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如鉴》 正文 第1章 婀娜公主 在这个世界存在之前,两仪山就已经存在了。 两仪山是这个世界的开端,山的西边是绵延万里的山脉,岩石覆盖了大陆,仿佛没有尽头。山的东边是广袤的煜河原。山内有一座洞府,洞中是一间圆形大厅,厅上有一座高台,高台两侧是下行的台阶。台上立着一方石柱,柱子略高于chéng rén的腰部,柱子顶端斜倚着一块石牌。人低头俯视,正好一睹碑面全貌。碑上刻着些没人认识的文字,文字写的是没人知道的内容,也许是讲述这个世界诞生的缘由吧。碑前后各有一眼泉水,前方是阴泉,圆形的泉眼被两扇石门锁住,也不见泉水涌出,似乎是一眼死泉。但有人说,阴泉连着幽冥,是灵魂的归宿。也有人说,曾有亡魂从阴泉走向人世,重获新生。后方是阳泉,泉水汩汩流出,煜水河便于此。泉水沿着暗道绕过高台一周,然后流到山外,形成了煜水河。河水孕育了万物,也孕育了幽河原。原上布满了森林和高山,在森林与高山之间,诞生了文明。幽河横贯整个大陆,没有人见过它的尽头,也许它最终流向天空,化作朵朵白云。 石碑城是煜河原的众多城邦之一,而白海镇是石碑城的所属小镇之一。吕潇和白海镇的所有百姓一样普通,除了左眼旁的一道伤疤。他曾是一名士兵,如今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此时距离石碑城改朝换代已快有五个年头,战争的残酷就快被人遗忘。他虽然无法忘记五年前的生死之战,但在五年的沉寂之后,似乎再也没有心思拿起已经放下的刀。在过去的四年多里,他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家里度过,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家附近的集市。每一次他穿过熟悉的街道,看着路两旁不再熟悉的建筑,找不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曾以为自己的余生会一直如此平淡,直到那一天。这一天,平淡的白海小镇开始有点热闹了,因为有一个看着还很年轻的乡绅在自家庭院大宴宾客,以庆新婚之喜。乡绅李毕不仅颇具才学,而且为人热肠。新婚这天,除了宴请亲朋,路过的陌生人,说声恭喜,也都奉为座上嘉宾。吕潇向来不关心镇上其他人的大小琐事,但李毕之名,他也曾有耳闻。所以他决定进去,给李毕道喜,也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吕潇走到李家大门口,对迎宾的二位管家抱拳行礼,说到;“李先生与夫人喜结秦晋之好,吕某前来道贺。”管家虽然不认识吕潇,但也急忙回礼,将他请入院内。院内摆满了酒桌,桌上铺着朱红色的桌布,布上绣着游龙戏凤的图案,喜庆之意盈空。吕潇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自斟自饮,也不与邻近的客人聊一言半语,只时不时望着大堂内,等着一睹李夫人的风采。 不多时,客人酒意正浓,李毕带着妻子向众宾客祝酒。吕潇距离李毕有些远,不太能听清李毕的祝词,只有一句“能得此良眷,实是小可之幸”听得很清楚。李毕说完这句,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夫人身上,李夫人稍稍颔首,避开众人的目光。李夫人之姿,确是此间少有,吕潇也不由得在心底赞叹。但有一瞬间,吕潇觉得这李夫人似曾相识,他似乎在李夫人的脸上看到了前朝的往事。他略一思索,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快步走到李氏夫妇面前,举着酒杯说到:“吕某恭祝李先生与夫人新婚之喜。”说完就一饮而尽。李毕不认识吕潇,难免略感唐突,但毕竟是一番美意,随即给自己斟满酒,也给妻子浅斟了小半杯,夫妻二人共同举杯笑着向吕潇回礼说到;“多谢吕先生”。李夫人仰头饮酒时,吕潇看到了她下巴上的一道小伤疤,伤疤虽小,但在白皙的脸上却格外明显。应该说,所有宾客都看到了,但只有吕潇心中一惊,他想起来面前的李夫人有可能是谁了。李氏夫妇喝完,三人都笑了笑,吕潇随即转身回到座位,李毕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有几分疑惑,但又笑着释然。 当天晚上,吕潇在星光的映照下,马不停蹄地离开了白海镇,到达紫阳镇已是第二天早上。和白海镇一样,紫阳镇也是石碑城的众多小镇之一。此时,街上的小店飘来了早点的香味,他牵着马前行,一路上左右扫视各个小店里的食客。这条街叫作九楼巷,而吕潇所寻找的是栖凤楼。他在栖凤楼找了个熟悉的位置,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栖凤楼,也不是他第一次在栖凤楼里等人。 没过多久,他等的人来了。来的人是个中年汉子,一头短发带着几丝沧桑的白,他径直走向吕潇坐的那张桌子。他脸上有几分疑惑,很显然他没有意料到会有人坐在他平时坐的地方,当他看清坐在那里的那张脸时,他更加疑惑了,他更加没有意料到坐在那里的人会是吕潇。但这样的疑惑很快变成了一种惊喜,一种睽违已久的亲切感。这个中年汉子叫李典,李典坐到吕潇对面,对他说道:“那日一别,我以为我们再没有机会举杯同饮。”吕潇笑着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会第二次来这里。”李典看着他,他接着说:“但就在昨日,我在白海镇遇到了一个下巴上有伤疤的女子,年龄与婀娜公主相仿,容貌也有几分神似,所以想请李将军前去确认一下。”李典道:“此事当真?”“千真万确,”吕潇说,“末将特地借祝酒之际,看得清清楚楚。”李典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傍晚时分,吕李二人到了白海镇。第二天上午,李典协同吕潇前往李毕府上。此时李毕正在大堂内陪同妻子饮茶,接到护院传话,遂前去迎接李吕二人进府。吕潇抱拳说道:“前日李先生大喜之时,吕某多有唐突,还望莫要见怪。”李毕回礼笑着道:“吕先生与小可素不相识,能赏脸前来道贺,小可不胜感激,哪有见怪之说。”李毕接着说:“不知吕先生所谓何事?”吕潇指着李典说道:“这位是鄙人的挚友,昨日才到白海镇,以李先生之盛名,理应前来拜会。”李毕忙说:“惭愧惭愧。”随即转向李典,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李典:“在下李典,一介庸人,还请李先生多多指教。”李毕笑着道:“原来是本家人,幸会幸会,里面请。”一入大堂,李毕便对里屋的妻子喊道:“阿萝,快给两位客人奉茶。”李典听到“阿萝”两个字,不自觉的轻声念到“阿萝,婀娜”,若有所思。李夫人急忙收拾了妆容,一进大堂,看到了正坐着和丈夫聊天的李典,吃了一惊,但心情很快平复下来,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李典也看到了李夫人,他很熟悉她的那张脸。在李夫人倒茶时,李典看到了她下巴上的伤疤,他几乎可以确定李夫人就是婀娜公主了,但他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世间相像之人常有,李典戎马半生,还不至于按捺不住。李典用一种拉家常的口气问李毕:“敢问尊夫人可也是石碑城人?”李毕道:“确是。”李典“哦”了一声,接着问道:“李夫人雍容之姿,想必定出自名门。”李毕略一迟疑,他显然没料到李典会问自己妻子的出身,随后答道:“内子善解人意,待小可情深义重,名门寒门,又有什么关系呢?”李典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让李毕有些难以回答,于是岔开话题说道:“三日后虚云观有方士讲道,以偿民愿,不知李先生是否有兴趣前去观看?”李毕道:“阴阳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方术之士,江湖骗子居多,小可一向不感兴趣。”李典道:“李先生说的在理,那我们二位就不打扰了。”李吕二人随即便辞别了李氏夫妇。 回去的路上,李典对吕潇说:“李夫人与婀娜公主的确十分相似,刚才在李府可以看出她似乎认识我,若她真的是婀娜公主,她三天后一定会去虚云观。荆王死后的每一天,我无时无刻不想fu ch一u,你现在去召集余下的兄弟们,让他们在白海镇待命。”当天晚上临行前,吕潇在当铺赎回了他曾经卖掉的刀,那是一把细长的弯刀,带着轻微的弧度。当他再次握住刀柄,他感受到了一种fu ch一u的冲动,右手用力拔刀,刀锋有破空之声,寒光闪过,弯刀又已入鞘。吕潇骑着马,黑夜的宁静中传来阵阵马蹄声,白海镇在他身后渐渐变得模糊。 三日后的上午,李夫人整理好了妆容,果然如李典所言,去了虚云观。白海镇虽小,虚云观却丝毫不冷清,况且这一日有知名方士讲道,信徒也较以往更多。李典早已在馆内等候多时,他凝望着高耸的神祇,往事如在眼前。虚云观里供奉的是创世神,在所有人心中,创世神建立了两仪山,也建立了整个世界。当幽河平原出现第一批人类,神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了其中的一些人,那些人就是“方士”,而神的力量被他们成称为“方术”。创世神虽有神通,模样却与人类无异,也许,这只是方士们杜撰的传说,是江湖骗子行骗的把戏。“如果你是真的存在,却又为何弃石碑城不顾。”他在心中问眼前的神像。李典虽然戎马半生,却对阴阳五行之说也有研究,说不定他从军之前也是个方士。 此时众信徒大都前往道场听方士讲道,殿内已没有人走动,李典背着双手,依旧望着神祇,等待着。“李将军。”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李典猛然回过头,对面站着的正是李夫人。虽然他早已料到这一幕,可这熟悉的声音,就像五年前在石碑城一样亲切,就像当初儿时的婀娜公主第一次叫他那样亲切。“不过五年时间,李将军却已须发渐白。”婀娜公主关切道。李典难掩心中悲喜交加的情绪,面色凝重,又带着几分自责,双膝跪地,沉重的说道:“末将勤王不力,愧对公主,请公主降罪。”婀娜公主连忙过去扶起李典,说道:“李将军快起,李将军为石碑城戎马半生,鞠躬尽瘁,何罪之有。父兄不幸,难逃厄运,也怪不得李将军。”李典站起身,对婀娜公主说道:“末将一定竭力重夺石碑城,以告慰荆王在天之灵。”婀娜却无奈地说:“李将军,婀娜何尝不想复国,只是时至今日,以李将军一己之力,复国谈何容易。”李典坚定地说:“复国之事,交给末将便可,公主不必忧虑,纵使身首异处,也好过在这乡野之间碌碌一生。”婀娜本也渴望能有复国之日,虽觉得前路艰难,但见李典语气坚决,自己就坚定了复国的念头,便不再多说。不多时,二人就此别过。 婀娜离去之后,李典特意去了道场,此时一个年轻的方士正讲阴阳之说,讲方士如何用方术操控世间五行。李典饶有兴致地听方士说完,待众人散去,李典上前向方士问到:“敢问方士,何者为阴,何者为阳?”那个年轻的方士瞧了李典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简单,随后说道:“地为阴,天为阳;月为阴,日为阳;幽冥为阴,人世为阳。”说完看着李典,脸上透露着对自己回答的满意。李典接着说:“大地在下,而苍天在上,那岂不是阴阳背离,毫无关系?”那方士听了,一脸不屑,说道:“简直胡说,有阴则必有阳,阴阳互生,相互贯通。”李典也不反驳,只是笑着继续说:“如此说,那岂不是人世连通幽冥,幽冥贯穿人世?”那方士得意地说:“那是自然,方术之士,不仅能操控阴阳,还可以改变生死。”李典本只打算随意聊几句,却见这方士虽年轻,却说的头头是道,于是问到:“敢问方士,师从哪位高人?”那方士也不隐瞒,郑重地说:“李少君!”李少君之名,石碑城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研习方术之人,却少有不知的,李典也不例外。“李少君”三个字也仿佛让李典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便问那方士:“不知道如今的凤临阁里是否仍是孤身一人。”那方士听了,心中一惊,凤临阁是李少君参道修行的地方,从李典的口气来看,仿佛与李少君相识甚久,便瞬间变得恭敬起来,答道:“家师多年来一心参道,仍孤身一人。”他本想问李典与李少君的渊源,但李典正欲离去,他只能呆在原地,望着李典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典回去后,过了三天,吕潇带着二十多位兄弟回来了。流亡的士兵看着李典,眼里带着沉重和焰火,用右拳护住左胸,向李典致敬示意,李典同样以右拳护住左胸回礼。他们不敢相信,五年之后终于会有fu ch一u的这一天。吕潇对李典说:“李将军,除了于海,所有的兄弟们都已经到了。”李典点点头,然后说:“于海?于海不是早已死了吗?”吕潇答道:“我去了石碑城内,有奴隶说于海并没有死,也不知是真是假。”李典“哦”了一声,环视了一遍周围的部下,然后说:“我已经确认,李夫人就是婀娜公主。既然荆王的血脉尚在,那从今日起,我们势必要夺回石碑城。”众将听完,思索了片刻,随后一个年轻俊朗的小将说道:“如果没有周全的计划,恐怕会重蹈克王子的覆辙。”说这句话的人叫杨力明,他说出了所有人的想法,李典对他点点头,说到:“说的正是,是以此次复国大计需要精心准备。杨力明跟我去迷惘之森找妮可xiǎ一 jiě和她的兄长,吕潇带着剩余的人进入石碑城内打探局势,顺便寻访于海的下落,一切办妥之后我们在石碑城外汇合。” 次日一早,吕潇等人前往石碑城,而李典与杨力明则前迷惘之森。出了白海镇,李典在岔路口对杨力明说:“你先前去知会妮可xiǎ一 jiě,我去一趟楚忧谷再来。”于是二人便分道扬镳。当日下午,李典乘马踏着夕阳飞驰,迅捷的身影穿梭在花枝中,道上马蹄嗒嗒,路旁绿叶莎莎,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就仿佛时光正渐渐流淌。在落日入山前,他终于赶到了楚忧谷。楚忧谷的门户是两座相对而立的巨峰,峰若斧削,陡峭之极,两峰之间,苍天宛如一线。过了一线天,里面就是凤临阁。而一线天的外面,有一条清溪流淌,溪水绕过树,绕过花,也绕过炊烟人家。溪上的木桥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年纪与李典相仿,正握着鱼竿垂钓,不过穿着却不像个垂钓者,而且鱼竿上也没有线。只见他双目微合,似乎正在冥想,正在感受这溪水流动的声音。他轻轻上提鱼竿,便从溪中带出一条水线,连着竿头,仿佛一根鱼线。当他轻轻放下,水线便缓缓融入溪中,消于无形。看来他是个方士。李典站在他身后,看了片刻,便说到:“师兄,别来无恙啊。”那人也不答话,只迅速将鱼竿上提,说声:“鱼来啦!”却见鱼竿带出的水线化作一条鱼,向李典游过来。待水鱼将要近身,李典从容地收回右脚,侧身躲过,水鱼摔成满地水珠。那人还不罢休,右手轻拍木桥,纵身跃起,还未落地便双手抓住鱼竿,用力后拉,大叫一声:“鱼来啦!”只见这桥下一整片溪水腾空而起,伴着龙吟之声,化作一条大鱼飞向李典。李典深知无法躲过,便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捏个法诀,再打个环,周身的白花绿叶汇集于掌前,赫然形成一个八卦,白花便是阳鱼,绿叶便是阴鱼。白花绿叶源源涌来,八卦逐渐变大,李典用力将它推向大鱼。只听得一声炸响,水花四溅,花叶纷飞,大鱼八卦尽皆消亡,一阵强风瞬间吹得周遭的树叶沙沙作响。水花散落,大地仿佛春雨洗涤一般。少顷,一切都归于平静,那人也轻轻落地,转过身对李典说:“师兄,多年不见,你依旧不减当年。”这人便是李典的同门师兄李少君,李少君较李典略年长,也早于他入师门,本该是师兄。后来却在研习方术时失手败给李典一次,一直想挽回颜面,而李典却不愿同门相残,所以两人之间似乎迟早会有一战。并且自那以后,李少君便不再以师兄自居,改称李典师兄。李典虽感无奈,却也无计可施。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李少君开始对李典忽冷忽热,个中缘由,李典自己也不甚了解。当李少君看到李典渐白的须发,也有几分错愕,几乎不敢相信,却又不愿多问,便说:“光阴在你身上似乎走得太快,现在的你也有了几分师尊当年的影子。”李典怅然道:“当年如不离开,说不定还能见少然最后一面。”当李典说到少然师妹时,李少君看到了他眼中真实的悲伤,却看不到自己眼中更为深切的悲伤。说罢,二人一同进入了一线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妮可xiǎo jiě 过了一线天,便是李典记忆中的凤临阁。凤临阁本是二人师尊当年修习的道观,后来师妹李少然拜入师门,楚忧谷便再也无忧。那时的李少然本是豆蔻之年的少女,天性活泼,不拘小节,常常惹得师父和两位师兄忍俊不禁,于是师尊便因她将道观改名为凤临阁,寓意有凤来仪。凤临阁位于楚忧谷的中心,阁前是教徒研习方术的道场,道场中间刻着丹凤朝阳的浮雕。道场的入口竖有两方石柱,柱身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猛虎,柱顶立着一只振翅凤鸟,凤尾垂于柱后,众教徒的居所便坐落于道场四周。凤临阁后便是殷池,殷池乃山间雨水汇集而成,池中有一块高地,长着一棵古老的枫树。入秋之后,枫叶落入池中随波流淌,满池殷红如火,故名殷池。李典站在曾经的凤临阁前,看到门楣上的牌匾写着“落凤阁”,他自然知道其中的深意,只是触景生情,不禁悲从中来,呆呆地凝望这“落凤阁”三字。此时李少君说:“自从少然死后,我就将这凤临阁改为了落凤阁。金凤辞世,不知何时还能再临。”说完轻叹一声。李典看着他,叫了声:“师兄”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反倒是李少君突然平复了情绪,用平静的口吻问道:“多年不曾见,今日回来所为何事?”李典想了片刻,也不打算隐瞒,于是说:“师兄可曾记得五年前的石碑城之战?”李少君略带恼怒的口吻答道:“我当然记得,任何与少然有关的事我都不会忘记!”师妹李少然正是在五年前石碑城之战期间离世,李典如此发问,李少君难免恼怒,李典自然明白,也不在意,继续说:“那时修罗城久攻不下,我本以为他们会就此退兵,谁想到最后一日修罗城的众多士兵竟然幻化为狼,狼人凶猛异常,凡胎如何能敌,最终石碑城失守,荆王殉城。”李典哀叹一声,接着说:“这种将人变成狼的手段,难道也是方术?”李少君答道:“方技数术包罗万象,阴阳交汇,便有了万物,人与狼不过都是阴阳之气的具象,如能改变阴阳,化人为狼又有何难。”李典脸上带着几分严肃揣摩着师兄的话,时而看一眼师兄,时而俯视地下。李少君接着说:“这些在师尊留下的典籍里都可以查到,你若不离开楚忧谷,如今也不必问我。”李少君所说的“离开”并非脱离师门,只是李典一心积极入世,学有所成之后便前往石碑城从军,从军后便将本名李少翁改为了李典。师尊向来不拘一格,入世的李典,出世的李少君都一视同仁,李典临行前,师尊还特意嘱咐他建功立业,不负楚忧谷之名。虽说李少君有嗔怪之意,但李典丝毫不恼,他自认是自己负楚忧谷太多。随后李典说道:“万物阴阳之气,遵循于天道,方术之力,还能逆天而行?”李少君答道:“不错,化人为狼实为逆天而行,此等禁忌方术必遭天谴。”李典疑惑道:“禁忌方术?”李少君看了一眼他,说道:“禁忌方术从幽冥获取力量,幽冥重浊之气借此涌入人世,两仪山阴长阳消,阴阳失衡,后果不堪设想,是以煜河原几乎无人修习。”创世之初,煜河原的第一代方士窥见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他们学会了从幽冥获取力量,这种力量致使幽冥重浊之气侵吞人世轻清之气,两仪山由此阴阳失衡,是故这种力量被方士列为禁忌。李少君接着说:“然而禁忌方术不仅能化人为狼,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想必不乏为此铤而走险之人。”李典听完迟疑了一会,恳切地说道:“师兄,我此番前来,是因为得知婀娜公主尚在人世,我既身为人臣,定要光复石碑城。但我一己之力谈何容易,是以想请师兄助我复国。”说完看着李少君,期待他的答复。李少君看了一眼李典,随后看着阁外的道场,随后说:“石碑城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助你。”李少君的回答虽让李典略感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师兄的为人他自然清楚,便不再勉强。李少君也看到了李典脸上流露的无奈,接着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修罗城不惜逆天而行,恐怕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石碑城。”李典盘桓片刻,就此拜别。李少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落凤阁里又是孤身一人。李典乘马穿过一线天,算是彻底离开了楚忧谷。道两旁的白玉兰和山茶从眼角掠过,马蹄声敲破旷野的寂静,敲进他的脑海,他的眼里流露出不舍,师尊c师兄和师妹仿佛仍在身后,他又一次离开了他成长的地方。 骏马疾驰千里,翻山越岭,穿林打叶,第二天午夜时分,李典到了迷惘之森,他决定在林外露宿一宿。迷惘之森靠近两仪山,林内没有官道,就连羊肠小径也少。此时杨力明正在林中和妮可xiǎ一 jiě以及她的兄长静候李典,杨力明早在昨天傍晚就已到迷惘之森。当杨力明第二次站在林外,已没有第一次的无助和惶恐。那时妮可xiǎ一 jiě带着残存的石碑城士兵躲避追捕,杨力明看着破碎的石碑城山河和伤痕累累的战友,勇猛而年轻的他流出了眼泪,眼泪里充满无助,他不敢相信寄托了他全部信仰的石碑城会毁于一旦,他的刀沾满敌人的鲜血,却只能无奈地接受溃败。而如今,在物是人非的石碑城历经五年的沉淀,当他再次面对迷惘之森,他看到了fu ch一u的希望。迷惘之森里没有路,杨力明手持着阴阳罗盘,阴阳罗盘如同一个八卦,指针指向极阴方向,那是他上一次离开迷惘之森时妮可xiǎ一 jiě赠予他的。杨力明能够感觉到森林里有眼睛盯着他,他按住腰间的刀柄,径直前行。突然一声嘶吼,一匹野狼跃向杨力明后背,杨力明收起左脚侧身向右闪过,野狼还未落地,杨力明便右手极速拔刀上提,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一道寒光,野狼惨叫着落地,腹部被切开一条五寸长的纵向伤口。杨力明反手收刀入鞘,继续前行。迷惘之森的野狼成长于极阴之地,浑身黝黑,躯干枯瘦,外表极其凶残。杨力明还未前行多远,身后便又奔来两匹野狼,径直冲向他。杨力明感受着双狼奔跑的脚步声,突然转身右手拔刀,反手扔向右侧那匹野狼,刀若离弦之箭刺进狼身,将其钉在地上。此时左侧野狼高高跃起,张开獠牙扑向杨力明,杨力明右脚蹬地前冲,闪电搬探出左手扼住狼喉,狠狠砸向地下,不等野狼挣扎右手便连续两记冲拳击碎狼头。众狼见他勇猛,不敢近身,杨力明淡然取回佩刀,走向森林深处。森林深处是一间木制庐舍,庐舍四周环绕木篱,那便是妮可xiǎ一 jiě的居所。杨力明还未越过木篱,便听到一个动听的嗓音说道:“五年未曾相见,别来无恙。”他回过头,一个身影从树梢轻轻飘落,清风抚动她棕黄的秀发和天蓝色的裙摆,嘴角洋溢着最真切的笑容,纯黑的瞳仁剪断秋水,那便是妮可xiǎ一 jiě。杨力明动情地看着她,说道:“你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那样美。”妮可xiǎ一 jiě毫不拘束地笑出了声,说道:“迷惘之森无路可循,不知是谁指引你前来?”杨力明笑着掏出阴阳罗盘说:“是她。”妮可xiǎ一 jiě又开心地笑了,就像春日的百灵鸟一样,随后问道:“你可知道这阴阳罗盘会指引你去往哪里?”杨力明看着妮可xiǎ一 jiě的眼睛答道:“她会指引我找到你。”杨力明的回答让妮可xiǎ一 jiě内心十分欣喜,可她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欣喜,于是稍稍收敛了笑容,看着杨力明腰间的佩刀说道:“现在你却倒像个骑士了。”杨力明也笑了,抱拳颔首郑重说道:“那时国破家亡,多亏妮可xiǎ一 jiě扶助。”二人说着进了木庐,木庐厅堂中挂着个圆盘大小的阴阳罗盘,若是林中阴阳之气有所变化,指针便会抖动。妮可xiǎ一 jiě的兄长正研习方术,调弄众多野兽的血液,他自然早已知道杨力明的到来,只是不去打扰èi èi久别之叙。杨力明看见他,抱拳行礼道:“巴伦王子,别来无恙。”巴伦抬起头回礼道:“别来无恙,杨将军。”杨力明坐在巴伦左侧,妮可xiǎ一 jiě取来茶壶,为他二人斟茶,杨力明说道:“此番造访,只因李将军得知婀娜公主下落,重燃复国之意,几日后他便前来拜会。”巴伦问杨力明:“李将军复国心切,不知杨将军如何看待?”杨力明回答说:“你我都是流离失所之人,自然明白苟活于世的悲哀,大丈夫死有何惧,我定会追随李将军左右。”此时妮可xiǎ一 jiě正欲放下茶壶,听到杨力明如是说,便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李将军为人忠义,断然不会拿部下生命轻易冒险,此番既有复国之意,定是有了万全之策,我看还是待李将军来了再详细商讨为好。”二人点头以示赞同。 第二日李典醒来后,面对迷惘之森,右手捏一记拈花指,阴阳之气汇聚中指,疾速弹出,一道劲气向前直冲,所到之处叶落枝断,木庐内的阴阳罗盘也剧烈颤动。约半柱香的时间,李典便看到有人从林内出来,正是妮可兄妹和杨力明,李典迎上去对妮可xiǎ一 jiě说:“妮可xiǎ一 jiě,若不是你偏心不赠予我阴阳罗盘,如今你们也不必亲自前来迎接。”她三人都笑了,妮可说道:“若是李将军要来,便有罗盘,我兄妹二人也应当前来迎接才是。”李典笑着行礼道:“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妮可兄妹回礼。说着几人一路寒暄到了木庐。 李典问妮可兄妹:“如今复国只怕不易,二位有何计划?”巴伦看着他说:“现今修罗王势力日渐壮大,你我势单力薄,若贸然出击恐怕会重蹈克王子的覆辙”。李典说:“修罗王宿敌甚多,若能为我所用,必能增加一分胜算。”巴伦随后说道:“话虽如此,但他的宿敌大多已死,却该如何?”李典思索片刻,随即问道:“不知是否有方术能起死回生?”说完看着巴伦。自李典从师兄口中得知禁忌方术能起死回生,又想妮可xiǎ一 jiě也曾修习禁忌方术,说不定也会起死回生之术,只是禁忌方术危害甚大,一直不知如何开口,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巴伦大概知道了李典的意图,也不说话,看了一眼妮可。妮可自然也明白,笑着淡然地说:“若要起死回生,须得前往两仪山,以方术打开阴泉进入幽冥,方能将灵魂从幽冥带往人世。”妮可如此说,算是承认自己懂得起死回生之方术,李典虽早有预料,但也略感意外。同样意外的还有杨力明,巴伦的迟疑,李典的难以启齿,都让他充满了疑惑。妮可接着说:“只是此等方术我还不曾使用,况且幽冥阴寒之气甚重,活人恐怕难以承受。”李典对妮可郑重地说:“若能开启阴泉,在下愿前往幽冥。”李典深知此次复国若无协助基本无望,是故甘愿以身赴险。妮可见他坚决,也深知兄长复国心切,便答应李典:“无论李将军欲复活何人,妮可愿陪李将军同往两仪山。”巴伦听到妮可如此回答,看着她陷入了纠结,以他对èi èi的了解,自然早已想到这个方法,只是作为兄长,断然不能罔顾èi èi的安危,是以无论如何也不会要求她这样做,然而国破家亡之痛,如何能忘。 晚饭过后,木庐里亮起了灯,灯光在夜幕下的森林显得格外耀眼。李典站在木庐外望着森林,森林里只有黑夜和黑夜中的漆黑。此时妮可正收拾餐具,厅堂里只剩下巴伦和杨力明二人。巴伦在思考了许久之后终于对杨力明说:“杨将军可曾听过起死回生之术?”杨力明摇头说:“不曾听说。”巴伦说:“起死回生之术乃是禁忌方术,虽有逆天之力,但对方士危害极大,所以少有人会。”说着望向正忙的妮可。杨力明看着巴伦,很快领会了他想让自己劝说妮可xiǎ一 jiě的意图,但杨力明却走到李典身旁,同他一样望着森林。杨力明终于开口了:“李将军是否知道禁忌方术危害极大。”李典有点意外,却依旧泰然,点头说:“知道。”杨力明有些恼怒,他质问李典:“那将军为何罔顾妮可xiǎ一 jiě的安危?”李典回答说:“你我皆背负国仇家恨,否则现在也不会身处这迷惘之森。没有人愿意让妮可xiǎ一 jiě冒险,她自己做出了选择。”杨力明明白李典的意思,只好转身回去。李典虽然问心无愧,却不禁问自己是否太狠心。巴伦见杨力明过来,便出去找李典,只留下杨力明和妮可在庐内。杨力明看着妮可正忙的身影,说道:“你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妮可放下手头的事情,对杨力明说:“你也跟李将军说过了?”杨力明点点头。妮可走到杨力明跟前说:“我和你们一样,国破家亡。你来这里是为了复国,我去两仪山也是为了复国,禁忌方术固然危险,但你和李将军何尝不是以身犯险,我无法像你一样挥刀杀敌,但我可以选择和你们一起战斗。”杨力明知道妮可xiǎ一 jiě总能说服他,他看着妮可xiǎ一 jiě的眼睛,深切地说:“我会一直守护你。”妮可xiǎ一 jiě又开心地笑了。 李典思索了整晚,第二日清晨,他决定先去石碑城,起死回生之计暂缓再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石碑城之战(上) 李典离开迷惘之森时没有让妮可兄妹送行,也没有带上杨力明,他索要了一个阴阳罗盘后就独自离去。一路前行,越过高山翠湖,穿过密林幽泽,四日后,终于到了石碑城外。 李典隔着煜河遥望石碑城,右侧的宾阳楼里,古钟依旧悬挂,城墙上驻守的士兵,不再是李典熟悉的样子。他站在渡河的小舟上静静地望着,摆渡的船夫握着船桨,时而抬头看一眼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少顷,船夫唱起了渔歌,浑厚沧桑的嗓音倾述着过往的记忆,他五年之前便已在此摆渡。歌声飘进了李典的思绪里,五年前的石碑城之战犹在眼前。 五年前,即将而立之年的李典暂别了荆王,正在楚忧谷休假,那时正值李少然十八生辰,是故李典特意回谷祝贺。几日后,李典正在凤临阁静坐养神,突然石碑城差人来报,说修罗城帅兵来犯,李典随即辞别师尊c师兄和师妹,回城勤王。师尊望着李典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能隐约感觉到李典此行凶多吉少。李典离去后不久,师尊也离开了楚忧谷四处云游。楚忧谷虽只剩下李少然与李少君及众位教徒,却也不显孤寂。 李典回城后第二日,修罗城大军便已兵临城下。修罗城地处石碑城下游,距石碑城约五日马程,二者同居煜河北侧。煜河原各处阴阳之气相异,修罗城依山而建,居民鬓发多为棕黄。自古以来,煜河原的众多城邦战事不断,虽然近来十多年相安无事,但各城皆不敢有丝毫松懈,是以如今修罗城突然来犯,石碑城却并不过分忧虑。 李典回城后便立即入宫觐见荆王,荆王虽已过中年,两鬓星白,却满面红光,丝毫不见老朽之气。此时他正同克王子c李典及一干将领正商议对策,克王子说道:“修罗城多日行军,兵马劳顿,况且我石碑城兵强马壮,他们竟敢贸然出师。”克王子正值盛年,脸庞棱角分明,英武之气萦绕眉宇之间。李典说:“石碑城南毗邻煜河,难以安营扎寨c排兵布阵,派少量人手巡逻以防突袭即可,至于城东c城北,以石碑城目前的军力,修罗城是断然不能攻破的。”荆王说:“这些事修罗王本该知道,他既然敢来,定然是成竹在胸,只是不知他有何诡计,是以还是严加防范为妙。”随后李典便出宫回营,却在回廊上被一个声音叫住。“李将军。”李典转过身,正是婀娜公主在叫他。婀娜身着一袭碧tá一 sè长裙,由上及下白色渐变为粉色,纤腰紧束,体态婀娜。李典笑着问道:“不知公主何事?”婀娜笑着说:“婀娜想知道修罗城来犯之事,父亲和兄长不愿多言,还望李将军告知。”荆王与克王子希望婀娜远离纷争,是以每每当她问起朝政,总是敷衍几句。而李典却不同,他认为婀娜公主身处王室,亦是石碑城之子民,应该知晓石碑城的大小琐事,故也不隐瞒,说道:“此次修罗城出兵突然,虽有所不备,但以目前的军力,定能保石碑城不失,公主无需忧虑。”婀娜接着问道:“将军可知修罗城为何突然挑起战事?”李典略一沉思,随后说:“以修罗城之军力,与我们开战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只是尚且不知修罗王居心何在,不过公主请勿多虑,李典必将誓死捍卫石碑城。”婀娜说道:“李将军如此说,婀娜便安心了,若是李将军不嫌婀娜一介女流,婀娜愿与石碑城的战士共同进退。”李典自然明白婀娜的意思,婀娜自幼喜爱武艺,过了豆蔻之年,荆王便不再许她舞刀弄枪,虽只习得一些防身之术,却一心向往战场杀敌。李典虽不介意婀娜公主参与政事,但万万没有想过让她随军作战,便说道:“此事公主还是与荆王协商为妙。”婀娜虽未如愿,却也不恼,笑着谢过李典,便快步离去。 李典随后去了东城门附近的军营,查看了城墙上的防御工事,每个垛口附近都站着两名弓箭手,身旁摆满弓箭,手持着弓紧盯前方,严阵以待。夕阳映照着战士们的寒铁头盔,鲜红的盔缨在晚风中摆动,李典沿着女墙一路巡视,一个时辰之后又回到了东城门。此时副将吕潇和杨力明正在大国士张子平的指导下布置投石车,张子平师从断屏山,是煜河原鼎鼎大名的方士,精通造物之理,他最得意的造物是阴阳仪,能够监测整个煜河原的阴阳之气,此次修罗城来犯便是张子平借助阴阳仪预知,是以石碑城方能从容应对。投石车同样是他的造物,需要两名士兵转动绞盘将重物拉起,随后重物极速坠向杆臂一端,另一端的石弹随之弹射出去。投石车是石碑城之守城重器,配合城墙周围的护城河,能将敌人阻挡于百米之外。护城河从城南的煜河引水,环绕东c西c北三面,又归于煜河。东西北三面皆有一座跨河的石桥,城东的那座叫九龙桥,而城南靠着宽广的煜河,只能依靠摆渡连接河两岸。城东配置了十二台投石车,其中十台均匀排列于城门两侧,其余两台放置于城门附近,为巨型投石车,需四人转动两侧绞盘,同时一名方士施以方术,方能将重物提起,可弹射千斤巨石。 夜幕来临,城墙上的士兵开始换岗,李典派遣吕潇趁夜出城打探敌情,而杨力明则跟随张子平去兵房清点作战装备。吕潇爬下城墙,穿过九龙桥,攀上荆山,荆山是石碑城东的一座小山,距石碑城大约三里。此时修罗城军队正驻扎在荆山东侧,与石碑城一山之隔,岗哨众多戒备森严,吕潇不敢太靠近,只能站在山顶远望。只见大小军营布满山间平原,无数灯火点缀其中。吕潇回营后,杨力明也刚好先他一步到了军营,李典见杨力明只身一人,便问:“国士何在?”杨力明答道:“国士回宫查看阴阳仪,以防不测。”随后看到进来的吕潇便问:“情况如何?”吕潇说:“依据军营数量可推测修罗城大约有六千人,他们戒备极其森严,难以观察军营中的状况,以他们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志在必得,不知他们有何诡计。”李典沉思道:“修罗城兵力不及我们,他们如此镇定,必是有万全之策,我们需严加提防,随机应变。” 第二日清早,修罗城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列阵于东门外。李典正欲前往城门,便有士兵来报:“李将军,修罗城趁夜已在城东集结列阵,战事一触即发,请将军速去指挥。”李典郑重地说:“派人前去知会荆王,你随我去东门。”李典登上城墙,修罗城的方阵便在城外,方阵前陈列着二十台投石车,车上各有一面旗帜,旗上绘制的是一只双头四足恶龙,这便是修罗城的图腾。修罗城的大将军杜达与公爵尤里克乘马领军,立于阵前,望着城上的李典。尤里克接过身旁的军旗,阴阳之气汇集掌间,反手用力掷出,旗杆若离弦之矢,伴着旗身撕裂空气的声音极速射向李典。李典面对来旗,神情严肃,右手捏一记弹指,阴阳之气从中指弹出,撞向旗杆前段的矛尖。旗杆陡然受力,瞬间沿着轴心炸裂开来,细小的木条四处飞散。紧随军旗之后,飞来一块大石,修罗城已发动进攻。李典打一个掌花,阴阳之气运于掌间,用力前推,赫然一个六尺八卦挡住大石,碎石落地,八卦阴阳鱼便各化作一道重浊之气和一道轻清之气归于李典。李典随即回头喊道:“还击!”话音落下,城门左右十台投石车立马射出十块飞石,越过城墙,砸向城外的修罗城大军,石块所到之处,惨叫迭起。修罗城的投石车随即射出石块抵挡,许多石块于空中碰撞,碎石四溅。修罗城凭借投石车的数量优势,加快了进攻节奏,纷纷乱石砸在城墙之上,不少垛口附近的弓箭手被击中倒地身亡,便不敢轻易现身,只能趁着落石的间隙偶尔放出一两只流矢。杜达见暂且压制了城上石碑城的弓箭手,便派遣一只速攻步兵小队企图穿过九龙桥直攻城门。李典见状,便令吕潇下城指挥巨型投石车。巨型投石车附近的四名士兵用力转动绞盘,张紧的绳索咯咯作响,拉起重物,吕潇一声令下,重物疾速坠落,两块千斤巨石飞向城外。巨石翻滚着砸向修罗城的投石车,投石车的两根立柱受到重击,应声而断,车身轰然垮塌,散落一地,没来得及躲开的士兵瞬间被砸殒命。不多时,又飞出两块巨石,随之而来十块大石,操作投石车的士兵急忙后退躲避。尤里克拍马而起,滞于空中,随后右手抓向自己的胸口,掏出一团赤黑之气,那便是人体的七种阴魄之一。阴魄凝结于掌心,汇聚成球,尤里克默念法诀,将其推向巨石,二者碰撞,赤黑之气瞬间缠绕巨石周身,巨石顿时慢了下来。尤里克终究难以抵挡如此巨大的力量,巨石渐渐靠近尤里克,杜达见状,立刻跃起,左手拉回尤里克,右手自丹田气海引阴阳之气汇集掌心,猛然拍击巨石,一声炸响,巨石碎落一地,杜达也瞬间落地后退数十步。城上的弓箭手趁机向九龙桥上的步兵小队集中火力,箭雨潇潇带着呼呼风声,“嗒嗒嗒”地扎满步兵小队的盾牌。盾牌后的士兵意识到现在前进已不可能,箭头撞击盾牌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们正尝试一点点回撤。突然一声轰响,一块大石击溃了盾牌阵列,被击倒的士兵乱作一团,脸上腿上都是被棱角刮伤的伤痕,鲜血沾满衣身,盾牌也倒在两旁,随之而来一阵急促的箭雨,将整个步兵小队钉在桥上。杜达目睹了这一切,立刻下令全军撤回荆山以东,修罗城的军队迅速涌向山后,逐渐消失在李典的视野之中,留下满地带血的尸首和投石车的残骸,还有箭羽长刀,以及倒下的修罗城图腾。 此时荆王c克王子及张子平已到城门,李典上前行礼道:“经此一役,想必修罗城会知难而退。”国士张子平说道:“修罗城虽然大败,但尤里克向来谨慎,是以这几日还需严密监视修罗城的动向,他们退兵之前切不可大意。”荆王点点头,问张子平:“国士与尤里克相识?”张子平答道:“昔年他曾与我同在断屏山求学,艺成下山后便没有再见过面。”“他为人如何?”荆王问道。“他为人有些高傲,与我也算交好,如今各为其主罢了。”张子平说。一番部署之后,荆王一行便回宫去了。克王子对身后的副将说道:“若此次石碑城真的遭遇不测,请一定保护好婀娜。”这副将便是于海,有一点瘦小,冷峻的脸庞看上去有点凶恶。于海本是石碑城的一名奴隶,大约三年前成了克王子的副将。于海郑重地说:“我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婀娜公主的安全。” 连续几日,杨力明及吕潇轮流查看了修罗城的动向。修罗城的军队盘桓在荆山以东,既不进攻,也不撤退回城。此时大将军杜达内心十分纠结,他自幼习武,也钻研方术,习得一身本领,一心想建功立业,是以此次主动请缨。如今攻城无望,公爵尤里克向他献了一计,但很显然这个计策让他难以抉择。他站在荆山的一角,俯瞰山脚下的军营,其中有些面孔自他初次从军便已熟悉,那些都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他又看了看自己的长刀,那是他的从小立下的志向,他怎能甘心一败涂地。如尤里克所说,战争只有胜败,哪有正邪。终于在三日后,修罗城的军队再次集结,但杜达并没有接受尤里克的计策,而尤里克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杜达在投石车的掩护下,亲自带着两只步兵小队充冲上了九龙桥。他一人在前顶着一张盾牌,如翠鸟弹水搬向前跃一大步,挡住疾风箭雨,稳稳落在桥中央,身后的两只步兵小队迅速向他靠拢。又是一跃,杜达已到城门跟前,头一只步兵小队已随他安全抵达,后一只小队队尾遭到大石和箭雨的打击,乱了队形,死伤数人。杜达调节体内阴阳之气,催动掌力,双掌沉重地拍击在城门上,一阵气浪急促涌动,城门瞬间炸开。李典见状,调动巨型投石车加快进攻节奏,压制城外敌人的火力,随即带着杨力明下城楼去应对杜达。杜达一入城内,便拔刀冲向巨型投石车附近的士兵,突然一道寒光刺了过来,便是杨力明挡住了他的刀。杜达立即收招斩向杨力明左肋,杨力明收刀回挡,刀锋相斫火星溅落。杜达之刀势大力沉,杨力明顿觉难以支撑,立即收刀转身,避过杜达的刀锋,随即反手刺向杜达后背,杨力明身形之快,杜达深知向前躲避或者回身格挡都已来不及,便倾尽全力挥刀转身,斩向身后。杨力明没料到杜达会采取这样两败俱伤的招式,纵使能够刺到杜达,自己也必为刀锋所伤,随即缓住身形,改刺为挑,“叮”的一声,两刀相碰,杨力明后退数步化解冲击,杜达勉强稳住身形,惊出一阵冷汗。转眼之间,杜达小队便与城内守军陷入混战。李典自膻中穴引阴阳之气于掌前,汇聚而成一个八卦,八卦卷起地上尘土与木屑,撞向修罗城的步兵小队,杜达见状立马跃向小队,以右掌之浑厚掌力挡住八卦,随后左掌发力击碎八卦。李杜二人目光相交的瞬间,都察觉到了对方体内涌动着浑厚的阴阳之气。二人皆稳住身形,右脚蹬地跃向对方,催动阴阳之气于掌间,以万钧之势击出,双掌相碰,一声巨响如火山喷发,带来一阵疾风刮起士兵的盔甲。二人均难以支撑如此骇人的力量,李典后退数步撑住身后的巨型投石车以稳住身形,杜达后退数十步直至城门下才勉强稳住,至此二人深知顷刻之间难分伯仲。修罗城小队寡不敌众,伤亡渐增,残余几人拼命突围向城外撤退。副将葛兰对杜达说:“今日取胜已不可能,还是先撤再行定夺为妙。”杜达看着葛兰染着成血色的头发,以及他惊恐着等待定夺的眼神,还有那几个正狼狈招架的修罗城士兵,他似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失败,理想与现实交织在眼前,他有些恍惚了。但随即又坚定起来,对着自己的部下大喊:“撤退!快撤!”同时调运阴阳之气,催动掌力,右掌将部下推上九龙桥,左掌发力激起一阵气浪挡住石碑城的追兵。随后自己也跃上九龙桥,回到城外列阵之中,杜达虽然勇猛,但毕竟凡胎,终究在九龙桥上被流矢射中右小腿。 尤里克对杜达说:“将军意下如何?”杜达放眼望去,残兵败将尽在眼前,他看了看尤里克,随后看着地上,交战的嘈杂声在耳边回响,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尤里克见他应允,笑着向身后招手,士兵抬上来几个木箱,箱内装满一排排长管形玻璃器皿,盛着赤黑色的液体,用木塞封住。两个士兵各取出一管,拔掉木塞一饮而尽,少顷后,他们眼中及嘴角萦绕着黑浊之气,四颗犬齿渐长渐利,鼻端前突,双耳耸立,四肢增长增粗,棕色毛发覆盖全身,赫然变作两头巨狼。尤里克相当满意赤黑液体的功效,随即让身边二十多个士兵也一并饮下,一只狼人小队就此诞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石碑城之战(下) 李典站在城墙上,觉得局势已经明朗,修罗城再无任何胜算。但不久后,敌军阵中冲出一群狼,健硕的四肢,一路狂奔直冲城墙。接近城墙时,后腿猛地蹬地跃过护城河,在城墙脚下奋力跃起,前爪抓住垛口,翻入城内。女墙附近的弓箭手阵型完全被打乱,狼人巨掌挥下,弓箭手被拍下城墙。一头狼人冲到城内的投石车前,挥动巨掌击飞操作投石车的士兵,随后右掌再次发力,企图砸断投石车的立柱。投石车乃是煜河畔生长的乌檀所制,坚硬无比,重击之下只裂开了几道口子。一击不得,狼人似乎恼羞成怒,双爪抓住立柱,张开巨口竭力嘶吼一声,猛地咬了上去,獠牙陷入乌檀木,一阵嘎吱断裂之声。众狼听见召唤,都奔向投石车,另一头狼人咬住另一侧的立柱,第三头狼人挥动前掌猛击投石车,投石车终于难以支撑,缓缓垮塌。李典见状,迅速让杨力明与吕潇指挥士兵向狼人集中火力,乱箭射下,一头狼人背部中了数十箭,其余士兵立刻围上,乱刀砍向狼身,狼人虽勇终究还是倒下了。另一头狼人疾速奔跑挥掌打散周围的士兵,企图攻击旁边的另一台投石车。李典随即跃向狼人,右掌以阴阳之气画圈,凝结成一个八卦射向狼人,狼人怒吼一声以双掌撑住八卦,李典不等狼人反应,随即左掌射来另一个八卦,狼人一声惨叫倒地不起。众狼听见怒吼,便又有两只张开血口奔向李典,李典疾速射出一个三尺八卦,随后右手掏出阴魄,汇集于指尖,向八卦弹射,八卦被阴魄缠绕,瞬间加速撞向狼人,双狼受击口中血如泉涌,脊背断裂,八卦之势不止,径直撞向狼身后的城墙,一阵裂石之声,城墙上留下一个八卦烙印,双狼随后也坠地不起。 李典收回阴魄之际,荆王父子与国士张子平正好赶到,原来尤里克的狼人小队诞生之时,张子平的阴阳仪感应到了强烈的幽冥之气,张子平料想到定是尤里克施展了禁忌方术,遂与荆王父子前来支援。张子平看见倒地的狼人,知道自己所料不虚,也顿感情势严重。荆王父子及于海等人随即投身对抗狼人的大军,于海见一头狼人正背对自己,立即纵身跳上狼背,双手拔出腰间两柄短刀,刀刃交叉飞速挥动削向狼人后颈,只见两道寒光交织,狼血溅射一片,狼人瞬间到了下去。岂料身后一只狼爪探向于海,于海早有察觉,迅速挥刀格挡,哪知狼人并不回收爪势,前肢挨了两刀,却也抓住了于海的脖子。于海顿觉呼吸困难,却并不惊慌,以冷峻的表情与狼人对视,挥动双刀狂削狼臂,刀锋之迅速目力难辨。只片刻,血流如注的狼臂被从中截断,狼人一声嘶吼,于海立马抓住狼肩,攀上狼背,双刀扎进狼人的琵琶骨,右手抓向狼颈,五指钳住狼脊,以指力捏碎狼人的后颈,狼人一声低沉的呜咽随即殒命。一旁的张子平试图弄明白狼人是何造物,正好一头狼人扑向他,他虽不懂武艺,但毕竟国士之姿,毫无惧色,从容取出腰间长笛,笛尾指向狼人,默念法诀,只见一缕赤黑之气自狼人经笛身流向笛前端的水滴形吊坠,狼人渐渐蜕回人形,倒地不起。此吊坠乃是晶魄石所制,能存储万物之阴魄,但锻造相当困难。晶魄石以煜河河底矿石炼制而成,为浅蓝色极阳之物,另有一种深红色的晶魂石,可吸纳万物之阳魂。一番恶斗之后,狼人小队全军覆没,但石碑城也损失惨重,两台巨型投石车尚且完好,其余皆有破损。狼人如此凶狠,众将士惊魂未定,以血肉之躯终究难敌幽冥之力,伤亡陡增。李典虽精研方术,却也不知这狼人是何物。 荆王一行人随后立即登上城楼,放眼望去,城外大约一百头狼人排成数排如洪流奔来,狼人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修罗城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城门。李典见状,知道情况不妙,对荆王说:“如今城门恐将失守,还请荆王带着克王子先行撤退,留下我等断后。”荆王说:“石碑城若是不保,煜河原只怕再无我容身之地,为今之计,只有誓死保卫石碑城。”荆王如是说,李典便不再多言,随即安排吕潇下城于城门处阻击狼人,杨力明则跟随国士去了兵房。巨型投石车射出巨石,狼人虽猛,也无法抵抗巨石的冲击,瞬间被砸身亡。但狼人数量之多,巨型投石车如何能够应付,不多时,狼人大多数越过了护城河,开始攀上城墙。李典见状,命令巨型投石车对准九龙桥,两块巨石落下,九龙桥发出一阵裂石之声。李典跃出城楼,于空中向九龙桥射出一张八卦,随即掏出一魂一魄萦绕于八卦之上,八卦瞬间加速以万钧之势撞向九龙桥,一阵震天价响,若天雷滚落,九龙桥顿时垮塌,护城河水花飞扬,修罗城大军暂且被挡在了护城河外。此时吕潇正帅兵阻挡狼群,吕潇善于用刀,刀势之凌厉若犬牙虎齿,刀法之霸道如天雷惊空。周遭的狼人欲合围吕潇,吕潇挥刀斩击,刀锋破空伴着裂帛之音。一头狼人探出右掌企图抓住吕潇,吕潇迅速挥刀上提削断狼臂,随即飞速下斩,断臂截为两段。身后的狼人一拥而上,吕潇矮过身躯,避开狼爪,随即刀锋抡过一周,阴阳之气沿着刀刃激射而出,众狼胸口皆裂开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狼血喷出,狼人尽皆倒地。长刀似乎遁入魔障,刀光缭绕,刀势愈加凶残,刀刃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众狼见他凶狠,不敢近身。李典于城门外见吕潇正被狼群围攻,额头上大汗淋漓,长发早已凌乱,刀法渐渐露出破绽,每一次的闪避与格挡都有些力不从心,便立即双掌推开狼群,跃向吕潇,抓住他的肩膀,吕潇大梦初醒一般凝视着李典。二人身旁躺着至少二十头狼尸,吕潇之猛可见一斑。李典轻声叫到:“小刚。”小刚是吕潇的乳名,二人年少时同日从军,相识许久,从军之初饮食起居皆在一起,是以李典常叫他小刚。吕潇听他如此叫自己,瞬间多了几分安心,说道:“如今石碑城只怕不保,是战是退,还请将军定夺。”李典说:“先请示荆王再做决定。”此时城内的投石车阵列在大量狼人的冲击下早已溃不成军,两台巨型投石车在重击之下也已垮塌,人与狼混战一片。突然,杨力明坐在一丈见高的人形装甲内冲了过来,此装甲是张子平以乌檀所制,胸口放置两枚晶魂石与一枚晶魄石,士兵坐在其中,以自身二魂一魄为媒介可操纵装甲。杨力明以装甲巨掌抓住狼头,狠砸在地,随即一记冲拳击向狼腹,狼人瞬间殒命,受击处肉断皮连。身后一头狼人企图跳上装甲背后,杨力明早有察觉,立即转身,左手一记上勾拳将其击飞。片刻后,众狼皆被杨力明所吸引,涌了过来。杨力明取下装甲背后的巨斧,一阵横扫,为首的几头狼人立刻脑浆迸裂。但狼群数量甚众,从四面八方扑向杨力明,杨力明终究难以招架,不多时便淹没于狼群之中。 李吕二人很快与荆王等人汇合,此时众人都已疲惫不堪,荆王对李典说道:“今日一战败局已定,李将军带着大鸾先行撤退,我与国士留下断后。”大鸾是克王子的乳名,此时修罗城的士兵已开始渡过护城河,留下守城必死无疑,李典自然明白荆王的打算,只是自己作为护国大将,如何能临阵脱逃,但身为人臣,又怎能不顾少主安危,是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国士张子平自然也明白留下则难逃一死,荆王如此安排在他意料之中,二人名为君臣,实则至交。多年来张子平之方术日臻化境,容颜几乎未曾衰老,依旧隽秀如当年断屏山求学之时。虽不懂武艺,乱军之中丝毫不改淡然之色。年轻气盛的克王子随即说道:“父亲,大丈夫死有何惧,倘若石碑城不保,我等以身殉城便是,如何能临阵退缩。”荆王也不反驳,语重心长地说:“我让你先撤,是因为在迷惘之森里有一处澹水渊,那里藏着复国的力量,你若死了,谁来光复石碑城?”荆王如是说,克王子也半信半疑,他看着张子平,张子平略一沉思,随即点点头,克王子便不再多言,随同李典起身撤退。“李将军,”荆王喊到。李典回过头,荆王继续说道:“请务必保护好克王子。”李典点点头,说:“末将定当竭尽所能保克王子周全。”荆王对一旁的吕潇说:“吕将军也随李将军一同去吧。”吕潇握着刀抱拳说道:“末将告辞。” 此时杨力明正在狼群中挣扎,群狼疯狂撕咬着乌檀装甲,李吕二人迅速上前营救。狼群甚众,李典以体内八成阴阳之气汇聚成一张一丈五的八卦,再以一魂六魄萦绕其上,奋力击向狼群,八卦以山呼海啸之势射出,在狼群中炸裂,群狼横飞,死伤大半。李典随即力竭难以支撑,单膝跪地,右手捂住胸口。哪知还有漏网之鱼,一头狼人躲过了八卦攻击,立即扑向李典以左爪横扫,吕潇见状马上横刀阻拦,岂料只是削断狼尾,狼人爪势不减,吕潇随即扑向李典,狼爪扫过,抓伤了吕潇的左眼。吕潇双手扼住狼喉,以十指之力掐死狼人,随手擦过眼角的鲜血,迅速将杨力明从装甲中救了出来。杨力明精疲力竭,勉强能独立行走,一行人随即向城西撤退。到了城中皇宫处,克王子对李典说道:“婀娜还在宫中,想必不知现在的状况,我想先找到她再行撤退。”李典略一思索,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护送克王子西撤,我去宫内寻找婀娜公主。”于海听罢,立即说:“李将军,还是你护送克王子西撤,婀娜公主就交给末将。”于海深知李典方术之精湛,有他在克王子必能无恙,况且先前已答应克王子要保婀娜公主周全,是以如此提议。克王子自然明白,便应允了他。说罢,于海告别众人直奔皇宫,其余人等一路向西。 荆王及国士看着李典等人走远,便指挥残余的士兵作最后的抵抗。此时修罗城的大军多数已越过护城河,进入城内,面对早已伤痕累累的守军,一派摧枯拉朽之势,荆张二人逐渐退向皇宫。皇宫已是最后的退路,二人对视一下,张子平说:“阴阳仪若是落入敌手,必将为祸人间,要趁石碑城人来之前毁了它。”荆王说:“我去大门口拦住敌人,这里交给你了。”阴阳仪放置在宫内大厅右侧,造型为两只相背而立的木制凤鸟张开双翅托起一个水平固定的金属圆环,圆环内套一个略小的圆环,小圆环内再套一面铜镜。铜镜和小环可在大环之中自由旋转,大小二环的相对角度与煜河原的城邦一一对应,念诵法诀,铜镜即可显示该处的阴阳之气。铜镜以黑白二色表示阴阳之气,黑色代表极阴,白色代表极阳。阴阳仪唯一的盲点便是迷惘之森,即使是断屏山的藏书中也没有关于迷惘之森两仪状况的记载。张子平站在阴阳仪旁,看着荆王说:“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制造阴阳仪的情景。”他第一次制造阴阳仪是在断屏山求学之际,老师给了所有学生阴阳仪的图纸,制造出完整的阴阳仪才算艺成,这是断屏山造物堂的终极考核。图纸由断屏山的先贤流传下来,多年来少有人能完成考核,大多学员期满后便主动下山。然而张子平却在下山前制造了那时的第一台阴阳仪,在殿内演示时成功于铜镜上显现了断屏山的两仪全貌,在座的众位学员一片称道,荆王便是那众学员之一。只是片刻后,阴阳仪开始塌陷内缩,不断吸收众人之阳魂,众人逐渐失去知觉,老师张道陵见状,迅速击碎铜镜,众人阳魂归体,渐渐清醒。张子平顿时惊愕失神,他的失败几乎断送了所有人的生命,幸得张道陵伯乐之才,加以疏导,张子平才不致愧疚一生,只是告诫他日后不可以此害人。那时荆王无意方术,却钦佩张子平之才,虽然目睹张子平之失败,却仍对他说:“他日我若做了石碑城的国王,必邀你做我的国士。”如今张子平已然明了当初失败的缘由,覆手之间,便能将阴阳仪化作shā rén的利器。他提起这段往事,荆王便猜测他想以阴阳仪做最后一搏,便看着他略郑重地说:“那时张夫子曾说此等禁忌方术会蛊惑人心,子平你切莫铤而走险。”张子平一向难容禁忌方术,只是如今国破家亡,往事难免浮现眼前,见荆王如是说,便笑一笑,随手合上了阴阳仪的圆环和铜镜。谈论间,宫外已响起敌军的脚步声,荆王抽刀走出大门,很快与敌军缠斗起来,杀了为首的几名士兵。荆王已然力竭,一招一式章法渐乱,却奋力坚持,不甘束手待毙。杜达跳到荆王跟前,知他早已无力抵抗,也敬他不屈,便说:“弃械投降吧。”荆王轻轻一笑,随即收敛了笑容,挥刀郑重地说:“请出招。”杜达催动掌力直击荆王胸口,荆王侧身避过,谁知杜达只是佯攻,身形立即闪到荆王背后,右掌沉重拍下。荆王已知上当,却来不及格挡闪避,只觉背心一沉,重重地摔向宫内,口中涌出一滩鲜血。以杜达之掌力,荆王本难以承受,只是杜达手下留情,不忍痛下shā sh一u。荆王虽重伤倒地,但早已看淡生死,抬着头,与阴阳仪旁的张子平相视一笑。荆王之笑,或许有种解脱,而国士之笑,却多了几分心痛。杜达走向荆王,看着他。荆王说:“石碑城的国王永不投降,动手吧!”杜达无言片刻,随即拔出身旁士兵的佩刀,双手握住刀柄,用力扎进荆王背心。就在一瞬之前,张子平迅速转动铜镜,吸取荆王的阳魂,随即立刻取下阴阳仪上的精魂石,折断凤翅,阴阳仪散落一地。荆王殒命,国士也随之被俘。 而婀娜公主和于海正好目睹了这一切。原来于海入宫后便直奔婀娜公主的寝宫,却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料想婀娜公主定是去东门找父兄了。事实果如于海所料,婀娜见父兄许久不回,便去城东寻找,哪知到了半路,便见到修罗城的追兵,知道城东不保,随即返回宫中告知其他人。待众人逃离后,自己便躲在知天阁等待父兄。知天阁是张子平修道造物的场所,较为狭小,不易察觉。婀娜没有等到父兄,却发现了于海,于是从暗处走出来说:“于将军,可知我父兄现在何处?”于海回过头发现是婀娜,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对婀娜说:“克王子已由李将军掩护撤离,荆王和国士正孤身迎敌,恐怕”话说到此,婀娜已有几分悲恸之色,于海立即调转话锋,道:“不过公主不必太担忧,公主先随我前去与克王子汇合,再同李将军商议搭救荆王之计。”婀娜生性并不优柔,知道这是当前最好的打算,便忍住悲恸说:“于将军说的有理,我们快走。”哪知二人正欲穿过大殿,便听到荆王与杜达打斗的声响,只好暂且躲在暗处,却目睹了荆王被害的一幕。婀娜难以抑制心中悲痛,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于海在一旁心疼公主,却不知如何慰藉。随后,又听见尤里克向城西派出追兵的命令。二人知道此时向西太过危险,于是决定先从城南出城,再西行寻找克王子一行。 克王子一行出了西门,一路前行,进入城西外的森林后,料想修罗城人一时之间不会追来,遂商议让李典潜入城内接应于海及婀娜等人,克王子及吕潇c杨立明等人则躲在林中等候。考虑到如今城内已经沦陷,不是久留之地,遂约定一个时辰后在林内汇合。李典入城后一路潜行,翻过宫墙,进入宫内。待他接近大殿,却发现修罗城人早已占领此处,便知荆王及国士凶多吉少。而婀娜于海二人也不见踪影,搜寻三刻后便决定出城与克王子汇合。李典到了城门附近,发现已有修罗城士兵把守,便装作一介平民向城门走去。士兵见有人靠近,随即拔刀,喝道:“什么人?往哪去?”李典镇定地说:“我是城内百姓,出城接前来省亲的二姑,还望放行。”那为首的士兵显然不信,如今正值战乱之时,怎会有人冒险出城。随即喝到:“不行,快回去!”若不是杜达明令禁止屠杀无辜平民,那士兵想必已经动手。李典听他呵斥,也不后退,说到:“二姑多年未回家省亲,只怕不熟城内道路,还是让我出城迎接的好。”说罢便往城外走去。那士兵见他自顾自走了,立即大怒,大叫:“拦住他,拦住他!”城门口的两名士兵随即拔刀挡住道路,见李典不停,挥刀便砍,李典轻松避过,箭步向前踏去。身后的士兵立即追赶,李典回身右掌击出,一阵汹涌的气浪瞬间压倒追赶的士兵,李典趁机飞奔出城,消失在士兵的视野之中。李典到了约定的地方,却只见吕潇在此等候,便问道:“克王子何在?”吕潇说:“将军离去后不久,我们便遇到了前来救援的汤瓶城修容公主,克王子现正在战船上等候将军。”李典抬头望了一眼林外,便瞥见了船舷,随即同吕潇登上了战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往事潇潇 汤瓶城位于石碑城下游,距石碑城约三日马程。主城位于靠近煜河南岸的一处岛屿,岛上多山,主峰名曰汤瓶,城以山命名,坐落于众山之间。岛与南岸以三座石桥相连,三桥以城为中心呈放射状,桥下水道可容一艘战船通行,两岸偶有几处摆渡的船家。汤瓶众山之间,千叶桃花漫山遍野,簇拥着汤瓶城,汤瓶城居高临下,可一览两岸风光。汤瓶与石碑素有渊源,石碑城游侠兰枫游历四方,在汤瓶山为其景色所动,遂定居于此,多年后便建立了汤瓶城。那日,汤瓶城士兵隔着煜河望见了修罗城的军队,修容公主遂派人跟踪查探,得知石碑城陷入战乱,随即向父亲广王俞崖夫请求支援石碑城。虽然与石碑城有着莫大的渊源,但考虑再三后,广王拒绝了女儿的请求。广王以为,以石碑城之国力,未必会败给修罗城,况且石碑城尚未派人前来求援,不宜贸然出兵,而战事一起,必将陷汤瓶的百姓于水火之中。被父亲拒绝后修容心有不甘,几日后,见修罗城人还未退兵,料定石碑城凶多吉少,遂下山前往军队船坞,欲私自带领一艘战船前往石碑。大将军文世杰起初不肯放行,一心求公主不可冒险,但修容威胁说若他不肯,便投河自尽,文世杰无可奈何,只好由着修容。修容对文世杰说:“我此次前去,只怕三两日难回,你去禀明父王,以免他记挂。”文世杰自然知道若他此刻回宫,修容必然趁机先走,那时若想追上只怕是难上加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难辞其咎,便说道:“既然公主执意要去,那由末将随公主同去,以免发生危险。”修容知道若是自己不让步,只怕这位耿直忠贞的大将军不会轻易放行,于是便说:“既如此,那便劳将军费心了。”说罢,文世杰命一个士兵前去禀明广王,随后命船员启航。广王听见修容公主私自离去的消息,大为震怒,得知有文世杰陪同,顿时安心了许多。而修罗城人在石碑城南的驻军也看到了修容公主的战船,考虑到战事刚了,伤亡惨重,不愿挑起新战事,便没有阻拦。 此时克王子正立于船尾,背对众人,看着煜河缓缓向东。斜阳映照着他俊朗的脸庞,水风吹动他的长发和衣摆,他眼中是无尽的阴郁,他大概能猜到父亲和国士的结局。修容公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知道任何言语都无法掩盖他心中的悲痛,她只能这样看着他,心疼他。李典走上甲板,迎面而来是早已在此等候的修容公主。修容公主莲华之姿,出尘绝俗,清雅若芙蓉浅笑。一丛青丝贴肩,两缕黛眉笼烟;脸颊映着晚霞,如同片片樱花;明眸如星,纤腰似竹;天蓝色长裙迎风摇摆,仿佛海浪淘沙。见李典前来,略一浅笑,上前道:“久仰李将军大名,修容在此恭候多时。”李典抱拳回礼道:“承蒙修容公主搭救,李某感激不尽。”修容指着自己身旁的男子说:“这位是我朝的大将军文世杰。”说罢文李二人抱拳互道“幸会”,二人虽同为大将军,然李典略隽秀,而文世杰更英武。克王子听见二人交谈声,立即转过身走向李典,问道:“李将军,父王与国士现在何处?”李典略忧心地说:“末将赶至国宫时,修罗城人已占领那里,不曾见到荆王与国士,二人生死未卜。”克王子接着焦急地问:“可有找到婀娜?”李典沉重地说:“末将寻遍宫内,也不曾见到婀娜公主,不过既有于将军在,婀娜公主定能无恙,克王子不必过分忧虑。”李典遍历战事,深知战祸无情,如此说不过是念克王子年少,怕他不能承受国破家亡之痛。父亲与èi èi下落不明,克王子自然知道李典只是在安慰自己,他忍住了眼泪,却难掩悲痛,脸上尽是无助。修容心中不忍,立刻说:“那现今如何打算?”克王子说:“父王曾说,迷惘之森里有一处澹水渊,可助我光复石碑城,是以我决定先去迷惘之森。”断屏山的每个学子都知道迷惘之森危险重重,但修容明白克王子去意坚定,便说:“我随你同去。”克王子思索片刻,说道:“当年刘夫子说迷惘之森十分危险,修容你还是先回汤瓶。”修容听了自然不大乐意,正欲反驳,李典抢先说道:“既然修容公主不介意,那便随我们一同前往,在林内也可有个照应。”修容千金之躯,李典自然不是指望她帮什么忙,只是如今克王子正需人安慰,是以才决定留下修容。见李典如此说,克王子也只好应允。说罢,一旁的文世杰对修容说:“若公主想去迷惘之森,请务必允许末将随同前往,以防不测。”说完看着修容,生怕她不许。修容虽然觉得这大将军平日里不大解风情,但也担心迷惘之森危险重重,便说:“那便有劳文将军了。” 不多时,战船再次启航,沿着煜河逆流而上。煜河原的战船为断屏山所造,以两个巨大的叶轮驱动,不使用船帆。此时受伤的杨立明正在接受船医的治疗,虽未受外伤,但被群狼困于乌檀装甲之中,近乎力竭。身旁是他沾满鲜血的佩刀,以及伤痕累累的战友,残损的盔甲扎进他的眼帘,斑驳的血迹让他有些眩晕。船医取出一管药剂喂杨立明饮下,那是以药用的草木兽虫之阳魂炼制而成,用以稳固伤员的阳魂。人本为阴阳交汇之产物,阳魂为神,阴魄为形,固魂方能养魄,魂飞便会魄散。 杨立明双目圆睁,却空洞无神,被战争击溃的不止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理想。他生于武学世家,祖辈世代习武,大多从军。五岁时,父亲送了他一柄短刀,由此走上了习武之路。杨立明天赋惊人,颇有其祖父杨琏昔年之风采,杨琏曾是石碑城的大将军,而其父杨再山资质略为平庸,时常觉得愧对祖上,如今杨立明大有光耀门楣之势,遂倾心栽培。母亲闲暇之余时常坐在长廊看着舞刀的杨立明,偶有艰涩难懂之要诀,杨立明长时不解,便扔刀垂头不语。这时母亲便会笑着走过去拥他入怀,轻声说:“怎么了,我的小骑士?”母亲的温暖总能让他平静下来。 到了十岁,杨再山带他去了绿萝镇的道场,那里是全镇立志从军的青年切磋武艺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比武,对手虽然较他年长,武艺却不如他。他右手一记佯攻,对手果然向右格挡,他趁机绕到背后反手一刀,划伤了对手的右肩。他在日常的训练中时常让自己受伤流血,却从没让别人流过血,他有点慌乱,赶忙走向对手,问道:“你怎样?”对手不搭理他,起身挥刀又砍,这一刀出其不意,杨立明险些受伤,幸得他刀法以轻灵迅捷见长,以毫厘之差侧身避过。一击不中,对手顺手挥刀横斩,杨立明挥刀格挡,随即一个转身,对手来不及反应便被他以刀抵住脖子。不等杨立明说话,对手一脸不甘地扔下刀,径直走了。他看着对手的背影,以及顺着手臂滴下的鲜血,一时沉默无言。杨再山看着儿子,知道他心慈不忍,走过去抱住他的头。杨立明说:“我做错了吗,父亲?”杨再山说道:“全力以赴是对对手最好的尊重。”杨再山父子回到家,母亲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杨立明张开双臂和母亲拥抱,母亲笑着问他:“你今天赢了吗,我的骑士?”“我赢了,”他答道,“可是我也伤了我的对手,他失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知道他一定很伤心。”母亲能够感受到杨立明正在求胜之心和悲悯之心之间左右为难,便说道:“真正的骑士不会畏惧鲜血,也不会用敷衍来侮辱自己的对手,骑士真正的荣誉不是源自胜利,而是源自自己的信仰,你要尊重每一个对手,以及每一次的胜利或者失败,就像你的舅舅那样。”这个修罗城的女人一直以她的兄长为荣,骑士的荣光早已融入她家族的血脉,诞下杨立明后,便一心想将他培养成一名骑士。 五年后,杨立明在绿萝镇已难逢对手,杨再山决定送他前往石碑从军,一则历练,二则建功立业。临行前,母亲为他整理好衣领,笑着说道:“现在你看着像一名骑士了。”他开心地笑了,看着父亲,等着他的临行寄语,杨再山说:“有一天,你会和你的祖父一样成为石碑城的大将军,你要记住,在战场上没有人会像道场里的对手那样手下留情。”他郑重地对父亲说:“我一定不负所托,扬名立万。”说完便跨马离去。杨再山夫妇深情的目光望过去,骏马疾驰,夕阳尚且带着几丝暖意,他们所深爱的年轻的骑士,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到了石碑,杨立明凭着非凡的武艺迅速成了一名副将,但他很快意识到,十年之内不可能取代大将军李典的位置,而祖父杨琏的chuán qi,始终是激励他成长的动力。 一旁的吕潇早已包扎好眼角的伤口,静坐在甲板的一角,靠着侧板,冷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早已不关心生死,只是不甘接受失败。李典看着他,想起了自己当年离谷从军的那天。那一天正值晚春,十七岁的他作别了师父与师兄师妹,轻马慢踏,意气风发,一路闲庭信步。行至白海镇时,路旁的梨花已开始凋零,白海镇之名,源自镇周围的千万株梨树,仲春之际,千树万树的梨花绽开,小镇宛如身处一片白海。李典忽见路旁有人持械相斗,走过去看出是三人正合斗一个少年。四人都是好手,只是那少年刀法凌厉,三人暂且不占优。百招之后,那少年渐感力乏,难以顾全周身。三人中稍年轻的两人双剑齐刺少年胸口,少年勉强横刀弹开二人,瞬间破绽尽露,三人中余下的一位长者趁机近身挥刀横斩,少年格挡已来不及,一脸惊恐之色,眼见胸口便要划开一条血口,霎时间一道阴阳之气射向刀身,那长者顿感虎口似有千斤之力,招式难以为继,只得收招立住门户。四人都是一惊,侧身望去,只见李典英姿勃发,昂首立马,笑看四人。那长者虽怒,却深知李典功力非浅,不敢发作,客气地问道:“不知少侠为何要多管闲事?”李典也不下马,笑着说:“三位以年长之尊,联手欺辱一个晚辈,恐怕有份。”那长者道:“少侠有所不知,此人虽然年少却作恶多端,只因他武艺高强,以老朽一人之力难以取胜,才出此下策。”那少年怒道:“邱老贼,你莫要含血喷人!”那长者更怒:“姓吕的,你杀我小儿,众人皆可作证,这还有假!”少年凛然道:“邱小贼为祸白海,我不过是为民除害,只恨我学艺不精,不能杀你。”那长者听完怒不可遏,拔刀斩向少年,四人又陷入混战。李典大概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自气海引阴阳之气汇集于右手中指,射向三人中较年轻的一人的右手腕,那人一声惨叫握刀不住,左手抓住痛处,退了出来,其余二人随即脱战。那长者看着李典,知道今日不能得手,便怒气冲冲地离去了。李典没下shā sh一u,也不追击,毕竟那少年一面之词未必可信。少年随即上前抱拳行礼,道:“多谢兄台搭救。”李典下马笑着说:“不必客气,敢问尊姓大名?”少年道:“吕潇。”李典抱拳道:“在下李典。”吕潇问道:“李兄要去往何处?”“去往石碑从军,势必扬名立万。”李典毫不隐藏自己的鸿鹄之志。吕潇心生一分敬意,说道:“李兄志存高远,令人佩服。若李兄不着急赶路,可去我家逗留几日,想必邱家人不会善罢甘休,李兄若能出手相助,也是为民除害。”李典生性豪迈不羁,能有此jiā一 y一u良机,他自然不想错过,便说:“白海镇离楚忧谷虽近,只是这些年难得出谷,如今正好借此机会一览白海风光。”说罢二人便动身回镇,一路上,吕潇告诉李典,他父母早逝,自小由邻居崔叔叔扶养长大,而李典也向他讲了一些楚忧谷的事情。 待二人回到崔家,屋内跑出一个青年,一副俊朗的书生打扮,书生见到吕潇,焦急地说:“小刚,你催叔叔和小乔姐被邱家人掳走了,你快随我去救他们。”吕潇心中一惊,说道:“看来他们早有预谋,崔家父子为祸已久,正好趁今天了结了他们。”说罢向李典介绍:“这位是白海镇最年轻的夫子元徽,是崔叔叔的忘年之交。”接着向元徽说:“这位是楚忧谷的方士李典,我们这就去救崔叔叔和小乔姐,元先生你暂且在此等我们回来。”元徽着急地说:“小乔身陷险境,我怎能坐视不理,我要和你们同去。”吕潇略一思索,随即同意了。三人到了邱家宅院,打退几个护院,硬闯了进去。厅堂中很快涌出十数人,为首的正是那邱姓长者邱炎魁,他早料到吕潇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李典也会前来。先前李典给他如此大的屈辱,以他在白海之威名,如何能够忍受,无奈技不如人,如今他深知已是你死我亡的境地,也顾及不了这么多,怒道:“姓吕的,你杀我亲儿,如今又伤我家丁,今天我势要你血债血偿。”吕潇也不多说,拔刀迎战。李吕二人混战之际,元徽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遂四下寻找崔家父女。待他将崔家父女带到院内,邱炎魁等人已被打伤在地,吕潇正欲举刀扎死倒地的邱炎魁,“不要,小刚!”崔乔向她喊到。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吕潇立刻收刀回头,赶到崔乔面前,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小乔姐?”崔乔笑着说:“我没事,你有没有伤到?”吕潇开心地说:“没有。”崔乔看了一眼邱炎魁,然后对吕潇说:“邱家父子罪有应得,把他们交给执法禁军,自有石碑城的律法来惩治他们。小刚,你不必染上他们的鲜血。”除了崔家父女,吕潇自小少有人关爱,童年与其他小孩吵闹时常有过激行为,崔乔怜他命苦,不愿他在孤独中走向黑暗,总会在他失去自我时开导他,如此已有大约十五个年头。说罢五人便起身回去,一路上,元徽和崔乔陪着崔老爷子走在前面,李吕二人则拖在后面。李典察觉到了吕潇看崔乔的眼神,带着数不尽的关切,就像自己看少然师妹的眼神一样,只是多了一些情绪。 到了崔家,五人晚饭之际,餐桌上一派欣喜之气,崔老爷举杯敬向李典道:“多谢李少侠拔刀相助,崔某不胜感激。”李典笑道:“崔老爷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小酌一杯以后,崔老爷接着说:“过几日,我们将要离开白海,搬到石碑城内定居。”吕潇一脸疑惑道:“为何?”元徽说道:“几日前我接到国宫的委任书,应张国士之邀,前往石碑任职。我与小乔既有婚约,理应照顾她父女二人。况且如今发生此等凶险之事,随我前往石碑也可确保大家安然无恙。”吕潇一愣,他早知道小乔姐终有嫁为人妇的一天,如今却难免有些失落,仿佛曾经的关爱都要离他而去,是以一时无言。崔乔见状,轻轻推了一下元徽,元徽赶忙说:“小刚虽已成年,但也是小乔的弟弟,就随你姐一同搬到我府上吧。”吕潇略一思索,说道:“小刚既已成年,自当考虑立业成家之事,我本打算随李大哥一同前往石碑从军,只是担心催叔叔与小乔姐无人照顾,是以一直没有告知大家,如今既然元先生有心,那是再好不过了。”李典也察觉到了吕潇情绪的变化,自然明白吕潇的意思,也不多问,说道:“那大家正好一同上路。” 第二日,五人一行过了煜河,便是石碑城南。李典吕潇在城门处便和元徽等人分道扬镳,崔乔本想让吕潇在元徽府上盘桓几日,只是吕潇执意要与李典同去,便不再强求。李吕二人到了百世六艺堂,堂内有众多正修习礼乐书数的学子,二人登记在案后被分配到同一厢房,三日后将和其余青年一同前往军营。百世六艺堂是教授并管理整个石碑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的公立机构,同时负责hé pg时期的新军征召事宜。日色渐凉,不久便已入夜,吕潇隔窗望月,月色如水,愁人不寐,李典知他苦楚,却不知如何安慰。吕潇说道:“若不是我招惹了邱家父子,她也不会急于离开白海。自小我受尽旁人冷落,只有她待我无微不至,我曾想她若能伴我一生该有多好。后来她和元先生互生情愫,我才明白她终有一天会离开。元先生满腹才华,我自知不如,且为人温良宽柔,定是个绝好的归宿。”吕潇说完,又是一阵沉默,李典常年深居幽谷,哪知男女之爱,无声地看了吕潇一阵,说道:“三日后便要入营,你我定要建功立业,切莫辜负了崔xiǎ一 jiě的期望。”吕潇点点头,说道:“以李兄方术之造诣,必能成为石碑城的大将军。”李吕二人随后相视一笑。自大将军杨琏因公殉职后,石碑城大将军之位已空缺多年,如今由副将横铁山暂管全军事务。三年后,李典受荆王之命,出任大将军一职,同时接管了杨琏遗留的所有公物。消息传到楚忧谷,全谷弟子皆为之振奋,李少君虽恼李典执意出谷,将所有事务丢给他一人,却也由衷地欣慰,师弟果然不负楚忧谷之名。 李典找了一处人少的角落,开始打坐冥想,一则恢复自身阴阳之气,二则等船进入迷惘之森。此时克王子坐在甲板的台阶上,只想着快些到达迷惘之森,那是他最后的信念。修容公主就坐在他身旁,看着他,一如在断屏山的那些时光。二人同是断屏山两仪院的学子,一日黄昏,俞修容正独自坐在两仪院门前的台阶上,长裙抚地,双掌托腮,双眼望着天际,落日染红晚霞,余晖带着些许暖意,洒在石阶旁的两棵碧桃上,微风过处,一片碧桃划过修容眼角,修容惊了一跳,忙挥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待她看清地上的桃花,又是会心一笑,笑自己也太大惊小怪。此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断屏映夕照,晚风摇碧桃,落红轻点眉梢,却把美人惊扰。”修容闻声回首,只见克王子立于护栏旁,正对她微笑,修容见是院里的同窗,便也浅浅一笑,克王子说道:“在下英克,石碑人。”修容道:“俞修容,汤瓶人。”其实二人早已在学堂见过,只是还未正式认识,克王子本欲下山回学宿区,恰好遇此良辰好景佳人,一时动情,诗情难抑。克王子笑着说:“修容公主天人之姿,在下早有耳闻,如今得见芳容,幸何如之。”修容听他如此说,既喜且羞,嘴角扬起一丝浅笑,开心地说道:“石碑城人都像你这般诗情画意,又花言巧语吗?”克王子故作正经道:“自然不是,想必汤瓶城的女子也不全如你这般楚楚动人。”修容不禁笑出了声,克王子也跟着笑了。二人一边交谈一边走下山,身影渐渐隐没在夜幕之中。时过境迁,若不是如今战祸突起,二人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迷惘之森(上) 天色渐晚,经过一夜航行,战船在第二日上午渐渐驶入迷惘之森。河两岸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奇花异草遍布四处,数排乌檀沿着河岸向前延伸。乌檀汲取煜河极阳之气,躯干不高且枝叶稀少,木质极为致密。进入迷惘之森境内,河道渐有收窄之势,战船遂放缓了航速。克王子观望了一番两岸的状况,随即向李典问道:“李将军可曾到过迷惘之森?”李典答道:“不曾。”克王子略着急道:“林内草木甚密,也不见有道路,我们如何能找到澹水渊?”李典早已察觉到林内阴阳之气较林外更为重浊,然而他也只听过迷惘之森之名,却从未去过,略一思索后说道:“我们且先问问修容公主。”随即二人走向修容,克王子问道:“修容,汤瓶城可有人熟悉这迷惘之森?”修容向旁边的文世杰示意道:“文将军。”文世杰说道:“迷惘之森可谓是煜河原之禁地,昔年我艺成下山之后,曾来过这里,林内方位难辨,极易迷失。”克王子一脸茫然,急问道:“文将军可有听过澹水渊这个地方?”文世杰答道:“末将虽来过迷惘之森,不过只逗留了几日,对迷惘之森所知甚少,未曾听过澹水渊。”克王子怔住了,霎时间幡然醒悟,原来父王为保护自己而杜撰了澹水渊这个地方,他无法原谅自己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父亲,独自苟活。李典察觉到了他脸上的变化,说道:“以张国士之为人,断然不会欺骗我们,他若不是真的见过澹水渊,绝不会有此一说。”李典如此说,一则安慰克王子,二则说服自己,纵使真有澹水渊这个地方,却又该如何复国?文世杰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的一番话让克王子几近崩溃,听李典如此说,便问道:“张国士可是断屏山造物堂张子平?”李典点点头,文世杰继续道:“以张国士之方术造诣,煜河原恐怕无人能及,他既说有,那定然是有的,公主与克王子尽管放心,末将一定将二位带往澹水渊。”文世杰虽意在安慰克王子,不过他所言的确不假,他本性所致,向来不会撒谎,而昔年祖文远也曾说学生张子平乃是断屏山百年之才。李典见他意诚,便问道:“文将军有何高见?”文世杰说:“林内虽然难行,我们可沿水路直上,在煜河分支处泊船,再沿支流深入林内寻找澹水渊,最后在泊船处汇合。”李典道:“文将军所言甚是,既然名为澹水渊,必然有水流经过,我们沿着煜河支流定能找到。”克王子听了虽将信将疑,但也多了几分希望。 随后四人都进了船舱,克王子与修容公主坐在大厅的一角,克王子问道:“你怎知文将军来过迷惘之森?”修容道:“我年少时母后病危,无人可解,国士陆宴翁献计说以长鳞之血可救母后,父王遂诏令天下以求取血之人,文将军便是那应诏之人。”克王子问道:“长鳞之说不是神话吗?”修容立马说道:“可是文将军果真带回了长鳞之血,母后因此得救,文将军也是因此才成了大将军。”修容如此说,克王子也有几分相信了,说道:“长鳞之猛,冠绝五虫,如此说来,文将军之功力深不可测。”修容点头道:“想必不在化理堂执事陶通明之下。”在煜河原的传说中,煜河里潜隐着两仪山的守护神——长鳞,长鳞是一条千年角龙,为鳞虫之灵。传说长鳞嗜血好斗,乃大恶之兽,非人力所能降伏,是以数百年来少有人涉足迷惘之森。只是至今尚无人目睹长鳞之全貌,长鳞之说真伪难辨。而另一只灵兽——长羽,倒有许多人曾见证过它的存在。 午后,战船终于抵达林内第一条支流处,副将吕文德泊船靠岸,文世杰说道:“克王子和李将军沿此处的支流进入林内寻找,我继续逆流而上,沿着上游的支流寻找,公主留在船上等我们回来,各位以为如何?”修容略一思索道:“将军可随身带着几名士兵,人多眼宽,也方便寻找。”文世杰道:“林内危险重重,士兵们未必能应付,还是让他们留下来保护公主。”修容看着克王子,等他定夺。克王子点头道:“如此甚好。”文世杰道:“既如此,我们随后便可动身,天黑前在战船汇合。”随即对身边的吕文德喊道:“吕文德!”吕文德抱拳道:“末将在。”文世杰郑重道:“请务必确保修容公主安全。”吕文德郑重道:“万死不辞!”说罢文世杰取出两块晶魄石所制龙形玉佩,默念法诀,于三尺之外取修容公主七魄之一——雀阴魄收于玉佩之中,玉佩如同烛炬辉耀,发出醒目的蓝光。一旁的李典对文世杰之方术不禁暗自佩服,常人以方术摄取魂魄,大都在一尺之内,文世杰之功力可见一斑。文世杰递给克王子其中的一块玉佩,说道:“若修容公主身处险境,劳烦二位速来营救。”克王子郑重地说道:“一定。”说罢,三人便下了战船。人身乃七魄汇聚而成,肢体毁伤,则阴魄渐消;人若将死,则七魄散尽,晶魄石便会黯淡无光。李典出谷前将自己的雀阴魄留在了谷内,由李少君保管,他自然知道文世杰的用意。 文世杰与克王子二人分别后,独自沿着煜河逆流而上,走了约两个时辰,自忖离战船够远,便在两棵乌檀之间对着煜河立住门户,随即左手捏一记兰花指,右手抓向胸口,取出自身一魂二魄,三者融合为一个黑白交织的阴阳球,文世杰将球激射入水底,倏忽之间,水底闪过几道白光,接着传来一声低沉的轰响,煜河中央一块直径约三丈的水面正缓缓抬起,水流冲刷激荡之声震耳欲聋,似有庞然大物将破水而出。文世杰收回魂魄之际,河岸走过来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袭黑衣黑裙,上衣与长裙的下摆都镂有长鳞图案,衣袖恰好过肘。冰肌玉骨,镂空之间,纤腰依稀可见。一丛棕色长发宛如飞瀑映照斜阳,两点斑斓明眸好似织女笑看牵牛。那女子笑着对文世杰说:“许久不见,世杰哥哥你可算是来了。”文世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只觉得她美貌不在修容公主之下,却不多看,便说道:“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那女子道:“何事?”文世杰问道:“迷惘之森可有澹水渊这个地方?”那女子思索了片刻,认真道:“林内渊池倒有几处,只是无名无姓,澹水渊这个地方你从何得知?”文世杰道:“修罗人帅兵攻占了石碑城,张子平国士说林内有一处澹水渊,可助石碑复国,是以我和修容公主前来帮克王子寻找。”那女子道:“昔年我曾见张子平与英怀来过这里,莫非澹水渊只是他二人对林内某个渊池的称呼?”那女子猜测得不错,澹水渊的确是张子平赐名,是以旁人不知。文世杰也觉得有理,却也不敢肯定,那女子接着道:“只是纵有这样一处水渊,却又如何能助他复国?”文世杰同样有此疑惑,只是自觉对迷惘之森知之甚少,不敢妄言,便叹道:“迷惘之森神秘莫测,便有复国之力也不足为奇,奈何你我沧海一粟,如何能洞悉阴阳之奥妙?”那女子笑道:“洞悉阴阳我自然不能,但若是迷惘之森,那可难不倒我,要说迷惘之森有什么神秘之处,那便是长鳞了。”那女子略一思索后问道:“莫非张子平所说的复国之力便是长鳞?可长鳞连世杰哥哥你都打不过,如何助他复国?”文世杰看了那女子一眼,随后说道:“话虽如此,你还是带我到附近的水渊瞧瞧,无论如何,我要给克王子一个交代。”那女子心道:“若是现在就带他去,他势必瞧完便走,我岂不又是孤身一人?”想到这不禁秀眉轻蹙,说道:“现在天晚,世杰哥哥不如先回,明日我再带你去如何?”文世杰点头道:“你说的在理,现在的确是该回了,况且修容公主孤身一人,我着实放心不下,只是我见你多有不便,这又该如何?”那女子思索片刻,笑着说:“不如我随你回去,第二日带你们一同前往如何?”文世杰一阵犹豫,正欲拒绝,那女子接着道:“我对林内了如指掌,由我带你们前往自然方便许多,世杰哥哥,你就让我随你去吧。”那女子所言极是,然文世杰仍有所顾虑,便问道:“我从未提及过你,贸然带你前去,我如何应对他们问讯?”那女子见文世杰松口,便高兴地说:“世杰哥哥不必担心,交给我便行了。”文世杰看着那女子,知道她聪明得紧,便点点头。那女子瞬间松开了眉头,一脸笑颜,随文世杰开心地离去了。 文世杰二人回到战船时,克王子正在甲板等他,原来克王子与李典二人沿着支流一路寻找,约摸一个时辰便到了尽头,搜寻无果遂回船等待。回船后克王子坐立难安,便独自一人到甲板俯首沉思,忽然鼻间嗅到一股幽香,好似依兰,又如檀香。须臾之间,旁边一棵乌檀跃下一个纯白身影,正是妮可xiǎ一 jiě。玉兰色无袖长裙随风招展,玉足轻踏甲板,脚指修长,咧嘴欢笑,齿若编贝嚼明月。克王子早已察觉,立即转身面向妮可。同样察觉到的还有吕潇,他早已横刀拦在妮可xiǎ一 jiě与克王子中间,凝视着妮可xiǎ一 jiě,甲板上站岗的士兵也瞬间包围了她。妮可xiǎ一 jiě见吕潇如此大动干戈,又是一阵笑哈哈,说道:“你们人多势众,何需如此草木皆兵?区区一个修罗女子又怎能奈何你们?”说完笑看着吕潇,吕潇被瞧得有些难为情,转头看着克王子,等他定夺。克王子走向妮可,抱拳行礼道:“小可英克,敢问芳名?”妮可笑着说:“叫我妮可就好了。”克王子问道:“姑娘前来所为何事?”妮可收敛了笑容,略认真地说:“我知道各位国破家亡,无处可去,我可以帮你们。”克王子问道:“此话怎讲?”妮可道:“我与兄长住在林内,各位可暂去我们那里落脚,再行商议复国大计。”克王子仍是一脸疑惑道:“你如何得知我们国破家亡?”妮可道:“石碑城距迷惘之森如此近,尤里克施展禁忌方术,引起阴阳之气骤变,我早有察觉。”三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为何要帮我们?”说话的正是李典,他与修容早已闻声而出。妮可扫视他们几人一眼,随后道:“这已不是尤里克第一次害人,我兄妹二人与各位一样,被尤里克迫害以至无家可归。想必各位也想伺机fu ch一u,何不与我们联手?”李典追问道:“你们是何人?尤里克为何要迫害你们?”妮可道:“我们本是修罗城王室,尤里克在现任修罗王的授意下将我兄妹流放到这迷惘之森,我们在林内生活已有多年。”克王子等人将信将疑,妮可接着说:“林内阴阳之气反常,人行无迹,各位初到迷惘之森,恐怕行走不便,暂去我的木庐安顿,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妮可说完,便等克王子一干人商议,此时一个声音说:“我相信她!”正是受伤的杨立明,他缓缓站起,呆呆地望着妮可,只觉她的笑容像极了母亲。妮可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热烈与纯粹,噗嗤一笑,转头不再看他。一旁的李典对众人说道:“她说的有理,我们暂且去她那里安顿下来,纵使她居心不良,有我和文将军在,谅她也奈何不了我们。”克王子道:“既如此,我们等文将军归来后便动身。”商议结束后,克王子抱拳对妮可道:“承蒙姑娘美意,我们尚有一名同伴在外,待他归来后便随姑娘同去如何?”妮可笑着道:“好极了。” 日薄西山,斜阳映照甲板,天色昏昏黄黄,克王子挺立船头,等待文世杰归来。突然,克王子隐约听到一阵谈笑之声,正是那黑衣女子缠着文世杰说个不停,文世杰满脸笑容却答话不多。二人上了战船,克王子便迎了过来,问道:“文将军可有所发现?”文世杰道:“末将找了两个时辰,一无所获,见天色已晚,就先回船了。”随后三人进了船舱,修容等人正在大厅等候,修容看了眼黑衣女子,向文世杰问道:“这位是?”文世杰正支吾着,黑衣女子道:“我叫莯芙,是世杰哥哥的好友。”修容听到“世杰哥哥”此等情意绵绵的称呼,顿觉有趣之极,木讷的文世杰竟有如此貌美善言的少女好友,遂向莯芙问道:“你们两人是如何相识的呢?”莯芙道:“那日世杰哥哥来此斩杀长鳞,正好从长鳞爪下救了我,从此我们便相识了。”说完莯芙修容相视一笑,莯芙接着说:“我常年在迷惘之森生活,对林内十分熟悉,是以特意前来帮克王子寻找澹水渊。”克王子听闻,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立刻问道:“莯芙xiǎ一 jiě可知澹水渊在何处?”莯芙道:“林内水渊都是无名之地,澹水二字想必是张国士命名,明日我带大家一一前往查看如何?”克王子点点头道:“如此先谢过莯芙xiǎ一 jiě,今夜我们且先去妮可xiǎ一 jiě的木庐落脚,再行商议寻找澹水渊一事。”莯芙笑着应了。 一行人下了战船,吕文德便启航回汤瓶,以免广王记挂。众人随着妮可的脚步稳稳前行,此时夜色渐浓,一轮皓月当空,树影人形清晰可辨,今夜无风,寂寥中偶有虫鸣乌啼。妮可走在最前带路,李典在她身后保护,克王子与修容位于正中,文世杰殿后,莯芙跟在他左右,吕潇及杨立明带着石碑城的众士兵另行一列。众人皆心事重重,不愿多言,只有莯芙例外,时不时在文世杰耳边小声嘀咕。不多时,妮可转头提醒大家:“林内常有黑狼出没,今夜月圆,大家格外小心。”行了半个时辰,寂静中似有骚动,远处传来乌鸦哀啼,鸟雀受惊振翅之音,隐隐伴着兽群奔腾的脚步声。众人已有所察觉,皆提高了警惕,只有莯芙不以为意,在文世杰耳边说:“世杰哥哥,身后有狼群来袭,你千万小心。”文世杰道:“你小心才是,切莫给狼吃了。”莯芙笑着道:“狼可不敢吃我!”文世杰会心一笑,谁料话音刚落,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似有猛兽穿行,伴着一声狼嚎扯破寂静,一头黑狼冲出草丛,张开大口扑向文世杰,莯芙大惊道:“小心,世杰哥哥!”文世杰背对着狼,已感觉到气流涌动,迅即侧身后仰矮下身躯,黑狼刚好扑空。狼尾扫过文世杰胸口之际,文世杰不等它落地,瞬间探出左手抓住狼尾,两道阴阳之气从文世杰掌心疾速窜向黑狼体内。黑狼挣脱文世杰的束缚,正欲逃走,哪知那两股阴阳之气瞬间蔓延至整个狼身,随着一阵“嗞嗞”声,黑狼逐渐内缩成一个肉团,就此毙命。那肉团血丝密布,狼眼獠牙清晰可见,死状极为可怖,文世杰恐大家难以承受,立马自膻中穴引一道阴阳之气射向肉团,念诵法诀,那肉团顿时化作一缕轻烟消散殆尽。三位女子中莯芙亲眼目睹了黑狼惨状,她却毫不在意。狼群的脚步渐渐逼近,吕潇等人及石碑城众士兵立即拔刀围成一圈,严阵以待。三位女子位于圈内,文世杰及李典则在圈外迎敌。顷刻后,狼群轰然而至,放眼望去,约有数十头。为首的狼眼角两侧各有一道白纹,那便是头狼,头狼一声嚎叫,狼群立刻停止前进,开始绕着人群转圈,将人群严丝合缝地围了两层,头狼则站在狼圈外用叫声指挥进攻。圈外的文世杰与李典首当其冲,内圈两头狼同时跃向李典,李典侧身躲过,以双掌击毙双狼,哪知外圈立马又有两头狼补位扑上,李典迅即调节阴阳之气汇聚成一个八卦,挡住双狼。双狼受阻后便拉开彼此的距离,从两个方向进攻李典,李典双掌各运阴阳之气,猛力拍向狼腹,双狼一声惨叫瞬间毙命。文世杰这边同样如此,两头狼欲左右夹击文世杰,他顺手抄起地下一根腕儿粗的枯枝,默念法诀,以阴阳之气贯通枝干,顷刻之间,一段枯枝变作一柄三尺木锤。待双狼近身之际,舞动木锤,砸向狼身,枯枝乃是橡木,坚硬无比,黑狼如何能够承受,顿时咽气。不多时,狼群便少了七八个成员,头狼又是一声嚎叫,众狼退后几步,调整了相互之间的距离,又成了一个严实的狼圈。头狼发现想从李典文世杰处突破困难至极,便号令内圈众狼整圈收缩压上,待将交战之际突然全体后退,此时外圈狼群突然暴起,跃向人群,众人大惊,忙左右招架。石碑城士兵不久前刚经历浴血奋战,体力尚未复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杨立明身旁一名士兵背后露出一片破绽,一头狼正欲咬向他的后颈,修容一声惊叫,文世杰立刻转身,暗念法诀,一柄木锤变作一根又长又细的尖矛,正好刺穿那狼的脖颈,狼血如柱涌出。另一头狼见状,极速奔向文世杰,咬住长矛,欲将长矛咬断。黑狼齿利,纵使橡木也抵抗不了多久,文世杰立马念诵法诀,长矛迅速回缩,在狼嘴内变成一颗刺球,撑碎了狼头,无头狼尸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头狼恼怒至极,怒目圆睁,大嚎一声,两圈狼全部压上,人狼混战一片。众人顿感压力陡增,勉强维持着阵型,不多时,石碑城士兵单独防守的区域便被冲垮。头狼见已突破防线,极速奔向人群,从缺口处扑向圈内的修容公主,李典及文世杰等人正忙于应付,分身乏术。修容公主见到獠牙狼涎,顿时花容失色,奈何全无功力,如何能够躲开。千钧一发之际,莯芙推开修容公主,直面头狼。莯芙毫无惧色,待离狼嘴仅有一尺远时,她怒瞪头狼一眼,人狼四目相对,头狼似乎如梦初醒,随后惊恐万状,落地后飞奔而逃,边跑边嚎。众狼听见嚎叫,纷纷撤退,消失于黑暗之中,留下惊魂未定的众人,和一地狼尸。明月依旧皓白,林内又归于平静,仿佛不曾发生如此惊心动魄之事。众人略一整顿心情,扶起受伤的士兵,继续向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迷惘之森(下) 路上,修容公主对莯芙说:“莯芙,刚才多亏你及时相救,不然我性命不保。”莯芙笑着道:“修容姐姐不必客气,姐姐如此姣美,我可舍不得让你死呢。”修容莞尔一笑,道:“你可真是勇敢,黑狼如此凶狠,你也不怕。”莯芙道:“我自幼便生活在林内,终日与蛇虫鼠蚁为伴,早就司空见惯了。”修容正欲答话,前面的克王子突然说道:“你说文将军为”话说一半,才发现修容不在身边,便下意识喊了声“修容”,转过头才发现修容正与莯芙交谈,本打算过一会再与她聊,可修容已跑到他身边问道:“什么事?”克王子看了一眼莯芙,她似乎毫不介意,开心地回到文世杰身边,克王子顿时释然,问修容道:“文将军师从何门何派?似乎一招一式都能取人性命,尤其是那换形改性之术,着实令人叹为观止。”修容道:“文将军也是我们在断屏山的同窗。”克王子略惊道:“我怎不知?”修容笑道:“你只知舞文弄墨c抟香弄粉,哪会在意文将军这样的粗人。”克王子会心一笑,也不答话,修容接着说:“文将军乃是化理堂执事陶通明的弟子,阴阳交汇诞生万物,化理堂则探求构成万物的阴阳本源,进而重排万物阴阳之气,使其换形改性。”克王子若有所思道:“你我同是两仪院的学子,这些事为何我不知?”修容道:“这些是文将军教我的,你自然不知。”克王子道:“如此说来,化理堂岂不是能随心所欲创造任何东西?”修容笑道:“我原来也这样想,不过文将军告诉我,阴阳之气是万物的本源,无法被创造,也不能被消灭,化理堂只是改变了阴阳之气的结合方式。就如同八卦一样,不同的爻的组合方式成了不同的卦象,但只有长短两种爻。”克王子若有所得,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是文将军厉害还是李将军厉害?”修容嗔道:“我哪知道?”略一思索便说:“想必是李将军更胜一筹。”二人谈话声渐高,这几句恰好被文李二人听到,二人都是一笑了之,不过李典却想着日后若能切磋一番,便可知孰高孰低。而莯芙自然也听到了,便抓住文世杰的手臂问道:“世杰哥哥你和李将军到底谁更厉害一点?”文世杰笑看着她道:“你以为呢?”莯芙道:“自然是世杰哥哥厉害。”文世杰笑着说:“李将军师从楚忧谷,楚忧谷可不简单,当年陶夫子最为敬佩的便是李将军的师尊,如今李将军的师兄可谓青出于蓝,李将军的功力可想而知。”莯芙道:“哦,不过我还是觉得世杰哥哥最厉害。”文世杰笑着不语。 夜色更浓,极目远眺,远处似有灯火闪烁。妮可xiǎ一 jiě对大家道:“前面不远便是木庐。”不久,众人便到了木庐,庐外一个男子正等着他们,那男子也是一头棕发,下颌胡须略微浓密,两眼格外有神,他对妮可一笑,妮介绍到:“这位是石碑城的李典将军,这位是石碑城的克王子,这位是修容公主,这位是文世杰将军,这位是莯芙xiǎ一 jiě。”众位与巴伦一一抱拳行礼,互道幸会,只有莯芙笑着轻轻鞠躬。妮可向众人介绍到:“这是我的兄长,巴伦。”木庐略微有些简陋,却很宽敞,妮可为众人安排了房间,特意给杨立明留了间最为宽敞舒适的大间,妮可推开窗,说道:“你伤得最为严重,开窗透气能助你快些复原,屋内点了绛草,不必担心蚊虫。”杨立明看着妮可道:“妮可xiǎ一 jiě不必如此面iàn ju到,我虽有伤,不过并无大碍,不日定可痊愈。”妮可走到他跟前,号脉一般抓住他的手腕,说道:“你阴魄俱全,但阳魂涣散,这是内伤,需要悉心调养,不可逞强。”杨立明看着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涌上心头,他本不想就此屈服,但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给了他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感,他认真道:“谢谢你。”妮可开心地笑了,她走出门,随手替杨立明关shàng én,说道:“晚安,骑士。”杨立明看着她道:“晚安。”此时,李典吕潇及众士兵正准备入睡,唯有克王子难以入寐,他站在大堂门口,看着外面的森林和森林里的黑暗。巴伦在他身后的方桌上调弄各种兽血,巴伦突然说:“克王子,你可知尤里克的那些狼人从何而来?”克王子回头道:“还请巴伦兄赐教。”巴伦道:“万物生灵各有魂魄,是以各具其形,若人身施以狼魄则成狼人。”说罢取出一小管赤黑液体喂食桌上的田鼠,那鼠顷刻间化作一只袖珍黑狼,兼具田鼠模样。克王子盯着狼鼠惊道:“果真如此。”巴伦道:“此等方术乃是断屏山知命堂执事洛夫所创,尤里克正是洛夫的弟子。当初我与妮可尚在修罗城之时,尤里克曾教过我们一些有关生命的方术。”克王子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修容早已睡下,文世杰在她隔壁房间,莯芙正与他闲聊。虽已子时,莯芙却丝毫没有回房的意思,文世杰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房歇息了吧?”莯芙道:“我还不困。”文世杰无奈道:“我困了。”莯芙道:“那世杰哥哥你且先睡。”文世杰道:“你不回吗?”莯芙道:“我过一会再回。”文世杰道:“你不回我如何能睡?”莯芙疑惑道:“如何不能?”文世杰看着她,正欲反驳却一时语塞,只得陪她一同不眠。 第二日清晨,朝阳尚且带着一丝寒意,克王子便已早早起床,他见莯芙未起,不便叨扰,便独自去木庐外散步。约半个时辰过后,日色渐暖,妮可也已起床,梳洗完毕,正好在门口瞧见克王子,见他一脸郁色,便走上去说:“克王子昨夜想必难以入眠。”克王子转过头道:“妮可xiǎ一 jiě,叫我英克就行了。”妮可笑着“嗯”了一声,英克继续说:“你可知附近最近的水渊在何处?”妮可道:“庐后不远处就有一个,你想现在就去吗?”英克道:“还请妮可xiǎ一 jiě带路。”妮可道:“那随我来。”二人正欲穿过大堂,正好遇到梳洗完毕的莯芙,莯芙见到二人,便说:“你们是要去往哪儿?”克王子本欲叫上莯芙,见她已起,便说:“我们要去附近水渊瞧瞧,莯芙xiǎ一 jiě同我们前往如何?”莯芙笑道:“好啊好啊。” 三人行了约一柱香的时间,隔着树丛,隐约可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向前走了百步,便有一瀑布群映入眼帘。数挂瀑布从一座宽矮的小山丘流下,在地面冲刷汇聚成一个圆形渊池,池面如镜,池水清幽,深不见底。池四周乱石嶙峋,犬牙交错。往外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有山茶铃兰,鸢尾牡丹,还有众多未曾听闻的奇花异草,或白或赤,或黄或紫,或高或低,或曲或直。时有百鸟争鸣,不绝于耳,众鸟竞飞,来往不定。英克看着这一番美景,全无半点闲情逸致,他实在想不通这青山绿水,奇花异卉如何能够复国。他赶忙问莯芙:“别处的水渊是否全是这般?”莯芙见他一脸失落,心中不忍,轻声道:“大多如此。”英克看着这一潭清水,难抑心中苦楚,自言自语道:“我竟如此轻易地离父亲而去,石碑城落入敌手,我却独自苟安。”妮可能够体会英克的心情,每每当她想到自己悲惨的境遇,便会来此冥思,这小潭总能让她平复心情。她自然知道这里没有复国之力,只是她明白荆王的良苦用心,她走向英克,说道:“你的父亲没有骗你,他希望你活下去,只要你活着,石碑城复国就有希望。”英克没有答话,他感觉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早已隐隐感觉到父亲是在骗自己,只是他尚且还有一丝奢望,可如今这奢望就仿佛沉没在这幽深的潭底。他自然知道父亲的用心,只是他无法解开心中郁结,他更想和父亲一起殉城,而不是独自承受活着的痛苦。妮可和莯芙知道此时任何言语都是无力的,她们先行回了木庐,留下英克一人,祈求他能慢慢化解郁结。 二女回到木庐,众人正疑惑她们三人去了何处,见到二女归来,李典赶忙问道:“二位可知道克王子现在何处?”二女对视一下,随后妮可说道:“英克正在庐后的一处水渊,似乎荆王所说的复国之力并不存在,不知李将军接下来如何打算?”李典思索了片刻,说道:“待克王子回来再行商议吧。”修容接着问道:“那处水渊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妮可道:“沿着庐后那条小溪就能找到。”说罢修容别过众人,独自前去找克王子。 过了一个时辰,修容与英克仍旧未归,文世杰与李典开始有些担忧,便打算前去找寻二人,此时恰巧听到二人回庐的声音。李典看着克王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在他见到妮可后就已猜到了荆王的真实用意,若真有复国之力,妮可兄妹也不会在林内隐居多年,想必早就回修罗夺回王位了。英克先开口了:“修容说的在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今之计,是保存复国的希望,明天李将军就带着众位将士各自回乡吧。”李典道:“克王子你有何打算?”英克道:“石碑城是回不去了,是以我决定随修容回汤瓶,他日时机一到,我自当前去知会各位,共谋复国大业。”李典清楚英克的为人,怕他不会轻易罢休,见他如是说,便安心了几分。 深夜,众人皆已睡下,英克悄悄前往巴伦房间,巴伦总是晚睡,见英克前来,问道:“克王子何事?”英克略一迟疑,也不打算隐瞒,便说:“巴伦兄,我想请你赠我一支狼血。”巴伦一惊,问道:“做何用处?”英克道:“如今石碑城落入敌手,我方术尚浅,若有狼血防身,可备不时之需。”狼血调制不算繁琐,自己也暂且用不上,巴伦便不再多问,从柜中取出一支给了英克。 第二日,妮可兄妹送众人出了森林。英克对众将士说道:“时机一到,我将再邀各位共商复国大业。”众将士左拳轻拍右胸,行个军礼,郑重应答。妮可取出一个阴阳罗盘递给杨立明,说道:“随时恭候再来。”杨立明接过罗盘,看着妮可,说:“多谢妮可xiǎ一 jiě,他日你我定会再见。”妮可一丝浅笑,目送众人远去,众人就此分道扬镳。而莯芙也作别了文世杰,独自去往林内。 修容c英克及文世杰三人沿着煜河南岸一路向东,行至石碑城南,英克说道:“我想去城内打探一番,说不定会有父亲及国士的消息。”修容有些恼怒,嗔道:“你既已答应李将军和我,为何还要一心求死?”英克一脸茫然道:“我只是去城内打探,何来求死一说?”修容道:“那你昨夜向巴伦索取狼血是做何用处?”原来昨晚英克起床去找巴伦,李典早已察觉,第二日清晨便告知了修容。英克见修容已经知晓,脸色一沉,说道:“我国破家亡,无处容身,你如何能体会我心中苦涩?”修容急道:“我如何不能?”修容略一停顿,接着说:“死了自然可以一了百了,但活着不才是你父亲所企望的吗?如今婀娜尚且下落不明,你作为兄长如何能撒手不管。若你此次一去不回,我心中苦涩也不会少你几分。”说完眼角噙着几滴泪珠,一脸嗔色。英克看着修容,此时才意识到世间尚且还有一丝留念,他对修容说:“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修容担忧道:“让文将军虽你同去,以防不测。”英克道:“还是让文将军留下来保护你,我一个时辰后便回。”说罢英克上了渡船,快步进了城。 此时石碑城城门正在戒严,城内尚未恢复运转,英克轻车熟路直奔王宫。王宫的戒备更加森严,他难以找到机会入宫查看,因他对王宫十分熟悉,才不至被发现。他自忖若是父亲和国士没死,定然会被关在大牢。大牢在城外,距北门有一段距离,一面靠山。大牢的看守并不太森严,但四周围墙极高,想要翻入并不简单。英克快速潜行至大牢附近,见入口仅有两名士兵把守,正欲闯入,不料身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他大惊,回头却发现是吕潇。吕潇说:“克王子,我潜入牢内时,把守的士兵已有所警觉,现在还是先撤为妙。”克王子问道:“你在牢内可有见到荆王与国士?”吕潇道:“没有,只见到了元徽夫子与其他大臣。”原来吕潇与众人别过后,担心崔乔的安危,便快步赶往石碑城,最后在大牢看见了元崔二人,他自知救人不太可能,但见二人暂且无恙,便决定先撤。只是他潜入牢内时惊动了守军,现在守军正四下搜寻。英克见他如是说,便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父王与国士想必已经遇害。”吕潇道:“这也未必,说不定尤里克将荆王与国士囚于王宫之内,以防我等劫狱。为今之计,还是赶快离开这凶险之地。”话音刚落,二人已听到守牢士兵出动的声响,便毫不迟疑地动身离去。二人逃至王宫附近,见有众多修罗城驻军正四处搜寻,吕潇说道:“看来尤里克已知道我闯大牢的消息,克王子不必惊慌,我们只管向城南走去。”英克点点头。二人走过一队士兵跟前,为首的领队叫住二人:“且慢。”吕潇转头到:“将军何事?”那领队道:“去哪?”吕潇道:“城南。”领队看了几眼二人,正欲放行,岂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二位既然来了,何必着急离开。”那人正是尤里克,尤里克正对着二人冷笑。英克在吕潇耳边低语道:“他认识我。”吕潇已知不能全身而退,突然暴起,夺过那领队腰间佩刀,反手怒斩,那一队人马已倒下一半。周围的士兵瞬间包围了二人,吕潇护着英克,持刀与敌军相对。尤里克看着二人,又是一声冷笑,不屑一顾道:“拿下!”敌军一拥而上,吕潇疾速左右各斩一刀,刀锋凌厉无比,敌军不敢靠近。一名士兵欲出其不意,挥刀砍向吕潇后背,英克见状叫到:“小心,吕将军。”说罢英克挥掌击向那士兵手腕,那士兵一阵剧痛,握刀不住。与此同时,吕潇刀锋回斩,一阵裂帛之声,那士兵脖子留下一道血口,鲜血激出,瞬间毙命。尤里克大喝一声,众士兵挥刀齐斩,吕潇先避过身后的袭击,再横刀挡住眼前的攻势,运阴阳之气于刀身,挥刀横扫,刀身似有千钧之力,敌军如何能够抵挡,尽皆受伤倒地。无奈敌军众多,又一批士兵涌了过来,正当吕潇与士兵缠斗之际,杜达已经赶到,他见众部下不是吕潇的对手,遂催动掌力,跃向被围的吕潇,吕潇顿感一股强大的阴阳之气袭向后背,立马转身,怎奈独木难支,胸口挨了杜达重重一掌,瞬间倒地,口吐鲜血。尤里克示意一旁的副将泰史了结了吕潇,克王子见状立马护住吕潇。泰史抽刀走向英克,正欲斩杀,倏忽间,一个石碑城女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护住英克,她看着杜达说:“如今整个石碑城都是你们的,你为何还要再造杀孽?克王子已经无处容身,你为何非要杀他不可?若你执意放他不过,那就先杀了我。”泰史见过这个女子,他停了脚步,等着杜达的命令。尤里克见状,对泰史喊道:“杀了他。”泰史略一犹豫,随即提刀走向英克,那女子看着泰史的钢刀,闭上了眼睛,从容就死。杜达看见那女子眼角有泪划过,顿时大吼一声:“谁敢动她!”声音中带着浑厚的阴阳之气,泰史吓了一惊,急忙扔了刀,向杜达低头致歉。杜达一脸凝重,说道:“让他们走。”话音落下,众士兵已为二人让出一条道,英克向那女子点头致谢,随后扶着受伤的吕潇离去了。尤里克看了杜达一眼,也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杜达示意众人散去,随后走向那女子,伸出手扶她起来,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那女子对杜达说:“多谢你放克王子离去。”杜达说:“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刀光剑影了。”说罢二人一同回了王宫。 吕潇英克在城南与修容文世杰汇合后,吕潇便动身回了白海,修容三人则回了汤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断屏山(一) 石碑城沦陷的那一日,城内民众四处逃窜,一片混乱。杜达在安排好各项事宜后,径直走向城内的百世六艺堂。堂内众人人早已散去,只剩一个女子正负隅顽抗,正是后来救了英克与吕潇的那个女子。杜达对堂内的修罗城士兵说:“你们且退下,这里交给我。”众士兵离去后,那女子看着杜达说道:“你我终于兵戎相见了。”杜达道:“你知道我绝不会伤你分毫。”那女子怒道:“你帅兵进犯石碑城,而我是石碑子民,这与伤我何异?”杜达道:“即便没有我,修罗王也会派其他人前来。我既身为人臣,如何能违抗君命?”那女子道:“那我身为石碑子民,也当尽忠卫国。”说完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提剑刺向杜达。那女子招招凶狠,奋不顾身,全不理会身后破绽尽漏。杜达却只守不攻,处处让着那女子。那女子又是一剑猛刺,杜达侧身避过,随即伸手抓住那女子手腕,说道:“石碑城已然沦陷,杀了我又有何益?”那女子奋力缩手,却纹丝不动,怒道:“放手!”杜达无奈松开手,说道:“你若真想杀我,我不会拦你。”说完卸下全部防备,等那女子动手。那女子一阵迟疑,随后一剑刺向杜达,剑去势极快,杜达却泰然自若,不以为意。眼看就要刺中胸口,那女子见杜达全然不躲,顿时心软,握着剑僵在那里。二人对视一眼,那女子随即扔了剑,别过脸不语。杜达道:“你可暂且仍住在这百世六艺堂,我先去料理军中事务,若有任何需求,只管找我。”那女子是百世六艺堂教授礼乐的老师,名叫樊素,与杜达相识已久。 修罗人夺下石碑城两天后,修罗王派了自己的兄弟契罗出任石碑城的领主,掌管石碑城大小事务。尤里克很快将杜达放走英克的消息告知契罗了,契罗却说:“如今石碑城已是我的领地,石碑城人也可算作半个修罗人,大将军本就宅心仁厚,公爵你无需多虑。”尤里克道:“王子你可知他放走的是何人?”契罗问道:“何人?”尤里克道:“乃是荆王之子,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契罗思索了片刻,笑着问道:“公爵是在质疑杜达将军的忠诚吗?”尤里克道:“大将军一片赤诚之心,自然无需多虑,只是他身边有个石碑女子,恐会多生事端。”契罗道:“什么女子?”尤里克道:“据说是大将军的同窗,大将军对她可谓言听计从,她一个石碑人,只怕会从中挑拨。”契罗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的确需要加以提防,公爵你也无需忧虑,我自有分寸。”契罗虽为王室,却满腔无奈,修罗王将石碑城赐予他,不过是想让他远离修罗这权力中心,他自然心有不甘。在他看来,尤里克终归是修罗王的人,同样不得不防。 第二日,契罗来到王宫知天阁,拜会被囚于此的张子平。契罗向张子平道:“国士之名,煜河原可谓无人不知,以国士之才,身陷囹圄着实可惜,如今这石碑城虽然易主,不过只要你愿意,你仍可位极人臣。”张子平一笑,问道:“敢问王子许我何官何爵?”契罗笑道:“摄政王,与国士平级。”张子平仍笑,道:“恐怕修罗王也不会答应。”契罗收敛了笑容,道:“看来阁下很是了解我的兄长。”张子平笑道:“我只是了解尤里克罢了。”契罗道:“既如此,本王先告辞了。”张子平道:“不送。”契罗出了知天阁,对在门外等候的尤里克道:“张子平喜怒不形于色,他表面顺从,但我们占他山河,恐怕他不会甘心臣服。”尤里克道:“张子平的确不简单,不过王子不必担心,我自有妙计。”契罗道:“那此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置。” 契罗走后,尤里克推开了知天阁大门,与张子平对视一眼,显然二人都对这次会面期待已久。尤里克说:“断屏山一别,想不到你我还能有幸再见。”张子平不动声色道:“看来我还是不太了解你,我以为你终究会有自己的底线,看来你对禁忌方术已不能自拔。”尤里克笑道:“我自认方术稍逊你一筹,不过对煜河原的真实面貌,你还了解的太少。”尤里克接着说:“断屏山的各位夫子总说禁忌方术遗害无穷,可事实呢?如今我春风得意,我看他们就是不想承认你我青出于蓝,谁知道他们自己私底下有没有用过所谓的禁忌方术。”张子平见他冥顽不灵,不愿多言,说道:“若你真当自己是断屏山的学子,那就赶快带着你的人离开石碑城,也不枉洛夫先生对你的悉心栽培。”尤里克笑道:“不妨告诉你,正是洛夫让我学会了禁忌方术,而现在我的目的可不知石碑城而已。”张子平有些吃惊,也有些无奈,说道:“你我终究是凡夫俗子,总逃不过生死轮回,即便修罗统治了整个煜河原,于你又有何益?”尤里克道:“轮回不过是另一种方术,若能为我所用,自然可以逃出轮回,超越生死。”张子平有些恼怒了,道:“生死自有天数,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尤里克见他只顾职责自己,更加恼怒,道:“若是为了所爱,便遭天谴,我又何惧!而你呢,你何曾为她做过任何事。”说罢尤里克气恼地夺门而出,而张子平怔在那里,他想起了尤里克口中的那个她。 她叫凯琳,张子平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断屏山求学之际,那是张子平刚来断屏山不久。断屏山是煜河原最具盛名的方术研习之地,也是煜河原最高智慧的结晶。山内共有一院四堂,分别是两仪院c拭星堂c造物堂c知命堂和化理堂。两仪院主要教授阴阳概论以及一些方术常识,学生尽是王公贵族,他们大多无意于方术修习,方术造诣可想而知。其余四院皆有专攻,大多是一些平民学子,他们真正继承了断屏山的衣钵,也是断屏山方术最高水准的代表。两仪院位于断屏山山腰,其上是知命堂,主要研习生命之奥秘,以求超脱生死轮回之方。再上是拭星堂,叩问参天,探求时运。山顶有一座紫金接天台,可以洞悉苍穹。其下是化理堂,寻求万物之阴阳本源,重组阴阳之气序列,以达到换形改性c无中生有之效。再下是造物堂,贯彻阴阳之理,创造各色器具。断屏山如此划分并非为了限制学生,只是岁月有尽而求索无涯,术业专攻才能各尽其用。那些万中无一的超世之才,往往会同时在各堂修习。山脚有一片开阔的道场,道场四周是师生居住之所,供师生休养生息,也为亲友探望ti g一ng便利。 那年,张子平初来断屏山,与同届学子在两仪院大堂拜见了两仪院执事赵婴,拭星堂执事张陵,知命堂执事洛夫,化理堂执事陶通明,造物堂执事祖文远。同来的还有尚未继承爵位的尤里克,以及石碑城未来的荆王英怀。断屏山技艺繁多,应各执事的要求,所有学子需要在一月之内决定自己的修习方向。张子平最终选择了造物堂,而尤里克是少有的离开两仪院的贵族,他选择了知命堂。尤里克为人颇为高傲,在他心里,留在两仪院与废物无异。除了造物堂的张子平与拭星堂的兰枫,尤里克向来不与自己的同窗过多交流,而张兰二人都是自己老师的得意门生。只有张子平觉得在尤里克高傲的外表下,是一个孤独且善良的灵魂。兰枫则不以为然,他平易近人而又放荡不羁,从不理会尤里克的高傲。 一日散学后,张子平穿过山脚的双流道场,经过知命堂的寝舍时正好遇到两人争执,其中一人正是尤里克,另一人是知命堂的学子秦少游,而执事洛夫也在。秦少游发现自己研究所需的三盆茶花被人齐根剪断,而尤里克总是最晚回去的那一个,是以秦少游颇为恼怒地质问尤里克是否做过此等卑劣的行径。尤里克本就高傲,见秦少游态度颇为恶劣,根本不屑回答,是故一直沉默不语,懒得理他。秦少游自认是尤里克理亏,遂找了老师洛夫前来理论。尤里克见到老师,才勉为其难说了句“不是我做的”,也不愿多做解释。秦少游哪肯相信,执意要他当众致歉,尤里克却毫不理会。众位同窗见尤里克如此傲慢,也对他颇为气愤,洛夫只好说:“尤里克,你暂且去戒律阁反省两日,此事就此结束。”尤里克也不辩驳,径直走向断屏山,准备前往位于两仪院中的戒律阁。而此时一个声音向秦少游问道:“敢问你的茶花是何时被毁的?”说话的正是人群之外张子平,大家下意识向他望过去,秦少游看着他答道:“酉时一刻散学时还完好,半个时辰后再去瞧就已毁坏。”张子平道:“如此说来,不可能是他所为。”秦少游问道:“为何?”张子平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造物堂内,正好看见他在窗外养护乌芍,是以不会是他。”秦少游正欲追问,洛夫抢着说道:“既然如此,你二人的争吵就到此为止,尤里克你也不必去戒律阁了。”说完洛夫整理了一下衣摆便迅速离去,众学子也逐渐散去。张子平正欲离开,尤里克在身后喊到:“刚才多谢你出手相助。”张子平回头笑道:“我不过说出了实情,何须言谢。”尤里克道:“在下尤里克,修罗人。”张子平道:“在下张子平,石碑人。”说着二人互相抱拳行李道:“幸会。” 约半年后的一日,张子平有疑难不解,遂上知命堂请教尤里克。此时已经散学,堂内仅有寥寥数人,张子平知道尤里克定在。尤里克所在的金字号研习室的大门正开着,张子平放缓了脚步,正欲敲门,却不见尤里克,只有一个女子立于案前,正专注调制手中阴阳原液。那女子低着头,左鬓披于肩后,右鬓向前散开,两颊如水。她穿着无袖长裙,一副修罗人的装扮。余晖使她的棕发和玉臂都映出金色的光晕。偶有不解之处,黛眉轻蹙。张子平痴痴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敲了敲门。那女子一惊,抬头见到张子平,问道:“何事?”张子平道:“有事请教尤里克。”那女子道:“他去山脚取研究所需的乌芍,想必片刻便会回来。”张子平道:“那我就在屋外等候。” 不多时,尤里克带着两盆乌芍归来,见张子平站在门外,问道:“子平兄,来此所为何事?”张子平道:“想请教生灵阴阳之理。”说着张子平随着尤里克进了研习室。尤里克向二人介绍道:“这是我姐姐凯琳,这是造物堂的张子平。”张子平凝视着凯琳,抱拳行礼道:“幸会。”凯琳回礼道:“有礼了。”尤里克向凯琳略认真道:“子平兄是我在这里少有的好友。”凯琳笑着向张子平道:“想必他没少给你添麻烦,小尤的品行我最清楚不过了。”张子平笑道:“大家都是同窗,相互扶持,无所谓麻烦与否。”凯琳笑着道:“既然你们有事相商,那我就先下山了。”二人送别凯琳后,尤里克问道:“子平兄想问何事?”张子平道:“知命堂参悟生灵之阴阳,而造物堂操纵器具之阴阳,你以为二者有何异同?”尤里克道:“生灵之阴阳多了三魂七魄,魂魄乃五虫之本,是以有喜怒哀乐,能飞行奔走。”张子平问道:“若是为人之造物赋予魂魄,你以为会是何种景象?”尤里克道:“万物魂魄各异,五虫之魂如何能配合草木之魄?”张子平一番思索,说道:“说的在理,如此我先告辞了。”尤里克道:“慢走。” 入冬后,就将迎来断屏山的年终考核,考核两月之前,是一年一度的竞舟赛。山脚的双流道场左右各有一个船坞,比赛时学子们驾驶祖文远所造鲛车从左侧船坞行至右侧船坞,先到者胜。鲛车是一艘鱼形小船,至多可容两人乘坐,船尾有两扇相对的叶轮,分别由晶魂石和晶魄石所制。转动船头的n pán可以调整两扇叶轮的间距,叶轮相距越远,船速度越快,若叶轮贴合则停止转动。此时虽已入秋,但骄阳热度不减,午后依旧燥热难耐。比赛在酉时开始,日落尚有一个时辰。文世杰c英怀c兰枫等人早已在左侧地字号船坞整装待发,同来比赛的还有尤里克及尚未继位的修罗王德曼。尤里克本对此类比赛毫无兴趣,但见张子平参加,也就跟着去了。在方术上他二人不相伯仲,是以尤里克格外期待在竞舟赛能赢张子平一次。凯琳在船坞对着尤里克一面欢笑,一面握拳鼓励,顺便也鼓励了张子平。张子平看着尤里克道:“令姊如此眷顾,我势必取胜”。尤里克一脸疑惑道:“子平兄,你以往潜心方术,不苟言笑,可自从我姐姐来后,你似乎有些油腔滑调。”张子平一本正经道:“此乃人之常情,那时你我初识,自然相知甚少,如今你我相交已久,我自然要倾心以待。”尤里克似信非信,不再理他。片刻后,张子平等八人便上了鲛车,鲛车于水面一字排开。八人以方术将事先准备好的草木阴阳原液分别注入两扇叶轮,叶轮顿时满载发亮。随着两仪院执事赵婴一声令下,八人同时将n pán右转到底,两扇叶轮顿时被拉到最开,叶轮极速转动,船后浪花四起,八辆鲛车若流星般冲了出去。八人中修罗人海莉格外显眼,因为她是其中唯一的女子。此时兰枫一路领先,张子平与尤里克并驾齐驱,海莉拖在最后,似乎她还不太熟悉鲛车的操作,但仍一脸笑容享受比赛。不一会,八人陆续进入弯道,船坞上的众人难以看见鲛车,便跑到右侧的天字号船坞等待他们。船坞的浮桥上站着的是造物堂执事祖文远,他是此次比赛的终点裁判。而此时正有两位学子站在山顶的紫金接天台俯瞰他们八人,以防有人舞弊。进入弯道后,兰枫前期消耗原液较多,遂降低了船速。而尤里克正好相反,他将加速段选在弯道,施以方术,将原液大多集中在内侧叶轮,瞬间加速,对着身旁的张子平说:“我先走一步!”说罢便冲了出去,一举超过兰枫,位居第一。张子平也不甘示弱,随即加速紧跟尤里克。如此尤里克领着七人绕过断屏山,进入了直线段。兰枫见时机已到,便立刻加速,渐渐逼近张子平与尤里克。船坞上的学子看见他们,渐渐兴奋起来,祖文远也更加专注,盯着八人。距离浮桥处不到十丈,尤里克依旧一马当先,他回头笑看张子平,张子平回以微笑,不以为意。距离浮桥只有三丈时,尤里克回转n pán,放缓了速度,准备迎接胜利。而他身后叶轮旋转的声音似乎更加响亮,张子平丝毫没有减速之意,尤里克一脸惊愕,此时距离浮桥不到两丈,他如何能在如此短的距离泊船靠岸?张子平也不知道,他只管加速,在距终点浮标一丈时终于超越了尤里克。越过终点,张子平迅速将船舵向左打到底,船身急速,无奈船速过快,张子平随着鲛车一同撞上了浮桥,水花飞溅,白浪滔天。鲛车乃乌檀所造,是以还算完好,而浮桥为平常栎树所建,基本损毁,断木四飞。众学子彻底怔住了,呆在船坞,凯琳惊叫了一声,捂住嘴巴。尤里克上下湿透,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最无奈的是祖文远老师,他瞪大了眼睛,张子平和鲛车撞过来时他都没弄清发生了何事。赵婴见状,立即示意会水的学子下河救人,众学子如梦初醒,纷纷跳进煜河。张子平虽有几处瘀伤,不过并无大碍,调养几日便可恢复。而祖文远老师年事已高,惊吓过度,已送往知命堂由洛夫亲自救治。众人围着摊在地上的张子平,张开了嘴巴,满脸诧异。此时兰枫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张子平,摇摇头,看着天空说:“我就是缺乏像子平兄这样的胆识。”说罢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风度翩翩的里去了,兰枫走后,众人诧异的目光又集中到了张子平身上。尤里克也走了过来,他无暇整理自己湿答答的长发,也摇摇头,对张子平说道:“想不到你为了胜我,连老师也敢杀。”张子平正欲解释,尤里克已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离去。尤里克走后,众人诧异的目光再次回到张子平身上。凯琳也走了过来,张子平见状,勉强站了起来,对凯琳说道:“承蒙鼓励,才得以取胜。”凯琳笑出了声,说道:“我可没叫你如此鲁莽。”张子平道:“都怨我技艺不精。”凯琳道:“你快些回去休养,我先去知命堂看望祖文远老师。”张子平道:“慢走。”说罢凯琳笑着转身,轻摇裙摆,轻移莲步,渐行渐远。张子平看着她的倩影,会心一笑,也在众人诧异的目光离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断屏山(二) 第二日,张子平的壮举传遍了断屏山。由于各位执事在修行方面向来严格,张子平怒撞祖文远的事迹也被众多无心方术的学子视为革命的燎原之火,以至第二年的竞舟赛人数数倍于今年。只是祖文远夫子心有余悸,便不再担任终点裁判。这一日,由于祖文远正在休养,造物堂的授课由学士葛川暂代。学士是断屏山次于执事的职务,一般由修习多年的学子担任。散学后,张子平前往知命堂看望祖文远,祖文远已下床,正隔窗远望。张子平轻敲房门,见祖文远转过头,便说道:“夫子,学生前来赔罪。”祖文远继续望着窗外,问道:“你勇夺魁首,何罪之有。”张子平一惊,难以揣测老师用意,遂说道:“学生鲁莽,以致夫子受伤,是大不敬。”祖文远转过身问道:“你那流马如何?”张子平道:“即将完工,想必能在考核前完成。”祖文远道:“甚好。”张子平正忐忑该如何解释昨日之事,祖文远突然问道:“子平你今年多大?”张子平道:“未及弱冠之年,刚好十八。”祖文远笑着说:“哦,我弱冠之时,已夺得两次竞舟赛魁首,子平你还需努力才是。”张子平本以为此事已经过去,听老师如此说便愈发忐忑,祖文远见状说道:“子平你且先回去,为师这里不必担心。”张子平只好先回,途径两仪院,正好见到赵婴,遂向赵婴行礼道:“赵夫子。”赵婴问道:“你去瞧过祖老师了?”张子平道:“正是,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康复。”赵婴笑道:“文远兄修行多年,功力匪浅,当年也是煜河原家喻户晓的大侠,你无须多虑。”张子平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学生告辞。”说罢便下山去了。 第二日,进过一番商议,赵婴决定由葛川带领一干学子修缮前日被撞毁的浮桥。这些学子少部分来自造物堂,负责设计与指挥,其余大部则是平日不学无术之徒,负责繁重的体力活。这大部分学子中为首的是化理堂的粟田,粟田颇具天赋,却不思进取,时常带着一帮同窗插科打诨,化理堂执事陶通明也无奈至极。一日散学不久,张子平前往天字号船坞了解修缮进度。正与同窗搬运木桩的粟田看见张子平过来,忙放下木桩提醒众学子,众学子见到张子平顿时聒噪起来。当张子平走近工事,粟田领着同窗突然走到他跟前,张子平正好奇,粟田说道:“子平兄,请受小弟一拜。”随即便鞠了一躬,他身后的同窗也跟着说道:“子平兄,请受小弟一拜。”随即也跟着鞠躬。张子平一脸疑惑道:“这位同窗,不知所为何事?”粟田道:“子平兄在断屏山可谓无人不知,你前日之壮举着实令人拍手称快。”张子平一脸无奈道:“惭愧惭愧,我一时鲁莽,还请各位见谅。”粟田道:“子平兄哪里话,小弟我就是缺乏子平兄这样的胆识,如果子平兄不介意,我等愿”话没说完,葛川已怒气冲冲赶过来,对粟田吼道:“都愣在这里干什么?”粟田见葛川如此火大,吓了一惊,来不及说完就迅速溜走了。张子平得以解脱,顿时松了口气。他走到水边,见水面零星漂着一些桂花,放眼望去,一大片鲜红的碎小桂花花瓣正从对岸徜徉而来,如同少女绣满丹桂的裙摆在风中飘扬。“原来丹桂早已盛放,难怪昨夜满苑暗香。”张子平听出是凯琳,遂回头道:“金秋时节,最美果真是木樨。”凯琳笑着不语,张子平接着说:“凯琳xiǎ一 jiě可知这丹桂从何而来?”凯琳摇摇头,张子平说:“在河对岸有一片丹桂林,晚秋之际,可谓人间仙境。”凯琳顿时有了兴致,满怀期待说道:“想必你一定知道如何去那片桂林。”张子平笑着点点头,右手伸向身旁的鲛车,说道:“有请!”凯琳低头莞尔一笑,犹豫了片刻,随即上了鲛车。待凯琳上船,张子平也走了上去,张子平说一声“坐稳了”,便缓缓开动鲛车,鲛车破开水面的花瓣,渐渐向对岸驶去。 还未靠岸,迎面而来阵阵浓郁的桂香,凯琳心旷神怡,顿时大喜,忙抓住张子平的手臂催促他“快点快点”。张子平一笑,转动船头n pán,鲛车向前疾行,片刻便到了对岸。张子平正在泊船,凯琳迫不及待跳了下去了,脱了鞋,跑进树林,她张开双臂,一手扶着树干绕圈,须臾又跑到另一棵丹桂下绕圈,一路欢笑。张子平泊好船,提上她的花鞋,笑着看晚风吹动她的长发,吹动她的衣袖和裙摆。空气中传来丹桂的馨香,还有凯琳无邪的欢笑。她跑得累了,便站在丹桂树下,踮着脚,抬起头,闭上双眼,全心感受这馥郁的桂香。张子平站在不远处痴痴地看着,仿佛可以看到流动的花香正触摸她白皙的脸庞,从她的眉宇滑到鼻间,滑过她的红唇。凯琳缓缓睁开眼,正好一片桂花悄然落下,她伸出双手去捧,却不巧刚好错过,不免有一丝懊恼。张子平走近说道:“虽有意,落花却无情。”凯琳笑问:“那你可有办法让落花有情?”张子平一笑:“当然有,造物堂可是无所不能的,还请凯琳xiǎ一 jiě闭上眼睛对着我。”凯琳看了一眼他,随即闭上了双眼。顷刻后,她听到一阵树叶的沙沙声,感觉头顶有东西落下,随即听到张子平喊:“凯琳xiǎ一 jiě,可以睁开眼啦。”凯琳早已迫不及待,忙睁开了双眼,只见数不尽的丹桂从她眼前纷纷落下,连绵不绝,她张大了嘴,欣喜万分,伸手捧了一捧,放在鼻间嗅一下,随即抛向天空。张子平不再摇晃树干,丹桂渐渐落尽,他对凯琳说:“我这造物堂的本事如何?”凯琳莞尔一笑说道:“确是不赖,只是你毁了这一树芬芳,着实可惜。”张子平道:“丹桂虽美,却不及树下人美,也算不上可惜。”凯琳又是一笑,道:“你这嘴贫的本事同样不赖。”张子平会心一笑。二人在林内就此游玩了约一个时辰,天色渐暗,凯琳对张子平说:“太阳就要落山,我们也该回了。”张子平瞧着天空说:“确实,我们这就走吧。”二人上了鲛车,张子平发动叶轮,见叶轮转动有些吃力,惊道:“前几日竞舟赛差不多耗尽了原液,余量恐不够我们回去。”凯琳也是一惊,随即冷静下来说:“既如此,就暂且在这丹桂林留宿一晚吧。”张子平道:“如此似乎有些不妥。”凯琳笑着说:“只是你们石碑人不妥,我们修罗人还是妥的。”张子平接着问道:“就算如此,那明日我们如何回去?等他们发现我们不见,势必会误了学时。”凯琳说:“你不必担心,小尤每天清早便会来叫我,他若见我不在,必会过来找我。”张子平说:“如此我就放心了。”凯琳接着说:“把鞋递给我,放肆了这么久,脚也脏兮兮的,正好在船上洗干净。”张子平递过花鞋,见她脚上的确沾了许多泥,便说:“石碑女子极少如你这般。”凯琳疑惑道:“如我哪般?”张子平一阵支吾,说:“石碑女子在外定会穿鞋,绝不赤脚。”凯琳笑道:“那是石碑好还是修罗好?”张子平道:“你爱光脚,她爱穿鞋,何来好坏之分。”凯琳说:“话虽如此,你自己定有一个判断,你以为哪样好?”张子平说:“此事自然是修罗更好,光脚还是穿鞋,全凭你喜欢,而石碑女子却只能穿鞋,不敢光脚。”张子平接着坚定地说:“他日我若能做石碑城的国士,定要石碑女子个个都如你这般随心所欲。”凯琳看他一脸认真,不由得多了一分敬意,随即坐在船舷,把脚伸进水里,将左手递给张子平说:“可别让我掉进水里。”张子平愣了一下,随即稳稳抓住她的手腕,虽隔了一层纱,仍能感觉到她的绵软。待凯琳洗完脚,二人便去林中找了块较大的空地,张子平生了火,坐在一块石头上背对着凯琳,凯琳则靠在另一侧的树干。此时已过戌时,月相未满,却依旧明亮,照在林内,树影斑驳。二人同时望月,一阵沉默,不知在思索何事。突然,凯琳问张子平:“你们石碑为何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张子平说:“礼节确实繁多,至于为何,我也不知,我只知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你们修罗不也有许多礼节吗?”见凯琳许久不答话,便转过身叫道:“凯琳”话未说完,发现凯琳已然睡着。夜晚寒气略重,张子平见凯琳似乎有些颤抖,便走过去为她披上外衣,见有几丝棕发夹在她嘴里,又为她捋到肩后,自己仅着了一件单衣,依旧坐在石头上背对着她,渐渐入定。 不知不觉间,卯时已经过半,旭日初升,一丝朝阳射入林内。张子平眉宇须发略带着霜华,隐隐感觉有手碰他肩膀,顿时惊醒,伸手向后抓,有一种熟悉的绵软,他才意识到抓住的是凯琳的手。原来凯琳不久前醒来,见自己盖着张子平的外衣,而张子平仅有一身单衣,依旧坐着,知他寒冷,便走过去将外衣给他披上。张子平立刻松开手,然后起身赔礼道:“不知是凯琳xiǎ一 jiě,是以方才无礼,还望见谅。”凯琳略一浅笑,见他眉间挂着秋霜,又是心疼,说:“不必如此见外,秋夜寒重,你仅着一件单衣,可别冻坏了。”张子平说:“凯琳xiǎ一 jiě不必担忧,昨夜我悉心调息了自身阴阳,便不觉有多寒冷,只是本该彻夜守护,竟不知何时入定。”凯琳笑着说:“傻瓜,若不入定,岂不要冻死你了。”张子平不知如何答话,是以一阵沉默,凯琳接着说:“想必小尤就快找到我们了,不如去岸边等他。”二人到岸边不久,果见尤里克驾鲛车而来。原来尤里克起床后发现凯琳不在,便去询问了众位同窗,从粟田口中得知昨日她与张子平去了对岸,便乘船来寻。尤里克见到二人,内心依旧风平浪静,审视了二人一番,对张子平说:“子平兄,衣带有些散乱。”张子平低头一看,衣带果然没有系好,赶忙重新整理一番,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想必是昨夜风大,不小心吹乱了。”凯琳在一旁窃笑,尤里克知道昨夜无风,不想理他。凯琳说道:“早课时间快到了,我们就不要耽误了。”说罢二人发动了鲛车,凯琳与尤里克在前,张子平在后,片刻便回到了双流道场。 这一日散学后,张子平便上知命堂找尤里克解释昨日之事,在金字号研习室内,正好见到凯琳姐弟。凯琳坐于长案,双脚悬空,尤里克正为她养护脚趾,他拿着一把极小的毛刷,正在她脚趾上涂着无色液体。尤里克见张子平过来,便说:“想必是昨日在煜河中浸泡时间太长,煜河水阳气较盛,而人之体肤以阴气为主,二者相互消减,是以脚趾会变粗糙。”张子平道:“那岂不是对各处肌肤都有损害?”尤里克道:“也不尽然,只是对指甲伤害最为明显,因指甲只含阴魄而不具阳魂,是以极阴。我以这乌芍之阴魄原液涂于脚趾,便可快速修复指甲。”人体各处大多魂魄俱全,只是指甲特殊,不含阳魂,是以剪断指甲人不会觉得疼痛。张子平若有所思,尤里克接着说:“既然子平兄来了,我也不必如此辛苦。”说着将原液与毛刷都递给张子平,张子平接过,却不明其意,凯琳在一旁嗔道:“此事如何能劳烦别人?”尤里克道:“子平兄可一点也不觉得劳烦,我先下山取两盆乌芍回来。”说罢尤里克便去了。凯琳与张子平二人四目相对,凯琳说:“你不必听小尤胡说,我自己来就行了。”说罢正欲从案上下来,张子平道:“既然是因我而起,那我义不容辞。”说完便蹲在凯琳跟前,凯琳也不推辞,张子平蘸一点原液,并不抓住她的脚,只是说:“你把脚稳住了。”说罢先将剩下的四片脚趾全部涂抹一遍,再逐一反复涂抹,直到河水侵蚀的痕迹完全消失。凯琳低头见张子平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又彬彬有礼的样子,笑着说:“你这涂抹的本事也不赖啊。”张子平道:“那是陶通明夫子教导有方,此前他曾教过我涂抹魂魄石。”凯琳说:“你这造物堂的学子,是要将断屏山的本事都学了去吗?”张子平道:“方技术数,本同根同源,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无异坐井观天。”凯琳笑着不语,张子平接着说:“大功告成。”说罢将旁边的花鞋递给她。过了一会,见尤里克还未归来,便对凯琳说:“凯琳xiǎ一 jiě,那我先行告辞。”凯琳笑着说:“不必如此见外,叫我凯琳就行了。”张子平笑道:“告辞,凯琳。”说罢便满面春风,直奔山下。 年终考核在冬至的前一天,以卷考为主,亦可选择技考,施展一次规定的方术即可。这一年,尤里克与张子平都选择了技考。技考在两仪院大堂进行,各执事与学子都会前来观看。尤里克端出一盆乌芍,乌芍花一般有红白二色,而他这盆乌芍,花瓣则是红白交织,色彩斑斓。尤里克向众人说:“以晶魄石炼取红乌芍之阴魄,再以此阴魄供养白乌芍,假以时日,便能得到这红白交织的乌芍。”坐在前排的洛夫很是满意,靠后的凯琳也不禁为他鼓掌。随后,张子平推出一匹木马,木马的四脚装有滚轮。他取出两块晶魄石与一块晶魂石,将它们放置于马颈下方,念诵法诀,那木马便如真马一般向前行驶,再念法诀,木马便瞬间停止。座下一片称赞。此时祖文远早已康复,见弟子如此出众,自然是颇为得意。随后张子平说道:“晶魂石与晶魄石分别储有骏马之魂与乌檀之魄,而木马为乌檀所造,虽然马与乌檀魂魄各异,但同时能与魂魄石相配合,是以能如真马一般行驶。”艺考结束后,拭星堂执事张陵走到兰枫跟前,笑着说:“为师的脸面就靠你来年的考核了。”兰枫也是一笑,说:“学生定不负所托。”说罢张陵便飘然离去,他常年参悟天象,早已贯通阴阳,一身仙风道骨又不失俊朗。兰枫似乎深得真传,同样风姿翩然。尤里克刚走出大堂,张子平追上他说:“多亏有你提点,我才能如期完成流马。”尤里克道:“举手之劳而已,子平兄天赋异禀,流马如何难得到你。”突然凯琳从身后对二人喊道:“你们说什么呢?”张子平笑着答道:“自然是方技术数。”凯琳问道:“明日便是冬节,你们可想去山下的双流镇看镇民拜天祭祖?据说会有伶人鼓瑟吹笙,奏黄钟之律。”张子平说:“冬节犹如年节,定然是要下山过节的,也好趁机一览双流镇风光。”二人看着尤里克,等他答复,尤里克沉吟片刻,说道:“明日我同洛夫老师有事相商,就不去了,凯琳你有子平兄作陪,我也可放心了。”凯琳不免有些失望,尤里克接着说:“我且先回寝舍休息,明早送你们一程。”说罢尤里克便径自走了。凯琳正欲挽留,他早已走远,她似乎感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正离自己而去,心中难免不舍,又看了看身边的张子平,说道:“想来我总是会有离开他的那一天,他从前总是护我,我还真是不能没有他呢。”张子平看着凯琳,心中一番思索,随后郑重说道:“以后,就让我来守护你。”凯琳一惊,认真地看着张子平,张子平也认真地看着她,她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热情与爱意,她轻微别过脸,让棕发挡住脸上的燥热,轻轻靠向张子平的胸口,张子平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落日照在二人脸上,断屏山一阵沉寂,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断屏山(三) 不觉间,第二年的竞舟赛已经到来。这年参赛的学子多了许多,只是张子平没有参加,自然尤里克也没有参加。祖文远老师心有余悸,便不再担任终点裁判,取而代之的化理堂执事陶通明。这一次兰枫一马当先,顺利夺得了竞舟赛的魁首。 一日清晨,空气虽略带寒意,不过落霜还早。陆续有学子进入学堂,兰枫一路信步向山顶走去。在造物堂门口不远处,正蹲着一个女子,地上散了一地卷摺,她正忙着捡拾。她蹲在地上,卷摺置于左膝,用左手护住,右手将散落的卷摺一一拾起。紫色的发呆将长发束起,刘海悬于左鬓,青色长裙盘在四周。兰枫走了过去,也蹲下来,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女子,轻轻一笑,然后将面前的卷摺逐一拾起,递到那女子眼前。那女子抬起头,看了兰枫一眼,笑着接过,说道:“多谢。”兰枫笑着说:“举手之劳,何足言谢。”说罢二人站起身,相视一笑,兰枫道:“在下兰枫,师从张陵夫子。”那女子说:“小可昼颜,师从陶通明夫子。”兰枫一笑,说:“昼颜听着像是奈良的名字。”昼颜笑着说:“我就是奈良人。”兰枫道:“我是汤瓶人。”二人如此一路说笑,在化理堂门前,兰枫作别昼颜,缓缓走向山顶。 多日后,造物堂门前的告示处附近人满为患,原来是拭星堂张贴了告示,说三日后会有六曜同辉之奇观,大约寅时过半便会出现。所谓六曜同辉,是指日升之初,其光芒尚不能掩盖五星,五星便连同旭日齐照天宇。造物堂位于山脚,乃上山的必经之地,是以断屏山在门前设了告示处,通告大小事务。昼颜路过时也过来瞧了一下,似乎颇有兴致。凯琳看到消息,也兴冲冲地跑去告知张子平与尤里克,二人顺便邀请了若干同窗一同前去。 六曜同辉那日,散学后兰枫并没有着急回去,他知道不久便陆续会有观星的学子前来,他将众学子带到拭星堂西侧的星坛,星坛中有一座摘星楼,是观星的极佳去处。随后他将余下事务交与用膳完毕的同窗李昌谷,便下山回虚亡舍。虚亡舍是拭星堂学子的寝舍,余下知命堂c两仪院c化理堂与造物堂的寝舍分别是小吉舍c赤口舍c留连舍与大安舍。他行至化理堂门前,见昼颜正走在前面,便叫住了她。昼颜回头问道:“何事,兰枫?”兰枫说道:“今晚六曜同辉之象,你可会前去?”昼颜说:“自然会去。”兰枫道:“是与化理堂的同窗还是粟田他们,他们似乎也是奈良人。”昼颜笑道:“从前他们总会叫上我,后来我做了学士,便突然有些生疏了,是以恐怕要独自观看了。”兰枫一笑,说:“那我们一同前往观看如何?”昼颜笑道:“好啊。”兰枫接着说:“如此我先下山准备两件轻裘,山顶夜晚寒重,切莫着凉。”昼颜道:“甚好,那我们戌时在此会面。”兰枫笑着应道:“好。”说罢二人便一同下山,在双流道场分道扬镳,各奔寝舍。 戌时将近,兰枫膳后便拿着两件轻裘,直奔化理堂门前,昼颜早已在此等候。二人到了星坛,许多学子早已前来,摘星楼坐满了人,二人只好在坛上席地而坐。张子平等人也来的较晚,在坛上另一处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同来的有凯琳c尤里克c德曼c英怀c海莉c杨再山等人。杨再山为杨琏之子,以杨琏之修为,本可自己亲自教授杨再山,只是军务繁忙,只好送其来断屏山。到了亥时,星坛上人渐渐增多,人声愈加嘈杂。兰枫对昼颜说:“你既身为学士,想必已来断屏山多年。”昼颜道:“已有六年。”兰枫有些惊讶,昼颜瞧着与他同龄,而他才来断屏不到两年。昼颜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我未及豆蔻之年便已随陶夫子来了断屏,我父母双亡,到了下山之年,也不知该去往何处,只好留在化理堂做了学士。”兰枫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不免有些心疼,说:“我不知你”昼颜不等他说完便笑着说:“在断屏山陶夫子与各位同窗都待我很好,而执事们对为人处世要求极严,就连粟田这样不求上进的学子也能对我彬彬有礼,是以这些年我也无忧无虑,你不必如此怜悯于我。”兰枫忙说:“我并非此意,只是觉得你着实不易,想必日后定能成为化理堂的执事。”昼颜一笑,说:“各位执事哪个不是逸群之才,我可没有这个资质。”兰枫笑着说:“那瞧你在大堂讲学,神情散朗,颇有林下之风,不必如此谦虚。”昼颜也是一笑,说:“现在化理堂最为天赋异禀的学生是你的同乡陆宴翁,若是他想留在断屏山,想必日后可成为化理堂执事。”兰枫也笑,说:“以陆兄之才,应当造福汤瓶才是,这化理堂执事之位,留给你才好。”昼颜哈哈一笑,问道:“那你呢,你下山后想去哪里?”兰枫反问道:“你可曾听过游侠兰槐?”昼颜说:“我知道,是汤瓶的第一代君主,那又如何?”兰枫站起身,佯装手中有剑,耍一个剑招,随后说:“他便是我的先祖,我想像他一般游历煜河原,四海为家。”昼颜问道:“四海为家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在断屏山的心安,你为何想游历煜河原?”兰枫继续耍剑说:“我也不知为何,说不定我游历时便能找到dá àn,也说不定我又不去游历了。”说罢看着昼颜,二人相视一笑。昼颜站起身,说:“我舞剑的本事也是不赖哦。”然后也学兰枫舞起剑来,她的剑势行云流水,时而如弱柳迎风,时而如夜鹊踏枝,她身姿柔曼,舞步翩然,引得周围学子一阵喝彩,她才惊觉。她对众学子莞尔一笑,她作为化理堂的学士,早已习惯在人前显现。粟田在一旁道:“昼颜老师既有如此伎艺,干脆教给杨真一,那我们化理堂岂不是每日都有剑舞可看了。”昼颜虽然年少,毕竟是化理堂的学士,是以众位化理堂的学子还是称她老师。粟田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旁边的杨真一却颇难为情,昼颜笑着对粟田说:“年考就快来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多多修习,别想着看什么剑舞。”粟田鞠躬道:“一定不负老师重望。”望字拖的老长,众人又是一阵窃笑,昼颜也忍俊不禁。 已到子时,不少人已熬不住困意,昏昏欲睡。张子平与尤里克依旧清醒,而凯琳已靠着张子平睡着,海莉与杨再山互相靠着,英怀与德曼互相靠着,皆已入睡。张子平与尤里克看着英怀与德曼,此时的他们断然想不到多年后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兰枫见昼颜已有些困意,便对她说:“你可知断屏山最佳的观星之处在哪儿?”昼颜问道:“想必是比这里更高的紫金接天台吧?”兰枫道:“正是。”昼颜说:“接天台是你们拭星堂专用的修习场所,戌时过后便会上锁,现在想必是进不去的。”兰枫掏出一件物品,悬在昼颜眼前,赫然是一把钥匙,他笑着说:“你可想去接天台瞧一瞧?”昼颜心中大喜,又略微正经说道:“你这可是以公谋私啊。”兰枫一笑,说:“若是有老师作陪,就算不得谋私,昼颜老师,请移步。”说罢二人便从星坛左侧石阶走到了接口,兰枫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二人便走了进去。接天台位于断屏山最高处,是一块宽广的八卦形平地,四周有一些矮小的石坡可当做护栏。八卦中央有一个三尺高的圆台,圆台径长六尺,表面刻着八卦的纹路,圆台中心立着一根三丈高的石柱,如同接着天宇。站在接天台俯瞰,断屏山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抬头远望,河汉众星一览无余。昼颜格外有兴致,她跑向接天台的边缘,兰枫笑着提醒道:“可别摔了下去。”昼颜站在边缘,对兰枫说:“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断屏山将煜河一分为二,难怪它要叫断屏。”虽然有些兴奋,可终究抵不过睡意,昼颜道:“我着实有些困了,必须得睡了。”兰枫说:“你靠着圆台安心睡吧,到了寅时我再叫你。”说罢昼颜靠着圆台,片刻便不再有动静,兰枫则在她不远处打坐,侧身对着她。 已是深夜,偶有冷风吹过,寒意更甚。兰枫见昼颜曲着双腿,抱紧了双臂,虽穿了轻裘,依旧有些颤抖,不免心疼。他本想脱下自己的裘袍给她披上,但酷寒难耐,只好走过去,靠在她身旁,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他不想让她察觉,便一动不动,仿佛入定。过了一段时间,她的颤抖渐渐平复,手臂也不再紧张。他低头看她一眼,她睡得正香,气息缓hé pg静,似有铃兰的馨香。他抬起头,澄清思绪,慢慢调息阴阳。如此不觉间寅时已到,兰枫抽开有些酸麻的手臂,将昼颜扶好,靠在圆台,随后走到接天台边缘,让凉风将自己吹得清醒。寅时三刻,下面星坛已有些许人声,兰枫走过去将昼颜叫醒,昼颜睡眼惺忪问道:“开始了吗?”兰枫道:“就快了。”昼颜哦了一声,便缓缓站起身,背对着兰枫,整理了头发和衣裳,随后也走到接天台边缘。 寅时过半,太阳尚未出现,东天已有些泛白,隐约有日光射出,众星不由得暗淡了许多,而五星依旧耀眼。斗转星移,五星渐渐向东方聚集,连成一张大弓。过了一刻,太阳终于挣破了地平线,露出半张脸来,昼颜格外欣喜,与兰枫相视一笑,下面星坛也是骚动一片。又过了片刻,太阳已完全升起,正好位于弓弦中心,与荧惑正对。此时日光尚且微弱,亮度不及五星,六曜当空,清晰可见。星坛众学子一片呼喊,昼颜笑着问兰枫:“你既在拭星堂,想必定是知道六曜同辉是何道理?”兰枫笑道:“只是略懂皮毛。”然后接着说:“各星绕天而行,每隔四纪便有五星连珠之天象,日出不久,即有六曜同辉。”昼颜又问道:“何为一纪?”兰枫说:“岁星绕天一周是为一纪,刚好十二载。”卯时将近,旭日渐明,五星皆被隐没,六曜同辉就此不见,众人困了一夜,都下山回舍休息。兰枫与昼颜已快走到寝舍,分别前,昼颜突然停住脚步,看着兰枫,略带几分深情说:“谢谢你。”兰枫有些疑惑,问道:“谢从何来?”昼颜略一迟疑,说:“谢谢你温暖的怀抱。”兰枫一惊,他万般小心,想不到昼颜已经知道,便说:“本不想打扰你,只是见你冷得发抖,才如此无礼。”昼颜轻轻一笑,继续说:“我寅时便似醒非醒,谢谢你给我温暖,又坐怀不乱。”兰枫看着昼颜,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一脸狡黠说道:“那你想如何以表谢忱?”昼颜有些意外,只好一笑说:“你要如何?”兰枫看着她的脸,目光随后落向胸口,最后落在脚上,昼颜满腹狐疑,似乎有些羞怯,兰枫却说:“我想知道你裙摆上绣着的是什么花。”昼颜如释重负,满脸欢笑,看着裙摆说道:“这花为奈良独有,也叫做昼颜。”兰枫哦了一声,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回舍。 两月过后,又是年终考核,此次兰枫也选择了技考。技考时,兰枫让众人关了大堂的门窗,随后拿出一台浑象仪置于案上。浑象仪为精铜所铸,在一个圆形铜盘上立着一把小铜伞,不过只有伞骨。兰枫念诵法诀,伞骨顿时展开,再念法诀,伞骨之间迸发出数道刺眼的亮光射向大堂穹顶。随即转动伞骨,待其停下,穹顶上显现出东宫苍龙之星象。众学子一阵喝彩,昼颜会心一笑,前排的张陵却不动声色。兰枫调节了各伞骨的位置,默念法诀,右手一道阴阳之气射向浑象仪,穹顶东宫各星立即四处运行,待其静止,众星赫然排成花形,正是昼颜裙摆上所秀的花朵。那花形似牵牛,花冠宽大,顶端纤细。座下众人纷纷称赞,连张陵也点头以示肯定,只有昼颜满脑疑惑。兰枫说:“此斗转星移之术,以浑象仪感知众星之阴阳,再以方术之力调节二气,便有斗转星移之效。”兰枫略一停顿,随后似笑非笑说:“此花名曰昼颜,乃奈良独有,可爱之极。”众学子只是哄笑,而各位执事见他平日里虽放荡不羁,但终究不负断屏山之名,也跟着微笑。只有昼颜似羞似喜,生怕别人意识到她也叫做昼颜。 技考结束,昼颜待众人离去后也准备动身,兰枫在身后叫住了她,说:“你以为我这昼颜如何?”昼颜笑着反问:你以为如何?”兰枫笑道:“自然是楚楚可人,着实令人心动。”昼颜破位正经地说:“不知你说的是花呢,还是人呢?”兰枫依旧带笑,说道:“花如此,人亦如此。”二人对视片刻,昼颜难掩心中欣喜,笑着转过身跑下了山。此时天色尚早,日光还很柔和,兰枫看着她轻快的步伐,还有裙摆上摇动的昼颜花,对自己微微一笑,整理了衣领,缓步走向山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断屏山(四) 春去秋来,眨眼间到了第五个年头,过了今年的考核,等到来年立春便可艺成下山。沉寂了三年之后,张子平决定参加今年的竞舟赛,他还记得祖文远老师说过他曾夺得两次魁首,张子平终究还是希望能在每个方面都超越自己的老师。因为即将下山,这一次参赛的学子较以往多了许多,随着赵婴将令旗挥下,八辆鲛车若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兰枫每届比赛都会参加,技艺格外娴熟,此次他一路领先,早早便夺得魁首。张子平与尤里克在他身后斗得难分难解,不能夺得魁首虽然有些遗憾,但此时二人却更不想输给对方。临近终点,尤里克见张子平毫无减速的迹象,知他想故技重施。张子平看尤里克一眼,喊道:“我先走一步!”然后立即加速。尤里克冷哼了一声,对张子平大喊:“老子陪你玩命!”说罢将n pán右转到底,同张子平一起冲过终点线,然后急速转舵,激起阵阵水花,随即撞上了浮桥,两辆鲛车被弹向河中央。修缮后的浮桥改为乌檀建造,撞击后只是晃动了几下。浮桥上的陶通明老师早有准备,虽没料到他二人会同时撞过来,但好歹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哪知后续五人一阵欢呼,排成一排,也学着张子平加速冲了过来。陶通明见状,知道难以躲过,便催动阴阳之气汇集指尖,弹射而出,河水受激溅起,陶通明念动法诀,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掌心对着水面上拉,一堵两尺高的水墙拔地而起,挡住了五辆鲛车。五人撞上水墙,跌落河中,随即露出头,冲着陶通明哈哈大笑,见陶通明一脸无奈,五人两两相视一笑。须臾水墙垮塌,溅了五人满头,陶通明也全身湿透,五人又是哈哈大笑。 这年年终考核,五位执事都来到了两仪院大堂,观看尤里克的技考。尤里克将两只兔笼置于长案,笼内各有一只灰兔,左边那只断了右前足,右边那只则完好无损。尤里克暗念法诀,五指抓向那只完好的灰兔,汲取出一丝褐色之气,汇聚手心,若出岫之云。随后将其送入那只前肢残缺的灰兔,念动法诀,残缺处缓缓长出新生腿骨,进而是肌肉c筋络与皮毛,如此灰兔残肢便被修复如初。众学子已不是称赞,而是难以置信,逆天改命之方术虽早有耳闻,但今天还是初次亲眼所见,何况尤里克来断屏山不过五年时间。尤里克说道:“肢体残缺实为阴魄不全,从健全肢体汲取前肢阴魄,注入体内,以方术之力助其生长,便能恢复如初。”赵婴一脸严肃地问尤里克:“此等方术你从何习得?”尤里克恭敬道:“都是洛夫先生教导有方。”洛夫说:“赵婴老师是问你是否翻阅过两仪院的藏书?”尤里克不明其意,郑重道:“入学之初,各位老师曾说唯有两仪院的藏书阁不可随意出入,是以学生从不曾翻阅两仪院的藏书。”赵婴与洛夫相视一笑,接着对尤里克说:“你能有如此造诣,可谓青出于蓝,不愧是我断屏山的弟子。”尤里克笑道:“老师过奖了。”赵婴走上前台,对众学子说:“各位在此修习的皆是前辈心血,乃是济世之学,尚有一些禁忌方术,以幽冥之力,行逆天之事,混淆阴阳,贻害无穷,乃是方士之大忌,各位下山之后,也要小心甄别,切勿行使,不负断屏山之名。”说完看着尤里克,尤里克赶忙点头答允。 技考过后,洛夫叫住尤里克道:“随我来。”二人来到两仪院的藏书阁,此阁不大,约两丈见方。洛夫打开大门,二人走了进去,洛夫说道:“阁中所藏,皆是前人所创之禁忌方术。”尤里克道:“既然禁忌方术为祸无穷,那些人莫不都是极恶之徒?”洛夫叹道:“那些人大多是断屏山的学子。”尤里克一惊,洛夫接着说:“方术本无好坏,只是有些方术从幽冥汲取力量,施术者势必为幽冥之气所侵噬,最终无法自拔,不得善终。”尤里克道:“那该如何辨别禁忌方术?”洛夫说:“这便是我带你来此的缘由,方术本无禁忌,方士才有禁忌。而所谓禁忌,也不过是前车之鉴,方士遭了天谴,后人才知那是禁忌。”尤里克有些疑惑,洛夫接着说:“你刚才所施展的,已有些禁忌方术的意味,我带了你来此,是想让你了解这些已经知晓的禁忌方术,日后也可避开,至于那些尚未知晓的,就全凭你的造化了。”尤里克郑重说道:“学生定谨遵老师教诲,绝不沾染禁忌方术。”说罢洛夫便先独自离去,留下尤里克在此阅览。书中所记载的众多方术无一不令他暗自称奇,但更让他心有余悸的是施术者的悲惨境遇。他锁上了藏书阁的大门,暗自发誓今后绝不再踏足此地半步。 兰枫与张子平都没有选择技考,因为兰枫正准备远征煜河一事。造物堂前已张贴了告示,断屏山决定派遣两支船队远征煜河,探寻煜河尽头。昼颜看到消息,便跑去拭星堂找兰枫,兰枫正于摘星楼凭栏沉思。昼颜跑上楼,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会随船队远征,是吗?”兰枫听到昼颜的声音,笑着转过身说:“是啊,难得有此良机可以游历四方。”昼颜却笑不出来,问道:“定是要去吗?”兰枫道:“既然我下山后也无处可去,何不跟着船队,也算有个去处。”昼颜眼角有些红润,问道:“你可知这一去会是多久?”兰枫说:以煜河之远,想必少则五年,多则十载。”昼颜转过身,嗔道:“到那时你恐怕再见不到昼颜。”兰枫如梦初醒,才明白昼颜的用意,他走过去对她说:“你愿不愿随我同去?”昼颜也不回头,问道:“你能一辈子都守着我,陪着我吗?”兰枫突然一本正经道:“无论昼颜身在何处,我必不离她左右。”昼颜莞尔一笑,兰枫接着说:“花如此,人亦如此。”昼颜轻轻拍打他的胸口,嗔道:“贫嘴。”此时微风袭来,摘星楼内情意绵绵,哪管星坛人影攒动。 而张子平正潜心制造阴阳仪,那是断屏山的终极考核,他想要在立春前将它完成。那日下午,张子平与凯琳等人去天字号船坞送别远征军。两支船队各有五艘船只,船上皆悬有断屏山的船旗,断屏二字格外醒目。赵婴站在岸边,对兰枫及同行人员说:“此去路远,吉凶难料,遇事切莫呈一时之勇。要时刻铭记自己是断屏山的学子,切不可做有辱师门之事。”众人抱拳俯首齐答道:“谨遵师命。”说罢兰枫及昼颜跟随众人上了船,船缓缓发动,兰枫二人站在船舷附近向各位老师,及众学子等人挥手告别,张子平笑着向兰枫挥挥手。尤里克平日虽与兰枫交流不多,此时却不由得敬他几分,也向他挥手致意。船渐行渐远,兰枫牵起昼颜的手,在众人的祝福中开始了漫长的煜河之旅。 第二日,张子平又投入了阴阳仪的制造之中,凯琳已过了年考,闲时颇多,便常常过来帮忙。转眼到了来年立春,此时已有部分学子下山,但仍有许多人留下来观看张子平的终极考核。阴阳仪的设计图纸由断屏山的先贤流传下来,但部分内容早已遗失,是以多年来几乎无人能够建成。考核那天,张子平将阴阳仪置于台上,阴阳仪由四根木柱支起一个水平固定的金属圆环,圆环内套一个略小的圆环,小圆环内再套一面铜镜。铜镜和小环可在大环之中自由旋转,大小二环的相对角度与断屏山的各处一一对应,念诵法诀,铜镜即可显示该处的阴阳之气。铜镜以黑白二色表示阴阳,黑色代表极阴,白色代表极阳。凯琳站在台前协助张子平,张子平示意她调整两个圆环的角度,此时对应的是双流道场。随后他念动法诀,将一丝阴阳之气射向铜镜,铜镜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待光芒消退,铜镜上便显现出明暗交织的图案,两侧煜河所对应的区域要比中间道场更加明亮。张子平说道:“因煜河之水阳气更盛,是以较道场更亮。”随后张子平从窗口扔下一块晶魄石,然后向窗旁的李少白点头示意。李少白是断屏山羽林司的司郎,羽林司负责山内禁卫,由各院各堂修习武事的学子构成,司长正是化理堂执事陶通明。李少白拿起身边的大弓,用力张得半满,调动阴阳,一道黑气顿时从右掌掌心延伸至左手虎口,赫然化作一只羽箭,箭头指向张子平扔下的晶魄石。陡然放箭,黑箭极速射出,晶魄石正欲触及双流道场,黑箭瞬间与之相撞。一声炸响,石内阴魄四溢,阴阳仪的镜面瞬间变得漆黑,待阴魄散尽,铜镜又恢复如初,各位执事都不禁为之惊叹。 张子平与凯琳相视一笑,随后凯琳再次改变圆环的角度,哪料此时圆环竟开始自动旋转,铜镜随即发出刺眼的光芒,不断汲取众人之阳魂。凯琳抓着阴阳仪的木柱,脸色渐渐变得惨白,片刻便昏迷不醒。座下众人也头痛欲裂,逐渐失去知觉,祖文远见状,迅速上前,汇集三魄于掌间,击碎铜镜,众人阳魂归体,渐渐清醒,只有凯琳仍旧昏迷。 张子平一阵惊愕,他见凯琳摊在地上,急忙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发现她两魂已经离体,余下一魂正渐渐耗尽,眼角顿时有些湿润。尤里克几乎同时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知她命不久矣,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嘴不住颤抖,泣不成声。张子平急忙取出自己一魂送入凯琳体内,助她稳住七魄。随即尤里克也取出一魂送入凯琳体内,凯琳才渐渐有了知觉,凯琳看着尤里克,莞尔一笑,尤里克见她笑得如此勉强,鼻头一酸,泪珠又悄然滴落。凯琳转过头,努力伸手触摸张子平的脸颊,张子平赶忙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凯琳又是一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要做石碑城的国士,要让石碑女子,个个都如我一般随心所欲。”张子平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时间也仿佛变得缓慢,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她的手失去了力道,缓缓落了下来。他终于没忍住悲痛,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他看着她惨白的脸,颤抖地说:“都怨我,都怨我”两个超世之才,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香消玉殒,却无能为力。窗外的苦竹也不禁为之潸然,寒风刮过,片片竹叶悄然落地。 此时各执事正忙着替众学子调理,两仪院大堂忙成一片。过了许久,尤里克收拾了精神,准备将凯琳带回修罗。在地字号船坞,尤里克叫人将凯琳抬上渡船,与张子平相视许久,二人皆是无言。随后,尤里克转身上了渡船。张子平站在浮桥,看着渡船渐渐驶向对岸,他就这样一直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对岸已亮起灯火,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正是英怀。英怀对他说道:“子平,你打算何时回石碑?”张子平说:“明日便动身。”英怀道:“有何打算?”张子平说:“回乡。”英怀迟疑了片刻,说:“随我回国宫吧,日后我继承王位,你就做我的国士。”张子平道:“多谢美意,恐怕我难担大任。”英怀也不勉强,说:“我在国宫随时恭候你的到来。”说罢便转身离去。 第二日,英怀上了回城的船,他站在甲板看着船坞,等待张子平的出现。巳时刚过,张子平果然现身,他背着一个包裹,包裹里是那日凯琳陪他赏丹桂时穿的花鞋,那是昨夜陶通明夫子送来的。凯琳的花鞋落在了研习室,陶通明恰好见到,便交给了张子平。而尤里克早已进入修罗境内,他没有知会当地官员,只是雇了一辆马车,他看着躺在车内的凯琳,暗自发誓一定要救活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故人依旧 此时张子平被囚于知天阁已有一月,期间尤里克来游说过多次,皆以失败告终。石碑城渐渐恢复往日的光景,对市井小民来说,似乎谁做国王并没有什么区别。契罗作为被排挤的王室,只能依靠石碑城的力量重返修罗,是以政策与英怀时期没有太大不同,只是城内守军都是修罗士兵。 一日,张子平正在知天阁打坐,不久便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渐渐清晰。他知道是尤里克来了,便站起身似笑非笑面对大门。大门推开的刹那,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进来的不是尤里克,而是一个女子,那女子笑逐颜开,一如在断屏山的那些时光,赫然便是凯琳。凯琳温存地叫道:“子平。”张子平一脸诧异,却又难掩惊喜,问道:“凯琳你你不是死了吗?”凯琳笑着说:“那时我阳魂将要散尽,是小尤救了我。”张子平爱意涌上心头,紧紧抱住凯琳,这熟悉的气息使他没忍住眼泪,他坚定地说:“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过了良久,凯琳说:“我马上让小尤放你走。”张子平说:“就算他愿意,契罗也不会愿意。”凯琳问道:“那如何是好?”张子平说:“让我亲自去和他们谈一谈。”凯琳说:“我现在就带你去。”说罢便拉着张子平走出知天阁,门外的两名士兵看见,立刻挡在二rén iàn前,抱拳低头道:“王子有令,未经许可,不得让张子平离开知天阁。”凯琳有些气恼,说道:“我若是定要带他离开呢?”其中一名士兵说:“请公主不要为难卑职。”说话的正是那日阻截英克与吕潇的泰史,凯琳不愿多言,拉着张子平说:“别理会他,我们走。”张子平却拉住了凯琳,因为他已察觉到泰史正欲拔刀,便对泰史质厉声道:“你胆敢对公主动刀!”泰史仍低头说:“张国士误会了,我若放走了你,那是渎职,若是不放,那便忤逆了公主,横竖难逃一死,不如自行了断,也算是因公殉职。”听他如是说,张子平对凯琳道:不如你去知会尤里克,我在此等候便是。”凯琳颇有些失望地说:“那好吧,我先去了。”凯琳走后,泰史对张子平做个请他进屋的动作,说道:“请。” 不久,张子平便随着尤里克去了国宫。契罗见到三人,笑着对尤里克说:“公爵果然神通广大。”尤里克说:“张国士自己回心转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契罗接着对张子平说:“不过摄政王一职,恐怕是难以为你保留了。”张子平并不在意,反倒是尤里克问道:“这是为何?”契罗说:“德曼已亲自派了罗克出任石碑城的摄政王,不日便会到任。”尤里克点点头说:“原来如此。”原本德曼欲派心腹诺森,只是契罗坚决不同意,才改为二人都能放心的罗克。张子平问道:“那王子有何安排?”契罗说:“只要你愿为我效力,你仍是石碑城的国士,你且先回昔日的国士府邸,其余我自有安排。”三人随即告辞,出了王宫。尤里克回了自己府上,凯琳则陪同张子平回到国士府。路上,凯琳对张子平说:“我以为你不屑与契罗结君臣之义。”张子平问道:“我不该如此吗?”凯琳说:“自然不是,只是我知道你家国气盛,也不是欺心之人,你不必为了我委屈自己。”张子平看着凯琳说:“若不如此,怕是我这辈子出不了知天阁,在朝为官,还能护我石碑子民,你不必觉得有愧于我。”听他如是说,凯琳顿时心宽了几分。二人到了国士府,天色已有些昏暗,凯琳说:“正是晚饭的时辰,我去做点吃的,不知你府上的伙房在哪边?”张子平领着凯琳进了伙房,许久没有人迹,灶台及案板都落满了灰尘,果蔬早已枯黄,只有半袋面食尚且可用。二人稍稍整理一番,凯琳随便煮了些面食,二人对着烛光,将就吃了。食毕,张子平对凯琳说:“天色已晚,我该送你回去了。”凯琳笑道:“我家远在修罗,可不是三两天能到的。”张子平知她刻意说些诨语,并不理会,笑着道:“尤里克想必为你安排了住所。”凯琳说:“他的确为我安排了,不过我却不想去他那儿。”张子平问道:“你想如何?”凯琳笑着说:“你这国士府如此宽敞,多住一人也是无妨。”张子平思索片刻,正欲说话,凯琳抢着道:“只是你们石碑不妥,我们修罗还是妥的。”话中俏皮让张子平不禁想起断屏山的往事,他深情地看着凯琳,看着她的眉眼唇齿,烛光有些暗淡,却难掩凯琳风姿嫣然。张子平一时动情,不禁轻轻吻在她的额头,时光静静流淌,仿佛那年丹桂飘香。 第二日,张子平清早便去尤里克府上拜会,尤里克正在院中冥想,张子平在身后问道:“凯琳阳魂散尽,你如何能救活她?。”尤里克一笑,说:“如何不能?我不过重新炼制了她的阳魂。”张子平说:“阳魂因人而异,如何能够炼制?”尤里克笑道:“天地之变,阴阳之化,无所不有,你怎知不能?”张子平一时语塞,过了片刻去,他问道:“你可曾听过起死回生之术?”尤里克说:“自然听过,断屏山的藏书里有过记载。”尤里克接着说:“她那时尚有一魂在体,算不得死了。”张子平知道多言无益,便说道:“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尤里克站起身,回头看着张子平,一脸不满道:“敢问你可曾做过什么?她如今好端端的,你还来责难于我?”张子平有些理亏,说道:“我并非责难你,只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尤里克不愿再多言,便说道:“我的事你不必多虑。”张子平只好先行离去,回到国士府,正好凯琳梳洗完毕,见到张子平外出归来,问道:“刚才去了何处?”张子平答道:“去了尤里克府上。”凯琳好奇道:“找他何事?”张子平看着她,温柔地说:“问他如何将你完好无缺地救活。”凯琳笑着说:“你也知道他知命堂的本事不一定会输给你造物堂。”张子平会心一笑道:“说的也是。” 如此过了大约两年,期间尤里克曾多次要张子平重建阴阳仪,张子平都以凯琳为由加以拒绝。一日,张子平正于城东信步,顺便体察民情。城内居民大多以为他既身为国士,万不该贪生投敌,只是他如今依旧位高权重,不敢明言。张子平自然听过关于自己的飞短流长,除了不加理会,也毫无办法。他正思索间,恰巧执法禁军压着一行奴隶欲出东门,而契罗与杜达都在。他扫视一眼众多奴隶,发现其中一人有些瘦小,头发干枯,眼神却格外冷峻,赫然便是于海。张子平走过去对对契罗说:“王子,我想请您放了这些奴隶。”契罗坐于马背哈哈一笑,说道:“国士,你可知他们犯了何罪?”张子平道:“愿闻其详。”契罗收敛了笑容说:“他们胆敢刺杀本王。”张子平略一思索说:“我愿以阴阳仪换这些奴隶的生命。”契罗一听又是大笑,说道:“国士果然宅心仁厚,他们不过是些奴隶,阴阳仪乃国之重器,你可要想好了。”张子平坚定地说:“我已想好。”契罗说:“放了他们也未尝不可,只是他们罪大恶极,今后若是再犯,那又如何?”张子平说:“若是再犯,我张子平与之同罪。”契罗转身对众奴隶说道:“国士心慈,饶尔等不死,还不快谢恩!”张子平立即说:“不必了,让他们走吧。”契罗厉声喝道:“还不快滚!”众奴隶走后,张子平也随即告辞,杜达与契罗便乘马回宫。路上,杜达对契罗道:“王子就如此轻易地放了他们?”契罗笑道:“不值吗?”杜达说:“若张子平当真重建阴阳仪,那自然是再值不过了,只怕他弄个假的欺瞒王子。”契罗哈哈一笑道:“将军不必担心,真假自有公爵辨别。”杜达道:“是末将多虑了。” 张子平辞别了契罗等人,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的酒楼坐了三个时辰,直至天色渐暗。到了酉时,果然有人前来拜会,正是于海。于海抱拳行李道:“国士。”张子平回礼道:“于将军不必客气,到我府上去说。”二人到了国士府大堂,于海一阵迟疑,终于问道:“国士为何要为敌人效力?”于海这样发问并非质疑张子平对石碑的忠诚,那日张子平甘愿留下殉城,于海自然明白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张子平说:“若不如此,今日谁来救你?”于海一惊,才醒悟过来,随后问道:“国士可曾想过复国?”张子平说:“我何尝不想,只是荆王已逝,克王子下落不明,如何复国?”于海说:“即便不能复国,能报仇也是好的。”张子平看着于海说:“尤里克与杜达都不简单,你切勿鲁莽送了性命。”于海不语,过了片刻,突然跪在张子平面前,张子平不明其意,问道:“于将军这是为何?于海眼角闪着泪珠说:“我势单力薄,以一己之力,想要fu ch一u千难万难,是以还请国士一定为克王子fu ch一u。”说罢乞求地看着张子平,张子平见他意诚,不禁为他触动,一名副将尚且如此,自己位极人臣,如何能袖手旁观。张子平忙说:“于将军快快起来,若要fu ch一u,我身为国士,自然不能不管。只是你以后万不可冲动,凡事都先与我商议。”于海一边起身,一边拭尽了眼泪说道:“末将知道了。”张子平看着他有些稚嫩的脸庞,才意识到他如今不过十七,不免有些心酸,说道:“今后你就留在国士府做我的管家,方便你我行事,只是千万别暴露了身份。”于海说:“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汤瓶危机 那日于海带着婀娜公主从城北逃亡,遇到了修罗人的追兵,二人沿着城北的芦伏河一路逃向荒野。追兵渐渐逼近,于海舍身挡住追兵,让婀娜独自逃走。于海在与修罗人的战斗中跌落芦伏河,醒来后已在红龙镇,苦寻婀娜不得,只好匆匆赶往石碑城,回到昔日所住的教化坊,以期fu ch一u。教化坊是石碑城东一处奴隶与贫民混居的街巷,奴隶本为平民,大多卖身为奴。于海从军后早已解除奴隶身份,他回到教化坊时那里依旧破败如往昔,巷子两旁的房舍墙皮已有些脱落,墙角长满了青苔,这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他十岁曾救过一个逃至教化坊的绿林好汉,那好汉问他:“若是被外面的官兵发现,你我都难逃一死,你为何要救我?”于海说:“因为你是好人。”那人呵呵一笑问道:“你怎知我是好人?”于海说:“那些人只会欺压良善,他们既然抓你,你定是好人。”那人又是大笑。过了三日,那人离开前将一本道家典籍递给于海说:“这《五行诀》本为无上绝学,奈何我资质平庸,始终不得精要,现将它赠予你,也算是缘分。”那日后,于海昼夜苦练,他坚信只要学会这无上刀法,那些达官显贵就不敢再欺辱他。如此五年后,刀法果然大成。 一日,他正在坊间的面馆给灶里添柴,街上众人突然议论纷纷,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哀号。他抬头发现原来是在面馆前摆茶摊的叶灵,一个绅士模样的中年人正教唆手下殴打她。那绅士是隔壁普宁坊的人,叫做施岳,于海认识他,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来此鱼肉乡里。于海见叶灵叫得凄惨,着实不忍,走过去跪在施岳面前乞求着连连说:“施爷,您绕过她吧,绕过她吧。”施岳毫不理会,于海只好扑到叶灵身上,替她挡住拳脚。他习武已有数年,拳脚落在背上虽痛,却也能够忍受,只是心中屈辱,无处发泄。施岳见状,对手下说道:“拉开他。”两名家丁架起于海,又一名家丁背后一脚,将他踢到灶台。他难忍怒火,抓起旁边的烧火棍,正欲冲过去,身后一只粗糙的手拉住了他,正是他的母亲,他母亲说道:“你不要命了?”于海说:“母亲您别担心,我对付得了他们。”她母亲怒道:“你杀了他们又能怎样,遭罪的还不是坊间乡里,城里数千禁军,你杀得完吗?”他怔了片刻,无奈放下烧火棍,母亲接着说:“你以后也不要练那些没用的了,免得四处闯祸。”施岳一行人走后,母亲对他说:“去看看小灵怎样了。”于海将已经昏迷的叶灵送回家,过了三天,叶灵虽然苏醒,仍旧无法下床,于海站在床边,见叶灵身上已没有一处完好,心中无限酸楚,不禁掉下泪珠。叶灵安慰道:“海哥你别伤心,我会好起来的。”过了半月,叶灵终于可以下床行走,她开心地在于海面前来回走动,于海也开心地笑了。当叶灵背对着于海时,于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面对时尚不易察觉,背对时却能轻易看见叶灵的左腿已有些残疾,行走时总会趔趄。叶灵察觉到于海神色有变,问道:“怎么啦,海哥?”于海心疼地说:“你的脚”叶灵不以为意,笑着说:“虽然稍有不便,不过也不太碍事,海哥你不必担心。”于海强作欢笑,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随后正欲出门,叶灵有些担忧地问:“海哥你去哪?”于海回过头笑着说:“去孙傅家,怎么啦?”叶灵略一迟疑,说道:“那你一路小心。”于海笑着点点头。孙傅是他的挚友,二人都是奴隶之子,这天他的确去了孙傅家,不过在此之前先去了铁匠那儿订做了两柄短刀。从孙傅家离开后,他独自去了普宁坊,向街上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兄台,请问施岳员外家住何处?”那人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指了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大院,显然施岳在普宁坊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于海道:“多谢了。”他在施家宅院附近查探了一番,随后便回了教化坊。 第二日,于海从铁匠那儿取回了短刀。到了深夜,便去到孙傅家的小巷,孙傅与一个少年已等候多时。孙傅显得有些文弱,没有于海那么精干,而孙傅旁边的少年颇为俊朗,带着一丝书生气。于海与那少年并不相识,问道:“这位是谁?”孙傅笑着说:“刺杀施岳并不容易,是以我给你找了个帮手,他叫颜吾。”说罢于海颜吾互道了幸会。虽然于海不太相信生人,但他相信孙傅,便不再多言。三人走到普宁坊的施家大院已是子时,此时街上已没有行人,各店各铺都已打烊,只剩几家客栈尚且亮着灯。施家众人似乎都已入睡,只有几名护院正在巡逻。三人翻入院内,正欲绕过大堂,岂料大堂左右两队人马一拥而出,将三人围在垓心,当中一人正是施岳。施岳冷笑道:“天子脚下,竟想刺杀老夫,想不到老夫也有一手吧。”于海一脸疑惑,此事他只告知了孙傅,施岳如何能未卜先知?孙傅早已猜到原因,他目中带着怒火看着颜吾,颜吾却谄笑着走向施岳说:“施老爷,能为你效力实乃颜某的荣幸。”孙傅在身后喊道:“颜吾,我还以为你多少有些骨气,想不到竟是个无耻之徒!”说罢正欲冲过去,于海伸手将他拦住,他只好作罢。颜吾毫不在意,不屑地说:“你们不自量力,还妄图拖我下水,死不足惜!”一旁的施岳看着孙傅说:“这位兄弟说得有理,连自己的朋友都能出卖,不愧是无耻之徒,施某这就替你们教训他。”说罢示意左右家丁将颜吾绑了起来,押入大堂。颜吾一脸惊恐,向施岳哀求道:“施老爷,我对您如此忠心,您为何还要害我?”施岳早已打算将于孙二人杀了,颜吾虽然告密有功,但如此奸诈之人,难保日后不会背叛自己,也留他不得。随即施岳喝令众家丁将于海孙傅二人拿下,众家丁拿着刀枪棍棒一拥而上,于海立即拔出短刀,将两柄刀舞得飞快,刀花护住二人,密不透风,众家丁难以近身。此时一根木棍砸向于海头顶,于海交叉双刀钳住木棍,瞬间抽出右手短刀沿着棍身削去,削断了那家丁的两根手指。那家丁疼痛难忍,倒地惨叫。于海挪动脚步,欺身靠近家丁,家丁所持皆是长u qi,近战多有不便。于海趁机绕道身后,割断一名家丁两侧腋下的背阔肌,那家丁一声大叫,双臂顿时无力垂下。如此一百回合过后,众家丁都倒地不起。施岳见状,正欲躲进大堂,恰好被孙傅发现,顺手抄起一根粗棍砸向施岳后背,施岳站立不稳,倒在大堂门口,来不及起身,赶忙爬进大堂。于海料理了众人,与孙傅赶至堂内。颜吾被绑在柱子上,忙向孙傅求饶:“孙傅,我也是被他逼迫,才做出这种无耻之事,我日后绝不再害人了,你放了我吧。”二人毕竟是多年好友,孙傅如何忍心,便走过去替他解开绳索。颜吾见施岳无恙,在堂内不知于海武艺精湛,遂想杀了二人向施岳邀功,便抽出腰间小刀,趁孙傅不备,扎向他的后背。于海有所察觉,赶忙推开孙傅,岂料还是稍晚一步,那一刀正好刺孙傅左侧髋骨。孙傅本就体弱,难以忍痛,捂住伤口坐在地上。于海难以相信眼前所见,见孙傅腰间流出鲜血,不禁流出眼泪,随即大吼一声,奋力挥刀斩向颜吾的脖子。一注鲜血射出,颜吾捂着脖子,来不及惨叫瞬间毙命。于海提起旁边的大刀,走向已经吓得哆嗦的施岳,施岳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于海冷哼一声,径直走向他,施岳乞求道:“不要杀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于海冷笑着说:“我要你跪下。”施岳一听立刻跪了下来,于海不等他说话,一拳砸向他脸,将他掀翻在地,随即举起刀,一道斩断他的左脚,施岳顿时一阵杀猪般的叫声。过了一会,于海问孙傅:“接下来如何是好?”孙傅腰间只伤及了皮肉,血已经止住,说道:“事已至此,只有一不做二不休,若是留他一命,死的就是我们。”于海觉得有理,提着刀砍向施岳,施岳惊恐道:“你不能杀我,若是禁军知道了,你难逃一死。”于海冷冷道:“所以你必须死!”说着一刀扎进他的胸口。 二人将尸体堆在大堂,关了门,刚走到墙边,身后一个五十岁的老汉叫道:“何人闯入?”于海一惊,不知如何应对,孙傅走上前去,恭谦地说:“小人有事请求施老爷。”那老汉是施家的管家,听见前院吵闹,便起床查看。他年过半百,精于世事,此等谎言自然不信,见于海有些心虚,便走过去质问,还没开口,孙傅在身后一刀结果了他。于海有些惊讶,他从未见孙傅如此心狠手辣。孙傅已猜到于海的心思,对他说:“你若下不了狠手,遭殃的不只是你我,教化坊的乡里恐怕都难逃厄运。”于海如梦初醒,问道:“后院不是还有众多施家人?”孙傅认真说:“斩草除根!”丑时过半,四下虽无人迹,二人还是将脸抹黑,换了衣裳,从后院的小道回了教化坊。二人将颜吾的尸体背回教化坊,扔在了僻静处,略整顿了心绪,便各自回家了。 翌日,普宁坊施岳一家七十二口灭门惨案传遍了石碑城。执法禁军毫无头绪,普宁教化两坊却有不少人暗自称快。过了几日,叶灵找到于海,问道:“我听闻施岳被人砍断左脚,你知道吗?”于海若无其事地说:“说不定是巧合而已。”叶灵追问道:“当真是巧合吗?”于海知她聪明,瞒她不住,转过身,背对着叶灵,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知为何,此时于海心中有一些内疚,他丝毫不会怜悯施岳这样的人,只是觉得愧对叶灵这样无暇的灵魂。他怔在那里,一言不发,叶灵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轻声叫到:“海哥。”于海会心一笑,耳畔似乎拂过童稚时代护城河畔的东风,眼前一幕一幕仿佛是二人青梅竹马的年华。 半年后,修罗王德曼之子菲力在公爵尤里克的陪同下造访石碑城。一日,菲力与英克正在城东外的猎场狩猎,尤里克与李典跟随左右。菲力弯弓搭箭,英克顺着箭头望去,正有一人穿过猎场。英克一惊,也拿出箭,张满弓。二人几乎同时放箭,英克那只箭后发先至,在菲力那只箭将要射中路人时,正好将其撞飞。菲力以为英克想与他一较高下,便搭起第二只箭,乘马追向那人。英克李典也乘马赶去,菲力放箭的瞬间,英克对李典道:“李将军。”李典随即运阴阳之气于指尖,激射而出,将菲力那箭击的粉碎。菲力这才明白英克的用意,赶到那路人附近,问道:“他不过是个奴隶,克王子你为何要救他。”那人正是于海,于海见有人欲射杀自己,本大为恼怒,但看他们一副贵族装扮,才隐忍不发,沉默应对。英克看着说道:“他并非奴隶,他是我的兄弟。”菲力看着于海手腕处的烙印说:“他分明就是个奴隶,怎会是你兄弟?”英克郑重地说:“我不管他从前是何身份,从今日起,他就是我的兄弟。”菲力与于海都是一阵惊讶。菲力听出英克刻意不给自己台阶下,便说道:“你真是无趣,我先回了。”英克淡淡地说:“不送了。”菲力走后,英克与李典下了马,英克向于海问道:“你何名何姓?家住何处?”于海十分恭敬地说:“小人于海,住在教化坊。”英克对于海说:“在下英克,英怀之子。”于海顿时跪下说:“小人拜见王子。”英克笑着将他扶起,说道:“你我既是兄弟,就不必行此礼节。”于海有些害怕,说道:“小人不敢与王子称兄道弟。”英克哈哈一笑说:“你连王子的兄弟都敢不做,你有何不敢?”此话逗得李典不禁呵呵一笑,于海不知英克是何用意,只好跟着尴尬地笑了笑。英克说:“正好我俩送你回教化坊,顺便体察民情。教化坊虽在城内,我可是从未去过。”于海不知如何拒绝,只好由着英克。 一路上,于海始终不太信任英克,但却觉得他与平常所见的达官显贵完全不同,他总以为国王王子定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头子,而英克却是如此平易近人。三人到了教化坊,英克脸上已渐渐失去了笑容,坊间的街道虽算整洁,但房舍却格外破旧,路上行人大都穿着粗布衣裳,英克向于海问道:“教化坊的居民都是这般?”于海道:“坊间大多是些奴隶贫民,只有极少数人家衣食无忧。”英克向李典叹道:“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城外子民的境遇可想而知,我英克势必要在有生之年让整个石碑没有奴隶,没有贫民。”李典虽不是富商巨贾之家,但在楚忧谷内也算衣食无忧,他自然没看过如此凋敝之景象,不免有些心酸。正谈话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牵着五个奴隶从旁边走过,英克见状,问于海:“他们犯了何罪,要如此虐待?”于海说:“他们不曾犯罪,只是已卖身为奴,对待奴隶一向如此。”英克看着那五个奴隶,其中一个女奴眼角还挂着泪痕,不禁有些火大,将缰绳交给于海,走过去夺过那管家手中的绳索,大声说:“快放开他们。”那管家见英克锦衣华服,却也不怵,反问道:“我既已买了他们,为何要放。”英克怒道:“他们也是石碑子民,你为何要虐待同胞?还不放开!”那管家一笑不屑地说:“想拿我府上的钱财做善事,你想得美。”啪的一声,英克一巴掌打在那管家脸上。那管家恼怒之极,扬起巴掌正欲还手,却被牢牢钳住,动弹不得。他抬起头,见是一脸威严的李典,吓了一惊,捂着痛脸说:“大将军,你说句公道话,这国有国法,我花了价钱买的这些奴隶,如何能说放就放。”李典说:“我替他们赎身,你明日来我府上拿钱。”那管家连忙低头道谢,深知李典身旁那俊朗少年不简单,灰溜溜地跑了。英克看了扫视了一眼街道,大喊:“我英克要替教化坊所有奴隶赎身!”于海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英克,不敢相信他刚才所说。过了片刻,有人在人群中大喊:“王子要替我们赎身啦,王子要替我们赎身啦!”不多时,众多乡里涌向英克,都跪下谢恩,英克忙一一扶起他们说:“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于海看着众人,他们脸上露出了从未见过的欢笑,又看了看人群中的英克,他从未想过官家人也会给教化坊带来希望。此时,英克身边的一名奴隶突然起身,拔出腰间小刀,奋力刺向英克。于海大惊,迅速挪动步伐,靠向那奴隶,想要抓住他的手腕,却发现已来不及,只好将刀身稳稳抓住。那奴隶一惊,想扔刀逃跑,于海一拳砸向他的肩膀,此时李典也已抓住他的左臂,将他按倒在地。英克难以置信,问道:“我要替你赎身,你为何还要杀我?”那人满眼不甘,知道横竖一死,大声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我们?若不是有你们这些王公贵族,怎会有这么多的奴隶?”那人怒视英克,从容就死。英克愕然,过了片刻对李典说:“李将军,放了他。”李典随即放手,于海心有不甘,说道:“王子你”英克伸手示意不要多言,于海只好作罢。那人也是分外诧异,试探地问道:“你当真要放了我?”英克说:“当真。”那人又问道:“你不怕我还会杀你?”英克一笑说:“随时恭候。”随后对众人说:“众位都起来吧。”那奴隶也跟着众人起身,正欲离去,五奴中的女奴突然走到他跟前,朝着他的衣裳吐了口痰,顿时又过来几个奴隶,也朝着他吐痰,他却一动不动,似乎甘心受辱。 待众人散去后,英克对于海说:“你有如此武艺,何不跟着李将军一同保家卫国?”于海心中大喜,激动地说:“我我也可以吗?”李典笑着说;“你武艺精湛,只怕你不甘心屈居于我之下。”于海见李典也开起了玩笑,终于毫无保留地笑出了声。他正欲向英克跪谢,刚一屈膝,英克便抓住了他的肩膀,二人对视一眼,他顿时明白其中深意,便改为对英克李典各鞠一躬,暗自发誓今后再不在人前下跪。英克接着说:“过几日,你将今日赎身的奴隶收编,就作为教化坊的禁卫。”于海应道:“是。” 如今,他回到昔日的教化坊时,坊间的一切已在修罗人治下恢复运转。当初的面馆还在,只是分外冷清,面馆前的茶摊也已不见。他走进面馆,只有掌柜胡耀明和小二吴义忠还在。胡掌柜见到他,走过来有些哽咽地说:“阿海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于海也难掩激动,说道:“胡掌柜,你没事就好。我母亲可还安好?”胡掌柜顿时语塞,有些支吾说道:“于夫人已经被修罗人给杀了。”于海早就预想过此种结果,依旧悲痛难当,不禁眼角噙泪,右掌握紧了腰间短刀。胡耀明惊恐地看着他,生怕他怪罪自己。于海忍住了心痛,问道:“那小灵呢?她可还活着?”胡耀明说:“小灵在后院房内,已有多日闭门不出,你正好去瞧瞧她。”于海去了后院,敲了敲叶灵的房门,房内一个声音问道:“谁啊?”于海轻声道:“是阿海。”片刻后,房门打开,正是叶灵,比往日憔悴了许多。她见到于海,难抑心中激动,一把抱住他,泪珠滚滚落下,哭着说:“海哥,你终于回来了。”于海本想问话,叶灵只是痛哭不停,过了许久,终于渐渐平息。叶灵说:“孙姨已经死了。”于海说:“我知道。”叶灵转过身,背对他说:“若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被修罗人杀了,是我害了她。”于海知道叶灵生的姣美,修罗人自然会打她的主意。他将叶灵转过来,对她说:“你不必自责,是修罗人害了她。”于海接着问道:“孙傅可还活着?”叶灵点头说:“他受了点轻伤,现在想必已经痊愈。”于海说:“那我先去瞧瞧他。”叶灵轻声道:“你自己小心。”于海走过几处巷口,在孙傅家门口看见他正躺在院内的长椅上休憩,走进去轻声问道:“孙傅,你可还好?”孙傅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急忙站起身,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于海,哈哈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于海也是一笑,随后二人紧紧抱在一起。孙傅给于海倒了一杯清茶,说道:“不过陈广就没这么命大了。”于海忙问道:“他现在怎样了?”孙傅说:“死了,他连克王子都敢杀,自然不会放过修罗人。”陈广就是昔日刺杀英克的那个奴隶,后来做了教化坊的禁卫,在修罗人攻进城内后奋战至死,也算死得其所。于海长吁一口气,问孙傅:“你往后怎么打算?”孙傅看着于海说:“你还记不记得施岳?”于海说:“自然记得。”孙傅说:“你愿不愿再做一件大案?”说罢二人相视一眼。后来两人策划了刺杀契罗的行动,若不是被张子平所救,现在早已不在人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血疫 于海做国士府的管家已有些时日,一日清晨,他正于院内练习刀法,张子平洗漱完正好瞧见,便饶有兴致地观摩起来。一个转身间,于海见到张子平正在大堂门前,忙行礼道:“国士早安。”张子平一笑,说:“你这刀法看似稀松平常,一招一式却暗含阴阳之理,可谓大巧若拙,阿海你师从何门何派啊?。”于海笑着说:“国士见笑了,我无门无派,不过是照着刀谱胡乱比划罢了。想不到国士一介斯文,连刀法也有研究。”张子平哈哈大笑说:“刀法我是不懂,只是万物之理,不过阴阳二气,刀法也概莫能外。”于海并不能完全明白张子平所说,只是钦佩他博学多才。张子平接着说:“你刀谱可在身边?既然无事,正好让我瞧瞧。”说着于海便跑回房将《五行诀》拿了过来,张子平郑重其事地翻阅了一个时辰,于海紧跟左右,等他指教。张子平放下书,对于海说:“这《五行诀》似乎并非刀谱,而是运气吐纳的内家方术。”于海有些惊讶,他见昔日赠他秘笈的绿林好汉使刀,便想当然以为那是一本刀谱,修习多年也不见违和之处,张子平如是说,他也十分费解,说道:“我依照书上所写使刀,也通畅自如,这是为何?”张子平说:“运气不限于器械,以刀御气同打坐御气无异,只是你刀法中凶戾有余而温和不足,不合阴阳之理。不如过几教你如何调理阴阳,说不定对你有所裨益。”于海一听大喜,忙说:“多谢国士。” 二人正谈话间,堂外走进来一个大汉,虽是一副管家打扮,却依旧英武至极。那大汉进到堂内,手持一份请帖,向张子平躬身道:“末将奉大将军之命前来邀请张国士三日后赴将军大婚之宴,请帖在此,请国士收下。”张子平从椅上起身,接过请帖,那汉子说:“末将告辞。”便转身离去。于海颇为不悦,对张子平说:“他区区一个副将,竟敢如此傲慢无礼。”张子平似笑非笑说:“于将军我们是去还是不去?”于海不假思索说道:“若是能不去,我定然是不会去的。”张子平轻轻一笑:“杜达作为大将军,那日王公大臣想必都会前去,于将军既想fu ch一u,不去看看仇人都有谁吗?”于海恍然大悟,说道:“国士说的在理。”那汉子走后不久,凯琳也从西边厢房来了大堂,问张子平道:“你手中拿的是何物?”张子平说:“杜达的请柬。”凯琳笑着说:“哦?所为何事?”张子平说:“三日后他将大婚。”凯琳道:“你们既为同僚,理当前去才是。”张子平“嗯”了一声,凯琳转头对旁边的于海说:“阿海也会随子平前往的吧?”于海点头道:“是。”过了片刻,张子平对凯琳说:“想必尤里克也收到了请柬,你是愿同他前去,还是同我们前去?”凯琳一笑说道:“自然是同小尤前去,我现今可还是修罗人呢?”张子平也笑了,说道:“你在我府上待了也有一月,正好趁此机会在他那儿多住几日。”凯琳道:“你说的在理,我如此冷落他,这姐姐做得也太不称职了。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他府上,也好为赴宴准备一番,你和阿海自己保重。”说罢便欢快地出了大堂,于海看着她的背影,向张子平道:“人心果然难测,石碑有施岳那样的坏人,修罗也有凯琳xiǎ一 jiě这样的好人。”张子平轻轻一笑说:“此话颇有玄机,于将军悟性果然高于常人。”于海不懂张子平的意思,听他夸赞自己,不由得笑了。 三日后,将军府果然张灯结彩,满庭游龙戏凤,一派喜庆之气。张于二人应邀前往,于海向张子平问道:“杜达是修罗人,为何风俗却好似我们石碑,国士。”张子平一笑:“我也不知。”于海略诧异地说:“原来也有国士所不知道的。”张子平哈哈一笑,此时杜达正携娇妻从后院进入大堂,张子平看了新婚夫妇一眼,笑着说:“我刚才的确不知,不过现在知道了。”于海说:“噢?那是为何?”张子平说:“因为新娘是个修罗女子。”于海望过去,果如张子平所说,新娘当真是个修罗女子,正是六艺堂的樊素。过了两刻,宾朋差不多已经来齐,众人中有三人分外招摇,乃是摄政王罗克c公爵尤里克以及执法官贝莱。罗克与张子平同龄,面相却老了许多,一头短发,看着十分沉稳,却不及张子平俊朗。贝克莱约摸二十多岁,脸庞棱角分明,长发过肩,却不束发,面容冷峻,显得不怒自威。张子平略一观察,说道:“方术修为最高的当属执法官贝克莱和摄政王的贴身护卫,两人似乎都不在你之下,日后要格外小心。”于海应道:“是。”于海早知fu ch一u不易,但见张子平能轻易看透众人的修为,不禁暗自佩服。过了两刻,摄政王罗克走向张子平,抱拳道:“张国士,幸会。”张子平道:“幸会。”罗克说:“修罗能有国士这样的逸群之才,真乃万民之福。”张子平笑着说:“摄政王言重了,如今石碑城能兴于百废,皆是摄政王之功。我虽居高位,却与在野无异,实在愧对石碑子民。”罗克说:“国士说笑了,我听闻你正重建阴阳仪,不知何日能够完工。”张子平说:“阴阳仪已接近尾声,一月之内便能建成。”罗克笑着说:“劳国士费心了,暂且失陪,我去招呼一下老友。”张子平道:“请便。”罗克走后不久,尤里克与凯琳也走了过来,凯琳对着张于二人莞尔一笑,尤里克随即说道:“子平兄可还习惯修罗的酒水?”张子平道:“酒是好酒,只少了些石碑的味道。”张子平接着说:“我有一事相询。”尤里克道:“请讲。”张子平说:“这贝克莱是何许人?”尤里克道:“他曾在拭星堂修习,是修罗少有的青年才俊,也是德曼的心腹。”张子平点点头,尤里克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子平兄问这个干什么?”张子平也是一笑说:“随口一问,别无他意。”二人正谈论间,凯琳被修罗的旧友叫了过去,尤里克郑重地对张子平说:“我不妨透露一下,几日后,修罗会派兵攻打汤瓶。”说罢尤里克便去了凯琳那里,张子平看着他若无其事与众人一片欢谈,陷入了沉思。一旁的于海问道:“国士以为他说的是真是假?”张子平道:“他没有理由欺骗我们。”于海问道:“那他为何要特意告诉我们?”张子平摇摇头:“我也不知。”于海继续问:“我们作何打算?”张子平道:“你现在赶往汤瓶知会广王,无论真假,都让他们有所提防。” 当夜,于海乘马出了城,渡过煜河,沿着河畔官道一路东去,直奔汤瓶。 那日修容c英克与文世杰的作别吕潇,过了两日终于到达了汤瓶城。在国宫大殿内,余崖夫对英克说:“石碑与汤瓶世代交好,我本应前去支援,是做叔叔的对不起你。”英克道:“广王言重了,事出突然,只能怪修罗人不择手段。”余崖夫说:“往后你就住在王宫之内,就像在石碑一样。”英克道:“多谢广王。”他想过向汤瓶借兵复国,只是如今尚未再次站稳脚跟,借兵未免太强人所难,只好作罢。文世杰交代了此次事务,便出了国宫。修容带着英克熟悉了宫中格局,安排了他的住处,便准备回自己的寝宫。路经宫前的九天台,见文世杰正立于九天台边缘,俯瞰山下煜河,晚风吹起他的发髻,夕阳落在身后,更添几分愁意。文世杰正思索间,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世杰哥哥,你打算何时回府呀?”文世杰顿时又惊又喜,莯芙竟跟着他来了汤瓶,他欣喜着转过头,却不见莯芙,分明只有修容公主。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失望道:“公主。”修容笑着说:“怎么啦,文将军?见到我不高兴吗?”文世杰道:“公主误会了,若公主没什么事,末将就先回府了。”修容说:“快回去吧。” 修容离去后,文世杰也下了山。将军府位于汤瓶山山腰,如天堑搬横在国宫与山脚之间。他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去了山脚的酒馆。连接汤瓶山与内陆的三座桥分别是。在三座桥的桥头附近,有众多经营至深夜的酒馆,供在此处夜钓的居民消遣时光。文世杰在酒馆小酌了一杯,随后去到江边,见一中年男子正坐在台阶上垂钓。那男子脸庞瘦削,两眼矍铄,下颌有美髯半尺,似笑非笑看着江面。文世杰走过去道:“国士今夜似乎颗粒无收啊。”那男子便是汤瓶城国士陆宴翁,陆宴翁哈哈一笑说:“每夜都是如此。文将军不去饮酒,怎会有兴来此看我垂钓?”文世杰道:“夜不能寐,四处走走,怕是打扰了国士雅致。”陆宴翁笑着说:“既然无鱼可钓,何来打扰之说。”过了两刻,陆宴翁收拾了钓具,向文世杰说道:“看来今日注定徒劳,那我先告辞了。”文世杰道:“国士慢走。”陆宴翁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文世杰,见他望着江水若有所思,知他有心事,会心一笑,似乎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光。 自从在迷惘之森与莯芙别过,文世杰一直颇为想念。昔年取长鳞之血后,同样是在迷惘之森与莯芙分别,虽略有不舍但也能够释然,如今只是希望能赶快见到她。不觉间亥时将过,文世杰略收拾了心绪,正欲回府。走了数十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世杰哥哥。”文世杰猛然回头,只见一个女子从河岸缓缓走来,竟是莯芙。文世杰激动地走过去说:“你怎么来了汤瓶?”沐芙说:“石碑城沦陷后克王子他们流落各处,我便想要是汤瓶也沦陷了,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世杰哥哥了,是以就来了汤瓶。”文世杰笑着说:“我乃汤瓶的大将军,绝不会让汤瓶落入敌手,你若是想要见我,随时可来汤瓶。”莯芙开心地笑了,深情地看着文世杰,文世杰感受到她目光中情意绵绵,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说:“现在天色不早了,先到我府上去瞧瞧吧。”莯芙听了兴奋地说:“好啊好啊。” 二人到了将军府,虽已深夜,府上的管家及佣人见文世杰未归,也都在屋内等候。二人刚进大门,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子,那女子一丛青丝绑在脑后,发梢及腰,双目如鹰,皮肤白皙却难掩眉间几许英气。那女子向文世杰行礼道:“将军。”文世杰点了点头,对莯芙说:“这是我的副将梁世媗,也是我的管家。”见是一位女将,莯芙颇为惊讶,笑着向梁世媗道:“媗姐姐。”梁世媗对莯芙笑着说:“幸会。”若是在换作其他人,文世杰早就向梁世媗介绍了,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莯芙,只好作罢。反倒是梁世媗向文世杰问道:“这位姑娘是?”文世杰正支吾,莯芙抢着道:“我是世杰哥哥的好友,我叫莯芙。”梁世媗笑着道:“莯芙xiǎ一 jiě。”说罢文世杰领着莯芙进了大堂,文世杰指着两侧的座椅说:“你先坐,我给你斟茶。”莯芙正品茶间,文世杰问道:“你打算在此盘桓几日?”莯芙不假思索道:“嗯一直到你烦了厌了。”文世杰笑道:“我怎会烦你厌你,自从那日分别后,不知为何,我总希望你能时时在我身边。”莯芙低着头笑靥如花,却难掩羞涩,她知道文世杰生性耿直,从未有过戏谑之言,定是爱她才会说这些话。文世杰只觉得她美极了,痴痴地看着,不知多了多久,才说道:“子时已经过半,也该休息了,我让世媗带你去洗漱沐浴。”莯芙点点头,文世杰随之将梁世媗叫了进来。 如此过了数月,一日亥时,陆宴翁正收拾钓具准备上山,在酒馆门口见屋旁道上有一女子正走往河边,他认出她正是将军府的莯芙姑娘。见她孤身一人,不免有些担心,本想上前问讯,但见她走的急促,就不便打扰,只好跟着她。他见莯芙站在河边,左右观望了一眼,便纵身跃入河中。陆宴翁吃了一惊,不明所以,等了约半个时辰,还不见莯芙上来,见已到子时,只好先行回去了。第二日清早,陆宴翁在国宫门前遇到了文世杰,便道:“文将军。”文世杰道:“国士早安。”陆宴翁说:“汤瓶山巍峨秀丽,文将军闲暇时可带莯芙姑娘前来一览山顶风光啊。”文世杰一听笑着说:“国士提醒的是,莯芙来汤瓶已有数月,还未曾来过九天台。”陆宴翁笑着问道:“莯芙姑娘在汤瓶过得可还习惯?”文世杰说:“一切都好,劳国士费心了。”说罢陆宴翁做了个手势请文世杰先进宫去,他在后面不禁思索起昨夜所见。 大约两年后,汤瓶城众人正在国宫大殿内议政,突有禁卫军来报,说石碑城于海有要事禀告。英克听是于海,心中激动不已。于海刚进入大殿,一眼瞧见了英克,英克也快步走向于海,于海单膝跪地,抱拳说:“王子,末将保护公主不力,罪该万死,请王子责罚。”英克扶起于海,急切地问道:“婀娜现在如何了?”于海沉重地说:“婀娜公主流落到了红龙镇,现在下落不明。”英克接着问道:“我父王呢?”于海就快流下眼泪,说道:“荆王已被杜达所杀,张国士也被软禁在城内。”英克虽早有预料,如今仍不禁流出泪水。于海接着说:“如今修罗人打算攻打汤瓶,国士特让我前来告知广王,务必提前做好防范。”广王顿时大惊,向陆宴翁道:“想不到修罗人野心如此之大,国士有何应对之策?”陆宴翁说:“修罗的水军远不及我们,想必他们不会从城北的煜河进攻,即便从煜河进攻,我们居高临下,也占尽了地利,是以还请文将军派兵进驻对岸众城镇,若是津河镇落入敌手,断了我们的粮路,汤瓶就危矣。”广王道:“文将军以为如何?”文世杰说:“末将以为国士说的在理。”广王说:“那文将军今早完成兵力部署。”文世杰道:“末将领命。” 于海在汤瓶城逗留了半日,始终陪在英克左右,二人在房内叙谈了多时。申时时分,于海对英克说:“如今国士与我正密谋复国之计,只要有王子在,复国便指日可待。我想现在就回石碑,告知国士您在汤瓶。”英克说:“你一路小心。” 一日后,于海回到了石碑城,急匆匆跑进国士府,张子平早已等候多时。于海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国士,克王子没死,如今正在汤瓶城内。”张子平大喜过望,问道:“你可见到他本人了?”于海说:“见到了。”张子平坚定地说:“既然克王子尚在,我身为国士,势必要光复石碑城。”二人正谈论间,却见尤里克正从屋外走进来。尤里克笑着对张子平说:“子平兄,我特地来告诉你,讨伐汤瓶的大军已经出师,想必不出半月,汤瓶也会尽归我修罗所有。”张子平怒道:“冥顽不灵,我与你无话可说!阿海,送客!”于海做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尤里克离开,尤里克以手势挡住于海,笑着向张子平说:“别客气别客气,我自己走。”张子平并不看他,他也不在意,边走便说:“如果我是你,就会派人前去知会余崖夫,好歹让汤瓶人死得明白些。”张子平恼怒地转过头,看着尤里克的背影,冷冷说道:“你不要以为已经在石碑站稳了脚跟,你们随时都会祸起萧墙。”尤里克停下脚步,也不回头,笑着说:“子平兄,你还是先替汤瓶担心吧。”说罢尤里克便快步离去了。于海及张子平皆十分诧异,难以琢磨尤里克是何用意,张子平随后对于海说:“你立刻去汤瓶,让他们做好防范,你暂且留在那里,待危机过去了再回来。”于海随即动身出城,当他到达汤瓶时,文世杰早已布防完毕,他将一半的兵力驻扎在对岸的津河镇,余下一半则驻守在汤瓶山。各城镇都派遣了侦察兵驻守,确保稍有风吹草动,国宫能立刻得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长鳞 此时汤瓶城上下正严阵以待,过了两天,也不见修罗的人马来袭。在边境的小镇,一行五人骑着快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杜达的副将葛兰。五人在镇上下了马,随后进了街边的客栈,店小二正斟茶间,葛兰问道:“镇上可有什么热闹的去处?”那小二笑着说:“要说这热闹处,肯定是隔壁街上的明月楼,美人好酒,无所不有,不过现在没什么人,要到了晚间那才叫热闹。”葛兰也是一笑,掏出一大块金子递给小二,那小二眼睛都直了,忙伸手去接,葛兰却缩回手,小二抓了个空,一脸尴尬看着葛兰,葛兰问道:“镇上的府衙怎么走?”那小二说:“这条街往东五里就是了。”葛兰笑着将金子放入那小二手心说:“顺便给我们安排五间客房。”那小二忙说:“谢谢爷,谢谢爷。”酉时时分,五人吃过晚饭,葛兰带着两人去了明月楼,余下两人则去了府衙。明月楼内,老鸨见到三个修罗人衣着华丽,立刻迎了上去,问道:“这几位爷,你们可是来对地方了,这里是绀湖镇最”没等她说完,葛兰掏出一块金子说:“给我们准备三间房,多叫些姑娘过来。”那老鸨见到金子,笑嘻嘻地说:“各位楼上请,姑娘们随后就到。” 葛兰在房内静坐,桌上摆了八个酒杯,他拿起酒壶将八个杯子一一斟了半满,随即取出一管赤黑液体,在杯中各滴了数滴。片刻后,房内进来五位女子,葛兰示意她们坐下。葛兰指着酒杯说:“喝了这些酒,金子就是你们的。”说着掏出几块金子。五位女子看着略带酱油色的酒,不明所以,见到金块,想也没想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五人顿感体内燥热,汗毛逐渐增长增密,覆盖周身,双脚撑破花鞋,露出十根狼爪,四颗犬齿变得又长又利,向外突出,双耳竖起,已然化作五匹黑狼。此时楼内正莺歌燕舞,一派骄奢淫逸之风。霎时间,二楼c三楼及四楼各有一个房间数匹黑狼破门而出,跃向楼内的各个角落,见人便咬,顿时惊叫四起,鲜血飞溅,一片混乱。楼道上逃命的众人惊慌失措,挤垮了栏杆,纷纷跌落楼下。两匹狼跳向一楼大堂,堂内众人顿时惊叫一片,向各处逃窜。已有几分醉意的嫖客吓得脸色惨白,手哆嗦着扔掉了酒杯,见狼向自己走来,赶忙将怀中的娼女推向黑狼。黑狼跃起,一口咬住娼女的肩膀,那娼女狰狞着一声惨叫,黑狼咬碎了她的琵琶骨,暗血横流,娼女趴在地上不再动弹。此时倒塌的烛台点燃了房内的桌椅床柜,大火向房外蔓延,渐渐吞噬整个明月楼。须臾之后,那娼女肌肤被狼毛覆盖,四肢化作狼的腿脚,尖牙利爪,缓缓从地上爬起,向那嫖客奔去。那嫖客一声惨叫,片刻之后,也化作一匹黑狼。此时街上店铺早已打烊,只有明月楼内灯火通明,大约半个时辰后,数百匹黑狼从楼内冲出,奔向镇上各地,明月楼陷入了一片火海。黑狼所到之处,浓烟四起,惨叫连连,所咬之人,皆化作狼。 此时府衙仍是一片平静,余下两名修罗人等候了多时,听到隐约传来的叫喊声,用鸡血涂抹了脸庞和衣裳,冲进府衙,见到站岗的禁军,抓住他的手,焦急地说:“明月楼有众多匪人shā rén放火,军爷快带人前去平乱啊。”那禁军见他们周身带血,十分狼狈,又见远处明月楼黑烟滚滚,立刻安慰说:“二位莫要着急,我这就去禀告陈将军。”说罢那禁军匆匆跑向后院。不多时,副将陈与权带着一队禁军赶到前院,之前那禁军对陈与权说:“就是他们二人。”陈与权腰阔膀粗,分外壮实,一脸严肃问他二人:“匪人在何处?”左手那修罗人说:“在明月楼,今夜小民五人正在明月楼中饮酒,突有匪人暴起,滥杀无辜,小民三个兄弟已经遇害,还请将军替小民做主。”说完二人不住地磕头,陈与权于心不忍,伸手扶起他们。他二人缓缓站起,右侧那人突然露出手中所藏狼血,以指力捏碎了管口,刺向陈与权右侧腋下。陈与权见他二人有血无伤,又是修罗人的模样,他早已接到提防修罗人的军令,是故早有防备。他右转身躯避过袭击,双目圆睁,恼怒之极,左手抓住那人手腕,引阴阳之气于右拳,奋力下冲,砸向那人脑袋,“咔嚓”一声,那人脖子瞬间断裂,脑袋向下耷拉着。此时另一人趁机刺了过来,陈与权避过已来不及,不幸被划伤左臂。陈与权大吼一声,抓住那人脖子,运阴阳之气于指间,锁紧五指,将那人喉骨捏的粉碎。陈与权感觉到伤口处燥热无比,知道那管赤黑液体非同寻常,对着部下大声喊道:“伯旭,伯曜。”队伍中走出两名士兵,抱拳道:“在!”陈与权说:“你们二人现在以最快脚力赶往国宫,告知文将军修罗人已然来犯。”伯旭伯曜坚定道:“是!”说罢二人全力奔向马厩。陈与权对剩余的士兵说:“余下人去瞧瞧镇上情况如何,若有修罗人为非作歹,格杀勿论!”众兵齐声道:“领命!”待众人散去,陈与权看到自己双脚已变成狼爪,双臂也布满狼毛,知道自己不久便要化狼,他拔出腰间佩刀,看着自己效力了八年的府衙,大堂的匾额上写着“为国为民”,他大吼一声,奋力挥刀砍向脖颈,一注鲜血激射而出,头颅飞出两丈之外,双膝失去力量跪了下来,身躯却依然挺直,身体的变化也随即停止,一代猛将就此殉职。众兵在街上巡视了一刻,见对面一大群黑狼涌来,知道逃跑已无可能,皆提起刀枪,大喊着冲向狼群。夜色更深,天穹之上众星点缀,星光下人与狼混战一片。 伯旭伯曜出镇时狼群已开始向周围的城镇蔓延,马蹄声惊动了附近的狼群,五匹黑狼闻风而起,一直紧紧跟随二人。他们策马疾驰,企图甩开追赶的狼群,狼群竟不知疲倦发了疯似的紧跟他们。行至隔壁松江镇的森林时,狼群仍穷追不舍,伯旭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哥,看来不得不下马料理它们了。”伯曜大声道:“起!”话音刚落,二人纵身跃起,还未落地,各自取出腰间两柄短枪。黑狼见状立即减速,站立不稳,在地上翻滚几圈后立刻起身怒视着二人。一阵蓄力后,黑狼急速冲过来围住二人,伯曜伯旭背靠对方,双手握住短枪,守住门户。两匹黑狼突然暴起,分别扑向二人,二人瞬间分开向两侧避过,随即举起短枪欲扎向双狼后背,怎料又有两匹黑狼抓了过来,二人只好收手,向前翻滚躲过攻击。狼群不等二人站稳,分为两组分别扑向他们。伯旭见两匹狼从两侧同时攻了过来,右脚蹬地向左猛冲,握紧短枪刺进左侧黑狼的脖颈,暗血涌出,黑狼顿时毙命。右侧黑狼张开血口,就要咬到他的肩膀,他也不转身,只是矮下身躯,反手刺穿了黑狼腹部。兄弟二人心有灵犀,伯曜以同样的招式斩杀了两匹黑狼,无奈独木难支,最后一匹黑狼正咬向他的小腿,他已无暇躲避。伯旭见状,奋力掷出短枪,怎料还是慢了一步,短枪贴着狼尾飞过,扎在了地上。伯曜一声惨叫,黑狼狠狠咬住了他的小腿,他忍痛举起双枪,猛地扎向黑狼后颈,将黑狼牢牢钉死在地上。伯旭跑了过来,见兄长已受伤,担忧地问道:“哥,你怎样?”伯曜感觉伤口有些燥热,尚且能够忍受,说道:“皮肉伤,并无大碍。”说罢伯旭扶起兄长,吹一声口哨,叫回了战马。伯曜正欲抬脚上马,却见右脚已变作一只狼足撑破了鞋子,又见手背上汗毛正渐渐变长,吓出一身冷汗,瘫坐在地上。伯旭一惊,立即过来扶住他问道:“哥,你怎么了?”伯曜抓住他的手臂,坚定道:“你听我说,我马上就要化狼,你不要管我,尽快赶往国宫,现在就走!”伯旭见他已有六分狼的面貌,声音也有一些颤抖,知他所言不虚。伯旭眼里顿时噙满了泪珠,心痛地说:“哥,哥,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伯曜指着地上的狼尸说:“我没救了,你看看它们,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战友,你不要管我,现在就走,文将军方术举世无双,定会为我fu ch一u的。”伯旭正迟疑间,伯曜大吼道:“走!”伯旭一狠心,抹掉眼泪,跨上马,短枪狠狠拍在马身,战马吃痛,向前狂奔而去。伯曜见弟弟走远,右手提起短枪,双目怒睁,奋力刺穿了自己的脖颈,倒地不起。倏忽间,林内又归于寂静,伯曜的尸体无声地躺在树丛之中,官道上,弟弟伯旭乘着战渐渐奔向汤瓶。 过了两日,伯旭终于到达了津河镇的三曜桥头。他知会了沿途各镇的府衙,让他们提前筑好防御工事,时刻提防修罗人和狼人的侵袭。他下了马,急匆匆跑向山顶的国宫。经宫外禁军传达,终于在殿内见到了广王俞崖夫,伯旭大声道:“启禀广王,修罗人已经来犯,他们的先头部队率领黑狼大军正从各处包围汤瓶。”余崖夫神情严肃的问道:“他们有多少兵马?”伯旭说:“他们只有寥寥数人,只是他们带着一种黑sè láng血,能将人变作黑狼,而被黑狼所咬之人,不久也会变作黑狼,如同疠疾一般。”余崖夫接着问道:“黑狼现已到何处?”伯旭道:“恐怕早已过了松江,不日就会到达津河。”余崖夫心中一惊,向陆宴翁问道:“国士有何对策?”陆宴翁说:“若如他所言,如今黑狼恐怕不计其数,城内禁军想必难以抵挡。”此时英克说道:“昔年他们占我石碑也是如此手段,只是那时是修罗人自己的士兵变作了狼人,狼血也没有在人群中流行。”陆宴翁略一思索道:“看来尤里克调整了狼血的方子,疠气流行,实则是疠虫之阳魂在人群中散播,想必他的狼血中溶入了狼魂。事不宜迟,文将军你赶快带人加固城内与津河镇的防御工事,津河以外的地方,恐怕是难保了。”随即余崖夫对伯旭说:“伯旭你也跟文将军一同去吧。”文世杰立即出了国宫,对着九天台大喊:“吕文德!”一个英武的青年跑过来大声道:“末将在!”文世杰说:“传令下去,让李庭芝c姜才c苏任忠及刘师勇加固城内与津河镇的工事,修罗人已经带着黑狼大军袭来,交战时切记不要被黑狼咬到,否则将会变作黑狼。”吕文德坚定道:“领命!”文世杰随机对伯旭说:“你与吕将军一同前去吧。”说罢吕伯二人飞快下了山。 文世杰随后回了山下的将军府,在大堂中,文世杰对梁世媗说:“如今战事已起,结局难料,你千万保护好修容公主。”梁世媗道:“是。”她略一思索,问道:“那莯芙xiǎ一 jiě呢?”文世杰道:“我自会保莯芙周全,你现在就去国宫吧。”说罢,梁世媗便迅速赶往山顶。这时莯芙也从西厢来了大堂,她从文世杰脸上看出了战前的阴郁,她嘴角泛起一个璀璨的微笑,甜甜地叫道:“世杰哥哥。”文世杰看着她的笑,浓情蜜意涌上心头,声音有些低沉地说:“修罗人已经入侵汤瓶,战火一起,生死难料,你还是先回迷惘之森吧。”莯芙说:“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一直陪着你。”文世杰无奈道:“我有保护万千子民的重任在身,如何能顾及的到你?”莯芙说:“世杰哥哥你无需担心,我自会保护好我自己,若是遇到危险,我便从这煜河逃走,如何?。”文世杰略一思索,说道:“那好吧,你就留在这,千万记住切莫伤了自己。”莯芙开心地说:“嗯!” 第二日午后,津河镇有禁军来报,说从远处隐约可见修罗大军。文世杰正欲带领众将下山查看,陆宴翁取出几张晶魂石所制环佩叫住他们:“若是不幸被黑狼咬伤,在狼魂侵入脑髓前将其引入晶魂石,如此即便化作狼,也还能知道自己是汤瓶人。”文世杰接过环佩,一一分给副将,随后迅速赶往津河镇的城门。汤瓶主城位于山间,而城墙修筑在对岸津河镇的边界,将津河镇及汤瓶城与内陆隔开。文世杰登上城门,看见远处黑压压一片,正从四周靠近城墙。成千上万的黑狼席卷了汤瓶境内,如风沙一般奔向津河。文世杰示意各副将前往女墙各处指挥战斗,当狼群距城门只有三里远时,文世杰命人取出了主城楼内的龙舌弓,此弓以乌檀所雕刻的两条角龙构成弓背,弓弦传闻以龙筋所造。文世杰奋力将弓张满,三股极黑的阴阳之气从右掌掌心溢出,化作三支箭。他稍稍抬起剪头向狼群瞄准,陡然放箭,三只黑矢飞速射向狼群,为首的三匹狼受到猛击瞬间飞起,向后翻滚。阴阳之气随后在狼群中爆开,向四周蔓延,所到之处,黑狼皆缩成肉团,一瞬之间,数十匹狼倒地不起。群狼不为所动,绕过狼尸向城墙奔袭。狼群接近护城河时,文世杰大喊:“准备!”众兵弯弓搭箭,瞄准黑狼。“放!”文世杰一声令下,千只箭矢齐射而出,前排黑狼纷纷中箭倒地。狼群受阻,为首的黑狼仰天长啸,狼群逐渐减速停下脚步,怒视城上士兵。此时城外广场黑压压一片,守城士兵不等狼群喘息,又是一阵箭雨落下,数百匹黑狼顿时毙命。前排数百黑狼大嚎几声,随即各叼起一具狼尸,朝护城河狂奔二而去,接近河岸时高高跃起。护城河有三丈之宽,黑狼如何能够跃过,纷纷坠河,溅起无数水花。后续狼群并不止步,接二连三跳入河中。文世杰看出黑狼企图渡河,命士兵加快射击。箭雨无数,黑狼毫不在意,不到一刻,护城河几乎被狼尸填满,无数黑狼踩在同伴尸体上,趔趄着过了河。文世杰见状,对吕文德说:“去打开护城河的水闸冲走狼尸,然后立刻回来指挥战斗。”吕文德立即领命而去。津河镇的护城河连着煜河,本是活水,平日为了居民安危,水闸常闭不开。文世杰料想城门难保,便飞速赶往国宫,对俞崖夫说:“广王,黑狼不计其数,城门恐将失守。”俞崖夫惊道:“带我去看看。”说罢众人来到九天台,清晰可见城南广场无数黑狼,而煜河北北岸,早有修罗大军驻扎。俞崖夫说:“如今逃亡已无可能,只有拼死一战,文将军,你快下去尽力守住城门。”文世杰刚走,陆宴翁说:“老臣也下去助文将军一臂之力。”英克与于海正欲下山帮忙,俞崖夫说:“克儿,你就留在这里,若是汤瓶不保,还请你务必保护好修容。”英克郑重道:“万死不辞!” 文陆二人到了城楼,此时虽已打开水闸,但护城河内狼尸众多,已有断流之势,城墙脚下早已密密麻麻布满黑狼。众军加快射击,同时投下乱石,黑狼死伤无数。城门处一匹黑狼连嚎数声,附近黑狼听到,纷纷向城门聚集,越堆越高。文世杰立即命人向最高处猛攻,箭矢石块纷纷落下,为首的几匹黑狼顿时倒下,但随即又有数匹黑狼补上。此时黑狼分成大约数十波,企图从城墙的不同地方寻找突破口。文世杰催动两道阴阳之气,射向最高处的几匹黑狼,阴阳之气迅速在众狼体内游走,文世杰念诵法诀,群狼瞬间七窍流血而亡,黑狼所累成的小山丘顿时垮塌。陆宴翁在另一处捡起一只箭矢,以阴阳之气贯通箭身,念动法诀,箭矢化作无数木屑,随即射向狼群,狼群所累成的另一个小山丘也随即垮塌。随着广场上的黑狼全部涌过来,狼群终于在城门两侧突破守军的防御,蹿上了城墙。数十匹黑狼沿着女墙一路狂奔,见人就咬,士兵们来不及逃窜,纷纷化狼。城上的防守阵型顿时被打乱,狼群趁机一拥而上,士兵们逐渐被淹没在狼群之中。文世杰向左右喊道:“撤退!快下城。”说罢和陆宴翁带着吕文及伯旭跃下城墙,此时城内黑狼越来越多,文世杰拔出腰间长刀,对城下的士兵说:“快向国宫撤退。”过了不久,苏任忠和姜才一身狼狈跑了过来,苏任忠说:“将军,津河镇是守不住了,如今作何打算?”文世杰说:“先向国宫撤退。”此时镇上居民也都向国宫逃窜,众多黑狼袭来,无数民众在一片惨叫中也变作黑狼,黑狼数量一时之间猛增许多。文世杰等人奋力搏杀,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民众逃向三曜桥。黑狼渐渐从身后逼近,不少民众失足跌倒成为黑狼的嘴下亡魂。苏任忠见状,对文世杰说:“将军你们先走,我和姜才断后。”说罢苏姜二人转身跃向狼群,挥动长剑长枪,挑杀众多黑狼,奈何寡不敌众,身上多处被狼咬伤。二人感到体内燥热,立即念诵法诀,将狼魂引入晶魂石所制环佩。片刻后,二人变作两头一丈高的狼人,与狼群陷入混战。狼人虽猛,然黑狼不计其数,从各个方向撕咬狼人,狼人终因伤势过重轰然到底。文世杰等人终于摆脱黑狼,过了三曜桥,陆宴翁说:“为今之计,只能先毁了三曜桥,截断狼群的道路。”文世杰说:“说的在理,吕文德你先守住中间的割月桥,我与国士去摧毁两侧的离日与宫星。”说罢文世杰与陆宴翁分别跑到离日与宫星桥头,掏出一魂四魄,念诵法诀,将其注入桥身,再念法诀,魂魄在桥身剧烈游走震动,一阵轰响,两座桥顿时垮塌。此时黑狼已经踏上割月桥,吕文德与伯旭舞动长枪短枪,寒光阵阵,狼群稍一靠近,脸就被割的支离破碎。文陆二人不等魂魄归体,立即将其射向割月桥,念动法诀,二魂八魄来回激荡,片刻后一声爆响,石桥化作一片粉末。吕伯二人瞬间跃起,落在桥头,而桥上黑狼纷纷坠河,被河水冲走。狼群被挡在对岸,无计可施,只能连连嚎叫。文世杰等人四人随即奔向国宫。 经此一役,汤瓶城可谓损失惨重,只有国宫周围不到两千禁军还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孤城 此时天色将晚,众人聚在国宫之内商议对策,文世杰说:“如今汤瓶南岸被黑狼所毁,北岸又有修罗大军虎视眈眈,广王您还是趁着夜色乘船离开吧。”俞崖夫一阵沉默后终于说道:“离开了又能去哪?纵然我能离开,城中千万居民又该如何是好?我既身为广王,自当与汤瓶子民共同进退。”陆宴翁突然叹道:“想不到我汤瓶气数已尽。”俞崖夫与他对视一眼,随即对文世杰说:“文将军,你带着修容先走吧,这里交给我和国士了。”文世杰坚定道:“您既然委我大将军之职,我势必要力保全城军民平安,纵使不能,不过是以身殉国,如何能临阵脱逃。”修容也急着说:“父王,我不走。”广王正欲劝说,突有禁军来报,说观察到修罗人正乘着船向汤瓶山靠近。文世杰说道:“我立刻山下查看。” 原来修罗人乘趁着夜色,由泰史带领数十名士兵,乘着小舟悄悄驶向汤瓶山。靠岸后,泰史等人立即与守城禁军交战,修罗士兵寡不敌众,随即掏出狼血,刺进汤瓶士兵体内。不多时,十几匹黑狼从山脚爬向山间各处。修罗人在黑狼的掩护下迅速登陆,跟着泰史沿着石阶向山间各个防御点潜行。文世杰赶到将军府门前时,两军已陷入交战,他见泰史正欲带着数人闯进府内,立即跃起落在泰史等rén iàn前,拔出长刀怒插在地上,运阴阳之气贯通刀身,将刀震断为数段碎片,右手猛挥,碎片飞速射穿泰史身后的几名士兵,只剩泰史与他四目相对。泰史大吼一声,挥刀向文世杰横扫,文世杰后仰避过。泰史反手下斩,文世杰侧身向左,趁机向他的手腕射出一道阴阳之气,他的手腕顿时脱水如干尸一般,长刀随即落地。泰史左拳袭来,文世杰探出右手将他的拳头生生抓住,随后极速伸出左手掐住他的脖子,运动指力,他顿时脸色青紫,面目狰狞,慌乱地摸出衣中所藏狼血,扎向自己左肋。泰史的双腿已开始化作黑狼,文世杰收紧五指掐断他的脖子,右掌催动阴阳之气击向他的胸口,随即念动法诀,泰史化作一滩血水。 文世杰见山下士兵已多数变作黑狼,便对身边众兵说:“随我上国宫,然后堵住上山的道路。”突然间莯芙从府中跑了出来,向文世杰问道:“世杰哥哥,现在战况如何了?”文世杰说:“汤瓶山恐怕也要失守了,你先随我上国宫再说。”说罢二人带着残余的众兵一起去了九天台。在国宫之中,文世杰对俞崖夫说:“如今山下尽是黑狼,想走也走不了了,广王有何打算?”俞崖夫苦笑道:“汤瓶毁于我手,只能怪我年少不学无术,只是连累了两位擎天捧日之士。”文世杰与陆宴翁两位汤瓶城的超世之才,一位被人称为擎天,一位被人称为捧日。陆宴翁赶忙说:“广王言重了,食君之禄,自然要担君之忧。现在也不是毫无办法。”俞崖夫问道:“国士有何妙计?”陆宴翁说:“黑狼虽然凶狠,但终究是凡物,若是我们有了长鳞之血,说不定可扭转局面。”听到此言,文世杰与莯芙皆吃了一惊,文世杰说道:“长鳞已死,如何还能找到长鳞之血?”陆宴翁转身对莯芙说:“莯芙姑娘,你可愿帮我们寻找长鳞。”莯芙一怔,正犹豫间,文世杰向陆宴翁问道:“国士这是何意?”除了当事三人,其余人都不知所云。陆宴翁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莯芙姑娘你来说吧。”一阵沉默后,莯芙说:“我愿意帮你们,我就是长鳞,我愿意把血给你们。”原来昔年文世杰并没有杀掉长鳞,只是取了她的血液。莯芙是长鳞之身,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在煜河汲取极阳之气,有几次正好被夜钓的陆宴翁瞧见,只是陆宴翁答应过她,才一直秘而不宣,如今若不是国破家亡,定然是不会为难莯芙的。文世杰立即拉过莯芙,对广王说道:“如今情势危机,我作为大将军,一定尽己所能,誓死捍卫汤瓶,只是莯芙姑娘是外人,请广王不要为难她。”莯芙笑着对文世杰说:“世杰哥哥,你不要担心,若是能助你保卫汤瓶,取一点点血算得了什么。”文世杰抓起她的手腕,看着当年取血留下的疤痕,一阵迟疑,说道:“都怨我学艺不精,不能保卫汤瓶。”莯芙笑着道:“世杰哥哥快别这么说,你最厉害了。”随即转向殿两侧的宫娥,说道:“快取酒杯来。”陆宴翁见状,立即跪在莯芙跟前,拜了一拜,说道:“多谢莯芙姑娘,请受老臣一拜。”众人皆是一惊,莯芙与文世杰赶忙扶起陆宴翁,莯芙说:“国士快快起来,举手之劳而已。”片刻后宫娥端过来两只酒杯,莯芙取出小刀,将右手腕割开一道口子,在两只酒杯中各滴了半杯。一旁的广王妃杨真一急忙命人前来替莯芙包扎好伤口,对莯芙说道:“你当年救我,如今又救汤瓶,大恩大德永生难忘。”莯芙笑着说:“王妃言重了,我在汤瓶受众位如此礼遇,理当尽绵薄之力。”说罢陆宴翁在血中注入一道阴阳之气,念诵法诀,剔除血中龙魂,然后向众兵问道:“谁愿以身试血?”话音刚落,伯旭立即站出来道:“卑职愿意。”吕文德见状,也跟着道:“末将也愿意。”陆宴翁随即端起酒杯,递给二人。二人正欲举杯,陆宴翁提醒道:“龙血乃我初次调制,喝了龙血,也许化龙,也许立刻殒命,可要考虑清楚了。”伯旭坚定道:“卑职只求保卫汤瓶,为兄长报仇,生死毫不在意。”吕文德郑重道:“末将资质愚钝,幸得广王赏识与文将军指点,既身为千军之长,理当誓死捍卫汤瓶。”说罢二人一饮而尽,待龙血游走全身,二人逐渐化作一黑一褐两条角龙,冲向云端。 两条角龙从云端俯冲而下,绕着汤瓶山飞行,伴着数声龙吟,两股水柱从龙嘴中激射而出,将正爬向山顶的黑狼冲刷下来。继而盘旋着冲向狼群,张开锋利的龙爪,利爪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黑狼从地上跃起,企图咬住龙身,角龙向上升腾,黑狼刚好扑空。褐龙龙尾扫过狼群,一匹黑狼正好跃起将其咬住,附近黑狼涌上,皆咬住龙尾,欲将褐龙拖下来。褐龙吃痛惨叫一声,奋力腾空,摆动龙尾,将几匹黑狼甩至煜河,而尾部龙鳞也有许多脱落。过了一刻,二龙渐感力乏,摔在九天台上,变回了人形。俞崖夫等人赶至殿外,陆宴翁说道:“长鳞果非凡物,非人力所能掌控。”此时山下早已沦陷,众兵无一幸免,都化作黑狼,沿着山体向上攀缘。九天台上,众人已感觉到黑狼正从四周逼近。交战的声音早已平息,寂寥中不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啪”的一声,一匹黑狼跃上九天台,不等众人反应,黑狼接二连三从四周跳了出来,将众人围在中间。黑狼越来越多,逐渐缩小了包围圈,众人渐渐被逼向九天台北侧。俞崖夫看了一眼众人,对文陆二人说道:“若是国士和文将军能够活下来,务必为汤瓶的子民报仇雪恨。”说罢,俞崖夫牵着杨真一纵身跃向煜河。众人皆是一怔,修容大惊失色,撕心裂肺地喊道:“父王!”随即跑过去想要抓住俞崖夫。突然间,黑狼一拥而上,从四面扑了过来。修容不顾一切,眼看就要被黑狼咬到,英克急忙跳了过去,一把抱住修容,随后英克一声惨叫,后背被黑狼咬伤。于海正忙于应付黑狼,听见英克惨叫,向前猛挥两刀,吓跑黑狼,随即转身跑向英克,舞动双刀,刀光如雪,将黑狼切的粉碎。英克倒在修容怀里,忍痛说道:“修容,你是汤瓶最后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修容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几度哽咽。此时英克的双腿已开始化作狼,文世杰念动法诀,取出英克体内的魂魄,洒向天际。英克的身子顿时变得松软,修容慌乱地抓住他的手,泣不成声,竟昏厥过去。于海怒吼一声冲向狼群,疯了似的挥动两柄短刀,黑狼血肉四处飞散。陆宴翁自气海引阴阳之气至双掌,单膝跪地,双掌猛拍地面,阴阳之气迅速向外蔓延。陆宴翁收紧五指,抓起整块地面砸向狼群,将狼群击退两丈。随即陆宴翁对吕文德等人说:“看来今日你我都将命丧于此,变作黑狼还是自我了断,各位自己看着办。”说罢,伯旭取出短枪,耍一招枪法的起势,纵身跳进煜河。吕文德等人见状,也跟着跳了下去。于海正欲跳下,文世杰拦住他说:“阿海,你不能死,你要告诉张国士,为所有人fu ch一u。”于海仿佛如梦初醒,点了点头。文世杰接着对莯芙说:“莯芙,你带着修容和阿海先行离去,我和国士在此断后。”莯芙急着问道:“世杰哥哥,那你怎么办?”文世杰叹道:“汤瓶已毁,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莯芙一下哭了,说道:“我不走,我不走。”文世杰劝道:“若你不走,只有死路一条。”莯芙急着说:“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世杰哥哥在一起。”文世杰眼角不禁也有些湿润,抚摸着莯芙的头发说:“我何尝不想,只是公主和阿海尚在,你一定要让他们活下去。”莯芙忍着泪水,沉默不语,此时陆宴翁认真地说:“莯芙姑娘,我向你保证,文将军一定会活下来,你安心的离去吧。”莯芙看着陆宴翁,不知该说什么,正欲转身,文世杰突然抓住她的手,深情地说:“若能侥幸不死,我定要娶你为妻。”莯芙心中悲喜交加,泪珠不住地滚落,她不敢再回头,一狠心,抓住于海,带着修容,跳下了九天台。还未触及水面,莯芙的长发化作鬃毛,伴着一声龙吟,变作了长鳞之身,摆动龙尾,腾空而去,直奔迷惘之森。三人已经走远,只剩文陆二rén iàn对狼群,二人相视一笑,陆宴翁说:“文将军可有听陶通明夫子说过魂飞魄散之方术?”文世杰说:“莫非国士想来个鱼死网破?”陆宴翁点点头,随即文世杰正欲掏出自己的魂魄,陆宴翁拦住他说:“我既答应过莯芙姑娘,自当由我来。”文世杰只好无奈收手,随后陆宴翁念动法诀,以双手掏出自身三魂七魄,交织成一个黑白球,推向文世杰。陆宴翁魂魄离体,摔在地上,就此瞑目。文世杰催动气海九成的阴阳之气,注入黑白球,念动法诀,球逐渐膨大,文世杰以双手将球推向头顶六尺之上,做个兵字诀手势,念诵九字真言,只见刺眼的光芒闪过,黑白球瞬间炸裂成千丝万缕,向四面八方乱窜,所到之处,狂风阵阵,草木凋零,虫蚁灭绝,黑狼尽皆魂飞魄散,化作阵阵青烟。 夜色更深,汤瓶山终于归于平静,经此一役,汤瓶往日的繁华毁于一旦,万千子民如今只剩文世杰与修容二人。文世杰瘫坐在地上,看着破败的国宫,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一尸两命(一) 莯芙化作长鳞,带着修容和于海前往迷惘之森,中途三人在白海镇休息了一宿。第二日清晨,于海便辞别二人,回了石碑城。修容醒来后,悲痛难当,欲跳河轻生,莯芙拦住她说:“修容姐姐,你切莫寻死,世杰哥哥为了救你,还留在汤瓶,不知是死是活,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的苦心。”修容只是大哭,莯芙安慰道:“事已至此,姐姐你先随我去迷惘之森吧,暂且和妮可姐姐住在一起。过些时日,我们再去寻找世杰哥哥,希望他还活着。若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过了不知多久,二人终于收拾了心情,去了迷惘之森。 于海正在渡口等待渡船时,身后一人骑着快马疾驰而过,正是拭星堂执事张陵,他正急匆匆赶往两仪山。于海赶到国士府时,张子平正在大堂等他的消息,于海一跨进大门,双膝便重重跪在地上,张子平不知何意,站起身问道:“于将军这是为何?”于海不禁流出了眼泪,说道:“国士,末将无能,未能保护克王子。”张子平焦急地问道:“克王子如何了?汤瓶如何了?”于海哭着说:“汤瓶已被修罗所毁,克王子也惨遭修罗人毒手。”此话宛如晴天霹雳,张子平气愤难平,呼吸也变得沉重,过了许久,才扶起于海,随后气冲冲向门外走去。于海在身后喊道:“国士,末将有话要说。”张子平转过身道:“于将军请讲。”于海说:“国士可是要去找尤里克?”张子平说:“正是,有何不妥吗?”于海说:“末将以为,国士视他为昔日同窗,可他未必如此,他先占我石碑,后灭了汤瓶,视我石碑人性命如草芥,荆王与克王子都被他所害,您的同窗陆宴翁国士同样因他而死,如此国仇家恨,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平复。”张子平明白于海的用意,站在原地思忖了许久,随后看了一眼于海,终于说道:“你说的在理,若不是我软弱,汤瓶也不至毁于一旦,克王子也许就不会英年早逝。”于海本有些发怵,自认不该如此直言不讳,见张子平如是说,顿时松了口气。张子平随后长叹一声,说道:“你去把《五行诀》拿过来,从今日起,我每天教你运气吐纳,调理阴阳。” 二人在大堂内修习了三个时辰,不觉已到午后,张子平问道:“汤瓶如今还有何人活着?”于海说:“修容公主尚在,文将军生死未卜。”张子平说:“我先去一趟国宫,你过几日去楚忧谷找到李将军,你们二人再同去汤瓶,寻找文将军的下落,然后偷偷来我府上汇合。”张子平略一思索,又道:“李将军未必就在楚忧谷,你先去找元徽大人的夫人,向她打听吕潇的下落,吕潇想必会知道李将军所在。” 张子平去到国宫,面见了契罗,张子平说道:“王子,如今阴阳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契罗笑道:“国士还缺什么?”张子平说:“还需一尺半的魂魄石各一块。”契罗笑道:“好说好说,明日我就命冶官送到你府上。”张子平微微一笑道:“多谢王子。”随后张子平出了国宫,正好在殿外遇见了杜达,二人对视一眼,擦身而过。张子平一脸凝重,他能够猜到杜达为何来到国宫。杜达进了大殿,对契罗说道:“王子,汤瓶已经拿下,您有何指示?”契罗哈哈一笑,说道:“甚好,大将军又添一功,你赶快派兵驻守汤瓶山与津河镇,免得德曼那厮坐收渔利。”杜达道:“是!”如今修罗城的大将军叫做费拉,杜达自认武艺不在费拉之下,只不过德曼看不起他的出身,才让本是王室的费拉做了大将军。幸得契罗赏识,他才得以成为此次远征石碑的大将军。午后申时,罗克也来到国宫,一脸笑容对契罗说:“王子,您顺利拿下汤瓶城,修罗王定会大加赞赏。”契罗轻轻一笑,说道:“如今战事刚了,恐有汤瓶余党作乱,摄政王不必着急知会德曼,待诸事平定,我会亲自向他请示。”契罗如是说,罗克也不便多言。 过了几日,葛兰乘马从汤瓶匆匆赶往石碑,直奔将军府。进了大堂,正欲报告军情,见樊素也在,只好欲言又止。杜达见状,笑着说:“葛兰你不必多虑,不过是军中琐事,但说无妨。”葛兰赔笑说道:“将军说的是,不过是一些琐事,本不该叨扰将军,末将先告退了。”正欲转身离去,樊素略一浅笑,说道:“葛兰将军不必如此,你们在此商谈军务,我去后院焙些新茶。”葛兰笑道:“多谢夫人。”樊素走后,葛兰无奈地说:“将军,这几派了两支禁军进入汤瓶山,但第二日禁军都惨死山头,二百余人,无一幸免。”杜达一惊,问道:“可有查明是何人所为?”葛兰道:“暂未查明。”杜达问道:“陆宴翁是死是活?”葛兰道:“汤瓶城王公臣子宁死不降,全部投河自尽,目前尚未找到陆宴翁的尸体。”杜达略一思索说:“我先入宫请示王子,再做打算。” 杜达到了国宫,见契罗一脸不悦,知他有烦心事,正犹豫是否要告知他汤瓶的情况,契罗先开口了:“将军有何事?”杜达说:“葛兰进驻汤瓶受阻,王子你看是否要我亲自带兵前往?”契罗说:“不必了,刚才罗克已经来过,说德曼已派了费拉前去。”杜达不满道:“我们谋划多时才得来的汤瓶,岂能拱手让人。”契罗说:“如今我尚不足以与德曼抗衡,只能忍气吞声。看来他眼中果真没我这个弟弟,嫡出庶出,当真是云泥之别。”杜达说:“据葛兰所言,汤瓶城尚有余党,而且实力不凡。”契罗笑了笑:“你把兵马调回石碑,我们暂且静观其变。”杜达应道:“是!”正欲转身离去,契罗提醒道:“罗克与贝克莱都是德曼的人,你要加以提防。”杜达道:“末将明白了。” 几日前,于海去了元徽府上,向崔乔问明了吕潇所在,便去了白海镇,随后又去了紫阳镇,寻找李典未果,只好动身去了楚忧谷,楚忧谷的弟子都说李典不曾回来,于海无奈只好一个人去了汤瓶山。原来汤瓶灭亡后不久,李典便收到了消息,担心克王子的安危,便动身去了汤瓶。一路上,房舍破败,草木凋敝,了无人行,可想而知战斗是何等的惨烈。黑狼因魂魄不全,活不长久,早已烟消云散。李典到津河镇时,已见不到一匹黑狼,也不见修罗的士兵,他一脸疑惑,在三曜桥下找到一艘小船,乘船到了对岸,直奔山顶。此时汤瓶国宫还算完好,只是座椅公案倒在地上,花果香烛等物件散落一地,一片狼藉。偌大的宫殿,也不见宫娥侍从,显得格外萧索。李典轻手轻脚在宫内搜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了英克所住的宫殿,宫内里间挂着几件李典熟悉的服饰。李典私下细细寻找了多时,仍不见英克的身影,只好先行离开。刚走到大殿,一个身影从梁上落下,李典立即催动真气,双手被在身后立住门户,定睛一瞧,原来是文世杰。李典急忙上前问道:“文将军,现在情况如何了?克王子在何处?”文世杰沉重地说:“小弟无能,未能保护好汤瓶,克王子也惨遭修罗人毒手。”李典忍住悲痛,问道:“文将军有何打算?”文世杰坚韧地说:“就算只剩我一人,也绝不能让修罗人踏足汤瓶山半步。前几日他们派了两队兵马过来,都被我趁着夜色杀了个干净,复国或许无望,但仇不能不。”李典陷入了沉思,这两年来亡国之痛一直在他心中难以消磨,只是克王子还在,复国尚有一丝机会,他作为大将军不能轻易涉险。如今克王子归天,愤懑无处发泄,经文世杰如此一说,似乎恍然大悟,便说道:“不知文将军是否介意李某在此逗留一些时日?”文世杰轻轻一笑说:“汤瓶已不比往日,如今可没有美酒佳肴,只有些修罗人的脑袋。”李典似笑非笑说:“正合我意。” 第二日,文李二人正在九天台查看山下的情况,只见北岸一名将军带着数十名士兵乘船而来,那将军正是费拉。二人商议了一番,随即藏在了附近。费拉带着众兵到了山顶,四周一片寂静,他慢慢拔出腰间的短剑,他早已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气在周围起伏。突然之间,李典从岩石后跃起,催动阴阳之气于掌心,拍向费拉。费拉立即挥动短剑挑起一块石板,挡在中间,一声炸响,石板被李典拍的粉碎。此时文世杰从他身后跃出,引阴阳之气于双手,十指弹射而出,十股气流窜向费拉与众士兵。众兵皆七窍流血,倒在地上苟延残喘。费拉感到阴阳之气正在体内流转,五脏六腑似有撕裂之感,立即以左手护住膻中穴,念诵法诀,将阴阳之气经肩井穴引入掌心,推射而出。随即右手耍个剑花,守住门户,与文李二人六目相对。费拉一身贵气,生得颇为俊朗,左额一撮长发垂在肩前,两眼盯着对面的文世杰,也警惕着身后的李典。文世杰率先出招,右掌催动阴阳之气,击向地面,两股气流沿着石板直奔费拉脚下。费拉轻轻跃起,汇集阴阳之气于短剑,在身前迅速划过,地上石板留下一道两丈的细长痕迹,如同被灼烧过一般。随即念诵法诀,短剑轻挑,痕迹所在的石板尽皆飞向文世杰。文世杰催动阴阳之气于掌心,在石板前闪转腾挪,将石板一一击退,念诵法诀,石板裂作纷纷碎石。李典随后跃起,阴阳之气自双手中指激射而出,冲向费拉。费拉迅速转身,将短剑横在身前,挡住射来的气流,随即向身旁刺去,两股气流撞向一棵大树,树身急剧颤动,枯叶尽皆凋落。李典随即猛蹬地面,跃向费拉,右掌猛力击向他的腹部。费拉向下挥剑挡住,眼看就要割断李典的手指。李典立刻收掌,向右转身,左掌以千钧之势击向费拉,去势极快,费拉难以闪避,只得提起左掌与之硬碰,二掌向撞,一声炸响。费拉顿时感到李典掌力雄浑,自己稍逊一筹,随即挥动短剑,阴阳之气自剑尖射出,击碎了李典脚下的石板。李典站立不稳,只好收掌回撤。费拉趁机挥剑横扫,李典后仰以毫厘之差避过,费拉立即向下砍去,李典还未起身,右手食指画圆,阴阳之气凝结成一个一尺大的八卦,用力推向剑刃,挡住费拉的攻击。二人正相持间,文世杰从费拉身后射来两道阴阳之气,袭向他的后背。费拉顿感不妙,立即向后跃起,躲过文世杰的攻击,不料李典的八卦迅速射来,费拉不等落地,调集一半的阴阳之气于剑身,刺向八卦,两股力道相碰,一声轰响。费拉落地后迅速稳住身形,知道以一敌二难以取胜,只想尽快脱身,立即将短剑插在地上,阴阳之气自剑身涌向四周,念诵法诀,地面石板碎石升起,汇集成一条巨蟒击向文李二人。不等二人招架,费拉又以短剑挑起身后的众多石块,不断涌向石蟒。石蟒来势迅猛,李典站稳脚步,双掌自膻中穴取十成阴阳之气,凝聚成一个一丈五的八卦,猛力推向石蟒头部。石蟒转动身躯,抵挡八卦前进。文世杰立即取自身二魂六魄,射向八卦,八卦阴阳之气骤增,如猛虎挣脱锁链,将石蟒撞得粉碎,直奔费拉跟前。费拉来不及闪避,值得收回阴阳之气,双掌全力挡住八卦。文世杰念动法诀,魂魄如恶鬼一般在八卦内激荡,沿着费拉的双手窜向他的体内。费拉感到五脏俱裂,疼痛难忍,正欲收回右臂将文世杰的魂魄导出,哪料右掌稍一放松,左臂似有骨裂之痛,只得以双掌全力撑住八卦。不多时,费拉周身皆被文世杰的魂魄侵蚀,肌肤渐渐萎缩,脱水而死,化作一具干尸,骇人之极。八卦之势不止,撞向他身后的国宫立柱,国宫的一角轰然倒塌,烟尘漫天。过了许久,烟尘渐渐消退,李典与文世杰瘫倒在九天台,寂静中仿佛可以听到二人急促的心跳。 这日夜间,文李二人调理了阴阳,待恢复了体力,二人将费拉的干尸送回了北岸的修罗军营,而他的那柄短剑正好插在他的胸口。第二日清晨,费拉的干尸引起了一阵sā一 àn。很快,费拉惨死的消息传遍了石碑城与修罗城,而汤瓶也成为了无人再敢涉足的鬼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