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愚人传》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章 不愿被裹挟的愚人 第一章:不愿被裹挟的愚人 夏天虽然是生命醇熟的繁盛时期,但也是个爱变脸的多雨季节。日头还没亮尽兴,蚕豆大的雨点便转眼开始噼里啪啦砸到大地的脸上,恨不得留下整片整片足以毁容的坑洼。 老天这小小宣泄,却不是普通人受得了的。很快,道两旁的房檐下,聚满了狼狈匆忙的身影。环卫工依靠着扫帚簸箕,脸上不比天色晴朗多少。看来他们并不愿领老天爷兴趣使然代为扫街的情。 但比起其他眉头紧皱的人们来说,他们还算是比较清闲了。急着摆摊糊口的菜农商贩们,嘴里暗自喷薄着怨愤,但终究是大不过老天爷横飞的唾沫星子。就这点来说,还是背着双肩包愣愣站着的学生要老实本分一点。 虽说现在学校抓迟到严厉了很多,但收拾整齐打扮精神的上班族们依旧比学生要急上不少。毕竟他们迟到了,溜走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红艳艳的票子。 人们都一如既往地忙碌着,管它阴雨还是朗照,随它瓢泼还是放晴。乐了就咧开嘴嬉笑,愤了就破着口大骂。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喝凉水。什么“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不枉来人间走一回。人们这么逍遥地活在,只怕是夜夜笙歌,每每梦到极乐处,实在是自在得不得了啊。 可青年却像个傻子一样。看到这再平凡不过的场景,他脑海里却升起一股莫名的愁绪,怅然若失。他也知道这应被称为,矫揉造作。 公交站庇护下的他,望着倾盆骤雨,却发觉那雨好像直直地冲刷着他的心,凉得直透灵魂。 他想,人这一生这么忙忙碌碌,急急匆匆,一切“唰”的就过去了,像场大梦般“倏”的就来到了死亡的终点站。而在如磨盘一般永恒转动的生命轨迹中,人们却总是在忘乎所以。人生来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来寻个啥? “喂~喂~,你醒了吗?人类先生?” 突然,一个软糯而轻柔的声音缓缓抚摸进他的耳里,惊得他心猛一哆嗦。这声音生着一种祥和安静的气息,非要形容,也许就和绵羊一样温驯而柔弱吧。 当然,这仅仅只是指两者的音色在某种程度上相似。毕竟,绵羊可不是看上去听上去那样温顺的动物。 青年发觉自己入魔了。这声音响起后,眼前竟慢慢浮现出一张精致而细腻的少女脸庞,周围还隐隐嵌缀着缕缕翠色的碧绿丝涛。仿佛,一幅惟妙惟肖的靓丽少女图正在眼前慢慢铺展开来。 “哼”青年自嘲冷哼了一声。心念一动,那画面顿时如迸裂开来的镜面,碎成了四散的残片。 是啊,这个年纪的男孩,哪个心里不是终日春光荡漾,欲潮连天。班里女同学随意的一笑,就会促成他魂牵梦萦的脑内恋爱悲喜剧;街上女孩恰巧打量过来的目光,立马会化作一束充满浓浓爱意的炽热激射进其嚣闹燥热的心底。 起初,青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那种身为故事主人公的感觉的确是绝妙的享受。不过渐渐的,他开始发觉自己不过是一只围着磨盘不停打转的叫驴,终日围着那个名为生物惯性的磨盘不停地转啊转,却永远转不出命去。而后,这生物本能的幻想不再是他心灵的慰藉,反倒使他心里慢慢生起一股屈辱。 虽然有些对不住狗,但每到这时,青年都会毫不留情地心里暗骂。 “你这叫春的畜生,只会趴在地上摇尾乞怜的狗!”似乎这样骂一阵,他才能稍稍从那思想不受控的屈辱中宽出点心来。 碎掉了脑中的遐想,他又继续对着正接受上天洗礼的街道出神。 雨不见停,似要把天都给冲个窟窿。这朦胧在水幕中的早晨,很快就洗净了昨夜的喧嚣。 老天不急,不紧不慢地操着锅碗瓢盆浪费水,可忙着上班的人们耐不住了。这驴艹的天气里,往日什锦粗粮粥般浓厚粘稠的车流都被稀释了个干干净净,望了半天,连个汽车尾气也撵不上。 在这老天洋洋洒洒,你却急得跟大马猴似的早晨,在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街拐角处,要是晃晃悠悠行来一辆大巴,那风雨中忽闪忽烁的车前额上,突然显出了你梦寐以求的数字,那难道不是一种让人如获新生的振奋吗?这幸运感只怕连中了福利彩头奖也比不上。 是啊,其实幸运不就是那么简单而令人满足,幸福就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吗?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只有一夜暴富才称得上是幸运呢? 当然,要是突然在弹幕般密集的大雨中闪现出一道绿皮的车影,其头上还戴着镶嵌四个英文字母的白帽,那平日里悠悠闲闲的上班族们只怕马上就会比沸水中翻腾的饺子还蹦得高。 你瞧,这不来了。你看,那几个穿着高跟鞋的大姐哪里还顾得上雅不雅,美不美的?她们手里挥舞的伞,似乎不是用来避雨,更像是挥砍敌人的双手大斧。 当人们依旧忙忙碌碌,乱如锅中蚁,对于小小的变故患得患失时,青年却似乎身在心不在了。 他感觉自己此时的存在恍恍惚惚,缥缈如烟。他看到的似乎不仅是现前的争抢,还有人们一路走来的心灵轨迹,甚至包括未来灵魂的归处。 心灵决定了命运。若是理所当然地被这巨大的社会潮流、生物惯性所牵引着前进,就再也无法从命运的磨盘里脱身。 你说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呢?当然因为我是傻子啊。聪明人都知道抓住实实在在的当下得失,只有傻子或疯子才会活在自己构建的精神世界里,去斤斤计较无相无形的虚无缥缈。 青年乐于做傻子,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只配这样闷闷昏昏地活着。这样也挺好。 你说人们为什么会喜欢争呢?你看看天,就会发现这雨幕覆盖了每一寸大地和天空。这曲巍峨而雄壮的高歌,却只是天地的一个小角落在默默演化着水汽的蒸腾作用罢了。 大自然一个小小局部的正常运作,却成为了我们人眼中的风云变幻。我们总是被小小的自然现象弄得狼狈不堪,心灵随之跌宕起伏,意识也在颠沛流离。人类对于这无边的大自然,对于这广阔无垠的天地来说,实在渺小得比不上一粒尘埃吧。 知道了人的渺小本质后,那还有什么值得争的。一粒亚于尘埃的微粒今天上班是否会迟到,那不是比风吹叶落更引不了人注意的小事吗?人们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激昂着。 “啪!”雄浑有力的声音却是被一条细胳膊拍出来了。冲锋陷阵的女斗士用手中巨斧抡开了凶恶的敌人,将胜者荣耀的掌印深深戳在了颤颤巍巍的车窗上。 青年不觉得那胜利者的举动有什么骄横和傲慢,也没从灰溜溜离开的人口中叨念里听出什么不妥。他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缥缈得连自己也听不清。 他不怕这瓢泼的大雨,任它尽情挥洒,最多也只能迷了视线,乱了听闻,润了衣摆和裤脚。只有那照常不变的,由东奔西走人们激荡而出的无形洪流,真正让少年感到了动荡飘摇,如河中孤舟般的身不由己。 “我绝对不能被裹挟。” 说完这话,风雨编织的罗幕迎面挥来,却唯独只是吹湿了少年的眼角。 “喂喂喂!别装死了!你快给我起来!” 眼前的画面戛然而止,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破了他的耳膜,“轰隆”一声撞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如不是太过突然和刺耳,这声音在少年听来,兴许还很有几分黄鹂的婉转。 一切都静止了。那雨、那人、那车、那争抢,全都从中间拦腰裂开,化为乌有,好像打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声音的主人,逐渐显现出了样貌。 那是一张尚带稚气的脸,蓝宝石般亮晶晶的大眼睛上俏着一排神气的睫毛。一头浅蓝色的齐颈发与脑后蝴蝶结映衬一气,糅合出一种精怪和调皮来。 另一旁,则投来一道好奇而羞涩的视线。碧绿的秀发分出一束扎着黄色蝴蝶发带的马尾,随着那紧张而腼腆的娇弱少女脸庞轻轻摆动,直直晃到了人的心窝里。 两个打扮异于常人的可爱少女,正将那傻狍子般的好奇目光倾注过来。 以前怀揣着写作梦,却是迟迟不敢下笔,终日患得患失。你看还是没梦想好,现在终于能写着玩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章 妖精 第二章:妖精 小屋里,青年眼珠触电般缩进眼白里,翻转了半天,像三维弹球里的弹珠四下乱窜,身不由己。他下意识地动动手,欲将身体向后靠,却只感觉到剧烈的酸麻,如棺材中躺了千年的干尸,想要直起身却只听到一阵骨关节的悲鸣。 那个蓝色的小脑袋见此情此景,凑上前,脸上露出赢了架仗的孩子王似的得意,两排剔透如雪的牙齿从嘴角勾起的弧度中暴露了出来。 “大酱你看!你看!这个愚蠢的人类一定是被我吓到了,你看他慌得就跟被冻成冰的青蛙一样。” “你这什么比喻呀。”绿发女孩纤眉弯出月牙的弧度,如道旁三叶草般笑盈盈的脸庞上泛起怜爱的微光。“好了,琪露诺酱,你别逗人家了。你看他就像只迷途的小鹿一样,需要我们安抚他受惊的心。” 青年的眉头拧了拧,兴许是认为这两个比喻都拙劣到了极点。但任由两个女孩叽叽喳喳,斗唱的百灵、秀嗓的鹦哥般喧闹了半天,他也不敢放个响屁。 他知道,自己51的视力是不会看错的那两个女孩背后,分明扑腾着虽美丽轻巧却令人瞠目结舌的东西——那是什么啊!那吊顶灯水晶装饰品样的透明菱形是什么啊!那像用纯金镶边的半拉蝴蝶翅膀又是个什么玩意! 警惕性强烈的青年,早就将思绪观照在自己周身,去体味身体的存在实感。于是他发觉真没在梦里。得了,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这俩该不会是哪里来的神仙吧。 “瞧瞧,人家都吓成这样了。琪露诺酱,与人沟通最重要的是表达自己的真诚哦,必须好好的自我介绍才行。”绿发少女大姐姐般发话了。 水蓝色眸子的小女孩嘟起圆鼓鼓的脸,却是听话地转过身正坐在青年面前。当然,下一刻,她那安分不下来的小手又神气地叉在了腰上。 “哼~,你竖起耳朵听好咯人类,知晓本小姐的名字,将是你冻一辈子青蛙也换不来的荣耀!本小姐就是——妖魔见了心惊,鬼怪瞧了眼晃,天狗遇了魂飞,河童闻了胆丧;吸血鬼抱着头哭哭啼啼,土著神失了志踉踉跄跄;地下散步,神社道观都长腿似地逃亡。天上遨游,浮空的大轮船都得掉头转向。幻想乡中人人敬畏的集强大与智慧于一身的雾之湖冰之女王,琪露诺大人!嘿!你那是什么表情?瞧不起妖精吗?你这家伙!” “冷静,冲动是魔鬼啊!琪露诺酱。” “放开我!大酱,和这些愚蠢的人类有什么好客气的?我要让这脑袋不开窍的家伙好好领教下厉害!” 两个小妖精一前一后扭在一起,像戏水的白鹭,互相用纤细的脖颈摩挲,蹭出一种活泼的美来。 “妖精?”青年疑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眼睛依旧是直直盯着那几对翅膀模样的不可思议物体。当然,从惊异中缓过劲来后,他发现,原来眼前两个女孩都生着少见的姣好容颜,这个发现令他心里愈加惶惶不安。 “嗯,如你所见,人类先生,我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妖精哦。”绿发少女答到。 得到肯定答复,青年心里又倏地噎了一下。都说红颜是祸水,而那食人的妖怪更是个个貌若天仙。虽然这些神仙鬼怪目前都只生活在各种稀奇古怪的藏书典籍里,但并没有被科学与唯物主义彻底洗脑的青年还是对这些超自然的事物保留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自己怎么会糊里糊涂地,就被两只妖精给逮了?是什么,让自己这个正人君子踩中了甜蜜的陷阱? 悟空?悟空?快来救救为师啊! 青年生起这个念头,心又顿时沉入谷底。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疯了,落入这种境地他居然还打趣得出来。 他努力装作镇定,目光寸厘不移地打量着绿发少女,想从她脸上瞧出什么端倪。仔细一看,真别说,这妖精姑娘的清纯样貌定是人间少有的,你看那脸上,该圆的圆,该翘的翘,该挺的挺,明眸漾着溪流,樱唇含着香兰。都说牡丹花下仁慈的老天爷啊,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求让我这条卑微的性命得以保全吧。 青年打量的目光夏日骄阳般笼了绿发少女,让她感到一股微微的灼热正裹向了全身。 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摇动翅膀,当做被褥护了双肩。一抹经不住炎炎暑气似的潮红漫在她脸上。 “嗯我,我虽然没有名字,但你可以叫我大妖精。因为大家身形都比较娇小,而我在妖精里是个头比较大的所以大家都这么叫着叫着,就都习惯了,大妖精也就成了我的名。” 大妖精说自己大,其实她也不过寻常人类小丫头的体型。和青年比,她大概只能堪堪高过他的肩膀。这么说来,其他妖精得小成啥样?她身旁那比她矮了半个头的说话不经大脑的蓝色妖精想来也是妖精中的大个。 “喂!愚蠢的人类,你居然用那样的眼神看大酱?”蓝发妖精尖着嗓子跳起来。 遭了,青年想到,自己一定是失态了。他看到绿发大妖精扭捏而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他该不会用什么糟糕的眼神打量人家了吧?人家可是妖精,不要命了? “你那样看大酱咱说话的时候你都把眼睛斜开,故意不看我!你以为我没发觉吗?果然,你是瞧不起本小姐吧!太狂妄自大了,你这人类!” “刺啦!”比较魔幻的一幕出现了。空气中突然显现出一片寒光闪闪的冰凌,整个小屋顿时被笼成了冰窖。最要命的是,青年心里一阵发颤,他发现那些浮空冰凌的尖头都直直对着自己,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射成寒冰刺猬。 “琪露诺酱!冲动是魔鬼呀!”大妖精又拦腰抱住了准备暴走的蓝发妖精琪露诺。 两位清纯可爱的妖精小姐又扭在一起,让人不禁联想到两只嬉闹成一团的活泼小猫。 再看看仍停留在半空中的冰晶大阵青年叹了口气。艳丽的玫瑰都带刺,倾国的天仙哪个不是凝了万年的玄冰?只望一天,自己能放下这红尘,不再被善恶美丑所纠缠。 当然,他的局外人并没有当多久。小妖精琪露诺抽出身来,上前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领,一脸超凶。 “喂,笨蛋人类,本小姐和大酱都自报家门了,你倒是也说啊,快!把你的事情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敢有半句假话,就把你变成冻青蛙!” 青蛙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这句话青年只敢噎在心里,不敢放半个响屁。他舔了舔嘴唇,酝酿了一下情绪。 “嗯我,我的命运和这位大妖精小姐其实是一样的,我是个没名没姓的苦命人。”青年可怜兮兮道。 “是嘛?”琪露诺冲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青年见状,也试探性地咧了咧嘴角。 “唰!”疾如迅风,快如霹雳!不等他做出一点反应,四周的冰凌活了似的瞬间射来,在他周身围满了一圈,活活给他裹成了剔透的面粉团。 青年只觉一股浸人的寒气透到了脑子里,搅得天地一片混乱不堪,当真让人沉到了冰冷刺骨的湖底,难以呼吸! “老实说!” “姓名莫寻!性别男!今年二十!至今未婚!学历本科!家住” 你说,怎样才算得上愚人?“咦?我刚说了啥?”不对,这是鸟脑袋。“我虽然不知道怎样算愚人,却知道巴士上有多少人。零个!因为幻想乡没有巴士。”这也不对,这是9脑袋。做的意义,就是做本身,这便是最了不起的愚不可及。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章 大妖精和愚人 第三章:大妖精和愚人 在性子温和的大妖精调解下,琪露诺总算是放过了莫寻,没再让他体会那寒冰地狱。 明白了自己遇到的并不是吃人妖怪后,莫寻恨不得立马跪在地上朝老天咚咚咚磕三个响头。真是老天不杀无根之人啊,上帝总是宽容地给人打开一扇光明之窗啊,这是观世音菩萨的大慈大悲啊。 经过交流,莫寻才知道,他们正待在大妖精林间的小屋子里,而他则是昏迷在林荫道上时被她们捡了回来。莫寻不怎么喜欢这个捡字,但别人既然照顾了昏死的自己,他也不好说什么。 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往脑海里去揪,都发现脑子浆成了一团糊,了无头绪,难以从其中扯出一丝丝有价值的记忆碎片。 很快,两位小妖精就给他打上了失忆的标签。但我没失忆啊,该记着的大部分该记着的我还是想得清晰的。莫寻嘟囔。但他失忆的标签,是暂时撕不下来了。 因还有要紧事,冰之妖精琪露诺准备回她的老家,北边的雾之湖去了。临行前,她自然不忘“关照”一番莫寻。 “你听着,失忆症人类。”她扬起小小的粉拳,“本小姐有关天的要紧事要办,我走了之后,你要是敢欺负大酱,你就等着被本小姐冻成九只青蛙吧!” 怎么数量还增加了?能把人冻成九只青蛙也算是奇观。 莫寻不禁嘀咕,还我欺负,只要你别欺负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在那碎碎念什么?”那带着一丝清凉味道的蓝发凑上来。 莫寻头摇得像拨浪鼓。 “好了,琪露诺酱,你饶了他吧,莫寻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善解人意的大妖精莞尔一笑。她看到莫寻投来感激目光。 日头正挂,一天到了最亮堂的时刻。 莫寻与大妖精待在并无多大方圆的小木屋里,硬是闲出了气氛的尴尬。莫寻长这么大,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形这孤男寡女的。他发现,大妖精居然跟他一样,是不健谈的个性。不信你瞧,稍微多瞄她两眼,那脸就嫣成熟透的苹果了。 “说起来,莫寻先生你的家在哪啊?”没想到,是大妖精先挑起了话头。 “我莫寻,踏破百双铁鞋,在这大地上寻觅了千年。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四海就是我的家。” “真的吗?”大妖精惊奇地扇着翅膀。 “假的,我要知道家在哪,就不会在这里坐着发呆了。”莫寻望着窗外的小树出神。 大妖精并没因他的戏弄而显出一点不快。她将身子靠过来,纤纤的手轻拍莫寻的背。这小个子拍大个子的画面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没事的,莫寻先生,就算你现在找不到也不要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莫寻咽了口唾沫,浑身毛孔都随之轻微颤抖。这话是什什什什么意思?这这这这种情况下,难不成他能感受到耳旁吹来花蕊般的飘香,夹杂着一点温润。该不会? “不嫌弃的话,我明天就帮你去人里打听打听?”大妖精一脸诚恳。 “谢谢!”莫寻斩钉截铁地回到,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除了一点小失落外还有,恶心。只不过,腹中空空如也的他没有什么好吐的了。 近日多雨,大妖精的小木屋看来是不够结实,屋顶的一角硬是被老天爷捅了个脸盆大的窟窿。在大妖精诚挚的邀请下,莫寻义不容辞地当起了帮手。 出了房门,一阵和煦的风迎面拂来,莫寻才惊喜地发现,外面居然是这样一片天地。 只见那远方勾勒出一片连绵千里的重峦叠嶂,近处是千般翠绿万种缤纷糅合而成的碧荫草场,蝶舞蜂飞,禽鸣兽戏,诚然一个万类竞自由的世外天堂。 莫寻看呆了。贪婪地盯着这绚烂的阳天光景,恨不得全收入眼底,尽数纳入怀中。 “我喜欢这里。”莫寻呼出了一口清气,仿佛一会惹了泥土,一会卷了芬芳,一会沾了甜蜜,一会捻了幽香。大自然的风吹啊吹,心里头的灰尘仿佛都藏不住了,纷纷随风而去。莫寻可不会留恋它们,最好当这是张单程车票,永不回头。 “大自然是我们妖精最要好的朋友呢。”大妖精眼睛眯成了弯弯的嫩芽。 “大妖精小姐,我有个疑问。我们人类一向视大自然为母亲,你却把她当成朋友,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啊。” 她不好意思了,扭捏道,“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的再说了,不是所有人类都这样。” 两人此行的目的,是去附近的林子里收集修补屋子的材料,能找到些吃食那自然更好。 林中草木生得多粗壮而高大,其繁荫遮蔽了大半的天空,只有为数不多的光线从林叶的缝隙间挤进来,这让四周的氛围里透出一种幽深的静谧来。 莫寻与大妖精在一片长着不知名浆果的树下站定,伸长了脖颈望啊望。 “莫寻先生,咱们的晚饭有着落了!”大妖精小翅膀轻快地扇动起来,两手期待地合在胸前。“我要去摘咯,你快接好。” 妖精的情绪真好猜测,莫寻想到,你看她们一开心,翅膀就出卖了自个。不像人人就连脸上的细微表情,都会欺了你哩。 大妖精飞起来了,蝴蝶似的轻盈,蜜蜂也比不了的灵巧。莫寻望着她,脑子里胡乱成一锅米粥。 不知怎的,他突然这么想:空中,飞行,女性,等于,空行母。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的笑点让四周温度骤降了几分。 “你你你笑什么?”大妖精闻了笑声,脸红扑扑地落下来。她担心是自己某个不妥的姿势让人望了笑声。 “没事没事。”莫寻收了笑,“你先飞起来一下。” “这样吗?”大妖精照他说的浮在空中。 莫寻一见,又用手指着她,“空行母,噗哈哈哈哈!” “你别笑呀!我我我空行母是什么呀?”大妖精羞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她落到地上,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被他戏弄了。 “莫寻先生!空行母是什么嘛!”饶是大妖精这样的好脾性也有些气鼓鼓,忿忿地望着莫寻。 “空行母,哈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嘛!” “没有。”莫寻突然收了笑,一脸漠然,好像刚才大笑不止的是其他人,而他只是个看风景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唔唔。”大妖精摇摇头。 “因为我是个无趣而愚不可及的人。” “嗯,你确实无趣极了,莫寻先生。”她没好气道,“即便是琪露诺冻青蛙也赶不上你无趣的十分之一。” 不过谁叫大妖精是大妖精呢。眼见红艳艳的浆果装了满满两大捧,她又乐得跟过年的孩童一样,小翅膀舞得找不着北了。 听大妖精说,森林里栖息着好些蜘蛛妖怪,他们废弃了的蛛网有着超高的韧性和强度,是大自然最好的粘合材料。而见到实物时,那大得夸张的蛛网让莫寻浸了一身冷汗。这得是多大规模的蜘蛛才能完成的杰作啊。要知道,超过手掌大小的蜘蛛,就能叫人汗毛竖立了。 幸好,半路并没有杀出一个蛛妖精来干扰二人的工作。他们用蛛网裹了满满一捆枯树枝,还顺便拾了些据说能防蚊驱虫的草叶。 他们用一种林子特有的巨大果树叶作为器物乘浆果。莫寻左手夹一个,大妖精怀里抱一个,莫寻再将那蛛网包袱往右肩一扛,嘿,整好。 可得是有莫寻搭了把手,要是大妖精一个人来,就是使出吃奶的劲也提不动那堆赘物的。所以,当莫寻将包袱稳稳架上肩时,大妖精可谓毫不吝惜,那泛着少女青春气色的面容里洋溢着崇拜的光芒。 在一路星星眼的注目下,莫寻生平难见的有了一种英雄凯旋的觉受。 望着今天的满载而归,大妖精有些情不自禁,悄悄哼起了小曲。也对,哪有什么事能比吃饱了肚子更令人愉快的? 夕阳醉了,落花却未醉。如半梦半醒的春水,犹有白茫茫的余味。莫寻眯了眼,头脑里却尽是大妖精满足的笑容。 你说,若是世人都能像她这样知足地活着,这个世界,还会有四处弥漫的硝烟和战火吗? 窗外的夫妻在闹离婚呢,入梦的少男少女仍在怀春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4章 罪恶与梦 第四章:罪恶与梦 已是斜阳没西山,两人总算是赶在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前将屋子的缺漏修补好了。 终于,余晖沉入林海。夜可懒得管白天懂不懂它的黑,懒懒散散地把天际最后一抹红擦去,只留下忽明忽暗的稀落星辰。 那一刻,莫寻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没电支配的恐惧。当然,有大妖精这样的可人少女伴在身边,这黑暗也让人多了一丝脸红心跳的遐想。 “呼~” 大妖精好似那伟大而仁慈的普罗米修斯,给黑暗中的人们带来了智慧与光明。当然,她只是点亮了一盏用荧光果瓤制作成的灯,但在这不见五指的黑寂中,还是给了莫寻一丝心灵的慰藉。 “还习惯吗,莫寻先生?” “嗯,这样最好了。我可不喜欢那亮如白昼的电灯。人就是因为能够自己支配光明,才失去了对黑暗的敬畏。没有对黑暗的敬仰之心,人的心底就再生不起智慧的光明了。” “” 莫寻撇过眼,却发现大妖精正托着脸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莫寻先生很厉害呢,说话像个智者一样。”幽暗的灯光下,她的脸庞若隐若现。黑纱朦胧去的那半轮廓,如同夜幕中的山林,少了阳光下那份纯真与甜美,反倒与夜色揉碎在一起,浓出一股未知的神秘。 “大妖精小姐可别说笑了,往往只有丧心病狂的疯子或不可救药的蠢蛋,才会显出一副睿智的模样。” “轰隆!” 不合时宜的重鼓在天边闷响着。不一会,那鼓点被打碎了似的,四散而开,那天,那地,那山间,那林里,仿佛全都落满了稀碎的鼓点。随着灌木的啸叫穿林而来,伴着树叶的哀鸣混入尘里,零落成泥沙的滴答声,终于交织成了一场风雨飘摇的梦。 雷鸣阵阵,雨声噼啪。要不是提前将屋子修补好,还不知这小庐会被摧残成什么模样。 大妖精揉了揉眼睛,揉出了一脸疲惫。她跪在地上,细细地打理着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褥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醉酒般摇着脑袋。 “这是你的位置哦,莫寻先生我先睡了。”迷迷糊糊地说完,她就小猫一样蜷了,右侧着身子,卧出一脸的浑然不觉来。 莫寻突然觉得口里一阵干渴,晚餐一顿浆果的水分仿佛早已蒸发得干干净净,一股恍惚与清明交织的水汽在他脑里角起力来。 他的位置,只离了大妖精不到两个侧身。理性告诉他,他完全可以彬彬有礼地卷起自己的铺盖,躺到屋子的角落里去 黑暗遮盖了光明,有时,也会障住人那寸光的鼠目。莫寻只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他怦怦跳动的心脏,硬拉着他,去往他不情不愿的远方。 没关系的,我和那些胸无大志、狡诈贪婪者不一样,我心中怀有正念,我的神智无比清醒,我有着自己的底线,更渴望着智慧的光明。我,定然不会做那等蠢事。 终于,莫寻躺了下来。内心不再挣扎。瞧啊,这是多么令人心安的温暖,而我,将在这份暖意中,等待着早晨光明的到来。 我与其他人一样, 因为我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可我也与他们相异, 执着地坚守着心灵的明台。 智者们告诉我, 圣贤的大道是利而不害。 我笑了, 我明白, 那灵魂的光明, 总在漫漫的长夜后迟迟到来。 “轰隆!” 震耳欲聋的嘶吼凄厉地划破了长空,在夜雨里浮萍般破碎沉浮的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比雷声更近的,是一晕一晕的绕耳沉吟;比狂风更无孔不入的,是那如兰的芬芳气息。是谁在那黑暗中诉说着孤凄与冷寂?我知道这定是来自深渊的恶魔序曲。 恶魔剜去了我的双目, 夺走了我明辨善恶的慧眼。 恶魔刺穿了我的鼓膜, 堵住了我探听凶险的聪耳。 恶魔割走了我的鼻子, 封掉了我识破真伪的嗅觉。 然而这可恨的恶魔, 依然不肯放过我。 恶魔抓住了我的脖颈, 他要掐断我理智的丝线。 恶魔点燃了我的血液。 他要我被贪婪的欲火焚烧殆尽。 愤怒的恶魔啊, 你是不是害错了人? 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而不是耶和华座下的鹰犬。 恶魔桀桀地笑了, 可笑又可爱的人儿啊, 天堂不过是遥远的梦境, 地狱也只是随之而生的梦魇。 而与你不共戴天的我, 充其量, 只是你心灵的倒影。 我是那样正义, 所以我不听那恶魔的低语。 我是那样理智, 所以我不信那恶魔的谎言。 只是, 高高在上的恶魔啊, 请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在挖出我漆黑的心脏后, 你一定不要告诉世人: 我已在自己浑然不觉中, 将灵魂献给了路西法。 天地仿佛在恸哭,万物也和了这悲鸣。但这一切,仅仅是那颗拳头大的心脏里发生的天翻地覆。天地依然无常地运转着,从不为任何一人侧目。 可悲。大雨倾盆,却再也不能给心灵带来一丝清凉;雷声轰鸣,却再也唤不起心底那一丝警醒。 世上最可怖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犯下的罪行。莫寻只觉一股不明不白的浑浊,碾碎了他的灵魂,冲破了他的头顶。这失去一切掌控的感觉,正是世上最糟的醍醐灌顶。 衣物翩翩彩蝶般舞乱了夜空,他知道自己掘溃了欲望的河堤;哭喊丝丝云霭般化入了雨幕,他明白自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有趣,那本书除了别扭的翻译腔有些影响阅读外,还真是本好书。 世上最惨绝人寰的事, 莫过于, 告诉下地狱之徒天堂的美好。 我本是只普普通通的蜉蝣, 又是谁, 领我看遍了四季之美的画卷? 我像只蜷缩于湿暗洞穴的蝙蝠, 本应终日与黑暗作伴。 我那双昏瞎的追求光明的眼睛, 却终于玷污了他人纯洁的梦。 她本是天地间自在的精灵, 没有俗世枷锁,惯看歌舞升平。 我是那泥潭中摸爬的贱民, 时而昏昏昧昧,从来踽踽独行。 她的关怀, 出自一尘不染的赤子之心。 我的接受, 起于污秽不堪的狼子野心。 我是被农夫揣入怀里的蛇, 对那温暖的心下了死口。 我是被东郭先生救下的狼, 向着无私的爱露了獠牙。 我多希望自己是那瓶中的恶灵, 在背信弃义后, 被永远沉入冰冷的海底。 我不忍看她的模样, 她是世上最可怜的待宰羔羊。 在那惊恐无助的眼眸中, 倒映出心灵极度扭曲的疯狂。 惯性裹挟着我东奔西亡, 冲毁了心路,撞碎了心房。 快逃吧,还未堕入深渊的人, 欲望是一切罪恶的温床。 这再也没有空行佛国, 这再也不是极乐的天堂。 圣贤忙着救苦救难利益众生时, 罪人却在寻找心中的娑萨朗。 于是我突然哈哈大笑, 不是参透了生死, 也非超脱了困苦。 而是我明白, 自己早已失去了命中的空行母。 醒来吧!快醒来吧! 人生的大梦里,依旧踽踽独行。 即便这千疮百孔的心里, 再装不了渗入灵魂的空性光明。 狂风仍然呼啸,雷声依旧轰隆。但这搅不了大妖精甜蜜安详的酣睡。梦里,她与好友莫寻先生,带回了比上次还要甘甜可口的果子。最令人开心的是,他与琪露诺和好了。你瞧,三人正并排坐着数星星哩。只是莫寻先生自告奋勇说要教琪露诺数数时,大妖精很不厚道地捂着嘴偷笑起来。 虽然从大梦中醒来,可是一切照旧无可挽回。梦碎了,可那巨大的惯性仍裹挟了沿路的一切,毁天灭地地前行着。 逃出一层梦境的莫寻,再次落入另一个梦境编织的圈套。他看向身旁酣然入睡的少女时,那恶魔点燃的欲望之血依然在熊熊燃烧。 收手吧, 这只是场了无痕迹的梦。 回头吧, 梦里的罪行可以被原谅。 明明理智常常占据着上风, 为什么最后, 所有理性与智慧, 却全都跌落无底的深涧? 于是我终于明白, 原来人性, 经不起考验。 梦境中的莫寻裹挟了现实中的莫寻。心底的恶魔,终于朝现实露出了獠牙。 不过,莫寻低估了恶魔的凶残,这恶魔却也低估了莫寻的决心。 愿这颗无可救药的心, 永堕无尽的炼狱。 大妖精翻了个身,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浑然不觉地酣眠着。木门在风雨中咿呀作响的声音,却是没能传入她的美梦里。 严重中二警告,当然却也只是某种意义上。也许会有人真的能看出一些属于灵魂的挣扎也说不定。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5章 夜雨的幽灵 第五章:夜雨的幽灵 一个幽灵,莽莽撞撞。他并没有徘徊在欧洲大陆的版图上,仅仅只是荡向了不远处的森林。 高大的树冠常常能在雨中充当一道庇护伞。但若这风雨能保持一颗赤诚的初心,持之以恒地刮呀打呀,终能冲破层层桎梏,打碎那高大坚实的屏障,将它冰冷的热情,撒向每一寸还未浸湿的土壤。 嘿,很励志对吧。可你听,那树下躲雨的小动物,一边瑟瑟发抖,一边骂娘呢。 咔嚓!一道闪电劈下来,浩大声势响彻了整片风雨中飘摇的森林,炸出成群惊恐万状的灵魂。嘿!你再听,骂娘声悄然了,它们改叫奶奶了。 但你知道,在任何困难面前,叫祖宗都是没用的。说不定当你这么告饶时,你家正牌的祖宗正羞得往供台下跳呢。 那雷那雨,在心头喧嚣了千年,依旧酣畅淋漓,从未停息。停下吧,抱怨从来就不是对治难局的妙方,那退缩,也换不来海阔天空。 海阔天空的豁达,是由心而生的觉悟。那是消除分别的无私,那是接纳万物的大爱,那是放下一切执着的超然与澄明。当然,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大家都做不到。不过你可以先像那破头野鬼似狂奔的幽灵一样,用从心底生起的强烈执着,击碎一切其他执着。别嫌弃了,凑合着用吧,人生本来就是怎么求也求不到最好的,不是吗? 这幽灵跑啊跑,却终究跑不出心灵的桎梏。他毕竟不是那货真价实的幽灵,他的肉身早已牢牢拴住了灵魂。肉身的局限,让汹涌的气势无处释放,让灵魂的大力无从迸发。 但莫寻不是那死脑筋,这样的问题不会困扰他。正因为肉身的胃只有拳头那么大一点,所以人只需要摄入相当的营养,就能心满意足地拍着肚子,打出惬意的饱嗝。而那没有肉体凭依的幽灵,就算吞下山一样高的食物,也永远体会不到饱腹的感觉吧。 漫天冰雨冷冷地落将下来,在脸上拍出一阵胡乱的节奏。它们钻进衣裳,浸入皮肤,渗入血液,稀释了杂念,降解了思维,恍惚了人的存在实感。 可笑,那先前裹挟得人晕头转向的欲望呢?怎么此刻却连个影也寻不着? 欲望这个狡诈的魔鬼,居然也会趋炎附势呢。它专门等着人陷入强烈的自我意识时,才悄悄摸进你的心房。你说那古往今来的奸诈小人,哪个不是利欲熏心之辈?欲望的魔鬼和卑鄙的小人,原来不过是事物的一体两面。 莫寻疯狂地朝密林深处冲啊,钻啊,努力闭着眼睛忘掉走过的路。虽然身后没有凶恶的追兵,但他明白自己正在进行一场紧迫的赛跑。 他必须要快过飞速流逝着的时间,不然那洪流很快就会冲淡他内心的愧疚;他一定要赶在那贪生的理智重新掌控他的身体前,抢先一步踏入无归的绝境。 生固然好,对生的执着使得生命得以延续。可那由生命生起的执着,却也正是一切痛苦的缘起。 像幽灵一样无畏的奔跑吧,忘掉自己,忘掉躯体,忘掉回忆,忘掉将来,忘掉当下。最后,连忘掉本身,也尽数忘掉吧! 不过,是人精力就有限。等心里憋的那股劲被挥霍一空,待沸腾的鲜血渐渐冷却下来,那无尽的生命惯性又会铺天盖地地卷来。 那生命惯性说:我好累。不等你的心做出反应,它就直接为你做了决定。不等你脑子里的中枢认真处理分析,它就直接给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下了命令。 就算莫寻的双眼已经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但只要精神稍稍那么一松懈,就出了岔子。“哗啦啦”一阵淅沥沥的响后,大地死死抓定了他,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他爬起来。 雨渐渐小了,莫寻躺的这片林地上空显出一片窄窄的天。大雨之后,夜色多了一丝明朗。不知哪一天开始,莫寻觉得这雨不再仅仅是水汽的蒸腾,定是有谁在哭诉。大雨是嚎哭,小雨是幽泣,不然,它怎么老是浸到人的心里? 忽然,莫寻浑身打了个哆嗦,猛然坐起身。只觉一阵恶寒像蚯蚓般在骨头里钻行,冰冷爬上了脊梁,如芒在背。这绝不是寒冷锥刺皮肤时的感受,那冷仿佛来自自己的心底。 雨声细微了,各种幽怨和窸窣开始徘徊在草丛中,回荡起让人心里发怵的骚动。 怪了,为何这些声音愈来愈远,就好像见到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在不要命一样逃窜。 他记得大妖精曾说过,周围的林子里经常游荡着一些无名小妖怪,专门袭击落单的人类,告诫他不要乱跑。莫寻倒是没怎么放在心里。大的妖精,也就这么大一点,那小妖怪,肯定闹不出什么花样。 周围只剩下虫蚁的低吟,已然成了一场无声默剧,树枝与灌木的扭曲倒影,便是剧中的主角。莫寻的呼吸缓缓加重,他从空气中觉出了不快。 树林的深处,突然晃过两束绿幽幽的光,鬼火般在空中默默燃烧着,扫过之处,立刻缄默失声。最后,绿光缓缓停了下来。 渗出的冷汗和着泥水浃了背,莫寻拼死按捺着几欲出窍的魂魄,勉强支撑着身体。但不争气的小腿不由自主颤栗着,与他的呼吸一样紊乱。 黑影是什么时候就伫立在那的,就连树杈上警醒的惊雀也没能察觉。一切都那么悄无声息,它就飘然而至。 狭长的尖吻,幽幽的双目,仿佛从黑夜的影子中缓缓走出。它是漆黑的猎手,它才是真正的月下幽灵。 狼! 虽然莫寻从未亲眼看到过这种神秘的野兽,但那铭刻在基因里的直觉告诉他,危险! 那是一只体态轻盈,身材修长的家伙。它安静得如同一尊木雕,是那黑夜的女神用弯弯是月牙一点点雕琢而成。只有那两盏幽暗的灯,勾魂般摄人。 莫寻口里断断续续吐着气,唾沫也不敢咽一口。在这有恃无恐的捕猎者面前,他心里的防线早就溃败,自乱了阵脚。 老一辈的人都说,狼是土地爷的狗,它们有着自己的规矩,不会乱袭击人的。但与那黑暗中的绿点对视过后,无处可逃四个沉甸甸的字压在了莫寻心头。 狼和狗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当人弯腰捡东西时,警戒心使它们不会轻易靠近。 莫寻努力保持镇静,警惕地与对方直直对视着,手慢慢摸向地面。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转身逃亡,因为在他背过身的一刹那,那幽灵就会瞬息而至,只一口就能送了他的命。 颤抖的手将一块石头抓起,牢牢攥在掌心里,莫寻终于多了一丝镇定。虽然这依然难易挽回局势,但他至少不是手无寸铁了。 他死死盯着那匹狼,目光不敢有一丝偏移。他想努力撑起身板,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却发现一切只是徒劳。那至始至终从未闪烁过的目光仿佛窥破了他的虚弱本质,露出一脸的嘲弄。 绝望笼上了莫寻心头。哪怕对方是多么凶神恶煞,多么龇牙咧嘴,他都不会感到这般压抑。他正值人的青壮年,手里也有反击的武器,舍身一搏,一切还未知。可对方的不屑一顾,顿时令他心如死灰。 那月下的幽灵凝成了月下的霜花,像入了禅定的老僧,脸上泛不起一丝波纹。那是稳操胜券的泰然处之,那是不可违抗的高高在上。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仿佛只是对方眼里不起眼的滑稽笑话。 无力袭上心头。莫寻明白了,自己断然是在劫难逃。他住在安乐窝里风雨不动,它却终日在雾雨雷电中寻觅奔走;他终日饱食,懒散闲居,它却为了果腹,豁命拼杀;他娇嫩的皮肤裹在衣裳里得到呵护,而它的毛皮却饱经大自然的洗礼;他为了鸡毛蒜皮患得患失,它却早已在每日的搏命里看透了生死。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对抗。 自己就像只软弱无力的小活物,被强健有力的大手擒在了手心里,没有一点反抗的可能。心灵的溃散让莫寻失神了。 他突然回忆起,在自己还上小学的时候,最能令他感到刺激的事,便是用一只搬煤的大手套,将家里养的鹦鹉抓在手掌里,看它死命挣扎苦苦哀告的样子,哈哈大笑。那时的他不明白,只是单单觉得好玩。现在想来,这不仅仅只是旧戏重演吗? 还有那幼鸡、乳鸭、奶猫,凡是他小时候养过的动物,哪一个不曾被他强加过自己的喜怒哀乐,用那双翻云覆雨的手掌玩弄着性命? 记忆深处,那些惊恐无助的抽泣声开始回荡。 原来我从小时候起,就一直以玩弄弱小为乐趣 历史上,有一个名为西夏的王朝。他们崇尚战死,鄙弃老死。厮杀是他们的常态,战争是他们的信仰,人们为汇聚成海的血流而疯狂。可没想到,舞了一辈子刀的他们,却终被蒙古的铁骑踏碎了河山,一切文明灰飞烟灭。 这不是什么大势所趋,也非滚滚而来的历史车轮。其中只包含了一句话:舞弄刀子的人,终将为自己招来刀子。 原来这一切只是个必然的循环。 莫寻心里兀自生起一股坦然。那绿幽幽的灯,那黑漆漆的影,那藏在暗处的尖牙,似乎没有那么摄人心魄了。 他明白,原来只是肆意玩弄生命的自己,在永恒的大循环中,碰巧成为了被玩弄的那一方罢了。 砰砰跳动的心慢慢平缓下来,莫寻发现自己也似乎融入了一种静,和那月下幽灵酷似的静。他终于有了勇气,认真地打量起对方。 那原来是一只母狼,从它腹部下那排凸起便可得知。 它该不会,正养育了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狼吧? 这么想着,莫寻仿佛看到了,某处狭小但温暖的洞穴里,还沾着潮气的枯枝干草上,卧着一团团眼睛还未睁开的毛球。它们可没有人那么幸福,可以不愁吃喝。小家伙们饿急了,呜咽着委屈着,叫得它们的母亲都心碎了。 再看向母狼时,莫寻发现,原来她的眼里射出的并不是残酷暴虐的凶光,反倒有一丝颤颤巍巍的乞求。 母狼紧闭着口,也许只因她生性要强。可她是多么想说:求求你,让我的孩子们,活下去吧。 莫寻不想拒绝一位母亲的哀求。 你为这个世界养育了全新的生命。而我,是已经丧心病狂的疯子。 莫寻放下了手里的石块,他回想起了那张含苞花蕾似的羞涩面庞。正是自己,心底又生起了破坏那美丽的疯狂。 罪恶已如附骨之疽融进了我的血液。在它流失殆尽之前,这世上已没了属于我的救赎。 现在,留着鳄鱼之泪的我将跪倒在地。乞求宽容而慈悲的你,带走我一生的罪恶。 莫寻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所有的戒备和反抗。这个世界早已没了他的声音,没了他的意识,没了他的灵魂。很快,他的躯体,也将就此消亡。而他,正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滴答,滴答。 时间的秒表在不停转动着,世界却好像,完全忘记了那个跪坐在地上引颈受戮的青年。 他茫然地睁开眼。 是了,连那月下的幽灵,也将他永远地遗忘了。 一位参透生死的智者这样说过:世间最坚不可摧的铠甲,是慈悲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6章 母亲 第六章:母亲 清晨,万物抖擞精神,撒下一身的露珠,从昨夜的阴沉中重新舒肢展腰,迎来又一片无云的晴空。 世事无常,变化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别害怕那无常,去试着接受它,打碎了执着后,你会发现那就跟呼噜呼噜喝米粥一样平淡无奇。 躲不得,跑不得,一想着避开,那大无常就开始戏弄你了。你看,它不知从哪弄来一黑一白两个小无常,一天到晚来索你命哩。你终日求神问佛,祈求消灾,殊不知,那无常玩得更起劲了。就和野兽总喜欢欣赏猎物的挣扎是一个道理吧。 “轰隆!”无常果然说来就来。上一秒还百趣横生的公交车厢里,此时只剩下熊熊大火和一车沉沉入睡的人。 无数哭哭啼啼的灵魂从车顶上飘然而出。若细细倾听,你会听到菜市场般的嘈杂。 “我不甘心啊!这大好的青春还没能去尽情享受。” “老天无眼啊!努力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盼来个争气的儿子,你还我下半辈子该享的清福呀!” “老子这辈子还没尝过女人的味道,去死吧!老天。” “唉,老天你何必这么着急呢?我这把年纪了,再让我多过几年安逸日子吧。” 诸如此类,不绝如缕。却只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被嘈杂的洪流盖过了。 “来罢,来罢。人类本就是地球的蛀虫,我这自私小人更是社会的附骨之疽。不落入阿鼻地狱,我们终究学不会忏悔。” 于是无常开始戏弄人了。这个小小的卑微灵魂在一个名为幻想乡的地方醒来。 日头爷的舌头当真厉害,只一舔,就舔去了大地的湿气。这易逝的露珠露水,便是无常最普遍的外象。于是生灵们纷纷出了窝洞,各自忙碌。 莫寻从一阵和煦的温暖中恢复了知觉。没了那浸入骨子里的寒冷,没了那凝住人毛孔的黏湿。四肢传来懒洋洋的酥麻,让人只想一睡不起。 起! 汹涌的警觉心条件反射地激荡在他脑海中,一股无形的力帮他直起了腰板。为了对治贪睡的毛病,莫寻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咣当!” 不知哪的锅碗瓢盆滚了一地,发出哒嗒哒嗒的闷响。 “莫莫莫寻先生,你醒了?”大妖精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慌里慌张地轻呼道。 她脸颊又抹上了胭脂似的绯红,双手好像想捂脸,却又焦急那散了一地的器皿无人捡;想先弯腰捡吧,脸上那极速飙升的潮红让人不禁担心快要渗出血来。 最后,大妖精还是明智地选择了要脸,鸵鸟似的将脸埋在掌心的沙土中,娇羞地蜷了身子蹲下。 有趣的是,这人有的毛病,妖精也有。这下全然看不见了,她又有些心痒痒,偷偷虚开了指缝,悄悄朝这边打量。 她这一反应,也让莫寻反应过来。就着身上传来的顺滑触感,莫寻朝胸口瞥了瞥,原来自己现在正挂着最低档。好险,要再低一档,就得进回收站了。 “莫寻先生你浑身湿透了,我怕你感冒,所所以就”她脸上的红晕已经快蒸腾为气体,要从头上的烟囱呜呜呜地喷涌出来。“对对对对不起!” 一股酸涩将心浆成了一团。莫寻裹紧毯子,脸被窗外的阳光晃成了青一块黄一块。窗口的简陋木架上,他那两件滴着水的干净衣裳,正迎风飘扬。又是她捡回了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他想。 不要宽恕我,我没有资格得到原谅。让可悲的本性自食恶果,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见莫寻严严实实裹成了一团,大妖精才松了口气,趁着空档,赶紧将零乱的地面收拾了一番。 “莫寻先生你真是的,一声不响地就跑这么远。明明告诉你不要靠近森林了。”听得出她有些生气。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都差点以为诶?你怎么” 不争气的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莫寻全然不在乎这些。他嘴唇抽动着,不知向谁低低诉说。 “啊啊啊,是我不对,我我我不批评你了好不好?莫寻先生?” 这世界疯了,总让不赦的恶人活下来。 他看不到外面的光景,这里只有记忆里一张张惊恐万状的弱小面孔;他听不见心外的响动,灵魂里早已装满无助的哀鸣。 还记得,那次无意间,莫寻点开一个视频,因此接触到了一个以虐杀仓鼠为乐的群体。他忘不了,在那些无辜生命被残忍折磨而惨嚎时,自己的血液分明发出了无比愉悦和喧嚣的爆鸣。 这样的我,该怎么活下去。 一如暖暖春日挥洒,好似徐徐清风吹拂,莫寻躺在一片旖旎若水的草地上。那双双碧绿的纤纤玉手温柔地托起他,摇曳出母亲般的怜爱。 回过神时,他已轻轻依在一片温软如玉中。那缕缕萦绕在鼻头的淡香,是溪流的潺潺,是燕儿的呢喃,是清泉的叮咚,是少女的恬然。甜美的气息,却让他心里生不起一丝恶念。 “莫寻先生真是小孩子呢。”大妖精轻轻搂了他,哄婴儿般摇着。 这真是那个动不动就羞红了脸的大妖精吗?其实没错,虽然那语气文静得不食人间烟火,但胸口的一起一伏还是出卖了她。 莫寻眼迷了,巨大的安详感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愿意接纳我吗?”他问。 “诶?”大妖精一愣,没能反应过来其中语意。但这种情形下,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只好压下慌乱,小心地回了声。 “嗯。” 这声回应,轻轻漾到了莫寻心底。那一刻他将之当成了,大自然的耳语。 我不为悲伤而流泪,流泪的目的就是流泪本身。 大悲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莫寻轻拥着她,也拥了天地。 身体的亲密相拥,摩挲出一种令人羞涩的触感。那慢慢抚过全身的酥麻,惹得大妖精脸上多了两抹红晕。她听见自己的喘息萦绕在周围,快要大过了砰砰心跳。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这么龌龊呢。她如是数落着自己,很快,心又重新静了下来。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但她愿意让眼前的人忘记不快,随心所欲地哭一场。 哭吧哭吧,莫寻先生。我也是这样,每次哭出来时,心里就轻松多了。 倚靠在大妖精怀中的莫寻很安静,就像在母亲的安抚下进入梦乡的孩童。 宁静中,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知道她爱自己。那不是你侬我侬的小爱,而是了无分别的大爱。她爱的不是莫寻,不是与他一样的青年,不是男性,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物。她爱的,是那哭泣的灵魂。 用宽容和善良包容着他的大妖精,已不仅仅是那个绿发的妖精少女了。她就和那大地一样,不论人们怎样在她身上种下肮脏丑恶的皮癣,怎样用奇模怪样的机械怪兽在她身上打出深可见骨的窟窿,她也依然无私地承载起人类与万物生命的厚重。她也同那自然一般,无论人类怎样烧毁她的肌肤,掠夺她的血肉,丧心病狂地杀戮与自己同母的兄弟姐妹,她也依旧用生命的甘露慈爱地滋养着人类与一切生灵。 原来,大妖精就是大地,大地也是大妖精;她便是那广阔的大自然,大自然也成为了她同体异名的化身。说不定,就连这方叫做幻想乡的世界也一样,她与大妖精,只是一幅织锦的两个侧面。 仿佛醍醐灌顶中,莫寻见到了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巨大光明。 原来,宽恕了我的大妖精也好,承载了万物的大地也好,养育了万灵的大自然也好,这世间的一切一切,只要怀有无私而博大的爱,那她,便是我的母亲。 莫寻想起了那只母狼,那只放过自己这顿到嘴美餐的母狼。她,不也是自己的母亲吗? 母亲啊,我将用您给予的第二次生命,去赎尽今生的罪孽。 “大妖精小姐。” “嗯?” “你可以送我到人里吗?” “嗯” 母亲与新生,是事物的一体两面。消除了分别心的你,会这样认为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7章 博丽的巫女 第七章:博丽的巫女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神社,神社里有一个老灵梦和一个小魔理沙,老灵梦给小魔理沙讲故事,她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 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清幽而杳无人烟的山道前,坐落着一幢质朴无华的建筑。这博丽的神社与博丽的巫女,早就和依稀的远山一起,沉入了无尽顽空,惯看了岁月枯荣。 神社清冷的木地板上,休憩的少女正毫无防备地纳凉。红白相间的巫女衣裳,毓秀出尘的可人模样。只是那梦到酣处的涎液,居然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嘴边流淌。唉,美丽的姑娘,为何我总觉你那大大咧咧的心里,砌着一堵与世隔绝的围墙。 她是博丽灵梦,也是乐园的美妙巫女。那荒诞不羁的梦境,成了她今日的缘起。 揉了揉眼睛,灵梦舒展起僵硬的腰肢。自己的预感一向很准,既然梦到了魔理沙,那家伙定然已经在到来的途中。 “嘿!起床了!懒鬼。” 果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不过随着一声震得神社都摇晃的闷响后,那声音变成了响彻云霄的惨叫。 “好好的干嘛给窗户装结界啊!想撞死我吗?臭巫女。”一身魔女打扮的魔理沙抱着扫把,从后院狼狈十分地爬进来,泥老鼠似的捯饬起自己。 灵梦眼珠子都懒得动,只顾梳理一头披肩的秀发。“是我小看你了。放心吧,下次一定给你来个更带劲的。” “别啊!姐姐,别,别。” “客气啥,继续努力,看是我的窗先坏还是你的头开花。” “喂,差不多行了啊,老夫老妻的,能不能多点宽容多点爱?”魔理沙嘟囔道。见灵梦转过一张冷漠中透着杀机的脸,她又立马改口。“好好好,是我不对,我的错,不该走后门,怪我习惯了职业病。” “哈?什么职什么病?” “不不不,我是说”她眸子滴溜一转,显是计上心来。 只见魔理沙摘下她那跟食堂铁锅一般大的帽子,往胸前彬彬有礼地一放,开始满嘴跑火车,“我是说,你今天真美,让我眼都看直了,害了相思病。” 灵梦终于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你夸上天也没用,反正我那珍藏是轻易不拿出来的。” “不打紧,这就挺好。”魔理沙非常自觉,话还没说完就径自腿一盘,给自己沏了杯茶。“我这人吧,没啥优点,就是随和。” 灵梦无奈地摇摇头,也随她坐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参拜客们如指缝间的细沙,一日日流逝了。就像那原本繁茂的森林,被荒漠的舌头给舔得越来越稀疏。 神社可谓门前冷落,只停得下闲云野雀,却留不住往昔的喧闹与繁华。也许这一切,只因人们渐渐明白,不论他们是否诚心诚意地来上供,博丽的巫女都会视解决异变为己任。 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人愿意闲里找忙。除了个别虔诚信徒,始终如一地前来参拜外,神社几乎要断了香火。 人终究是留不住的。只有那自在的精灵,终日为寻颗稻米,挖粒草籽飞来飞去,给这方山间净土带来了一丝生气。 看门前,那几只肆无忌惮的小东西,东瞅瞅西望望,真比农舍里的红顶大公鸡还神气。 看着灵梦托腮呆呆向外望的模样,魔理沙咕嘟咽下一口早已凉了的茶水。 “看啥呢?脑子里全是春~的巫女,这才刚入夏呢。” 灵梦白了她一眼,懒得接这注定要吃亏的话头。 良久,她才若有所思地嘟囔道,“魔理沙,你觉得人们真的信仰着神吗?” “不觉得。”魔理沙想当然地往嘴里丢了一块茶点,“比如我就不信。” “无神论者和回话不经大脑的人除外。你说那些成天念神的人们,心里真的有神吗?” “嗯肯定有。你看他们整天这个祭典那个斋戒的,除了你这,其他哪个神社和寺庙不都挤得跟煮火锅似的?啊你别往心里去。” “我现在越来越不这样认为了。”灵梦摇摇头,“与其说他们整天求神问佛,不如说是在用信仰做交易。现在早没多少崇尚神性的人了。他们只渴望着神的庇护,贪求着神的赐福。” 她语气深深一顿,“人们所期望的,不过是用那点可怜的信仰铜板,换来金山般的福报。” 听着听着,魔理沙一愣,似乎没想到灵梦嘴里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值得咀嚼的话。 “哦~,我明白了,灵梦。”她一敲脑袋,拍出一脸的恍然大悟,“你果然是在嫌弃他们赛钱给太少了对吧。” “喂!”灵梦羞怒地转过脸,“我和你说正经的。” “什么!”魔理沙瞠目结舌地咽了口唾沫,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馒头,“赛钱居然不是你的正经事吗?夭寿啦!异变了!快去请博丽的巫女啊!” “啊,不对”她想起了什么,转身瞅了瞅灵梦,又继续回头大声叫嚷,“不得了了!异变的源头就是她自己啊!” “我在你眼里到底什么形象?” “贫乏巫女。” “” “等等,你想干什么!”见灵梦钻进里室,抄起根御币就气势汹汹地冲出来,魔理沙脸绿成了黄瓜。 “反正我就是个又贫乏又小气的巫女!快,把你吃的喝的都给我吐出来!” “早就消化干净了,你不强人所难嘛。” “不麻烦您老人家了,我来亲自动手!” “别呀!别!姐姐,冲动是魔鬼,和气才能生财!” 夜雀妖怪米斯蒂娅,是一只不大具有攻击性,但对人类很不友善的小家伙。 具说,她时常于夜晚出没在森林里,以优美而魅惑的嗓音使路往人类入魔,最后诱导他们自投食人妖怪的罗网。 但现在,她心里有些小小的不情愿。一个妖精好友最近突然请求自己帮一个小忙,说是要在晚上送某个人类去往人间之里。一提起有关人类的事,她心里就开始闹情绪了。 她倒是清楚那个好友的脾性,那简直就是个老好人,已经不知多少次从各类妖怪和妖精的手中救下生命垂危的人类。 其实自己的小别扭倒是无所谓,但她的妖精好友着实让她操心。人类一个个的都没好肚肠,狡猾又贪婪,救了他们反倒说不定会被恩将仇报。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么?犯得着吗? 暂且不提人类。就是与她的妖精同类们行为相悖这一点也很糟糕,她不怕被其他妖精背后戳脊梁骨吗?哎呀!这个笨蛋大妖精,让我说你什么好。 当然,最后她还是受不了大妖精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攻势,毫无抵抗地妥协了。 说来这命运也是个有趣的东西。借助夜晚的魅惑之音,诱导人们进入万劫不复陷阱的夜雀妖怪,却在这么一天,用她天籁般的歌喉,为一个迷途的人类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明白这一点,也许我们就能消除很多执着。原来,在这无常的世事面前,很多所谓的内心仇恨与纷争,终会化作抽向自己脸蛋的巴掌。 好在,这个人类长得还算顺眼。米斯蒂娅也因此没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唯一令她心头不快的,是大妖精与那人类分别后,硬是呆呆地原地望啊望,一直望到那人的影子从视线里消失,才耷拉着脑袋情绪低落地离开。她该不会是着了人类的魔吧? 太过入戏的她,并没有发现那天上彗星一样划过的黑白魔法使,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不久之后,魔理沙还与灵梦谈起此事。 “灵梦,你觉得那些妖精会不会又准备搞事啊?比如说,抓个人洗脑,送进人里当间谍之类的?” “你是说那个蓝色笨蛋的小跟班?那不会,我知道她,而且对她印象不错呢。要是妖精都那么叫人省心,就真天下太平了。” “天下太平,那你这个博丽巫女只怕要闲成一块陷入顽空的石头了。” “唉”灵梦双手枕着头,躺在地板上直勾勾望了天,嘴角咧出淡然的笑容。 “如果幻想乡能永远和平,那我就算枯成一颗朽烂的老树,也心甘情愿。”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8章 老黑马 第八章:老黑马 人间之里,其实并非某个专属地名,它是幻想乡中人类栖息地的总称。 莫寻觅到的,是缕远在繁华之外的袅袅炊烟。 这不起眼的小村庄兴许是穷困极了,只剩下周围那一峰一峰清瘦的山。那山们一个个挽了手,掌上明珠似围着村,却是让这土地更加贫瘠了。 不过人嘛,穷着穷着,总会习惯。只要还能往肚子里灌几口米汤,不至饿得见土都想啃,那就没人愿意抄上削尖的木棍,挥起抹布做的大旗。即便那些人上人整日酒池肉林,也不碍事,眼不见心不烦。 望着与山野的绿浓成一片的小村,莫寻明白,它离自己很遥远。他兴许只需抬起脚迈几步就能入了村,但心却很难追上那种远离喧嚣的恬淡。 恍惚着,恍惚着,那村野嬉戏的孩童,渐渐跑到了眼前;往来种作的身影,悄悄淡出了视线。 真个那: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 日光一晕晕荡了来,在跟前摇啊摇,慢慢的,一切都晃成了安详而遥远的梦。 “喂,小哥!” 粗犷的汉子声音从村里传来,其中还夹了杂乱零碎的脚步。莫寻左右一瞧,这好像是在叫自己? “帮帮忙!堵了它!快堵了它!”那边急哄哄地喊起来。 什么?堵啥? 莫寻定眼一望,原来村头里跑来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青年,都大概二十出头。只是那周身都亮出一种精壮的黝黑。 “哼唧!” 一辆黑白相间的微型战车,正迅猛有力地朝莫寻冲来。他一瞧,才明白现在的情况。几个大老爷们,正手忙脚乱地围一只花猪崽呢。估计是回圈的时候没留神,让这囚服色的犯人越了狱。 男人们四散开,摆出呈合围之势的长蛇大阵,密不透风、铺天盖地地罩了去。猪崽走投无路,或也是瞧着莫寻要好欺一些,一往无前,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开来。 莫寻一打腾,还未反应过来,那家伙就欺身到了跟前。 眼看就要遭遇上了,那微型战车的气势却突然焉了下来。它定然知道被自己的眼睛骗了,那清瘦的影子,怎么近身一看就变成座小山了呢? 见势不好,拔腿就跑。谁说猪不懂脑筋急转弯的?这猪崽硬是蹦出了一道弧线,眼看就要从莫寻身侧溜之大吉。 梦寐以求的山林哼!无拘无束的桃园哼!我来了!哼哼! 如果它会说话,估计早就这么喊出来了。 哪知,游荡于大地上的无常之手,早就黄雀似的猫在暗处了。只待某颗心里生起火热炽烈的希望时,它就无情地哗啦浇下一盆冰冷的水。 没等花猪崽卖力划动几下短蹄子,压顶泰山就降住了它一身的神通。“哼哼!哼!”眼见再脱不了身,它只能不甘心地朝那远方呼唤着,倾诉起那一腔的诗意。你别笑,其实动物也有自己的诗和远方。 摁住它的莫寻,眼里正交织着复杂的神情。虽然他理所当然地下了擒拿手,但真拘押了这逃犯后,却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弥漫心头。 待几个年轻汉子千谢万谢地扛起绑成粽子的花猪时,莫寻心里反而生出一种干了亏心事的不安。 别说是我挡了你生路那山林可不是个求生的去处。乖乖回去,还能混个几年的活尝。 合力降了猪崽后,几个年轻人立马和莫寻熟络起来。领头的人最为壮实,粗布衣服遮不住的地方,全都鼓起一条条的腱子肉。他身后跟了一匹黑炭似的老马,眼角爬满了细长的鱼尾纹。马背上则驮了那猪崽。 这人叫强子,老雷家的老大。他爹老雷是村里的养马大户——有个七八匹在这小地方就稀了罕了——和一等一的猎手,总能进山里寻些稀罕野味。因这不错的家境,同村的姑娘还给他暗送秋波了呢。 至于这花猪,则是准备养来自家配种的。好嘛,莫寻想,若是这猪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怕是美得打死都赶不走。 几人的父母都是邻里街坊,平时颇有来往,因此都习惯了扎堆。知道莫寻只身一人,没有住处时,他们一个比一个热情。最后,经不住强子们的盛情邀请,莫寻只好随了他们一道回去。 不健谈的莫寻只是草草应付了几句,没准备融入他们的圈子里。比起互相讲着荤笑话,哈哈逗乐,他更愿意和那匹一声不吭的老马并排走一起。 别看这马毛皮失了水份,没了光泽,可直觉告诉莫寻,它心里明净着哩。虽然那浑浊的马眼里满是无精打采,但若仔细听就能发觉,那哒哒的悦耳步伐是如此从容不迫,沉稳而宁静。摸摸它的背,那马尾大辫也友好地扇动起来。 老雷家不如莫寻想象那般阔气。一道低矮围墙与几间老旧砖瓦房围成的错落小院,便是他们的安居地。这可和莫寻原本世界的农村不大一样,那儿多是为了牟取征拨款而修建的几层小楼,比这气派多了。 院门口木凳上,含着烟枪打呵欠的中年人,想必就是老雷了。他体格精瘦,拉着一张焉山芋似的长脸,闷得像口在寺里尘了多年的老钟。强子妈从里屋迎了出来,那叽喳麻雀般的性格,倒是十分互补。 待强子说了莫寻的事,老雷倒是很爽快,立马就拍了大腿。他们家本来就缺些人手,农事忙,家务多,还时不时出会猎,难腾出手来照顾牲畜们。加上莫寻本来只是寻个住处,没要工钱,他们便赶紧定了下来,生怕莫寻反悔了。 老雷家有专门的马棚和猪圈,院里还散养着四处乱跳的鸡。望着那匹老黑马,莫寻突发奇想,冒出要在马厩里过夜的想法。虽然听上去有些荒谬,但这确实对治分别心的一种好体验。这也是莫寻告别大妖精独自来到人类聚集地的目的。 强子他们当然是一番劝说,哪有让客人睡马棚的?即便他自己愿意,这让外人看了也不好。哪知,莫寻又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我是修行者。这话说起来,他自己都不信。 可也巧,强子妈一听,却突然转变了态度,力排众议,硬是支持了莫寻的请求。 后来经过打听,莫寻才知道,强子他妈居然信佛哩。她知道教派里那些个云游修行的僧人,总是风餐露宿,绝不肯睡在舒适的床上的。 当晚,热情的老雷一家为了给莫寻接风,还特意宰了只肥公鸡。 强子正追得那倒霉蛋满院跑时,莫寻倚了马棚的梁柱,思绪万千。而那老黑马,则安安静静吃着草,嚼出一嘴的淡然来。 再雄壮的公鸡也究竟是鸡,它注定拗不过生着强有力大手的人类。被揪了翅膀摁在地上的它,除了无力地蹬几下腿外,唯一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抹了脖子。 马厩里的杂色家伙们,一边大嚼着草料,一边饶有兴致地往那边伸着脖子望,似乎这刺激的场景能令它们食欲大增。只有老黑马,草也不吃了,扭了头,似乎不忍向那边投去目光。注意到了这一点的莫寻,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它。 马儿们没心没肺的样子,让莫寻不禁心里一怔。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段马丁·尼莫拉牧师的忏悔铭文。 他们先是来抓共产dang,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dang。 他们接着来抓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他们又来抓工会会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 他们再来抓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 他们最后来抓我,这时已经没有人替我说话了。” 记得小时候最爱读沈石溪的动物小说。万物皆有灵,其实动物和人类都差不多,各自活在命的磨盘中。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9章 循环 第九章:循环 强子有个弟弟,唤作灵君。这名字少了分庄稼人的淳朴,到有些闲云野鹤的飘逸,想必是父母寄予了厚望。 果不其然,莫寻和灵君一接触,发觉他的确是读过点书的人,张口闭口间的措辞,都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私下里与莫寻交流时,透露了心中求之不得的困苦。他知道爹是农民,妈也是农民,所以世世代代都将是农民。这穷乡僻壤,将所有人的魂都拴了。他们跳不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循环,也走不尽碌碌终日的人生。这山这水,已不再养育人,它们让人们的心,枯成了干裂的河床。 莫寻能体会那种无奈。每个人都有难以违抗的命运循环,不甘的心总在被无边无际的生命惯性摧残。那惯性掀起漫天沙尘,比军队更疯狂残暴,比地狱恶鬼更张牙舞爪。一旦人显露了胆怯,它便狞笑着扑去,一口就吞没了心灵的绿洲。 灵君不是没试图过改变命运,他曾被寄托了家里最殷切的希望。但也正是在那漫长而无终的拼搏里,他深深体会到了未来的渺茫。那繁华的人里中心总在笑呵呵地向每一个追求幸福的人招手,却又自顾自地拔起一座天幕般的围墙。 灵君知道,繁华的人里中心是达官贵人们的天堂,却不是能让干涸的生命依存的土壤。 可当村里人那幸灾乐祸的眼光,与父母的幽怨一同劈头盖脸砸过来时,他的心中只能荡起无助而不甘的回响。 很多时候,人们是无可奈何的。在充满二元对立和辩证统一的世界中,人们总要孤独地承受自己找来的痛。知识给灵君带来的,除了另一种探索世界的眼光外,还有鹤立鸡群中的孤独。 莫寻是理解那孤独的,他更明白孤独的起因,是灵君将自己误认作了鹤。真正孤独的人,不会知道自己的孤独;真正的鹤,觉察不出自己的孤高。 你是知道的。那鹤只会望着公鸡头上的火红,然后瞧了自己赤玉般的帽子,说:你看,我们是一样的。它又瞄了鸡们的长嘴,死死盯住自己的尖喙,说:你瞧,我们没什么不同。于是它恍然大悟:噢!原来我不过是只长得高点的鸡。要是遇到那种没什么分别心的傻鹤,说不定连这点区别都看不出来。 于是你明白,鹤不会在鸡面前卖弄那一身流光溢彩,舞出一片水墨丹青。那亭亭玉立的足,纤细婀娜的颈,倒成了为自己招羞的物件。在鸡群中最不群和惹眼的,往往是那些鼓足了劲争奇,想破了脑斗艳的自命不凡的公鸡们。 我们总是羡慕着鹤无暇而高贵的羽衣,却不愿修就一颗鹤一样遗世独立而和光同尘的心。成不了鹤的鸡,终会招来同类的啄咬。 “他妈的软蛋羔子,本事没读出来,一天心比天还高。肚圆都混不了的懒货,真要逼得老子把肋巴也掰给你啃喽?” 每次老雷这么满面赤红地跳脚,强子妈都风急火燎地丢下家伙事,从厨房或从猪马舍里赶来救场。 “好了,你少说两句,娃儿自己明白着哩,要你在这鬼哭狼嚎?” 这种时候,灵君就会一言不发地离开,或是去地里搭把手,或是帮妈喂牲口。 这点,莫寻确实和他有些不同。虽然城里长大的经历让莫寻几乎对乡村生活一窍不通,但他骨子里好像并不抵触这些枯燥重复的劳动。他是一直将劳动视作人生命价值的。莫寻将这归于其长久以来的规律作息。小习惯们持之以恒地潜移默化着,心灵就慢慢改变了。 他总是竭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去考虑那什么乌七八糟的利弊得失,很快,就融入了这一家子的生活。你看,强子妈望见他时,脸上总挂着笑呢。当然,莫寻明白这是“别家孩子”效应在作怪,这也是分别心的一种外相。 莫寻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没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离了那种往来匆匆的快节奏生活,少了横行乱飞的漫天欲望,心里便生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 那时间依旧水似的哗啦啦溜去,可心不随它摇摆起伏,自然就不会乱了方寸,成为迷茫徘徊的孤魂野鬼。 莫寻有个爆炸性的重大发现原来没有电脑手机,人居然是可以活下去滴!甚至可以加上没有电视。 虽然逛逛贴吧,刷些吸引眼球的消息很能打发时间;在游戏里搬砖经商,肝出一身金光闪闪也有它的趣味;听着岛国声优小姐姐那已成体系的勾魂套路,也能满足下内心的空虚,排解青春期的躁动。但那空空如也的灵魂,永远也泛不起明心见性的光明。 是了,以前的莫寻就如同那自视甚高的公鸡,将二次元当作了实现自己卓尔不群幻想的圣地。他为美满而喜,为悲哀而泣,也在脑海里自导自演了一场场奇幻和甜蜜的悲喜剧。可叹啊,多少人为了避那“现实”的悲凄,纷纷鸵鸟似地躲了梦里。可最后,却在自以为的出尘中被滚滚红尘裹挟了去。 幻想,本是上天赐予人的无比壮丽。怎能让它,沦落为自我满足的工具? 以小见大,既是识人之智,也是自知之明。绿豆大小的滑落雪米,终会滚成势不可挡的万山雪崩。红尘中的惯性浩浩荡荡袭来,卷了惶惶终日恐惧人生易逝的老年人,卷了起早贪黑渴望一夜暴富的上班族,卷了夜夜笙歌尽情纵享青春的年轻人,甚至连那正咿呀学语就被父母规划好了成才之路的孩童也不放过。原来在难以违抗的生命大力面前,所处的年龄、生活的阶段,都是毫无分别的。 未来并不是什么值得当作心里寄托的事物,因为它就是当下,当下也是回忆,三者并无分别。早被生物惯性操控了人生的人,其一生便成了命运流水线上的标准化产品。 充满瑰丽幻想的孩提时代,鄙弃分数论人的小学时代,自认为能收获永恒爱情的初中时代,自以为优于其他同性的高中时代,自我实现肆意追寻的大学时代,自认为能搏出个美好未来的初入社会,自以为饱经风霜看透人生的中年时代,到了最后却发现一切是个巨大幻觉的暮年。这也许就是相当一部分过来人的真实人生缩影,也将是正朝气蓬勃的年轻生命们的必然归宿。其实不必感到可悲,大可不生起那无谓的分别心。 这世间的道理有趣得很。自命不凡者的人生,总是被社会加工厂打上那个耻辱的量产品编码;而放下执着,接受当下的人,那心却在默默无闻中,羽化而登仙。 心变了,命运便产生了全新的轨迹。不断打碎自己,并在心灵的阵痛中重塑人格的强行者,方能在五浊之世中,凝聚起自尊而超然的灵魂。 这也许是个不令人随喜的现象:“没有xxx看的我要死了!”之类的网络语言曾四处流行泛滥。 人们都渴望有一颗自由而卓然的心,可是却总是在不由自主中,给灵魂套上沉重的枷锁。知足者富,无欲则刚。我们总是在将自己梦寐以求的事物,抛垃圾般弃置迤逦。 世界是心的倒影,言行是心灵的写照。生命的图腾屹立在亘古的狂风暴雨中,却不曾破碎飘摇。她只是想给漂泊无依的灵魂,一个停靠心灵的港湾。人活这一世,莫要辜负了她。 莫寻最爱在脑里空闲时这样东想西想,虽然浆糊脑袋的他总带着点无病呻吟的味道,但别人要说,就说去吧。 他总是能在长篇大论的胡思乱想中,从感受到的巨大虚幻里,生起一股强烈的出离心。这出离心像那悠远而厚重的磬声,成为他心头敲响了千年的警钟。 不要被巨大的惯性裹挟了走,而警觉,是你无坚不摧的利器。 不下心就成自嗨了。你看,笔者亲身演示何为生命的惯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0章 猎狐 第十章:猎狐 马厩终究不是屋子那么舒适的地方,混合着马粪气的草腥味无孔不入地钻进脑子里,让人不禁怀疑自己住在动物园。好在四面通风的建筑设计让莫寻也通达起来,很快,便适应了这种氛围。 莫寻有些疑惑,马不是吃素的吗?排泄物咋比某些肉食动物还带劲?要说起马,莫寻最强烈的印象便是——造粪机!这本是用来形容好吃懒做人的词汇,现在却是见着出处了。 这一台台马型自走粪便机器,杀伤力比得上一挺冒着熊熊蓝火的加特林。那猕猴桃大小的炮弹不要钱似地一直突突突,莫寻终于明白为何那些马车要在马屁股后面装一块兜布了。对了,猕猴桃好像也有个土名叫“马屎坨”?真形象。 和这些牲畜待一起,还真是要命。不过转念一想,莫寻又摇摇头。还是不要生起分别心了,人这辈子又不是来世上逍遥的,吃点苦头咋了?佛陀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记得强子妈说过要拿马粪晒干用来烧火呢。你瞧,人家农村人多会过日子,相比起来,自己这个理所当然浪费地球资源的城里人,觉悟太低了。 其实这样也别有一番滋味。夜深人静,只剩鸟喃虫吟时,那没有烟霾遮挡的银河星空,便成为心中无尘无垢,遗世独立的理想乡了。噢不,入乡随俗,还是叫幻想乡罢。 只可惜这四面空空,总让人少了一些安全感。其实比起空旷敞亮,莫寻更喜欢狭小紧实的空间,谁知道和他属相是老鼠有没有关系呢。 没有那种回荡在远方的喧嚣应和,这黑夜安静得能令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要是再不知从哪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那还真是得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时候,马嚼夜草的声音便成为黑夜中最温馨的心里慰藉。都说马无夜草不肥,生活常识就在告诉人们道理,减肥容易,只要管住嘴。嚼夜草便是马儿的梦话吧,莫寻心里顿时踏实多了。 靠在草料堆成的山上,让放松的身体陷入草的海洋里。这自有的丝凉与清香,席梦思怕是比不了的。 双手枕着头,莫寻随那马嘴的律动胡思乱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能联想起谁呢?欸,他不知怎的将自己的影子与素晴里的鬼畜真重合起来。那是个本来做着登上人生巅峰美梦,却不得不在异世界与智障女神一起打杂工睡马厩的男主角。 不对不对,这脑子都在想什么玩意?不行,得找个伟人,硬往他身上扯。对了,伟大的耶稣!他老人家就是在马厩出生的吧,那自己这也算是在瞻仰伟人的人生轨迹。 心里是这么想,可身体总是不听话的,莫寻脑子又不由自主绕回了上一个画面。人家是也睡马棚,可架不住身边卧了个虽智障但也是女神的家伙啊。 心思飘啊飘,莫寻眼恍惚了。他好像看到身侧蜷着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睡眼朦胧地依着自己,那缕缕清凉的绿意,弥漫在自己的梦里。 随之而来的,警醒猛然从心底升起。莫寻捂了眼睛,脸色涨红,“闭嘴!你这发情的畜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训那不安分的马儿。 老雷家屋子正中,用皮口袋挂了一杆黑黝黝的土枪,那细长枪管与胡桃木的枪托被擦拭得油光水亮,显然是叫人奉作了传家珍宝。 作为声名显赫的猎手,老雷可是与这枪一起叱咤了多年森山老林,早就与它建立了深厚感情。你若问他:强子重要还是枪重要?老雷可能会犹豫半天,若要问灵君的话,那他估计直接说,这便宜祖宗你们谁爱要谁要。 今天,老雷将这把枪郑重地从墙上取下,认真拜了猎神爷。他要进山林了。 这种事情,他是决计不会放过灵君的,只要灵君露出半点不情不愿,他那嗓就闲不住了。 “你好歹弄个把养活的手艺啊,这不学那不干,抱着那堆破纸是能填肚子喽?” “有什么好学,这专门取性命剥死皮的营生我才干不来,人家动物又不是天生给你打的,造孽呢。” “夹嘴!老子又不是那些贪了好就收不住手的憨货。这林子是老子的银行,老子等钱急用时才去取哩。” 说完,他朝后院指了指,“去叫了寻子,他指定喜欢,再说多学个手艺压不死人。” 寻子是指莫寻。为了称呼方便,他们便这么叫。莫寻不介意,他才懒得生起分别心。 一听说猎狐子,莫寻坐不住了,打定主意跟了两人。老雷提了枪,揣了一盒火药和铁丸子。莫寻和灵君则带了两把刀,几个口袋以及其他用得着的物件。三人收拾停当,出门便往山里奔了去。 村头,不知谁家的土瓦屋顶上,总有趴着晒太阳的猫儿。这不,一只狸花懒洋洋地眯了眼,正打着野性生物那独有的哈欠。突然,它警觉地翻起身,贴着房顶板,只露出两只一抖一抖的耳朵来。 莫寻顺去一瞧,原来对面房顶窜上来只黑猫,通体的黑亮怕比貂皮还丽上三分,那眸子通透得水晶一样。他轻轻一笑,没有再关注猫们的嬉闹。如果,他再稍微仔细打量一番,定能发现那令他惊奇的一幕:那黑猫有着两根尾巴。 不过,莫寻再想看也没机会了。那黑猫鬼魅似的,“嗖”的一下就从大白天蒸发了。 人有人的宽敞大道,或是山间小道,可一瞧见那整林子的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就只能原地傻眼了。动物们才是山林真正的主人,它总在自己独有的“兽道”上来去自如。 猎人是得会辨踪的,老练的猎人更是其中能手。他们能像总是过分解读诗词含义的应试教育下高中生一样,从那寻常人看不出丝毫门道的“兽道”里分析出各种各样的信息。这两种能力本质上差不多,一个要人命,一个要兽命。 “爹的这身本事可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多少人摇着尾巴想学,老子连根毛都没透露。可别到你手里糟践了。” “哼,屠夫手艺,当成个宝似的。”灵君依旧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王八羔子。”老雷低骂了一句,猫着腰在林子里仔细搜寻起来。 狐子身子娇小,体态轻盈,在山林里如鱼得水般灵活,行踪更是诡秘莫测。老雷目光鹰般锐利,所及之处,不管多么细微的痕迹都难逃他的法眼。 凭借着多年狩猎经验,老雷很快有了发现。野兽都喜欢领地周围留下自己的气味信息。特别是喜欢在一些形状比较特殊的树丛啊,树枝等地方,留下标志物——尿液,以向同类和其他野兽发出警示。 果然,就在两颗相隔不过一卡距离的同类草木间,老雷拨开树叶枯枝,翻出一片印着梅花脚印的泥土地。这脚印在莫寻眼里和狗的没什么分别。 “不愧是雷叔,狐狸这么狡猾的动物在你眼前都藏不住踪迹啊。”莫寻感叹。 “嘿嘿。”老雷鬼鬼地笑道,“狐子可不狡猾,跟这兔崽子一样是个木头脑袋哩。”他指指灵君,“最狡猾的是老兔子,都快比人精了。” “那狐子岂不是最好抓吗?野兔反而最难打?” “错了,狐子难抓个贼死。多少猎人寻了半天,连个狐子屁也闻不上。它们知道自己笨,所以见到人就远远地躲开,从不冒冒失失漏出一点踪。要寻它们,不比地板里找针容易。” “那老兔子是聪明,所以它们认为猎人都是傻子,见了人都悠哉悠哉散步似的,以为你连它屁也撵不呢。结果呢,老子一枪一个!打靶似的。”老雷扯着嗓子笑起来。 莫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自己可不能当那自作聪明的兔子。对自身优势的执着,是心灵的大敌。 我写这水平,还有兄弟坚持给我投推荐,感觉心里惶惶不安啊。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1章 猫妖 第十一章:猫妖 饶是老雷这样的资深猎人,也丝毫不敢在山林里肆无忌惮,横冲直闯。三人游进的路线,一直 小心地保持在林子边缘地带,不愿太过深入。听老雷说,越过某条地界线,就有猛兽出没,再往深山老林里走,撞见可怕的食人妖怪也是寻常事。 为防止两个外行弄出的声响惊了猎物,老雷示意一指,莫寻和灵君就自觉放慢了脚步,散到两边。虽说这里只是森林边缘,但他俩丝毫不敢怠慢,握紧了手中短刀,耳朵兔子一样竖起,警惕着周围的一生一响。 不过显然,这留下踪迹的狐子十分谨慎。它似乎早料到会有猎手寻了踪来,于是便精心摆布了一出迷魂大阵。每到容易留下足印的地方,老雷他们都能发现一串串交错纵横的梅花脚印,杂乱无章,通向四方,要不是那足迹都出自一狐之脚,还真人以为到了狐子王国。 那杂乱的梅花印记,看得莫寻和灵君眼花缭乱。这阵法估计请个迷宫大师来也甭想走出去。 “得,被人家当猴耍了。”灵君抱着头直翻白眼,“要说咱们还是回去罢,这狐子抓不住的,人家机灵着呢。说不定都已经成精了,咱们去整好撞枪口上。” “你懂个屁!还成精,给你说,它就是修成了九尾狐仙,老子一样拿着枪追得它叫娘。”老雷倔脾气一上来,爷两个又斗上嘴了。 “阿嚏!” 远在山林之外的一座破落小村庄里,一幢老旧的木结构房屋内,身穿蓝白道袍的端庄金发女子轻轻擦拭着嘴,终于感觉那阵痒痒从鼻子里散了去。 将头上因喷嚏错位的帽子摆正,她又继续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斟了茶。一群黑白黄花各色的淘气鬼们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一会又喵喵撒娇着藏在女子身后那九条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里,好不欢快。 不过,面对这么一群可爱的小生物,女子却面带冰霜,冷眼相待,只在默默思考着自己的事。 “雷叔,你说世上真有狐狸精?”莫寻对这些俗世接触不到的灵异类话题显然很感兴趣。 “不止狐子,听说那些个妖怪,大都是畜生变得,”老雷有些忌惮道,“不过我倒是没亲眼瞧见。嘿,都说狐狸精能变个祸水似的女人,搞得老子都想遇一遇了。” “你打了那么多狐子,人家来也是寻仇的。” “你这驴艹的,能不能盼我点好?没老子这杆枪猎回的狐皮,你怕是还没长到这个头就饿死了!你说是你们几张口重要,还是那狐子重要?” 见灵君没回口,老雷的猎人双眼又亮起来。 “这狐子是有点机灵,但也只能骗了你们。你们去周围看看,估摸下这些印子有多少长宽。” 虽然不知道用意,但两人心里依然十分信赖这个老猎手的水准。两人各自领了命,反方向搜了去。 这一带的树大多长得高大,但相距间隔较远。主要给生物们形成屏障和堡垒的,是一丛一丛人高的灌木。 莫寻眼光胡乱扫射着,心里还是咚咚打着鼓。他可不适应这的氛围,总觉得会有什么神秘生物从某个死角里猛然跳出,惊走自己的魂。 怕什么来什么。一阵细微的游动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像是正潜伏在暗处,缓缓接近。莫寻淹了口唾沫,握紧刀柄的手心都湿了。 “诶!” 莫寻突然在不过几米远的灌木丛中,望见一团火红于低矮的枝丫间游动,像是不小心点燃了的山火,但却没有一丝噼里啪啦的爆燃。 尖尖的吻,猫大的身,精灵一样跃出了遮蔽物。 莫寻终于看清,这犹如一张华丽锦缎的鬼家伙,正是一只日出江花一样红胜火的狐狸。奇怪的是,本该惊弓之鸟般逃之夭夭,对自己避之不及的这家伙,居然没事狐似的坐在了地上。 莫寻干张着嘴,却始终没有发声。他看到那只有着细腻绒毛的小狐狸正好奇地打量自己,那有些呆呆的小眼睛里,居然带着一丝像是亲近又是敬畏的复杂。 虽然这模样让莫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憨态可掬,可他始终无法将眼前这生物与印象中的狐狸联系起来。狐狸不都是一脸诡诈狡黠的家伙吗? 最重要的一个特征便是它们的眼睛,都说狐媚狐媚,狐狸眼睛天生细长灵巧,给人一种妖媚幻惑之感。这小笨狗似的憨憨眼神,完全颠覆了莫寻心中的固有形象。 等下,自己三人这次进山的目的,不就是逮这家伙吗?捉了这憨笨的小狐狸,然后剥皮?莫寻皱起了眉。 “怎么了?寻子,发现狐子窝了?”老雷的声音从前边传来。 莫寻愣了愣神,随即冲那小狐狸做了个怪模样,惊得它踉踉跄跄转身就跑。“没,只是看到只兔子,被它惊了一跳。” “哦,兔子兔子也行啊!那肉可香死了,哪呢?” “早跑了。” 老雷不愧是行家,真有他一套。用两人口中描述的情况稍作分析,他很快便一拍大腿。“朝这边。” 果不其然,就在老雷所带领的方向没多远处,他们又重新找到了全新的狐踪。 “这你们不明白了吧。”老雷从地上捻起一抹湿土,挫下一片土腥味。“那狐子再聪明,却还是弄不明白自家心理。故意弄乱痕迹时,它是悠哉悠哉,看戏一样。但一旦开始往家奔了,它那心里就不自觉地开始猴急。所以你们瞧,只要找到间隔比较宽的那一路脚印跟了,准能抄了它老窝!” 只可惜这脚印,一直向着树林深处延伸下去,不知何处是尽头。 “嗷呜!”突然,一声狼嚎不合时宜地从远方荡来,顿时挟尘带土,刮了老雷一个灰头土脸。 他本来欲穷追不舍的念头顿时被打消了。其他动物的叫声兴许只能叫他稍作迟疑,但狼的存在就令他不得不警惕了。狼是众所周知的群居动物,一声狼嚎,可能代表了数只乃至数十只的庞大队伍,他绝不能轻易以身试险的。 老雷望了望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叹了口气,霜打茄子般怏怏地背了枪,转身走了回程。 好在回去的路上,运气并没完全叫狗吃了的他,还是顺手提回来了一只肥肥的兔子。 了无人烟的破败村子里,爬山虎早已霸占了大部分屋子的里里外外,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几间,尚保留了一丝丝的生气,将那荒芜挡在了门外。 一只古灵精怪的黑猫悄然着,轻盈着,踩了风般穿行在繁茂的林间。它的两只尾巴在身后飘了飘,倒成了它航行的风帆。它就借这风力一溜烟便进了一栋老旧木屋。 心情急切的它,刚一进门,便在一阵云烟中化作了小女孩的模样,带着撒娇笑容一路小跑进了里屋。她生着一对猫一样的耳朵,两根细长毛绒的尾巴在身后摇曳着,笑容像那向日葵一样灿烂,叫人看了忍不住赞叹:好一个可爱的妖怪。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头上戴了顶绿帽子。 “蓝saa!”小姑娘一见着那熟悉的九条绒被,立马就魔怔了,毛球一样咕噜噜滚过去,抱紧了,天崩地裂绝不撒手。这大概和猫见了毛线团是一个意思吧。 端庄的金发女子依旧平静地坐在那,只是那脸上的冰冷似乎都快热成沸水了。“绝不能‘chen~chen~’的喊出来,必须在式神面前保证自己的威严。”她不断告诫自己。 “报告蓝saa!”小猫妖从毛茸茸天堂中探出脑袋,行了一个外行的礼,“小黄平安无事,妖精们正要搞事!” 女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并借机捏了一把那抖动着的猫耳,嗓音温柔似水,“辛苦你了,橙。” 真是多事之秋,她想。 生活不容易,但是斗争还在继续。对抗惯性,自然得承受相应的冲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2章 拜月的精灵 第十二章:拜月的精灵 不知何时,夜晚已成了最亲切的符号。让心被晚风拥了去,不用怕它化为天边一缕瑟缩的孤独。你要告诉自己,无常本是这夜幕中最绚丽的一颗星辰,孤独之旅正是灵魂最后的依怙。 你看,我不过是坐在了瓦房的屋顶,心却已经遨游天际。原来人只需踮起脚尖,让心与天空有所靠近,灵魂便能融入那无边而浩瀚的博大中。 十五的夜晚,月儿盈成了无暇玉盘。不甘寂寞的百兽,嚎着闹着,搅了深山的幽静。兴许有人会说:动物们真没见识,十五的月亮,十六才圆呢。 动物才不笨,它们知道十六的月亮最大最圆。但它们更知道,在圆满到极致后,那悬在空中的银盘,便会被天宫里的神犬一点一点撕成碎片。也许分别心很重的动物们,无法接受这种落差吧。 霓虹大厦的恢宏、往来车流的喧嚣,早淹没了最后一寸心灵的净土。只有在这僻静安谧的世外之地,月光才肯羞答答地摘下面纱,露出一脸少女般无暇的皎洁。 莫寻早已不再是莫寻,他这滴污浊的水珠,在融入夜色的海洋后,仿佛重新拥有了初生的纯洁。望风景的人,自然也成为了风景的一部分。 当然,最美的风景,却莫过于那只为夜晚而生的精灵。它灵动若澄清水塘中游弋的金鱼,比那纷舞的落叶更轻盈飘逸。柔和的风拂过它纤细灵巧的身躯,为它围上一条浑然天成的龙宫羽衣。这天这地,似乎都在衬托着它的旖旎。 那身影,在离莫寻不远处的屋顶上停驻下来,娴静安谧地坐着。在莫寻眼中,那早已凝成了一座美轮美奂的望月雕像。 它倩丽的身影,透着漫下来的月光,深深倒映在莫寻的瞳孔中,成为灵魂深处一缕清凉的诗意。 这是一只狐狸。只见它尖尖的吻轻轻伸进了月的怀里,像在温柔地轻吻着慈爱可敬的母亲。它的胸脯微微起伏,似在忘情地呼吸着那令人怀念的家的气息。 这是一只正虔诚拜月的小狐狸。莫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确定它的年轻,但他明白,这个小生命的灵魂定然是纯洁无瑕的,不像自己,早已在泥泞中打滚,惹了挥之不去的污痕。 它的身影凝在夜中,也嵌入月里,更印入了莫寻悠远的记忆。它是那样娇小,也是那样柔弱,但却渐渐在人的眼中,变得高大,变得伟岸。 那不沾染一丝杂念的虔诚,像一卷历经了千年沧桑的古画,浸在岁月的潮水中,泛起粼粼的原始悸动。这一刻,它就是那跨越了亘古,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生命图腾。 无声的泪潸然而下,既是因生命而感动,也是为了自己而欣然。你知道,那参透了生死的智者曾说过:真正欣欣成长的生命,那心是会愈来愈柔软的。 在传说中,狐狸拜月是为了修行得道。按道家的说法,走兽飞禽皆属太阴之物。而日为阳,月为阴,月圆时分则是月之阴极。所以每月的十五便是最适合它们吐纳天地灵气的时机。 有些动物,会在拜月时专门来到有人烟的地方,若是这场景被人遇见了,最美的善举便是称一句:“看那人模人样,跟个真人似的。”因人是万物之灵长,所以他们的认定是对拜月修炼的动物最好的助缘。 狐狸讨要称赞的行为,便称为“讨口封”,而人恰合时宜地赠予吉言,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话顶到喉咙处,莫寻却哑了,干张了嘴,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知道,这月下的精灵不需要教条似的刻板褒奖。以人来形容之,才是对这纯净无垢灵魂的最大玷辱。灵魂的渺小与伟大,不由体魄的强健与瘦弱决定,也不由能力的高低影响,而是取决于心灵。 心灵改变了,世界也随之宽广。心灵的改变,能让我们从一个终日只会榨取剩余价值的剥削者,转变为以赎罪为人生目的的无私奉献者。心灵的转变,亦是世界变化的契机。 任那夜下的小精灵来了,拜了,又去了,莫寻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杂音。两个生命,共同演绎了一场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我也不知的默剧。 小狐狸离去了,也从莫寻的视线里消失了,但它早已成为梦中最美的光景。 还大清早,村子里就炸开了锅。不知是哪个倒霉蛋家,被不嫌事大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雷最不喜那些张个口机关炮似地叽里呱啦半天的碎嘴婆娘,他只是叼了烟枪,木着眼,唏嘘地摇着头,马丁·尼莫拉牧师一样默不作声。 这家人真是遭了天祸,一个个哭丧着脸,叫人掘了祖坟似的。他们家不大的后院中,早飘荡起了一阵阵腐烂的恶臭,一群嗡嗡的肮脏天使正特技飞机般盘旋着。 一整院的牲口家禽,全部在一夜之间被屠了个干干净净!那血肉横飞的场面,让人瞧了心惊肉跳。 是他们仇家蓄意报复?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村民之间平时会有些鸡毛大小的矛盾事,但绝不至于下狠手到这个地步。这完全是在疯狂地宣泄着仇恨。 大家都是贫苦之人,平时也就靠一亩三分地外加点杂项补贴家用,填饱肚子。这一下将这家人的生活基石全部打垮,这让人怎么活?不少村民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最蹊跷的是,有经验的村民们检查了死牲畜的死相和创口,却没有发现一丝野兽留下的痕迹。 究竟是谁?可以在深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屠杀掉这么多的生命,留下一地的惨状。 这么一想,一些人不觉汗毛直立,毛骨悚然起来。这难道是什么鬼神作祟或是妖魔缠身? 一旦这种思想的闸门被放开,恐惧惊慌的洪水便冲垮了他们的理性,裹挟了他们脆弱彷徨的心灵,朝永无回头日的远方奔流而去。 “快去请陈和尚!他说不定有什么拿这妖魔的法子。”你看,已经有人认定是牛鬼蛇神在作孽了。 “那和尚哪有真本事?你看他徒弟都跑光了,自己一人守空庙。别指望他了,自己都保不了哩。” “我看未必,听说那陈师傅修过一种专门降服妖魔的诛法,你就去请他老人家下山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本来受害者一家已经心如死灰,满目萧然,再一听死马,悲伤立刻又死灰复燃,掘溃了泪水的堤岸。 “哎哟我的马诶,你死得好惨诶!” 莫寻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人的生命实在是太卑微渺小了,一点小小的世间变故,就能击碎我们的幸福,毁坏我们生存的空间。一切都是无常,一直阴云似地照了你,遮去了你心上的阳光。 不过,他们说起的陈和尚是谁?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号的莫寻,心里生起了一丝好奇。 好了,还是不要执着。念头随它来,也随它去吧。 虽然莫寻很快生起了警觉心,从思维的惯性里跳了出来。可架不住,身体它不听话啊。 没事,去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呸!口嫌体正直,别到时后悔了才喊迟。 每天坚持投推荐的兄弟,你别刻意把这当个事啊,给自己增添多余的负担,你这样我很过意不去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3章 噩梦 第十三章:噩梦 黄五爷老实勤快了大半辈子,在村人眼里就是本分踏实的代名词。三四十年前,年轻的他跟水牛一样健壮有力,是无人不知的农活好手。 每当村人正扛着农具,无精打采地摇出家门时,他早已吭哧吭哧刨出了满身大汗。他这样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了不知多少个日月,从未让人瞧见脸上挂过苦闷和嗟怨,人都道他是个知足的人。 黄五爷这辈子没沾染那些个烂俗恶习,只一个嗜好就是喝点小酒。一杯下肚,那五谷的清香,那辛那辣,都一股脑灌进胃里,泛起滋滋的回响,就是做了神仙也美不过!那红晕上了脸,他总是露出老黄狗般憨憨的笑。 随着年纪大了,黄五爷身子骨慢慢像那枯黄的老树,在风中摇摆着渐渐朽坏了。但这不打紧,谁老了还能生龙活虎,上蹿下跳的?身体日渐孱弱只是世间的必然规律,要知道,天人也逃不过五衰。 只是,他斑纹满布的脸上,早已没了灿烂的笑容。躯体的衰老,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碎了,又继续衍化为新虚幻的因缘打散聚合过程,是万事万物无不历经的生命与物质的循环往复罢了。可一旦心也变得苍老,人就真老了,那个叫做作“死”的东西便成为悬在头顶的利剑,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黄五爷是真老了。枯黄的杂草东一丛西一丛散落在他头上,全身的骨架也嘎吱响着,像在寒风中发抖的柴火。 他其实是个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啊。年轻时,能米粥就野菜混个饱饭,他就开心得不得了;他从没想过娶自己喜欢的姑娘,爹都给他安排妥当了,那家嫁女儿要的彩礼最少;后来他有了一个儿子,那便是他幸福与希望的全部。 儿啊,你是咱家的命脉香火,爹有了你,这辈子就再没什么要求了。爹要给你全部的幸福,你就快乐的活着吧,爹努力挣钱给你娶媳妇,给你置办家产,你要什么,爹就是掏出心肝,都给你。 盼啊望啊,黄五爷当了半辈子牛马,竭尽全力供养寄托着他人生希望的儿子,饿不着骂不得,嘘寒问暖,有求必应。儿子个越来越高,他也渐渐老了。只是他终究不能明白,为何自己的掏心掏肺,却换来一个催命的要债鬼。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祸事来了有老树给他遮风挡雨,黄五爷的儿子享受着别人求不来的安逸生活,肆无忌惮这词,贯穿了其一生。 黄五爷想不通,自己费劲心力带大的养老保险,却最终把自己一生打拼攒下的养命钱,给毫无愧疚地坐吃山空。 他的期盼落空了,他的希望破灭了。自己憧憬的美好未来,到头看却只是个莫大的笑话。 他并非不想独自找个地方静一静,歇一歇,缓一缓心头的不安和无助。但他不敢丝毫怠慢,你听,他的好儿子正扯着嗓喊饿哩,要是没有顺了他心意,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这没什么好伤感,更不必沉了脸嗟叹,大可不生起强烈的分别心。你看,那《好了歌》早道尽了一切:“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黄五爷已不再盼孝子贤孙,他只求能普普通通地活着。可惜晚了。 黄土埋了半截的身体,再难以经得住贪得无厌地的剥削消耗。但他没有办法,比起枯骨般的身体,他支离破碎的心更禁不住狂风暴雨般的拳脚。 那怨天尤人的老婆子,根本不知一点体谅,只会扯着锯条嗓子,拉出无比硌耳的噪音:“都是你这个老不死,把儿子教成这个样子。”当然,抱怨与推卸责任从来就没有意义,她依然要受下那时不时发作的打骂。 “那是个可怜人呐。”村里只要提起黄五爷,无不唏嘘。但,也仅仅是唏嘘而已。没有人会因为这就给予他什么力所能及的帮助,那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 黄五爷还有一个最大的心病,他们家的香火眼看就要在这一代停止了延续——同村没有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儿子,在这世上,疯子毕竟是少数。况且就算是发疯,也不会愿意这样干吧。 他儿子显然比他更急,但那所有的心急如焚,全都化作了更为狂暴的风雨交加。 对有些人来说,死倒成为了生命的奢侈品。 不管情不情愿,生活依旧在继续着,不因人喜而放慢脚步,也不为人悲而加快进程。 黄五爷多渴望时间能使自己慢慢淡忘掉一切,可生活总是源源不断地用鞭子在他身上留下崭新的伤痕。这就是命吧,他已经放弃了抵抗。 这日子,能过就过一天,过不了,那就不过。一口气上不来,人就走了,其实说来也挺简单轻巧。 不过最近,他有了人生中难得的一段安乐时光。他那讨债鬼儿子不知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居然暂停了对他们的拳脚交加,时不时就能见到其出入周边山林。莫不是学打猎去了?黄五爷不敢有这奢望,只要儿子能暂时让他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他就谢天谢地了。 一连几日,儿子都一如既往地独自钻进山林,一去就是一整天,每每忙活到半夜,才耷拉着疲惫的膀子灰头土脸地进家,一声不吭地径自休息去了。 这几天,是他们两口子从未敢想过的自在时光。儿子不来“关心”他们,就连拌着草料喂牲口时,都让人美得跟过年似的。 只是晚上入睡时,黄五爷不得不暗自叹息自己那逐渐变背的耳朵,和细弦一样脆弱的神经。在梦中,他老是听到隐约的哭喊和儿子那令人心惊的恶毒咆哮。那悲喊,想必就是他自己的吧。 他笑不出来,那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的梦魇,早已无孔不入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摧残着他即将倾溃的意志。偶得逃离令人绝望的日子后,那绝望依旧如影随形,不肯放过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己。 人生如果是一场梦就好了。想继续就躺着,不想了就睁眼,无论身处多么令人难以呼吸的困境,只需轻轻睁眼,就能见到哪阳光明媚的早晨,就能结束一切的痛苦和绝望。 不过,从未读过书的,大字不识的黄五爷,就连这样用以排解愁绪的宽慰话,都无从对自己说起。 但他的确十分渴望,他每一天都在奢望,那念头也愈来愈炽烈。醒来时,他都呆坐着,朝心底狠狠地探去,他一定要找到,找到这一切都是梦的证据。 终于,这天,他醒了。他没有一如从前地去质问自己现实的真伪,一股刺鼻的强烈腥臭瞬间塞满了他的鼻孔,直直冲到他木化的脑子里。 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铺了整院的家畜家禽横尸,令人胃里翻江倒海的熏天恶臭。 他呆呆地倚靠着门扉,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在地——那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啊! 他们家为数不多的经济来源,已经和他的盼望一样,碎成了不可复原的镜子。 闻状赶来的村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却挡不住那已经飞了的魂,散了的魄。 黄五爷突然明白了,这场噩梦,永远不会醒来。 人的心之所以越来越大,欲望越来越膨胀,只因从未体会过活在噩梦中的人们的悲苦。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4章 陈和尚 第十四章:陈和尚 即便天崩地裂般的噩梦,究竟也只是那颗不过拳头大的小小心脏里掀起的波澜。不论个人的世界如何崩塌与毁灭,也无法对这无常依旧的常世造成分毫影响。 当我们拿起手机,无意刷到一条关于绝症患者悲惨现状的消息时,不过会在嘴里啧啧几句,可能连那心里也进不去。稍微明白些的,也至多在善款捐助里留下一缕自己的痕迹,便是不小的特立独行了。 信息交流方便快捷的现代,这类情形也许已经司空见惯。人们说:我已经习惯了世事无常。可你是知道的,人们只是习惯了他人的无常,而不敢想象这无常降临在自己身上。于是你暗自点头:原来人们并不清楚何为无常,他们仅仅只是冷漠罢了。 黄五爷一家的天塌了,但那无边无垠的苍天,依旧浩瀚得无喜无悲。今天,它似乎还格外晴朗,真让人担心其笑烂了嘴。 村民们的嚷嚷声鼎沸起来,他们中的好些人,都拿定了主意,要去山上找陈和尚问些说法。毕竟,黄五爷家的牲畜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但他们自己的家畜可还鲜活鲜活的——说不定被那嗜杀的鬼怪盯上了呢。 莫寻本不喜凑热闹,就那满院冤魂的场面,他还是蹲在老远的屋顶上看的哩。但一说找陈和尚,他立马影子似的跟在了众人身后。 林荫小道上,一路都有人叽里呱啦着:“要说这陈和尚也邪门,偏给他那小破寺起个怪名,叫啥无缘寺。听着故意赶人似的。” “可不是,修佛最不随喜无缘了。缘都没了,就遇不见真佛,听不到佛陀传法,证不得佛果。有缘多好,念佛一句,能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哩!能积累无量功德哩!学佛都无缘了,那还有个什么意义?”村里时常烧香拜佛的婆子说。” “别这样说,人陈和尚好歹也是修了十年八载的僧人,怎么着也得叫人家一声师傅才行。” “都叫起师傅了,你娃儿该不是想出家吧?快别气你老子了,你看他成天想孙子脸都想成了萝卜缨缨。你还是回家看紧点,没准你婆娘一不小心就给你生个大胖弟弟。”这声音一出,人群里顿时传来一阵哄笑。 那为陈和尚辩护的年轻人顿时羞红了脸,默了声,没再自找无趣。 很快,一处由横七竖八木栅栏围成的简陋小院进入了人们视线。一个词语就能概括这里的全貌:寒酸。 在林风中颤颤巍巍的山门,比纷纷落叶更萧瑟,像用一堆火柴棒搭建而起的。自然,这样寒碜的大门就用不上守门的金刚了。 这朴素得只剩下穷酸的小院,真比村民们的荷包还干净几分。除了正中用木材草草搭起的大雄宝殿外,便只有几间不知作何用处的茅草屋了。 看来,这寺里弟子和尚的离去并不是没有道理。是啊,出家人心中法力无边大慈大悲的佛,居然就被请到这种屋子里居住?这是多么的大不敬?这让人还能对佛陀生起个鬼的信心!佛应该是法相庄严,金光万丈才对。大雄宝殿,当比那皇帝老儿的宫阙还高大宏伟。 这破旧不堪的山间别居,只住了那位被唤作陈和尚的僧人。 一群人闹哄哄地进了山门。为了方便交涉,他们选出一个说话比较客气得体的村里人,去找陈和尚说明情况。 不一会,院里响起一个像是没睡醒的低声细语。 “妖魔作恶,牛马都死了?什么妖魔啊?” “这不,我们就是来请你帮忙算一算的。” “噢,噢,我看看嗯,这我治不了。” “诶,它怎么就治不了了?” “这哪是什么妖魔鬼怪,这只是个病,是病,吃药才好得了。” “这和尚胡说八道,那一地血是病出来的?那些伤是病拿刀砍出来的?” “该是病的它就是病,反正我是治不了,你们得自己去找药方。” “嘿!你这和尚,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屁本事没有,跟这装神弄鬼的,其实没辙了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人们七嘴八舌炸开了锅。 “妈的,我早说这和尚是个江湖骗子,肚子里都是假把式,害我们白跑一趟。” “这和尚一嘴疯话,我看他就是个妖僧。说不定,这事还就是他弄的呢。” “算了算了,走走走,今天真晦气。亏我们以前还时常带祭品来供养他,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候就成了松尻子货。” 这些不满和抱怨一浪高过一浪,把那微小的低言细语给压过了。 “唉,病根就在里面啊,在里面。里面一找,就什么都清楚了。” 显然,这疯言疯语是没人愿意理会的。 村民们的熙熙攘攘,就是那炎炎夏日的热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指望不上有人来降服妖魔,那他们就只能琢磨着怎样将自家院墙修得高过别家了。 山间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莫寻慢了人们一步,这时才小心地迈进了山门。 院子看着小,进来发觉更小。要不是门头陈旧的匾额上写着“无缘寺”三个鎏金字,莫寻是断然不信这里其实是宗教之地的。 院中有口老井,周围爬满了一圈青苔。井绳经过多年劳损,已经破破烂烂,多处缺口。 几颗小树随心地歪着扭着,躲在不起眼的旮旯里,不知来年能不能结出什么干涩的野果。有一块地被翻松了土壤,拾掇得整整齐齐,嫩绿的幼苗正摇头晃脑,像是挺醉心于这自给自足的生活。 院里唯一的动景,便是那扫地人清瘦的背影。 他身板完全称不上高大,背略微有一些驼,就那样撑起了一件补着疤的灰色僧衣,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扫帚。 这是一位中年僧人,像块浸在冷水里的石头,一言不发。那手中扫把的一来一去,成了山林间的风吹草动,鸟叫虫鸣。 这看上去孤独而冷清的僧人,便是陈和尚吧。 莫寻嘴唇有些发干,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不善交际的他,在生活中,总会这样等别人先开口。 像是自己在往复律动着的扫把停下了。陈和尚慢条斯理的身声音悠悠传来,揉碎在风中,成了缕没有喜怒,失了哀乐的回音。 眼睛困得睁不开,恍惚中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5章 雾之湖的异样 第15章:雾之湖的异样 烟斜雾横,云翳叆叇,那缥缈无垠的恍惚之境,便是坐落在妖怪之山脚下的的雾之湖。 当然,你只能在白天见到云雾缭绕的景致,而晚上就不行了——因为那里只有白天才会弥漫起无边的大雾,到了晚上则会消失,所以并不是嘲笑你夜盲啊,不要误会。 如果你是人类的话,最好不要轻易靠近这里,除非你已经为自己买好了巨额人身保险,并准备以此大赚一笔。 雾之湖是妖精们的聚集地,也是妖怪们时来休憩的场所。妖怪吃人就不必细说了,就是那些背上生翅膀的小家伙,也与人们很不友善。 从某个时期起,人类与妖精之间就慢慢产生了嫌隙,随着矛盾逐渐升级,最后导致了一些不小的冲突事件。之后,人类与妖精之间划清了一条分明的界限,双方的居住地更是远远分开,尽量减少互相接触,这才将大家激化的对抗情绪稍稍缓和下来。 在幻想乡中,人类与妖精是最弱小的种族之一。按理说,双方最应该相互报团取暖,可实际,他们却慢慢变得水火不容。 这不得不让人联想起一个有趣的现象。譬如当今世界局势,大国们整日你针对来我抗议,你对我示好,咱们就友好发展。尽管各种外交辞令层出不穷,但谁都不会轻易按动手中的战争按钮,而是在双方利益的边界上斡旋,最终达成妥协。反倒是那些小国家,绿豆大点的地盘,却终日笼罩在战火中,四处硝烟弥漫,民不聊生,只是活着便是奢侈。 不过这也许就是万物繁衍发展的内在规律。越是弱小贫苦的群体,越不能与同类互利共生。他们总在不停相互诋毁、中伤和攻伐,而处于金字塔尖的群体则利用这个致命弱点,将世界分为了天差地别的各种阶级。 莫寻一直将政治视作劫持人性的权术手段,所以总是不愿过度给予关注。一不小心,那熏天的权力气息就会腐化你的心灵,让人变成没有底线的巧取豪夺者。堕落是畅快而令人愉悦的,而你一定要憎恶那种快感。 幻想乡的妖精是个奇异的族群,他们生着人类少年少女的外貌与类似昆虫的翅膀,体格有大有小,生性顽劣,喜欢捉弄人类。你问妖精只喜欢捉弄人类吗?当然不是,他们自然希望自己的恶作剧能让什么妖怪、吸血鬼、魔法使、天狗、神明都惊慌失措地哇哇大叫,但老天只给了他们招惹人类的胆子。 最猖狂的时期,他们甚至集体到各处人间之里破坏人们的基础设施,激起了人们的强烈反抗。最后,一切演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冷兵器战争。至于是谁最后出面调停则不得而知,只是局面总算控制在了可接受范围内。 自打那时起,妖精们大都搬进了杳无人迹的密林深处,他们最大的一个聚落,便在这雾之湖。 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人类与妖精都慢慢恢复了元气,回到了各自的平静生活。这也许是可喜可贺的,只是会不会有见不得这安宁祥和氛围的家伙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雾之湖很少见地没有一众在空中扑腾,嬉戏打闹的纤细身影。少了这些凡间仙子的翩翩起舞,雾之湖这片天空般的秘境,顿时少了一丝灵动和飘逸。 并不是妖精们都赖床,还在呼呼大睡。很多小家伙早已醒来,只是迟迟不肯从藏匿处出现身。天性活泼好的的他们,此刻似乎没有一丝玩闹的兴致,都跟看见鬼子进村的可怜老百姓似的,大气不敢出一口。 没人知道他们在躲什么,难不成实在玩什么情景剧游戏?以妖精们的习性来看,还真有可能。 一只玩具人偶大小的妖精小姑娘耐不住性子了,从灌木丛里探出一个好奇的黄色小脑袋,东瞅瞅西望望。 “咦?大家怎么都不在呀?” “危险!” 一双和她脑袋差不多大的细嫩手臂从灌木丛里伸出,迅速把她拽了回去,惊起几片树叶哗啦啦地叫着,在空中乱飘。 “嘘,不可以跑到外面!会有一群凶恶的人类来抓你的。” 一只比她大上一号的黄发妖精身色担忧地说教道。这一副姐姐姿态的妖精怜爱地摸着小妖精的头,恨不得母鸡一样给她撑开宽厚的保护伞。 “要是被人类抓到,那就惨了!” “被抓到会怎么样呢?”小家伙居然一连好奇地开口道,她该不会认为这是在玩藏猫猫游戏吧。 “被抓到的话”大一号的妖精姑娘蹙起了眉头。她觉得很有必要刻意宣扬一下人类的恐怖,以提高眼前这小家伙的防范意识。 “哼哼,被抓到了的话,人类就会用绳子把你拴个严严实实,然后挂到窗户上当晴天娃娃!” “呜哇!好可怕!”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小家伙立刻泪眼汪汪,金豆豆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啊呀啊呀,好了,别哭别哭,是我不好,别哭啦。” 雾之湖的各处小树丛里,时不时会传来这样像是小鸟山鸡嬉闹的叽叽咕咕。 幻想乡真是个世外宝地,瞧这这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绿,森林覆盖率只怕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吧。而外界,却只有雨后春笋般冒起来的大厦高楼,和一如六七十年代淘金狂潮一样疯狂的又一个炒房时代。 在无尽绿意上空,一个蓝色的娇小影子正蜻蜓一样扑腾了翅膀,装了电动小马达般飞向林子深处。 要是莫寻看到她脑后大大的蓝色蝴蝶结,和背后那扇得电风扇似的冰晶翅膀,就会反应过来,这就是那只自我介绍比裹脚布还长的妖精。 琪露诺铆足了劲,穿过一片片树海,飞向那令她焦急的所在。今天真邪门了,她心里闷闷的,总有些惴惴不安。这在她想玩就玩倒头便睡的生活作息里十分少见。 “嗖!” 天空突然划过一道流星。噢不,那才不是流星,你见过会走回头路的流星吗?只见那“流星”居然原地停下,又“倏”地倒回来。 一身魔女服加围裙外套的奇怪打扮,比井盖还大的黑帽子,不用说了,来者定是魔法之森里的那个怪家伙。 “哟!这不是雾之湖的笨蛋妖精吗?怎么不见你身边那个绿色的小跟班呢?” “你才是笨蛋!”琪露诺小脸气得通红,想追上去给这人一点颜色瞧瞧,却发现自己那可怜的小翅膀完全跟不上人家彗星一样的身影。 “哎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好好加油吧,笨蛋小妖精,再努力几百年,你可绝对以跟上我步伐的,哈哈哈!”一阵得意忘形的大笑后,来者绝尘而去。 “说别人笨蛋的家伙,自己才是笨蛋!听到了吗!讨厌鬼!”见追赶不上对方,琪露诺只能悻悻地朝那背影的方向喊道。 哼,人类都果然是些讨厌鬼。 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类青年的模样,再一想,大妖精护那个人类时的表情也浮出来了。 琪露诺深深地记得,自从和人类接触后,大妖精身上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完全换了一个妖精。果然,都怪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类。 摇去一脑袋的杂念,她在空中停了下来。那蔼蔼的雾气,已悄悄将她笼了进去;那熟悉的湖面,镜一样映了天光。 只是,今天的家,怎么安静得这么诡异? 以前多么渴望家乡发展。现在才知道,原来城市大力发展和人节节高升是一样的,都会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中,不知不觉失去自己最本真最纯粹的美好。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6章 水火不容 第十六章:水火不容 今日的阳光有些惨白,像银屑一样倾泻下来。昔日充满欢声笑语的雾之湖,此刻却有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苍凉。 捕捉到沧桑变化的一瞬间,我们的心都会不自禁地流下一行无声之泪。很多人默默低泣着,便在渺小无力感的汹涌冲击下,放弃了抗争,甘愿沦为待宰羔羊。那一刻,人们都将自己放得很低,要不是心里明镜似的,你说不定会把它错当作了水的不争之德。 你是明眼人,我看到了你嘴角的上扬。是啊,我们只有在对弱小生命进行践踏和侵略时,才会感受到自己胸中蓬勃的英勇豪气。等那滔天的无常洪流一袭来,你看,我们都吓得夹不住屁了,任那命运掐了喉咙,也不敢在心里生出一丝叛逆。没人愿意像贝多芬一样“傻”,怒“瞪”着一双瞎眼,嘶吼着,咆哮着,扬言要扼住那命运的咽喉。 命运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寒气森森的獠牙。这时,人们却终于学会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你看,他们将一身铁打钢铸的脊梁,变作了一根根q弹的软骨,以便那命运大口咀嚼自己时,能吃得爽口一点,品出嘎嘣脆的滋味。这么看来,其实人挺能为他人着想的,许多斥责人性自私的批判家或许误解了他们。 无常摧毁不了人的意志,沧桑也抹不去人们的坚定。浇灭我们勇气的,是心中对世事难料的恐惧。 当然,你不能要求琪露诺能想通这一点,她只是一位在普通中显出那么一丝不凡的妖精小姑娘。在她这般模样的年纪时,大多数女孩都还在父母的襁褓中做着甜美的公主梦。虽然你仍能从她稚嫩的脸颊上,看出那小小心灵中的柔弱与惶惶不安,但请你一定要相信,她依然坚强地面对着自己的弱小,从未放弃抗争。 湖上婀婀娜娜的蜿蜒白绢,是妖精们暮色里的袅袅炊烟。夕阳西下时,只要跟紧了那渺渺飘向天际的白色云霭,游啊走啊,就到了家。推了门进去,妈正在灶头忙得一脸汗气,笑盈盈地招呼你快洗手吃饭呢。当然,只有人们才能看到这般光景,妖精可不是有性繁殖的生物,他们没有父母兄妹。不过,任谁心目中的那个家,都是一样安宁而祥和的。 没了追逐嬉闹,少了莺歌燕舞,雾之湖便不再是雾之湖,只是片叫蒸笼罩了的水塘,既闷热,又让人心底冰凉。 没了往日喧哗,那横呈天空的素带匹练也失去了飘逸缭绕的美。在这只蓝色冰精的眼里,那道道白雾仿佛是直插云霄,正像那边塞诗人眼里,在荒凉无垠的大漠中,浩浩荡荡绝尘而去的孤烟。 人是多么渺小,妖精也是多么卑微。不安阵阵袭来,很快就淹没了停靠心灵的港湾。 “没事没事,本小姐是最强的,这才没什么好怕。”琪露诺抿着发白的嘴唇,轻轻点在湖面上,漾起紊乱细小的波纹。 大家到底去哪了?她干眨着迷茫的大眼睛。 那平日里晒太阳的小湖岛,乘阴凉的小花岩,摘果子的小树林一切照旧,却已是人去楼空。 我很想告诉她,那感伤来了便让它来,心不要随它去。人生不过是一场戏剧般的大梦,而你我是剧中的演员。你要与那剧中人一体同心,去寻觅伟大而纯粹的灵魂,而不是被既定的命运裹了去,整日为了或生或死的未来患得患失。 其实,只要暂时忘却对自我存在的执着,沉下心来细细品味,你会发现,原来人走茶凉也是种小憩一般恬淡的无奈,曲终人散更是如吃饭睡觉一样的理所应当。 我多想吹灭那生起的小小分别心,可遗憾的是,我能体味到她的失落怅然,她却终究听不到那如泣如诉的耳语。 这山,这树,这水,都死了一样沉寂。 琪露诺那时常挂在脸上的雄赳赳与气昂昂,终于耷拉下来。 就在这时。 “嗖!” 一道耀眼的亮光突然从远方的山间飞出,发出爆燃的噼啪声,带着火焰尾羽,箭一般从斜刺里激射而来。 琪露诺一惊,凭着本能侧着身体险险闪开了。那角度刁钻的火焰箭矢擦着她冰滑的肌肤猛然射入湖面,立刻激起猛烈沸腾的浪花。 “是哪个胆小鬼,敢偷袭本小姐!”忙乱中,她扯起嗓子惊叫起来。 然而,回应她的是更加猛烈的袭击。在那只烈焰箭矢的带头下,整片山林都发疯了似的,吞吐间喷出铺天盖地的箭啊,石子啊,树枝啊,将整片天都盖黑了。 天罗地网俨然张开,琪露诺娇小的身子立刻成为了动荡飘摇中的一叶扁舟。 “咔嚓!” 湖里窜起一条条粗壮盘旋的水龙,在一阵脆响中,碎成一道道漫天的冰幕将湖心的蓝色身影护在了其中。 哐哐!当当!咔咔!随着一阵激烈的碰撞,空气都颤抖起来。不久,那猛烈攻势暂时停息,层层破破烂烂的冰幕也碎成了漏网。 琪露诺这只妖精也不是吃素的,只露了一手,便尽数抵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势。 趁着下一波攻击还没有发起,她朝四处一打量,不觉惊愕地张开小嘴。 那漫山遍野的草丛灌木里,变戏法似的冒出了无数花花绿绿的脑袋,无数的振翅声交织成了嗡嗡的轰鸣,紧紧压在人心头。 方才不知所踪的妖精们,现在赫然在目,仿佛神兵天降,将弹丸大的雾之湖包围得水泄不通。 “你这叛徒,居然还好意思回到雾之湖来!” “哼,她肯定是来前边探路,好引着一大帮人类来捉咱们呢!” “没错没错,咱们这就叫她走不成!” 妖精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活像一群菜市场里嘎嘎乱叫的鸡鸭。 “你们胡说些什么!为什么要突然攻击我!” 琪露诺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没等她反驳几句,乱哄哄的嘈杂早盖过了这片天地。 “你还装!芙蕾茉早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不然我们还会受你的骗。” “大家都知道,你和那只绿妖精悄悄送了一个人类回去报信,要密谋对我们不利呢!” “对啊,就在那之后,我就亲眼看到一个人类袭击并抓走了我们的同伴从前哪有这样的事?哼,要不是芙蕾茉,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 “你你们这是污蔑我!我怎么可能和人类串通?”琪露诺急红了脸,“那个叫什么芙蕾茉的是谁?有本事出来说话啊!” 话音刚落,林子里应声现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红。众妖精见了,忙恭敬地让出一条开阔通道,就像是那片遮天乌云里,透出一丝指引黎明的曙光。 而那团火焰则不急不缓地在自己的曙光大道上从容踱步,仿佛是来自神界的圣洁天火,形容庄严,降临浊世。 琪露诺望向那团火时,一阵不可抑制的干渴和警觉瞬间充满她全身每一个细胞。在极寒地带出生的她,仿佛天生就是火的死敌。 “贼心不死。” 肆意绽开的火焰莲花中,走出一只浑身洋溢着灼热火红的妖精。她脑后大红色的蝴蝶结与背上伸出的三对火焰翅膀,隐隐是在故意向琪露诺宣战。 “不过不要紧,很快,你和你的绿色朋友就会乖乖地跪在这里,听候大家发落。”那傲慢的声音冷冷道。 “你对大酱做了什么?” 此时此刻,琪露诺却出奇地镇静。她水蓝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对方,阵阵寒气,开始凶猛地撞向那漫天的热浪。 内容如何饱满丰富,情节如何扣人心弦,人物如何生动丰满,原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坚持下笔的过程,才是心灵真正蜕变的过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7章 卑微的发愿 第十七章:卑微的发愿 惯性的浪潮拍来,只要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生起的坚定就又摇摇欲碎,心生怯意。但事到如今,是万万不可退缩的。随了浪潮虽然省力,安逸万分,可人生终将不受控制地被推向无底深渊。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我”这个概念?伟大的“哭丧着脸的骑士”——堂吉诃德·台·拉·曼却和他的忠心侍从桑丘·潘沙都对人生各有独到见解。 堂吉诃德认为:死神是个冷漠无情的女人,她手中的镰刀一直不停挥动着,收割着一个个衰微的灵魂,不因人贫困潦倒而缩短他的生命,也不因人富可敌国而放他一条生路。死神的脚会踩碎贫民的土房,也会踏破君王的城堡。我们的所有执着,只是一场聊无意义的闹剧。 潘沙以下棋作为例子,他说:棋子里的君王c护卫和士兵们,在对局时各自发挥着不可替代的独有作用。可一旦棋局终了,它们就被胡乱地收到袋子里,再有没有任何分别,只是一把毫无意义的棋子罢了。人到了最后,不管情不情愿,都要放下那无意义的执着。 当然,放下对自己的执着,无疑是相当艰难的进程。但,难就可以不做了吗?为什么争名逐利的时候人们就变得不畏艰险了呢?那怕难畏险的陋习怎么就被完美克服了呢?其实人们可以做到任何能够想象的事,只是心灵难以做出无利可图的抉择罢了。不要生起无谓的分别心,像追逐富贵和爵位一样去追寻清醒伟大的灵魂吧,哪怕无疾而终是最后的结局。 嘴上说起来的确容易,但那身体似乎一直都在闹别扭,不愿配合。自那天突发奇想后,莫寻接连几天都主动做了无缘寺的环保志愿者。但你知道,最经不起时间考验的,就是人的本性。 陈和尚的那柄扫帚很是寻常,但握柄的上半部分像是经过精心打磨,如在清澈河流里历经洗礼的卵石一般光滑。这扫把的材质不过是最为普通的木头,但它此刻却因历经岁月的洗礼而显得不凡。 不知它陪伴着陈和尚,在这与世无争的深山里,扫去了几多纷扰乱心的埃尘,度过了多少清闲而沉寂的日子。 有趣的是,那对于朦朦胧胧大道的隐隐明悟,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了不起的觉受,哪怕是激起直透灵魂深处的震撼,也不过是吃饭睡觉一样的普普通通——过了那阵激素在脑中的催化作用后,一切依旧照常,回到原有的轨道。 陈和尚的眼中依旧只有他的小破寺c经文和宁静,并没有因莫寻的出现而浮起半点波澜。外界的变动,就像一阵清风拂过,只能让他这颗老树的枝叶稍稍显出些许婆娑。 莫寻心乱如麻。世上的任何一种日子都有它的独特滋味,可一旦给其加上一个永恒延续的期限,所有的苦辣酸甜就都糅合汇成一个令人胆寒的词——空寂。 每天,他在忙完自己那份老雷家的杂事后,除了去陈和尚的寺庙里做义务工外,几乎都与那匹碳一样黑的老马待在一起。马性子随和,通人性,这老黑马则更让人觉出它的灵来。 这与同人相处相似。比起和心性浮躁,杂念纷飞的同龄人作伴,莫寻自己更愿意和那些在漫漫人生路上洗去浮华,沉淀了心性的睿智中年人们在一起,默默浸在那种潜移默化的氛围中;而与一匹饱经沧桑的老马相处,自然强过混在那堆整日想着美丽母马而发出高昂嘶鸣的“年轻人”里。 莫寻很惶恐。他渐渐发觉了自己日趋躁动的心。在平凡琐碎的日常活动中,他的脑海里时不时会浮现出以前生活的画面。那不是什么美轮美奂的人生奇妙镜头,反而都与些看过的动漫c读过的网文c玩过的游戏有关。他明白,自己散漫的心开始对现有的生活产生不满了。就像一只已经见识过外面世界五彩斑斓的青蛙,还会依然心如止水地枯坐在井底吗? 不过,这绝不是纵容自己的理由。虽然种种外象十分美好诱人,但清醒的灵魂,必将承受那求之不得的煎熬。心灵改变了,世界也随之宽阔。为了放下自己心中无谓的执着,对治生命惯性则是必要的一课。 每到杂念生起时,莫寻就开始默默诵起《大悲咒》,这是他从陈和尚寺里那为数不多的几本古旧经书里抄录下来的。对于出家人来说,世上多一个诵读经文的人,自然是令人随喜的事。陈和尚便默许了,只是淡淡地对他说了句:须诚心念诵。 咒文生涩难懂,全是由梵语直接音译过来,没有任何一句附加的文字注解,也就是说,莫寻甚至不明白其中哪怕一个字的含义。不过,他依旧沉下心来,逐字逐句地印在心上,默默诵读。 其实,做事情不一定需要理由。你看人们争名逐利时,不也没叩问过自己的内心,为何这么做吗?既然人们的本能里认为这是应该做的,那我凭什么不能理所应当地念诵这不知其义的咒文呢? 念佛的目的,就是念佛本身。这浅显易懂的至理,却是很多眼里只剩下功德的僧人,早已背离的初衷。 《大悲咒》,出自一颗赤诚的悲悯之心。一位伟大而平凡的人,在遍观世间疾苦后,流下让上苍也为之动容的泪。她用灵魂的最强音,向这天这地,发下了大愿:不渡尽世间一切苦厄,我誓不成佛!千百年后,她的意志仍然照亮着世间一切迷茫痛苦的灵魂,成为了救苦救难利众精神的化身——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莫寻只觉自己心里,一股酸涩涌动着,澎湃着。虽然是肉体凡胎,观音菩萨明知这世间万象的无常,却依然坚定不移地立下拯救苍生的大志,不顾那生为人类的渺小与局限,毅然决然将渡脱五浊恶世诸般苦难的重任压在自己柔弱的肩上。一往无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于是,那缕无畏而慈悲的灵魂绽放出太阳般的光辉,打碎了一切固有名相,冲破了生物规则的桎梏,成为了现有科学手段远远无法窥探到的伟大存在。 再默默念诵起那生涩拗口《大悲咒》时,莫寻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这何尝不是母亲温柔慈爱的歌谣呢? 想想自己,终日活在生命惯性里,把丑恶当圣旨,把贪婪作令箭。望到某张标致的异性面庞,就会沉浸在对自己今后的伴侣的幻想里不能自拔;尝到某种事物的甜头后,就一直心里痒痒,想获得更多的美妙体验来满足内心的渴望。 可悲的是,当人理所应当地如此活在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里时,殊不知不知在某处倒塌的房屋下c汹涌的洪水里c肆虐的大火中,正有多少生命绝望地消逝;不知在某处阴暗,散发着刺鼻腥臭的病房里,有多少瘦骨嶙峋的绝症患者正被那剧痛的病魔一口口蚕食着生命;不知在某些支离破碎的家庭里,有多少人在不堪重负的债务下苦苦挣扎,在禽兽继父母的折磨下打碎牙齿肚里咽,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流亡里奄奄一息。 明知这些,却依然心安理得享受生活的自己,无耻到令人作呕,可悲到令人发指。 可人,哪有不趋利避害的?明明拥有着大好光阴,有着享受的资本和条件,又有谁不愿意去尽情挥霍呢? 想到这,莫寻潸然泪下。也许世界上最汹涌的悲伤,不是那感天动地的凄美爱情,也非那闻名遐迩的英雄壮举,而是正视自我的丑陋本质时,人们发自灵魂的悔恨。 “虽然我只是一粒不起眼而可悲的尘埃,自私贪婪而卑微渺小,可天地啊,请你们一定要回应我这可悲的小小心愿。” 如果说必须为己谋利才称得上明智的话,就让我一辈子活在自己的愚蠢里,永生永世不要醒来! 生命不止,对抗生命惯性的战斗就永不停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8章 冰火对决 第十八章:冰火对决 一如莫寻所想,当大多数人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常却仍然不满抱怨时,一些受难者正默默吞咽着苦水。 漫天嗡嗡的噪音,好似黑云压境,仿佛再要不了多久,就会降下瓢泼大雨,淹了那溺水的心。 “芙蕾茉,咱们别和她废话,直接绑了这叛徒,看她能翻起多大浪头来。”妖精群里,冒出一个背生蛾子翅膀的家伙高声道。 “绑了!绑了!”应和声此起彼伏。 这倒并不是琪露诺多么遭妖精恨。某个群体中出现了新的领头人,自然会有一帮为其呐喊助势的摇旗好手踊跃在第一线。喊一喊口号又不会少块肉,还能给“领导”留个好印象,不亏。 这怪不了他们,喊得起劲的妖精们暗道。都是这蓝色冰精平日里太招摇过市,自诩天下无双,逢人便夸,还经常用她营造的威势吓唬一些小妖精,自然会惹起大家的不满,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没干什么缺德事而且她还是个叛徒呢!他们想。 其实人也一样。人们从来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只求能找到某个背上恶名,被打上丑陋标签的倒霉蛋,好让自己一吐平日里积下的不快和怨愤。 火焰妖精轻笑了一声,像是从琪露诺那憋屈的神情获得了某种愉悦。“好啊。”她那几对火焰翅膀一振,无形的气浪顿时高涨。 “一起上,擒了她!” 随着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妖精们,纷纷复读机似的高呼着,声响震耳欲聋,但却没有哪怕一只妖精愿意朝那释放着寒气的区域靠近一寸。 虽然从通常意义上说,妖精们大都是笨蛋,但他们倒也没傻到去毫无意义地以卵击石。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眼下已经是一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但谁都不会愿意第一个冲上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垮塌的高墙给埋了性命。 这局面下,那冰精虽然无力回天,但她依然曾是妖精中的佼佼者啊。人与人之间是可以存在天差地别的,妖精也一样。他们都见过琪露诺和一些路过的妖怪角斗的场面,在自己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精眼里,那可真是神仙打架啊。 “哼。”芙蕾茉冷嘲一声,心里有些好笑。不过打一开始,她就没对这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妖精们抱多少期望。 没想到一上来就要自己出手。她暗暗摇头,要是琪露诺先被妖精们骚扰上几波,失了大半斗志,自己再出马,那不是手到擒来?不过,她有单独对抗这冰之妖精的自信。 “唰唰唰!” 这位火焰妖精下手冷漠果断,并没有烈焰般的热情,这一点,令她周围的灼热气焰中,多了一丝冰冷。只一抬手,一连串烈焰箭矢立刻脱了僵的野马般窜开,发出激昂的长啸。 “呼啦!” 见名为芙蕾茉的火焰妖精亲自出手,其他妖精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潮水般退开,争先恐后,挤成一团面糊糊。感受过春运的人应该能想象出这场面。 琪露诺不敢怠慢,扑腾着翅膀扭出一段空中飞行特技,有惊无险地在箭矢组成的火焰漩涡中窜上窜下。可能是她判定点比较小的缘故吧,愣是没沾上一丁点火星。 没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一阵声势浩大的火浪紧随其后,张开灼热大口,汹汹扑来。眼看,这无死角的攻击避无可避。 “当我不会还手吗!”小妖精大叫一声,丝毫不退缩地朝那遮天火幕冲去。 蓝色的光在她身体周围流转,顷刻间凝成晶莹剔透的坚硬壁障。没错,此刻她将自己化作了一道突破天际的钻头,带着不是你死就是你亡的决心,狠狠一头撞去。 听啊,耳边刮过呼呼的火浪,可我毫不动摇。看啊,眼前袭来无尽的火海,可我绝不退缩。我一定要用事实向你证明:本小姐是最强的! 她娇小的身影很快便被大火吞没了。 不过别担心,那火浪虽汹涌,但曾告诉我们: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不出片刻,蓝芒突破了来势汹汹的火焰高墙。 我知道的,纵使滔天的火海,也绝对挡不住你这只翩翩起舞的冰霜之蝶。只要拥有一往无前的心,飞蛾也能冲出扑火而亡的宿命。 突破对手的攻势后,琪露诺没有犹豫,迅速做出了回击。 “突突突!” 碗大的冰块以吃了能量豆的豌豆机枪手的射速从她的小手里不断咆哮而出,巨大的后坐力使其抖动得让人怀疑她正提了一挺火神加特林疯狂扫射。 火焰妖精芙蕾茉眼神一凝,她也不愿硬撼这迎面而来的冰龙,但她更不愿被这那冰妖精的攻击追得四处躲避。 方才,琪露诺突破了她的火浪,随即一转攻守之势,若她此时再躲闪开,定会被那阵扫射追着尾巴走,不得不继续避让,以至于失去战 斗气势。要知道,现在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有千千万万只妖精正关注着局势,一旦被琪露诺占了上风,那是她不愿看到的。 来不及细想,她立即做了决断,撤销了准备躲闪的蓄势,双手护盾一样架在胸前。“哗!”熊熊烈焰立刻在她面前形成一面宛若实质的赤色盾牌。 若定神细视,便能发觉火盾的颜色越来越深,愈加接近风干已久的血渍。 “砰砰砰!” 细密如鼓点的撞击粉碎声不绝如缕。那火焰妖精的护盾果然强力,所有激射而来的冰块还未碰触到火盾表面,便接二连三地破碎爆炸开来。那护盾的表面温度只怕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琪露诺见反攻未能奏效,眼珠滴溜溜一转,一边保持着火力输出,一边将空出来的手暗暗一握。 芙蕾茉见自己的防御将琪露诺的猛烈攻击尽数瓦解,心里不禁生出一丝轻视。都说这小鬼有两下子,射速每分钟999发冰晶,制冷,钻石风暴,瞬间完成,是妖精里的豪杰。结果却是这种令人大失所望的水准,可笑。 她不屑地轻哼一声,欲要施以决定胜负的一击,但心里却突然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怪了,到底是哪 “嘶嘶~” 一缕细微到难以听闻的气流声钻进了芙蕾茉的耳朵,立马使她瞳孔猛缩! 什么时候! 那不可察觉的声响来自身后,她猛一回头,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居然有一支细长剔透的冰凌从暗处朝自己射来,所指的部位,简直不可描述! “呀~!”回过神来,她不禁尖叫一声。那烈焰之盾顿时应声而碎,瞬间将她包裹成一团深红色的火球。 就在下一秒,冰凌的尖端与火球剧烈撞击在一起,居然摇摇晃晃坚持了好一会,才“嘭”的一声化作了四散的冰屑。 只要再慢上一丝,随着无情入肉声响起,这只火焰妖精就贞洁不保了。 “嘁。”见作战没有成功,琪露诺不以为然地叉起腰。 空中的风浪渐渐散去,那滚滚沸腾着的火球也慢慢淡化在空气里,显出其中纤细的身影。芙蕾茉紧攥着小手,红宝石般的眸子似要喷出岩浆来,涨得通红的脸已经快要赶过她的一头赤发了。 “你你你这个傻瓜!笨蛋!用这种手段,你你你还要脸吗!”她再也保持不了刚才的高冷了,心里只恨不得把这该死的冰精烧成一锅滚烫的开水。 “哼哼~”好像听到的不是指责,而是真挚的夸奖,琪露诺更是得意洋洋地叉着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了不得的气。 “这下你明白了吧,本小姐才是最强的!打不过我,你这手下败将也就能刷耍嘴皮子了。” “若是识相的话,你就赶紧用八抬大轿把大酱给本小姐完完整整送到面前来,然后左手拿鼻子,右手捏耳朵,蹲在地上一边学小狗叫一边转三圈,然后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跑的话,本小姐还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欺欺人太甚”芙蕾茉浑身不住颤抖起来,手指粗的青筋爬满了她的额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别给我得意忘形啊!笨蛋!” 她怒喝一声,顿时,铺天盖地的火矢c火球c火刃等各式各样的火焰魔法纷纷砸向低处的琪露诺。 只是,气极下的攻击虽然猛烈,但准头却太差了点。琪露诺只侧身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依旧安然无恙地飘在原地。 “游戏结束了。”她用拇指朝自己自信一戳。 “我要发大招了!” 不擅长描写打斗,不过没事,我可以拥反战主义者的名义为自己开脱。愿世界和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19章 大招? 第十九章:大招? 雾之湖的雾已是徒有其名。那被巨大气浪冲刷得镜面般明朗的天空,早已如初蔚蓝。丢人,你以后改名叫镜之湖吧。 琪露诺静静停浮在水面上,仿佛成为了水天相接的交点。她柳絮一般的随和,田野一般的淡然,哪怕她本是幻想乡闻名遐迩c家喻户晓c妇孺皆知的笨蛋,也让人不敢轻易对她心生小觑。 起风了。鬓角在律动,裙摆在舞动,万物的心在悸动,而她的身体也随之而动。 只见,琪露诺轻轻抬起双手,举向穹顶,像那开天辟地的巨神盘古,要以一己之力,扛起这无尽的星空。 无私而疯狂的勇士啊,当你决心要撑起那压在悲苦众生心头的遮天之山时,你便化作了这朗朗乾坤中最巍峨壮阔的雄峰!当然,琪露诺并没有这个觉悟,她兴许只是如自己所言,正准备放个大招罢了。 她的双手,高高探向蓝天,似在寻找那风的轨迹,也在触摸那光的晧然。 还好,她并没有大吼一句:“大家,把力量借给我吧!”不然,连笔者也会误认为她真在聚集元气弹的。 “哈!” 随着一声娇喝,以这片湖水为中心的天地迅速陷入一种像是癫狂的状态。无数的水柱c浪花c水滴c水汽和甚至不可视的水微粒,都蜂拥而来,源源不断地汇集在琪露诺高举的双手之上。 就像一颗种子栽培在希望的土壤里,渐渐蓬勃,萌芽。 “卡啦!” 镜面交织碎裂的声响传开,一颗弹珠大小的冰核诞生在琪露诺的手捧中。随着四周方圆不断吸纳来无穷无尽的水元素c冰粒子,那冰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壮大。 一众妖精们满脸诧异和惊奇,眼看着那冰核的体积不断增长:口球c乒乓球c高尔夫球c台球c棒球c精灵球c铅球c保龄球c白泽球c足球c排球c篮球 只几个眨眼,直径就超过了它的释放者,转瞬就膨胀到了两米以上,并以毫不削减的势头继续扩大c凝实。 万千冰蓝的元素色彩在半空中萦绕飞舞,像四面八方都在纷纷杳杳。这天这地,仿佛决了堤岸的大河,而那已快有小山丘大小的冰球,便是一切怒涛的倾泻口。 冰球越来越庞大,慢慢占据了雾之湖上空一小片的天地。而随之四散蔓延的寒气,也盖过了天空中撒下的闷热,给一切靠近这片区域的人和物镀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火焰妖精芙蕾茉并没有急着去打断对手这颇有震慑力的一手。她拧了眉头,挤出一丝只有自己清楚的烦躁。 这冰球一出,立刻在烦闷的夏日里撑起一片冰凉,也给其敌手留下一道阴影。 芙蕾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明白自己完全低估了这只冰精的实力。在拿不准这招式的攻击手段和方式时,她不愿大摇大摆上前去,轻易以身试险。 巨大的冰球俨然如同一座高耸的冰山,带着一股不可攀缘的傲气,占据了雾之湖的大半天空,将空气c尘埃与妖精一并排挤开来。 此时,在半空嗡嗡嗡无头苍蝇般慌乱的妖精们都被扑面而来的霜打焉了神采。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一尊杀神奶奶?咱们蜻蜓一样纤细,蝴蝶一样羸弱的身板,哪能经得起那翻天覆地的一拍? 他们心里悔意渐生,大都咚咚打起了退堂鼓。说起来,其实他们中的大部分与琪露诺没什么过节,对于那些个串通人类啊c背叛族群呀之类的罪名,他们根本没见着切实的证据,只不过是随着大流起起哄,捕风捉影罢了。 在这不久前,琪露诺其实还算是雾之湖一带的妖精小头目呢。 这下,某几个见不惯琪露诺平时言行而趁机带头煽风点火的妖精,脸绿得像坨发霉的山芋。 虽然遥遥望去,那冰之妖精不过只是一个蓝色的点,但在这些家伙眼里,那边总会射来一束如电的目光。 不会吧,应该没被她盯上吧。要是被记住脸可就惨了,说不定那山一样的大球会直接碎成无数手指粗的冰锥,专门把那些被惦记上的脸给扎成筛子! 周围那躁动不安c搅成乱麻的情形全被火焰妖精芙蕾茉看在眼里。此刻,她厌透了这群无能聒噪的小妖精,心中甚至隐隐开始质疑起自己之前的那份从容和傲然。 谁说那蓝色妖精只是个会丢冰块的没大脑笨蛋?该死,看来接下来必须要认真应对才行。 眼见妖精们纷纷瞧了蛇蝎猛虎似的呼啦散开,更有甚者已经准备悄悄从这个是非之地开溜了,芙蕾茉心里为之一紧。这样下去可不妙,若是这群家伙都吓破了胆,认定自己会败在这招之下,那自己就再难树立起威信了。 她不是没有冒出过自己会失败的想法,不过这个念头水泡刚浮出来,就被她“啪”的戳破了。毋庸置疑,这冰火对决,一定会以火的胜利告终。 庞大的冰能充斥在无暇水晶般的巨大球体中,蔚蓝的光幕笼罩了整个雾之湖。眼见,时机已然成熟,琪露诺目光如星星一样炯炯有神。 “哼,吃我我” 吓!听到这蓝色家伙马上要发出攻击宣言,天上的妖精们都一边逃跑一边赶紧闭目祈祷,希望这要命的一击千万别追着自己的方向来。 别来呀!我可是好妖精。不像那边紫头发的坏家伙,他总是不知好歹地调戏那些倒霉的姐妹们,要追,就去追他吧! 一定要放过我!左边那扎着双马尾的黄色蠢蛋尽喜欢糊弄人,她该被好好报应的! 全场最佳,当属依旧风雨不动凌空而立的那团火焰——芙蕾茉了。看她神情严肃,殷红的嘴唇翕动着,难不成也在求什么菩萨保佑,金刚护体? 在所有人不安和戒备的视线中,琪露诺浑身都冒起了晶莹的汗粒。 “我!” 她的小脸涨成了红萝卜,还是水嫩水嫩带了朝露的那种。她的小手却和患了帕金森综合征一样,有些不雅观地颤抖起来。 “我!” 她的每一个吐字,都无一不在折磨着天上那群炸窝兔子的神经。 终于,她像是到了什么临界点,发泄式地一股脑将嘴里的话全部吐了出来。 “我抬不动了!这玩意重死了!” 话音刚落,那悬浮半空的巨大球体立马失去了支撑,轰然下沉,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就带着那蓝色的身影哗哗哗地沉入湖中。 哗啦! 在湖水沸腾似的开合中,琪露诺的声音与她一手制造的冰球一起,哐当落底,只留下一串串不断冒上水面的泡泡。 世界暂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像是正上映着的默剧片段。 此时,雾之湖的上空虽没了那散发迫人寒气的巨大冰球,但却让人觉得更加寒冷了。“阿嚏!”一些妖精忍不住哆嗦起来。 你瞧,那火焰妖精也像是冻坏了,眼角不断抽搐着,浑身都在不住发抖。 天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遇着这种笨蛋啊! 老天爷才不会回答她,他只会告诉人们:为什么,你心里有数。 妖精们都愣在那,一会望望湖里,一会悄悄打量芙蕾茉的表情,一时间不知所措。 那水里的巨大冰球没有搭理他们,只是慢慢融解着,重新回归雾之湖的怀抱 突然,芙蕾茉的瞳孔猛一跳动。 不好!遭了她的道!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又陷入了轻敌的圈套。那默默无声的湖底,此时居然渐渐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波动! 惯性是个得小心应付的东西。拖更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人们的日常习惯,就是这样一点点被惯性消磨的。话不多说,唯有对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0章 霜之哀伤,火之高兴 第二十章:霜之哀伤,火之高兴 灵力,是对幻想乡中一种未知力量的概括性称呼。一旦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灵力存在,并逐步加深对其运用的熟悉程度,那不管是人c妖怪还是其他各类物种,都算真正步入了修炼的大门。 妖精这物种很特别,他们几乎都是天生自带能力,很少有后天修成。比如,你生下来是光之妖精,那就自带光的灵力;生下来是水之妖精,那就能跟五娃一样喷水,再寻个善吐火的,就能一起去救爷爷了;生下来是杂鱼妖精,那就只能乖乖沦为和毛玉一个层次的低等生命。 这次打架的两位神仙,明显都是大自然的宠儿,对灵力的运用已经轻车熟路。 火焰妖精芙蕾茉嘴唇翕动着,眼睛死死盯住了方才琪露诺沉下去那片湖面。那里,正传来一股另她浑身跃动着的火焰都为之一寒的灵力。 不止是人,这世上万事万物的道理都是相通的。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还真没错,你瞧,那沉寂了许久的湖面终究不甘再这样平静下去,迫不及待地张开了骇人巨口。 如同日月天地归心的吞吐,又似大海波澜壮阔的开合,雾之湖仿佛成了那藏着灵感大王的涛涛大河,被冰封成了一条暗含杀机的通天大道。 从那被撕裂开的湖心大洞深处,蓝色的身影踩着冰霜径道,噌噌噌,几个闪身就腾空而起。 芙蕾茉与一众妖精这才看清,来者正是被自己的大招压到湖底的琪露诺,虽然这样,可没有一只妖精敢笑出声来。 琪露诺可不仅仅是重新登场而已。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把虽然没有四十米,但仍然巨大无比的蓝色宽刃刀,重剑阿加特一样搭在那柔弱的肩膀上,昂了脑袋,叉了腰,俨然一副雾之湖小学扛把子的威风模样。 “在我的霜之哀伤下苦苦求饶吧!你这只臭火鸡!”她尖声尖气地嚣张道,“我要把你的红毛一根一根揪下来,做成专门扫厕所的扫把!” “咔吧!” 芙蕾茉被气得七窍生烟,脑袋上的火势猛地涨了三分,指关节更是被捏得啪啪作响。只不过,她还是选择了沉默,兴许是有个理智的天使正悄悄耳语:“别和笨蛋争辩,不然自己早晚也会变成笨蛋的!” 琪露诺虽然常常信心爆棚,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地插葱装象。她肩膀上扛着的这柄精美如冰雕艺术品一样的蓝冰大刀,似乎有着不小的来历。 话说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在无极混沌中有一话头扯远了,但笔者也是不得已为之。稗官野史总是没什么引人入胜c值得称道的地方,加上笔者本性胆小,总担心加入冗长的史实描述,会让人看了嗔喝:“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写?”于是只能先发制人,堵了他们嘴。 这个秘闻,是笔者从一册名不见经传的野史轶事上瞧见的。既然琪露诺已然祭出了这柄利器,在下不妨顺便就自己的所闻谈谈它的来历。 那是在外界的改革春风吹进天朝之后发生的事,幻想乡内发生了轰动一时的春雪异变。 那个春天本不该姗姗来迟,但她最终却辜负了万千生灵的翘首以盼。苦苦等待了整个寒冬的蓬勃生机,还是继续被漫天飞舞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覆盖着。 好在,博丽的巫女及时地解决了异变,为幻想乡迎来了久违的春天。人们又可以在田野山道上,见着不辞辛苦四处报春的莉莉白那笑成花儿的脸了。 根据幻想乡的正史记载,此次异变是由冥界白玉楼的西行寺幽幽子所引发,目的是为了收集足以使樱树“西行妖”开花的“春”。这种说法在幻想乡内获得了广泛认同。 但是,即便严谨正直如太史公,在撰写《史记》时,也难免夹杂个人观点c私人恩怨。虽然相传记录幻想乡历史的是一个古老博学的家族,但笔者相信,在他们的笔墨之下,仍然会存在需要后人添补完善的留白。 春雪异变不仅仅是西行寺家大小姐一手造成,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在背后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我所了解的版本如是记载。 幻想乡有种名为雪女的妖怪,据说只能在冬季出没。因为机缘巧合,一只雪女妖怪与一只冰妖精相识并建立起了良好的友谊。感情逐日深厚的两人,最终无法忍受漫长的分离,而冰之妖精因此独自去往了遥远的极寒之地。书上并没有注明事情的缘由,故笔者不敢妄自揣测。 相传冰之妖精为了让冬季常驻,在极寒的禁地中取到了名为“冬之残片”的宝物,打破了四季变换的平衡,从而成为春雪异变最有力的幕后推手。 遗憾的是,世事从来与愿违。正是因为冰之妖精取走了“冬之残片”,使得幻想乡季节失衡,导致真正的冬季被紊乱后的冬季替代,故伴随冬季而生的雪女便失去了自然的凭依,大都从幻想乡消失了。 再也见不到好友的冰之妖精留下了悔恨的眼泪。那眼泪与宝物流传到后世,便被打造成了如今的“霜之哀伤”。 由于那本野史的作者并没有刊明这只冰之妖精的姓名,因此笔者只能隐隐猜测她的身份,不敢妄下定论。比起这个,笔者其实更在意冰之妖精是因什么起因去往极寒之地,从而引起一系列事件。不过你知道,这根本无从考究。 看对方吃了瘪,扛着霜之哀伤的琪露诺,扯着嗓子哈哈大笑。也许她因手里提的的确是真品而自感胜券在握,或者她根本就是那号咧了嘴就停不下来的妖精。 “哼。”芙蕾茉轻蔑地笑道。 “我承认的确低估了你,不过,真以为现在的局势对你有利吗?” “你难道不在意那个绿色妖精的死活吗?” “你!” 琪露诺脸色一僵,笑声戛然而止。那张阳光灿烂的小脸,此时却悄然涌上一股阴郁,隐隐有种冰霜美人式的冷艳。 突然,她毫无征兆地原地一闪,离弦之箭般冲向了高高在上的芙蕾茉。 整个动作中,她一声不吭,迅速高举起手中的蓝冰刀刃,照头就是一刀狠狠地劈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在场的所有妖精还未能反应过来时,那寒气四溢的冰刃已倏然而至。 目瞪口呆的芙蕾茉还未做出任何举动,就被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只不过,那分家的身体慢慢化为了随风四散的火焰,消失在空气中。 分身! “明明是只冰妖精,哼,火气倒比我还大。”慢条斯理的声音从琪露诺身后的方向传来。 琪露诺没有做下一步行动,只转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不远处,芙蕾茉丝毫无损地凌空而立,缓缓停下了嘴里的无声念诵。接下来,她不紧不慢地将手伸进一处奇异的像是空间裂缝的地方,慢慢取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不,那不是火焰。空间裂缝中逐渐显现出全貌的妖异之物,是一把比烈火更鲜艳赤红的长剑。剑身刚出鞘,便隐隐散发出与霜之哀伤分庭抗礼的气势。 剑在手,芙蕾茉早已成了一朵肆意燃烧的火花,满脸狂热,“你有你的霜之哀伤,而我将用它将你们一齐葬送。记好了,这把剑的名字是” “不用说了。”琪露诺虎着脸打断道。 她挥了挥肩上的大刀,掉转刀锋直指对手,“能与霜之哀伤对抗的,当然只有——火之高兴了吧!” “住嘴!”芙蕾茉抓狂地叫起来,似乎根本接受不了她的起名品味。 “罢了,你这无名小辈,还没有瞻仰它名讳的资格。” 两人也不废话了,各自挥起手里兵器,原地借力,化作一红一蓝两道流光,掀起冰冷与灼热交织的气浪,毫不留情向对方冲去。 相比琪露诺的一脸肃然,芙蕾茉则嘴带冷笑。 火之高兴。虽然你的品味很差,但还真说对了。 只有火,才会笑到最后。 幻想乡对于大多数人就像个梦境。我希望尝试用生活中体悟到的恍惚之境,来追溯下那个存在或不存在的世界的历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1章 自找麻烦 第二十一章:自找麻烦 人之所以握不住幸福,是因为没有能力获得渴望的一切资源。“没有”是一切不幸的源泉。这种观念早已渗透进了大部分人的心中,成为他们努力c拼搏c斗争的内在动因和灵魂依怙。 不过你知道,无常虽是位在虚空中枯坐了万年的老人,但仍会时不时生起作弄人的顽心。同其他早已适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老练猎手一样,他就爱玩弄那些不敢正眼瞧他,没命逃窜的猎物。 我们追寻啊追寻,有的人寻了数载,有的花费了大半辈子,有的燃尽了生命的烛火,只为抓住那魂牵梦萦的渴望。然而对于一切追寻的结局,不像我这么愚笨,机敏的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人们在翘首以盼中伸出了切望的手掌,眼看就要抓住自己命运的轨迹了。你在轻笑,我明白,你看到了人们正探出手指,朝那日思夜想的水泡戳了过去——人们永远不明白,原来自己正是令一切梦想希望破灭的罪魁祸首。 人也有幸运和倒霉两种。若是戳破了水泡,只剩下空无一物的虚幻,那恭喜你,中了上上签,祖坟冒青烟;有些倒了血霉的可怜家伙,戳到的是在泥潭深处发酵了千年的污水泡,“啪”的一声,令人窒息的腥臭就浸到了他的整个生活里,成为再洗不净的污渍。 唯有那站直了望天的人,脸上荡漾着恬然和清明,才不去在乎那些起起伏伏,咕噜咕噜的水泡要去向哪里。那破碎声入不了他的耳,他只一心仰望着天际那永不可得的光明,仿佛自己也融入了其中。 老子云: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又说: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笔者认为这位老先生太含蓄了,他只阐明了欲望膨胀的危害,却没有给人们指出放下执着的种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裨益。也许这是道家圣人的特点吧。 总之,在一切幻想破灭后,人们便告诉自己:之所以不幸福是因为获得的东西还远远不够。于是他们又锲而不舍地营造出更多的幻想,继续拼了命地争取。这一代完不成,那就让子子孙孙去传承这宏图伟业。于是,父母长辈对子女精神与物质的侵略便一发不可收拾。个人恩怨c集团纠纷c国仇家恨乃至物种的对立,不正是在这不可抑止的惯性潮流中诞生的吗? 不幸并非诞生在“没有”里,恰恰起源于“拥有”中。 我的手机卡顿而老土,一旦看到别人手里攥了个才上市不久的新产品,比老铁们刷的火箭还要快,那不平的忿忿便搅了我安宁的生活。我感到了不幸福,原因却不是没有一部像样的手机,而是自己拥有了攀比嗔恨的心。这时,人们的解决办法都永远那么简单粗暴:换!人生图个啥?就是来享受的,不能亏待了自己。 他们很难醒悟过来,自己最急需更换的,不是手机的品牌和质量,而是那颗在泥泞中蒙尘的心。 不愿从自己开始改变,只想改变外界来达到自己欲求状态的人,已然陷入无尽而可悲的循环:手机不行,换手机;工作不顺,换工作;老婆不美,换老婆;如果有一天,法律取消遗弃罪的话,这类人必定会毫无挂念地丢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不是危言耸听,仅仅是永恒不变的惯性中一个小小的必然道理罢了。 我没有恋人,看了别人执手相伴后,低落和不甘便席卷了我的生活。我感到了不幸福,原因却不是缺少一位偕老的佳人,而是拥有了对异性的占有欲。人们于是什么都不想了,心里就一个直透灵魂的声音:我要脱单! 其实你我都懂,随了这声音去的人,大多在甜蜜的梦里浸了短暂的时光后,便跌入了无尽深渊。对爱情的幻灭,对生活的绝望,将他们推到了摧残灵魂的浪口风尖。 惯性的驱使下,这些人就将对生活幸福的美好祈愿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 你知道的,再美好的寄托,也终究会变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山;无心的强加,便是世上最恶毒的侵略。对子女婚姻苛求完美的他们,一旦看到一丁点不合意的势头出现,内心深处的疯狂就化为了手里笞挞的皮鞭,将少不经事的可怜儿女们抽打得体无完肤。这样的循环,会在他们的子女与子孙间永恒上演,除非有一天,某一代的心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笔者之所以对执着充满了厌恶,其实正因为这一点。执着不仅毁了携带者的人生,更会将他们身边无辜的人也一同拉入痛苦的沼泽,永世不得挣脱。 明白这一点后,我们大可以放下很多的执着。那心灵鸡汤里日夜叨念的安住于当下生活,不只表面意思说的那样,告诉我们知足常乐,其实还暗含了一个也许连编者也没有留心的永恒真理:当下便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你只需安住在当下的宁静与光明里,那未来的纷纷扰扰只是远在天边的梦境;那过往的滚滚红尘,更无法在你心灵的史书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只有在当下,所有的自由与逍遥,只属于掌控了心灵的你。 想了这么老半天,莫寻发现,到头来最重要的,还是要安住在现有的生活里。 有趣的是,“贱”这字与惯性一样,是所有事物最根本的属性。人往往要在失去了曾拥有的美好时,才懊悔地发觉,自己早与幸福失之交臂。 莫寻想清醒了,想活得明白了,愿意认真过好每一天的日子了,但老天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天,他牵着老黑马,往常一样去了村口的小树林里背柴。还没拾起几根树枝,便在草丛里翻出个蓝色的晃眼物体。 “” 莫寻与老黑马沉默着,好像都舍不得开那金口。 那蓝色的玩意叫人再眼熟不过了:脑后大大的蝴蝶结,背上吊顶灯似的水晶挂饰,脸上盘着两卷转啊转的蚊香,噢,这表情倒是从没见过。那一身的泥土c树叶与焦黑痕迹让她看起来十分狼狈,像个刚军训回来的小学生。 莫寻转过脸,对了老黑马:“好伙计,我们干脆全当无事发生吧。” 老黑马不满地啡啡起来:“你问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我只是一只温驯而忠厚的老马。” 妖精芙蕾茉轻蔑的面孔在滔天大火中缓缓逼近。 不能挣扎,无法动弹! 那举过头顶的火焰大剑,比当头的烈日还要耀眼。只需一剑斩下来,便再也无法见到这美丽的世界。 好热 无穷无尽的热浪裹了全身,无孔不入的火焰已然侵入了每一个角落。就连骨髓,也快要被烤干了! 琪露诺唰地睁开眼,冷汗早已打湿了她光洁的额头。 这早已没了那只火焰妖精,只有一团在夜幕中轻轻舞动着的火光。 火! “呀~!” 琪露诺如老鼠见了猫,羚羊遇了狼,电视中的贞子爬上了床,浑身炸毛,向后顺势一滚。 咕噜噜,她好像滚到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琪露诺抬起小脑袋一瞧,那熟悉的青年面庞正带着复杂的表情,愣愣地望着她。她认出来了,是在树林子里昏倒的那个。 “你还好吗?妖精小姐。”莫寻见她柔弱的身子在夜晚凉风里不住瑟缩,不禁关切地用手替她打理着额上被汗水凝成一团的秀发。 哪知,这家伙根本不领情,啪地打开了温柔大手,小脸气鼓鼓的,差点就指着鼻子骂起来。 “你这个笨蛋!看不出本小姐是冰之妖精吗?还让我烤火,你想谋杀啊!” 莫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要不是眼前是个水嫩水嫩的小女孩,他还真得回敬两句不中听的话呢。眼下还是算了,谁叫他分别心很重呢? 哼,这没半点礼貌的家伙,枉我这么客气。怪我活该,自找没趣。 不读书真是会让人后悔一辈子的。我也是,快大四了,才来感叹自己没珍惜以前的光阴,没努力多读几本名著。好了,还是放下执着,消除分别心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2章 与笨蛋势力同仇敌忾 第二十二章:与笨蛋势力同仇敌忾 夜幕之中,只有七八颗星悬了天空,莹出一片连绵起伏,寂静辽远的轮廓。 琪露诺瞪着大眼睛,在远离火堆的地方,孙猴子一样四处打量,脸上迷惑的神色更浓了。她几乎没来过人类的村庄,显然是迷失了方向。 “对了,你之前怎么会倒在草丛里?大妖精小姐没和你一起吗?” 咔!琪露诺的背影一怔,好像石雕一样愣住了。 她就说总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那个,妖精小姐,怎么不说话?”莫寻其实挺想直呼其名的,但这家伙叫什么来着看来,还是大妖精的名字好记。 神从天外游回来后,琪露诺机器人般扭过僵硬的头,像是整整三年都没上过机油。 那张小脸也怪,刚才还好好的,不安分地四处张望,现在却爬满了鼻涕眼泪。大眼睛通红,盈着一汪闪闪的晶莹,嘴唇更是不受控制地瞎哆嗦。 这奶奶又怎么了? 琪露诺脚下踩着一阵小碎步,慌里慌张来到莫寻跟前,委屈巴巴,呜咽起来。 “大酱她~大酱她~哇!” 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和着鼻涕眼泪一点一点吐着字。 “她~她要被~呜~要被那些妖精抓住了~” 话还没说完,那亮闪闪的金豆豆就啪嗒啪嗒落了一地,砸得莫寻的脑袋一阵眩晕,脑仁都疼起来。 若是自己的闺女这样抽泣着,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相信再狠心的父亲那心也会无法抗拒地软下来。 莫寻本着“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传统美德思想,觉得应当对一切事物一视同仁,给予全部有委屈和伤心的小女孩应有的关爱。嗯,为什么不包括小男孩?当然是分别心在作怪。 琪露诺这次没有抗拒,任由那双大手将自己拥入了怀中。她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小手揪起莫寻的衣服,一边抽泣着一边狠命将脸往里埋。莫寻的眼角在抽动,他总觉得这丫头片子是在用自己的衣服擦鼻涕。 不过擦就擦吧,在分别心的作用下,小女孩的鼻涕好像要干净那么一点。但实际,学过生物的我们知道,谁的鼻涕不一样呢?不过是排出呼吸道细菌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罢了。 见琪露诺打开了泪匣子,是真的到了伤心处,莫寻心揪了。 “好啦好啦~别哭别哭。管他是谁抓了大妖精小姐,我们一定能给她救回来。”为了安慰琪露诺,莫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开始跑火车。 “我们?”琪露诺猛然从她擦眼泪鼻涕的手帕里抬起脑袋,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 “哈?”面对那红彤彤带着希冀的目光,莫寻才感觉不妙起来。 “噢不不不。”他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你不那什么,什么最强嘛?你绝对能像个英勇的骑士一样,把大妖精公主毫发无伤接回来的!” “我相信你哦。”说完,他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琪露诺一听,破涕为笑,朝他露出灿烂的容颜。 莫寻也由衷高兴,回以一个商业式的微笑表情,心想,这场景怎么感觉那么眼熟呢? 宁静的小山村里,只有鸟儿的呢喃静谧在夜中。那老雷家门前的小村道上,正上演着滑稽一幕。 一个至多十岁的小女娃,拖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大老爷们在往前走。那青年像个耍赖的孩子,蹲在地上死死不肯起来,却依然拗不过拖拽着他的小手,在身后的地面犁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你你你要干什么!” “带你去救大酱啊。” “那那那你要怎么去?” “穿过那边的林子,一直往西走,就能找到大酱了。”琪露诺没有回头,向远方迈着坚定的步子。 “可那边是东方啊” “闭嘴!” 莫寻喉咙里像梗了一片菜叶,噎得浑身难受。见那夜晚中黑黝黝的森林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慌了。 “不行不行!我是个普通人,要进了林子,没走几步就会被妖怪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拽着莫寻的力道消失了,琪露诺突然停了下来。 这家伙终于良心发现了? 正当莫寻疑惑不已时,她的声音幽幽飘入莫寻的耳里。 “你们人类都是混蛋”琪露诺那被风吹干的脸颊又滑下了泪水。 “大酱就是因为救你,现在都被其他妖精当成叛徒了你却还在这里缩着头。” 她猛地甩开莫寻的手,“你滚吧!本小姐才不需要你,你这只臭乌龟!” 莫寻触电一样怔住了。他胸口默默起伏着,微张了口,呆呆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琪露诺说完,小手抹去怒气冲冲的眼泪,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一只大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衣角,令她不禁一顿。 “你还要干嘛?” 莫寻深深吐出一口气,从地上站直了身子。他眼睑紧紧闭着,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给我三分钟,至少让我找一样防身的东西。” 深夜,随着万物俱寂,月光露出了皎洁的轻笑。 夜晚的森林,像一张噬人的巨口,桀桀怪笑着,越发显得妖异。 一小一大两个身影沉默着,慢慢融进了幽暗深邃中。 “你怎么想人类都无所谓,我本来就不在意。”莫寻撇了一眼还在生闷气的琪露诺。“我只是不想让大妖精小姐因为救了我而反受其害。那样以后绝不会有人愿意做善事了,我不能做这个罪人。” “哼~,谁管你。”琪露诺别过脑袋,径自蹿进林子深处。 “切,小破孩,拽的跟个什么似的。”莫寻嘟囔着,左右看了看正张牙舞爪的奇形怪状树枝,心里一哆嗦,赶紧一阵小跑追了上去。 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只剩下一缕映出周遭轮廓的昏暗。不知道那小妖精是怎么认路的,反正莫寻被四处重复的环境迷昏了眼。 这林子莫寻以前倒也穿过,只不过是借助了一只夜雀妖怪的帮助——她用自己的能力挡住了途中过路妖怪的视线,使莫寻免去了被发现的危险。 一边想着,他不禁担忧起来。这黑灯瞎火里,要是撞着个不长眼的精灵鬼怪,自己就是想跑也没处跑。 人就是这样,自己的一切永远比天还大。当然,那天通常和井底小蛙眼里的那片差不多面积。 不过一想到大妖精受到了自己牵连,莫寻赶紧摇摇头,挥去脑中对自己安危的担忧。他这人打小就有个特点,别人可以欠着他,但他一点也欠不得别人。 虽然莫寻不是什么心胸宽广c豪爽大气之人,但有朋友找他借物借钱,只要不过分,他基本不会拒绝。但你要他给别人张口,除非用刀架在他脖子上。哪怕是欠了别人一块钱,或是给他人添了一点小麻烦,他都能终日如坐针毡,卧立不安。当然,这也没什么特别,人的本性各有不同。 所以,只要一想到自己欠了别人一条命,还给别人带来了无妄之灾,莫寻心里就悬着一块泰山般大的石头。这种还一辈子也不够的债,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无力和烦躁。 脑子里浮现出大妖精的模样,也抑制不住地随之生起杂七杂八的妄念,比这灰蒙蒙c黑漆漆的森林还要混乱,就像从臭水泥潭里舀起一桶淤物,泼洒在干净整洁的床单上,直让人恶心崩溃。 莫寻感觉头脑一阵发晕,只能用随身带来的木棍拄着地,扶着额头想要略做休息。 突然! 一阵不大不小的响动从右手边好几棵树外的位置传来,像是什么笨重的物体正压弯了枝条,扯断了藤蔓,慢悠悠地朝自己的方向移动。 莫寻一转头,只觉一阵冷汗猛地窜上了脊背,那眩晕感立马好了不少,整个人异样的清醒。 一坨昏昏沉沉的圆形物体,正在林间游动着,除了黝黑外,看不到任何器官和肢体形状的东西,根本不像是世上应该出现的东西。 鬼! 他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这个字。 正念c正言c正行c正见。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3章 笨蛋战队 第二十三章:笨蛋战队 一切有为法由心生,一切知觉由心造。世上本没什么值得恐惧,但面对未知时身体所做出的条件反射和神经刺激,却不是人能够阻止的。 那幽暗里蠕动着的黑漆漆,比蛞蝓还叫人恶心。它没有长满獠牙的巨口,却不断把周围的树干枝叶c草丛灌木吞入肚里,没有一丝声响,让人怀疑它其实是一只没有实体的幽灵。 跑! 莫寻心里对自己大吼道。虽然在鬼怪面前,逃可是没什么意义的,反而还会因求生的希望而加重自己的惊惧,但不跑等死显然也叫人做不到。 管他黑不黑c暗不暗,去他的东西南北,什么都别想,跑! 琪露诺在林间走走停停,冰蓝的身影被夜幕压成了紫黑色。随着渐渐深入,山林愈加阴森可怖,她虽然不惧这黑寂,但却越来越识不得方向了。 惊风阵阵,树林阴翳也婆娑成了鬼影。即使是向来胆大的琪露诺,也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沙沙沙! 急促的响动从身后传来,立刻就有一阵“风”唰的刮过。 还没摆好应对姿态,琪露诺就觉得自己被一个大家伙从背后拎了起来,身不由己地跟着奔往前方。她哪里肯干,立马上勾拳c下勾拳c左右交叉再来一遍,在空中乱舞一气,却是没一点作用。 于是,她只好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亡魂大冒的莫寻,幽怨的小眼神似乎在说:跑啥?是被狼撵了咋的? 莫寻上气不接下气地咽了咽口水,像嚼了一嘴树叶,含糊不清道:“厚厚厚厚面!鬼!” “啊?”琪露诺牛气哄哄地转过头。长这么大她还没怕过谁,雾之湖哪只妖精见她不是绕道飞?她可不是吓大的。 那团黑糊糊速度不慢,在这纷繁错杂的林间平稳地开进,紧随两人其后,并没有落后多少。 莫寻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弄出的响动,哪些是尾随者锲而不舍的吭哧。他只知道那四面八方的窸窸窣窣,都小锤一样落在自己心的孱弱鼓面上。 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扯住了他的脸! “你快把我放下来!”细嫩的嗓音一听就是琪露诺了。 “你不要命了?”莫寻可没时间和她开玩笑。 “什么要不要命的,那是本小姐的熟人,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妖怪而已,你胆子也太小了。” “真的?”莫寻将信将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琪露诺也没和他废话,直接扭过头,用两只小手充当扩音器,“喂~露米娅~” 没想到还真管用,那黑球一愣,顿时应声停下,里面传来一个脆生生的欣喜声音,“啊~琪露诺~!” 那层笼罩真实面貌的黑纱被晨晓一样揭开,露出了其中金玉。 这是一位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小女孩。她有着石榴一样火红的眸子,头上系着同样鲜红的发带,着了一条只有肩袖部分是纯白的黑色连衣裙,加上她一直保持着双手与肩齐平的姿势,远处看了就像一条在空中飘荡的彩绫。 至于她为什么要保持着那副泰坦尼克号女主罗丝的姿势,莫寻也只能略做猜测。兴许,这是一只对艺术有着浪漫崇高追求的小妖怪?再或者,她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 径自思索着,莫寻突然被一阵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怪事,这本应该是两位阔别已久的小姑娘情意浓浓的再会,但莫寻发现,那双红红的眼眸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绝对是双会说话的眼睛,从里面,莫寻看到了一束幽幽的光。那光只有老狼盯了肥羊,嘴里咔吧咔吧磨着牙,想要扑上去咂干猎物鲜血时才会露出来。 金发小女孩有一对小虎牙,衬着水白菜似的嫩脸,看上去十分可爱。但在莫寻眼里,这使得她看起来更像是哥特神话里的吸血鬼了! “琪露诺”莫寻终于记住了冰妖精的名字。 “你确定她真人畜无害?” 琪露诺眨巴着眼,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 “噢,那就把人去掉吧。” “你这样乱说话可是要负责的!” 莫寻心里顿时一凉。他总觉得恐怕还没到狼窝见到大妖精,就要将自己送入虎口了。他只是个普通人啊,根本没有以身饲虎的觉悟。 “哎呀,瞧你吓得。”琪露诺没好气地叉着腰,“有我在,她不会吃你的。对不对,露米娅。” 被唤做露米娅的小妖怪直勾勾盯着莫寻,口水都快抑制不住地流下来了。 “可是~露米娅肚子饿了~” 没跑了,她就是瞧上我这身肉了,没跑! “露米娅,不行!”见好友被美食冲昏了头脑,琪露诺赶紧扑了上去。 “大酱要被抓住了,这个人是和我一起去救她的,所以不能吃,明白吗?不可以吃的!” “是~这~样~吗?”露米娅歪着小脑袋一脸疑惑。 “对啊,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去帮助大酱,所以不可以吃他明白吗?” “是~这~样~吗?”露米娅有点不甘心地咬着小手指。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莫寻赶紧随声附和,他感觉自己似乎马上就能虎口逃生了。 露米娅脸上纯真的笑容突然不见了,她朝莫寻转过脑袋,一脸嫌弃和鄙夷。 “闭嘴,没问你。” 莫寻立马夹嘴,像哑了火的摔炮,发出憋屈的闷响。他只能独自把一堆火药全吞进了肚里。 得得得,以后你们求老子说话老子都不说了,一句都不说了! 琪露诺依然在那苦口婆心,叽里呱啦地劝诱着眼前的无知小妖怪。 “我们一起去救大酱吧!露米娅。你想,救完大酱以后这家伙就没用了。”她满不在乎地朝身后指了指。 她们是当我不存在吗?莫寻眼角一阵抽搐。 “到时候,你。”琪露诺指指露米娅,“加上他”琪露诺又指指莫寻,“等于——”她满足地摸了摸小肚子,“等于吃饱!” “对哦!”露米娅欣喜地附和道。 我对你! 饶是莫寻这样的素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些家伙把他当什么了?妖怪间的通用货币了吗? 当然,他的抗议是不会有谁在意的。 金发小妖怪露米娅就这样成为了队友。不过,对于莫寻来说,反倒像是在身边多携带了一颗定时炸弹。你看一路上,她不下十次朝这边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了!这次行动,路漫漫其修远兮。 说来也巧,一路上,他们居然还撞见了上次与大妖精一起送莫寻到人类村庄的那只夜雀小妖怪。她看起来的确与大妖精很有交情,一听说这个消息,毫不犹豫地也加入队伍。 不久,一只长着触角模样器官的昆虫妖怪也成为了队伍中的一员。这只叫莉格露的妖怪戴着一件披风,像穿了小礼服一样,看上去还挺有礼貌的,莫寻心里颇有好感。 琪露诺这小鬼对自己就没好脸;露米娅他躲都还躲不赢;米斯蒂娅虽然不吃自己,但好像对他也不怎么友好,木着脸一言不发。只有这只虫子妖怪让莫寻有了些许心里安慰。 莫寻鼓足了勇气,终于上去拍了拍莉格露的肩膀,他很开心能找到一个同自己说话的人,“你好,小哥,很高兴认识你。” 莉格露转过脸来,头上的触角状物体都在不住颤抖。她向莫寻投来一个看垃圾似的目光,“你,不许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哼!我以后真不说一个字了!谁再说话谁孙子! 莫寻赶紧远远躲开,他看到莉格露周围突然冒出一群嗡嗡的昆虫。 在这世上,不会迎合别人是很容易被孤立的。如果想要让自己的生命活得有价值,那就放下执着,自己生起出离心,远离会裹挟了你的浪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4章 不凡 第二十四章:不凡 我们只是一介凡人。自以为的卓尔不群,只是一场荒唐而凄凉的梦。那颗不断寻找差异c追求分别的心,让我们沦落为了世间最不起眼的可悲灰尘。 幻想乡的妖精们是平凡的,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在雾之湖平凡的一日中,平凡的一棵树下,平凡的氛围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诞生了一只平凡的妖精。 她不像光之妖精那么熠熠生辉,也没有星之妖精那么华丽璀璨;她少了彩蝶妖精的旖旎翩翩,更比不上元素妖精们的尊贵强大。她只是像身边那棵风里摇曳的小树一样,为大自然增添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绿意。 比起大多娇小的同类来说,有着人类少女体型的她显得十分“巨大”。起初,她这唯一的特点“大”让一些同类还略有忌惮。但后来,她的平凡实在是掩盖不住了,妖精们便发现,那“大”反而显出几分笨重愚钝的意味来。 这只普通的妖精很好“欺负”。妖精们发现,即便从她手里抢过快要到嘴的果子,她也不会像其他同类那样气急败坏地扇着翅膀追赶过来。她只会巴巴地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夺走果子的同伴,等着对方能够突然良心发现。当然,这只会更激起他们玩乐的心思,所以最后的结果都是那只妖精独自耷拉着脑袋离开。 不仅如此,她更是恶作剧的最好实施对象,因为你根本不需要考虑如果玩得过火了,会遭到对方恼羞成怒的报复。于是,时不时在她睡觉时弄些“天降甘露”,在她走路时撒些“天女散花”类的把戏已经屡见不鲜了。 当然,没必要责难这些妖精们的小小举动。谁又能保证自己尚读小学时,从没欺负过班里最被排挤的同学呢? 但很令妖精气恼的是,这样一只不起眼的妖精居然得到了当时备受敬仰的一只冰之妖精的关注。 冰之妖精这样的元素妖精非常少见,虽然没有妖精做过统计,但至少是好几年也见不到一只。物以稀为贵,质精量少的他们自然成了妖精中的焦点。这只名叫琪露诺的妖精,便是周遭公认的小头目。 奇怪的是,这冰之妖精的性情与她身份非常不匹配。妖精是伴随自然而生的物种,性格会受环境与自身种类的影响。人们可以从妖精的外型上大概猜出他们的种属,甚至估摸出其脾性。 按照常理,冰之妖精自然是像水晶一样高贵,如玄冰一样冷漠。琪露诺却比较特别。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团零下几十度的火,要强好斗,整天精力旺盛,干柴一样一点即燃。 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奇怪小说的影响,她一天总觉得自己该像个游侠骑士般,拯救贫弱,匡扶正义。 这不,那只除了“大”以外一无是处的妖精便成了她的重点帮扶对象。 好些爱没事找事的妖精这下感到了世界对他们的不友好。他们引以为乐的恶作剧总是给自己招来一鼻子灰。 刚想玩点高空抛物呢,自己却被半路杀出来的冰妖精给当成标枪一样投了出去;本打算抢了那不敢反抗的胆小妖精过夜的树梢,结果刚得手,自己就带着树枝被一坨从天而降的冰块压到了地面。 这样积年累月的搅人乐子,管你是什么冰火光暗,就是妖精之神都该风评被害了。渐渐就有一部分妖精,暗暗对琪露诺开始心生不满。 不过相处久了,谁会没点小仇小怨?这些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问题。 琪露诺这个“游侠骑士”当真比伟大的堂吉诃德·台·拉·曼却还要称职。每次见到那被同类戏称为“大妖精”的绿发妖精受了排挤,却忍气吞声不敢反抗时,她都满肚子的恨铁不成钢,非要上去对其一阵说道。 “别人欺负你,你就必须反击回去,不然以后会被欺负得更厉害的!”她本来就不怎么擅长嘴皮子功夫,也就能讲讲这些程度的道理。 哪知,那绿发妖精却总是摇摇头,根本不接受这种理论。别看她平时脸上老挂着唯唯诺诺和小心翼翼,每到这时候,她眼里就会透出一种致死不休的倔强。 “我不能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妖精。” 就像罗马教皇的行刑之火烧不尽布鲁诺的真理,也似元世祖的威逼利诱染不了文天祥的丹心。当然,这样的形容可能太过抬高这只普通到极致的妖精了。 见她每每油盐不进,琪露诺那个气啊,那个心急如焚噢。但作为一只妖精,琪露诺却是可以比驴还犟上三分的。她早就对天发誓:不把这死脑筋的家伙给扭到正确的道路上,她就誓 不称幻想乡最强! 唉,这小妖精。在一门心思要扭转别人的死脑筋时,怎么不先扭扭自己那颗钻了死胡同的心?死脑筋扭死脑筋,谁都通不了,只能拧成一根麻花。 不过,就这么误打误撞的:你犯傻,我保护你;你不听继续犯傻,我又继续保护你;你死不悔改一错到底,我也随时奉陪爱咋咋地。两只妖精便日久生情,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好嘛,这一经过日常相处,琪露诺才渐渐发现了绿发妖精一些不为妖精知的小秘密。 说起来,关于对这只绿色妖精的称呼,两人还有一些小争议。琪露诺起初很不愿意以“大妖精”来称呼对方,她知道这是其他妖精的戏称,是“除了体型大以外一无是处”的意思,她坚持想知道绿发妖精的本来名字。可绿发妖精不以为意,她执意说自己没有名字,这个叫法也没什么不好。总是被称呼所困扰的琪露诺,终于在这件事情上妥协了。 其实不管什么名字,狗蛋啊,铁柱啊,憨头啊,只要叫习惯了,不也挺顺嘴的吗? 既然绿发妖精本人都认同了这个称呼,那笔者不过是一名执笔记述传记的小吏,可没资格去对别人的决定说三道四。以后,还是以大妖精来称呼这位妖精少女吧。 大妖精的小秘密倒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类型,只是有关她的一个特殊兴趣。 她喜欢了解关于人类的事,只要和人类沾上一点边的杂闻趣事她是绝不放过的。每天清晨,别的妖精还在懒懒散散晒太阳打盹时,她早就摸黑到了一个遥远的人类城镇,趴在人家一幢叫“寺子屋”的建筑外面,满心欢喜地偷听。屋子里时常飘来抑扬顿挫的诵读声,就像阵阵能使聋人耳明的仙乐,让大妖精如痴如醉。 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位和蔼可亲的上白泽慧音老师。慧音老师总是爱给孩子们讲古往今来的许多历史,还不时借用古人的例子,告诉他们做人的道理。大妖精觉着对极了,每次都在窗外暗自拼命点头。不仅做人要这样,做妖精也该这样! 当然,她是丝毫不会吝啬将这些见闻分享给自己的好友琪露诺的。 可琪露诺一听,却时常是急了眼,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这可了不得!她不会是被人类洗脑了吧?会不会是着魔了?听说有些叫人贩子的那类人会用一种可怕的迷药,专门诱骗小孩。大酱该不会也是中了他们的圈套吧! 这一点,当真像极了很多如今的家长。孩子哈韩了,亲日了,崇洋了,哇!这样下去可了不得。我家孩子会不会不爱国了?会不会走上不归路?以后会不会变成反动派?这样的想法的确常常让人哑然失笑。 好奇是生物性格中的共有特性。对未知事物产生兴趣是人的本能,谁还没个像被洗脑似的年少时期呢?这就像阵风一样,过了,就成了吃饭睡觉一样不起眼的事。你会因为你孩子吃个饭睡个觉而担心得跳起来吗?当然,这样的想法也没必要去责怪,那也无可厚非。 “琪露诺酱。”大妖精总是十分认真。 “慧音老师说:‘人是没有分别的,不论高低贵贱c贫富美丑。只有拥有一个伟大的灵魂,才是真正的不凡。’” “可咱们是妖精啊,大酱?” “妖精也一样啦!” 人生是一场莫大的幻觉,切莫执幻为实。一切金钱c地位都在梦中,只有那缕清醒的灵魂,才是属于你自己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5章 寻觅 第二十五章:寻觅 清幽的山道,早已遍布铺天盖地的嘈杂。那像是隐逸高士离群索居的简陋小木屋,在呼呼的风中颤颤巍巍着。 大妖精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早生起了不好预感。 难道心质较为纯净的生物们,第六感都会比人类强一些? “滚出来!大妖精!” 这声呵斥像是一杆干枯腐朽的木杵,敲响了一声低沉嘶哑的预示闷钟,好像狂风即将不期而至。 大妖精浑身一阵激灵,惊惶的兔子一样眨着眼,头上的黄色蝴蝶都在战战兢兢。 没等她回应,外面立刻人头攒动,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和一些不知所出的噪音。如果她读过诗圣杜甫的《石壕吏》,兴许就能突然体悟到某种相似的情境。这白昼虽不是夜晚,但那来者定都是气势汹汹来抓人的。 一些异物被外面的来人从窗子里粗暴地塞进来,像稻米一样哗哗散了一地。那是一捆捆不知从哪抱来的干草枯枝,张牙舞爪,霎时吞掉了大片小木屋里的家置物具。 四面八方都是嚣叫呼喊,潮水一般拥来,像夏田里鼓噪的青蛙,耳边嗡嗡不停的蚊虫,让人只觉得快要被淹没了身子。 大妖精突然感觉到身为一只普通的妖精是多么渺小。虽然望向无尽星空时,她也能觉出天的浩瀚与博大,感叹此身的卑微,但现在不太一样没有那种浸入渺小后的坦然与释怀,自己仿佛正是那沸锅中的一粒谷粮,在搅天昏地的喷涌中翻滚着沉没着。没有人听得到自己的哭喊,那惊惧和无助早化在滚溢的汤汁里了。 原来那宁静与安详是这么易碎,一切都不过是玻璃制成的梦。 她记得自己初生的地方,是在一棵弯着腰的小树下。那小树虽然枝叶稀松,却依然疼爱地为她挡去了灼眼的阳光。 她很喜欢那棵妈妈一样的小树——这个称呼还是她后来在人类村庄那学来的。但鸟儿却不爱这遮不住风挡不了雨的地,它们就偏爱那高大繁密的树冠枝头,钻头觅缝地要寻个筑窝处。 当然,再好的风水地也不能完全免了灾。幼小的大妖精正巧见到了这么一幕。 一群雏鸟喳喳拥挤着,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扑腾起肉色的小翅膀。鸟妈可比它们还紧张,羽毛箭立,如临大敌,咕咕咕地为自己壮胆。 一条枯草绳似的细长黑蛇,吐着可怖芯子,躬着身,虎视眈眈。只是它怎么也不明白,那平日里的猎物,咋会变成了能跟自己互相较劲的敌手? 嘶嘶嘶~啾啾啾!咕咕咕!瞬间,褐羽纷飞,眼花缭乱,混成一片。大妖精什么都没看清楚,只感觉那比沙场上的短兵相接还杀得天昏地暗。 不知为什么,当看到最后,那黑麻绳灰溜溜游开时,大妖精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头化开,像一颗无声无息悄然安寐的种子。那时,她还不知道什么是高兴呢。 “嘭嘭!” 气势汹汹的轰击声强行将她从失神中拉拽回了现实。她听到自己那扇摇摇摧的小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可怜悲鸣。 据说在人类村子,如果遇到半夜有人嘭嘭嘭砸门,那大多是强盗匪徒,开不得门的。 但若是不开,大妖精更心疼自己那扇小木门,它绝对支撑不了几下的。回想起来,是它陪自己度过了许许多多风雨交加的夜晚,将潮湿和寒风挡在了屋外。现在自己却眼看保不住它了。 “咔嚓!” 小木门哀嚎一声,终究无法再坚守自己的阵地,碎裂成不规则的两半。林间小木屋内的一切,这下全部暴露在来者们的眼中。 大大小小神情各异的妖精们潮水般涌进来。看到大妖精呆若木鸡地蹲靠在墙角正瑟瑟发抖,他们暗自欣慰不已。看来上天是眷顾自己的,没有让他们白跑一趟。没有丝毫犹豫,他们中立刻窜出几个眼疾手快者,立刻向大妖精冲了去。 大妖精可不是什么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妖精,十几岁的人类姑娘可比她见得多了,但她们显然都是应付不了这阵仗的。 “你你你们干” 大妖精结结巴巴,想鼓起勇气质问来犯者们的用意,但话没说完,一只手就揪着她的头发,毫不怜惜地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在几个比她矮上不止一个头,大概只有成年人一半高的男男女女的妖精推搡下,她像被西班牙政府强制清除出境的摩尔人百姓一样跌跌撞撞出了小木屋——这个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的地方。 本想大声呼喊几句,但大妖精沉默了。她发现自己越想出声,心中的恐惧反而越往外涌。 “你们瞧,这家伙自己学那些人类造的房子,还真是人模人样。”一只妖精咂咂嘴。 “哼哼,她的事,还不好理解?想给人类当狗想疯了呗。”说话者不仅满脸厌恶,还朝屋子外墙上狠狠踢了几脚。 大妖精心里糟透了,低着头不敢移开视线。虽然他们平时对自己也客气不到哪去,但这样咄咄逼人的情形不像是一般的找事。 “你还好意思装可怜?”一只连她肩膀都达不到的小家伙高叫着,像是站在了真理那面一样趾高气昂。 “我要是你,当了恶心的叛徒,早就羞愧得抱着石头沉到雾之湖里了!” 大妖精惊慌地抬起头,“我我我怎么?” “别想抵赖!”一众妖精根本没给她申辩的机会。 “你们看,我早说了,她和那个冰妖精那么不合群,肯定每天都在暗暗制定阴谋诡计,要对我们不利呢!” “你别费心机了,大家都知道你们暗暗和人类有联系。前不久你还偷偷送了个人类到他们的聚集地呢,这可是我亲眼目睹的。” 大妖精心里一窒,却牢牢咬紧了唇,不想再无谓开口了。 她的确有些不合群,或者说故意不去与其他妖精扎堆。琪露诺也因为同她作伴,而被其他妖精渐渐疏远。 她并没有恨谁,也没有多爱谁,这一切就跟老天爷有阴有晴一样,是自然而然的。 她只不过有自己不得不寻求的东西。 妖精们不依不饶,见她埋着脸一声不吭,都觉出了没劲。他们倒希望这家伙哭哭啼啼,大声为自己辩解,或者老老实实伏在地上细数自己的罪状。再说,自己们本来就站理,有什么可顾忌的? “这家伙根本不是妖精,简直就是个妖怪!你们看这破房子,故意向人献媚,简直是妖精的耻辱!它是这妖怪的杰作,就是必须要除去的毒瘤!”这妖精还挺有口才,经过必要的培训,也许能当个政客。 “对!除掉!”其他的妖精也尽职地充当起了拉拉队,连声呼喊。 拉拉队可是个重要的岗位,缺了这股力量,这古往今来的许多大事件都得泡汤。都说群众是一切的基础嘛。 众妖精们乐开了花,心想:这下热闹了,绝对有的看。他们像一群被挥赶的蝇虫,从腐烂的动物尸体上轰然炸开,舞起漫天的黑影,让人心生畏惧。 这只妖精大军倒也放心,只留了小部分妖精在地上看着大妖精。毕竟她可不像其另一个同伴冰妖精那样生猛,能和那只新来的领袖芙蕾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地对轰。 大妖精在平时的生活里,就像只呆呆的小麻雀,没有任何战斗力,即便是只路过的野鸡也能追得她满街跑。她还能插翅飞咯?噢,不对,她本来就会飞,可咱们也会飞! 大妖精的小木屋,这下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追寻从来就是人们的本能。别让这与生俱来的品质沦为惯性的牺牲品,追寻的目的就是追寻本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6章 寻 第二十六章:寻 贪财富的,得到一对“金镯子”而锒铛入狱;谋权力的,寻来一口腰斩了全家老小的铡刀;求长寿的,讨到了一罐罐粒粒致命的砒霜;盼幸福的,等来了文学家笔下的一幕幕人间惨剧。 这世间百态,像一卷埋藏在黄土世界深处的古经。它道尽一切真谛世理,却永远没人能发掘并将这真理捧起。 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寻的是灵魂,寻找自己被大漠黄沙掩埋封存的灵魂。他们在泥泞中前行,寻觅了千年,似乎什么也没寻着,也什么都没失去。 大妖精很失落,像一缕惶惶不知所终的青烟。她不受控制的内心隐隐发觉,自己已为了寻求而失去太多。 在妖精们天兵天将包围花果山一样堵了她的小木屋后,大妖精心中的轻盈已经如同垂了千斤重物,摇摇欲坠。 那捆捆干草与树枝原来不只是填塞房屋的杂物,更是热情与洋溢最为汹涌和丑恶的来源。 妖精多力量大。他们你几根我一把,什么枯枝烂叶c朽木干柴,不一会就小山般堆积起来。这些觅来的凋坏之物,被堆成节庆祭典时所用的形状。知道自己命运的小木屋,正处在令人噤若寒蝉的正中央。 那善射的妖精少年,此刻便是爱神丘比特在人间的代言。有力挽起的铁臂神弓,即将石破天惊如惊鸿一现。去吧!去吧!正义的火焰,快和你钟爱的干柴一起,在四溢的激情中销魂地缠绵。 晚霞般赤红的光点,在哗然中如醉地离弦。 不! 历史的洪流总是能冲刷掉人们心中的伤痛,那火焰也历来会吞噬掉一切人们鄙弃的罪恶。 在大妖精黯淡下来的绿色瞳孔中,熊熊的火红一如在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那样蓬勃而兴旺,诉说着它与先祖们为民除害的辉煌。 闭了眼吧,一切都会被挡在外面,一切也似从未发生。 大妖精无声地合上了眼帘,发现那黑里依然透着无比的红艳。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这与她嘎吱嘎吱的小木门一样,再也阻挡不了滚滚而来的沙尘。那火红早已映入她的心底。 我多想告诉她:从生住异灭里抬起头,在成往坏空里睁开眼,看着那诸行的无常,放下一切无谓的执着。你将不再因或得或失的幻象,而生起喜悦和悲恸。你将超脱一切苦难。 但我住嘴了。没有感受过别人的经历,那仿佛大彻大悟的劝解也许只是毫无自觉的愚蠢。 无法替她分担悲痛的我,只望自己这微薄的笔力,能将那种难以究竟的叹,竭尽所能地描摹出来。 大妖精是多么地困惑啊。她脑中浮现出那个人类青年的模样。难道善意的相救,也是一种错误吗? 幻想乡中的妖精们,大都是完美无瑕的珍品。只有大妖精,她一生下来就感受到了生命的残次。她便开始了寻觅。 起初的伙伴们一直是充满善意的。他们总是友好地拉着大妖精,一起玩耍,一起游历,一起享受他们最大的趣事——恶作剧。 人类这种狡猾卑鄙的生物,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的首选对象。他们损坏农家的围墙,他们惊扰村里的牲畜,他们捉弄得进入森林里的人晕头转向,他们将人们诱进不至死亡的陷阱。 看着别人发怒c狼狈c哀嚎总是有趣的,可大妖精的眼睛里闪现出失神的麻木。 她看不到狼狈滑稽所展现的乐趣,体会不到气急败坏所带来的满足。她只看到一条蛇,一条嘶嘶吐着芯子,盯着鸟窝,灰黑丑陋的蛇。 我不能成为这样的妖精。她想。 她开始了寻觅,渐渐疏远c淡忘c离群索居。后开她也明白,不愿玩弄别人,就不得不忍受他人的玩弄。 她为自己寻来的火,正在自家屋顶上滚滚冒烟。妖精们围着圈欢欣鼓舞,庆贺这来之不易的盛典。 为什么要这么讨厌自己呢?大妖精的神情比躺在寝室里望天花板的大学生还要迷茫。当然,两者疑惑的事不一样。后者是在纠结该牺牲现在的青春换来以后的锦衣玉食,还是抓紧时间享受现在的大好年华。但你知道的,这只是个伪命题。 很多画面映在斜阳里,变成了泛黄的老照片,被默默收进蒙尘的储物柜中。 阳光懒懒地洒下来,化作点点斑斓。朦朦胧胧的雾之湖,此刻成了树荫里轻曳的摇篮。妖精们舒展了身体,在湖边湖岛上摆成一个个惬意的大字,尽情享受着慵懒的午后时光。 我不能成为这样的妖精。 大妖精不敢这样安逸地挥洒着时间,因为她看到人们总是在忙忙碌碌。他们的文明一定是因为繁忙。 冒出要学习人类生活方式的想法后,她没有再犹豫,火急火燎地忙碌起来。若是你时常注意村边的情况,说不定就能发现乔装打扮试图混入的她。当然,那方法很朴素,不过是把翅膀藏在衣服里。 建一间小木屋不是什么浩大工程,但施工者只是一个瘦弱小姑娘的话,那比造一座城堡简单不了多少。 漫长的工期开始了。坚定的大妖精一直努力着,也从未放弃去寺子屋外偷偷汲取着新鲜营养。 于是,终日劳碌而不断拒绝同伴们玩乐邀请的她,理所当然地慢慢被边缘化。 这点其实妖精与人很相似。突出往往都有两种结果:如果是在力量c财富c权力等带来物质优势方面的突出,那么个体就会受到群体的追捧;若是在思维c信仰c习惯等由心决定的内在因素作用方面特别,那么个体就会受到一致排挤。 大妖精并不怎么讨妖精厌,也许妖精们讨厌的是她这种类型的妖精。 她只不过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妖精。她仅仅是不想饿了吃c困了睡,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喝凉水”的生活罢了。她在寻觅。 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大妖精紧闭的眼帘可能是在从自然大工厂出厂时质量不过关,防水性很低,根本阻挡不了顺着脸颊滚滚流出的眼泪。可以说用户体验极差了。 大火吞没了矮小的木屋,将周围的草地树木炙烤得失掉层层水分,变得焦黑破败。万物都在熊熊火焰中弯了腰。也许,只有那些不屈的英雄,才能在火海中涅槃凤凰一般傲然挺立。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可以停下来。一旦停止寻找,她就不是大妖精了。一只昏昏昧昧c得过且过的妖精,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看到人类吃瘪哀嚎时,妖精们在笑;看到小木屋灰飞烟灭时,她们依然扯了嗓子大笑。大妖精却总是木然着脸。她觉得笑容应该是心中充满善意时才能展露的。 她突然记起,自己曾与其他妖精,一起目睹了一位颇有地位的同伴在沉痛中逝去。 当然,妖精的身体生于自然,所以不会残破和朽烂。但受过致命的伤害后,从同一具身体里醒来的,便不再是原来那只妖精了。 赛芙莉丝便是这样。她的身体醒来了,但她却永远地睡去。 作为族群里最善良的妖精,赛芙莉丝像天使一样呵护着每一个弱小衰微的生命。她春风一样地笑,便是治愈疾病伤痛的奇妙魔法。 有一天,她救下一个生命垂危的人类孩童。那人类受的伤超出了她能力范围,所以她焦急万分地将其送回到附近的人类聚集地 可是意外却突如其来。 妖精们迎来的不是那个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的赛芙莉丝。这只有一具血肉模糊c肢体残破,像个被主人疯狂破坏摧残而支离破碎的人偶的妖精躯体。 人们不会听妖精的争辩,他们是顽劣与坏心眼的象征。伤害无辜孩子的妖精,理应被碎尸万段,天打雷劈。 妖精们都哭了。他们也震怒了。人类与妖精,永远水火不容! “活该!你这妖怪。” 刺耳的嗔喝像阵风,刮得脸生疼。大妖精慢慢抬起头,那风干的泪痕让人觉得脸上别扭。 在熊熊大火的阴影中,几只妖精稚嫩的脸庞显得灰暗阴沉。跳动的黑影在他们脸上飞舞,像是不甘寂寞的苍老皱纹。 这吼声,与那时没有区别。 大妖精突然这样想到。她完全能回忆起赛芙莉丝惨死时,妖精们脸上的扭曲与狰狞。 只有她不同,在举湖悲痛之中,她却淡淡地笑了。 看着惨不忍睹的妖精尸体,除了闷闷的心疚外,她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 “啪!” 粗暴的拳脚终于落到了大妖精娇弱的身子上。 她体力不支,躺倒在地。只是那被护在手肘后的眼里,又再次放射出倔强的光芒。 “我,要成为这样的妖精!” 笔者的昵称是大道甚夷,但内在实质却是“而人好径”。这样的一个灵魂,对于社会乃至世界是没有意义的。必须对治惯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7章 战术性撤离 第二十七章:战术性撤离 大妖精沉默着,落在身上的纷纷雨点都压抑成了闷哼。 “你那什么眼神?”几只舞出火的妖精心里更加来气。这家伙以前可不敢露出这样的表情,简直目中无妖精。好好好,让你多硬气硬气! 这世间道理甚是奇异。软弱总招人欺,坚强更遭人妒忌。 “呼”的一脚,刁钻刻薄地踢来,直直击在大妖精的软肋上。要知道,身体上的软肋,可不比那心头的抗击多少。 钻心的疼刺一般锥进了脑海里,把那徘徊在心里的劲也给泄了三分。大妖精轻轻喘着气,笨拙地护着痛处,眼角抹出了点点泪花。 她的坚定是多么渺小,心灵的壁垒在无力的反抗中,被四面拥来的呼啸摧枯拉朽着。 妖精少年们虽也挥起摧花辣手,但潜意识里或多或少残留着怜香惜玉。怪哉,怪哉。那些毫不留情的拳脚,竟多半出自同族同性的好姐妹们。 惯性是一切物质的根本属性,从亘古以来就没有变过。妖精们本还有所收敛,知道轻重,可一旦开了拳脚伺候的先河,所有的芥蒂便烟消云散。只觉着手也痒来,脚也痒,只盼个大沙包让自己舒缓舒缓。世上本没有胆大的,他们只是一群不受约束的胆小的。 只要体会过人在脚间滚来滚去的乐趣后,足球运动简直无聊到令人生厌。 渐渐的,那咚咚咚的敲击也治不好手痒的病症了。不朝那装模作样的脸上狠狠来一下子,只怕浑身都会不自在啊。一只妖精将手回出夸张的弧度,猛地抡将过去。 大妖精再也无力阻挡。她轻轻别开脸,任其自然地闭上眼睛。 那“啪”声顷刻间就会响起,她也会像断了线的木偶,在地上瘫成零乱的一团。 但,那回响只无声地荡在心里,倒是一些未曾料到的惊叫传入了耳朵。 大妖精应声睁开眼,愣神地眨了眨。 “啊!” 几个欲得寸进尺的小妖精懵了。本来正作威作福c威风无限呢,自己却突然被揪了颈皮的狗仔一样遭人提到了半空。那背后钳住他们的大夹子,跟老鹰的利爪一样钢浇铁铸! 从打人到被人抓起,这巨大的反差他们可接受不了,立刻哇哇叫起来。 “滚!” 莫寻烦死了这些倒提公鸡式扑腾乱叫的家伙。一想到他们刚刚张牙舞爪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走你!莫寻将重心一沉,甩开膀子抡出优美的弧线,将这些坐着“过山车”吓得魂不附体的妖精们链球般投了出去。他们自然是在地上连连翻滚,吃了一嘴带着清新芳香的泥。 见他们趴在地上晕头转向的狼狈模样,莫寻感觉自己有些过了。其实没必要跟一些小屁孩太较真。 大妖精耷拉在背上的小翅膀微微颤抖着。望着那眼熟的青年背影,她像忘了呼吸,变成一尊呆呆的雕塑。 他他他转过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啥。这张面孔又不是什么夺天地之造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有那么稀罕吗? 她只觉得自己本来身处摇摆不定的吊桥上,现在却一下踩在坚实有力的土地上。浑身的乏累与紧绷,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浑身的戒备不仅拒绝着外来的一切,也让自己精神昏昏沉沉,如风里的烛火。现在她想,自己要是能化成一摊软泥就好了。 “那边!一会该跑了!”不远处,一支松松垮垮的妖精队伍喊叫着,朝两人冲来。 不过,随着面前一大群黑压压的虫潮突然张开罗幕,他们吓得吱哇乱叫,头也不回,射向天涯。 莫寻心里一紧,不敢再耽误时间,只怕一会围来更多麻烦。“大妖精小姐,这里这里。”他背过去蹲下身,在肩上拍了两拍。 大妖精回过神来,有意无意地掸着身上泥渍。此时她心里的不安已经渐渐平息,另一种惴惴忐忑却涌了上来。虽然,她心里的确很想抛开一切,乘上那可以载着自己驶出险境的宽阔后背。 “这不用了,莫寻先生。你瞧,我我身上这么脏。还是让我自己”这种时候,她却不知怎的扭捏起来。 都火烧眉毛了,还跟这谦让个鬼?莫寻往旁边一瞥。好嘛,琪露诺正跟老鹰似的,在天上追着一群炸窝小鸟们冰锥扫射呢。就像在玩什么新式打飞机游戏。 但他明白,数量庞大的妖精仍然不可小觑。 莫寻打定主意,也不多说废话了,在大妖精侧坐在地上摩挲着衣边时,两手环过她的腰,直接将她娇小的身子抱起来拔腿就跑。那双脚,大概跟偷蛋龙得手时一样撒欢吧。 诶~~~诶! 依偎在莫寻怀里的大妖精浑身僵了一样,像是冬眠的小动物,好半天才渐渐恢复知觉。 等那麻木的冬眠冰霜被暖阳化去,晕晕红霞才漫上她的脸颊。什什什么情况? 这只绿妖精的神经反射弧看来是要比普通人长了那么两三倍,那电信号在她身体里走了弯路,老半天才到达目的地,将让她一颤的触感传达到大脑里。 这触电似的一下,让大妖精胸口的小心脏急促咚咚起来。可能是那崎岖林道的上下起伏,让她的心也情不自禁随之摇摆吧。 大妖精顿时像个上了贵族宴席的小农妇,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哪了。 “不行不行,我身上很脏的,你你你还是把我”她又吞吞吐吐起来。不得不说这只妖精的关注点很奇怪。 “脏了正好。”莫寻打岔道,“我刚好可以对治分别心。” “啥?什么分别心?” “少说话。”莫寻懒得回答她,语气突然强硬,“抱紧咯!” “是!”大妖精天性不善争执,被这一轻喝,立刻老老实实地搂着莫寻脖颈,不再说话了。 大妖精呀大妖精,什么都别想,你现在就是一团软泥,软泥是不会说话的。她在心里这样叨念道,意识也模模糊糊,几欲昏睡过去。她确实累了。 见两人已经安全撤退过来,米斯蒂娅和莉格露随手撂倒周围几只妖精,便领着他们钻入林中。黑黑的巨大球体也紧随其后,摇摇晃晃跟上了一行四人。 “琪露诺!走了!”米斯蒂娅往天上发出清脆的信号。 半空中,琪露诺从容地拍拍双手,打量着脚下一地横七竖八c浑身抽动的妖精,意犹未尽。“切,这么快就完了,我还能再打一百个。” “再不走就丢下你了噢!” “知道了知道了!”琪露诺冰晶翅膀威风一振,追上了部队。 再看那渐渐熄灭的火堆边,虽然依旧有着数量众多的妖精,但他们望着从容离去的一众背影,却迟迟没有动作。妖精们被打怕了,估计都不愿上去领一顿胖揍。 但即使后无追兵,琪露诺一行还是穿梭林间,急匆匆走了好一会,确定基本安全后才驻足下来。 莫寻虽然是这一群里最身强力壮的——他总不至于比一群小丫头还瘦小,但脚力却明显跟不上,呼哧呼哧的,面色潮红,汗流了一脸。嗯,他那脸红应该不只是累出来的。 这时,趁着空档,琪露诺板着脸,像是兴师问罪般走过来。 “喂,笨蛋人类。”她没好气道,傻子都能从其脸上看到不满。“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这家伙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脾气。 兴许是满头的汗浸了一部分到里面,莫寻的脑子好像短路了。他喘着气,这时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怀里安静靠着的少女身上。 只见他鬼使神差伸出一只手,想都没想,就比了个数字,“再抱三分钟,就三分钟。” 这话一出,除了露米娅依然抬着手围着树干转圈圈外,其他几人脸上都露出嫌弃的表情。 “变成冻青蛙吧!变态!” 荫凉的大树下,莫寻蹲着身,双手抱头,念经一样。 “我有罪,我龌龊,我无耻,我认错,我鬼迷心窍了” 其他几个小姑娘围了圈,正安抚着精神萎靡的大妖精。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米斯蒂娅说道。 琪露诺一攥拳头,“本小姐当然要回去杀他们个人仰马翻了!” “别要强了。”莉格露接嘴,“大妖精需要休息,你们还是找个远离雾之湖的地方安顿下吧。” “怎么能灰溜溜逃跑!我必须去打败那个火焰笨蛋,把最强的称号夺回来!” “只有笨蛋才横冲直闯。”莫寻不合时宜地插话道,“这不是逃跑,叫战略性撤退,真正的英雄人物哪个不是能进能退的?” 琪露诺眨着水蓝的大眼睛,居然觉得这个家伙说得有点道理。她望着大妖精,眼中尽是担心之色。 无奈叉起腰,她少见地服软了,“真没办法,那咱们就暂时回去好了。绝对不是夹着尾巴逃跑哦!是沾虐形扯腿!” 突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转过头瞪着莫寻。 “我准你说话了吗?蹲着去!” 被欲望裹挟了的灵魂是空洞而丑陋的,务必铭记这一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8章 移居 第二十八章:移居 做好打算后,琪露诺准备带着大妖精退隐山林,在最近一段时间都不重出江湖了。她与其他好伙伴们在森林中一一告别。 “喂,你这个厚脸皮怎么还跟着我们!”她冲影子般黏在她们后面的莫寻嚷嚷。 “我”莫寻一时语塞。难道她们真要自己一介凡人独自穿过林子回去? 他偷偷斜过眼,看到了露米娅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这丫头大眼睛水灵灵的,脸上挂着一种令人心软的恋恋不舍,正“含情脉脉”朝莫寻看来,像只乞食的小猫,喵呜喵呜着。 这场景绝对会让很多自制力不怎么好的人怦然心动。然而莫寻只觉得周围气温骤降。 即便是在琪露诺这只冰妖精周围,也比那边暖和多了! “我我不和你们整好顺路嘛”他已经有些央求的味道了。 琪露诺愣了愣,发现了他脸上的心虚。这小家伙的鬼脑筋又开始转了。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她一拍脑门。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救到大酱以后~某个人好像就没什么用处了诶。” 莫寻脸“唰”地绿成黄瓜。 琪露诺才不管,若无其事地朝对面吼了一嗓子。 “露米娅,你今天吃晚饭没?” “咕~” 露米娅还没开口,她的肚子就做出了回应。 “琪露诺~露米娅饿了!” 那你倒是快回家吃饭啊,你妈不会急得满林子找你吗?,莫寻不禁嘀咕。 那边,露米娅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射出让人难以招架的微波粼粼。莫寻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善良富有的面包师,而露米娅正是可怜兮兮需要接济的小女孩。 噢,这么可爱又可怜的孩子,哪能让你光吃面包啊,营养肯定跟不上。来,你看看哥哥肩膀上长出来的这一大根骨肉相连。 才怪叻。莫寻赶紧收回在眼前招摇的右手。这一切都是分别心在作怪,只要窥破那层外表的虚幻,再漂亮的眼睛里也会透出凶光。 可能是莫寻刚才那阵挥手有逗猫棒的功效,露米娅这只猫咪终于按捺不住内心骚动,绿着眼睛扑了上来。 她保持着横抬双手的动作,身形飘飘忽忽,腾空而来,简直就是一架歼十战斗机! 不妙,好像玩脱了。莫寻不敢怠慢,赶紧向琪露诺投去求助的目光。那眼神大概是说,玩笑开差不多行了,别一会收不了场。 琪露诺很干脆,挠着脑袋望天,什么都没看见。嗯,今天云是鱼鳞形的,得出大太阳,适合蹲在家里。 莫寻脸绿如接天的莲叶。他明白了,这些家伙似乎要来真的。 话说得不错,求人不如求己。莫寻见势不妙,脚下一抹油,转身就要做出预备跑的姿势。只不过在他离弦而去之前,一道绿色身影插入他与露米娅之间。 大妖精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摇摇晃晃好一阵才站直了身子。她慌慌张张,母鸡一样咯咯咯打开双手,拦在莫寻跟前。 “露米娅,不可以吃莫寻先生!” 歼十战斗机不情不愿地停下了。那幽怨的小眼神应该只有被抢了棒棒糖的孩子才会露出来。 “可是,露米娅饿了~” “那也不行。莫寻先生可是个好人,吃了他大家都会不开心的。” “是~这样吗?” 琪露诺不愉快地扭过头,好像在说:没有啊,我就很开心。 大妖精很有姐姐范,耐心地给露米娅解释起来。 “是这样。莫寻先生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他和我一起去摘果子,帮我修补过那间小屋子。”提到木屋,她有些无精打采,但很快又重打精神。“他勇敢无畏,把那些没安好心的妖精打得落花流水。其实我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和你们一起来救我。”一股安心感荡来,她自己都不自禁地出神了。 两个女孩间的谈话被莫寻听在耳里。其中每跳出来一个赞颂之词,他就感觉自己心里狠狠一揪。 妈呀,她是天使吗? 再联想到自己。咋这么羞人呢?这张二十多年的老脸只怕已经挂不住了。 琪露诺抱着手,疑惑地打量着莫寻。“你搁那干啥呢?” 莫寻双手抱着头,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眼睛都不敢打瞟。 “我有罪,我忏悔。” 露米娅虽然不甘心,但在大妖精苦口婆心劝说下,还是乖乖和三人挥别,径自变成一团林子深处的黑了。 没了人身安全隐患,莫寻步子都要迈得开点,看着和煦的阳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不知不觉,熟悉的小村庄已经近在眼前。 “有空常来玩啊。”本不想这种让人恶心的客套话,可莫寻发现口里也冒不出什么金玉良言。他本就是个独处的人,拼了命也吐不出象牙的。 世事就是这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聪明人还是各找各妈,回去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别整天又是离愁又是伤怀的,矫情。 简单做了告别,莫寻倒是很想得开,很快就只一心念着回到自己的朴素日子去。 见终于和这个人类说拜拜了,琪露诺脸上才露出喜色,哼着小曲,美滋滋地抖了抖翅膀。 嗯?有人从后面扯了扯她。 “琪露诺酱~”大妖精扭扭捏捏道。 “我们干脆”她指了指人类村子附近的一座山,酝酿了一下语言,又缓缓开口,“就在这里安个新家好不好?” “” 琪露诺只是干张着嘴没有出声。 “好不好?”大妖精满脸期待。 “大酱你不会真着魔了吧!” 琪露诺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附近可是人类的住处啊,和他们做邻居,能吃着好果子吗?大酱你真的疯了吗?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啦我只是,有那么一些重要的事。”大妖精双手合在胸前,已经想入非非了。 “不干。” “琪露诺酱~!”大妖精牢牢抱着琪露诺的腰,眼睛里闪着汪汪的东西,一副不答应就哭给你看的样子。 见她少有地露出小孩子撒娇般的模样,琪露诺犯难了。 “可是” “呜呜嗯~”大妖精这回也是铁了心了,眼泪攻势一发不可收拾。她也不说话,只留给琪露诺那双淌着珍珠串的水润大眼睛。 琪露诺心里直发懵。这种招式她什么时候会用的?之前没见过啊? “呜~” “” “呜~” “” “呜~” “好了!行了行了!你爱怎样怎样成了吧!” “哈!”大妖精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琪露诺抱着手,本想故作高冷,结果被大妖精一把扑倒在地。 两只小妖精就这么抱成一团,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滚来滚去。 “大酱你是小孩子吗!” 琪露诺嘴上嘟囔着,却早已和大妖精嬉闹成一片,好不温馨。 就这样,妖精之间的冲突暂时告一段落。雾之湖派来的追兵也没有发现丝毫有关逃亡者的线索,全都悻悻而归。至于那只火焰妖精芙蕾茉,会不会大放“不抓住她们我誓不罢休”之类的厥词,就不得而知了。笔者所了解的这部传记里,并没有记录如此细致的末节。 平凡的小村外,宁静的山林中,搬来了两位新的住民。在一阵叽叽喳喳中,附近的鸟儿们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它们又呼啦啦地四散飞去,将消息洋洒在山峦的清新里。 鸟儿们着实可怜,终日都为填饱肚子而四处奔波。但它们又是最幸福的,不用考虑除此之外的烦心事儿。 村子比往日静了不少,难道是那些高起来的篱笆把声都罩咯? 在炎炎的夏日里,扇子能凉半边身,风扇能凉半间屋,空调能将人带入独立于外界气温的小天地里。唯有书,能让整个世界都清凉下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29章 疯子 第二十九章:疯子 生活之所以充斥着各般苦乐,是起源于存在本身。因为清晰地感知到所见所闻,明确地认识到所有所得,所以一切随之生起的评价和感受成为苦的缘起。 没有存在的概念,自然离苦得乐。说得通俗点,就是只要万事做过却好像没做过一样,发生却好像没发生过一样,那么自然不会有牵动热恼的杂念于心中生起,从而获得清凉。 虽然很难,不过莫寻一直力求安住在这种思想境界中。 对于禅修,他本是一知半解。作为一名门外汉,他只能凭借自己的个人理解去摸着石头过河了。 就和出生平民家庭,没有站在商贾c官宦世家起跑线上一样,莫寻觉得没有修行秘法和高僧大德作为善知识上师的方式说不定才适合自己。他只是在清晨傍晚时静修数息观,空闲时默诵大悲咒罢了。 行世间万法,重要的是信心。国考也好,读研也罢,其实和信教和衣食住行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心要明白。 夜的静谧,是相对于白昼来说的。它墨染的幕布下,依然暗中荡漾着细密紧凑的波纹。 莫寻独坐干草垛上,任那清风萦耳。他有些困恼。这世物果然都是一体两面的,前些日子住这马厩跟世外结庐一样,现在却又生起一种孤家寡人的愁绪。可能是心境的作用,这村子里的安静变得不大一样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莎士比亚说:“书是全人类的营养品”,看来自己一定是最近没有摄入必要的维生素,缺铁缺钙缺心眼了。 胡思乱想中,莫寻下意识收摄心神,调节着呼吸律动,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烦躁一晕晕荡在心头,却没有那么容易烟消云散。 马轻喘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却让夜沉入了更深的静。四下里悄然无声,寂静幽邃。 突然,这静画布一样从中间被“刺啦”撕开。 “喂~~” 声音幽幽低微,从莫寻身后不知远近的地方传来,迷一样徘徊。 他瞳孔一缩,向前打滚一扑,回过脸,冷汗“唰”地从背上冒出来! 那! 篱笆后! 一个人头样的东西!飘! 漆黑里,像是裂开嘴,正发笑! 笑的念头一生出,莫寻便发觉那漆黑中笑着的头好像突然来到自己跟前了! 咚咚咚! 心跳梗在嗓子眼,堵了呼吸道,让人难以喘息。 短暂的晃眼失神过后,莫寻才发现,那头依然还在篱笆上,未有异动。这让他堪堪吐出一口气。 “是我~莫寻先生。” 那声音又低低响起,终于有了一丝耳熟的味道。 只见一道身影轻盈越过篱笆,像游离四方的蒲公英伞帽,轻轻点在了地上。 莫寻用手捂着狂跳的心,发现它抖得自己的手一阵微麻。 随着身影渐近,来者的样貌逐渐在微弱暗淡的视线中显现出来。虽然莫寻并不能在黑夜里看清对方全貌,但那带着翅膀的剪影完全可以让人分辨身份了。 大妖精惴惴不安地小跑过来,像只衔泥归巢的燕子,轻逸灵巧没有一点声响,怀里似乎还揽着一支野花。 “对对对不起,莫寻先生,我吓着你了吗?”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给别人添麻烦,声音里满是自责。 莫寻摇摇头,并没有数落对方的想法。来的不是什么黑白无常c牛鬼蛇神,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是你吓我,是我自己吓自己。”他喃喃道,“若是我心里没有鬼,又何必怕深更半夜的鬼敲门呢?” “莫寻先生这样的好人,心里也会有鬼吗?”大妖精楞楞地眨眨眼。 “要是人心里没鬼,那才奇怪。”莫寻摇摇头,“嗯?谁跟你说我是好人的?” “难道不是吗?”大妖精迷惑了。 “哼哼”莫寻望着天,“我要是好人,那菩萨就比这夜里的繁星还数不胜数,圣人与河底的沙石一样车载斗量;从楼上撒下一捧水就能淋了百位上帝,出门拿个快递就能撞见十尊佛陀。不许再这么叫我,会夭寿的。” 可怜的大妖精,被绕得头都晕了。“可可我觉得莫寻先生就是呀。” 这句话却好像突然触到了莫寻最为敏感的神经。 “我觉得我觉得,大家就是一直活在自己的认知里面,才产生了矛盾与纠纷。这世上,人们都把善良当成哄抬身价的造势c标榜自我的勋章,人们都愿意把它视作利己的工具而不是去恭敬奉行。好人好人,都是人们寻求自我满足与安慰时才用得上的自我定位。当然,至于那些把‘好人’当作骂名,以被称呼‘好人’为耻,并以此调笑的人,现在也跟虫蚁一样越来越多了。我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可以不去面对c评价这类人。” “越是有德行智慧的贤者,越清楚这世上有多少人能称得上好?老实本分c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一遇到适合他们撒野放肆的土壤,便通通成了丧心病狂的强盗c刽子手的帮凶;事业兴旺c功成名就的上层人士,只要不是处于最和平昌盛的年代,只需揭开那层薄薄的遮羞布,谁都能看出那恶贯满盈而贪婪丑恶的疯狂嘴脸。” “只有自己才清楚各人是不是好鸟。当然,自欺欺人的话,完全可以厚颜无耻地说自己一生坦坦荡荡,反正也不至于因此下地狱c堕恶道什么的。现在人都厉害了,唯物唯物,却唯到物质中只晓得穷奢极欲了。有多少人有胆量真正直面自己灵魂的丑恶?他们倒方便,只消一句‘我不信灵魂,我只信科学!’就把责任抛到九霄云外,不用理睬做人的良心。” 大妖精听得两眼直发昏。她哪里明白唯物c科学是些什么鬼东西? 莫寻依旧像个背地里嚼舌的怨妇,嘴里滔滔不绝。 “我莫寻虽然不算什么好东西,也自私c贪婪c狂妄c可笑,可我不是懦夫,不会用诸如‘青春的悸动’c‘生物的本能’c‘天经地义的人性’之类冠冕堂皇的词藻来把自己堆成一朵花。我就是要大声承认,十多二十岁这个年纪的我就是只发情的畜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孽障,并且坚信大多数同龄男人也好不到哪去。” “不不不要说了莫寻先生。”大妖精这辈子还没见过骂自己跟咒骂仇人一样的奇人极品,不禁担心莫寻是失心疯了。 莫寻望着她,发觉自己除了一吐为快的欲望外,根本没有其他杂念。他笑了。原来欲望只是种催化激素,兴奋也不过是一种感觉,一切都是虚幻,一切都是自我麻痹c自欺欺人。 他发觉在分别心十分淡泊的此刻,放下种族分别所带来的差异感与距离感的当下,在眼中,那一直被自己用小姐敬称的大妖精,原来只是一个屁大点的黄毛丫头。哦不,是绿毛。 “你这个年龄的姑娘,我虽然没在现实中有多少来往,但网上遇见的不少。一个个都活在梦里,面对不知名的男性网友,只要对方略作深沉,常常就毫无防备地产生了兴趣。对方说几句值得褒奖的话,就是成功人士;来一段青春浪漫的宣言,就是诗人艺术家;只要展现出那么一丝体贴,就直接可以贴上善良好人的标签了。知道吗?男性不是梦里的艺术形象,而是活生生的,拥有七情六欲,身陷五浊的人。千万别去考验人性。” “即便我做着自认有价值的事,将自己的认知传递,告诉她们别把欲望的蠢蠢欲动误当作怦然心动,也不会有人真把这放在心里。人们只会说‘哟,这人还真少见’,把我当个不会把握劝诱‘机会’的二傻子。其实后来我明白了,原来自己这样做的目的也不过是在心底自我标榜,并且给未经世面的女孩展现一个所谓光辉高大的形象。我中了自己下的圈套,主动跳进了自己编织的美丽谎言里。不,是下流可耻的谎言。谁会愿意将自我欺骗者的话听进心里呢?” “自甘堕落也好,自诩正义也罢,原来都是谎言。男性过不了那一劫,逃不出在异性前争强好胜的魔咒。只有有着合适的机会,又有几个人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探出罪恶的欲望爪牙?” “所以我给你一个忠告。”他居高临下直面着大妖精,手指指点点,几次都险些戳到对方脸上。 “和雄性保持距离,不要有肢体接触。即使救了雄性,也千万不要让他留在家里。听过农夫与蛇吗?你一个小姑娘千万不要把雄性带在身边。”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继续开口,“不要和雄性单独相处,不要做出害羞c脸红这些激起雄望的神情,不要给他对你想入非非的机会。你必须要避猛虎一样躲开雄性,不要信他的花言巧语,不要把他外表的善良当真,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值得信赖,而是他本人都会被自己的虚伪给欺骗。” “你必须这么做,你没有拒绝的权力,除非你无所谓被现实狠狠地摧残后,再来抱怨命运的不公。不要嫌我满嘴疯话,我本来就是无可救药的疯子。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你,在这没有人烟的晚上,根本没人在意你的所言所想,疯狂下流的欲望占据着我的脑海,除此之外什么都剩不下。你明白吗?清楚我的意思,你就记住我的忠告,马上离开,消失,不要再回来。” 世人都疯了,而我是其中最不可救药的那个。我现在不需要这一切,所以全部都滚开,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大妖精似乎吓坏了,在夜幕中瑟缩着,像只受伤无力逃亡的小动物,瑟瑟发抖地望着莫寻。 宗教信仰是人的唯一归宿。如果没有戒律约束,人活着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0章 愚人 第三十章:愚人 一阵凉意刮过,令人从脊背至大脑都不禁一颤,那狂躁的念头也像冬日里的流水,片刻就兀自静成了雕塑。 再狂暴的凶兽,只怕这会也给凉成了温驯绵羊。莫寻脑子渐渐冷却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冷和热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你以为我不知道说这些话很奇怪很不可理喻吗?哪怕再傻再蠢,只要有点脑子都不至于讲出这一串来。我知道哪些话让你感兴趣,也知道什么说话方式能给你亲切,但我不想这么做。你明白了吧?我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执迷不悟地活在自己的想法中,我本性这样。别再执著自己的幻想。”冷和热都一样,他的语气没有多大改变。 农家的空气清新而沉闷。大妖精的眼睛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像寒夜里起的霜花,低落而动人。 她下意识将已经有些无精打采的野花往怀里揽了揽,游丝般的气息,缠绕在花瓣上,晶成小小的颗粒。她抿抿唇,鼓足了勇气。 “莫寻先生你不要生气嘛,是我的错,你把哪里不对告诉我,我我我一定改!”那哀求的眼里满是希冀。 莫寻心里咦了一声,按道理对方不该是这种反应。她若是惯看男女情爱的老手,不应当露出鄙夷的不屑,嘲弄自己这破坏微妙氛围的幼稚发言吗?或者,她懵懂如白纸,那更会像听到什么粗俗不堪的污秽言语,避之不及地躲开才对。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该不会一点也没听进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把那通神经病一样的口若悬河当成耳旁风了。莫寻想到。 “啊,没有!我每个字都认真听的。”大妖精两只小手在身前攥成了拳,信誓旦旦。眼睛里溢出满满真诚,就差举块牌子,写上“请相信我”了。 “我不信,你给我复述一遍看看。” “谁能记住那么一大串呀。” “那你还是没听。” “没有没有,我听了!” “重复一遍。” “真听了!” “” 莫寻一时哑口无言。他总觉得现在气氛哪里不对,刚才发生的都是幻觉吗?究竟是怎么演变成当前的对话的?除非一切只是一场梦。但那样的话,这究竟是活在自己梦里,还是身在他人梦中。 “莫寻先生,莫寻先生?”大妖精好奇地朝愣住的莫寻摆了摆手。 “别说话,我想事情。”他没好气道。 “哦~”大妖精立马乖巧地捂住了嘴。 这下,没有哪张嘴出声打搅他了,但莫寻心里的毛线团已经被扯出了一堆杂乱线头。怪了,自己那不厌烦呢?那抗拒呢?那一瞬间生起的巨大排斥和出离呢?自己究竟是怎样陷入不计结果的狂躁,又是怎么看着这纵横交织的闷烦罗网支离破碎的? 自己是钻了牛角尖呢?还是无穷无尽地发散着思维?亦或是执着于这两者分别的时候又进了全新的死胡同? 奇哉!怪哉!难道男女之间朦胧微妙氛围里产生的相互吸引是虚幻,对这些东西生起的抵抗和愤恨心情也不过是又一重幻觉?世间的一切一切,难不cd只是心灵的一种短暂急促的感觉。 “莫寻先生?”大妖精试探地眨眨眼,“你现在气消了吗?” “我没生气啊?我什么时候生气了?”莫寻疑惑道。 “那你刚刚不是”大妖精咕嘟一声,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原来我生气了。那更奇怪,为什么心里面好像一丝痕迹也没留下?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再淡泊的事实,也至少会在脑海里溅起一朵浅浅的浪花啊。难道,一切果真是虚幻? 莫非,感觉就是幻觉,幻觉就是感觉。爱慕的感觉和愤怒的感觉其实是一样的,不过是心灵镜子照映出的外象。这些幻觉必须依附于特定的气场环境而存在,只要有外力或者自内而外的突破力将气场打开一个豁口,那一切令人或喜或悲c如慕如诉的梦幻泡影就会不吹自灭。而在外象上的体现就是——在激素催化过后,猛然发现一切索然无味。 恍惚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破碎,发出不可听闻的轰隆。 夜空渐渐清晰,凉风愈加习习。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或者说,一切本来就是不必执着的幻觉。 有人说,若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身处梦境,就狠狠揪一下大腿,从传来的痛感上进行判断。当然更高级别一点的,是用一种特制的陀螺,从是否维持旋转得出结论。不过,这些好像不一定那么管用。你瞧,痛本身也是一种梦境般的幻觉,那陀螺离开了地球引力,就没法再替你辨别虚实了。哪有什么虚实呢?也许一切都是莫大的幻觉。 “我刚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莫寻脑子有些飘飘忽忽。 “嗯嗯嗯。”大妖精点点头。 “唔唔唔。”她又拨浪鼓一样摇起头来。 她的意思是说“你的确说话了,但不是奇怪的话。”还是“你确实说了奇怪的话,但我好像又记不清了。”呢?兴许她本人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些吗?” “你自己说的话,我没法知道啦。” “对哦,你怎么会清楚。” “那我到底要说什么?”莫寻陷入了沉思,目光也变得迷离。 大妖精打量着他,情不自禁囔囔起来,“莫寻先生,你这人真奇怪。一会你说起话来简直妙语连珠,一会又突然像失忆了一样,吞吞吐吐说不清楚。奇怪。” “那我明白了,你是没机会去精神病院里瞧瞧看看。你一去,就会发现那里的人个个都有着奇思妙想,拥有异于常人卓尔不群的天资。但这只是暂时的一面,一旦你谈到某个特定话题的时候,他们的疯相便又显露无遗,只让人觉得荒唐可笑。” “所以这么说来。”莫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只能是个疯子了,不然根本说不通。” 大妖精摇了摇翅膀,矢口解释,像是饶有兴致。“莫寻先生才不是疯子,只是和琪露诺一样,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而已。” “不许拿她和我比较!”如果胡须再长一点,莫寻就能完美演绎“吹胡子瞪眼”这种艺术形象了。 “是~!”大妖精赶紧噤声,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 “疯子和笨蛋嘛。”莫寻好似神游太空,“这两个词我都不喜欢。所以我两者都是吧。” 他似乎故意追加解释道,“因为人都习惯回避自己的忌讳嘛,所以我讨厌什么,那自己就恰恰是什么样子。就像讨厌功利大人的小孩,长大了反而变本加厉地争名逐利;多少唾骂贪官污吏的青年,却在身入官场后成了自己当年所粪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万户侯。你说,人是不是都是傲娇啊?” “算了,别想这些。”他自言自语,“这样下去就真成疯子了。” “才没有,莫寻先生只是笨罢了。” 莫寻深深叹了口气。 “愚蠢,真是这世上最大的褒奖。” 出离心不是避世的借口,五蕴皆空也不是用来自我满足的故作高深。虚幻与无常是永恒不变的本质,是必须坚信的真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1章 读书使人快乐 第三十一章:读书使人快乐 世界总是不厌其烦c无休无止地运作着,浪一样奔驰着,从不为任何事物侧目。那脑内的翻江倒海c心里的百感交织,连这千层巨浪中的一朵浪花也算不上。我们看到的小世界,时而黯淡时而炫目,而其真正的本源,却在空空之外,如如不动。 “我们不如就当无事发生吧。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过。当然,我也是。”莫寻义正辞严地咳咳了一声。 “嗯嗯!”可能看到莫寻似乎恢复正常了,大妖精显得很开心,小翅膀舞得虎虎生风。“莫寻先生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嗯?那刚刚谁说过她把我的话一个字不漏都听进去的?” 大妖精呆呆地歪着头,好像把重心放在常用左脑上有助于思考似的。终于,她幡然醒悟,“啊,莫寻先生你使诈!”说完,她脸颊就像充了气,微微鼓胀起来。 “好了,我们换个话题,说正事吧。”莫寻强行转移了注意力,将头朝向远方山林的叠影。 “你怎么会想到大半夜来找我?” “啊~这个”大妖精心虚地晃开眼睛,在胸前磨蹭着指头,十分难为情的样子。“那个,我怎么都睡不着,所以就来找你了。” 这家伙完全是个玩火高手。不行,必须得找机会给她扭过来。 “睡不着,林子里蚊子多吗?” “嗯倒不是这个原因。”她吞吞吐吐,“其实吧,诶嘿嘿~”她不好意思地挠起脑袋。 “少废话,捡重点说。” “我我我睡惯屋子了,在树上睡不着!”她嘴巴这下利索了,像个报告长官的士兵。 听见这答案,莫寻哑然失笑。他摇摇头,像个疼爱部下的军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大妖精的肩膀。 “小同志,前人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跟你讲,你这都是分别心在作怪。” 大妖精咬着嘴唇,努力在脑中思索着。她总觉得莫寻的最后一句话在哪听过。 “那么所以呢?你只是来找我谈人生?”莫寻瞄了瞄她怀里那朵不知名的野花,自顾自思忖。 “我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来打扰莫寻先生你呢。”大妖精显然也记起了来意,赶忙将怀中的鲜花奉若珍宝,托在手心里。 “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对莫寻先生说的。”她小脸上居然透出几分庄重,毕恭毕敬地站到莫寻身前,仰视着他。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将那朵在暮色里悄然摇曳的野花,郑重其事地递给了莫寻。 莫寻望着她真挚的眼神,一时有些发懵。他不假思索开口了。 “这干什么,跟我表白吗?” 话音刚落,一个有趣的过程便被莫寻尽收眼底。 大妖精先是一怔,眸子里泛起了娇羞的波纹,随后脸颊高地便迅速被红晕占领。先是像水蜜桃的润红,接着是樱桃的嫣红,然后是胭脂李的绯红,最后呢,已经红得快滴出血来,只怕再过一阵,就要汽化成绕满脑袋的蒸汽了。 她将羸弱花儿揽在胸口,慌慌张张地朝后退了几步,神色羞愤。 “你你你说什么呢!莫寻先生!” “不用紧张,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你不吃亏。”莫寻摸摸下巴,像是追忆着什么。嗯,要是qq上不算的话,这的确是第一次。 “不是那个问题啦!” 大妖精将小翅膀不满地扑腾着,已经不打算和莫寻嘴皮子上较劲了。也不知道她晓不晓得自己背后那对东西经常出卖她的情绪。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是打算认你做老师的,莫寻先生。”大妖精终于还是努力走出莫寻的干扰,成功说明来意。 这回轮到莫寻惊愕了。 “哈?” 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我?老师?你觉着我能教你什么?”他本还想问问给老师送花是否本地习俗,或者今天是教师节?但这显然无关紧要了。 “莫寻先生很博学啊,我是这么觉得的噢。”大妖精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是什么给了你我很‘博学’的错觉?”莫寻翻着白眼。他很想补一句,真不巧,你看走眼了。自己可是在游戏动漫丛中度过大把时光,直到大学过半才幡然醒悟准备用心读书,却发现早晚了别人一大步的那种男人。 “反正,莫寻先生比我知道的多。”大妖精说道。 莫寻也不反驳了,这时候谦虚反而显得矫情,“那你想从我这学什么?” “认字!”大妖精闪电般脱口而出,那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眸子里突然爆发出少有的精芒。 “莫寻先生你肯定认得很多汉字!” “认字?”莫寻暗自点点头,“这倒好办。只要不是过于生僻的文言文,做到通读对我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那你答应了?”大妖精眼睛眯成了月牙。 “你学认字,是为了什么?”莫寻没有正面回答。 “读书!”大妖精声音响亮。莫寻赶快朝她做了个噤声手势,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嘴。 大妖精的这一回答,不禁让莫寻心里窜过一阵响彻天际的炸雷。在他的世界中,有人沉浸在恋爱的幻梦里,有人浪迹于纸醉金迷的不夜城中,有人心里堆满了功成名就的“远大目标”,更有人躲进了自己构建的虚拟国度,消极避世。他还真没遇到过喜欢读书的。当然,莫寻明白是自己的圈子太过窄小,其中也缺乏良好正面的求学氛围罢了。 “请你认真回答我。”此刻,莫寻脸上少有的严肃。 “你,是为了幻想乡之崛起而读书吗?” 大妖精不好意思起来,“那种事情我倒没有想过。我只是对你们人类的文化很感兴趣,所以我一直在学啊学。莫寻先生你知道的嘛,比如房子啦c家具之类,我都是有意模仿你们的。” “因为我之前在另一个村子里的寺子屋那学了一些基本汉字,所以也慢慢想开始自己读书试试。但你知道,那根本就没法看懂嘛。”大妖精在追崇人类文化方面可谓下尽了功夫。她的几本宝贝珍藏是她花了大代价才从人里换来的。 “我明白了,你以后有空就尽管来罢。”莫寻点点头,“这世上多一个喜好读书的人,是我很愿意看到的。” “真的~!”见莫寻开口允诺,大妖精一脸幸福得快要升天了似的,就像看到伊甸园的天使来下凡迎接她一样。 “那我们以后该怎么互相称呼?”她这个时候思考问题尤其积极。 “你想怎么叫?” “嗯我以后干脆就叫莫寻先生老师吧。老师!你直接称呼我名字就行了。”她似乎对这种形式很在意。 莫寻沉默少许,缓缓开口,“大~妖精?” “是!老师。”大妖精乐开了花,笑靥如兰蕙中纷飞的彩蝶,也染上一点无暇无垢的清澈。 望着乐在其中,像见了丰年的农家少女一样喜不胜收的大妖精,莫寻却从空气中觉察出一丝清冷。 她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莫寻的心像块方糖,在这壶夜色黑咖啡中,慢慢降解消融,不见了踪影。 “大妖精。” “嗯?” 困意是个卑鄙龌龊的离间者,总是挑唆上下眼皮这对亲兄弟打得不可开交。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嗯。” 马嚼夜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无论怎么样的旅途劳顿,都一定会被这份从容的自然所消融吧。 “莫寻先生,我会好好记住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并且保护好自己的。你看起来对那些事很困扰的样子。不过不要紧,我相信莫寻先生肯定能找到解决方法的对不对?” 大妖精说完,轻轻移开了步子。她只一跃,便化成了天地间一缕缥缈的青烟。 莫寻像是封了口,沉默得像块万顽石。 需要做出改变的,难道是自己? 每个人的人生本来都能幸福,但我们却自断了清明与自在的缘起。人的七情六欲,正是一切热恼的发源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2章 读书人的事 第三十二章:读书人的事 呼! 老旧发黄的木柄带着被铁锈啃得坑坑洼洼的粗长刀刃,狠狠落下,刮起一阵提神的草腥味。 “这些活,真不是人干的。” 灵君抖掉满身的土渣滓,将头上的零乱草叶狠狠抓在手里,脏水一样撒出去。捶捶腰,等酸麻劲过后,他才敢小心翼翼直起身来。 放眼望去,这一片随风摆动的草湖里,多是一些忙碌的姑娘或老妈子的身影。 “这样昏天黑地忙活一辈子,能有什么意义?”力一乏,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再握不住刀柄。 日头爷那火辣辣的干枯舌头,贪婪地舐来,吮吸掉了身体里百分之七十的十分,将人舔成了干尸。最可怕的是,心里的清泉,也被舔得干涸了哩。 莫寻没搭话。这时候劝也不是,跟着抱怨更不是,他自己也疲乏得很。 人改变不了环境,所有的轻举妄动,最终都会变异为侵略。人能改变的,是自己那颗热恼的心。 打对面的田埂里走来三两个不怎眼熟的年轻人,扛着锄头镰刀笑笑哈哈,灼阳也焉不了他们的神气。瞧见灵君,他们眼睛老兔子一样眯起来。 “大书生!属你老人家最厉害,不仅书读得呱呱叫,打起草来也比婆娘们快多喽!”其中一个吆喝道。 另一个公鸭样的嗓子比他更大,“你小子别挖苦人家了,他是个文绉绉的吃素货,干不了咱们这些胀笨活!” “快回家吧,要晒成煤炭,还怎么傍个富婆娘?” 在嬉笑声中,灵君阴了脸,默不作声继续埋下腰忙活起来。他早已习惯了这些嚣闹。能怪谁?谁叫爹妈老是村里村外地念叨,自己家要出才子啦!谁家不知道?谁家不争气儿子没因此被父母整日比较唠叨?怨不了天,怪不了地,最后还得自己受。 这三两个青年也只是图个嘴瘾,见得了便宜,又昂首阔步,顶着骄阳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他们洋洋得意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左转右拐扭了大半天后,才渐渐消失在视线的边际里。灵君暗自叹了口气,失神地望着脚下的土地。 “莫寻,你说我是不是真不该读这个书啊”他最不喜别人用小名称自己,所以叫别人时也会用全名。 莫寻不语,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些。 “没碰这些个书之前,村子那个大啊,大得没有边际,广得无法想象。就家里的小院,也是我小时候最钟爱的游乐场,玩意那个丰富,从来使我乐此不疲。那时我过得多好?饿了就喝面糊糊,吃个烫手的山芋,从不想东想西。运气好时,爹还会带回来只野兔子,那味道,一直印在我脑子里。” “读了书,我的天国就破碎了。我的心在不断大啊大,可院子不会变,村子也依然这么小。我渐渐就感觉自己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鸟,每次望向无垠的蓝天,心里都会啾啾地哀鸣。可你也知道,那些大地方,却是我这种土包子可望不可即的,到了那种广阔里,却让人更加孤独和战栗。你说,读书真有用吗?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了。人活着,当真没意思。” 莫寻用刀尖拄着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兴许只是读得还不够呢?书是一座巍峨大山,那路得自己去寻。” “再说,我知道一位圣贤的古话,他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怎么就知道现在这样的灵魂叩问就是活得不如意呢?说不定这才真叫活着。至少,这肯定不算是行尸走肉。” 灵君扬了扬眉毛,接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兴许吧。我也是,干嘛想那么多?他们倒有句话说得好,活一天是两半日子。人活着,该干什么还得干。” 他又继续抄起柴刀,发泄似的往无辜的野草身上招呼。 “其实,我还觉得有件事很重要。以后,我不如改吃素算了。”莫寻若有所思。 “啥?好好的又不出家,吃啥素?” “你想,我跟你一样都是个干活的半吊子,要是以后有人也说我是吃素的,诶,那就简单了。” “我完全可以直接回一句:‘巧了!老子还真是吃素的!不服?’,那感情多好。”当然,这只是句玩笑话,定不是莫寻的初衷。 “可以,你很有想法,只求别到时候刀都拿不动。”灵君只是付之一笑。 两人的忙碌并没有持续到往常那么久,太阳才刚落山,他们变急急匆匆叫马驮着草回了村。 近来村里的日子可不算太平,听说一些人在晚上落单的时候,都曾遇到过诡异的事情。不过,到没有发生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只不过也足以让村民们心生畏惧了。毕竟,黄五爷家那场血光之灾,至今没抓着凶手。你不见他们自家的篱墙上,都加了一圈挂着带刺植物或是其他防护功用物具的绳子哩。 灵君的屋子里,有一面装在墙上的木板子,这便是伴随他多年的简易书柜了。不得不说,老雷家不过是普通农户,却真舍得在灵君身上花销。那一排排的各色书类,想必是花了不少代价。 前些年,灵君还曾到人里的中心城市里赶考。听说要是过了考试,被大家族选中并为他们效命,那便是人生的巨大转变。那时身份之高贵,自然就不是周围这些底层务农人可比了。老雷和灵君妈把大半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儿子身上,就盼他个衣锦还乡。不过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那个梦幻泡影破了。 因为对于莫寻有着独特亲近感,两人也经常谈得对话头,灵君时常会和莫寻说起一些平时轻易不显露的心事,而莫寻最近的一些突然的借书请求,他也毫不犹豫地欣然同意。那些是他小时候读的书,只是留作充底,对现在的自己没什么大用,能给别人用用整好没浪费。 老雷家的日子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平淡无奇。该犁地务农的c该收拾家用的c该喂鸡鸭溜马的,各务其事。只是灵君这个富有书生气的小伙子心里还是暗暗不甘,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其他打算。 黄五爷院里的哭声时不时还会飘荡在村子上空,倒成了夏夜里一种幽凉远寂的风景。 莫寻心里倒是安排很多,整日忙活自己的事。他一有空闲,依然时不时就窜到山里的小寺院里,打扫也好,倚门眺望也好,想方设法要和陈和尚搭话。近日,这种心情不知怎么的更加迫切,仿佛那夏季的热浪,正将他推向某种独有的清凉。不过一切是无常的,那灼热很快就会过去,唯有心头的热恼难消。 说来也怪,他这以往深居不出家门,长期与网络为伴的二次元住民,却在一天被拽出了往日心灵居住所,向着前所未见的新世界靠近。没有人强迫他,那是自己心灵的抉择。本应该与他此世无缘的宗教,似乎打开了一扇接引的大门。他觉得自己,正在找寻什么。 一个难得清闲的下午,他再次跨进了隐着无缘寺的小山。不过这次,他是为了别事而来。莫寻要去找那才在此地定居不久的妖精二人组,去履行他的另一种职责。大妖精和蓝色冰精就住在山腰的一片樟树林里,莫寻进入她们的新领地后,寻了好一会才发现树上那个大得犯规的“鸟巢”,也就是两只妖精的新家。这自然是已经睡不惯树丫的大妖精的杰作。 迎接莫寻到来的,是一张如花笑靥和一朵冷面冰莲,不过他倒是已经慢慢能习惯这种差别了。他带来的几本可以归于儿童读物的书,这下成了大妖精的至宝。在这位好学小姑娘的心里,她老师的形象变得光辉伟岸起来。 在与她们相处时,莫寻心里总有一种淡淡的悠闲。不过这悠闲又会慢慢转变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回荡着灵君那日的感叹。那声音荡啊荡,却愈来愈难以散去。是啊,人生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一切幸福与安宁源自心中的清净明朗。一旦闲事搅了心头,那烦恼便跟嗡嗡的苍蝇一样,挥之不去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3章 忠告 第三十三章:忠告 麻木是天赐给人的生存本能。有了这种生物特性,人们于是能对抗疼痛c饥寒与悲伤。当然,它还有另一种叫法,名为适应。 把它叫做适应的人,成了世间普遍意义上的苦行者,过着他们眼里节约简朴而在大家眼里却束手束脚乃至自虐似的生活。世间的价值都是人为定义的,越是生存能力低下的人,看什么都是自虐。 强者的眼里只有磨炼和升华,而不存在亏待自己的概念。只是很可悲,大多在某方面出类拔萃的强者们,只把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用作奴役底层的资本,从而造成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成为心灵的强者。 知道这一点,不难发现,宗教其实并非是世俗眼中那种装神弄鬼c故弄玄虚的代名词,相反,其中有着普世意义上难以实现的超越价值。就拿现实意义来说,宗教徒修行完善自身,成为强者的目的绝不是压迫和掠夺,他们追求的是解脱,更有大觉悟者,是真正毫无私心地利众。 当然,在身边环境的不断熏陶中,我们自以为成熟长大,自觉看透了社会,不再相信世间会有纯粹高尚的灵魂,认为一切都披着虚伪的外衣,这无可厚非。但这也很有意思,心中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也就是说,我们大多数人,内心深处渴望成为虚伪的小人——只要那样能给自己带来利益。 佛说:万物皆有佛性。只是无知和贪婪,让我们大多数人与真正高尚而清醒的灵魂失之交臂。开水不算很可怕,它只最多能烫伤你的皮肤;能够彻底磨灭人良知的,只有逐渐升温的环境大染缸。当人们面对降临的巨大无常,懊悔不已时,身子与心早被煮透了。这时,无数尚在重蹈覆辙的同类们便寻着肉香,想要过来分一杯羹。 自从触碰过这实在却又虚幻的一切后,莫寻发现那无常在眼里渐渐清晰,它一直徘徊在万事万物的每一个角落,只要谁稍不注意,就一口吞来。 看到无常后,莫寻发现自己变了。是的,他不像小时候一样,只会责怪周围环境在变c社会在变c人心在变,他终于承认变化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看那无常,吞了统一六国,修长城建阿房的秦始皇;吞了勇猛无双,征压服欧,被人们畏称“上帝之鞭”的成吉思汗;也吞了一统欧洲大陆,只花费仅仅十数年便建立当时天下最庞大帝国的亚历山大大帝。无论多么功勋卓著的奇人,在无常的大口面前,也不过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他们的一切权力c财富,全都化为了梦幻泡影。 有趣的是,一些看起来平和而毫无战斗力的教化者,如孔子c释迦牟尼c耶稣c默罕默德等古代圣人们,虽也被无常吞去了肉体,但其不朽的精神却破开了虚空,至今指引着现世人们走向无边光明。他们留下的无尽宝藏,救活了无数苦痛挣扎的灵魂。而你看看,那些曾显赫一时的封建帝王们,却只有一本本记录他们光荣功绩——或者说是罪状——的官方宣传册。他们不仅没给后世人带来安宁与幸福,反而还要麻烦后人子孙给他们盖上一块块遮羞布。在这里,我们还是提倡做一个为国家省布料的人。 在莫大的无常巨浪下,人只是一粒微渺瑟缩的沙石,总是软弱无力地随世沉浮。不过大可不必因此气馁,我们仍然有自己可以做到的事。在浪潮接连不断的冲击洗刷下,请务必护好自己不屈不挠的棱角。 莫寻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总觉得周围都是闹哄哄的一锅粥,但又明白任何觉受源于心,一来二去的,心里更不自在。 最近村里真有些奇怪,夜里总会响起难以察觉的细微骚动,就像成群结队的猫狗夜行。但村里的猫狗数量还赶不上人多呢,哪里会有这种规模。 可能是近来奇事多,村里人心惶惶,莫寻已经听见好几个人说:“了不得,我今天瞧见一只黑猫啊,会不会触了霉头?说不定得生个法禳解下”。他心里暗暗好笑,人家猫这个毛色基因是爹妈给的,可不是老天爷专门拿来咒人的。何况,城里养的宠物黑猫可不少,他早见怪不怪。 倒是村里少有的几个声音,说是无意中见到很远的地方有生着人身长着翅膀的妖怪,被其他人称是花了眼。那些老一辈传言里的生物可不常见,更不会跑到与人类交界的地方,都说是要走到山林的最深处,才能看见那些奇异物种,但谁也没那个心情只为看一眼稀奇,便以身试险。 只不过莫寻听了,心里还是暗暗打鼓。该不会大妖精她俩不小心被人瞧见了?那可不太好,以后还得叫她们多注意一些。 见脑子里的杂念挥之不去,莫寻打定主意,又独自一人潜入村外的小山,向着某个似乎正呼唤他的地方飘去。 话说在那天突发奇想后,莫寻当晚还真就吃起了素,灵君妈怎么劝都没用。按老雷的话来说,这些小毛孩子一个个不安分得很,心里都想成仙哩,让他爱干干啥去,反正年轻人一两顿少吃些又饿不死。 莫寻倒不在意这个。他心里正默默盘算着,吃了素的自己,身上会不会就有了一股干净的气场,那寺里的陈师傅会不会因此看出他骨骼惊奇,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然后传他一本绝世秘籍? 警惕心生起,他猛地摇着脑袋,为自己的想法哭笑不得。莫寻开始替那些和自己一样,曾被快餐网文毒害至深的青少年们诚挚默哀了。 转眼间,那不像是山门的山门就出现在眼前,依然遗世独立着,无人问津着。 怪事,今天这门怎么望着比以前更远了呢?莫寻疑惑地迈上石阶,心想要是自己平时数过这些台阶的数目,就能推出这种感觉是否只是自己的疑心了。 山风吹了来,四周沙沙响。莫寻敲开不过只到胸口的院门,进到了这个一直吸引着自己的乏味到淡出鸟来的地方。 今天,寺院的主人不像平日里那样闭门谢客或是外出忙活。一进小院,陈和尚就手持扫帚待在那,仿佛早在侯着什么人。 “陈大师。” “噢,居然是你啊。”他好像有些吃惊。不过那表情没留住几秒,他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这哪有什么陈大师,只有一个无所事事的老和尚。” “倒是你,怎么样?”他指指手中扫把,“扫了这些日子,心扫净了吗?” 莫寻苦笑起来,“大师,我这心好像越扫越乱了。该不会是被什么妖魔附身,中了邪吧?” “中邪不打紧,我给你算算。”陈和尚立马接了话,没等莫寻回答,便兀自神神秘秘地念起咒语来。 莫寻本不怎么信这些,但也不好打断他,于是也只能竖着耳朵听。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还以为什么,这不就是心经吗!不过才一百多字,他也能背。 念咒声渐息,陈和尚脸上充满一种祥和庄重的神色,让人丝毫不敢心生轻视。只见,他轻叹一声,口吻严肃。 “我有一个忠告,听不听在你。” 莫寻一愣,想了想,点点头。 “不再与妖精来往,断则因灭,无有祸端。七日即有大事,不立危墙下,可免患。” 莫寻这下彻底懵了,这话怎么 他突然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这陈师傅该不会知道大妖精她们的事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碰巧?不,不该是凑巧。 莫寻咽了咽口水,还想再说什么,可陈和尚已经转过身,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回去吧,要不了多久,你还会再来的。” 莫寻口倏地干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心灵的解脱,是一个念头的事,却也是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精进修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4章 黄五爷的金腰带 第三十四章:黄五爷的金腰带 黄五爷从壮小伙年纪开始,就一直保持着独特的打扮习惯。他上身惯穿一件麻灰色的粗布短衣,配上同类色调的裤子,按理说,腰带适宜用色调更深的土黑。但黄五爷偏不这样,他的腰带跟他的姓一样黄澄澄的,十分扎眼。 以往,村人见了他这身打扮,都要调侃打趣:“哟!五子,你行啊,混上一条金腰带!”黄五爷也时常露出得意而憨厚的笑。多年后,他依然用着那条褪色的黄腰带,但再没人这么与他打趣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与陪伴他多年的金腰带一样,黄五爷的一个爱好也伴了他大半生。他爱喝口小酒。饭可以少,二两酒是少不了的。 他从一个精壮青年,一直喝到头顶稀疏的老头子。那嘴一直有滋有味咂咂着,喉咙惬意地咕嘟着,可脸却愈喝愈苍老,纹路也越喝越多。他的酒量不见少,少的只是那眼里河床一样干裂的神采。 他生了一个讨债鬼,而他自己也在酒精中泡成了酒鬼。 以前的黄五爷善于弄些体力玩意,是村里的体能健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在多年后,成为一位终日渴盼着能静坐在河边垂钓的老人。 也许他并不在意鱼是否上钩,他只渴望静一静,享受当下那短暂而安谧的时光。 但自从他家的小院,变成一座血腥弥漫c尸骨累累的坟场后,黄五爷也随着那升天的牛羊一起,丢了七魂六魄。现在不用坐在宁静淡然的河边,他也能像尊雕塑一样在自家地里凝上整天了。 人都道他是个可怜人。在帮他收拾完凌乱不堪的院子现场后,更有一些心地好的村民从自己干瘪的荷包里掏出了一点救命钱——几只鸡鸭崽匹小马驹。不过他们都明白,这些东西对于黄五爷一家的情况已经是杯水车薪。人活着图个盼头,黄五爷有啥可盼呢?那东西,村民是给不了的,他们自己尚不知道自个的盼头。 黄五爷的黑眼圈很重,眼睛跟泡发的贡菜一样肿成一团。最近,噩梦越来越频繁了,那夜里恍恍惚惚的惨叫已经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白昼里,依然耳边怪嚎个不停。 好日子总是不长久的,他那本像找到自己行业的儿子,又继续一如既往地闭门不出,在家里做起大爷,当了总督。生活窘迫先不提,那心里的石头又悬悬吊吊了。 牲畜都一夜间没了,但儿子的本性依然健在。老两口稍有不顺意,依然少不了一顿破口大骂,还有雨点般的拳脚。但这也有好的一面,因为沉浸在自家悲哀事里的黄五爷,根本没心思关注村里的怪异,也因之少了一点仓惶。 日头高悬,却时不时投来戚戚的光,显得有些惨淡。田里的黄五爷瞪起了浑浊的老花眼,依稀望去,这四面扛起锄头挥汗如雨的耕种人中,哪有几个年过古稀的身影?有,人家也是老子小子一起干,其乐融融哩。这么一想,那日光又变得滚烫起来。 黄五爷感觉口渴难耐,可就算是满满一桶水,也不能给他带来丝毫清凉。他只想稍稍啜上那么一小口酒,也许就能晕了这疼痛,醉了这懊悔。腰间的暗黄腰带,倒像是块浸了黄渍的拖布。 身体大不如从前的他,又成了田里一块机械式僵硬抽动的废铁。 老雷最近没敢出去寻猎,上次他独自出去时,可差点被不知从哪坠下的石块砸破脑袋,要是准头再好一点,他就活不到抱孙子那一天了。这点他是决计不能忍受的。 不进山时,他通常到村外野地里遛马,这些家伙可是他老雷的宝贝,亏待不得。这时,他就能经常望见黄五爷那病驴子似的脸。黄五爷的经历,常常让性子直率的老雷唏嘘不已,但他再见不惯,也不至于管别人家事。 他唯一乐意也能做的事,便是背着老伴,到村里的粮油铺子里偷偷沽小半壶劣酒,让黄五爷能忙里偷闲,美美地小酌半杯。他知道,黄五爷那儿子可不许自己老子藏私房钱的。 因了这缘分,老雷便成了黄五爷倾肠诉苦的对象。每看到那木疙瘩样的老脸上连连抽搐,泣不成声时,他的心也会随之一揪。都这个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忍心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今天,他又照惯例捎了那救命的液体走向黄五爷。望到老雷,黄五爷惨白的脸回复了一丝血色。 老雷心里暗暗摇了摇头,这老头境况看起来更遭了。 没想到,照面第一句,便是枯涩如拉木锯一样的声音。 “这日子没活头了,没活头了。”他复读机一样没有感情地喃喃道。 “嘿!夹嘴!咋不能活?老天能给,你就能受!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过一天是两半日子。”他情绪激愤,惯用语句脱口而出。 老雷有些慌了,这黄五爷木头一样,根本看不清他表情。要是往常一样又哭又吼还好,但这 “不活了,一半日子也不想再活了。”黄五爷囔囔完,濒死的老牛般咳喘了一阵,似马上要呕出一块血来。 “别说丧气话,你唉”平时巧舌如簧的老雷不知怎的,这下哑巴了,近乎艰难地从嘴里挤着字。 他明白,身体的病还有救,可一旦心死了,谁也拉不回来。黄五爷心里的疾,不是他这个外人帮得上忙的。 这世道就这样,最喜欢把人逼得没有活路。想报官吧,可这家事,那些有钱有势的官老爷才懒得管。 他不知道,在很遥远的一些地方,子女如果受父母打骂,是可以报警给他们抓起来的。同样,儿女敢虐待老人,更逃不脱法律的制裁。很多东西是相对的,在儿女遇到歹毒父母活该倒霉的地方,爹妈碰了狠心子女,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夜很快就降临,把大地匿成一片黑孤孤的薄影。 黄五爷瘫在脏乱的褥子上,卧在刺鼻的气味里,辗转反侧。那梦又来了,翻天覆地地搅着,要掐着他的脖子,要扯烂他的耳朵。 呼! 梦中,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切依旧寂静而又可怕,那微微弱弱c断断续续的凄喊,索命鬼般缠绕而来。 黄五爷苍老的面庞歪扭着,突然触电般抽动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那不是梦。 月惨兮兮,像是被疯狗啃得稀烂的泥饼子,再遮不住一脸的坑洞,阴森地嚎哭起来。 夜晚的院子里,依旧浸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腥臭。黄五爷在黑暗中瑟缩着,如一匹风烛残年的老马,低垂着头更显瘦骨嶙峋。 他听明白了,又更糊涂了。那怪声,咋像从自己地窖里传来? 嘎吱~ 老旧的木门声令人背脊发凉,黄五爷摸着黑,缓缓扶着手边的潮湿土壁,摸向那微微散发着的亮光。 那光近了,也更亮了。 不知怎的,他觉得腿脚有些发软。 呜唔! 那在梦中终日缠绕他的凄叫传来,其中夹杂着软物碰撞,黏浊而恶心的稀碎声,还有粗犷的喘息。 黄五爷一惊,踉踉跄跄,脚下滑了几步,趔趔趄趄探到了微弱光源的所在。 这是他家装放杂物和粮食的地窖,但由于常年收成不足,已仅仅用来堆放弃置物件了。 凭借着微弱亮光,黄五爷昏花的老眼瞪得浑圆。 在陈年霉臭的杂乱弃物中,有具一丝不挂的男性躯体,发情畜生一般,像条恶臭厕所里的蛆虫疯狂扭动着。他的身下,传来一阵无助而绝望的哀鸣。暗淡光亮中,能隐隐看到伤痕累累的娇小四肢。 黄五爷瞳孔猛地一缩。微弱的灯光中,显出那张熟悉得令人战栗的脸——他的好儿子。你脸上惊怔着青红交加,像是羞惧又似愤怒。 “谁准你进来的!”他儿子咆哮声震耳欲聋。 黄五爷已经彻底懵了,耳里此刻再也听不到一丝响动。霉湿的污浊空气在他的肺里翻滚,沸腾的血液在他脑海里涌动。他一下子疯了c癫了c痴了c狂了。 浑浊的泪珠从他空洞如枯井的老眼里滚滚而出。 老祖宗,我生了这么个混账,对不起你们啊! 他像受了伤的野兽,沙哑刺耳地哀嚎起来。 “闭嘴!快闭嘴!” 紊乱的气流在喉管里乱串,黄五爷只觉得身体与头都快要被汹涌的念头胀破了。 “畜生啊!”黄五爷哭号声愈加撕心裂肺。 “老子叫你闭嘴!!” “畜生啊!你这个孽障啊!” 嘭! 一阵狂猛的大力轰然而至,将风中枯叶般颤颤巍巍的黄五爷砸倒在地。 “老子让你嚎!嚎啊!”恶毒的低吼伴随着疯狂的踢打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小空间中,久久不能散去。 明媚的清晨,小村子的慵懒被一阵号哭叫醒。 黄五爷的儿子,少见地为了他那奴隶一样的老子落泪了。 到他家围观的村民都说:“黄五爷爱死他那条金腰带了。那袋子也死爱他,只拴个套,一头挂树上,一头放他脖子上,就引着他到了西天的净土。” 小说来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当然,笔者粗糙拙劣的笔法无法描绘出那些悲苦人的无奈与凄凉。愿世上,真有能让他们往生的极乐净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5章 地窖里的囚徒 第三十五章:地窖里的囚徒 黄五爷的离世像一颗从万丈高空呼啸而下的“小男孩”,在这片弹丸大的土地上炸起了轩然大波。小村的沉寂,再也不复。 当然,更惹起如浪喧嚣的,是黄五爷家地窖里的秘密。那里锁着一只人形的妖怪!这消息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长了翅膀不胫而走。 几乎不与他人来往的莫寻,也在沸沸扬扬中察觉到了异样。他向灵君他哥强子一打听,才知晓了事情的大概。 昨晚上,附近的几家人都听见了黄五爷院里传来的吼叫。借着黄五爷一死,他们便有理由穷追不舍,硬是掰开了黄五爷儿子的嘴。 至于具体情况,则因为那个事发地窖被村人封锁而众说纷纭,只能大概听说那妖怪生着女孩的模样,骇人听闻的是其背上居然长着一对昆虫一样的翅膀。 这话莫寻听在耳里,可不得了。他二话不说,立刻一路随着纷杳而至的村人来到黄五爷家大门口。 这早就挤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而作为众人的小头头,村长红胡子正对着他们指手画脚。 村长并不姓红,他本姓马,红胡子的称呼完全归咎于他蓄了至少十多年的宝贝胡子——它们会在阳光下显出一种偏金色的暗红。 这倒不算稀罕,在民族大混合的天朝,不少人都会有这种红胡子的基因,因为这是胡人血统的特征。笔者认为,这应该是从当年大汉与匈奴和亲开始便有的现象。 尤其是马姓,几乎都会具有这种基因。为什么?西凉马超啊,这个人物大家都熟悉,而西凉也即今天甘肃那一带,在古代某个时期正是匈奴的地盘。 红胡子村长真能管事,临到阵头丝毫不乱。他有条不紊指挥着拥来的村民,派人轮番把守地窖出口,解下已经僵硬的黄五爷,摆搭临时的丧葬仪式场所,让其他人去四处收集用得上的杂物。 至于那只“怪物”,他早和一众帮手下去瞧过了,并且亲手布置了一番,使其更加插翅难逃。 “汉子们!看好你们的婆姨,关好你们的娃儿,少来这边闲逛!这怪物阴气重,一会搅了这的阳,勾了你们娃儿的魂,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他站在墩子上,仰天吼道。 在很多农村地区,人们是很讲究这种说法的。女人阴气重,会搅乱一些地方的气场,带来所谓的麻烦灾难啊之类。这里面带着封建男尊女卑的思维,也可能有其他的形成原因,作为外人是不好评判的。只是没想到,幻想乡里也是这种状况,这也许和文明所处阶段有着很大关系。 除了一些帮忙搭手的女人外,其他大都带着孩子远远离开了,这里几乎成了汉子们的专场。 搭设的简陋灵堂内,一名头花发白的老太还坐着悠然自得地嗑瓜子。她是村里的神婆,会些请神送鬼的把式,这种场合历来是少不了她的。在村人心目中,神婆地位颇高。 红胡子严肃着脸,正和神婆商量着什么。 莫寻也东来西往搭着手,有意没意凑了过去。 原来,两人在讨论村子最近发生的怪事。前些日子,村东头的寡妇家不知被谁拆了牛棚;就在最近,老王头家的公鸡全都一夜间消失,最后在村外的老槐树上发现了挂在枝头c浑身毛被拔得精光的它们;就连村长自己也遭了殃,他家的屋顶在某个晚上居然被人为弄了一个大洞,一直呼呼透着风。这些事虽然不能和黄五爷家的惨状相比,但也足以令村里人心惶惶。 他们将这些现象,全都与今天发现的“妖怪”联系到了一起,认为它还应该有其他一大帮图谋不轨的同伙,密谋着对付自己们的村子。 红胡子倒想得远,不久之前,他已经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骑着快马去周围村庄和城镇寻求援助。 要说这马,可真是人类的忠实伙伴。在这幻想乡中,要想避开妖怪们的侵扰,安全地与其他地域的人往来,非倚仗马儿们的脚力不可。 他们东扯西拉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莫寻关心的问题。莫寻耐不住心里的情急,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便若无其事躲到院子的角落里,偷偷打量地窖所在。 地窖子的入口比较隐蔽,处在院子右上角背向众人的地方。老旧的木门被人抬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堵了近半,周围还有至少两个成年小伙来回巡视。 莫寻顺着众人移开视线的空当,一点一点朝那边靠近了去。他必须得找个机会打探清楚,不然心里压着的大山总让他喘不过气来。 “唉哟。” 东张西望的他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两个贼头贼脑的家伙不约而同地“碰了头”。 莫寻反应过来,歉意地朝对方点点头。他发现,这人一脸的心虚 相,一举一动和自己很相仿,都十分不自然。 那青年是个小个子,瘦瘦的,盯着莫寻看了看,脸上随即露出狡黠的笑。 “兄弟,你也去那啥?”他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好哥们,对莫寻挤眉弄眼。 莫寻暗暗好笑,那啥是个啥?这样说谁能明白。但他随即一想,心里马上清楚了。男人互相之间是很好懂的,或者说,普通人的心永远逃不出那个惯性的圈子。 想了想自己的目的,莫寻马上显得十分配合,“咋了,你有法?”。 “嘿,这还不容易,你算是遇对人了。走,咱俩去开开眼界,但别给其他人嚼舌根子啊。” “不能不能,我保证烂肚子里。” 两个人一拍即合。人越多,贼胆自然越大,互相间也有个心上的照应。 他们摸到了院子右上角。一与两个守门人照面,那青年就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 “六子,跟这站了半天岗累不累?要不你去那边嗑瓜子,我替替你?” 那年轻人一愣,望着来者,脸上也会意地笑起来。 “一听是个母的,你们一个二个都苍蝇一样嗡上来。” “谁不好奇?苍蝇就苍蝇,你就给个方便,放咱进去看看。” “这个我看过,没啥好瞧的,你们也别老打量了,再说,红胡子可告诉我,说” “停停停,别整那些没用货。大不了,明天捋菜籽多分你一斤,成不?” 六子脑子里默默计算,很快给出了回答,“还饶一半。” “得得,两斤都成,你个黑心肝。” 见对方爽快,六子和同伴往旁边一让,“别废话,赶快弄完了事。对了,我可提醒你,准看不准摸啊!”他还不忘嬉笑着调弄道。 “兄弟是那人嘛?”小个子青年也不啰嗦,麻利地拨开木门,从上半截跳了进去,莫寻紧随其后。 地窖里明显比外面阴暗潮湿,空气中泛着酵了不知多久的霉味。两人抓了瞎,踮起脚跟朝那微弱光源摸去。寂静中,心跳声显得异样清晰。 咚咚! 无声将所有悸动都扩大了,莫寻好像突然陷入一座被遗忘的墓穴,被关在一片腐臭中。那气味绝对不止潮湿和发霉,里面夹杂着某种令人作呕的骚腥。 过了拐角,光近了。 小个青年的眼睛直了,里面也泛起了光。 莫寻跟在他身后,放眼打量过去。他只觉得脊背一阵哆嗦。 昏暗里蜷缩着一个只裹着一条破麻的娇小女孩,浑身布满触目惊心的伤痕,显然是受过非人虐待。她手脚都被粗绳束缚得牢牢实实,活像五花大绑的待宰羔羊。 “他娘的!老子还真第一次见生翅膀的货!”小个青年低骂道,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声音提醒了莫寻,他定眼往上一看。 那女孩的确长着翅膀,看来就是妖精了。而她,在灯光下有一头棕色的长发。 呼~ 破解了心里的疑虑,莫寻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从牢里蹦出,呼吸到了第一口清新空气。 谢天谢地,不是大妖精 可随之,巨大的挣扎在他内心生起。 自己居然,因为不是大妖精而喜悦?难道其他人,就应该这样忍受折磨?他对脑内不由自主的畅快感到了震惊。 看到这样受到非人对待的少女,自己居然笑出来了 “我居然是这样的混账?”他囔囔道。 “嘿!这东西长得还真有点意思!”小个青年说着,居然蠢蠢欲动,就要上前。 “等下。”莫寻反应过来,拉住了他,“现在外面人多,别呆久,一会弄出动静被发现,可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瞧瞧我,差点忘了。”小个青年这才回过神,有些恋恋不舍,跟着莫寻走向了台阶。 莫寻记不得自己怎样钻出的门,怎样在人中挤出的院,怎样飘飘忽忽回了老雷家,躺在草堆上。 人们纷纷忙碌着,莫寻却忘了自己身在哪。 很多画面,越是想要忘记,却越是刻骨铭心。 世间流水一样过去,他又进到了一种朦胧的恍惚里。 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疯了,或者是其他人疯了。 说不定,是世界疯了呢? 睡吧,一切只是一场大梦。 笔者一直在思考疯的问题。众人眼里的疯子,他看其他人定然尽皆疯癫吧,只是立场不同。心灵变了,眼里的世界也随之改变。依旧平常的他人,却在自己眼里有了疯癫的模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6章 不眠之夜 第三十六章:不眠之夜 少女在奔逃。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知道了也没用,她此刻只有逃亡的本能。 她不明白自己是谁,也可能是因为她谁也不是,她只是一名无助的弱女子。 有奸恶无法者,穷凶极恶地追赶在后,这是她内心中唯一的深信不疑。 少女挤开潮水般的人流,穿越迷茫而陌生的都市,却始终被人如影随形。怪异的是,她始终没向任何过往的路人呼救。 这倒不是她不屑于拉住一旁伸来的援手,相反,她很渴望能有路见不平的臂膀,义正言辞地将她挡在身后。可一切,只是心灵的抉择。她并没有呼救的本能。 可无论多么坚定地前行,双腿持续地迈进,身后那邪笑的歹徒依然将两人间的距离不断缩短,朝她探出饿狼一样爪牙。 咸湿的手,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不要! 她浑身激起一阵委屈不甘的颤抖,奋力挣脱了铁钳般的大手,气喘吁吁c泪眼模糊,继续跑向茫茫的未来。 她的本能告诉自己,她那纤弱如舞的跑姿,定然快不过身后迅疾如电的狂奔。她在心中祈求,希望自己能快如一束光芒,逃离这紧追不舍的恶毒之手。但你知道,无论她怎样拼尽全力,也高不过自己的心。 她是少女,所以她身体孱弱;她是体能匮乏的少女,所以只能跑出那起舞一般的姿态;她是翩翩若蝶的少女,所以无力抵抗身后能轻易将她摁倒的男人。 令她走投无路的,不是身后迫近的威胁,而是她自认为少女的心。 若她能坚定决然地打碎这一名相,那任有遮天蔽日的大手,也再无法攥住她娇弱的身体。她会是这天地中一缕袅袅娜娜的青烟,风儿一来,就随之远上流云宫阙外的九天。 可她只是个普通人,终究逃不出自己的命去。 终于,有力的大手鹰钳小鸡一样将她无助地擒了,她惊恐万状,终于记起了呼救。但在这之前,粗壮如蟒蛇一般的胳膊已经绞在她的细嫩脖颈上,她再也无力发出任何挣扎与声响。 为什么人来人往,却没有谁愿意帮助自己?她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丝不甘。 人往往这样,只有在无可依靠后,才会想起自救,可那时,世上再无属于他的救赎之路。 于是你明白,为何猎人常常在围猎时故意给包围圈留一个豁口。他们是想叫惊惶逃窜的猎物,亲手毁掉自己最后的希望。 悲乎!上天给予人类明辨的慧眼,是让他们追寻克服自身浅陋的妙方,升华残缺不全的灵魂。可他们,却只以此捕捉到了自相残杀的毙命法门。 灰蒙蒙的天空碎了,冷寂的城市化为虚无,一切都了无踪痕,只剩下感官中残留的心悸。 梦中人从浑身冷汗中坐起,老黑马嚼夜草的声音依旧安宁恬然地回转在耳边。 梦一旦醒来,跟随他二十多年的认知自然牢牢占据了阵地,将其他一切假象击得一片粉碎。他叫莫寻,他是男人,他身在一个名为幻想乡的小天地,他正客居老雷家,他昨夜睡在熟悉的马厩里。如此一来,那荒唐的逃亡,定然只是个梦境。 这十分有趣,梦境是个让人拍案叫绝的造物。所有的自我认知c自我定位c自认为的真实c万事万物的定理,一旦进入梦境,就全都碎成一地齑粉,再没有一点用处,没有哪怕一丝存在实感。梦定义了一切,在梦中,当下既是无所不能的一切。梦是操纵过去c现在和未来的造物主,而人只是入戏过深的演员,他们只有在一场虚惊猛然清醒后,才能感慨一切如梦幻泡影。 我们的现实世界,不正和梦别无二致吗?只不过,人生这场大梦更拖得漫长c更显得真实c更悲喜交加罢了。就像梦境终会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会回到无常的人生中一样,这无常的人生大梦,难道就不会有一天也幡然清醒过来吗?从小梦中苏醒的人,是你,而从大梦中睁开惺忪睡眼的,又会是哪方世界的更高级生命体呢? 对于同样内容的梦,我们往往能自行衍生出无数内涵与象征,这一切取决于人的心灵。 有的人会担心,自己梦见变女人,会不会说明心理变态啊;有的人会消极,这会不会预示着我的一生和那个柔弱女孩一样,永远逃不出宿命的悲剧;有的人会马上求卦问吉凶,只怕自己会因这梦败了运,迎来接二连三的诸事不顺。 莫寻仅仅沉默着。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只被关押在湿臭地窖里,遍体鳞伤c形容凌乱c羸弱无助的妖精。哼哼,不是大妖精,就根本无所谓吗?别的妖精要死要活,也充其量只是一场赏心悦目的好戏? 你看看,人就这样,买活鸡鲜鱼时,任那咯咯咯的鸡被划了脖子,惊恐万分地在桶里垂死扑腾,随那鱼儿被敲碎脑袋,开膛破肚,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摆尾,你心里却只想着一会回家加什么佐料炒起来更香。一旦自己亲人不小心切肉时伤了手,哎哟妈呀,你立马扑上去呵护包扎,恨不得自己替他们挨那一刀。哈哈,你说,人怎么会这样?一点都不好笑,更不有趣。 心灵改变了,世界也随之焕然一新。那个梦,一定是某种冥冥中降临的预示。也许,只有莫寻会这么坚定的认为。 他认为上天,决意让他明白,在绝望中徘徊,于深渊里迷惘的灵魂,是多么渴望一双救她脱离苦海的援手。 她一定渴求那一双手,就和自己梦中扮演的女孩一样。 莫寻的眉头深深皱入了前额。 我不是莫寻,我不是人类,也不是妖精,我不是男性,我不是动物,我不是生物,我甚至根本不存在。 但我,一定要伸出那双手。 自私卑鄙c可耻龌龊的我,并不是出于慈悲和恻隐。 我要拯救自己。 自从莫寻处得来几本宝贝后,原本勤劳的大妖精居然开始学会偷懒了。她坐在香樟树冠的阴洼洼里,借着透过来的阳光爱不释手地专研着那几本儿童读物,竟打发琪露诺自己出去溜达。 平日里与她几乎形影不离的琪露诺哪里肯干,哇呀呀地炸起了一头蓝毛。 “大酱!自从跟了那个笨蛋人类之后,你就完全变了一个妖精。你绝对被他洗脑了,绝对被洗脑了!”说完,她恨恨地嘟着嘴,独自不知道飞到哪闹别扭去了。唉,照她这性格,又准得有某个池塘里的青蛙们遭殃。 大妖精偷偷抿嘴笑着,脸藏到书里,只露出一双东张西望的水灵眸子,有意无意朝下方的林荫里瞟着。 不对,你在等什么呀,大妖精! 她赶紧摇摇头,甩掉一脑袋杂念,脸色浮现出羞愧的嫩红。 咳咳,看书看书~ 这么想着,她依然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扫向她挂念的方向。她毕竟只是一只普通平凡的小妖精,没有对治过自己的心灵,所以那念头自然是不会随了心思走的。 咦? 那林子里面,居然还真慢慢显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呼呼呼!她赶紧猫了腰,蜷在自制“鸟窝”里,可背后那急不可耐的小翅膀又出卖了自己。 “大妖精。”那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莫寻先老师?”她惊喜的声音响起。 迎上去后,大妖精愣了一下。他的神情今天显得有些黯然。 “大妖精,只有你能帮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妖精总觉得今天是个不眠之夜。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一切如梦幻泡影,有漏皆苦。人尽其一生追求的,理应是一颗无死的金刚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7章 拯救自己 第三十七章:拯救自己 天一黑,树木哗哗地摇曳着,那白日里的婆娑竟沉淀出一抹阴森来。 夜里枝头,傍晚林梢,只有嗓音粗哑的不知名鸟雀在饶舌聒噪。别看它们声音理直气壮,好像蛮横恣睢,只待一阵唰唰脚步从树下略过后,便受惊鸵鸟似的,缩成一团羽状怂包。 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两道黑影悄无声息穿梭于村沿林带,猫了腰,蛰伏在一处尚亮着灯火的小院不远的围墙后。 大半夜的外出行动,跟特种部队执行秘密任务一般,有一种贼刺激贼令人兴奋的感受。大妖精像个小孩似的,扒着低矮围墙露出半个小脑袋,大眼睛瞪得炯炯有神,心里兀自紧张且期待着什么。 不过一阵凉风袭来,惹得她缩缩脖子,不禁四下打量。这一瞧,刚燃起的火种就被浇灭了。 天黑黑的,月惨孤孤的,星儿都给凉跑了,径自躲到暮云的深处。沙沙响动的林叶树阴中似藏着什么毒虫猛兽,正隐着凶狠獠牙c刁钻口器,要吓妖精个魂飞魄散呢。 想着,一阵自上而下的寒战从她头顶直往脚上蹿,两只小翅膀抖出了冬日蝴蝶般的不安。 要说平日,她可不敢独自跑到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作为大自然的宠儿,山野中最如鱼得水的精灵——妖精,大妖精确实有些丢人,她其实有点怕黑。 所以你说这读书吧,也有一定的两面性。她本和其他同类一样,有着初生牛犊的脾性,天不怕地不怕。可自从迷上人类的东西,从各处听了不少趣闻异事后,她对那些用来规范小孩子言行的吓唬话信以为真,瞧这是鬼,看那是魔,觉得一不注意草丛里就要冒出个贪吃怪,吐条大舌头一下下地舔来。就这样,她也误打误撞养成了人类日作晚息的生活规律,而不是像其他妖精一样倒头便睡。 不过万幸,有个胆大的人可以依靠,这黑夜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骇人了。大妖精悄悄将身子向一旁的莫寻挪近了点,余光一直不听话地乱瞥着。 莫寻毫无察觉,神色自若,眼光一直敏捷捕捉着信息情况,这模样,好像统军征战数十年的老将军也没他镇定。 当然了,这是强撑出来的,他其实心头搅乱,大家心照不宣。站在男性立场,若旁边跟着一个不算差辈的异性,你能不发自本能地显示出某种彰显自我强大的姿态?这种潜意识是很难控制的,更别说大多数人甚至不会意识到。 大妖精虽然不是同族,是其他物种,但好歹也是个母的啊。就像你抚摸一只母猫的脑袋时,都会下意识地比逗弄公猫温柔些。要知道,人的分别心早已如深深扎入泥土的根须,不是一朝一夕能清除的。 荒山小村里的夜晚寂静如墨,与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全然不同。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夜猫子成了稀罕物。这夜深人静时,大家早睡了,只有依稀几个幽幽的影子被微暗灯光映得七零八落。 黄五爷已经过打理洗剪,虽说永远凝上的愁眉苦脸没法扭过来,但终归是干净整洁了许多,等到时辰,村人们就会集体将他送到村外二里地的神井处,静等着他被古井用神力送到远方的净土。 村里人是没有棺材下葬习俗的,他们都相信神井能将人的遗体与灵魂一并度往理想的国度。那井很灵验,只要将去世的人放在井口几个时辰,就能自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找不到一丝痕迹。 眼下,小院里只有集几个守夜的村民,其中两人还只是负责看守地窖门的。他们的谈笑声稀稀拉拉,部分人已经哈欠连天。熬夜的机会对他们来说,一生也没多少次,他们可不擅长这。 “嗷~” 悠远的兽鸣荡成张张缠绕相叠的青纱帐,把安谧与宁静包裹在了小村的上空。 莫寻的意识也开始飘飘渺渺,几欲从天灵盖上升起,遨游宇宙。他强打精神,呼进一口清冷的空气,感觉睡意稍稍淡泊了几分。 有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转过头,大妖精正那眼皮打架呢。她浸在一片静悄悄中,眼睛不知不觉迷离了。 “老师~我,我快坚持不住了。”说完,她脚下似乎有些不稳,摇摇晃晃不知要朝哪边倒去。 这种时候要能睡着还真算本事。莫寻没说什么,默默皱了眉。念头恍惚了下,他感觉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异动。 大妖精眼睛朦胧着,天地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团无形无色的云雾,不一会,又幻化作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管不了那么多,先睡再说。 潜意识中,她感觉有什么在靠近。嗯嗯?她好像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朝自己缓缓靠拢过来,嗯只需要一个瞬息,两张脸就会紧紧贴在一起。 诶?等等?这下,她终于清醒过来。大妖精倏然睁开眼睛,看到了那比平时贴得要离自己近一些的脸,浑身顿时感觉不自在,脸颊火烤一样慢慢升温。因周围太过安静的缘故,她发现世界中只剩下她胸口的砰砰声,还有那若即若离的呼吸。 “现在清醒了吗?” “嗯嗯嗯!”睡意顿无的大妖精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她想说些什么,微微张口后,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夜色里,莫寻神情十分黯然,像是丢失了心爱玩具后又被大人劈头盖脸数落一通的孩子。他甩甩头,懊悔地叹了口气。 “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莫寻转过身。 “我现在就去。你赶紧,在树上藏好。” 大妖精回过神来,摸了摸稍稍降温的脸颊,又想起了什么。 “别忘了哦,我们的暗号。” “我知道。” 目送着幽灵一样离去的背影,不一会,这片天地,又只剩下了大妖精自己。她望望漆黑的四周,咽了咽口水,不敢怠慢,赶紧藏身到了正后方 一颗槐树的枝叶间,融入黑夜里的一星绿意。 村落中高低起伏的石墙土垒c酣然入睡的莹草矮树,都安详地盖上了一床轻如烟气的薄被。 他看上去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呢?大妖精不禁想到。笑脸总是比愁容更加明媚的。 黄五爷的小院依旧安然沉睡着,丝毫不知这的住人,已如一朵错过时节的小花,孤零零地凋落了。 四五个人影昏昏沉沉靠在搭建起的小棚中,没人再一门心思地独守空空如也的夜晚。 他们并没有发觉,一个人影偷偷摸进了院子,蹑手蹑脚地顺着围墙溜到地窖门口,最后,随着几乎不可听闻一声吱呀,消失在了黑暗中。 打开一面黑暗后,莫寻发觉自己进入了一片更大的黑暗。 他失神了。 恍惚又在心底生起来,化成戏院里巨大的围布,遮去存在的实感,掩了当下的鲜明。 人究竟该如何,才是拯救自己? 有漏皆苦,有漏皆苦。趋近清明的人格,唯有在不断的破碎中锻造而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8章 泥潭 第三十八章:泥潭 脏乱c恶臭c浑浊c潮湿c阴暗,这环境就算是出家苦行沙门看了,也会不禁皱皱眉头。她没有任何表情,棕色的发丝被污渍凝成了杂乱的束状,五官人偶一样僵硬麻木,也许她也被身上捆缚着的绳子操控了一举一动吧。 但与一切外象都与内质通常呈相反趋势一样,她内心如汩汩冒着淤气的泥潭,而非寂静无波的古井。不是所有人都能解脱生死,征得究竟涅盘,心中充满了无分别的光明,她像那彻夜恸哭的哀人,早已丧失了支撑身体活动的力气。 昔日里阳光明媚的山林,原来真是无拘无束的乐园,即使偶尔会刮起狂风c打来雹雨,也卷不走大自然那美丽温婉的翠绿微笑。为什么,总要到失去一切后才来后悔。 那天,雨后的小山梦一样美丽,一定比得上姐姐常说的世外仙境。如果那个人不出现的话,一切都会依旧那么美好。 不知是不是污浊的空气正侵害着她的身体,她只觉胃里一阵痉挛,似要吐出一团臭气熏天的恶心异物,但又只是徒劳干呕,仅仅将自己残余不多的生气给吐了大半。 但她只想发泄似的地疯狂倾吐一阵,把胃也呕出去才好,那样,就能将那个骗子强行给自己灌下的恶心黏液给吐得一干二净了。肮脏c恶心,骗子她衰微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委屈的晶莹瞬间润湿了眼角。 为什么没早点听进大家的忠告,那样的话自己根本不会接近狡猾凶暴的人类,也不会被他花言巧语骗到村庄外,打晕后被囚禁在这里。好后悔自己明明只是出自善意,想要救那个昏迷的人类,难道也做错了吗?自己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她有气无力喘息着,气息像马上要燃尽的火柴,断断续续,只剩点点零星的温度。记忆里的树条子,蛇一样嘶嘶着,一下下噬咬着自己脆弱的肌肤。自己平时最爱惜这身水一样嫩滑的肌肤了,总爱在湖面望着倒影满足上半天,他怎么忍心在自己身上留下丑陋的红褐疤痕?为什么要这么过分? 无数次的哭喊哀求,只换来更加狰狞的狂笑和变本加厉的虐待。 脑海里一涌现出那个残暴人类的嘴脸和粗鲁下流的强迫,委屈绝望就破开的脓一样渗透进了千疮百孔的心里。她好像无数次地被扯裂了,身体破碎一样伤痕累累要是真裂开成一块块的也好,兴许就不用再经历每日噩梦般的光景了。 吱呀~ 微不可闻的声响荡在昏暗狭窄的空间中,却仿佛在妖精少女耳中放大了无数倍,变成了隆隆的轰鸣! 不要!不要!! 本来一潭死水样的她,像撞见了凶魔厉鬼,瞳孔猛缩,披头散发,毫无意义地挣扎起来。她被有自己手腕粗细的麻绳牢牢拴着,案板上赤条条的拔毛鸡一样,根本无力动弹。 她对开门声条件反射地感到惊惧,因为不仅是那个骗子,其他随之出现的人,也无一不会嬉笑着上来做一些令她抗拒的事,打碎她解脱的幻想。 哒,哒。 催命的脚步声响在心头,她有些沙哑的嗓子拼了命也只挤出几声干涸的呜咽。 求你了,不要 缓慢的脚步如此凝重,似在无声叹息。 下到阶梯尽头,黑暗被微微的光取代了,却依旧渺然得令人心悸。 兴许是独身一人,更是深更半夜的缘故,压抑与不自在浓厚了很多。稍稍挥去心头的阴云,莫寻转过了拐角。 上次来时就被关押的“囚犯”依然没能获得释放,娇弱多灾的身子,牲畜一样被拴在那。感觉到自己的来临,那瘦小身影机械似地朝里面缩了缩,阴在暗处的面庞藏不住一脸失魂落魄。 莫寻沉默了。虽没有听人说起,但他也完全能猜出她所经历的事。地牢一样的处所,弥漫着罪恶的空气,这种场景他只在一些骇人听闻的恶劣新闻事件中才听说过。太平盛世残留的错觉,正一点点在他心头淡去。 他喉咙麻麻的,失了神一样,嘴里窜出湿冷的气,头一晕,脚下不自觉地摇摇晃晃。 虽然不应该恶意揣测他人,但莫寻不会相信,这些人把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妖精少女禁闭在这里,只是为了防止她作怪。那大把强壮如牛的老爷们,还担心制服不了一个小女孩? 他摇摇头,接着轻轻凑上前,要给这不见天日的囚徒松开沉重的镣铐。不想,他才稍稍迈进了一步,那妖精少女立马触电似地浑身颤抖,即便背后是无退路的墙,也拼命朝上挤,纤细而伤痕满布的胳膊下,挡着一张受惊兔子般的脸。 莫寻停了下来。他摸摸心口,总觉得有团闷气梗在那里,像卡了鱼骨头,无比难受。 他知道自己一直活在周遭的小世界中,没有触碰过一些阴暗的角落。但这样类似的事,也许并不在少数。 自古以来,全世界无不历经了漫长黑暗的奴隶制度时代。封建贵族奴隶主们,将地位地下的同类当做牲口一样役使c折磨c虐辱,毫无一点人性的理智,尽是兽欲的疯狂。这种癫狂到极致的剥削和侵略,早已不是特殊现象,而是深深植入人们心中的贪念。现在,也许和平的景象让人们远离了历史上那种黑暗的时代,但你知道,丑恶是比善良更加容易在人心里生根发芽的,相信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慢慢转移到了轻易不可见的地下罢了。 那些丑恶和黑夜一样,是世界永远逃不出的阴霾。正如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所认为的那样,只要资本一日不除,罪恶便会深深扎根在这片养育万物的土地上。 欲望一袭来,人们就疯了。 他更明白,身为男性的局限,和难以逃离的魔咒。现代人们常说,男性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也许和年龄阶段有关,与生理结构有联系,但都不是最主要的。毫无收敛的思维惯性,崇邪尚yg的环境风气,成为了孕育罪恶的肥沃土壤。 众所周知的岛国,便是瑟琴产业的“圣地”,也是周遭国家扭曲价值风气的散发根源。这一点,也许跟他们国家历史上的罪恶殖民侵略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尽管大多数人兴许不认同宗教的理念,但不得不说,这就是因果的报应。可悲的是,他们政府的丑恶行径,却最终报应在了无辜的老百姓身上。 莫寻只觉得心里针刺了般跳动了一下。他根本没脸去评说这些事实,那产自岛国的监禁游戏,他不也曾贪求刺激而玩乐过吗?新鲜c诱惑,正是一切无知与愚蠢的开端。 他觉得自己也许该下地狱,他也不禁想问那些“制作人”,他们真地不觉得传播这些引起人贪婪欲望的东西,是该被碎尸万段的吗?间接提高里犯罪率,不也是十恶不赦吗? 他闭了眼,不敢再肆意打量眼前的妖精少女。思维只是略微一发散,便不可控制地乱跑,冒出让人不齿而无奈的杂念。 他疯了,人们也疯了。大家都陷入一个巨大而无底的泥潭,只不过人们都沉醉在梦里,心甘情愿地沉入其中时,莫寻突然惊醒了。他抓狂一样想抽身而退,却迎来一次次的绝望。那泥潭牢牢抓住了每个人心中贪婪根须,正无情地要将这些鲜活的生命,尽数埋葬。 他和她此时全然一样,都被枷锁死死钳住,无法动弹。 世界大到完全超出人的想象,其真相也颠覆大多数人的认知。无知与痴愚早已生根,如果是你,要怎样去斩草除根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39章 地三十九章:对抗 第三十九章:对抗 按照前沿科学观点,众生周围都有各自的生物信息场,而所谓第六感,通常指意识中能够捕捉这种信息场并传达感应的部分。 生命间是可以通过语言之外的方式进行简易交流接触的。相由心生,心中磊落的人,自然面带红润光泽,眼目明朗;心中有鬼,那这人就如通常所说长了个贼相,叫人看了避之不及。 莫寻不敢往前靠近丝毫。面前虽然没有荆棘栅栏c凶沟险壑阻挡,但无形的壁障让他不得寸进。 他知道自己的脑中一片混乱,乱到不堪,不可阻止,挥之不去。他不能再上前一步,那浑身战栗的妖精已如惊弓之鸟,要是自己无所顾忌蛮横上前,她定会吓破了胆,被抹了脖子的老母鸡一样疯癫惊叫。 是啊,人们常犯的错误,就是在不能自救的情况下,妄图拯救他人。这样名义上的拯救,其实质是侵略。 莫寻发现自己正慢慢趋近无可救药。狼狈无助的妖精少女衣不蔽体被束缚在那,爬满狰狞血痂的身体,却让他的潜意识里感受到了一阵阵异样的兴奋。 这激动当然禽兽不如,当然是疯子才会这么丧心病狂,可停不下来,越是强迫挤压,那思维越是不受控制! 是了,这是人的本性。自己不是会经常回想起大妖精吗?想什么呢?不就是那张可爱的脸吗?爱啦c钟情啦c眷恋啦,大多是自己骗自己,没那么多人心里能只想着这些纯粹的情感,大多都只是被欲望牵着鼻子走而已。 可笑,自己不是一直心里明镜一样,知道这些只是无常,只是虚无的幻觉吗?怎么心依然被一张经不起时间考验的虚幻面孔所牵引?男人的命运,真的只是心甘情愿终生沦为一副皮囊的奴隶,自贬成为一条毫无尊严跪舔乞怜的哈巴狗罢了? “食色性也!”不知哪个声音以曲解古人用意为挡箭牌,居然堂而皇之吆喝着。 滚,赶快滚,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哪有男人不好色?这是天经地义!”更加不知廉耻地声音怪叫起来。 你们爱当畜生,可老子不当!全都滚吧! 莫寻扶着前额咬紧了牙,顾不上地窖外的那群看守人,也顾不得噤若寒蝉的妖精,他甚至忘了自己所身处的潮湿黑暗空间,只留下迷茫的嗟叹。 可悲啊,我嘴上嚷着要救谁要帮谁可最后,谁来救我? “别装好人了!” 滚!莫寻唰地睁开眼睛。 我从没认为自己是啥好人,我固然只是个垃圾,但和你们不一样,我绝不做跪在地上求生的垃圾。我绝不会,成为欲望的奴隶。 不需要谁来,能救我的人便是自己。 念头狂涌,被激愤的情绪浪涛撕扯成了漫天的碎屑。 不要执着于一切外像,不要生起无谓的分别心。你们疯了一样裹挟了来,只因有我,若是我的概念根本不存在,你们能奈我何? 无意义,便是世间最有意义。心无挂碍,持咒。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没有至诚的感应,也无道场的和鸣;既生不起新业,也造不了功德。莫寻只是普通地诵读着,中学生默背课文一样,无所欲,亦无所求。 但,外界乱耳的嘈杂却渐渐平息下来。有时候,毫无依托的信心,便是某种意义上的最佳天赋。 潮湿与干燥没有分别,昏暗与明亮没有分别,白昼与黑夜没有分别,安静与喧闹没有分别,恐惧与镇静没有分别,忧虑与坦然没有分别,成功与失败没有分别,而有分别与没有分别本身,也了无分别。莫寻睁开眼,幽灵一样向前飘然而去,仿佛再无一切阻隔。 我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这是你的判别,与我无关。 我要做的,我会做到。没有理由,我就是会做到。 感受到了来者的靠近,妖精少女瑟缩的小脚向前不断划着,虽然退无可退,她依然条件反射地划着地面,退已然成了她的本能。 “不要”蚊子大点的声音很快就散在了浑浊的空气里。 “你最好别喊。当然,喊也行,要声音大了,就不只我一个,而是下来一大群人咯。”莫寻特意把大字咬得略微重一点。 妖精少女羸弱的身子抖动了一下,眼角布满了委屈的泪花,像是认命了似的,耷拉着脑袋,轻轻喘着气,不再有任何动作。 莫寻没有废话,从腰里抽出割草的刀子,扯起一根捆扎妖精双手的粗绳就咔咔地锯起来。 少女无助地紧闭着双眼,她早已做好准备,等待那粗鲁和放肆到来。 但等了半天,她却只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一阵痒麻。 莫寻把着刀,来回锉了好几下,却只在粗绳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口。古人诚不我欺,磨刀不误砍柴工这话说得不错,钝刀真没法用。 他心里嘀咕着,换了个着力点继续手上动作。嗯?感受到投过来的视线,他偏过头,看到妖精姑娘小心翼翼地从零乱的头发里透出目光打量自己,她那留有几分清澈的眼眸,里面满是疑惑。 莫寻随手扯了扯捆缚她的绳子,漫不经心摇摇头,“被这东西困了,牛也挣不脱,所以不要对自己灰心,你已经很努力了,小同学。” 妖精少女眼里的迷惑色彩更浓郁了。 咔! 莫寻来回折腾了好一阵,那比他大拇指还粗上一整圈的绳子才应声而断。 妖精少女惊喜地抽回右手,怔怔地盯着它,对这从天而降的自由有些难以置信。她眨眨泛红的眼,看到自己纤细的被勒成黑紫色的手腕,不禁心里一酸,流下几滴晶莹的泪。 “怎么了?”莫寻捋了捋下巴。 妖精少女愣着神,没反应。此时她的心里,求生的火苗重新点燃了。 “噢~我明白了,你不喜欢这样是吧,那行,来来,把手给我,我给你绑回去。”说着,他做出一副真要执行的样子。 妖精姑娘反应过来,这下可吓坏了,赶紧把小手背在身后,眼睛里噙着恳切的泪,拼命摇着脑袋。 莫寻轻扬起嘴角,有些小得意,“逗你的,不会那么做。”随后没再说话,继续忙于手里活路。 地窖狭小黑湿的空间,被绳刀相锉声占满,显出另一种别致的宁静。 咔咔咔! 随着粗绳发出一声声兴奋的清脆鸣响,妖精少女全身的镣铐都被一一解开,她的手脚再次获得了来之不易的自由。 她恢复行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捡起身上那条破了个洞的旧毯子,蚕蛹一样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可随后,她脸上好容易生起的一丝神采又黯淡下来,恢复了目光呆滞动不动的模样。 莫寻随手将割下的一截绳索丢在旁边,小心十分地将工具收回腰间,蹲坑那样慢慢弓下身子。妖精少女显是不适应这凑近,微微向后挪了寸地。 “唉”见她这模样,莫寻轻轻摇摇头。 “你别担心。”他语气故作十分轻松,“这算公益事业,保证不收费。而且我可告诉你啊,我这人天生正直廉明,就算你给送幅锦旗,我也会义不容辞拒绝的。” 妖精少女一愣一愣地望着他。 莫寻这时才有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只妖精。她显然处于豆蔻年华,五官洋溢着青春的美丽——要是没有那些伤痕的话。只是她的身板比大妖精 小了不少,也许身高比琪露诺还矮上一点。她其实就是个加了翅膀的缩小版人类少女。 此时,她脸上的戒备已经少了很多,显出几分虚弱和疲惫。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说说发生了什么吗?”莫寻这时开口道。 妖精少女微微一颤,失神地将头耷拉在两膝之上。她哭了。 人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40章 逃离 第四十章:逃离 灯芯将尽,微光摇曳。妖精少女的声音杳杳然,幽婉凄清,丝丝缕缕,像在烛光下娓娓道来的讲述,也似长夜里昏昏昧昧的梦呓。 莫寻很安静,像小时候那样,正全神贯注地听祖母讲睡前故事。只是这故事很不美,无法让人恬然入睡后,能在嘴里咂起甘美的回味。 这是件算不上很稀奇的事:一只妖精偶然路过,救起了一个昏迷的人类。的确,这样的桥段,在一些性情温厚的野生动物身上也会发生不少。 人类在森林中迷了路,妖精将他领向了林子边缘。妖精因为能够飞行,在树林中的确比人类更有方向感,这也没什么。但是,到了瞧见不远处村落炊烟时,人类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狠狠攻击了为自己带路的妖精,并将她强行装进随身的大布袋里,抓到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接下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寻沉默着,没有追问妖精少女的欲言又止。有些事,虽然不会凭空消失,但不如就当没发生吧。他已经不想再做什么详细的猜测。 可能是地窖里的空气让人有些喘不上来,莫寻脑袋一阵发晕。 妖精救了昏迷的人,然后发生这样的事他突然不敢继续思考下去若是大妖精救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心里狠狠一跳,疯狂地摇着头。 停下,太可悲了,别这么自私,不要生出这样的想法。谁都不应该承受这个结果。 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因为自我意识对于个人的袒护,他的潜意识才自顾自地用偏见将自己划归到了好人的行列。他才算不上好人,除非天下好人死绝。 他与所有人一样,都只是欲望的奴隶。也许,他会稍微清醒上那么一点,可没用,清醒根本不是可以用来开脱罪恶的借口。真正觉悟的人,一定是宁折不弯的。 他没做到,他明白自己心里寄生着难以抗拒的恶魔。在与大妖精独处的那个夜晚,他也差点就让两人,一同坠到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样活下去,没有意义,一切皆是虚幻,一切都是无常。莫寻突然明白了,自己与做出这等事情的那人,其实没有区别。若是不停下奔向毁灭的脚步,不对抗那裹挟着所有人滚向深渊的惯性,眼前这事,也许就是自己未来的光景。 你真的甘心成为这样的畜生吗?哈,你看看,自己说的什么话。畜生是与你一样的生命,凭什么要被用为侮骂的名词?惯性,一切都是可悲的惯性。你们这样的人,不配被称为畜生。 妖精少女红着眼睛,正低声抽泣着。莫寻不知怎的,眼里也流下泪来。 我不能这么活。 这一切没有意义,我绝不这么活。 “你看着我。”他突然说道。 妖精少女怔怔地抬起头,不知所措望着他。 “听着。你一定会逃出去我也会逃出去。”他若有所思,兀自点着头,“我们都能逃出去。这是肯定的,谁也不能阻止,我们都会逃出去,谁都阻止不了。” 我说逃出去,就一定会逃出去。没有理由的事,才会千真万确。 他是在给自己打气吗?妖精少女有些坐立不安,紧紧抱着双膝,脸上却多了一分镇定。 “我想唱首歌,听不?”不知是不是突发奇想,莫寻开口。 妖精姑娘想了想,抿抿嘴,点点头。 “我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你听了可别笑。”莫寻轻声笑着。 我要赎罪。 他深深吸了口气,打开了嘴。 我必须忏悔。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真可笑,我这副样子,像极了那些整天烧香拜佛的迷信老者c愚昧老太。但无所谓了,我一定要 这存在于久远年代的梵音,莫寻不明白其中哪怕一个字的含义。可是,这一次开口,他感觉自己内心中的某个部位,被深深刺痛了。大悲咒,大悲,究竟谓何? 泪水的开关好像被打开,再无法停止下来。 妖精少女根本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也许只是被他的眼泪所感染,也跟着默默流下了泪。 莫寻的手中,静静地躺着一片树叶,那绿那翠,仿佛装下了整个春天,其上泛起的微光,好像照亮了这片黝黑潮湿的空间。 逃出去。 “咕咕咕。” 猫头鹰冷酷地伫立在星空下,傲然在树梢上,它是黑夜的猎手,更是小偷贼子的克星。 只是,它晓不得旁边枝头上停着的是什么生物,咋这么大个呢?你说是人吧,又不对,人哪跟自己这样长对翅膀的?说起来,这翅膀跟自己吃过的一种小飞虫的真像。 它咕咕闷叫着,那双调了高倍焦距的眼睛射出好奇的目光,盯得蜷在树上的大妖精浑身一阵发寒。 大妖精捂了脑袋,像只夜里瑟缩的小麻雀,“别别看啦,猫头鹰先生,我就呆一会,就一会,马上就走。” 见这生物跟个怂包似的,猫头鹰得理不饶妖精,更加趾高气昂,目光如电。 “咕咕咕!” “真的只呆一会啦!”大妖精都快要哭出来了。 莫寻先生在搞什么鬼嘛,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半天。 她惶惶四顾,小翅膀瓢虫一样盖在身上,不知道是不是缩成一团比较有安全感。这黑夜了不得,肯定到处都藏着鬼怪哩。想着想着,她心里忍不住“噫~!”地叫出来。 她转而一脸哀怜地看向羽毛膨立的猫头鹰,“猫头鹰先生,别赶我嘛跟你在一起我更有安全感。” “咕咕。” 猫头鹰懒得搭理她,直接杂技一样将头扭过一百八十度,不再看看向这边。明明都是带翅膀的,怎么这家伙贼丢人呢?它也许正这么嘟囔道。 “诶!来了。” 正可怜兮兮的大妖精,突然像沙漠的旅人盼到了绿洲,立刻来了精神,眉毛随之一扬。 她慌忙在身上拿出一片树叶。这叶片与周围树上的没多大区别,但却泛着一点淡淡微光。 “冷静,冷静嗯,收到暗号以后要干什么来着?” 大妖精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出神地盯着自己手上这片溢着荧光的叶子,瞧掌上明珠似的。 “嗯哼~真漂亮不对,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地窖门后。 莫寻努力平复着怦怦跳的心,将念头灌注在门外的响动上。他不敢冒然出去,若被那些人发现了踪迹,会相当不妙。 疲倦乏弱的妖精姑娘暂时不能独自行动,她的脚被长时间绑缚着,一时还浸在让人难以忍受的痛麻中。虽然有些抗拒,但她还是乖乖让莫寻婴儿一样抱在怀里。 那群守夜的人,尚徘徊在颠倒梦想里,在恍然间醒了又睡,仿佛融化在了夜那巨大的寂静中。 夜一如既往的安静,来了又去,像了无痕迹的梦,总会在无言与无明中醒来。 但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嘭嘭嘭! 守夜的小棚子上突然遭了倾盆暴雨似的,演奏出杂乱无章的旋律。人们立马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方才的安静全无,几人闹哄哄地钻出了棚子。 “喂那是什么东西!”其中一个眼尖的青年惊叫起来。 众人朝他所指方向一看,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夜空里,悬了个张牙舞爪的妖怪!浑身乱糟糟的,像是长了马鬃一样的长毛,那背后有一对翅膀样扇着的东西,大得像蒲扇!夜幕里,看不清这东西的相貌,反倒更让人心生惊异。 那怪物在天上胡乱扑腾了一阵,像是看到了众人,摇摇晃晃地向远处飞去。 众村民张大了口,大都懵了。 “怎怎怎么办?” “追啊!怎么办!” 话音刚落,在巨大好奇心驱使下,其中的年轻力壮者就纷纷往影子飞走的方向赶去。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不甘落后,纷纷跟上,没一人愿意呆守在原地。 小院又回复了平静。 吱呀~ 地窖的木门被缓缓推开,显出其后小心窥视的目光。见四下无人,莫寻抱着妖精少女,一溜烟离开了这里。 村道上,他一路躲躲藏藏,七转八拐,总算是到了约定的碰头地点。而大妖精,早在那朝他们挥起了手。 至于村民们,现在也许正对着地上一堆树枝c杂草和阔叶发懵呢。 出离心是挣脱环境束缚的最好利器。在被同化之前,去历经灵魂的阵痛,然后醒来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41章 落差 第四十一章:落差 人很有趣,这话笔者已说过多遍,但我仍要说。 人其实不需要荣华,不需要富贵,不渴望名利,不奢求功禄,甚至不贪图丰衣足食,乃至遮风避雨。人们只喜欢差别,人们用生起的无穷分别心,来获得虚幻而易碎的满足。 试问,人是希望在一群穷人里做百万富翁,还是愿意到一群亿万家产的土豪堆里做个千万富翁呢?你明白的,后者的感受与在班里吊车尾的学生一样苦闷。 人们喜欢的,是比别人富,比别人美,比别人身材高大,比别人家庭幸福,比别人清闲自由,比别人活得更久,如是而已。 有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道理其实和往水里压皮球如出一辙。万事莫强求,贪欲才是不幸的根源。那皮球浮在水面上时,人有多幸福?像那闲云野鹤,怡然自得,因无闲事挂心头,真乃人间好时节;贪嗔痴一起,把皮球死摁水里,这下好了,人会发现,从此以后,整个世界无时不刻都在挤压他。以压迫他人获利者,终将成为一草一木的死敌。 我将放下一切执着,不再被颠倒的梦境所牵扰。 莫寻四肢放松,站于视野宽广的半山腰,感觉自己几乎化作了一块傲然矗立的山石,已被风吹日晒了千年,依旧岿然不动。 连绵的远山在那边,无垠的天际在那头,心,也随浮云卷舒,远到了缥缈无穷的世界之涯。 “大妖精,人就应该这样活。”自从完成昨晚的“壮举”后,莫寻感觉心里充满一种浩大的涌动,像日星隐跃,生生而不息。他似乎找到了另一种鲜活的生命。 “嗯那妖精要怎么活呢?”大妖精咬着食指,也出神地望向天际。 “妖精和人一样,哪有什么不同?你分别心太重了!” “是!” 大妖精像台步步高复读机,无论点哪里,都会回答出相当乖巧的一声肯定。 但她有些迷惑,“那,老师,分别心到底要怎么消除呀?” “说起来也简单。”莫寻清清嗓子,“恢复出厂设置或者重装系统就行,把自己格式化成为最初版本,就能远离昏昧痴愚。” “听听不懂!”大妖精老老实实回答道。 “其实,就是‘修’这一字。人生必须经过持之以恒的修炼,清除心里的顽垢,才能求得心灵的纯净,还有智慧的光明。修行,必须要贯穿一生。” “哦~”大妖精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搅着发丝。 这时,山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吼叫。 “我不管什么修不修行,我只知道你再在那闲着,就要被我修理了!” 莫寻本像只羽毛竖立的大公鸡,听了这声音后,立马缩成了被拔毛的叫花鸡。这会使冰的姑奶奶,可惹不得。 他立刻满脸堆笑,“哪能啊?你看我这不搭手来了吗?”他叫上大妖精,两个人一阵风般小跑过去。 清凉的林间,琪露诺那三对被草叶映得发绿的冰晶翅膀扑出一阵冷风来。她背抬回来了什么东西。 “琪露诺酱,你弄这么大块冰来干嘛啊?” “做冰棍的话太多了,根本吃不完。”莫寻咂咂舌。这家伙抬的冰块比她本人还高上一截。 “怎么?你想吃冰棍?”琪露诺空出一只手,一挥,小片冰凌就寒光闪闪起来。 莫寻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山好是好,可别人不知道是谁的。”她将冰块往地上哐当一放,“以后他们就知道,这里被伟大的咱占领了!好,我们现在开始做冰雕吧!” 一点也不好。莫寻把不情愿全写在了脸上。 “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这个全是冰做的,要不了多久,就是一滩水了。” 咔! 琪露诺一下子愣住了,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看,做事一定三思后行。我早说了,你要要干什么?盯着我干啥?” 琪露诺死死瞪着莫寻,“你应该不会化吧?” 啥意思? “那先请你帮个小忙。”琪露诺手里瞬间涌出一团水蓝的元素。 “停停停,冷静!好商量!” 今天是令人心情舒畅的一日。莫寻很好运,没变成冰雕,依旧继续着普通平凡的日子。 被他救下的妖精少女,那泪眼婆娑的呜咽与感谢,深深刻印在他脑海中。他能记起那张重获新生般的脸,他因此找到了另一种生命的意义。 生活本该如此。他想道,这将会是个安静祥和之夜。 天色慢慢黯淡下来,在山的夕阳被遮住了笑脸。这一天又将过去。 人就该想开些,你看这过一天是两半日子,度一年就得十二个月,时间总是匆匆过去,冲淡了一切,把过往浸成河里沉浮的泥沙。没什么可执着的,什么都生不起分别,这样就好。 老黑马沉稳庄重,像位睿智的老者,从容不迫,又慢条斯理。它嚼夜草的声音,像拨弄着的老旧古琴,融入了莫寻的梦里。 比起那些和自己一样两眼睛一鼻子,有手有脚的同类,莫寻其实更亲近这些与世无争的动物们,与它们相处时,人心里无攀比c虚荣c嫉妒c功利等热恼,只剩下空旷和安静。 既然无争,那便睡吧。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他恍惚着,进入了梦乡。 梦是一个广袤奇幻的世界。在知道了其本质与当下的现实世界别无二致时,一切皆如梦幻泡影,而又饱含着深沉厚重的博大。 梦让人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我们也因此接触到被固有惯性左右的思维所不能触摸的领域。世界的浩瀚与精彩,远远超过人的想象。 梦与现实世界一样,既真实又虚幻,里面包含着白昼所思c静夜所想c童年所梦c心中所盼。它使一切成为可能,同时也自发地创造出全新的可能。一些微妙领域的科学研究表明,梦中甚至可能包含了一个人轮回转世后的前生记忆——这并非迷信,而是具有充足的科学考究。 莫寻的梦为何,笔者不得而知,笔者对于自己的梦境世界,尚且远远无法究竟。 朦朦胧胧中,悠远的鼓点敲响起来,细密的滴答也随风潜入夜色里,敲在人的心房上。 莫寻总感觉那是雨点,让人惆怅而伤感,却又品出一番清凉和诗意的雨打窗鸣。 细密的窸窸窣窣逐渐大起来,天地间的宁静里,仿佛夹杂着千万只小虫般的骚动。 不对劲 天生的警醒让莫寻的意识在恍惚与清明间摇摆徘徊,似在寻找一种破而后立的大劲。 “咣当!啪嗒!噗通!” 杂乱的不和谐音倏然而至,立刻将村中无波湖面一样的静给打得粉碎。 莫寻终于猛地睁眼,翻身而起,迅速躲到草垛之中,并瞪直了窥探的眼睛。 就在一瞬间,小村像沸腾了的煮锅,各般食材佐料上下翻滚,轰隆出雷一样的闷响。 地震?山崩?海啸? 千万种垮塌迸裂声激荡开来,这片天地好像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天灾。飓风呼啸,洪流奔腾,猛兽肆虐,毒虫猖狂,俨然就是世界末日。 莫寻心里知道,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这只是心惊肉跳感被他无限放大了。但他仍然无比心悸,那天空里,塞满了嗡嗡的怪响,充斥着天兵降临一样的剧震。 像是潮水一般的蚊虫,正略过小村的头顶;似那遮天蔽日的飞禽,愤懑不平地盘旋上空。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人们惊惧地叫喊也被搅乱在一片哄闹中,激起哭爹喊娘的连锁反应。谁家娃儿扯直了嗓子喊爹妈,无助的女人们尖了嗓子惊叫,汉子们乱成一锅粥牛一样乱吼。在忙乱中,一切愈发破碎和动摇。 莫寻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分辨出,在铺天盖地的闹腾里,有一群聒噪正迅速包围了自己周围的天空。 从平静到迸发,巨大的变化与落差砸在莫寻心头,将他冲了个七零八落。 他们来了! 莫寻瞳孔见了光的猫一样缩了进去。 铺天盖地的,妖精!! 漫天的翅膀像疯了的马达,嗡嗡地摩擦碰撞,蹭出刺耳的爆鸣与火花。 妖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在,破坏! “这有个落单的人类!” 这声音一出,一群妖精呼啦啦围过来,像包围了腐肉的蝇云。 在漫天振翅声的环绕里,莫寻像被洪水卷走的人,无力呼喊早已被喧嚣盖去。 这些妖精为什么做这种事?他在心里疯狂思索着。 这些大号的蚊虫,铺天盖地拥了过来,粗鲁地将莫寻裹在一片涌动中。 “抓住可恶的人类了!”愤怒的声音传来。 突然,一阵激灵闪过莫寻的脑子。 这群妖精,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这么愤恨,如此疯狂 令他难以接受的想法,猛地灌进了脑海。那遍体鳞伤的妖精少女,仿佛正飞舞在眼前。 我明白了是我!放走了她! 心灵的改变,让人找到了另一种活法,一种不用掠夺他人,也能创造出幸福与满足的活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42章 救援 第四十二章:救援 村民们大多终身不出这片小天地,即使偶有外出者,也不过是到附近的村落交换生活物资罢了,没什么见闻。他们大多数人,从未亲眼见过这些长得人模人样,背上还带对翅;膀的生物,更别提这样铺了一片天的大群。 老天发怒了!他们都只道是遭了妖魔,家家紧闭门窗,柜子c木桌c锅碗瓢盆,什么杂七杂八的都一呼啦堵在门口,一家老小缩在土炕脚,牙关不住打颤,求神告佛。 凌晨时分,大家还算好,都待在屋里呼呼大睡,临到坎坎上,还能躲避一二,而没有房屋庇护的那些,根本无反抗之力。 一群妖精们推搡着莫寻,将他犯人一样押解到空旷地带。这群大多还没他一半高的粗鲁暴徒们,举着一束束火把,将夜空照得透亮,也映得人心惶惶。 火光跃动在莫寻脸上,像妖娆起舞的魅惑鬼魂,要将人带到欲望的深处,永无回程的地狱。 这些疯子的行为,倒和古代官府夜袭百姓民宅c抽抓壮丁的行径相仿,难不成是正是受那启发? 可能是眼见这么高大的一个人类,轻而易举麻雀一样被自己们擒住,这群妖精不禁洋洋得意起来,用他们独有的叫法开始兴奋高呼,硬是吼出狼一样的幽嚎。 叫这些人类尝尝厉害!妖精的怒火可不是你们能阻挡的! 当中一些本来畏手畏脚的成员们,这下也似乎被点燃了血液,感觉全身都在疯狂地嚣叫。 可见,任何一个种族其本性都是相仿的,普通老百姓们,很容易就会被煽动起来,做出平日里从未料想过的举动。这样也就不难理解,当年那些勤劳本分的岛国百姓,是怎样一步步被罪恶的政府,给诱导洗脑成丧失人性的人形恶鬼了。他们效忠的所谓“天皇”,不过是一个拉拢权贵,压榨剥削底层人民都仍然不满足,还要将灾祸强加给邻国的疯子与丑恶独裁者罢了。 这样的可悲的惨剧,史书已上已经不厌其烦地录载了几千年。政治家狡猾险恶,总是玩弄权术手段,将老百姓的仇恨焦点集中到自己管辖范围以外的地方,告诉他们:那才是你们的敌人!然后心无波动地看着自己国家的老百姓,挥刀屠杀另一个国家的老百姓,冷笑着将掠夺来的血腥财富揣进自己的口袋。人类唯一的敌人,是阶级。老百姓真正渴望的,是人人平等的共产主义。只不过,那是一个远在天边的理想。 看着人类哭爹喊娘,自己们逞了威能,这些小家伙一个个都仿佛膨胀成了大个子。 “请等一下!” 突然,一个柔弱的声音突兀响起,片刻,一张熟悉的脸庞从妖精海里面艰难地挤出来。 “大家别伤害他!”这只堆里冒出来的妖精少女,慌慌张张挡在了莫寻跟前。 莫寻一愣,抬起头,看到那一头棕色长发。来者俨然是那夜被自己带出地窖的妖精。 “你抽什么风?护这些把害你那么惨的家伙?” “对啊,你应该啪啪抽他两嘴巴,不然怎么消气!” 妖精少女赶紧辩解,“不对不对,大家弄错了,是他,是他救了我,不然我现在还被关在黑房子里呢!” 听她这么一说,周围妖精们瞪大了眼,哗然了。 “恩人,你没事吧?”趁着空档,她赶快转过身安抚惊魂未定的莫寻。 令人惊奇的是,才不过短短一天过去,她脸蛋c身上的伤居然好得快差不多了,这可能是妖精们特有体质的缘故。 可莫寻再没有精力关注这些东西了。望着那张脸,他像精神失常一样喃喃着,嘴唇被虫蛰了般抽搐。 一直十分清醒流畅的大脑,现在却成了水泄不通c拥堵成一条长龙的市中心路段。他想不通,他也没法想通。 “为什么?”眼泪控制不住,浸湿了他的眼眶,“这样干有什么好处?” 妖精少女一愣,又反应过来,立即手忙脚乱,“不不不!你误会了,不是我他们硬要我说的,是首领叫大家来复仇的,我什么都没做!” 莫寻干张着口,像得了失语症,恍然失神,目光也变得涣散起来。 “恩人!你不要担心,我绝对不让他们伤害你的,你别害怕了好不好?”妖精少女竭尽全力地安抚着莫寻。 莫寻这一刻成了聋哑人,什么也听不到,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种与世隔绝的无助。 心里,有什么东西镜子一样碎成了一地,也许再难重圆。 他想不通,也不可能想通。自己殚精竭虑c痛下决心做出抉择,选择了坚守人格,力行善举,却换来这个场面? 村民的微弱悲痛的哭喊,夹杂在搅天的混乱嘈杂中,却显得那么清晰入耳。 这就是我做的事?他突然想起不久前,自己的心里还仿佛因此生起一种巨大的光明和自在,他还觉得自己的灵魂徜徉在其中,得到了浸入心扉的升华。 哈哈,我光你了个明。 自己做的那些,难道是为了招来一群异族疯狂报复自己的同类? “呜啊”莫寻再也忍不住,发出负伤小兽一样的低嚎,眼睛害了般红起来。 “别这样了,真的没事的,我保证!” 我明明知道的,黑白相生,阴阳转化,万物缘起性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都是巨大的幻觉,我不,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莫寻什么也不想再思考了,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也想做只蜷在地上的羔羊,默默舔舐身上的伤口。 但是,不甘心啊 溃塌的河堤再也拦不住涛涛的奔流,他放开了嗓子号哭起来,像被父母提到墙角批判的小孩,像被挚友夺了所爱的少年,像年至知天命而痛失前程的中年汉子,也像回首一生而一无所有的濒死老人。 “闭嘴!吵死了,快叫他闭嘴!”血气上涌的妖精们受不了了。 他们挤开妖精少女的阻拦,狠狠往那猫叫春一样鬼哭狼嚎的家伙身上撞去。 “堵住他这张臭嘴,叫他嚎!”这些屁大点家伙,一旦数量众多,竟多出一种鬼子兵似的蛮横。他们中,更有少年模样的妖精扬起了手掌,上去就要给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 乱了,战战兢兢的村民们乱了,横行无忌的妖精也乱了,一切都乱了。 突然,这片比沸腾煮锅还喧闹的天空中,传来一声不耐烦地嘟囔。 “你们给我收敛点。” 这声音虽慵懒而漫不经心,但出奇地清晰而响亮,盖过了所有势头强劲的声浪。 余音未散,一阵无形波纹便四处荡漾开来。 莫寻的周身,忽然被一层淡红色的长方体光幕所笼罩。那光幕像层透明钢化玻璃,将里外两面完全隔绝开来。不仅如此,这光幕还在愈来愈快速地扩张,一下就将方才耀武扬威的妖精们挤飞了出去。 顿时,不仅这里,整片村子所在区域都突兀地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光幕,完全打乱了气势汹汹妖精们的阵脚。 片刻后,村里里处处都是拔地而起的红色方柱,像一座座灯塔,将周围照了个透亮。妖精们在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慌了神,大都惊慌失措地在空中拍着翅膀。 “唉~这群没事找事的小鬼,害人半夜起来工作,熬夜可是会减寿的啊。” 莺儿一样婉转的嗓音,八旬老太一样碎碎念。 “而且还没加班工资,这最气人!没双休,没节假,没带薪年假,随叫随到,一天跑东跑西不行,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在莫寻目瞪口呆地注视中,一位燕儿一样的妙龄少女从天上徐徐飘临,轻轻点地,几乎没扬起半点尘埃。 她是只红白相间的翩翩灵蝶,每一缕花纹绣边都恰到好处。只是一头乌黑的长发零乱地四散在肩上,不时有绿叶点缀其中,看起来像刚从草丛里摸爬滚打出来一样。 她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眼睛,甩起一头的翠绿。夜间飞行c疲劳驾驶的确不安全,少女刚才就一个不小心撞了树上。 “下辈子投胎,打死也不当巫女了。” 死亡并非一切的结束,轮回转世是人们重新认识世界的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43章 回溯 第四十三章:回溯 “下辈子” 呵莫寻在角落里独自诉说着什么,目光耷拉着,嘲讽一样暗暗冷哼一声。 “总有人信这虚无缥缈的鬼话。” 从天而降的红白少女耳朵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捕捉到某些微不可闻的响动。 唰! 她凭空消失不见,又闪电般出现在莫寻跟前。 毫无防备的莫寻像只看到镜子里自己倒影的傻猫,夸张地蹬地而退,整个身子跌坐下去。他的呼吸还未平息下来。 “躲什么,我都听到了。”红白少女打量笼里的鹦鹉一样盯着莫寻。 “你好像,不信来世?”她有些惊奇,在这幻想乡内除了个别黑白老鼠外还有人类是无信仰的?你说那些个吸血鬼不信上帝倒还情有可原,这些最底层的平民没有信仰那得活得多痛苦。 “嘁,算了算了,还有正事要忙,没工夫理你。”见莫寻楞楞的,她没了兴致,也想起自己的本职来。 唰! 又是魔幻的一次瞬间移动,少女已然凌空而立。她神情轻松,手中半人高的御币随意一挥,空着的另一只手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以她为中心,天空中显出一片足球场大的阴阳太极图案。只是,那太极双鱼的阴面呈鲜艳的血红色,整张阵法风车一样旋转着。 漫天密密麻麻的妖精们都绿了脸,挤在一起不知所措。他们本能地从那铺满大片天空的红白八卦里,感觉到了不可抵抗的无力与震撼。 “闹够了吗?”少女冲战战兢兢的妖精们一瞪,抬手指向森林。 “给你们十秒时间,还不离开的,就别想走了。” 妖精们一听,顿时面面相觑。下一秒,他们都如蒙大赦,鱼挤虾攘一样争先恐后飞向林中,像被大风卷去的残云,顷刻间就碎成一片一缕,只剩下零零星星的残影了。 红白少女无精打采的,望向妖精们消失的地方,吼了一嗓子。 “下次再来,小心我抄了你们老窝!” 说完,她眯了眼,无奈地摇摇头。 唉,都是鬼迷心窍了,这种可悲的事,还要延续多久 喧闹的潮水渐渐远去,她身心一松,慢慢下降,缓缓着地。 许多受了惊的村民,全程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发生,待到那帮恶霸丢盔弃甲地逃远后,他们都蜂蛹到了小院门口。 刚才的种种,简直就是神迹啊! 他们好像都忘了各家的一片狼藉c方才天塌似的惊慌失措,在村长红胡子的带领下,手忙脚乱c欢呼雀跃成了瞧见最高领导人的朝鲜民众。 一进门,他们认出那红白相间打扮的少女就是方才大显神通的人物。 村民们不由分说,一个个饺子下锅一样噗通跪倒在地。 “菩萨显灵了!”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发发慈悲,保佑我们不受灾害!” 咚咚咚,他们纷纷诚恳下拜,头磕得不要钱一样。 “嗯”少女显出困扰的神色,“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佛教没什么关系。” 他们又唰地抬起头来,“那敢问神仙奶奶是从哪处下凡来的?” “我也不是神仙。” 红白少女叹口气,开始解释自己身份,“我叫博丽灵梦,是打东面来的博丽神社的巫女而已,和你们一样都是人。别再这么叫了,还有,都起来吧。” “不不不,我们哪敢哪敢。” “神仙奶奶真是活神仙,名字都比我们长。” 她闭了嘴,不想再解释什么民族之分了。 “我只能管这么多,接下来要靠你们自己。” 她起身浮空,朝一旁的莫寻看去。 “你,该换种活法,这样太可悲。” 说完,少女头也不回,破空而去,只留下一地望流星的虔诚村民。 夜色渐褪,天际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光亮。黎明就要到来了。 暂时得到喘息之地后,看到村子满目疮痍的景象,村民们又从狂热中泄了气,骂骂咧咧地各自收拾忙活起来。 “谁招来的这群强盗,谁家祖坟里埋的是老叫驴!”有人叫道。 “驴撵的一家害人精,非弄那种东西来关着,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旁边有人捅了捅说话者。人家都走了,不应再这样嚼舌头。 “哎哟,没活头咯,没活头咯,啥事没做,就天降灾祸。” 在他们或低沉c或压抑c或愤懑时,莫寻悄悄地从小道离开了村子。 每待在这里一秒,那些乱糟糟的景象就泄洪一样拥来,挥之不去。这是自己的罪过,给本来平安无事的村民们带来无妄之灾。 不过,虽然小村里每家每户都多多少少遇到了些许麻烦,但最多是蹭伤刮痕这样的小事。然而黄五爷一家就没这么好运了。刚死了主人不久,他儿子更是在这场袭击中被利器砍得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活生生成了血人,即便是存活下来,这辈子估计都不能下床活动,沦为废人。他母亲已然快要发疯。 这一点,莫寻并不清楚。他一头扎进了丛林,在寻找那能清去心中火烧的绿意。他找不到。 素昧平生的红白少女留下一句话,成了令他心口发闷的源头。 那什么意思?不信来世,可悲。不信来世凭什么就要被定为可悲? 莫寻平日里最不喜的就是这类问题。他看到过太多烧香念佛却不思进取c违规放生破坏自然的佛教信徒们那渴望往生净土的狂热势头,整日福报c造业c功德挂满口,功利势头和他们所鄙夷的那些争名逐利c好大喜功的俗人们有什么区别? 宗教和其他团体的构成其实又有什么区别?任何人类组织都不可避免地分成了三六九等,形成魔咒一样的金字塔结构。管你什么领域,只要是最底层的大众,都始终昏昧顽固c随波逐流,不愿意寻找一些真正的存在价值。 他才不愿和这些人一样,死抓住那个六道轮回不放,当做唯一的精神寄托,简直就像走火入魔,不能自拔。 生在唯物主义环境里的他,身为二十多岁的青年,根本不愿去纠缠这些神神道道的概念。 他觉得,佛教既然主张“诸相皆虚,应放下执着,看穿世物的虚无本质,莫执幻为实。”怎么能一天脑子里只想着怎么用修佛来为自己求福?发愿时,人们都纷纷向天地宣誓,完了,该怎么考虑自己还怎么考虑自己,这有什么意义?自欺欺人?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本想追慕宗教典籍里记载的佛门圣人们的高尚人格,寻求一种万物由心造的自主与自在。他发心并非自私利己,努力放下分别心,把妖精的性命视作与人一般,做出利众行善的决定,结果,却造成了他根本没曾料想到的后果。 他感到累了。 冥冥中,也许有什么再指引吧。莫寻晃晃悠悠,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无缘小寺的简陋山门前。 我来这做甚?他自己越来越不明白,索性不想。 他推门而入,踉踉跄跄,被声音牵引着,朝着传来悠悠诵唱声的木屋小殿里走去。 那里有种吸引自己的东西,但莫寻已经无心察觉了。他像是凭着本能再寻找什么。 这小寺中,早在多年前就只剩下了陈和尚一人。无杂音乱耳的清幽中,他背对门扉,敷座而坐,静出一种老树样的无想荣枯。 有人进门来,而陈和尚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一动不动地合掌轻诵着。 莫寻沉默着,没有一丝想开口的欲望,反而眼睛一酸,周围顿时红成一片。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诵经声骤停,像电影碟子断片,随后,陈和尚的声音才不紧不慢响起。 “如果你是来求解脱,我帮不了你。”他开口道,就好像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你可以自救。”陈和尚缓缓起身,拍打着起褶皱的袈裟。 莫寻喉咙突然有些发干,失声了一样。不知他在惊异和尚的未卜先知,还是不快他的装神弄鬼。 “你得回溯过去。如果想要得救,你需要自己发现某些真相。” 不懂我不明白自己,更不懂这个世界了。 世界的精彩,无法想象。生命的存在,即是慈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44章 开示 第四十四章:开示 莫寻是个呆立在田野里的稻草人,披着破衣c戴着草帽,随那清风吹拂在脸上,正遁入毫无一物的空想。 陈和尚望着他,眼里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爱惜。 “有很多事,其实你不必自责。但你放不下,因为杂念盖住了真心。” 莫寻恍然地低着头。 “世事总有它的发展规律,要耐心等待。有些门扇,该出现时,自会打开。” “所以。”陈和尚脸上透露出清净而自在的庄严,像突然从一个凡夫僧修证成为活佛大德。 “现在你来决定,是否要打开它。你愿皈依吗?”其声音极具穿透力,锐利光束一样射进人心房。 话音入耳,莫寻心头震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疑惑地看向陈和尚。 这闲云野鹤一样,喜好清净c不愿人扰的老僧现在是,要收自己为徒? 他头脑发懵,毫无应答。 陈和尚见了,轻声笑起来,又回到了清闲悠散的语气。 “你怕皈依后要守戒律?不用担心,用不着比丘戒,你按在家居士的五戒来约束自己就好。这对你来说肯定简单,一看你就不喝酒的,得一条了c你个闷葫芦,想妄语也没多少机会,得两条了c你身上没血腥气,也杀不了生,三条;对象都没个,更谈不上邪y,四条;你是稍微占别人一点便宜,心头就憋得慌那种人吧,我感觉得出来,五条齐了。你看,简单不简单,考虑一下?” 陈和尚突然话锋大转变,推销员一样叽里呱啦起来,把莫寻脑袋更绕晕成一团浆糊。 “不是这些原因。”说完,他还是一肚子的不信。这陈师父是不是拿自己开涮啊?也不对,出家人不打诳语。 陈和尚眼里目光变得温和,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 “行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不兜圈子了。” 原来刚才真是兜圈子啊。 “世间一切善男子c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如来悉知悉见。不是我收你,而是你自发愿皈依。你能明白吗?” 见莫寻两眼发怔,陈和尚眯了眼。 “那说口头一点,就是我不找你,你来自投罗网,这样说是不是要好理解一些?” 莫寻被陈和尚随意的性格弄得有些心里好笑。他想了想,轻轻点点头。陈和尚今日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往大相径庭。他似乎明白了,一切变化在自己放走那只引来凶恶同伴的妖精之后。 “可我错了,我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执念,来让其他村民承受不应付出的代价。” 陈和尚摇摇头,“先暂时忘却这些。那么,你的回答呢?” 莫寻默不作声,心头浮起千头万绪。但最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跪了下来。 “恳请师傅,授予弟子解脱之法。”说着说着,他恭敬虔诚的一拜,不知怎么的,酸涩也随之盈满眼眶。 陈和尚扶起他,“虽然我不喜欢这些个规规矩矩,但大体形式还得走一轮。” 之后,在陈和尚的引导下,莫寻先是发愿皈依三宝,继而又发了四弘誓愿。当然,流程十分简短,就像今天大多数面子工程一样,纯粹走个形式。 虽然小寺清幽,无人打扰,但陈和尚还是把莫寻带到一间密闭的小室里。两人对坐毕,才开始了接下来的对话。 “你好像和佛门有些渊源。” “嗯。”莫寻点点头,“但只是通过搜集相关资料,自发了解。程度很浅。” “嗯那你应该知道,弟子皈依后,上师会给他开示心性吧。” 莫寻又点点头,只是神色里多了几分好奇。“师父,我有个疑惑。我看过的很多他人描述里,修行人只要经过上师的开示,就能立刻明心见性,找到一种自性的光明这让人无法理解。我们在俗世里辗转多年,跌跌撞撞,必须经过一些特殊的机缘,才能对生活生命有一些自己的感悟。我知道上师伟大而有智慧,但再怎么,也不会只用短短的几句开示,就能让人迅速醒悟,找到光明吧?真正的智慧,不是要从五味杂陈的人生中体悟来吗?” 陈和尚微笑着。 “不错,所有积累与沉淀,都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我说过,纷繁的杂念,会遮住你的真心。” 突然,他的表情又进入了严肃的状态,像层云忽至,遮掩了大半天空,看不出明晦阴晴。陈和尚露出这样的神情时,莫寻都不敢怠慢,也迅速收心凝神。 “我问你。你觉得世界有多大?是你看到的那么大吗?” “不。”莫寻斩钉截铁,“人只能看到世界的冰山一隅。这世界很大,远远无法穷尽。” “很大,又是多大?” 这一问,让莫寻愣住了。他沉思不语。 “我再问你。你觉得人,能够飞吗?能使用法术吗?” “我”莫寻迟疑了,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遇到的一些从未有过的经历,比如遇见诸如妖精c妖怪等奇异生物,以及那个疑似神仙的红白少女,“以前我确实不信,但最近,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些问题。” “那你觉得,人有能力看穿他人心事c过去吗?” “这样的东西应该不存在,至多是人的感应能力有强弱之别罢了。要是这样的能力人人具有,那世界一定会乱套的。” 陈和尚没有接话,他只是静静打量着莫寻,瞳孔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精光。 半晌,他缓缓开口了。“你不是这的原住民,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莫寻心里猛地一怔。自己的事对方是怎么知道的?这话他没和任何人提起,而且即使自己表现怪异了点,也不至于露出让人看起来像外星人的破绽啊? 没等他细想,陈和尚接下来的话,更加令莫寻目瞪口呆。 “你今年二十二岁,从一个叫大学的地方毕业,是家里的独子。” 莫寻咽了咽口水,却不小心呛住了,剧烈咳咳嗽起来。 但陈和尚知道的远不止此,他陆陆续续,将莫寻的相关信息:祖籍c住址c电话号码c生活习惯等等,全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最奇的是,连他从初中心仪女生那收到的礼物的摆放位置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莫寻彻底傻了,这样的震惊在他一生中从未有过。 “你方才在脑海里想的,就是这些念头。” 莫寻愣愣地点点头。的确,在思索起那个提问后,正是这些想法逐个浮现在他脑子里。 但除了惊异外,他心里也随之生起一丝酸楚。这一席话让莫寻又想起,自己已经从原来的世界消失了。 “师父,我应该再回不去了吧?”他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希望等待冷冰冰的现实,彻底打碎自己的挂念。 “有缘自会再见。”陈和尚放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似乎只是在安慰莫寻。 “先别让这些念头困扰你。”陈和尚的声音像天边吹来的漠风,沧桑而浩瀚。 “现在,看着我。” 莫寻调节息凝神,让心逐渐平静下来,从惊异与疑惑中抽回神,按照陈和尚所说,恭敬地望向这位有着妙手的上师。 这! 突然,远方像是朝阳生起,一缕晨辉逐渐放射出耀眼的光明,倒映在莫寻瞳孔里。 不对,那是什么! 莫寻瞳孔猫儿似地一缩。他清清楚楚c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分明是从陈和尚身后绽放出的灿烂光辉!而这位上师在这像是佛光一样的明亮中,竟然显现着只有宗教画像才描绘得出的法相庄严。 怎么可能 他呛水一样张大嘴巴,一口气也再呼不出来。宗教图样,不是一种民间流传的意象而已吗! 突然,溢满整间小屋的光明凭空消失,像是被陈和尚收了回去,更像只是一场幻觉。端坐的陈和尚,依然是那位模样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僧人。 “这下,你明白了吗?”陈和尚声音心平气和。 莫寻喘着粗气,迷惑地眨着眼,根本难以意会眼前发生的一切。 “现在,不论我接下来说的话有多难以置信c多不可接受,你也能有信心,相信它是真实的吗?”陈和尚的一字一句,嗓音洪亮。 莫寻喘息更为沉重,他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不可抗拒地将自己推向前方,未知的远方。 这样的事都亲眼目睹了,他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我相信。”他知道这一切毋庸置疑,点点头。 “你听好。” “佛所说一切:六道轮回c无量大劫c涅槃寂静c三千大千世界等,并非你所认为的宗教象征。” 陈和尚顿了顿,眼里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一切,都是真相。” 嘭! 恍恍惚惚中,好像有一扇紧闭的门,在自己跟前砰然打开。莫寻被无形的有力大手强推着,不可抗拒地进入其中。 哗哗! 滔天的史前大洪水仿佛就在眼前汹涌,冲垮了全部堤坝,摧毁了所有阻挡,埋葬了世间的一切。一切到头,俱是无尽虚幻。 是我的固有观念,阻碍了寻觅。 家人c老师c同学c社会上的其他人,这些概念化成屏障,将我与外界阻隔了。 莫寻觉得自己就是一汪似断非断的小泉流,被滔天的浪头吞下后,在无法找到一丝存在的痕迹。他被这一切所消融,或者说,接纳。 他安详地闭了眼。 我不得不信,我没法不信。无论人信不信,真相都是永恒的。 梦境c预感c规律c幻想c怪象c回忆,若这是真相,往昔的一切似乎就全部串成一条线了。 这一刹那,一切都被融殆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无需在意,什么都了无牵挂。 寂静之后,光明便自然显现。 莫寻不知道,心里那一丝让人温暖c放松和自在的光明究竟是什么,他只想好好沉浸在当下,浸润在荡遍周身的温和波纹中。 “跟着它。” 陈和尚的声音突然警钟一样敲响,在莫寻的意识深处荡起层层涟漪。 “生命的真相,只有你自己去握住。” 我会去寻找。 我一定要寻找。 那束光近了,渐渐变得炽烈耀眼起来。莫寻化作一团缥缈的烟气,被慢慢包裹在了其中。 不可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45章 恩怨 第四十五章:恩怨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脚下踩的是肥沃滋养的土地,嘴里灌的是稀里哗啦的米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用羡那自在的神仙,更不追慕酒池肉林的权贵生活。 城市喧嚣的风吹不到这来,功名利欲远在天边的波纹更荡不进心里。牛壮马高,鱼美鸭肥,雀叫虫鸣,相映成婉转笙歌。碗儿沟真个那世外桃源。 日子能这样,还有啥求哩?望着生养自己的可爱小山村,老张头总咧开嘴,笑出一口黄牙来。他是不懂少抽烟的好处的,来口大叶子烟,胜过活神仙。 清清静静又一年,他家又贴上了新春联。老张头世辈务农,大字不识一个,他可认不了上下联那碗大的两行黑字,甚至连哪边是上也分不清。不过,那横批他可是听村里有学问的年轻人说过,叫“阖家欢乐”。他于是眯着眼,舒展开一脸老树干似的皱皮,喊道:“阖家欢乐,好好好!人活着不就图个乐么?” 那时,他从未想过,乐是虚幻而短暂的。 那年,闷热的盛夏只留了最后一丝残暑,而初秋的风则送来第一缕清凉。可是,随之而来的,还有被风刮遍祖国大地的熊熊战火。 隔海相望的邻国,将罪恶的屠刀,砍向了这片辽阔而百废待兴的土地。因政治家的利欲熏心,许多敦厚善良的老百姓,全部成了效忠天皇的疯子屠夫,纷纷扛着尖锐刺刀,闯进另一片土地上的老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他们堂而皇之,坚信着军国政府的诡辩之辞:我们这是正义的战争,我们只为宣扬大和民族的尊严与荣耀。别说这是侵略,你翻翻那车载斗量的史书,他们哪朝强盛时不总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冤冤相报,何时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将悲剧强加给无辜的人民。 那一天起,恐惧成为了附骨之疽,开始在华夏大地上肆虐蔓延。 老张头不敢再享受那份闲适恬淡。村里隔三差五,就会传来远方的战报,处处人心惶惶。 村头的碎嘴婆娘总是大叫:不好了!鬼子已经打到十里外的勺儿沟了!受惊兔子般的娃儿们也炸窝似地惊叫:快跑!我们在山上听到啪啪打枪呢! 嘴管不住,灾祸来了也逃不了。 还真有一小队鬼子,被游击队打得溃不成军,仓皇逃窜,其中一个受伤跑不动的新兵蛋子,被撂在了村旁树林。他拖着伤腿摸到村子边,恰好被村人撞个正着。 绑了那个鬼子兵,全村人都聚在了村长家。 他们知道这下可了不得了,可遇上了麻烦。要把他交给游击队吧,可大家一辈子没见过那群风一样来去的老爷们长啥样;放了他吧,又怕被其他鬼子知道村子的所在。祸事了,这下祸事了。 干脆,做了他?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老张头呵斥了他。像啥话?这鬼子屁大点娃儿,比老子孙子还嫩,你下得去狠手? 杀人恶事做不得,坚持行善积德,菩萨自会保佑。终日念佛烧香的老张头笃信这个道理,坚决地驳斥了一切血腥的提议。 还能咋办?养着!饿了给吃,渴了给喝,伤了医腿。大不了,当个祖宗一样供着,就不信这孙蛋心是铁打的,会想着恩将仇报。 看着那小鬼子,老张头心里不觉荡起一波朦胧的迷惑。那张脸,咋这么眼熟? 小鬼子起初十分抗拒,哇哇地叫着谁都听不懂的爪哇国语,但谁都看得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之类的奉承话,但腿受了伤的他,无力选择。随着时日增多,他渐渐安静了不少,默默地接受着老张头和村人的给养。 这个十多岁的娃儿,哪有那么多恩怨情仇,离开浓厚的武士道氛围洗脑后,他的疑惑越来越深。吉田长官不是说,这的老百姓都是狡猾奸诈的恶鬼吗?怎么反而给自己包扎了伤腿,给自己饮食?难道他们是想从自己口里套出秘密情报?不可能的,一定要为天皇陛下尽忠! 又一段时间过去,天皇陛下终于成了遥远而虚幻的口号。普通人的本性,只渴望普通地活着,他早忘了曾宣誓效忠的帝国君王,心里却只有那在田间担柴的老父亲,还有织布织得满手老茧的娘。 爹娘临行时,含着泪嘱咐他,一定要为国出力,武运昌盛。他一直没忘。可爹娘啊,别怪我不给你们争脸,只有静静地独自待着时,腿上的枪口钻心地疼,我才想到,要是自己不在了,你们该有多伤心?年老的你们又该这么办?我不想打仗了,我想回家。 在小鬼子已经没有起初那么大的叛逆性后,老张头给他放宽了束缚。在有人看着的情况下,允许他到自己后院透透气。 见到他总是瘸着腿,无人可交谈,望着东方发呆时,老张头就朝自己拿那同龄的孙子叫喊:“福子,你去搀搀他。” 福子不情不愿,但也不好违背亲爷爷的意思,总是听话地走到小鬼子身边,朝他伸出一只黝黑健壮的手臂,“喏,就你多事。” 随着次数增多,鬼子兵娃儿也不再闹别扭,他渐渐的会在每次被架在健硕的臂膀上时,红了眼圈,默默地低头不语。 时光飞逝,村子幸运地远离了战火,始终没被战事波及。偏远也有偏远的好啊。 这天,小鬼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没有专门组织,村里人纷纷自发聚集在村头,像是来给这异域的来客送行。当然,他们心里只当是送走了一颗灾星。 老张头叫福子领着那比前些日子要白胖些的小鬼子,到了村外的蜿蜒小路上。 小鬼子也不是缺心眼,到了地方,他自然明白这些眼里的“狡猾恶鬼”是要准备放自己回去了。 “你这娃儿,伤好了,就赶紧回家去,别告诉别人这里,不然你全家都是老叫驴,知道了吗?”老张头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张嘴一通嘱咐。 那小鬼子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拼命点着头。做个样子,也要敬业。 “得了得了,叫他快走,不要再回来了啊!妈呀,以后能睡个踏实觉咯。” 小鬼子在村人的目送中,慢慢向远方走去。几步路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又转回身子,朝着老张头的方向,狠狠鞠了一躬,声音杳不可闻: “ありがとう” 说着,晶莹的东西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下。他赶快转过身去,不让别人看见。 “行了行了,你别回来,我们就谢天谢地了啊。” 走啊走,终于,那少年鬼子的小身板消失在了远处的拐角,融进了清晨里的山峦中。 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过,再难的事也强不过有心人。 村人这下像又过上了大年,差点就想敲锣打鼓重新庆祝一番。不过还是算了,鼓点咚咚咚的,打炮一样,怪吓人,惹得心惊肉跳的。 这是老天保佑啊,让碗儿沟免受无妄之灾,尽管风吹草动依旧扰人,但村民们还是过着暂时平静的日子。 老张头别提心里多美了。虽然费了些精力,但自己的付出却为村子换来了安宁。可见,当初那个发自善心的决定是多么明智!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老张头合上很久的黄牙笑容,又重现在了不满皱纹的脸上。 可是,有一天。 “啊啊!!” 村民们正各自或在家c或在田里操劳,村口却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尖叫。随后,猪嚎狗吠此起彼伏,哭爹喊娘飞满了天空。 怎么了! 老张头心里一颤,从座椅上颤颤巍巍直起身来。 世上最没用意义而可悲的交涉手段,便是战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46章 生命的真相 第四十六章:生命的真相 哒哒哒。 一队鬼子兵整整齐齐,踏着地狱钟声般的步伐,军帽上的垂布被风刮得猎猎作响,死神衣摆一样飘摇着。军官打扮的壮年男子腰挎修长武士刀,黑色军皮靴在地上击打出“叩叩”的声音,令人心寒。 低矮的茅屋草坯并排眼前,但根本挡不住他们眼里射出的凶光。队列站定,一个傲慢高昂的声音响起。 “小次郎,出列!” 鬼子军官负手而立,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关节发出傲然的啪啪声。 “是!” 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士兵战战兢兢跑出队伍,努力抬头挺胸,冲军官行了个大大军礼。 “你被猪猡们关押的地方,就是这里?” 小鬼子愣了愣,神情萎靡,低下了头。 “是。” “带路。”军官至始至终没有瞥他哪怕一眼,高傲的下巴直指天际。 “是,吉田队长。” “没吃饭?” “是!吉田队长!” “三人跟着我,其他的分散。”军官打扮的男子朝小村庄努了努嘴,“去狩猎吧!帝国的武士们,用淋漓的鲜血,向天皇陛下彰显你们的勇猛无双!” “是!”野兽一样的咆哮整齐划一。 这一刻,所有训练有素的军人都再无严肃规矩的模样。他们眼里流露出下流贪婪,脸上挂着发情野兽一样的狂热。他们不再是军人,甚至不再是人,这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饿鬼。 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将被疯了的欲望焚烧殆尽。 日中则昃,月盈则亏。物极必反,世事从来如此。那些在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中,见了贵族如耗子遇猫的底层人,一旦失去巨大的环境规则约束,立马就将压抑的人性阴暗面变本加厉地彻底爆发出来。 闯进院,砸开门,举起刺刀扎死汪汪哀唤的护院狗,抬起腿脚踢踹手无寸铁的一家人。翻箱倒柜一处一处挨个搜,豆芋米面一袋一袋往外抬。谁家里都混乱嘈杂一气,没一个逃得掉。 抓鸡的c赶羊的c牵牛的,牲口家禽都成了鬼子们的战利品。汉子们腿脚打战,或哆哆嗦嗦,或恣睢欲裂;女人们面容失色,或哭哭啼啼,或咬牙切齿。 疯了,都疯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老张头瞠目结舌,浑身汗毛斗鸡一样炸立,书皮一样的老脸上波澜起伏,滚出一浪浪恐惧与不寒而栗。 他这把老骨头,哪里还禁得住惊吓,早就软踏踏成一堆哪烂泥,再难扶起。 嘭! 催命破门声不会因为谁的无助而推迟到来,随着心头炸起一声轰响,几个鬼子兵终于推进到了老张头家的小院。 “你你们。”他打战的牙关连字都吐不清了。 没等他有丝毫举动,几个黄色身影就粗鲁地拥上来,将老张头押到一颗木桩子旁,像死罪犯一样五花大绑在上面,丝毫不在意这老人的头被“咚”地撞出一阵头晕目眩。 老张头的老伴和两个儿子也没逃离被逮的命运,像几只被麻绳捆了腿的土鸡,毫无反抗地蹲在地上,只能惊惶地扭动脑袋,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别家院子里传来黄鼠狼进鸡窝般的叫嚷骚动,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灾祸没来临前,任何担忧恐惧都显得那么多余而没有实感。大部分人都这样,战争打响了,似乎与自己没多大关系,非得等到祸事来到跟前,大火燎到眉毛,才咋咋呼呼地生起反抗念头,但通常为时已晚。 非要付出代价了,人才会感觉到疼痛。 军官打扮的鬼子头目一脸淡漠,缓缓踱步到被五花大绑的老张头跟前。对于这片土地上的村寨和老百姓,他早已感到麻木,就跟看到灌木丛上空飞舞的蚊虫群一样让人生厌。这些地方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座座食欲c生理欲的自然补给站。 “就是他?小次郎?” “没错,吉田队长。”跟班小鬼子不敢怠慢,赶紧恭恭敬敬站到军官的身旁,进行他的指认。 听到这声音,老张头一怔,随即瞪着浑浊的老眼珠,打量起正用奇怪语言相互对话的两人。 突然,他浑身仿佛流过一阵高压电流,猛烈抽搐着,身体每一处都仿佛被瞬间烤得内外焦黑。 那眼睛c鼻子c说话的腔调,虽然不算特别,但自己绝对忘不了。那身扎眼的黄衣服,似乎就从来没更换过,这是自己亲手放回去的那个小鬼子! 怎么会是他 老张头呆若木鸡,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一个念头像不断注入的活水,将他脑袋里的小水囊给撑得快要胀破了。 难道是他把鬼子大部队引到村子里来的?对,只能是他,绝对是他! 孽障,忘恩负义的孽障!这是人干的事?狗东西!当初就应该把他 老张头脑袋焉掉的向日葵一样垂着,向阳的脸盘早已不具鲜活时的生气,透着泛红的饱满,而是像段枯死的朽木根,被霉绿的菌落爬满了。 他心里明白他知道当初,是自己力排众议,给了这小鬼子一条生路的。救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自己难道失心疯了吗? 村民们的哭喊成了催命的号角,总是针一样扎在老张头供血不足的心上。 我疯了!是我的错,我有罪,我不该。停下停下!大慈大悲的菩萨,求你让这一切停下!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老张头红了眼,发怒的公牛一样喘着粗气,龇着附满黄斑的牙,恨不得啃下眼前这群狗ri小鬼子的肉,嚼碎了喂狗! “孽畜!”他呸了一声,张口大骂起来。 “驴卵蛋!你们全都该下地狱!” 鬼子军官被突如其来的吼骂弄得皱起了眉头。语言虽不通,但对方情绪流露出的愤恨傻子都感受得出来。他冷哼一声,一脚直接踹在老张头的胸口。 咔! 老张头感觉胸前的老骨头全部玻璃片一样碎成了渣滓,扎穿了整个胸膛,眼前一黑,几近窒息。 “小次郎,我替你感到丢人。受这些猪猡的救助,是对帝国军人最大的侮辱。” 军官从腰间抽出寒光闪闪的武士道,双手紧握柄把,将冰冷锐利的刀刃横放自己眼前,眼里泛起狂热。 “现在,你看好。身为帝国的男儿,必须这样,将武器刺入敌人的心脏!” 噗! 刀锋无情,毫无怜惜地扎进老张头纸糊一样的肉里,舔舐着干朽老迈的鲜血。老张头的面无血色,惨白地扭曲着,里面透着苟延残喘的灰黑。疼痛,在此时仿佛都成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梦。 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像片风中摇摇欲落的枯黄树叶,即将迎来油尽灯枯的生命终点。 我为什么要救他,我不甘心啊呜啊啊 僵死干枯的身体里,有最后几滴水珠从他眼角蔓延出来。 “你来终结他,小次郎。”军官将舔饱血的刀刃入鞘,望着濒死的老者,轻描淡写道。 被叫做小次郎的小鬼子低着头,闭着眼,手不住微微颤抖。 “小次郎,你是懦夫吗!你这样也配得上称为帝国军人吗!快做!”军官见他无动于衷,语气开始愠怒,其中带着不可抗拒的低沉。他猛地一巴掌将小鬼子扇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地趴着。 “是!” 终于,这小鬼子像是下了决心,挣扎着爬起来,高声应道。 他将刺刀步枪架在身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珠鼓得跟翻肚子的金鱼一样。他哇啊啊扯着嗓子大吼一声,端起枪尖就朝老张头的左胸口扎了过去。 别怪我,别怪我不对,啊啊啊!杀光劣等垃圾!为天皇陛下尽忠! 随着最后一声扎在死肉里的闷响,老张头衰弱到极致的肉体,终于完全停止了活性。 世界暗下去了,声音消失了,天地仿佛分崩离析,一切都不复存在,全都成为一片空洞。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疼痛c虚弱c无助c不甘c愤怒c怨恨c绝望c懊悔,全部成为了水中的月牙倒影,轻轻一波动,便碎成粉末,消散殆尽。 老张头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浮空而起,没有任何痛苦与疲乏,只有无尽的温暖与舒适,就像睡在最柔软干净的婴儿床里,让人不愿醒来。 是的,他真如空气一样,再不受地球引力牵引,慢慢浮空而起,轻盈而了无牵挂。 朦胧的光明中,他像新生的婴儿般,缓缓睁开了稚嫩的睡眼。 他看到下面,是熟悉的自家院子。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被绑在木桩上,早已失去了生气;鬼子们在自个家中搜刮强夺,将整个院子闹得呜呼翻天。老伴哭红了眼,两儿骂哑了嗓,可很奇怪,自己却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仿佛这一切,只是场镜花水月一样的大梦。 一种安宁与祥和,缓缓在他心头荡开,光明笼罩了一切。他不禁心生感叹。 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 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公。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大藏经中空是色,般若经中色是空。 突然,他心里生起一股疑惑。自己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头,怎么会知道这么一首《劝世歌》呢? 随即,这个疑虑像雨后的天晴,阴霾逐渐消融,连成了挂天的彩虹。 他笑了,这声音很奇异,不像是老头子,倒像一名自在安详的青年。 原来,我的今生叫做莫寻。 真相和假象又有什么区别呢?对个人来说的巨大打碎与冲击,千年之后,也照样会成为衣食住行一样的家常便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