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行日和》 第五章 理想派的余光 2 十一月快到尾声，载从美国漂洋过海，来东京参加学术会议。我们相约到杜学长家里聚会。在电话里和学长说好时间地点，我随口一问：“可不可以带我从到大的好朋友一起来？在投行工作，是像我姐姐一样的存在。” 杜学长在电话那头轻松应允，并说道：“上次四川餐厅前遇到的那个朋友也不妨一起约来玩。” 我连忙推辞：“他啊，他周末是工作最忙的时候，抽不出身的。”前些天我才拒绝了何正魏，现在见面未免尴尬。和他再次放下心理包袱相处，需要一些时间。 我打电话给梦月姐姐，说周末几个朋友想一起到一个学长家里玩。梦月姐姐声音略带疲惫，好像并不太感兴趣，说道：“周末有些事情。”或许是感觉到我语气中有些失落，她问我：“想要我去吗？” 我轻轻地嗯一声，跟她说：“其实，这次要去见的那个学长，我心里对他一直有些好感。但我也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也对我有好感。想让梦月姐姐帮我一起去看看。”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 “姐姐忙的话不过来没关系，你工作要紧。” “我和你一起过去。”梦月姐姐坚定利索地说，“我会把其他事情推掉。” 我和曼琪c载约在涩谷，一起去杜学长家。梦月姐姐到涩谷也就一站路，我便让她也到涩谷来集合。见到梦月姐姐时，曼琪对我稍稍露出不悦的神色。我不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梦月姐姐的姿色惊为天人，初次见面，大部分男子都会不知不觉忽略其他女孩子。她是怕梦月姐姐抢走她心心念念的杜学长。不过，我也有我的私心，也不能说有错吧。 我们乘坐电车，很快到了充满生活气息的三轩茶屋。然后转坐可爱的有轨电车，来到松阴神社前。学长和他朋友等在车站接我们，那位朋友就是那天晚上在四川餐厅门口碰到的跟在杜学长身后的男子岩井。他是杜学长以前在东大的同学，z文系，硕士毕业后就进入汉德工作了。“这家伙到国外去读了几年书，回来在公司里得叫我前辈了！”岩井大大咧咧地说道，性情爽朗。因为岩井z文很好，沟通没有障碍，我们便都用z文交谈。 “这里也太棒了吧！”载带着大家齐声赞叹。学长家靠着松阴神社，面前大片绿荫好似连着自家庭院。房子是一栋两层楼的民居，颇有设计感，一楼客厅宽敞简雅，整个墙壁都是书橱，密密麻麻的都是书，还有一堵墙上放着一幅中型油画，应该是杜学长母亲的作品。我们时而环顾四周，时而在舒适的沙发上闲坐聊天。 岩井的双眼无法从梦月姐姐身上移开，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去交谈。但梦月姐姐一如既往冷若冰霜。载若不是碍于要和我们叙旧，保准也会凑过去。杜学长却稀松平常，随意招呼大家喝饮料吃点心。他给我递来一盘精致的甜点：“前两天去大分出差，那里的柚子点心挺好吃。” 我们边吃吃喝喝边聊天，可能是想到前几日晚上的相聚，岩井终于稍稍把目光从梦月姐姐身上移开，问曼琪：“我看你们公司氛围挺紧张，压力很大吗？当日说是要和我们交流交流，谁知一交谈我们便知道他是来挖人的，聊上三两句就觉得你们公司不能去。哈哈。” 曼琪叹了口气：“是啊，每天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都快神经质了。熬过这两年，等积累了一些一流企业的工作经验，跳槽到别的公司也方便些。”好像想起些什么，曼琪问我们大家：“你们公司里面会分大学的帮派吗？比如说，东大帮c庆应帮c早大帮自己人帮自己人，排挤其他派系的人？” 岩井想了想，慢慢说道：“据我所知，有些公司可能会有，看公司文化，但一般不会很厉害吧你们公司有这种派系之争吗？” 曼琪点点头：“星原先生是庆应出身的，感觉他会故意排挤东大毕业的职员。” 杜学长喝了口茶，默不作声。 岩井说道：“我们公司现在没有这种事，公司也努力避免此类事情发生。据说几年前有过有人被告发泄露企业机密的事，还有人被逮捕过，不知道是不是和派系争斗有关。” 我心里一紧，问道：“那被逮捕的人叫什么名字？” 岩井摇摇头：“不清楚。这是公司里不太愿被提起的事情，而且我们这样的咨询公司离职率高，几年前在公司的职员也不多了，要么就在高层，我也接触不到。”他转头对杜学长说：“我是和公司高层不熟，但那些大佬们常喜欢到处带着你，应该很多事跟你说得多。你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吗？” 杜学长目光静静地望着我，对岩井淡淡答道：“没听说过。” 我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一个企业的氛围如何，和领导者本身的风格极其相关。我们公司大家和乐融融，不分上下，和望月先生沉静平和的领导作风是分不开的。这样的他，又怎会卷入派系争斗。 打开客厅的门便是庭院，坐在廊沿上，身旁放一盏清茶，面对庭院，坐听风声，感觉能安静地坐上一下午。旁边的松阴神社是纪念幕末时期的著名志士吉田松阴的，那里还有他的坟墓。 有人从身后给我披上一件外套，我一回头，是梦月姐姐。她微微责怪道：“秋深天凉了，也不知道多穿一点。要是像时候那样生病了可怎么好。” 我感激笑笑：“哪那么容易又病着。” 杜学长走过来，在我们身边坐下，关切问我：“时候生过什么病吗？” 我笑着说：“学三年级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当时医院还开了病危通知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病，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了。不过现在都好了。” 梦月姐姐神情十分哀伤地看着我，看着我心里莫名的难受。 我问道：“为什么每次说起时候的病，你总是这样的眼神？” 梦月姐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神情，舒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解释道：“那时候你病刚好，就被叔叔阿姨接到日本来。我以为那便是与你的别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想起那时的离别伤感，实在难受。” 我抱抱梦月姐姐，安慰她：“后来不是半年就回来了吗。” 她继续回忆道：“后来到了高中，妈妈病重，我便跟她来了日本。”她眼里泛着泪光：“我的生活中总是充斥着别离。” 我捏捏她的脸：“我这不是又来了吗。”梦月姐姐强忍着悲伤的情绪，表面上恢复了她冰美人的神态。 我便向杜学长讲述起时候的种种。那时候我父母在日本边留学边打工，留我在国内，寄养在若兰阿姨家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大病一场。那时正好若兰阿姨家里也出了事，一大家子人仰马翻。爸妈赶紧回国，等我病好了，便把我带到日本在他们身边。在日本半年，我因大病初愈又有些神情恍惚，就也没有进入学校学习，只是成天跟着他们。他们上课时我等在学校休息室，他们打工时我待在一旁。过了半年，爸妈想通了，赚再多钱也没有一家人幸福过日子强，况且他们在日本打工也已经积蓄了一笔资金，便带着我回了国，用他们积攒的钱创下了现在的企业。现在爸爸事业做得平顺，在地区内还算知名。我们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算得上富足，日子也过得舒坦。爸爸总说，他的能力也就能做这么大的企业了，要我多学习国外优秀的企业经营经验，我的能力一定比他强。但是我知道，他把企业的规模控制得不大，并非全是他说的能力问题。在国内要做大，没有强劲的人际络是不行的，还需要舍得付出许多常人难以付出的东西，承受一般人所不能承受。若兰阿姨总是要牵线让安伯伯给爸爸打点关系，都被爸爸婉拒了。在我看来，知足常乐，未尝不是幸福的本源。 自顾自说了很多，杜学长一直认真地听着，脸上挂着会心微笑。 “光在说我的事情”我不好意思起来，抬头正好见神社高树上几片秋叶随风零落，转头问杜学长，“学长为什么会住在这附近？” 他笑笑，望向天际，思绪仿佛飘向远方：“时候特别崇拜吉田松阴。从熟读儒家经典c十一岁向藩主讲解兵法c二十多岁开设学堂。他的弟子木户孝允c高山晋作c伊藤博文等人全都是推动明治维新的重要人物，英杰辈出，群星璀璨，照亮了整个时代。他虽然年仅二十九岁身死灯灭，却抵得过寻常人几辈子光阴。赤子之心，一身狂气，男儿当为如此。” 没想到他总是波澜不惊的外表下，也会有这样的风起云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理想派的余光 3 他对我腼腆笑笑，继续回忆道：“那时候我还，我把我对吉田松阴的崇拜告诉父亲，他并不多说什么，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那时正好考虑搬家，他想着既然我这么有兴趣，便干脆把家安到了这里。后来长大了，书读得多了，才渐渐领悟，吉田的弟子们继承他的遗志，奋起推倒幕府c集中王权，把帝国推向强盛，却也进而扩张领土c侵略他国，为军国主义埋下祸根。直到后来给世界造成了深重的灾难，也自食其恶果。如果吉田松阴能够看到以后的世界，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回忆着大学时课堂上的讨论，吉田松阴的形象，确实富有传奇色彩却充满争议。吉田松阴崇尚君主的无上权威，却也提倡君主之下众生平等。中国儒家的忠君爱国思想是他一生的底色，他却也为东方的孱弱而怒其不争，转而拥抱西方文明。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可是在那个古今东西剧烈碰撞的时代，并不难理解，人的思想不断遭到碾轧冲涤，一次次重生c再造c再重生。 “他那时候和我们一样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伙子，与他的时代相比，眼光已经非常深远了。用现今的价值体系去要求他，未免太过苛刻。”我看着杜学长说道，与他相视一笑。 “英年早逝固然是件极悲哀的事，但也说不定，正是因为年轻才成就了他的纯粹。”许久不说话的梦月姐姐突然这样说，“随着岁月增长，经历和牵绊也增多，往昔的激进剧烈是否会渐渐被时光磨灭。” “没想到梦月姐姐是激进派。”我打趣道。 “算不上激进，只是痴人说痴话，空想的理想派罢了。” 我摇摇头：“吉田松阴虽然自诩自己为行动派，认为理想派只会做梦不会实干，是不会成功的。我却不这么认为，理想和行动其实从未分开。他一辈子风风火火富有执行力，可又何曾不是受到自己心中的理想信念的支撑。他和他弟子们为了强国而做的这一切，日后演化成一场可怕的浩劫，又何尝不是印证了他们的所求到头来不过也成了虚幻飘渺的理想国。” 梦月姐姐沉静地看着我，目光如水，好似有千言万语。 刚才氛围太凝重了，我便直起身子轻松打趣道：“那个时代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换作今时今日，我更愿做温和改良派。虽然过程可能太过漫长，但厚重积累c沉稳演进，才最有可能达成目标。” 杜学长笑道：“我也是这样想。” 梦月姐姐陷入了沉默。 我转头对杜学长说：“不过叔叔对你的教育方式真的很开明。他虽然可能对你的想法有所保留，却能支持你的热诚，任你自己慢慢去探索。” “是的，我的父母和我就像朋友一样，我一直心存感激。” “他们不回这里来吗？” “偶尔。他们在我高中毕业后就移居加拿大了，很少过问我的事。”他眨眨眼开玩笑说，“高中毕业日就是我的成人礼。” 趁着杜学长进客厅倒茶，岩井见缝插针地坐到梦月姐姐身旁。方才他站在背后听着，却没有插上话。“很少看到那家伙热血沸腾的模样，就好像一扇门终于开了一个缝。”岩井指指杜学长的背影，见我们困惑的眼神，他继续说，“谦谦君子，对大家都很温柔，他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不是这样？所以人缘极好，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但走近了，却发现和他之间好像总隔着一层，永远进不去内心。” 杜学长的确给人这样的印象，好像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所以有时候我想，这可能就是天才和凡人之间的距离。”岩井调皮一笑。 “天才？”我好奇岩井和杜学长同是东大同学，又在一个公司工作，为什么会觉得杜学长是天才。 “大一一整年他都没有去上课，挂科太多，差点被学校劝退。因为我住在离这里很近的下北泽，老师常让我来劝他去上课。我初见他就是来这里给他带课程笔记，那时这个院子杂草丛生，好像被世界遗弃一般。他一身懒散，毫无精神，万念俱灰的样子。我来的多了，两人便成了朋友，他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第二年他终于来学校了，换了一个人似的，成绩一下子变成了学年最优。” 我和梦月姐姐听了都很吃惊：“他当初为什么会这样？” 岩井摇摇头：“或许是身体不舒服？或许是父母远离后的空虚？不知道，他也从不和我们提起。他的父母远在千里之外，一定是他刻意隐瞒，没有让家人发觉自己的异样。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对谁都很温柔，脸上也再看不到一丝波澜。所以今天看到他对着你们热切地谈论吉田松阴，我很高兴。” “你们在说什么？闻到一股八卦的气息！”曼琪和载参观完楼上楼下，走过来加入我们。 “哪有什么八卦？”杜学长拿着新沏好的茶过来，他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淡淡的笑，方才那个说古论今激昂文字的人不见了。 “当然有八卦！”岩井眯着眼邪邪笑着，“公司的人都传说你有一个‘星期三恋人’。” “哪有。”杜学长目光看向我。 岩井不依不饶：“那你说说你常常星期三晚上去哪儿了？不加班也不应酬，找你的时候早就没影了。我从大学时就注意到了，你周三晚上从不排课，也不接受邀约。还有，你这次火急火燎地结束纽约的培训回东京来，为的是谁？不是有心上人是什么？我还以为今天过来能见着呢。” 杜学长一副“纯属荒唐”的表情，却也不再加以辩驳。曼琪的神情沮丧起来。 看着气氛尴尬，载转移话题，把八卦的火引到我这里来：“听曼琪姐说你有男朋友了。” 唉，曼琪早就把何正魏上升成我的男朋友，传得人尽皆知了。 我连忙摆摆手：“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 载“哦”一声点点头：“我就说嘛，我一直以为你会和你的青梅竹马c哈佛高材生在一起。” 我心里一百个无奈，若风的事情是以前在曼琪的逼问下才告诉她的，她转手又告诉了载。 “我们只是一起长大而已。”我连忙否认。杜学长的眼神饶有兴趣，耐人寻味。 “谁说的，”载的八卦脸凑近，“听说人家妈妈早把你当儿媳妇了。” 这也是让我极无奈的。若兰阿姨从把我当自己女儿一样宠，因若风是个酷酷的男生不怎么搭理父母，她便把对儿女的满腔热情投到我身上。研究生一年级的时候，若兰阿姨来美国出差顺道看我，差不多把一整个厨房都搬了过来，还请我们整个系的同学吃饭，说要给我打点关系。 算了，反正越描越黑，我还是放弃解释吧。 岩井总是围在梦月姐姐身边和她搭话：“你平时投行工作那么辛苦，没有时间谈恋爱吧。” 梦月姐姐的眼神还是一脸冰天雪地，随意地说：“不会啊，我有男朋友的。就是他们说的哈佛高材生。” 载起哄起来，岩井略感失落。我心里很惊讶。梦月姐姐从未和我提起，而且之前她还说和若风没了联系。 早些吃完晚饭，我们便陆续离开。我和梦月姐姐住得不远，不急着回去，与学长道别后，两人就中途停留在三轩茶屋逛逛店。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真的和若风在一起？” 她浅浅一笑：“当然是假的。不过如果这样说能帮我挡桃花，我想若风应该不会介意。” “虽然吃了一惊，后来我在路上想着，虽然若风表面上孤傲难相处，但其实内心是好的。你们两个要是能在一起，我也为你们高兴。” 梦月姐姐看着我略微失望的眼神，收起笑容，默不作声。 “姐姐从来都没看上过谁？” “一直忙惯了。从大学时候开始，上课c打工c兼职做模特，一刻没有停歇。现在的工作又是超高负荷的。” “姐姐，你很缺钱吗？”我一直都很想问她，为什么她在大学时把自己搞得这么忙碌，林阿姨家底很殷实，对姐姐也很好，她应该不愁吃穿用度，完全可以像普通的女大学生一样吃喝玩乐c享受青春。“你以前最不喜欢出风头了，为什么会去做杂志模特？我知道做模特收入很高。是因为林阿姨治病需要钱吗？” 她微微出神，正了正身子，说：“不，我不缺钱，治病用保险支付了大半，没什么负担。妈妈走后也给我留了一大笔财产。我只是闲不住，想把自己的生活填满罢了。” 她用手指弹了弹我的额头：“光说我的事情，还没说你呢！人我看了，还不错。对你的好感也很明显。”她是指今天观察了杜学长。“不过”她认真地看着我，“他的眼神背后有些东西让人看不透。不知道是不是岩井说的那个缘故。两个人相处，彼此心中保留秘密是没问题的，但如果有一道屏障让人无法真正靠近，我还是不太建议。你再静静观察一阵子吧，如果还是这样，就趁你对他还只是好感的阶段，早点放弃吧。” 回去的一路上，我默默思忖着梦月姐姐的话。杜学长对我的温柔，是否和对别人的有所不同？如果他有恋人，为何还要向我靠近？还有，他的眼神背后，究竟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轻井泽的星夜 1 最近公司里面，大家突然比以前忙了许多。原因是有不少同事陆续辞职，有些人已经在公司里任职了许久，掌握了不少信息和资源，突然说要离开，让部门主管们都措手不及。营业市场部的同事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三个人来用，入江先生常常因手忙脚乱而性情暴躁起来，对下属们大呼叫。我所在的客服部虽然离职的不多，但到年末也忙了起来，看着长谷川先生他们都那么忙，我便停下要他们带我去营业的事情，把精力放在客服部的日常工作。 离职的多了，身为hr的藤田女士也格外繁忙，每天有许多面试，决定招聘之前都会让望月先生把关。望月先生倒是和平时一样，平静如水，一副笃定的样子。 听说每年四月是职位变动最频繁的时节，没想到年末也是如此。带着疑虑，在走廊上遇到忙里抽空休息的藤田女士，我便询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同事辞职。 “被挖走了不少。很突然。”她气呼呼地说。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四川餐厅遇到星原的事，不禁问道：“是雷格？” “是啊，你怎么知道？雷格最近疯狂扩张，到处挖人。不过，被挖的最严重的还是我们这儿。不少营业市场部和研究部门的骨干都走了，明年业绩肯定会有重大影响。”她看着我，在眼角的疲惫下挤出一丝微笑，“抱歉啊，本来想着你入职第一年，让你好好体验一下日本公司的忘年会。可是今年离职太多，人事变动太大，再加上公司刚刚合并关系也微妙，我和望月先生商量下来，今年的忘年会还是不办了。” 我笑着说没关系，让她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别累坏了。日本公司的年终聚餐称为忘年会，是展示他们注重集体文化的仪式，虽然我的确有兴趣一探究竟，但我本性从来不喜欢大型的集体活动，所以得知没有忘年会反而让我心里轻松了一下。 不知不觉忙到了年末，今天过去，还有一天之后就是年终假期了。不少同事的心早已不在工作上，想着回老家c去旅游之类的事情。也有不少同事，特别是营业市场部的，为工作太多忙着收尾而烦恼。我去后勤部门打印的时候，那里打工的同事正被入江先生大声训斥，一旁的长谷川先生打着圆场。 “叫你们排文的时候改成这个式样！怎么还是这样！都今天了只能寄出去了！” “入江先生，算了算了，也没有很大影响，客户看了不会发觉。”长谷川先生擦擦汗，挥手让后勤部门的年轻同事赶快到别处去忙，好不用再挨训。 我走过去，看到入江先生左手拿着一叠列表资料，右手拿着像贺卡一样的东西，便上去询问。长谷川先生告诉我这是给客户的问候贺卡的完成样本。日本公司很注重维持彼此的关系，每年年末和盛夏时节是最重要的维系关系的时期。我们公司每个年末会给一些重要客户寄年货，给大部分客户寄送贺卡作为问候。因为需要的贺卡数量太多，营业市场部很早就让专业印刷公司去制作了，只是其中的内容需要先经过后勤部门的前期排版。后勤同事忘了把最后的修改版交给印刷公司，可是已经到了年末，再重新印刷已经不现实，所以入江先生这么愤怒。 我拿来客户列表细细一看，上面并没有我之前整理过的在日中国公司的名字。 “为什么没有寄卡片给我整理出的那些公司？”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这个预算！”正愁气没有一处发的入江先生冲着我低吼道。 “寄贺卡这笔的费用，和成交收入比根本不值一提，怎么也不舍得出！”我望着他的眼睛，没有退缩。 “的费用！”入江先生瞪大眼睛，“原来列表上的，加上近来开拓的，少说也有三百家，邮费c制作费c印刷费c这里的人工费，怎么说也要十万以上，吗？这笔钱你出吗？” 我正要反击，他继续吼道：“成交收入？你之前的努力有成交过吗？上次和你一起去谈的生意到现在还没有签约。你倒是说说，我干嘛做没有回报的事情！” 他气冲冲地甩手走了。我站在原地生着闷气，最近看他们太忙，又因为望月先生规定不能一个人单独外出营业，我才没有再去找新的客户。上次的那个客户虽然没有正式签约，我一直监督研究部门的同事和他们在跟进。长谷川先生留下来安抚我：“不要生他的气啊，他最近也是忙得累过头了，很多事情没想那么多。你说得不错，和成交效果比，十万实在是一笔很的费用。他也只是怄气才这么说。不过事已至此，马上要放假了，这次就算了吧。中国不是有春节吗？你等再过一两个月，春节的时候寄贺卡不就行了。” “不行，早寄一天就能早一天达到效果，他不是嫌我到现在还没有成交记录吗。”想到今天望月先生外出有事，我拿起手机，“我给望月先生发短信，让他直接给我批预算，我去找加急打印的地方。” “别！”长谷川先生赶紧阻止我，“你这是越级请示，是公司的大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尝试。入江先生心情已经很糟了，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暴跳起来，整个部门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望月先生要考虑你的要求，又要考虑入江先生的心情，到底是批还是不批，你不是让他为难吗？” 虽然我觉得望月先生不会像长谷川先生所说的那样犹豫，如果知道是对公司好的事情，他应该会批准。可是的确像长谷川先生所说，这个时候惹毛入江先生，会令本就因人才流失而手忙脚乱的营业市场部雪上加霜。 我回到座位上细细思考，突然想到一个法子，自己用电脑制作贺卡，用公司的高级纸张彩色打印，再装信封寄出。年末这个时候，要找一天之内加急制作几百份贺卡的公司已经不现实，如果到文具店去买贺卡，只能先把问候语打印在白色纸张上剪裁后贴在贺卡上，十分欠缺美观。但如果用电脑制作贺卡然后用公司的打印机彩打，属于公司内部打印，邮票和信封也是公司内部常备，所以打印和邮寄不需要报批预算，既解决了批准预算的难题，也可以使贺卡美观。 下班了，同事们陆续都回去，我在电脑上忙活起来。因为明天还有明天要处理的工作，贺卡制作得在今天完成。虽然看上去很简单，但是图像制作c写中日文问候语c打印信封都是极其烦碎的事情，特别是打印出贺卡后，还要裁剪c对折，非常花时间。其他同事要么已经回家了，要么就有他们自己分内的事忙着，我实在不好意思让他们帮忙。 看我手忙脚乱，熊本走过来：“今天的事情做完了，我帮你吧。”他便拿了裁刀过来，帮我剪裁打印好的贺卡，然后对折。“谢谢啊！”我对他感激笑笑。熊本是后勤部打工的男生，刚刚毕业，年纪不大。营业市场部同事教我知识的时候，他常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偷学，虽然不是正式职员，但他工作认真，对公司的事情也很上心。我以前私下里问过藤田女士，像熊本这样的职员能不能转正。藤田女士想了想，说：“那孩子啊，很难吧。我们公司正式职员大多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他只是短期大学毕业，不够格吧。” 偌大的办公室，也只有他停下脚步来帮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默默为他感到可惜。 不知不觉过了十二点，夜深了，即便办公室开着暖气，我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熊本放下手里做好的那张贺卡，他的手因为对折太多卡片而有些微微泛红。他轻叹一声：“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我家住得远，要去赶末班车了。”我谢谢他，连忙让他快回去，整个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熊本走了，我把剩下的卡片裁剪c对折，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件多么考究的事情。熊本做得就很精致，而我即便用专业裁刀裁剪，边缘也常常凹凸不平，对折的时候人工痕迹明显。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有那么多打印出来的信封，要把贺卡装封，贴上邮票。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还有许多卡片没有密封贴邮，可我实在困得眼睛睁不开了。等明天再弄吧。不及我多想，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朦朦胧胧醒过来，已经是早上，有同事陆续来上班。我猛地坐起身，背上的大衣掉落在地。是谁把大衣盖在我背上？再一看眼前的贺卡，全都装好c密封，每个信封上都整齐地贴好了邮票。 莫不是熊本惦记着，提早来上班了吧。我站起身来正要去后勤部谢谢他，这时熊本正好拿着包走进公司打卡上班，看到我问候道：“早啊！昨天后来忙到很晚吗？” 我正纳闷着，藤田女士走过来对我说：“望月先生打电话来公司要我跟你讲，今天上午他有事不在公司，你不用向他汇报新闻了。” “昨晚望月先生有来公司吗？” “不清楚啊，他昨天一天在外面谈客户，晚上和客户吃饭应该到很晚吧。但他习惯每天来一下公司的，加上年末事多，说不定来过吧。” 难道是他？ 最后一天的上午，空气中弥漫着懒散的气息，大家手头上却忙碌不堪。“办公室彩墨都没有了！怎么办！还有东西要印呢！” 听到同事的抱怨声，我心头一紧，正要站起来。熊本一个快步跑过来，对着其他同事说：“抱歉抱歉，没注意存量不多了，我这就去买！”他跑出办公室的时候，对我眨眨眼，仿佛让我宽心，告诉我事情他会处理。 到了下午，午餐回来，看到望月先生的办公室亮起了灯。心怀忐忑，我敲门走进他办公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轻井泽的星夜 2 不知是不是到了年末要放假了，他看着我，心情倒是很好的样子。我看到他桌上有一张我打印出来的贺卡样本，果然昨天帮我的是他。 “听说今天上午整个公司打印机的彩墨都没有了，还引起了不的骚动。”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明知故问。 “谢谢你帮我。” “你知道这么多高级纸张和彩墨，要花多少钱吗？比交给专业公司制作要贵多了。钱还是事，一夜之间打印机没墨了，后勤部门还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买，耽误不少公司业务。”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沉，声说：“对不起” 他突然大笑起来：“我是想说，做得好。要是我换作你，也会这么做。”像是看到我被他严肃的表情骗住，他很有成就感似的。 “不过，”他摆正脸色，认真地说，“如果是我的话，或许会找一个更折中的法子，也不需要这么累。” “什么法子？” “一定要制作贺卡吗？年贺状不行吗？”年贺状就是贺年明信片，比贺卡简单巧。 “倒是也可以。”我点点头。 “是要力求完美，但也要明白不可能事事都完美，找到一个好的平衡点很重要。你知道公司里的打印机可以打印年贺状吗？你把问候语打印在年贺状上，也不需要申请预算，不用花很多钱，更不需要费那么多力气。” 啊。我不知道公司里可以打印年贺状。 “不过这事不能怪你，后勤部也没有跟你说年贺状可以打印。他们可能看你做得这么认真，以为中国公司讲究贺卡，所以没有提年贺状的事情吧。不过你自己制作贺卡，挺用心的，客户能感觉到你的心意。至于美观么”他看看手里那张被我剪得坑坑洼洼的贺卡，对我嘲讽地笑笑。 “我看到有些卡片剪裁折叠得都很精致，昨晚还有别的人帮你吗？” 我点点头：“熊本帮我，一直到末班车之前。” 他笑着点头，对我说：“今天是年末最后一天了，下班后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说今年跨年的时候会有流星雨。岩井是个天文爱好者，约了杜学长去他家在轻井泽的别墅，轻井泽在高原上，可见度比较高。 杜学长问我新年回不回国，如果在日本的话愿不愿意一起去。他在电话那头笑着：“这么大一个房子就住我们两个男的，既凄凉又可怕。” 我笑笑：“学长不用去加拿大和家人过新年吗？” “在美国时刚见过，这次就不过去了。”他让我约上曼琪c梦月姐姐c何正魏，还有其他朋友的话也一起过去热闹热闹。山中别墅有许多房间，足够大家住，晚上可以一边在早地上吃烤肉，一边看流星。 新年我本来是打算回家的，但藤田女士比较照顾我，说我可以攒着假春节回家，再加上过了新年后东京有我喜欢的音乐会，所以我新年便不回去了。 我打电话给曼琪，她当然一口允诺。 不知道梦月姐姐会不会愿意去，她应该很烦岩井吧。没想到，电话那头梦月姐姐想了片刻，轻松答道：“好啊，我去。我可以再带上一个朋友吗？” 想到杜学长让我随意多叫朋友：“同性别的一个房间挤挤的话，叫上十个人没有问题。”既然他把邀请权都放给我了，我便大方应允了梦月姐姐。 这时，何正魏正好打电话来。自从上次我拒绝他后，这是我们第一次联系。电话那头的他语气轻松，我知他已经放下了：“新年回家吗？要不要来我妈的店里，让她做点好吃的。” 我跟他说要去山中的别墅，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他很高兴：“好啊！” “你不陪阿姨过新年不要紧吗？” “我天天都在她身边她都烦了，离开几天算什么。而且又不是春节。” 除夕早上，我们相聚在新宿，岩井开着一辆面包车来接我们。一路上了国道，车里放着轻松的音乐，我望着窗外飞逝而去的景色，逐渐离开了东京，马路两边道路变得空旷起来。 “你男朋友没来？”岩井从车反光镜里看着梦月姐姐问道。 “要来的不是我男朋友。”梦月姐姐心不在焉地答道，“是以前我做家教的学生。今晚他在家和家人过新年，明天早上过来。”梦月姐姐虽然对岩井态度冷淡，却不讨厌他。我之前担心她会因为讨厌岩井而不过来一起过新年，没想到她说：“他是个好人，是一个直肠子，对朋友的事也够热心。只是我对他没有感觉罢了。” “第一次在日本过新年。新年在日本是春节一样的节日呢。不知道东京是什么样的。”曼琪说道。 “上海春节什么样，东京就什么样。”岩井是东大z文系的，去过上海，了解情况，“外省人都回乡过年了，街道上空荡荡的。” “不过现在外国游客很多，新年第二天以后就热闹了。”坐在副驾驶座的杜学长补充道。 “你怎么不说话，老看窗外啊？”何正魏冷不防问我。 “啊，这是我的习惯。”坐在车里时，我喜欢一言不发地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陌生的街道c远处的山水，都让我心旷神怡。 杜学长把音乐稍稍调高了一些。沉浸在音乐中，我的心仿佛飞出了躯体，随着车自由地飞驰。 过了几个时，汽车抵达轻井泽的山中别墅。在一片很大的山地中，矗立着一栋由木头和玻璃搭建而成的摩登房屋。房子只有两层，但面积很大。落地窗大而明亮，线条简洁但不失别致。二楼屋顶是一个眺望台。十二月末的轻井泽冰天雪地，那栋房子亮着灯，在冰雪世界里晶莹剔透。 “好美啊！”大家都不住赞叹。 我们进了别墅，一楼是一个挑高的客厅和餐厅，宽敞明亮，另外还有一个卧室，二楼除了一间书房外，其余都是卧室，其中有一间和室。二楼上面有个阁楼，可以开天窗，里面放着各种天文工具。整个房子因为落地窗和天窗很多的关系，观景的视野非常好。阳光肆意铺洒进来，仿佛照亮整个世界。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二楼屋顶上的露台，或者在屋外的大片山地里看天空，天寒地冻的时候，可以窝在阁楼里观星。很适合岩井这样的天文爱好者。在来之前，岩井已经联系好不动产管理公司，让他们做好了别墅的清扫工作。管理人员算好我们到达的时间，提前开了灯和暖气。所以一进房子，便十分舒适。 “岩井，没想到你家这么有钱啊！”曼琪对岩井刮目相看。岩井的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但岩井本人从不对外彰显自己家里的财富，平时穿着也很随意。 岩井调皮笑笑，他打开冰箱，皱皱眉头：“冰箱里东西不多，午饭大家先将就吃吃。舟车劳顿一上午辛苦了，吃完午饭先休息一会。下午我们去镇上采购些东西。” 吃完简单的午饭，开始安排睡房。因为一共是六间卧室，我们现在正好六个人，如果算上明天要过来的梦月姐姐的男性朋友，就是七个人，得有两个人挤一间。岩井说他和杜学长一间。梦月姐姐摇头说：“我和晴夏住一间吧，我和她时候就常常在一起睡。”岩井便随了我们，帮我们把行李放到二楼的和室。因为是榻榻米，以地为床十分宽敞，多睡几个人都没问题。和室在二楼边角上，两边都是落地窗，风景极佳。 “好美，”我望着四周陶醉起来，“晚上睡在这间房间里说不定能看到流星雨呢。” 休息了一会，我们便出发去镇上，因岩井开了一上午的车，现在换杜学长开车，谨慎行驶在冰天雪地的山中。 到达镇上，买好生活必需品和晚上烧烤要用的燃料c食材c饮料零食后，我们四处逛逛。轻井泽镇中心是一条不长的商店街，笔直向上，两边是特色店，有许多卖土特产的。我们买了不少当地产的蜂蜜，喝了高原特产牛奶。传说在一百多年前，西方传教士们来到这里，提着灯照亮了四处的街道，祈祷人们幸福安康。这里的西方风味也很足，有些早年留下来的教堂。街道上的房屋日本传统的味道较少，西化感浓重，多了些东西合璧的感觉。可能是除夕，又天寒地冻的关系，今天的行人不多。冬天日照时间短，在茶点店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日暮霭霭。 “我们出发吧。”杜学长带着我们回到车里。 行驶到一半，岩井稍感惊讶道：“这不是回别墅的路，我们这是去哪里？” 杜学长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车辆停在一片山林中。我们下车步行，走到一座山中木屋前。暮色低沉，天暗下来，忽然，木屋前的树c四周的雪地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包裹住我们。光芒蔓延至很远，犹如一盏盏火烛，点亮了整个冰天雪地。木屋在烛光下，庄严肃穆。天上星空璀璨，与地面交相辉映。每一寸烛光都仿佛能够照到心底，唤起最纯净最柔软的部分。 年末在轻井泽常有这样的点灯活动。大家沉浸在美景中，说不出话来。 来看灯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看我们欣赏得差不多了，杜学长带着大家回到车上。 “没想到你这子还挺浪漫。”回去的路上，岩井调侃道。杜学长只是默默微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轻井泽的星夜 3 回到别墅，大家便忙活起来。因为雪地上又寒冷又潮湿，我们决定在顶楼大露台上烧烤。岩井c杜学长c何正魏去清扫露台上的积雪，并装好露天暖炉c烧烤装置。我c曼琪和梦月姐姐在厨房准备烧烤的食材和饮料。我们女生把食物端上露台时，男生们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露台上铺了一层室外地毯，三个露天暖炉c照明灯把四处照亮，舒服得让人觉得可以席地而坐。 “冬天烤肉才最好吃。”岩井是行家，一边烤肉一边传授着他的烧烤心得。 我们围在火炉前，边吃边喝，畅快聊着。 曼琪戏虐地看着我和何正魏，旧事重提：“老实说，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我刚喝的一口啤酒差点吐出来。 何正魏瞟了一眼杜学长，再看看我：“你没说啊？”他转头对大家说：“我早就被拒绝了，干脆利索。”他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岩井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给他安慰。杜学长神色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我终于还是觉得尴尬，站起身来到楼下去拿补充的食材和饮料。正准备上楼，何正魏也下来了。他走到我身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怎么不早点和他们说清楚？容易造成误会的知不知道，不过幸好好像没什么。” 哈？我以为拒绝别人的事情不应该对别人提起。难不成他喜欢上梦月姐姐或曼琪了，怕被误会？可是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喜欢她们的谁啊。 “既然把你当朋友，你在背后说什么我都不介意，况且是事实。所以，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该说的时候就说出来。” 看我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他摇摇头无奈说道：“我不是在说我，我是说你。你不是喜欢那个杜学长吗？让人家误会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不是就不好了吗？” “啊？”我的脸突然红得火辣辣，“谁跟你说的？” “还需要谁说吗？这点都看不出来我那么多年白活了。”他白白眼。 原来我流露得这么明显，还不自知。 “你看看人家，老是娇嗔地求帮忙，去个雪地还穿超高跟的鞋子要大家注意她不能滑倒，谈恋爱不是就要有些心机的么。”他是指曼琪的一举一动，他再上上下下打量我，“你看看你，拒绝我的时候倒是一股雷厉风行，怎么对自己喜欢的人就呆若木鸡，那么被动了。” “你说谁呆若木鸡了？”我生气道。不过我的确是个感情上很被动的人。 他吐吐舌头：“今天一下午接触下来，他人各方面不错，而且文质彬彬，是你喜欢的类型。” “少开玩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 他调皮道：“虽然第一印象不错，但还是要再观察观察。作为你的娘家人，我替你好好考察一下啊。” “哈？你别瞎来，我不需要你考察。” 他固执地摇头晃脑。凭之前与他的接触，我知道他是个凡事自有主张不听人劝的顽固分子。正愁怎么打消他的念头，他突然认真道：“刚才我和你开玩笑的。你就保持你自己的样子就好了，别学那个和你一起从美国来的同学。浑身矫揉造作，看得我眼睛疼。” 他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我无奈地低声嘀咕：“刚刚还以为你喜欢曼琪或是梦月姐姐呢。” “你那个姐姐啊。”他耳朵好到竟然听到我的嘀咕，“人是很漂亮，就是” 这时候岩井下来看我们怎么还不上楼，听到我们在谈论梦月姐姐，可能以为何正魏在向我打听，便对何正魏说：“你是说梦月吗？她有男朋友了哟。” “啊？”何正魏并没有失望，而是稍稍吃惊，开玩笑道，“她有男朋友啊？我还以为她对男人没有兴趣呢。” 我对他白白眼：“你以为人家对你没有兴趣就是不喜欢男生啊。” 他调皮地吐吐舌：“开个玩笑嘛。” 岩井帮我们一起把剩下的大盘肉和蔬菜端上露台，边走，何正魏边认真地声对我说：“拒绝别人很正常，你不用觉得尴尬。”他指指自己：“被拒绝的还觉得完全没什么呢。” 我正对他展现出感激的笑容，他突然阴邪一笑：“考察的事包在我身上！” 接下去的围炉夜话就变成何正魏单方面无止尽地询问杜学长的感情生活。岩井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在一旁添油加醋。曼琪竖起了耳朵。梦月姐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我知道她一定为了我在偷偷地竖耳倾听。而我只是觉得何正魏做得太明显，尴尬地只好闷声吃肉喝酒。杜学长倒是不介意的样子，笑着耐心回答。 “啊？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何正魏惊讶道。 “真的？”岩井重复着问题，双重人格似的突然认真转头对我们解释，“的确没见过他和女孩子在一起过。”他又不相信地回问杜学长：“那星期三真的不是谈恋爱？” “真的不是。”杜学长无奈笑道。 “怎么可能。”何正魏上下打量杜学长说道，“见到你之前，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帅的美男子。” 我被一口啤酒呛到，这何正魏，夸别人的时候也不忘带上自己。 他对我白了白眼，继续追问道：“你这模样铁定招女生喜欢，怎么会没有谈过恋爱。”他对杜学长上下打量：“不会是身上有什么隐疾吧？” 我为带来这样的一个朋友而感到丢脸 杜学长被逗得笑出声来：“没有。只是从都和男生玩得多。” “啊，”他恍然大悟地看看杜学长和岩井，“原来是喜欢男生。” 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岩井却当真了，急忙向我们澄清自己：“我喜欢的可是女生啊！”我们大家都大笑起来。何正魏说话幽默风趣，虽然有时有些越界，却也不招人厌，气氛总是被他挑动得很活跃。 岩井突然躺倒在露台上，望着星空说道：“我是家里最的，从被宠到大。时候常常和哥哥姐姐在露台上看星空，就这样，躺下来，感觉整个人融化到了天上。”他的声音突然伤感起来：“哥哥到爸爸的公司里去就职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姐姐也嫁人了。现在不要说一起来看星星，在一起聚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长大总是让人无奈的。我们怀抱着各自的无奈，和他一样躺倒在露台上。真的和他说的一样，感觉和星空很近很近，就像身在其中。 “好舒服”被暖炉烘得暖洋洋，让人舒适得昏昏欲睡。 杜学长走过来，对我说：“大冬天外面还是很冷，不当心睡着容易生病。要不要先回屋里？” 他可能想到之前我提过时候生过病的事。 或许是晚上喝了太多酒，我全身酥酥麻麻的，不想动弹。我摇摇头：“我想再看看星空。” 杜学长没有坚持，独自先回了屋，不一会儿拿来一些厚毯子，给我们盖上。 “好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曼琪望着星空，说出大家的心声。年轻，有着大把的未来可以挥霍，虽然总有不经意间闯入生活的烦恼，但不正是这些烦恼，才证明了我们现在是幸福的么？ 说好今天晚上有流星雨的，不知道一直这样躺着的话，能不能看见呢。看见的话，要许什么心愿呢。我的脑子被酒精和暖气熏得越发迟钝起来，不知不觉便昏昏睡去。 朦胧中，面前有一个人影，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我揉揉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他是在淡淡笑着。我一步步走近，心跳越来越加速，就要看到那男子的脸的时候，突然猛地醒了过来。 “晴夏！晴夏！你还好吧！”眼前是梦月姐姐着急地对我喊着，“怎么一脸煞白的，出了那么多汗。” 我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二楼和室里，房间里就我和梦月姐姐两个人。努力回忆起昨晚睡觉前的事情，头微微痛起来。 “怎么昨天灌了自己那么多酒，”她担心道，“你在露台上不心睡着了，是杜彦明把你背下来的。” 我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看看表，已经早上十点。 “昨晚后来大家呢？” “你睡着后，我就陪你一起回房间了。其他人怎么样不清楚，可能还在露台吧。” 看她脸色略带憔悴，像是一夜没有休息好：“姐姐昨晚一夜没睡吗？坐在窗边看流星雨？看到了吗？” “啊，是坐着等了一会儿，没看到，便睡了。”她微微笑道。 “哦”我简单地洗漱完毕，坐回榻榻米上收拾。梦月姐姐静静地坐到我背后，帮我梳起头发。她的手穿过我的发丝，温柔地拨动，将我的长发束起。 我转过头对她笑道：“谢谢姐姐，好像回到时候。”时候，林阿姨常常到外地摄影的时候，梦月姐姐便来我家住，和我睡一个房间。她喜欢帮我梳头发，每次都比我自己束的发要好看多了。 她看着我微微出神，忽而笑着道：“一起下去吃早饭吧。” 下到一楼客厅，何正魏和曼琪已经坐在餐桌前吃着。厨房里杜学长穿着做饭的围裙，看到我们笑着说：“早饭准备好了。” 我们边感谢边坐下，我不好意思地说：“昨晚谢谢学长。” 他温暖笑着，给我递来一杯热牛奶。 岩井一脸睡意蓬松地走过来，一屁股坐下，双眼好像还没睁开。“你们昨晚看到流星雨了吗？” “没有啊。”大家说道。 “你们当然没有看到，”岩井顶着浓重的熊猫眼说道，“一个个撑不到三点都下楼睡了。我待在阁楼里，等到四点，终于看到了！” 哇，竟然真的有流星雨。“那你许愿了吗？” “当然许了。不告诉你们！”他得意地白白眼。 “谁稀罕听你许了什么愿望啊。”我们笑着调侃。 快乐的时光匆匆逝去，正闲聊着，岩井看看墙上的钟，问梦月姐姐：“你学生怎么还没来？都快中午了。明天我们就回东京了，他这样来也玩不了多长时间。” 梦月姐姐算着时间：“早上从东京坐车过来，差不多该到了。” 正说着，门铃突然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记忆中的天籁 1 进门的是一个清瘦的男孩子。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白皙c秀气得像女孩一样的男生。他神色超脱，像是从画里出来的仙子。见到他，我们大家都微微一怔。 梦月姐姐向我们介绍起他，他姓长崎，是早稻田大学一年级学生。中学时候偏科得厉害，他家里便给他找家庭教师，由梦月姐姐辅导他功课。 “他当初的成绩够考上东大的，可还是去了早大。”梦月姐姐笑着说。我记得，当初梦月姐姐也考上了东大，但因为林阿姨是早大毕业的，她便还是选择了早大。而长崎又因为仰慕梦月姐姐，也去了早大。 长崎从就富有文学细胞，从学开始，就有不少说c诗歌发表在杂志上。可能是有种诗人气质环抱着他，让人莫名觉得一种清淡忧郁。他的眼神好像很纯净，又好像很模糊，好像很空洞，却又好像深邃无边。他很安静，话不多，能感觉出来他很依赖梦月姐姐的样子，与她形影不离。本来他早早地约了梦月姐姐要和她一起过新年，梦月姐姐想和我们一起过节，又不忍心放下他，便对我说要带他一起过来。因为长崎不会说z文，我们便用日语交谈。 “为什么你的皮肤那么白？”曼琪好奇地问出大家的疑问。 “遗传吧。而且我几乎不出门。”长崎淡然道。他从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体育课也总是称病，一个人在教室里看书。 “倒是和我很像。可是我就没有你这么白。”我笑着说，“时候我也是能翘体育课就翘体育课，放学后梦月姐姐和若风去打球，我就窝在房间里看书。” 正说着，梦月姐姐突然声音颤抖起来：“我倒是希望你那时和我们一起去打球” 我看着她，竟要哭出来似的，莫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哎呀，对我来说也不算错过什么快乐的回忆啦。我从没有体育细胞，及格分都是老师放水给的。你们玩得开心就好啦。” “像，还真是有点像！”岩井看看长崎，再看看我，说道。 “哈？你没开玩笑吧？”我哪里像长崎，他可是白嫩得掐得出水来的文艺美少年。 “不是说外形，就是感觉。也不全是，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神似。长崎很文静，像一阵微风，凉凉的。” “你是说和梦月姐姐像吧？”我不解道。既然静如凉风，不是应该像姐姐吗。 岩井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一样，梦月给人的感觉是清冷，你和长崎给人的感觉是淡泊。” 曼琪在那边听得不置可否，何正魏倒是认真地点点头。我笑岩井故作玄虚，把目光转向身边的杜学长。学长从长崎进门后到现在一言不发，他只是望着长崎，神情竟然有些恍惚。 长崎并不避讳和我们谈他的私事：“我从有抑郁症，不喜欢和人说话。只有和梦月在一起时才觉得很舒服。现在已经好了。”这个孩子，才几岁，竟然直呼梦月姐姐的名字。 听他这么一说，杜学长背脊一怔。他的脸上从来没有这么僵硬，春风般的笑容不再。 我们继续在厅里闲聊着，学长坐在角落，默默注视着长崎所在的方向，神色黯然。岩井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到他身边轻声问：“没事吧？” 他毫无精神地摇摇头：“身体不太舒服，下午你带大家玩吧，我在房里休息。”说罢，便独自上楼去了。 吃完早午饭，我们回到各自房间稍作整理。梦月姐姐没什么要收拾的，和长崎两个人留在客厅聊天。我想着杜学长的反常，怀着心事，想一个人吹吹风，便走上了露台。 没想到，学长一个人坐在露台上。他身边放着一瓶啤酒，静静地望着远处。听到脚步声，他回过身，看到是我，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默默走到他身边坐下。他还是平静地望着远方，过了半饷，慢慢说道：“他很像我最要好的朋友，白白净净的，不喜欢和人接触，总是一个人在房里看书。时候我随父母来到日本，语言不通，一开始常被大孩子欺负。他总是帮我，和我练日语，教我看日文书。我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谈。他是一个文学天才，很的时候，便不断发表诗歌c说。我们一起考进同一所中学c高中，又一起考进东大。那时人们都说，他一定会是未来文坛的一颗明星。” 看着他神色凄然，又想到从来没有见过杜学长带他最好的朋友来和我们见面。我心里隐隐感觉到一丝不祥：“你的朋友呢？” “他死了。”学长的声音好像是用尽了他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在东大入学典礼的那一天，他卧轨自杀了。” 我心头一怔，原来这就是他那一年心如死灰c不去上课的原因。寒冬的风凛冽而来，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冷。 “晴夏！”后面突然传来何正魏的声音。我转过头，他正站在我不远处：“岩井要开车带我们去山顶的望晴台，快下来吧。” 我正犹豫着，他给我一个坚决的眼神，又一次重复道：“出发了，快点！” 我便站起身，和他一起离开了露台。杜学长并没有回头，依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吹着风。望着他的背影，我还是有些不忍，却被何正魏拖着往楼下走，他悄悄在我耳边说：“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我们坐车一路盘旋上山，天气逐渐阴沉下来。抵达长野县和群马县交界处，登上山顶的望晴台，眺望山下，万物尽收眼底，无比壮观。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飘散起星星点点的雪花，一时间漫天飞舞，方才还清朗的山下景色，突然被混云遮挡住，什么也看不清了。风雪飘靡，眼前就好像一片万丈深渊，想要将人吞噬。 “给。”何正魏把一个暖袋塞到我手里。岩井带着曼琪四处看看，长崎粘着梦月姐姐，何正魏独自在我身边。看到我神色不安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我不管他遇到过什么不开心的事，那是他的事情。但我知道，一个男人不应该让自己喜欢的女人伤心。和他在一起若只有悲伤，你就不应该和他在一起。当然，我能给的只是建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开车到山下，大家逛完轻井泽奥特莱斯，在那里附近的餐厅吃了晚餐。回到别墅，杜学长一个人正静静地在客厅看书，已经自己简单吃了晚饭。他的精神已经平复了不少，恢复了往昔淡淡的笑容。和我们也有说有笑起来。可我看得到他眼底里的疲惫和苍茫。对他来说，笑容是面具c是保护色，层层叠叠地把他的心隔离起来。 第二天吃过午饭，附近玩了一会儿，我们便开车返回东京。岩井执意把我们一个个送到家，先放下了离东京市区比较远的曼琪，然后的顺序应该是我c何正魏c长崎c梦月姐姐，最后是和岩井家住得近的杜学长。我下车后，谢谢岩井的招待。他明亮一笑：“是我要谢谢你请来这么好的朋友，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我看看杜学长，他对我温柔一笑。何正魏扒开正要关上的门，对我说：“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回到家，暮色已深沉。富士山在最后一抹夕阳中显得寒冷又遥远。我为杜学长感到心疼，失去挚友的痛无法形容。我不能想象如果失去梦月姐姐会是什么感觉。可是我能怎么做？人类是如此无助而渺，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除了时间，还有什么能够治愈心灵的伤口。 新年假期最后一天，我睡了个懒觉。手里拿着两张音乐会的票。久石让的音乐会，宫崎骏电影音乐为主题。想和梦月姐姐一起去，我早早就买了两张票，没想到她说她公司一月三日就上班了，不能去。 一直都不知道该约谁。久石让音乐会的票十分抢手，开放第一天就售空。难道这么难得的票就浪费了？我拨动着手机里的联系簿，看到藤田女士的名字，突然想起一直想谢谢她的照顾，而且听她说过她今年假期留在东京，不回老家。我便打通了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很高兴，立刻答应了下来。 穿戴整齐，我早些抵达了位于原宿的音乐厅，边在大门外等，边看书。年轻人常常喜欢手机不离手，隔几秒钟就看一看。可我却没有这个习惯。我不喜欢老是看手机，不喜欢思绪被打断，如果没有什么事，手机总是在包的深处，仿佛和我躲着迷藏不被轻易找到。曼琪总是嘲笑我的心灵早已提前衰老。如果总是看手机就是年轻的标志，那老就老了吧。 身边一对对朋友或情侣兴致勃勃地涌进音乐厅，可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藤田女士。再不来就要开场了，我边想着边冻得搓搓手。 突然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望月先生，你也来听音乐会？”我问候道，惊讶于我们的偶遇。他今天不同于平时的正装打扮，高领毛衣外穿着一件并不厚实的大衣，轻松而随意。 “不是你请我听吗？”他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记忆中的天籁 2 看我一脸闭不拢嘴的吃惊样，他好像又得到了戏弄我的快乐，解释道：“今天藤田的弟弟突然从老家来找她，又不巧得了急性胃炎，藤田带他去医院了，来不了。就问我能不能来。她说会给你打电话。” 我从包的底层翻找出手机来，果然有许多藤田女士的未接来电，还有她给我的留言。 望月先生看着我微微发冻的手说：“外面这么冷，进去吧。” 进入音乐厅，还未到入场时间，我们在大厅等候。我默默擦汗，第一次和他在非工作场合单独相处，有上司在旁边，让人感觉紧张拘束。 这时，望月先生好像碰到了熟人：“渡边教授！” “望月君！是你啊！”一位神采奕奕的老者走过来。望月先生向我介绍，这位是庆应大学的渡边教授。 你不是东大的吗？我暗暗纳闷道。 渡边教授和我们寒暄几句，便问望月先生：“已经很多年了，那孩子也早已毕业，你给的奖学金该是时候停了吧？” 望月先生笑着道：“没事，我平时也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花钱，您继续拿着吧，给努力上进的孩子。” 开放入场，我们找到座位坐下。我好奇问道：“你给庆应的学生奖学金？为什么是庆应，你不是东大毕业的吗？” 他看看我，娓娓道来：“我高中三年级的时候，从老家来东京考大学。那时候我是地方上高中成绩第一名，来到东京自信满满。可最早开考的庆应就落榜了，接着有几所还不如庆应的学校也没录取我。那时的我被同学嘲笑，那种狼狈c失落，看不到希望的灰心丧气，至今记忆犹新。”他阴邪一笑：“而今时今日，当初拒绝过我的学校却要拿着我的钱去奖励他们的学生。这不是一种快感吗？” 我无语。为什么他做好事时总要蒙上一种恶作剧的色彩，好像被贴上好人标签是一种罪恶似的。 他转换话题，问我为什么来听久石让的音乐会。 “他给宫崎骏电影写的音乐我都喜欢。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天空之城的‘承载着你’，常常听。父亲留下的热诚和理想，母亲投来的深情目光我们总有一天要带着自己的面包c刀和手电筒，离开父母的庇护去远行。世界是如此未知而广阔，这首歌里的少年是多么勇敢啊。” 他默默地听着我说，笑容有些僵硬。 灯光暗下来，久石让走上台，底下响起雷动的掌声。 歌曲一首接一首，有纯管弦乐的，也有独唱的，还有合唱团合声演唱，都给人不同的享受。 一曲演罢，停了好一会儿。台上灯亮起，出现了前所未有阵容强大的少年合唱团。久石让手一挥，合唱声从低到高，渐渐蔓延到整个音乐厅，庄严震撼。 看那地平线闪着光辉 是因为有你藏在那里啊 点点灯火让人如此怀念 是因为你身在其中 啊出发吧把面包c 刀c手电筒塞进包里 还有父亲留下的热诚和理想 母亲投来的深情目光 地球在旋转而你藏在其中 闪烁的瞳孔　　闪烁的灯火 地球在旋转　　把你承载其中 承载着你我　　直到相遇的那天 少年的合声纯净深切，仿佛渗透到灵魂深处。舞台灯光闪烁，我转过脸看望月先生，他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沉静肃穆，泪流满面。 我地吃了一惊，假装没有看到，回过头，把目光集中到舞台上。 音乐会结束，我们等人潮褪去才从座位上起来。他的神情已经平复，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笑着感谢我请他听了这么棒的音乐会。 我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平时看他冷冰冰的，却是一个这么感性的人。 走出音乐厅，外面两边街道的树上亮满了蓝色的彩灯，铺洒到遥远的地方，像一片蓝色的海洋。人们纷纷驻足惊叹。 梦月姐姐竟然站在音乐厅外等我。 “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看到我浅浅一笑：“对不起晴夏，我对你说谎了。我今天不来的原因不是工作，而是父亲留下的热诚和理想，母亲投来的深情目光我听不得那个。” 我上前抱抱她。梦月姐姐从在孤儿院孤苦长大，收养她的林阿姨又年纪轻轻就去世，听到这首歌会心里难受是很自然的，我怎么会怪她。 我帮姐姐和望月先生做互相介绍。蓝色的灯光朦胧而魅惑，照映着这对俊男倩女。之前望月先生看姐姐的杂志的时候，曾说过对混血脸不感兴趣，我就没有再为他们牵线。但今天一看，总觉得他们实在是般配，便起了撮合之意。 “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望月先生淡然道：“不必了，我还要准备一些明天工作的事，先走了。” 我和梦月姐姐到表参道的甜品店里坐下吃夜宵。我问她对望月先生的印象如何。她认真地望着我，严肃地说：“我没什么兴趣，你再别动我的心思了。” 我调皮问她：“那姐姐喜欢什么类型的？若风那样的？” 她无奈地摇摇头，闷头吃甜点。我便识趣地聊起了别的。 新的一年工作开始了，第一天早上大家打着哈欠，万般不情愿地投入工作。 因为年末跳槽离职的同事很多，人事部新招进了许多新职员。望月先生带着他们在全体公司前亮相，那一群新人中竟然有熊本。 “这一段时间，熊本的工作表现十分突出，我决定破例让他转正。熊本，从今天开始，你的责任要比以前要更重了。”给了熊本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望月先生对着大家说，“只要有认真努力的态度，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一分子。请大家不要气馁，一起加油。” 熊本神色激动欣喜，充满干劲。很多后勤部的同事和他一样，出身学校不怎么样，有了熊本这个榜样，他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满怀希望。对于公司来说，在人才流失严重的这一刻，吸纳像熊本这样已经在公司历练过的非正式职员，让他们发挥更大的能量，不仅有效缓解人手不够的窘况，还起到振奋人心加强集体感的作用。 正当一切仿佛要进入正轨，一群身着西装的男子黑压压地走进了办公室。排头两个上了年纪的好像是那群人的领导，看那阵势像是不得了的人物。大家见状，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站了起来。望月先生也走出办公室，和他们打招呼。 那两个厉害人物中年纪稍轻一些的，环视了整个办公室，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微笑，对那个年纪偏大的人阴阳怪气地说：“丰岛先生，您看，现在就是这个状况。”他阴阴地瞥了一眼望月先生，数落道：“收购快半年了，成绩不尽如人意啊。现在人才又都被挖走大半。虽说合并后总是要给些时间的，但从这个趋势来看，还真是应了我不看好这次收购案的话呢。” 我不喜欢这个人说话的方式，不直接，而是弯弯绕绕绵里藏针。 长谷川先生正好在我旁边，他声对我说：“这两个人是仲野集团高层，新年开工第一天来视察。丰岛先生是集团元老，就是他看好望月先生，促成了收购案。而那个稍年轻一点的，叫白山，一直反对收购，白山年轻时候是雷格的，后来转职来仲野任职。” 怎么又是雷格的？这次挖人的也是雷格，让我嗅到一股不妙的气息。长谷川先生解释说，大集团高层的权斗其实很厉害，虽然我们咨询部门相对独立，但还是属于仲野集团，免不了被卷进去。丰岛先生年纪大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了，在集团内部的影响力也不如从前那么强大。像白山这样尚且年轻力壮又有野心的，逮到机会便要蚕食老一辈的势力，培植自己的力量。 丰岛先生尴尬笑笑，不多说话。看来在集团高层，他已经为望月先生顶了好长时间压力了。 白山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地质问望月先生：“望月，你说说，公司被你搞成现在这样，你应该负什么责任！还不如以前呢。你还想丰岛先生当着董事会的面没面子，为你说情吗！” 面对紧张的气氛，望月先生不为所动，云淡风轻地笑笑，回答道：“前两个季度的成绩确实不如预期，不过，之前积累的内部整顿c产品调整一系列的努力成果，会在今后得到体现。” “你少想拖延了事！”白山趾高气昂，“就在这个季度，你要是不能提出一个量化的指标” “两倍。”望月先生打断他，“这个季度，可以达到去年同期收入的两倍。” 听到这个数字，我们都倒吸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每个月收入都没有超过两个公司合并前的总和，又流失了那么多骨干职员，何谈两倍。 白山兴奋起来，问道：“那要是没有达到两倍呢？” “那我就申请辞职。”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四月一日上午过来。”白山阴笑道，像是得到了胜利，“如果你离职了，入江，还是由你来领导整个咨询部门！” 我们把目光齐刷刷投向入江先生，可能是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原来他是白山的人，即使不是，听到白山的许诺，入江先生也不会卖命工作了，他大可带领公司里拥戴他的人消极怠工，这样三个月后咨询部门就是他的了。白山说这句话真是高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记忆中的天籁 3 “入江先生是白山的人？”我偷偷问长谷川先生。 “不清楚。但他以前是咨询部门主管，总有机会和仲野高层打交道的，说不定也可能是。” “如果是的话还好，不是的话，他就麻烦了。” “此话怎讲？” 我分析道：“白山的最终目的是要换上他自己的人。如果到时候望月先生真的走了，白山一定会找理由撤换掉入江先生。” 长谷川先生点点头：“我想他自己应该也知道利害吧。真是左右为难哪。” 没想到新年开工第一天就如此紧张。望月先生平时谨慎内敛，今天怎么会做出这么不切实际的保证。不过，看白山的阵势，不给他一个心服口服的成绩，怕是以后常常会过来找麻烦。但是，两倍，谈何容易。我坐在座位上，一再仔细浏览我整理的客户列表。如果说之前几个月的时光还是熟悉业务的学习阶段，从现在开始，就要真刀实枪了。不管怎么说，我是唯一一个望月先生亲自不远万里招聘进公司来的职员，这种时候应该努力帮助他渡过难关。我和长谷川先生还有一些关系近的营业市场部同事商量好，挤出时间，加快进度，多开拓一些公司。入江先生在不远处一言不发，公司里仿佛默默形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望月派，一个是入江派。 有些话在心里憋不住，我敲门走进望月先生的办公室。他抬头看我，神情自若。未及我开口，他便笑着说：“对不起，你刚入职不多久就遇到这些。你放心吧，即便我不在了，你待在这里，他们也很欢迎你。如果你想去别的公司，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听到他这么说，我并不高兴。“我的事不用担心，总有办法的。我只是想对你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会心一笑，用我的原话安慰我：“放心吧，总有办法的。”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拿出十二万分的干劲，分秒必争。这段时间共事下来，望月先生的办事能力有目共睹，他对待下属宽厚谦和，大伙儿打心里不希望他离开。我和营业市场部的同事协作，有了之前的经验，现在营业起来越发得心应手起来，慢慢地成交量也增加了不少。一日，营业部门开完预算会议，长谷川先生兴奋地跑过来对我说：“晴夏，你得到消息了吗？你去年和望月先生c入江先生一起去营业过的公司正式签约了，第一季度预计会有三千万到账，之后合作得好还会长期合作！” “真的？”我兴奋道。虽然对公司来说不算是一笔多大的收入，但多多少少有些帮助，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那这一季度预算如何？有可能超过两倍吗？” 长谷川先生红光满面：“刚刚详细开了作战会议，加上各种预期收入，还有你营业来的三千万，只要我们再加把劲，应该勉强能够得到两倍。” 要加把劲才行，入江先生会合作吗？不过，两倍的目标看上去竟然不那么难实现，看来还是很有希望的。想到我的努力也为公司作出了贡献，不禁稍稍有些得意。我抬头看到远处刚从会议室出来的望月先生，与他四目相对，他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去年年末何正魏母亲给我寄了些她店里为新年特制的点心，再加上他们曾邀我去过新年，虽然后来去了轻井泽，我理应在正月去拜访一下大婶，祝福一声新年快乐。 走进大久保的店里，虽是周末，却也没有什么客人。店里油烟味很重，感觉比以前更萧条了。大婶看到我，和以前一样热情地过来拉着我的手。她应该知道我拒绝了何正魏，却还是对我很亲切。 看她有些唉声叹气，我询问她原因。原来是因为店里生意一直不好，再加上店铺租金要涨，怕是难以维持下去了。 “那以后阿姨有什么打算？” “可能找个超市打工吧，或者到洗衣店，或者到家政公司应聘清扫员，嗨，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啊。” “虽然何正魏公司刚起步，但应该不愁一家人吃穿用度。阿姨辛苦了那么久，不如干脆闲下来享享清福。” 大婶苦闷地笑笑：“我的确也不是为了生计要去打工，不过是闲不住罢了。” 我想起何正魏和我提起他的母亲。大婶以前为了给何正魏很好的生活学习环境，一直都打工供他上学，直到他努力考取了国立大学，又得到了全额奖学金。看儿子进了名牌大学，家里也没有了经济压力后，大婶便拿出自己的多年积蓄开了这家点心店。她一直梦想着在东京经营一家自己的餐饮店，所以不需要再为何正魏的成长奔忙后，她努力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在日本，中高年女性在超市或家政公司打工的不在少数，有的是为了贴补家用，有的是为了赚些零用钱，还有的就是闲不住，不想待在家里脱离社会。打工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对于大婶来说，关掉经营多年的餐饮店而去打工，便等于让她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一边为大婶可惜，一边思考着她店里为何生意不好。按理说，店的地理位置离新大久保和大久保车站都很近，周围中国人很多，店里的食物也不难吃，怎么会吸引不到客人呢？ 仔细想想，主要应该有这三个原因：一是店里装潢过分简陋陈旧，一看就觉得当初没怎么花钱装修，桌椅摇摇晃晃，器皿多有残破，还有空气中c地面上挥之不去的油腻感让人不愿多待。二是菜品过于单一朴素，肉包子和饺子在普通便利店到处都买得到，实在找不到理由一定要在这儿吃，汤圆c松糕c粽子倒是新奇，但在菜单上不显眼的位置，而且上菜后的卖相也不是很好看。三是宣传手段的缺失，在日本的点评站c华人论坛c社交媒体上完全找不到这家店的信息。 我突然想到，最近和梦月姐姐常在表参道附近逛的时候，看到那里新开了不少台湾奶茶甜品店，装潢简洁时尚，包装清新靓丽，在里面打工的年轻人热情饱满，再加上那个地段本就吸引很多新潮的年轻人尝试新奇的东西，一时间日本的年轻人口口相传，把好看的照片发到社交媒体上，吸引了众多新新人类每天在甜品店外风雨无阻地排长队等候。或许，大婶的点心店可以包装成那个样子。 这时，何正魏正好来到店里，我便把我的想法和他们母子俩说了一下，他们当即就表示很感兴趣。“只是，我最近公司里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店里的事情可能帮不上忙。”何正魏黑眼圈很重，马上就是国公立大学校内考试的重要时期，再加上是招生旺季，他应该已经分身乏术。大婶不懂年轻人的审美和喜好，也不懂社交媒体运作，有心而无力。我便说，我先来想想法子。 回家后，我尝试着做了一份事业计划书，规划了重新装修c今后经营所需的成本和预计收入。大婶的店铺不大，装修起来应该不用花太长时间。只是前前后后算下来，需要大约两千万日元的启动资金。 大婶很信任地把她店里和她个人的资金记录都给我做参考，对照她店里每年的收入和盈利，两千万实在不是一个数目。我翻开自己的存折，刚工作不久，去年还在租房上出了一大笔费用，再加上平时吃喝玩乐也没有特别在节省，我的账上连两百万也没有。 虽然我平时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但毕竟没有任何经验，是否真的能够按照预期盈利还是一个未知数，这种情况下让大婶掏出两千万 考虑再三，我觉得从风险共担的角度上来说，如果能够找到公司为大婶的店投资两千万的话，会比借两千万更好一些。我打电话找梦月姐姐求助，她平时接触许多投资公司，可否请她牵线，看有没有公司愿意给大婶的店投资两千万。她让我把事业计划书发给她。另外，在大婶的同意下，我把她店铺和个人的相关资料也一并发了过去。 过了片刻，梦月姐姐打电话过来。听她的语气，对我的做法有些保留：“晴夏，你确定要插手进去帮忙？” “嗯。”虽然我这么回答，但心里还是有些茫然失措。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再想到有那么多可能遇到的问题，有一个懦弱的声音在喊：放弃吧，放弃吧。 梦月姐姐轻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计划书我看了，总体来说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你要知道，大久保和表参道地区还是很不同的，是否能够同样吸引那么多客人，我也不能确定。” 我越发灰心丧气起来。 “不过，”梦月姐姐的声音突然亮了起来，“也说不定能成，我看了一下，附近一带没有类似的店家，那里本来就是韩流胜地，年轻人不少。实际运营还有宣传方式会对业绩会有很大影响。综合来说，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投资的事情，给我几天时间问问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老铺子的新装 1 几天后晚上，梦月姐姐约我到咖啡厅谈事，我也联系何正魏，让他公司那边忙完的话就过来一起商量。 边等何正魏，我和梦月姐姐先聊着。我对她说，我的事业计划书能得到她的肯定，实在是很高兴。 “不过，”她收起笑容，“初始资金是一个大问题。我看了店铺和何正魏母亲的个人税务情况，也问了些投资方面的人，坦白讲，不仅没有投资公司会愿意投，就连银行和事业振兴机构也不会贷款两千万给她的。” “那怎么办？”看来注定还是行不通，只能让大婶失望了。 这时，梦月姐姐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裹，对我说：“这是两千万，你拿去用吧。” “姐姐！” “没事，我平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这些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她笑着说，“一开始你对我说要帮他们重新开店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抗拒的。毕竟一个人精力有限，我不希望你在工作之外还把自己弄得太累。但后来想想，你不是一直想多历练历练吗。从事业计划到实际运营，不管最终是否成功，这一整个环节经历下来，的确能学到不少。这两千万，就当给你拿去玩玩吧。只是” 正说着，何正魏赶到。梦月姐姐便对着何正魏接着说下去：“只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拿我的两千万，有个条件。必须给我店里的股份。” 我为难起来。梦月姐姐说得的确在理，可我出于帮大婶的忙建议她重新改造店铺，还没开始行动，就要她出让股份 “出资是要承担风险的，这个风险我不想晴夏来担。以后如果赔了，我愿赌服输，如果赚了，我要把股份转给晴夏。”梦月姐姐补充道。 何正魏并没有参与我们刚刚的对话，一坐到位子上就听梦月姐姐这样没头没脑地说了一通，加上梦月姐姐对别人说话一向冷冰冰的，让他误解她居高临下趾高气昂。他生气道：“不就是两千万嘛！我还出不起吗？您的好意，我受不起！” 梦月姐姐拿着钱先回去了。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何正魏解释，是我担心大婶出了那么多钱赔本，所以才拜托梦月姐姐帮忙找找看投资公司的。可是投资公司那边没有希望，梦月姐姐才好心拿出来自己的钱。 何正魏恍然大悟：“可她刚刚的态度真的不是很好啊！哎，是我不好，没搞清楚状况就太偏激了，下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再跟她好好道歉。”他看着我认真地说：“你的事业计划书我前后看了几遍，觉得真的可行。这两千万理应我来出，明天我就给你。我对你百分之百信任，放开手脚拿去花。至于以后是赚是亏，生意场上的事又有谁说得准呢。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听了他的话一下子五味杂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为我还是有所犹疑，便翻包找纸笔：“我给你写下来吧，这笔钱全权交给你打理，盈亏后果由我自负。” “别！”我制止他，“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事业刚起步，两千万不是个数目。” “不，但也不是很多啦，这点钱还是拿得出的。”他眨眨眼，故作轻松，“这么多年了，我也想好好孝敬我妈，这个方式比给她好吃好穿更能让她开心。是我要谢谢你。”　他认真地对我说道。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了？” “是有关林梦月不是因为今天和她闹不愉快才这么说的，前几天轻井泽回来后我就一直犹豫要不要跟你说。”他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眼睛，确定没有问题后再继续说下去，“你没发觉，她对你和对他人完全不同吗？上次我说觉得她对男人没有兴趣，是半开玩笑，还有一半是认真的。她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唯独对你的态度，还有她看你的眼神”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我笑出声来：“梦月姐姐对我的确与众不同。你只知道我和她从一起长大，却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渊源。我跟你说说我们时候的事，你可能就会明白了。” 我便向他娓娓道来。梦月姐姐从在云南的孤儿院长大，八岁的时候被林阿姨领养，带到了上海。那个时候她插班进到我们一年级读书，因为她比我们年纪大一些，和我们又长得不太一样，再加上领养她的林阿姨是日本人，班上没有孩子愿意理她。我看不过去，便什么事情都带上她，若风是和我一起玩大的，是个特立独行的男孩子，也过来一起玩。渐渐的，她就被大家接纳了。日子久了，我们三个人就总粘在一起。 抚养她的林阿姨有一种罕见的家族遗传病，家里人大多活不过五十岁，林阿姨是独生女，那时候，家中只剩她孤身一人，她便来到中国从事摄影工作，过着云游四方的生活。她决定此生不再结婚生育，在收养梦月姐姐前也把自己极有可能早逝的事情告诉了她。所以梦月姐姐从渴望着有父母的爱，终于有一天得到了，却也早早做好了很快就会失去的准备。对普通人来说，从到大的玩伴可能仅仅是好朋友的代名词，可是对于梦月姐姐来说，我和若风在她生命中有着更加重大的分量。 “这么说可能有点古怪，不要看表面上梦月姐姐总像妈妈一样地照顾我，可是在潜意识上，她可能早已把我当成了母亲一样的依靠。” 听完这么多，何正魏长叹一声：“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不过听你这么说，至少她应该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但愿c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是你想多了。”我笑着说。 第二天下班后，我到梦月姐姐的公寓和她一起吃晚餐。我向她撒娇：“姐姐，别生昨天的气了。何正魏没听到我们之前聊的内容，一下子反应过激了些。他已经意识到错了。” 她摇摇头：“谁说我生气了。” “真的没生气？” “真的。”她温柔地笑着看我，“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你明白我就可以了。” “让你今天过来不是我生气了要人哄。”她拿出一些资料和名片，“这是我以前接触过的店铺设计公司，这几年给来日本开拓的港台茶餐厅做过一些案子，你正好用得上。这是早稻田学生支援中心的联系方式，你和名片上的老师联系，他们会辅助你招聘打工的学生。” “不愧是姐姐，知道我正需要什么，太谢谢了！”我开心地抱紧她。 她假装严肃说：“既然是你锻炼的机会，我只帮你到这儿。接下去联系c实际操作都你自己来。” 在梦月姐姐的引荐下，一切工作部署得非常顺利。设计内装公司加紧为我们装潢，早大也已经推荐了多名学生，经过我和大婶的面试后确定，预定一个月后上工。因为平时主要是店铺装修，大婶在店里配合设计人员，所以并没有耽误我在仲野的本职工作。何正魏的公司正好是一年内最忙的时候，他偶尔抽时间过来帮忙，但基本上凡事交给我和大婶定夺。周末有空时，我便在点评站上完善店铺信息。当然，空闲时间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和大婶c厨师设计菜谱：第一，外型要好看，其次，要以外带为主，这么的店铺，如果客人全都堂吃不走，营业额是怎么都上不去的。所以奶茶，豆浆，糕点类为佳，减少汤圆面类在菜单上的比例。再有，菜谱要有新意，我们开发了目前东京还没有茶点店做的燕麦奶茶c血糯米奶茶c红枣豆浆，把糕点做得而精致，并为所有菜起上好听上口的名字，并且在宣传上把食物与养生c美容做出相关联。最后，菜单内容尽可能精简，制定套餐价格，对主打产品做出导向，这样做使厨师和打工者都容易操作，更能加快顾客做决定的速度，提高单位时间的购买量。 不出一个月，店铺装修完毕，万事具备。新的店铺内装完全符合我的要求，既有中国风，又不失简约时尚。墙上的书法c鸟笼形状的装饰灯c竹叶装饰等等，细节的设计可见一斑。看着焕然一新的店铺，大婶无比期待。 第二天是周末，预计正式营业。我已经在各个络平台上投过稿，期待着明天会有客人上门。心情既兴奋，又忐忑，就好像交上去的答卷即将公布成绩。不知是否是我的努力稍见成效，在新完善的点评站下，已经有几条留言，说期待新店的开张。 我拨弄着手机，想着是否要在我的社交媒体上公布新店开业的信息。我在日本认识的朋友不多，梦月姐姐已经说了明天会加班，但一早会过来看一下。曼琪也说要加班，尽量过来。杜学长自从轻井泽一别，就和他没有联系了。想到那天他悲伤的眼神，我的心里还隐隐作痛，还是暂时不要打扰他吧。藤田女士也关注了我的社交媒体，如果被她看到，肯定马上会告诉望月先生。被上司发现我还在忙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情，虽说我并没有从这上面获取收入，但总是不妥。算了，我还是不要把信息公布到社交媒体上，单独通知认识的人新店开业的事吧。 看手机通讯录的时候，跳出来橘雅希的信息。他家离这里不远，明天又是周末，说不定可以过来尝尝甜品。我便发信息给他。过了很久，他回复道：“中午过来，和朋友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老铺子的新装 2 第二天一早，我便赶到店铺。大婶和厨师已经在厨房准备。打工的学生也早早过来，其中的刘和二宫有过在类似甜品店打工的经验，我与她们之前也讨论过很多次，由她们做打工店员的主管，从服务流程c具体分工c到可能遇到的状况，她们一一和其他店员再次讲解，提前做好预备。何正魏虽然自己公司也很忙，但毕竟是母亲新店开张，今天也准备一整天在这里帮忙。 梦月姐姐也在开店前就来了。她今天一天要加班，就早点过来看看我们怎么样了。何正魏走过去很真诚地道歉，并感谢她的帮助。她温和笑笑：“我那天态度也不好。” 她巡视了一下整个店铺，便走了出去。我追出门：“姐姐这就走了？” “嗯，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她笑着说，“你一切都做得很好，我的晴夏长大了。” “都是姐姐帮忙，才能这么顺利。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很多客人。” 她在风中笑着，随即眼神认真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今后怎么办？” “今后？” “如果店铺真的做起来了，今后只会越来越忙。你需要考虑和你本职工作之间的平衡，甚至要在两者之间做取舍。我并不是说在大公司工作就有多好，其实这里也并非不会有好的发展。可以考虑开连锁，拓宽产品链，还可以拓展海外事业，也是一条路。” 我摇摇头：“我当初只是想帮帮大婶，同时出于私心想要探探自己的底，并没有想要长久留下来。” 她望了望店里头忙碌的大婶，说道：“那你就要考虑考虑了。你是把店铺做起来了，可你离开了之后怎么办。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笑了：“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我已经想过。” 她会心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终于等到了开店的时间，我的心情忐忑无比。当然期望第一天客人爆满，但心里的声音告诉自己：降低期待值，有客人就好。何正魏在旁边让我放轻松：“时间还早，大家周六都睡懒觉，现在还没出门呢。” 果然应了他的话，一开始客人不多，但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多起来，开始在门外排起了队伍。操作流程在之前就演练过，一切井然有序。“好好喝，和日本的豆奶味道不一样。”“燕麦和奶茶配在一起口感不错，据说对肠胃好呢。”“这个点心做得好可爱。”客人们大多都是年轻人，不仅有中国的客人，也有日本人和韩国人。何正魏在门外帮忙维持秩序，我在一旁给大家发着优惠券，上面写着只要关注我们的社交站，就可以获得一杯免费饮料。 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是杜学长和岩井。岩井夸张地向我大挥手，杜学长微笑着。何正魏在我耳边说：“前段时间想着要多叫朋友过来捧场，就把店铺装修中的照片放到了社交站，杜彦明打电话来问有没有要帮忙的，我便把事情过程都跟他说了。” 看着学长的脸色，心情好像平复了不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黯然神伤。他们走到队伍最后，何正魏让他们直接进店里，杜学长笑着摇摇头：“就在这里和大家一起排队吧。”他笑着看我，眼神似有鼓励和赞许。 “生意这么好啊！晴夏你好厉害！”岩井大大咧咧笑着说，“彦明之前还担心呢，让我们几个都到点评上去留言，哈哈。” 那些留言原来是杜学长 杜学长无奈摇摇头，对我说：“别听他胡说，是你在上各种宣传都做得很到位，今天才会有那么多客人慕名而来。” 岩井一副邪恶的笑脸：“哦，那你鼓动我们这些同学朋友今天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对我故弄玄虚地一笑：“我们还把店铺信息交给东大美食协会了呢。” “东大还有美食协会？” “你可别瞧我们协会在年轻人中的影响力。” “谢谢你们。”我感动地对他们俩说，望向杜学长的眼睛。 岩井补充道：“主要还是他的功劳。他人缘好，能调动的人也多。” 杜学长看了一眼岩井，停住他的滔滔不绝。他对我说：“今天这头开得不错，但以后运营还是贵在坚持。我们同学中有不少在时尚界的，我让他们多把照片和感想放到社交站上。”他的提醒和梦月姐姐早上说的话类似。不知怎么回事，每次看到杜学长的眼睛，总觉得他懂我，很多事情不需要花心思说明解释，相视而笑便胜过千言万语。 “老杜！老岩！”人群后面走来一群男子。“好久不见了！”“你这子，回日本来也不和我们联系。今天你看，为了捧场，我把女朋友也带来了！”“今天你逃不了，一会儿一起去聚聚！”他们热热闹闹地推搡说笑着，仿佛一个个长不大的孩子。排队买好饮料点心，他们便把杜学长团团围住，拉走去聚会了。 中午了，大婶让我去休息休息，我想着橘雅希说了中午要带朋友来，就没离开。正在此时，橘雅希从不远处进入视线，他对我咧着嘴笑，脸上挂着他招牌式的嬉皮笑脸。他今天不似之前的日式传统装束，而是轻松随意的服饰，加上卷曲的短发c亮眼的耳钉c还有秀气的外型，还真是有些文艺界明星的味道。我把眼光移到他身边身材高挑的朋友，天哪，那冷冰冰的眼神太熟悉不过了！ 他说的朋友竟然就是望月先生！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晴夏！没想到你开的店这么有人气！”橘雅希走到我面前，笑着说。 我偷偷在他耳边痛心疾首地说：“你那朋友，是我上司。” 他一脸忍不住的笑：“这我们早知道。你之前送的那么多中华料理大多让他带回去吃了。”怪不得那时我对望月先生说梦月姐姐是我好朋友的时候，他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时候他就知道了，并且后来向橘雅希确认过。原来他就是橘大婶口中那个喜欢中国的“可怜孩子”。不过，平时工作中相处下来，倒是看不出来他哪里可怜。 我对橘雅希瞪眼，低声在他耳边吼：“你既然知道还叫他来！” 他想了想，终于悟出我是不愿意被上司发现在做别的事情，笑着说：“这个啊，没事没事。” 望月先生面无表情地走到我面前，我正想着怎么跟他道歉解释，他看看店铺，淡淡说道：“其他没什么，年初别忘了做额外的税务申报。” 额我怎么跟他解释我没有拿报酬。何正魏从刚刚就凑了过来，看出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对望月先生解释我只是出于帮忙，并没有获取收入。望月先生惊讶了一下，脸色随即恢复了平静。 “这么多人啊，生意真好，呵呵。”橘雅希想要不露声色地直接走进店里，被望月先生拎起大衣的后帽往人群后面拽：“排队！” “不要嘛，要排那么长队！我们是晴夏的朋友，讨个便宜也没什么嘛！”他娇嗔地反抗着。 “不行！你要是被拍到负面消息，有的是麻烦！”望月先生严厉得就像兄长，橘雅希只得乖乖听话。 何正魏把我拉到一边：“你怎么认识橘雅希？” “你知道他？他很有名吗？” “他是著名家族企业的继承人。” 倒是我被惊讶到了。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竟然还经营着企业。 “我大学时是经营学专业的，财经新闻关注得多些，自然知道他。最近很少看到他的新闻，之前可是轰动一时。秀丽的外型和出众的气质为他博得了不少年轻女性的支持，还被我们课堂上用来作为传统企业中的成功营销案例。他们家族在商界颇有名望，据传在政界也很有影响力。而且，他并不因为年轻就唯唯诺诺，主张明确c观点独到犀利，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你看他的橘姓，那可是日本平安时期贵族的姓氏，他的家族史肯定不凡。”听何正魏如数家珍般的介绍，原来橘大婶说他除了帮家里神社的活计，平时还有别的职业，就是家族企业的运营。 我走到队伍后面，把优惠券发给他们，对橘雅希说：“听说你还经营着企业。” “怎么，不像吗？”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 “不像，我还以为你是摇滚歌星呢。” “那就对了！你哥我大学时还真的搞过摇滚。”他又高兴地蹦起z文，真不知道他这一口通俗的z文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时，不远处有不少记者拿着摄像机对着这边拍。橘雅希看看记者，露出明星般迷人的微笑，随即转过脸来对我说：“一开始你叫我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是挺犹豫的，很烦这些记者。跟望月一提，他便坚持要来，说我来这儿的话能为店铺提高不少曝光率。”我看向望月先生，对他感激一笑。 “还真是好久不来这儿附近了，大学时候望月也住在马场附近，我们常在周围散步，也会来大久保买中国食品。” 我想起藤田女士提过以前望月先生住在高田马场，便随口问道：“雅希家在早稻田，可是望月先生你为什么要住在马场？到东大的两个校区都不方便啊。” 他只是淡淡笑着不说话。雅希一脸邪邪地说：“那还不是为了他那个早稻田情人。” “早稻田情人？”我闻到一股浓厚的八卦气息。 “说错了，是梦中情人。”雅希故弄玄虚地调侃着，被望月先生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封住了嘴。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是梦中情人，就是单相思的意思吗？和望月先生工作上接触这些日子，他总是加班到很晚，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有情侣的样子，我才想着要撮合他和梦月姐姐。 望月先生拿出钱包的时候，一个神社护身符不心掉了出来。那护身符鼓鼓的，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东西，外套已经十分陈旧。雅希看了，摇摇头：“那么多年了，我再给你做一个新的御守吧，里面东西不变不就行了。”看到望月先生冰冷凶悍的眼神，他只好讪讪地不再说话。 他们买了很多东西，和我打了招呼以后便走出了店铺。 大婶让我休息一下：“忙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吃饭，歇一歇吧。”我在店铺的后勤房间坐着休息一下，因为店铺很，节约空间，屋便只用帘子遮挡。大婶掀开帘子走进来，她拉起我的手：“晴夏，谢谢你。我没有想到店铺能够获得新生，生意还这么好。你帮了这么多，我肯定要给你回报，我想给你公司的股份，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我正要开口，听到厨师远处的求助声，大婶立即出去忙了，离开前，她说道：“你考虑考虑，不着急给我回音。” 大婶掀开帘子走出房间的时候，望月先生竟然站在外面。他看到我也略显尴尬，指指外面：“你那朋友叫住我们，说我们可以来参观一下店铺内部。”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大婶和我刚刚的对话。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大婶c何正魏和我为店铺有一个火爆的开端而庆祝。何正魏对我说：“从上次中秋节汤圆的时候就觉得你有营销头脑，这次看来，不只是营销，你具备经营者各方面的才华。这些打工的孩子也组织得很好，有条不紊。”大婶也不住点头称赞。他们都叫我第二天周日不要像今天这么累，吃完午饭到店里巡视一下就好，毕竟店里分工都井井有条也不缺人手，我平日又要上班，周末不休息的话会特别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老铺子的新装 3 第二天，我起来后正打算吃饭，就收到望月先生的信息，说他在公司里，让我过去一下。我心头一紧，他果然还是介意我在本职工作之外还在忙其他事情。虽然我并不打算接受大婶的股份，也准备尽快从店铺经营中抽身出来，但现在正是为了公司业绩翻倍而紧张的时期，看来望月先生连周末早上都在公司里加班，而我还把许多精力分给了别处，的确是我的不对。 走进办公室，没有看到加班的同事，望月先生的办公室亮着灯。既然做错了事，挨训也没什么好说的。做好了劈头盖脸被训的准备，我走进办公室。 他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心情看上去倒是不差。看到我来了，便把桌上一叠纸给我：“这是一份股权转让书，律师看过，没有问题。那大婶看上去不懂法，你也不懂，拿着这份现成的转让书可以给你们省不少精力。股权分配，我在合理的范围内给你写到了利益最大化。” 看到我瞪大眼睛呆站在那里吃惊，他问道：“怎么了？” “你不介意我在本职工作外还有别的事业？” “你工作是为了什么？工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我没有权力阻挡你追求人生中的其他成就。何况，你通过这件事情也锻炼了不少经营能力，对工作肯定也有帮助。” 我对他的支持充满感激。却也告诉他我无意接受大婶的股份，目前的我还有许多想要学习，并不想过早地把精力放到店铺经营上。他思考片刻，点点头会心一笑，表示理解与同意。 回到店铺，情况和昨天一样，店外排着长队，年轻人兴奋地和时尚的店铺c和漂亮的饮料点心拍照，店铺内从厨房到柜台工作都有条不紊。我欣慰一笑，便单独找大婶说话。我谢谢大婶愿意拿出她的股份，但我不想接受。既然店铺已经做起来了，我自己本职工作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以后就不再插手店铺的运营了。 “我已经和刘还有二宫说过，可以让她们兼任络宣传的工作。大学生总有一天要就职，所以不能期待她们长长久久在这里打工，好在现在形成了主管机制，老手带新人，这样运营上应该没有问题。万一她们哪天要离职了，学生们都是有圈子的，可以让她们介绍自己的后辈过来打工，也可以联系早大的学生支援中心。还有，每个季度都要有些新品上市才好，怎样迎合年轻人的口味做调整，阿姨可以多多和打工的孩子们沟通，让他们多提意见和建议。”我一点点交代下来，大婶虽然多有挽留，我还是离开了这一个月奋斗过的战场。是有些不舍，但既然决定舍弃，就应该潇洒些。 虽然这段时间本职工作也并没有耽误，但未来一个多月是决定业绩能否翻倍c关系到望月先生去留的重要时期，应该更加努力投身到工作中去。 不知不觉到了春节前夕，本来藤田女士让我攒着假期回国，但最近全体公司上下都为了业绩翻倍的目标而忙碌，我也不例外，所以便打消了回国的念头。 望月先生一如既往沉稳笃定地给所有同事交代着工作，并没有给下属带来任何焦虑的气氛。对于入江先生，他的态度也没有变化，仍然十分信任地把重要的事情交托于他。反倒是入江先生，并没有看到他消极怠工的迹象，却是更加卖力，他仿佛比以往更加急躁，对待工作一副分秒必争的样子。 不知道谁从哪里得知我在大久保开店的事情，一个平时经常奉承入江先生的同事幸灾乐祸地说：“看哪，他从美国带来的得力爱将也早早给自己准备后路了。”没想到，入江先生听了之后，对着他大吼：“混帐东西！还不快去工作！” 虽然我并没有因为开店的事情而耽误本职工作，但也从事实上对望月先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早上汇报完新闻，我向他表示我的歉意，他笑着摇摇头：“我既然当初支持你去拿股份，就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你没有做错什么。倒是我对你很抱歉，耽误了你春节回家的计划。” “没事，本来日本就不过春节，我朋友们的公司也没听说有谁准假回家的，藤田女士照顾我，我已经很感谢了。再说，假期总会有的。” “春节有什么安排吗？一直瞒着你橘雅希和我之间的关系，我们很过意不去。除夕要不要去他家吃年夜饭？” 我摇摇头：“除夕晚上约了在梦月姐姐家吃年夜饭。”我突然眼神一亮：“你要不要一起去？” 看着他神色有些犹豫。我眯着眼问：“见过梦月姐姐真人之后，感觉怎么样？比杂志上还美吧，气质又那么好。” 他冷淡地说：“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没兴趣。” “你是对女人没兴趣吧？”我疑惑问道。经过之前音乐会c茶点店开业种种的事情，我在他面前活泼了不少，卸下了身为下属的畏惧感。我嘟囔着：“你不会是喜欢橘雅希吧？他虽然长得秀气得像个女子，但毕竟是个男的。虽然喜欢男的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对我翻白眼，严肃地说：“我喜欢女人。” “是你不知道你其实喜欢的是男人吧。” “我以前有过女朋友。” “早稻田的那位？”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表，抬起头来摆出一副上司的威严说道：“从你刚刚进来，到现在，一共说了十分钟的废话。今天下班后留下来多工作十分钟再回去。” 不是你先提邀请我去橘雅希家吃年夜饭的嘛抠门。我嘟囔着转身离开。关门的时候，余光瞥见他坐在位子上嘴角无奈地笑着。 大年三十正好是周日，我很早就到梦月姐姐在代官山的公寓帮忙。我不会做什么像样的菜，只能给她打打下手。到了下午，曼琪c杜学长c岩井陆续过来。 望月先生怕是犹豫再三，才在上午打电话来说决定过来一起参加，无奈今天联系橘雅希，由于当日突然联系，他已经有其他的工作安排，没法过来。 何正魏却回国了，最近留学生辅导机构的竞争越发白热化，单纯在日本国内招生已经困难，必须回国去找留学中介机构合作。现在是为了争取四月入学的学生最关键的招生时期，他趁春节回老家沈阳，去给合作机构的老总们拜年，努力多谈些业务。 “何真辛苦啊，春节没法和家人团圆，而且现在沈阳天寒地冻吧。”岩井进门后得知何正魏没法过来，连连感叹，“真可惜，今天没法和他不醉不归了。长崎呢？他也不过来吗？最近不是学校放寒假吗？” 梦月姐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我和杜学长，说道：“他最近不在东京。” 岩井点点头，转身对我说：“那现在就剩下你的上司还没来了。” “嗯，望月先生是你们东大的学长，也是汉德的前辈。” “哦！那可要好好认识认识。” 唯有曼琪对望月先生要过来的事并不高兴。毕竟他们之前在旧金山有过不愉快的对话。我安慰她：“望月先生不是心眼的人，那天的事情他说不定早忘了。即使记着，也肯定不介意。” 岩井欣赏着梦月姐姐的公寓，不住赞叹：“一进门就被这些云南的装饰吸引了，特别是这个纯手工的发夹，很有云南的风味，只是为什么装在框里？是什么新奇的艺术创作吗？发夹不是应该戴在头上吗？” 姐姐笑着摇摇头：“这发夹是云南的一个做手艺的奶奶做的，原本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一对，算是家乡给我的念想。另一只给晴夏了，却被她丢失了。现在只有一只，我戴着也是无趣，干脆就放到框里，做艺术品了。” 虽然姐姐没有责备之意，我还是抱歉地低下头。岩井像哥哥一样开玩笑地数落我：“这可是梦月很重要的东西，怎么这么不心呀。” 想起之前橘大婶提过，望月先生以前去过云南支教，今天来到梦月姐姐的公寓，看到这么多云南风味的装饰，一定也会很亲切吧。 到了约定的时间，还不见望月先生过来。就在这时，手机来电显示他的电话，他的声音反常地有些紧张急促：“对不起，晴夏，今天突然有事，没法来了。” 电话里还有吵杂的声音和嘟嘟的鸣叫声，我着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现在在救护车上，正在去医院的途中。” “啊！？” “不是我，不要担心。是认识的人突然倒下了。很忙，挂了。” 我告诉大家望月先生有急事不能来了。也不知道病倒的是他的谁，现在是否安好。他平时工作已经十分紧张，现在生活上还有这么烦心的事。看到我神色凝重，杜学长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便把年末雷格疯狂来我们公司挖人，年初仲野高层逼望月先生做出业绩翻倍保证的事情和大家说了。 “我也觉得，星原先生和望月先生之间有些矛盾。”曼琪说道，“自从仲野集团咨询部的收购案之后，他便处处针对你们公司。” 岩井点点头：“上次高田马场吃饭遇到的那次，我也这么觉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想到什么，问曼琪：“星原先生以前在汉德工作过吗？” 曼琪摇摇头：“他庆应毕业后就直接来雷格了。你怎么会以为他以前在汉德工作过？” “是这家伙，很受汉德日本分公司头儿的赏识，”岩井指指一旁的杜学长，“前几天听到几个公司里的前辈窃窃私语，说在‘星月配’之后，很少看到头儿这么器重一个人了。晴夏提到望月先生以前是汉德的，他姓氏里一个‘月’字，和星原先生组合起来，不是正好是‘星月配’吗？” 曼琪点点头：“这倒是。不过星原先生比望月先生上好几岁，即使在一个公司，也不太容易在一个层级工作，很难被相提并论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着，我为他们名侦探般的推理而折服。一旁的杜学长只是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算了，”岩井舒了口气，“这种办公室八卦也没什么意思，随他们去吧。” 我们聊着天南海北轻松的话题，开开心心吃着年夜饭。有梦月姐姐在身边，虽然今年春节没法回家，也能感觉到家的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回不去的故乡 1 第二天一早，望月先生和往常一样早早地来上班，只是脸色略显疲惫。我汇报完新闻，问道：“昨天急救的那位还好吧？” “已经没事了，谢谢关心。” 因为我喜欢中午在咖啡馆吃饭看书，最近藤田女士给我推荐了一个环境和食物都不错的咖啡馆，需要穿过公司大楼背后人烟稀少的巷。那里一路上的花草装点得很是别致，在繁华喧嚣的新宿背后，散步在这样的一片宁静街区，让人在紧张的工作之余也能稍稍得到放松。 正走在去咖啡馆的路上，看前面不远处走着的人的背影，像是望月先生。难道他也要去那里就餐？我试着在后面轻唤一声：“望月先生！”他闻声回过头。 突然，从旁边道路冲来一个人，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拳。我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那里一时动弹不得。定睛一看，那个冲过来的人竟然是星原。他吼着：“叫你离我母亲远点！” 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拳攻击得差点跌倒，望月先生站直身子，努力克制着情绪：“昨天要不是你母亲在失去意识前给我打了电话，后果不堪设想。她晚上给你打了几通电话，你都在外面应酬，不予理睬。你太急功近利了。” “我为什么这么急功近利，你比谁都清楚！”星原的眼睛因为愤怒而通红，“你这个卑鄙的告密者！哥哥被你害得锒铛入狱，最好的年华和锦绣前程都毁了。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你少摆出一副假慈悲的嘴脸！我不会让你好过！”他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我，大喘了几口气，便气冲冲走了。 望月先生平静下来，看着我，安抚道：“我没事。吓到了吗？” “要c报警吗？”我愣了半天，支支吾吾说出这几个字。 他摇摇头：“你也去午餐吗？一起吧。” 我在咖啡馆的座位上低着头默默吃意大利面，望月先生的午餐也上桌了，坐在对面的他却迟迟不动刀叉。 “他的哥哥是和我同期进汉德的同事。和他一样也是庆应毕业，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我抬起头，他脸上神情淡然，向我娓娓道来这段往事：“他很聪明，工作上也表现得极其出色。因为欣赏彼此的才华，又经常在同一个项目中合作，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可是过了一段日子，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常常开差，工作上也会出些纰漏。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一直在把公司的内部信息卖给别人。干我们这行的，能接触许多企业的内部信息，被出卖的信息自然值钱，却也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后果。我当即让他向公司坦白。那时候他对我双膝下跪，痛哭着说：‘这一次，就这一次，下次再也不会了！’他的父亲早年做生意失败自杀了，欠了一屁股的债要他们母子三人偿还，他母亲身体不好，为了还债一个人打好几份工。那时候，他的弟弟在庆应读书，私立学校的学费高昂。我心软了，便答应他，只要他不再犯，我便不会告发他。” 他喝了一口苦茶，继续回忆道：“随着我们工作经验越来越丰富，接触的项目和公司也越来越多，从日本国内到海外项目，得到的情报也越来越有价值。他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又干起了私售信息的勾当。当时，我们马上就要进入的一个项目波及的范围更深更广，如果他因为出卖那些信息被抓，被判的罪就会更重。意识到不能再拖了，我便在项目开始前向高层告发了他。” “所以你对他的母亲一直很照顾？” 他点点头：“他的母亲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虽然年纪还不是很大，却因为常年过于劳累，而落下一身的病。她的大儿子突然入狱，对这个家庭造成的伤害太大。我便常去探望，让她有什么需要就与我联系。” “你后悔过告发他吗？” 他淡淡一笑，坚毅地说：“要说后悔，就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告发他。要知道，如果只是单纯泄露日本国内相关的信息，判罪不会这么重。如果在我们还没有能力接触到更有价值的信息的当初，我便早点告发，他也不至于被判那么久。” “他还在狱中？” “是啊，很多年了。明年终于能刑满释放。” 我心里暗暗唏嘘，他一点都没有做错。可是，不管他所作所为是否正义，日本社会常常不能接受告密行为，原来这就是他几年前辞职离开汉德的原因。在流言蜚语的发酵下，这件事也多半被说成是东大帮和庆应帮的勾心斗角。至于作为弟弟的星原，我虽然理解他因为哥哥入狱而与望月先生结怨的情绪，但从法理和事理来看，他的愤怒实在没有道理。 “你怎么一副惊讶的表情？”他笑着看我，“你的那个学长没有和你提过这件事吗？” 杜学长？他从来没有提过，每次谈到汉德几年前的事情，他都默不作声。“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新入职不多久，未必知道。” “别人未必，但他应该知道。”他略有欣赏之意，“不在背后搬弄是非。你那个学长的行事作风，还挺君子的么。” 时光流逝，初春三月，早长莺飞，老树渐渐长出了嫩芽。再过大半个月，便是三月底交答卷的期限，虽然大家精诚合力，翻倍的目标依然有些遥远。 这日，藤田女士拿着台历过来与我商量休假的事：“这一阵子为了赶业绩节假日都没休息，你辛苦了。有些假是可以攒着以后用，但有些国定假期的调休，公司规定必须在两个月内用掉，你之前的一天假，再不用就作废了。不如这两天休了吧。” 我想了想，一天假，就算加上周末，也不够回趟上海的。因为很多公司的财年从四月开始，三月是十分忙碌的，梦月姐姐就总是加班不得空。没法和她聚，多休一天少休一天也没什么差别，而且现在公司的大家都这么忙。“算了吧。”我对藤田女士说。 她站在那里似有未尽之言，我问她怎么了，她便把我带到一处单独跟我说：“有个忙，想麻烦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知道是挺为难的。” 她一直这么照顾我，从未开口求我帮忙。我告诉她：“如果是我做得到的，我会尽力去做。” “这周五你可不可以请一天假，不论望月先生去哪里，能不能跟着他一天？”看着我惊讶的眼神，她为难地继续说道，“每年这一天，他都会请假出行。可是今年不同往年，工作上烦心的事情不少。别看他平时一副笃定的样子，心里一定积着巨大的压力，只是不想让下属一同心焦罢了。” “藤田姐担心望月先生会做傻事？” “他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我只是怕万一今年因为职员流失的关系，人事上有太多工作，我实在抽不出空来。你可不可以代替我，就默默地跟着他一整天，确保他无恙就好？” 我倒吸了口气，脑中浮现出侦探偷偷跟踪别人的画面。可我做不来这种事情，要跟，也得光明正大地跟。“那他要是不让我跟着怎么办？” “他要是不让你跟着，就算了。” 看着藤田女士真切的眼神，我默默点了点头。 周四晚上，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打电话给望月先生说，有一个十分十分重要的工作上的事情要请教他，电话里说不清楚，要当面问。第二天一早，我便到了他位于赤坂的高层公寓底楼大厅。他穿着休闲服下了电梯走过来，一副邻家大哥的样子。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耐心回答了我没头没脑瞎扯的许多工作上的问题，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无奈地不再说话。 气氛僵持得好像空气都结了冰，我正想着还能胡诌些什么，他突然说：“今天一天我很忙，如果你问完了，我要出门了。” “那个”我生平第一次这么死皮赖脸的，想到藤田女士的眼神，便心一横，豁出去说道，“天气真好啊呵呵，我刚来东京不久，如果不打扰的话，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一天，开开眼界。” “是藤田让你来的。”他冷冷看着我，一言戳破。 “呃”我尴尬笑着，在我拙劣的演技下，这么快就暴露了，惭愧，惭愧。 他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正要丢下我上楼去，我站起来说道：“她也是担心你，要是我不跟着你一天，怕是会吃不好c睡不好。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就别让我为难了。” 停顿许久，他冷冷地撂下一句“随你”，便一个人上了电梯。 我坐在沙发上，浑身尴尬，只好看着大厅电视里的新闻打发时间，今天恰好是三月十一日，全日本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祈福活动。多年前的今天，关东地区的一场大地震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当初因为核泄漏没有及时被制止，福岛县至今还有大片土地被封锁，万千住民不得不背井离乡。 我看着新闻正心生感慨，这时望月先生背了个双肩包下了电梯，径自往公寓大楼外走。我便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跟他一路上了地铁，再下地铁，再在一片居民区中行走。他在前，我跟在后，谁也没有讲话。 他在一处民宅前停下了脚步，按响门铃。我一看门牌，上面写着“星原”。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边说着“你来啦”边开了门，看到我仿佛惊讶了一下，随即也对我微笑着说：“请进。” 望月先生跟着老妇人进了门，我在原地犹豫着，他回过头对我冷冷地说：“还不快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回不去的故乡 2 进屋后，望月先生向她介绍我：“这是我的下属。”寒暄片刻，他询问对方身体是否好些。看门牌，我就知道，这位就是星原的母亲。她年纪应该不到七十，却格外的憔悴沧桑。 她笑着说已经无碍，并感谢望月先生的救助。“你工作很忙，还常常过来，真是太对不住了。”她看看墙上的挂历，说道，“今天周五，你又特地避开休息天，在浩二不在的时候过来，真是费心了。” “没事，既然他不想见到我，不见也好。”望月先生礼貌地说。 “唉，你一点儿也没有做错。如果真要说谁有责任，那责任应该在我。那时候，洋一刚工作不多久，我便发觉他赚得特别多，家里经济压力一下子了许多。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可能是心存侥幸吧，听说顶级的咨询公司收入很高，我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现在想来，是我的自欺欺人害了儿子啊。” “您也想不到是这样的，怎么能算您的过错呢。”望月先生安慰道。 “而如今，浩二对你又是这个态度是那孩子不懂事。虽然我这么说作为母亲很失格孩子他爸年轻时一直在外面花天酒地，死后又欠了巨额债务要我们偿还，他们兄弟俩从就相依为命。对于浩二来说，他哥哥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是一颗谁也不能摘下的星星。我相信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哥哥犯了深重的罪孽，但他情感上就是过不去。对不起” 望月先生温柔宽慰着星原母亲：“您不必自责，我从来都没有介意过他的态度。这么多年，他那么努力，已经做得很好了。” 星原母亲欣慰地说道：“是啊，他总是努力做到最好，没日没夜地工作，晋升得也是同辈人中最快的，在他的辛劳付出下他父亲多年来留下的债务也终于还清了。他一直都是很争气的，当时他哥哥突然入狱，我还愁哪里有钱给他支付私立大学的学费，他竟然因为成绩优异而得到了全额奖学金。在私立大学，拿到奖学金是多么难c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 原来他的奖学金是！我正要开口，望月先生突然瞪了我一眼，我便只好闭口不提。 再闲聊了不多久，星原母亲看着时钟说：“已经不早了，今天是那个日子，你还要出远门吧。我便不耽误你了。” 出了星原家，我继续默默跟着他走着。即便汉德薪水待遇高，那时他刚工作没几年，东京住房生活费又很昂贵，私立大学的学费对他来说，不是一笔数目啊。 不知不觉跟他坐巴士到了东京站，他走到新干线售票台前，突然回过头问我：“你确定要继续跟下去？” 我看看墙上的钟，才中午，藤田女士交托的任务才完成一半，便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看我意志坚定，便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买了两张车票。他把其中一张交给我，我一看，是一张往来枥木的往返车票。 默默跟着他上了新干线，列车开了，想到未知的前方，我心里开始忐忑起来。他把刚买的一个盒饭放到我桌上，自己斜倚在座位上，单手托着太阳穴，漫不经心地问我：“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做什么吗？” 我摇摇头。 “不知道你就跟着过来。被卖了也活该。” “藤田姐不会做这种事。” 看着我的眼睛片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枥木是我母亲的家乡。我今晚不回东京。” “啊！？”藤田女士可没说过他今晚不回东京。他倒好，回了母亲的老家，我怎么办？ 看到我突然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起来。 我打开手机，很没出息地低声下气道：“你能不能把你母亲老家的地址给我。我搜索一下，附近定个旅馆住。” 他一脸“你现在知道紧张了，早干什么去了”的表情，无奈道：“我去的就是一家旅馆，应该还有空房，你就在那住一晚吧。” 下了新干线，等了一段时间，坐上一辆巴士，又过了一段时间，到达了目的地。从新干线出东京，车两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现在周围是农田和几幢农舍，更是空旷寂寥。沿着空无一人的乡间路，我们徒步走到了一家日式传统旅馆前。拉开门进去，里面的前台大婶好像等了许久：“阿悠回来啦！” 望月先生温和又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换了鞋便往里走。边走边头也不回地随意往后指指我：“帮她随便准备个房间吧。” 大婶一副八卦脸笑着看我，嘴里嘟囔着：“女孩子” 我擦擦汗，礼貌地问候“阿姨好”，悄悄打量着这个大婶，她个头结实，面色红润，很有精神的样子。她就是望月先生的母亲？ 旅馆不大，而且有些陈旧。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生在一旁帮忙，她脸红扑扑的，笑容很纯很好看，扎着马尾，一副地方上女生的打扮，简朴纯真，不似东京女生那般时尚却世故。我把行李放进和式客房后，便被热情好客的她们拉到前台附近的会客处喝茶吃点心，她们好奇地询问我各种私人问题。 “她是阿遥，我女儿。我丈夫在镇上警察局工作。”活泼的大婶向我介绍一旁帮忙的女生。原来望月先生有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妹妹。 大婶继续说：“阿悠还是学生的时候和他妈妈回枥木时，常常来我家玩，那时候阿遥还，我们常常说他们像兄妹一样。” 啊？原来这位大婶不是望月先生的母亲，那他的母亲呢？ 这时，望月先生整理好了行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换下了早上的休闲服装，穿着一身深色便服，对大婶交代道：“吉野婶，我出去了。” “哎。”方才还和我嘻哈的吉野大婶突然端正表情，认真答应道。 虽然被莫名带到了枥木，但毕竟受人之托还未完成，我便继续跟着他出了旅馆。又默默地走了一长段路，我们来到一座寺庙前。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犹豫要不要跟我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径直往里面走了。跟他走到寺庙后院，我倒吸了一口气，面前是一座大墓园。 他肃然走到一座墓碑前，那座墓碑前已经放了不少鲜花。他默默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束花，俯下身去心翼翼放好。那墓碑上刻着两个姓望月的名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心头一怔。 我这个笨蛋，记得以前藤田女士好像提过，他老家是福岛县的。宫城和福岛是那一场关东大地震受难者最多的县。又是今天。我怎么不早点想到这之中的关联。 他默默地待在那里许久，好久好久，好像时间已经停止转动。我站在不远处，走近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双腿就好像挂了铅，动弹不得。待在这里终究还是太打扰他了，正想移步离开，他突然站起身来，沉默地看了我一眼，便慢慢走出了寺庙。 寺庙外有一张长椅，他静静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有些恍惚，依稀记得时候，若风最敬爱的舅舅过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只是沉默c沉默c无边的沉默。梦月姐姐走到他身旁，轻声说了一句：“哭出来吧，哭出来或许会好一些。”他便突然嚎啕大哭，那哭声已经不像哭，更像是兽失去了母兽一般撕心裂肺的悲吼。 想到时候，心里隐隐牵扯着痛，可能是回忆太过悲伤，我的头撕裂般疼痛起来。踉踉跄跄地坚持走到望月先生坐的长椅边，我在他一旁坐下，慢慢的，过往的回忆散去，头痛终于好了。 望月先生还是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脑中梦月姐姐的话一闪而过，我轻声对他说：“哭出来吧，哭出来或许会好一些。”如果时光真的会倒流，那就像今天一样。听到我的话，他就像当年的若风那样，放声哭得让人心跟着疼痛。“爸妈以前计划过，年纪大了就搬到枥木来住，如果早一点搬过来就好了！早一点就好了！” 我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抚摸着他低声安慰：“这是灾难，谁都想不到的。” 又过了很久很久，哭声渐渐平息，他恢复了过来，坐正身子。可能是因为刚刚情感的释放，他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沉重：“老家在离核泄漏很近的地方，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我便把他们葬在这里。现在只剩我一个人孤身在东京。有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没有考上东京的大学，那我很有可能还留在老家，那场灾难中也一起去了，倒也不再孤单。” “你不要这么想。叔叔阿姨一定十分庆幸，感谢上天，把你留在了东京。” 他静静看着我的眼睛，目中闪着泪光。 早春的枥木还是这么的冷，我们坐在寒风中，任由时光把一切沉淀。他突然打破沉默，淡然道：“谢谢你，我好多了。回去吧，吉野婶等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回不去的故乡 3 回到旅馆时夜幕已经低沉，吉野大叔也提前下班回来了。旅馆里还多了几位当地人，看上去都是望月先生母亲家的熟人。他们一个个面露温暖的笑容，我们盘坐在餐厅，边聊边吃晚餐。吉野大婶是个爽朗的人，餐桌上她的笑声总是此起彼伏。 “姑娘，你怎么想到跟阿悠来这儿？”她那一脸八卦笑，我下午已经领教过了。 阿遥也在一旁笑嘻嘻地添油加醋：“我就说么，今年阿悠哥哥晚上回旅馆的时候感觉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面对他们的猎奇盘问，我连忙摆摆手摇摇头：“不是，我是代替一个姐姐过来的。她今年太忙了，没法过来。” 吉野大婶一脸困惑：“谁啊？阿悠从来没有带人回来过，更别提女孩子了。” 我心里一惊，那藤田女士叫我代替她过来是怎么回事。我转过头看一旁的望月先生，他一脸漫不经心神态自若，似乎不想跟我解释什么。 “不过既然来了，就多待几天。枥木是温泉乡，你听过鬼怒川吗？是日本最有名的温泉胜地之一。虽然这里离那儿还有些距离，但也有不少好的温泉，而且不是旅游地，也清静很多。” “不了，我们假期不多，我明天就回东京了。”我已经不能再继续打扰他们了，今天顺利完成藤田姐交代的任务，我便好光荣回去复命。 一顿晚饭便让我深深感受到了地方住民的热情和淳朴。留在地方上的大多是年迈的老人，像阿遥这样的年轻女孩子已经非常少了。可能是年纪大的人比较多的关系，人们习惯回忆过去。吉野大婶嘻嘻哈哈回忆起望月先生时候的事情，她拿着一本泛黄的相簿给我，上面有一张他时候女装扮相的照片。 “没想到他时候还有这个扮相。”我笑着，没让他把照片从手里夺去。晚饭便在这样的热闹声中欢乐收场。晚上，我舒舒服服地在旅馆的温泉里泡了个澡，卸下一身的疲惫，回到自己的和式客房里香甜睡去。 第二天上午吃完饭，我便谢过吉野大婶和阿遥，准备离开。望月先生穿着休闲服走出来，感觉邻家大哥又多了一种地方上的乡土气息，他每年好不容易回一趟母亲的家乡，一定还想多待一会儿，直到周末结束。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说道：“回去路上心。”我笑着点点头。 吉野大婶追出来嘱咐道：“明年再来啊！”我尴尬地笑着胡乱应和，抬头不心与她身后的望月先生四目相对，只见他眼中充满温暖的笑意。 周一早上，我拿着准备好的新闻汇报提早来到公司。营业市场部已经有同事在忙碌，望月先生的办公室却暗着灯。难道他还没有从枥木回来？ 上午过去许久，也不见他。我心中对几天前的事情存有疑虑，想着问问藤田女士，也不知为何，她没有在办公室现身。 长谷川先生过来提醒我准备出门。因为经验慢慢丰富起来，这阵子我的营业成果不错，常和营业市场部的同事一起出去拜访客户。由于表现出色，熊本也被派到营业市场部，长谷川先生带着他，让作为新人的他看我们如何营业。 “跟着晴夏能学到很多东西。”长谷川先生拍着熊本的背，让他好好学习。我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不过每次都运气不错。平时其他同事来问我，我都会有耐心地与他们分享经验和心得。长谷川先生认真地对我说：“你的谈吐举止的确有些不同，年纪轻轻但有一种沉静和稳重，好像温和的外表下有一种深厚的力量，这点倒是有点像望月先生。很多人觉得营业人员应该热烈奔放c滔滔不绝，但我认为，一个顶级的营业者就像你这般沉稳温厚，让人愿意托付信赖。你的表现有目共睹，在日中国企业的业务也渐渐做起来了，藤田最近忙着给你招部下去了。以后你的担子会更重。”他向我眨眨眼。 回到公司已经是傍晚时分，望月先生的办公室亮起了灯。看到我，藤田女士停下手中的忙碌，走过来关心地说：“一天在外面忙，也没好好吃饭吧。一起到楼下喝杯咖啡？” 一开始，她和我聊着长谷川先生今早和我说的事，因为我把手头这块业务做起来了，需要更多懂z文的职员的协作，她最近忙着为我招聘人手。“人才介绍公司推荐了不少候选者，为了给你节省时间，我先给他们进行初级面试，之后你和我一起面试他们，由你来定夺录取哪些。” 这种事情，通常都是望月先生或者部门主管的权力。没想到，我刚到公司不满一年，竟然被交托这样重大的任务。 “望月先生的意思是让你放手做。你要是觉得心里没底，面试的时候可以叫上他，让他参谋。” 谈完正事，一时无话。过了许久，她的声音变得很柔软：“晴夏，对不起，之前我给了你错误的暗示，让你误以为我每年那天都陪他度过。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你是不会轻易答应我的吧。”她看看我，继续说：“每年那天他从来不让别人跟随，哪怕是和他关系最好的朋友。每次回来后，虽然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工作和下属的情绪受到影响。但我仍然感觉得到，每次他都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精神折磨，耗去半条命似的，久久不能恢复，让人看着心疼。我的确是担心，今年的压力更胜往年，他会不会不堪承受，所以才骗了你。只是直觉他平时待你与他人似有不同，我一开始只是想着试试看，没想到，他真的愿意让你跟去。而且今天看他的样子，心情好像也无碍。” 我静静听着，看她一脸抱歉的样子，我安慰她没事。我和她谈到地方上的见闻，她点点头：“地方上已经几乎看不到年轻人了，空荡寂寥得可怕。老人们不愿意给住在都市的子女添麻烦，往往孤独死去。我爸妈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我下面有个弟弟，一直在家乡陪在父母身边生活。我总感觉自己欠他的。哪个年轻人不愿意在繁华的东京生活呢？这里容得下千千万万人的梦想，霓虹灯下的生活精彩绚烂有时候我会想，前半辈子欠我弟弟的，就用后半辈子来偿还吧。” 我听着她平静的诉说，心里默默有些难受。她是在考虑回山口县的家乡吗？ “哎呀，别这副眼神嘛，我只是开玩笑，随口说说的。在那之前，也得先找个人嫁了呀。” 我原本以为，她和望月先生年纪相仿，又是多年同事，当初望月先生离开汉德，她也跟随离开，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感情非同一般。但随着相处，才发现他们之间的交往平淡如水。他待她一如其他下属，对她的关心爱护，并没有超出朋友间的情谊。 “他和你说了他和星原之间的事情？” 我点点头。 “那时候，他们俩才华横溢，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沉静如水，在公司里走在一起就像一幅画一样。”她沉浸在回忆里，“星原开朗风趣，在公司里很受女孩子欢迎，可我偏偏喜欢那个对谁都淡淡的c话不多的他。他一直是那样，就像天上的月亮，明亮而沉静，让人仰慕，却遥不可及。那时候年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向他告白了。” 看着我惊讶的眼神，她笑出声来：“被他当即拒绝了。他说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有恋人？”我想到橘雅希提到的“早稻田梦中情人”。 藤田女士摇摇头：“你觉得呢？感觉上他是单身吧？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不过，他不是那种拿借口拒绝别人的人，他那么说，应该是真的。但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做好他的秘书，做好他的朋友，就可以了。” 有这样的一个朋友默默在一旁支持，真是望月先生的幸运。 喝完咖啡，我们回到办公室。想着今天早上没有向望月先生汇报新闻，我便敲门进他的办公室。 今天，他没有在我汇报的时候自顾自读文件，也没有拿出纸笔来记录我的语法错误，听我说完，他停了许久，面无表情冷淡地说：“你的日语进步得很快。以后不用再来向我汇报新闻了。” 这么多时间相处下来，渐渐感觉到他淡漠外表下的温存。可是枥木之行回来后，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对我的态度冷淡了不少，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旧金山初遇时，他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冰箱”，不苟言笑的上司。 或许是因为震灾纪念日思念亲人悲伤难以平复，或许是马上临近三月末工作压力大，或许，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因为我那日冒失地跟着他的缘故。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不希望外人踏足的领地，哪怕那里盛着的只有悲伤。而我却像一个侵入者那样硬生生地去探看c去打扰，换做是我也不会高兴的。这样想着，我对他心生歉意起来，也和他拉开了距离，不在工作上必要的情况不会轻易去打扰。 终于到了三月末，大家多日的努力成果渐渐有了成效。还有几天的剩余时间，根据预估，不出意外的话，业绩能够刚刚够到去年同期的两倍。 这日，长谷川先生焦急万分地跑过来：“晴夏！你之前谈的那笔三千万的交易，对方称驻日代表临时撤换，新的负责人回绝了我们的服务！” “怎么会这样！”之前的那笔交易，虽然已经签了下来，但奇怪的是对方总是因为上层人事调动的原因迟迟不愿意开始接受我们的服务，承诺的费用也一直没有支付。 “没有办法，我们从来都没有正式输出过服务，也就没有违约一说。后续跟进一直是负责咨询的同事在做，他们已经尽力了。”长谷川先生失落地说。 少了这三千万，岂不是达不到业绩翻倍的目标了？只剩下两三天的时间，大家原定的工作计划早就排得满满当当，能不出错已经很好了，哪里去找新的客户签约，来填补三千万的空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浮华后的暗巷 1 三月倒数第二天，过了今天，便是第一季度的最后一天。由于公司原先的预计收入突然少了三千万，任由大家再怎么拼命努力，业绩翻倍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 虽然望月先生一如既往心平静气地指导着公司工作，同事们也没有人对我有任何责怪，可毕竟这笔失去的三千万交易最早是由我牵的头。我坐在座位上，又是心焦又是内疚。难道，过了明天，望月先生就要辞职离开了吗。 到了下午，藤田女士走过来拍拍我的肩：“都这么晚了，这两天都没好好吃午饭，这可不行。” 看我眼中闪着疲惫的泪光，她看了眼远处正和同事交代着工作的望月先生，回过头来对我说：“你不要觉得内疚，这不是你的责任，况且你也尽力了。说到底，一个公司最终的业绩如何，责任并不在基层职员，而在于领导者。他既然在这个位子上，就自然要承受这个位子带给他的荣和辱。再说了，他终究也不是最终承担责任的那个人。大不了，辞职不干。我敢保证，后面有几百家公司排着队请他过去呢。你又何必为他担心。听话，再繁忙的工作也需要调剂，休息的这一个时，出去好好吃饭，不要多想。” 被她推出门，我到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坐着静静看会儿书。休息一时结束，我看看表，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离席。 一个女孩儿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桌上杂乱地摆着好几张租房的房子图纸，左看右看。看到我抬起头，她眨着天真的大眼睛用z文对我说：“姐姐，帮我看看这些房子里哪个好，好吗？”她指了指我手里的书：“我看你在看z文书，你也是中国人吗？可以帮帮我吗？” 原来她是刚来日本不久的初中生，准备和朋友合租房子，今天约了房产中介去看房子，但朋友有事不能来。 “初中就和朋友合租？学校没有宿舍吗？你父母或者寄宿家庭呢？”我觉得这个年纪就自己在外租房有些太了，而且没有房东会接受吧，这种情况一般不动产公司不会受理才对。耐不住她殷切的眼神，我仔细帮她看了中介公司给她的一些图纸，上面都是在新宿歌舞伎町的公寓。 我严肃地看着她，说道：“这些公寓所在的地理位置都不太适合居住。你还是初中生。一定要今天租房子吗？”她倔强地点了点头：“我今天一定要住在新租的房子里。” “不可能啊，即便你今天把房子定下来，还要申请c签约c开水电煤c配置家居，怎么可能今天就能住。” “中介公司说今天就能住进去。”她不相信地说道。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西装革履油头锃亮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姑娘，我带你去看房子。”他一身流里流气的，让人很不舒服。 “这个姐姐说你推荐的房子地段不好。”女孩儿指了指我。 男子不满地瞥了我一眼，像是怪我多事。他对着女孩儿好言安抚道：“我手上还有很多别的房子，今天带你去。钱带来了吗？” 女孩儿拍拍自己的随身包：“带来了。” 我问那个中介：“你对她说的，房子今天看了，当天就能住？” 他瞪着一对凶恶的双眼，扬眉对我说：“我们的房子里面都有家具电器，当天就可以入住。” 男子正欲带女孩儿走，我喊住她：“妹妹，我劝你还是到别处去找房子。” 女孩儿无奈地泪眼汪汪对我说：“不行啊姐姐，我今天一定要找到房子住，没问题的。谢谢姐姐了。” 他们前脚走出咖啡馆，我坐在原地心里凌乱如麻。本来打算趁下午下班前的几个时，再努力和之前联系过的一些潜在客户争取一下业务，可看着那女孩儿跟着中介出去的身影，又觉得不能就此不闻不问。 不容我多想，脚步已经不听使唤地跟了出去。我叫住他们，看着那个中介男子的眼睛：“歌舞伎町以外的，大门有自动锁或有管理员，不能是发生过事故的，这样的房子你有吗？没有就免谈。” 他气急败坏地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扔给我：“你看看！这些房子都在这附近，符合你的标准吧！” 我仔细看了一下，虽然实际情况不到现场去看不清楚，但打眼看去，房子各方面条件还是不错的。难道是我太多疑，错怪了这个人？ “我和你们一起去。”想着既然房子就在这附近，也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工作，我便这样说道。女孩儿听到我愿意和她一起去看房子，高兴地拉住我的手。虽然自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但也听说有些无良中介会悄悄把一些有问题的房源介绍给客人，或者定了房子以后，实际付款要比原来口头约定的突然多上很多。如果有我陪在女孩儿身边，他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行骗吧。 好像打好的如意算盘被破坏，男子在我们前面闷闷不乐地走着，我陪女孩儿跟在后面。我们穿过新宿的高楼大厦群，沿着铁轨，走到一片陌生的街区。 我看看表，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还没到？” “快到了！”他气生生地说。 傍晚的夕照朦胧地照过来，铁轨周围蒙上一层鬼魅的色彩。虽然心有不安，但这里毕竟是繁华的都市中心，人来车往，况且东京的治安一直很好，我从未遇到什么凶险的状况，应该，没有事吧。 我和女孩儿边走边聊，她仿佛对东京的租房并没有什么概念，全听中介的话。 “姐姐，在日本租房子一次要付很多钱，对不对？押金c礼金c还有很多很多钱。” “是有些多，不过”我察觉到异样，警觉问道，“他们要你付多少？” “两百万我都带来了。” 哪要那么多！“妹妹，你可能被骗了！”正这么说，却不知不觉被领到一个冷清的巷，左边是高耸的电车铁轨，右边是一片无人工地，巷尽头是一个废弃已久的木质民宅，那宅子看上去老旧不堪，周围的一片本该是花园的地方杂草丛生，黑压压的一大片。前面的男子突然停下来，转过身。从我们身后路口跳出来另外两个男子。 我以为繁华的新宿不会有作恶的空间，以为只是遇到了一个不难打发的骗子，没想到如此大意竟会招致危险。下意识用手去摸手机，可手机一如平常，不知埋没在包里何处，这可如何是好。 我让女孩儿躲到我身后，那三个男子围了过来。我瞪着他们，壮胆大声质问道：“房子呢？” 原先带我们过来的中介男子扬起嘴角，不怀好意地说：“那些房子，你不是都不满意么。那我也没有办法。可为了帮你们找房子，我们忙活了好几天呢，劳务费总要一些吧。” 我低声对身后女孩说：“手机在手上吗？拨110。” “报警？你试试！”他们恶狠狠地大声说。 暮色中，我隐约从其中一名男子低垂的手中看到金属闪光，心提到嗓子眼，强装镇定道：“你们要多少？” “要多少？哼，当然是有多少给多少。” 身后女孩儿哭着叫起来：“不行，这里面有我朋友的钱！” 那几个男子被女孩儿的尖叫所激怒，急躁地围上来。“等等！”我盯着他们的眼睛，努力不被害怕情绪所击倒，“身上的钱都给你们。放我们走。” 我身上并没有可以防身的物品，只好紧张地抓住随身包，等扔出去的时候拉着女孩儿逃跑。 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停止包围，看来只有一拼了，就在我屏住呼吸准备一搏的时候，巷尾废弃民宅那边突然发出树枝被踩踏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压压的乱草丛中缓缓走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秀气的五官轮廓分明，眉宇间刚柔相济。早春时节乍暖还寒，他却穿着一身单薄的短袖恤，结实的手臂上布满了彩色纹身。他用带着口音的日语懒洋洋地说道：“今天交易失败，正愁没地方撒气呢。你们这几个，来得正好。” 带我们来的中介男子看到他闯进来，用日语回喊：“多管闲事！”对着纹身男子就是一拳，不料被那男子轻松地单手抓住拳头，一个转手狠狠地摔到地上。另外两个男子见状，抽出手中的刀，正要冲上去，那纹身男子突然从裤子后袋拔出一把□□，枪口对着他们。 那两个男子突然害怕地停在原地，方才被摔倒在地的中介男子也蹲坐在地上不敢动弹。纹身男子一脸挑衅地笑着，嘴里发出“砰砰”的声音吓唬他们。看他们被震慑住了，纹身男子收起笑容，冰冷说道：“还不快滚。”两个男子丢下同伴，飞快地转过身跑了。在地上的男子也速速爬起，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了。 还没有缓过神来，我呆站在原地，手还紧紧地攥着包，身后的女孩害怕地抓着我的衣角。日本是不允许持有枪支的，还有他那一身的彩色纹身 纹身男子轻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收起□□，拍拍手上的灰。他看着我的眼睛，继续用带着口音的日语对我冷淡地说：“不要以为在繁华盛世中就可以收起你的警惕心。浮华背后，多的是见不得人的虱子。”说完，他便从杂草丛中撩起外套，穿上后朝巷外走开了。 我回过神来，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谢谢你！”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停住脚步，懒洋洋地抬了抬手，便离开了我们的视线。我望着他的背影，回想他方才的日语口音。韩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浮华后的暗巷 2 我回过头，对女孩儿说：“没事了。” 她也从一脸发懵中回过神来，猛地抱着我大哭起来：“姐姐！” “这里人太少了，赶快走出去，到大路上吧。”我轻拍她的头安抚道。 正说着，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冲了过来，对女孩儿说：“萌萌！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爸爸”萌萌止不住哭，断断续续地说，“刚刚租房子的时候遇到坏人，幸好有这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 萌萌父亲边抱紧她边对我连声称谢。 “爸爸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爸爸不放心你，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器。” “你怎么可以监视我！”萌萌生气地掏出手机，摔到她父亲手里。 “萌萌，爸爸也是担心你。你这么一个孩子，偷偷出去租什么房子，跟爸爸回去！” “不要！我不要和那个女人一起住！”萌萌哭着大喊大叫。她父亲在一边无奈地劝着。我从他们对话中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原委，虽然萌萌不愿跟父亲回去，但既然她父亲来了，她应该已经安全，我也该回公司去了。 最后一丝暮色褪去，夜幕降临，这条巷没有灯光，黯淡昏沉。我从随身包的深处翻找出手机，里面有无数未接来电，有藤田女士的，但大部分是望月先生打来的。这时，望月先生又打来电话，我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一阵疯狂的怒吼：“你去哪儿了！”一定是公司里突然有事，我下午这么长时间不在办公室，电话又找不着我，肯定耽误了不少工作。 “把你所在地定位发给我！”听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他继续在电话里吼着。 电话里的吼声太响，萌萌父亲也听到了，他走过来关心问我：“是你家人？学校老师？” 我摇摇头，低落地说：“我公司的上司。” 萌萌父亲一脸严肃地说：“哎呀，为了我女儿的事情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还差点让你也遭到危险。日本公司很讲究时间规则，要是以为你休息时间外出偷懒不归，对你影响太不好了！我留下来，跟你的领导解释吧。” 想想也对，我们便等在原地。不出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到达巷口，望月先生从里面走出来。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他从公司来这儿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看着他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印象中我从没看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萌萌父亲见状迎上去，礼貌性地拿出名片来交换问候，并向他说明情况。虽然巷子昏暗看不太清，但我能感觉到，一边听着解释，望月先生的情绪逐渐平复。 与萌萌父女告别后，我和望月先生坐上了回公司的出租。我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我从来不会利用休息时间外出偷懒，没想到第一次无故跷班，就被他抓个正着。明天就是第一季度的最后一天，还有不可能完成的指标压力，而我却下午好长时间在外面。 我弱弱地说道：“对不起” “以后手机要放在手边，随时拿得到的地方。”他气呼呼地冷冷说道。 回到公司，藤田女士着急地跑过来：“晴夏，你没事吧？下午去哪儿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脸色有很差吗？可能是惊魂未定，现在想想还后怕不已，两腿不禁有些发软。“刚刚在外面遇到骗子，现在没事了。对不起，耽误了工作” “哎，那些都是事，安全最重要。多亏长谷川先生发现，他回公司的路上看到你跟着一男一女走了，见你神色紧张，领头的那个男的又不像正经人。他回办公室后思前想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向望月先生汇报了。望月先生一听，立马扔下身边的客户出去找你了。不是我说你，打你这么多电话也不接，以后再遇到危险怎么办？手机要随时放手边啊。” 原来他下午坐着车在外面找我，怪不得收到我的定位消息后到达得这么快。可是新宿这么大，他又怎么找得着呢。明天就是对白山承诺的业绩翻倍的最后期限，他却因为我的事浪费了那么长时间。我心生愧疚，眼里发酸，看着他从办公室走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看到我泪眼泛光，他叹了口气，淡然道，“你毕竟是我从大老远招来的，我当然要对你在这儿的安全负责。” “对不起，都是我害你耽误了这么宝贵的时间。”我哽咽着说。 他轻笑一声，轻巧地说：“害我耽误工作？你还真没这本事。今天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打起精神。” 这时，营业市场部同事跑过来汇报说：“望月先生，新海集团的老总突然打电话来，想约明天上午过来。” 他淡淡回复道：“知道了，让他过来吧。” 新海集团？这名字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好像是我整理过的在日中国企业名单中的一家。“要提前做些调查功课吗？我今天耽误了下午的工作，正好留下来把缺席的时间补上吧。” 望月先生拿起手里的一叠薄薄的文件拍到我的头：“叫你回去休息。脸色这么差。今天耽误的时间，以后补回来就行了。” 早早回家睡了一觉，身体和精神都得到恢复。第二天上午来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在公司系统上查看最新的营业额。离业绩翻倍还差两千七百多万，只有最后一天时间，怎么也不可能达成目标了。 上午新海集团的人就来了，和望月先生c入江先生在会客室里交谈。办公室里大家窃窃私语：“昨晚突然来联系，今天早上集团老总亲自来了。”“后面跟了好些个人，好大阵仗。” 入江先生一脸严肃地走出会客室，挥手招呼我：“晴夏，你进来。” 我早上在电脑上简单查了一下新海集团的背景资料。新海集团是去年年末刚刚来日本成立的中国大型国企的日本分公司。得知新公司刚成立，需要适应日本的商业法律环境c协调多国人才管理，一定需要像我们这样的咨询培训企业的帮助，我曾经几次电话联系过他们。但他们都因为公司刚刚成立c人事还没稳定的原因，一直回拒我的拜访请求。 我走进会客室，望月先生的对面坐着一排黑压压的人，看到座位当中他们的公司负责人，我不禁惊讶道：“萌萌爸爸。” “姑娘，昨天谢谢你。”他神采奕奕地笑道，“昨晚太过匆忙，都没有做互相介绍。我回去后看了望月先生的名片，才知道原来是你们公司！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您知道我们公司？”我边问边接住他递给我的名片，原来他是新海集团总经理俞总。 “年末刚到日本，手忙脚乱中收到秘书送上来的一张贺卡。”他身边的职员心翼翼递过来我年末给各个在日中国企业寄出的自制贺卡，贺卡的边角被我裁剪得坑坑洼洼。俞总笑着说：“那时候我们刚到日本不久，没多少企业送来年末祝福。我看着这贺卡做得倒是用心，还在上查了你们公司。仲野集团咨询部门，你们的服务正好是我们目前需要的。刚进入日本市场几个月，很多地方摸不清，走了不少弯路。我本来就想着等忙过手头这一阵要和你们联系，让你们给我们制定合适的方案。没想到昨天就遇到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看看望月先生，他对我浅浅一笑，便拿出手上的资料，对俞总详细地介绍起他为新海集团制定的方案。俞总边听边强烈点头：“望月先生，没想到你从没来过我们公司，但对我们的需求了解得这么透彻！你说的方案正是我们急切需要的！” 我看着他沉稳明晰地说明着他的方案，心生疑惑。这么有针对性的方案，需要做不少事前功课，他昨晚一定忙到很晚吧。 听完望月先生的一席话，俞总一拍桌：“太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项目了！望月先生，我们现在就把约签了吧。”他们签好合约，俞总回头对身边的职员说：“王，让财务现在就把款给仲野集团汇了。”他身边的职员马上应和，拿起手机给公司财务打电话。 我一看合约，俞总选择的是我们面对初次合作企业的半年优惠套餐。虽然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很少有公司在第一天接触就签约付款。即便这笔钱是我们目前急缺的，我还是心提醒他：“俞总，五千万不是数目，您确定今天一次付清吗？” 他目露感激地笑着对我说：“姑娘，我不是一个容易情感冲动一掷千金的人。事前考虑的时候要再三缜密，但一旦决定以后行动速度就要快。我对你们公司事前是做过很多功课的，也知道你们的报价在同行业内是比较实在的。今天望月先生的方案又让我感觉相见恨晚。更重要的是，我们公司初来乍到，能够找到一家值得信赖的合作方实在是太难c也太可贵了。你们值得我付出信赖。” 俞总身旁的职员接完一通电话，汇报道：“报告俞总，财务已经汇款。” 不出一会儿，我们的财务也过来汇报：“公司账上已经收到五千万。” 大家站起来，俞总和望月先生握手。望月先生说：“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我们的咨询师和培训师下午就可以到贵司开始工作。”俞总颇为欣赏地拍拍望月先生的肩，对我点头一笑，便在他下属的簇拥下离开了。 因客户在场，公司里的大家已经忍了许久，等新海集团一行离开，终于卸下恭敬肃穆，炸开锅般地欢腾起来：“业绩翻倍超额达成！”“比目标额还多出了两千多万呢！”大家围着望月先生和我，一个个多日来疲惫的脸庞绽放出欢喜的笑。一旁的入江先生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般轻松地笑了。 正在此时，财务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望月先生！望月先生！”我们还以为又有什么变数，心又提了起来。财务像是吃了不的一惊，惊魂未定地说：“两个亿！公司账户上突然有好几家公司汇款过来，总共加起来有两亿日元！” 我们大家都吃惊地呆站在原地。入江先生一脸疑惑：“不可能啊，是哪些交易被漏掉了吗？我去查查过去的签约记录。” “不用了。”望月先生淡然地叫住他，“是我前些天营业的几家企业。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把钱打过来。”说完后，他便一个人悄然进办公室去了。 刚刚超额两千多万，整个办公室欢欣雀跃，可一下子超出了两个亿，大家反而一个个愣住了。我望着他办公室紧闭的门，一个人在很短的时间内悄声无息地赚来两个亿，他是怪物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浮华后的暗巷 3 紧张了几个月，心突然宽下来，大家都松懈下来。“晚上去庆功宴吧！”不少同事开始商量着去哪里聚餐。 入江先生收起笑容，严肃地吩咐着大家：“最后关头不能松懈，守住成果，别再有什么变数。要庆祝，等过了今天。” 虽然他这么说，大家都摆出大可放心的态度：“都多了两个亿，高枕无忧啦。” 我看看入江先生，这几个月，他一直都高度紧张，超负荷地工作。虽然面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不愿看到望月先生离开吧。 午休时，我拿出昨天初见中介男子时他递给我的名片，在上查找，果然他名片上的是虚假的地址，电话也是空号。望月先生只知道我和萌萌昨天遇到了骗子，我并没有告诉他被骗子同伙用刀威胁的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话，会怎么做？思虑再三，我打电话给俞总，告诉他我觉得应该报警。 俞总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半天，叹了口气对我说：“姑娘，我觉得还是算了。这些都是社会上的混混，两百万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也不至于再过来找麻烦。你因为这个得罪他们没有好处。就算他们被抓了，顶多关几天，出来后再找你们麻烦怎么办？毕竟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听叔叔的，这件事情就别去想了。答应叔叔好吗？” 俞总说的话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从到大都被灌输“不要得罪恶势力”c“吃亏积大福”的观念。一个人长大成熟的标志，似乎就是能够理解并且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法律的边界钳制不住罪恶的蔓延。我承诺俞总不会报警，但耐不住心里难受，陷入了沉思。 三月平稳度过，顺利超额完成目标。四月的第一天，大家进办公室上班时都步履轻盈，谈笑风生。 “有胆说，没胆来。哈哈！”大家嘲弄着当时信誓旦旦说四月一日要来兴师问罪的白山。得知我们超额完成任务，他并没有露面。 晚上下班后，大伙儿到附近的居酒屋办庆功宴。因为喝酒的关系，一个个脸泛红，情绪高涨。经过之前的几次聚餐，我发觉望月先生是一个不怎么投入集体活动的人，他人虽然在场，但也只是在场而已，温和地看着大家闹腾，像个旁观者。今天他也是这样，并没有喝多少酒，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笑着和左右同事聊上几句。聚餐结束，大伙儿嚷嚷着要去第二家餐馆接着聚，他让大家尽情玩，自己先走了。因为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作风，大家也觉得没什么，自顾自往餐馆去了。我也不是喜欢热闹的集体活动的人，正打算离开，无奈被藤田女士和长谷川先生拉着，和大伙儿一起进了餐馆。 酒过几巡，大家热闹地谈着最近的趣闻和办公室八卦，我觉得无趣，想着找什么理由提前离开。这时，正好橘雅希来电话，问我要不要去他家坐坐。 夜晚中的神社亮着几盏灯，昏黄中多了一抹沉静之意。穿过绿丛，我来到橘家。二楼灯暗着，不知是不是橘雅希父母已经睡了，怕吵到他们，我没有按门铃。一推门，没有锁，便轻声走了进去。 饭厅没人，我找到里厅，只见两个背影坐在厅外沿廊，面朝着庭院正聊着。那两个背影，一个是橘雅希，一个是望月先生。 “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吧。”是橘雅希的声音，很少听到他这么严肃认真。望月先生沉默着，橘雅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你心里，她或许是上苍带来的天使，可我看来，她不过是这么多年困着你的一场虚无缥缈的梦魇。你的情感要压抑到什么时候？为了一场不可能的梦，克制住自己的真心，值得吗？你可千万不要像我，到失去了，才知道，一切都回不来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却不知该如何打断他们的谈话。察觉到背后有人，他俩回过头来。看到我，望月先生露出惊讶的神情。橘雅希笑着对我说：“你来啦。”他转头对望月先生说道：“是我让晴夏来的。今天有客人送了上好的龙井，我正好让她过来品一品。” 望月先生无奈地轻笑：“晚上喝龙井，你还真有创意。” 橘雅希调皮一笑，问我：“晚上喝茶睡得着吗？” 我随意一笑：“没事，照样睡得好，五头牛也拉不回来。” 橘雅希去饭厅泡茶了，留下我和望月先生在沿廊上，他没多搭理我，只是静静望着夜晚的庭院。我只好尴尬地在他附近坐下。 “很多年前，橘雅希和一个来自中国的东北女孩儿相恋了。”他把话题引到橘雅希身上，“他那一口流利的口语，就是从那儿学的。两个人情投意合，但女方家里因为他是日本人的关系，坚决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后来迫于家里的压力，女孩儿回国了，他们就这样分开了。”望月先生转过头静静看我，轻轻一笑：“身份真的是问题吗？” 原来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橘雅希还有这样的伤心往事。中日之间的恋情的确可能遇到各种问题，何况橘雅希的家族在日本有着不的影响力。我不禁脱口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我听说，橘家在日本商界和政坛都有影响力。橘雅希，他是右翼？” “怎么，他是右翼的话，你就不再和他做朋友了？”望月先生狡黠地看着我。 他这么一问，倒让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橘雅希对我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橘家大婶对我和梦月姐姐亲切关怀。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他这个问题。 看到我沉默不语，望月先生笑了：“雅希是左翼。他出身自老派的财团世家，族里确实对商界和政坛有些影响力。很多时候，需要各派从中调停的时候，他能发挥不少作用。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只不过，整日游走于各个不同势力之间，压力自然不会，政坛蝇营狗苟脏秽不堪，也实在不合他的心性，个中苦楚只能咽在肚子里，免不了成天放浪形骸c戴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荡子面具罢了。” “怎么，才煮一壶茶的功夫，你就这么把我卖了。”橘雅希提着茶壶茶杯，走过来笑道。 望月先生回过头对他调皮一笑：“知道你不会介意才说的。” “如今的国会由政治老人把持，政客们对国民承诺的新气象，从来不曾实现。”橘雅希坐下，笑着长叹一口气，“有时候，我还真不想和他们玩下去了，不如回来守着家里的神社过日子，倒也自在。” 我看着他说道：“一个人的力量虽然微，但总比没有要强。现在年轻人一个个都对未来漠不关心，长此以往终究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你在那里，至少可以对年轻人有些好的影响啊。” 他笑着给我倒茶，茶杯里溢出清香。“上次听你说爱喝龙井，这次得了上好的，就想着你，我够意思吧。这么好的茶不多见，就你过来我才拿出来，一般人来我才不给喝呢。” 看他在那儿半开玩笑似的说得眉飞色舞，我扑哧笑出声来：“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下次我回国的时候，去杭州茶山给你带一些上好的龙井来不就好了。” 望月先生也笑了：“雅希这是想说，再好的东西，没有懂得欣赏的人，便没有意义。” 橘雅希感动万分地拍拍望月先生的肩膀：“不愧是，知我者，望月兄也。”我们三人一时都笑了。 望月先生离开去洗手间，橘雅希喝着茶，神情突然凝重起来：“从进东大开始，我们一见如故，就成了好朋友。我们都是生性不爱热闹的人。他就像条鱼，渴望着温暖，却又极其容易被烫伤，说不定在我这儿，水温刚刚好吧。这不，今天你们那儿庆功宴结束，他便过来了。” 我借用望月先生方才的话说道：“再好的人，没有人欣赏，也终是孤独。有些人喜欢在喧闹的人群里排解寂寞，但有些人只想和懂得自己的人相伴，哪怕世间知己不过寥寥几人，便觉得足够。” “是这个道理。”他与我相视一笑，继续认真说道，“记得我和你说过他那个‘早稻田梦中情人’吗？” “是你刚刚口中的‘困着他多年的梦魇’吗？”我并不掩饰刚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笑着点点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和他相识之前。只知道那女孩和他仅有一面之缘，在他最灰心丧气的时候给他带来一丝希望，如果没有她，望月可能现在不会在东京。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寻找着那个人。可是过去这么久，恐怕彼此的容颜都早已改变，在中国和日本之间，怎么可能找得到？” “中国？” “关于那女孩的信息一概不明，只知道是个云南的姑娘。” “云南？所以听说梦月姐姐来自云南，你把她的杂志寄给望月先生看？” “是啊，不过好像不是。” “既然只有一面之缘，时间又隔了那么久，怎么能确定不是？”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确定那女孩是和你我一样的汉族脸孔，梦月却是一副轮廓分明的混血模样。何况，他们很久以前在东京相遇，梦月在高中三年级才来的日本，时间上也对不上。” 我无奈道：“可惜梦月姐姐不怎么和别人交往，不然可以拜托她联系日本的云南同乡会，看能不能帮点忙。” “不用了。”橘雅希摇摇头，“在日本的云南人本来就不多。望月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既然是上天安排他们相遇，那他们再也没有交集也一定是上天的旨意。我倒是希望他彻底把过去放下，看他为了那个往昔的幽灵克制着自己的真心，佯装淡漠的样子不愿向前去追求幸福，我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我想到之前藤田女士和我说的，从前向望月先生告白被拒的事，难道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我也无法理解望月先生的执着，只是觉得如果他为了那一面之缘，而不愿面对自己的感情，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桩憾事。我不禁叹道：“藤田姐是个世间少有的好人啊。可惜了。” 听我感叹，橘雅希纳闷地回过头：“藤田？” 望月先生和他在工作上并无交集，橘雅希不清楚藤田女士的事情也属正常。我不多话，只是默默感怀。 他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