道念姑娘心仪几人?” 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长公主却是问念岑溪心仪几人,用意不良。 念岑溪一直是平淡的模样,也看不出恼不恼,淡淡道:“自然是只心仪一人,从益州千里迢迢而来,只为蔺王爷一面。” 长公主脸色明显的一暗,复而又看向蔺桓道:“子晅,人家说是为了你呢。” 蔺桓未回答长公主这一话,反而是回道:“长公主自重,小王和长公主不过几面之缘,当不得如此亲密。” 长公主脸上挂着悲切,玄玄欲泣:“你帮着外人,都不帮我。” 蔺桓看了眼念岑溪,那个故意惹了事的女子正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一如那日接风洗尘宴上蔺桓置身事外的看着孙智忠骚扰念岑溪一般。 长公主还在等着,蔺桓刻意将目光放的柔和了些许,暧昧的看着念岑溪道:“念姑娘和王府有故,算不得外人。” 离阳谁人不知雍王府的俊王爷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此刻这种暧昧不明的语气,若是放出去怕是会让坊间好大一片女子心碎。 长公主垂下头,捏着衣角,没有说话,像是委屈的孩子,又像是酝酿风暴的暴徒。 “咳。” 一直降低存在感的严青山咳了一声,打破尴尬的局面。不是他想要缓和局势,只是长公主这么一个疯女人,若是逼急了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疯事。准确的说,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王爷,之前说的拨款一事,可是应允?” 严青山随口扯了一个幌子,信手拈来。 蔺桓极为配合的想了一下,点头道:“允。” 不等严青山继续将话题转移开,长公主似乎已经恢复如常,抬头看向严青山道:“子晅身边这位高人师承何处?” 严青山道:“师承不敢,落魄书生,承蒙王爷不嫌弃,算得上半个管家。” 原以为依长公主的性子还要在纠缠一番,谁知道她后面又是说了些旁的,竟起身准备离去。 “绿萝,送长公主。” 蔺桓开口示意。 长公主却是笑吟吟的看着念岑溪道:“我和念姑娘也是一见如故,不如念姑娘陪我出去?” 蔺桓剑眉微微隆起,看向念岑溪征询意见。这个女人能少接触便少接触,他是不愿念岑溪和她私下相处的,毕竟这个疯女人若是失去神志做出些什么,怕是阻拦不及。 念岑溪却已经起身应道:“好。” 长公主眼里的笑意更甚,却让人看着举得浑身发冷。蔺桓用眼神示意绿萝跟上。 蔺桓担心的事终究没有发生,因为长公主只是和念岑溪走到正厅门前,还未走出便伸手留住了念姑娘:“好了,就到这儿吧,雍王府本宫熟悉的很,不得走丢。” 念岑溪自然挺住,走前长公主贴在念岑溪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娇笑着离去。 “她说什么?” 蔺桓皱着眉头,长公主一走便问道。 念岑溪回首轻笑道:“她说我若再看王爷便剜去我的双目,若是敢碰王爷便卸去我的四肢,若是敢喜欢王爷便挖出我的心肠放在最烈的烈酒里,不得好死。” 蔺桓不知她所说真假,但这的确是哪个疯女人干的出来的,无法无天,随心所欲。 严青山看着念岑溪,脸上却是有一丝薄怒:“念姑娘,是你将长公主引了进来吧,如今却又做出受害者的姿态?” 念岑溪挑眉看向严青山:“严先生此言差矣,我若不请长公主入府,便让她日日在王府外候着?她候一天,王府上下便偃旗息鼓一天,如此算来倒不如速战速决,也可免去闹得满城皆知。” 严青山知她说的有道理,只是责怒于她的自作主张。 蔺桓示意绿萝关上门,压低声音开口道:“好了,此事勿要再论,眼下还有一事,重要万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第一舫 这是费泽第二次来流晶河,第一次和费玲珑一起,这次却是只带了两个侍卫,撇下费玲珑独自二临流晶河。 昨夜后半夜他便按捺不住的去找人查了流晶河上登记在册的女子。流晶河十八舫在离阳极富盛名,不足半个时辰费泽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那个红衣女子,果然是流晶河一舫之主。 一直等到天亮,费泽又故作商量的和费玲珑商讨计策,让费玲珑留意着定安王的动向,自己则借机再次来到流晶河。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见一个人,所以他必须要见到。 “姐姐,那个费家的大公子又来了,这次是一个人了。” 百灵及时的向梅姑娘禀报着刚刚外面得来的情况。 梅姑娘狭长的眼眸半是眯起,似乎毫不意外的问道:“去哪儿了?” 百灵顿了一下,略带疑惑的回道:“看方向喜儿好像是往第一舫那边带的路。” 第一舫,流晶河第一舫,其名就为“第一舫”。 “公子,到了。” 喜儿低头说道,停住了步子。 费泽望去,面前的船舫和其余舫一般大小,却是精致了许多。不是表面金碧辉煌的精致,而是一眼望去就让人恋恋不舍的精致。 费泽从怀里取出一袋子银钱,递给喜儿道:“还要劳烦姑娘代我进去问好。” 喜儿不着声色的将钱袋子推了回去,笑道:“喜儿分内事,公子客气了。还请公子稍等片刻,喜儿去去就来。” 第一舫有个人尽皆知的规矩,不是你出手最为大方摘得舫牌就可以入得了舫,而是得由舫主亲自挑选,可能是某个白面小生,也可能是河岸边本无心争宠的落魄书生,或者面相干净的权贵子弟,总之能否入舫,全凭第一舫舫主的一句话。即便是平日里要进舫,也是得经由舫主的同意。 第一舫如此大的做派,一开始自然招惹来极大的非议,不仅是那些寻花问柳人士的不满,十八舫内也有许多不同的声音——一个人的特权必然会招来其他人的妒忌,这是长久不变的道理。 而这些不成文的规矩的执行源于第一舫舫主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那一日,流晶河上人满为患,数万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的盯着河上。整整一日一夜,第一舫败尽其余十七舫——在她们各自最为擅长的领域。 此后流晶河上再无不同的声音。 第一舫舫主,唤红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喜儿便面带喜笑的走了过来,“公子里面请。” 费泽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却也免不了脸上带着一丝喜悦。 入了第一舫,第一眼见着的便是那一袭红艳至极的衣裙。没错了。 那人背对着费泽,似乎是听见了声音,缓缓转身。 费泽只觉得呼吸一滞,似乎连空气的停滞了。 红衣似乎早已习惯男子见自己的这般神态,也不羞涩差异,自然而然的回到炉前温酒。 到底是费家大公子,费泽很快便招回飘出去的神儿,极为妥帖的称赞道:“姑娘惊为天人,在下失礼了。” 一句话既称赞了女子的美貌,又对自己方才的唐突表示歉意,极少有女子不欢喜。费大公子可谓是对这些门门道道信手拈来。 偏偏红衣就是极少的那部分女子,此时手中温着酒,头也不抬的道:“公子客气了。” 若是放在平日里费泽即便不说,心底也会暗自厌恶如此失礼的行经。但今日却是觉得面前这个红衣女子的一切行为都是理所应当的。 费家在益州是当仁不让的老大,费泽作为嫡长孙,自然是资源无数,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即便是老三念念不忘的念家遗女念岑溪他也有过数面之缘,只是费泽志在九霄,从未将心思放在这些红粉骷髅上面,更不要说是这些风花雪月之地的女子身上了。 除了今日,除了面前这个红衣女子。 费泽只觉得口中有些干渴,连一句讨喜的话也说不出了口——平日里他最不屑那些为博女子一笑而满口甜言蜜语的男子,今日却痛恨先前未能多听两句。 红衣恰到好处的将温好的酒推到费泽面前,费泽顾不上风雅,端起一饮而尽。烈酒入喉方才觉得刚刚是束缚少了些许,捏着酒杯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红衣。” 红衣没有倨傲之意,言语却是极简。 红衣,红衣。 费泽心里默念了两遍,觉得这个名字和红衣女子般配极了。初看艳丽风情,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傲意。 “舫间许久未来客人,茶水不足,便以酒代劳,公子莫要见怪。” 红衣说话极有韵律,一字一句平淡至极,但从这个女子口中出来却是勾人心魄。 费泽不自主的握紧了茶杯,道:“哪里的话。” 才说完又摇头自嘲道:“说来可能孟浪,一见姑娘便心绪难平,红衣姑娘莫要笑话。” 红衣转头看向费泽,忽然噗嗤一笑,如百花齐放,“公子好生可爱。” 费泽生来便注定伴随着无数光辉和荣耀,倒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可爱,还是一个女人,有些别扭的扭过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红衣轻笑了一下,没有打趣,继续温酒。 费泽这才又将目光转了回来,盯着女子的侧脸。平心而论,红衣容貌纵然是万里挑一,但世间能和其比肩者费泽也见过不少,念家的念岑溪,楚国皇室的皇女,离阳的那位长公主,甚至昨日在长安阁仅有一面之缘的管大家,都可在容貌上和其一争短长。偏偏费泽对她念念不忘。他不是好色之徒,更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但此刻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得到她,必须得到她! 红衣温好酒,给对面的男子倒上,又给自己倒满。第一舫内除了舫主红衣,竟然没有婢女。 红衣端起酒杯,浓郁的烈酒夹杂着热气裹入腹中,红衣竟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费泽就这么看着她,每一个动作都当得上赏心悦目。 世上有两件事足以激发男子的野心,一是争天下,二是争女人。 昨天的匆匆一瞥,今日短促的交谈,费家大公子已经决定了一件事。这个女子,必须是他的女人,只能是他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又一个结盟 御书房,魏公公弓着腰给老天子捏肩,赵家的老天子一边翻阅着奏折,一边心不在焉的道:“楚国那边来信了吗?” 魏公公小意道:“据那边的人禀报,建宁公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赵天子点头,搁下手上的奏折,专心的享受起老太监的服务。 魏公公不轻不重的揉捏着,轻声提醒道:“夏侯大将军还在殿外候着。” “不见。” 赵天子眼皮都不抬的说道。 魏公公不再多言,收敛心神专心注重手上的动作。 赵天子顿了一会儿哼哼道:“无非就是想北上,夏侯家那八万兵马,还不够胡人塞牙缝的,去送死干嘛。” 魏公公不偏不倚的接口道:“夏侯大将军也是想为天下子民出一份力。” 赵天子翻了个白眼看着他:“为天下子民出力?那赵国子民怎么办?大燕那边有尉迟c有拓跋,再不济还有薛家的幽云十八骑,西北还有西凉的铁骑,而我赵国只得一个夏侯,若是他们这些都拦不住北胡南下的大军,夏侯去了又如何?还不是下饺子。失去了夏侯,我赵国还有哪一方武力可以和燕c楚争雄?” “谢大人也是军中砥柱。” “谢老头现在连兵都不愿掌了,还军中砥柱?” 赵天子冷笑,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摆了摆手道:“告诉夏侯朕已经和楚皇协商好了,会在危机时刻伸出援手,助大燕抗胡,夏侯既然是赵国之姓,便当以赵国子民为先,让他回去吧。” 魏公公恭敬的应下,出了御书房去找那个执拗着一根经的人。 赵天子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只是若要他一开始就拼尽全力的去助燕抗胡又怎么可能? 自北疆传来胡人异动的消息后他便遣人联系了楚国皇帝,恰好楚皇也是一样的心思。毕竟与北胡毗邻是大燕,与胡人交战多年的也是大燕,大燕既然可以在北疆守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两年。最理想的状态某过于胡人南下,燕国死抗,两败俱伤,赵楚再打着天下大义的大旗,连兵收胡而分燕,以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收益,这才是帝王将相应该考虑的事。 以大燕诸州的血肉,铺平他赵国的康庄大道,赵天子并不以为耻。天下既不是他的天下,他又如何顾得了天下? 夏侯惇虽然说是习武的莽夫,但戎马半生坐到大将军的位子,又怎会真的不通晓事理,魏公公转述的一句话,他已经不离十的猜到了赵天子的心思。终究还是发生了他最担心的事,胡人沉寂了太久,久到南地的将领百姓们已经忘掉了他们屠戮四方嗜血的面孔。 半个月后,一辆马车从东门入了离阳。这辆从楚国皇城而出,穿过豫州,入了司州,最终终于到了离阳,到了赵国皇城之下。 当晚,皇宫大摆宴席,离阳百姓以为头顶上的天子遇着了什么高兴事儿,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皇宫里来了一位公主——楚国的公主。 “建宁公主?” 蔺桓捏着手里宗如海传来的情报,拧起了眉头。 “对,建宁公主。” 邵观明显然对这个公主的了解比他们多很多,见蔺桓和严青山将目光转来,理了理思路道:“楚皇只得一女,自然对此女极为喜爱,栖凤公主幼年时便为她招了几个伴读,后来陆陆续续这些人都受不了栖凤公主的脾气,只剩一个伴读,这最后一个伴读便被楚皇收为义女,封号建宁公主。” 邵观明说完补了一句:“在益州的时候我和宗如海无聊,便略微研究了一下楚国的情况,大事情没找着,只是对这些小情况熟悉了几分。” 严青山转头看向蔺桓道:“看来王爷对我们天子的手段还是错估了,老天子可以闷不吭声的就和楚皇达成协议,又不声不响的将建宁公主运到赵国来,也许王爷现在应该担心定安王的手段和老天子相比,是否嫩了一点。” 蔺桓没说话,他的确不得不承认皇位上那个老人的手段比他想得要多,每当别人以为他油尽灯枯c余力已尽之时,他总能生出后手,给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意外。 结合宗如海那边传来的消息,蔺桓对皇位上那人的想法也是知道了七八分,若不是火烧眉头,谁不是先以己利为先呢,即便换上他,他也不愿拉上一国给大燕拼命,能坐收渔翁之利,何必多费气力? 想着蔺桓自嘲般的摇了摇头,自己打心底瞧不起皇位上那人的手段,但若换做他,未必可以做的多么干净漂亮。只是立场不同,蔺家上下一百三十六口人的血仇,总该有人出来给个公道,皇位上看了半辈子江山的那位,也应该走下来给替他打江山的人一个说法。 栖云居,费泽坐在石凳上和三供奉下棋。 似乎每一个面相温文尔雅,胸有心机的人都喜欢下棋。费泽喜欢,蔺桓和严青山喜欢,谢府里病娇体弱的大公子也是喜欢下棋看书,连皇宫里那位天下不识却通晓天下的宋先生也是喜欢下棋。 下棋这件书生做来文雅风气的事,在某些人手里,某不是博弈天下的手段? 三供奉脾气向来火爆,在益州初听闻费阳在离阳遇害时便嚷嚷着要捏爆苏家小娃娃的头,当然,并不是老三和费阳乃至费林之有多好的关系,只是费家有实力,费三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大大咧咧惯了。来离阳时费大便再三告诫,此行一切都要听费泽大公子的,且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出手。 费泽本就是他们三兄弟看好的继承人,也是费家老爷子认可的后背,费三当然不会做出倚老卖老这种蠢事,脾气火爆不代表愚蠢。 “阿泽啊,费老爷子交代的事你可办好了?” 老三漫不经心的问道,眼神却滴溜溜的在费泽身上打转。 费老爷子临行前交代了费泽这个长孙什么,费三也不知道,费家没有几个知道。费三倒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是天天闷在这里都快闲出个鸟来了,什么时候办完什么时候好回去交差。嗯,要是能顺便砸了那什么长安阁就更好了。 费泽抬头看了一眼,笑道:“三爷爷不必见外,爷爷不过是让我来联系我们在离阳的盟友。” 费三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话都说到这里了,似乎在多问一句就能接触费家一个大秘密,到底是问还是不问呢? 不等费三纠结完,费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们的盟友——韩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联姻 “我们的盟友——韩家。” 震惊的不止是费三一人。 费泽眼光掠过费三身后一座假山之上,道:“还不出来?” 费三眸中闪过一抹戾气,正欲出手,却被费泽伸手按住。 假山后窸窸窣窣的钻出来一个人——费玲珑。 费泽眼神示意费玲珑坐过来,费玲珑迈着步子走来,心里有些发虚。 好吧,她原本只是路过,却刚好听见费泽在说什么盟友,费家在离阳有盟友是必然的,但是谁却是很让人好奇,她一时没忍住就停了下来想听一下,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 费泽看着她道:“很意外?” 费玲珑眼神闪躲了一下:“我以为是” “你以为是定安王?” 费泽接口道。 费玲珑点头。这些日子费泽总是让她盯着定安王,也不做什么,只是观察,观察他的喜好,习性,以及和哪些人往来。她一直以为,定安王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费泽笑道:“小玲珑,你还是太单纯了,若费家盟友是定安王,我又怎敢让你堂而皇之的跟着定安王?我若犯这种错,不用爷爷说,父亲已经亲自打折了我的腿。”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让你盯着定安王是吧?” 费泽又是直接道出了费玲珑想说的话。 “你看这些日子,定安王除了在孙家c谢家c傅家和季家各走了一遭,和哪一家关系最为密切?” 费玲珑不是傻子,一语便足以点醒,“韩家!” “韩家公子你可有印象?” 费玲珑想了想,早前费泽便和他说过,记住赵成结交的每一个人,所以费玲珑并不是很费力的就想起了那个长得有些阴柔的男子,“韩立人。” “你对韩立人了解几何?” “恭谦有礼,不卑不亢,似乎喜欢编制史籍。” 费玲珑回答的很快,实在是因为那个男子除了韩家少爷这个身份,再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费泽将手上的白子随意的按在棋盘上,乱了满盘的章法,抬眼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费三,费三似乎不怎么感兴趣,有些耐不住的四处看着。 费泽终于将视线放在费玲珑身上,“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韩立人就是你的目标,你要让他爱上你,迷恋你,为你所用。” 费玲珑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不是定安王?” 当费泽说出结盟的是韩家,又刻意拧出韩立人时,费玲珑便猜到了后面的这一句。生在费家,早已被告知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不存在永远的盟友。但却有稍微坚固一点的盟友——联姻。一旦两个家族有了血缘关系,再“背叛”结盟,所付出的将会更多。相对应的,这种关系也更为安全。 屈辱吗?费玲珑并不感觉。即便她是老祖宗宠幸的孙女,却也改变不了日后要作为壮大家族的筹码之一的命运。再者说她是费家众多子嗣之一,而韩立人却是韩家唯一的继承人,只要她控制了韩立人,韩家迟早也是她的,这样想来,韩家可能是她的踏脚石,有何屈辱?费玲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家族选中的是韩家,而不是赵成? 费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别处,道:“门当户对的才叫联姻,实力悬殊的那就是走狗了。韩家是定安王的近臣,和韩家练手就是上了定安王的船,但又不至于太过贴近,这对家族来说才是最好的。” 费泽没说的是,不是费家不愿直接攀上定安王,将费玲珑安排在赵成身边数十日,便是给定安王的信号,奈何赵成不想直接的和费家有所牵连,或者说,不想以自己为筹码和费家绑在一起,再或者说,没有看上费玲珑,总之费家最好的打算泡汤了,只能回归到原本便计划好的轨道——和韩家联姻。 只要费玲珑和韩立人“两情相悦”,离阳里的那位总不至于因为家族原因出面棒打鸳鸯吧。届时费家有足够的理由入离阳。而定安王在这场关乎皇位的争夺中注定会取得胜利,不论对手是赵烨还是和老天子。 ——因为赵成是皇位最合适的人选,除非赵天子想葬送整个赵国,否则就不会让赵国的江山在两人的拉锯战中一点点消磨。赵成不介意自己一刀一剑打出来一个江山,而老天子却不会愿意看着守了一辈子的江山毁在自己手里。况且,虎毒不食子。无论是情感还是情怀,赵成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费家老祖宗告诉他的。所以费泽来离阳的目的就是搭上韩家这条线。韩家和定安王的关系不言而喻,只要和韩家确定了盟友的关系,自然便是搭上了定安王这条大船。日后定安王登位成皇,费家但凡出了一点力,都会得到成倍的回报!只是可惜玲珑没有得到赵成的青睐,否则费家出了一个母仪天下的凤后,岂止是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费玲珑走后,费泽看着费三,忽然一笑问道:“三爷爷怎么看?” 费家和韩家是盟友,韩家又是赵成的忠卒,赵成又是要和老天子争权的人,这样算来费家要干的可是大逆不道的勾当,还能怎么看。 费三看着费泽,哼哼唧唧道:“哼哼,还能怎么看?咱们三兄弟命都卖给你们费家了,给咱兄弟发银子的是费家又不是他朝廷,怎么看?坐着看呗。” 三位供奉自然改姓费,和费家自然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关系,费泽说这话也纯属是玩闹。 费泽呵呵笑着将棋盘重新摆好,道:“三爷爷再来一局吧。” 费三已经起来挥了挥大袖子,“不下了,你们小年轻玩去吧,我出去溜达溜达。” 费泽也不勉强,眼睁睁看着费三走了出去,才将棋子一粒一粒的收好复盘,喃喃自语道:“我落下一个棋子,我再落下一个棋子,等到回神时,满盘皆是我子。” 等到离阳人知道楚国的公主来了之后,紧随而来的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赵楚联姻。楚国远道而来的建宁公主便是联姻的对象,而赵国这边的人选,似乎还未定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个中滋味 建宁公主虽说和楚国皇室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楚皇义女,又被封为公主,且听说建宁公主在楚国的仪仗并不比栖凤公主小。这就很让人难办了,赵国核心圈子里有资格参与联姻的不过一手之数,赵烨早早纳了王妃,自然不可能让公主做侧妃,平妃也不行。而定安王赵成更是顽固的性子,老天子几次要赐婚都被他以决绝的态度顶了回去,这才自然也不例外。另外一些便是那些国之重臣的子孙。 谢家谢文姬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只是总不能让建宁公主跟一个药罐子。 谢家次子谢姚君出类拔萃,只是次子身份终究在那里,不说楚皇介不介意,便是赵国自己也觉得不妥。 夏侯家夏侯翊,大将军独子,年少有成,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只是赵天子试探性的找了夏侯翊一说之后,立马便被夏侯翊言辞决绝。介于之前平顺王妃的事,赵天子也不愿逼迫与他,便也作罢。 如此一番思虑下来。偌大个赵国竟然找不出一个足以和楚国公主联姻的人? 很快便有底下大臣提出一个名字——蔺桓。 一个是楚国没有血统的公主,一个是赵国没有实权的闲赋王爷,当真绝配,赵天子还在犹豫之时底下人便一片附议。 当提议被送到雍王府时,竟然被满口答应。这么一桩关系到两国国运的亲事,似乎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雍王府,蔺桓如地狱罗刹一般黑着脸,书房砸碎了几个杯子。当蔺王爷一脸怒气的走进青荷院时,没有人敢阻拦,当然,也没有人有理由阻拦,这本就是雍王府,是蔺桓的地盘。 秋鸾守在院口,脸上的表情不比蔺桓好多少。依小姐的吩咐,不管里面发生什么她都不能进去,也不允许别人进去。即便里面已经响了半个时辰的怒吼和砸掷物品的声音。 “念岑溪,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蔺桓将最后一个完好的杯子捏在手里,忍者捏爆的冲动,怒不可遏,好似下一刻便会将杯子砸在面前女子的脸上。 念岑溪端端的坐在桌前,静静的等他发泄完怒火。 ——啪! 杯子还是砸在墙上,四分五裂。蔺桓上前揪起念岑溪的衣领,咬着牙道:“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今日你便是巧舌如簧本王也要杀了你。” 雍王府现在养精蓄锐,最需要的便是时间,恨不得整个赵国现在都忘了雍王府的存在。一个楚国的公主入雍王府作为王妃,将最贴心的枕边人的位置交到最不放心的人手上,况且府内还有诸多隐秘,就这么暴露在一个外人,一个敌方眼中,蔺桓很难为念岑溪找到理由。 是他忘了,她一开始便带着目的而来。他竟然还妄图相信这个女人?! 即便是面对那双赤红的眸子,念岑溪也是镇定自若,只是心底暗自叹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怕是这一下就去掉大半了。 “王爷真能躲得掉吗?” 在蔺桓怒火升级之前,念岑溪幽幽开口。 躲不掉?蔺桓即便是装疯卖傻也会推掉这门亲事,皇宫里的那位总不能拿刀逼着自己去联姻吧? 似是知道蔺桓所想,念岑溪又开口说道:“即便躲掉了这次又如何,还会有下次的赐婚,下下次,王爷可以推一两次,却推不得三四次,否则只会引起宫里那位怀疑,前功尽弃。既然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赵国时时处在眼前的王妃和远在楚国的王妃,哪一个更好应付?” “再说那个建宁公主,王爷和她还未相见,即便现在开始增进感情,你二人从提亲到完婚也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皇室的联姻不比寻常人家,各种繁文缛节都要做得妥当,再加上王爷刻意拖上一拖,说不定倒是赵国大势都已定下,又何必再顾这个小小的联姻?” 念岑溪说的极有条理,短短几句话就将利弊分析的透彻。蔺桓似乎没有比答应这个联姻更好的选择了。 蔺桓已经松开了念岑溪的衣领,只是目光依旧不善。 念岑溪轻声道:“我知道王爷担心什么,那建宁公主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在正式成亲之前不会入住雍王府。王爷定要先去楚国商议这门亲事,再折回来准备,一来一回的时间足以将府里布置妥当。况且小严公子的能力,王爷还信不过吗?” “你是何时开始琢磨这些事的?” “建宁公主入了离阳后。”念岑溪十分坦诚,“离阳说是有这些有资格入选的,事实上只有王爷一个人。这种比入赘还要可怕,形同终生贬禁的势力联姻,但凡是有一点自主权力的家族都不会去碰。所以一开始皇宫里那位看准的就是王爷,也注定只会是王爷,与其无所谓的拉锯战,徒增嫌疑,不如尽快将事情推到下一个进程。王府的时间不多了,赵国的时间也不多了。” 蔺桓不会承认是被她说服的,而是被事实说服。虽然是她说的事实。 “最好如你所说,本王王妃一位,所说不值钱,但也是世间无二,若是就这么白白糟蹋了,你想想用什么来弥补。” 蔺桓没有再看坐在那儿的女子,临走前冷冷的丢下一句,“下不为例。” 这种擅作主张的决定,下不为例。 蔺桓前脚刚走,后脚秋鸾便冲了进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天晓得她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有多担心,若非小姐的死命令,她定要和那个无情王爷拼命。 念岑溪竟然还能笑的出来:“担心什么,早便说了不会有事。” 念岑溪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秋鸾豆大的眼泪珠子就开始往下落,你说凭什么小姐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呀!替人家安排好了一切反过来还要被怪罪,秋鸾就是将那个不知足好歹的王爷翻过来覆过去的仔仔细细想了两遍,也不觉得比那个苏世玉好,更别说陆公子了。 念岑溪明白她是着急呵护自己,心里一阵暖意。拿起手帕反而开始安慰起秋鸾起来。这个小丫头呀,等以后碰到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儿后,自是会明白这种滋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第二日楚国公主和雍王府小王爷蔺桓联姻的消息便传遍了离阳上下。先前长公主和念岑溪因为蔺桓“争风吃醋”的事在离阳也是疯传了一阵儿,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已经住在王府的念姓女子已经算是摸到了半个王妃,没想到被人中途如此强势的截了胡。不过身份差距摆在这儿,楚国的公主怎么瞧着也比一个落魄家族的遗女要高贵的多。 只是蔺桓这一下的名草有主伤了坊间大部分姑娘的心。那些痴迷的女子们一边自艾自怜,一边对念岑溪的遭遇抱着三分同情和七分幸灾乐祸。大多数人的心态都是,如果一件事物不属于我的,那么它属于谁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本着女子的矜持,建宁公主是在第二次收到蔺桓的邀请后才在朝堂上匆匆一瞥,然后便记住了这个男子。 不是蔺桓对自己的相貌抱有过分的自信,而是这幅皮囊从未让他失望过。建宁公主眼中的惊艳和日益增加的爱慕他当然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无动于衷。如花瓶一般的女人拿来做花瓶就好了,若是非要用来做盛酒饮茶的器具,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是费泽第三次来韩家,前两次甚至连费玲珑都不知道,只有他和费家三供奉,在半夜潜入韩家家主的屋子,至于说些什么,自然是秘不可宣的事了。 “记住,不可对韩家家主无礼,不可傲慢,不可有所轻视。” 入韩府前,费泽再三叮嘱。 费玲珑骨子里是极为清高傲气的人,韩家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可能是她一飞冲天是踏脚石,所以不需要费泽说,她也会尽力做好。 韩家的小厮早就守在门后,费泽和费玲珑一下马车,韩家下人便拉开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费泽c费玲珑,韩家家主韩倌c韩立人,除了这四人外,竟然还有一人,一个年近四十的健硕男子——定安王赵成。 “费家费泽,见过定安王。” 费泽立马起身参见,意料之中的意外。 韩倌没有正面和他说安排定安王和费家见面,只是定下这么个日子邀他入府,费泽也猜得不离十了。借着和韩家的关系碰上定安王,老祖宗交代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半。 赵成面容方正硬气,一看便是在军中待过的人,此刻看着费泽,没有拉拢,也没有排斥,只是像看着有个后辈一般的随意问候了一句:“小兄弟不必客气,韩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费家千里迢迢从益州挪到离阳来,就是为了站在赵成这一脉。赵成的态度却算不上热情。 费玲珑不动声色的将席间几人看了一遍。韩倌面无表情的像个僵尸,像是不知道自己正是处于一个引荐人的身份。韩立人在这几人当中算是最无足轻重的,自然也不说话,神色有些拘谨,但举止礼数却是不缺。 费泽将一礼行完才直起身子道:“礼不可废,要不然家父知道免不了一顿责骂。” 赵成这下笑了笑道:“林海兄怎会舍得责骂于你。” 赵成是赵国定安王,费林海只是费家二代子孙,赵成一句林海兄亲近不少不说,可谓是给足了费家面子。 赵成说完又接道:“说来费老爷子我儿时也见过几面,南征来回途径益州都没有来得及去费府,费老爷子身子可好?” 费泽点头:“老祖宗身子好的很,内外都没有什么挂念的事,只是十三弟在离阳遇害一事让老人家有些伤心,这才遣我来离阳打探清楚。” “族弟遇害,理应如此。” 赵成说完转了目光看向费玲珑。 费玲珑起身回道:“费家费玲珑,见过王爷。” 赵成看了看费玲珑,又看了看闷着不说话的韩立人,恍然大悟道:“我说韩大哥怎么忽然邀我前来,原来是想给韩立人小兄弟做媒啊。” “不是不是” 韩立人立马摆手,气血上涌都红到了耳朵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费玲珑埋着头,也是脸颊绯红,娇羞的看了一眼韩立人方向,又将头低了下去。 费泽倒是面含微笑,韩倌也看了眼两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若是定安王做媒,也是这小子三世修来的福气。” 赵成眯着眼睛笑道:“郎才女貌。” 费府,费老爷子满脸的褶皱比离阳皇宫里的魏公公看着还要多。 “父亲,泽儿已经和韩家搭上了线,玲珑和韩家小子联姻的事儿算是敲定下来了。” 费林海手上拿得还是三日前费泽从离阳传来的书信。 “本就是跑不掉的事,有何担忧?费家和韩家合作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更近一步了。” 费老爷子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 费家和韩家的关系,比大多数人以为的都要深得多。韩家在离阳低调至极,背地里却是衣食无忧,甚至养着蝶娘这样的庞然大物,除了国库拨的暗款,少不得有费家的伸手。而费家在益州一家独大,力压邓家和葛家,谁又知道着其中有没有韩家的影子呢? 当然,这些事除了费老爷子,就算费林海等人也是自知道一点皮毛。 屋子里只有费老爷子,费林海和费林正,不见老四费林之。 费老爷子眼神略过费林正身旁的空缺,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费林正赶紧道:“老死痛失独子,有寻不得仇家,自然没有心思来商讨这些事。父亲,要不让阿泽在离阳敲打长安阁一番,也好给老四出气?” 费林正话音刚落费老爷子手里的龙头拄拐就重重的跺在地上,“蠢货!” 费老爷子破口大骂道:“费泽都说了和长安阁无关,还要去敲打人家,真当离阳是益州吗?费家还没在离阳站稳就要去招惹八面逢源的苏家?到底是谁教养出你这么个不长脑子的玩意儿?!” 费老爷子已经是古稀之年的高龄了,骂起人来却依旧铿锵有力,大气都不喘的。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却稳坐在费家家主的位子上,不是费家费林海c费林正。费林之等二代太过不堪,而是费老爷子的手段太过厉害,厉害到费家上下无一人敢质疑。老而不死是为贼,费老爷子便是当之无愧的老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第一卷终 “公主稍等,小的这就去禀告王爷。” 甘二弯着腰,一边将建宁公主请进来,一边转身去禀报王爷。 这是自确定雍王府的小王爷要和楚国公主联姻后建宁公主第一次登门雍王府,王爷亲自点头认下的事,甘二即便直接将建宁公主带入府中也算不得大问题。可甘二却是一丝不苟的要去禀告蔺桓。 雍王府的丫鬟杂役们对这个即将成为雍王妃王妃的女子是极为好奇的,在远处四下观望,只有甘二一个人心里隐隐有些烦躁。这么说可能很没道理,可是他原本想着的王府王妃,必然会是念姑娘,不止是他,所有王府的下人也是这般想的。除了念姑娘,还有那个女子在王爷身边待过这么长时间的?连带着秋鸾,一出青荷院都被这些丫鬟们“姐姐”“妹妹”亲热的叫着,现在不过一朝之间,“王妃”便另换他人,还是一个楚国的公主,怎么能让她们不好奇。 只是王府的丫鬟们终究是讲究规矩的,即便是好奇也只敢远远望两眼,绝不敢靠近,跟别说指指点点这些事儿了。 甘二很快回来,一言不发的领着建宁公主往萃锦苑走去。 建宁公主长得极为清秀,不是小家碧玉的那种秀,而是大家闺秀极为端庄的那种秀,一行一坐,举手投足间都是极为标准的宫廷礼仪,若非邵观明先前说是楚皇义女,即便将这个女子丢到满是小姐娘娘的人堆里也看不出半分不适。 端庄,贤淑。 这是蔺桓见到此女的第一印象,也是所有人见到建宁公主的第一印象。 “王爷。” 建宁公主微微福身,神色有些羞涩。 两人如今虽然有了联姻之名,却还未昭告天下联姻之实,身为女方她这般“热切”的上门,未免有些不够矜持。 蔺桓脸上的冷峻没有消融半分,只是不是刻意的冷,而是一视同仁的淡漠。 “小王见过建宁公主。” 蔺桓回以同等的礼节。 建宁公主微微将脸颊偏过一边,道:“赵皇让我与你来商讨一下何日前往楚国。” 去楚国为何?自然是提亲。 “一切听公主和陛下的安排。” 建宁公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幽怨,哪个女子不怀春,纵使是联姻,蔺桓这种随意的态度也足以使女子伤心。 “我知晓你有心仪的女子,你我完婚后,你娶她来做侧妃也可,做妾也可,我不会干系你这些事的。” 蔺桓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建宁公主所说的心仪女子必是指念岑溪,只是没有解释的兴趣,随口应付道:“公主多虑了,等公主回楚后小王当亲自去楚国皇城提亲,只是雍王府比不得其余两座王府,公主莫要嫌弃寒酸便是。” 这倒是实话,雍王府无论是名气还是规模都比不得定安c平顺两座王府。异姓王这一封号,也只是在名字上好听一定,自古异姓封王的人大多下场悲凉,轻者身首异处,重者九族被灭。毕竟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今日给以封个异姓王,明日便担心你想要做那天下皇,疑心病是帝王的通病,不餍足是臣子的大忌。 建宁公主并未久留,只是交代了这些事后便离去了。 第二日,建宁公主返回楚国,朝堂之上蔺桓与赵天子确定,来年开春之时便是向楚国皇室提亲之日。 这就相当于昭告天下,赵楚联姻之实。两国原本还是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一朝之间便是要联姻结亲,说是没有别的心思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偏偏那些市井百姓不会怀疑。撇去赵国和楚国两国之间的隔阂,蔺王爷和建宁公主也当得上是良配,一个是赵国有名无实的闲赋王爷,一个是楚国没有皇室血缘的受封公主,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想,比如长公主。 据说长公主当日大闹天子书房,连魏公公都没有拦住,然未果。 事实上在建宁公主第一次来赵国皇宫,表面来意时,长公主就闹过,只是被赵天子压下,又被禁足在府上,足足禁了六日。这算是有史以来赵天子对这个极为宠爱的皇妹最为严厉的惩罚了。 “长公主,建宁公主已经出了离阳了。” 长公主府上,菱妡小心翼翼的和面前的女子汇报,意思便是足禁取消了。 长公主抬眸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道:“现在到哪儿了。” “刚出离阳不过百里。” 菱妡回答的愈发小心。遵从长公主的命令,菱妡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建宁公主的行踪,甚至连昨日建宁公主在雍王府逗留多久都是由她一分不差的禀报给长公主。 “哦。” 长公主正把玩着一柄小巧的匕首,正是赵成归来时特意送来的“红绸”。 菱妡赶紧收回目光,主子的心思她们不敢猜测。 长公主不知想到什么,似乎觉得有趣,嘴角勾起邪魅好看的弧度,问道:“我若要你杀了那个小贱人,你可敢?” 刺杀楚国来访的公主,绝对的死罪,按律当斩。 菱妡只觉得心底一凉,她并不认为长公主是在开玩笑,也不认为长公主做不出来这种事,“主子需要,菱妡万死不辞。” 菱妡跪在地上,低着头,语气全是决然。 “咯咯”长公主发出轻快的欢笑,“我怎么舍得我小菱妡去做这种事呢。”话音还未落长公主语气便是一转,“要做也是那些糙男子去做嘛。” 菱妡不敢抬头,也不敢起身,她分辨不出真假。 “好了,那个小贱人的事不用管了,今日无趣,也不想出门,出去吧。” 长公主挥了挥手,说得极为平素。 菱妡出去后。长公主依旧把玩着那把红色的短刃,几次有所意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出鞘。 “你说那个贱人改不改杀?” 长公主寝宫内空无一人。 又过了两日,一辆马车从雍王府出来,向离阳城外驶去,看那方向似乎是益州。 此时才至初秋,离与楚国约定的日子还有小半年,蔺桓却已经离开的王府,不知是要去往何处。 —————————— [前排提示]此文非后宫文,蔺王爷不会和其他女子超过尺度的接触,相信念姑娘的强大好么~后宫,不存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童言无忌 “王爷不怕惹来皇宫里那位的猜忌?” 马车内,念岑溪看着这位年轻的王爷,笑意盈盈。 此次出行未大张旗鼓,却也并未遮遮掩掩,但凡有心的人都可获得几人的行踪,更何况皇宫里那位。 驾车的是蔺桓的近侍武壮,秋鸾坐在武壮右手边上,车内只得三人,蔺桓,念岑溪,和严青山。 蔺桓漫不经心道:“猜忌又如何,不猜忌又如何,离阳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本王这些事怎么让赵家天子放在心上。” 离阳的局势的确耐人寻味,赵成三年南征归来,原本以为是要挟大势而谋皇位,上演一出逼宫的大戏,却没想到竟然安安稳稳的待到现在。而宫里那位对自己亲生儿子的这些小手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明着打压,也没有要退位的意思,一父一子像是在比拼耐力一般,谁也不肯先动手。 前些日子费家也入了离阳,虽然打着为费阳报仇的旗号,但一来却是就在离阳各大家族直接周旋,费家第三代孙女费玲珑又和韩家独子韩立人搅和到了一块,明眼人一看便看出了猫腻。再加上夏侯大将军这几日常常守在御书房外,谢家谢姚君原本放出话要再和夏侯翊比一场却又不知做何缘故被谢老头留在谢府不得外出。定安王赵成又是常常奔走在诸家族之间,其中往来最频繁的不是孙府,不是韩家,竟然的傅家府上。傅家看门的小厮隔三差五的便能看见定安王一脸笑意的走来,定是要找自家大少爷傅长卿,两人在河边闲聊,一坐便是一下午,若真有人在旁边听着,定会惊讶的发现,两人谈得不是国家大事,不是诗词歌赋,更不是风花雪月,竟然都是些芝麻绿豆大小的家常琐事。堂堂定安王每天拿出半天的时间跑来傅家闲聊诉苦,这若不是赵成脑袋不清醒,就是观局的人还没看明白。 而最开始引得费家入离阳的长安阁呢?嘿嘿,苏公子也闹出不小的动静,不知是闲得无聊还是想提一提长安阁的名气,苏公子近日推出了一个“百花榜”,收录南北之地绝美的女子,长公主赵珠,已经算是雍王府的念岑溪,让费泽一见倾心的第一舫红衣这些几乎算是人尽皆知的绝色赫然都在榜上,除此之外还有楚国的栖凤公主,更令人震惊的是竟然还有一位胡人——蛮胡女帝的公主那可薇娅。 “百花榜”一出可谓风头无二,继“琴棋书画”四榜之后推出的第五榜,让很多人都没有料到。最惹人争议的就是那高居榜单第七的那可薇娅,大多数连赵国国土都为踏出过的人,别说蛮胡的公主了,连胡人都没有见过,更别说什么胡人中的绝色了,大多数平民对胡人的印象便是:野蛮c粗鲁c不修边幅。而对于种种质疑,苏公子却只是统一给出一个回复:“猜得。” 嗯,猜到那可薇娅很好看,猜到人家会排名第七,这个解释可以说非常强势了。 纵使质疑声不少,但“百花榜”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长安阁的管大家也在榜上,排名第四。先不说有没有水份,单是这一副几乎网罗尽天子绝色的榜单,就足以让人心生敬佩。而苏公子手上常拿着的那把折扇,也被成为“美人扇”,开扇必为美人,这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苏府,苏公子躺在庭院的躺椅上,比下了书塾的老学究还要舒适——如果不是脸上倒盖着一本经书就更像了。 苏世玉伸手将书扯了下来,迎上暖洋洋的日光,叹息道:“开扇必为美人,你家公子日日开扇,夜夜开扇,也不曾见着美人呐。” 能听苏公子发牢骚的自然的春晓了。 春晓见自家公子一副不着边幅的模样,也懒得再去纠正,“百花榜前十长安阁已具其二,公子还不满足?” “啧啧,小丫头怎么没一点上进心,你家公子的心愿可是至少要揽收百花榜前十的半数之位呢。” 包揽半数春晓咧了咧嘴,“公子你这话要是让管大家听见了,可又得是八百首诗词的事了。” 八百首诗词,苏世玉一听便背脊发凉,赶紧摇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家公子信口开河呢。再说我可是给管姐姐安了个百花榜第四的位子,管姐姐这还没谢我呢。” “呵呵,公子你确定管大家是谢你而不是要找你算账吗?” 春晓毫不留情的戳破苏世玉的自我安慰,内心酥爽不已。 苏世玉摇头,赶紧不去想这些糟心事,顺手摸到了随身的扇子,正欲摇开,忽然又顿住了,苦着脸道:“糟了,忘了一件事。” 春晓问道:“什么事儿?” 苏世玉表情极为沮丧,像是真的忘了什么大事,“雍王府的小王爷前两日出城,你家公子忘了给他送行。” 春晓忍不住说道:“雍王府的王爷和咱们长安阁也没有交情,不过是见过几面,何至于要公子去送行?” 事实上春晓想说的是何至于要自作多情?话到嘴边才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苏世玉摇头晃脑的说道:“非也,这个小王爷可不是一般人物,不可小觑。” 春晓追问道:“那里不一般?” 蔺桓在离阳的名气,半数是来自于其俊美的样貌,另外半数则是源于其异姓王的殊荣。可惜都和个人能力无关,若是离阳年轻一代也如同百花榜一般排一个高低优次榜单,夏侯翊会上榜,谢姚君会上榜,傅长卿会上榜,甚至连苏公子也会上榜,但蔺桓却不会。蔺王爷这些年除了王爷的名头在世人眼中留下的便是俊美的容貌,可与所谓的能力不沾边c 苏世玉似乎没有考虑这么多,理所当然道:“能被念姑娘看中且跟随左右的人,怎会一般?” 念姑娘,念岑溪。 春晓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公子,你当真是看上了那位念姑娘?” 念姑娘虽说的确是绝色,初见清冷,但相处起来却是极为舒适,说不上多喜欢,但春晓扪心自问,也无法讨厌。只是念姑娘又心仪的人,这样会不会不合适?而且,公子若是喜欢念姑娘,那管大家怎么办? 所以说男子在面对是与不是的问题时,大多只会径直的思考,而女子却会九曲十八弯的做出无数种假设,或者臆想。所以啊,花花肠子还是形容女子来的恰当。 苏世玉瞥了她一眼,没有丝毫掩饰的道:“喜欢到不至于,你家公子可不是那么随意的人,世间女子千千万,若不能雨露均沾,还是独善其身的好,再说了” 苏世玉说到一半忽然断掉,引得春晓追问道:“再说什么?” 苏世玉伸了一个懒腰,“再说了,你家公子还小呀,谈不得情,说不得爱。” 春晓无奈,只能白眼以视之。 苏世玉看向南方——再说了,这等女子,除了被她喜欢,其余任何喜欢都是多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谁把新桃换旧符 马车颠簸了数日,终于到了益州。 漆黑的车厢停在一处府邸前,门外牌匾已经被卸了,甚至连大门都是半遮半掩,一副破败的样子。 念岑溪一下马车看着面前的府邸,微微愣神,秋鸾更是捂着嘴惊呼道:“小姐!” 这处略显破败的府邸,正是曾经辉煌一时的念府,念岑溪入离阳是将其变卖,如今又被蔺桓买了回来。 听见门口有动静,府内跑出来一人,模样不过十二三岁,虎头虎脑的样子,打量了众人几眼,重点看了看念岑溪,忽然又转身折了回去。 不过一会儿便又出来一人,五十来岁的模样,腰背微微佝偻,腿脚也不如何利索了,眼神却是尚好,一见着是念岑溪,便老泪纵横道:“小姐。” 来人正是念府的老管家,李叔。 念岑溪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幼年时的老管家,有些意外,“李叔?”还未来得及慰问,便看见了老管家一瘸一跛的左腿,眼神微凝道:“怎么回事?” 李叔摆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小姐里面说话。” 说着便将几人带入府中。 马车交由上来牵马的小厮看管,武壮随着蔺桓和严青山一同走入府中。 念府里面的样貌没有多大变动,几乎还是原貌,最兴奋的莫过于秋鸾,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念府了,时隔五个月再回来,除了欣喜,便是欣喜。 “先前严青山来益州时,便顺手将念府赎了回来,后来雇人打扫时这两人自告奋勇,想来是和念家有旧,也就一起留了下来。” 蔺桓随口解释了一下,念岑溪静静的听着。 李叔这才知道前两个月赎回念府的就是这个年轻的男子,自家小姐现在估摸着也是跟着这个男子了,赶紧将神态放德更恭谨了一些。只是益州和司州终究是有所阻隔,再加上李叔整日都是守在念府,还不知道面前男子王爷的身份,不久后知道后才是真的吃惊。 “阿生,赶紧将几个客房都打扫干净。” 一开始来开门的虎头虎脑的孩子应了一声,小跑着走开了。 念府里面除了李叔和阿生,便只有两三个杂役,念岑溪一行人入住后,倒是增添了不少人气。 李叔见着时隔八年未见的小姐,有些唏嘘,断断续续的说了些近况。 念家散了后,府上的丫鬟杂役们也是各自奔走另寻良主。李叔被葛家一处分部招了去,做着管后厨的事儿。李叔无妻无子,阿生是他前些年捡到的孤儿,无父无母便当做天生地养,叫做阿生,一老一少相依为命过了六年。半年前因为阿生无意冲撞了葛家一位旁系小姐,连带着李叔也被牵连赶了出来,后来碰到了赎回念府的严青山,表明来意后严青山便将两人安置在府内,后来又匆匆回离阳处理“冬蝉”一事,李叔便又充当起管家的角色,打理着没有人气的念府。 “谢谢。” 念岑溪看着庭外已经参天的大树,轻轻说了一句。 无名无姓,但谁都知道她谢的是何事,谢的是何人。 蔺桓没有居功,“念姑娘帮了本王这么多次,权当是本王的谢礼了。” 念岑溪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蔺桓忽然转头看向念岑溪道:“益州也算是你老家了,不打算带本王四处看看吗?” 念家起家于益州,发家于益州,最后又是败于益州,如今念岑溪又回到益州,又回到念府,作何感想? 事实上念姑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她这一世本就是为了面前的男子而活,自是应该心无旁骛。只是“故地重游”,难免会想到那对名义上的父母,虽然念岑溪一直便是置身事外的态度,但世俗的血缘关系总是难以抹除的,例如念家突遭事故时她也会生出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气恼,所以谁说念家的家仇不是念姑娘对赵氏恶感的原因之一呢。 “不急,今日王爷先歇息一日,明日再去邓家。”说着念岑溪忽然调侃的笑了一下,“说来我在邓家的时间,不比在念府少多久。” 自念家败落后,此后八年念岑溪都是在邓家度过,不得不说念岑溪和邓府的关系有些微妙,至少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的清楚的。 “你所说的,最为合适的人选便是邓家?” 蔺桓本欲是和费家合作,虽然弊端诸多,风险极大,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念岑溪却是劝阻了他,说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益州三家中,费家最大,邓家次之,葛家再次,若是邓家也无不可,只是邓家似乎没有要趟离阳这汪浑水的意思,没有野心的人如何打动? 至于为什么不是费家,蔺桓已然知道了七八分。念家在正是兴旺之时突逢大祸,说是意外,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益州当时葛家还未起来,能和念家争锋的便是费家和邓家两家,念岑溪后来去了邓家,费家的立场不言而喻。费家又和韩家有牵连,韩家是赵天子的秘密势力,这么捋下来,念家的败落少不了有皇宫里那位的意思,甚至可以看做是一场扶植新势力的行动。念家依照破败后费家便迎风直上,独占鳌头,费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想而知。念岑溪在怎么大度也不会愿意和仇家共事,不说所谓的仇怨,看着也恶心不是。 蔺桓既然选择了念岑溪,自然不能让内部起内讧,所以费家便是已经舍弃的,只是这个决定暂时还不知赌的对不对。 蔺桓只知道他堵上了雍王府的前程和蔺家的仇怨,却不知面前这个女子早已压上了生生世世。 念岑溪似乎不想这么快揭露,神秘的笑了笑道:“王爷何必心急,邓家合不合王爷的胃口,明日自见分晓。” 这一日,破落了许久的念府灯火通明,府上迎来了两位年轻的主子,当夜已经半遮不掩的府门便被拆了下来换上崭新的大门,门前的也换上了新的牌匾,用的是比较常见的桃木,依旧只有两个字——念府。 谁家少女归故里,谁把新桃换旧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逼婚? “二爷,念小姐在府外求见。” 邓府的管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念家那个落魄小姐在邓府一住就是住了八年,从一开始的人人奚落变得连家主都对她礼遇有加,后来五个月前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女子不会再出现在邓家,谁知道今天竟然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男子。 邓二爷三年前已经坐上了邓家家主的位子,只是府里的人习惯了喊他二爷,再加上邓二爷也并不反感,倒也就这么叫下去了。 “念岑溪?” 邓二爷有些诧异,他知道她会回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大概是知道她要做什么的,原本以为最快也要有两年时间。 管家点头,接下来让管家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邓二爷犹豫了一下,竟然亲自出府去接人。 让邓家家主亲自迎接的,整个益州最多只能找出两个,费家老爷子和葛家家主。而念岑溪,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小丫头,一走就是几个月,舍得回来啦?” 邓二爷一上来就是极为热络的寒暄。 念岑溪轻笑,只是说了一句,“邓二爷。” 邓二爷笑得极为和善,转头看向蔺桓道:“这位就是离阳的小王爷吧,见过王爷。” 说着见过王爷,但邓二爷腰板却是挺笔直,只是拱了拱手,丝毫没有拜见的意思。 蔺桓也没有丝毫意外,含笑道:“邓二爷客气。”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益州这块地,除了费家,就是邓家最大,即便是之前赵成南征一去一回两次路过益州,也没听说益州这两家主动前去会见。能拱手笑脸相迎,已经算是对蔺桓的尊敬,且很大程度上怕是看在念岑溪的面子上。 “来来来,入府里说话,在门外站着多见外。” 邓二爷热情的相邀,蔺桓和念岑溪随着入了邓府。 “邓家的茶叶肯定比不上王府的,王爷莫要见怪。” 邓二爷一手端着茶盏,轻轻拂去上面的浮叶,喝了一口,说着主人家一贯的言辞。 “哪里的话,邓二爷能够招待,已经很是荣幸了。” 蔺桓轻飘飘一句话将邓二爷抬高了一个层次,邓二爷似乎颇为受用,眯着眼睛笑了一会儿,看着念岑溪道:“我只有一个儿子,这小丫头来邓府后我便是当女儿一样对待,这次入离阳,让王爷费心了。” 蔺桓原以为念岑溪和邓家只是合作关系,没想到私交竟然不浅?蔺桓看向念岑溪,念岑溪没有多余的反应,让蔺王爷一时也猜不透,干脆不去管这个,回道:“念姑娘心思剔透,在雍王府倒是帮了小王不少忙。” 邓二爷看着念岑溪打趣道:“我以为入了王府你便瞧不起咱们这些百姓了,没想到还能记着邓家啊。” 邓家家主邓二爷若是百姓,那天底下的百姓只能自称蝼蚁了。 念岑溪看了眼蔺桓答非所问道:“王爷对益州颇感兴趣,恰好我又是出身于益州,便带王爷看看。” “益州那里比得上司州,更是比不上离阳,王爷这趟怕是要失望了。” 说到益州,邓二爷似乎兴致缺缺,不愿多说。 三人没有聊多久,便闯进来一个少年,不对,应该说是男子了,也有十岁的样子,很是朝气。 “念姐姐。” 男子一进门第一件事不是问候座上的父亲,而是一脸兴奋的看向念岑溪。 念岑溪也露出微笑,不是相对邓二爷时礼貌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行不端言不正,成何体统!” 男子正是邓二爷的独子邓文瞿,还未来得及凑到念岑溪跟前,便被邓二爷呵斥住,一脸委屈的坐在念岑溪旁边。 “邓二爷未免对文瞿太过苛刻了。” 念岑溪竟然帮邓文瞿说了一句话,邓文瞿立马接口道:“就是,许久不见念姐姐,还不给高兴吗。” 邓二爷没有理自家儿子,反而是对念岑溪多了几分笑意,“你走后这小子天天念叨着你,你这一回来,他在外面知道立马赶了回来。” 念岑溪没有做什么表示,蔺桓却是记住,暗自看了邓氏父子一眼。宗如海收集的消息上,八年前邓家收留念岑溪,几乎是邓二爷一人的主意,那时邓二爷还不是家主,且也不是继承人,邓家继承人是其不学无术的大哥,邓二爷一个人力排众议,才留下念岑溪,但当时念岑溪的处境也是极为不堪。后来邓二爷不知怎么竟然说服老家主,坐上了邓家家主的位子,之后念岑溪和秋鸾两人的处境才转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邓二爷是看上了念岑溪的美色,将其收为禁脔,所以之后邓家上下也没人敢对念岑溪动过其他心思,如今看来,情况恐怕和众人所想出入甚大。这邓二爷,似乎是想撮合念岑溪和其子? 蔺桓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这个女人在益州所经历的,也比外界所想的要多的多啊。 蔺桓看着邓文瞿,邓文瞿也打量了一下蔺桓,直言问道:“你是谁?” 蔺桓还未开口,念岑溪便笑着说道:“你叫我念姐姐,怕是就得喊他子晅哥哥了。” 邓文瞿瞪着眼睛,指着蔺桓问道:“他是念姐姐心上人?” 蔺桓看这人指着自己,眉毛挑了一下,却未表露出不喜。 “不得无礼。” 邓二爷这时才开口,“还不快见过蔺王爷。” 邓文瞿又是细细的看了看蔺桓,眼中的不是敬畏,而是对所谓王爷的好奇,然后才依言说道:“见过王爷。” 说完又加了一句,“这么年轻便是王爷,难怪念姐姐喜欢你。” 邓文瞿是看着蔺桓一脸认真的说的,邓二爷看着念岑溪眼中意味不明,念岑溪则是瞥向蔺桓,眼底蕴着笑意。 蔺桓端着还未入口的茶水,低眉看着上面浮叶,眉头却是微不可查的轻轻皱起。 若不是对那个女子略有了解,现在这一出看起来就像是讨欢的女子向男子逼婚。事实上蔺桓有那么一瞬间的确这么以为,之后便很快否决。这个女子若是逼婚也定是会拿出你无法拒绝的条件,给予雷霆一击,决计不会是这般“轻柔”的手段。 最后还是由邓二爷开口打破僵局,邓二爷盛情相邀,两人在邓府用过午膳才告辞离开。 离开邓府时邓二爷看着念岑溪一脸笑意的说着让她常来邓府,念岑溪只是含笑,未明确应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人间难得清净地 出了邓府,武壮已经架着马车在门外候着,蔺桓却是挥挥手,示意武壮先回去,然后便和念岑溪在这陌生的街道步行。 “我还以为念姑娘和邓家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确是如此。” 念岑溪极为正经的回应。 蔺桓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么说是本王猜错了,邓二爷没有其他心思?念姑娘也未使用其他手段?倒是所谓的情义了?” 念岑溪顿了顿,道:“他庇护我十年,我助他坐上邓家家主的位子,公平公正的交易,谈不上情义。” 蔺桓轻笑,“怕是邓二爷不这么想啊。” 邓二爷一上来便对念岑溪嘘寒问暖,又是不断的提起旧事,其心思极为明显。蔺桓在他们三人中间,到像是置于事外的外人。 念岑溪知道蔺桓肯定不是吃醋,却还是解释道:“在邓府的前些年,我和秋鸾多受邓二爷的照顾,虽然是各取所需。后来他坐上家主之位后,大抵是看到了我的价值,想让我继续为其子护航,被我推却。再后来我便和秋鸾去了离阳。我之前既然没有答应那些事,之后便更不会考虑。” 蔺桓听着女子极为认真的解释,内心极为复杂。一方面作为盟友,他的确应该相信她,可另一方面,他又不知该如何信她。一个论样貌论心机论手段样样上等的女子,毫无道理的对你死心塌地,这种事,如何敢信? 可若说别有心机,蔺桓扪心自问,这个女子自出现以来便是处处为自己着想,处处为雍王府考虑,甚至连一开始最为排斥的严青山都未再说出抵触的话语,若是连这都是心机算计,所图为何? 两人未再开口,随意走着便到了一处酒馆。 益州不比离阳,没有极为出名的风月场所,也没有极富盛名的酒楼,益州所有商铺几乎都被费c邓c葛三家垄断,作为生财之道。这家小酒馆据说是和费家三公子关系不错,才能风风火火的开到现在。 许是过了饭点,酒馆竟然无人,只有两个伙计,一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一人抬起头瞥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开始放空,丝毫没有要起身招待的意思。 蔺桓和念岑溪进去后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依旧无人上来招待。 蔺桓用桌上的筷子敲了敲碗口,发出清脆的声音,却也只是惊得屋外多飘落了两片枯叶。 蔺桓皱眉,再次敲了敲,比第一次多用了许多力道。为招来小二,却是惊醒了在柜台酣睡的掌柜。 “什么人!” 掌柜惊坐起来,见店里来客人后立马喜笑颜开,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正准备指挥底下人上酒上菜,却发现两个懒汉都趴在桌子上。 先前发现蔺桓和念岑溪两人的小二显然机灵一些,一下就窜了起来,麻溜的去端茶倒水,另一个睡觉的还迷糊着就被掌柜的揪了起来一顿拳打脚踢。 “小王八羔子,就知道偷懒,今晚减一碗白饭,再敢睡觉打断你三条腿!” 酒馆掌柜叫张茂申,长得颇为健壮,又剃了光头,显得极为彪悍。偷懒的小二边跳边躲,赶紧跑去帮着忙倒水。 掌柜的收了手后心虚的看了眼蔺桓这边,生怕今日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主顾走掉。 索性蔺桓和念岑溪无心留意这边,张茂申看了一会后回到柜台,强打起精神硬撑了一会儿,又开始打起盹儿来。 “不出半日,王爷的所有信息都会被送到益州这几家说得上话的家族府上。” “本王的家事堪比纸薄,那些人怕是要失望了。” 蔺桓无所谓道,他明面上的经历何须一页纸,寥寥几行边可说尽。 念岑溪不置可否,继续道:“接下来便是试探。益州是他们老窝,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王爷这样突兀的闯进益州,难免会让有些人心有猜忌,总归要试探出王爷的来意才可让他们放心。” 蔺桓问道:“本王就不能是来游山玩水的吗?” “不能。”念岑溪丝毫没有犹豫的道:“因为他们不会信。” “这些家族的掌舵人几乎都是一些老狐狸,而这些人活得够久,越活越怕死,越怕死便越不敢相信旁人。所以他们宁愿相信折腾半天得到的阴谋论,也不会相信出自旁人之口的无害论。即便是费家怕是也害怕是皇宫里那位想故技重施,卸磨杀驴。” 对于念岑溪最后说的这段话蔺桓倒是认可的,只是他所要去的地方,必须经过这一块,且益州毗邻司州,将来若要在司州发动政变,益州这边的态度是必须要摸清的。否则原本的围困变成了被里外夹击,岂不是笑话。 小二将酒菜上来后,两人只是喝了两杯清酒,毕竟在邓府用过了午膳,然后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便回了念府。 结账的时候念岑溪才知道为何这家酒馆空无一人了,馆内无论是茶水还是简单的菜肴,其价格都是普通酒馆的三倍以上,少则三倍,多则五倍,如此漫天要价,除了第一次来益州的旅客。怕是当真无人问津了。 出来后念岑溪随口一提的问他为何要来这家酒馆,蔺王爷结账时平淡的样子显然早有所准备。 蔺桓只回答了两个字,“清净。” 也是,如此漫天要价的酒馆,想不清净怕是也难。 回到念府后,府内已经多了几名陌生的杂役和丫鬟,显然是严青山的手笔,不得不说小严公子办事的效率的确是极好的。 “府内上下都已经布置过了,虽说和王府还有点差距,但若真有事挡上一挡还是可以的。” 蔺桓回来后,严青山第一时间便是告知了念府现在的防御,不用说念岑溪便知道是那个尚未谋面的宗如海的手段。当然,尚未谋面是指这一世。 “好,门口放两个普通的杂役便好,不用太过正式。一切从简,府上外松内紧,不到万不得已宗如海的人不要暴露。” 蔺桓挑了几件重要的事说了一下,严青山边听边点头,这些事大部分都已经安排妥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日常思念陆公子 果然不出念岑溪所料,第二日念府便迎来了第一位客人——费哲远,费家三公子。 费哲远之前在念家破落时便极为嚣张的开口要将念岑溪收为丫鬟,最终被邓家搅了局。之后也是垂涎了念岑溪数年之久,可惜念岑溪一直未出过邓家,费哲远即便是垂涎三尺也无法得到。那是费家还远不如现在这般一家独大,否则利益面前邓二爷愿不愿意再庇护念岑溪还是两说。 “念姑娘。” 费哲远一见着念岑溪便是笑得极为浪荡,看了眼旁边的蔺桓,故意提高声音道:“怎么,邓家那个老头没有满足你吗?还让你出去找野男人?哦对,邓家老头不是有个儿子嘛,两人都满足不了你吗?不如试试哥哥如何?” 费哲远一嘴的污秽,还未说完便是两眼的淫光。 “王爷在此,不得放肆!” 武壮向前踏出一步,呵斥道。 费哲远斜着眼瞥了他一眼,又嗤笑的看着蔺桓道:“我倒是知道离阳有定安王c平顺王两位王爷,这位小王爷还真没见过。” 费哲远说完,忽然淫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这位兄弟要是感兴趣,咱们三个一起也无妨。” 蔺桓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轻描淡写道:“尊卑不分,掌嘴。” 费哲远还未听清说得是什么,就被武壮反手制住,左右开弓扇了好几巴掌。 ——啪!啪!啪!! 掌掴之后,费哲远愣在那里,随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嘶吼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费哲远一脸的不可置信,却不敢再挑衅蔺桓。而是望着念岑溪咬着牙狠狠的道:“小贱人,你敢指唆别人打我?你完蛋了!” 费哲远的怨念还未念完,蔺桓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再掌。” 费哲远这下只来得及惊恐,便再次被武壮束缚住,刷刷刷又是两个大嘴巴子。 武壮毕竟是习武之人,手劲比较大,几个巴掌下来费家三公子已经面肿若猪头,鼻血都被扇了出来。 “好好好。” 费哲远不敢再丢下什么狠话,只能狠狠的剜了念岑溪和蔺桓几眼,带着极大的气怒离去了。 费哲远也算是撞到了枪口上,因为念岑溪和蔺桓两人昨日商量的对策便是嚣张。 横冲直撞的嚣张,打乱他们的计划,才能让他们跟着自己的节奏来。 反正已经出了离阳,这一趟南下,在蔺桓的计划里,原本就是应该适当的展现出雍王府的实力,否则凭什么要求别人为盟? 所以说费哲远算是没挑中时机了。费家想借费哲远来试探念岑溪或者说蔺桓的态度,而蔺桓也很清晰的借费哲远传递给了费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别怪我以势压人! 蔺桓再怎么说也是离阳的正统王爷,即便是闲赋王爷好歹也占个“王”字不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蔺桓只要做得一日王爷,身至之处便是代表赵国的颜面,地位尊卑这种事,有时不得一提,有时又若鸿沟之巨。别说是费家一个三代子孙费哲远了,就是费家老祖宗来了,也只能和蔺桓平辈论交。蔺桓若是愿意自称晚辈那是敬意,若是不愿,怕是谁也奈何不得。 费哲远走后,念府一如往日的平静。 新招的丫鬟杂役们还不知道新东家的身份,只当是寻常富贵人家之间的挑衅,这种事在益州并不少见,所以也未放在心上。李叔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李叔可不是多话的人,早些年便是老念府的管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李叔光凭耳朵都能分辨,自然不会多话。 “阿生。” 秋鸾这几日不粘念岑溪了,反而是总是牵着虎头虎脑的阿生。阿生对秋鸾也是亲近,常常要他李爹叫好几声才回去。 只是阿生对念岑溪却是不敢靠近,常常老远便掉头跑开了。 “阿生怎么这么怕小姐呀。” 秋鸾捂着嘴轻笑。 阿生摇了摇头,瞪着双乌黑的眸子,极为天真。 其实不用问秋鸾也是知晓的,念岑溪向来不喜与人过分亲热,再加上清冷的性子,也使大多数人望而却步,贴上来的要不是别有所图的,要不是的心思不正的,所以这些年小姐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念岑溪委身王府,秋鸾其实是有点开心的,至少这些年下来,小姐有愿意争取,愿意上心的事情了。只是她也担心呀,担心那个王爷心术不正,担心自家小姐被人利用了,只可惜她只是个丫鬟,不懂官场,不懂心机算计,只能护得小姐身边三尺之地,若是陆公子在就好了。 越接近荆州,秋鸾便越是想起那个只对自家小姐一人温润的男子。 陆公子可真是个好人呐。 “秋鸾姐姐?” 阿生唤了一声,秋鸾才回神,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呢,阿生以后就会知道了呢。” 阿生只觉得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李爹,第二好的是秋鸾姐姐,却也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秋鸾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想到自家小姐定是会随着蔺王爷继续南下,又问道:“阿生,你以后跟着小姐吧,天下很大,益州不过其中一角。” 秋鸾想着只要阿生愿意,怎么着也会软磨硬泡的求小姐同意阿生随着他们。 阿生却是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犹豫。 “你不要担心小姐,小姐是很好的人的。” 秋鸾以为阿生还是怕小姐。 阿生认认真真的答道:“秋鸾姐姐说小姐是好人,李爹也说小姐是好人,我相信李爹和秋鸾姐姐。可是我和你们走了,李爹怎么办呢?” 李爹怎么办呢? 秋鸾不再说话,差一点她也成了自私的人了。 第二天,念府刚开门,门开便站着两人,新来的侍卫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年轻人是昨日来府上闹过的人,另一个中年人虽然面含微笑,却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侍卫也不敢耽搁,马上便去找了李管家。 李叔又立刻将此事报给了蔺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青山你怎么看 蔺桓和严青山正坐在一起商讨一些事,听得李叔的转述后,两人相视一眼。 “来了。” 严青山率先开口。 费家来了。 只是不知道是兴师问罪还是和气生财。 费林海已经被请至府内正堂,等了片刻,便看到了那个费家内部争议极大的小王爷。 费林海起身拱手道:“费家费林海,见过蔺王爷。” 蔺桓虽然脸上谦逊,但却坦然的受了这一礼,上前两步道:“林海兄客气了,何须多礼。” 费林海指了指旁边的费哲远,满怀歉意的道:“这是犬子,听闻昨日唐突,冲撞了王爷,今日特来赔罪。” 蔺桓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费哲远,费哲远慌忙避开怨毒的目光,祈祷没有被发现。 蔺桓转过头道:“倒不是冲撞了本王,只是让念姑娘很难堪,费兄想来也知道,本王现在寄居念府,怎么也不能看着念姑娘被欺负吧。” 费林海原本以为只是来走个过场,做做样子,给这个初来乍到的小王爷一个面子此事便是作罢,没想到蔺桓似乎是要穷追不舍? 不等费林海想清楚,蔺桓忽然话锋一转,笑道:“不过念姑娘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算是卖本王一个面子此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莫要再犯就好。” 话尾蔺桓又是轻飘飘的看了费哲远一眼。 费林海附和的应道:“是啊,念姑娘自小便是极有主见的人,这次带哲远来也是想让他亲自和念姑娘赔罪。” 费林海左右看了看问道:“只是,怎么不见念姑娘?” 蔺桓摆摆手道:“不巧她清晨便和府里几个丫鬟出去了,离开离阳这么久,总归是有点变化要看看,费兄不介意的话,本王定代为告知。” 费林海接道:“谢之不及。” 一旁的费哲远被忽视在边上,垂着头,眼底的怨恨却是半分都没有减少。他实在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自降身份来念府,更想不明白老祖宗是怎么想的,不就是离阳一个王爷吗,还是有名无实的王爷,有什么好结交的?大不了以后不刻意挑衅就行了,至于要腼着脸来自讨没趣吗?还有那个念岑溪。 都怪那个小贱人,八年前因为她沦为家族子孙之中的笑柄,八年后又因为她受到这种屈辱。费哲远恨死那个女人了,八年前让她逃了,没想到八年后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次是她自己送羊入虎口,想跑也来不及了。想到念岑溪费哲远眼底的怨恨更浓,还闪过一丝。 谁说吃一堑长一智,有些人就是吃上千千堑,也是其智堪忧。 “话说王爷怎么来了益州?” 费林海好似随意的问道。 “离阳最近不太平,来益州避避风头。” 费林海惊奇,“离阳怎会不太平?” “哎,大概是乱世将启了。夏侯大将军一回来便常常往正阳殿跑,夏侯翊也是,不止招惹了谢姚君,还和平顺王府的傅王妃纠缠不清,定安王回来后十万南征军也不解散,还养在城外,怕也是想以备不时之需。还有钱家,前一阵子竟然被匪徒洗劫一空,全府上下无一活口,这种歹毒的手段岂是一般匪徒能做的?本王怀疑是别国的人潜入了离阳,离阳已经不安全了,不如趁着机会来益州躲躲。” 费林海这下似乎是真的震惊来,半天才道:“不可能吧,离阳固若金汤,怎么可能会被别国的人潜入?” 蔺桓看着他反问道:“如果真是恶徒,那连恶徒都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入离阳,燕c楚为什么不行?” 费林海也看着他,像是想分辨他说的有几分真心,“既然王爷如此猜测,为何不禀报当今圣上?” 蔺桓摇摇头道:“陛下岂会想不到,你看出动的羽林军便知道肯定不是为了区区捉匪。只是没有证据即便抓到了那些人,燕c楚怕是也不会承认。” 费林海盯着他道:“王爷可是要和楚国联姻的人,没有证据只凭猜测便指向楚国,恐怕于情于理都不好吧。” 蔺桓毫不介意道:“本王说了只是猜测,而且是燕c楚两国,又不是只说楚国。再者说,本王即便娶了建宁公主,也是建宁公主嫁入我赵国,非本王入赘楚国皇室,有何说不得。” 费林海还待在说什么,蔺桓就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本王也只是一个猜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命都是只有一次,本王还是惜命的。” 费林海见状也不再继续,只是看着神情显然还在思虑。 蔺桓未留两人下来用午膳,费林海自然也不好意思留下,还没到饭点两人便走了。 费家两人走后,屏风后竟然走出来两人——严青山c念岑溪。 原来念岑溪一直就坐在屏风后面听着两人的攀谈。 “怎么样?” 蔺桓看向两人问道。 严青山看着念岑溪道:“念姑娘先说吧。” 念岑溪也不故作推辞,想了想说道:“费家此行来,应该不是来示好的,还是来试探王爷心思。当然,若是被王爷误以为是他们示弱求好,也算是一举两得。” 蔺桓极为认可的点头,“没错,费林海除了刚开始那一句,之后一句软话也没说,反而处处试探本王是如何想的,其意鲜明。” “费家应该是拿捏不准王爷此番来益州是纯粹的个人意愿还是有皇宫里那位的意思。若是是个人意愿,费家只需表面上给几分面子即可,可若是皇宫里那位的意思,王爷即便闹腾的再厉害,费家,甚至益州这些家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蔺桓带着几分调侃道:“这么说本王若是打着天子的名义,狐假虎威也可?” “不可。”明明知道蔺桓是开玩笑,念岑溪还是随着他道:“费家既然和韩家有关系,那便是很轻易的就能得知真相,多此一举反而徒增恶感。” 蔺桓看向严青山,“青山怎么看?” 严青山点头道:“念姑娘说的没错,无需画蛇添足。” 蔺桓看着两人已经开始互相认可配合,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费家三两事 费林海另有心思,蔺桓又何尝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刻意点出钱家被灭一事,便是想看看费家在此事中知晓几分,后面又故意将燕c楚引了进来,混淆视听,便是想看看费林海在费家中又是个什么位置。一个人在家族中知晓多少隐秘,便意味着有多少分量。只是费林海所表露出来的让蔺桓有些吃惊,是示敌以弱还是费家老祖宗和皇宫里那位一样不舍得位子不肯放权?又或者,另有原因? 蔺桓摇了摇头,才一面便想将费家摸清楚未免太过自大,还是静观其变,徐徐图之为好。 费林海回到费府后,二话不说就直奔费老爷子的书房,费哲远被丢在一边后,见父亲对自己漠不关心,本想追上去,却又缩了回来。 费老爷子虽然体型不如青年人健硕,但面部却丝毫不见疲态,一脸威严的坐在上座,费林海和费林正坐在老爷子左手边,费林之坐在右手边。 去念府见那个小王爷本就是费老爷子的授意,费林海很快便将和蔺桓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抬头忐忑的看着座上的费老爷子。 费老爷子似乎没有听进去,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费林海知道他肯定听进去了,犹豫了一会儿忐忑的问道:“父亲,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费老爷子慢悠悠的开口:“真的什么?” 费林海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还是咬咬牙说道:“如果离阳真的出了事,泽儿在那里岂不是危险。” 费老爷子手中的棍拐重重的砸在地上,“愚蠢!” “一个黄口小儿的话便将你唬住了?且不说离阳如今态势,里面的羽林军难道是吃素的?三千城门守卫难道是瞎子?皇宫里那位难道是傻子?让燕楚的小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 费老爷子瞥了他一眼,继续道:“钱家那事,要不是离阳底下势力交锋,皇宫里那位不得已出来收拾烂摊子,要不就是宫里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说到底都是窝里反,和燕楚又拉扯的上什么关系。” “这么说,是那个小王爷在胡扯欺瞒我?” 费林海小心翼翼的问道。 “也不见得。”费老爷子没有这么快下定论,“说是信口雌黄也可,说是混淆视听也可,都不过是年轻人的把戏,这个离阳来的小王爷,未免太急躁了些。” 旁边的费林正有些疑惑,“可是,这和费泽从离阳传来的有些不符啊。” 费家几乎每隔两日便会收到费泽从离阳寄回来的密信,详细的记录了费泽在离阳接触的每一个人,每一点进展,其中大多是关于离阳的新秀,譬如傅长卿,譬如夏侯翊,当然最多的还是定安王赵成和韩家父子。而关于蔺桓的只有寥寥几句,且尚未提到这个小王爷有这些野心和抱负。 费老爷子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年轻人嘛,总该是有些年少轻狂。” 费林海又问道:“那我们” 费老爷子摆摆手道:“不用管他,他若是来我费府,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在离阳只能算是闲赋王爷来益州还能翻天了?等他玩好了自然会回去。” “可是”费林海接着说道:“若他是来替念岑溪寻仇的呢?” 这也是费林海一开始便有的想法,若不是意外,若那个小王爷是来替新欢给念家寻仇的呢? 那费家和他可就是死敌了。 费老爷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寻什么仇?” “寻”费林海一时语塞,有些拿捏不定。 费老爷子目光骤然凌厉了几分,缓缓扫过三个儿子道:“你们记住,念家覆灭是天意,是天灾,即便是人意也和费家没有关系。念家破败后我费家的确做得不堪,但都是身后事了,人死之后留着财c地何用?即便我费家不收也会有其他家族争相收取,为何就不能是我费家?说到底,费家只是顺着宫里的意思,提前收了一个破败的家族,有何仇?” 不得不说利益至上就是商人的本性,至少在费老爷子看来,任何事都是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的。譬如寻仇,谁知道是不是那个女娃子想增加自己的砝码呢。 费林海想着您是这么想的,可人家不这么想呀!心里这样念叨,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费林正看了看对面枯坐着的费林之,移开目光,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当初便应该永绝后患。” 永绝后患是什么,座上的人都清楚。 费老爷子冷哼道:“狮子搏兔尚拼尽全力,很早便和你们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当年念府一家只剩下念岑溪,谁会警戒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后来念岑溪入了邓府,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等再出现时,便已经入了雍王府。谁知道这个女子有这么大的毅力,花这么久的时间在离阳寻得一个可以庇护她的人,可惜念岑溪选错了,雍王府有名无实,除了狐假虎威的扯上赵国的大旗,出行甚至连像样的侍卫都没有。 “那个小王爷到底是什么来历?” 费林正问道,他只知道蔺家曾经在离阳兴起过一段时间,至于什么前因,什么后果便是不知晓的。 “蔺家啊。”费老爷子眼睛眯了眯,“你们只需要知道,要是蔺家没有发生变故,现在赵国战功最显赫的家族,怕就不是夏侯家了。” 夏侯大将军赵国第一武将的名号不是自封的,而是千千万万个赵国子民一致认可的。费家这个老祖宗却说蔺家堪比夏侯,让费林海和费林正吃了一大惊。 坐在另一边的费林之却是没什么反应,事实上自从入了这个屋子他便一直坐在这里不声不响,说什么他都无所波动。 “林之。” 费老爷子喊了一声,费林之无动于衷。 “林之!” 这次费老爷子还将棍拐在地上敲了一下,费林之终于抬头。 那是一双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的眼睛。 费老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和绮漪还年轻,还可以在生一个,何至于这么糟践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商业互吹第一波 出了费家老祖宗的书房,费林正有心和三哥费林之说几句,费林之却是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自己单独的屋子,费林之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东西。 “林之,你要做什么?” 费家三夫人惊呼道。 “去离阳。阳儿的事,父亲不管,费家不管,我自己管。” 费家三夫人一把夺下费林之的手上的衣裳,“你疯了?你管,你一个书生拿什么管?” 费林之抬头,眼底已经一片赤红,“能怎么办?你我就阳儿一个儿子,他再不争气也是我费林之唯一的儿子,他去离阳是什么心思你不明白吗?还不是也想光宗耀祖。现在他死了,死在离阳,我若不去离阳替他报仇,还算什么人父。” 三夫人眼里也是一片悲凉,说话都带上了哭腔:“林之,你别去,费泽不是传回书信了吗,不是那个苏家,还未找到凶手,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费泽?”费林之嗤笑一声,“你真当他们去离阳是为了替阳儿报仇吗?我那个父亲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都没见过几次面的孙儿费这么大力?阳儿不过是个幌子,不管是不是苏家,这个凶手都不可能找出来的。即便真是苏家,费家那伙人说不定还得费心思的替人家遮掩,呵,学得那点心思,全用到自己人身上了。” 三夫人咬着牙摇了摇头,还没继续开口,费林之就看着她说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会让那些人给阳儿偿命。” 三夫人只是含着泪摇头,却阻止不了费林之。 糟践自己? 费林之又想起老爷子说的话,不知是嘲讽还是不屑的勾起嘴角。 离阳,韩家府上,韩立人站在府里的一方小池前,旁边站着费玲珑。 “韩公子每日便做这些事?” “嗯,有时会来这里喂鱼,偶尔也会去假山那边走走,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书阁里面。” 韩立人说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都红了一圈。 费玲珑回首望他,轻笑道:“依韩叔叔的能力,在离阳给你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是难事,为什么要在韩府待着呢?” 韩立人立马摇头道:“不要,像父亲那样和朝堂上那些人说着些真假莫辩的话,终究不适合我。我还是喜欢在书阁里编制史册。” 费玲珑像是认真聆听的模样,心里却是在快速的思量着,没有争强好胜的上进心,不喜官场,应该也是不擅处理官场上那些事,虽然木讷了几分,但胜在好掌握。韩家只有韩立人一个独子,只要吃死了韩立人,韩家迟早是自己的。而韩立人,费玲珑用余光轻轻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努力配合的样子,觉得实在太简单了。原本以为他会喜欢娇娇弱弱,百依百顺的女子,却没想到果断独立,不拖泥带水的女子效果更好,算是意外之喜吧。 想到只要拿下韩立人,便可坐拥韩家,费玲珑心里极为愉悦,回首对着韩立人蓦然一笑,不出意料的在他眼里看到了几分惊艳和欣喜,心里又是欢快了几分。 费泽也没有闲着,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拜访离阳其他几户大家族,尽可能的和这几家拉近关系也是他来离阳的目的之一。 “费公子,里面请。” 谢府的小厮一脸恭敬的在前面引路。 “咳咳咳咳” 还未走近,费泽便听到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咳的极为厉害。 “这是?” 小厮看了眼咳嗽的方向,脚步不停的说道:“是大公子,大公子幼年便染了恶疾,老爷四处寻药。这些年才好了些。” 谢家大公子,费泽也听过,名声远不如次子谢姚君响亮。正想着这些,前面的小厮却是停下脚步,道:“到了。” 费公子含笑的递过去一锭银子,“劳烦了。” 小厮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四下无人,收下揣进怀里,笑得更卑谦的道:“费公子客气了。” 费泽笑笑不说话,小厮极为识趣的告退。 费泽来谢家,当然是约了谢家谢姚君。 “姚君兄。” 费泽一跨入门口便极为热情的呼唤。 谢姚君随着定安王南征三年,说不是谢府的意思都不可能。谢府既然已经站在定安王这边了,那么谢姚君作为谢家当仁不让的继承人,费泽当然必要提前和其交好。所以在南征军回归,第二次路过益州时,谢姚君便借机和谢姚君认识了一番。 谢姚君看了费泽一会儿,才认出这个之前便有过交谈的费家嫡长孙。露出一个极为标准的笑容道:“费兄别来无恙。” 费泽想着结交谢家,谢姚君又何尝不是抱着借费家的势力更进一步的心思。 费泽听见露出一副苦笑的面容,谢姚君立马一拍脑门,极为歉意的道:“实在抱歉,费阳小兄弟的事,费兄节哀。” 费泽苦笑着道:“十四弟的事至今未有眉目,若是不查出来,这费家我都没有脸回去了。” 谢姚君听着,想了想,还是说道:“要是旁事谢家还能出一下力,只是这事多方打探都没有消息,谢家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c” 费泽赶紧摇头道:“姚君兄多想了,费家的家事自然得我们自己解决。此次来谢府只是想着和姚君兄结识一场,我若是来离阳都不来看姚君兄,实在失礼。” 谢姚君道:“怎会,费兄客气了。” 费泽笑了笑,犹豫了一下道:“初来谢府,是否要拜见一下令尊?” 谢姚君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摇头道:“不必了,家父不喜欢被人家惦记着。”说完又歉意的补充了一句:“实在是不好意思,家父性情古怪,即便是我,也不得随意打扰。” 费泽谅解道:“是我冒昧了,再说连得体的礼物都没有带,的确不适合拜访令尊。” 没有见到谢老爷子费泽并不失望,原本此行就是为了见谢姚君,已经见到了。至于谢家老爷子,能见着便是意外之喜,见不到也不会影响到其他的事。再说谢老爷子的身份和辈分,即便是自己父亲来了,能不能见到还是两说,何况自己区区一个晚辈。 出谢府的时候,费泽又听到了那个咳嗽声,想着时间还早,费泽停下脚步问道:“可否带我去见见谢家大公子?” 引路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小厮,原本收了人家的银子,应该行个方便,只是他却十分为难的看了看屋子里边,“大公子这个时候应该是练书法,大公子练书法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连老爷也不行。” 费泽原本就是顺口一提,也不为难小厮,径直的便出了谢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单向商业互吹 出了谢府后,天色稍早,费泽直奔第二个目标而去——傅家。 傅家在离阳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傅家家主只是一个大学士,却因为其长子傅长卿的缘故,备受重视。傅长卿是孙太师的弟子,更是孙太师钦点的衣钵传人,皇宫里那位也是默认的态度,也就是说只要不出意外,孙太师归天后,傅长卿便是赵国的下一任太师,也是最为年轻的太师,傅家自然水涨船高,其余几家都愿意给几分面子。 费泽和傅家府上的侍卫说明来意后,侍卫进去禀报大公子傅长卿,费泽等在门外,没有丝毫的不耐。 连定安王都对傅长卿客客气气亲热有加的,他有什么倨傲的资格? “你是说,他去了谢家,然后又去了傅家?” 苏世玉显得颇为好奇。 “公子放心,小的决定不会看错的。” 苏世玉前面的一个侍卫,砰砰拍着胸脯担保。 苏世玉点了点头,递出一张银票,示意他退下。 侍卫接过银票,恭敬的退了下去。 “公子怎么对费家那人那般上心?” 人一退下春晓便好奇的问道。费家来的那两人她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呀,偏生的公子极为上心,而且还是那个男子。 苏世玉当然不知道小丫头是什么心思,啧啧叹道:“啧啧,这个费泽野心不小啊。” 春晓更是不明白了,问道:“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苏世玉随手展开美人扇,“这个费泽,一来便是和韩家打好关系,甚至连自家妹妹都送了出去,韩家和定安王的关系整个离阳都知道,费家此举怕是想交好定安王。” “不仅如此,离阳大大小小各个家族他都打点到了,长安阁昨日不是收到他让人送来的益州特产白茶。连长安阁之前和费家有过间隙都收到了,可见离阳排的上号的家族都收到了这样一份不算贵重,却是代表心意的小物件。” “今日他又去了谢家,谢家几乎是不偏帮定安王和平顺王中任何一个的,谢老爷子这些年也是不理朝堂上那些事,却在三年前送了次子谢姚君入了定安王的南征军,几乎所有人都猜测这是谢老爷子的一次隐晦的表态,当然,你家公子不这么看,是不是表态还两说,咳,扯远了,说到费泽上了谢家,说是先提前和定安王一脉的势力打好关系也可,说是借机扩大费家的关系圈也可,一举两得。” “这还不算完,出了谢府他竟然又去了傅家。傅家这两年劲头最盛的就是傅长卿了,费泽也是直接拜访的傅长卿,傅长卿可是赵国未来的太师人选,费泽这样裸的和这几家交好,若是费家的授意也就罢了,若不是,是他自己的想法,那这个人野心可就大了。” 苏世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忽然停下来才感觉口渴,刚伸手过去,春晓已经将茶递了过来。苏世玉接过,温度刚好,大大的喝了一口,放下随口道:“武将他交好,文臣他也交好,这种八面逢源的技巧,怕是不少老将都没有他熟练。” 春晓早已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公子,苏世玉收起扇子,一脸好笑的打趣道:“怎么这种眼神,你家公子可是心里怕怕。” 春晓捂着胸口道:“公子这么厉害,早知道平时便不该和公子顶嘴了。” 苏世玉得意的道:“现在醒悟也不迟,你忘了长安阁是做什么的嘛,做天下人的生意,自然得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否则你家公子以后如何接手长安阁,岂不是做了和孙智忠一样的败家子。” 苏公子自夸的同时还不忘借孙智忠做了一个对比。 春晓又问道:“可是公子怎么就偏偏对费家上心呢?” 苏世玉将美人扇合起,敲打了她一下道:“笨呐,费泽可是离阳好不容易才新冒出来的,自然有趣些。其他人都看了几年了,有什么好看的。” “早有所听闻傅兄的大才,今日一见,小弟钦佩万分。” 费泽看着傅长卿,连连称赞,句句都极有诚意。 傅长卿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在今天之前,傅长卿对费泽并无印象,傅长卿本就不喜成群的拉帮结派,也不喜一群人勾心斗角互相算计,所以对外面那些事能推就推,能让就让,老师也没有说这样不好,那傅长卿也就继续这样了。只是今日费泽找上门来,还是一副极为诚恳的姿态,伸手不打笑脸人,傅长卿总不能闭门不见,只好见了一面。 和他想得不一样的是,费泽也未说什么其他不相干的话,只是和他单纯的认识,又说了些关于诗词c书法c各大文豪的一些琐事,傅长卿索性便和他多说了几句。 费泽笑道:“原本以为过于唐突,傅兄会闭门不见,没想到有幸和傅兄相谈一场,不虚此行。” 傅长卿不擅于应对这些事,便只是摇了摇头。 费泽随口道:“之前便听闻傅家一子一女都是才士,相比令妹也是不输傅兄了。” “小妹嫁入平顺王府后,便甚少回来,也不知道这些有没有落下。” 傅长卿说的有些惆怅。 “嫁入王府对女子来说也算是一生的荣耀了,倒是傅兄,也是时候该寻一个良配了。” 傅长卿似乎出神的想了其他事,没有听清费泽所说,有些不好意思的“啊?”了一声。 费泽摇头笑笑,表示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是他太过心急了,刚刚竟然想将费玲珑安在傅家。傅家,未来太师之位,在费泽心里已经比一个韩家要重了,只是和韩家的联姻是费家老祖宗决定的,绝不是他一个受宠的嫡孙就可以随意更改的, 出了傅家,天色已经不早了,想着家族里传信的信鸽今晚应该是飞回来了,便回去将这两日的事事无巨细的细细写下,再由鸽子带到费家,交到费老爷子手上。 如果这一切完成还有时间,那可以再去一趟流晶河。 想着费泽不自主的加快了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寒 今年的秋天来得比往年要迟些,却比往年都要冷,才入秋李叔便开始置办一些厚实的衣物,念府里又招了些杂役,前前后后二十多人,倒也不会显得空旷了。李叔在征得了念岑溪和蔺桓的同意后,招人将念府翻新了一下,不做其他改动,只是将原本破败的地方修修补补,又添置了一些必要的物品,一番折腾后,寂静了八年了益州念家,重新焕发生机。 李叔看着焕然一新的念府,忽然有些哽咽。李叔没有说的是,所有的改动都是照着老念府来的,若不是小姐已经这么大了,若不是他已经老了,所有的一切都和八年前一样。 这些天他刻意的去了解了一些关于新主子的信息,蔺桓的事不算隐秘,但传到益州后所剩的版本也不多了,且大多都是胡乱添加的,李叔只能在酒楼人多话杂的时候拼拼凑凑,才对这个新主子有了些认识。 蔺家遗孤,离阳异姓王,最年轻的小王爷,楚国建宁公主的未婚夫婿每一个名头都让李叔震惊,前半辈子和老爷夫人走南闯北,也认识了不少人,所以李叔知道蔺家是个怎样英勇而忠贞的家族,蔺家出事后,老爷夫人还特地去白洛河祭拜了一趟,只是那时谁也没想到十多年后,念家的遗女,需要靠着蔺家遗孤而活。 李叔怎么看不出来,念府虽说还叫念府,但当家做主的已经变成了那个年轻的王爷,而自家小姐,怕是也心甘情愿的将念府送上,只是这个小王爷已经和楚国公主有了婚约,听说在离阳又和长公主牵扯不清,这样一个男子,小姐能驾驭的了吗?若是老爷夫人还在时,念家兴盛,还能护得小姐不被欺负,只是如今念家自保都勉强,又如何让小姐和这个蔺王爷平起平坐。小姐心系在蔺王爷身上,念家又是要靠着王府的庇护,这般处境,不知老爷夫人若是在世,该如何难受。 李叔到底是念府的老人,即便在葛家待了六年,根子里惦记的还是念家。他感念蔺桓赎下了念家,也感念蔺桓庇护着小姐,若是蔺王爷真心待小姐,他便将他当做主子一般护着,怕就怕这个离阳的小王爷没了兴趣后,念府又是跌落回原状,甚至更惨。 秋鸾一边收拾着闲置的物品,一边暗自好奇,这来益州都有小半个月了,小姐和蔺王爷就在念府待了半个月,小姐要做什么什么她是知道的,小姐就是要帮那个王爷做事,但是那个年轻的王爷呢?在念府待了半个月,难不成还能将费家那些人唬住吗? 蔺桓要做什么,她想不通的。 蔺王爷要做什么呢? 这半个月蔺桓自然不是闲着的,费家c葛家,邓家,着三家各自的情况,每个家族内的主要成员,每个人之间的关系诸如此类关于这三家之中较为隐秘的事,设置连这些人当中有何间隙都事无巨细的标注了出来。 宗如海,那个还未露面的男子,在益州潜伏了这么久,通过各种途径,将关于这三家的事儿,一点一点的转告给了蔺桓。 蔺桓这些日子在念府闭门不出,便是在消化这些东西。 果然越是庞大的家族水越深,费家的事,可比蔺桓想得要有趣呢。 才至初秋,离和楚国的约定还早,离此行南下真正的目的也还早,所以蔺王爷不疾不徐的这些家族周旋。 这些日子光是邓家就来了好几次,邓二爷几次三番的遣人来请念岑溪去邓府玩,甚至连邓文瞿都亲自过来了一趟,可念岑溪最大的回应就是以姐姐的身份带着邓文瞿在念府看了看,其余所有的邀请全部婉拒。 邓二爷什么心思很容易猜破,就是想打关系牌,迫不及待的想要撮合自家儿子和念岑溪。 念岑溪的态度也很明确,根本不在这上面跟你纠缠,直接拒绝。 蔺桓在旁边,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两人推推搡搡的一出戏,说不出什么感觉。若是相以婚姻将念岑溪绑住,终究是不了解这个女子,恐怕出了她自己心甘情愿,否则任何人c任何事怕是留不下她的。 “王爷。” 李叔在远处边鞠躬停下,蔺桓点头示意他上来。 李叔小心翼翼的走近,双手递上一张大红色的请帖道:“这是费家送来的请帖。” 蔺桓接过,大红色的请帖正面烫着一个乌金的“费”字,里面的内容只有寥寥两句话,费家老爷子七十大寿,诚邀蔺桓前去观礼。 费老爷子在益州的地位相当于土皇帝,作为益州经商最早的那一批人,随着念家的败落,邓家老家主的退位,还在位子上边便是只有费家的这位了。如今邓家管事的邓二爷,葛家的家主,论辈分都是他的晚辈。 再加上费家益州独大的实力,费老爷子一个请帖下来,收贴的人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去,还得准备厚礼,不去,往小了说是对费家的无视,往大了说都可以看做是对费家的挑衅了。费老爷子大寿,请帖都送到你手上了,还不去,不是挑衅是什么? 一封请帖便可以看出离阳的实力划分,足够实力的都收到了这么一封大红色的请帖,有些家族甚至以收到此贴为荣幸,沾沾自喜。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高兴,譬如邓二爷。 邓二爷捏着手上那张请帖,神色犹豫不定。作为邓家如今的家主,费家请帖都送上门了,若是不去,便是胆怯。去是必须要去的,关键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去。费老爷子七十大寿不假,但邓二爷绝不相信会是一场单纯的寿宴。费家那位老不死的什么手段他清楚的很,绝不会放弃任何牟利的机会,再加上邓家所掌握的一些消息,费家在离阳有所行动,此次寿宴,说不得会变成一场鸿门宴。 一阵微风袭来,邓二爷蓦然升起一阵寒意,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已经入了秋。邓二爷正准备回卧房时忽然又想到了那个从离阳回来的念岑溪,还有那位离阳的小王爷,忽然一阵心悸,他有一种预感,益州保持了许久的三家鼎力的局面可能要被打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雾里看花 费老爷子的寿宴放在三天后,费府上下张灯结彩,益州说得出名号的人都来了,当然以费c邓c葛三家为首,其余的都是其各自家族分行底下的负责人,来贺礼的都有大大小小两百号人,最后只有二十余人有资格留下,参与所谓的寿宴。 蔺桓和念岑溪来时,二十余人依旧落座,每张请帖除了持贴人外,还可以另外在携带两人,蔺桓身旁的自然就是念岑溪和严青山了。 武壮倒是也跟了过来,只是候在门外,蔺桓只要一声呼唤,他随时可以冲进去。 三人走进正堂时,二十多双眼睛都看向了他们。在场二十三人,念岑溪他们见过的也只有邓二爷和费家费林海c费哲远。 “来来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一位是离阳的小王爷,一位是咱们益州此前念家的独女念岑溪,家父寿宴,王爷肯赏脸过来,费府蓬荜生辉。” 说话的事费林海,他和蔺桓有过一面之缘,当即站起来向座下的诸人介绍了一番。 离阳的小王爷?底下人都不是傻子,离阳一共就三位王爷,赵成c赵烨c和一位异姓王。他们再不济也认得赵成和赵烨,那底下这个必然就是唯一的一位异姓王——蔺桓了。只是猜到归猜到,却是没有出声,更别说起身让位了。 蔺桓c念岑溪和严青山三人,竟然就站在场中,如戏猴一般接受四边八方的打量。 能留下撑到寿宴这个时刻的,都是三家中的精英,王爷这个词在离阳行的通,在益州可就没有这么好使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异姓王。座下的人可以说都是三家的心腹,若是此时上前去抱蔺桓的大腿,可不是不忠嘛?所以大家宁愿冷眼观之,也不远做出头鸟。 蔺桓三人也不是寻常人,即便是如此尴尬怪异的场面,三人皆是神色平淡,波澜不惊。 “咳咳来人,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多抬几个椅子上来。” 费林海咳了一下,将场面一笔带过。 很快小厮就抬着椅子上来了,原本是就顺着位子安置在后面,费林海却是坚持将三人的位子插在了前面,蔺桓落座后,对面一长相阴柔的男子朝他点头。 “那个是费家冶雉分行的负责人,已经蝉联三次获得三家分行大比的第一,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的分行大比此人应该还是鳌头。” 念岑溪对益州的局势当得是比他二人了解许多,低声解释了一下。 蔺桓点头,座上的费老爷子此时才出声道:“蔺王爷来益州也不提前说声,倒是费家招待不周了。” 蔺桓笑道:“哪里的话,小王未来拜见老爷子才是失礼,青山。” 最后一句话是对严青山所说。 严青山闻言点头,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结着彩绳。 “此行益州来的匆匆,也未带什么贺礼,费老爷子既然大寿,便借花谢佛了。” 蔺桓说外,示意严青山,严青山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碧青的瓷瓶,瓷身泛着青光,青为冷色,瓷瓶却透露着暖意,让人一见便极为心喜。 蔺桓看着严青山手里的瓷瓶道:“本王这几日暂居在念府,偶然寻得这一瓷瓶,在征得念姑娘同意后,借花谢佛,当做是给费老爷子的贺礼吧。” 念家兴业发家便是靠着烧瓷,念家的瓷器,连燕楚两国都会闻名求购,念家最兴盛之时,即便行事低调,费家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后来念家出事之后,那几个瓷窑自然被几家瓜分了,只可惜念家的杂役东奔西走,但烧瓷的好手却是一个个不知所踪,即便是费家有心寻找也不见踪迹,没有烧瓷的工匠,瓷窑自然无一用处,后来便被拿来做了其他事。念家覆灭,瓷匠不知所踪,意味着最精良的一批瓷器自此终止,念家此前的瓷器便成了绝品。 物以稀为贵,绝品便意味着不断攀升的价格。木分花梨紫檀,瓷器亦分三六九等,念家最上等的瓷器已经被吵到了天价,而且是有价无市,多得是不缺银子的财主愿意一掷千金捧个瓶子回来,摆在府上也能生出点典雅的意味。 蔺桓今日所拿出的碧青瓷瓶便是上等的瓷器,若放在费家之外的任何一处地方都是正正经经的贺礼,可是这是在费家。念家败落后,其名下大部分地盘都是被费家侵占了,费家也是踩着念家站在益州之首的位子。念家在时费家被压着一头,念家亡时费家落井下石,念c费两家绝对算不得友善。如今在费家老爷子的寿辰上拿出念家的东西作为贺礼,这到底是祝贺还是挑衅? 几乎在一瞬间座下那些人不约而同看向蔺桓和看似毫不相干的念岑溪。东西是念家的,念岑溪怎么脱得开干系。其中以隶属于费家的人态度最为明显,几乎都是面色大变,而后又看向费老爷子。 费老爷子面上看不出变化,连一丝怒气都没有,只是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吃惊,语气有些惊讶道:“念家的上等瓷?倒是好久未曾见到了,蔺王爷有心了。” 严青山将盒子递上,自然有旁边的侍女接过,送上前递给费老爷子。 费老爷子却只是瞥了一眼后便放置在一边,看向底下一言不发的念岑溪。 “下面那个小女娃就是念家的丫头吧。” 费老爷子一句话就让全场都寂静下来。 费家和念家说是耐人寻味也可,说是水火不容也没什么毛病,扪心自问,若是费老爷子要借机斩草除根,在场有几人愿意站出来为念家说一句话? 一个也没有。 当然费老爷子没有让他们考虑这些事,因为接下来费老爷子很和蔼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一些什么风言风语,但你能来这里我很高兴,念家和费家说到底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费家不过是接过了念家荒废的事物,当年性急,行事也是不知变通,哲远那里我已经训诫过了,他也没胆子再去找你了。你父母事实上也是我所钦佩的人,他日你若去祭拜,记得替我上柱香。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你们后辈身上,你安心的在这里住下,若有人说闲话我费家第一个不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图穷匕见(上) “你安心的在这里住下,若有人说闲话我费家第一个不同意。” 场下寂静无声,连费林海都震惊的看着费老爷子。 这是什么套路?费家和念家这一前一后的关系,益州怕是三岁小儿也知晓,如今费家老爷子既然和一个毛头丫头示好?座下的众人都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念岑溪没有动,不知道是同样处于震惊之中还是不屑,好一会儿才抬头,眼底未笑,嘴角却是轻轻勾起道:“费老爷子客气了,念家当不起这个荣幸。” 念岑溪竟然拒绝了?! 费家老祖宗主动示好,念岑溪竟然拒绝了,今日大概没有比这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了。 只有一人的表情不那么的吃惊,邓家,邓二爷。 从一开始费老爷煽情之时,邓二爷便意识到没这么简单,果不其然,只不过嘴上轻飘飘几句话就让底下人称赞大度,几句连承诺都算不上的空话,就想和念家化干戈为玉帛,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成果,果然是费家的老狐狸喜欢做的,只是他还不知道念岑溪是怎样的女子,若是这些表面上的花花肠子就能解决的,他何至于费这么多心思,还不得要领。 费老爷子也不生气,话锋一转,乐呵呵的就和底下人寒暄起来了。 “唐耹,冶雉分行这次分行打比怕是又要第一了吧。” 那个模样阴柔的男子竟然叫唐耹。 唐耹摇了摇头道:“这次佟掌柜的来势凶猛,胜负还是两说。” 佟掌柜是一个矮小的胖子,身高只有别人的一半,体重却是旁人的两倍。佟掌柜是邓家的人,此刻也在座下,听到后笑眯眯的接口道:“山秫虽然比不得冶雉,但这次分行打比,还是想拿个第一回来玩玩的。” 佟掌柜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两个字,狂妄。 邓二爷适时地插进来打趣道:“我们这个佟掌柜,别的没有,就是信心是十足。” 佟掌柜之所以叫佟掌柜,因为半年前他还是一个生意奚落的破酒楼里的掌柜,后来不知怎么遇到了邓二爷,然后又被邓二爷带回了邓家,短短半年的时间便从一个不得志的掌柜变成邓家分行中的佼佼者。佟掌柜的名字太过出戏,所以不管是邓家人还是旁人,都习惯称呼他佟掌柜。 “看来这次邓兄是志在必得了。” 说话的事葛家家主葛军。 葛家是这三家中最年轻的家族,早先年念家还在时便是垫底,如今念家都已经被尘土掩盖了八年了,葛家还是垫底,不得不说葛家家主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好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费c邓c葛,三家中,葛家又和邓家走的比较近,虽说没有结盟,但两家却会事事照料着。 邓二爷眼里有些笑意,却是连连摆手,道:“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分行打比是益州前几年才兴起的事儿。益州一地多以矿产为富,念家的瓷器是个意外,但除却念家外,费邓葛三家均是以矿产起家。战乱之时先帝便将益州一地的开采权全权交付,只需每半年一次向朝廷缴纳固定的物资即可。后来平定之后,益州已经自成气候,在加上江山初稳,老天子不愿大动干戈,益州的开采权便一直握在这三家手上。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稳固不变的矿藏终究是无法满足三大家族日益膨胀的需求,于是三家便做了约定,主家不动手,由底下分行的人比试,取得优胜的分行其主家可以有优先选择权,决定接下来半年三大家族所分配到的资源的多少。 主家和各分行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互利共生的,主家为他们提供所需求的场所和稳定的生活,而他们则要为主家带来更多的利益。毕竟没有谁愿意养闲人,每年分行都会产生打量的流动,有人朝上爬了一步,有人被迫退出。佟掌柜是邓二爷平生所见的最为出色的矿工,无论是寻矿找矿,还是赌矿,佟掌柜从未让他失望过。对于这样一个杀手锏,邓二爷原本是准备藏着捏着一直到打比前夕,却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佟掌柜这个人也不是喜欢低调的,索性就大大方方的放出来,费家的唐耹已经连续三次获得分行打比的第一,也就是一年半,这一年半的时间邓家一直处于下风,如今有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邓二爷想不高兴都难。 “邓家这次这么有把握?” 费老爷子忽然看着邓二爷问了一句。 邓二爷眼神闪了闪,拱了拱手苦笑道:“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吹嘘,都是看他们造化,哪有什么把握。” 邓二爷虽说和费老爷子都是家主,但却是相差了整整一个辈分,邓二爷对费老爷子执晚辈之礼都不过分。 坐在一旁的费林正忽然问道:“川渝那边上次出的事就是这位佟掌柜去解决的吧?” 邓二爷看了一眼佟掌柜,见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爽快应道:“没错。” 川渝那边的事是一个多月前的了,费邓葛三家寻矿,都是找些“野矿”,也就是无从属的矿脉,只是现在随着被挖掘的矿产越来越多,所剩下的野矿也就越来越少。后来三家便将注意私矿上面。 私矿,顾名思义就是有主的矿,可能是被某个不知情的百姓无意占据,也可能是被识货的商贾据为己有。总之他们要做的就是用一定的代价将这些私矿从这些人手里买下,然后自己开发牟利。这里一定的代价指的自然就是银钱,不能太多,太多不划算,但也不能太少,太少别人不愿买,这其中的门道可有得一说。 而一个多月邓家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川渝那边花天价买下一座巨矿,开矿之时发现竟然是废矿,如此巨大的损失差点将整个川渝分行都赔了进去。要知道川渝在邓家所有分行中排的上前三,失去了川渝分行,邓家未来三年至少要削弱三成的财力。邓家一筹莫展之际佟掌柜主动请缨去了川渝,短短半个月竟然挽回了近七成损失。若不是这样的事件,佟掌柜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进入费家和葛家的视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图穷匕见(下) 短短半年的时间佟掌柜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掌柜变成邓家分行中排名数一数二的存在,邓二爷的提拔固然是一方面,但佟掌柜自身潜藏的能力也是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费林正看向唐耹,打趣道:“唐耹,这下你可是有了劲敌了。” 阴柔纤瘦的男子看了眼矮胖的佟掌柜,没有说话。倒是佟掌柜一直盯着唐耹,吊着眼神,似笑非笑,眼底全是挑衅。 ——咚。 费老爷子摸过旁边的龙头拐,在地上不轻不重的跺了一下。 “邓家既然志在必得,不如此次分行大比改改规矩如何?” 费老爷子说声音不大,和气血旺盛的中年人比已经有了不小的差距,偏偏却是让底下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邓二爷声色不变,心里却是暗自警惕,面上还是笑着道:“老爷子想怎么改?” 费老爷子移动身子,往椅子里边坐了点,缓缓开口道:“益州的新矿已经越来越少,未来半年的资源分配权如同鸡肋。这次我们不赌未来半年的资源,赌点大的如何。” 邓二爷心里又紧了紧,却不动声色的问道:“费家这才是势在必得啊,邓家不过小地方,不知道有什么是费老爷子看中的?” 费老爷子粗糙的拇指摩擦着龙头拐的顶部,眼睛浑浊的让人看不清真实想法,“费家这次若是赢了,邓家泽水以西都归费家接管如何?” 地盘!费家这次看中的地盘!邓二爷瞳孔微缩,几乎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却生生遏制住。上一次益州大规模的地盘划分还是念家刚倒下时,念家遗留的大量资源和地盘,让他们抢夺了好一阵子。其中最大的获利者当然是费家,如今费家竟然又盯上了邓家。刚刚还一脸忏悔的和念家遗女说着仁义,如今就换了一副嘴脸来牟利,费老爷子当真好不要脸。 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邓二爷和费家老爷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连蔺桓三人都不例外。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场上的重心已经由费家和念家c王府,转到了费家和邓家身上,全在费老爷子掌控之中。 念岑溪靠近蔺桓解释道:“泽水以西算是邓家三分之一的家产了,费家这算是裸的盯上邓家了。” 蔺桓还是看着场上的局势,薄唇轻启,“费家要求如此之大,邓家拒绝也不算过分吧?” 念岑溪微微一笑,“邓家也是你这般想法。” 邓二爷知道现在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这里,邓家稍一示弱便要被费家踩在头上,压低声音问道:“费老爷子果然是虎豹雄心,费家既然盯上邓家三分之一的家产,费家有打算拿什么来换呢?” 邓二爷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费家开出什么样的赌注,他都先是假意沉思一番,然后以各种理由拒绝。大不了此次分行大比再次屈居第二,就如费家所说,未来半年的优先选择权如同鸡肋。他提拔出来佟掌柜,最主要的还是想杀一杀费家的威风,就像是总有人踩在你头上人会让人不爽一样,但他还没准备吧小半个邓家搭进去。 费老爷子像是知道邓二爷怎么想的一般,却丝毫不担忧,不疾不徐的道:“唐耹若是输了,费家将巴邑那块割给费家如何?” 巴邑! 邓二爷又是瞳孔一缩,刚刚是下意识的想拒绝,现在却是差点脱口而出的就是答应。 巴邑那块与邓家毗邻,原本也是属于念家的,念家倒下后邓家原本是要拿下那块的地盘的,却被费家抢先端走了。巴邑对于邓家的意义不止如此。邓家的势力若是做出个轮廓图就会发现上窄下宽,上紧下松,邓家大多分行分布在偏南的地方,北边却是只有寥寥几家。就像是一个畸形发育的人一般,下盘过于肥大,上身却是营养不良。若是将巴邑一块规划到邓家地盘上,马上就会方正很多。邓家不说短期内增强多少,至少整体实力会提上一个台阶,到时候联合葛家,说不定还能降费家压下一头。 邓二爷只觉得心里如打鼓一般砰砰作响,邓家的兴衰就在他一念之间,这是他坐上邓家家主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 “邓二爷意下如何?”费老爷子像是抛出最后一个诱饵一般。缓缓说道:“哦对了,邓家想必知道,巴邑费家自从拿到手以来,还未来得及动工,底下的矿脉一条未少。” 邓二爷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巴邑那块,据他所知就有一条金矿一条银矿,其余铁矿铜矿若干,若非如此费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霸占了那里。完整的巴邑,其价值绝对不低于三分之一的邓家,甚至对于邓家来说,意义更大。 “家主!” 底下一个脸上长着一颗大痣的大汉神情有些焦急的呼唤了一声。他是泽水分行的掌柜,若是邓二爷将泽水以西拿出来做赌注,赢了倒还好,若是输了泽水划给费家,泽水分行也是名存实亡了。 邓二爷没有看底下这个手下,而是看向佟掌柜,佟掌柜面色红涨,显然也是在急剧的思考,刚好迎上邓二爷的目光,佟掌柜狠狠的点了一下头。 邓二爷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神情严肃的看向费家老爷子道:“费家既然有如此魄力,我邓家自然也不能认怂,若是邓家侥幸赢了,还请费老爷子言出必践。” “当然,费家这点胆魄还是有的,唐耹若是输了,巴邑你拿去便是。” 费老爷子说着点了点头,费林海从后面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协议,费家竟然早有准备。 邓二爷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两家签字画押后,交由葛家保管。 严青山微微偏头问道:“那个唐耹很厉害?费家这么势在必得?” 念岑溪微不可查的瞥了纤瘦的男子一眼,道:“不是很厉害,只是很会抓住时机,若你和他的交锋中露出一点破绽,他就能见缝插针,直到将你一点一点的消磨至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商斗和官争 蔺桓也终于知道费家将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请来为何了。所谓的王府,所谓的念家,都只是一个幌子,费家老狐狸是想让蔺桓这样有王爷身份的人做个见证,见证费家c邓家的赌约,怕是也存着让蔺桓这个小王爷见证着费家大胜的局面。有二十多位益州排的上号的掌柜在,还有葛家做这个裁判,在加上蔺桓这个没有实权却担个偌大名头的王爷在,邓家若是输了,便是只有割出泽水以西的地盘了。 只是一个唐耹,便让费家如此信誓旦旦吗? 蔺桓看了眼唐耹的方向,那个纤瘦的男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赌局自己处于怎样的位置。 葛家家主葛军闷不做声的看完了费c邓两家的交锋。分行大比虽说是三家一起,但葛家自一开始实力便不如两家,一开始便是做个绿叶衬红花,所以此次赌约,费家未提及葛家,邓家也为拉上葛家,倒是葛家,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葛家甚至连一丝不满都没有。即便是座下其他人,也是觉得理应如此。 分行大比的规矩很简单,一直以来都是同一套,三家分行中各自为营,以一条死矿为基点,各显神通,在同等的的时间内,哪一家分行所挣的银钱最多,其所代表的主家获胜。 此事说来容易,但益州都是商贾起家,底下的百姓比不得离阳富裕,但却都比离阳多个心眼,一般的把式他们根本不买账。唐耹三次蝉联第一,这怕是费家都没有想到的。 “唐掌柜,费老爷子这次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看你了。哈哈哈。” 说话的是费家分行的一个掌柜,此时刻意瞥了眼邓家的方向,故意放大声音喊道。 “哼,佟掌柜,拿出点真本事出来,巴邑到了邓家手里之后,你就是大大的功臣,老胡我届时一定放最响的炮给您庆祝。” 大比还未开始,底下人就开始互不相容,暗暗发力了。 费家虽然有众多分行的掌柜,但费老爷子此前已经明说了,费家依旧是由唐耹代表。而邓家,还未确定。 要说邓家有能力顶上的也有,譬如川渝分行的宋掌柜。川渝分行虽然在前些日子马失前蹄,差点铸成大祸,但底蕴实力在那里,宋掌柜更是跟了邓家三年,将川渝分行从一个小分行做成了邓二爷都刮目相看的地步,虽然没有佟掌柜那么风风火火势如破竹,却一直是稳扎稳打的,若不是一个月前川渝分行被人下了套,宋掌柜的声望只会在佟掌柜之上。 邓家现在也是分为两个声音,一半是支持宋掌柜的邓家老分行的掌柜,一半是拥簇佟掌柜的新兴分行的掌柜们,宋掌柜这次失利,让一部分原有的支持者选择了沉默,此消彼长之下,佟掌柜算是邓家风头最盛的人了。只是此次大比事关重大,若成,则是邓家最大的功臣,就算邓二爷也是会礼遇有加;若败,则砸了山秫分行的招牌,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邓家会不会追责都难说。 利益之下,谁还会说什么情分?从青云到污泥,不过一朝之间。 佟掌柜这次处在风口浪尖上,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这个矮胖子眼中看不到任何胆怯,只有一脸豁出去的跃跃欲试。 费家老爷子的寿宴到此处算是落下,之后的寿宴和其相比算是平淡无奇了,费c邓两家的掌柜们在底下都是暗暗较劲,原本两家便不算平和,此次赌约一出来,更是水火不容了。倒是葛家,葛家此次来的人呢最少,加上家主葛军也只有五人,但葛家却是最悠闲自得的,反正此次大比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作壁上观谁不乐意呢。 蔺桓这个离阳雍王府的小王爷,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导和所有人的默契的忽视下,整场寿宴毫不起眼,除却一开始送上瓷器贺寿一时让人关注,之后便是不起半点水花。 寿宴的中途,费林海和费林正相继过来和蔺桓说了两句,邓家邓二爷隔空和两人举杯对饮了一下,除此之外,底下那些掌柜们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对蔺桓这个小王爷忽视的够彻底。 出了费府,天色已经将黑,武壮驾好了马车,将三人接了回去。 车厢内,念岑溪和蔺桓同坐一侧,严青山坐在一侧,三人似乎都在想着什么。 严青山舒了一口气,道:“益州的搏斗,竟然比离阳凶狠了许多,离阳若是暗斗,益州便是明争了。” 蔺桓说道:“那是自然,离阳毕竟有皇宫里那位压着,那几家斗的在怎么凶险也不敢摆在明处,益州只有这三家独大,谁不想一劳永逸将其他两家踩在脚下。” 严青山摇头嘲讽道:“可笑离阳里那几家,竟然将益州当成聚宝地,将费邓葛三家当做可以奴役的肉牛,殊不知人家已经如同狼群一般相互撕咬了。” 念岑溪轻声道:“离阳多是官争,益州却是商斗,益州在富,也富不过离阳十万铁骑,说到底天下还是靠武力来决定归属,现在天下太平,这些家可以打打闹闹争争抢抢,若是战乱一起,皇宫里那位收兵权征银财,这几家谁敢不从?离阳那几家不管这里,便是自信若是兵临城下这几家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而费c邓两家相争,也还是想占据更大的话语权罢了。” 自古便有“民不与商斗,商不与官争”的组训。若是将益州看做商,离阳的便是官,费家不甘心永远做商,所以和韩家结盟,想借着定安王爬上去。邓家也不甘心做商,但邓二爷却是以稳当为主,不愿搭上邓家的基业陪赵氏几人争权夺权。 严青山忽然看向念岑溪问道:“费c邓两家当真没有养私军?” 乱世之下,没有军队便不足以立身,严青山不相信费c邓两家不知道这个道理,也不相信这两家会安安分分的从商,费老爷子身老而野心不死,邓二爷看似随性实则隐忍,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严青山可不信他们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旁人手上。 念岑溪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为官者若是两袖清风必定当不长久,为商者若是仁厚德善必定活不长久。” 费家和邓家,可是益州活得最长的两个家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寻盟 “费家这次为何如此冒进?” 蔺桓有些猜测不透。费家和邓家,一直这样明争暗斗的相处了这么久,费家还是处于上风的位置,为何偏偏在几人来到益州时便和邓家做出这么大的赌约? 念岑溪想了想道:“若不是费家自己的心思,便是宫里的意思。” 费家和邓家的赌约,大多数人将其看做是费家的按奈不住,只是念岑溪等人比益州众人多一些的了解是,费家和韩家背地里的关系,韩家又是赵氏的人,那么费家和赵氏的关系呼之欲出。费泽入离阳没多久,费家就在益州大动干戈,若是说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也不难相信。 “是定安王?” 严青山略一犹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三人到了益州,邵观明却是还在雍王府,所以离阳的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由邵观明传递过来,费泽和离阳多方势力牵扯,但其重心还是放在韩家,韩家明面上是定安王的盟友,那么费家此举,会不会是定安王的授意? 只是定安王要邓家做什么? “故技重施。” 蔺桓冷冷开口,接着说道:“皇宫里那位八年前扶持费家取代念家的位置,八年后赵成以同样的手段想吞并邓家,只是这次不是想壮大,而是独大,益州三家若是只剩一家,费家才可谓真正的独大。” 严青山看了一眼念岑溪,“这样算来,当年扶持费家的不一定是皇宫里那位,极有可能是赵成?” 蔺桓摇头道:“不尽然,赵成若是八年前就有这份心思,也不至于如今才开始谋皇位。” 严青山目光隐约看向念岑溪,“那么这个韩家,到底是忠于皇宫里那位,还是已经和定安王为盟了?” 依照三人原先的猜测,是韩家暗地里的助力才让费家一朝之间取代念家的位子,而韩家又是宫里那位的暗棋,所以念家的意外,费家的壮大,都是宫里那位的意思。只是这般推测下来,费家原本是天子扶持出来的,如今却要转投到定安王的阵营?费家固然不知道两次效力的主子变了,但韩家却是明晓的,原本是替皇宫里那位安的益州,如今却又要助定安王摘取这枚果实,韩家,到底是宫里那位的暗棋,还是已经以假乱真反水到赵成一脉了? 严青山几乎一眨不眨的看着念岑溪,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女子一定知道。 念岑溪眉目拧了一下,细长的睫毛颤了颤,朱唇轻启,道:“到了。” 马车已经停下,已经到了念府。 秋鸾和李叔候在府外不知等了多久,念岑溪下了马车后看着蔺桓说道:“明日便去邓家吧,也许邓二爷现在需要盟友也说不定。” 蔺桓未拒绝,念岑溪便和秋鸾回了卧房。 第二日,念岑溪和蔺桓如约到了邓家。 “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二爷。” 引路的小厮将两人带到府内,便去通报邓二爷。 念岑溪前几日来时邓二爷亲自出门迎接,分量之重这些下人可不敢忘。即便五个月前念岑溪在邓家还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如今却是改头换面差点成了雍王府的女主人,邓家这些下人们哪个还敢在嘲讽一句,他们只有浅显的认知,便浅显的处理,你位高,便恭敬,你位低,便可欺。 不过一刻钟小厮便一路小跑着回来了,“小姐里面走,二爷在正堂等着两位。” 念岑溪和蔺桓对视一眼,便跟上了小厮。 到了正堂,果不其然,葛家家主葛军也在。 邓二爷见到两人,面带笑容的站起来引荐道:“王爷来得巧,这位是葛家家主葛军,也是我邓某人的朋友。” 接着又指着蔺桓和念岑溪道:“这两位想必葛老弟也认识了,老哥就不画蛇添足的介绍了。” 葛军点点头,向蔺桓拱了拱手道:“见过王爷。” 蔺桓回道:“葛家主客气了。” 四人都落座后,邓二爷才看着蔺桓问道:“王爷来我府上可是有事?” 蔺桓沉吟了一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葛家家主先说吧,免得耽误了邓二爷的大事。” 葛家哈哈笑了一下道:“葛某倒是刚好说完,小王爷既然和邓兄有事相商,小弟就不打扰了。” 邓二爷起身挽留,“葛老弟何必匆匆而去,留下和王爷说两句不也好。” 葛军摇头道:“不了,我这人懒散惯了,说话怕是会招惹了王爷。” 蔺桓低头抚弄着茶盏,像是没有听见。 葛军谢绝了邓二爷的相送,很快便消失在视线内。 邓二爷又重新坐下,招来侍女换了杯热茶,道:“王爷现在可以说了。” 蔺桓借放下茶盏的功夫瞥了眼念岑溪,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快速的说道:“邓家和费家的赌约益州皆知,若是邓家输了,至少未来十年都会被费家,甚至葛家压在头上,邓二爷想必要比小王清楚。” 邓二爷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头也不抬的问道:“王爷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费家肯定是早有预谋的,不会无的放矢,也就是说邓二爷答应的那一刻其实已经输了一半,但若是小王有法子让邓家赢下这局呢?” 蔺桓说得有些稍快,但却是字字清晰,至少那个坐在上面的邓家家主可以一字不差的听清。 邓二爷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回答蔺桓的问题,反而是看着蔺桓道:“益州和离阳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无帮衬,赌约既然已经立下,便应该公正视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呢?” 蔺桓也看着他道:“费家现在在离阳做什么邓二爷不会不知道,良禽择木而栖,智虎择友而盟。邓家想要公正,费家未必是如此相发。邓二爷想赌上邓家来试一试费家的信誉吗?” 邓二爷没有说话。 念岑溪捏了捏茶盏上的帽盖,道:“邓二爷不用想了,既然邓家提到了公正,小女此番回来不过是想和费家讨要个公正,当年之事你我心知肚明。岑溪感念邓家相助之恩,但也不会忘记费家所作所为。至少念家二老的性命费家脱不了干系。邓家若不想赴了念家的后尘,就应当对费家留一个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邓家的经 邓二爷思量着,忽然笑了笑道:“王府好意邓某心领了,益州之事还是让益州三家自己解决吧,不劳烦王爷费心了。” 邓二爷的拒绝在蔺桓和念岑溪两人意料之中,所以也并未很沮丧,两人又象征性的说了两句后,便告辞离开,这次的邓二爷并未开口挽留。 “如何?” 除了邓府,严青山竟然就在马车内等着,此时见蔺桓和念岑溪出来,便开口问道。 蔺桓点头道:“意料之中。” 严青山了然,此次算是蔺桓第二次进邓府,本就没有想着能一举打动邓家。此次登府,只是为了放出诱饵,等邓家走投无路之时这次的诱饵便是起作用的时候了。 马车缓缓向前进着,停下后竟然刚好是念岑溪和蔺桓第一次去邓家出来后进的酒馆。 酒馆的老板张茂申这次没有睡觉,而是坐在柜台内张望,似乎也在发愁店内无人。一眼瞥见蔺桓等人后,张茂申眼神一亮,立马喝到:“三位里面请里面请,大牛c二虎,赶紧招待着。” 这一嗓子差点吓小严公子一跳,严青山难得的皱了皱眉。 二虎就是那个颇为机灵的,大牛是上次偷懒被抓挨了打的。两人见还是上次来得人,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什么,又赶紧的去该擦桌子的擦桌子,该端茶倒水的去端茶倒水。 桌子的确是该擦擦了,倒不是因为油腻,而是接连几日无人,已经蒙上了一层不薄的灰尘。 张茂申估计是嫌底下两人的动作太慢,怕扰走了这唯一一批客人,亲自上前招待。 “两位看着有些眼熟啊。” 张茂申看了看念岑溪,又看了看蔺桓,忽然一拍光秃秃的脑袋,想起了是上次来的客人。 倒不是张茂申记性好,而是这几日来的人不过五指之数,所以对蔺桓等人自然也就有点印象。这座酒楼几乎没有来过回头客,每次被宰的都是来益州的外地人,见竟然还有人第二次来,张茂申顿时喜笑颜开道:“原来是上次来的公子小姐,来来来。二位也算是和我张茂申有缘,今日这茶水钱免了,几位畅快的喝哈。” 二虎正提着茶壶上来,听见自家掌柜的话差点崴了脚,哪有人招待别人的做法是让人家畅快喝水的?只是见这三位客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果然是怪人,不是怪人,哪有人第一次被宰后还送上门来被宰第二次的? 因为无人,所以酒菜上的极快,只是三人都没有动筷子。 “离开雍王府有一段日子了,不知道府内现在如何。” 严青山没由来的有点担心远在离阳的雍王府。之前几人便约定好了,他和念岑溪随着王爷先行入益州,陈近水和邵观明留在王府处理完其他事。雍王府毕竟是他们的老巢,虽然这些年隐匿的极好,但有些事还是不易过早暴露。此次他们走得有些匆忙,趁离阳还未彻底激化之前便抽身离开了,王府所留下的一些鸡毛蒜皮c可大可小的事都交由邵观明处理了。不说其他的,至少若是真出了事,府上那下丫鬟杂役得提前安置妥当吧。 蔺桓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道:“邵观明做事一向极为稳妥,若非成竹在胸绝不会贸然行动,王府留给他处理,本王很放心。” 严青山显然也是认同这位伙伴的。 念岑溪忽然看着严青山道:“严先生一直跟着王爷默默无名,大才不显,可有自己的抱负?” 严青山洒然一笑道:“区区落魄书生,谈什么大才抱负,当年若非王爷相救,严青山早已命丧黄泉,能助王爷早日复仇达成心愿,便是青山的抱负了。” 严青山这一番像是表忠心的话却没有让人有任何反感,对于一个人真心实意说的话大多会这样形容——肺腑之言。严青山现在说的便是肺腑之言,念岑溪知道,所以不意外。 “念姑娘呢?死心塌地的跟着王爷,如今连王妃之位也要拱手相让,当着甘心吗?” 严青山含笑反问一句,不知是试探还是调侃。 念岑溪偏头看向旁边的男子,侧面棱角分明,更显得冷峻了几分,她笑道:“不甘心呀,但是已经为王爷美色所惑,无药可解。” “咳。”蔺桓放下酒杯,冷声道:“适合而止。” 念岑溪和严青山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一丝笑意。 不知何时,对这个女子的敌意已经被一丝一丝的消磨去了,严青山已经愿意承认这个女子对王爷的情义,只是万事利弊参半,有情有义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女子。女子是这个世上最难揣测的一类人,她可以因为所谓的爱恋为你赴死,也可以因此杀你千万遍,譬如,当你负了她另娶他人的时候。 蔺桓等人不知道的是,几乎是在他们刚离开邓府的时候,邓二爷还未出正堂,就被一个人堵在了门口,一个老人。 “父亲不在院子里待着,跑我这儿来干嘛?” 邓二爷看着面前的老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来人正是邓家的老家主,年龄比费家老爷子还要大两岁,一头华发。费老爷子杵着拐杖是为了显示气势,而邓老爷子杵着拐杖则全然是为了支撑老迈的身体。 “你个逆子,你是不是和费家那个老狐狸做了什么赌约了?” 邓老爷子不过是大点声音说话,身子都颤了颤。 邓二爷原本是准备起身,现在反而向后舒服的靠着椅子上道:“邓家和费家本就应该平起平坐,如何不能赌?” “平起平坐?费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也是你这个玩意敢说平起平坐的?去费家给我取消赌约,邓家祖宗的基业不能毁在你这个逆子手上!” 邓二爷眯着眼睛道:“父亲,现在我才是邓家家主吧?邓家一干事宜由我说了算,邓家是兴是衰自然由我向老祖宗赔罪,就不用您费心了。” 邓老爷子大怒道:“孽障!你这个畜生,毁了我儿还不够,还要毁了邓家!我打死你个畜生!” 堂外路过的下人们都听见了老家主的咆哮,却一刻也不敢逗留,更别说进来了。 邓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老家主对二房生的邓家大公子偏爱有加,对正室所生的邓二爷却是一直冷眼相待。邓二爷生母,也就是邓家大妇去世后,邓老爷子立刻将二房扶正,对邓家百无一用的大公子更是宠爱无度。奇怪的却是在三年前将家主之位传给了邓二爷,大公子也是被发配到邓家最萧瑟的分行里去了,这其中有什么隐秘有些机灵的下人猜到了一些,却是打死也不敢向外说说半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平台和太师之位 邓二爷一把抓住邓老爷子挥过来的拐杖,质问道:“他是你儿子,我就不是吗?凭什么邓家要交给那个废物?邓家祖上的基业,我就没有维护吗?为什么你还要处处偏袒他,为什么我都是家主了你还不能看看我?啊?” 邓老爷子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什么,颤抖着训斥道:“你这个孽障,你哪里可以和你大哥比,邓家毁在你手里,下九泉老祖宗都不会放过你!” 邓二爷揉了揉眉心,知道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朝外面呼唤道:“来人!” 外面马上来了两个机灵的小厮,低着头不去看邓家两任家主的事。 “老家主累了,送回屋里去,还有,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老家主出院子。” 这就是变相软禁了,软禁对象还是邓二爷的父亲,邓家老家主。 两个小厮不敢去看家主的脸色,低着头称是,然后便软硬兼施的将老家主“扶”了出去。 “你这个孽障,你要毁了邓家,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老家主走前还在挣扎咆哮,对这个同样是自己骨肉的亲生儿子施以最恶毒的诅咒。 一切风平浪静后,邓文瞿从门外走了进来。 “都听见了?” 邓二爷苦笑一声。 邓文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邓二爷原本已经倒了半杯酒拿起,看见邓文瞿后又放下了。 “很失望吗?” 邓二爷说话的声音有点轻。如果说邓二爷和老家主像是仇敌,那么更多时候,邓二爷和儿子邓文瞿都像是朋友。 邓文瞿摇了摇头,说道:“父亲——” 邓二爷抬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好了,你爹还没到要你开导的地步。” 邓文瞿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声。 邓二爷随意抽出了一把椅子坐下:“这就是我为什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的原因。你母亲死后我未续弦,也未在外面留下过子嗣,便是想着我经历过的事就不用你们在经历一遍了。” 邓文瞿有点哽咽,他生母在其四岁时便病故,那时邓二爷在邓家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二公子,自然没有妾室。后来邓二爷做了家主当了家后,不少人都劝他续弦,为邓家找个主母,却都被他忽视了。后来族里人又劝他要多留点香火,难免日后会有说明不测,也都被邓二爷一推再推推到了现在。邓文瞿知道父亲是为了他,却没想到在很久以前父亲便已经打算好了。 邓二爷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哭什么,男人有泪不轻弹。邓家子嗣,多大的事就哭哭啼啼的!” 邓文瞿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是有些浓重的鼻音:“父亲,此次和邓家的赌约我们一定会赢的。” 邓二爷没有回答这话,目光看向远处道:“邓家不会毁在我手上,但等我死后,这个担子也就只有你来承担了,希望你到时候不会怪我。” 邓文瞿想说什么,却一时说不出来,只能直摇头。 邓二爷起身道:“走吧,让下人来打扫一下。” 邓文瞿跟在后面,忽然问道:“所以您想让撮合我和念姐姐是吗?” 邓文瞿不傻,相反的,他很聪明,比大多数人以为的还要聪明。邓二爷从很久之前便想着撮合他和念岑溪,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今日来本就是想说这件事,只是刚好碰到刚刚的争执。 “您怕我撑不起来邓家,所以想让念姐姐助我是吗?” 邓二爷身子顿了顿,转身回头道:“我从不担心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只是有了她你会轻松很多。” 邓文瞿上前一步,有些恳求的道:“不要在这样了父亲,念姐姐既然喜欢那个小王爷,我又何必夺人所爱。” 邓二爷摸了摸他的脑袋,放缓了语气:“你放心,她既然选择了王府,我便不会横加干涉。邓家和雍王府以前没有交情,以后也不会有交涉。益州的事就应该益州自己解决,念岑溪选择了王府,邓家和她,怕是缘分已断。” 知子莫若父,邓文瞿对念岑溪的复杂的崇拜情感,邓二爷又什么会没有察觉到。 邓文瞿牵扯嘴角笑了笑道:“没关系,我知道念姐姐不会忘了我就好啊。” 离阳,孙府。 孙府可以说是离阳最清寡的一府,府上的丫鬟杂役加起来不过二十余人,孙老太师出行也是一切从简,车马c人员都是轻简至极。如果不算那个让人糟心的孙智忠,孙太师当得上是第一太师。 当然,孙智忠干的糊涂事也不能都算在孙太师头上,毕竟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总不能真的断了孙家唯一的香火吧?所以孙太师更为卖力的为皇宫里那位卖命,为赵国子民尽心。许是因为看在孙老太师的面子上,赵天子对孙智忠也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管便不管,否则以孙智忠那累积至屋檐高的状纸,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当然,其中有没有定安王也是同等性子的缘故就不得而知了。 “费家那个小子与你谈过了吧?” 孙太师一般少言,而这些年能和他长谈的对象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傅长卿。 傅长卿坦然道:“前两日去过傅府,和我聊了半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孙太师笑道:“不谈这些,若和你说家国大事,你又岂会理睬他?” 傅长卿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点头认可道:“在理。” 孙太师目光看向远处,若是仔细辨认,正是益州费家的方向:“费家那个老狐狸贼心不死,空有雄心奈何时日无多,他这个孙子倒是继承了他的野心,不知是喜是忧啊。” 傅长卿道:“老师不是说过,太平需要忠臣,乱世还看枭雄吗?既然乱世将起,多一个有野心的枭雄总比多一个不思进取的商贾要好。” 孙太师看着他,很是欣慰道:“话是这样没错,只是这离阳如今已经有足够多的年轻才俊,不说已经展露龙态的定安王,单说谢家c韩家c夏侯c甚至苏家,但拎一个出来都足以独当一面。再说费家的孙儿起步不够高,若是想要爬到上面的位置必定要掀起更多的风澜,这是如今的离阳不愿看到的。” “一个人起步的平台可以决定太多东西了,我那个逆子,若不是生在孙家,早已被拉去斩了以正视听。还有我死之后,你便是赵国最年轻的太师,谁又可说半句?” 孙太师说话没有用上太多的力,却是字字清晰。这是他们第一次对面正当的讨论太师之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天下无二 傅长卿有些微愣,然后自嘲式的摇了摇头道:“半句说不得,怕是说的都是掐不断的文章。” 孙太师看着他,眼底有几分笑意:“你便这般没有信心?” 傅长卿回道:“也不是没有信心,只是觉得哪有人甘心屈居于一个后辈之下,免不了要使些旁的手段。” “放心,老头子我还能再活两年,我死之后,谢小眼儿c傅老头c还有夏侯家那个老顽固也都活不长久,况且都是赵国老一辈的,什么该争,什么不该争,大家心里都有谱。你只需要看管好底下那些年轻一代就好。” 傅长卿偏头想了想道:“那也行。” 孙老太师刚刚还在说离阳多是年轻才俊,一转眼便要傅长卿做那众多天之骄子之首,傅长卿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一老一少仿佛觉得本该如此。 孙太师眯着眼问道:“谢家谢姚君和夏侯家夏侯翊,同为武将,两家难以同台,你当如何取舍?” 傅长卿未和这两人有过接触,却不妨碍对他们的了解,“我会重用谢姚君,重信夏侯翊。夏侯翊可放在边疆为国守城,但夏侯翊却要放在身边视目所及之处,名为重用,是为监管。谢家次子有傲骨,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反骨,若一定要取舍,我宁愿废谢家而立夏侯。” 若是有人能听得那日皇宫里连赵天子都礼遇有加的宋知命对谢姚君和夏侯翊二人的评论,便会惊异傅长卿所说和宋先生有诸多相向。不同的是宋知命有一览天下棋子三两的气度,丝毫不担心这两人会跳脱他的掌控;而傅长卿却是要将夏侯翊以重用的名义束缚在声侧以看管,这便是眼界高低,布局深浅。非傅长卿谋略不足,实在是当今天下能和那位宋先生比肩者,少之又少。 孙老太师似乎满意于他的判断和果断,即便双目浑浊也流露出几分赞赏,想了想又说道:“北疆那边有了变故,夏侯大将军劳心劳神,夏侯家忠心无异。还有一个便是苏家,苏家苏世玉可以干净利落的划出一半苏家来填充国库,此子也是不简单,以往倒是疏忽了,我观此子并无野心,多是游戏人间的态度,可以引为心腹。苏家这些年在离阳也是积累了不少人脉,这些东西有时无用,有时却又是千金难换,留之无妨。” 傅长卿点头称是,脑子里快速搜寻了一下关于苏家的资料,离阳这些复杂又隐晦的关系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由老师整理成册在送给他,只是苏家资料并不复杂,苏世玉的信息更是一目了然,最显眼的莫过于他那张俊美的险些男女不分的脸和所折腾出来的“琴棋书画四榜”及“百花榜”。 傅长卿倒不是对这些富家子弟有所偏见,只是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好。 孙太师犹豫了一下,放低了声音说道:“离阳其他家族我都有七八分把握,只是宫里有一位先生,深不可测,即便是我也未见过几回,恐怕我们这些老家伙死后此人还在执掌乾坤,他日你若是遇到,定当恭敬,必要时退一步也无妨。” “皇宫里的先生?老师何其交过手?” 傅长卿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老师便是赵国最大的文士。 “呵呵,这位先生应该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整日在皇宫里深入简出,最近一次见到还是那日定安王回来的庆功宴上。” 孙太师说话没有讽刺自嘲的意味,只是实事求是般的说道。 那日庆功宴傅长卿也在场,此时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老师所说的那位先生。 “不用再想了,先生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普通到不足以让任何人记住。” 傅长卿愣了愣问道:“那位如何识得老师所说的先生?” 孙太师有些感叹道:“不用刻意记得,你看见他,便知道就是他了。此人天下无二” 傅长卿应道,敛着眼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太师看了下他,安慰道:“你也不必心有顾忌,赵国立足南地,三分天下,当有此人一半功劳,其余诸家共分一半。” 这下傅长卿是真的震惊了,如此之高的评价,竟然是老师评价一个未见过几次面的人。 “如果你知道当年诸国战乱便是此人在后推波助澜,先帝收南下三洲也是此人一手策划,甚至连三国鼎立的局面也在此人预料之中,你便不会这般吃惊了。” 谢家府上,谢老头最近脾气又是暴躁了几分,府上大大小小的丫鬟们,走路都是踮着脚,生怕惹怒了谢老爷。 而谢老头愈发暴躁的原因是因为随着深秋的接近,天气转凉,谢家大公子的咳嗽越来越频繁了,谢文姬的病由来已久,早就久病成疾,莫说皇宫里的太医,就是江湖上的术士都请来看过,都是束手无策,甚至被一个道士算过命数不过十六,惹得谢老头震怒。虽然各方求药下,谢大公子并未遭受到命数十六的浩劫,却依旧是日渐羸弱,平时还要好些,一到秋冬便怎么也止不住。 谢老头根治不了爱子的顽疾,也阻止不了秋冬的到来,未有在脾气上以发泄。 谢文姬握着父亲粗糙有力的手掌,笑了笑道:“不碍事。” 谢老头心疼的拍了拍儿子的背部,说道:“府里人在幽州那边又寻得一味药,已经在快马加鞭往府上送来了。” 谢府常年有人在外四处寻药,所为的就是谢家大公子谢文姬。 “好。” 谢文姬点头。其实他一直未告诉任何人,那些重金求来的良药并无什么效果,按时吃药,不过是为了让父亲安心罢了。 “父亲可是有事?” 谢文姬赶忙转移话题,不想在关注在自己的身体上。 谢老头摆摆手道:“无事,等你身子好些再说也行。” “父亲这样说可就是不想与我说了。” 谢文姬竟然还会说了个俏皮话,只是不那么吉利,惹得谢老头吹胡子瞪眼。 “好了好了,父亲既然来了便说吧,今日我也无事,好久未曾和父亲畅谈了。” 谢家大公子在谢府寡言,倒不是因为性子问题,谢文姬温和的性子在谢府是出了名的好,即便下人犯了错被老爷或是管家责骂,谢家大公子也会出面说请。只是谢文姬因为身体的原因,常常说不到两句便会咳嗽,怕惊扰了别人便甚少开口,整日无事便在自己的院子里读书写字,谢府的下人既是心疼又不敢打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老少 谢老头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离阳一干老家主当中,数他最不讲究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定安王前些日子又找上谢家,三年前我将你弟弟送到定安王的军中,世人都以为我是表态支持定安王,实际上我只是想找处地方磨砺一下姚君,刚好定安王南征军出发在即,便这样了,其他的我也懒得想太多。其他人可能误会,定安王肯定不会,只是现在接着这个名义,想拉拢谢家,你说我是顺势答应好呢,还是婉拒呢?” 谢老头说的很随意,竟然就将谢家未来至少二十年的兴衰交由到谢文姬手里。 “额这个,父亲,你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又何须问我。” 谢文姬有些无奈,父亲肯定知道自己的想法与他相同,又何必要换自己之口再说一遍呢。 谢老头呵呵笑道:“我这不是怕万一决定错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谢文姬摇了摇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说道:“对了,费家长孙前几日来了这里,姚君应该是南下之时和他有的结识,费泽此子所谋甚大,父亲万万不要让姚君误入歧途。” 谢老头冷哼一声道:“哼,他在外待了三年,若是这点伎俩都看不透,便是白让他南下的三年。” 谢文姬和声劝道:“父亲,你对姚君太苛刻了,纵观离阳同龄之中,姚君当名列前茅。即便是放在十三州之中,姚君亦属于佼佼者,姚君其实心思赤诚,只是想得到您的认可罢了,何不能多多夸耀他一下?” 谢老头看着温和的大儿子,欲言又止,最后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便总是袒护他。” 谢文姬笑笑道:“姚君自小便渴望获得您的认可,以您的要求为目标,您偏偏又总是过于苛责,夏侯翊习剑,你便一刻不停的督促姚君练武,傅长卿被赞为年青一代文士之首,你便又让姚君去拿了个文武状元。可偏偏又在他最为亮眼之时夺去他的骄傲,让他随着南征军南下三年。此次回来,看见夏侯翊从北疆回来,你还动了让姚君也去北疆的心思。” 谢老头被戳破了心思,嘴硬道:“夏侯家的小子可以做到,我谢家的种怎么就不行?北疆凶险,却也是磨砺男儿最好的地方,若不是越老越担心谢家,我便自己带着亲军去闯北疆了,哪儿还轮到这些小孩儿什么事。” 谢文姬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夏侯家只有一子,夏侯大将军却敢不设防的将其投放到北疆,这正是我最佩服夏侯家的地方,我相信即便夏侯翊战死在北疆,被胡刀分尸,夏侯大将军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换而思之,若是将夏侯翊换成姚君,您真的能做到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 谢老头想说“能”的,一个字却是卡在嗓子处,迟迟吐不出来。 谢文姬也不勉强他,继续说道:“姚君首先是您的儿子我的弟弟,其次才是其他什么身份。姚君一直在按您的意愿行事,只是为了获得父亲的认可而已。” 谢老头闷闷道:“以后谢家要交由他,如何能不严苛一点。” 谢文姬摇头道:“既然谢家以后要交由他,为何现在不能诸事与他商谈?” 谢老头嘴皮抖了两下,忽然站起来恼怒道:“你个小子,老子做事什么时候要你们来指手画脚了!” 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恼羞成怒。 谢文姬也不胆怯,只是看着这个老小儿。 谢老头瞪着眼,挥了挥袖子道:“罢了罢了,怕了你了。” 谢文姬笑道:“你若不与他说,费家若是下套,届时悔之晚矣。” 谢老头不爽的冷哼道:“费家那个小娃,换他老子来也不敢在费家动手脚。” 谢文姬却是意味深长的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有一个意思便是——不知敬畏。” “行了行了,费家之事你不用操心了,姚君那边我会处理,他若是有心,提前让他接手谢家也无不可,我来还有另一件事与你说。” 谢文姬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谢老头神态认真了几分道:“前两日碰到孙老儿,听他话里的意思太师之位铁定是传给傅长卿了,孙家那个不孝子是没有什么出息了,借着孙老儿的余恩舒坦的过完下半辈子就已经是天子开恩了,主要是那个傅长卿,日后怕是会成为第二个孙老儿,若不能与之交好,便不要有交集。即便他要开刀立威,也算不到谢家头上。” 谢文姬想了想,很快便忆起了那个儒雅的男子:“傅长卿若是作为太师,必是良臣,谢家不做违法乱纲之事,怎会与他冲突?” “违法乱纲?”谢老头嗤笑一声,语气嘲讽无比的说道:“法是什么法?纲是哪里的纲?还不是所谓的天子王法,朝廷政纲。” 谢文姬正色道:“父亲,此言大逆。” 谢老头摆了摆手,不在意的道:“孙老儿有度,我知道,就怕那个傅家小子太年轻,被人当刀使。哎,早知道孙老儿这么有魄力,不如先前便将你送他那儿,也捞一个太师之位放在谢家。” 谢文姬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附和着道:“父亲你推脱了朝廷的封赏,又将姚君打入军中三年,用了大半辈子才将自己从那里摘出来,这一转眼就要把我送进去?” 谢老头在玄武九年,既赵国灭了大魏,一统西南地区,三国鼎立局面初显的时候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辞去了军中的职位,后来在谢姚君中文武双状元,大放异彩之时又勒令他去了南征军,如果说前者是因为功成身退,那么后面这一个自毁前程的做法就让很多人不解了。整个离阳,算上谢文姬,看破他心思的怕是不过五指之数。 谢老头唾了一口道:“狗屁的摘出来,这个离阳乌烟瘴气的,早知便让你去做那太师,也好过在这里屈才。” 谢文姬叹了口气,缓缓道:“世间之大,大才不显者何其之多,我这算什么屈才。” 听谢老头的话,似乎谢家大公子谢文姬不输傅长卿? 这太师之位,唾手可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夏侯有子,北疆有人 流晶河。 流晶河的生意一向不缺,无论是纨绔不化的富家子弟,还是自命清高的风雅人士,都热衷此事。皮肉之相一直是都是经久不衰的资本,恰恰这方面流晶河做的极好。 “烨哥儿,咱可好久没一起上这儿来了。” 孙智忠一手搂着赵烨,叫得极为亲切。 赵烨原本是和孙智忠一样,在流晶河四处留情的主,可自对斐思雨一见倾心后,便“洁身自好”起来,除了千云舫的斐姑娘,甚少和其他女子度夜,这让孙智忠大为痛心。今日却是主动约了孙智忠,又花天酒地起来,孙智忠怎么能不高兴呢。 赵烨笑骂道:“出息。今儿记我账上,放开了玩。” “得嘞!” 孙智忠立马应道,说完又凑过去问道:“烨哥儿你这么玩,不怕斐姑娘生气?” 毕竟平顺王赵烨与流晶河斐姑娘两情相悦一事离阳人尽皆知,还闹出过不小的风雨。 赵烨瞥了他一眼道:“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常事吗?” 孙智忠一听,高兴的击掌道:“烨哥儿你可终于看开了,走走走,今儿我请你,包下十七八个美人,通宵不眠。”说完又凑过去贱兮兮的道:“前两日又出了一批新的新人,不是十八舫的,姿色却是各有春秋,有一个小美人,口技极好,我还没来得及,这第一次就让给烨哥儿尝尝。” 孙智忠挤眉弄眼,生怕赵烨不相信。 赵烨回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喜欢你自己留着。”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里面,黄鹂刚好就在门旁,一眼看见两人,迎上来道:“见过平顺王,平顺王和孙少爷都许久未来了。” 赵烨伸手在她丰腴上捏了一下,贱笑道:“哪有许久未来,这不是前几日才来过。” 黄鹂不着痕迹的向边上移了一步:“孙少爷可是找云殊姑娘?” 孙智忠摆手道:“今日不找云殊,还叫上次新来的那个小美人,另外多叫几个,给我烨哥儿挑挑。” 黄鹂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她没有问赵烨要不要叫斐姑娘,毕竟若是要找斐姑娘,直接便可过去,何须再来这里一趟。这些都是察言观色的小手段。 孙智忠目光在黄鹂后面狠狠剐了两下,眼馋的对赵烨说道:“这流晶河四个跟在梅姑娘身边的丫鬟虽然不算绝色,但胜在比其他人有个性,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孙智忠连连哀叹,却没有要辣手摧花的意思。 流晶河除了十八舫的规矩之外,还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规矩,那就是梅姑娘身边的四个丫鬟,也就是平时打理河上生意的这四人,具不接客。平常青楼老鸨的贴身丫鬟也是不接客的,但这只是开价不够,若是能砸下半座青楼的钱,还怕招不来一个丫鬟吗? 只是流晶河上却是死规矩,梅姑娘曾亲自发过话,将这四人当做妹妹看待,若有人想强行指染,便是和流晶河为难。流晶河的底子还没有摸清楚,但无非就是离阳那几家,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子开罪流晶河。况且流晶河上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清瘦的c丰腴的,冷傲的c妖艳的只要你出的起银子,甚至可以为你单独调教一个,何必非惦记着这四人。孙智忠虽然纨绔,但也不是傻子,没必要非要挑四个不乐意的人。 黄鹂去领人,孙智忠便和赵烨在这里随处看看,赵烨来时孙智忠还关心的问了一下斐姑娘,却无人问询平顺王府内的正牌王妃。 “小姐。” 晴樱小心翼翼的开口,然后让出身子,露出站在其后的夏侯翊。 其实也无须她让,因为夏侯翊足足高了她一个脑袋。 晴樱瞥了一眼傅青姀的脸色,见小姐没有面露不喜,心底放心了一半,踏着小碎步退下。 傅青姀还未开口夏侯翊便开口说道:“你先别急着赶我,这次来是和你道别的。” 果然,傅青姀原本蹙起的黛眉放松了些许,复而又皱了起来,道别? 夏侯翊没有让她询问,主动解释道:“北疆那边出了点事情,陛下不同意父亲带兵驻守,父亲便让我去时刻注意情况。” “夏侯伯伯让你去的?” 夏侯翊顿了下道:“其实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有些事暂时还不宜公布,但总要有知道的人在那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北疆破防,南下十三州便是生灵涂炭。” 傅青姀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 夏侯翊将手上提着的酒放在桌上,和那晚他与陈近水比试过之后带来平顺王府喝的女儿红极像,但又并不一样。 “街口第三家酒馆的掌柜家里夫人有喜,酒馆也不打算开了,以后这种味道的女儿红怕是喝不到了。这是我前几年埋下的,找掌柜讨要的配方,今日才想起来,便当做是给你大婚的贺礼吧。不要嫌寒酸,你知道的,我除了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夏侯翊半是苦笑半是调侃的加了一句:“总不能给你一把剑吧。” 傅青姀看了看还粘着些未抹除干净的泥土的酒坛,张口想要拒绝,夏侯翊似乎有所预料道:“不要拒绝,这是我去北疆前最后一个愿望,以后你便是平顺王王妃,我是夏侯家的大公子,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傅青姀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轻轻开口:“好。” 夏侯翊离去的时候,那坛女儿红留在桌上。 那是他十年前埋下的,当时懵懵懂懂,也不知喜欢是何物,只是想着以后那个女孩知道肯定会开心。后来,第一次去北疆前,他又将酒坛挖出来看了一眼,在郑重的放了回去,想着从北疆回来便让父亲去傅家提亲,这坛酒,便是彩礼。他相信她不会介意的。三年后他回来了,酒还在,她却已经嫁为人妇,成为一墙之隔的平顺王府中的笼中雀。当年的彩礼,变成了她大婚的贺礼。他替父亲去北疆驻守,给不了她自由,便守她安全。 这一日,夏侯家大公子回府上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策马向北边奔去。左系长剑,右悬凉刀,一人一马,疾驰而去。 夏侯大将军坐在府上,手边放的茶水已经凉透,只有大将军手下的老部下才会发现,大将军常年带着的佩剑不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分行大比(一) 离阳街道众多,大街小巷相互穿插,往往你以为前方到了尽头,事实上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是晌午刚过,大部分人都在家中休憩,城中就显得清闲了几许。 一处巷道深处,里外都不见人,却是停了两顶漆黑的骄子。 “有人查到河上来了。” 一顶骄子里面传出一个妇人之声。 “知道是谁吗?” 另一顶骄子里面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尖细又带着点嘶哑,像是在嗓子里反复摩擦后发出的。 妇人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不清楚,我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多想了,没有一丝可以证明的痕迹。” 男子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解释,继续问道:“被查到什么了吗?” “应该没有。” “应该没有,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男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僵硬又刺耳。 妇人忽然有些恼火,提高了声音道:“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不清楚,你还想我怎么说?再说当初是你说万无一失,还不是被人摸了进来?” 男子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会加强那边的人手。” 妇人似乎嗤笑了一声,没有开口讽刺。 男子继续道:“详细的说一下你知道的部分。” 妇人犹豫了一下,没有执着于刚刚的恩怨,开口道:“就是这几天的事,我总感觉多了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不只是监视我,是监视整个流晶河。起初我以为是暗杀,设了几次局想引君入瓮,但都没有成功。而且这种感觉时有时无,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 男子沉默,妇人像是有所知晓一般解释道:“放心,这次出来我做好了准备,连百灵都不知道。” “嗯。那些事都先放放,不要传消息了,以免暴露,有需要我会让人联系,老方式。” “好。” 妇人应下,丝毫不拖泥带水。 接一下便是一阵长久的寂静。不知道妇女做了什么,巷道内闯进来四个衣着普通的轿夫,上来便抬起妇人的骄子,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看着就像是普通人家一般,只是那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人心神一颤。 另一顶漆黑的骄子还停在原地,里面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只是等了大半个时辰,这里依旧是无人出入。 “走吧。” 里面的男子说了一声,巷道之上立马跳下来四人,全身裹着漆黑的衣物,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四人利落的抬起骄子,很快便消失。 现在这条巷道才算是空无一人,一阵风吹过,几片落叶飘下,姿态优美。 叶子是从旁边是树上落下的,树为常青树,枝繁叶茂,即便现在是入秋也甚少落叶,更何况是这片碧绿的新叶。 念府,严青山将最后一批纸稿处理完,成册的整理好。 在雍王府的时候他便是充当管家的角色,雍王府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他来处理,还好王爷在离阳结交的人不多,呃可以说是在刻意的努力下没有与之私交甚好的人,所以府外的应酬倒是没有几个,但光是府内百来人的吃喝拉撒便是不小的工作,他又要做王爷的谋士,又要当王府的管家,分身乏术。到了念府后,府内的琐事都交给了之前的老管家李叔,严青山可谓是轻松了不少。 处理这些尔虞我诈难以分辨的信息本质上就要比看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令人愉悦——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 这些都是宗如海这段时间断断续续传来的各种信息,由安插在各地的寒蝉搜集而来,有些严青山和蔺桓阅过即焚,有些却是被小心翼翼的保留了下来。 处理完手头的事,严青山习惯性的拿起府里人今日收集的消息——关于费c邓两家分行大比的事。 三天前邓二爷公开找到费家,要求将此次分行打比的时间提前。据念岑溪所说,以往分行打比都是放在十二月中旬,如今却只是十一月中旬,足足提前了一个月。 至于为什么要求提前,邓二爷也是直言不讳——他怕费家做手脚。反正也是一样的比,若是不做手脚,早一个月和晚一个月有什么区别呢。故而费c邓两家达成协议,即刻开始。 历代分行大比的时间都是二十一天,既二十一天为期,分出胜负。 这次废矿的地点是葛家挑选的,在葛家所属范围内,两家看过之后均无异议。大比的方式也有所改动,邓家提出了特定的比试方式,既两家各派人,在废矿中搜寻,以最终寻得的最优矿石作为胜负的评判。 ——这种大比的方式的第一次,费老爷子在仔细想过之后还是答应了。 废矿的地点是临时选定的,还未进行开采,也就是说两家都不可能在这上面做手脚。而择选矿石不仅是靠眼力,运气也很重要。如果说先前邓家一些掌柜们还担心这次赌约费家会使袢子,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毕竟一系列的安排几乎都是经由邓家之手,现在拼的便是运气了。 开矿已经开了两天,费c邓c葛三家家主亲自到场确认,开矿之日便作为大比的第一天,也就是说已经过去了两天。 邓家。 佟掌柜匆匆走进邓家——自大比之日开始邓二爷便吩咐一切时间佟掌柜可自由进出。 “二爷。” 佟掌柜弯腰行了一礼,问道:“您找我来何事?” 邓二爷摆手道:“就是问你进展如何?” 佟掌柜摇了摇头:“急不得,如今才入了不足五十米,还在外围徘徊。” 入矿也是有讲究的,尤其是第一次开矿,所要注意的更多,可能在矿口便捡到价值整座矿的矿石,所以他和唐耹两人都是以谨慎的态度,稳扎稳打的前进。 邓二爷也知道急不得,只是有点担忧道:“费家那边答应的太快,总是担心有诈。唐耹那边你多注意一点。矿是新开的,费家要做手脚便只可能是偷梁换柱。” 佟掌柜想了想说道:“应该不可能,新矿和老矿很容易看出区别,且矿脉不同,矿石的质地也是有所差异的c普通人看不出来,我们这些老手很容易辨认。而且葛家所选的矿脉比较特殊,很难作假。” 邓二爷伸手揉了揉眉心,“这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关系到邓家兴衰,谨慎一点总无坏事。” 佟掌柜点头应下。 “好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大比的事就多劳佟掌柜费心了。” “二爷客气了,佟某分内事。” 矿脉是葛家挑选的,每日开矿两个时辰,只允许费家的唐耹和邓家佟掌柜进入,所以要是想偷梁换柱的作假几乎不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未来的中流砥柱 “现在是第几日了?” 蔺桓看向念岑溪,顺口问了一句。 “第六日。” ——已经过去六天。 蔺桓点点头。按照原本的计划,离第二次去邓家也不远了。 念岑溪像是知道他所想的一般,偏头说道:“王爷莫要着急,费家早有所图,邓家也是志在必得,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蔺桓合起手上的茶壶盖,“若是邓家退让了呢?” 赌约才刚开始,他们便已经断定会是费家获胜,问题在于邓家若是愿意咬着牙认栽呢? 念岑溪摇头道:“王爷不在益州,不知道泽水以西对邓家意味着什么。” 念岑溪随手拾起一根枝丫,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如果这是邓家。”抬手又在圆内划下一笔,割去了约三分之一的大小,:“这便是泽水以西。” “泽水分行虽然在邓家中排不上顶尖,但位置却是极好,所处地块又刚好是和费家c葛家相邻处,留心之下,两家的动静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泽水一地被划给了费家。” 念岑溪说着又伸手在圆圈的外面划了一个更大的半圆,道:“费家原本就在西边包围着邓家,若是再收下泽水,邓家便是瓮中之鳖,邓二爷即便再隐忍,也绝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那费家呢?巴邑原本是念家的吧,仅巴邑一地便值当邓家三分之一吗?” 蔺桓和严青山对益州的了解自然是没有念岑溪多的。 念岑溪放下手上的枝丫,道:“念家巴邑,还是很久之前了。巴邑除了底下大量未被开采的矿产,对邓家的意义还不止于此。当年邓家老家主还在位时便登门和费老爷子谈过,希望换取巴邑一处,却被费家拒绝,现在费家将其拿出来做交易,何尝不是诱饵。诱饵太大,即便知道是饵,鱼儿也会忍不住咬上去。何况地点是葛家挑的,比试的方式也是邓二爷定的,邓家没有理由怯战。” 没有理由怯战不代表一定会赢,这个道理蔺王爷当然知道,他不确定的是另一件事。 “那葛家呢?葛家在这场比试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葛家一直是在益州几个家族中排名垫底的,念家还在时葛家是第四,念家败落后葛家便是第三。蔺桓去主动接触了邓家,也其了费家的寿宴,却唯独没有去过葛家。唯一的两次见面,第一次是费家老狐狸的寿宴上,另一次便是上次去邓家时刚好碰上的。 真心地帮助邓家吗?蔺桓不觉得,若是说是因为利益相互扶持可能更为恰当。或者说,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葛家?”念岑溪想了一下说道:“不过也是一个谋利者的角色。” 正说着李叔忽然走了过来,恭敬的递上一个信封:“王爷,这是府外一个孩童,说是有人交给您的。” 蔺桓接过,首先查验了信封的完整,确保没有被掉包过。 李叔弯了弯腰后便准备退下,念岑溪忽然叫住了他。 “李叔,你的腿,是葛家伤的?” 李叔一愣,连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葛家?” 念岑溪等着管家的左腿,只吐出来两个字。 李叔见躲不过,只好说道:“是我行事不当,理应受罚。” 念岑溪点头,“好了,您去歇着吧,一些琐事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李叔犹豫了一下,哎了一声就下去了。 小姐和念府刚刚才得到王爷的庇护,李叔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念家又惹上葛家,自己一条老命值不了这么多钱。 李叔下去后,蔺桓看着沉思的念岑溪,问道:“所以葛家也在你的打压范围之内?” 念岑溪到底藏了多少手段蔺桓还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无论面对离阳的各大家族,还是益州的这些家族,这个女子永远都是一副不疾不徐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果说打压费家是因为当年念家之事,和邓家合作也有感念之前庇护之心,那么对葛家的打压则是因为刚刚那个老管家? 念岑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当年念家解散时,所有人都尽可能的多拿一些东西带走,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找人变卖了,只有李管家偷偷将他这些年的一半积蓄留了下来。我从未责怪过那些离去的人,只是李叔现在既然回来了,有些事便应该有人偿还。” 蔺桓第一次见念岑溪这样睚眦必报的样子,平日里连动怒都不会有的女子竟然说出有仇必报的话,果然某些特殊的情感对人有很大的影响,只是蔺家上上下下被人屠了个干净,他怕是不会有机会体会了。 摇了摇头,蔺王爷在心底替葛家默哀,被这个女子打上仇敌的标签,怕是自求多福都求不来了。 “是离阳来信,之前说的借流晶河运兵之计,怕是有了阻碍。” 蔺桓将信递给念岑溪,念岑溪接过,细细读之。 “我就知道流晶河不可小觑,不是有皇室的暗许便是有几人大家族在后面撑腰。现在看来,皇室的可能比较大,只是不知道的皇宫里那位的埋下的另一步棋还是定安王准备的后手。” 流晶河一昼一夜流入的银子便是哗哗作响,没有宫里的许可,早被收缴充了国库。历史上借这些烟柳之地做探子或者收集情报的例子并不少,哪儿还有君主会傻乎乎的任由其发展,所以说,流晶河最大的东家,极有可能便是赵国位子最高的人。 “此事王爷不用担心,流晶河每年举办的河展会将周围全部封锁,拔得头筹者可以乘坐第一舫泛湖一夜,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这件事还在以后,蔺桓也并不着急解决,将第二件事单独拎了出来道:“还有一事,夏侯翊又动身去了北疆。” 夏侯家大公子三年前默默无闻去了北疆,三年后才带着千骑长的荣誉回归,如今又动身去了北疆,不知道是夏侯将军的意思还是皇宫里那位的意思。 念岑溪将信放下,“夏侯大将军戎马一生,护国护民之心值得敬佩。夏侯翊也是有其父风范,不出三年,便可列为十三州抗北胡的中流砥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分行大比(二) 北胡,这是一个看似很遥远的事。蛮胡被南地之人善战的祖先们赶到北境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南地这些人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内战,久到几乎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们。 这种遗忘不是没有道理的,北境酷寒,终年积雪不化,寸草不生,万物不长,连生存都是勉强,又如何卷土重来?何况那些胡人已经沉寂了百年,南地的那些青年才俊们只在书中,或者长辈们偶尔的一两句谈论中所见所闻,据说是先祖们不忍造太多杀孽,才将那些野蛮的胡人放逐到难以生存的北境,谁会在意一只濒死的动物,管他是幼猫还是壮虎。就像是人们总是忽视手下败将一样。 “三年之内,对抗北胡你是如何得出的?” 蔺桓看着念岑溪,北疆那边有异动,已经由各国的探子都传回自家主子那里了。只是赵国的夏侯未动,大楚的谷梁未动,连燕的尉迟和拓跋都未动,说明这些皇室只是将其当做小股的骚动。而念岑溪所说的语气,却像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 念岑溪微微偏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王爷有三年的时间和赵国周旋,在此之前,北疆如何作乱也乱不到赵国。” 蔺桓以为她的意思是现在想这些尚早,也就没有再追问。 而念岑溪的意思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不管是三年还是两年,和他们又有何干,只要助蔺桓复了家仇,了却轮回中的执念,他便可挣脱于这苦难的轮回中,做回那天上谪仙,届时这天下如何,都与他们无关了。 费家,费林海和唐耹共坐。 费林海提着茶壶,给这个阴柔的男子倒了杯茶水,“唐耹兄战况如何?” 唐耹没有碰茶水,只是点了点道:“一切尽在费老爷子掌握中。” 费林海笑眯了眼睛道:“父亲已经在张罗着给唐耹兄庆功了,只要拿下泽水那边,邓家便在是插翅难飞。拿下邓家,唐耹可是最大的功臣。” 唐耹正色道:“不敢,是费老爷子布置的妙,唐某不过做做样子。” 费林海也不争执,端起茶水啜了一口道:“那佟掌柜那边就劳烦唐耹兄盯紧了。费家必有重谢。” 唐耹神色不变的应道:“唐某分内事。” 费c邓两家提高赌约大比的事在益州可谓是传的沸沸扬扬,有不少赌坊甚至以两家的输赢做赌,而邓家的赔率竟然高达1:3,很显然费家在益州的实力还是让人心服的,大部分人都看好费家。这也和冶雉分行的实力有关,冶雉分行已经拿了三次大比的第一,唐耹在矿藏上面挑选的能力,在费家分行当中,无人出其右。 当然,没有人真的在意是费家赢还是邓家胜,谁败谁胜对他们来说都不打紧,只不过头上可能换了一个做主的,谁做主都一样。他们只是喜欢看站在顶端的人一朝落魄跌入泥潭,这种戏剧化的场面让他们比较感兴奋,就像念家在时多做善事,被其他几家瓜分之时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不”字,事实上益州大部分平民都受过念家恩惠。 日子还是照常进行,每天开矿的两个时辰是那块废矿人最为多的时候,周围围着一大波人,看着费c邓家的两人进去,在一前一后的出来。 直到第九天,佟掌柜才从里面拾出来一块矿石,用衣物包裹着,眼尖的人还是看到了——铜矿石,一种在益州矿脉中最为普遍的矿石。费家和邓家两个可以说是最为顶尖的掌柜,在一个矿脉里面待了九天,竟然就带出来一块铜矿石。 第十天,唐耹还是两手空空的出来了。 第十一天,唐耹依旧两手空空。 第十二天,十三天,十四天费家这个被众多人看好的唐大掌柜仿佛一点都不急的一般,除了准时准点的入矿和出矿,没有点点争强好胜的意味。 第十五天,唐大掌柜终于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矿石,只是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周围的人在怎么费劲的去瞅也看不透是什么矿。 邓家,佟掌柜拿出来的那块铜矿被放置在桌上,邓二爷和佟掌柜坐在两边,旁边竟然还坐着邓文瞿和宋大掌柜。 佟掌柜找到的是一块黄铜矿,表面泛着金属的光泽,看着便比较亮眼。 “知道唐耹找到的是什么吗?” 邓二爷问道,如今费家拿在手里的是什么样的矿石成了众人关心的点,而最关心的莫过于邓家。 佟掌柜摇了摇头道:“没有看清,他拿得太快,像是随意的拿了一块就好了。”说完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应该也是一块黄铜矿。” 邓二爷脸色沉了沉,“若是黄铜矿胜负还在两说,这块黄铜矿品质只是中等,若是唐耹的那块在我们之上,邓家便是输了。” 佟掌柜说道:“二爷有所不知,此矿应该不是天然的废矿,而是被认为开采之后废弃的矿脉,能找到一块中等品质的黄铜矿已经是不易,费家即便也是找到一块品质相同的矿石,也还是不如我们。” 品质相等,便以大小取胜,这是默认的规矩。 唐耹拿走的那块,看不出品质,但大小还是可以看的出的,比佟掌柜的小了一圈。 “费家已经十五天没有动静,所以不得不拿出点东西,只是那个唐耹明知道不如佟掌柜的,还做的神神秘秘,说不得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二爷一定要谨慎,以免费家狗急跳墙。” 宋掌柜已经四十余岁了,无论说话做事都极为沉稳。 邓二爷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相比于愿赌服输,费家那个老狐狸怕是更愿意殊死一搏。狗急跳墙这种事,费家一定做的出来。文瞿,你让张猛带人这几日严加防范,生人不得靠近邓府,其他分行的掌柜们若无大事,一切等大比之后再说。” 邓文瞿点头应下。 邓二爷又转头看向宋掌柜道:“这几日我便在府上待着,分行的一些事情便劳烦宋掌柜看着点了。” 宋掌柜拱手道:“二爷客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分行大比(三) 大比进行到第十八天的时候,邓二爷心底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而事实上也的确来了。 佟掌柜今日在离开矿不到半个时辰时匆匆赶到了邓家,神色是说不出的阴沉。 “佟掌柜,何事惊慌?” 邓二爷开口问道,心里已经提起了几分。 佟掌柜阴沉着脸,压低声音道:“那块矿不见了。” 佟掌柜带回的黄铜矿就摆在桌子上,还盖着块红布,所以佟掌柜说的自然不是这块矿。那么,到底是那一块? 邓二爷闻言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急剧的变化了几下道:“此事重大,佟掌柜莫开玩笑。” “二爷看我是像开玩笑吗?佟某在无才,事情轻重还是分得清的,那块金矿不见了。” 金矿。 佟掌柜在哪个废矿里所找寻的,最优质的不是黄铜矿,而是一块半金矿,邓家只有邓二爷和佟掌柜两人知晓,这也是邓二爷的胜负手,在一座废矿里面寻得的金矿,连邓二爷都再三确认才相信的确是同一个矿脉的。为了不被费家所察觉,邓二爷连邓文瞿和宋大掌柜都没有告知,且一直以那块黄铜矿作为掩护,如今离大比结束只有三日,那块金矿却不见了! 邓二爷盯着佟掌柜,“为什么?那块金矿除了你我,理应无第三人知晓,怎么会丢失?” 佟掌柜没有纠结于邓二爷的质疑,而是说道:“不是丢失,是被盗。我放在家中,昨天晚上我还仔细检查过,今早就不见了。” 邓二爷揉着眉心:“可有第三人知晓?” 佟掌柜摇头:“没有,这么重要的事,即便二爷不说我也不会泄露给旁人。” 费家,除了费家还能有谁? 邓二爷过了好半天才说道:“今日开矿的时间已经到了,佟掌柜先去那边吧,不管是不是费家,都不要被唐耹看出什么,其他事回来再议。” 佟掌柜自然没有异议,又匆匆忙忙去了废矿那边。 佟掌柜走后,邓二爷的脸色才彻底阴沉下来,离大比结束之日只有三天,不管是谁,这对邓家都是致命的一击。而且,除了费家还会有谁?难怪费家一直胸有成竹,难怪唐耹一直不疾不徐。只是挖到金矿的事,连自己都极为意外,费家又怎么会知道? 邓二爷想了一个有一个可能,而眼下当务之急是丢失了金矿,邓家那什么去比,若输便是削去三分之一的邓家,当真是死了都无颜见邓家的列祖列宗了。 费家既然先不守诚信,那么他也不是抱着死理的人,只是当初和葛家商量选的这块废矿,便是因为其在益州难以找到相同矿质的特性,当初是为了防止费家偷梁换柱,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压死邓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念府,秋鸾匆匆跑进来趴在念岑溪耳边说了几句,念岑溪笑意渐显,看着蔺桓道:“现在,王爷的机会来了。” 邓二爷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私下和费家协商,费家同不同意是两说,总之邓家绝对不能割出去。然而邓二爷还未思量好之时,邓府上便又有了来客——蔺桓c念岑溪。 “王爷c念小姐,二爷说过,大比结束前不见客。” 邓府外的小厮是认识念岑溪的,也识得蔺桓,只是二爷前两日才交代的事,他又怎么敢违背。离阳的王爷那也是离阳的王爷,他吃的是邓家的饭,也招惹不到这个小王爷。 念岑溪温和的道:“无事,劳烦你和邓二爷通报一声,就说王爷来访,邓二爷若是说不见我们立马就走。” 小厮有些为难道:“这个” 念岑溪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道:“我们既然来了,邓二爷就一定会见,王爷与二爷有要事相商,若是因此耽误了,邓二爷会责怪谁?” 小厮哎了一声,不找痕迹的接过银子道:“那我就去跑一趟,王爷和念小姐稍等着点。” 小厮进去后,蔺桓看向女子道:“本王以为念姑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没想到也会做这些俗气的事。” 蔺桓指的是刚刚念岑溪给小厮递银子的事。 念岑溪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做什么事也分人,既在人间,哪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 蔺桓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在接话,很快刚刚的小厮便小跑着回来了。 “王爷c念小姐,里面请。” 小厮弯着腰,更显殷勤的说道。 算是这次已经是蔺桓第三次来了邓府,即便没有小厮带路两人也识得路,很快便见到了邓二爷。 邓二爷盯着念岑溪,想要看清她的来意。即便是邓二爷这种老练的人精也很奇怪,念岑溪和蔺桓两人,很多时候看似的蔺桓主导,但通常做决定的又是念岑溪,而念岑溪又像是对蔺桓言听计从,这种奇怪的关系,常常让人难以捉摸。 “邓二爷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的提议?” 念岑溪没有绕弯弯,一开口便直奔正题。 邓二爷坐在椅子上,无心和这两人纠缠,看了眼蔺桓,直接道:“王爷来若还是提这事便免了,我说过,益州的事益州自己解决。” 蔺桓也直言道:“邓二爷若真不想考虑,又何必见我们?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不如听听本王的建议。” 邓二爷没有说话,像是沉默的拒绝,更像是暂且默认。 蔺桓看了一眼,确定的确是如己方所料,继续说道:“费家使了什么手段本王不知道,但本王猜错邓二爷现在应该已经是心急如焚了,若无转折,邓家怕是必输无疑。” 邓二爷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平淡的道:“哦?大比还未出来,蔺王爷就料定邓家必输?” 蔺桓轻笑,“邓二爷不必自欺欺人了,若是那块金矿未丢,本王也不会再次登门。” 金矿,邓二爷一下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盯着蔺桓,声音都冷了下来道:“王爷如何知晓?” 佟掌柜寻得金矿后,瞒着唐耹带了回来,为了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连邓家都没有回,而是直接放在自己府上,邓家也只有邓二爷事后知晓。邓二爷自信连费家都不会知道,这个被所有人当做一个摆设的小王爷竟然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偷梁换柱? 蔺桓神色无波,缓缓道:“邓二爷不觉得现在讨论这个,不如先说说邓家如何应对费家的吞并吧?” 邓二爷脸色接连变化了好几下,最终说道:“费家不过是求利,我以其他方式给他们就是。” 蔺桓轻笑:“邓二爷觉得可能吗?三分之一的邓家,邓二爷拿什么来让费家收手?别忘了,费家是早有所谋。” 邓二爷没有再说话,心知蔺桓说的没错,费家既然早有预谋,便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想让费家妥协,怕是比找回那块丢失的金矿还难。 蔺桓继续说道:“邓二爷与其去期望那么不可能的机会,不如和王府合作,至少可保邓家无碍。” 邓二爷误会了他的意思,冷笑了一身:“这里不是离阳,费家可不会看雍王府面子。” 蔺桓也不恼,耐心的说道:“怎么会指望费家妥协,若是费家妥协,又如何帮助邓二爷拿到巴邑?” 听蔺桓的意思,不止是可以保住邓家,还可以帮邓家赢得这次大比,拿到巴邑? 邓二爷这下静静地看着他:“王爷,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画饼充饥的人,空口白话的事还是算了,矿脉是葛家所选的,日夜都有三家的人把守,别说你们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佟掌柜没有找到的,我不信你们有人可以找到更高品阶的矿石。凭你?还是念小姐?” 邓二爷说着看了眼念岑溪,冷漠无比。 念岑溪捋了一缕青丝,轻声道:“自然不需要进矿,那座废矿能被佟掌柜挖出一块金矿已经是出乎意料,不会有更高品阶的矿石了。” 邓二爷眼中的嘲讽更甚:“偷梁换柱?念小姐怕是不知道这处矿脉独一无二,否者我又怎么放心和费家比试?” 念岑溪摇了摇头:“这是一处子母矿。” 子母矿,顾名思义,分为子矿和母矿,子矿通常伴母矿而生,如果此次比试的是一处子矿,那么母矿还在,便有希望。 邓二爷明白过来后盯着她道:“这是子矿?” 念岑溪点头:“没错,此次比试的矿脉只是一处子矿。” “那母矿?” “母矿于八年前已经被家父开采完了。” 邓二爷一愣,将茶碗重重的砸在桌上,脸色铁青道:“王爷和念小姐来消遣我的是吗?” 念岑溪缓缓道:“邓二爷莫恼,母矿虽然开采完了,但矿脉仍在。恰好是金矿,在里面寻一两块金矿石,我想应该不是难事吧?” 邓二爷恼怒之后很快便意识到念岑溪所说的可行性,通常一条矿脉开采完之后,遗留下一两块矿石是极为正常的,若真为念岑溪所说,还有一条为金矿的母矿,邓家,还是有机会反杀费家的。 邓二爷心里不断盘算着,是冒险和费家费老爷子私下协商,还是和王府c和念家做这么一笔交易? “如何?费家已经用其他手段领先邓家一步了,即便是去母矿寻找也需要一番时间,邓二爷莫要错过良机。” 念岑溪不轻不重的加了一句。 邓二爷神色不断变化,微微低头,敛起眼中的犹豫,半晌后抬头,看着蔺桓问道:“王爷所求为何?” 有所谋,必有所求。邓二爷虽然不知道蔺桓和念岑溪到底是怎么样一种关系,但是看着是念岑溪为主导,但却事事都以蔺桓为中心,所以蔺桓要要什么,才是他所关心的。 蔺桓闻言未抬头,依旧低着头,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好似不曾听见。 念岑溪看了眼蔺桓,说道:“王爷不过是乱世之下想求个盟友,邓二爷的睿智想必已经察觉到北疆的异变,北疆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小打小闹自然万事大吉,可若是北境的蓄势一击,南地这三国十三州,有几州可以抵抗北境的铁骑胡刀?即便不说这些,三国纷争将起,以邓家的财力加上王爷的实力,足以在乱世之中自保。于邓家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邓二爷嗤笑着看着蔺桓道:“王爷的实力?王爷除了离阳第一美男子的名号,邓某倒是未曾见到什么实力。” 念岑溪看了他一眼,平淡道:“邓二爷不妨等三个月后再说无妨。” 三个月后正是蔺桓到楚国提亲之时,但邓二爷知道这个女子所说的一定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刚刚那一眼,是一种极其无所谓的一眼,邓二爷毫不怀疑,即便邓家不和王府合作,对这个女子来说也无所谓,这个女子根本不在乎邓家愿不愿意合作,这种底气邓二爷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从三年前她助自己坐上邓家家主之位时,邓二爷就知道这个女子有多可怕。 邓二爷沉着声音问道:“邓家要做什么?” 仅仅一个口头协议便可获得援助,邓二爷可没有这么天真的想过。 念岑溪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邓家只需要在王府需要帮助的时候,倾力相助一次即可。” “比如?” “没有比如,邓二爷只需知道,不会有损邓家利益。” 邓二爷是何等人精,念岑溪这句话一说邓二爷就知道蔺桓所图不小,只是离阳和他没有什么瓜葛,轮不到他去操心。邓二爷也没有愚蠢到去问什么“如何信你”“如何保证”这些愚蠢之极的话,合作自然是有风险的,关键是这个利益值不值得冒这个风险。 “好。” 沉寂片刻后,邓二爷应下,眼中除了果断,还有三分狠意。费家,既然你先不守规矩,那么我邓家也就只有奉陪到底了。 “二爷果断。”蔺桓这时才放下茶碗,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明日此时,在念家府外,邓二爷带上可信的人来。” 邓二爷深深的看了蔺桓一眼,点头应下。 蔺桓起身道:“那就不打扰了,告辞。” 蔺桓说着便准备向门外走去,念岑溪也是随行离去。 “且慢!” 邓二爷忽然出声挽留。 蔺桓转身望去,邓二爷竟然起身走了过来,“先前邓某多有失礼,王爷若不嫌弃,此后就当多一个朋友了。” 邓二爷说的失礼,自然不是指今日这番谈话,而是先前态度上的失礼。今日之前邓二爷,包括费家一行人,都将蔺桓当做一个靠祖上蒙阴的便宜王爷,给足面子就好,谁曾正眼看过他?今日一闻,邓二爷才惊觉小小念府内的两人,藏了多大的城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内有乾坤 邓府外,邓二爷亲自将蔺桓和念岑溪送到门口,脸上和蔼无比,一番寒暄之后才放两人离去。 好一个宾主尽欢。 坐上马车,武壮径直的驾车离去,蔺桓一言不发,念岑溪也未问驶向何方。 只是马车停落的时候车内两人同时睁开眼睛,似乎早有所料。 正是两人第三次“巧遇”的那家贵的像黑店一般的酒馆。 只是这次武壮将马车停在酒馆对面,蔺桓和念岑溪可以清晰的看见酒馆内的情形。 酒馆内,光头的掌柜正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看着里面坐着的年轻人,正是费家第三子——费哲远。 据说掌柜的张茂申就是因为和费家三公子交好,这座酒馆才安稳的开在这里,每每有外地来此游玩的客人不知实情,误入酒馆被宰一通后,知道这里是费家罩着的地方,多是选择忍气吞声捏捏鼻子就过去了,张茂申赚的就是这种一锤子买卖的银子,至于发了多少横财,看他每月给费三公子上交的供奉就知道了。 “三公子今儿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儿破酒楼来了?” 张茂申弓着腰陪笑,丝毫没有在两个小二面前的蛮横劲。 费哲远像是恩赐一般的说道:“来照顾照顾你这儿生意。” 张茂申脸上的笑意更甚,一边吆喝着底下两人麻溜的端酒上菜,一边奉承的道:“早知道三公子要来我就让底下人去买点新鲜的好菜了,免得扫了三公子的兴。” 费哲远哼哼道:“凑合凑合吧。” 张茂申点头哈腰:“是凑合是凑合,今日酒钱饭钱就免了,给三公子赔罪。” 费哲远忽然一拍桌子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费哲远是那种白吃白喝的人吗?” 这一嗓子都把来上菜的大牛吓的一楞,要不是二虎在旁边帮衬了一下,险些将酒菜洒了,铸成大错。 “是是是,”张茂申赶忙赔罪道:“是老弟糊涂了,三公子哪是缺那点钱财的人,给三公子赔罪c赔罪。” 张茂申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袋子银子,放到费哲远手边。 费哲远余光瞥了一眼,见钱袋子鼓的高高,脸上柔和了几分,道:“张老弟这么见外干嘛,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亏了不是。” 说着费哲远竟然又从张茂申刚刚递过来的钱袋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来来来,该给的银子还是要给的,喝酒给钱,天经地义的嘛。” 拿别人的钱,付别人的酒钱,费三公子倒是“天经地义”的第一人。 张茂申接过,一脸的感激涕零。 不说一脸横肉吧,至少也是五大三粗的一个光头大汉,却对着一个白面小生如此低声下气,丝毫没有羞愧之心。 费哲远夹着一颗蹦脆的花生米丢入嘴中,含糊不清的说道:“听说离阳的那个小王爷来你这里吃过饭?” 张茂申苦着脸回道:“是吃过,是吃过,我那时也不知道他就是离阳的王爷呀,要不然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收王爷的钱呀。” 说着那一对男女,费哲远脸上多了几分阴翳,很快便又消失,抬头温和的说道:“别怕,我和那个小王爷也有几分交情,王爷又怎么会差钱,下次他再来,价格翻倍,你不收钱,他反而会觉得你看不起他,别怪老哥没有提醒你啊。” 张茂申一愣,将信将疑的应下。 费哲远收了钱袋子,又草草吃了几口后便走了,走时还和气的拍着张茂申的肩膀,象征性的说了两句。至于张茂申会不会真的价格翻倍,惹怒蔺桓,就不再他考虑范围之内了,要是真能让那个小王爷恶心一下也是好的。 出了门,费哲远走了两步便看见对面那辆藏青色的马车,只有一个带着斗笠的车夫,坐着马车旁,不停的点着头,像是在打瞌睡。费哲远看了两眼边走了。他怕是怎么也想不到里面坐着的便是让他咬牙切齿的两个人。 费哲远走后,大牛和二虎才松了一口气。 张茂申看着费三公子远去的身影,头越来越低,低到让人看不清楚神色,转身丢下一句:“收拾好桌子。” 大牛和二虎相互对视一眼,麻溜的将一大桌几乎没这么动的酒菜撤了下去。 张茂申没有回到柜台那里,而是走到了另一边,是一个小隔间,用一副长长的落地画遮挡着,掀开里面竟然做了一个人——严青山。 大牛和二虎从后厨出来后,蓦得发现蔺桓和念岑溪竟然就站在门口。 二虎神情一滞,回头喊道:“掌柜,有客”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掌柜正从小房间出来。 张茂申挥了挥手,二虎立马明晓,三步并作两步的将酒馆大门合上,并挂上打样的字样。 门一关,张茂申立马单膝跪下道:“属下宗如海,见过王爷。” 紧跟着大牛和二虎也相继跪下低声道:“属下张芝牛/属下张芝虎,见过王爷。” 益州这处最是黑心的酒馆,里面这个五大三粗的光头掌柜,竟然就是雍王府寒蝉的首领——宗如海。 严青山刚好从隔间出来,看着此画面笑道:“老宗啊,都见多两次了,还摆这些虚架子干嘛。” 宗如海不闻不问,纹丝不动的跪着,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直到蔺桓说了声“起来吧”,宗如海才起身,张芝牛和张芝虎随后起身,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几乎同步。 宗如海起身后,不待蔺桓说话,向前跨一步道:“王爷,此地不安全,换一处说话。” 蔺桓点头,宗如海回到柜台那儿,伸手在一个酒坛子上左右按了一下,整个柜台轰隆隆的从中间裂开,左右分行,露出一条幽深的暗道。 酒馆之下,内有乾坤。 宗如海上前提了一盏烛火:“王爷,里面说话。” 暗道的宽度只容一人通行,宗如海在前面带路,蔺桓随后,念岑溪再随后,后面便是严青山,芝牛和芝虎最后断后。 向下约是走了数百个台阶,终于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里面摆了一张桌子和三两张椅子。 宗如海将墙壁上几盏油灯点亮后,周围立刻变的敞亮起来。 宗如海还是那副打扮,光头,身形健硕,但眼神却是多了几分刚毅和冷漠,全然不似刚刚面对费家三公子时讨好谄媚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事有其三 “王爷请坐,此地虽然简陋,但胜在安全。” 蔺桓自然没有什么架子,平静的坐在凳子上,念岑溪很自觉的坐在另一边。 严青山指着念岑溪道:“这位便是念家后人念岑溪,现在也是王府的盟友。” 宗如海拱手道:“在下宗如海,见过念姑娘。” 他怎么会不认识念岑溪,且不说他是益州寒蝉的首领,就说念岑溪刚入王府那会儿,王爷让他去查念岑溪的底细,他照例交由底下人去做,却没想到这个在益州低调至极c毫无功绩的念岑溪在王府展露出如此谋略,当初他可是在密信后面题字:绝色倾城,风姿绰约,游曳名场,花瓶之相。这一题可好,整个益州的探子体系被罚俸半年,各降一职,以至于当现在他们还处于停俸啃老本的状态,真真是苦不堪言呐。 念岑溪看了他一眼,含笑点头。 宗如海顿时感觉后背汗毛乍起,念岑溪刚刚看他那一眼,不是陌生人之间的问候,而像是老朋友之间相逢的熟稔。老朋友??宗如海第一次对自己敏锐于常人的直觉产生了疑惑。 蔺桓见宗如海迟迟不说话,抬眸看了过来,眼中有几分询问之意。 宗如海将心底的疑惑压下,指着身后恭敬的两人说道:“这是张芝牛张芝虎两兄弟,没有编入寒蝉,便是怕暴露。” 后面的芝牛芝虎听着便又要下跪,蔺桓抬手阻止了道:“无须多礼,先说正事。” 宗如海也不拘泥,让芝牛芝虎两兄弟侯在一边,有条不紊的说道:“王爷之前说的那事已经有了眉目,费邓葛这三家的确养有私军,葛家最少,五千左右,费家和邓家都在一万到三万人左右,最多不超过三万。除了葛家,其余两家都过于谨慎,具体位置无法探知,但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只是会有暴露的危险。” 蔺桓摇头道:“无需,暂且这样,勿打草惊蛇。” 宗如海点头,继续说道:“还有费家和韩家一事,费家的确是在八年前就和韩家勾结,韩家给费家的帮助应该不止这一点,费家这次入离阳站队,应该也是韩家透露的消息,所以费家才将全部家当都压在定安王赵成身上。至于韩家,确实是古怪,根据王爷的消息,韩家应该是赵天子埋下的暗棋,但现在却是步步都以赵成为中心,如果说是韩家背叛了老天子,皇宫里那位表现的未免也太过信任了,但若是韩家还是忠于皇宫里那位的,又为何亲自将费家这么一块肥肉送到赵成嘴里?目前还难以推测。” 宗如海所说和蔺桓那日与念岑溪c严青山三人的猜测极为相向,蔺桓倒也没有失望,毕竟韩家已经潜伏了至少有八年之久了,韩倌平时又不与朝中其他人接触,比之蔺桓还要孤僻几分,这种人藏的越深便越难以被挖出来,况且韩倌手上还有蝶娘这股探子,若是贴的太近,必然会被发现。 宗如海等蔺桓思索完,斟酌了一下道:“最后一事便是北疆那边的情况。夏侯翊又去了北疆,且这次并非独身去往,夏侯大将军随后拨了一万夏侯家的精兵随之北上。” 蔺桓点头道:“此事邵观明后来的来信中有提及。” 夏侯大将军麾下的战士,都是从诸国战乱之时便一个人一个人拉起来,一场仗一场仗打出来的,哪个不是在死人堆摸滚打爬过的,夏侯家的精兵在离阳除了羽林军可以与之抵抗,其他家没有一家敢说匹敌夏侯。关键是羽林军只有八百左骑九百右骑,共计一千五百人,而夏侯大将军麾下却是有八万精兵。只是夏侯大将军自始至终都不参与皇城里面的勾心斗角,八万精兵只守东门,不言荣辱。 宗如海隐隐望向北方道:“北疆那边现在应该不算紧急,毕竟有凉军,有幽云十八骑,还有叶家小军神也在那边,再不济大燕的两位武将还未动身,我和江潮的意思是,先稳了赵国的局势,在视情况而定要不要挥军助大燕。两年之内拿下赵国,是攻是守王爷便有了说话的底气。” 蔺桓停顿了一下,没有接着讨论局势,而是问道:“江叔叔?” 宗如海神色有些僵硬,有些不自然的道:“此事怪我,一是当初不该答应留下江骏,二是管教不严,让他私自去了荆州。” 蔺桓也是后来才知道江骏是江潮之子,江骏出事,不仅的寒蝉失去了一名珍贵的冬蝉,更是王府老将失去了唯一的一个儿子。蔺家被灭后是江潮丢下一切事务前来离阳护住了小主子,否则年仅两岁的蔺桓会不会遭遇其他“意外”还是两说。江潮为了照顾蔺桓,将才出生不久的儿子托给邻居二老抚养,直到蔺桓可以自立,江潮才离去,将孩子接道自己身旁。 蔺桓本以为江叔叔会给这个儿子安排一个平平安安的人生,至少不要像他们一样在刀剑生死边缘行走,没想到江潮还是将江骏放到了寒蝉中,还是最为危险的冬蝉。对于江潮和江骏,蔺家本就有愧疚,没能救回江骏,蔺桓虽然表面没有表露什么,实则内心是万分对不起江潮的。即便江潮要辞去职位,归于田野,蔺桓也愿意接受。 宗如海见蔺桓没有说话,以为他的担心江潮,低声说道:“王爷放心,江潮是知大体的人,江骏侄儿一事,事后我会向江潮负荆请罪,绝不会连累王爷。” 于宗如海看来,江骏出事,多是他看管不当,也是他无能,若是连累王爷受到江潮的不满,便是大错。 “事已至此,还讨论谁错谁对有何用?江骏出事是大家都始料未及,也不想看到的,与其将错归咎于某一人身上,不如合力将蝶娘一行人连根挖出来,也好给江骏报仇,相信这不仅的江潮,也是江骏愿意看见的。” 说话的是严青山,见蔺桓和宗如海两人情绪渐显低沉,小严公子不得不出来将局势往明朗的地方掰一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费家所图 宗如海未去瞧严青山的方向,而是看着蔺桓正色道:“王爷莫要心忧,此事宗如海一力承担。” 蔺桓没有说话,宗如海正准备在说什么的时候,念岑溪轻声道:“王爷心忧的就是怕你二人生出间隙。” 说完念岑溪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有能力,有野心,有忠心的下属,有隐而不发的实力,这些已经是争霸的基石了,若非乱世之下能人异士起出江湖,幕后的布局者也是步步为营,蔺桓何至于,每一世都是复仇无望。用那些老狐狸的话来说就是,非天命所归,非国运所属。可笑,所谓天命,不过是庸人的借口,这一世,他便是天命,没有国运,她便为他争来国运,此世无仙,神魔无阻。 蔺桓当然不知道身旁女子的心思,也不再惊叹于她每每都能猜中自己的心思,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岔开道:“费家近日可还有什么动静?” 费家既然布了局想要咬下邓家一块肉,蔺桓不相信费家那个老狐狸只设了这么一手,狡兔尚有三窟,这些老狐狸远远不止会做一个准备。 宗如海皱了皱眉头道:“这也是我很奇怪的地方,费家完全没有其他动作,24名秋蝉昼夜不分的守在费家周围,连一只猫都不会放过,但费家老爷子似乎很自信自己的计划,这些日子除了唐耹,无人进出费家。” 费家偷梁换柱的计划蔺桓等人早就知晓,只是单凭这一手费老狐狸就敢说能拿下邓家?不,一定是还漏了些什么。蔺桓细细的想着费家一系列的行为,忽然眸光一凝道:“那葛家呢?” “什么?” 宗如海一愣。 “葛家可有什么动静。” 宗如海摸了摸脑袋道:“没有,葛家比费c邓两家还要安静。”宗如海想了想又说道:“葛家是三家中最低调,也是实力最弱的一个家族,在我们的评估中,葛家可能连邓家的一半都没有。” “既然葛家连邓家一半都没有,为什么还敢和费家相抗?葛c邓两家加起来可能都不如费家,为什么邓家还要和葛家结盟?” 蔺桓抬了下眼眸,反问道。 “这这个”宗如海结巴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心虚什么的,而是王爷气势一强盛起来,他便脑袋一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说,费家根本不在意葛家捣不捣乱,因为葛家不会真正的给费家添乱,因为,葛家真正结盟的,不是邓家,而是费家。” 蔺桓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是不是和宗如海说的,而是看着念岑溪。 念姑娘轻轻一笑,问道:“王爷何时看出的。” 蔺桓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畅快了几分,道:“那日费老爷子的寿宴上,三家说是平起平坐,但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可葛家家主却没有丝毫的怯弱,尤其是当邓二爷要和费老爷子提高赌注时,葛军连丝毫阻拦都没有。要知道邓家本就低费家一头,若是邓家在输上一局,邓家和葛家算是任人宰割了。而葛家比费家和邓家都要弱许多,所以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便不成立,那便只有一种解释,葛家根本不在意邓家会不会输,或者说葛家知道邓家一定会输,因为这本就在他们计划之中,葛家真正依附的对象,是费家!” ——啪啪啪。 念岑溪含笑鼓掌:“王爷好细的心思。” 这么一说,便算是默认了。 严青山微不可查的瞥了念岑溪一眼,嘴角啜着笑意,王爷终于展露出一部分让人信服的实力。 严青山叹道:“难怪费家万事大吉的样子,葛家就是他们最好的内应,若非王爷和念姑娘选中的是邓家,邓家这次怕是要被割去一块了。” “不,严先生还是想错了。”念岑溪摇头,“葛家既然对费家已经没有威胁了,邓家就是孤立无援的情况,费家费这么大心思又怎么会只图谋泽水以西的那一块。泽水对于邓家来说极为重要,但对费家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甚至比不上费家拿出的巴邑,费家老爷子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吗?” “那费家” 严青山心底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费家不只是想要泽水以西的地盘,而是要整个邓家?要益州?” 这下不仅是严青山,连蔺桓都觉得不可思议。 益州合共统治由来已久,念家在时,益州便是四家共治,后来念家破落后变为三分。即便是念家最为鼎盛之时,也是盘踞收敛,未曾动过一家独大的心思,一是念家老家主没有这样的野心,第二便是宫里也不会允许。所谓帝王心术,就是擅于提拔三两个敌对的阵营的人,相互制约,谁会允许自己的王土内一家独大欺上瞒下?所以益州三家才是离阳那些人,尤其是宫里人最愿意看见的。 费家若是私自想吞并了益州其他家族,岂不是虎口拔须? 念岑溪轻轻摇了摇头:“也许不是费老爷子要,而是有人要要。” 严青山立马接口道:“你说定安王?” 费家让长孙费泽进了离阳,已经表明了态度,站在定安王一脉,费泽的行为一定是费老爷子授意的,费家既然站在定安王这边,那么能指使费家的只有一个人了——定安王赵成。 严青山眼中神色逐渐明了,若是定安王那便说的通了,赵天子在赵成身边埋下韩家这个内线,赵成又在背地里谋划益州,赵国三州之一的益州若是在赵成手上,日后和宫里那位对起话来,也会多些底气。至少消耗战,赵成便有底气打下去了。 没有人看见宗如海在这一瞬间低了一些头,眼中精光一闪。他也是在前一日才知道的这件事,还是由一位埋的极深的冬蝉传递回来的。宗如海能统领寒蝉,在益州c荆州c甚至司州离阳都埋下探子,心思自然不会如表面上流露的那般简单。出于谨慎的性子,他并不想让这个才见过一面的女子知道的太多。即便王爷和严青山看起来已经像是完全信任她一般——否则便不会带她一同来到这里。 只是没有人知道后来他又去仔细查探了她一番,所有的信息都和之前查探到的一样,这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就是那么怪异,宗如海觉得哪里都不对。就像是,所有他们已知的都是这个女子愿意让她们知道的,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的清晰,像是特意展示给他们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下矿 这也许不能说明什么,但更怪异的是三年前,也就是邓二爷刚登上家主之位后念岑溪曾经消失了三个月之久。说是消失也许不太恰当,准确的说,是这三个月念岑溪都没有出现过。宗如海借机找了几个邓家的丫鬟杂役,因为时间点刚好是在邓二爷登上家主之后,所以大家还算是有点印象,但几乎没有人记得这段时间看见过念岑溪,那么念岑溪,去做了什么? 而且在念岑溪入离阳雍王府之前,也曾消失过一个月,两次平白无故的消失还能算作巧合吗?宗如海不相信,所以不敢轻信这个女子。 念岑溪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继续说道:“费家图谋越大和邓家的矛盾便越深,对我们反而越有利。而葛家依附费家,也省去了王爷的精力,反正我们只需要说服邓家一家就好。” 是自信,也是底气。 第二日未时刚过,邓二爷便已经在念府附近等着他们了。蔺桓和念岑溪出来后,见只有邓二爷一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很显然,邓二爷谁也信不过,所以只孤身一人前来。 邓二爷也不解释什么,三人朝着葛家选定的废矿那边走去。 先前念岑溪便透露一二,母矿所在的位置似乎也是在葛家范围之内。 刚进入葛家范围,还没有多久,便遇到了葛家家主葛军。 “二爷今天亲自来监督?” 葛军老远便笑着问道,算算时辰,每日两个时辰的开矿时间也快要结束了,佟掌柜和唐耹也是快要从比试的矿脉出来了。。 邓二爷丝毫看不出有事的回道:“佟掌柜我还是放心的,只是今日恰好遇到王爷,便和王爷一起来看看。” 葛军看了眼蔺桓,完全忽视了念岑溪道:“王爷也对矿产有研究?” 蔺桓回道:“说不上研究,只是略知一二,既然来了趟益州,又恰逢这种盛事,若不一观,岂不追悔?” 葛军点点头,未多说,又看先邓二爷道:“刚好我也去那边,便一起吧。” 邓二爷连一丝犹豫都看不出来,直接应下了。 若非蔺桓和念岑溪心中有数,这看起来倒像是邓二爷和葛军越好的一般。 还没到矿脉,竟然又碰到了两人——费林海c唐耹。 益州三家,倒是猝不及防的在这处偏僻荒凉的矿脉附近凑齐了。 费林海眼神先后从邓二爷和葛军身上略过,又看了眼蔺桓和念岑溪,眼中有些诧异,很快便压了下去,第一声便是和蔺桓说道:“王爷也有兴致来看我们这些小打小闹?” “费家和邓家都压上这么大赌注了,可算不得小打小闹。” 蔺桓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费林海笑道:“王爷费心了,此番事了,不如再去费家坐坐?” 听费林海这话,费家也有拉拢蔺桓的意思?关键是蔺桓并未在费家面前表露出半分实力呀。 蔺桓不置可否,未正面应答。 费林海又看向邓二爷道:“邓二爷好闲心,一个人在来这里转悠。” 邓二爷回道:“不及费家有心,还有大半个时辰便出了矿,唐大掌柜这是势在必得?” 邓二爷最后一句是和唐耹说的,却是看着费林海,眼中隐隐有些嘲讽和憎恶。 费林海却是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道:“唐耹兄比较洒脱,不想佟掌柜那般兢兢业业。已经第十九天了,成变成,不成费家也不会归责于唐耹兄,区区一个巴邑,费家还是输得起的。” 邓二爷脸色变化了几下,还是没能说出泽水以西邓家也是输得起,恨恨的看了费林海一眼,最后竟然冷哼一声就离去了。 费林海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郁,转头对蔺桓说道:“老哥和唐耹兄还有事,便不陪王爷逛了。” 说完费林海和唐耹快步离去。说来也有意思,费家和葛家重点都放在邓二爷身上,而唐耹却是接连看了念岑溪和蔺桓至少有五指之数,而且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在念岑溪身上,可以说很有意思了。 葛军自始至终只看了费林海一眼,两人连只言片语的交谈都没有便各自分开了。 “邓二爷已经走了,要不我带王爷在附近转转?” 葛家家主似乎给出一个不错的提议, 蔺桓看向念岑溪,念岑溪想了想道:“算了,还是不麻烦葛家主了,我们在这儿随便走走吧。” 蔺桓依言回绝了葛军,葛家脸上笑着告辞,心里却是暗自鄙视,这种事都要看旁边这个女子的意思,这个离阳的小王爷真的是色迷心窍了。 葛家家主走后,蔺桓和念岑溪不疾不徐的晃悠到三人约定好的地点,邓二爷早就在此地等着他们了。 “还有多久?” 邓二爷一见面立马问道。 “快了。” 的确快了,不过两百米,便到了母矿那里。 邓二爷有些诧异的问道:“就是这里?” 这里离子矿也是极近,这里若是有矿,葛家没有理由不知道呀。 念岑溪恰好解释道:“这里被采空了之后便相当于一座废矿,除非早有预知,否则即便是从矿旁路过,葛家的人也不会想到这来。而且子母矿只有开矿之前辨认,一旦开矿,便是神仙也难分辨。” 念岑溪像是在向邓二爷解释,又像是说给蔺桓听的一般。 “怎么进去?” 邓二爷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入口。 念岑溪走在前面道:“这边。” 入口在一堆碎石处,又有杂草掩盖,旁人很难发现。 因为早已知晓,所以邓二爷早早便准备好了火折子,三人入了底下,邓二爷伸手在墙上摸了摸,便可辨认出这座矿的确是八年前便已经被弃置了,准确的说是在被开采完之后弃置的,有了这个辨认,对念岑溪所说便多信了几分。 蔺桓是第一次下矿,眼中有几分好奇,伸手多摸了几下。 邓二爷看了一眼说道:“王爷少做接触,此矿空置了太久,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崩塌。” 念岑溪在前面轻车熟路的带路,头也不回的说道:“无碍,你我无需深入,邓二爷找到合适的矿石我们便可折回。” 向里入了约100米,邓二爷眼睛一亮,举着火折子快步靠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遇险 蔺桓也跟上去,还没靠近便看见邓二爷失望的摇了摇头,退了回来,“还不如佟掌柜拿回来的那块。” 念岑溪指了指前面道:“还可以再入200米,不急着挑选。” 邓二爷点头,举着火折子跟在后面。 矿脉并不是只有一条主线,隔50米便可能会见到一条狭窄一点的矿洞,一路走来,蔺桓等人已经见到三个了。 只是念岑溪像是极为熟稔一般,脚步未曾放停过,连邓二爷都看得心惊胆战。这种极少下的矿洞,即便是老手也会在每一个分路那里做好标记,否则一旦在矿洞里面迷失,真的就是九死一生了。 事实证明也许是他们运气太好,很快便又碰到了两块金矿石,只是邓二爷翻来覆去看了看,还是放弃了。 “怎么了?” 蔺桓问道。即便是他对这些方面没有研究也可以看出这两块金矿石算得上是精品了。 邓二爷叹了口气道:“不,恰恰是太好了,子矿既然的废矿,又怎么会诞生这种品质的矿石,即便质地相同,费家那边怕是也会抓住这一点死缠烂打,不如找了次点的,比之前的那块略好就行了。” 三人继续前行,转眼便到了约是250米处。 念岑溪停下说道:“在走下去便有危险了。” 途中他们又碰到了两次和之前同样的金矿石,都被邓二爷放弃了。 邓二爷沉默不语,看了看旁边的一条岔开的支路,一咬牙将火折子递给蔺桓,自己重新点了一个道:“王爷和念姑娘在此地等我,我再去看看,半时辰若不回来二位便自行离去。” 看这个样子邓二爷是想去支路碰运气。 念岑溪也未阻止,只是在他走前告诫道:“若有意外,一直向右转便可出矿洞。” 邓二爷点头应下后便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只剩下念岑溪和蔺桓两人,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安静时似乎连火折子燃烧的声音都可以听的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蔺桓眉头深皱,念岑溪正准备开口安慰,忽然传来一声闷响,连火折子上的火花都跳跃了一下,地面仿佛都颤了一下。 蔺桓和念岑溪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要塌了。”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然后不约而同的一起向外面快步走去。 “我们还不算深入,离出口也不远,这个速度足够——” 念岑溪似乎计算了一下速度,只是还未说完地面便又是一颤,这下颤抖的频率差点将两人震倒,墙体开始窸窸窣窣的向下落着灰石,最明显的就是顶部不断掉落的石块,有几次险些砸到两人。 “先出去再说。” 蔺桓一手举着火折子,直直的看着前方,已经小跑起来了。 念岑溪紧跟其后,只是不断落下的灰石迫使两人很难提速。 ——噗嗤。 火花一现,整个矿洞一片漆黑,只剩下两人的轻微的喘息和灰石下落的声音。 火折子熄灭了。 “蔺桓。” 念岑溪轻声呼唤了一声,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半晌,蔺桓才应道:“手给我。” “什么?” “我在你右前方,把手给我。” 蔺桓又重复了一遍。原来他刚刚已经寻着声音挪到了她旁边。 念岑溪伸出手,蔺桓立刻握住了她的手,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带丝毫多余的感情。 “拉紧我,我沿着墙壁走。很快了。” 蔺桓破例多说了两句。 颤动依旧,落石依旧,两人沿着墙壁,一步步的向出口走去。 黑暗中只有两人抹黑前进,念岑溪忽然轻笑一声:“我们这算不算也是同生共死过?” “同生已经来不及了,共死还不至于。” 蔺王爷不知道是冷幽默还是冷嘲热讽,反正说的没有温度。 这样的环境,念岑溪还是想笑。没有一丝多余的心思,这才是算是两人第一次坦然的相处吧。 蔺桓的确没有骗人,很快就接近出口了,两人已经看见了亮光。 蔺桓脸上的神色还未来得及完全放松,余光一瞥下忽然浑身绷紧,“小心!” 已经来不及多余的动作,蔺桓只能大力的将念岑溪“甩”了过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蔺桓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一个跌在地上,一个撞在墙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跌落怀抱,浪漫拥抱转圈的戏码。 ——轰。 原本念岑溪站立的地方砸下一块半人高的石块,若非蔺桓将念岑溪“甩”开,现在石块下的就不止是地面了。 念岑溪来不及后怕,或者说根本不会有后怕这回事,第一时间是朝蔺桓看去,赶紧搀扶起蔺桓道:“你没事吧。” 蔺桓摆了摆手,闷声道:“先出去。” 出口就在眼前,两人有惊无险的躲过几次坠石后终于踏出了矿洞。 几乎就在蔺桓后半个身子出来的瞬间,身后的矿洞轰然坍塌,连出口都瞬间堵死。若是晚出来数步,两人恐怕真的就得在里面同生共死了。 “好险。” 蔺桓心里暗叹,忽然才意识到丢了一个人——邓二爷。 念岑溪似有所察的摇头道:“邓家就是靠这个起家的,邓二爷可不是费家那下吃祖上的三代,这种程度的坍塌,不说随处可见但也是屡见不鲜的,邓二爷若是连这个逃命的本事都丢了,王府另寻他人也罢。” 正说着邓二爷便从矿洞的另一边出来了,怀里用衣衫包着件东西,脸上是难以自持的笑意。 的确如念岑溪所说,邓二爷虽然也是灰头土脸,但却比他们的狼狈要好上许多。 念岑溪看了一眼道:“看来邓二爷如愿以偿了。” 邓二爷拍着怀里人头大小的矿石道:“托王爷和姑娘的福,找到一块合适的。” 念岑溪微微点头道:“邓二爷既然如愿了,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便先回去了。” 邓二爷见念岑溪说话冷了许多。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这才看到蔺桓擦伤的右臂,有恍然惊觉两人略显狼狈的姿态,心里多了几分愧疚,开口道:“王府之恩,邓家不会忘。邓某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他日王府所求只要不违背大义,邓家定鼎力相助。” 蔺桓说了句“多谢”,念岑溪却只是点了点头,便搀扶起蔺桓回去了。 回到念府后,可把小丫鬟秋鸾吓了一跳,跟前跟后的反复确认自家小姐没事才放下一点心, 不到半个时辰念府便收到了邓家遣人送来的一些止伤痛的药物。都不是什么过于名贵的东西,却是邓二爷是一种示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当你是一个父亲 离阳这几天比大多数人所想的都要平静很多,一是平顺王赵烨未惹出什么乱子,二是孙智忠未惹出什么乱子,三是费泽在离阳安分守己的很,除了左拉一下,右牵一下的拉着关系,没有其他让人不喜的行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皇宫里那位放心的很,既放心自己的儿子,又放心自己的臣子,所以离阳才如此平静。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韩家,韩家的丫鬟管事们早就习惯府内常常会多出来的一个女子——费玲珑。 费玲珑并非天天都会来,只是常常会在“巧妙”的时候出现。 譬如韩家在用膳的时候,费玲珑“恰好”出现,问候完韩倌之后便受邀留下来一起吃饭了。 又譬如韩倌外出的下一刻费玲珑又“恰好”出现,然后和韩立人私下玩闹了一番。 韩家一直没有女主人。韩立人的生母一直是个谜,似乎从没有人见过韩家这个家主的夫人,连韩家资历最老的管事都不知晓。坊间早前就有传言韩夫人在生下韩立人后就病逝了,具体真假怕是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但韩倌对这个莫须有的韩夫人的钟爱却是无需质疑的,韩倌多年未娶,韩府未进过其他女眷,韩家只得韩立人一个子嗣,这些都是最好的佐证。所以韩家多年以来都少了一个女主人,费玲珑若是真的吃住了韩立人,一跃便可成为韩家的女主人,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费玲珑又怎么会白白放过。 “在想什么?” 出神之际,韩立人竟然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费玲珑收拢了心思,顺手将发丝捋到耳后,动作不快,刚好留出足够的时间让韩立人观赏,从韩立的角度看过去,侧面极美。 “在想费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费玲珑说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韩叔叔独子,所以可能不会有这种感受,费家老祖宗一直都是多处择优的宗旨,所以费家第二代只有四人,但孙系却有十八人。除了我一个孙女和死去的费阳,尚还有十六名男儿,有哪个是不想往家主的位子上靠靠的。包括我那个大哥,在家族便一直是兢兢业业,来离阳也是小心翼翼,还不是希望能让老祖宗高看一眼。除了早年逝去的二伯,家父和三伯c四伯又岂能没有别的心思?我虽然是受老祖宗宠爱的孙女,但女子却是注定只能依附旁人,若是要自强,太难。” 费玲珑原本只是想要应付两句,却没想多说多了。索性也就说了下去,反正这个男子注定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韩立人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没把这些利害放在眼里,淡然道:“不过是个家主只有,有则有,没有便不要也罢,不值得花费太多心思。” 费玲珑就知道他不会上心,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摇了摇头说道:“韩家注定是由你继承,你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勾心斗角。所以才能如此和善随心,若是再那样的大家族中,你这种性子,怕是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韩立人忽然看着她,忽而笑道:“和善随心吗?我若是换了性子,你怕不会习惯。” 费玲珑一笑,没有说话。 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必然是强大的,有野心的,有天下抱负的反正不会是他这样的。但他若是一直这样无能下去也行,至少不会阻碍到她。而这样的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一般都是那种柔弱的,让人有保护欲的乖巧女子,但韩立人是韩家少爷,真的这样就能打发了?不缺吃喝前程的这类少爷,还要有征服欲才能打动人们,坚强中带着柔弱,激发出他们的征服欲和保护欲,这样才能把一个男子抓的死死的。费玲珑深知这样的道理,所以一开始便步步为营,要将这颗有根基却没有能力的参天树绑牢了。 韩倌书房内,韩家家主立在案桌旁,手腕高垂,提着笔练字。书房门忽然开了,韩倌未回头。 一个端着茶水的小厮踱步走了过来,恭敬的弓着腰道:“老爷,茶水。” 韩倌指了指旁边已经见底的茶杯,小厮赶忙倒上,手法娴熟稳练。 茶水倒满后,小厮两手放在身侧,放低声音道:“共捕获可疑人173人,其中24人反抗,已被就地处死,余159人,如何处置?” 韩倌手腕不停,惜字如金道:“可有线索?” 小厮摇头:“未得。” “废物。” 小厮眉一抖,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啪的一下滴在地上。 韩倌搁下笔,眼都不眨的说道:“杀。” 宁杀错不放过。 小厮低头应下,又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的人和赵晟的人碰过几次,要不要?” 赵晟是羽林军大统领,是赵天子极为信任的皇城禁卫军,而韩倌的人却有杀之的胆量,算不上谋逆? 听到赵晟,韩宦终于抬头,转动了一下死气沉沉的眼珠,发出“嗬嗬”的声音:“赵晟?暂且不去管它,若是阻碍到你们,可杀一儆百。” 小厮应下,提前茶壶,恭敬的退下。 出门之后,神态和端茶倒水的小厮一般无二。 离阳城外,一个穿着青灰色衣衫的中年男子驻足在那里。 费家老三——费林之。 费林之当真如他所说,一个人来到了离阳,来到了这个让他丧子的地方。 不过十数日,费林之却像是苍老了数十岁,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脸颊向里干瘪了一块,眼神也是昏沉了许多。 从益州到离阳,徒步走来,每一步都踩在他心尖上。费阳纵使又诸多不令人满意的地方,但到底是他的儿子,是唯一的独子,费家老祖宗为了所谓的利益,连一句日后报仇的安慰话也不愿说,让他失望透顶。 费家是商人,牟利。他也是商人,但他首先得是个父亲。 费林之抬头看向高大的城墙,举步踏入离阳城内。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只是一个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简不简单 栖云居。 费林之端坐在石凳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情肃穆,在他对面,是在离阳已经待了一段时间的费泽。 “三伯来益州不和小侄说一声,小侄也好去迎接啊。” 费泽说的彬彬有礼,却不知几分真假。 费林之也根本不在乎他是虚情假意还是假意虚情,他来只有一件事。 “父亲给你带来费家一些暗卫,我想借用一半的暗卫,还有三供奉。” 费泽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扬眉说道:“三爷爷只是来陪我在离阳走一遭,只是确保我和玲珑的安全,我可使唤不动。” 费林之很干脆的转口道:“那就一半的暗卫,借我用一天。” 费泽歪着头道:“离阳安全的很,三伯若是不放心,可以让府里的几个侍卫贴身跟着。” 费林之看着他,很认真的道:“我知道你不把费阳当族弟,也从没把我这个三伯放眼里,这些都不重要,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骄傲,但是死的是我的儿子,他再不成器也不该这样平白无故的被杀了。所以我要报仇,我要费家的暗卫。” 费泽微微低头,很快又抬头道:“三伯不是小侄不愿出力,实在为难小侄。这些暗卫都是爷爷下过命令的,只有我和玲珑遭遇危险时才会出现,除此之外,我也使唤不得啊。” 费林之看着他道:“你只需要说给还是不给。” 费泽摇头道:“恕难从命。” “好。” 费林之起身,理了理身上并未凌乱的衣服,不再说其他话,转身便要离去。 “三伯。” 费泽忽然叫住他,神情带着几分严肃道:“离阳已经算是瓜分殆尽了,费家想要插上一脚并不容易,希望三伯不要因为一己之私坏了家族大事。况且长安阁苏家并非杀害十四弟的凶手,此事还有待考证。” 费林之转身的脚步一顿,侧着身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是吗?可我又未说是苏家,你又怎么知道?” 费泽正色道:“三伯已经有了偏见,小侄在怎么说也无用。望三伯三思而后行。” 费林之离去之前停了下说道:“阳儿要是有你一半能耐,父亲也不至于连报仇的心思都没有。” 费泽微微低着头颅,弄不清楚是愧疚还是嘲讽。 费林之走了,只是来承受拒绝,然后便走了。事实上,他早已知道费泽不会应允,费家不会给自己帮助。什么有待考证,费家根本没有要替费阳报仇的心思,就算是长安阁,就算是苏家,就算凶手明明白白站在那里,费家愿不愿意出手都是两说。况且费家这么会在这个时候和长安阁敌对,一个早就被忽视的三代子孙这么比得上费家的“大计”? 所以费林之从未想过要靠费家。他只是来通知费泽,也是向费老爷子传话——行,你们不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任何后果,费家自负。 后来费林之到了定安王府,定安王赵成的府上。 之后整整三个时辰,费林之都没有从定安王府出来。 长安阁,三楼。 三楼向来是只有阁里的四大家和苏世玉苏公子才能上来的地方,所以倒也清净。香儿脸上挂着笑意的将两杯茶水放在桌子上,这苏公子和管大家,怎么看怎么合眼。 苏世玉看着香儿笑道:“还是香儿好啊,不像我家春晓那个懒货。” 说着眼神偷偷的朝门口看了看,还好春晓没有过来。 香儿笑笑,也不当真。倒是管大家瞥了他一眼道:“少耍贫,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我这干嘛来了?” 苏世玉端着茶水打哈哈道:“真没事,就是最近想偷点懒,让管姐姐给看着点阁里呗。” 管大家冷笑道:“你哪天没有偷懒,听说最近时间还挺多,还去流晶河玩了一夜?” 苏世玉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春晓那个小叛徒出卖了自己,心里暗叹遇人不淑,嘴上却是一刻不耽误的解释道:“哪有一夜,未至半夜就回来了。再说我去流晶河还不是为了去看看那被大家捧到天上的十八位仙子,都说这个百花榜我有私心,啧啧,这不得去看看呐。” 百花榜上榜百人,前十中流晶河的十八位天仙只占了一个,第一舫的红衣,还是位列第六,而长安阁自家却是占了两人,分别的第四的管斯尹和第十的江澜。这的确是让很多看客觉得包藏了私心。 管大家斜着眼问道:“看过如何?” 苏世玉立马一脸讨好的道:“不如管姐姐,不如管姐姐,管姐姐第四实至名归。” 管大家眼角弯了弯,却是将眼神移走,正色道:“贫嘴。” 然而接下来一句话却是差点让苏世玉一口将茶水喷了出来。 “苏家不是离阳那些皇室贵族,没那么多规矩,你要是真喜欢流晶河上哪个姑娘,提前和我说,我还能替你和苏伯伯说说好话。” 苏世玉赶紧将茶碗放桌上,免得自己一失手给摔了,一脸无奈道:“管姐姐你莫要会错意,我就是好奇着去看了看,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而且流晶河上那些个天仙,我怎么供养的起哦。” 苏公子的确很无奈,这都是哪跟哪儿? 管大家也不多说,浅浅抿了一口茶水。 苏公子赶紧转了话题,说起正事道:“对了,费家那个费泽要是再来阁里,你不要和他纠缠,交给洪掌柜处理。” 管大家偏头道:“怎么说?” 苏公子捏着怀里的温玉,想了想说道:“费家这个长孙,恐怕是费老爷子想培养的继承人,费家老爷子怕是想直接跳过第二代,在第三代孙系里面提拔,否则费家那个三供奉,怎么会跟在费泽身边。” “最关键的是费阳的父亲费林之今日也到了离阳,还进了定安王府,费家和定安王的关系很是暧昧,管姐姐信不信费林之可以让定安王站在他这边?费家这两个人都不简单啊,苏家没必要趟这淌浑水。” 管斯尹点头,心里了然了三分。 “还有韩家,韩家也不见得简单啊,不管他们怎么闹腾,不坏到长安阁这儿来就行了。” 管大家看着他一副装作深沉的样子笑道:“费家不简单,韩家也不简单,那你这长安阁就简单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谁是棋子 “费家不简单,韩家也不简单,那你这长安阁就简单了吗?” 苏公子一脸认真的道:“当然不简单。” 管大家浅笑,听着他如何自吹自擂。 “别的不说,长安阁内四大家就不简单了,管姐姐身为四大家之首,素有琴仙的美誉,连流晶河上那些自称十八般才艺的女子也自甘输一筹,哪里算得上简单。还有江澜那个小丫头,可是江家的小公主,不简单不简单呐。” 江澜便是长安阁的棋圣,一直长衫示人,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姿态,这次百花榜排在第十,也是让人多有议论。 香儿她们几个贴身的丫鬟们虽然知道江大家不简单,但也是第一次听主子们正儿八经的说,好奇的多问了一句:“那江大家为什么委身我们长安阁了呢?” 苏世玉似乎就是等着人发问,笑得极为得意,面上却是佯装轻描淡写的道:“没什么,就是公子和她赌了一盘棋局,她输了自然就是留在长安阁了。” 香儿眼睛瞪的老大,江大家本就是棋道圣手,要知道擅琴者为多,管大家虽有“琴仙”的美誉,但自称“小琴仙”的人也不在少数,那流晶河上的素音姑娘可不就是一个,但浸淫棋道的人却是少了不少,除了长安阁的江大家,还没谁敢在“棋”字后面挂个“圣”字。苏世玉若真是在棋道上面击败了江澜,那也是一个圣手了。 管大家看着苏世玉一脸得意的样子,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什么赌棋,不过是将人家忽悠来的。” 苏公子不服:“怎么能算是忽悠,是智取好吗。” 管大家淡淡的道:“你问人家能不能出一个无人可破解的局,江澜出了,你又和人家打赌说她破解不了。就算输也是她输给自己了好吗。” 苏公子义正言辞道:“这叫以计取胜,江湖险恶,那个小丫头只会下两手棋,还不如留在长安阁安全。” “歪理。” 香儿这才知道为什么四大家中就数江大家最不待见苏公子,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恩怨。想着香儿忽然略带犹豫的问了一句:“那贾玲玲和柳诗诗,该不会也是公子‘智取’来的吧?” 一句“智取”,倒是逗乐了管大家。 苏世玉板着脸正经道:“胡说,贾玲玲和柳诗诗可是本公子靠着盛世美颜俘获的,再说这两人又不是书榜和画榜的榜首,哪里值得本公子花心思智取呢。” 长安阁最先推出的“琴棋书画”四榜,说是一阁揽尽四榜的魁首,事实上只有琴榜第一的琴仙管大家和棋榜第一的棋圣江大家,而贾大家和柳大家都是榜眼。 苏公子捏着茶碗道:“要不这次换榜的时候,咱们把书榜和画榜的榜首给揽到咱们阁里来?” 管大家狐疑道:“你不是说此人身份神秘吗?” 苏公子想了想苦着脸道:“的确很神秘,那还是算了吧。” 说起排榜,还有一段小插曲。 据说“琴棋书画”出榜的当日,琴榜和棋榜都是无可争议的,但书榜和画榜就有人不服了,苏公子也是随性,说是有人可以拿出比贾c柳二人更胜一筹的书画,便立刻换榜。结果还真有人拿出一副字画,来历不知,说是在街口二两银子买下的,越看越觉得是高人所作,苏公子看了后也承认的确在贾c柳二人之上,只是后来众人随之到街口并未发现有卖字画的书生,本来没有找到人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苏公子却是不愿意,大笔一挥就将书画两榜的榜首换成了这个无名氏,故而贾大家和柳大家只能屈居第二,看似是损失,但却将长安阁的信誉拔上了一个台阶,对于四榜的排名,也更令人信服。 其实说来,这些人根本不在意你说第一还是第二,对他们来说也没差,不过图乐罢了,众乐而已。 直到晚上,费林之竟然还在定安王府,而且看这个趋势,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若是有人在里面,定会惊讶,两人竟然是在把酒言欢。 “林之兄在来一杯,相逢恨晚呐。” “不行不行了,王爷海量,林之佩服。” 费林之连酒杯都拿不稳了,哐的一声摔在地上,这模样可真看不出是有丧子之痛的人。 赵成伸手要去扶费林之,费林之勉强自己站稳了,忽然仰面大喊:“——啊” 赵成收回手,静静的看着他,知道费林之宣泄完。 费林之也不顾形象了,跌坐在地上,垂头苦笑道:“失态了,希望没有吓着王爷,这是我这几天来,最痛快的一天。” 赵成也没有什么架子,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肩膀道:“说什么呢,老哥理解你。” 费林之转身去拿酒壶,却发现酒壶已空,酒不解愁人更愁,声音苦涩的道:“王爷,你知道明知仇敌却无法报仇的痛苦吗?我不奢望费家替我那个不孝子报仇,但为什么还要替仇人隐瞒?阳儿在没有出息也是父亲的亲孙子,我连得知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们这些家族,不比皇室简单,也不用我多说,家族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 费林之叹了一口气,“徐徐图之我会不知道吗?我也是费家子孙,会不顾家族利益吗?只是所有人都瞒着你,防着你,我知道父亲看重的是费泽,可是我也是他儿子呀,为什么还要受制于费泽。” 赵成又拍了拍他肩膀,没有说话。 费林之半晌沉寂,然后苦笑道:“说了这么多闲话,让王爷见笑了。都说家仇不可外扬,这下丢脸都丢到王府来了。王爷莫要怪罪。” 赵成笑道:“费家和韩家结亲,便是和定安王府也是一家人了,林之兄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费林之摇头,跌跌撞撞的起身要回去,被赵成给拦下了,就在定安王府休息了。 费林之被下人扶回房间后,原本空旷的地方竟然又出来一人——左副将高长志。 自南征回来后,高长志一直率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如今却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王府。 “王爷想留用费林之?” 高长志直接开口询问,看得出王爷对其极为信任。 赵成一改刚刚情深义重的模样,脸上多了几分冷漠,“这一步棋,也许有用,也许无用,但都无妨,王府不会损失什么,看费林之自己的悟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谁落套 费家的老狐狸既然把和定安王府联络的权利交给了费泽,就是有心培养费泽越过第二代,直接做费家的继承人。费泽不管是和韩家人还是和离阳其他家相处都是谦逊有礼,但赵成怎么看不出来费泽的野心。费老爷子也许正是看中费泽不甘屈于人下的野心才愿意把费家交给他,对费家来说有这样一个继承人也许是好事,但对赵成来说却不是那么高兴的事了。费家既然想坐上定安王府的马车,那么赵成宁愿要一条忠犬,也不想要一匹有野心的狼。而费林之的心思很明显,他想报仇,却又苦于没有能力,同时也不甘费家就这么交给费泽。所以如果赵成可以替他为子报仇,费林之若是当上费家家主,定会忠心耿耿。 若是费林之有这个本事拉费泽下马,赵成不介意帮他一把。 益州。 今日已经是第二十一天了,费c邓两家的胜负今日便见分晓。 依旧是在葛家范围之内的那块废矿这边,因为此事较为重大,葛家已经派人将山头这边围了几圈,闲杂人等半步都不得入内,那些来凑热闹的人只能在圈外远远的观望。 约定的时间是午时,费家出来的是费林海,早早的便到了,邓家却还没有踪影。 葛家家主葛军朝外面望了望,声色隐隐有些焦急,却在收回目光时和费林海悄然的交接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转移开目光。 “邓家还不来?该不会是认输了吧?” 说话的是费家下面一个分行的掌柜,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脸上的横肉随着发声而颤抖。 费林海始终含着笑意,不疾不徐的道:“莫急,说不得邓老弟有事耽误了不是。” “还有什么比分行大比更重要的事,我看是邓家心知要输,想要拖拖出什么损招。” 大汉嗓门本就够大,说话嗡嗡的,周围观望的人都听得个明白。 费林海正准备说什么,旁边拥挤观望的人忽然向两边散开,留出一条道来,邓二爷和邓家两个大掌柜——佟掌柜,宋掌柜,前后走来。 邓家三人脸色都不是很好,邓二爷脸色泛青,佟掌柜脸色更是黑成一团,见到费林海和唐耹的第一眼就恨不得扑上来。 葛家家主迎了上去,问道:“怎么回事?出问题了?” 邓二爷看了一眼费林海,还是黑着脸摇了摇头。葛军也不好多问,让开身子,费家和邓家,正式交锋了。 费林海脚步不动,却是笑着说道:“邓二爷脸色这般不好,莫不是连比试的心思都没有了?那费家可就是胜之不武了。” 邓二爷没有说话,佟掌柜却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眼睛赤红的直盯着唐耹。 唐耹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的表示。 邓二爷黑着脸道:“废话少说,开始吧,邓家算是认栽了。” 说话间的邓二爷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自然看见了人群中的蔺桓和念岑溪,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移开目光。 费林海几乎一眨不眨的盯着邓二爷,自然不会错过他的眼神,顺着目光找到蔺桓和念岑溪,费林海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很快便笑道:“王爷也来了?来来来,王爷这边请。” 蔺桓和念岑溪原本是想就混在人群中,看一下事态的发展就行了,既然被发现了,也没有理由在躲着,顺势就到了费家和邓家的中间。 邓二爷和葛军分别点头示意。 费林海真诚的笑道:“当日立下赌约之时便有二位见证,如今胜负分晓之时也有二位,王爷和费家看来是有缘了。” 蔺桓回笑道:“在府里待着无聊,索性就来看看益州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 费林海道:“百年谈不上,难得一见倒是真的。邓兄,那咱们开始了?”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和邓二爷所说。 邓二爷没有说话,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费林海大手一挥让身后端着托盘的下人走了上来。 托盘上面盖着块红布,比人头略小一圈,暂时被布遮挡着,但不出是什么材质。 “邓二爷既然没有心情,便由费家抛砖引玉吧。” 费林海说着就要揭开红布。 “慢着!” 邓二爷先一步喝止,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说道:“费兄当着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费林海眯了眯眼睛,极为天真的说道:“邓二爷在说什么呢,赌约既然已经立下,何来回旋之说?” “便是邓家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也不行?” 费林海摇头:“赌约是家父点头的,林海可不得擅自更改,邓二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便继续吧。” 说着不等邓二爷开口,挥臂之间就将红布揭了下来,托盘上赫然是一块金矿石。 佟掌柜几乎瞬间就睁大了眼睛,这块金矿石,分明就是他寻到,后来又被窃的那块。 “卑鄙!” 唐耹看向他,“佟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佟掌柜冷笑道:“你我一同寻矿,几乎都是同时下矿,同时出矿,你何时寻到这么快金矿石了?” 费林海玩味的道:“哦?佟掌柜的意思该不是这块矿石是你们邓家的吧?” 这种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恼人,就像贼喊捉贼一样的令人气恼,佟掌柜近乎跳脚的说道:“你们自己做的什么事自己清楚,言商而无信,必不长久!” 费林海低头噗嗤一笑,看着邓二爷问道:“你们邓家玩的这是哪出?该不会是想耍赖吧?” 邓二爷看了一眼推盘上的金矿石,挣扎的说道:“这是一处废矿,能寻到铜矿已经难得,怎么会有金矿?” “你们未看见,就代表没有?”费林海态度忽然强硬起来,“再说此处矿脉特殊,此矿就在这儿,邓二爷大可找人来验,费家若是作假,认输也罢!” 费林海说的义正言辞,连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也觉得在理,总不能你不如人家便怀疑人家作假吧? 邓二爷似乎还是不死心,再次问道:“当真不能在商量?” 费林海收手负在身后,“邓二爷莫开玩笑了,胜负乃兵家常事,费家若是输了,巴邑一地立马割让给邓家,希望邓二爷也有这样的胸怀底气。” “好!” 邓二爷一声应下,没等费c葛两家人反应过来,伸手就揭开了旁边托盘上的黑色遮布,竟然也是一块金矿石,质地色泽和费家那块几乎一样,块头还大了一圈。 “这怎么可能?” 费林海几乎瞬间就出声,他十分确定邓家只找到一块金矿石,现在已经在自己手上了,哪里来的第二块?? “费兄,你们未看见,不代表就没有呀。” 邓二爷嘴角啜着一丝笑意,几乎原封不动的将刚刚的话还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大比落幕 在场的都是探矿的老手,只一眼便可以看出优劣。两块矿石虽然质地一眼,但邓家的一块显然大上一圈,若是细究下来,色泽也要饱满一点。 显然,胜负已分。 不仅是费林海,连一直少言寡语的唐耹都是瞳孔微缩。邓家只找到一块金矿这个他们是确定的,具体原因不便多说,只是这样明明白白的事最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大的转变?唐耹目光隐约朝邓家方向看了一眼。 邓家这边邓二爷的表情自然不用多说,反击之后自是意无比,之前暴躁恼怒的佟掌柜在短暂的震惊后变成极为明显的喜悦,连看着费家都是带着戏谑。最后一个就是宋大掌柜,宋掌柜是邓家分行的老掌柜了,喜怒不形于色,出了名的沉稳老练。一开始费家多方挑衅挤压时宋掌柜就没有显露过于的恼火,现在邓家反击,得胜在望,宋掌柜也是脸上浮现一瞬间的震惊和庆幸,并未持续太久。 费林海负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幻着:“此处废矿,唐耹寻得一块金矿已经不易,怎么会这么巧的出现第二块,邓二爷应该知道作假对于我们这些生意人来说意外着什么吧?” 邓二爷似笑非笑道:“怎么,就许费家找到金矿,邓家便找不得了?费兄若是不信,大可找人来验,若是验出作假,邓某任凭处置。” 费林海还未说话,邓二爷好巧不巧的接了一句:“怎么,费家莫不是输不起?” 胜负乃兵家常事。 费家若是输了,巴邑一地立马割让给邓家。 希望邓二爷也有这样的胸怀底气。 费林海阴着脸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看热闹的人大多是抱着戏谑的态度,刚刚立下的豪言壮语还清晰的响彻在耳畔,别说反悔,就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咽,否则费家将颜面扫地! 目光骤然扫到蔺桓和念岑溪两人身上,费林海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两人来时只和费家说了两句,自始至终也是如他们所说只是旁观者的姿态,甚至都未和邓家说上一句话,但费林海忽然感觉,这个小王爷和此事恐怕脱不开干系。 葛家家主葛军刚好迎上费林海的目光,葛军脚步轻微的向后退了一步,显然不愿掺和此事。 “哼,费家言出必行,何曾有输不起一说。” 邓二爷笑道:“那就好,那巴邑一地,不知费兄何时划给邓家?” “小小巴邑,邓家未免太着急了吧!” “费兄此言差矣,邓家可比不上费家财大气粗,属于自己的东西,握在手里才踏实。” 邓二爷眯着眼睛不缓不慢的笑着说的,气势上却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费林海转身,一刻也不想多做逗留,“三天之后,邓家派人来接收。” 邓二爷扯着脖子喊道:“费兄慢走不送啊!” 费林海脚步一顿,强压着怒火才快步离去。 念岑溪在费家人转身后看了眼身旁的男子,此事算得上是二人一手主导的,本应喜悦,蔺王爷却是神色如常。 葛军上前祝贺道:“恭喜邓家,邓家反压费家的日子,指日可待。” 邓二爷正色道:“益州三家并立才是大势,邓家不被人仗势所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未有其他心思。” 葛军也不多说,贺喜之后邀请邓家一行人及蔺桓c念岑溪两人留在邓家用餐,邓二爷婉拒,蔺桓自然也是拒绝。便没有了后续。 葛家人走后,便只剩下邓家和蔺桓c念岑溪等人了。 邓二爷上前了两步,诚意笑道:“王爷一来便给邓家带来这么大气运,真乃邓家福星,不如到我邓府坐上一坐,小酌一杯?” 蔺桓推脱道:“邓二爷费心了,邓家自身福源,本王不敢居功,不劳烦邓家了。” 邓二爷爽朗的笑道:“一顿酒饭,算不上劳烦,王爷移步就是。” 蔺桓略一犹豫,念岑溪回道:“邓二爷有心了,在益州已经待了不少时日,我和王爷不日即将动身前往荆州,邓家收下巴邑,需要劳心劳力的地方也不少,就不麻烦了。” 邓二爷这才应道:“也好,那便祝王爷一路顺风。” 蔺桓和念岑溪推脱了邓家后,没有马上回府,而是即兴绕着这块山头转了一圈,极尽游乐之兴。 围观的群众已经散了大半,此次争锋,邓家算是大获全胜,狠狠的挫败了费家一回不说,邓二爷在邓家的声望也是拔升到不可替代的地步,谁家不指望主子争气,毕竟主辱臣死,与有荣焉。如果说邓家之前还有那么一部分心向老家主的人,那么这次应该彻彻底底的都心服了邓二爷。 邓二爷回府时,自然是满面春风,邓府的下人们也是一个个犹如中举般的高兴。 “佟掌柜,此事你是功臣,想要什么大可提出来,邓家能做到的,绝没有推辞的道理。” 佟掌柜赶忙起身束手道:“邓二爷客气,不责罚佟某丢失之过已是万幸,不敢邀功,也无功可邀。” 邓二爷眯着眼道:“丢失之过的确该罚,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邓家兴许也要感谢你这次之过,你说对否宋掌柜?” 佟掌柜原本是要赶紧致谢的,却听见邓二爷最后一句话是向宋掌柜虽说,诧异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宋掌柜。 宋掌柜原本是要端起茶碗的,闻言放下,极为认真的回道:“佟掌柜敢一人揽下如此大事,此胆魄便让宋某心服,算不上有过。” 邓二爷看了一眼茶碗问道:“何不喝茶?” 宋掌柜回道:“凉了。” 邓二爷招手,示意丫鬟换上热茶,底下的丫鬟手脚麻利,很快便换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 宋掌柜接过:“家主客气。” 邓二爷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茶碗,似乎叹了一口气道:“茶凉了尚可再续,人心凉了又改如何?” 宋掌柜喝茶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他,神色不解。 “川渝那边出事后,我以为只是你大意,让佟掌柜去应对,原意是你俩联手,只要保住川渝分行就行了,却没想到半个月的时间竟然就将川渝分行拉了回来。此事让我有了大大提拔佟掌柜的意思。” “之后费家提出大比,佟掌柜又主动请缨,已经在我意料之外,之后丢失金矿,更是大出所料。细想之下,佟掌柜的确攀上的太快,快到邓家地下分行若不是我压着,恐怕早已有了异动。” 邓二爷说到此处,未看向场间两人,佟掌柜却已经湿了一片后背,几次想要开口解释却生生压下。 宋掌柜神色没有太大波动,偶尔看下佟掌柜两眼,只有细看之下才能看出宋掌柜握着茶碗的手微微颤抖,只能放在茶碗之后以做遮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家贼 “金矿的丢失,我第一个想得也是佟掌柜。费家下套拖住了川渝分行,然后由佟掌柜去解燃眉之急,借川渝分行的事迅速攀升,半年便顺风顺水的坐上邓家大掌柜的位子,这样的人,作为一个内应,一点也不意外吧?” 邓二爷看着宋掌柜,嘴角流露出一丝讥笑:“恐怕费家和宋掌柜就是想让我这般误会吧?” 宋掌柜知道已经败露了,颓然笑道:“邓二爷怎么知道的?” 邓二爷看着他的眼神里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若非高人指点邓家恐怕真的就栽在你这个白眼狼手里了。邓某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和费家勾结,你可知你偷走的那块金矿,差点置邓家于死地!” 后面两句话,邓二爷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宋掌柜在邓家待了三年,金矿石一经丢失,邓二爷便马上怀疑有内奸,从佟掌柜到门口的小厮,邓二爷都仔细排查了一遍,却未怀疑过宋掌柜。 若非念岑溪有心告知,邓二爷怕是在过三年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宋掌柜实在太干净了,每一步都是在邓家扎扎实实走完了,整整三年,邓二爷不相信费家三年前便有吞并邓家的心思,三年前就埋下了这么深的棋子。 今日今时之前,邓二爷尚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如今几句似真似假的话便炸出了宋掌柜的底细,邓二爷怎么能不怒。 宋掌柜已经是豁出去了,反而轻松了不少,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却很快就压了下去,“家主的确待我不薄,可惜宋某一开始便是费家的人,若非费家提携,宋某也坐不到邓家大掌柜的位子,于费家有愧不假,但各为其主,邓二爷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 邓二爷怒极反笑道:“各为其主,好一个各为其主,邓家给你大掌柜,养你至现在,反而成了费家的功德。是不是把邓家拱手让给费家,也都是费家应得的?” 宋掌柜摇头道:“家主会错意了,这本就是我帮费家的最后一件事了,此事了我便准备辞去邓家大掌柜一职,不再干涉你两家之争。若非有他们相助,邓家此次割让泽水以西之后,此事便算是风平浪静了。” “风平浪静?将邓家割给费家,而后一点点被蚕食,算的上是风平浪静?” 宋掌柜反而越来越平静,看向邓二爷的目光中还带着一点怜悯:“家主你可能不知道费家所图,现在的反击只会迎来费家更猛烈的打击,你以为他们能帮你保住邓家吗?靠一个破败了好几年的念府?还是连邓家都不如的王府?” 邓二爷向后靠在座椅上,闭起眼睛道:“你既然知道了这些,就知道邓家是由不得你走出去了。” 宋掌柜笑道:“那家主应该知道我不是现在才知道的吧,两日前家主外出,应该就是和念府内的两人达成某种交易了吧。我说金矿一事是我帮费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家主不信便罢。此茶既然是家主敬我,我喝便是,算是宋某愧对家主三年诚意。” 宋掌柜说完笑着端起茶碗,小心翼翼的将上面漂浮的茶叶拂去,极尽细致,然后才入喉。 佟掌柜此事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看着宋掌柜端着茶碗,知道里面是些什么,有心想要阻止,却奈何两人已经不是一个阵营的了。 “好茶,没想到最后家主还给上了这么一碗好茶,看来真是宋某有愧邓家了。——噗” 宋掌柜竟然说起了玩笑话,前面所得好好的,最后一句却忽然咳了一大口血出来。 “家主——” 佟掌柜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看向邓二爷,眼中有几分求情的意思。 邓二爷依旧闭着眼睛,不做理睬。 “呵呵,宋某虽然骗了邓家,却也是为邓家兢兢业业做了三年掌柜,费家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还一条命给费家,算是不拖欠你们两家了。家主若是还愿意信一个将死之人的话,不要反抗了,降于费家,兴许还能保全,否则,否则咳” 宋掌柜边说边咳血,最后一句还未说完便瞪大眼睛,一命呜呼了。 佟掌柜别过头,所说自从他做了大掌柜,就将宋掌柜当做最大的对手,也一直瞧老宋不顺眼,倚老卖老还自视甚高,他处处都想压老宋一头以证明自己,大比之事主动请缨便是想要争功,却没想到一脚踏入了宋掌柜的陷阱,更没想到的是这个设下陷阱的人就这么死在他面前,毫无征兆的。 “吓到了?” 邓二爷开口问道,听不出语气有什么变化。 佟掌柜想摇头,最后却是低头默不作声。 邓二爷叹了一口气道:“我说原本是想饶他一命,并非虚言,只是他既然猜到了邓府和小王爷的关系,就由不得他了。我若心软,他若告于费家,一步错,邓家便是满盘皆输。我赌不起。” 佟掌柜刚想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猛然看向邓二爷,浑身汗毛颤栗。 邓二爷不明所以,看到他惊恐的眼神,好一会儿才明白,苦笑不得的说道:“你以为我也要杀你灭口?邓某是这般忘恩负义的人吗?宋掌柜先不仁,怪不得邓家不义。佟掌柜又未参与其中,邓家怎会过河拆桥。邓某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堪了吗?” 佟掌柜赶忙摆手道:“不不不,邓二爷误会了,实在是今天这件事太令人震惊了,佟某一时昏了头,邓二爷莫怪莫怪。” 邓二爷还是靠着椅子上,像是被抽去了大半的气力,刚刚的气焰都消散了许多,骤然苍老了几分。 佟掌柜忽然有些理解邓二爷,坐在家主的位子上,眼光就要放在家族发展之上,于家族来说,你做得好是一个家主该做的,做到不好就是万般不对了。目光骤然瞥到那具尸体上,佟掌柜眼角一跳,提着心的问道:“那宋掌柜该怎么办?” 宋掌柜既然是邓家大掌柜,若是说是内奸,必然会引起底下骚乱,若是忽然消失,也不合理。 邓二爷挥了挥手道:“他既然是想辞去职位,便说他辞去职位,归乡去了吧。” 邓家这些杂乱之事处理结束之时,蔺桓和念岑溪刚好也是回到了念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和气生财 两人刚回府严青山就迎了过来,“何时起身?” 邓家事了几人就起身前往荆州,这个是三人早已有的共识,所以也无须解释太多。说到底荆州才是蔺王爷此行南下的目的所在。 “这几日将小严公子一人丢在念府,莫不是受了冷落?” 念岑溪心情不错,还开起了玩笑。 严青山正色的看向她,还未开口蔺桓便说道:“稍等几日,看戏总要看全套,等邓家接手了巴邑一处之后,便起身至荆州。还有这几日让宗如海来一趟,寒蝉的势力也要重新布置一下。” 严青山点头,又匆匆钻进屋里。 在益州的这段时间,无论是去邓家还是到费家,严青山都被两人刻意丢下,为的就是隐藏起蔺桓身边这一大助力。足够隐秘才有出奇制胜的效果。蔺王爷目前身边可用的不多,能暴露的更少,所以小严公子更显得极为珍贵。 严青山回屋后,蔺桓和念岑溪原本是应该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行去,可蔺桓却是跟着念岑溪后面,没有离去的意思。念岑溪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询问的意味鲜明。 蔺桓顿了一下,像是在措辞的说道:“没什么,在念府停留了数日,临行前要不要去祭拜一下尊上?” 念岑溪驻足看向他,蔺桓不自然的将视线偏向右侧,聚焦在一朵凝聚出粉色花苞的花骨朵儿上,有些生硬的说道:“先前猜忌,多有得罪。战乱之时念氏夫妇也为前线的将士们出了不少物力财力,我虽未亲自上过战场,但多少了解一二,既然来到了此处,于情于理都应该祭拜一下。” “好。” 念岑溪耐心的听他说完,只浅浅的回答了一个字。 蔺王爷习惯于这个女子时而顽劣一下,时而清冷,但还是为接下来的事震惊。 念岑溪父母c念氏夫妇的的墓穴既然只是在念府后山的一块小山丘下,只有一个小鼓包,一方墓碑,刻着“念氏夫妇”四个字,一笔一划,不偏不倚。 这里很干净,连祭品都是新鲜的,很显然有人来此打扫过。 念岑溪随手将一两根冒头的野草拔掉:“秋鸾比我有心,在邓家那几年,这个小丫头每年都会偷偷跑出来,说是要上街买胭脂水粉,其实是来替我父母扫墓,我岂能不知。” 蔺桓有些不解:“那你为什么不来?” “即未报仇,来此何事?” “那为什么现在来了?” “你要来,便陪你来了。” 不知道是在这里还是什么特殊的原因,念岑溪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三分,还好此处寂静,蔺桓可以听清。 蔺桓难得体贴的问道:“要待一会儿吗?” “下次吧,下次就该是让费家人来这里了。” 离阳,苏世玉苏少爷收到一份请帖,来自定安王府的请帖。 苏世玉两指夹着烫金的精致请帖,在指间把玩道:“啧啧啧,原本以为费林之可以沉住气,至少稳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春晓正在整理管大家先前丢过来的曲稿,自家公子都是看过之后随手丢在一边,久而久之很多之前的又很难找到,苏公子不心疼,春晓可是心疼死了。管大家亲自谱的曲儿,那拿到外面也是被一群一掷千金的公子哥争抢的好吗。 “定安王府送来的请帖,是费林之的?” 春晓随口问道,有些不解。 苏世玉挥开折扇,一脸神机妙算的模样道:“苏家在离阳待了几年了,定安王可没有要请过我,如今费林之一去王府,这个定安王就邀我去,你说不是费林之的主意还能是谁的主意?” 费林之为什么要假借王府之名邀请苏世玉? 费林之是费阳之父,费阳在长安阁闹过后便死在离阳,这种巧合搁谁身上谁不得怀疑?春晓不是愚钝的丫鬟,自然很容易想明白,遂问道:“公子准备如何拒绝?” “拒绝?为何要拒绝?邀请我的不是费家,而是定安王,若是拒绝,被扣上一个目无王法的恶名该如何是好?” 苏世玉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丝毫看不出胆怯。 “不行,公子都明知有恶人布下陷阱,再去岂不是” 春晓还未说完就被苏世玉挥手打断:“安啦安啦,你以为我们定安王是个一无是处的傻子吗,他既然发出了请帖,自然就是敢确保我的安全。再说是去定安王府,又不是去费家,费林之在王府勉强是寄人篱下,又如何算计我?我看充其量就是他想借定安王之势,探一探苏家的底细,顺便再来看看我是不是杀害他那个傻儿子的凶手,当然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他已经认定是咱们苏家了。” 春晓嘀咕道:“那公子还去。” 苏世玉扇子一合,敲了一下自己脑门叹道:“无聊啊,得珍惜这点无聊的时间,找点事做啊。” 春晓是不知道自家公子神神叨叨的念叨什么,只是既然没有危险,那公子去哪里她们也管不着。 第二日苏公子早早便起来,还让府里人准备了一份不大不小的礼物,一脸乐呵的上了定安王府。 王府的管家亲自上来迎接,看得出赵成的确入坊间所传闻的,求贤爱士,再加以时日,便可以明君自称了。 “定安王恍然邀请在下,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得体的礼物,王爷可莫要怪罪。” 苏世玉挑挑拣拣,脸上堆着笑容,说得可官方了。 赵成面相极为刚毅,即便是含笑也能让人想到宁折不弯这样的词语,所以一般人不会在他面前打趣,而苏世玉却像是毫无顾忌,说得坦诚,笑得也坦诚。 赵成毫不在意,他身边的人似乎也不在意,只是自苏世玉踏入凉亭便一直盯着他。 正是费林之。 苏世玉嬉笑完似乎才看见费林之,脸上有几分疑惑,看向赵成。 赵成正欲开口介绍,费林之兀自的说道:“费阳之父费林之,无名小卒,苏公子怕是不认识。” 苏世玉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道:“还真不认识,但费阳我知道,运气挺不好的,费伯父节哀。” 费林之看着他,直到他一字一句的说完,忽然笑了起来:“还说这些干什么,岂不是扫了王爷的兴。” 苏世玉点头赞同。 这是两人第一次碰面,各怀心思,却和和气气,和气生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中了个计 也许赵成也是想要苏世玉安心,所以三人不是在屋里,而是在王府后院的一处凉亭,四周一览无余,别说会不会有埋伏了,连一只苍飞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凉亭内只有三人,苏世玉c赵成和费林之。 费林之自始至终都表现的极为镇定,至少看不出是在和料想之中的杀子之仇共饮。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点微醺了,赵成端起酒杯道:“不要说我仗着身份欺压你们,今日既然有缘让你俩都聚在一起,之前的误会不如一并都化了,苏公子的为人我清楚,林之兄不要在心怀芥蒂了。” 这才是赵成的目的,能当个和事佬自然最好,既安抚了费林之,又拉拢了苏家,毫不费力的一举两得。即便失败也无妨,没有一点损失。无本万利的事,当然没有人拒绝。 苏世玉看着对面两鬓已经生出白发的男子含笑不语。 费林之微微低头,看不清神色,赵成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他。许久费林之才抬头,给自己倒满酒,又给苏世玉满上,起身道:“王爷既然开口了,我也愿意相信苏家和此事无关,苏公子要是不建议,就当这件事作罢。” 说完看着苏世玉,眼中有几分诚恳。 苏世玉勾起嘴角,端起酒杯,指腹在杯壁上摩擦,像是在沉思。 费林之又接了一句道:“费某先干为敬,苏公子随意。” 说着费林之仰头,将一杯酒一滴不剩的倒入自己口中,又举杯看着苏世玉。 苏世玉还是一手持着酒杯,没有要入口的意思,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赵成出面说道:“费兄已经做出了让步,苏公子就当给我个面子可好?” 苏世玉转头看向赵成:“我也既然都说了,这杯酒在下是怎么着也要喝了。” 赵成正准备好言相劝两句,苏世玉已经一抬头,直接将一杯酒灌下肚了。 “费伯父可还满意?” 费林之盯着他,确定苏世玉确确实实的将酒吞了下去,这才真正笑了起来,笑容畅快又诡异:“哈哈哈,一命还一命,苏家害我阳儿的,终究要还回来。” 就是赵成这个时候也知道不对劲了,拧着眉看向费林之问道:“费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费林之却是根本就没看他,只是盯着苏世玉,眼中流露出不再掩饰的憎恨,“苏公子因为我不敢在王府杀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不敢的?” 赵成以为他至少不会在王府造次,苏世玉也以为他不敢也不会在王府动手,可他偏偏就是动了,还成功了。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就意味着死路一条,关键是费林之从踏入离阳之时起,就没想过能或者回去。 谁能和一个死人比胆气? 费林之不顾赵成铁青的脸色,笑得愈发畅快,猛然间喷了一口血,脸色却未惧意,还没来得及最后说两句,“嗬嗬”两声就倒地了。 赵成憋着的怒火都无处发泄,而此时当务之急还是要保全苏世玉,苏家这个公子要是倒在他定安王府,赵成不说会有什么损失,至少会惹得一身腥臭。转头看向苏世玉,果不其然,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苏公子此时一脸痛苦的趴在桌子上,那模样看着就像随时都会撒手人间一样。 “来人!快!传太医!” 赵成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做派,提着声音向外面吼道,这要是耽误一刻让苏家这个小子死在王府,定安王府从此和长安阁,怕也就是陌路了。 远处的小厮还未靠近就被赵成一嗓子吼蒙了,然后反应过来,赶紧甩腿跑了出去。 苏世玉勉强抬起一只手,费力的说道:“别,送我回苏家。” “苏公子放心,皇宫里的太医都是圣手,一定能救回你。” “回苏家,我家里有家父早年偶遇的一位老神仙给的灵药,王爷送我回去便可。” 什么灵药比皇宫里的太医还让人安心?赵成很显然不信,但是苏世玉现在奄奄一息的样子,总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吧。也罢,让苏世玉死在自己的苏家或者长安阁,也比死在定安王府强上许多。 想通了之后,赵成赶紧招来侍卫,将苏公子背出府,送到了府外苏家的马车上。 苏公子走时还是一脸痛苦的表情,像是下一刻就扛不住了。 送走苏世玉,赵成才回神想到,同样的毒酒,费林之不过几个呼吸就倒地而亡了,这个苏世玉怎么还蹦跶了这么久? 还未来得及深思就被下人打断。 “王爷,那个尸体” 费林之的尸体还在凉亭那边,总不能任他留在那里。 赵成黑着脸道:“丢出去。” 丢出去自然不能是丢大街上,所以丢出去一般的意思都是“丢出去喂狗”。 原本是想当个和事佬,拉拢一下人心,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费家这块烫手山芋,一开始便该更谨慎一点。 苏公子是被人背回苏府的,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在庭外转悠的春晓,春晓一把扑上来,还没知晓什么情况便急得快哭了。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公子?你别吓我啊” 苏世玉抬起一只手,晃了晃道:“咳咳咳别摇了,再摇真死了。” 春晓这才松开,一边哭一边引着来人将苏世玉送回卧房,同时让人去请管大家。 几乎在苏世玉刚躺下没一会儿,管大家便带着香儿匆匆赶到,两人小喘着气,显然一路小跑过来的。 “管大家,你快看看公子。” 春晓还在抹眼泪,心里却是安定了些许。苏世玉很配合的又“咳咳”的咳了两声。 管斯尹脸上难得的现出荒乱,坐在床边,一边让香儿去准备毛巾c热水和银针,一边探手去检查苏世玉的状况。 有几人能知长安阁素有琴仙之称的的管大家还又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 管斯尹捏着苏世玉的脉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春晓在旁边看的越来越担心,该不是管大家也没有办法吧。 香儿准备好热毛巾,赶紧递了过去:“小姐” 管斯尹却是接过毛巾,一下就丢在盆里,脸上的担忧已经变成了冷淡,“有意思吗?” 苏世玉原本闭着眼睛,这下一脸尴尬的睁开,心虚的说道:“我原本想说的,但是你们太快了,没给我机会。” “出去!” 管大家已经面若冰霜,少有的动怒。 苏世玉下床,拎着还没转过弯儿来的春晓出了卧房,到最后也没敢提醒,这是我的房间啊,要出去也是您出去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君子有楼 “混蛋混蛋混蛋!!!” 费泽暴怒的将视线所及的一切东西都摔了出去,却依旧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费家费林之在定安王府谋害了长安阁的苏公子。 这句话的重点不是长安阁苏公子,也不是定安王府,而是费家费林之! 费林之是费家之人,费家身处离阳,那么费家就要为这次的“谋害”事件负责。比杀死苏世玉更让费泽惊恐的是费林之全然不顾赵成的安危,若是赵成也喝了毒酒,那么费家也不用准备了,直接诛九族了。费泽知道吗?费家知道吗?当然不知道,但费家还是要负责,这不讲什么道理,在赵国皇城,皇室就是道理。 “收拾行李,今晚出离阳。” 费泽砸完东西,喘了口粗气吩咐道。 底下一个下人壮着胆子,自作聪明的问道:“少爷,东西已经打理好了,现在就可以撤出离阳了。” 费泽直接搬起旁边的椅子摔了过去:“你是猪吗!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费家?现在出去,马上就被打成筛子!” 底下那人心知说错了话,也不敢躲,任凭椅子砸在身上,在地下摔裂。 “滚出去!” 费泽脸色已经极为阴沉,下面三人一声不吭的赶紧退下。 底下人都出去后,三供奉从旁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走了上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说道:“回去就回去,动什么怒,反正家主布下的任务也完成了,早就该回去了。” 费泽面对三供奉脸色收敛了一点,但依旧极为难看:“就这样夹着尾巴回去,之前所做的努力至少浪费的一半。我不甘心。” 三供奉习以为常道:“不甘心就对了,费家起家的时候,经历了多少次不甘心,你一个毛头小子难不成想一步登天不成?对了,玲珑那个丫头让人叫她回来?” 费泽想了想,竟然摇头:“算了,她在韩家不会有危险,回来反而多有不便。” 三供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费泽向下鞠了一躬道:“今夜就麻烦三爷爷了。” 今晚回去,路上太不太平还难说。 入夜。栖云居门开了,费泽身边护卫着几人,行动迅速的朝城外走去。 去往城外的路上,无人知晓。 次日清晨,苏府内,苏公子躺在竹椅上,春晓在旁边,一边剥着果子,一边还要腾出一双眼睛瞪着他。 苏世玉苏公子闹腾的,连带着她也被管大家批评了一顿,还被禁足,这几天是别想出苏府外面了。当然,比她还惨的就是苏世玉了,连这个院子也别想出去。 只是苏公子悠哉的躺在竹椅上,可不像是个“险些身亡”的倒霉蛋,也不像是被禁足的,一把折扇,舒适的不行。 苏世玉接过春晓递来的果子,丢入嘴中,含糊的问道:“外面这么说?” 春晓没好气道:“什么怎么说?” “你家少爷可是差点被毒死啊,外面没点动静?皇宫里那位就算了,定安王不给苏家一个交代?” “呸呸呸,什么差点被毒死。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春晓这个丫头明明刚刚还恨恨的看着他,现在就一脸的维护。 “扯远了,外面没什么动静吗?” 苏世玉又问了一遍。 春晓道:“有啊,定安王府的管家今早就带着礼品来苏府探望了,被管姐姐拦住了,说公子身体不适,这几日不宜见客。” 苏世玉知道管斯尹拦下王府的管家,恐是怕自己这副模样被人见了难以圆话,自己当初可是被人从王府背出来的,如今这样子,那像是身患剧毒的人。处理的不好就是欺君之罪,苏家何必自找麻烦。管斯尹名为禁足,实则也是在保护他。可若不是自己留了一个心眼,借机换了杯酒,现在怕是得躺在地上了。 春晓极为手巧的将拨好的果子一瓣一瓣的分开,想了想继续道:“早上宫里也送来一些东西慰问,据说已经有人去费家讨要说法了,只是费家那个公子昨夜连夜就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在。” 苏世玉眉一挑,问道:“活着?难不成还是死了?” 春晓一边忙着手上的事,头也不抬的说道:“费家大公子出城的时候被人追杀,身边那个厉害的老头都死了,仓皇出城,只是追杀的人也奇怪,出了城就没有追下去了。” 春晓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遗憾。女人总是记仇的,更何况是春晓这种斤斤计较的小女子。从费阳第一次在长安阁闹事,到费泽看似谦逊实则高傲的“兴师问罪”,春晓可是对这个费家极具恶感。 苏世玉这下是真的来了兴趣,微微起身的问道:“费家公子被人追杀了?有意思,说说看。” “有什么好说的,有人说是皇室的人,有人说是费家的仇家,也有人说是苏家的人。反正咱们苏府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们说去。” 春晓说着,忽然压低了一下声音,凑上前神神秘秘的道:“还有人说是君子楼的人。” “君子楼?” “公子你竟然不知道君子楼?” 春晓比他更惊讶。 苏世玉玩世不恭的摇着扇子,吊着眼尾道:“我需要知道?” 春晓第一次发现自家知天文晓地理的公子竟然还有不知道的事情,连说话都带着几分炫耀道:“‘君子楼’很神秘的,算是一个杀手组织,楼里人行事十分随意,据说只要出得起银钱,就算是三国帝王他们也敢上去划两刀。外面人说肯定是有人花钱买了费家那些人的命。” 苏世玉嗤笑:“三国帝王也敢上去提刀?这吹的也太过了,若真是这样,还不早就被三国联合起来剿灭了,不过是造势罢了。” 春晓难得与他争辩,自言自语道:“据说君子楼只要出手,就从未失过手,这次拦截费家,不知道算不算失手了。” 苏世玉抬眼问道:“这个什么‘君子楼’,你如何了解这么清楚?” 春晓十分无语:“阁里时常会有各地的人争议谈论,稍微留心一点就知道了好吧。” 苏世玉忽然凑上前问道:“那你觉得‘长安阁’比‘之君子楼’,如何?” 春晓白了他一眼:“公子,咱们长安阁是做正经生意的,君子楼是杀人收钱的,有什么可比的。您可千万别在生出点什么其他心思,再出点事,不用管大家开口,春晓自己都得以死谢罪了。” 苏公子摇摇扇子,又重新躺了回去,比不上就比不上,这么凶干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出世剑 益州,邓家。 已经又待了三天,按日子算,今日就是费家将巴邑一地划给邓家的时候了。 邓二爷早早就带人去候着了,费家的管家也没有难为,出乎意料的两家顺利的交接了。直到佟掌柜和几人验收之后黑着脸回来,邓二爷差点气得跳脚。 巴邑原本就是极为优良的矿地,仅邓家所知就有一条金矿一条银矿,其余铁矿铜矿若干,当初费家拿出这里作为赌注时说是此地尚未动工,如今这些矿脉已经被开采了大半,难怪费家死活要拖着三天,其心竟是如此险恶。 “不对啊家主。”佟掌柜迟疑的问道:“巴邑大大小小的矿脉也有近十条了,费家就算不分昼夜的挖掘,也不可能三天就将此地挖空了七成。” 宋掌柜一事后,佟掌柜可以说是邓二爷的心腹了。佟掌柜很显然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死心塌地的跟着的邓二爷了。 佟掌柜所说的确在理,只是邓二爷此刻想得却是另一件事。宋掌柜死前曾说费家绝对不会放弃,若这是费家的另一个手段怎办?巴邑对邓家的最大意义不在那几条矿矿脉,而是其位置刚好可以弥补邓家上窄下宽的缺陷,能将这块地划过来,已经是喜出望外,当务之急是邓家先消化掉这次接住的大馅饼,恐多生事端。 若是邓二爷知道费家在离阳的失利,就会心疑此事有蹊跷。费家已经是内事扰乱,哪还有精力分出来打压邓家。 念府,正午时分蔺桓就收到宗如海捎来的消息,邓家吃了好大一个亏。 饭桌上只有蔺桓c念岑溪和严青山三人。 严青山稍有意外,摇头道:“邓家这次是吃了一个哑巴亏,还是那种不敢明目张胆讨要道理的那种。” 蔺桓点头道:“不过于邓家而言,最重要的只是那块地,留下三成,邓家还是最大的赢家。” 念岑溪浅笑,“王爷才是最大的赢家。”不等蔺桓回问,念岑溪眨着眼睛说道:“足足七成的矿藏,王爷少说又可多处三万把离刀了。” “是你做的?” “费家挖了金矿银矿,念府不过是借势挖了几条铁矿罢了。” 不止是严青山,蔺桓都有些震惊。在费家眼皮子底下挖空了巴邑,可是不小的本事。 蔺桓也没有多问,转了话题道:“何时动身?” “今日就走,益州已经搅乱了,在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念岑溪似乎早已考虑好,不假思索的就说得。蔺桓看了严青山一眼,小严公子微微点头,当即定下收拾行囊,饭后便走。 “等下还有一物赠予王爷,权当是对王爷买下念府的回赠吧。” 蔺桓挑了一下眉,见念岑溪没有多说的意思,也就不急着发问。 益州到荆州,最快的不是马车陆行,而是船行水路。 蔺桓和念岑溪站在船头,衣衫飘袂,单是一眼望去就如同神仙眷侣般洒意。 “邓家不是你所谓的更好的合作对象吧?” 蔺桓忽然发问,意思不明。 念岑溪眨眨眼睛道:“我没有说是邓家啊。” 细想起来,蔺桓询问念岑溪之时,念岑溪回答的是“王爷自会知晓”,可没有说就是邓家。 蔺桓也不过分追究,接着问道:“那为何还要扶邓家?” “邓二爷与我也算是有恩,算是举手之劳帮扶一把。” “仅仅如此?” 蔺桓转身,看向念岑溪。 念岑溪弯着眼帘笑道:“王爷明知故问。若不帮扶便是费家独大,他日王府十万大军入离阳,合通邓家总好过马踏费家。” 蔺桓又是转身向远处望去,上船的渡口刚好是邓家所属,邓二爷主动遣了一艘船相送,蔺桓和念岑溪也没有推辞。依照这样的速度,日落之前便可到达荆州。 蔺王爷腰间系着一根白玉腰带,上面悬着一柄剑。模样和离刀又几分相似,只是离刀是刀,剑却是剑,本质上又是天差地别。 正是念岑溪所说要赠予蔺桓的物件,一柄刚刚出炉的出世剑。 蔺桓腰悬长剑,负手站在船头,像是蓄势而发的隐龙。 离日落还有半个钟头的时候,大船安然的停靠在岸边——荆州,终于到了。 渡口三三两两聚集着不少的人,又托运货物的,又自告奋勇带路指路的,也有不少眼神四处转悠,希望带着一个肥羊宰一笔的恶徒。 这些都尚可以理解,可渡口不远处竟然摆着一个算命的摊子——在渡口算命,怕不是疯了。 有点常识的都知道算命的应该在那些人多的街道闹市,渡口人来人往行迹匆匆,哪有人有闲情停下来找你算命。 理所当然的,这里摆了一天也没有招揽到一桩生意。 算命的小道士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自言自语嘀咕了两句,没有生意自然意味着一天都未饱腹,心思不集中的时候还真的会感觉到饿。 小道士正准备闭着眼睛念叨什么,忽然看见蔺桓一行人。 有武壮护着,周围那些浑水摸鱼的自然近不了蔺桓等人的身。念岑溪已经重新取出面纱带上,稍微有点眼力的都可以看出蔺桓一行人华贵之相,不敢随意接近,所以蔺桓几人也算颇为显眼。 小道士却是眼前一亮,这几人一看就是有钱的呀,嗯不可以再错过了。 蔺桓不是没有看见这么算命的道士,只是未在意,却在路过之时忽然被拦下。 “公子稍等!” 小道士语气颇为急切,但身子却是未动,依旧安稳的坐在椅子上。 蔺桓驻足看了一眼,不做搭理。道士却是加快语速道:“小道许安,年二十一,潜心研究卦术十八寒暑,人事天事皆可一卦结缘,公子可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不用。” 蔺桓举步就欲离去。 “公子再等,听小道多说一句,此事干系一女两国,对否?” 小道士又是急匆匆的说了一句,依旧不动身子。 蔺桓神色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步的意思,念岑溪却是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如此有趣,王爷不妨算上一卦?” 念岑溪开口,蔺桓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竟然往回走了几步,没有说话,却像是默认。 “公子算人事还是天事?” “命数。” 许安一愣,多看了蔺桓一眼,拿起手边的几枚铜钱,洒在桌子上,动作极为随意。 洒完之后看了一眼,问道:“公子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严青山都有些忍俊不禁了,算命的还分真话假话? 蔺桓面无表情,许安摸了摸鼻子,自知多此一举,瞬间正色道:“此卦十字,公子谨记。” “有将帅之势,无王侯之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命卦 ——有将帅之势,无王侯之命。 许安此话一出,蔺桓几人都皆是一顿。 “王侯将帅,是许先生说了算?” 念岑溪竟然是第一个出声反问的。 许安一枚枚的收着铜钱,随口回道:“不是我说了算,是命数,我就是一算命的,不是改命的。” 许安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神情一愣,突兀的问道:“姑娘要不要算上一卦?” 念岑溪有些意外,许安赶紧接着说道:“此卦不管准否,不算银钱。” 念岑溪摇摇头,倒不是银钱的事,她对自己的事比谁都清楚,无须旁人算人算天算命数。 许安这下真的焦急起来,语气急切了几分道:“姑娘不需多做其他,只需同意便可。” 秋鸾在一边秀眉微皱,这个小道士怎么这般不依不饶?不要银钱还非要给旁人算命,莫不是个傻子? “算吧。” 几乎没有说话的蔺桓忽然开口,看向念岑溪道:“我也想知道念姑娘的命数。” 蔺桓说话有几分笑意,像是随意的开着玩笑。 念岑溪迟疑的一下,缓缓点头。 小道士许安立马捻起三枚铜钱,生怕念岑溪反悔一般,撒在面前,神情却比刚刚替蔺桓算卦时认真了许多。 卦象出现,小道士瞪大眼睛,喃喃自语道:“小姐竟无命卦,咦,不对,如隐薄雾,窥不可得。” 说着竟然又重新拾起铜钱,又占了一卦。 “怪哉怪哉。” 小道士像是陷入魔怔一般,呆愣的盯着铜钱,嘴中叨念着怪哉。 严青山看了蔺桓一眼,然后示意武壮放了两锭碎银子,几人离去。 直到蔺桓和念岑溪离去,道髻高盘的灰袍布衣道士依旧盯着面前的卦象,神色是罕见的犹豫,几次作势要去重新占卦,又停顿收手。下山前师傅曾告诫,存在即合理,万事自有定律,自生因缘,相生相伴,千丝万缕。占卜卦象,本就是投机取巧,以人力偷窥天事。然,事不过三,世间万物,不管是人是畜,只要有灵,皆有三卦之缘,三卦之后,此后将再无牵扯,所谓千丝万缕,将一缕不存。方才那个卦象怪异的女子,如今已经占了两卦,只剩最后一卦之缘,许安不知道,这最后一卦,该不该抛出。 抬眸望去,念岑溪的身影几乎都要消失了,许安牙一咬,将手上攥了许久的铜钱抛了出去,以不可捉摸的轨迹落在面前,发出清脆的碰击声,滴溜的滚动了两圈,然后才落定。卦象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卦象。 半晌后,许安收拾起算命的摊子,一个破篓背在身上。终于攒够了渡河的钱,应该可以趁天黑之前,搭上最后一趟船。 “王爷,刚刚那个算命的先生?” “无事,江湖术士,本王岂是轻易被旁人动摇之人。” 严青山点头,他就怕蔺桓会心有芥蒂。 已经到了荆州,很快就要见到几人最大的仪仗,连严青山都有些迫不及待。 只有念岑溪在低头时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也只有她一人听信了方才那个道士许安之言,将帅之势?王侯之命?前世种种蔺桓的确是只做得将帅,难做王侯。非要说为什么,那就是人间常说的“无帝王之气”“运势不足”,然今世不同,他没有帝王之气,便杀了那些帝王,又需何气?运势不足,她便给他补足,又有何难? “王爷,我们是歇息一夜,还是直接去交州?” 听严青山的意思,似乎众人并不打算在荆州逗留,而是直往在荆州之南的交州。 “先找一处停留一晚吧,明日启程去交州。青山,你去备些粮水,明早我们就出发,只走小路,恐怕难以找到留宿的地方了。” 此地在荆州以北,若要到交州,则需穿过大半个荆州。即便只走小路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备好干粮是必须的。 严青山应了一声,当即就去准备。 “王爷,我去找辆马车。” 说话的是武壮,登船过来时,王府的马车就落在了念府,若没有马车,怕是要走个十天八个月的了。 蔺桓点头,说道:“顺便找好留宿的地方。” “哎。” 武壮应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大跨步的离去。 一时间只剩下蔺桓和念岑溪,以及秋鸾了。 念岑溪转头道:“秋鸾,你去备些女子的用品,记得再多备些水。” 同样是赶路,女子用品和男子用品自然也是有所区别,仅说水,男子备水恐怕只是留作饮用,而女子,一路风餐露宿,洗漱去尘,所需水处远大于男子。 至于念姑娘是真的有这些心思,还是只是想和蔺王爷单独相处,就不得而知了。 “听闻你在荆州待了一段时间,荆州应该也有相熟的家族?” 念岑溪没有反驳前一句话,而是说道:“相熟的家族没有,倒是有一两个相熟的人,若有机会,可以引荐王爷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南下和北上 说着两人已经往前走了一段了,前面是一处岔路,一边云集众人,熙熙攘攘,另一边就显得孤寂了许多,只有寥寥几人。念岑溪和蔺桓不约而同的走向了另一边。 “益州邓家和你是故交,荆州也有你相熟之人,念岑溪,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王不知道的?” 蔺桓语气中并没有审问的意思,反而是调侃更多。念岑溪自然能听出,笑笑不答反问道:“王爷还希望有哪些惊喜呢?” “你我既然是同一阵营的,你有多少惊喜都是王府的幸事。” “再过几月王爷就是楚国的驸马,不留点惊喜,恐王爷都会忘了念府。” “楚国之事,还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先斩后奏本王才知晓。” “先斩后奏王爷也没有反对啊,王爷若是当真不同意,谁又能如何?” 两人一言一语,蔺桓忽然停下来,看着她道:“念岑溪,莫要告诉本王你在吃醋?” 念岑溪本就是一张清心寡欲的脸,此刻蒙着面纱看不真切,更显得如梦如幻。只是即便隔着面纱也挡不住渐红的脸颊。 蔺桓脸上调侃的意味还残留着,忽然眼神一凝,连伸手拉住念岑溪都来不及,就被一棍子敲晕在地上,念岑溪只看见一个极为硕壮的人影,接着也被敲晕了。 再醒来时,是在一个狭小的房间,两人被相对捆绑着,面前坐着一个人。 不对,其实是两个人,只是其中一个过于硕壮,另一个又瘦小无比,所以让人容易只看成一个人。 “猴子,现在怎么办?” 左边壮的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人看了一眼念岑溪两人,向旁边那个枯瘦如柴的人问道。 蔺桓最后一点记忆,记得正是这个过于强壮的人击晕的自己。 “老规矩,先饿几天,然后再带出城。” 被称作猴子的瘦子眼神极为犀利,鹰钩鼻,神情阴沉。 壮汉言听计从的点点头,然后摸着肚子道:“猴子,大山饿了。” 壮汉真的名如其人,就叫大山。 猴子看了他一眼,强忍住上前踹他一脚的冲动,想着今天的“战利品”,总算没有破口大骂,踢了他一下道:“出去吃饭。” “好耶!” 大山一脸喜滋滋的表情,跟在猴子后面出了房门。 门关上,房间又是一片寂静。自始至终,这两人都没有正眼看过念岑溪和蔺桓。 “念姑娘?” 蔺桓拉扯了一下肩膀,两人背对背捆绑在一根柱子上,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交流。 “没事。” 念岑溪闷哼一声,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撤掉了,幸而这两人没有其他心思。 听到念岑溪没事,蔺桓稍微松了一口气,将头倚在柱子上,闭上眼睛。 他没有尝试去和这两人沟通,威胁或者利诱。因为他知道没有用,若只是单纯的求财,这两个绑匪在抓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应该是审问,考量他们的价值,即便是有备而来也应该会不断的言语刺激他们,加大他们的恐惧,好获得更多的利益。但是这两个劫匪都没有做,娴熟的对话和流程,很显然,这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上面必然还有处理的人,蔺桓即便真的说出身份,换来的可能是杀人灭口。 上方有一个窗子,可以隐约看见外面,已经黑沉下来,入夜了。 “他们既然没有马上动手,说明必定有所求,几天后出城,说明还有机会,现在至少过了两个时辰,严青山他们必然已经意识到什么,只要在这之前找到我们,不会有事。” 蔺桓像是在安慰念岑溪,多说了两句。 念岑溪没有说话,蔺桓也不知道她的神情,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般安静的待着。 客栈内,严青山c武壮c秋鸾三人围坐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身为近侍,就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王爷,宗如海就是这样教你的?” 严青山脸色阴沉的都要滴水,冷冷的看着武壮。 武壮原本是作为一名冬蝉交由宗如海培养的,后来宗如海发现武壮的性子不适合做探子,就培养成了忠心不二的近侍,跟着蔺桓已经四年有余。 武壮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就双膝跪在地上,垂头不语,未曾解释自己是受命去寻找马车。错了就是错了,自己是近侍,就应该负责王爷的安全,除此之外,任何理由都不成立。 严青山还待在说些什么,秋鸾忽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站住!” 严青山立刻开口,武壮也是第一时间起身,一个跨步就冲了过去,拦在门口。 “你想去哪儿?” 也许是受到情绪的影响,严青山说话都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冰冷之极,眼神中更是没有半分温和。 秋鸾回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讽刺道:“没想到小姐高看一眼的严先生也只是个会推卸责任的庸人,你们内斗我不管,我只想找回小姐,你没有办法,就不要管我。” 严青山冷着脸道:“现在这个时刻,在找到王爷之前谁也不许出去。” 这种特殊时刻,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秋鸾是谁?于严青山而言就是念岑溪身边的贴身侍女,若是念岑溪都不在了,秋鸾不过是世间千万女子之一,不足以让他看第二眼。他有些后悔在益州时宗如海说将一部分“寒蝉”的控制权给他,他想着避嫌,拒绝了。当然,现在联系也不晚,前提是这件事不能被被人知晓,尤其是有心人。 秋鸾神色也是瞬间冰冷的无数倍,冷眼道:“你试试。”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让开。” 武壮看了严青山一眼,不为所动。 秋鸾眼神已经没有一丝往日的柔和,伸手在腰间一抹,三枚细若发丝的银针就朝着武壮几个大穴射去。 武壮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暴起,避之不及,向后退了两步,在看是秋鸾早已离去。 “严先生” 严青山早就知道秋鸾肯定不一般,却没想到比自己设想的还要高上几分。武壮身为王爷近侍,伸手自然不一般,即便是突然发难,能够逼退武壮的人也不多,秋鸾还是看轻了。 “不用管她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联系上宗如海的人,先找到王爷要紧。” 刚入荆州,就发生这样的事,念岑溪和蔺桓被绑,严青山等人比束手无策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离阳,也有一见不大不小的事。 当夜,原本应该是卧床在家“养病”的苏家公子苏世玉,一身下人的伪装,偷偷从苏府后门溜了出来,直向城外而去,连最亲近的丫鬟春晓都没有带。看样子,和夏侯翊的路线竟然一样——北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转移 “快,大山,收拾东西,马上走。” 第二天正午,猴子一进门就压着嗓子说了一句,竟然是有马上就走的意思。 大山愣了一下,楞楞的问道:“不是说过两天走吗?” 猴子一边收拾东西,头都不抬的回道:“这次碰到硬点子了,陆家公子都在寻人,收到消息,申时就会封城门,到时候插翅也飞不出去。” “那我们怎么把他们带出去?” 大山看了看蔺桓和念岑溪,没有想明白,之前都是晚上装车里就行了。 猴子丢出来两个大麻袋:“装里面背出去。” 蔺桓和念岑溪像是被两人忽略一般,无视在角落里,未看过一眼。 猴子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对大山说道:“看好他们,我出去找一辆马车,回来马上就走。” 大山憨厚的点头应道:“猴子你放心,大山知道。” 蔺桓脸色有点难看,他没有想过反抗,其一是因为这两人的组合太过怪异,尤其是这个叫大山的,壮硕无比,别说他们,就算是武壮估计也不可能光凭力道取胜。其二是他相信严青山一定在想办法,按之前这两人的说法,他们在这里至少要停留三天,而最多再有一天,宗如海的人一定能找到他们,所以这场时间战,原本他们的必胜的。至少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陆家的人要封城,封城就意味着地毯式的搜索,若真是封城也就算了,可偏偏还被这两个劫匪提前得到了消息,现在提前转移,再加上之后的封城,怕是宗如海的人也不好找了。 寒蝉的势力,终归的隐藏在暗处的地下势力,而陆家却是荆州镇守,陆震在荆州驻守的时间,楚国一兵一卒都未能过界。虽然现在赵氏有意淡化陆家的势力,荆州又被扶持起来几家,但论威望,陆家在荆州绝对当仁不让。说封城就封城,封城之后,宗如海的人除非是刺杀,否则在这边地上,绝对不会是陆家的对手。若是真被转移出去,恐怕就真的麻烦了。 “陆家的人就是你在荆州的相熟?” 蔺桓压低声音,侧着头问道。若念岑溪真的和陆家又关系,说不定又办法可以提前通知到陆家。 念岑溪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陆家我只认识一人,而且现在暂时无法联系上。” 蔺桓正准备在开口,在一旁的大山忽然瞪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粗大的木棍,蔺桓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又被一棍子敲晕了过去。也许是受了猴子的嘱咐,或是之前一直如此,面相憨厚的大山竟然将他们打晕了装在麻袋里面。 在醒来时,周身颠簸,已经是在马车上了。 “嘘——” 蔺桓费力的眨了眨眼睛,就听到旁边念岑溪小声示警。 这一次念岑溪先他一步醒来。 “这两人里面从哪儿弄来的?陆家封城就是你们搞的鬼?” “兄弟通融一下,你也知道我们就是吃这口饭的,而且也是和贵公子合作不是。” “你也知道公子,公子说了最近低调一点,上次那次差点被人顺藤摸瓜摸到公子头上,要真出了意外,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不会不会,我们哥俩做事您放一百八十个心。” 从马车的窗户缝隙可以隐约看到外面。说话的是猴子和一个陌生家丁打扮的陌生男子,猴子似乎又给对方塞了一袋子银子,那人掂量了一下,揣进怀里,挥了挥手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是家族秘密留的暗道,你们走过一次就当此事烂在肚子里面,要是捅出去别说是你们,公子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陌生的男子再三告诫了几次,挥了下手,猴子和大山赶紧上车,驾着车向隐秘的通道驶去。 通道很短,不过一刻钟就出了城。 “妈的王八蛋,不过走一次就受老子这么多银子,呸!不过一条走狗,嘚瑟什么。” 一出城猴子就开始骂骂咧咧,大山在一边只知道傻笑。 猴子横眼道:“还笑,你最好祈求这两个人值点钱,要不然往后一个月连馒头都没有了。” 一听到没有馒头,大山的脸色也凶恶了起来,回头往车厢里面看了看,似乎在掂量够不够馒头的。 猴子骂够了之后继续指挥大山驾车,再过两天,进了苍莽山就安全了。 他们不是一般的劫匪,不是那种只知道劫富人取财的劫匪,那种劫匪太多了,风光一阵子然后几乎都死光了。他从来不在被打劫的人身上捞油水,这种方法太愚蠢,而且危险。他和荆州大家族的公子做生意,将这些人交给他,自己拿钱,对方拿人,当然,前提是这些人值这么多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陆彧 猴子肯定不知道,就在他们出城不到半刻钟,之前住的那间客栈已经被人封了,两拨人。 严青山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前面几位俊朗的公子,单论样貌而言,严青山所见仅有几人可以比肩,蔺桓算一个,苏家那个玩世不恭的苏公子算一个,夏侯家的公子夏侯翊也算一个,但若只论气质,严青山只能想到一人,谢家谢文姬。更确切的说,是夏侯翊和谢文姬的综合体,兼具了谢文姬的和煦内敛和夏侯翊的自信张扬。而秋鸾,就站在他旁边。 男子看了严青山和武壮一眼,没有太大的表情,转头看向秋鸾时却是温和了几分,安慰道:“看来他们比想象中还要谨慎,不用担心,阿溪若是有事,我会让所有牵扯的人陪葬。” 严青山眼角一跳,挑眉问道:“好大的口气,不知阁下贵姓。” 男子看了一眼严青山,转头向秋鸾问道:“他就是严青山?” 秋鸾神情有些复杂,还是点了点头。 男子看着严青山,礼貌性的拱了拱手道:“在下陆彧,这伙人陆家早就盯上,正准备收线,只是阿溪提前了这一过程。这些人和荆州某个大家族有些关系,所以才放任了这么久。你们家王爷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不要将阿溪牵扯进来。我只会救阿溪,至于你们家王爷,看心情。” 严青山右手食指和拇指摩擦了几下,道:“王爷自然会由我们营救,不劳陆公子费心了。只是念姑娘和我们家王爷的关系,青山是做不到只救一人的。” 严青山可是连念岑溪都盛赞的谋士,几句话的功夫就看出陆彧最看重的是念岑溪,借机说了几句话试探。 陆彧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转身道:“你们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我只想救出阿溪。荆州之事陆家自己会解决,你们家王爷出来后,要南下便南下,要回去便回去,无须多待。” 严青山也不示弱:“这恐怕不是陆公子能决定的。” 陆彧也不恼,轻笑一声直接离去。 秋鸾看了一眼严青山,没有说话,随着陆彧一起走出客栈。 “严公子?” 武壮面露不解,陆彧刚出现的时候他便想要出手,却被严青山制止。若是拿下这个陆彧,说不定能多得到一些信息。 严青山摇头道:“不要轻举妄动,在荆州姓陆,恐怕只有荆州镇守陆家陆震之子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老宗的人不宜暴露,而这个客栈,恐怕都被这个陆公子的人包围了。再说王爷刚到荆州,不易轻易树敌。” 武壮向外面望了望,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挠了挠头,还是没有说话。 严青山了然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秋鸾的事本就是我不对在先,她担心她家小姐,我担心王爷,各为其主。况且秋鸾能请动陆家的公子,不见得的坏事。武壮啊,其实担心的从来都不是王爷的安危,要是随便两个矛头小贼都能威胁到王爷,这个家仇不复也罢。我只是担心有人借机生事,江潮那边已经准备了太久,久到我甚至不确定那十万精兵是否还是始终如一的忠心王府。王爷每耽误一刻,我便担心一分。” 出了客栈,陆彧挥手避退迎上来的下人,看向秋鸾道:“这几日你先在陆府住着吧,阿溪回来若是知道你受了欺负,少不得要埋怨我。” 秋鸾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去城门口守着,要是找到小姐,陆公子请马上通知我。” 陆彧想了想,没有勉强她,点头道:“好。” 秋鸾很快离去。 陆彧又待了一会儿,招了招手,陆家一个下人快步走了上来。 “去给余老爷子提个醒,余家那些子嗣自己放亮眼睛看管着,阿溪若真是出了事,余家一个也跑不掉。” 陆家下人点头,依照吩咐办事。 陆彧垂下眼帘,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溪,许久未见,你便带回来一个王爷,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已经接近傍晚,猴子一脸阴沉,架着马车的人已经由大山变成他亲自出手。通常只有几位危险的时候才会这样。 已经是第三次了,短短半天,不短短两个时辰之内,他第三次感觉有人在靠近自己。他有一个好运气,所以很多次都在危机关头逃过一劫,而这个好运气都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带给他的,所以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今天走的这条路不是往常通往寨子里的路,原本按照计划,今夜子时应该就可以到交州了,但不得已改变路线后,恐怕要到明天破晓之时了,但没关系,只要到了交州,进了寨子,就安全了。以往很多次都是如此。况且他已经清晰的感觉到跟踪的人正在慢慢的被甩开,论熟悉,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荆c交两州。 “大山,注意周围,要是被追上了就舍弃这两个人。” 大山应了一声,反正他什么都听猴子的。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天色将明之时,马车终于进了交州地界。 车内的蔺桓和念岑溪也没有想到,此次真正的目的地交州,竟然是以这张方式到达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入寨 “小严公子,他们进了交州。” 严青山面前,一名王府的秋蝉低着头,汇报情况。 严青山皱眉:“竟然跟丢了?” 秋蝉脸上有几分难色:“对方太谨慎了,一开始也不确定。” 他不是负责荆州的事务,只是在城门外恰好遇到,升起疑虑才跟上的。对方太过老练且谨慎,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甚至不敢靠的太近。最后在快入交州时,彻底跟丢了。意识到无法在捕捉对方行踪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是赶了回来,将此事告知严青山。 “进了交州” 严青山眼底有几分思索之色。 “要不要通知宗大人?交州部署的寒蝉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个,最多两天天便可找到王爷。” 严青山抬手止住道:“不,先去通知江潮,交州是江潮的地盘,既然在交州,十万大军还能救不出一个人吗。” 交州是他们此次真正的目的地,也是他们南下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王爷此次阴差阳错的已经到了交州,或许可以因祸得福,具体如何发展,就要看王爷和宗如海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猴子,到了到了。” 大山激动的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开心的指着前方渐渐出现的寨子。 这几天猴子一直板着脸,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到了寨子,感觉猴子应该会开心。 的确如此,猴子神色轻松了很多,连大山“一不小心”的拍打都不去责怪。到了寨子,这单就算是完成了,这两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大山往车厢里面看了看,有些担忧的道:“猴子,他们都没有说话,会不会饿死了。” 抓来的这两人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只有每天晚上给他们喂点水,他最担心的就是他们被饿死了,因为一顿不吃,他感觉自己就快饿死了。 “才两天而已,饿不死。” 猴子顺口应了一句,然后看见寨子外面的哨兵,对了暗号后驶入寨子,彻底松了一口气。 “猴子,又一个大单啊?” 刚进寨子,就有一个刀疤脸眼尖的瞥见,上来打了声招呼。 猴子对这个刀疤脸明显有几分惧怕,笑了笑道:“还行,大当家的可在?” “在里面,走,带你们进去。” 这个寨子从外面看着不大,但却是内有乾坤。交州地形复杂,多山多岭寨子刚好扎在两座山峰中间,像是一个瓶口,走进去才能发现里面大片的地方。每次来一次猴子都要感叹三当家的才智,据说这处地方就是三当家亲自挑选的,里面五步一警十步一哨,据说也是三当家细致安排的,若不是前面这个刀疤脸带着,就算是他来过多次,也要一次次检查之后才能进到最里面。 “大当家,猴子来了。” 刀疤脸喊了一声,大大咧咧的坐下。 越往里面人越少,此时除了刀疤脸,只有两人,一个身形健硕,带着几分正统武者的气息,另一个气质竟然和严青山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儒雅,多了一丝阴气。 这两人正是寨子里的大当家和三当家。看位子便知道坐在最上首的健硕男子是大当家了。 大当家看着猴子调笑道:“猴子你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干这行了。” 猴子讪笑道:“哪能啊,大当家和余少爷待我不薄,就算不干了也得和大当家交代清楚不是。” 大当家也没有当真,看向大山后面的蔺桓和念岑溪,示意道:“这么久是捞着一个大单了吗?” 猴子顺着目光看了一眼,之前因为一直绷着神经警惕,没顾得上细致的打量这两人,现在安稳下来,一些疑惑就浮了上来,之前抓住的那些人,有大家公子,也有富家小姐,可是再衣着鲜丽的人被他们一番恐吓之后,要不是苦苦求饶,要不就是吓得屎尿失禁,这两人却是几乎一句不吭,比他们还要淡定,是虚张声势吗? “猴子,大当家问你话呢!” 一旁的刀疤脸见猴子竟然没有回答,有些不满的训斥了一句。 猴子赶紧回神应道:“可能和陆家有关系,荆州都因为他们封城了,大当家说算不算大单。” “荆州封城了?” 发问的是最在大当家右手边的瘦弱男子,寨子的三当家,也是猴子心里忌讳最深的人。 “是啊,第二天就封城了,还好靠着余少爷的关系提前出来了,要不然说不定就被别人端了。” 猴子现在想来还有点后怕,若不是见机得早说不定真交待在那里了,联想到这两人见鬼的淡定,猴子现在竟然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若真是碰到了什么不能惹的人 大当家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既然到了寨子,就归我管了,虚张声势的人我见多了,一试就可试探出来,我还真希望这两人有些大的来头,这样才值大钱。” 大当家挥手丢出去一袋钱袋子,鼓鼓囊囊的。 “先拿着这些,老规矩,等余少爷验过货之后再补齐剩下的,放心,真值钱的话不会亏待你的。” 猴子刚好一把接住,眼睛一瞟便看见里面有几块金灿灿的硬物,忍不住咧了咧嘴,点头道:“好嘞,大当家做事,我猴子一万个放心。” 说完见大当家不再说话,猴子也知道该识趣的退下了,说道:“那大当家的您忙,我们就先下去了,对了,这两人几天没吃了,大当家最好给喂些吃食,以免真饿死了。” 大当家挥挥手,猴子就领着大山退下了。 “这几天暂时不要出寨子,等余少爷来验过货。” 大当家似乎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猴子回头,满脸堆笑道:“大当家的放心,规矩我都懂。” 猴子和大山出去后,三当家的看了蔺桓和念岑溪一眼,对刀疤脸说道:“带他们两人下去,喂点吃的,没有我和大当家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尤其是这个女的,让寨子里的兄弟们都收着点,管不住下半身就别怪我亲自操刀管管。” 三当家声音很细,却带着一股阴气,刀疤脸一听就裤裆发凉,刚刚看这个女的眼里还有几分淫气,现在三当家发话,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做什么了。三当家可是说的出就做的到的人。 如果说大当家是他最敬畏的人,那么三当家就是他最惧怕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下策 “老三,你怎么看?” 等众人都出去后,里面只剩下大当家和三当家,大当家偏头看向三当家。 “封城吗?”三当家摇了摇头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人还难说,算算日子也刚好是老人带人出去的时候。” 大当家摆了摆手道:“我倒宁愿是这两人招来的,要是老二招的事,反而麻烦大了。” 三当家一听,皱了皱眉毛:“老二这个性子也要改改了,荆州还有一个陆家镇守,不收敛收敛,寨子迟早被他拖下水。” 大当家苦笑道:“你说怎么收敛,这里的兄弟都是跟着我刀里来剑里去的,自从窝在这里之后,整月整月的见不着女人,要不放任老三带他们出去泻火,迟早会败了人心。” 三当家也知道这的确是一个难题,像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没有老没有小,一般只在意两件事,酒肉和女人。在交州这里鸟不拉屎的地方,即便酒肉不愁,女人却是个麻烦事。也不是没有想过掳来几个女人,只是不够弟兄们分不说,有的还宁死不从。寨子里大部分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若是大半个月都没有女人泻火,脾气都会急躁两分。 “长久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此事再议吧。余少爷那边大当家什么时候找人去通知?” “就这两天,荆州也不是只有一个陆家,封城最多一两天,到时候就可以去接余少爷过来了。” 三当家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单做完不如先歇息一阵子,我担心陆家那边会有行动。余少爷后面又余家罩着,我们若是真招惹上陆家也不好收场。” 大当家想了想,同意道:“也行,那就希望这两人真有些来头,这单干完歇半年。” 寨子里是他主事,但三当家却是充当智囊一样的角色,他能坐大当家的位置坐这么久,一方面是和绝对的武力有关系,另一方面也是他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一般动脑的事,他都会相信当才。 是的,三当家有一个很土的名字,刘当才。 刘当才忽然突兀的问了一句:“大当家觉不觉得刚刚那个男子有些面熟?” 大当家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被猴子捆来的那个男子?” 刘当才也觉得自己问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去找几个机灵的弟兄在荆州附近打探一下吧,以免老二真出了什么意外。” 蔺桓和念岑溪被关在一个狭小的茅屋里面,外面传来刀疤脸大嗓门的呵斥告诫。 念岑溪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直到稍微贴合了一些才停手。 果然,女子都是极为注重容貌的,这点上,王孙贵族和山野村妇可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念岑溪轻声问道:“王爷不担心吗?” “念姑娘一个女子都不担心,本王堂堂男子,有何担心?” 念岑溪轻笑出声:“我就知道王爷有所准备。” 蔺桓回问道:“念姑娘不也是早有所料?” “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要来交州的?” “那日他们说要出城,与荆州相邻的有四州,但幸运的是恰好司州c益州都不是,更不可能是楚国境内的扬州,所以只会是交州。” “所以王爷就顺势随他们来到了交州。” “没错,司州那边不知会有几人心有戒备,但荆州邓家至少会留意着本王,能借着这伙人瞒天过海来到交州,再好不过了。” 蔺桓要到交州来是必然的,一定要来的。因为江潮在交州,他的十万大军在交州,在去楚国之前,在回到赵国崭露头角之前,势必要过来一趟。然而为难的是刚从荆州要乱的局势出来,别的不说,邓家肯定会时刻注意着他,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其他势力警戒,蔺桓甚至不知道赵氏是不是真的没有起疑过。若说南下是为了去楚国结亲,那么又为何要来交州?原本他和严青山编了一套牵强的理由,现在有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借口,不在任何人的计划之内,蔺桓当然愿意顺势而为。 念岑溪转了话锋问道:“入虎穴容易出得难,王爷想过如何出去吗?” 这里处于一个天然优势的地理位置,像是瓶口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即便有江潮的十万大军,想要攻下也属不易。最关键的是,这是下策。 “车到山前必有路,之前那伙人不是还说什么余少爷吗,说不定又会稳稳当当的出去了。” 蔺桓没有问余少爷是谁,不知道是心有所料还是真的不在意。 念岑溪看向别处,两人不再说话。她很喜欢这种万事了然于心的淡然,尤其是当对象是身旁这个男子时。 事实上,这个男子的任何事她都很喜欢。 益州,费家。 已经是费泽从离阳逃回来的第三天,蔺桓和念岑溪出益州的当晚,恰好是费阳回到费家的时候。 随之而来的,是三供奉是死讯传了回来。 当然,最让人震惊的是费林之以死谋害苏世玉,甚至是定安王。 这句话的重点不是“以死”,而是“谋害。” 费家老爷子只有四子,老三早年夭折,便只剩下三子,这几个儿子在费老爷子的心中分量自然比孙系中上不少,费老爷子就算无情,也会有所伤感。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和皇室解释,费家这几天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 “父亲。” 费林海敲了敲门进来。 “赵氏的使者已经安置妥当了,只是” 费老爷子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费家一天不拿出一个解释,事情只会越拖越糟糕。 关键是费林之的这件事,事前没有一人有所预料。林之进城,原本以为只是为了发泄不满,最多在长安阁大闹一通就算了解,谁曾想到他会如此偏激?费家连续在离阳折了一个孙子一个儿子,还有一个三供奉,如何拿出解释?谁又能给他一个解释?! 费老爷子摆摆手:“此事你不要再管了,将使者安抚好便可。赵氏那边,大不了为父亲自进城去向赵成赔罪。” 费老爷子是先帝那时的老人,和当今天子并没有太深的关系,赵天子怕他想来离阳分杯羹,费老爷子也怕一去不复返被杯酒释了权,所以几次试探都是让底下人去的,这次要是真的亲自前往,所代表的不仅是尊重,还是臣服。 就像猫儿将肚皮袒露出来,是交由出绝对的控制权。 以换取信任,或者生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红颜枯骨 费家里面的一处屋子里面,费家三夫人在内室,仔细的将衣物整理好,又梳洗了一番,将一头长发放下,任由它随意的披散在肩上。 嫁入费家已经十九年了,费林之不是费老爷子最喜欢的子嗣,没有费林海得老爷子的心,也没有费泽那样得到老爷子的栽培。还好费林之亦没有什么大志,闲时读书作赋,知足常乐。费阳是他们独子,无大才,却有不小的野心。这些她和林之不是不知道,放任他去离阳,也是想让他长长见识,磨一磨锐气。可是,就这么一些天,儿子死了,丈夫死了,她作为一个妻子,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费家的几人也闭口不谈,讳莫如深。她甚至没有想过老爷子会有讨回公道的想法。是的,想都不敢想。 现在费家最要紧的是在想怎么撇清关系吧?那日费泽回来,她就听见他关在屋子里面的怒吼。 “找死的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死了还要来祸害我们?” “一个死鬼儿子还不够,还有一个死鬼老子!” 所有人现在想的都是如何撇清关系,甚至没有人来安慰她一句。 费家三夫人将手里的木梳一梳梳到底,又用手拢了拢头发,让后放下木梳,走到屋子里最中间的地方——那里有一块板凳和一缎白绸。 这几天她已经将林之的一些衣物收拾出来,做了一个衣冠冢,就葬在费阳的墓边上。费家是不允许的,也许过不了几日就会被平掉,她无力阻拦,能做的只有最后一件事了。 三夫人踩上凳子,将修长的脖子搭上白绸上,脸上不是苦涩,反而有一点释然。 这个只看到利益,建立在他人血骨之上的家族终究会要毁灭,她诅咒,诅咒这一天早日到来。 三夫人闭上眼睛,踢开凳子,吊死在屋内。 赵都,离阳。 离阳最近发生了一些事,不大不小的事。譬如费家来了又走,惹上一身腥气;譬如雍王府的蔺王爷南下游玩,连带着念家的念姑娘也是一起;又譬如长安阁苏家那个苏公子,不知道跑到哪儿游玩去了,惹得管大家冷面了好几天。 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足以让老天子在意,让老天子在意的,要不是干系赵国存亡的大事,要不就是自家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譬如赵烨。 平顺王赵烨最近过的滋润无比,费林之c费泽c苏世玉这些人统统都和他没有关系,离阳之前扰得再乱他也是府门一关,逍遥自在。甚至不管朝上一些大臣的劝谏劾弹,夜夜流连流晶河上,就差没有将王府搬到这儿来了。 赵烨似乎又恢复到风流的本性,不再是只找千云舫的斐姑娘一人,而是在十八舫中乱花穿过,有人讨论这斐姑娘终于是失了宠,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烨风流成性,能为她收敛这么久,已经是让人震惊之事。 前两日赵烨分别在琵琶舫和舞剑舫留宿过,今日点的却是第一舫。流晶河的第一舫,向来只有一个。 “王爷这边请,红衣姑娘已经在里面静候已久。” 喜儿将赵烨领到第一舫外,不知道是因为平顺王的头衔还是梅姑娘的授意,第一舫今日竟然独独接待了他,红衣姑娘似乎也未拒绝。 赵烨颇为风度的颔首,举步踏了进去。 一进舫便是一股清淡的酒香,像是刚刚温上,酒香弥漫在空气中,随意又慵懒。 红衣姑娘一身红衣,纤纤玉手端起半温的酒,各自倒上一杯,抬眸道:“王爷试试温度可和心意。” 赵烨像是被美色所迷,一口气喝干了杯中酒,道:“佳人温酒,不是喝酒,是品人。” 红衣并不似寻常女子该有的羞涩,而是轻笑一下,说道:“王爷如此会说情话,难怪斐姐姐倾心相付。” 赵烨放下酒杯,正色道:“斐儿看中的是本王的美貌,与本王的才气何干?” 红衣这下才是真心笑了一下,举杯又倒满,推了过去。 赵烨看着面露苦色道:“酒易醉人,尽显风流事,红衣姑娘就莫要在考验本王的毅力了,对于美貌的女子,本王自认从未有过毅力,不如换做茶水如何?” “茶之意境过高,风月场所不太合适,王爷若不喝置于一旁便是。” 赵烨倒也真的放置在一旁了。流晶河十八舫,每一舫都是难得寻觅的佳人才女,个个都是极为优秀之人,当然,亦有区分,譬如这第一舫的红衣,年纪并非最大,却是十八舫之首。每日最多接待一人,且不行周公之好,所谓接待,仅仅是接待,若真要解释,可以理解为寻常青楼里“卖艺不卖身”的女子。而流晶河的梅姨也是任由着她来,不失为一种吸睛的手段。个别几个精虫上脑,自认为家底背景足够厉害的公子哥,在上手的第一时间就被丢了出去,此后在未出现在流晶河上。 很多人都以为赵烨玩遍十七舫也不会上第一舫,毕竟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恐怕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王爷可以忍受得了的。 “先前听闻王爷痴心斐姐姐,现在看来,似乎也只是传闻?” 红衣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着,恰好提到了斐姑娘。 赵烨挥挥手道:“本王天生风流,怎会为一个女子所牵绊。” 红衣挑眉,玩味道:“我以为是王爷求之不得,故意来让斐姐姐吃醋来的呢。” 千云舫,斐姑娘已经闲了两日了,有时会在岸上走走观景,有时就坐在船舫上观湖。今日起风,也就懒得上岸,这湖这景都看了无数遍,很难再有新的趣味了。 赵烨这几日在流晶河夜夜留宿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流晶河上的女子,决计是做不出如泼妇般吵闹质问的举动,且她很自信。男子有时就像孩子,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心就会痒,总想到外面看看,而只有在外面玩闹够了,才会意识到还是家里好。所以她只需要静静的等着,等着赵烨迷途而返就好。她有这个自信。 至于为什么不答应为妾,只有她自己知道。 自古红颜多枯骨,有几个嫁入王室皇家的得以善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