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联姻指南》 正文 1.01 找到你了 寂静的深夜,空气异常闷热,没有一丝凉风。然而,远处的乌云正借着夜幕的掩护,一层层的席卷而来,翻滚着,奔腾着,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这是一个难熬的夏天。 顷刻间,狂风大作,夜空像撕裂了无数道口子,豆大的雨点倾泻而出。先是噼里啪啦的乱成一团,而后迅速的整齐划一的肆虐而下。暴雨重重的打在瓦片上,砖墙上,青石板上,然后摔得粉碎。 在这疾风骤雨的夜里,京城的百姓们早已关好门窗,期待着明早的雨过天晴,就连更夫也比平日更快的返回家中。 然而,伴着猛烈的风声和雨声,深巷里却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空气倏的变得凝重和诡异。 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城东临安大街的一座豪华府邸。霎时,凄惨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最终淹没在暴雨声中。 是夜,吏部尚书姜弘文的府里,上下主仆百余人被屠戮殆尽。 血水混杂着雨水,染红了整座姜府。 这一夜的大暴雨冲刷着京城,冲刷着姜府,直到黎明前才停歇。 翌日,天不大亮的时候,送菜的担夫像平日里一样往临安大街送菜,而后在姜府半开的门前震惊了,不敢置信的看了眼门上的飞鹰镖和大片的血红之色,而后努力给自己打着气c壮着胆的走近些,往门里瞧了瞧。 突然,担夫慌忙后退数步,连自己赖以求生的菜担子掉落在地都无暇顾及了,只惊呼道:“杀人了!杀人了!” 京兆尹府衙接到报案后,府尹许正亲自一队人很快就赶到了姜府。尽管已下了一夜的大暴雨,但烈日当空,依旧展示着夏日的暑热。衙差们收尸的收尸,清扫的清扫,疏散围观百姓的疏散围观百姓,有条不紊的善后着。 许正从怀里掏出一块泛黄的白手帕,缓缓抬手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冷的。在遍地权贵的京城小心翼翼的做了大半辈子官,这是许正第一次心生退意。 他盯着从门上取下的飞鹰镖,无力至极。 飞鹰镖是昌玄骑的特有兵器,每只镖上都刻有昌玄二字。而昌玄骑则是当今天子的利刃,多年来为今上铲除异己,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去年太子意图谋反之事爆出后,隐于暗处的昌玄骑走到了阳光下,自此京城风云诡异,人人自危。 许正想起些事情,他曾听说,姜大人曾上折子指出太子谋反证据不足,被圣上敲打了一回,后又劝谏圣上厚葬废太子。 师爷李员是许正的同窗好友,当年科考落第后便随许正做了师爷,再未进过考场。二人皆出身寒门,相互扶持着一起走到了今天。 李员嘱咐完捕头好生安葬姜大人一家后,脚步飞快的走近许正,递了一个眼神,许正立马明白这是有话要单独说。 二人走到角落里,李员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姜小公子不在这里。” 顿时,许正的眼里闪过好几种颜色,惊讶,疑惑,庆幸,担忧,但最终归于平静,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姜小公子甚少露面,听说常年在外求学,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有一次为大人送贴来姜府时恰巧见过他。” 李员有过目不忘之能,他说姜府的尸体里没有姜家小公子,那就是没有。许正相信他。 许正沉吟了半晌,良久才长长的一声叹息,道:“我准备辞官回乡了。” 李员轻轻扬起唇角,不疾不徐的说道:“大人,我也正巧想请辞回乡,咱们可以一路做个伴。” *** 京城外往东二十余里有一座皇家别院,圈地极广,屋舍众多,从外面看富丽堂皇,但走进里面却是朴素简洁。这里是用来圈禁犯事的皇室宗亲所在地。 是日一早,陈孟氏揪着小儿子坐进马车,一路来到了这座皇家别院。 车夫停好马车后,陈义安迅速跳下马车。车夫从车后取来车凳放好,向车内说道:“夫人,到了。” 车帘子被一只好看的玉手掀开,两名容颜姣好的侍女依次而出。一个名唤迎荷,由车夫扶着下了车,然后候在车旁准备扶主子。另一个名唤盼菡,跪坐在车夫赶车时坐的地方,掀着帘子。 雍容华贵的夫人缓缓走出,陈义安挤了挤车下的侍女,站在她原先站的位置,憨笑着狗腿的准备扶自家母亲下车。 陈孟氏的脸上满是无奈和宠溺,谁叫这烂泥扶不上墙c整天就只知道气她的小混蛋是最疼爱的小儿子呢! 陈孟氏由儿子扶着下了马车,瞪了他一眼,叮嘱道:“一会儿见了你姐姐,记得别乱说话,多宽慰她几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幽居在此,苦了她了,我可怜的女儿。”说到这里,陈孟氏不禁拿着手帕抹了抹眼睛。 见状,随行的护卫们和车夫都沉默着低下了头,两名侍女也抹了抹眼睛,也不知是否真有泪。 陈义安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扬声说道:“我的亲娘呀,您可别难过了,待会儿见了大姐和小外甥,可得多笑笑,这样他们母子俩也会跟着高兴起来。” 陈孟氏放下手帕,又瞪了儿子一眼,嗔怒道:“行了,就属你最有理。” 陈义安嘿嘿笑了两声,有点贱贱的,傻傻的。 陈孟氏不忍看他这熊样,对迎荷说道:“去敲门。” 迎荷上前敲门,和守门的小吏说了几句,塞了一个粗布荷包。小吏掂了掂手里的荷包,脸上露出满意和谄媚的笑容,想来荷包里的银子份量不少。 迎荷折回来禀报:“夫人,可以进去了。” 陈孟氏点头,陈义安眼疾手快的扶着母亲走进别院。迎荷和盼菡一人拎着一个篮子,在进门时让别院侍卫迅速检查了一番,而后快步跟上陈孟氏和陈义安。车夫熟门熟路的和别院侍者去马厩,护卫们跟到外院就有人领着去休息。 不多久,得到消息的陈亦珏就遣了嬷嬷来迎接陈孟氏。 周嬷嬷曾是陈府的老人,陈亦珏嫁进东宫时,一家子便陪着进了东宫。太子被废被诛后,陈亦珏和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就被皇帝圈禁在此。周嬷嬷一家人和陈亦珏的两个陪嫁侍女也跟着一起到了这座皇家别院,而其他陪嫁的仆人们,有的放出府得了自由身,有的则回到了陈府继续做工。 “夫人,可把您盼来了,废太子妃天天都在念叨着您呢。”周嬷嬷扬声笑着说,看上去身板硬朗,精神矍铄,连灰白的头发都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陈孟氏不禁莞尔,向周嬷嬷问了问陈亦珏母子俩的近况。周嬷嬷捡着好听的话,一一仔细作答。 陈义安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瞥了眼周嬷嬷身旁的小太监,不卑不亢的站在一旁,眼生的很,看上去不像是陈亦珏会用得顺心如意之人。 果然,当他们走进陈亦珏幽居的院子后,周嬷嬷就对那小太监说道:“小然子,你去沏壶茶,让宝珠送来。” “是。”小太监低眉敛目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伙房。 陈孟氏不悦的看了眼小太监的背影,朝周嬷嬷问道:“他是哪来的?” “就前儿个,徐贵妃赐的。咱大小姐一心求个安稳宁静,就把人收下了。”周嬷嬷想想就有气,因这么个外人在,她对自家大小姐也只得按规矩称呼一声“废太子妃”。 陈孟氏的眼底闪过忧色,不禁加快了脚步。当他们跨进屋门时,陈亦珏正迎了出来,表情和语气都淡淡的唤道:“母亲,安弟。” 陈孟氏快步上前,心疼的握起女儿的双手,仔细瞧了瞧她。“我可怜的珏儿,看着似乎又憔悴了些。” 陈亦珏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纹,一抹凄哀稍纵即逝。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柔声说道:“母亲,快请坐。我和念念都很好。” “念念呢?”陈孟氏连忙问,眼睛急切的看向内室的帘子。 “念念刚睡下,等会儿我让乳母抱出来。” 陈孟氏点点头,注意力继续放在陈亦珏身上。 这时,宝珠端了茶水送进来,为陈亦珏和陈孟氏奉上茶水。宝琴上前帮忙,端了茶盏奉给陈义安。陈义安随手接过,瞧着姐姐的陪嫁侍女粲然一笑,愣是让宝琴红了脸。 陈亦珏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淡淡的出声摒退左右。陈孟氏喝了盏茶,让迎荷盼菡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周嬷嬷和宝珠宝琴,让她们一起退下。 陈亦珏亲自为陈孟氏添了茶水,“母亲和安弟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不必带东西过来,我和念念也用不着,反倒凭的让人猜忌。” 闻言,陈孟氏更心疼女儿了。大将军府的嫡长女,昔日的太子妃,如今却是落到了这般境地。她努力扬起笑容,说道:“就是些吃的穿的用的,我既带来了,你就只管收下。” 陈亦珏心里五味陈杂,好不容易看淡的心又有些难受了。她转头看向静静站立一旁的陈义安,笑道:“安弟今儿个特别安静,是否觉得无趣?” 陈义安知道她只是想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上前两步,笑着说道:“母亲和长姐说话,做弟弟的不敢打扰。” 陈孟氏向陈亦珏抱怨道:“他呀,你问问他,又惹什么事了。” 陈亦珏熟悉弟弟的秉性,不用问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安弟,你今年十七,也不小了,可有自己考虑过前程,是捐个文官,还是去父亲的军营?” “姐姐不用担心我,有父亲和大哥在,我只要混吃等死就行。”陈义安说得坦然,脸上一点羞愧之色都没有。 陈孟氏气得起身揪他的耳朵,怒道:“你这混小子,竟然还想混吃等死,等我回去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就把你丢军营去!” “娘,我若去军营肯定被扒几层皮,您就舍得么?” 陈孟氏狠狠瞪着他,她当然不舍得! 陈亦珏气乐了,对这个弟弟也满是无奈。她微微沉吟,说道:“安弟,不如就让父亲运作一下,你先去六部做个书吏吧。” “小文官?”陈义安愣愣的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大小也是个官!咱父亲手握重兵,大哥也在军中任职,文武一门向来是为君者的大忌,你若从文,就只能做个小吏。至于以后,就以后再说吧。”陈亦珏想的是,先让他有个正经事做做,小书吏正合适。 陈孟氏点头认可,“这主意好。” 陈义安仔细瞧着陈亦珏,虽然憔悴了不少,但还是有些精气神的。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她今日从刚见到时的冷淡已经又回到了以前的亲切,还是那么的在意娘家的人和事,那么的心软。他一直都知道,嫡长姐外柔内刚,心地善良,对他这个常常惹是生非的弟弟更是关怀备至。他更知道,长姐和太子鹣鲽情深,太子的死对她打击极大。这一年来,若不是因为有念念在,怕是长姐就随太子去了。 只听得陈亦珏又面带忧色的说道:“我虽被圈禁在此,却也听说圣上的疑心病越来越重,昌玄骑那群爪牙更是心狠手辣。父亲手握重兵,眼下虽看上去似乎是圣眷正隆,但难保哪日就碍了圣上的眼。”陈亦珏觉得奇怪,这座别院圈进了不少皇室宗亲,但能时常进来探望的就只有她陈家人。 陈孟氏微微沉吟,说道:“珏儿,你的话我会带给你父亲,但你自己不要多思多虑,安心把生念念时亏的身子养回来,好好抚养念念。” 陈亦珏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是她今日最放松最美丽的笑容。 这时,内室传来念念的哭声。 “母亲,安弟,你们稍坐,念念醒了在哭,我去把他抱过来。” “快去吧。” 不一会儿,陈亦珏就亲自抱着念念过来了,乳母伺候在一旁,宝珠宝琴和迎荷盼菡也进来伺候了。 陈孟氏将已停止哭泣的念念抱过去,小念念咯咯笑了两声,直把陈孟氏乐得心花怒放,直夸外孙长得好。 陈义安走过去瞧了瞧小外甥,这孩子是陈亦珏听到太子被抓的消息时受了惊吓早产的,身子骨一直很弱,也亏得能长到一岁。 陈孟氏见陈义安两只眼睛盯着念念,便将孩子抱给他。“你来抱会儿。” 霎时,陈义安紧张的一动不动,深怕自己抱不好这小家伙。哇的一声,小念念极其不给面子的大声哭了起来。陈亦珏连忙上前抱过去哄了哄,念念才停止哭泣。 陈义安讪讪的笑道:“小外甥不识好歹,不知道舅舅有多疼他。” 陈孟氏和陈亦珏不约而同的不屑的斜睨了他一眼。 *** 夕阳西沉,西边的天空像抹了胭脂一样,羞涩而妩媚。 陈义安骑马走在前头,离马车稍稍远些。这回城的一路过来,陈孟氏似乎故意转移了对陈亦珏和念念的心疼和不舍,一直念叨着陈义安的胡作非为c不学好c不务正业,陈义安的耳朵就没清静过。 临近城门时,岔路口驶过来一辆朴素的马车。 赶车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兴奋的转头对车内说道:“公子,咱们到京城了!” 车帘掀开一角,只数秒便又放下。 少年人赶着马车继续驶向近在眼前的城门。 陈义安掩下眼底的惊喜,目光追逐着马车,直到马车进了城消失不见。 看到车里人的瞬间,他蓦地想到了一句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那人了,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 双重身份 入夜后,陈义安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悄无声息的离开陈府。半截银面具遮住了朗眉星目,遮住了玩世不恭,在月色下闪现诡异的色彩,泛出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陈义安熟门熟路的来到皇宫御书房外的暗处,抬头望了眼夜空,半圆的明月皎洁清丽。他不自觉的想起了今日黄昏时分在城门外的惊鸿一瞥。 不一会儿,御书房内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进来。” 陈义安收敛心神,闪身入内,单膝跪下。“属下玄生参见主上。” 皇帝仿若没有注意到他,依旧垂首批阅着奏章。陈义安跪着不语不动,静静的等待着皇帝发话。直到皇帝看到一篇令他愤怒的奏章,重重的搁下御笔,将那本奏折狠狠的摔了出去,眼底满是凌厉之色。 “玄生,去查一查郭明哲。” “是。”陈义安应下,将落在他脚边的奏折捡起来迅速合上,然后双手恭敬的呈上。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愤怒的情绪平静下来,不疾不徐的说道:“这本奏折你先拿回去仔细看看。” “是。” 皇帝微微沉吟了片刻,继而用普通聊天般的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今儿个又陪陈夫人去看废太子妃了。” “回禀主上,家母甚是思念长姐,属下正巧在家,免不得要作陪,尽是听她二人数落属下的不是。”陈义安垂首应答,声音平静无波。“属下有一事正要禀报主上。” 皇帝每次看到他这样冷静镇定,都十分满意。“说。” “家母和长姐觉得属下整日无所事事,希望属下能在六部寻个一官半职,有点事情做做。” 皇帝微微沉吟了片刻,良久才徐徐说道:“你去吏部吧。” 闻言,稳重如陈义安也不禁真的愣了一瞬,而后垂首应是。 皇帝瞧着他说道:“吏部尚书一职尚缺,你在吏部多用点心。” “是!”这次,陈义安回的毫不迟疑。虽然他有时候猜不准皇帝的心思,但皇帝既给了他机会,他又怎能不抓住? “你记住,你不仅仅是陈恪的儿子,而且还是朕的昌玄骑统领,只为昌玄骑而生的玄生。” “属下谨记于心,绝不负主上厚望。”陈义安的声音里尽是坚定之意,他是当今皇帝最好用的一把利刃。 皇帝对他的回话似乎很满意,说了一句:“姜弘文的案子,你办得很好,跪安吧。” “属下告退。” 陈义安避开大内侍卫跃出皇宫,继而来到了新落成的昌玄府。 他招来几名副统领,将近日的安排逐一吩咐下去。而后,他挥退手下,独留下了负责情报的玄华。 玄华和陈义安都是在十年前加入昌玄骑的,那个时候的昌玄骑还只是一支刚建立的暗杀队伍。当时的统领是大内侍卫出身,奉皇帝密令从民间挑选孤儿进行暗中训练。 而陈义安自小机灵顽劣,一次独自偷跑出府混在小乞丐中,就那么被选中了。当他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时,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他要么死要么做其中一员。 这十年来,每个从昌玄骑活下来的人都双手沾满鲜血,而陈义安则在前统领身亡后继任了统领的位置,皇帝赐名玄生。作为玄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了昌玄骑内部,最后留在身边的都是自己的心腹。 此时,陈义安铺开一张宣纸,玄华立即上前研磨。不一会儿,他便数笔勾勒出一幅画像。 陈义安轻轻吹了吹纸上的墨汁,而后递给玄华。“他是今日傍晚从东门进城的,查一下。记住,千万别伤到他,只需找到他的落脚点,查一下他的身份即可。” 第二天夜里,玄华便来复命,呈上了一份资料。 陈义安翻阅,不禁莞尔。 原来,是湖州荀家的公子 *** 有皇帝的默许在前,陈大将军的请求在后,陈义安很快就收到了吏部的文书,成为了一名从七品的笔帖式。 上任这天正是立秋日,夜里下了场雨,天气一下子就转凉了许多,也让许多人从暑热里缓过了气。 陈义安舒服的趴在榻上,刻意忽视门外的叫起声,懒懒的不愿起来。突然,他的一只耳朵被人揪疼了,睁开眼就看到了陈孟氏放大的脸。“哎哟,娘,快松手,疼!” 陈孟氏松开手,“还不快起床!” “遵命,母亲大人。”陈义安连忙起身。 “迎荷,盼菡,为二少爷更衣。” “是。”二侍捧着衣服上前,陈义安却被吓得连忙抢过侍女手里的衣裳跑到屏风后,迅速自己把衣服穿好。两名娇俏的侍女默默的退到一旁,习以为常。 陈孟氏哭笑不得的对着屏风后的陈义安数落:“你这什么臭毛病,七八岁的时候开始就不让人近身了。我们陈府的少爷,身边连一个小厮都没有,像话吗?” 陈义安穿好衣服出来,“娘,这话您都说十年了。” “我还不是心疼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你相看个人来好好管管你。”陈孟氏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亲自为他整理官服的衣襟衣摆。 “男子二十及冠,我才十七,还小呢。” “不小了,可以先定亲。”陈孟氏满意的看着小儿子,“穿上这一身官服,还真是有模有样。” 陈义安扑哧笑道:“娘,您儿子是玉树临风。” “人模狗样。”陈孟氏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别贫嘴,赶紧准备准备去吏部报到。” “遵命,母亲大人。” 陈孟氏欣慰的笑着,吾家有子初长成。“今天你大哥休沐在府里,一会儿我让他陪你一起去。” 陈义安连忙道:“别呀!娘,我是去做官,从七品呢,虽不大但也不小,您就让我自己去吧。” 陈孟氏犹豫,还是不放心小儿子呀。 陈义安继续撒娇卖萌耍赖,陈孟氏被他闹得头疼。“行,你自己过去,回来后要仔仔细细的跟我说说今天见到的所有人和事情。” “好。” 于是,陈义安终于如愿独自来到了吏部。他站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想到月余前被屠满门的吏部尚书,想到皇帝的旨意,眼睛不禁微微眯起,心头涌上一丝嘲讽和不甘。 传达皇帝灭门的指令,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但却是陈义安最不甘最暴躁的一次。被灭门的不是十恶不赦之徒,而是名声极好的吏部尚书,是为废太子说话的大臣,是为朝廷和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良。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该遭此厄运的人,被自己传令灭门。 突然,马蹄声车轱辘声唤回了陈义安的思绪,一辆马车闯入他的视线里。车帘掀开,身穿二品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下马车,而后一名少年探出头来。 荀茂林回头嘱咐:“今日老金就跟着你了,别在外面待太久,早点回府。” “二叔放心,您快进去吧。”荀衍轻轻弯起嘴角,像昨夜的雨那么清凉舒适,猝不及防的撞进了陈义安的心里,消除了他心头的烦乱情绪。 清风微拂,拂去了盛夏的暑热,带来了一丝丝秋意。 车夫老金驾着马车哒哒的离开,陈义安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上台阶的荀茂林回身看了陈义安一眼,他从刚才就注意到这少年了,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从七品的文官服,这样一个新面孔只可能是陈恪大将军的次子陈义安。 陈义安回过神来,感受到荀茂林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了过去。这位荀大人是心上人的二叔! “下官陈义安,是新来的笔帖式。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陈义安执了一个晚辈礼,带着三分尊敬三分谦虚三分自信,还有一分向往之意。 “本官荀茂林,忝居吏部左侍郎一职。”荀茂林有些意外,这位传闻中的纨绔子弟看上去似乎并没有那么不堪。 “荀大人。”陈义安行礼,温润自然。 “小陈大人,一起进去吧。”荀茂林往前迈出步子,示意他跟上。 “是。”陈义安露出微笑,快步跟上。很显然,荀二叔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不错。 这一天,陈义安在吏部上下混了个脸熟。他的工作很简单,无非就是誊抄文书和整理卷宗。更何况,谁都知道陈义安的身份背景,不然怎会让一个一无功名二无建设的少年一下子就做了从七品的京官。因此,他的工作是数名笔帖式中最少最轻松的。 下衙后,陈义安在御河边最大的酒楼广聚轩订了桌酒菜,做东宴请同僚,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散席后,众人在酒楼门外相互道别离开。 正等着自家车夫来接的荀茂林瞅了眼独自歪歪扭扭走路的陈义安,刚想问一句,就只听得砰的一声,陈义安整个栽倒在路边。 荀茂林连忙上前扶他,“小陈大人,你还好吧,陈府有人来接你吗?” “不用接,我自己回去。”陈义安醉醺醺的说着,说罢还打了个嗝,懒懒的又要倒下去。 “还是个孩子,不会喝酒以后就别喝了。”荀茂林吃力的扶着他,有些为难,幸好老金驾着马车赶过来了。 “大人。” “老金,快帮我把他扶上马车。” “哎。”老金扶着陈义安的另一边,让陈义安的重量都靠着自己,立时让荀茂林轻松了许多。 荀衍掀开车帘瞧见这情形,连忙下车来帮忙。 “衍儿,你怎么在这?”荀茂林惊讶的看着他。 “二叔,我今日在书斋看书,一时忘了时间。” “你那叫匪石的书童呢?”荀茂林皱眉,“还有老金,你怎么不提醒他?” “二叔,这事就怨我自己没注意时间。府里翻新,正是着忙的时候,匪石被我打发了回府帮忙,老金也是,他去书斋接了我就一起来这儿接您了。”荀衍解释。 荀茂林一边和他们一起将陈义安扶进马车,一边轻叹:“府里大前年才翻新过,你二婶就是瞎忙活,让府里的人也都跟着折腾。”虽是这么说着,可脸上的表情却没一点不高兴。 荀衍笑了笑,而后拿着车里唯一的一个垫子让陈义安靠着。陈义安一个没靠好,直直的歪倒,倒在荀衍身上。 荀衍瞬间绷直了身子,蓦地想起了那个极其不堪的夜晚。他将陈义安推回原位,陈义安又倒了过来,如此反复了几回,最后荀衍只得干脆让醉倒的人靠在自己身上躺好。 “二叔,他是谁?” “吏部今天新来的笔帖式,大将军陈恪的次子陈义安。”说罢,荀茂林就吩咐老金把车先赶往陈府。 荀衍依旧僵直着身子,陈义安给他的感觉和那个人太像了,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再次在脑海里席卷而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衍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哪里不舒服?” 荀衍轻松摇头,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去想那晚的事情。“二叔,您别担心,我没不舒服,就是看了一天书,有些乏了。” 陈义安听见这略带疲惫的声音,不由的心疼了起来,装模作样的缓缓睁开眼睛,坐直身子,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我这是?” 荀茂林说道:“小陈大人醒了,是不是马车里颠簸?” “您您是荀大人?” “看来酒还没完全醒。” 陈义安又伸手按太阳穴,甩了甩脑袋,“荀大人见谅,今晚一高兴就喝多了。” “无妨,以后少喝些便是。酒桌上,大家都是浅尝辄止,或者提前吃了解酒药,不会真的让自己喝醉。”说到这里,荀茂林已经是在开始提点他了。 陈义安拱手道谢,“多谢荀大人指点,下官谨记。” “很快就到陈府了,小陈大人好好休息,明早可以多睡会,晚点到衙门。” “是,谢过荀大人。” 荀衍惊奇的看着他们,他今天在书斋除了看书,也听旁人聊了很多京城里的事,其中就有关于这位小陈大人的,听说是个不学无术c胡作非为的主儿。不过,能让二叔看重的人不多,可见传闻终究不可信。 陈义安便头看向荀衍,“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侄儿荀衍。” “荀衍见过陈大人。” “荀公子不必多礼,今日真是麻烦荀大人和公子了。”陈义安心想,总算是正式认识了。 马车驶到陈府门前时,早有人候在了门外,一见陈义安就连忙迎了上来。 “二少爷,您总算回来了,夫人在等着您。” 陈义安一拍脑门,只想到找人来府里说一声晚点回府,却忘记亲娘的脾性,这下可没他好果子吃了!和荀家叔侄道别后,陈义安依依不舍的看着马车从视线里消失,而后加快脚步进府哄亲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3 风露立中宵 次日傍晚,陈义安誊录完最后一份卷宗,转了一下脖子,伸了个懒腰,而后起身准备回府。 荀茂林路过瞧见他这副样子,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任何时候都应保持仪态,不可松懈。” “荀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努力改正。”陈义安心里很高兴,很享受这种如父辈般的教诲。虽然他自幼有父母宠爱,兄姐呵护,表面长成了一个无忧无虑不知世间疾苦的纨绔子弟,但他在昌玄骑见多了阴暗,实际是个心里极度缺乏和渴望更多温暖温情的人。 荀茂林见他态度很好,便放缓语气,说道:“听说你今日准时点卯了,怎的不多休息一下?” “谢荀大人关心,下官想着只是多饮了些酒,连宿醉都称不上,不能白拿朝廷俸禄。” 荀茂林点头,眼里露出赞同和欣赏。“你很好,好好努力,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谢荀大人鼓励。” “嗯,你这是要回去了吧,早点休息。” “是,下官告退。” 荀茂林望着陈义安边抓头挠腮边走路的样子,眼角不自觉的抽了两下,心里特惋惜。挺好的一个苗子,就是举止行为太不雅了。江湖草莽生养的儿子,果然就是不如世家子弟举止优雅! 右侍郎阮楷棋走过来,顺着荀茂林的视线刚好看见陈义安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随口说道:“咱们这位小陈大人这两天表现的还不错,就是不知能坚持几日?” “阮大人以为他是装模作样了两天?”荀茂林微微蹙眉,似乎并不喜欢听到别人瞧不起陈义安这个人。 阮楷棋愣了一下,心思来回转了好几圈,甚至怀疑荀茂林和陈恪结成了朋党。 二人话不投机,各自转身离开。 而成为一次导火线的陈义安一走出吏部官衙,就被狐朋狗友给拦路了。 张崇把胳膊搭在陈义安的肩上,“安子,有些日子没见了,今晚我包艘花船,一起去玩吧。” 听着这无比熟悉的有些贱贱的痞痞的声音,陈义安连忙将他拉到角落。“我这几天都在忙着吏部的事情,恐怕没时间去玩。” “不就是个笔帖式嘛,你还上心了不成?”张崇不以为意,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黎瑾帮忙一起劝劝。 黎瑾不疾不徐的说道:“安子,我们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今晚就当作叙叙可好?” 陈义安瞧着眼里也写满期待的黎瑾,不禁想起了玄华禀报的消息。眼前这个看似温良恭俭的清秀少年是故意接近自己的! 黎瑾是先太后的内侄,黎国舅的老来得子,说起来还是当今皇帝的表弟。自从黎太后仙逝后,今上疏离了黎家,黎家这些年行事低调了许多,以至于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忽视了黎家,包括陈义安。 在太子被陷害后,陈义安吩咐玄华秘密彻查所有的皇室宗亲,尤其是对那三位皇子进行巨细靡遗的彻查。因此,他终于得知了黎瑾和三皇子的秘密。 “也罢,就随你们去小叙会儿。虫子,帮忙找个人去陈府知会一声,免得我母亲担心。” “好。” 张崇立即召来随从吩咐了几句,然后就又对陈义安说道:“安子,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好歹是个官了,不能连个随从都没有。” 刚才嫌弃他这个官的肯定不是张崇 “我考虑一下。” *** 御河自城外由北向南的贯穿京城。城外河段,两岸栽满了杨柳,依山傍水,景色宜人。春日山花烂漫,夏日清凉避暑,秋日五彩斑斓,冬日银装素裹。而城内河段,两岸商铺林立,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不繁华热闹。尤其是到了晚上,华灯璀璨,管乐悠扬,引人遐想和沉醉。 张崇包下的画舫是映月楼的,陈义安一走进船舱就见到了两名妙龄女子,一人坐在琴前,一人正温着酒,都是绰约多姿,娉婷袅娜。 陈义安就近坐下,没多看那两名女子一眼。黎瑾脸色不善的挨着陈义安坐下。张崇哈哈笑着坐到温酒的美人旁边,左手美人,右手友人,日子太美好了。 琴前的美人调试了音色后便开始抚琴,温好酒的美人为三位客人斟满了酒。 “虫子,小瑾,我这些日子忙着进吏部的事情,没有和你们联系,我敬你们一杯,就当赔罪。”陈义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倒扣了一下。 “爽快!”张崇也一饮而尽,倒扣了一下杯子。 黎瑾学着他们喝酒,然后就呛了起来,小脸通红。 陈义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说道:“慢点喝,抿一小口就成。” 黎瑾拿起侍者递过来的毛巾轻轻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嘟囔道:“这酒真难喝,你们的味觉一定有问题。”说罢,他自己先扑哧笑了起来,陈义安和张崇也跟着扬起笑容。 张崇暧昧的看着这两位好友,而陈义安却是心想,自从黎瑾接近自己后,自己是真心视他如好友的,可惜了呀 张崇的贼手揽上温酒美女的细腰,凑在她耳边问:“你叫什么?” “奴家小梦。”娇滴滴的面容娇滴滴的声音,让张崇几乎骨头都要酥了。 陈义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差点将一口酒喷出来,这女人易容的功夫越发厉害了,连他都被蒙骗过去了。 “小梦,我为你赎身吧。”张崇意乱情迷,连自己不可能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黎瑾诧异的看向张崇和他怀里的美女,恰好见到这个叫小梦的女人朝陈义安抛媚眼,顿时蹙起了俊眉。 陈义安也微蹙了一下眉,用眼神示意玄梦别胡来。 玄梦暗自撇嘴,离开张崇怀里为他斟了一杯酒送到他嘴边。张崇就着玄梦的手饮下,然后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松开了揽着玄梦的手。 陈义安放下酒杯走上甲板,黎瑾跟了出来。张崇瞧着他们一前一后的出去,刻意留在船舱里,佩服自己的善解人意。 微凉的夜风从河面吹来,吹过一艘艘画舫,携着酒香和脂粉味儿。 黎瑾不自主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拉紧了身上的长衫。 “现在早晚温差大,夜里风凉,早点回府休息吧。” “嗯。”黎瑾点头,小声应着。 曾几何时,陈义安觉得这样的黎瑾十分温顺乖巧,所以很快就接纳了他。 果然,咬人的狗不叫唤。 陈义安站在舱门前朝张崇说道:“虫子,夜深该回府了。” “哦,好。”张崇有些不舍,但还是应了。 船靠岸后,张崇率先下船钻进自家马车。陈义安跟着就要上车,只听得黎璟扬声说道:“安子,今晚你坐我的马车回府吧,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陈义安犹豫,与黎璟对视着。张崇掀开马车嫌恶的说道:“安子,快去坐小瑾的马车,今天我不送你了。” 黎璟不禁朝张崇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陈义安略有些不情不愿的走向黎璟的马车。 黎瑾吩咐车夫赶往陈府,又让自己的小厮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陈义安瞧着他,眸色不禁加深了几分。 黎瑾做了个深呼吸,而后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陈义安,欲言又止。 陈义安干脆靠到车壁上闭目养神。 黎瑾不禁怔住,委屈的垂下眸子,而后慢慢靠近陈义安身边,把头靠到他的肩上,声音饱含委屈的说:“安子,这些天你到底在忙什么,感觉快要和你生疏了。” “也没什么,就是在府里哄哄母亲开心,还有准备进吏部的事。” “说起来你怎么会去吏部做那什劳子的笔帖式,是你父亲让你去的吗?” 陈义安坐直身子,叹了口气,顺势不动声色的推开黎瑾。“自然不是我自己想去的,是我娘嫌弃我无所事事,就央着我爹给我谋了这么个笔帖式来做做。” “原来是这样。安子,等你休沐的时候,记得和我们聚聚。” 陈义安笑道:“也不用非要等到休沐,等我下了衙晚上聚。今天一开始拒绝,是因为刚进吏部还不适应,有些累。不过,画舫走一遭,反倒是消除疲劳了。” 黎瑾扑哧笑道:“那下次我包艘画舫,邀请你来玩。” “那敢情好呀,到时候咱们三人一起天南地北的瞎侃侃。” “不是三人,是两人,只有你和我。”黎瑾突然正容的纠正。 陈义安故作不知他心思的笑着调侃:“你这是打算抛弃虫子呀,他若知道我们包画舫却不通知他,估计得把眼泪哭干了。” 黎瑾却不肯放过他,脸色更加认真严肃。“安子,我” 这时,陈义安突然打了个超大的呵欠,然后伸了伸懒腰,说道:“昨天第一天上任,请同僚喝酒,结果把自己给喝醉了,今早又准时去点卯,这会儿突然觉得好困。” “你躺着眯会儿眼吧,到了陈府我叫醒你。” “也好,我先眯会儿。”说罢,陈义安便开始假寐,任由黎瑾用溢满深意的目光逗留在自己身上。 回到府里后,陈义安免不得又被亲娘耳提面命了一番,这才连连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小窝。 沾上床的陈义安却反而没了睡意,脑海里迅速回想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自从太子被害后,京城更加风云诡异。徐贵妃和二皇子母子俩一个在宫里拉拢人心,一个在宫外集权敛财。三皇子暗地里给二皇子和四皇子下毒,想直接断他们的根。四皇子表面与世无争,暗地里却结交权贵大臣和江湖人士。三个皇子,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文武百官有奢望从龙之功站队的,有低调躲开皇权之争的,也有坚持中立一心为公的。而他自己,身陷漩涡中最想做的就是摆脱束缚。 想着,想着,陈义安突然特别想念荀衍。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于是,他翻身下床,换上玄生的装束,悄无声息的跃出了陈府。 此时,荀府上下都已休息,三进三出的府邸在夜里特别安静,只除了值守的护院和偶尔出来起夜的下人。 陈义安静静的站在荀衍窗前,双目望着紧闭的窗子,感受着屋里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和美好。 破庙里的一夜荒唐,荀衍绝望无助的眼神,蓦地浮现在陈义安眼前,正要悄悄推开窗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默默收回。 陈义安退后数步,靠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树上,抬头望了眼夜空。月色朦胧,月下似乎飘着一朵云彩,袅袅娜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4 郭府拜访 是日,荀衍带着书童匪石来到郭府拜访。匪石向门房递上名刺,郭府门房见到湖州荀氏这几个字不敢怠慢,连忙差人去禀报。 此时,郭明哲正谨慎的招待着一位不速之客。 当他听到下人说湖州荀家有位公子来访时,不禁瞥了眼正云淡风轻的品茗的玄生,而后吩咐下人:“去请荀公子偏厅稍候,让少爷们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陈义安放下茶盏,不咸不淡的说道:“早就听闻湖州荀家翰墨书香,何不请荀公子过来一见,也让我这粗人沾点书卷气。”这个声音比起陈义安来,多了一分低沉和一分沧桑。虽然相似,但不会让人以为是同一人。 郭明哲身为兵部尚书,当今皇后的嫡亲兄长,却是如履薄冰。自从去年先皇后所出的太子被处死后,郭明哲就一直忧心着郭家和皇后的未来。昌玄骑统领开了口,郭明哲自是不敢违逆,立即改口吩咐下人去将荀衍请来正厅。 荀衍进来时,看到郭明哲的另一位客人时不禁愣了一瞬,继而涌上心头的是一股猛烈的羞愤之意。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步步走上前,向郭明哲执了一个晚辈礼。 郭明哲笑着与他寒暄,问:“荀老夫子近来如何,身子骨可还硬朗?” “家祖一切都好,多谢郭大人记挂。此番晚辈出远门前,家祖曾特意嘱咐晚辈要来拜望郭大人。”荀衍的祖父荀季恽荀老爷子出自颍川荀氏,早年游历时喜欢上了太湖美景,便在湖州创办太湖书院,教书育人了一辈子,可谓是“天下桃李,半系太湖。”郭明哲和前些日子被杀的吏部尚书姜弘文就都是荀老爷子的学生。就连当今圣上也曾向荀老爷子请教过治学之道,对老爷子颇为敬重。 郭明哲笑着点点头,目光略带恭敬的看向厅里的煞神,温声说道:“玄生大人,这位是湖州荀季恽老夫子的嫡长孙荀衍。荀世侄,这位是昌玄骑统领玄生大人。” 荀衍不卑不亢的向陈义安行礼:“荀衍拜见玄生大人。”他记得这半截银面具,那晚在城外破庙里□□自己的就是这个人! “荀公子不必多礼。”陈义安轻笑,半截银面具如初月般透出朦胧的光辉。“听闻荀公子尚未及冠,却早已博览群书,不知公子可有打算参加科举考试?” “玄生大人谬赞,荀衍立志追随家祖的脚步,并不打算入仕。”荀衍的眼睛很透亮,既没有被陈义安的煞气吓到,也没有流露出对昌玄骑的畏惧和嫌恶,更像是没有想起那天的人。 “以荀公子之能,将来必会桃李满天下。” “多谢玄生大人吉言。” 陈义安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泡汤了,这会儿见郭明哲的眼底逐渐露出若有所思之意,便起身告辞。 荀衍拜访了郭明哲,此趟目的算是达成,便也告辞。 郭明哲暗自稍稍松了口气,亲自送他们出府。 府门外,陈义安见荀衍主仆俩没有坐马车来,便想关心一下。可是,他现在是玄生,一举一动都被很多人关注着。 于是,他径自骑马离开,没有再看荀衍一眼。 而荀衍无精打采的迈着步子,一股无力感充斥着他。也不知道一步步走了多久,他终于走回了荀府。 匪石默默的跟着荀衍走回府,见自家公子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疼极了,悔恨极了。他心想,那天晚上若不是自己去打水走的远了些,突然遇上大暴雨后又偏偏等雨停了才赶回那破庙,说不定公子就不会遇上那样的事,最起码不会让公子一个人孤立无援的遭到迫害。 匪石想起自己回到破庙时见到的情形,想到自家公子全身上下都是被人□□后的痕迹,甚至昏迷了整整一天,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大耳刮子。公子说那个恶人脸上戴着半截银面具,而今天在郭府遇到的昌玄骑统领就戴着半截银面具,再看自家公子离开郭府后的反应,他没有理由不怀疑那个恶人就是今天遇到的人。 匪石来回打了两趟热水倒进浴桶里,替荀衍准备好换洗的衣裳。“公子,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吧,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荀衍轻轻应了一声,让匪石守在门外,自己宽衣解带后坐进浴桶里,将头靠在浴桶边沿,做了个深呼吸。 那晚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因为那件事不得不让匪石找了个离京城不远的小镇子,休养了半月后才进城。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那个人了,偏偏还是自己甚至是荀家得罪不起的人。 荀衍想到自己是在郭明哲府上见到玄生的,不禁想起离开湖州前,祖父曾对他说:“我教过的学生里,姜弘文和郭明哲做的官最大。这二人的学问都做得很好,但一个过于耿直,一个过于中庸。你进京后记得拜访他们,既要学姜弘文的耿直,也要学郭明哲的中庸。”祖父的话,言犹在耳。他今天见到了郭明哲,但再无机会见到姜弘文。 耿直的姜大人已经满门被杀,那他今日在中庸的郭明哲府上见到昌玄骑统领,是否意味着什么?是郭明哲投靠了昌玄骑,还是昌玄骑盯上了郭明哲?但不论哪种情况,都不是荀衍喜闻乐见的,更不是他能左右的。 荀衍想着想着,继续在水里泡了会儿,直到水温开始变凉,这才起身擦干,换上干净的里衣和中衣。 入夜后,陈义安熟门熟路的翻墙进入荀府,然后第一次翻窗进荀衍的屋子,恰好被抓了个正着。 闭目休息的荀衍并没有睡着,他失眠了,睁开眼就看到了那半截银面具,立时浑身一个激灵,拥着被子坐了起来,警惕且恐惧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玄生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看到他的反应,陈义安就明白了。荀衍厌恶玄生,惧怕玄生。 于是,陈义安放低姿态,尽量轻声细语的说道:“你别怕,我是来向你道歉的。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个意外,我不慎着了别人的道,中了媚毒。看到你的时候,我已经神智不大清楚,所以才会那样对你。”他没有说的是,自己竭力保持的最后一丝清明在看到他的时候瞬间崩塌,彻底失去了理智。 荀衍冷冷的看着他,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恶。“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陈义安愣了一下,想再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起。而荀衍见他仍然站在自己床边不离去,心里着急不已,仔细思量着现在大声喊人会发生的几种可能性。 陈义安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禁喟然长叹。“不管怎样,那件事情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会负责的。今后你若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去寻我。” “都是男子,既是意外,不必再提。”荀衍依旧冷冷的看着他,“倒是玄生大人,那个时候,正是姜大人府上被灭门的那晚。”那个雨夜,姜府被昌玄骑灭门,而昌玄骑统领在京城外的破庙里折辱一名男子。 闻言,陈义安微微垂首,那晚自己太失常了。因为灭门指令而失去理智,以至于不慎着了别人的道,最后竟还伤害了眼前这个人。 “姜府灭门,非我之意。”这是陈义安作为玄生第一次为自己辩解,虽然这辩解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荀衍冷笑:“这话您不该跟我说,该对姜府满门冤魂说。” “我”陈义安哑口无言。 “玄生大人,您该离开了。” “好,我走了,不打扰你休息。”被意中人记恨的陈义安只得无奈且忧伤的跳窗离开。 荀衍掀开被子下床,把窗户重新关的紧紧的。虽然天气还没有完全转凉,但他却觉得很冷很冷,彻骨的冷。 荀府外,陈义安一出现,玄华就跃到了他身旁。“大人,郭府有动静。” “去瞧瞧。” *** 郭明哲此人,人如其名,最善明哲保身,可惜胆子不大却极爱敛财。白日里玄生仅是突然造访了一回,当天夜里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转移家财。以为有早已挖好的密道在,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岂料自个儿府里有几块砖几块瓦,昌玄骑的情报里都一清二楚。 陈义安到达郭府后,下令众人万勿打草惊蛇。 郭明哲见地库的金银财宝已被转移,便回到书房安心等待心腹的回禀。而后,当他点亮灯火时,便被书桌前的人吓得脸色惨白,后退了两步。 陈义安勾起唇角轻笑:“今晚郭大人挺忙的。” 郭明哲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知玄生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闻言,陈义安微微蹙眉。相似的话,他今晚听第二遍了。 他开门见山道:“郭大人,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说说看吧,你那些见不得光的银子,打算用在何处?” 郭明哲不禁抬手用袖子擦额头的冷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郭大人莫慌,这不是在我昌玄骑大营,更不是御前,请坐下慢慢说。” “玄生大人,您想怎样?” “郭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就是贪财了些。” 陈义安眯起眼,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吓得郭明哲不敢大声喘气。“郭大人,跟我说实话,您或许不必步姜大人后尘。” 顿时,郭明哲吓得腿软,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恐慌至极。 陈义安静静的看着他,极有耐心的等待他回话。 过了好一会儿,郭明哲才缓过神来,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郭某贪这些银子,是为了皇后。皇后无子,她需要依傍。在宫里,她和徐贵妃表面不睦,实际私下交好。” 陈义安听明白了,郭府和郭皇后站在二皇子那边。“你们为何不考虑三皇子和四皇子?” “三皇子贤名在外,四皇子韬光养晦,看着像是更好的选择。但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陈义安听得乐了,“想不到郭大人竟是如此幽默之人,将两位皇子比作狗。” “失言失言,让玄生大人见笑了。”郭明哲也觉得自己看明白了,玄生在找新出路,他看不上三皇子和四皇子。 陈义安突然收起笑脸,“二皇子心胸狭窄,暴虐狠毒,郭大人以为您和郭皇后将来能讨得了好?” “请玄生大人指点,郭某定当效尽犬马之力。”郭明哲已然明白,自己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让郭府步姜府后尘,另一条是站到玄生的阵营里去。 “当今圣上不是只有皇子的,他还有皇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5 安乐侯 昌玄府地牢落成之日,昌玄骑便将重犯从原来的昌玄骑大营转移了过来。 牢头垂首弯腰的走在侧前方,一路介绍着地牢的设计和守备。陈义安始终面无表情,其他玄字辈副统领倒是有人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们走过五道直门的甬道,这才真正进入地牢。一入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宽大的刑堂,而刑堂后面则是两排监牢。 掌管刑狱的玄可身穿一袭妖艳的红色长裙,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开来,精致的面庞露出妩媚的笑容。他伸手轻轻抚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姿态妖娆,染着凤仙花汁的红指甲在暗沉的地牢里闪出诡异的亮光。 玄可笑盈盈的走到陈义安身边,身子一歪就要往陈义安怀里倒。陈义安侧身错开,玄可却依旧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用软糯的哭腔说道:“大人喜新厌旧,不要我了。” 陈义安把他扒拉开,颇为无奈的说道:“你哪天能正经点?” “大人,我很正经的。”玄可眨巴了一下眼睛又要缠上去,被看不过去的玄华拉着退后了两步。 于是,玄可改缠玄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咋舌。“听说你给大人找了个小美人,看来我得重新认识你一下了。” 玄青和玄梦看了眼整个人都挂在玄华身上的玄可,纷纷扭头,不忍直视。尤其是玄梦,身为昌玄骑里唯一的女人,每次看到玄可都自愧不如。 牢头更加不敢看自己的顶头上司,悄悄抹了抹额头冷汗,介绍道:“大人,监牢分为两层,这一层关押的都是普通嫌犯,重犯在底下那层。”说是普通嫌犯,不过是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而重犯则是指危险系数高的。 陈义安微微颔首。看着刑堂里各式各样的刑具,听着那一声声有气无力的“放了我”或者“冤枉啊”,他都很想逃避,但避无可避。他大步走到主位前坐下,慵懒的靠在垫着软垫的椅背上。 玄华向牢头问道:“我傍晚派人押过来的那人呢?” 牢头连忙回道:“在里面关着,单独一间牢房,没有审问过。” 玄华点头,没审问过就是没用过刑。“把人押过来,大人要亲自审问。” 牢头悄悄看了眼玄可,已不知何时靠进玄华怀里的玄可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惊得牢头连忙低下头,赶紧亲自去押人。牢头想到玄可对玄华说的那句给大人找了个小美人,丝毫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几位。 姜祺然面无表情的被牢头和狱卒押到刑堂,挺直了腰杆站在正中央。 “大人,人带来了。”牢头复命,却久不闻上座的人吭声,稍稍抬头就感受到一股凉意,发现统领大人的目光正冰冷的望着他身边的人。 牢头侧首对姜祺然低声呵斥:“见了统领大人,还不下跪!” 姜祺然不为所动,依旧笔直的站立着。 牢头暗自揣摩权衡了一番,伸脚踢向姜祺然的膝盖后,强迫他跪下。 陈义安冷冷的看着,良久才开口让牢头等人退下,只留了心腹在此。 “姜公子,久仰大名,幸会。” 闻言,姜祺然平静的面庞出现了一丝裂缝。“我是废太子妃身边的人。” 陈义安嗤笑:“小然子?” 姜祺然暗自咬碎一口银牙。 最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玄可娇笑道:“大人,咱们这回遇到个喜欢做太监的了,不如做回好人,成全了他吧。” 姜祺然脸色发青,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讥笑道:“落在昌玄骑手里,一切还不都是由你们说了算。” 陈义安呵呵笑道:“姜公子是在控诉昌玄骑冤枉了你,难道你不是姜公子?” “是又如何?” 陈义安的眼里露出有趣的笑意,突然觉得姜祺然其实挺单纯的,这个时候不咬紧了牙否认,竟倔强的嘴硬了起来。 “姜公子,你与我昌玄骑,你猜姜府满门冤魂会先找哪个索命?” 姜祺然的眼底藏着一抹悲痛,面上依旧冷静如常。“统领大人明知姜府冤屈,竟还屠我满门,可见有多残忍。” 陈义安只冷笑:“比不得姜公子,姜府满门都是在替公子赎罪。” 自从姜府被屠后,姜祺然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午夜梦回全是父亲泣血控诉他不肖,嫡母怒斥他白眼狼,全府上下都在说着要让他偿命。 陈义安见他沉默,便继续说道:“你生母是姜夫人的陪嫁丫鬟,你虽是庶出,但姜大人对你和嫡子一视同仁,姜夫人也从未苛待过你,反而怜你自幼没有亲娘,视你如己出。可你是怎么报答他们养育之恩的?姜府满门的血,都是因为你流的!” 姜祺然的情绪在陈义安最后的厉声下终于崩溃了。他抱着头用哭泣的嗓音不停的说着:“不是我,不是我害他们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陈义安十分有耐心的静静等了会儿,等到他情绪稍微平复,温和的说道:“姜公子,灭门之祸因你而起,由我传令昌玄骑下手。但是,你我皆为旁人的棋子。” “你想怎样?”姜祺然戒备的看向他,但表情却松动了。这其中的缘由,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姜祺然知晓一二。 “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闻言,姜祺然犹豫了两秒,而后拒绝:“你做梦!” 陈义安又呵呵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太小看我昌玄骑了?我的人既能不声不响的把你抓来,你们的那些腌脏事,我又岂会不知?” 姜祺然点破他的用意:“你没有证据。” 陈义安大方承认:“现在确实证据不足,但不要紧,他既已露出了狐狸尾巴,我想揪住他就不难了。” 姜祺然暗自咬牙。 陈义安状似不经意的说道:“真不知道那人给你们吃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个的都甘做他的棋子。男人的滋味,是不是比女人还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祺然瞪大了双眼。 “怎么?”陈义安挑眉轻笑,“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姜祺然的脸色时青时白,想要矢口否认却说不出口。 玄可扑哧一笑,从玄华怀里挪到他背后趴着。“我说姜小公子,那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死心塌地?是文治武功比我们大人高明,还是长得比我们大人英俊潇洒?你在这儿与我们周旋,他却和心上人卿卿我我。” 陈义安的嘴角抽了两下,瞧了眼那没个站相的玄可,忍不住腹诽,有这样的伙伴,也是很头疼的! 突然,姜祺然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能得到什么?” 陈义安满意的扬起嘴角,“恭喜你做出正确的决定,你会等来自己想要的。” *** 二皇子府,灯火通明。 侍卫们将乳娘押到了二皇子面前,二皇子梁晋阴鸷般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二皇子侧妃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轻声哄他入睡,偶尔抬头看向乳娘也全是愤恨之意。就是这个女人,通过喂乳给她的儿子下毒。 端坐在梁晋身边的正妃开口审问:“你可知毒害皇孙是灭九族的罪,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之人,我可求殿下饶你一命。” 乳母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大声喊冤:“奴婢冤枉,奴婢是小皇孙的乳母,疼他都来不及,怎会毒害小皇孙?” 皇子妃的眼神冷了冷,二皇子府里除了侧妃这一子,她和其他女人都多年无所出,不曾想这竟有可能是被害的!“冤不冤等太医来了就知道了。” 不多久,太医院医正胡太医亲自到来。 胡太医先给小皇孙瞧了瞧,然后让人放了点乳母的指尖血。随着验证,胡太医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为梁晋和正妃侧妃都请了脉,最后回禀了一个足以让梁晋暴怒至极的事。 不仅乳母通过乳汁喂毒给小皇孙,而且二皇子也中毒了,一种让他无子的奇毒,所幸发现的及时,胡太医可治。 次日,天还没亮的时候,梁晋便进宫求见他的父皇去了,跪在寝宫外痛哭流涕。 皇帝起身,一边由人服侍更衣,一边朝左右说道:“宣二皇子进来。”不喜不怒。 二皇子府的事情,皇帝已经听玄生禀报过,不然他也不会指派太医院医正过去。如今看来,事情和他预想的一样。当初自己踩着兄弟们的尸体继位,如今自己的儿子们也已开始了夺位之争。 梁晋扑通一下跪到皇帝面前,哭诉道:“父皇,有人想害儿臣无后,求父皇为儿臣作主!” “堂堂一个皇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父皇,儿臣苦啊!”梁晋悲恸的继续说道,“不知儿臣碍了谁的眼,竟要让儿臣绝后!” “到底怎么了?” 梁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出来,且没有添油加醋。他想到了被自己放在书房暗格里的那两封密信,第一封密信告诉他,是谁在害他,怎么害他。第二封密信则是教他赶在早朝前进宫,越早越好,以及见了皇帝要怎么说怎么做。 将事情叙述完后,梁晋将把头埋到了膝间低声痛苦,身子一颤一颤的。 皇帝沉着脸,沉默了许久,才略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先起来吧,这事朕知道了。” 梁晋低着头作出一副不甘心且极其痛苦的模样,故作不经意的侧头了一下,让皇帝瞥见他这副隐忍可怜的样子,然后并没有多言,而是缓缓起身。许是折腾了一夜,又跪的久了,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得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皇帝看在眼里有些心软了,毕竟都是自己的亲儿孙,而自己年纪大了。于是,皇帝突然说道:“孩子有一个月了吧,朕没赐名是因为让钦天监为他仔细推算了一番。这孩子命里是有福泽的,承天护佑,就叫梁承佑。” 顿时,梁晋受宠若惊般匍匐跪地,连连称颂感恩。皇帝的眼里露出柔软之意。 早朝上,皇帝亲自下了一道封赏的旨意,封二皇子梁晋为晋王,成为当朝第一位被封王的皇子,满朝哗然,前朝后宫都不禁猜测皇帝的用意。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在早朝后,皇帝又追加了一道旨意,封废太子妃陈氏为一等荣国夫人,废太子之子赐名梁承祖,封安乐侯,赏食邑千户,并将离皇宫不远的东大街上的一座空宅赐下,作为安乐侯府,着令工部立即修缮。 得到这一消息的梁晋愣了半晌,但想到那不过是废太子的遗孀遗孤,梁承祖只是个奶娃子,且安乐二字寓意分明,成不了绊脚石。这样想着,梁晋就不甚在意了。而另两位皇子此时已咬牙切齿不已,先是一个晋王,再是一个安乐侯,皇帝用意何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6 借伞 御书房内,三皇子梁诚跪了已有半个时辰,皇帝将手边的茶碗狠狠的砸向他。梁诚没有也不敢躲闪,任由茶碗砸在自己的额头上。 瞬时,梁诚左边的额头破皮流出血来,和着茶水一起从他的脸颊流下。 在御书房内伺候的几名宫侍几乎不敢喘气,还是服侍皇帝数十载的总管太监曲末恩出声请示:“圣上,三皇子额头流血了,是否传太医?” “就这点血,算得了什么!”话听着很愤怒,但皇帝的脸色已经明显松缓了许多。 “父皇,儿臣甘愿认罪认罚。”梁诚几乎把头低到了地上。 皇帝冷冷的看着他,突然有些恍惚,想起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事情。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连这个最像他却也一向被他刻意忽视的儿子也长大了,会陷害兄弟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御书房内的沉寂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许久,皇帝才道:“你回府闭门思过吧。”他的儿子里长大成活的就四个,已经去一存三,想到被自己亲自下令处死的嫡长子,皇帝有些后悔了,也心软了 梁诚愣住,怔怔的抬头望向皇帝,而后两眼通红的谢主隆恩,流露出不尽的儒慕之情。 他颤颤巍巍的走出御书房。而御书房外,二皇子梁晋和四皇子梁睿都在候着。 梁晋看到他出来,不禁出声讽刺:“一大早就来向父皇请罪,三弟这回博得了多少同情?” 梁诚冷笑:“二皇兄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顿时,梁晋知道了梁诚逃过一劫,父皇放过了他,不禁黑了脸,心里生起更多的怨恨。 他恶狠狠的瞪着梁诚,咬牙切齿的说道:“以后若是承佑有个什么不好,比如头疼脑热的,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你最好祈祷我儿子能平安长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梁睿见他二人在御书房外就要争执起来,连忙上前劝阻。 梁晋讥笑:“四弟似乎还不知道三弟的好手段,你的好三哥差点让本王无后,现在想起大哥也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恐怕就连当时的东宫也被三弟伸进了黑手。” 梁睿震惊不已,就算他知道兄弟间的斗争,自己也时时提防着,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温和有礼的三皇兄竟会在暗地里如此狠毒。他相信,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话,若非已有十分把握,梁晋不敢在御书房外说出来。 “对了,四弟,二哥建议你去找个太医仔细瞧瞧,把身边的人都彻查一番,不然就要哥哥的后尘了。” 闻言,梁诚和梁睿的脸色都不好看。梁睿不由得担心起了自己,毕竟兄长的例子在前,自己的正妃侧妃又都无所出。而梁诚则是被说中的心虚和愤怒,多年的隐忍和筹谋付诸东流。 这时,总管走出御书房传皇帝口谕,让三位皇子各自回府,都不必请安了。 *** 三皇子府密室内,梁诚砸了一地碎渣渣。 黎瑾见他逐渐冷静下来,温声劝道:“别生气了,这次的事情皇上只是罚禁足,其实也是说明他很重视你。只要我们用心谋划,未来可期。” 梁诚一把将他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狠狠的吻上他的唇。黎瑾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深吻过后,两人的眼睛里都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欲色。梁诚一只手搂着黎瑾的腰,另一只手摸索着去解开他的腰带。 黎瑾突然一个激灵,用手抓住了梁诚那只想要使坏的手,闷声说:“今天不可以。” 梁诚没有问为什么,缓缓放开他。 黎瑾主动解释:“明早我和陈义安有约,现在已经很晚,我该回府了。” 闻言,梁诚不禁微微眯起眼睛,而后幽幽叹道:“小瑾儿,我后悔了,不该让你去接近陈义安。每次只要想到你会跟别人暧昧不清,我心里就难受。” “诚,我心里喜欢的人自始至终一直都是你,从儿时起就很喜欢你了。” 黎瑾幼时常被先太后接进宫里,那时的他有太后宠爱,不是皇子胜似皇子。而真皇子梁诚却是母妃去世,父皇忽视,以致于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宫侍们也刻薄欺负他。 一次,小黎瑾看到梁诚自己打水摔了一跤,而宫侍却悠哉悠哉的在一旁乘凉,顿时怒上心头,将宫侍教训了一顿。当时已经十岁的梁诚觉得这个小人儿如小仙子般美好,入了眼,迷了心。 后来,黎瑾成了梁诚唯一的光明,唯一的救赎。而那些欺负过梁诚的宫侍们被他用计陷害,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我也是。小瑾儿,我不能没有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陈义安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当初让你接近他是为了通过他接触陈恪,而陈恪是块硬骨头,只要他一直保持中立,就算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至于会对我不利。反倒是姜祺然,我得到消息,他失踪了,就怕他已经落到我那两个兄弟手里。我现在被禁足,老二铁定把我往死里整,这次我怕是要认栽了。”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我还要看着你坐上那个位子。”黎瑾心疼的伸手轻轻碰了碰他额头的纱布,然后吻了吻他的嘴角,安抚他,宽慰他,沦陷在他的悲恸情绪里。“那个姜祺然不是喜欢你吗,他一定不会出卖你的。因为如果换成是我,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人伤害你。” 梁诚拥住黎瑾,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身子发颤不止,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此时,另一边的四皇子府,阴云密布。管家送走了胡太医,梁睿青筋暴起,四皇子妃和两位侧妃也都恨的牙痒痒,诉说着委屈。 梁睿冷静下来,对妻妾们嘱咐道:“这事你们知道就行,别往外说。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会让人处置了他们。” “殿下,这仇不报了吗?妾身咽不下这口气!”说这话的是一脸忿忿不平的阮侧妃,吏部右侍郎阮楷棋的嫡女,直率简单的性子颇得梁睿喜爱。 梁睿将她拉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阮侧妃被安抚了下来,而正妃和另一位侧妃对阮侧妃的羡慕嫉妒超过了对梁诚的愤恨。 梁睿留下阮侧妃一起进了内室,一夜翻云覆雨。接下来的日子里,四皇子府后院雨露均沾,因为梁睿迫切的想要一个儿子。 *** 一场秋雨一场凉。处暑这日,天空下了一场雨,轻轻的落下,带着清凉和温柔。 陈义安远远的瞧见荀衍主仆俩在路边的一处屋檐下躲雨,两人好像还在争执着什么。于是,陈义安连忙撑着伞朝他们走过去,只听得他们的声音穿过雨声传来。 “公子,这儿离府不远,我就跑过去,很快就回来了。” “不行,容易着凉,咱们一起等雨停。” 陈义安加快脚步走近,“荀公子,你们没带伞吗,我的给你们。” “陈大人,不必麻烦,这雨应该一会儿就会停了。” 陈义安走过去,将撑着的伞收起来放在他们身边,然后转身就冒着雨跑,这一连串的动作不可谓不迅速。 荀衍连忙唤他,只是陈义安跑太快了,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 “公子,您认识他?” “嗯,他是吏部的陈大人。” “就是二老爷提过的那位,难怪二老爷会夸他,真是个好人。”匪石笑嘻嘻的说,眼睛很亮。 荀衍愣愣的看着陈义安消失在雨中的背影,然后看向已经被匪石拿在手里撑开的伞,怦怦跳动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 陈义安跑过路口的转角,就看到了撑伞站在雨中的黎瑾,不禁微微一愣,停下脚步。 黎瑾苍白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陈义安。“你躲着我,就是因为刚才那个人吗?” 陈义安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正容道:“一我没躲你,二刚才那人是吏部荀大人的家的公子。” 黎瑾回想着屋檐下躲雨的人,虽因离得远而看不清相貌,但看那人的身形却是极好的。“你什么时候学会官场那套了?他是荀大人家的公子又如何,荀茂林不过是个侍郎罢了。” 陈义安走近两步,眼睛微微眯起,透出一分凌厉。“小瑾,你这是在质问我,过问我的事情。” 黎瑾没有被他突然的严肃和不悦吓退,反而走上前,抬高手里的雨伞为他遮雨,扬声说道:“是,因为我嫉妒了,害怕了,害怕你喜欢上别人,身边再也不会有我的位置。” 陈义安的眼神很复杂,若不是事先知道黎瑾和梁诚的筹谋,且自个儿的心里又已被人占据,面对这般清俊少年流露的感情,怕是真就沦陷,成为他们夺权的工具了。 “小瑾,我把你当朋友,和虫子一样。” “为什么?”黎瑾不死心的追问,“是因为你纯粹不喜欢男子,还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已心有所属。” 黎瑾撑着伞的手无力的松开垂落,后退了两步。陈义安下意识的及时握住伞柄,向前两步为他撑伞。 “是不是刚才那个人?一定是了认识你这么久,从没见你对谁那么好过。把伞留给别人,自己冒雨跑。” 陈义安选择了这个沉默。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黎瑾伤心欲绝的低吼。 “小瑾,你冷静点。”陈义安觉得黎瑾装的很像,几乎就要以为他是假戏真做的喜欢上自己了。 黎瑾冷静了下来,无比哀戚的看着陈义安。“安子,你喜欢上别人,我勉强不了你。以后,你别疏远我,别故意躲我。” “好。”陈义安在心里叹息,果真是个聪明的,知道怎么扭转局面。 “你没伞,我的马车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府。” “不用了,雨要停了,你自己早点回府休息吧。”陈义安浅笑,雨真的这么快就渐渐变小了,被荀衍说中。 雨停了下来,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增加。 黎瑾收起伞,转身离开。 陈义安站在原地停留了会儿,然后喟然长叹了一声,这才踱步向前。他知道路口转角的另一边,荀衍主仆将他和黎瑾的对话听了去。从他们撑着伞向自己追过来时,他就知道他们在转角后。于是,他故意让他们听到了。 荀衍怔怔的站着一动不动,心里翻江倒海,说不清是诧异,是诧异,还是诧异,好像还有一点点高兴,一点点担忧。陈大人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自己被他当做了一回挡箭牌? 匪石瞧着自家公子的神色变化,悄悄的抿唇而笑,心想:手里这把雨伞得好好保管,说不定公子会亲自去还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7 中元节 中元节,陈府祭祀完先祖后,陈恪和嫡长子陈义平匆匆赶回军营。陈孟氏不耐烦看几个庶女,更不耐烦陈恪的几个偏房通房,早早的打发了他们。然后,一回头就发现小儿子也不见了,只得叹一声,孽债呀 此时,陈义安已经和张崇黎瑾聚到了一块,准备一起放河灯。 御河边,画舫全都熄了灯停靠在岸边,河面上被取而代之的是如星辰般点缀闪耀的河灯,潇洒自如的随波而流,或畅通无阻的流向城外,或如飞蛾扑火般撞向某一处。 黎瑾买了三个河灯,向陈义安和张崇一人递了一个。然后,他径直走到河边,轻轻柔柔的小心翼翼的将河灯放到水面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许愿,而后伸手轻轻拂了拂河水,让河灯向河心流去。 陈义安看了眼手里河灯,和张崇一起放在河面上,然后就近找了根树枝杈,随意的拨了几下水面,看着河灯加入它们自己的大军。 张崇瞧了眼黎瑾,小声对陈义安说道:“小瑾好像有心事。” “可能过两天就好了。” “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张崇狐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把人吃干抹净了不认账吧?” “别混说。”陈义安蹙眉,他倒是真的把某人吃干抹净了,只可惜想认账对方却不肯。 一想到自己中意的人,陈义安就幸运的看到了他,不禁眼前一亮,望向伫立桥头的人。 张崇和黎瑾顺着陈义安的视线看过去,也都看到了桥头的人,呼吸瞬间一窒,那是个漂亮的过分的少年。 张崇看呆了,黎瑾嫉妒了。陈义安站起身,轻咳了一下,让他们思绪回笼。 而桥头的主仆俩也都看到了陈义安。 “公子,是陈大人,还有那位公子。他们后来是不是在一起了,不然今天怎会一起出来放河灯?” “别多话。陈大人和谁一起放河灯,与我们无关。”荀衍垂眸,情绪有些莫名的低落。 匪石移到荀衍侧后方,小声说道:“公子,陈大人走过来了。” 荀衍抬头就看见陈义安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荀公子也是来放河灯的吗?” “我初次来京城,听说今日会有很多人在御河边放河灯祈愿,就过来瞧瞧。”荀衍将目光落到远处的河面上,像极了璀璨的星空,也像极了身边这人的眼睛,都是一样的闪耀。 “感觉怎样?” “很美。”荀衍望着河面上追逐的河灯。 “是很美。”陈义安看着他。 张崇看了眼脸色发白的黎瑾,朝陈义安扬声说道:“安子,这位公子是谁,怎的以前没见过?” 陈义安收回荡漾的心思,说道:“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荀公子,这是张崇和黎瑾,我是和他们是一起来的。虫子,小瑾,这是荀衍,荀公子是初到京城。” 互相见过礼后,黎瑾走上前,笑着说:“荀公子,跟我们一起走走吧,我们去那边。”他伸手遥指着对岸一处人少的地方。 荀衍还未点头,就被黎瑾拉着走下桥去对岸。陈义安微微蹙眉,连忙跟上。 张崇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拦住要小跑着跟上自家公子的匪石,痞里痞气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匪石特不想理他,但想到他是陈义安的朋友,再看他这身价值不菲的衣裳和配饰,便知道自己不能得罪他。“我叫匪石,是公子的书童。”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匪石心想:几乎每个读过《诗经》的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都会吟出这句诗,一来彰显自己读过书,二来借机套近乎想法子接近公子。但是,这个人却是笑得贱贱的,总觉得他想到了不好的事。 “匪石,你跟在荀公子身边多久了,你们打算常住京城吗?” “匪石自幼跟在公子身边,但并不知道公子今后的打算。”看吧,果然又是个冲着公子来跟自己套近乎的。 “你家公子跟安子熟吗?” “算是熟吧,陈大人是好人,就连我家二老爷也常夸陈大人。”匪石很想说,看在陈大人的面上,你别打我家公子的主意。 张崇想了一下,他家二老爷应该就是吏部的荀茂林,那么荀衍就是湖州荀家的人。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后,张崇笑着加快了脚步。 匪石愣了一瞬,连忙小跑到荀衍身边去候着。而张崇看着这个小书童,觉得傻乎乎的可爱极了,眼里不自觉的盛满笑意。 突然,随着咻的一声又嘣的一声后,夜空中绽放出烟火,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咻的嘣的响声,漫天都是唯美的烟火,绚烂至极,像流光镌刻了刹那芳华。在那瞬间,几乎所有人都驻足仰望,仰望夜空中的烟火,仰望内心深处的美好。 黎瑾侧首看了眼陈义安,对荀衍说道:“荀公子,七夕那晚御河边也放烟火了,不知你有没有看到?” “嗯,看到了,和今晚的一样漂亮。” “一个人吗?”虽然猜到了结果,但黎瑾还是想亲自再确认一下。他虽然不是真的喜欢陈义安,但想到这个人在自己和别人之间选择了别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总觉得输了什么,且输的不服。 “有匪石陪我一起。” 黎瑾仔细看着荀衍的眼睛,确认后者没有说谎。那晚,他和张崇没有把陈义安约出来,张崇自己去玩,他便去陪梁诚了。原来七夕那晚,陈义安没有和荀衍一起,他真的待在府里了? 黎瑾转头看着陈义安,笑着说道:“自从安子谋了个差事后,就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了。七夕那晚,你跟谁在一起呢?” “在府里做爹娘的乖儿子。”陈义安笑着说,不过笑意不达眼底。那晚,他在昌玄府地牢提审姜祺然。 张崇把一只胳膊搭到陈义安的肩膀上,贼兮兮的说道:“安子,听说陈夫人前两天请了官媒去府上,是不是准备给你相看媳妇了?” 顿时,陈义安没好气的将张崇的爪子拍开,“我娘就是喜欢折腾我,回头我再哄哄,她就打消念头了。”说罢,他就紧张的看向荀衍,好像深怕荀衍不知道这话是专门解释给他听的。 荀衍不自然的别过头,耳根处一抹浅浅的红晕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 夜色加深,御河边的人越来越少,河面上的河灯瞧着也稀疏了许多。 荀衍向陈义安三人告辞,黎璟抢先问道:“荀公子府上何处,是坐轿还是坐马车回去?” “离这儿不远,我们走回去。” “荀公子,不如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回去吧。” 陈义安几不可察的微微蹙眉,说道:“小瑾,荀府和黎府方向相反,就在我和张崇回去的路上。荀公子,让张崇送你一程吧,小瑾也早点回府休息。”说话间,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 张崇接着他的话说道:“荀公子,我的马车就在附近,我们送你吧。” “那就有劳张公子了。”荀衍的心里有一丝不解和失望,既然都是顺路,陈义安为何不自己相送,反而要让张崇来送? 荀衍跟着张崇走向马车,陈义安跟在他们身后。 张崇先请荀衍上马车,而后自己上车时回头看了眼正转身走的黎瑾,无奈的轻叹了一声,坐进马车。 一直默默跟在荀衍身边的匪石很想和车夫坐在车外,但他不放心自己公子和别人孤男寡男的坐在马车里,正强迫自己也坐进马车时,就见陈义安走进车内,顿时高高兴兴的和车夫坐在外面。 荀衍看见陈义安进来,心里有些高兴,也化解了他和张崇独处的尴尬,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陈大人的马车和随从呢?我好像从来没见过陈大人身边有随从。” “他呀,怪癖!”张崇抢先笑着说,“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不坐轿也不用马车,日常起居都是亲力亲为。每次跟我们小聚,都是我的马车接送。” 闻言,荀衍不禁有些意外,好奇的看向陈义安。 陈义安不以为意的轻笑道:“我只是不喜人近身伺候,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张崇笑着损他:“这就叫劳苦命。” 陈义安目光直直的看着张崇,但笑不语,直到后者受不了他的视线告饶为止。 荀衍瞧着,不禁莞尔。 不多时,马车就驶到了荀府门前。车夫拉着缰绳停下马车,对内说道:“公子,到荀府了。” 匪石跳下马车,等车夫从车后面取出车凳摆好,便站到车凳旁准备扶自家公子。 陈义安离车门坐得最近,他伸手按了一下欲起身的张崇,示意他坐在车里别下去,自己掀开车帘走下马车,步伐稳健,而后在车凳的另一侧站定。张崇便坐在车上为荀衍掀着车帘。 荀衍见这俩富贵公子一个打着帘子一个候在马车下,心里很感激。下车时,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向匪石递了一个退下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扶着陈义安走下马车。这次,不只是耳根处有可疑的红晕,连脸也红了。 此时,陈义安觉得被他扶过的手臂发烫的厉害,那股灼热直接烧到了心里。 道别后,陈义安目光灼灼的看着荀衍走进荀府,直到大门关上才转身,然后就看到不知何时已坐到车外的张崇正一脸暧昧又好笑的看着自己。 陈义安并不解释,跳上马车,和张崇一起坐进车里。“走吧,张大少爷,送我回府。” 车轮滚滚向前,张崇慵懒的靠到车壁上。“你们认识才多长时间,看上他什么了,一张脸?” 陈义安顺着他的话就回:“可不是么,他那张脸多漂亮,想不动心都难。” 张崇对陈义安投以鄙视的眼神,嫌弃的啧啧了两声,而后不以为意的说道:“玩玩可以,但别来真的,不然陈大将军就该拿刀砍人了。” 陈义安却正色道:“我不会让他受伤和委屈的。” 张崇不禁愣住,这发小竟然对个男人是认真的! 一时间,车厢内略沉默。 过了会儿,张崇突然又问:“那小瑾呢?” “他怎么了?”陈义安反问。 “小瑾对你的心思,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张崇承认自己有时候是大大咧咧了一些,但他又不是真傻。黎瑾看陈义安的眼神,对陈义安的态度,处处都透着特别。再仔细想想今晚这两人的神情反应,太有问题了! 陈义安的眼里蒙上一层复杂之色,微微沉吟,良久才不疾不徐的说道:“小瑾现在还是我们的朋友。” 张崇不禁又愣住,“我怎么感觉你在疏远他,小瑾最近也是怪怪的,你们怎么回事?” “虫子,我和小瑾没事。不过,你我是发小,从小一起玩到大,与他终究是不同的。” 张崇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深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8 郭皇后 陈义安向皇帝复命,禀报了关于郭明哲的调查结果。贪污有之,但不是那折子上弹劾的巨贪,而是贪了一个地方官的贿赂,五百两银票。 皇帝眼神锐利的看向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陈义安,“你查了那么多天,就只查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回禀主上,属下起初也怀疑昌玄骑的情报是不是有疏漏,但经过反复查证,事实证明郭明哲大人贪了一次贿银。” 皇帝审视着陈义安:“关于郭明哲,你是怎么看的?” “郭大人为官谨慎,不结党营私和玩忽职守,但也不是完全的克己奉公。他既贪恋权势,又想明哲保身,是个挺矛盾的人。” 皇帝听了点头,眼神也柔和了些。“你判断的不错,郭明哲人如其名,最善明哲保身,但他确实有些能力,也不会尸位素餐,所以这些年朕一直在重用他。” “主上知人善任。”陈义安拍马屁总是说得一本正经,让皇帝听得很舒服。 “朕最得意的就是起用你做昌玄骑统领。” “主上信任和错爱,属下愿肝脑涂地。” 皇帝满意的看着他,将他和自己的皇子们对比起来,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啊 次日早朝,郭明哲得到了皇帝的嘉许,而上折子弹劾他的御史则被训斥了。 下朝后,好几位大人都向郭明哲表示了善意,有溜须拍马的,也有刺探内情的。 梁晋和梁睿一起走向郭明哲,郭明哲和身旁的两位大人连忙作揖行礼。 梁睿说道:“舅舅才德兼备,睿想登门向舅舅请教。” “四殿下谬赞了,卑职惭愧。” 梁晋不悦的瞥了眼梁睿,对郭明哲说道:“舅舅得父皇褒扬,小王与有荣焉。” 郭明哲连连说了些谦辞,低下头时眼里不由得露出一抹庆幸之色,庆幸自己站到了玄生那边。梁晋愚昧,梁睿阴险,都不是好选择。而梁诚,弹劾自己的钱毅早就暗地里投靠了他。 这时,一名小太监小跑了过来,朝两位皇子行了个礼,然后就对郭明哲说道:“郭大人,皇后娘娘召见。” *** 钟粹宫,郭皇后亲自侍弄着两盆绿云,兰花中的珍品。 郭明哲到了后,兄妹俩闲话家常了几句,二人走到院子空旷处,宫侍远远的候着。 “娘娘,皇上在朝上褒扬我并非坏事,我知道这事的缘由。” “是什么?” “我暂时不能说,但请娘娘放心,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和郭家。” “嗯,我知道。这些年若不是有哥哥在,我这个皇后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也难熬。只是,哥哥,万事当心。” “以后会好的,您永远都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哥哥,我能做什么?” “暂时和以前一样就行。只是,对徐贵妃别太交心。如果有需要娘娘帮忙的地方,我自会来求娘娘。” 郭皇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自家哥哥已经另外投靠了别人。是老三还是老四?她不放心的说道:“梁诚梁睿都城府极深,且心狠手辣。我们之前就达成了共识,万不能与虎谋皮。” “娘娘,别担心。”郭明哲不敢多说,就怕再多说一句,这个自小聪慧过人的妹妹就要全都猜出来了。 “说起来,在四个成人的皇子里,只有先皇后所出的废太子最贤良,可惜了。” “幸好荣国夫人和安乐侯被赦免和加封,废太子若泉下有知,会安息的。” “哥哥,你跟我交个底,你是不是投靠陈恪了?” “没有。”郭明哲曾经问过玄生,昌玄骑是不是和陈恪联手了,但玄生否认了。自从和玄生接触较多以后,郭明哲认识到玄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从不拿假话忽悠下属和盟友。 “哥哥,咱们之前投靠了二皇子,若是现在你再重新中立,只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哪处都不讨好。” “娘娘,您别猜了,表面上咱们还和晋王绑在一起。等时机成熟,我自会把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向您禀报。” 郭皇后叹了口气,道:“也罢,哥哥就放手搏一把吧,我信你。” “谢娘娘信任,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哥哥今日先跪安吧。” “臣告退。” 二人一起往门口走,郭皇后边走边说:“昨儿个我得了两张有趣的绣样,劳烦哥哥带回去给蕊儿。”说罢,她便吩咐宫侍去取来。 “臣替蕊儿谢过娘娘。” “蕊儿今年十四,明年就及笄了,若有中意的人,本宫可求了皇上指婚。” “臣谢娘娘厚爱。” 宫侍取了绣样过来,郭皇后接过来亲自递给郭明哲。 郭明哲告退后,没过多久,徐贵妃便来到钟粹宫请安。 郭皇后坐在主位上,请徐贵妃入座。“徐妹妹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 徐贵妃用眼神示意摒退左右,郭皇后挥手让宫侍退下,只留下了心腹侍女。 “皇后,今日妹妹听说您这儿有几张好的绣样,特来求赐。”徐贵妃说得理所当然,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叫嚣着,我能看上你的绣样就是你的福分。 “徐妹妹来晚了一步,我赏给蕊儿了。”郭皇后暗地里咬碎一口银牙,无比庆幸自家嫡兄另有打算。 徐贵妃拿着帕子掩嘴笑了两声,说道:“可真不巧,不过绣样到了郭小姐手里才能发挥价值,皇后您说是不是?” “蕊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得了新绣样,回头绣成些成品,必会孝敬给我这姑姑,届时少不了徐妹妹的那一份。” “那敢情好,妹妹在这儿先谢过皇后和郭小姐了。” 徐贵妃饮了一盏茶后便告退,郭皇后的脸色不甚好看。 心腹侍女小声吐槽:“徐贵妃越来越放肆了。” “派人跟我哥说一声,让蕊儿多绣两条手帕送过来。” “是。” 郭皇后伸手去按太阳穴,侍女见状连忙为她按摩。 “娘娘,您且宽宽心,咱们还有郭大人在呢。” “今日徐贵妃迫不及待的来试探,也怪我自己,不该急着召见哥哥。” *** 晋王书房,郭明哲与梁晋坦诚交代,至少梁晋觉得郭明哲是坦诚的。 郭明哲露出劫后重生的庆幸,说道:“王爷,此次若不是有神秘人相助,只怕卑职现在不是已经被处置就是在担惊受怕的等候处置。” “哦?”梁晋扬起声调,“是个什么样的神秘人?” “从未现身相见过,只以密信相助。” “密信可有带来?”梁晋急忙问道,看上去十分兴奋。 “带了。”郭明哲从怀里掏出两封密信呈给梁晋。 梁晋仔细瞧了瞧,眼里的兴味更浓了。而后,他拿出自己收到的两封密信给郭明哲看。“舅舅您看,字迹一模一样,而且都是一封告知事情始末,一封告知如何应对。” “果真如此。”郭明哲是真的挺震惊的,他当然知道神秘人是谁,只是没想到昌玄骑连皇子府的事情都能查的一清二楚,更没想到的是玄生竟能将今上的心思摸的如此透彻,成功的利用皇帝的心理和皇子们的争斗为安乐侯正名。 梁晋兴奋道:“舅舅,此人不知是何方神圣,暗地里相助我们。若是能一直得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郭明哲笑着点头赞同,而后若有所思道:“王爷,此人既不愿表明身份,咱们也不必强求,以免适得其反。” “舅舅言之有理。” “王爷,还有一事,卑职不知该不该向您禀报。” “舅舅请说。” “徐弘阳徐大人在肃州任职已有八年,该回京城了。”郭明哲的语气带着叹息,眼里写满了欲言又止的复杂之色。 梁晋微微沉吟,说道:“徐弘阳是外祖父唯一的庶子,据本王了解,他和徐府的关系不好。当年外祖父过世后,他就自请外放,去了荒僻的肃州。” 顿时,郭明哲喟然长叹,道:“王爷,肃州地处偏远不假,粮产比不上富饶之乡也是真,但肃州盛产铁矿。” “怎么会呢?”梁晋不相信,震惊的看着郭明哲。“肃州无人上报过!况且,私自采矿是死罪。” 郭明哲放缓语气,徐徐说道:“王爷,这个消息是卑职从太湖书院的一位故友那里得知的。他常年走商,去年曾到过肃州。据他所说,肃州官府征用民夫修建水库,实际是被送去开矿,那些被征用的民夫有去无回。他也是偶然之下救了一位逃跑的民夫,这才得知此事。” 梁晋已经被震惊的不能言语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问道:“舅舅的那位故友和被救的民夫,现在何处?!” 郭明哲垂眸露出哀恸怜悯之色,说道:“那民夫在矿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能跑出来已经是耗尽心力,我那故友救下他没几日,他就去了。不过,我那位故友,此时正在京城。” “烦劳舅舅安排一下,本王要亲自向他求证。在本王做出决定之前,千万不能泄露了风声。”梁晋一脸肃然,若此事是千真万确的,那徐弘阳所犯之罪就是灭九族的! “王爷放心,卑职定当安排妥当。” *** 是夜,郭明哲秘密的来到了映月楼后门,一个驼背老人将他领到了一扇门前。 “郭大人,我家大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您请进。” “有劳了。” 郭明哲自己推门入内,身后的门突然嘭的一声像自己关上了一样,显得有些诡异。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胆寒。 层层纱帘后传来玄生的声音,“郭大人愣着干嘛,我这儿有陈年好酒,何不过来小酌一杯?” 郭明哲稳住心神,镇定的缓缓走了过去。“玄生大人好雅兴。” 陈义安露出一抹浅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郭明哲在他对面入座,而后亲自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郭明哲坐下后,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义安呵呵笑道:“看来郭大人对我还是很信任的,一点都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闻言,郭明哲呛了起来,脸色难看了一会儿,然后勾起嘴角,镇定的轻笑道:“我对玄生大人还有用。更何况,玄生大人若想要我的命,还需要下毒吗?” “郭大人说的是。”陈义安又为他斟满了酒,“今晚晋王殿下已秘密去见他的嫡亲舅舅了,肃州的天还需要郭大人来捅破。” 郭明哲的手握着酒杯,大拇指来回摩挲了几下杯子。“就算没有我,玄生大人也能做到吧?” “这是郭大人在皇上和晋王面前立功的机会,莫非郭大人要错过?”陈义安轻笑,他当然不需要用到郭明哲,但能不用自己的亲信露面,他更乐意。 “玄生大人吩咐,郭某万死莫辞。”郭明哲哂笑,心想:也是彻底得罪那位的机会! 陈义安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端起酒杯在手里晃了晃。“郭大人,有舍才有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9 温馨一刻 八月初一,天空澄澈,云淡风轻,是个时光静好的日子。 这一天,荣国夫人和安乐侯乔迁安乐侯府。 陈亦珏带着梁承祖进宫谢恩,当她时隔一年再次走进皇宫时,心情无比的平静。而皇帝见到她这份平静,无疑是满意的,只让陈亦珏好好的抚养皇长孙长大。 见过皇帝后,陈亦珏便带着儿子到钟粹宫向皇后请安。 郭皇后不待陈亦珏行完礼,就连忙走过去亲自扶起她,满目都是慈爱和怜爱,激动的说道:“好孩子,总算把你盼来了,你们娘俩的苦日子已经熬到头了。” 陈亦珏扬起浅浅的笑容,“不是什么苦日子,儿臣是有子万事足,让皇后挂心了。” “嗯,你这孩子就是豁达,这性子倒也好,在皇家正合适。”郭皇后的话处处透着善意。 “皇后待儿臣和承祖的心意,儿臣铭记于心。” 郭皇后含笑颔首,从乳母手里小心翼翼的抱起梁承祖逗了逗,大名梁承祖小名念念的宝宝很配合的笑了两声,直把郭皇后乐了个不停,赏了好几样宝贝。 郭皇后抱了会儿念念,陈亦珏怕她累着,便适时的让乳母继续抱着。 郭皇后突然说道:“听说陈家的二公子自进入吏部以后,做事勤勤恳恳,颇得吏部几位大臣的夸赞。” “安弟平时虽胡闹了些,但是个有分寸的。” “二公子今年有十七了吧?” “是。”陈亦珏垂眸,已然猜到了郭皇后的用意。 “我内侄女蕊儿,你曾见过的,今年十四,我琢磨着这俩孩子年纪正合适。”郭皇后没有用命令的语气,而是用商量的口吻提议着。“两个孩子的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本宫就是随口提一提,能不能成最终还得看两家人的意思。” 郭皇后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陈亦珏只得说道:“皇后的好意,儿臣先代娘家和安弟先过。待儿臣见了母亲,便将这事提一提。” 郭皇后满意的点头,继续和陈亦珏闲话家常了几句,这才放她母子出宫。 因有皇后的赏赐在前,各宫妃嫔也都效仿赏了些东西。 待陈亦珏母子回到安乐侯府时,三位皇子已派人送了贺礼过来,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权贵和世家也都跟着派人送上了贺礼。 一时间,安乐侯府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地方。 陈亦珏请来了曾在东宫侍候过的旧侍余良担任侯府管家,而内务府原先安排的管家则被她四两拨千斤般的打发了回去。 因着安乐侯府的主子只有孤儿寡母,男宾有诸多不便,陈亦珏让余良备下回礼派人一一去回馈送了乔迁贺礼的府邸,同时拟帖子邀请各家女眷来侯府参加桂花宴。 午后,陈孟氏派陈府管家陈越送了一车东西来安乐侯府,都是些吃的穿的用的,和她往日里给陈亦珏带的东西相似。这一车东西虽虽谈不上有多贵重,却让陈亦珏心里感动和温暖,母亲还是老样子。 隔着屏风,陈越向陈亦珏行礼后,说道:“大姑奶奶,夫人说您今日乔迁侯府,往宫里谢恩,怕是辛苦,今日她就不过来叨扰您了,改日再来探望您和侯爷。” “让母亲为我劳心劳力,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带着念念回趟府里。近来府里都好着吧?” “大姑奶奶的孝心,老爷和夫人都晓得的。府里也都好着,主子们都惦记着您。” “三日后我设宴招待各家女眷,你回去转告我母亲,安弟如今也算立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记挂着他的亲事。” “是。” *** 此时的陈义安尚且不知自己的终身大事已被人惦记上了,只一心陪着美人在书斋看书。 荀衍将手里的书翻完最后一页,抬头便正好瞧见陈义安手里的书垂落书案上,眯着眼睛撑着胳膊趴下。顿时,荀衍的眼里露出无奈而有些轻快的颜色,闪闪动人极了。而白日夜晚都忙碌的陈义安难得忙里偷闲,又有意中人陪在身边,不由自主的全身心放松了下来。 待陈义安睁开眼时,荀衍已经没有在看书,而是端坐一旁品茗。 “你醒了。” “抱歉,这段时间可能有些累,不小心睡着了。”陈义安心里异常懊恼,这么一个能和他相处的绝佳时候,自己竟然大大咧咧的睡着了! 荀衍抿嘴浅笑,“现已酉时三刻,陈大人可否赏脸一起去吃个晚饭?” 霎时,喜出望外的陈义安睁着两只透亮的眼睛兴奋的看着他,脸上堆满了傻笑,直把荀衍又逗乐了。 二人出了书斋后,陈义安带着荀衍来到了城西一条热闹的长街。在这里,没有高档华丽的酒楼,也没有精致格调的小店,有的是一个个大排档,一个个小摊贩,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荀衍轻轻扬起嘴角,问:“陈大人,你常来这里吗?” “嗯,别看这里破旧了些,但好多摊子做出来的东西都比大酒楼里的还美味。” “我们今天吃什么?” “吃碗云吞面吧。”陈义安边说边带着他走向一个极小的小摊子。 “好。”荀衍嘴角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摊子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一口大锅,三张散桌,坐满了客人。 “李奶奶,来两碗牛肉云吞面。”陈义安扬声说,而后径直从旁边取了两张小矮凳放在一张破了个角的石矮几旁,又自己拿了块抹布擦了擦,而后从水缸里杳了瓢水洗手,动作可谓连贯流畅,显然是做惯了的。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件什么蠢事,慌忙看向荀衍,紧张的说道:“荀公子,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换别的地方。” 那一瞬间,荀衍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有这么一个人这么紧张和在意自己,好像有那么点心动了。他走到矮几旁就着小矮凳坐下,扬起笑脸对陈义安说道:“不是要吃云吞面吗,怎么傻站着?” 陈义安的心情激动兴奋得如入云端,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坐在另一张小矮凳上,目光灼灼的看着荀衍。 这时,李奶奶端着托盘过来,放下两碗鲜香浓郁的云吞面。 荀衍低头凑近碗口嗅了嗅,眼睛亮亮的说道:“好香啊!” 李奶奶高兴的笑道:“这位少爷喜欢就好。这还是陈少爷第二次带朋友来我们这儿。” 顿时,荀衍眼底的笑意有些冷却。 李奶奶继续去忙别的,陈义安取来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荀衍。荀衍接过筷子,装作不经意的问:“陈大人还带谁来过这里?” 闻言,陈义安稍稍愣了一下,而后温和的笑着说道:“之前我就带虫子来过一回,虫子就是张崇,他嫌弃这里就没再来过。” “你和张公子似乎感情很好。” “我和他从小一块玩到大,是铁打的好哥们。” “那黎公子呢?” “他是我十五岁生辰时认识的,这两年倒也常和我们一块玩。”陈义安有种被媳妇审问前尘往事的感觉,连忙交代。 “十五岁生辰呀”荀衍微微眯起眼,“是个有意义的日子呢,难怪陈大人记得这么清楚。” 陈义安被一口汤噎了一下,轻咳一声,然后硬生生的说:“我记性很好。” 荀衍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着,清晰的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陈大人与我第一次见面,可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终身难忘。”陈义安急忙说,眼底略显复杂。 “那日的落日余晖很美,连城墙都映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那是我初到京城。”荀衍说。 陈义安眼里的惊喜愈加鲜明和炽热。“原来那个时候,你也看到我了。那时,我正陪母亲回府。” “那辆精美的马车里坐的是令堂?” “是的,那天我们去城外的皇家别院去探望我长姐和小外甥了。” 荀衍睁着眼睛闪闪的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话很感兴趣。于是,陈义安继续说道:“我长姐是荣国夫人,废太子妃。废太子被诛后,她便和刚出生的孩子被圈禁在城外的别院里。这一年来,我常陪母亲过去探望他们。” “我听二叔提起过荣国夫人和安乐侯。皇上不但解除了对他们的圈禁,而且进行了封赏,荣国夫人和安乐侯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陈义安知道他这是在宽慰自己,心里很受用。“今天就是长姐他们乔迁侯府的日子。” “啊?那你没去贺喜,不好吧?”荀衍满脸惊讶和担忧,突然想到陈义安在书斋趴了一下午,若是自己能及时叫醒他,说不定他下午就去安乐侯府了。 “没事。”陈义安不以为意的笑着说,“今天长姐肯定要带着孩子进宫谢恩,府里也肯定有一堆事在等着她,我改日再去。” “那就好。”荀衍扬起笑容,又吃了一个云吞。 二人继续边说边聊了会儿,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统统忘掉,一碗云吞面吃了近小半个时辰。 吃完后,陈义安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给李奶奶,李奶奶推辞不过,接了碎银子后叹道:“陈少爷,我们老两口心里都明白着,您是想接济我们,但每次都要给我们这么多,我们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陈义安憨憨的笑道:“这不是接济,而是我觉得您二老做的云吞面值这个钱。那些大酒楼做出来的还没您这儿的好吃呢,那价钱可不是一块碎银子能搞定的。” “二少爷,您有空常来,和您身边这位少爷一块来。” “好嘞。”陈义安笑着应声。荀衍也笑着说好。而后,二人相视一笑,一起离开了摊子。 此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朦朦胧胧的在二人之间酝酿开来,气氛和他们来时又起了些变化。 他们走出长街时,天色已暗,陈义安坚持送荀府回府。 荀衍想了想,说道:“陈大人,我们一起走会儿吧,就当消消食。” “好。”陈义安觉得,就算面前是条河,荀衍让他游过去,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跳进河里凫水。 二人并肩走在一起,且行且说,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升温。 在快到荀府门前时,陈义安吞吞吐吐的说:“荀公子,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吗?就叫阿衍,好不好?”说完,他就睁大眼睛紧张而期待的看着荀衍。 荀衍犹豫了两秒,而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鼓足勇气,回应道:“那我也不唤你陈大人了。” “嗯嗯,”陈义安连忙点头,“你想叫我什么都行,只要你乐意。” 荀衍扑哧一笑,道:“好的,义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0 肃州大案 陈义安来到昌玄府后,便听玄华将陈亦珏和安乐侯府今日的情况一一禀来。当他听到过郭皇后惦记上自己的亲事时,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突然,玄可的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还有些焦虑。只听得他闯到书房外头,急切的说道:“请大人恕罪,属下玄可求见。” 陈义安略带疑惑的看向玄华,玄华一脸懵逼。 “进来吧。” 玄可推门走进书房,看了陈义安和玄华一眼,而后垂着头不说话,看上去挺委屈的。 陈义安顿时头疼,尽量放缓了语气说:“你这是又怎么了?扭扭捏捏的越来越不像男人了。” “不像男人?”玄可抬头瞪眼,瞬间炸毛。“大人说我不像男人,那像什么?像女人,还是像不男不女的太监?” “玄可,放肆!”玄华蹙着眉头对玄可摇头。 玄可的火气瞬的扑向玄华,“哎呀,就我最放肆,玄华大人可厉害了,可会疼人了,连看管的阶下囚也能放在自己屋里!” 玄华的眉头不禁蹙的更厉害,“在大人面前,你别风言风语。”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义安揉了揉太阳穴,“聒噪!玄华,你先退下。玄可留下。” 玄华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告退。玄可安静了下来,又继续垂着头不说话。 “说吧,怎么回事?” “就是”玄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把头垂得更低了。 “玄可,我们不仅是上下属,而且也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玄可抬眸看向陈义安,感觉快要哭出来了。 陈义安稍微一想,就能猜出个大概,便问道:“玄华把谁放屋里了?” “就是那个姜祺然。” 陈义安了然,“玄华照看姜祺然,是我的吩咐,你误会了。” “可他都照看到床上去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玄华不是这样的人。”陈义安蹙眉。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玄可这下子真哭出来了。 陈义安从椅子上坐起来拉着他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给他,“擦擦,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玄可拿着手帕边擦眼泪鼻涕边说:“我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而且喜欢的还是个黑心的小贱人,你还不让我哭会儿?” “哟,终于肯承认自己喜欢玄华了?” “恐怕除了玄华,整个昌玄骑都知道我喜欢他吧。” “玄华未必不知道,也未必对你无意。”陈义安觉得这对冤家太让人捉急了。 玄可愣住,也不哭了。 “收拾收拾心情,把营地关押的那些人再筛一遍,无关紧要之人要么转移过来,要么就放了,把那边彻底清理干净。”陈义安转移话题。 “嗯。咱们的秘密营地,什么时候建?” “等那边清理干净就可以着手准备了,这事你全权负责。” “属下领命。”玄可打起精神,准备大干一场,好像要顺带着把心里的气也发泄出来一样。 玄可哼哧哼哧的退下后,玄华便进来书房了。 陈义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若喜欢他,就让他安心些,若对他无意,就早点让他死心。”方才他用眼神示意玄华屏息藏于书房外,也亏得玄可心神不宁才没察觉到玄华的气息就在外面。 “大人,属下会处理妥当的。” “那个姜祺然,不能再留在昌玄府了,让他去安乐侯府继续做小然子。另外,传个话给玄青,加强对安乐侯府的暗中守卫,你也一起盯着点侯府。抛出鱼饵,我就不信大鱼不上钩。” “是。大人请放心,我们的人时刻盯着那几处。” 陈义安点头,他自是很放心的。 *** 次日,郭明哲领着梁晋和徐弘旻秘密来到了一座别院。 郭明哲上前敲门,一长一短反复敲了三次。院门从里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粗布青衣的侍者。 “大人,我家老爷已恭候贵客多时。” 郭明哲对梁晋和徐弘旻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他们一起入内。 丁誉早年曾在湖州太湖书院求学,于经史子集学无所成,倒是继承家业经商后做的有声有色,在浙江一带颇有名气。 郭明哲见丁誉迎出院子,对他说道:“丁兄,快先来拜见晋王爷和徐大人。” “草民丁誉拜见晋王,拜见徐大人。” “免礼。”晋王仔细打量着丁誉,而徐弘旻的视线则在郭明哲和丁誉之间来回扫视。不过,说不好听点,郭明哲是官场老油条,丁誉是商场老狐狸,纵然他们之间有所勾结和图谋,也是任人看不出来的。 “王爷,徐大人,这位就是丁誉,人称丁三爷,是卑职曾在太湖书院的同窗。” 丁誉客气的笑着说:“王爷,徐大人,请堂上说话。” 丁誉引着梁晋坐在上首,郭明哲谦让着徐弘旻坐在左侧下首的第一个位置,自己坐到右侧下首第一个位置,丁誉便站在一旁。 侍者快速上茶后快速退下,梁晋端起茶盏用茶盖拂了拂浮在上面了一层茶叶,轻轻抿了一口。“好茶,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王爷闻香识茗,草民佩服。” 梁晋和丁誉就着茶的话题天南地北的闲谈了起来,郭明哲和徐弘旻则默默品茗,似乎谁也不急着说正事。 最后,还是年轻的晋王按耐不住,先说道:“丁三爷,听说你去年曾到过肃州,不知肃州的风土人情如何?” 丁誉露出一脸悲痛之色,垂首回道:“不瞒王爷,肃州虽地处偏远,但自给自足,民风淳朴,本是人间乐土。但是,近些年来的天却变了,百姓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 “那是怎么回事?”梁晋正容道,“丁三爷知道多少,还请如实相告。” “王爷,草民所知并不多,只知肃州府以征用民夫修渠之名把人骗到矿区做苦吏,有去无回。”说到这里,丁誉的双眼不禁有些通红。 “有何凭证?” 丁誉拉开衣襟,一道半尺长的刀疤狰狞的盘踞在他胸前。“这就是证据!” “这是”郭明哲惊讶的站了起来,“在肃州受的伤?” “不错,正是在救小关时受的伤,当时我带的商队正在离肃州城不远的官道上,小关突然从旁边冲到了我们打头的那辆马车前,伤痕累累,骨瘦嶙峋,全身没一处好肉。然后,就有几十个汉子追了过来,二话不说拿刀就砍,连我们一起砍。我们打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长哨,那些人就撤了。我们好几个人都受了伤,其中一人还当场丧了命。” “无法无天!”梁晋拍案而起。 徐弘旻也站起身,“王爷,此事需从长计议。一来证据不足,二来徐弘阳在肃州经营八年,我担心他背后有人。” 郭明哲点头,“徐大人言之有理。此事关系重大,需得谨慎行事。” *** 此时,京城外的一条小路上,老老少少几个人正艰难的一步步走着。 衣衫褴褛的七八岁小女孩说:“爷爷,我走不动了。” 老人想背起孙女却意识到自己已经背不动了,只得柔声细语的说:“妞妞,就快到了,等咱们到了京城就可以求皇上去救你爹和叔了。” “嗯,救爹爹和叔叔。”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让老人眼底的悲戚更盛。 一个抱着三四岁孩子的女人问老人:“关叔,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能见到皇上吗?” 这样的问题,大家几乎每天至少问上一遍,老人每次都耐着性子回道:“能,一定能!咱们去皇宫门口喊冤,去拦轿喊冤,总归会有办法的。” “关叔说的有道理。不管怎样,试了才有机会救村民,不试就是等着天人永隔。”一个瘸了条腿拄着一根拐杖的中年男人语气坚定的说,“我们离开肃州两个月了,眼看着就要到京城,没理由这个时候放弃。” “对,不能放弃。” 大家坚定信念,继续蹒跚前行。 突然,三个黑衣蒙面人从旁边的林子里蹿了出来,持刀砍向他们。老人女人护着孩子们,瘸子挺身站在前面,大家都感受到了绝望和悲愤。千钧一发之际,十几个灰衣蒙面人从天而降,很快就将三个黑衣蒙面人降住了。他们本想留活口,奈何黑衣人在被制伏的瞬间就咬破了嘴里暗藏的□□,当场毙命。 其中一个灰衣人走向围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孤寡老弱,说道:“你们不必害怕,我家主人得知肃州有百姓进京鸣冤,特命我等来暗中护送你们进京。” 老人问:“敢问贵主人是” “时机成熟之时,尔等自会知晓。”灰衣人打断了老人的话,而后和其他人一起散开,似乎是真的会暗中护送。 瘸子颤颤巍巍的说:“关叔,这些人会是什么人?” “来杀我们的是不想让我们进京告御状的,救我们的不管是谁,至少今天救了我们的命。” 走走停停,他们走到太阳下山才走到城门外,守城的官兵正在关闭城门! “等等!先别关门,等等我们!”众人齐声喊。 守城的官兵看到了他们一行人,但依旧守着时辰关门。在这里,每天都有人因赶不及进城而在城外过夜,守城的官兵们早已习以为常。 突然,一辆华丽马车停在城门进出,吸引了守城官的主意。 守城官快步走过来,徐弘旻掀开车帘,微微皱起眉头。 “徐大人,您怎么来这儿了,可是要出城?” “本官的一位故人今日会进京,但一直未等到他,便过来瞧瞧。” “城门刚刚关上,或许徐大人要等的人已经进城了,只是尚未与您碰面。” “但愿如此。对了,刚才我看到几个人正往城门赶,还喊着等等关门。我远远的见着他们似乎挺可怜的,不如开小半扇门放他们进来。” “徐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本官只是心生怜悯,提议了一下。实际要怎么做,是守城官的事。” 守城官刚要寒暄告退,就听到徐弘旻说:“下个月的御林军选拔,本官有意向圣上请旨,让守城官们则参与遴选。” 顿时,守城官惊喜不已,虽猜不透徐弘旻碗让城外那如难民如乞丐的十几个老弱病残进城的用意,但参与遴选御林军这样的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徐大人,卑职也觉得城外那些人看上去挺不容易的,还是早一日进城的好。” 徐弘旻满意的放下车帘,车夫驾着马车离开。而他们身后,城门开了一条可过一人的缝隙,肃州来的是十几个百姓依次进得城内。 晋王府书房,徐弘旻进来时,灰衣人刚禀报完毕退下。 梁晋兴奋道:“舅舅来的正好,多亏郭大人提醒要派人暗中保护肃州那几个百姓,又得您亲自出面去了趟城门口,他们已经顺利进城了。” “王爷,在城里更要加强对他们的保护。”徐弘旻心里有不解的地方,比如郭明哲是如何得知肃州有百姓上京告御状的。 “天子脚下,若有人敢行凶,本王定叫他知道死字怎么写。”梁晋冷哼,眼里全是狠厉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1 相儿媳 八月初三,依旧是个时光静好的日子,阳光裹着大地的温暖,微风携着花叶的清香。 这一天,荣国夫人在安乐府设下桂花宴招待各家女眷。 安乐侯府所在的东大街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待娇客们进得府内,顿时成了靓丽的风景。或端庄娴雅,或娇俏灵动,或绝艳,或清秀,将花儿都比了下去。 陈亦珏将宴席设在花园里,花园里满是新近移植的桂花,清香扑鼻。待客所用茶点也以桂花为主题,茶用醇香馥郁的桂花茶,酒用醇厚柔和的桂花酒,甜点用桂花糕和桂花糯米藕,糖水用桂花小米粥和桂花小汤圆。可见,主家对宴席用了十二分心思,认真至极,诚意十足。 陈孟氏陪在陈亦珏身边,看着女儿游刃有余的应对着贵妇和千金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郭夫人带着郭蕊儿上前,笑着说道:“荣国夫人,陈夫人,两位的气色瞧着不错,就跟姐妹花似的。” “郭夫人玩笑了。”陈孟氏掩嘴笑了起来,目光落到郭夫人身侧的郭蕊儿的身上。“这位是蕊儿姑娘吧,上次见到还是去年建章侯府老夫人过寿的时候,这一年出落得更标致了,平时做些什么呀?” “平时跟女先生读书识字,偶尔做些刺绣。”郭蕊儿微微垂眸,含笑应答。 “挺好的,腹有诗书气自华,还会刺绣,是个好姑娘。”陈孟氏出身书香世家,自幼受诗书熏陶,欣赏读书有才华的人。 “夫人谬赞,蕊儿就是胡乱识了几个字。” 陈孟氏瞧着郭蕊儿手里的绢帕,问道:“这手帕子上绣的是什么?” 闻言,郭蕊儿将手帕在掌心摊开,露出刺绣图案。“这是皇后赏的绣样,天山雪莲花纹。” 陈孟氏仔细瞧了两眼,十分欣赏的说道:“倒是很少见到天山雪莲花纹的绣品,可真好看。” 陈亦珏和旁边的几位夫人也围过来瞧了瞧,都十分欣赏,不吝赞美。 郭夫人对着大家谦虚了一番,心里美极了。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她家女儿可不就要被求亲的踏破门槛了嘛。不过,郭夫人记得皇后的话,促成郭陈两家联姻。 宴席进展顺利,贵妇们聚在一块闲聊,让年轻的姑娘们一起去玩。也不知姑娘们是谁先开了头,从谈心变成了对诗,又从对诗变成了才艺比拼,欢笑声和叫好声越来越大。 有位夫人说:“那些孩子在玩什么,瞧着挺热闹的?” 陈亦珏看向身边的周嬷嬷,周嬷嬷立即回道:“夫人,小姐们在比才艺。” 陈孟氏:“都比了些什么,现在是哪位姑娘赢了?” “比的是作诗作画,现在是郭二小姐和张四小姐平分秋色。二位小姐各作了一幅画,其他小姐正重新评定着高低。” 陈亦珏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众贵妇,笑着说道:“嬷嬷,去请二位姑娘拿着画作过来,让我们也开开眼。” “是,夫人。”周嬷嬷应声后,便快步走向娇客们。而后,大家便都盈盈走了过来。 郭蕊儿和张婧文落落大方的站到中间,各自让侍女展开画作。 郭蕊儿画的是锦绣山河图,画中有锦绣山河,有穿行于山间河流上的船只,十分灵动,构图大气,用墨炉火纯青。张婧文画的是花园饮宴图,一看就是今日情形。 陈亦珏笑着说道:“我瞧着这两幅画都好,母亲与众位夫人觉得如何?” “都好,都好。”夫人们笑着回应。 陈孟氏心里有了评判,说道:“蕊儿姑娘的画里,云雾缥缈,青山俊秀,河流灵动,若山峰更有棱有角些便更好了。婧文姑娘的画里,无论是花树,还是宴席,都十分形象生动,若是能再添几分灵趣便是丹青大师也能胜了。” 众人听得仔细,眼里都是认同。不少贵妇都知道,陈夫人年轻时就是大才女,可比如今这些小姑娘们厉害多了。 郭蕊儿和张婧文微微一福,谢过陈孟氏的指点。 陈孟氏的目光扫过二女,笑着说道:“两位姑娘小小年纪就能有此丹青功底,着实不错。今日之画,依我之见,婧文姑娘以眼前的景入画,当更胜一筹。” 张婧文再次微微一福,“陈夫人谬赞,婧文惭愧。” 郭蕊儿也微微一福,含笑说道:“能得陈夫人指点,是我们的福气。” 陈孟氏的眼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给小儿子相中个姑娘了! 宴席结束后,不少人家的年轻公子们亲自来接母亲和姐妹们,与别家的夫人和姑娘们在门口相遇,便是一次短暂的变相相亲。 郭夫人有意落后众人一步再走,果然就见陈孟氏走了过来。 “郭夫人,蕊儿姑娘,改日我下帖子,请夫人和姑娘一起喝茶。” “好,我也正有此意呢。” 陈孟氏问郭蕊儿:“蕊儿姑娘,今日我言你的画不如婧文,心里可有不高兴?” 郭蕊儿浅笑嫣然的说道:“不瞒陈夫人,蕊儿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心里欢喜的很。山河图我已画了数幅,女先生认为已是上乘之作,但蕊儿却觉得始终缺了什么,一直不得要领。今日得陈夫人指点,蕊儿茅塞顿开,心里十分感激。” “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陈孟氏对郭蕊儿更满意了,“我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你是我们家的姑娘了。”这话说到这里,透露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 郭蕊儿羞红着一张俏脸垂首不敢应答,郭夫人笑着说道:“这孩子害羞了,陈夫人可别逗她了。” 陈孟氏突然叹道:“可惜我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没定亲,不然真要向郭夫人把蕊儿姑娘讨了来。” 郭夫人一愣,心想莫非陈夫人其实没结亲的意思?“陈夫人谦虚了,京城里谁不知道陈夫人教子有方,长子是立过军功的将军,次子是吏部的官员,一武一文羡煞旁人。” “不怕郭夫人笑话,大儿勇猛善战是母之忧呀,二儿就是个笔帖式,他不整天胡作非为,我就谢天谢地了。” “听我家老爷说,陈二公子自进吏部后,好学上进,吏部的大人们都对他赞不绝口,将来必会前程似锦。” “谢郭夫人吉言。我呀,就盼着那浑小子能娶个知书达理的贴心人,让我以后省省心。”陈孟氏笑,也清楚了郭夫人的意思。 *** 刑部大门前,一个瘸子用力的敲响了鸣冤鼓,仿佛是用生命在敲,几个衣衫褴褛的老少残弱一起喊着大冤和救命。 瞬时,这一情形引来了路人的围观。守门的衙役分出一个入内禀报,其他衙役维持着秩序。 很快的,刑部官员升堂,肃州百姓被带到了堂上,围观的人便挤在门口看热闹。 肃穆的公堂上,惊堂木一拍,肃州老少齐齐跪下。老人诉道:“大人,小民们乃是肃州太平村的村民,有天大的冤枉,求青天大老爷们救命!” “既是肃州百姓,怎会来了京城,到刑部申冤?”此次升堂问案的是刑部员外郎曹学智,在刑部任职二十余载,一听这老少残弱又听到是从肃州来的,就猜到是肃州官民之间有摩擦了。 饱经人世沧桑的老人红着眼睛,一一道来。他们不知道肃州官府私自开矿,不知道亲人的真正去向,只知道亲人们都一去不回,府衙非但不管反而强压他们这些和亲人失去联系的小老百姓。 此时,离刑部不远的茶楼上,梁晋正和徐弘旻郭明哲喝着茶。 “两位舅舅,你们觉得今天这案子,会审出个什么结果?” 徐弘旻和郭明哲相视一眼,二人的眼里是同样的意思。 徐弘旻说:“今日审案的是曹学智,此人谨小慎微,必不敢做任何评判,结果是押后再审。” 郭明哲接着道:“如此大案势必惊动皇上,揪出幕后之人指日可待。” 梁晋牛嚼牡丹般把杯里的茶喝完,痛快道:“本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一天了。” 最后,这案子果然是押后再审,曹学智立即将案情上报刑部尚书和侍郎。 *** 八月初三的晚上,夜风微凉。 刑部官署内,尚书章景明和其他几位官员一起研讨着肃州案情,曹学智提笔拟写折子。此事虽是一家之言,但章景明和其他人心里都清楚,那些百姓胡诌的可能性极小,而此事一旦查明属实,就是一桩滔天大案,因此他们不敢轻忽,决定明日早朝时上奏。 三皇子府内,梁诚气得想杀人,肃州出了疏漏,而刑部已公开问案过,他知道肃州已捂不住了,而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和肃州撇清关系,将损失降到最小。 陈府内,陈义安给他母亲跪了。 陈孟氏继续说道:“蕊儿姑娘是真好,知书达理,温柔可人,要不我安排你们先见一面?” “再好的姑娘也跟我无关,我不想成亲不想定亲。” “你这孩子,你就不能让娘安安心吗?” “娘,我现在每天几乎不是在吏部官署,就是在府里,乖巧懂事的都快不是我自己了。” “嗯,你自从做了这个小书吏后,确实比以前乖了许多,娘心里很欣慰。但是,等你定门好亲事,娘会更欣慰。” “我现在在吏部做的很好,就连之前看不起我的右侍郎阮大人也夸我上进有前途,我觉得再过两年我会坐上大官,到时候指不定有更好的选择。” 天知道他为了营造这许多假象,时不时的让身形相似的下属易容后替自己,而自己时而陈义安时而玄生有多辛苦,有时甚至几天都合不上眼。还是以前无所事事的时候好些,随便找个借口,一个人去玩了,一个人去喝酒了! 陈孟氏不禁笑道:“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就算你做到一品大员,蕊儿姑娘也配得上你!要有更好的选择,那就只能是皇家的了。尚主的驸马只有品级而无实权,你也愿意?” “不愿意。”陈义安老实回答。 “所以蕊儿姑娘就是最好的选择。这么好的姑娘不早点定下,被别人抢去了,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娘,我还是觉得我的亲事不着急。” “你这孩子,怎么又不听话了,非要惹我生气?” “儿子不敢。娘,这事您跟爹商量过了吗,他怎么说?”陈义安心想,先把父亲大人当借口推辞一下,然后今天夜里就去找郭明哲,不许把女儿嫁到陈家。 不过,有个词叫事与愿违,下人突然来报,老爷和大少爷回府了! 人未至笑先闻,陈恪朗声笑着进屋,跟在他身后的陈义平也扬着嘴角,二人看上去都心情极好。 “夫人,我和平儿回来了。” “母亲。” 陈孟氏丢下小儿子迎接丈夫和长子,“回来了好,这次在府里待几天?” “平儿待个两三天就回军营,我能多留些日子。” 陈义安慢腾腾的挪过去,“爹,大哥。” 陈义平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长高了,听说你在吏部混的不错。” “我整天就是抄书搬书。” 陈义平扑哧笑道:“吏部掌管着天下官员的前途,你抄的搬的都是官员们的命运。” 陈义安呵呵笑,但笑不语。 陈恪问陈孟氏:“这小子没惹你生气吧?适才我进来的时候,见他跪着。” “他呀”陈孟氏一脸无奈道,“我为他相中了郭家的嫡姑娘,想和郭家议亲,这孩子死活不肯应下。” “是郭明哲的女儿?”陈恪若有所思。 “正是,那姑娘我瞧着挺好的。” 陈恪一脸温柔的看着陈孟氏说道:“你觉得好,那就是好。” 陈义安想离家出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2 映月楼(捉虫) 早朝,宫侍传唱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臣集体沉默了数秒,而后户部尚书陶海如出列,“臣有本启奏。户部近来查盘各地盐务,发现江浙一带私盐猖獗,臣请圣上指派钦差出使江浙,查访私盐一事。” “准奏,着令吏部拟定钦差人员,即日赴江浙查访。” 荀茂林和阮楷棋皆出列领命。 皇帝眯着眼睛扫过文武百官,众臣将头低得很低,只除了难得来上朝的陈氏父子。 “陈恪。” “微臣在!” “听说你昨日夜里回城的,近来京畿营如何?” “回圣上,将士们每日严格操练,严守京畿重地,一切都好。” 将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召回京师,让其去带领京畿卫,是皇帝为削弱大将军军权而走的重要一步,却也恰好让大将军顺心如意。 “有陈卿家守卫京畿,朕十分放心。” “承蒙圣上信任,微臣万死莫辞。” 皇帝轻轻点头,他并不完全放心执掌军权的陈恪父子,但他信任玄生。昨夜,玄生向他禀报了两件事,一是肃州百姓进京状告肃州府尹徐弘阳,二是陈家和郭家有意联姻。 “其他人还有何事要奏?”皇帝等了等,刚要说退朝时,有人扬声说:“臣有本启奏!” 出列的是刑部章景明,霎时,有人兴奋,有人忐忑。 “启奏圣上,昨日刑部接了一个案子,数名肃州百姓状告肃州府尹无德,征召壮丁做工,三年不曾让人回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呈上来。” 章景明将折子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上前数步站于御阶下,小太监双手接过折子从侧边的台阶迅速小跑上去,交给了太监总管曲末恩,再由曲末恩呈给皇帝。而章景明在第一时间后退数步,站到原先出列时站立的地方。 皇帝打开奏折,快速看完,内容和玄生禀报的一致。不同的是,玄生禀报的更详尽,奏折里加了评判。“章卿家,你有何看法?” “据前来告状求助的百姓说,这样的事情约摸是从五年前开始的,起初肃州官府是在城里征丁,后来慢慢延伸到了城外的村落。曾有不少人到府衙求问过家人何时能回家,非到没有得到答复,反而被打了杀威棒,被警告不得闹事。且那几个百姓在进京前,曾遇蒙面人追杀,幸得有人相助才能活命。如所言非虚,此事怕是不简单。” 说罢,章景明垂首沉默,皇帝也沉默了会儿,臣子们更加连大气都不敢喘。肃州府尹是谁?好像是徐贵妃的兄弟吧 良久,皇帝才徐徐说道:“朕知道了,退朝。” 下朝后,皇帝来到了钟粹宫。 郭皇后听到消息后,连忙抚着发髻问身边的林嬷嬷:“本宫这妆容如何?” 林嬷嬷笑着说:“端庄雅致,甚好。” 郭皇后匆匆迎驾,吩咐宫女去准备茶点。 皇帝走到主位前坐下,说道:“皇后不必忙,过来坐,朕小坐片刻就走。” 郭皇后温和的笑着走过去,坐到皇帝身边。曲末恩示意殿里的侍者都静静退到殿外。 “皇后,近来徐妃与你私下里亲近了许多。” 郭皇后的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不知皇帝此话何意。“宫里的妹妹们,与臣妾都很亲近。” “你与朕二十载夫妻,朕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你是朕的皇后,所有皇子的嫡母,日后不论哪个皇子继位,你都将是一宫太后,永享尊荣。记住,别聪明反被聪明误,自毁前程。” 这话说得诛心了。郭皇后连忙跪下,心惊不已。“皇上,臣妾不敢。” “让郭明哲守好本分。” “是,臣妾会告诫兄长。” “另外,你那侄女的亲事就别在武将家找了。” “遵旨。”郭皇后心颤不止。 皇帝满意的离开,徒留皇后吓得瘫软在地。 早朝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郭皇后终于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皇帝是希望郭家不要介入皇子的夺权之争。于是,郭皇后对外称病了,需静养,免了所有妃嫔的请安。她想了想,命心腹带着腰牌出宫一趟,亲自向她哥说明情况。郭皇后需要和徐贵妃保持距离,郭明哲不得再为晋王出谋划策,郭陈两家也不能联姻。 入夜后,映月楼的后院内,陈义安惬意的饮着一坛上好的陈年女儿红,心情极好。 郭明哲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玄生大人,一切都如您计划的在发展。” “多亏有郭大人相助。”陈义安挑眉轻笑,不仅是肃州的事情发展如计划,而且自己的亲事危机也解除了。 “今日皇后派人来我府里传了话。我不能再和晋王有接触了,至少不能是明面上的接触。” “那就私底下接触吧。”陈义安不以为意道。 “好。”昌玄骑就是皇帝最大的眼线耳目,有玄生这句话,郭明哲就不用担心私下里的言行会被皇帝知晓。“玄生大人,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了?” “看戏。” 郭明哲笑道:“肃州大案的结果不论如何,对玄生大人都是有利无害。” 陈义安放下酒杯,稍稍推开。“凡事过犹不及,酒喝多了伤身。” 郭明哲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梁晋和梁诚,只能两败俱伤,不能一家独大。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易容后的玄梦走到陈义安身边,“大人,四少爷来了,在前院的雅间饮酒。” 陈义安对玄梦轻轻点了一下头,而后对郭明哲笑道:“郭大人,第一场戏即将开幕,咱们去看戏。” 郭明哲笑道:“郭某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在玄梦的带领下,绕过连接前院和后院的花园,从一间仆役房的内置楼梯上了二楼,转了数道宽窄不一的回廊,来到了前院二楼的一个雅间。 玄梦说道:“大人和郭大人稍坐片刻,四少爷就在斜对面的雅间,奴家去为二位大人端些酒菜过来。” 郭明哲回忆着刚一路走过来的惊奇,看着玄梦离开的倩影,不禁佩服至极。“玄生大人,这映月楼真是妙不可言。楼里的布局妙,人也妙。” 陈义安微微挑眉,“郭大人谬赞了,不过刚才那姑娘,您最好别看上了她。” 郭明哲愣了一瞬,连忙说道:“玄生大人莫误会,郭某是纯粹觉得这映月楼里的人很特别,比如刚才那位姑娘,再比如守着后门的驼背老人。” “还有更特别的人,日后郭大人会慢慢见到更多。”陈义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一会儿,玄梦又过来了,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坛美酒和两盘下酒好菜。放下酒菜后,玄梦笑着说道:“大人,咱们的花魁过去伺候了。” 陈义安点点头,示意玄梦先退下。郭明哲亲自伸手去拿酒坛倒酒,却发现坛子很沉,里面的酒是满的,回想到方才这姑娘是轻轻松松的放在托盘上端过来的,立时明白了这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玄生的势力更是强大。 陈义安见郭明哲托着酒坛沉思,很快就猜到了原因,眼里露出一丝笑意。他逼郭明哲站到自己这边,和郭明哲最多是合作关系,他们都相互提防着对方。让郭明哲看到昌玄骑势力的冰山一角,既是表露诚意,也是威慑。 又过了会儿,斜对面传来吵闹声。 陈义安坐着没动,郭明哲走到门口稍稍打开一点门缝,然后就明白了四少爷是谁。没想到一直张弛有度的四皇子会来青楼,还和人在青楼发生争执。 “玄生大人,四皇子来这里,是被您的人引来的,还是他自己本就想来?” “他是常客,每次都是悄悄来去。” “真没想到哇!” 就在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那边已经动起了手来。 陶子山看中花魁花想容已久,前些日子刚成功包了她一个月,他想见人竟还被拦,这怎么能忍?老鸨说花想容今天的客人不能惹,他还就偏偏惹了! 梁睿蹙眉,没想到这胖子如此胡搅蛮缠。顾虑到自己的身份不能在青楼暴露,梁睿示意侍卫停手,“本少今日没了兴致,花想容让你了。” “花想容本来就是爷包的!”陶子山一见他妥协,就更不退让了。“霸占爷的人,还敢得了便宜卖乖。” 这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张望。 “哟,这不是四少爷吗?”章焕一只手搂着一个美女,另一只手拿着扇子一开一合,自我感觉非常潇洒。 梁睿的眉头蹙的更紧了,竟被章焕看到。章焕曾是皇子侍读,幼年时常和梁晋梁睿一起胡闹,甚至连梁诚也被他欺负过。但是,章焕的祖父是征战沙场一生的老将军,章老将军虽已赋闲在家,但在军中的威望依旧很高。因此,如今的章焕仍是我行我素的胡作非为,和陈恪的儿子一样。 章焕只停留了一小会儿,搂着美人进屋,进屋前暧昧的看了梁睿一眼,而后朗笑着对老鸨说道:“妈妈,四少爷的花销记在小爷的账上。” 梁睿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但他现在还奈何不了章焕。 因为章焕的出现,不认识梁睿但认识章焕的陶子山大方的说道:“算了,爷看在章少的面上,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说罢,他就一把将花想容搂到自己怀里,施施然的走向花想容的房间。 梁睿暗自咬碎一口银牙。 郭明哲就主角都散了,便把雅间的门关好,坐了回去。 陈义安扑哧笑道:“没想到郭大人还有这趣味,竟看了个全场。” 郭明哲抿了一口酒,理直气壮的说道:“看戏不看全场,对不起演戏的,也对不起请看戏的。” “郭大人可知,章焕是谁的人?” 郭明哲愣住,不答反问道:“章家也战队了?” “章老将军是个忠君爱国之人,但章焕曾经站过队。” 郭明哲仔细思索了一番,曾经站过队,章焕站过队能瞒得了章老将军?应该瞒不了吧?那么,章老将军极有可能是默许纵容了“是废太子。” 陈义安点头。他没有说的是,章焕之所以会为废太子效力,是因为他大哥。陈义平和章焕曾是恋人关系,后来不知因何断了联系,一个娶妻生子,一个流连花丛。 “玄生大人是想把章焕拉拢过来,还是已经拉拢了?” “有郭大人站在我这边足矣。”陈义安轻轻扬起嘴角,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郭明哲明白了,如果换成他自己,大概也会有同样的打算。像他这种本不考虑安乐侯的需要拉拢,而像章焕这种曾为废太子效忠的,暗中利用便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3 一掷千金 这日,陈义安休沐,向爹娘请安后,便匆匆离府去见荀衍,他们相约在雅茗苑见面。 雅茗苑是一家很特别的茶楼,进门是一座矩形的两层小楼,一楼大堂摆放着几张散桌,柜台和上二楼的楼梯都在左侧。大堂中央最里侧有个约摸八平方的高台,平时不是有说书人在那里说书,就是有人在那里弹琴唱曲。高台的右侧有个挂着垂帘的小门,从小门穿过一道回廊,便是小苑,雅茗苑里最吸引人的所在。小苑里摆放了数十盆山茶花,其中还有珍贵的十八学士。引入活水,配合着假山和小桥,雅趣顿生。支起小炉灶就可供顾客亲自煮水沏茶,也可唤专在小苑伺候的伙计煮水沏茶。 当陈义安匆匆赶到时,荀衍已亲自煮水泡好了一轮功夫茶,而他对面正端坐着一人。 “啊,安子来了。”黎瑾起身准备往旁边挪点位置好让陈义安坐下,岂料只见陈义安径直走到荀衍身边挨着他坐下。 荀衍取了一个干净的白玉杯,用茶水烫了一下,而后再往杯里倒了茶递给陈义安,“尝尝,我刚泡的大红袍。” “茶色橙黄明亮,茶叶红绿相间。”陈义安看了眼手里的茶,而后轻轻嗅了嗅。“香气馥郁,有兰花香。” 荀衍轻笑:“没考你,这是上好的大红”最后一个袍字卡在嘴里没说出来,因为荀衍侧首就看到某人牛嚼牡丹般大口把杯里的茶喝了。 “怎么了?”陈义安满脸讶然的看着荀衍。 对面的黎瑾哈哈笑道:“我还以为只是数日未见,安子学会品茶了。” 陈义安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空杯子,心里在想:哪个环节出错了?要知道自己为了陪荀衍喝茶,昨夜特意恶补了一回茶知识。 荀衍从他手里拿走杯子,又倒了一杯给他,说道:“这次慢慢喝,细细品。” “嗯。”陈义安接过杯子,轻轻吹了吹,细品慢饮,心里纳闷极了,跟刚才没什么区别呀 荀衍问他:“这次感觉怎样?” 陈义安一本正经的回答:“很好。” 荀衍轻笑,并不说破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慢慢品味。品茶如品人生,有的清香甘洌,有的寡淡无味,有的苦涩难言,还有的先苦后甘。 黎瑾看着对面坐着喝茶的这两人,心里慢慢的生出烦闷。自己究竟是哪里输给了荀衍?凭什么他们可以如此逍遥自在的一起喝茶,而自己和诚就只能偷偷摸摸的在一起? 想到梁诚,黎瑾想起自己今日的目的,品完一杯茶后,随口问道:“荀公子,不知今年进京可是为了科举考试?” “非也,我志不在此。进京一是为了探望二叔一家,二是为了增加阅历。” “荀公子的二叔是吏部荀侍郎吧?” “正是。” “我听说荀大人可能会被外派,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嗯?二叔并未与我说过,这事是真的?”荀衍满脸诧异的看了眼黎瑾,然后向陈义安求证。 陈义安也满脸诧异,摇着头说不知。黎瑾的用意,他岂能不知?不论梁诚和黎瑾如何打算,他都不会让他们如愿。 不过,黎瑾倒是提醒了陈义安一件事情,皇帝有意派官员前往肃州查访,何不就促成荀茂林去呢?然后,他会说服荀衍跟自己也去肃州。至于肃州的危险,陈义安有自信可保他叔侄二人安全无虞。 黎瑾讪讪的笑道:“昨日我一个人在酒馆里喝闷酒时,偶然间听到两个人说的。” “学会喝酒了?”陈义安明知故问。自从梁诚被禁足后,时常夜里喝的酩酊大醉,黎瑾为了陪他也就慢慢的学会喝酒了。 “是呀,”黎瑾喟然叹息,“一个人有时太烦闷,酒真是解愁的好东西。” 陈义安低头看杯里的茶叶,若有所思。 荀衍见黎瑾的周身突然萦绕起一股浓浓的悲伤,再看陈义安垂首不语的样子,不禁想起黎瑾是喜欢陈义安的。于是,他微微垂眸,也沉默了。 陈义安察觉到荀衍的情绪变化,放下茶杯,笑道:“茶喝不少了,咱们去走走吧。” 荀衍抬眸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点头,而后扭头问黎瑾:“黎公子是继续品茶,还是和我们一起随便走走?” “我回府了,你们好好玩。”说罢,黎瑾就起身告辞。他此行就是为了探听哪位大人将去肃州,既然荀衍和陈义安都不知道,他也就懒得再看他们腻腻歪歪。 陈义安去柜台结账时,掌柜的笑着说黎公子已经付过银子了。陈义安愣了一下,而后走回荀衍身边,对他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荀衍轻笑,“是城西?” “对,城西有条琉璃街,专门淘宝贝的。”陈义安扬起笑脸,“我以前常去,淘了不少好东西。” 话音落下,一辆外观朴素至极的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夫匪席跳下马车,从车后取了车凳放好。“二少爷,荀公子,请上车。” “阿衍,上车吧。” “这是?” “我的马车。”陈义安心想,以后要带荀衍玩遍京城吃遍京城,还是有辆马车比较方便。 荀衍先上车后,发现车内和车外完全是两种风格,如果说从车外看有多朴素,那车内就有多奢华。从里面看,车壁用的是小叶紫檀,车顶和底座用的是大叶紫檀,车里的垫子用云锦缝制。陈义安后上车,伸手在车壁的一个凹陷处按了一下,车壁瞬时有一方形小块打开铺平,而车壁里面竟有一个两层的食盒和一套茶具。 荀衍看着陈义安像变戏法似的摆好点心盘,倒了两杯茶,惊讶不已。 “这是广聚轩新出的点心,茶温也刚刚好。” “这马车是?” “我前些日子专门请人打造的,以后就有马车带你玩遍京城了,喜欢吗?”陈义安笑着说,两眼闪闪亮亮的像极了邀功的小孩。 荀衍的耳根处微微透出一丝红色,“荀府有马车。” 陈义安但笑不语,只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荀衍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别开视线。“刚才在雅茗苑,我看黎公子的情绪不高,你不去宽慰他吗?” “小瑾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有一回,我看到他跟一个男人举止亲密。”陈义安不想让荀衍误会自己和黎瑾,但又不能说黎瑾和梁诚的谋算。 荀衍突然脸色一变,“所以你其实是吃醋了?” 陈义安愣住,连忙解释。“当然不是,我从未喜欢过他。我是想说,他也不喜欢我,是故意用我气那人的。” “真的?” “千真万确。” 荀衍伸手取了块小点心送进嘴里,慢慢嚼了嚼,而后咽下。陈义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然后转身悄悄咽了咽口水,心想:这种像友人但比友人亲密,像恋人又还不是恋人的关系,好想再进一步,但不能惹阿衍不快,得有耐心。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马车停了下来,匪席在车外说道:“二少爷,到了。” 陈义安先下车后,扶着荀衍下车,而后对匪席说道:“匪席,你就在这里找个地方停马车,我们逛完后会自己过来。”匪席应声后,就把马车往路边角落里赶。 荀衍挑了一下眉角,神色意味不明的看着陈义安。“那是你的小厮,叫匪席?” 陈义安厚着脸皮笑道:“是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匪石匪席,我的小厮跟你那书童,名字刚好是一对。” “你不是不用人伺候的吗?怎么不但有马车,而且还有小厮了?” “说是小厮,其实是车夫,他不近身伺候。” 荀衍突然觉得自己问的多了,连忙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家店?” “店里的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没什么乐趣。我们就逛地摊,随便看,发现别人看不出来的宝贝才是乐趣。”说罢,陈义安就拉着荀衍朝第一个地摊走过去。 摊子的主人是个老人,摆卖着大小不一的花瓶,老人说:“我这些花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若非家里有难处,我也不会拿出来卖。” 陈义安但笑不语,拉着荀衍走向第二个地摊。摊子的主人是对中年夫妇,从锅碗瓢盆到文房四宝,杂七杂八的几乎什么都有。 陈义安仔细瞧了瞧,拉着荀衍走向第三个地摊。就这样,他们看了一个又一个的摊子,整条琉璃街差不多已转了一半,什么也还没淘到。 荀衍不禁好奇的问:“刚才看过的那些摊子里,都没什么值得买的吗?” “嗯,不是西贝货,就是劣质的。” “那还继续看吗?” “继续。”陈义安边说边拉着他走向下一个摊子。摊子的主人是名年轻男子,卖的是旧书。 荀衍期待的一本本快速翻看起来,翻着翻着突然面红耳赤的丢下手里的书,平静了一下才去翻后面的。陈义安好奇的拿起被荀衍遗弃的书,随手翻开,而后笑着看了荀衍一眼,把这本书买下。心想,里面的姿势瞧着挺有趣的。而荀衍看到他付钱买下了那本书,也不再继续翻看了,只红着脸瞪着他。 陈义安把书塞进怀里,若无其事的拉着荀衍继续逛下一个摊子。这个摊子的主人也是一名年轻男子,卖的是木雕。 “你这些木雕怎么卖?”除了那本黄黄的小图画书,这是陈义安今天第一次询价。 于是,注意到这件事的荀衍仔细看了看摊子上的木雕。这些木雕看上去有些年头,但并不怎么精致,且老板报出的价钱也不低,好像不是陈义安说的那种宝贝。正当他以为陈义安又要拉着他去下一个摊子时,只见陈义安掏出荷包付了二十两银子后,抱起那个最不起眼的木雕,然后也不拉着他继续逛了,只径直往前走。 荀衍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解的问道:“义安,我们接下来去哪,不继续逛了吗?” “先去把这宝贝卖掉。”陈义安笑得贼兮兮的,眼里全是发财了的光芒。 “这个木雕很特别?” “木雕本身很普通,作为木雕也就只能值这个价。但是,”陈义安凑近荀衍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木雕里面藏着宝贝。” 他们来到了一间当铺,陈义安把怀里的木雕往柜台上一放,直接就问:“老板,这个能当多少?” 当铺老板瞧了眼,眼里藏起亮光,托在手上掂了掂,说道:“五十两。” 荀衍愣住,没想到陈义安的眼光这么好,转手就转了三十两银子。 陈义安却沉下脸,抱起木雕就要走。 当铺老板急忙说道:“你这木雕最多就只值这个价,到别的地去卖还没这么多呢!” “少于五千两,我是不会卖的。” “年轻人异想天开,最多我再给你加点,五十五两。” 陈义安呵呵笑道:“我不卖了,打算自个儿摆家里欣赏。”而后,他便抱着木雕和荀衍一起离开。 荀衍两眼锃亮的看着木雕,不确定的问道:“义安,莫非这个木雕里面是宝贝?” “本来我是不确定的,但见当铺掌柜那反应,应该错不了了。” “听说有些有钱人会把木雕掏空了往里面藏钱,以前只听说过,却一直没有亲眼见过,没想到今日会让我们碰着一个。” “走,我们回马车上去。” “嗯。”荀衍笑得很开心,他不是财迷,但对这样藏宝的木雕很感兴趣。 陈义安侧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笑意温柔得能溺死人,心想:这五千两银子花得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4 出巡人选 御书房内,皇帝召见了六部尚书,当然吏部来面圣的是两位侍郎大人。 “朕有意派人去肃州查访一番,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人选推荐?” 刑部尚书章景明回道:“肃州一案最先由刑部曹学智审理,微臣建议由曹大人前往肃州。” 户部尚书陶海如道:“肃州近几年上报的户头和粮产都有下降,户部有责任查探清楚,微臣建议由户部安排官员下访。” 皇帝皱着眉头问:“其他人有何看法?” 兵部尚书郭明哲回道:“各地官员的任命和考核都在吏部,而吏部近几年对肃州府尹徐弘阳的评价皆是一个良字,让徐弘阳在肃州府尹任上一待就是八年。微臣以为,吏部更应该亡羊补牢。” 顿时,荀茂林和阮楷棋跪下请旨。“臣愿往。” 皇帝看了他二人一眼,阮楷棋的女儿是老四的侧妃,而荀茂林耿直中立。“朕任命荀卿家为钦差,巡查地方,荀卿家可在吏部选一名年轻人做副手,顺道让年轻人锻炼锻炼。” “臣遵旨。” 几位大人不禁心想:吏部最年轻的官员就是陈义安,皇上要锻炼陈义安?陈义安是陈恪大将军的嫡子,万一他在肃州有个好歹,陈大将军会如何反应? 皇帝接着又说道:“此次荀卿家查访是摆在明面上的,朕另外还会派人暗访,你们要相互配合,一起查明真相。” “不知暗访的是哪位大人?”荀茂林的心里突然一个咯噔,有不好的预感,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几位大人只听得皇帝轻声说了“进来”两个字,一个矫健的身影瞬间如鬼魅般迅速闪现。待他们回神细看时,一身玄衣的玄生已经单膝跪在御案前。大人们不禁心想:虽看不清玄生的样貌,但年纪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若是换身装扮,谁能想到他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昌玄骑统领? “玄生,你亲自去一趟肃州,务必配合荀卿家将肃州之事查个一清二楚。”皇帝刻意让人知道玄生将去肃州暗访,这是在对京城里的人敲山震虎,警告他们不要妄想在肃州一案上插手。 “属下领命!” 几位大人一起从御书房后,其他人看向荀茂林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几分同情。 阮楷棋叹道:“荀大人,此次肃州之行,务必小心。吏部的事情,你放心交给我。” 荀茂林点头,“阮大人,圣上说的可带个年轻人一起去,我看不如就陈义安吧。陈义安以前的风评虽差了些,但他在吏部的表现却是大家亲眼所见,勤恳努力,是个好苗子。” “我也觉得陈义安很合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阮楷棋一语双关,陈义安的为人不能听信传闻,肃州的情况也不能偏听偏信那几个老少的一面之词。 “阮大人放心,荀某定会仔细查证,搜集证据。” 郭明哲朝他们走过来,“荀大人,阮大人,还望二位莫怪本官今日在御前胡言。” “郭大人言重了,下官等不敢。” “荀大人出行在即,今日可否赏脸让本官宴请一回?一来是肃州之行前途未卜,让本官了表歉意,二来就当作是本官提前为荀大人践行。”甭管你是不是恩师之子,郭明哲一口一个本官,官大一级压死人。 荀茂林犹豫着想要拒绝,阮楷棋说道:“郭大人在圣上面前指出吏部应亡羊补牢,实则是让吏部免受圣上问责,是吏部欠了郭大人一个人情。郭大人诚意满满,荀大人何不应下?” 闻言,荀茂林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郭明哲和荀茂林一起来到了御河边最有名的广聚轩。此时,雅间已客满,二人便选了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就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别说肃州之事了,就是普通公事,郭明哲一个字也没提,一开始说的是天气开始转凉,几杯水酒下肚就开始扬“家丑”,尽倾诉自家宝贝女儿有多孝顺有多好,已长大但还没议亲,既怕女儿没人要,又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如此这般,倒是让荀茂林放下了戒心,不再担心郭明哲是想插手肃州之事。 只听得郭明哲问:“荀大人,我记得你是有儿子的,你家儿子今年多大了,品性如何?” “长子一十有二,次子八岁。” “十二,我女儿十四,大个两岁。”郭明哲已是醉醺醺的了,“有句话叫女大三抱金砖,不如咱们两家结个亲家。” “郭大人,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女儿多好呀,你可别不乐意。”郭明哲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荀茂林。 荀茂林轻叹,说道:“我大侄子今年十七,与令爱倒是年纪合适。只是,家父规矩甚严,对儿女亲事也极为重视,怕是说不成的。” 提到荀老爷子,郭明哲的酒似乎醒了一大半,口中喃喃道:“对,老夫子规矩甚严,看重世家传承,偏偏又极为清高,恐怕连皇子公主,他都不一定能看上。” “正是如此。”荀茂林点头认同。 郭明哲举起酒杯,“来,咱们继续喝。”不等荀茂林劝停,他就把刚到的一杯酒都灌下了肚,又开始醉醺醺的了。 这时,丁誉走了过来,万分惊喜道:“郭兄,在这儿碰上你了!” “你是谁呀,怎么有两个头?” 荀茂林替他解释道:“郭大人喝醉了。” 丁誉看向荀茂林,然后愣了一下,忍不住仔细多瞧了他两眼,更加惊喜且期待的问道:“你是湖州荀家的二公子?” 荀茂林不禁也仔细打量起丁誉,丁誉两眼亮亮的说道:“想起来了吗?我是丁誉,曾是太湖书院的学生,和你大哥荀崇岭还有郭大人都是同窗。那时候,你常在课间来找崇岭,我们见过好多次。” “我想起来了,丁三哥。”荀茂林也很惊喜,“丁三哥离开书院后,我们已有近二十年没见过了,这些年在忙什么?” “常年走商,到处奔波。”说起这话,丁誉的语气里不禁染上了一层厚厚的无奈感。 “丁三哥,若有小弟能帮的上忙的,请不要客气。” 丁誉朗声笑道:“不用担心老哥哥我,这几年我攒了些积蓄,足以养活一家老小好几年。再加上去年我行商经过肃州时不慎受了伤,这几年我还需多静养,不宜奔波劳累。” 霎时,荀茂林的神色中露出一抹严肃。肃州这个词对荀茂林来说,太敏感了。“怎么受伤的?” 丁誉叹道:“不瞒你说,跟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肃州案有关。” “丁三哥,咱们另外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细聊。”不管丁誉是出于什么目的,凡跟肃州有关的事情,荀茂林都需要了解清楚。 丁誉迟疑了一下,然后答应。“郭兄怎么办?” 荀茂林看着已不知何时喝趴下的郭明哲犹豫了半秒,“郭大人的马车就停在广聚轩的后院,他醉成这样,只能通知一下郭大人的随从送他回府了。” “郭兄现在这样,也没辙了。” 而郭明哲被几人合力送上马车后,便睁开了眼,心想:玄生给的解酒药挺好用。 *** 这日,荀茂林回到府里时夜色已深。凉风习习,吹得他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身体上的冷却远不及心里的冷。 “二叔,您回来了。”路过的荀衍瞧见他,便打了声招呼。 “嗯,衍儿,我正有一事要告诉你。” “二叔请说。” “不日我将前往肃州,你早点回湖州吧。”话音落下,不仅荀衍愣住,就连荀茂林自己也怔住了。 “衍儿,二叔不是赶你走,只是觉得你离开湖州也有段日子,该回去了。当然,你若继续留在京城,即使我不在府里,你二婶也会照顾好你,不会缺了短了你的。” 荀衍微微沉吟,良久才问:“二叔,是否肃州的事情不简单,您遇到难题了?”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荀茂林没有正面回答荀衍的问题。 荀衍正色道:“二叔,我已经一十有七,不是小孩了。” 荀茂林愣了一瞬,突然想起皇帝吩咐的带个年轻人去锻炼一下,确实是暗指陈义安吧?他记得陈义安今年也是十七岁。“十七岁是不小了,应该给你机会锻炼。你跟我来书房。” “嗯。”顿时,荀衍的眼睛透亮至极。 于是,叔侄俩在书房谈了许久。荀茂林说了御书房内皇帝和几位大人的话,说了肃州府可能存在私采铁矿和草菅人命之事,也说了昌玄骑统领玄生会前往肃州暗访。 荀衍不禁蹙起好看的眉头,仔细思索了一番。“二叔是担心肃州之事牵连太大吗?” “丁三哥是你爹和郭大人的同窗,他的话纵使不能全部相信,但也应该有七八分真。他除了告诉我在肃州发生的事情,还说了他此番进京后,曾将此事告知过晋王和郭大人,还有一位徐大人,徐大人应该就是徐弘旻。” “二叔对肃州府尹了解多少?” “肃州府尹徐弘阳是徐弘旻的庶弟,徐贵妃的庶兄。他在肃州任职八年,八年评良,都未曾被调动过。此事确实是吏部的失职。” “二叔,晋王和徐弘旻大人既已事先知道肃州府私自开矿之事,却并没有伤害知情的丁誉,我觉得徐弘阳的所作所为与他们无关。但如此大案,光凭一个肃州府尹,似乎也不可能捂住那么多年,京里应该有别的背景。听说肃州来京的那几个百姓曾在离京不远的地方遇到劫杀,恰被人所救,要杀他们的是什么人,救他们的又是什么人?肃州府尹的手能伸到京城附近?”荀衍又皱了皱眉头,细思极恐。 荀茂林点头道:“衍儿,我知道你在猜什么,我和你的看法一样。不过,事实如何,还需要查证了才能知道。” “二叔,皇上说的带个年轻人一起去肃州,是何人?”荀衍略显紧致的问。 “你认识的,陈义安。”荀茂林知道自家侄子和陈义安已成为了挚友。 “二叔,我想和你们一起去肃州。” “胡闹!肃州此行危机重重,你是嫡系长子长孙,这个险冒不得。” “二叔,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更要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肃州此行必能获益匪浅。” “你若有个好歹,我无法向父亲和大哥大嫂交代。”荀家规矩甚严,嫡长子继承家业就是规矩。荀衍自出生起,就被荀家人寄予了厚望。 “请二叔相信我会保护好自己。况且,二叔也会保护我的。”荀衍的眼里透着十二分的坚定。那么危机重重的地方,二叔和陈义安都去,他怎能放心? 荀茂林见他坚持,心想:或许可以多请几个护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5 陈府 次日早朝结束后,荀茂林特意单独求见了皇帝。私采铁矿这样的大事,哪怕是捕风捉影,他也不敢有丝毫隐瞒不报。 皇帝听完后,对荀茂林又增添了几分满意。 “荀爱卿,此事朕早已知晓。你既也已知道,朕不妨跟你透个底。私采铁矿和冶炼铁器是分不开的,极有可能会私自打造兵器。玄生前往肃州,正是为查明此事。” 荀茂林心里震惊不已,原来皇帝早已知晓,不动声色的安排了玄生去查。 皇帝亲自揉了两下太阳穴,然后继续说道:“那几个知情不报的都是各有各的小心思,而荀爱卿不但如实上奏,且能考虑到此事的严重性,朕甚感欣慰。待你办好肃州的差事回来后,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就由你来接任。” “是,臣定不辱命。” 荀茂林回到吏部官署后,第一时间就把陈义安叫了过来,将肃州之行说了个大概。 陈义安满脸受宠若惊的说道:“荀大人,下官资历尚浅,恐怕不合适吧。” 本已准备好劝说之词的荀茂林见他不知前路艰险反觉十分荣幸,暗自轻叹,而后说道:“这趟差事已定下。另外,衍儿也会和我们同行,路上你们可以相互有个伴。除了官府派的卫队,我已吩咐管家另外多招几个私卫。” 陈义安突然眼睛一亮,说道:“荀大人,我可以介绍私卫人选,都是我爹军中退伍的,个个身经百战,以一敌十,人品有保证。外面临时招的人,有可能只是花架子,也有可能人品不好。” 经他这么一提醒,荀茂林认真思索了起来。且不说陈义安的话有理,更何况要去的地方是肃州,难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混进来。与其这样,还不如都用军中退伍的。“陈将军的旧部自然是好,只是会不会麻烦了他们?” 陈义安不以为意的笑道:“不麻烦,他们平时本就随便找点活计做做。” 荀茂林微微犹豫了两秒,道:“那成,此事就有劳小陈大人了,我让管家随你去找那些人谈谈。” “好。私卫人选,您就放心交给下官吧。” 荀茂林放心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去做出行准备。 陈义安走到暗角,对着空气说:“通知玄青来见我。” “是。”一道黑影掠过,迅速消失。 *** 陈府门前,陈孟氏喜气洋洋的将陈亦珏母子迎进了府里。 陈孟氏拉着女儿的手笑个不停,边走边说:“我的乖女儿,可把你们盼来了。” 陈亦珏莞尔,道:“母亲不嫌我来的匆忙就好。” “陈府的大门永远为你们娘俩敞开着,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听说父亲和大哥回来了。” “你大哥就在府里待了一天,就又去军营了。你父亲去寻他那些退伍的老部下喝酒去了。” “父亲不掌边军,领着京畿卫也挺好的,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能留在京城,留在府里陪您。” 在她们说话间,陈义平的妻室林宛盈抱着儿子陈子铭过来,姑嫂见面寒暄了一番,两个一岁大的孩子一起在毯子上爬来爬去。 林宛盈是军师林方圆的独女,和陈义平也算是青梅竹马。 约莫喝了两盏茶的功夫,林宛盈抱着孩子回去。 陈亦珏让乳母仔细照看念念,和陈孟氏走进内室。 “珏儿,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母亲,您先答应我,听我说完不要着急,平心静气。”陈亦珏略带紧张的看着陈孟氏,开始有点后悔提议弟弟去做个小官。 “什么事?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急了,你快说。” “我听说安弟将随吏部荀侍郎去肃州查访。” “肃州?安儿?”陈孟氏惊呆了,关于肃州案,她是有所耳闻的。 陈亦珏点头,“我听到消息后就迫不及待的来见母亲了。安弟自进吏部以后,不再耽于玩乐,听说颇受荀大人和阮大人的器重。” “安儿是乖了,学好了。”陈孟氏的心情在惊讶之后变得很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 “母亲不担心安弟吗?” “俗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你们三个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不疼不担心?你和老大从小就乖巧懂事,让我很省心,也就安儿那混小子胡闹了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学乖了,有出息了,连吏部的大人们都看重他,我该高兴来着。” “母亲,我相信安弟会办好这趟差事,全须全尾的回来。” 陈孟氏点头,“他会的。” 陈亦珏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不少,换个话题说道:“母亲,可有为安弟相中的姑娘?” 一提起这事,陈孟氏就特别无奈。“好不容易相中个郭蕊儿,上头传话下来,不让我们和郭家联姻。还有你那个弟弟,他就是来讨债的!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松口娶亲之事。” 陈亦珏扑哧笑道:“母亲,安弟不愿意就晚两年吧,说不定哪天他自己瞧上个,回来求着您帮忙说亲呢。” “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得好好让他知道什么叫父母之命。”陈孟氏露出愉悦的笑容,嘴上说着不满的话,眼里全是对孩子的宠溺。 母女俩继续说了些贴心话,而后一起在院子里逗着念念。 陈义安回府时,听说长姐和外甥在母亲这儿,就立马赶了过来。 “母亲长姐安好。”陈义安笑着走近,想起这小外甥一被自己抱着就哭,突然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于是,他两手把小外甥从乳母怀里抱起,轻轻的往上抛了一下,顿时吓得一院子主仆心惊胆颤,而念念咯咯的笑了起来,两手两脚都扑腾扑腾的想要再玩。 “还想再飞吗?”陈义安稍稍用力,将念念抛的更高,然后接住。 陈亦珏连忙将念念抢了过来,陈孟氏揪着陈义安的耳朵数落,她们都是后怕不已。 “娘,这小家伙不是玩的挺开心的吗?放心,有我在,不会摔着他的。” “你还敢说!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陈义安无言以对。 念念在陈亦珏怀里不停扭动着,脑袋和小手都挣扎着伸向陈义安。 陈义安摊手,“看吧,我外甥喜欢和我玩。” 达不到目的的念念哭了起来,任陈亦珏怎么哄都不行。 “大姐,把念念给我吧,我保证不让他受伤。” 陈亦珏犹豫了一下,把哭个不停的念念给了陈义安。 陈义安一接过念念就笑着说:“小外甥,以后可要一直记着小舅对你的好啊。”说罢,他就将念念抛了起来,念念果然又咯咯笑了。 “还想不想再飞高点呀?小舅会让你飞到最高处。”陈义安眉开眼笑的逗着他,一语双关,可惜小外甥还听不懂舅舅的话,只无忧无虑的笑得十分开心。 陈义安又继续陪念念玩了会儿,念念大概是玩累了,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陈义安把念念抱给乳母,对陈亦珏说道:“念念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很可爱。” “醒来闹腾的时候也挺闹腾的。”陈亦珏叹气,不过眼睛却亮的很。 “大姐今日住这儿吗?” “不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陈孟氏拉着她说:“都这个时辰了,你父亲也快回来了,用过晚膳再回吧。” “大姐,用过晚膳后,我送你们回去。” 陈亦珏点头。 陈府里,似乎除了逢年过节,主子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用过膳了。因为陈恪平时不在府里,陈孟氏又懒得看见那些侧室庶女,所以陈府的主子们都是各吃各的。 虽然陈恪不注重那些个规矩,但陈孟氏既讲究且偏心,食不言寝不语,偏房通房不上桌,儿媳不用立规矩。陈恪和孟氏坐于主位,陈义安坐在陈恪下首,陈亦珏抱着念念坐在陈孟氏下首,而后是抱着陈子铭的林宛盈,其他几个庶女依次挨着林宛盈入座,而几个侧室则只能站在一旁伺候。 念念往前伸着小胳膊,嘴里叨叨的不知在说什么,但仔细一辨,不就是舅舅嘛! 于是,陈义安乐了,哈哈大笑。 陈孟氏瞪了他一眼,“食不言。” “是。”陈义安左耳进右耳出,起身走向陈亦珏。“大姐,让我抱着念念吃饭吧。” 念念乐呵呵的朝陈义安探头伸手,又叫了一声“舅舅”,这一声可比之前的清晰多了,也动听多了。 陈亦珏将念念交给他,叮嘱道:“仔细些,别磕着碰着了,不然我揪你的皮。” “放心吧,大姐。”陈义安心情畅快的抱着念念走回座位。念念咿呀咿呀的,小脸上全是笑容。 陈恪瞧了瞧儿子和外孙,说了一句:“怎么还不会叫外公?” “你这外公见过孩子几次,教过他怎么叫吗?”陈孟氏数落丈夫。 陈恪连忙认错,为夫人夹菜,专心吃饭。 陈亦珏和林宛盈相视而笑。而后,陈亦珏看了眼对面那正艰难的对付着一碗米糊的一大一小,有点心累呀,幸好有乳母和周嬷嬷上前帮忙,她才放下心。 陈亦珏回头对正给陈子铭喂食的林宛盈说道:“大嫂,还是铭儿乖巧可爱,我家念念太闹腾了。” 林宛盈是个很温婉的女人,此时眉眼弯弯带笑,看上去特别恬静。她温声说道:“这孩子是不怎么哭闹,不过小孩子闹腾点才好。” 陈亦珏不禁对这位大嫂的好感度增添了几分,也眉眼弯弯的笑道:“铭儿像大嫂,都是有福之人。” 陈孟氏被陈义安和念念闹腾得把食不言的规矩都不得不放下了,听到女儿和儿媳的对话,不禁也开口说道:“铭儿也像你大哥,从小就让人省心省力,特乖。” “我怎么又感觉到一股怨念,大哥乖,我不乖。”陈义安边说边干脆把念念放到了桌子边上,顿时迎来陈孟氏的怒视。 陈亦珏忙向乳母递了个眼色,乳母将念念抱下去单独吃点东西。林宛盈也将陈子铭交给了乳母抱下去。 饭桌上,没了两个小孩子,瞬间安静了下来,陈孟氏满意的继续用膳。 陈义安突然在心里想,母亲的规矩这么严,将来要怎样让她接受阿衍呢?荀家是书香世家,是不是规矩更严? 晚膳结束后,乳母抱着念念和陈亦珏一起坐进安乐侯府的马车,陈义安骑马走在前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亦珏掀开车窗帘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的陈义安,脑海里蓦地浮现起自己出阁前曾瞧见的一幕。 小小少年的陈义安在无人的角落里,眼神凌厉,一下子就跃过了比他高出许多的墙头。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弟弟不简单,且一直默默的为他守着这个秘密。 到达安乐侯府后,宝琴从乳母手里接过念念,乳母扶着宝珠的手走下马车。陈亦珏下车时,陈义安亲自上前扶了她一把。 陈亦珏下车后,欲言又止的看着陈义安。 陈义安露出温和的笑容,关切的说:“大姐,你们进去吧,早点休息,我回府去了。” “嗯,路上当心,回去早些歇息。”陈亦珏终究什么也没多问多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6 整装待发 荀府管家在陈义安的协助下,很快就敲定了私卫人选,然后第一时间报给荀茂林。 荀茂林拿到私卫名册后,仔细翻看了一遍,虽然看不出有何不妥,但这些人出自军中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妥。但临时招人面临的未知情况太多,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选用这些退伍的,起码知根知底。他拿起笔蘸了墨,亲自将名册誊抄一份,而后带着誊抄的名册进宫面圣。肃州之事牵连甚广,凡与之相关的,荀茂林都不敢大意,哪怕是自己的随行私卫。 于是,他将私卫之事如实禀报给了皇帝。 “陈义安推荐给你的?”皇帝重复了这一句。他不在意陈义安向荀茂林推荐退伍官兵做私卫,在意的是玄生竟没有禀报此事。 “回皇上话,是陈义安见微臣为此事烦恼,才推荐给微臣的。”荀茂林不敢揣测圣意,但还是委婉的替陈义安解释个中原委。“儿行千里,父母担忧。此次陈义安随微臣前往肃州,想必陈将军和陈夫人难免会担心他的安危。若有陈将军的旧部同行,相信陈将军陈夫人也会放心许多。” 皇帝有些意外的看着荀茂林,“荀卿家觉得陈义安此人如何?” “机智聪敏,虽有些贪玩,但自吏部以来收心不少。” “荀卿家看人的眼光,朕自是相信的。”皇帝知道陈义安在吏部的表现,也知道荀茂林看重他,云淡风轻的说道,“至于私卫,既是陈恪旧部,想必武艺和人品都不会太差,你就放心用吧。” “是。”荀茂林虽不知皇帝对陈恪是真信任还是有心提防,但得了皇帝的应允,他自己就安心了。 皇帝又问:“那几个肃州百姓,你是如何安排的?” “回皇上,微臣从钦差卫队中抽派了一小队人护送他们回肃州。等微臣出发两日后,他们就出发。” “荀卿家何时出发?”皇帝对此有些不满,已经耽搁两日了。 “回皇上话,明日一早便出发。” “望荀卿家马到功成,早日回京复命。” “臣遵旨。” 荀茂林告退后,一走出御书房就看到了依旧戴着半截银面具的玄生。荀茂林目不斜视的走过去,陈义安拦住了他。 “荀大人,此次肃州之行,不知大人打算走哪条路?” 荀茂林一时愣住,不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肃州路途遥远,沿途各州县都会收到吏部文书。”陈义安点到为止。 闻言,荀茂林反应了过来,这个问题他考虑到了。只是“不知玄生大人何时出发,走哪条路?” “今晚星夜启程,抄近道直往肃州。”当然,今晚星夜启程的是他的替身和玄青等人。 “玄生大人辛苦,我们明早启程,走官道。” 陈义安点头,抱了一下拳,而后径直走向御书房。荀茂林有没有对他说真话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已把玄生的行程告诉了他。 御书房内,皇帝一听玄生求见,便让他进来。 “启禀主上,属下今夜启程前往肃州,京中之事皆已安排妥当。” “刚遇到荀茂林了?”皇帝一边问,一边用眼神示意曲末恩让左右都出去。曲末恩带着众宫侍一起静静的退下。 “在御书房外见到荀大人,和他聊了两句,说了说启程时间。” “嗯。”皇帝眯起眼睛看着自己最得力的下属,“荀茂林是个心细的,此番你同时用两个身份和他接触,要多加仔细。” “是。” 皇帝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问道:“你给他推荐了私卫?” “回主上,属下正要禀报此事。属下得知荀大人欲找私卫,便向他推荐了。那几人都是从家父军中退伍的,年纪都在三四十之间,忠于朝廷,武艺胆识亦皆可,请主上放心。”陈义安发觉皇帝对他的控制欲似乎又增强了,仅是昨夜未进宫禀报,皇帝就隐隐有些怒气了。这样的控制欲,让陈义安觉得窒息。 皇帝听完沉默了会儿,然后徐徐说道:“你父亲从军三十多年,战功赫赫。你大哥十二岁进入军中,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都说陈家二少斗鸡走马,顽劣不堪,给陈家抹了黑。这些年来,让你背着这样的名声,你可曾怨过朕?” “回主上,这些都是臣应该背负的。”陈义安挺直了腰杆,说得云淡风轻。每当这个时候,他需要表现得对现状很满意,而不能诚惶诚恐的说不敢。 “玄生,朕给了你最大的信任。” 陈义安连忙单膝跪下,“属下永不背弃主上。” 从他加入昌玄骑起,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脱离昌玄骑。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等到自己羽翼再丰满些,便脱离皇帝的掌控。这十年来,看着身边一个个伙伴杀人和被杀,他想亲手终结这条黑色的死路。 只是,陈义安想起荀衍,心里涌出一股有点甜的暖流,如今的他想在昌玄骑终结之路上走得更快些。 “陈恪和陈义平近来如何?”皇帝对他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但声音还有些冷漠。 “回主上,家父在府里陪伴家母,尚未回京畿营,大哥在军营里忙着招募新兵之事。”陈义安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事实上,他从未仔细查探过父兄的事情,不知道父亲和各路将领的联系有多深,也不知道兄长突然娶妻生子的原因。 “继续派人盯着。” 既有情义,又有分寸。这是皇帝对陈义安的评价。 “是。” 在皇帝面前,陈义安将玄生这个角色演绎得炉火纯青。或者说,每当他作为玄生出现在皇帝面前时,他便把自己视作玄生,而陈义安这个人似乎只是玄生的另一重附属身份。 陈义安回到陈府时,整个府里都在忙碌着。陈孟氏指挥着下人将几口大箱子搬进搬出,为陈义安打点着行囊。 “我的母亲大人呀,儿子不是去郊游,是外出公干,带两身换洗衣物即可。”陈义安既感恩,又头疼。 陈孟氏斜睨了他一眼,而后看着几口大箱子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亲自挑了两身衣裳出来,然后纠结的又挑了两身,念叨着:“两身换洗的不够,再多带两身以备不时之需。嗯肃州那里冷,早晚温差也大,还得再带些厚衣。”挑完衣裳后,陈孟氏又亲自从箱子里捡了些平时用的出来,最后装满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里塞得满满的。陈义安在旁看着,觉得自己从箱子里拿了东西出来,恐怕想再塞回去忒难。 “安儿,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偏偏我还不在你身边,你挑两个随从一起去吧。”陈孟氏紧锁的眉头没有松开,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常年在身边的小儿子出远门,即将去的还是有危险的地方。 “我带上匪席就行。”说完,陈义安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前些日子刚选的那个小厮。” 陈孟氏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静静垂首的灰布衫小厮,不禁好些不满。“说到你那小厮,平时也没见你带在身边。若用得不合心,就添一个,或者换一个。” “匪席挺好的,是我还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说罢,陈义安把匪席招到面前,让匪席向陈孟氏作了个揖。 陈孟氏审视着匪席,横看竖看都不满意。“你觉得好就行。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别委屈了自己,更别让自己受伤。” “您放心,我一定完好无损的回来,一回来就到您跟前蹦跶两下,让您检查检查我有没有照顾好自己。”陈义安笑着说。他每次对陈孟氏笑起来的时候都是咧开嘴的笑,恨不得把满口牙都露出来。 陈孟氏被他逗乐了,终于松开眉头,露出了笑容。 陈义安认真的注视了陈孟氏两秒,在她诧异的目光下,拱手弯腰行礼,郑重的说道:“请母亲安心,儿子长大了。” 瞬时,陈孟氏的眼眶有些湿润,喃喃道:“是啊,我的安儿也终于长大了。” 阁楼上的陈恪远远的眺望着院子里的妻儿,不禁轻轻扬起唇角,眼里溢出笑意。 一个黑影站到陈恪身后的暗角里,轻声道:“将军,老胡他们那里已经打过招呼,这一路会仔细看护二少爷。” 陈恪轻轻关上窗子,“我这儿子从小就是个鬼机灵,虽然武艺不怎么样,但危急时刻知道怎么保命。让老胡他们保护好荀茂林,肃州这一路不会太平。”他走到书案前坐下,取了一支笔开始写信,而后亲自蜡封。“老钱,辛苦你跑一趟甘南道,亲自把这封信交给周猛。我估摸着不出三年,西北必乱。” 周猛是甘南道总兵,是陈恪一手提拔的将领。 老钱接过信收进怀里,“将军放心,信在人在,我会亲手交给周将军。” 陈恪点头,而后挑了一下眉头,郑重其事的说:“信交给他以后,你不必久留,早点回来。” 老钱扑哧一笑,道:“将军莫怪,交完信后我就顺道去肃州看看二少爷的差事办的怎样了。” “随便你。”陈恪口不对心的说。 陈恪只有两个儿子,都是嫡出。一个自小亲自悉心教导,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轻将领。一个任由夫人宠溺,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倒不是他不重视次子,只是一直觉得长子继承家业,培养长子就行,次子可以轻松点。如今次子懂事了,他当然也会望次子成龙,希望两个儿子都能有所成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7 在路上 北方的秋天仿佛造物主赐予的调色板,黄的可爱,红的热烈,绿的深沉,让苍茫大地显得格外美丽而深邃。 见惯了江南温婉沉静的秋天的荀衍掀开车帘,欣赏着北方磅礴肃杀的秋景,不禁心旷神怡,看着了迷。 一阵风吹过,带着些沙尘。荀衍连忙捂住口鼻,放下帘子。 荀茂林叹道:“北方太空旷了,土壤沙化的也较多,风沙很大。” “二叔,北方的土地可以治理吗?” “可治,只是太难。历朝历代在北方经营的人很多,只是收效甚微。” 荀茂林不由得思索起来,荀衍也沉思着。 这时,陈义安骑马靠近马车,在车外扬声道:“荀大人,阿衍,前方是青州城,我们今晚在城里歇一宿,明早再赶路,如何?” 荀茂林亲自掀开车帘看向陈义安,道:“小陈大人,辛苦了。可以派个人提前通知一下青州府尹,让驿馆也稍做准备。” “好嘞。”陈义安扬起马鞭落下,跑到队伍前面去做安排。 荀茂林放下车帘,回头就看到荀衍的目光正追逐着车外的某点。 “越和小陈大人接触,越发现传言不实。此次我们一起出来,你和他可以相互学习。” “二叔,我有个疑惑。” “嗯?” 荀衍稍稍压低了声音,“陈大将军和他的大公子都手握兵权,义安走文官这条路,会不会犯了一些人的忌讳?” 荀茂林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然后微微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向来一门不出文武两臣,但当今皇上宽容大度,小陈大人走文官这条路未必不可行。” 这话荀衍表示怀疑,荀茂林其实也不信。若是今上真能宽容大度些,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人惨死在昌玄骑的屠刀下了。 “二叔,您觉不觉得皇上对陈家的态度很奇怪?” “不要擅自揣测圣意,咱们荀家只忠于在位的帝王。” 荀衍微微垂眸,有些担心陈义安会沦为权斗下的牺牲品。 荀茂林瞥了他一眼,未雨绸缪的说道:“衍儿,你是家中嫡长,荀家和太湖书院的责任必然会落到你身上。你可以和小陈大人结交,但绝对不能陷入朝廷纷争里去。” “二叔请放心,我有分寸。”荀衍点头,心里却在想:不只我不能陷进权斗,也不能让义安陷进去。 荀茂林见他依旧垂眸思索,便说道:“陈恪年少从军,从一个小兵一步步拼杀到现在的大将军之位,战功无数,在军中的威望极高,甚至已隐隐超越了章老将军。他曾数次孤身深入敌营擒获敌方主帅,这个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有勇有谋。他的长子也是年少从军,功绩虽不及其父,但也是有勇有谋,是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有陈恪陈义平父子在,我朝边疆安稳无虞。”荀茂林在心里叹息,皇上终究还是把陈家父子从边疆召回了京师。回想起前些日子的早朝,陈恪八面玲珑,进退有度,此人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荀茂林真心希望,皇帝把陈恪召回京师,并非是个错误。 荀衍听得很认真,不时的轻轻点头。 “衍儿,自你和小陈大人结识以来,你觉得他如何?” 荀衍微微沉吟,仔细想了想用词。“豁达。” 荀茂林点头,“是的,他虽然文治武功都很一般,但胜在心性豁达开朗。这样的人,只要他有心仕途,即使做不到位高权重,也不至于被埋没了。” 荀衍轻轻点头,他相信陈义安绝非庸才。 “只是,无风不起浪,小陈大人的名声不会是无缘无故得来的。他以前如果不是真的那么任性胡为,那么就是故意抹黑自己。而这二者,我更相信是后者。不过,他为何要故意抹黑自己,现在又为何要好好表现了?”荀茂林越发觉得陈义安并非表面看得那么简单,陈家的水也可能很深。“衍儿,还是那句话,结交可以,但要小心保护自己,尤其不能陷入朝廷纷争。稍有不慎,会给荀家带来灭顶之灾。” “嗯,二叔请放心。”荀衍的眉眼间染上凝重之色,不禁担心起陈义安。 “你也不用太紧张,只是提醒你最坏的结果而已。”皇帝年迈,行霸道王权之策。几个皇子明争暗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现状,荀茂林似乎可以预见不久后的纷乱。 荀衍眨了一下眼睛,让自己放轻松,轻轻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车外的陈义安闭上眼睛,任由马带着他往前走。以他的耳力,就算荀茂林和荀衍把声音再压低些,就算他离马车再远些,也不妨碍他将他们的对话一个字不落的全听清了。 好像要被看穿了呀 可以被看穿他不是个浑浑噩噩的纨绔,但不能被发现他的另一重身份。 陈义安心想,希望玄生的真实身份永远是一个谜。 老胡和一个年轻护卫驱马从队伍最前跑到陈义安身边,“二少,前去通知青州府尹的人回来了。” 那年轻的护卫说道:“陈大人,青州府尹率大小官员和乡绅百姓在南城门外准备迎接钦差大人。” “知道了。” 年轻的护卫双手朝陈义安抱了个拳,而后跟老胡打了个招呼,驱马回到卫队中。 陈义安没急着转告荀茂林,只意味深长的看着老胡。“胡叔,厉害呀,这才几日,就快把钦差卫队收服了。” 老胡憨憨的笑道:“二少别打趣我了,我就一私卫。” 陈义安摊手,轻笑道:“胡叔看着老实,其实贼得很。” “哎哟,我的二少呀,你胡叔要不老实,早就媳妇孩子热炕头,也不至于在这儿吹冷风了。” 话音落下,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北方的秋风,格外的冷,直让老胡打了个哆嗦。 “胡叔,您就是因为不老实,所以才一直讨不着媳妇。”陈义安丢下话后连忙驱马到马车旁,徒留老胡跟其他人表演捶胸,一群人哈哈大笑着。 “荀大人,前去通知青州府尹的人回来了,青州府尹率官民在城外迎接您。” 荀衍掀开车帘,对陈义安说道:“义安,二叔说你自己看着做主就行。”说罢,他对陈义安眨了一下眼,扬起一个笑容。 顿时,陈义安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竟然还有这么俏皮的一面! 嗯有点可爱。 *** 钦差队伍出京已有七日,过城不入,只在乡间逗留,这不禁让很多收到消息的地方官摸不着头脑。 是以,当青州府尹郝平之听说钦差要进青州城时,忐忑不安极了。 待传信的护卫离开后,郝平之立即召集大小官员和乡绅百姓一起出城迎接。 于是,青州城便上演了热闹的一幕,荀茂林高调的进入青州城。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 次日,在郝平之的带领下,荀茂林看到了一个官清民安的青州城,不吝赞美的表扬了郝平之。 进城后的第三天,钦差队伍便离开了。 此后,他们又这样随机进了两座城。虽然挑选着查访的州县是随机的,但这些州县长官依然各有各的特点,有的重民生,有的善办案,有的高风亮节,有的八面玲珑,荀茂林一路点拨着陈义安和荀衍。 眼看着离肃州已只剩下数日行程,荀茂林吩咐钦差队伍按照平时的速度前行,而他自己则带着荀衍和陈义安先行一步,护卫则只带上了老胡。 老胡赶着马车,陈义安和荀茂林荀衍一起坐在车内。 荀茂林道:“我们先统一个身份说辞,我们是去寻旧亲的,路过肃州,你二人都是我侄儿。” “是,二叔。” “二叔。”陈义安跟着荀衍唤了一声,有种跟着意中人唤对方长辈一样的感觉,春心荡漾。 荀茂林应了一声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陈义安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荀衍看个不停,怎么看都看不够。 荀衍觉得这人的脸皮可以无限加厚,以前还会收敛的保持些距离,现在目光越来越露骨,这要是应承了他,以后还得了! 陈义安觉得意中人近在眼前,但看得见摸不着实在太难受,便小声说了一句:“我去车外坐着。”而后,他就掀开车帘坐到老胡旁边。 老胡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悠哉的挥着马鞭赶车。 “二少不嫌风大?还是坐车里吧。” “胡叔,您已经赶一天马车了,要不我来赶车吧,您进车里歇会儿。”说着,陈义安就伸手要拿老胡手里的马鞭。 老胡把手里的马鞭举高,不让他抢去。“赶车也是个技术活,我的好少爷,您就安心坐着吧。” “胡叔,您这是瞧不起我。” “你是闲得发慌,跟我捣乱呢。”老胡一语点破他。 陈义安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了下来,瘫坐的靠在车沿。 老胡嫌弃的瞅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用力把他往里拉了些。“你坐坐好,小心摔下去。” 车里的荀衍听着车外的对话,不放心的掀起车帘,也挤到了外面。 顿时,陈义安立马精神了,“你怎么也出来了,外面风大,去车里坐着吧。” 老胡诧异的看向他,而后又看了眼轻轻摇头的荀衍,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呢? “那你挨着我坐近点,取暖。”陈义安边说边把荀衍拉近自己身后侧,然后用自己的整个身子帮他挡风。 老胡觉得自己眼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8 寻人 抵达肃州地界后,荀茂林让老胡先赶车去城外的太平村。 陈义安明知故问:“二叔,我们来太平村做什么?” “太平村的人进京鸣冤求助,我们先到太平村看看。” 太平村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山北为阴,长着一片片小树林,山南为阳,稀稀拉拉的长着几棵树。村前的湖泊虽然不大,但湖水意外的很清澈。 四人走进村子,陈义安和老胡一左一右的快步向前查看,然后都回来说:“村子里没人。” 荀茂林走进一户院子,老胡下意识的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陈义安和荀衍,而后连忙跟上荀茂林保护他。 荀衍站在原地望着萧条荒凉的村子,微微蹙着眉头。 “真的一个人都没了吗?” “还有那几个进京的,过几天他们就回来了。还有那些被抓的,会救出来的。” “义安,我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荀衍的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陈义安走上前,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而后顺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发现什么了?” “这村子太偏僻了,一路过来都是荒无人烟。若非事先向关大叔他们问清楚了路,真不一定能找得到。义安,你说这里的人是怎么被抓丁的,关大叔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的?” “嗯?”陈义安不解的看着他,心里十分震惊。 “我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 “应该不会。每处州府所有人口和地形都是记录在案的,所以这里的人也会被征丁。虽然这个村子是偏僻了点,但他们肯定会有和外界接触的时候,知道些事情也属正常。” “按理来说,既然城里的人最先被害,怎么事情捂了那么久,被这样一个小村庄的人揭发?” “这也奇怪吗?或许只是凑巧呢。” “嗯,有点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抓壮丁竟然是从城外到城内。如果换成是我,我会先从城外隐蔽的村庄开始抓人,这样更容易把事情捂住。”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陈义安再次为他抚平眉头,然后把手重新轻轻的搭在他肩上,轻声道:“你就别多想了,等我们查清楚就知道了。”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吧,出京前我找关大叔他们聊过,都是心志坚毅勇敢之人,尤其关大叔特有主见。” “你跟他们聊什么了?”陈义安顺口问,问的很自然。 “就聊了聊他们村子里的人,附近的其他村子,还有这里的地势。” “你刚才的那些疑惑,没问他们?” 荀衍摇头,“他们该说的早就都说了,若他们果真是受人指使的,我问不出来。” 陈义安发觉自己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件事情,荀衍不是无知小儿,更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他是湖州荀家的继承人。 这时,荀茂林的一声轻咳让两人迅速分开三步之遥。 荀衍微微垂眸,沉默着没说话。陈义安自认脸皮厚,更何况刚才只是搭了一下肩,又没做什么,他若无其事的问:“二叔,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这声“二叔”,他已是越叫越习惯。 荀茂林觉得自己想多了,说道:“我们再去附近的村子看看。” 随后,他们在湖对面不远处找到了另一个村子。 这次,荀衍和陈义安一起进院查看。陈义安迅速翻找着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荀衍仔细打量着看到的每一处地方。从村头到村尾,依旧空无一人。 荀茂林叹道:“看来这里的人不是没了就是躲起来了。” 荀衍道:“二叔,村尾那户人家的灶台有些干净。” 闻言,荀茂林不禁露出喜色,连忙让荀衍带路。 这户人家是陈义安和荀衍最后进的,其实陈义安也发现了。 荀茂林伸出手指在灶台上抚了一把,手指沾上了污渍,却比其他地方的灰尘都要少得多。“应该有人就躲在附近。” 陈义安说道:“二叔,这院子里我都找过了,没藏人。” 荀茂林微微沉吟,道:“我们进山。” 进山搜人既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老胡在前面探路,陈义安断后。 陈义安看了眼前面渐行渐远的背影,手放到背后打了个响指。“把那些村民的藏身地暴露出来。” 不多久,老胡在前面发现了一处被人踩踏过的草丛。而后,他们寻着痕迹发现了一个山洞。 老胡道:“二少,你在外面护好老爷和少爷,我先进去看看。” 陈义安点头,神情紧张。 只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老胡从山洞里出来了,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十几个老老少少。 “老爷,他们就是刚才那个村子里的人。” 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老汉是山下果子村的村长,先生要寻的是什么亲人?” 荀茂林立即明白是老胡跟他们说是来寻亲的,上前拱手道:“不瞒诸位,是鄙人的姨母。家母前不久病重,她在病中甚是思念姨母,告知鄙人姨母年轻时嫁给了一个肃州人,据说老家就在这附近。” “你姨母和姨父姓什么叫什么?” “鄙人只知姨父姓方,姨母叫王兰。” 村长摇头道:“这附近没有姓方的人家,也没有叫王兰的老妇。” 荀茂林蹙眉沉思,十分为难和焦虑。“也不知家慈是不是记错了什么。” “其实人年纪大了,记着的事情难免有偏差。” 荀茂林叹了口气,然后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不知我们能否在村里歇一宿?” 村长微微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而后便对身后的村民说:“大家伙儿,那些人昨天才搜过村子,今晚村里是安全的,咱今天就先回村里歇一晚,明早再回山洞。”村长心想,都好久未归了,让大家伙儿都好好歇一宿。这里已经被人发现,明早还要寻新的藏身处。 回到村子后,荀茂林没有急着再向村民打听什么,只是向老胡问道:“老胡,你在山洞里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老爷,我就说咱们是来寻亲的,附近几个村子都找过了,空无一人,就想进山看看有没有猎户什么的,然后误打误撞发现了山洞。” “嗯,你应对的很好。咱们先歇息,这会儿不急着打听,以免让他们对咱们这些外来人增添防备心。” “是,您先歇会儿。刚才我见二少和公子往村头方向过去了,我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荀茂林点头。 此时,陈义安和荀衍一起肩并肩坐在村边一个小山头的的草垛上。 陈义安说:“今天二叔真让我刮目相看,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你敢这样说二叔,看我怎么向二叔告你的小黑状” 陈义安举双手投降,笑道:“不敢,我是赞叹二叔机智变通。” “义安,你有没有留意到,村长说过昨天有人搜村?” “嗯,注意到了,可能就是抓丁的人。” “他们都已经抓丁了,村里剩下的只是些老弱妇孺,为什么还要搜村?” “你的意思是?” 荀衍摇头,“现在了解的情况太少了,我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就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的点。” 陈义安沉思道:“会不会是有人跑回来了?” 忽的,荀衍眼前一亮,惊喜道:“应该是这样,没错了。义安,我们快去告诉二叔。”话音未落,荀衍就伸手去拉陈义安一起从草垛上下去。 陈义安反手拉着荀衍继续坐下,说道:“莫急,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一晚呢。太阳马上就要落下了,咱们先欣赏落日。” 荀衍想到他们初次相遇时的夕阳,不由得静下心来继续坐着。 夕阳温柔,时光缱绻。陈义安假装不经意的把头往荀衍身上歪去。荀衍压抑住心里异样的感觉,伸手把陈义安的脑袋推远些。 陈义安坐坐好,他知道荀衍心里还有一丝纠结,毕竟走出这一步太难。他不勉强他,继续给他时间来完全接受自己。 荀衍见陈义安突然端坐,带着些许疏离,他蓦地慌乱了起来。“义安,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陈义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你看上我什么了?”两人一直暧昧不清,这会儿或许是夕阳太美,也或许是陈义安的心思越来越露骨,荀衍点破了这事。 这个问题,陈义安仔细想过。“一开始是被你的容貌吸引,我想世间怎会有如此俊美的男子,比女子还迷人。后来你陪我一起吃街边小吃,一起淘宝贝,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特别安心特别高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荀衍也注视着他,徐徐说道:“朋友也可以一起吃街边小吃,一起淘宝贝。只要身边有朋友,就会安心和高兴。” “阿衍,我可能没说清楚,你是特别的那个。” “我觉得我们都要再慎重考虑一下,”荀衍把头别向另一边,“毕竟我们都是男子,将来要娶妻生子。” 陈义安微微蹙眉,握住荀衍的一只手摩挲了几下,心下有些不悦。“我不会成亲,只要我不愿意,就没人能勉强我。你”陈义安说不下去了,以他的权势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坏荀衍所有的姻缘,但他终究不忍强迫他。 荀衍一直以为陈义安只是年少时的心动而已,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打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们回去吧,二叔和胡叔见不到我们该着急了。”说罢,荀衍就起身想跳下草垛。谁知陈义安拉着他的一只手一动不动,心神不宁下竟一脚踩了空。陈义安连忙探身抱住他,让自己做了他的人肉垫子。 荀衍惊慌的看着陈义安:“义安,有没有摔疼?” 陈义安本想说没事,但看到他这样为自己担心着急的模样,竟鬼使神差般的蹙着眉头说:“感觉脑袋在晃,眼睛看得有些模糊。” “这么严重,我们赶紧去找大夫,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大夫。”荀衍急得快哭了。 陈义安投降,一只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一只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低声细语的说:“我没事,刚骗你的。” 荀衍愣了一下,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些愤怒,挣扎着就要起来,奈何力量悬殊,还是被陈义安禁锢在怀里。 这时,一声重重的咳嗽让两人顿住。荀衍羞恼的瞪着陈义安,陈义安歪头看了老胡一眼,然后松开了手。荀衍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退开十尺之远。 陈义安不紧不慢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杂草,淡淡的说:“胡叔来啦。”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你打扰到我的好事了。 “我先回去了。”荀衍快步离开,落荒而逃。 老胡目光暧昧的看向陈义安,啧啧道:“二少,没想到你是下面的那个。” 陈义安摊手,只呵呵的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19 被掳 在村长家用过晚膳后,四人就受邀住在村长家。村长家如今只有村长一人,有三间空屋。 村长收拾着房间,从橱柜里搬出被褥。“四位别嫌弃,我先简单的收拾一下。” 陈义安和荀衍上前帮忙,荀茂林说道:“村长,您别忙活,让这两孩子随便收拾个房间,我们将就一宿就成。” “那哪成,咱们这地儿就没有这样待客的。”村长边说边麻利的铺床。很快的,就收拾出了一间屋,而后在陈义安和荀衍的帮忙下迅速收拾好另两间屋子。 老胡说道:“老爷和公子一人一间,另一间二少” “胡叔!”陈义安及时打断他,“胡叔,别说什么您不住屋里的话,您和二叔一人一屋,我和阿衍挤一屋。” 老胡噎住,意味深长的斜觑了陈义安一眼。他本想说,他和二少挤一屋。 荀茂林点头道:“就按义安说的,让这两小的挤一屋。” 村长往第三间屋添了一床被褥,“委屈两位少爷挤挤了。” “不碍事,村长太客气了,我们都很感激您收留。”陈义安礼貌的笑着说。 安排好房间后,荀茂林邀请村长闲谈会儿,老胡守在旁边。陈义安和荀衍就进屋休息去了。 陈义安将两床被子铺成了两个被窝,看上去规规矩矩的。 “义安,二叔肯定要向村长打听,我们不去听听吗?” “我们都杵那里,村长不那么容易放下戒备心。” 荀衍想想是这个理,洗漱后就钻进了里侧的被窝,侧身头朝里睡。 陈义安不禁莞尔,躺在了外侧的被窝里。 想一想,这也算是一种同床共枕了。 荀茂林向村长了解到这里的情况。有一伙人在附近的村子里不定期的搜查,只要发现人就掳走,不论男女老少。 “他们抓老人女人小孩做什么?” “谁知道呢,大家伙儿都人心惶惶的,这才躲进了山里。” “这就奇怪了”荀茂林微微蹙眉沉思。 “荀老爷哪,别怪老汉说话不中听,您姨母怕是找不着了,明早你们就赶紧离开,千万别再来肃州了。” 荀茂林叹道:“终究是家母的愿望,我们明天再去别的村子找找。” “您是孝子,但愿老天爷开眼,让您早上找到姨母。也愿老爷天让我们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赶紧结束,被抓走的村民们都早点回来。” “会有那一天的。” 和村长聊完后,荀茂林和老胡各回各屋休息。 荀茂林走近陈义安荀衍休息的那屋,借着月光从关不紧的窗缝隙往里瞅了一眼,只见里头的两人各一被窝安静的睡在炕上,心疼且欣慰的转身离开。这俩孩子懂事c能吃苦。 荀茂林进屋后,老胡也往那屋走了过去,从窗外往里瞧了一眼,惊奇的嘀咕了一句:“二少能这么规矩?” 月光撒进屋里,冷风也吹了进来,陈义安冻得打了个喷嚏。 “义安,你还没睡着?” “太冷了,冻得睡不着。”陈义安的声音透着十二分的委屈,可怜巴巴的。“我吵醒你了。” “”荀衍也觉得冷,但还可以承受得住。他微微犹豫了几秒,迟疑道:“是挺冷的,我也没睡着。要不我们挤一块,盖两床被子?” “好啊。”陈义安就等他这句呢,迅速掀开荀衍的被子钻了进去,把自己原来盖的那床加盖在上面,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荀衍感受到两人的身子贴近,顿时绷直了身子。陈义安的气息,莫名的让他想到了那个不堪回忆的夜晚。 “好像不是很冷了,睡吧,阿衍。” 带着十足的慵懒气息的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荀衍的思绪回到了现在,而后感到自己的脸颊迅速升温。荀衍稍稍用力推了一下陈义安,没推动,然后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嘟囔道:“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沉,力气也大,身体跟个火炉似的,还敢说冷。” 或许是这个怀抱太温暖,没过多久,荀衍就入睡了。 陈义安闭着眼睛扬起愉悦舒心的笑,把人圈进自己怀里,让两人贴的更近些。 这一晚,寒风呼啸,呼啦啦的猛烈吹打着天地,后半夜飘起了雪,好大的雪,关不紧的窗子漏着风雪。相拥而眠的两人彼此依偎着取暖,安稳的睡到了太阳冉冉升起。 荀衍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眼窗外透进来的晨光,而后意识到自己正趴在陈义安怀里,惊得连忙爬起来,而后想到昨晚是自己提议睡一块取暖的,瞬时整个人烧了起来。 假装刚睡醒的陈义安拥着被子爬起来,把荀衍也裹进被子里。“太冷了,赶紧穿好衣服。” “嗯。”荀衍轻轻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拿了自己的衣裳穿好。 陈义安独自裹着被子倒下,全程看着荀衍穿衣。 荀衍羞恼不已,“天亮了,你快起来。” “得令。”陈义安不紧不慢的躲在被窝里穿衣。 荀衍这会儿不想理他,“我先出去了,你赶紧的。” 拉开门的瞬间,素白的天地瞬时将所有情绪都消散无形。“义安,昨晚下雪了,地上全是雪。” 陈义安穿好衣服后叠了被子,走到他身侧,望着屋外一层薄薄的雪,说道:“过会儿等太阳晒晒就化了。” “湖州虽然也会下雪,但一年也就一两场雪。现在才刚进九月,就看到雪了。”荀衍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 “我们去外面看雪。”陈义安拉着荀衍走出院子,得理解南方的孩子对雪的喜爱。 炊烟袅袅升起,村民们准备着早餐,也准备着数日的干粮。 有人来到村长家,焦虑的问:“要看这天要越来越冷了,这个冬天咱能熬过去吗?” 村长佝偻着身子,眼神有瞬间的空洞,而后坚定的对村民说:“会熬过去的,多带些厚衣和厚被褥。告诉大家伙儿,抓紧收拾好,咱就上山。” 村民点头走后,村长来到荀茂林门前,荀茂林恰好走出屋子。 “村长,多谢您了,我们这就告辞了。” “早饭做好了,先吃过早饭再走吧。” “多谢村长。”荀茂林再次道谢。 一大早就出门的老胡刚好回来,听到荀茂林和村长的话,走到荀茂林身边,“老爷,我们这就走了吗,我去喊二少和公子,他们方才出门去看雪了。” “嗯,去喊他们来吃早饭,用过早饭后就离开。” 用过早饭后,四人告辞离开,村民们上山寻找新的藏身地。 陈义安问:“二叔,我们进城吗?” 荀茂林犹豫了一下,说道:“老胡,我想请你帮个忙,但这事有危险。” 老胡笑道:“老爷,您尽管说来,我替您办到。” “我想请你故意被那些人抓到,混进去查看。” 老胡略微想了一下,说道:“明白,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事我一定给您办成了。” 荀茂林补充道:“凡事以你的安危为重,切不可鲁莽行事。” “老爷放心,我晓得。” 正在他们思索着到哪里去被人抓走时,路边有个晃晃悠悠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然后倒在马车前。 老胡和陈义安把人救起扶进马车,荀衍倒了杯水准备喂这人,陈义安眼疾手快的从他手里拿过来,掰开这人的嘴灌进去。而荀茂林看见他的容貌不禁愣住。 “你是许大人?” 许正恢复些力气和精神,仔细看向荀茂林,惊喜道:“您是荀大人!” “许大人?你不是辞官回乡了吗,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了?” “一言难尽哪,”许正露出悲痛的神色,“荀大人,请看在昔日同朝为官的份上,帮我救两个人。” “什么人?” “李员和犬子,李员是我以前的师爷,他们被一伙强人抓走了。”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荀茂林隐隐觉得李员的事情和他们正在查访的是同一件事。 “这件事牵连甚广,我说完后还请荀大人代为奏达天听。”许正决定如实道来,一来他相信荀茂林的为人,二来如果荀茂林和徐弘阳是一伙的,他此刻已经羊入虎口了。 “此番我出京是为公干,巡查地方。钦差队伍在后面,我微服先行了。”荀茂林给了他一个定心丸。 顿时,许正惊喜又期待的看着荀茂林,向来坚强的人也忍不住以袖擦泪。 姜府被灭门后,许正辞官,和李员两家人结伴回乡。路过肃州时,他们被一伙人强行撸了去。李员的夫人为护着孩子而不幸身亡,孩子也没了,许正的夫人不堪受辱而死。许正逃出来了,但他儿子和李员没能逃出来。 “真是岂有此理!”荀茂林愤怒不已,若说之前他还抱有疑虑,此刻听许正说完,他已信了确有此事。同朝为官那么多年,他信得过许正的人品。 “二叔,不如我个胡叔一起去吧。”陈义安提议。 “不行。”荀衍几乎脱口而出。 陈义安向荀衍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神情认真的对荀茂林说道:“胡叔可以按原计划被抓,我悄悄跟在暗处,一边搜查一边保护胡叔。” 坐在外面赶车的老胡隔着车帘笑道:“二少,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一句话还没说完,老胡突然顿住,因为他看到旁边窜出来一伙人,只得假装惊慌的对车里面大声说道:“老爷,有强盗!” 荀茂林叹气,看来可以一起被抓了。 许正急忙压低了声音问:“荀大人,我们都被抓,钦差队伍里会有人知道吗?” 荀茂林点头:“我留下记号了。”至于是什么记号,荀茂林就不会说了。 陈义安心里不禁佩服荀茂林,不知他用什么法子留下了特殊的记号,以至于他一路跟着过来竟然不曾发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0 暗牢 暗牢里,陈义安首先睁开眼,然后连忙检查荀衍的情况,唤醒了他和其他人。 暗牢约有五十平,墙角边瘫坐着数十个蓬头垢面且精神萎靡的人。 许正小声说道:“我们刚被抓来的时候,就是关在这里,关个几天把人关绝望了就拉去开矿。我们是在被带到矿洞前逃跑的,那里有一处矮断崖,藤蔓很多。” 荀茂林说道:“仅仅是关押刚抓来的人的地方就不小,这个矿区应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矿洞应该也有不少。” 老胡试着去和墙角边那些人说话,但他刚挪过去要开口,牢门外就有人手持鞭子指着他呵斥:“你干什么,坐回去!”老胡只得放弃,挪了回来。 荀茂林说道:“我们先静观其变。” 荀衍看向陈义安,陈义安正盘腿打坐休息。于是,荀衍便坐在陈义安身边闭目养神。 陈义安在等天黑 暗牢里虽没有阳光,但守卫送饭时会说早中晚饭。晚饭时间过后,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淡的香气。当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后,陈义安把靠在他身上的荀衍轻轻扶着躺在草席上,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走向牢门,毫不费力的打开了锁。 然后,有一人低头走到他身边,双手呈上一块半截银面具。“属下黑翼,奉玄青大人之命,在此恭候大人。” 陈义安戴上面具,“他们在哪里冶铁,前面带路。” “冶铁处在另一座山里,玄青大人亲自守在那,这里有条地道可以直通过去。”黑翼从旁边取下一只火把,“大人,请这边走。” 陈义安和黑翼在地道里走过了好几个弯道,估摸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出地道。 玄青来到他们身边,小声对陈义安说:“大人,冶铁就在前面,打造的是兵器,前后有三十几个守卫。” “找到藏兵器的地方了吗?” “大人恕罪,我们翻遍了附近几座山,不曾发现。” “他们打完兵器后运向哪里,派人盯着守株待兔即可,这事还需要我教吗?” “大人,这事奇就奇在这里,一大堆兵器眨眼就没了。”玄青若非亲眼所见,根本就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 “这么玄乎?”陈义安不禁蹙眉,让玄青和黑翼留在原地藏好,亲自进入冶铁处查探。 他仔细查了一圈,但一无所获。 陈义安回到暗牢后,把荀衍扶起让他重新靠着自己睡。空气里淡淡的香味漫漫消散。不一会儿,就有睡不踏实的人坐了起来。 荀茂林起身环顾四周,见陈义安睁着眼,便对他说道:“义安,你没睡?” “睡不着,二叔再休息会儿,养精蓄锐。” 荀茂林摇摇头,走向暗牢的最外侧,隔着木栏查看暗牢外的情况。 不一会儿,有守卫一边手持鞭子指着荀茂林,一边呵斥:“坐那去!别鬼头鬼脑的!” 荀茂林胀红了脸,怒不可遏。 陈义安连忙扶着荀衍躺下,荀衍睁开眼很快又闭了起来。快步过去拉荀茂林回来,对守卫陪着笑脸。 荀茂林无奈的坐回角落,脸上怒意未消,想对陈义安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了。 陈义安讪笑着说道:“二叔,我脸皮厚。” 听他这么自嘲,荀茂林叹了口气,怒气渐消,道:“你是能屈能伸,我一时迂腐了。” 没有重新睡着的荀衍说道:“我们都被关在这里,外面还有守卫,要怎么查探?” 陈义安道:“等被拉去采矿后,可以眼见为实,还可以找那些矿工了解情况。” “”荀衍的话噎住,他想的是在被拉去采矿前查探究竟。 陈义安轻笑,“阿衍,你有什么好办法?” 荀衍微微蹙眉,“咱们被掳来,太突然了,都没来得及做好准备。现在全被关着,根本无从动作。”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陈义安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伸手替他捋顺头发。 “嗯。”荀衍轻轻应了一声,靠着他闭目养神。 荀茂林看着这两人,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右眼皮突突直跳。 “衍儿,别一直靠在义安身上,过来靠着二叔睡会儿,让义安也好好休息一番。” 荀衍坐直身子,“我休息的差不多了,义安,你靠着我睡会儿吧,你都没怎么休息。” 陈义安应了一声,然后把头枕在荀衍腿上,极其惬意的阖眼休息。 不多时,暗牢外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守卫将牢门打开,原先被关着的那些人被押了出去。就在这时,殿后的一人回头看了眼陈义安他们这边,眼睛突然眯起,快步走过来,揪着许正的衣领拎了出来,恶狠狠的说着:“哟,不是跑了吗,怎么又进来了?” 许正不甘示弱的瞪着眼前的人,就是这个人带头侮辱他妻子以致她不堪受辱而亡。 荀茂林急忙说道:“是不是误会了,他是昨天跟我们一起被抓过来的。”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们都坐好,别多管闲事。”那人粗暴的拖着许正就要离开。 “跟您打听个事儿,这是什么地方,把我们抓来做什么?”说话间,陈义安向那人塞了块玉佩。那人把玉佩在手里摩挲了几下,似乎在掂量着这玉佩值几个钱。 “几年前在当铺买的,花了一百两,一直贴身戴着,孝敬给您了。”陈义安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把许正拉向自己身后。 那人得了玉佩,再看陈义安等四人衣着整齐,想着以后还要在他们身上多捞点好处,就卖了个面子给陈义安,对他身后的许正说道:“老子今天先饶了你。” 等那波人浩浩荡荡的都离开后,暗牢守卫坐回了桌子前嗑瓜子,暗牢里只剩了他们五个人。 许正绝望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垂着头抹眼泪。“就是刚才那个人,害了我夫人。” “许大人节哀。”荀茂林叹了口气,压下所有情绪。 许正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要先把李员和越儿救出来。” 荀茂林为转移许正的注意力,和他聊了起来,聊许越,聊他和李员的故乡。 荀衍拉着陈义安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给那个人的玉佩是贴身戴的?” “当然不是,那是我平时用来打赏的,我这儿还有好几块。” 荀衍松了口气,不是贴身物件就好。他想到刚才和人周旋的陈义安,莫名的有点心疼。“你一个官宦子弟,怎么学会和那种人周旋了?” “见惯了。”陈义安不敢大意。荀衍是个书生,从小在湖洲书院长大,而在陈义安的认知里,读书人都是只认死理的。 “二叔说的对,你能屈能伸。” 老胡走了过来,听到荀衍的话便说道:“二少是八面玲珑,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 “跟胡叔比起来,我还差得远。”陈义安笑,呵呵的笑,眼神径直杀向老胡。 老胡也笑,温温的笑,眼神毫不示弱。 荀衍见他们大眼瞪小眼,不由得扑哧一笑,而后说道:“义安,胡叔跟你开玩笑呢。” 老胡转而看向荀衍,暧昧的笑着说道:“公子,其实二少就是只纸老虎,以后你可劲着欺负他。” “啊?”荀衍一脸懵逼。 陈义安满头黑线,不得不使出杀手锏。“胡叔,我听说钱叔要找以前一起参军的兄弟们聚一聚。待我们回京后,我得仔仔细细的跟他说说这一路的事情,毕竟好些个这次都来肃州了。” 老胡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连忙说道:“二少,可别跟你钱叔乱说。” “这就要看胡叔的表现了。”陈义安挑了一下眉角。 老胡不敢多开他们的玩笑了,只嘀咕道:“也不知道老钱退伍后在忙些什么,整天神出鬼没的。” 闻言,陈义安突然愣了一下,他发觉自己从来没认真关注过这些退伍老兵的事情。他们个个有勇有谋,更重要的是,他们和陈家有联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送饭过来,将咸菜馒头隔着牢门放进去,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快点吃,吃饱了好做事,这大概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顿能吃饱的饭了。” 大家面面相觑。 陈义安问道:“不知我们吃完饭后要做什么?” “问那么多干嘛,很快就知道了。”送饭的人骂骂咧咧的走到守卫那边,和其他守卫一起喝点小酒。 荀茂林叹了口气,说道:“先吃饭吧,大概他们人手不够,这就要拉我们去做工了。” 荀衍蹙着眉头端着碗没动筷子,在思索着怎样才能改变现状,变不利为有利。陈义安把碗里唯一的丁点咸菜拨了一大半给他。“你力气小,多吃点,咸菜下饭。” 荀衍思绪回笼,见陈义安一个劲的干啃着馒头,连忙要把咸菜拨回去给他。 “不用,我吃馒头的时候就喜欢吃这原味的,不喜欢和咸菜一起吃。” 荀衍心里清楚他是照顾自己,见他三两下把剩下的馒头都咽了下去,只得低头吃饭,就着咸菜多吃了几口馒头。 没过多久,就来了一小队守卫,押着他们五人去矿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21 贩粮 在矿洞,有一个管事的,十几个守卫把守内外,剩下的就是矿工,也就是被他们骗来或掳来做工的。 突然,荀茂林被一个守卫推了一下,跌倒在地,陈义安等人没来得及扶住他,待把他扶起时,荀茂林的手心被碎石划破了皮。 “赶紧的,快点!”守卫粗声粗气的催促,扬起手里的鞭子挥过来。 老胡用一只手抓住了鞭子,然后一用力就将那人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旁边的一处石壁上。 顿时,其他守卫一起围了过来,神情严肃。 老胡将手里的鞭子扔在脚下,讪讪的笑道:“误会,别紧张,我刚才就是一时顺手,习惯了。” 管事从守卫身后走了出来,打量了老胡一眼,而后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荀茂林说:“我们是客商,路过肃” “停!”管事打断了他的话,而后指着荀衍说道:“你来说。” 荀衍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管事的人是觉得他年纪小不太会说谎,于是故意不知所措的看向荀茂林,满眼满脸都是害怕。“二叔” “别怕,你就照实说。” “嗯。”荀衍轻轻应了一声,说道:“我们是陪二叔来找姨奶奶的,顺便做点生意,路过这里,打算要去甘南道。” “去甘南道做什么生意?” “贩粮。” “粮食呢?” “等这次去甘南道和人谈妥了,就运粮食。”甘南道和肃州离得不远,而粮食在西北是贵重物资。荀衍心想,或许粮食可以打开这里的门。 顿时,管事眼前一亮,挥手让守卫们退开,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我们的人抓错人了,诸位莫怪。”而后,管事就亲自领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堂屋。 堂屋虽简陋但整洁,管事让人奉上茶水,还让被请来常驻矿区的大夫为荀茂林包扎了一下手。 管事陪笑道:“鄙人陈老二,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陈义安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了两下,只听得荀茂林说道:“鄙人姓许,家中行二。” 陈老二愣住,眼里露出些疑色,笑着说道:“那可真是巧咯,不知许二爷是哪里人?” “苏州。” “好地方,鱼米之乡呀。许二爷,说来也巧,我们也做粮食生意,最近库存不足,正想进些货。” 荀茂林扬起笑容,好像很有兴趣做生意的样子。“你们要多少?” 陈老二不答反问:“许二爷有多少?” “二十万石。” 陈老二完全震惊了,惊到不能回神。 荀茂林问:“怎样,你们需要多少?” 陈老二笑道:“许二爷,您几位先休息,我先把这事情禀报东家。” 荀茂林点头,“劳烦了,价钱可以商议。” 陈老二兴奋的离开后,守卫守在外面,屋里顿时只剩了他们五人。 荀茂林夸了荀衍一句:“衍儿,你应对的很好,看来他们正巧对粮食感兴趣。” 许正担忧道:“荀大人,徐弘阳是见过你我的,万一被他认出来,咱们很有可能会灭口。” “不用担心,徐弘阳不会轻易出面见陌生人。再者,若是见到他,本官就可以及早回京了。”荀茂林突然用本官来自称,可见是要行使钦差的职权了。 许正点点头,期待着这一切尽快结束,解救儿子和李员。 陈义安默默的站在一旁,有兵器,还需要粮食,说肃州没有谋反企图都没人相信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陈老二点头哈腰的陪着一个人过来了。 荀茂林小声对老胡说道:“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擒贼先擒王。” 老胡小声应下,快步走到最合适的角落里。 陈老二依旧露着笑脸,说道:“许二爷,这位是关爷,关二爷的关。关爷,这就是我跟您说的许二爷,做粮食生意。” “许二爷好,听老陈说您手上有粮,不知能运来肃州的有多少?” “二十万石,只多不少。” “都能运过来?” 荀茂林露出些不高兴的脸色,说道:“我做生意十几年,讲个信字,若是关爷不信我,那咱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关爷忙陪笑道:“许二爷莫生气,是关某一时太惊讶了。来,咱们坐下慢慢谈。” 荀茂林回身就坐,暗自对老胡轻轻摇了一下头。而后,他便和这位关爷谈起了粮食生意,最后双方尽欢。 关爷吩咐陈老二好生招待,对荀茂林说道:“许二爷,待我回去禀明东家后,再做决议。” 荀茂林见相谈甚欢,目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许正,对正准备离开的关爷说道:“关爷,这位是我们路遇的朋友,听说他的公子和朋友在这里,能不能通融一下,行个方便?” 关爷看了眼许正,然后向陈老二问道:“这事你知道?” 陈老二摇头,“我们这里人虽说不多,但也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这位爷的公子和朋友。” 关爷想了想,觉得这事是个小事,可以自己做主,便对陈老二说道:“这事你处理吧。” 陈老二应下,待送走关爷后,便带着许正去认人。陈义安跟上许正,说道:“许叔,我陪您一起去。” 许正感激的道了一声:“好。” 陈义安陪着许正走进矿洞,许正在里面找了一圈,喊破了嗓子,但并没有找到许越和李员。 陈义安扶着许正,朝陈老二问道:“陈二爷,还有别的地方吗?” “人都在这里了。” “会不会是把人送去别的地方了?”陈义安当然知道这个矿区有冶铁区,有好几个矿洞,人在哪处地方都能找到,最怕的是人已经不在了。 “昨天倒是送了几个人去”陈老二自己打住话头,那个地方是有去无回的。 许正急道:“送去哪了?” “许爷,您放心,您先回去休息,我去帮您找人。” 陈义安猜到了地方,也猜到了陈老二不愿带他们去找人的原因,便劝许正:“是呀,许叔,您先休息会儿吧。” 最后,许正无奈的由着陈义安扶回堂屋。 入夜后,陈义安再次进入冶铁处,他和玄青一起仔细盯着看他们怎么运送兵器,然后亲眼看到满库的兵器在眼前突然消失。陈义安惊呆了,直到他赶在天亮前回到堂屋也没想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陈义安一直思考着冶铁处的事情,看上去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义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荀衍担心的询问。 “我没事,在想事情。” “我可以帮忙吗?” 陈义安想了想,便道:“我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事情,有家布庄仓库里的布匹夜里突然消失了,怀疑有鬼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什么鬼怪,大概就是被偷了。” “但我听说老板那晚一直守在仓库外面,门锁也是好好的。那一仓库布匹本来是有个外地客商预订的,结果老板交不了货,一直怀疑有人偷偷在他仓库动了手脚,做了机关。” “若说机关,倒是有可能。”荀衍若有所思。 “阿衍,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陈义安期待的问。 “没有亲眼看到,我不好说。但若说东西不见了,有可能是仓库被挖暗道运走了,声响控制的小点,老板在外面守夜如果犯困,不一定能听到。” “老板坚持说他很仔细的守着,期间还打开仓库看了好几回,被人挖暗道运走的可能性很小。”陈义安蹙起俊眉,那么多兵器是在他眼前突然消失的。 荀衍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别皱眉,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陈义安顺势将他的手握在手里摩挲了几下。 “衍儿,义安,你们过来一下。”荀茂林的声音传来,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一丝不悦。 荀衍连忙将手抽出来,快步走到荀茂林身边。“二叔,怎么了?” 陈义安跟在荀衍身后,满脸疑惑的看着荀茂林。 荀茂林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们一眼,到嘴边的话换成了无关痛痒的。“只是让你们注意休息,养精蓄锐。接下来我会想办法让徐弘阳出面,只要一旦确认徐弘阳跟这矿区有关,咱们的差事就算完成一大半了。” “好的,二叔。”荀衍在荀茂林身边坐下。 陈义安已经猜到了荀茂林对他和荀衍的亲近产生了怀疑和不满,为了他和荀衍的将来,他还不敢在荀茂林面前放肆,慢慢走到了老胡身边坐下,和荀衍稍稍拉开距离。 老胡悄悄给了他一个看好戏的眼神,陈义安念叨:“钱叔” 顿时,老胡举双手双脚投降,不敢惹他。 又一个夜晚,陈义安再次来到了冶铁处,再次亲眼看到兵器消失。兵器消失后,他没有找机会再亲自进去查看,而是易容后混进了工人们休息的大通铺。他不认得许越,但知道李员的长相,在里面来回找了两圈后,终于发现了一个与李员五官相似的人。 陈义安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许正两个字。 果然,李员震惊的看向他。陈义安用眼神示意他一起走到角落处。 “你是什么人?” “昌玄骑。” 李员惊惧,“你要做什么?许正现在怎样?” “许大人现在就在这个矿区,但很安全。我等奉我家大人之命查探肃州私自采矿之事,意外得知李师爷和许大人在此,特来搭救。” 李员不知道他这话的真假,但仔细一想,如今自己和许正什么也做不了,对他们毫无利害关系,这个自称昌玄骑的人没必要特意来诓他。“多谢,可是你们要怎么救我们出去?” “李师爷,我们还有人潜伏在这里,正在想办法探寻那些兵器都去了哪里,等他们查明之后,自会带你一起离开。” “我明白了,我会帮忙查的。但我有个要求,事成之后,你们要救这里所有人出去。” “好,”陈义安轻轻扬起唇角,“李师爷放心,我家大人本来就是这样吩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22 人质 又一日,午后,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尘土飞扬,冷冽刺骨。 关爷亲自来接荀茂林一行人进城。一番寒暄后,关爷提出了一个要求。 “许二爷,可否请一位少爷暂留此地?”他将目光扫向陈义安和荀衍,想留一个在这里做人质。 荀茂林沉下脸,不悦道:“这是何意!” 关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许二爷莫恼,咱明人不说暗话,这是我们东家的意思。” 陈义安向荀茂林走近两步,像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一样说道:“二叔,我留下。”他正愁若就这样进了城,怎么查清兵器的去向。留人质的要求,正解决了他的问题。 “不行!”荀衍急忙说道,“二叔,让我留下。” 荀茂林皱着眉头,一时间无法决断,为难不已。 “两位少爷兄弟情深,令人羡慕,不如一起留下。”关爷呵呵笑道,眼里却似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哀思。 陈义安不赞同的看着荀衍,荀衍严肃认真的对他说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下的。” 荀茂林的右眼皮又跳了,他想分开这两个小辈,但眼下的情形难以抉择,私心里他想把荀衍带在身边保护,但他不能不管陈义安。 许正瞧着陈义安和荀衍,感受到他二人之间的缱绻气息,不禁想起自己和李员这半辈子的相伴和无奈,对荀茂林说道:“依我看,不如就让他俩一起留下吧,相互还有个照应。” 老胡也点头附和道:“公子和二少一块反倒更让人放心些。” 荀茂林看着眼神都很坚定的陈义安和荀衍,犹豫片刻后,终于点头同意。 *** 陈义安很高兴,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荀衍。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二人世界。荀茂林许正老胡都进城了,矿区的守卫们只远远的守着他们。 “义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今晚想办法做点事吧。” “你想做什么,怎么做?”陈义安眉开眼笑,十分宠溺的看着他。 荀衍开始慢慢的习惯他看自己的眼神,集中注意力思考着晚上该如何避开守卫在这个矿区查探虚实。 是夜,荀衍和陈义安假装休息,等守卫放松警惕后,荀衍轻轻推了推陈义安,“义安,快醒醒。” 陈义安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被荀衍叫了起来。 荀衍仔细查看着守卫的情况,见他们正打着瞌睡,拉着陈义安静悄悄的离开。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的避开巡逻的守卫,先摸着黑寻到了他们到过的那个矿洞。他们躲在洞口不远处,只见十数人进进出出,守卫严谨。 荀衍小声说道:“这里不行,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好。”陈义安陪着荀衍悄悄离开,同时朝黑暗中的玄青使了个眼色,玄青立即消失。 荀衍瞅着四周寂静荒凉的山头,突然看到旁边一座山隐隐有火光,指着那里对陈义安说道:“义安,我们去那边。” “好。”陈义安率先跨出一步,牵着荀衍一步步走向那火光处。当他们靠近时,那火光便突然消失了。 “义安,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陈义安和荀衍一样神情紧张,“我们再往前面去看看。” 前面便是冶铁处,他们小心翼翼的避开守卫,来到了兵器库。 荀衍惊呆了,“这是兵器库?” “小声点,”陈义安拉着他躲到更隐蔽处,“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库房兵器突然消失的一幕又重现了。 荀衍震惊至极的看着这一幕,等那些人都离开后,不可思议的对陈义安说道:“这跟你说过的布庄仓库被盗之事很像。” “是的,这是怎么回事?”陈义安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荀衍微微蹙着眉头,说道:“我们进去看看。” 陈义安点头,陪着他一起走进这个上演变戏法的库房。 荀衍查看的很仔细,他仔细看着摆放过兵器的地面,库房四周的墙壁,虽没有发现机关,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阿衍,你发现什么了?” 荀衍摇头,和陈义安一起悄悄离开。 他们在回到居住的堂屋时,一名守卫突然醒了过来。“两位少爷,你们怎么还不睡?” 陈义安随口接道:“我们也是半夜刚醒,正要接着继续休息呢。” 守卫不甚在意的呵呵笑道:“两位少爷继续睡吧,我也再眯会儿。这没睡好,眼睛睁不开,看什么都看不清楚。”说罢,守卫就哈着气继续眯眼休息。 突然,荀衍脑中灵光一闪,惊喜的看向陈义安:“义安,我想到了。” 陈义安露出笑容,他也想到了。 “我们再去那里看看。” “快天亮了,时间赶不上。”陈义安温和的说道,“阿衍,这事不是我们能急得来的,先睡会儿吧。” “嗯。”荀衍轻轻应了一声,紧张奔波了一晚的他困得很快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兵器消失的迷雾终于被拨开,玄青很快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兵器。原来那些兵器还在这片矿区,只是被人用障眼法移换了位置。不过,虽然知道了真兵器库的秘密,但库房入口机关重重,想打开兵器库却是个麻烦。 *** 在整片矿区,冶铁处的监工是最严的。李员一边拉着风箱,一边仔细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兵器堆满一辆板车,管事指了两个人去推车。当板车经过李员时,他不动声色的拌了其中一人一脚。原本推车的人一个踉跄摔倒,板车瞬时失去平衡,李员眼疾手快的扶住板车。 管事怒斥了一声摔倒的人,而后指着李员说道:“你来推车!” 李员战战兢兢的应声,和另一人一起推着板车跟在管事身后。他们把兵器运到库房后,从车上卸下,然后就被管事催着离开。而这个库房就是上演变戏法的地方。 回去的时候,李员嘀咕了一句:“我记得每天都运兵器过来,怎么库房里空空荡荡的?” “干好你的事,别多话,小心活不长。” “是,是。” 李员仔细回想着库房里的情形,整个库房地面都是不规则的凹凸不平,但中间那块地方的凹凸却暗含着五行八卦的规则。 入夜后,李员在玄青的带领下,一起潜入了库房。 李员走到中间蹲下身,仔细研究着对面的八卦阵法。 “李师爷,这里有问题么,我想办法把地面敲开,不会有响声。” “不行,这里有机关。我怕地面被敲开的同时,我们两个也没命了。” 闻言,玄青默不作声的退守一旁,注意着库房内外的情形。他既防备外面有人进入库房发现他们,也不信任李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李员依旧还是蹲在那里研究着地面。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不能再耽搁了,玄青出声提醒他:“李师爷,今晚到此为止,我护送你回去。” 李员全神贯注着研究着阵法,似乎没听到玄青的话,玄青不由得稍稍提高声音再唤了他一声。 “再等一下。”李员盯紧了一块凹陷处,用力按下去却没按的动。“大人,您来帮忙按一下这里。” 玄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用剑柄的顶端按了下去。 突然,地面快速移动,打开了一个缺口,刚好够一个人下去。 玄青看了眼洞口,从角落里敲了块小石头出来,扔下洞中,响声告诉他们这个洞并不深。玄青稍稍犹豫了半秒,说道:“李师爷,我下去看看。”说罢,他就纵身跃了下去。 玄青沿着洞中的通道大约走了一百步,终于发现了机关闸。看着那些复杂的齿轮,玄青不敢轻易动作,返回洞口见到李员正满脸担忧的等待着,心里放心不少。 “李师爷,里面有机关闸,还得劳烦李师爷。” “好。”李员几乎不假思索的跟着玄青下去。 最后,机关总闸被关。 一直紧绷着脸的玄青终于扬起笑容,对李员说道:“李师爷,我送你回去。” 李员松了一口气,不忘提醒他:“别忘了你们说过,会救这里所有的人。” “李师爷请放心。” 是夜,玄青赶在天明前确认了真库房里堆满的兵器。 肃州城内,荀茂林三人被安排住在一座独立的别院里,院里有伺候的下人,也是监视的人。 荀茂林和许正喝茶下棋,老胡叼着根干草靠在门外,看似倒是都挺悠闲的。 突然,老胡看到对面墙头有一块砖被掀起,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另一块砖上,不禁有些小激动,而后慢悠悠的起身去茅房,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出了这座院子。 他满脸笑意的走向老钱,“老钱,你怎么来了,将军不放心二少让你来的?” “我去了一趟周将军那里,顺道过来看看二少。”老钱送完信后就来到了肃州,夜探过府衙,暗查过矿区,对肃州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老胡顿时拉下脸,既埋怨又担忧的说道:“周猛那个老匹夫,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心怀不轨,你能不能别去见他?” “你也说都这么多年了,你不要再”老钱略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声,“算了,你这脾性是改不了的。” 老胡见他有些不高兴,连忙嬉皮笑脸的转话题。“老钱,二少在矿区,是私矿。” 老钱点头,“肃州政务军务都是徐弘阳一把抓,小心他最后下死手。” “我们是几个人先行的,等后面的大队伍一到,就算肃州反了也不怕。”老胡不以为意的说。 老钱失笑,“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老胡揪心的挠挠头,勉强露出笑容,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感觉眼前的人又失望了。 “你保护好荀大人,我去暗中保护二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23 收网 九月初九,太阳突然在午后隐匿于云层外,大风刮起,不一会儿天空就飘起了雪,雪越下越大,旋转着,飞舞着,纷纷扬扬,很快就染白了天地。一眼望去,千山万壑全都笼罩在云雾中,仿若茫茫云海。 陈老二派人送了个炭盆过来给陈义安和荀衍,而送炭盆的人正是先前在暗牢里被陈义安塞过玉佩的人。 “两位公子,小的给你们送炭盆来了,都是上好的炭。” “你叫什么名字?”荀衍问他。 “小的贱名自力,自力更生的自力。”自力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 “自力,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自力愣了一下,而后为难的说道:“公子,除了放你们离开,其他事情请吩咐。只要小的能办到,一定替您办到。” “义安给你的那块玉佩,你能不能还给他?我现在身上没有银子,等我离开这里拿到了钱就给你一百两。” 自力不相信他们离开了这里还会给他银子,心疼了一下那块玉佩,然后咬咬牙笑着说道:“公子请稍等一下,那玉佩我没带在身上,这就去取来。”说罢,他就小跑着去取玉佩。 陈义安有些小激动,目光热切的认真注视着荀衍。 “你别这样看着我,”荀衍别开脸,“我看得出来,那块玉佩不是用来打赏的。” 陈义安满心满眼都是他,高兴的都快放飞自我了,极尽温柔的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摩挲着,“虽然不是打赏用的,但也没什么特殊意义,不要紧。” “就算没有特殊意义,那也是你戴在身上的。”荀衍对此意外的坚持。 此刻,陈义安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样的小事被他的阿衍在意和重视了。“从今天起就有意义了,我会妥善收好。” 不多时,自力就将玉佩送还了过来。荀衍接过玉佩递给了陈义安,陈义安喜滋滋的收好,瞥了眼肉疼般正要离开的自力,心情极好的对他笑着说道:“你放心,一百两银子,一定给你。” “哎,谢谢两位公子。”自力笑着道谢,肉疼的离开。他肉疼归肉疼,现在还不是跟这两位翻脸的时候。 荀衍看着自力离开,想到许正等人的遭遇,微微垂首低叹。 “怎么了?” “只是想到许大人他们的遭遇。” “阿衍,别多想了,许大人是个坚强的人,相信二叔会把肃州的事情查清楚。”陈义安稍稍挪了个位置,从荀衍身后拥住他,想给他依靠和宽慰。 荀衍有些别扭,又有些依恋,犹豫两秒后,最后选择放松的靠在陈义安怀里。 陈义安扬起笑容,开心至极,也有些意乱情迷。 突然,陈义安察觉到了第三个人的声息,那种刻意隐藏过的声息。于是,陈义安松开荀衍,屏息凝神的慢慢靠近门口,迅速出手。门外的人反应迅敏,隔开了陈义安的攻击。 “二少,是我。” 闻言,陈义安急忙收手,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灰衣蒙面人:“钱叔?” 老钱轻轻点头,扯下面巾,和陈义安一起走进屋里。 荀衍迎了上前,“义安,这位是?” “钱叔,这是荀衍。阿衍,这是钱叔,我爹以前军中的兄弟。” “荀衍见过钱叔。”荀衍行了个晚辈礼。 老钱连忙侧身避开他的礼,拱手道:“见过荀公子。”老钱悄悄打量了荀衍一眼,果真是清俊非凡,难怪能让二少动了心。若非乍一见到他二人举止亲密,自己太过惊讶,也不至于会被二少发现行踪。 “二少,一段日子未见,功夫见长。” 陈义安谦虚的笑着说:“是钱叔让着我。” 老钱只当他是真的长进了,满怀欣慰的说道:“真替将军和夫人高兴。” “钱叔,您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将军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老钱轻叹,“幸亏我来了,二少和荀公子请放心,有我在,定保你们安全无虞。” “钱叔别担心,我这个人最会保命了。胡叔和荀大人进城了,您去他们那边吧,胡叔看到您一定很高兴。”陈义安乐呵呵的笑着说。 “我见过老胡了,我留在这里暗中保护你和荀公子。” “钱叔” “二少,这个私矿没那么简单,昌玄骑的人也混了进来。你们自己先当心点,我去其他地方再探探。”老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留下话就匆匆离开。 陈义安不禁微微敛目,荀衍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疑惑道:“你不希望钱叔留下?” “不是,只是担心钱叔。”陈义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没事的,你别担心,钱叔看上去很厉害。” “是呀,很厉害,他是我爹那些个兄弟中最有勇有谋的。”陈义安心想,有钱叔在,他就得更加小心点了。 “等钱叔再过来找我们的时候,可以把冶铁处的情况跟他说一下,请他帮忙查查看。” “嗯。”陈义安轻轻点头。 北风呼啸,风卷着雪花,一起模糊了天地。 深夜,荀衍入睡后,陈义安便让替身留在屋里,以防被老钱发现。 真兵器库外,陈义安到时,玄青正率领手下守在暗处。 “大人,他们今晚似乎要运送兵器,黑翼渗透进去了。” “看好了,一定要人赃并获。” “是,大人。” 此刻,傍晚时分骤停的风雪又吹了起来,呼啦啦的席卷着四周。 兵器出库,车轱辘声淹没在风声中,人和车马也都被风雪模糊了影像。 玄青率队跟了上去,陈义安则拦住了藏在一隅的老钱。 老钱被发现行踪,不以为意的呵呵笑道:“玄生大人,久仰大名。” “不知陈将军的旧部出现在此地,所为何事?” 顿时,老钱心里一个咯噔,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有所畏惧。“昌玄骑果真神通广大,连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查的清楚。请玄生大人莫要误会,我此番是自作主张来暗中保护陈二少的。” “陈二少可不在这里。”陈义安步步紧逼,“肃州的这趟浑水,希望军中无人参与。” 闻言,老钱不禁心生忧虑,拱手作揖道:“请玄生大人明察秋毫,小人不知道别人,但很清楚陈将军绝对与此事无关。小人此番前来,确实只是为了保护陈二少,别无他图。” 陈义安故作沉吟,盯着老钱看了数秒,而后才徐徐说道:“不如你帮我一个忙?” 老钱愣了一下,不敢大意,连忙回道:“请玄生大人吩咐。” “你现在就去通知荀大人,请荀大人通知钦差队伍进城,将府衙围起来,严守城门。”陈义安心想,辛苦钱叔跑这一趟,正好可以把他打发走 “好,小人这就去。”老钱转身离开,迅速消失在雪夜中。 陈义安回到荀衍身边,替身悄无声息的离开。荀衍翻了个身,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说:“义安,你怎么又没睡?” “我睡不着,你再睡会儿,不用管我。” 荀衍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陈义安身边,眉眼轻轻一弯,笑着说道:“我还没见过雪夜呢,陪我出去看看。” “好。”陈义安笑着应声,拿了件厚大袄为他披上。 荀衍裹紧了衣裳,眼里溢出暖暖的笑意。 为了避免和巡逻发生纠葛,他们没有走远,只在屋外相依相偎的望着夜空。黑蒙蒙的混沌中,白雪纷纷飘转。 荀衍伸出一只手,让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手心里。“义安,凡事都有两面性。就说这雪,很美,还能冻死越冬的害虫,但不便行路。” “嗯?”陈义安疑惑的看着他。 “我只是在想,我们乔装先行,其实也是有利有弊。”荀衍微微蹙起眉头,轻轻甩了一下手,将手里的雪撒在雪地上。 陈义安温和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担心,二叔自有安排。” 即便陈义安这样宽慰,荀衍依旧蹙着眉头没有舒展。“义安,还有一事,我一直不解。” 陈义安掰过他的身子正对着自己,“阿衍,到底怎么了?” “此次来肃州,昌玄骑的人比我们早出发,按理来说,他们早该到了。” “他们有他们的事情,井水不犯河水。”陈义安不以为意的轻笑。 “可都是为了肃州的案子。” “阿衍,昌玄骑虽然名声不佳,但也不敢任意妄为。你看二叔,这一路都不曾提起过昌玄骑,咱们两个又何必在此杞人忧天。” “你说的在理。”荀衍微微垂眸,声音既轻又浅,双手藏在厚实的袖中紧紧攥起。有些事情,他不敢说,尤其不敢对陈义安说,只深埋心底,自己慢慢舔舐伤口,慢慢淡忘。 陈义安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便敏锐的猜到了原因,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声音里藏着一丝颤抖。“阿衍,别想昌玄骑的事,咱们要相信二叔自有安排。” 荀衍看他这会儿比自己还紧张,不禁露出浅浅的笑容。“嗯。” 顿时,陈义安松了口气,温和的说道:“我们进屋吧,在外面站好一会儿了。” 荀衍点头,两人一起进屋,脱下外套抖干净雪。 黎明时,风停雪歇,很快的,晨间第一缕阳光透亮了东方的天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24 变数 雪后初霁,钦差进城,肃州官民夹道欢迎。岂料钦差大人抱恙在身,直接住进驿馆,吩咐明日再与肃州大小官员见面。 徐弘阳回到府衙后,只见心腹大关已在焦虑不安的等候他,不禁连忙问道:“大关,出什么事了?” 大关回禀:“大人,咱们运往北边的货物暴露了。货和人都被扣押,只有小柱子逃了回来。” “怎么回事?”徐弘阳瞪大了眼睛,脸色发青。 “大人,那伙人都蒙着面,领头的人说是奉钦差之命。” 顿时,徐弘阳无力的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他仔细想了想,突然坐直身体,异常坚定的说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大人的意思是?”大关紧张又略带兴奋的看向他。 “大关,你去找齐将军,请他带人把驿馆围起来。” “是,大人。” *** 轻脆的啪的一声,白子落在棋盘上。 许正将手里的黑子放回棋盒中,“荀大人,你赢了。” “许兄,承让。”荀茂林和许正一起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许正瞥了眼急不可耐的老胡,对荀茂林说道:“荀大人,不知何时去驿馆?咱们再不过去,有人就要急坏了。” 老胡急忙上前,期待的看着荀茂林,嘀咕道:“老钱一个人先过去了,也不知道昌玄骑的玄生有没有使坏心,万一他故意害我们呢?” 荀茂林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直接去府衙。” 老胡心里不解又着急,直担心老钱有危险,心思全写在脸上。他走在前面开路,暴力的将院里的几个看守打发到一边。 *** 肃州总兵齐海涛在老钱手上没能过的了三招,周猛派过来援助的一队人马将肃州的兵将控制了起来。荀茂林三人到府衙的时候,钦差卫队将徐弘阳和齐海涛一起押到了他们面前。 荀茂林先向周猛的手下道了谢,而后打量了徐弘阳和齐海涛一眼。 “徐大人,多年未见了。” “荀大人高明。”徐弘阳的情绪很平静,既不急忙推卸,也不颓废认命。 “徐大人,本官还有许多疑问想向你请教。”荀茂林的目光转向老胡,“为徐大人松绑。” “是,大人。” 徐弘阳的双手得了自由,轻轻转了转两只手腕,缓缓说道:“荀大人,若是证据已足,尽管将我拿下押解京城。若是证据不足,污蔑朝廷命官之事,想必荀大人也是不愿见到的。” “是否污蔑,很快就知道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玄青带人将兵器和运输兵器的人都押了过来。 徐弘阳面色镇定,齐海涛颓然跌坐地上。 一阵冷风刮过,卷起了屋檐上的积雪,吹断了枯枝上的细冰凌。 荀茂林向徐弘阳走近两步,说道:“徐大人,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不会说的。”徐弘阳冷笑。他自卑自弃了半辈子,直到有人告诉他,他很聪明很能干,比徐弘旻强的多,他才逐渐找回自信,在肃州经营八年。 荀茂林也没指望徐弘阳能毫不保留的直接把背后之人供出来,吩咐卫队先把人关在府衙大牢。 *** 午后,玄生亲自护送矿区的民工们进城,他的人还押来了矿区的那些个管事。整个矿区都被昌玄骑控制住了。 荀茂林出门相迎,“此次多亏玄生大人,才能如此顺利。” “荀大人客气了。” 马车里,荀衍钻了出来,昌玄骑里某个特有眼色的为他摆好脚凳。荀衍下车后,精神萎靡的陈义安也下了车。 “二叔,义安病了,我们可否先休息?”荀衍心里担心陈义安,便没顾及荀茂林正和玄生说着话。 荀茂林心疼道:“你们受苦了,先让人带你们找两个空房休息会儿吧。” “谢谢二叔。”荀衍没有正眼看玄生,刻意忽视了他的目光,陪着陈义安一起走进大门,去后衙找间空屋。而装病的替身直感觉凉意袭来,比这大冷天的寒冷更甚。 李员扶着许越走上前,和许正目光相对,不再年轻的他们瞬时只想在剩下的半辈子里相依相守。 接下来,荀茂林安排剩余的事情,玄生匆匆离开,赶着去做回陈义安,因为他吃自个儿的醋了。 陈义安换回来后,他的病就好多了,人也精神了,笑嘻嘻的对荀衍说:“阿衍,我感觉好多了,我们出去走走吧,顺便看看徐弘阳招认了没。” “病刚好点,多休息,别折腾。”荀衍蹙起眉头,眉眼间全是对他的担忧。 陈义安腻歪到他身边,“好,我不出去,你陪我说说话。” 荀衍仔细看了看他,见他面色不再苍白,人看着精神多了,终于放下心来。“你呀,病着的时候不爱说话,这才好一点就安安静静的休息。”荀衍把他往榻边推。 陈义安看出他没什么心情,也猜到这是受到了玄生的影响。他拉着他一起躺下,将声音刻意压低了两分,蛊惑挣扎着要起来的荀衍。“阿衍,陪我一起躺会吧。” 荀衍犹豫了一下,而后全身心放松的躺在陈义安身边。或许是进城的路上神经太过紧绷,又或许是此刻身边是熟悉的可以让他安心放松的温暖和气息,荀衍很快就睡着了。 陈义安侧身单手撑起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睡颜,另一只手轻轻的为他捋了捋贴在脸上的碎发,轻声呢喃:“好好睡一觉吧。” 屋外,匪席挡住想敲门进屋伺候的匪石,匪石见匪席欲言又止,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默默的和匪席一起守在门外。 *** 傍晚,夕阳西落,天空中出现了大片的云霞,缤纷多奇,婀娜多姿。还有数道金光穿透云层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绚烂甚烟火。 荀茂林派人将府衙搜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物件。而后,他一一提审了徐弘阳的左右手,套出了许多话,但也只限于肃州府界内。 许正旁听了全程,道:“机密之事,看来徐弘阳藏的很好。” 提审徐弘阳时,荀茂林请许正协审。许正任职京兆尹多年,对办案有些心得,他没有直接审讯徐弘阳,而是站在徐弘阳的角度思考他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原因。 许正提到了过世的徐老太爷,提到了宫里的徐贵妃,感同身受般的对他说:“没有人理解自己,没有人可以相信,这种感觉太痛苦太无助了。想要改变,就只能铤而走险,结果作出无法挽回之事。有时候想想,自己是不是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但是,百年后九泉下见到先父母,又该如何面对他们?”许正面色悲戚,徐弘阳垂首不语。 时间在静默中过去,就在荀茂林准备打破这沉默时,徐弘阳缓缓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弘阳突然口吐鲜血,不治身亡。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荀茂林目瞪口呆了良久。在这里,就这么几个人,徐弘阳在关键时刻被暗杀,当着他们的面暗杀了 突然变得机警的老胡在抢先探过徐弘阳的脉搏后就制止了所有人靠近徐弘阳,向荀茂林请示道:“大人,要不要请仵作来?” “老胡,你先检查看看。” “是。”老胡左右翻看了徐弘阳裸露在外的脖子部位,果然在最宜下手的脖子上发现了针眼。只是,针眼在左侧,而能下手在这个位置的只有李员和老钱。 老胡不禁揪心了起来,皱着的眉头久久才睁开,将针眼处指给荀茂林看。“大人,这里是致命点。”说完,他便用力在针眼旁的几处穴位点了下去,将银针逼出来,那是一根细长的毒针,针已变黑。 荀茂林微微敛目,说道:“我有些累了,老胡将徐大人交给仵作和钦差卫队,你去牢里看好齐海涛。” 老胡应声后,连忙赶到大牢。可惜,等他到的时候,齐海涛刚好毒发身亡。他看了眼齐海涛身旁的要快,朝看守的钦差卫士大声问道:“谁给他送的饭?!” 卫士难以置信的看着倒地不起的齐海涛,不可思议的说道:“就是负责每天送饭的,给牢里的所有囚犯都送了饭。” 老胡恼得一拳头砸向旁边的牢门,震得所有人心惊胆战了一下。老胡不敢耽搁,连忙去向荀茂林禀报。 荀茂林和老胡关起门来单独说话,他直接问老胡:“这事你怎么看?” “大人,不会是老钱,不会是他。我跟他认识二十几年了,他不会随便杀人,更不会用毒针暗杀这种卑鄙的方式。” “老胡,你也知道当时在场的人里,能从那个位置下手的就只有老钱和李员。” 老胡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或许是昌玄骑的人,他们那么神通广大,说不定就能做到。” “老胡,昌玄骑没有理由杀徐弘阳。”荀茂林满目忧心,“从现在起,我希望你能在老钱面前有所保留。” “大人” 荀茂林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不是认定了他,而是他现在和李员嫌疑较大。”如果是老钱,那么陈恪参与了多少?如果是李员,那么许正这些日子是故意潜伏在他们身边的?荀茂林暗恼自己的大意,这一路过来,他们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他放松了警惕,以至于在即将结案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数。 老胡沉吟着,良久才徐徐说道:“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安排人监视老钱和李员。” 老胡认真的说:“大人放心,我会证明老钱是无辜的。” 荀茂林点头,他选择相信自己认识的老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25 李员和许正 次日,小病初愈的陈义安打听到城里有一家做江南风味美食的饭馆,和匪石打了声招呼,瞒着荀衍悄悄出门。就在他出门后不久,玄生和玄青来到了府衙。 戴上面具的陈义安俨然就是另一个人,他和荀茂林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便直入主题,提出要审问犯人。 荀茂林没有理由阻拦他,说道:“玄生大人,我审问过那些人,他们知道的都是肃州之事,并不知晓背后之人。” “多谢荀大人。”陈义安露出浅浅的笑意,“荀大人可要旁听?” 荀茂林拿不准玄生的心思,但他知道在此事上,玄生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不必了,玄生大人请。” 陈义安对他点了一下头,而后和玄青走进大牢。 玄青让狱卒将大关提了出来。陈义安认得他,先前就是这人前往矿区和荀茂林洽谈粮食之事。 玄青让狱卒找来了一个面盆,然后将他们都打发了走。他将大关绑在柱子上,将面盆踢到大关右手腕正下方,然后用黑布蒙上了大关的双眼。 陈义安幽幽说道:“本官一直不知道在一个人的手腕上划一道小口子,会流出多少滴血,今天正好来数数,但愿你能坚持到最后。” 陈义安的话音落下,玄青用匕首在大关的右手腕上划了一道。顿时,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一滴,啪的一声落在面盆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又一滴,一滴 整个牢房里突然寂静的可怕,只剩下了血落在面盆里的声音。 这是一场心理攻击,大关的脸色逐渐苍白,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变化都在无声的叙说着恐惧。 “我招,我全都招。” 玄青将面盆踢开,用纱布将大关的手腕包扎了一下。 “徐大人送往京里的银子,我有账簿。” “听说你是前两年才到徐弘阳身边做事的。”陈义安微微眯起眼睛。 “是关先生给我的,关先生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叔,给徐大人做了七年的账房。前段日子我们得知有百姓进京告状后,徐大人就处理掉了所有的证据,包括关先生。” “账簿在哪里?” “我交给了春风阁的翠环,她是我的相好。” 陈义安和玄青将大关交给狱卒继续看押,二人匆匆离开府衙。一个去春风阁找账簿,一个赶着去江南小馆买茶点。 当陈义安带着新鲜出炉的茶点回到府衙时,荀衍是既生气又开心。 荀茂林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甩袖走向书房继续研究肃州的事情,对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当他走到书房门口时,正巧匪石送参茶过来,便直接吩咐匪石:“晚上给衍儿另外收拾一屋,别让他和小陈大人挤一块。” 匪石愣了一下,应声退下,将荀茂林的话转述给荀衍。 于是,这一晚荀衍睡在了陈义安隔壁的屋子里。 陈义安接过手下呈上的半截银面具戴在脸上,悄无声息的离开,来到了荀茂林的临时书房。 此时,荀茂林正挑灯夜读,乍一看到这位不速之客,不禁微微一愕。“玄生大人有何指教?” 陈义安将账簿放到书桌上,“这是一个叫大关的人交代的,账簿里记的是徐弘阳的行贿记录。” “真的?太好了!”镇定如荀茂林,此时也难掩激动之色。他翻开账簿,看着那一条条记录,脸色越来越差,几乎难以置信。“玄生大人,这本账簿关系重大,涉及官员之多足以影响朝堂稳定。” “荀大人的意思是压下不报?” “玄生大人误会了,荀某想说的是此事应当尽快禀报圣上,由圣上亲自圣裁。”荀茂林担心的是玄生不等上报,直接行便宜之权处置了受贿之人。 陈义安呵呵轻笑,将账簿收回来。“我能让荀大人看到这本账簿,就意味着会先呈报皇上。” 荀茂林微微沉吟了两秒,谦和的请教:“玄生大人,徐弘阳和齐海涛之死,您怎么看?” 陈义安拉了把椅子坐下,“荀大人,我并未派人监视您审案。不知当时的情形如何?” 荀茂林将当时几人的站位说了出来,说了徐弘阳被暗杀前后的事。 陈义安微微眯起双眼,勾起一个略冷的笑意。“许大人对审讯倒是挺有经验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您怀疑许大人和李员?” “陈将军的那位旧部若想杀徐弘阳,不必等到那个时候。若杀人只是因为徐弘阳松口,他也不必非得留在现场,完全可以藏于暗处教人无从发现。” “还是缺乏证据。” “想要证据也不难。许正父子和李员都住在府衙。” “玄生大人的意思是”荀茂林明白了玄生的意思,他也如此考虑过,只是未曾下定决心去怀疑他。 “荀大人是聪明人。”玄生从椅子上坐起来,“告辞。” *** 许正被钦差卫士拘了起来,李员和许越急忙来见荀茂林。荀茂林一口咬定了许正嫌疑最大,要把他押往京城,不听李员和许越的申诉与求情。 老胡将李员和许越请了回去,对他们劝道:“二位,荀大人是铁了心要把许大人押往京城,你们放弃吧。” “荀茂林根本就是想拿许正当替罪羔羊!”李员怒斥。 许越急道:“李叔,那我们也去京城吧。” 李员轻轻点头,颓然垂首沉默。 老胡见他们终于冷静下来,这才打了声招呼离开,然后及时向荀茂林禀报。 又过了一天,太平村进京告状的那些老弱妇孺终于被护送了回来。他们和其他得救的百姓人家一起到府衙门前感谢钦差大人。 荀茂林见到这些百姓,感伤不已,心想:肃州需要一位清廉的能吏,来带领他们休养生息,恢复昔年的自给自足。 送走百姓后,李员自首。 许正从后堂走出来,满目伤痛,对他说道:“自从我们到肃州以后,我就发现你不对劲的地方了。” “我是故意让你走肃州这条路的。” 许正点头,眼里并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悲伤和自责。“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制止你。” 许正难过,李员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你不要自责,是我咎由自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员沉默,许正追问。良久,李员才肯告诉他:“为了和你远走高飞。” 许正睁大了眼睛,不能理解他的话。“我们已经一起离开京城了。” “早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肃州之事了结,我才可以解脱。” “李员,我真的不明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年纪越大越无泪。此时,许正的眼眶已经湿润,不是不明白他的感情,而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荀茂林走近两步,对许正劝道:“许大人,你先去休息会儿吧。” 许正木木的由面色沉静的许越扶着走向后堂,什么话也没再说。 李员看向荀茂林,“荀大人,该招的我都招了。” “是谁指使你的?” 李员哂笑:“荀大人不怕我胡乱攀咬?” “你不会骗许大人。” 李员呵呵笑出声来,荀茂林耐心等他招供。 “是三皇子。” 荀茂林并不意外,说道:“污蔑皇子是死罪,你可以在圣上面前指认他吗?” 李员轻轻摇头,“没用的,今天是最后一天。” “什么意思?” “没有解药,我必死无疑。” “三皇子用毒控制你?” “离京前吃的,给了我几粒延缓发作的解药。他承诺我,待肃州之事了结后,我就可以自由。” “你糊涂了,死也是一种解脱,三皇子说的自由可能就是这个。” “许正那人,人如其名,刚正不阿,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入三皇子的局,我是迫于无奈。但为了许正,当时我已别无他法。能为他挡掉不必要的麻烦,我心甘情愿。” “你早就知道必死无疑了?” “猜到了,但总归还是对活下去抱有一丝希望。” 荀茂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李员微微沉吟后说道:“荀大人,可否请您帮一个忙?” 荀茂林认真注视着他,轻叹道:“恐怕我帮不了你,和许大人好好的道别吧。”说罢,他就示意老胡领着李员去找许正。 李员由衷的向荀茂林道了声谢。 *** 徐弘阳死了,李员死了 荀茂林行使钦差职权请许正暂代肃州府尹之职,许正答应了,他想和肃州一起修复创伤。而后,荀茂林便起草文书上奏此事,只待正式任命的文书下达,许正便算是重新出仕了。 钦差队伍在肃州休整两日后,终于启程返京。 路上,陈义安以病体尚未痊愈之由挤进了荀衍的马车。荀茂林得知后,右眼皮又突突直跳了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荀衍叫到自己的车上。让侄子单独乘坐一辆马车休息,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余了。 荀茂林对荀衍说:“许大人和李员的事情太让人唏嘘,两个男人相爱能走到他们这一步也是不容易。” 荀衍微微垂眸,只轻轻的应和了一声。他想到了临出发前,许正单独对他说,陈义安做事没有顾忌,但他不是。两个人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决定权在他。 荀衍明白这是许正基于自己和李员的事情而给他的忠告。许正说的对,陈义安没有顾忌,可他有,他从小就背负着荀家的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26 皇子们 天子之怒,雷霆之势。关于肃州大案牵扯出的那些人,皇帝命昌玄骑全权处理,严惩不贷。一时间,很多人锒铛入狱,满朝寂然。 陈义安大部分时间都用替身留在吏部,而他自己则作为玄生周旋于那些铤而走险的来向他求情之人。以玄生的行事作风,他大可以对那些人置之不理,但他在钓大鱼,他需要先让大鱼们觉得此次有机可乘。 数日后,当又一座爵府轰然倒塌后,梁睿派人向昌玄府递上了请帖。 御河自北向南而流,北段的两岸商铺较御河南段的相对更豪华更别致些。京华楼便是坐落于御河北段的岸边,三层阁楼式的建筑,占地八百平,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陈义安独自慢慢的驱马来到京华楼门外,那标志性的半截银面具让迎来送往的人都望而生畏。 梁睿的两名侍者和京华楼迎宾的一个伙计一起急忙快步走向玄生。“玄生大人,我家主子已在雅间恭候多时。” 陈义安下马,京华楼的伙计连忙牵马。 “给马喂点草料。” “是,请大人放心。” 梁睿笑盈盈的亲自站在雅间门口等候,陈义安只是淡淡的点头应对。 梁睿也不恼,只管把人迎进雅间,吩咐伙计上好茶好菜,然后很客气的说:“不知道玄生大人喜欢什么口味,我就做主先点了几道招牌菜。” “我不挑食。” 侍者奉上茶,陈义安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抿了一小口。“大红袍?”他脱口而出,想到了荀衍曾经泡过的大红袍。 “玄生大人喜欢大红袍吗?” 陈义安轻轻点了一下头,“我想见一下泡茶的人。”他突然意识到回京十日竟不曾与荀衍见过面,不是他忙着没时间见他,而是荀衍似乎有意识的躲着他。 梁睿愣了一下,继而是兴奋,连忙吩咐人去把泡茶的人唤来。 陈义安原本只是想见一见泡茶的人,没想到被侍者带进来的竟会是名经过精心妆扮的美少年。 “子衿拜见四殿下,拜见大人。”子衿依次朝梁睿和玄生行礼,精致的面庞雌雄莫辨,一举一动既不疏离又不刻意亲近,控制的恰到好处。 陈义安不禁沉下脸,没想到梁睿竟有意送男宠给他。 “玄生大人,子衿本是明月阁里培养的孩子,还没在阁里正式露过面。我听说他善泡茶和侍弄花草,就赎了他来养养花泡泡茶。”在玄生面前,梁睿不敢十成的胡诌。子衿确实是明月阁里培养的,尚未正式露面接客。梁睿特意派人找了这样一个尤物来,就是寻思着从不近女色的玄生会不会和梁诚一样好男风,想赌一把。 陈义安微微眯起眼,切入正题:“四殿下,今日应该不只是约我喝茶的吧?” 梁睿很识趣的挥退子衿,子衿清清浅浅的笑着退下,不谄媚不清高,依旧是恰到好处,让人生不出厌恶来。 “玄生大人,我听到一个有趣的谣传,想和大人分享。” “哦?” “听说近日有人看到了姜弘文的小公子。” 陈义安放下茶杯,正襟危坐。“姜府灭门,不存活口。” “昌玄骑办事干净利落,不会有差错,本殿自是十分相信的。”梁睿的自称从我变成了本殿,眼里不可抑制的流露出几分得逞之色。“听说人如今就在安乐侯府。” 陈义安轻笑:“谣言不可信。” “玄生大人说的是,咱们继续喝茶。” 侍者为二人添茶。陈义安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梁睿呵呵笑着,今日的目的已达到,他想要的是借刀杀人,而昌玄骑无疑是最锋利的刀。 喝完茶后,陈义安告辞离开。 而两人在京华楼会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里。 梁诚仔细琢磨着梁睿和玄生会面的目的。肃州之事虽然没有留下证据,但毕竟尚未尘埃落地,莫非梁睿掌握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证据? 这不可能 梁睿自信没有留下证据。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心腹暗卫来报:“殿下,姜公子主动和我们联系了,他说这些日子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顿时,梁诚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原来如此! “你们发现了什么?” “回殿下,我们发现盯着姜公子的人是四殿下府里的。” 梁诚点头,他明白了 姜祺然若被人揪出来,昌玄骑在皇帝面前难免会落得个办事不力的罪过。梁睿把这消息透给玄生,大概不会仅仅是卖个好。 他从来都知道这个弟弟不是省油的灯,更想起姜祺然曾经突然失踪过又莫名的出现,这是个变数。 于是,他向暗卫下达了一个灭口的命令。 该舍的棋子,必须果断舍弃。这是梁诚坚信不疑的事情。 深夜,安乐侯府突然被一声“抓贼啊”打破了沉寂。 侍卫们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甚至连安乐侯府的普通仆人都吓了一跳,既惊于胆敢有贼闯进侯府,又怔愣于原来府里的侍卫这么可靠。 贼人被拿下,然后齐刷刷的自尽。 陈亦珏被一众侍从拥簇着走过来,大管家余良上前禀报:“夫人,只是一帮子小贼闯了进来,惊扰了您真是罪过。” 陈亦珏张着头远远的瞧了一眼,只见四个黑衣人倒在院子里。“死了?” “回夫人,他们嘴里藏着毒,被侍卫拿下后就咬破了□□。” 陈亦珏沉下脸,脸色有些发青。能在嘴里藏毒的小贼 “是谁发现的这几个小贼?” “是小然子。”余良看向站在边上瑟瑟发抖的小然子,“小然子,快过来向夫人请安。” 姜祺然呆愣愣的上前,“小然子叩见夫人。” “小然子,我记得你。你是徐贵妃赐下的,在城外别院伺候过。” “这是小然子的荣幸。” “今夜发生这样的事,说明府里的守卫还需要再加强,余管家多费点心。” “是。”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除了值夜的,都早点休息。” “是。”众人应声。 陈亦珏返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她不是糊涂人,但愿意做个糊涂人。 姜祺然和余良对视一眼,而后各自去忙活。 次日一早,宫门打开,只见玄生直挺挺的跪到宫门外,这让赶来上早朝的大臣们纷纷惊讶不已。 皇帝起床后,便吩咐传玄生过来回话。 陈义安跪禀:“主上,属下办事不力,姜府还有一名活口。” “是什么人?” “回主上的话,是姜弘文的一名庶子,当时不在府中,又因为不受重视,经办之人竟无人知晓此人的存在。” 皇帝点点头,并未在意这个什么姜家的庶子,问道:“既然发现留有活口,处死便是。但你偏偏选择跪在宫门外,说吧,怎么回事?” “主上,此事事关三位殿下。” 顿时,皇帝面色严肃。曲末恩一如既往的极有眼力劲的带着宫侍们全部退下。 “主上,姜弘文的这位庶子名唤姜祺然,今年一十有六。姜府灭门后,三殿下通过人伢子送到了二殿下府里,二殿下经过徐贵妃安排到了荣国夫人身边,而就在昨日,四殿下告知属下姜公子在安乐侯府。” 皇帝听得头昏脑胀,竟然跟长子遗孀和三个儿子都有关。皇帝沉声问:“还有呢?” “昨夜安乐侯府里闯进了几个小贼,小贼不偷不抢,径直摸准了去杀作为侯府侍从的姜祺然。这几个人被侯府侍卫抓住后,直接咬毒自尽。” “是老二派的人?”皇帝问。 “回主上,是三殿下的人。” 皇帝愣住,继而呵呵冷笑了起来。这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狠!他看向单膝跪着回话的陈义安,问道:“这事你怎么看?直言不讳的说。” “是。”陈义安就在等他这句话。“二殿下想在荣国夫人和安乐侯身边安插自己人,不想反被三殿下利用。四殿下发现了此事,便想利用属下借刀杀人。” 闻言,皇帝更加不可抑制的冷笑了起来。“可惜,朕这三个儿子在你面前就跟跳梁小丑一样。” 陈义安把头垂得更低,“属下只是尽己本分,一心为主上效力。” 皇帝喟然长叹,说道:“此事到此为止。” “主上,那姜祺然如何处置?” “你自己看着办吧。”皇帝挥手让他退下,此刻的心里充满了对儿子的失望。儿子指望不了,那就只能指望孙子了,只是自己能熬到孙子长大吗? 陈义安退下后,皇帝便吩咐摆驾前往晋王府。 御驾来的突然,晋王府一片兵荒马乱。 皇帝或许是失望惯了,也不恼,只是对晋王问道:“承佑呢,抱出来让朕看看。” 梁晋低着头支支吾吾。 皇帝扫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面无表情的晋王妃,再扫过厅堂里所有人,最后又问了一遍:“承佑呢?” 突然,梁晋噗的一声跪到皇帝面前,一屋子人也都连忙跪了下来。 梁晋哭道:“父皇,您来晚了一步,承佑去了。” 皇帝听着一大片哭声,几乎要吐出血来。他青筋暴起,怒喝道:“朕的孙子呢,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今早乳母发现,承佑昨夜没了。” “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没了?”皇帝急红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梁晋只顾着哭,说不出所以然来。皇帝吩咐曲末恩去把太医们和玄生都找来。 整整一个上午,皇帝哪里也没去,没去上朝,也不见人,只疲惫的留在晋王府等待消息。 曲末恩看到玄生和胡太医过来,急忙询问:“有结果了吗?” 陈义安点头,“我们正要向主上禀报。” 曲末恩让开路:“二位大人进去吧,万岁爷一直在等你们回话。”他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时间最长,他知道此刻皇帝的心里有多绝望。 陈义安和胡太医行礼后,陈义安请胡太医先回话。 胡太医禀道:“启禀皇上,小皇孙身体底子弱,受了凉未得到及时医治,所以没了。” 皇帝怒了,拍案而起,朝外面的侍从喊道:“让梁晋滚过来!”他的小皇孙,去世的原因竟是受了凉没得到及时医治! “玄生,你说,你查到了什么!” “回主上话,小皇孙是受了后院争宠的累。晋王爷新进得了个宠姬,侧妃为争宠利用上了孩子。”查到这样一个事实的陈义安也是震惊不已,完全没想到女人之间的争宠竟会带来如此恶劣的后果。 “侧妃是可以上皇家玉牒的,竟为了跟姬妾争宠害死朕的孙子,朕要将她抄家灭族!还有那个姬妾,朕也饶不了她,红颜祸水!” 这时,梁晋颤颤巍巍的进来。 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把他吓得双膝跪地。 看着这个儿子,皇帝失望至极c痛恨至极!于是,他发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二皇子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削二皇子王爵,贬为庶民,好好学习修身齐家!” “父皇!”梁晋惊恐的求饶。 皇帝甩袖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27 会友 钟粹宫正厅内,徐贵妃跪在皇帝脚边,虽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纪,但哭得依旧我见犹怜。郭皇后暗自打量了一眼有些心软的皇帝,在旁劝道:“徐妹妹快些起来吧,皇上和本宫看着你这样都心疼。” 此时,皇后的话无疑是一瓢凉水。徐贵妃暗地里咬牙,果然只听得皇帝说道:“你有时间在朕面前哭,还不如好好教导儿子儿媳。” 徐贵妃小声啜泣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郭皇后亲自扶起她,继续劝道:“徐妹妹,你先回去,我来帮着劝劝皇上。承佑的身后事,还需要你看着点呢。孩子年纪小不能大办,但也不能委屈了咱们的小皇孙。” 提到梁承佑,徐贵妃忍不住又哭得大声了些。不论如何,那都是她的大孙子呀! 皇帝朝曲末恩看过去,曲末恩会意,半搀扶半推拉的将徐贵妃带出了正厅。徐贵妃在钟粹宫外站了一会儿,直到她的心腹嬷嬷劝说才由嬷嬷扶着回去。 徐贵妃心里很恨,她自十六岁选秀进宫,一直一心一意的服侍皇帝。先皇后离世后,皇帝晋封郭氏,她便开始恨了。自此,儿子便是她的命,是她唯一的依靠。承佑没了,皇帝难过,她也难过,儿子更难过。她的儿子,她很清楚。贬为庶民,无疑就是要他的命! 徐贵妃扶在嬷嬷胳膊上的手用上了几分力,“派个妥善的去通知我哥,让他照看着点二皇子。” “娘娘放心,奴婢晓得。”嬷嬷小心翼翼的劝慰,“二皇子是徐大人的亲外甥,徐大人一定会妥善照看的。” 徐贵妃转头看向郭皇后的钟粹宫,幽幽的目光中带着怨恨,皇帝的狠心,皇后的离间,她都一一记着! 二皇子失势,朝局再次改变。其中,最得势的莫过于四皇子梁睿。一夕间,梁睿像一颗明星一样在朝堂中发光发亮,连带着跟他有关的人也水涨船高。 吏部官署内,陈义安摆放好最后一份卷宗,便准备下衙,只听得旁边另两位同是笔帖式的同僚小声议论起尚书人选。一个说荀大人办妥了肃州的案子,会升迁。另一个说阮大人的女儿是四皇子的宠妃,尚书将会是阮大人。 陈义安不禁想起今早梁睿见到玄生时的语气神态。 骄狂,不懂收敛,梁睿比起梁诚来,差远了。 所以,他必须留着梁睿,有梁睿在,梁诚就不是唯一的皇子。 陈义安缓步走出官署,有些意外的见到黎璟竟在外面等他。 黎璟看到他就快步走过来,“安子,你总算出来了。” “嗯?” “你一去肃州两月有余,回京后也一直忙的不见人,我就特意来等你了。虫子在京华楼订了一桌,庄灿煌庄辉煌兄弟俩和闫明也都在。虫子说无论如何,也要让我把你带过去。” 陈义安略微迟疑了一下,但一想到好久没见这些酒肉朋友了,一起吃个饭也好。 于是,陈义安踏上黎璟的马车,狗血的恰好让刚过来的荀衍主仆俩见到这一幕。 荀衍愣愣的看着马车驶离,竟有些不知所措。回京几日,他就有意避了陈义安几日。这些日子,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陈义安在做什么,陈义安怎么还不来找他 或许是习惯太可怕,肃州之行已让他逐渐习惯了陈义安在身边的日子。终于,他来到了吏部官署外。 荀茂林走出官署,见到侄子怔怔的站在不远处,不禁蹙了一下眉头,步伐有些沉重的朝他走过去。 “衍儿,跟我一起回府。” 荀衍点头,默默的跟在荀茂林身边,然后坐上老金的马车。 马车快到荀府时,荀茂林突然开口说道:“衍儿,你自夏天离家,如今已入冬,回湖洲吧。” 荀衍愕然,愣愣的看着荀茂林。 荀茂林不禁又蹙眉,打定主意要让他回去。“我会找个妥帖的人护送你们主仆回去。” 荀衍垂首默然,情绪更低落了。 荀茂林轻叹,放缓了语气语调说:“二叔不是要赶你走,而是你离家半载,该回去了。今年我也会和你二婶带着你堂弟堂妹一起回湖洲过年。” “二叔,那我跟你们一起回湖洲。” “你先回去。”荀茂林露出严肃的神色,“衍儿,有些话我不说破,不代表我看不出来。但你要明白,有些事是绝对不可以的。” 荀衍将双手藏在袖中紧紧握拳,二叔说的正是他这些日子最揪心的事情。 此时,陈义安已和黎璟来到了京华楼。张崇一看到陈义安就拉着他坐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让陈义安坐在了闫明旁边,然后自己坐在陈义安另一侧,硬生生的将黎璟和陈义安隔了开来。黎璟笑笑,不觉尴尬也不恼,挨着张崇坐下。 闫明是张崇的姨表兄弟,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而庄灿煌庄辉煌这对双生兄弟是庄国公府娇宠的宝贝。这三人也是常与陈义安张崇玩在一处的。 张崇亲自替陈义安斟满了酒,然后把自己的酒杯也满上。“安子,多时未见,来,咱先干一杯。”他的话音落下,其他人也都举起了杯子。陈义安向来豪爽,手执酒杯起身敬大家。 闫明抬眼看了眼张崇和黎璟,云淡风轻般笑着问陈义安:“安子,听说你近来同一位绝色公子走得很近。” “你是说荀公子?”陈义安假作不以为意的笑着说,“明子,若论容貌,你也不逊色。” 闫明长相阴柔,自小最厌恶别人说他的容貌。这一点,在座之人无人不晓。果不其然,陈义安故意这么说之后,闫明就沉下了脸。 坐他旁边的庄灿煌连忙为他斟了一杯酒,说道:“安子这人说话一向口无遮拦,你别跟他计较。” 庄辉煌透过庄灿煌的肩膀看了眼闫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们家大黄最喜欢做和事佬了。” 庄灿煌微微眯了下眼,然后笑着为庄辉煌夹菜,温和的对他说:“多吃点,难得虫子在京华楼请客。” 陈义安垂眸扒拉自己碗里被张崇堆满的菜,心里暗道:大黄左一个右一个的照顾,可真不容易。 突然,庄辉煌说道:“听说映月楼的小梦姑娘这个月十五挂牌梳拢,有没有人想去玩玩?” 陈义安差点被饭菜噎死,玄梦那个女人已经不知用多少青楼女的身份说要挂牌接客了,她最喜欢用□□让男人独自发情,然后她在旁边看着笑得诡异。陈义安想起自己无意中曾看到过的一次情景,顿时浑身又起满了鸡皮疙瘩,那女人太可怕。 只听张崇笑着应声:“好哇,咱们一块儿去。” 庄灿煌和闫明依次点头,黎璟看向陈义安,陈义安头也不抬的说:“我就不去了,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那一瞬间,鸦雀无声。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张崇轻咳了一声,打破尴尬,努力云淡风轻的说:“安子,咱们也就是一块喝喝酒。” 陈义安微微犹豫的稍稍蹙起俊眉,说道:“如果那天晚上没什么要事的话,我就过去。”他放下筷子,“我吃饱了,让伙计上壶大红袍吧。” 张崇打了个响指,包间外伺候的侍从连忙就去找伙计泡茶,很快就端来了一壶大红袍。 陈义安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而后小小的抿了一口。他觉得自己开始会品茶了,只要用心,就能体味出来。现在手里这杯茶,和荀衍泡的茶比差远了。 黎璟也想起了雅茗苑喝茶的事,那时候荀衍泡的就是大红袍。于是,他刻意装作不以为意的问:“安子,觉得这茶如何?” “一般。”陈义安简略的答了两个字,然后露出一副不愿再多说的表情。 气氛倏的又变得有些尴尬,张崇见大家吃吃喝喝的差不多了,就提议一起去御河边走走。 他们一起走出京华楼,远处突然传来人喊马嘶的喧哗声,一辆失控的马车疾驰而来,撞翻了路边不少摊贩。陈义安微微蹙眉,眼看着马车就要冲到他们几个面前,在庄灿煌拉着大家往后退的时候,他疾步冲了出去。 他跃上马车,干净利落的从车夫手上拿走缰绳,用上一分内力拉住了失控的马。 车夫惊魂未定,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表情。陈义安将缰绳扔回给车夫,车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谢:“多谢公子相助。” 一只纤细的手掀起车帘,一名俏丽的丫鬟露出头来。“请问公子家住何方,我家老爷日后必有厚谢。” “不必了。”陈义安冷声道,然后大步走回张崇他们身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自从遇到荀衍后,就开始会心软c会管闲事了。十数日未见,已不是一点想他,是很想很想他,思之如狂。 张崇紧张的看着陈义安,声音打着颤的问:“你没事吧,怎么就那么冲过去了?” 陈义安抿着唇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没事。” 庄灿煌庄辉煌兄弟俩和闫明都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调侃陈义安如今长本事了。而黎璟惊疑不定的看向陈义安,刚才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陈义安的功夫精进的太多了,多到不可思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28 约定 冬天的早晨,虽然十分寒冷,但阳光却格外的明媚温暖,向大地撒下一片金黄色,轻轻的,柔柔的。荀衍沿着御河边的小路走向陈义安,不疾不徐。陈义安看着他走过来,觉得他比阳光还要明媚和温暖,扬起笑容张开双臂迎接他。 荀衍在离他一步之遥处站定,面带忧愁。顿时,陈义安的心里一个咯噔,心想:该不会是自己无意中做错什么惹他生气了吧?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了,一定得好好聊聊,多亲近几下。 于是,陈义安走近一步拥住他,近乎呢喃的在他耳边说:“阿衍,我很想你。” 荀衍眉间那抹忧愁却似乎更浓了,他顿了会儿才说道:“别这样,会让人看到的。” 陈义安松开他,然后十分紧张的看着他。“阿衍,发生什么了?” 荀衍盯着望着他,欲语还休,良久才徐徐说道:“义安,我准备回湖洲了,明天一早就启程。” 闻言,陈义安不知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两人一起沉默着。半晌,陈义安问:“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就不会再来京城了。”说出这句话,荀衍感觉自己用上了平生的力气,眼眶有些湿润。 陈义安最不愿见他难过,忙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去湖洲。” “义安,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荀衍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陈义安再次用双手环住他,占着个高的优势把他圈进怀里。“阿衍,你别难过,真的没关系。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湖洲找你。” 这样反过来被安慰,荀衍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绷断了,几乎是用哽咽的嗓音说:“就算你找来湖洲,我也不会跟你私奔。” 陈义安轻笑,“咱们不私奔,我一定光明正大的提亲。” “不怕被人笑话?” “你不怕,我就不怕。” 荀衍稳了稳心神,从他怀里出来。“令尊是当朝大将军,令堂出身书香门第,他们不会同意的,我家里也不会。” “会有办法的,就算是求,我也会求到他们同意。” 荀衍微微垂眸,他心里明白陈义安对他的心意,远比他对他多得多,他想更多的回应他。 “阿衍?”见他默然垂首,陈义安的心紧张的跳到了嗓子眼。 荀衍抬眸看着他,眼里多了几分坚定。他说:“好,我等你来湖洲提亲。” 陈义安惊喜至极,荀衍不放弃,他就对他们的未来更有信心。“阿衍,我们这就算是正式约定终生了。” 荀衍轻轻点头。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御河水面上,搅碎一河碎金,也铺在两个人的身上,温暖了有情人。 陈义安平复完激动的心情后,轻轻执起荀衍的手,“家母生辰十一月十二,陪我去选个礼物吧。” 荀衍一愣,瞪大了眼睛,“那不就是后天了吗?” 陈义安点头。 “那我们快去吧,你想去哪里买礼物,城西琉璃街?”荀衍眉眼间的忧愁逐渐消散,此刻亮闪闪的,纯净剔透极了。 陈义安不禁莞尔,“琉璃街旧货多,我们不去那里,去京城最大的首饰铺。” 珍宝阁位于御河北段,是一座三层的阁楼建筑。一楼出售普通饰物,说是普通饰物那也是针对富贵人家来说的。二楼有茶座,以供招待贵宾。三楼则是珍宝阁的珍藏,件件珍品,价值连城。 陈义安和荀衍走进珍宝阁,掌柜宝的认得这位陈二少,连忙亲自招呼:“陈二少,这次想买什么?” 荀衍扭头问陈义安:“你经常来?” “家母喜欢这里的首饰。”陈义安有些心虚,以前常和狐朋狗友一起来这里买东西,虽然只是凑热闹,但送给了青楼楚馆里的人却是真。 荀衍怀疑的看了他两秒,姑且先这么信着吧。 掌柜的笑着问:“陈二少,您二位想买什么?是赠人吗,要不要我推荐推荐?” “是送给家母的生辰礼。” 掌柜的灵光一闪,自信满满的说道:“刚好有一件最合适不过的,是一尊玉佛。二位请随我去二楼稍坐片刻,我去三楼取来。” 陈义安和荀衍坐到窗边,伙计麻利的呈上了茶点。陈义安亲自为荀衍倒茶,说道:“阿衍,我在找人学泡茶,以后泡茶给你喝。” 荀衍扑哧笑道:“好。” 陈义安突然耷拉下脑袋,“教我泡茶的是吏部一位同僚,他不如你。” 荀衍眉眼轻轻一弯,“余生还很长,以后我教你。” “嗯。”陈义安应了一声,甜蜜的几乎要忘乎所以。 这时,掌柜的终于捧着一个盒子过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打开盒子。“陈二少,请看。这尊玉佛是用上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琢而成,据说是前朝皇太后佩戴过的。” 陈义安哂笑,“掌柜,你这话太夸张了。” “陈二少,您看这玉,温润匀腻,如膏似脂,这是我们前不久刚得的珍藏。” 荀衍从盒子里拿起瞧了瞧,玉是好玉,只怕价格不菲,大约需要纹银千两吧。 陈义安问:“多少钱?” “给您一个优惠价,两万八千两,白银。”掌柜笑得特别和蔼可亲,还特别贴心的强调了一下只是白银。 荀衍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两秒扔被自己拿在手里的玉佛,然后轻轻的放回盒中。 “行,帮我包起来吧。” “好嘞,我去给您换个更精美点的盒子。”掌柜喜滋滋的去换盒子。 荀衍不敢置信的看着陈义安:“两万八千两呢,你怎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爷有钱,以后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准保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陈义安嬉皮笑脸的调侃。 荀衍无语的斜睨了他一眼,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迎荷盼菡一前一后的簇拥着陈孟氏走上二楼。 “安儿!” “娘?”陈义连忙起身,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娘。 荀衍更惊讶,也急忙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陈孟氏走近他们,看向荀衍,问儿子:“这位是?” “娘,这是我”陈义安接收到荀衍的眼神,顿了一下。“知交好友,荀衍。阿衍,这是家母。” 荀衍执了一个晚辈礼,“晚生荀衍见过陈夫人。” 陈孟氏很诧异,没想到小儿子身边的朋友除了张崇那几个混小子,还有这样一位清俊儒雅的小公子。于是,她多打量了他两眼,慈爱的问:“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是哪里人士?” “回夫人的话,晚生是湖州人,暂居叔父府上。” 陈孟氏想了一下,问道:“你叔父莫不是吏部的荀侍郎?” “正是。” “原来是湖洲荀家的公子,难怪这么一表人才,温润如玉。”陈孟氏笑得更温和了。 “夫人谬赞。” 陈孟氏对荀衍的印象很好,然后再看一眼自家傻笑着的儿子,立马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陈义安接收到亲娘嫌恶的目光,连忙扶着她就座,笑嘻嘻的说:“娘,这两天府里都在忙着为您贺寿的事,您怎么出来了?”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琐事有你大嫂盯着,我出来透透气。”陈孟氏回答完儿子,然后看向荀衍说道:“荀公子,后日是我寿辰,府里办了宴席,若不嫌弃就来凑个热闹吧。” 陈义安黯然失落,“娘,阿衍明日就回湖洲了。” “这么不巧,可以晚两天再回吗?”陈孟氏看向荀衍。 “承蒙夫人邀请,待晚生禀明叔父后,晚两日再回湖洲。”能有理由多留两日,荀衍也乐见其成。 “太好了。”陈义安欣喜的看了眼荀衍,然后感激的看向陈孟氏。 陈孟氏吩咐迎荷差人往荀府送张请帖,然后对儿子谆谆教诲:“荀公子远来是客,你可得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是,儿子遵命。” 这时,掌柜的将重新装盒的玉佛拿了过来。“陈二少,您的东西。” 陈孟氏问陈义安:“你买什么了?” “准备送您的生辰礼物,”陈义安笑嘻嘻的说,“不过现在不能给您,待您生辰正日再送。” 陈孟氏宠溺的笑了笑,无奈的说:“你呀,随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29 陈府宴 十一月十二,天朗气清。陈府一大早就开门迎客,喜气洋洋。整整一上午,宾客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荀衍远远的看了眼陈府大门,和堂弟堂妹一起陪着他二婶走过去。陈义安发现荀衍的身影后,立马飞奔过去。可惜还没跑开两步,就被陈义平大力拽了回来。然后,陈义安只能在旁看着荀衍十分乖巧的跟在荀夫人身边走进府里,没跟他说上话。 陈义平的视线扫过荀衍,然后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家弟弟,似乎有几分欲言又止。 这时,章家的马车到了。 陈义安下意识的看向陈义平,只见他家这位铁血汉子的大哥也变得忧愁了起来,眼底似乎藏起了三分不舍,三分愧疚,三分坚忍,还有一分悲怆。 章焕一个正眼也没给陈义平,大踏步走进陈府贺寿,依旧满面春风,风流倜傥。陈义安看了看章焕,再看自家大哥,自家大哥似乎更沧桑了,明明只比章焕年长两岁,看上去却像是大了一轮。“哥,你看上去比章大哥老了许多。” “我难得休沐回府,你就别惹我生气了。”陈义平只想捏死弟弟。不过,能看到章焕依旧如此精神如此潇洒,陈义平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心里却实际更加空落落的。 “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别在门口傻站着了,赶紧进去帮忙招呼客人。”陈恪走过来把两个儿子赶进府,自己乐得在门口偷闲。 兄弟俩慢悠悠的晃进前院,大管家陈越一看到这两位,就连忙朝他们走过来,急道:“大少爷,二少爷,客人们都去后花园了。女客那边有夫人和大少奶奶,还有荣国夫人帮衬,可男客那边没人主持。” 陈义平说:“越叔,我们这就过去。” 陈义安说:“越叔,我爹在大门口忙里偷闲呢。” “好嘞,两位少爷快去招呼客人吧,我去找老爷也过去。”说罢,陈越就匆匆走向大门。 陈义平无奈的的看了眼陈义安,“你就这么把咱爹出卖了?” “我是为他好,待会儿娘见不到他就该生气了。”陈义安摊手,招呼客人陪聊陪喝这种事怎能全由儿子代劳呢? “就你有理。” “大哥,你常年在军营,咱们兄弟俩也好久没联络联络感情了。”陈义安突然如是说。 “嗯?”陈义平疑惑的看向他。 陈义安郑重其事的说:“我想去湖州荀家求亲,请大哥帮忙。” 陈义平愣住,难道是要娶心上人的姐妹?想到这个,他不禁不赞同的说道:“安弟,就算你和荀公子两心相知,也不代表他的” “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两个男人不能成亲。”陈义安以为大哥是要劝阻他和荀衍成亲,急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陈义平几乎惊掉了下巴,“你,你,你们” “哥,我是认真的。” 陈义平从震惊中平静下来,“爹和娘都不会同意。” “所以我想请大哥帮忙。” “你是我嫡亲的弟弟,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娶妻生子。” “哥,我原以为你能理解我。你做不到和章大哥长厢厮守,我做得到能和阿衍白首偕老。”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章焕边说边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章大哥。”陈义安扬声唤他,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因为从他大哥的表现来看,章焕仍是大哥的软肋。 陈义平有些抑制不住的痴汉般看着章焕,章焕依旧无视他,只笑着对陈义安说:“小安,真是越来越有模有样,离玉树临风不远了。” 陈义安讪讪的笑道:“章大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是夸你,而且你眼光不错。适才我和你那位荀公子说上了话,他文质彬彬的,谦和有礼,配你绰绰有余,你可别辜负了他。” “我定不负他,我们已约定要一直在一起。” “哟,已经私定终身啦。”章焕笑意盈盈,脸上有几分笑意,心里就有成倍的哀伤。 陈义安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很好,比某个负心汉强多了。”章焕终于提及陈义平,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义安感受到陈义平周身透出的凄凉气息,不禁担忧的看向他,略带迟疑的问:“哥,你不会是有什么苦衷吧?” 陈义平抬头望向天空,没有说话。 “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陈义安的眼角不由的抽搐了两下,虽不知有何苦衷,但依旧不认同陈义平的做法。“哥,你已经娶了大嫂,你们还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儿子,你不如彻底忘了章大哥,和大嫂好好过日子吧。” 陈义平依旧沉默了会儿,然后幽幽叹道:“义大过于天。” 陈义安愣住,他现在有点想让玄华派人好好查查他大哥了。“是为了什么样的义,值得让你放弃章大哥?” 陈义平轻叹,不愿再多说此事。“今天不是说此事的好时机,先去花园吧。” *** 陈府后园挖了一个较大的池塘,引的是御河活水。池塘边有亭台水榭,也有假山花圃,一草一木一石都是按照陈孟氏的喜好而定。 两扇大屏风横在池塘边的空旷处,将宾客们分为男女两边。当陈义平和陈义安慢悠悠的走过来时,陈亦珏帮衬着林宛盈已组织起两边客人的诗句接龙。女客先说一句诗,男客这边就接着诗的最后一个字接上一句,然后再由女客接下去,依次循环往复。 陈义平坐到预留给他爹的主位席旁边,而陈义安则坐到了愁容满面的张崇身边,然后目光总在不经意间落到荀衍身上。 张崇侧头小声说道:“别光顾着看你的美人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这会儿正发愁呢。” “你发什么愁?”陈义安不以为意的给了他一个斜眼。 “说起来这事也有你的责任。”张崇开始吐苦水,顺便把陈义安拉下水。“我们两个自小一块玩闹,婧文那丫头一直瞧不上我这个嫡亲的大哥,当然也瞧不上你。” 陈义安无奈,他知道张婧文一直都瞧不上他们两个。“然后呢?” 张崇把声音压得更低,“然后,她有多瞧不上我们,就有多瞧得上你大哥。” 陈义安惊呆了,不禁蹙起俊眉。“她不能看上我哥,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当然知道,你哥已经成亲,连嫡长子都有。婧文是我们家正儿八经的嫡女,不可能给你哥做妾。” 陈义安点头,“婧文不可能不明白。” 张崇头疼的挠了挠头,一脸揪心。“问题是就在对诗开始前,她突然跟我说,感觉不到你大嫂对你大哥的用心。” “啊?”陈义安倒没有怀疑这话,他现在也不得不开始怀疑大哥大嫂的婚姻了。“她一个外人,能感觉出什么?再说,她不是一直瞧不上你么,怎么会跟你说这种话,简直连她一向最在意的规矩都不要了。” “对呀,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快疯了?” 陈义安直点头。 “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我还是很关心她的,希望她能幸福快乐。” 陈义安继续点头。 “要是你哥嫂感情不睦,或许可以” 不等他说完,陈义安伸手从他颈项后揽着他的头靠近自己,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很认真很谨慎的对他说:“给你一个忠告,绝对不要让你妹妹跟我哥有瓜葛。” 张崇愣愣的坐直身子,消化着陈义安的话。莫非陈大哥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能人道? 旁边的闫明对这两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他们:“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对对诗,我们就快输给对面那群姑娘了。” 张崇理所当然的说:“对诗不是我们的强项。” 陈义安不解,他家阿衍怎会输给别人?他朝荀衍的位子看过去,只见那里已经坐着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公子,急忙环顾四周,阿衍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30 演武场 假山后,荀衍背靠着一棵大树休息,适才看到陈义安和张崇那么亲近时,明知道他们两人只是单纯的发小关系,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生气了,吃醋了。 也不知具体过了多长时间,荀衍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像是一男一女,他想避开却听到男人的声音说:“整个书房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顿时,荀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然后,他听到另一个声音说:“知道了,陈恪是只老狐狸,东西不知道藏哪了。” 这时,有个小丫头的声音远远的喊:“月姨娘!” 月姨娘对男人说:“有人来了,你快走。” 荀衍心惊之下挪了一下脚,然后踩断了地上的一根细枯枝,发出吱呀一声。 那男人一惊,连忙朝着假山另一侧跃过来,眼神狠厉。千钧一发之际,受惊过度的荀衍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拉离了那里。 月姨娘也走过来,男人指着地上的断枝让她看。霎时,月姨娘脸色苍白,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男人说道:“你快走吧,这事我来想法子处理。” 男人离开后不一会儿,小丫头就找了过来。“月姨娘,可算找着您了,五小姐惹祸了。” “瑛儿怎么了?”月姨娘急忙询问,五小姐陈亦瑛就是她的命。 “五小姐把郭二小姐撞进了水里,夫人责罚五小姐跪在主院。” “是屋里还是屋外?”月姨娘心急如焚,这大冷天的,她的瑛儿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跪在屋里。屋里烧着地龙,五小姐的衣裳也穿得厚实,您别太担心。” 那还好点月姨娘冷静下来,想了想,问道:“郭二小姐现在怎样了?” “郭二小姐在厢房,大少奶奶请了府医。” “带路,我要去见郭二小姐。” 另一边,陈义安带着荀衍来到了他自己的小院。 回过神的荀衍问:“这是你居住的院子?” 陈义安点头,拉着他四处参观。 院子内外极其简陋,荀衍一路参观下来竟一个人也没遇到。纵使知道他身边只有一个驾车的匪席,亲眼见到如此冷清的院子,荀衍还是有些意外,也有一点不解和心疼。 参观完后,陈义安领着荀衍坐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树下,然后亲自煮水泡茶,泡的是大红袍。 荀衍轻轻弯起眉眼,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笑意。陈义安泡茶后,献宝似的看向他,荀衍不禁莞尔,轻轻的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吹了吹热气,小小的抿了一口。 “怎样?”陈义安期待的看着他。 “可以去开茶馆了。”荀衍笑说。 于是,陈义安傻乎乎的笑了。 荀衍喝了几口茶后,想起刚才在假山那儿的事,便不无担忧的对陈义安说道:“义安,刚才在假山那里的事情,你都清楚吗?” “阿衍,别为那些事情费心。” 听了他的话后,荀衍欲言又止。他又想起刚才陈义安带着他离开时干净利落的动作,疑惑道:“义安,你的武艺如何?” “挺好的,一点都不比我大哥差。”陈义安自信满满的回答,心里却是忐忑极了。 闻言,荀衍反而没有疑虑了,扑哧笑道:“你呀,就别自吹自擂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陈义安嬉皮笑脸的说:“等着瞧吧,迟早有一天,我一定把我大哥打趴下。” “你要打趴谁?” “章大哥?”陈义安吃惊的看着院门口的章焕,“章大哥怎么又一点声响也没有?” “我敲门了,是你们两个只顾着打情骂俏,没听见罢了。”章焕边说边朝他们走过来。 陈义安让座,倒茶。“章大哥,阿衍,你们见过了吧?” “见过,像荀公子这般好样貌的,见过的人恐怕都很难忘记。” “章公子谬赞,荀衍只是粗鄙之人。”荀衍的语气平静无波,不喜不怒。 陈义安轻咳了一声,向章焕问道:“章大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见你尿遁许久,猜到你在这儿,我也过来透透气。” 荀衍有些气闷,先是一个极为亲近的发小张崇,现在又来一个似乎也很亲近的章焕,陈义安身边到底有多少亲近之人? 陈义安挪了挪小板凳,往荀衍身边坐得更靠近些,对章焕说:“章大哥,你是不想见到我大哥大嫂吧?” 章焕不禁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你还问。” 陈义安没形象的翻白眼,故意在章焕面前对荀衍说:“章大哥想做我哥夫,可惜我哥娶了嫂子,不要他。” 顿时,章焕恼的直接把手里的茶杯扔向陈义安。 陈义安伸手接住杯子,杯里的水流在了他手上。荀衍急忙抓着他的手检查有没有烫伤,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为他擦手。“还好没烫伤,你就不能不随便招惹别人吗?”话是对陈义安说的,一股子怨气全是向章焕去的。 章焕有些尴尬,他知道陈义安是故意跟他开玩笑,只是这玩笑戳了他的心。 “章大哥,抱歉,我以为你看开了才跟你开玩笑的。”陈义安道歉,他没想到陷在那段感情里没走出来的不只是他哥。 章焕微微垂眸,沉默不言。陈义安和荀衍面面相觑,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半晌,章焕突然面色平静的说:“我今天见到陈子铭了,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这名字也起的好。” 陈义安觉得他快要哭出来了,不禁担忧的问:“章大哥,你还好吧?” “我很好。”章焕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三分勉强,三分无奈,三分悲戚,还有一分自嘲。“我还能怎么办,早就决定死心了。” 我哥还喜欢你。 这句话,陈义安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他想到大嫂和大侄子,把这句话咽了下去。“章大哥,你那么那么好,喜欢你的人从城南排到城北,男女老少通杀,何必在我哥那棵歪脖子树上吊着呢。” 章焕扑哧一笑,笑出了眼泪。“小安,果然长大了,还会安慰我了。” 陈义安呵呵傻笑。 章焕的目光在陈义安和荀衍身上来回逡巡了两下,说道:“但愿你们两人能有一个好结局。” 陈义安握紧了荀衍的手,坚定的说:“会的。” 荀衍回握他的手,点了一下头,眼里也是坚定之色。 章焕有些欣慰,有些羡慕,喟然一叹,说道:“咱们离席好长时间了,回后园看看吧。” 当他们刚走出陈义安这小院时,匪席就小跑了过来。“二少,老爷命您立刻去演武场。所有人都去那里了,公子们在比骑马射箭。” 顿时,陈义安蔫巴了,但在看到荀衍两眼亮晶晶满是期待的样子后,他就立马打起精神,带着荀衍走向演武场。章焕摇头失笑,和他们一起过去。 演武场内,聚集着众多年轻公子,有的在场上意气奋发,有的在场下跃跃欲试。而高台上,年长的老爷夫人们正端坐着观看,当然高台上的观众也少不了千金小姐们,就连被陈亦瑛撞进水里的郭蕊儿此刻也已换了衣裳端坐在郭夫人身边。 张崇一看到陈义安就快步走了过来,“安子,你躲哪去了,咱们也上场试试?” 陈义安犹豫,张崇看向他身边另两人。章焕伸手拍了一下陈义安的后肩膀,直接用兄长般的语气说:“去试试。”接着,不等陈义安答应,张崇就拉着他入场了。 荀衍侧头问章焕:“章大哥不去吗?” 章焕的视线装作不经意间扫过场中的某人,淡淡的说:“不了,近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荀衍差点被他的话吓得摔倒,还是看看陈义安吧。 此刻,陈义安像被赶鸭子上架般上了马,和张崇并驾齐驱。张崇一箭射向其中一个箭靶,射在靶子的左侧外环。陈义安立即也一箭射过去,稳稳的定格在旁边那个靶子的右侧外环。 “没意思,虫子,我下去了。”陈义安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似乎颇为沮丧。他驱马到一旁,下马离场。张崇看着他挠挠头,纠结了一秒,而后决定不管陈义安,留在场中继续专心射箭,他就不信自己不能射中红心! 陈义安走回荀衍身边,表情淡淡的,好像并不甚在意骑马射箭的事。 章焕十分嫌弃的说道:“怎么一箭就认怂了?你瞧瞧人张崇,越挫越勇,那才是好样的!” 陈义安只得尴尬的笑笑,无言辩驳。 荀衍看到了陈义安在下场时垂头丧气的样子,这会儿见他被章焕说得哑口无言,便温和的对陈义安说:“没关系,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不必跟人争个高低。” “你好歹是陈大将军的公子,万一哪天上了战场呢?”章焕继续教育。 不等陈义安回答,荀衍抢先说:“义安是文官,不用上战场。” 章焕意味不明的看着在他面前秀恩爱的这对,微微眯起眼睛问陈义安:“小安,你觉得呢?” 陈义安看了眼此刻正因为章焕的话而显得满脸不悦的荀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文官,武艺差点不要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31 彩头 演武场上,年轻人们愈发意气风发,高台上的观众们看得愈加兴致勃勃。 陈恪起身,朗声对所有人说:“今日骑马射箭拔得头筹者,陈某出个彩头,就用我前些年和西戎作战时得来的战利品,西戎大将军胡不为的匕首!” 顿时,全场沸腾。很多人虽然没见过那把匕首,但都知道陈恪的战利品绝非俗品,更可因此一箭成名。跃跃欲试的公子们越来越多,陈义平干脆主持起比试来。 章焕对陈义安和荀衍说:“那把匕首我知道,据说是昔年西戎王专门命人为他的大将军找了许多能工巧匠一起打造的,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陈义安心痒难耐极了,他当然知道那把匕首!为了那把匕首,陈义安曾向他爹求过许多次,可他爹就是不舍得给他。他咬咬牙,腆着脸皮对章焕说:“章大哥,我想要我爹的那把匕首。” 顿时,荀衍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章焕愣了一下,很想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想要就自己去争取。” “章大哥,论骑马射箭,你谦称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只要你出马,我爹那把匕首肯定就是你的了。” “那也是我的,跟你无关。” “章大哥,请帮我一回。之前我跟我爹讨了几回,他一直不肯给我。” “陈将军是怕给了你,对不起他的战利品。” 荀衍扯了扯陈义安的袖子,“你想要匕首,咱们可以请名家打一把。” 陈义安心里一个咯噔,阿衍不高兴了!他心想,一时被心心念念的匕首迷昏了头,竟然让阿衍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的一面。于是,陈义安几乎五官都纠结了。一把匕首而已,怎么能跟阿衍比?不过,荀衍和章焕只以为他还是想要匕首。 章焕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一起上场,我助你一臂之力。” “谢谢章大哥。”陈义安小心翼翼的对荀衍说:“阿衍,我会自己努力的。” 荀衍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陈义安和章焕,一个是陈恪那扶不起来的儿子,一个是章老将军的嫡孙。二人一起上场,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陈义平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一圈,对陈义安说:“好好表现。” “放心吧,大哥。” 陈义安骑在马上,拉弓搭箭,箭咻的一声飞了出去。与此同时,章焕的箭几乎在同一时间射了出去。然后,陈义安的箭中了靶心,而章焕的箭在碰撞陈义安那支箭后就落在了地上。 霎时,所有人恍然大悟,看他们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陈恪气的脸色铁青,恨不得亲手揍死那个丢人现眼的混账儿子! 郭明哲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勇有谋,团结友爱。”他心里暗自庆幸,幸亏皇帝不允许他们郭家和武将家联姻。 另一位也说:“章老将军的孙儿颇有祖父之风。” 陈恪羞愧愤然,他自诩是个粗人,不懂得文人的迂回之道。于是,他对着场上嚷道:“章焕,你到一边去,让陈义安自己来!” 章焕无奈的对陈义安耸耸肩,驱马靠边。 陈义安也很无奈,真没想到章焕说的助他一臂之力竟会是这种明目张胆的助法,他爹不气急败坏才怪。 夫人千金们这边,陈孟氏嗔怪的看了眼陈恪,然后担忧的看向陈义安。 林宛盈温声细语的安慰道:“母亲,二叔机智聪慧,您别担心。” 张婧文几乎要嗤笑,光有点小聪明算什么! 郭蕊儿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张婧文,附耳小声的问:“听说你大哥和陈二公子常在一处玩耍,你知道陈二公子的武艺如何吗?” 张婧文压低了声音告诉她:“虽说妹妹不应该说哥哥的坏话,但用不学无术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们,一点都不为过。” 郭蕊儿困惑极了,张婧文的话和传言相符,但那天跳上马车拉住失控的马,救了她的分明就是陈义安。她虽不懂武艺,却也能看得出来,那时的陈义安绝不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 突然,陈义安的马发出一声长鸣跳了起来,陈义安手里的箭就那么脱了手。巧合的是,那支箭恰好就射中了靶心,且射穿了原来留在靶心的箭。 所有人目瞪口呆,他这一手,在场的人里面怕是只有陈恪能做到。 陈义安露出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得意洋洋的冲着陈义平喊:“大哥,我自己做到了!” 陈义平扶额,这个傻弟弟是谁家的? 最后,在大家感叹他走了狗屎运的目光下,陈义安兴高采烈的得了他爹的彩头。没有迟疑,且坦然的,真正为他感到高兴的只有陈孟氏和荀衍。 宴会散后,陈义安趁爹娘不注意跑出了府。因为明日,荀衍就要离京回湖州了。 月色朦胧,如梦似幻,陈义安和荀衍携手漫步御河边,宽大的袖子为他们遮住了紧紧相握的手。月光如纱,拂过河岸的花树,拂不去有情人心头的不舍。 离别之际,千言万语却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陈义安只又说了一遍:“阿衍,我一定会去湖州找你的。” “好。”荀衍百听不厌。“近来京城事多,虽然你只是一个小书吏,但你是陈大将军的嫡子,万事当心,莫要被人卷入了朝廷争斗中。” 陈义安点头,又心虚了。 时间流逝,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凄迷,纵然有再多的不舍,二人也只得分离。陈义安没有回陈府,直接去了昌玄府。有些事情,他必须要亲自安排才能放心。而今晚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排个人去到荀衍身边保护他。 陈府,宾客早已散去,陈恪想起陈义安在演武场上让人头疼的表现,就想好好跟小儿子联络一下感情。于是,他派人去把陈义安叫来书房。 下人们在府里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只见到了匪席。匪席得知陈恪找陈义安,连忙找到陈越,对他说:“大管家,二少爷出门会友了,此刻不在府里。但老爷在寻他,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那就去把二少爷找回来。” 匪席满脸为难,“大管家有所不知,二少爷的这位友人是他的挚友,明日一早就会离京,想必今晚应会彻夜长谈。” 陈越想了一下,问道:“是夫人提过的荀公子?” 匪席点头。 陈越微微沉吟,在他看来,二少爷难得和读书人结交,夫人也对那位荀公子赞誉有加,友人离别之际,让二少爷和荀公子多促膝长谈也未必不可。“你先候着,我去禀明夫人。” “好嘞,多谢大管家。” 陈孟氏是知道荀衍离京在即的,听了陈越的话不以为意,说道:“你们都各自忙着歇着,老爷那里我去跟他说一声。” “有劳夫人,小的先告退了。” 陈越退下后,陈孟氏就来到了书房,然后看到月姨娘也在书房,这让她不禁眯了眯眼。 陈孟氏走过去,只见陈恪书桌前放着一碗已经动过的莲子羹。月姨娘垂首站到一边,似乎有些畏惧。 陈恪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让月姨娘退下。 月姨娘乖巧退下,心里暗恼陈孟氏坏她事。 陈孟氏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不是要找安儿吗,怎么把侍妾留在书房了?” 陈恪讪讪的笑着说:“月姨娘送了碗莲子羹来,她也没做错什么,我总不能随便发作她吧。” 陈孟氏定睛望着他,发现他的鬓角也已经开始发白,岁月是那么不饶人。她的目光重新落到莲子羹上,“美人恩,英雄冢。” “夫人,月姨娘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清楚,我就是随便敷衍她。” “哟,都随便敷衍这么多年了,还敷衍出了咱们五小姐。就这么敷衍一辈子,也挺好的。”陈孟氏面无表情的哂笑。 此刻,驰骋沙场威风凛凛的陈大将军在自己夫人面前露出了十分窘迫的表情。“夫人,月姨娘近来有动作,她的同伙今日闯过书房。” 陈孟氏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幽幽叹道:“男人果然狠心,如此算计自己的枕边人。” 陈恪感觉自己该跪搓衣板了,连连求饶。“夫人呀,我也很无奈。我这么做,不就是为了保全咱们的家嘛。” 陈孟氏想起他们夫妻俩成亲近三十载,风风雨雨的一起走过了那么多路,重重的叹出一口浊气。她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说道:“安儿出门会友了,你找他何事?” “这么晚了,出门会友?是什么友人,你放心?” “是湖州荀氏的公子,明日一早就回湖州了。友人离别,深夜长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陈孟氏对此不以为意,“还没说呢,你找他何事?” “今日高兴,就想和咱们小儿子多谈谈心。” 陈孟氏斜睨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嫌他今日给你丢脸了吗?” “怎么会呢?他今日拔得头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陈恪心里宽慰自己,小儿子就那样了,不整天惹事生非就已经很好了。 陈孟氏也懒得跟他计较,说起陈义安的亲事。“今日来了不少闺阁千金,我仔细为安儿瞧了瞧,还是觉得郭家那姑娘最合适。” “郭家不与武将家结亲,是当今圣上的旨意。” “真是可惜了。”陈孟氏知道此事,只是不免又惋惜了一番。 陈恪问:“张侯爷家的姑娘呢?咱安儿和张家那小子从小就一块玩,娶了他妹妹也不错。” 顿时,陈孟氏的眉眼染上一抹无奈的忧色。“我发现婧文那孩子对平儿有意。” 陈恪愣住,表情复杂极了。 “如果平儿还没成亲,能和张家联姻也很好。”林宛盈出身寒族,陈孟氏在心底里对她始终是有一些微词的。 闻言,陈恪正色道:“夫人,宛盈是方圆的独女。方圆临终前,我答应过他要帮他照顾女儿。” “知道,就数你讲义气,直接让咱们的嫡长子娶了你兄弟的女儿。”陈孟氏是既无奈又有些气闷,“还好这儿媳妇争气,刚进门就怀上了,生了个大胖孙子。”说到陈子铭,陈孟氏不禁莞尔,语气也平和了。“不过,宛盈和平儿也算是青梅竹马,我记得他们自小就一块玩的。还有常春那孩子,小时候跟个瘦皮猴似的,长大了竟也高大威猛,不比平儿逊色。真是可惜,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陈恪的眼里藏起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夫人,夜色深了,我们回房歇息吧。” 陈孟氏点头,和陈恪一起返回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32 徐弘旻 山水迢迢,离别总是无限凄清。为了不让自己和陈义安难分难舍,荀衍故意提前了半个时辰出发,结果自己更难过了。这才是离京的第一天,他就开始想念陈义安了。 陈义安骑马等在城南外的一处高坡上,看着荀衍的马车由远及近,再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去吧,保护好他。” “是。” 一名样貌普通的灰布衫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这日午后,已赶了半天车的老胡在路口发现一个倒地不起的人,好奇心驱使他停了车。 匪石问:“胡叔,怎么了?” “有个人倒在路边,我去看看。”说罢,老胡就跳下车,发现是个年轻男子。 匪石也跳下马车,“胡叔,他是晕倒了吗?” “是晕倒了,还有气。” 荀衍掀起车帘,“胡叔,匪石,我们先送他就医吧。” “公子心善。” 老胡大力拎起人,直接往车上一扔。匪石爬上马车,把那人挪了挪位置,让他倒的姿势舒服点。 荀衍向老胡说道:“胡叔,说起来我还没跟您道谢呢,谢谢您护送我们回湖洲。” 老胡朗声笑道:“谢我干啥,荀大人付了我银子的。再说,由我护送您回去,二少也能放心些。” 荀衍没再说什么,心想,这一别怕是至少得年后才能跟陈义安见面了。 送走荀衍后,陈义安以玄生的身份出现在梁晋暂居的徐府别院。 此时的梁晋没了皇子亲王的身份,身边除了正妃,就只有数名仆从。纵然这样的生活是很多普通老百姓可望不可及的,但对梁晋来说,却是极大的对比差距,极大的耻辱。 面对玄生这位不速之客,梁晋哂笑:“不知玄生大人此来有何指教?” “玄生想向二殿下请教一件事。” 梁晋微微犹豫,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已经这般不堪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玄生大人请说。” “废太子出事前,谋反的证据是如何被找出来的?” 梁晋不禁愣住,不就是昌玄骑吗?“不是您?” 陈义安轻轻摇头,他当然知道是谁,但会借刀杀人的不只是皇子们,偶尔他也想自己试试这一招。 梁晋疑惑了,他一直以为是昌玄骑陷害了废太子,但他也相信玄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故意骗他。于是,他仔细回想着大约一年半前甚至更往前一些时候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记不大清楚。“玄生大人怎会突然来询问我此事?” “不瞒二皇子,昨日陈大将军府上设宴,荣国夫人带着安乐侯走了一趟。在下突然觉得安乐侯纵然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外祖,可惜没了生父,将来也只能安乐一生了,不免觉得有些惋惜。” 梁晋想起自己的儿子,不禁感叹:“承祖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的承佑。” “二皇子不必伤怀,您还年轻,日后会有子嗣的。” “多谢玄生大人吉言。” “既然二皇子记不起来,我也不多打扰了,告辞。” “我送送玄生大人。”梁晋亲自送到院门口。 陈义安突然说道:“近来三殿下闭门不出,主上对他已有些心软。反倒是四殿下,最近风头太盛,盛极必衰。” 梁晋愣住,诚惶诚恐的道谢。“多谢玄生大人指点。” 傍晚,徐弘旻来别院探望梁晋,梁晋将玄生的话悉数转述给徐弘旻,兴奋的说道:“玄生走后,我一直在回想那时的事情。舅舅,如果我能找出有人陷害废太子的证据,父皇肯定会允许我将功折罪。” 徐弘旻面色沉静,这是自梁晋被贬为庶民后,他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笑容,在他眼里看到希望。徐弘旻当然希望自己的外甥能够有所成就,更希望他能够平安喜乐。只是,玄生此人太难琢磨,万不能与虎谋皮。 梁晋见徐弘旻不吭声,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舅舅,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说什么傻话呢?我是你嫡亲的舅舅。” 梁晋向徐弘旻哀求道:“舅舅,我知道我很没用,自从我被贬为庶民后,以前趋炎附势的那些人全跑光了,只有您还会为我着想,您帮帮我吧。我不想只待在这里,不想被人看不起。” 徐弘旻很快就心软了,叹了口气,然后郑重的对他说:“你必须答应舅舅,凡事不可鲁莽,要沉得住气。” “我保证。”梁晋连忙答应,喜笑颜开。 徐弘旻见过这不让人省心的外甥后,就离开别院,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了昌玄府。 徐弘旻对车夫说:“你去敲门,就说御史中丞徐弘旻求见玄生大人。” “是。”车夫应声,然后视死如归般跳下马车。对很多普通百姓来说,昌玄府就是一个不可涉足的危险之地。 不过,没等到车夫走出几步,昌玄府内就有人快步走了过来。“徐大人,我们统领大人有请。” 徐弘旻对此倒不意外,一来玄生在白天亲自去找过梁晋,猜到他会来,二来百官都在昌玄府的监察中。他道了声谢,吩咐车夫在外等候,自己随这名昌玄骑走进昌玄府。 陈义安命人备好酒席,十分客气的请徐弘旻入席。 徐弘旻瞬间心中了然,他入座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玄生大人是爽快人,徐某也不和您绕弯子了,二皇子如今已是庶民,不知他对您有何用处?” “徐大人多虑了,我就是有些疑惑处,想找二皇子为我解惑而已。” “玄生大人,不妨跟您说句实话,徐某别无他求,只求贵妃娘娘和二皇子能够一生平安。” 陈义安呵呵笑了起来,笑意在半截银面具的映衬下似乎有些冰冷。“这些年贵妃娘娘在宫里风光无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再加上二皇子的为人处事,徐大人觉得他们能平安?” 徐弘旻当然知道妹妹和外甥的作为,也知道他们的麻烦少不了,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和昌玄骑有瓜葛。“徐某会竭尽全力护他们周全。” “徐大人的为人,玄生佩服。既然徐大人将肺腑之言说与我听,我便也与您说几句肺腑之言。” “玄生大人请说,徐某洗耳恭听。” “我昌玄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为主上做了很多事,也让许多人忌惮。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也得为我这么多兄弟的将来做好打算。” 顿时,徐弘旻更紧张了。玄生的话,几乎等同于说起了皇位继承人。他想问,玄生大人有何打算?但是,他不能问,因为一旦问出来,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上昌玄骑这条船,要么永远闭嘴。“玄生大人的想法,徐某能理解,正如徐某希望贵妃娘娘和二皇子能一生平安一样。” 纵然徐弘旻不上钩,可陈义安并不打算让他避开这个问题。“徐大人觉得三皇子和四皇子为人如何?” 徐弘旻快速思索了数秒,回道:“三皇子博学聪慧,四皇子爽朗直率,都是人中之龙。” “二皇子如何?” 徐弘旻没有犹豫,直接回道:“二皇子不如废太子仁善,不如三皇子聪颖,不如四皇子活泼。不过,他是我的外甥,是徐某想要保护的人。” “徐家,徐贵妃,二皇子,都是徐大人的弱点。” “徐某甘之如饴。” 面对这样的人,陈义安也有些吃力。“我这里有样好东西,想请徐大人过目。”说罢,一直候立一旁的玄青就从旁边取出了一个匣子,呈到徐弘旻面前。 徐弘旻感觉到一丝绝望,后悔因太过担心而走了这一趟。他缓缓伸出手,且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手发抖。 陈义安瞥了他一眼,执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荀衍希望他不要卷入朝廷权斗,可惜他早就深陷其中了。身为昌玄骑统领,他没有退路。 徐弘旻打开匣子,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两本旧账簿,这让他既觉得意外却又似乎认为是意料中的。他拿出摆在上面的那本抑制不住的颤颤巍巍的翻开,然后震惊了,连忙去翻另一本,然后就明白了玄生的用意 这条船,他已无法远离。徐弘旻恨铁不成钢,儿子和外甥没一个省心的,他也恨徐弘阳将他儿子拉下了水。 “徐大人现在觉得三皇子和四皇子为人如何?” “三皇子阴险奸诈,四皇子嚣张跋扈。”徐弘旻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 “徐大人,有位大人正好也在府中作客,玄青去将他请来一叙。” 玄青得了吩咐后便退下,不一会儿就领着郭明哲走进来。郭明哲和徐弘旻见到对方,都不禁讶异不已。 郭明哲首先笑道:“徐大人,没想到您和玄生大人也交情匪浅。” 徐弘旻微微蹙眉,他注意到了郭明哲话里的一个“也”字,不禁露出些冷笑。“郭大人,我倒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您。” 郭明哲噎住,立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猜到了玄生的用意。于是,他坦然的在徐弘旻对面坐下,说道:“二皇子被贬,徐大人近来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如今皇上在位,尚且如此。若是那两位中的任何一位继位,您觉得徐家今后会如何?” 徐弘旻几乎怒目相视,没想到郭明哲的话比玄生说的还直白。“敢问一句,不知两位大人是何时有了较深的交情?” 郭明哲浅笑着回答:“就在肃州案发之前。” 徐弘旻仔细想了一下,那个时候郭明哲还依附着梁晋,原来竟是假意。或许,他们在更早之前就勾结了。“玄生大人和郭大人都是好手段。” 郭明哲不以为意的笑着说:“徐大人莫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后,为了郭家。我的用意,相信徐大人能感同身受。” 徐弘旻冷哼,纵然能理解又如何?郭明哲实非君子! 郭明哲继续说道:“徐大人,我们所求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保全亲人,保全家族,何不放下成见,一起合作呢?” 徐弘旻细思极恐,玄生和郭明哲都不看好梁诚和梁睿,他不觉得他们就会看重梁晋。不知不觉中,徐弘旻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里也不由自主的溢出些不敢置信和恐惧的神色。“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郭明哲看向玄生,陈义安说道:“继位之人就应该是c且只能是废太子。” “废太子已故!”徐弘旻已不敢猜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郭明哲向他摊牌:“废太子留有嫡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33 慢性毒 寒风肆虐着京城,徐弘旻感觉自己犹如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全身除了冷还是冷。玄生和郭明哲的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那两人早已沆瀣一气,而他自己则被迫与他们绑在一起。 扶持安乐侯! 安乐侯才一岁半 徐弘旻回到徐府,随口向门房问了句:“少爷在哪?”门房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顿时,徐弘旻的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对左右说:“去把那个逆子找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儿子还没回来,外甥前来拜访了。 徐弘旻冷静下来,在书房单独见梁晋。 梁晋惊喜的告诉他:“舅舅,我想起来了,是梁诚陷害废太子。” “你是如何得知的?” “废太子出事前,梁诚送了一份常礼给他,说是自民间得来的一块平安石,预祝皇嫂顺利诞下皇侄。当时,我还讥笑那是块普通石头。” 徐弘旻愣住,“石头?” “对,就是石头,大概这么大,看上去很普通。”梁晋伸手比划了一下,约莫一个大西瓜的大小。 “按理来说,三皇子不会随便送一个没用的石头给废太子。” “是啊,”梁晋直点头,“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那证据呢?” 梁晋哑然,顿了会儿,而后说道:“我没证据,但不代表昌玄骑找不到。既然玄生有意查此事,我提供线索,他只要循着蛛丝马迹往下查,一定能查出来。” 徐弘旻按了按太阳穴,“听我一句劝,不要和昌玄骑扯上瓜葛。” “舅舅,这是我的机会,我不想放过。” 徐弘旻定睛望着他,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渴望恢复皇子亲王身份的恳求,也看到了想要报复的狠厉。“昌玄骑那帮人,没人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舅舅,我知道昌玄骑是父皇的侩子手,也知道玄生不会帮我夺位。自从被贬为庶民后,我就不再指望能荣登大宝,但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都像现在这样窝囊。” 徐弘旻问:“那你觉得自己能从玄生那里得到什么?” 梁晋犹豫了一下,说道:“舅舅,我觉得玄生不但不会帮我,而且也不会帮梁诚和梁晋。我怀疑他想扶持梁承祖。”即使书房只有他们舅甥二人,他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闻言,徐弘旻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震惊之色,愣愣的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舅舅您想呀,玄生为什么会突然关心废太子之事,还跟我说什么替安乐侯没有生父感到惋惜。安乐侯才是个多大的孩子,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徐弘旻恍然大悟,也暗恼不已。因为他一直忽略了废太子的遗孀遗孤,竟未曾考虑过安乐侯也有继承大统的资格。这么简单的暗示,他竟然没想到,还愚蠢的主动送上门去。 梁晋愣愣的看着突然备受打击般的舅舅,关心的问:“舅舅,您怎么了?” “没事,你说的有理。” “舅舅也认为是这样,对不对?”梁晋笑着说,“不管怎样,对我们来说,安乐侯继位总比梁诚或梁睿继位要好得多。” 徐弘旻无奈点头,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既然梁晋认同此事,那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肃州大案终于盖棺定论,倒台了一批官员,又新提拔了一批。至于吏部尚书这个职位,皇帝在早朝上亲自任命了荀茂林。而荀茂林就任吏部尚书,连带着陈义安这个跟着荀茂林跑了一趟肃州的小文官也水涨船高,很多人见到他都客客气气的唤一声小陈大人。 十一月十五这日,小陈大人准时下衙。因为玄梦派人传了个话给他,今晚梁睿会到映月楼来,而她准备让梁睿做入幕之宾。陈义安回府换了身常服,然后先到张府找张崇,和张崇一起前往映月楼。 一路上,张崇好笑的调侃他:“哟,这是荀公子不在京城,就迫不及待的想尝鲜了。” 陈义安白了他一眼,“我是闲来无趣,凑凑热闹罢了。” 入夜后,映月楼作为京城有名的青楼,流光溢彩,客似云来。 陈义安和张崇熟门熟路的走进楼里,大堂里招呼客人的姑娘们立即迎了上去。“张大少,陈二少,两位少爷很久没来了。” 张崇搂住其中一位的细腰,笑着说:“有人学会吃斋念佛了,今晚来偷吃点荤腥。” 姑娘们娇笑不已,有两位扭着腰肢想往陈义安身上贴,被陈义安冷着脸给挡开了。 张崇笑着说:“他吃斋念佛呢,你们别理会他。” 姑娘们又呵呵笑了起来。 二人被领到二楼的一个包间,张崇留下了那位一直被他搂着腰的姑娘。不一会儿,庄家双胞胎和闫明一起到了。 庄灿煌问:“小瑾怎么还没来?以前他从未最后一个到过。” 闫明冷哼:“你倒是对谁都挺关心的。” 庄辉煌立即说道:“我们家大黄这叫博爱。” 陈义安和张崇一见这阵仗,就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默默举杯喝自己的酒,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就在他们闹腾了会儿后,老鸨的大嗓门传来,嘈杂喧哗的映月楼突然安静了起来。 “各位老爷少爷们,今天是我们小梦的大日子。别的话妈妈我也不多说了,价高者得!”话音落下,喧哗声此起彼伏,有人看热闹,有人跃跃欲试。 扮成小梦的玄梦莲步走向高台,轻轻转了两个圈,手持一把绢扇,时而以扇遮面,时而放下扇子,看上去羞羞答答,清纯极了。 陈义安看了她一眼,想到以前见过的一些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竞价开始,抢着叫价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玄梦状似不经意间向场下抛了一个媚眼,轻笑出声,顿时,台下的叫价声更高了,二楼包间也增多了叫价。 张崇给侍从报了个数,侍从叫价后,玄梦不由得看了一眼他们的包间处,目光轻轻扫过便很快移开。 突然,包间有人喊出天价,全场哗然。玄梦浅笑着看过去,笑意盈盈,俏丽若三春之桃。 陈义安扶额,梁睿果真要做玄梦的入幕之宾,看来今晚得尿遁了。 酒过三巡,陈义安一边从座椅上起身一边说:“我去放个水,去去就来。” 张崇跟着他一起从座位上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陈义安迟疑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黎璟姗姗来迟。 “抱歉,我来晚了。”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包间鸦雀无声。 庄灿煌温和的笑着说:“不算晚,我们还没散呢。” 陈义安坐了下来,张崇也坐下。短短数日未见,黎璟看上去似乎憔悴了许多。 黎璟就近坐在靠近门边的位子上,笑着说:“我自罚三杯。”说罢,他就自斟自饮,真的喝了三杯。 众人面面相觑。 张崇问他:“小瑾,这是真酒,你何时学会喝酒了?” “我突然发觉酒是个好东西,喝醉了可以好好睡一觉。”说罢,黎璟扬起一个笑容,笑容里满是惨淡和无奈。 在座的人都忍不住关心起他,只除了陈义安。陈义安借着尿遁离开,这次没人要跟他一起去茅房。至于黎璟的近况,陈义安一清二楚,他没想到黎璟竟然为了博同情,故意两天两夜没睡,精气神能好才怪。 陈义安晃晃悠悠的在过道里走着,还碰到了几个相熟的人。这不,前来寻欢作乐的章焕就看到了他。 章焕伸出一只手扶住看起来醉的不行的陈义安,不赞同的嘲笑道:“你的荀公子这才离开京城几天,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偷吃了?” 借着酒劲,陈义安不答反问:“章大哥,你就算不要我哥了,也不用在青楼楚馆流连忘返吧?” 陈义安又戳了一次他的心,这一次是故意的。章焕瞬间变了脸色,似气愤,似痛苦,扶着陈义安的那只手稍稍用力。 “是他先不要我的,再说,他都已经成亲生子,你这个弟弟还不许我到青楼来玩?” 陈义安嘿嘿笑了两声,看上去贱兮兮的。“章大哥,你也知道我哥已经成亲生子,什么时候可以喝你的喜酒?”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给你发请帖。”章焕气极反笑。 “没帖子,我也去。”陈义安边说边甩开章焕的手,往前迈了一步,晕乎乎的差点栽了个跟头。 章焕无奈的继续扶他,“喝的这么醉,你这是要去哪?” “茅房。” 突然,有几个醉的一塌糊涂的醉汉跟守在过道尽头那间房外的侍者发生了冲突,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老鸨和龟公也急着赶了过来。 章焕微微蹙眉,拉着陈义安远离。“茅房在另一边,我带你去。”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后,过道尽头的那扇房门被人恰似无意中撞开了 惊天秘闻! 四皇子夜逛青楼,天价竞花魁,不能人道。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 次日,一拨又一拨的人找上映月楼,找上小梦姑娘,老鸨哭天抢地的喊冤,小梦梨花带雨的诉说无辜,几拨人无功而返。 没等到入夜,陈义安便让替身留在吏部官署,自己则入宫面圣。 曲末恩走出御书房传话,“玄生大人,您自己进去回话吧,皇上一个人在里面。” 陈义安点头道谢,曲末恩的表情告诉他,皇帝已知四皇子之事。 陈义安行礼,而后说道:“启禀主上,属下有事禀报。” “说。” “昨夜出现流言,说四皇子逛青楼,但其实不能人道。属下听到风声后,已派人终止了流言,并查到四皇子中了一种慢性毒,昨夜恰好发作。”从梁睿第一次出现在映月楼时,玄梦就发现了他身体里的毒,昨夜便趁机催化了一下。 “又是慢性毒!”皇帝青筋暴起,滔天怒意席卷而来。“玄生,彻查,此次朕绝不姑息任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34 寒冬 映月楼被查封,小梦姑娘自尽,老鸨被捕。其它青楼楚馆也都相继歇业。 不论是在朝的官员,还是内宫的侍者,甚至就连已致仕的官员,昌玄骑抓了一批又一批。 短短数日内,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风声鹤唳的愁云惨雾中。 此刻,昌玄府议事厅内,玄梦摆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对着陈义安一个劲的撒娇。 终于,陈义安再次怕了她,妥协道:“行,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不玩过火就成。”他本想让她收敛一点,没想到这女人在青楼里越玩越起劲,竟还想换个身份混进南风馆去玩。 “是,多谢大人应允。”玄梦笑逐言开,忍不住在心里开始计划接下来怎么玩。 一直盯着她看的玄可啧啧道:“果然还是女人厉害,撒个娇就能让大人改变主意。” 闻言,玄梦故意朝玄可抛了一个媚眼,笑盈盈的说:“玄可,你也可以试着向大人撒撒娇。” 陈义安连忙轻咳了一声,正色道:“说正事。梁晋说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那是块什么神奇的石头,我现在特别好奇,玄华负责查清此事。” “是。”玄华很懊恼,他也很想知道是怎样的一块石头曾逃过了他的搜查。 “玄可,人抓得差不多了,这些天也闹得沸沸扬扬的,该有个结果了。” “请大人放心,人证物证俱全。” 陈义安点头,此事若能按预期的发展,念念就将是皇太孙无疑。 玄可似乎想起了有意思的事情,嘴角勾起一个略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又道:“大人,此次属下还审出一件有趣的事情。” “嗯?说来听听。” “先皇后的死,似有蹊跷,怕不是病逝的。” 陈义安微微蹙眉,先皇后病逝那年正是昌玄骑成立的那一年,也是他噩梦的开始。先皇后病逝后,废太子母族杨氏一族便退离朝堂,偏安东南一隅,就连废太子出事,杨家也无人出过声。 玄华深怕玄可自作主张的惹事,向陈义安请示道:“大人,是否需要往下查?” 陈义安微微沉吟,良久才道:“此事事关重大,只可暗中查访,万勿泄露了出去。” “是!” 当晚,陈义安便向皇帝呈上了所有的证据,证据全部指向梁诚。 皇帝查阅后,脸色苍白,久久无言。 “玄生,梁诚这混账东西,朕就交给你处置了。”皇帝忍痛断送儿子性命。 “主上,或许三皇子事出有因。” 陈义安状似求情的话反而让皇帝更想处置梁诚。“朕一次次给他机会,他一次次让朕失望。朕不想再见到他,不会再听他的狡辩之词了!” “主上,不如让三皇子暂且先去守皇陵吧?”陈义安心里很清楚,谋害梁晋梁承佑之事没能彻底除了梁诚,这次谋害梁睿也不能彻底除了他。 皇帝定睛望着他,“朕的昌玄骑统领何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 “主上,三皇子纵然有错,也最不致死。四皇子的毒,太医院已经在想办法解毒了。” “老三能下毒,就不能解毒?”事关子嗣,皇帝十分关心。 “回主上话,此毒原本无解,但太医院未必不会有办法。” 皇帝疲累的靠在龙椅上,挥挥手让玄生退下。 次日一早,玄青奉命带队查抄三皇子府。陈义安想到梁诚所用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带着玄梦也一起过来了。 梁诚惊愕不已,朝着陈义安呵斥道:“玄生,本殿是皇子,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查抄本殿的皇子府!” 陈义安不疾不徐的说道:“主上有旨,三皇子任由玄生处置。” 梁诚满脸惊惶,连连说着不可能。 “三皇子,您做过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您还是乖乖的去守皇陵吧。” “不!我不离开京城!我要见父皇!”城府深如梁诚,此时也着了慌,恨不得立刻冲到他的父皇面前问问这是为什么。 陈义安示意手下拦住他,强行将他塞进马车。 惯会隐忍的梁诚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玄生大人,就算父皇要让我去守皇陵,也可以让我收拾一下再走吧。” “三皇子请放心前行,该收拾的东西自会有人替您收拾。” 梁诚连连冷笑,说道:“玄生大人可否走近两步,我与你说一句话。” “三皇子有话请直说。” “玄生大人莫不是怕我会暗算你,不敢靠近我?” “你不必对我使用激将法。”陈义安不动如山。 梁诚冷笑,用口型说:“过河拆桥。” 陈义安看懂了他的口语,但不明所以。 当梁诚被一小队人强行护送走时,趁乱悄悄独自搜查的玄梦又不声不响的回到了陈义安身边,眼里露出些郁闷之色。陈义安倒也不觉得失望,以梁诚谨慎且多疑的性子,哪里能让人轻易找到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三皇子府被查抄,三皇子被昌玄骑护送前往皇陵。此事很快就震慑了京城,但并未掀起轩然大波。京城百姓只知道,昌玄骑连皇子都能下手,要么这个皇子罪有应得,要么昌玄骑已经手眼通天。 *** 梁晋约见梁睿,梁睿指定了京华楼见面。 兄弟俩见面,互相寒暄了两句,挥退左右,各自打量对方。 而后,梁晋笑道:“四弟看上去精神不错,恢复的怎样了?” 梁睿怒目相向,讥道:“二哥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嘲讽我?若如此,请恕弟不奉陪了。” “四弟莫恼,二哥就是嘴贱,你原谅则个。”梁晋赔上笑脸。 梁睿不想跟他磨嘴皮子,开门见山的说道:“二哥,你找我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梁晋收起笑容,正色道:“四弟,你先别生气,说句实话,你这病治愈的几率有多大?” “跟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关?” 梁晋点头。 梁睿微微犹豫,面色难看的说道:“只有一成。”一成治愈几率,是太医院禀报给皇帝的,实际上他私下里问过胡太医,胡太医告诉他此毒无解,治愈的几率几乎为零。 梁晋问:“四弟想不想一解心头之恨?” 当然想!做梦都想把梁诚千刀万剐!梁睿克制住冲动,不答反问:“二哥有办法?” “父皇的皇子中,平安长大的就四人。废太子已故,我被贬为庶民,你得了那病,剩下的就只有呵呵,四弟觉得将来会如何?” “他休想!”梁睿拍案而起。 梁晋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 梁睿冷静下来,微微蹙眉,哂笑道:“二哥此次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争夺那个位子?” “非也,四弟误会我了,我从未想过要那个位子。” 梁睿自然不会信他,仔细想了想他的话外音。“除了我们,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就只有梁承祖了。承祖,继承祖业,父皇给他的嫡长孙起了个好名字。” 梁晋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两口润润嗓子,而后问道:“四弟以为如何?” 梁诚心中颇为无奈,叹道:“如今这情况,也只有这么办了。梁承祖是废太子大哥的遗子,父皇的嫡长孙,父皇若立他为继承人,无可非议。” 兄弟俩意见达成一致,很快就分头行动。于是,很快的,御书房的御案上堆满了请立安乐侯为皇太孙的奏摺。 皇帝不喜不怒,将奏摺留中不发,只让曲末恩每日记下都有哪些人上了折子。一连十数日,皆是如此。饶是陈义安,也不禁怀疑自己估量错了皇帝的心思。 是夜,陈义安来御书房面圣,皇帝直接让他在御书房外足足跪了一个时辰。 冷冽刺骨的寒风呼啦啦的吹着,陈义安将所有的事情仔细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将许多细枝末节串联起来,禁不住冷汗涟涟。 处置废太子,原本就是皇帝的意思!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很可怕的猜测,皇帝要处置自己的嫡长子,便指使另一个儿子去陷害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为什么要用见不得光的方式除掉废太子?若果真如此,二皇子后院争宠而害死小皇孙,三皇子暗害手足,四皇子不能人道,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皇家秘闻,那才是惊天大秘密! 陈义安跪足一个时辰后,曲末恩将他扶起。“玄生大人,万岁爷近来心情不佳,您待会儿千万别惹他生气。”陈义安连忙道谢,而后一个人走进御书房,到皇帝面前继续跪着。 皇帝批完一本奏章后,抬头看向他,冷冷的说道:“近来百官奏请立安乐侯为皇太孙,陈义安,恭喜你就快要做国舅了。”此话诛心至极。 陈义安惶恐不安的连忙磕头表忠心:“属下一心效忠主上,绝无二心,请主上明察!” 皇帝轻叹:“罢了,你下去吧。”长子被废被诛,次子被贬为庶民,三子被贬去守皇陵,四子无法拥有子嗣。这个时候,纵然是有人有心促成,臣子们奏请立嫡长孙为皇太孙也无可厚非。只是,皇帝心有不甘。他的一股子怨气积聚到今晚,终于向陈义安发泄了出来。 陈义安诚惶诚恐的谢恩退下,他的膝盖似乎有些隐隐作痛。 冷风依旧在呼啸着,寒冬在持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35 月姨娘 陈府,灯火通明。 陈义安换下玄色劲装,和银面具一起锁进衣柜。 匪石小跑了过来敲门,在房门外喊:“二少爷,快起来,老爷吐血了!” 陈义安愣住,他爹昨天从军营回府偷懒,今天一起用晚膳的时候还生龙活虎,怎会吐血?纵然府里藏有心怀不轨之人,但他爹也不是普通人,绝不会让人轻易得手。他蹙着俊眉问:“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小的不清楚,但听说夫人让人把月姨娘给绑了。” 陈义安匆匆赶向主院,和亲自抱着孩子过来的林宛盈正好碰上,不禁微微蹙眉。他说道:“大嫂,让我抱着子铭吧。”说罢,他便不由分说的从林宛盈手上接过了孩子。 林宛盈愣了一下,而后向陈义安道了声谢,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些被看穿的心虚。 “大嫂,我们进屋吧。”陈义安不动声色的检查了一下陈子铭,见他穿得厚,且依旧在熟睡着,这才安心。他自从亲自查出梁承佑的死因后,对后院的女人就一直有些犯怵。 他们走进内堂,丫鬟婆子们侯了一屋。 林宛盈问迎荷:“里面怎么样了?” “回大少奶奶,府医已经为老爷医治过,现已无大碍。” “没什么要紧的,你们都各自回去吧。”陈孟氏从内室走出来,在看到陈义安怀里的孩子时变了脸色,连忙走过去抱在怀里瞧了瞧。陈孟氏眼神锐利的看向林宛盈,毫不给面子的直接当着一屋子仆从的面训斥道:“林氏,你敢不顾忌我大孙儿的身体,这大冷天的晚上把他抱出来,我就能让平儿休了你。” 林宛盈惊慌道:“母亲误会我了,我是担心母亲和父亲这边,一着急就抱着子铭一起过来看看了。我给子铭穿得很厚实,子铭就是我的命,我怎会不顾忌他的身体?” 陈孟氏的怒气稍稍平息,走到主位前坐下,对林宛盈道:“你先回去吧,照顾好子铭。” “是,母亲。”林宛盈抱过孩子,款步离开。 陈义安走到陈孟氏身边为她捏了捏肩,“母亲莫恼,大嫂也是担心您和父亲,一时着急才没细思。” 陈孟氏挥退下人,只留了迎荷盼菡伺候。 “时间久了,人心是会变的。就算你大嫂不懂,她身边也总有些心思活络的。”说到底,陈孟氏始终还是不喜欢这个长媳。“我一定给你说门好亲事,让你娶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母亲,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陈义安突然如是说,直让陈孟氏又惊又喜。“快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 “书香门第。” “好,好,好。”陈孟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得合不拢嘴,几乎把所有烦恼都抛却了。 “母亲见过的,他” “夫人!”就在这个时候,陈越急着跑了过来,向陈孟氏禀道:“夫人,月姨娘去了。” “你说什么?”陈孟氏惊得站了起来,有些站立不稳,幸得陈义安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夫人,月姨娘自尽了,这是她留下的遗书。”陈越呈上一封书信。 陈孟氏的手颤抖着接过,陈义安瞥了一眼,只见信封上写着四个娟秀的字:夫人亲启。 陈孟氏打开信,一目十行的迅速看了一遍。“走,去瞧瞧。” 陈越带路,陈义安扶着陈孟氏,迎荷盼菡殿后。就在他们浩浩荡荡的离开后,已入睡的陈恪睁开眼,从榻上坐了起来,喊了一声:“老钱。” 老钱从角落里走出来,禀道:“将军,月姨娘自尽了。” “我听到了,怎么回事?” “月姨娘留了一封遗书给夫人,请夫人代为照顾好五小姐。” “她是为了瑛儿。”月姨娘虽有异心,但服侍他多年,为他生了个女儿却是事实。 陈恪不禁陷入沉思,第一次反思自己纳侧室是不是错了。他自诩是个大老粗,想到的就是纳几房侧室,多生几个娃。结果却是夫妻产生隔阂,夫人生下次子后就不肯再为他生儿育女,直到这几年夫人才肯原谅他。而这些侧室呢,不是别人的钉子,就是只知道在后院挑事儿的。 “东西重新藏好了吗?” “藏好了,就放在” “别告诉我。”陈恪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你一个人知道就行。” “是。” 陈恪似乎突然想到点事情,问:“老胡去哪了?” “他护送荀公子回湖洲了。” “哦,就是安儿的那位朋友?”陈恪记得有这么个人,不过没在意。“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许是得明年二月以后了吧。” 陈恪叹了口气,颇为语重心长的说:“这么多年来,你和老胡都一直不曾讨个媳妇,等他从湖洲回来后,你们搭个伙一起过日子吧。” “将军?”老钱瞪大了眼睛,颇为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恪。 陈恪感叹道:“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我反而比较容易想得通。平儿的事,你也知道,他是我寄予厚望的儿子,我希望他能继承我的事业,能为陈家传宗接代。但他自从娶了宛盈之后,就从没哪天开心过,有时候训练起来就跟不要命似的,我这个做父亲的看在眼里只有心疼。现在我也想通了,两个男人一起生活算不得什么怪事,我应该成全他和章焕。至于传宗接代这事,我还有次子。而你跟老胡是我重要的兄弟,我只希望你们以后的日子能开开心心的。” “将军,我跟老胡的事,我心里有数。”老钱心里很清楚,他跟老胡这么多年来没能走到一块,原因在于他们自己,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那就好。” “将军,你别多想,先好好休息吧,我告退了。”老钱知道林方圆的死,常春的死,陈义平和章焕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折磨着陈恪,就连今晚月姨娘的死也对他产生了影响。但这个时候,不管是作为下属,还是过命的兄弟,他都帮不了他,只能让他一个人先静一静。 “好。”陈恪重新躺下。很多人很多事,不断的在他脑海里重现。 月姨娘被婆子们抬到了榻上,陈孟氏过来的时候,陈亦瑛正在榻边哭个不停。 陈孟氏眼神锐利的将屋里的人扫视了一圈,吓得众人不敢大声喘气。“安儿,带你五妹妹去隔壁屋子休息会儿。”虽然是当下这种情况,陈义安在庶母房间终归不妥,陈亦瑛一个孩子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是。”陈义安上前半劝半拉的带着陈亦瑛离开。 十岁的陈亦瑛抱着十七岁的陈义安的大腿,鼻涕眼泪几乎全蹭在了陈义安的裤子上。 陈义安见她哭个不停,想到这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刚没了亲娘,便极有耐心的劝了劝。 陈亦瑛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沙哑着声音说:“二哥哥,我姨娘去天上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会在天上看着你,守护你。” “才不会呢,姨娘一直说,我不该出生,说我是个错误。” 陈义安愣了一瞬,然后温和的说道:“你怎么会这么说呢,月姨娘最宝贝的就是你了。” “才不是你呢,她最宝贝她的盒子!”陈亦瑛也不哭了,一张小脸露出郁闷和气愤。 “什么盒子?” “就是个盒子,里面一定藏了宝贝。” “那你刚才怎么一直哭个不停?” “因为姑姑告诉我,没了姨娘,我以后会吃不饱穿不暖,长大了还会被母亲卖掉。”说到这里,陈亦瑛又哭了起来。 “是哪个姑姑告诉你的?” “是月芝姑姑。” 陈义安抱着她坐到椅子上,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亲昵的说:“瞧你这小脸哭的,我去找人打盆热水给你洗洗脸,你乖乖坐在这里。” 陈亦瑛伸手拉住陈义安的袖子,嘟着小嘴问:“二哥哥,我会不会变成没人要的小丫头,会不会被人欺负?” “你是我妹妹,哪个敢欺负你,二哥第一个不饶他。”陈义安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鬼脸。 陈亦瑛终于破涕而笑。 陈义安走出屋子,正好见到迎荷,便将陈亦瑛说的月芝的话向她复述了一遍。迎荷气得咬牙切齿:“月芝那个小蹄子,我这就去禀告夫人,定要撕了她那张烂嘴!” 对后院女人的事情,陈义安是越发的犯怵加厌恶。“你先找个人打盆热水给五小姐洗洗脸。” “好。” 吩咐完迎荷后,陈义安返回房中,发现陈亦瑛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他摇头失笑,走过去轻轻将她抱起,放到旁边的榻上。 看着这个最小的妹妹毫无防备的睡脸,陈义安不禁心中疑惑:月姨娘怎会突然自尽?在这件事情里,父亲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论如何,月姨娘始终都是父亲的女人,是陈亦瑛的生母,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狠心要月姨娘的性命。 不多时,一名侍女敲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陈义安小声的对侍女说:“五小姐睡着了,你来为她擦擦脸,小心别弄醒了她。” “是,二少爷。” 陈义安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出屋子,趁着众人都在为月姨娘之死忙碌时,独自潜进了陈恪的书房。以前,他是不想让人查他父亲,而现在,他是不敢让人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36 江浙盐务 陈恪的书房是一座两层的阁楼,一楼是陈恪处理公务的地方,二楼是用来休息的。陈义安从一楼检查到二楼,每一处角落都没有放过,检查的很细致,但他并未发现异常之处。 这个结果并未让他松一口气,反而让他越发觉得父亲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次日,陈孟氏吩咐陈越买了一口棺材,又买了块坟地,将月姨娘直接葬了。月姨娘是犯事自尽的姨娘,陈孟氏自觉已经对她仁至义尽。而后,她发卖了月姨娘和陈亦瑛身边的人,将陈亦瑛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而当陈义安再查陈亦瑛说的那个盒子时,盒子已无踪无影。 就在他为此事犯愁的时候,玄华那边在查的事情有了进展。 一年半前,梁诚赠的石头是一块太湖石,石头没问题,但和石头一起赠出去的还有系着石头的红布,红布染过麝香和另一味极其特殊的香料,两种香料融合在一起,气味相互抵消,作用却是加倍的增强。 听闻玄华的禀报后,陈义安青筋暴起。“难怪我大姐当时差点小产!”自从陈亦珏准备做太子妃起,陈义安就安排了人在她身边暗中保护她,知道她怀孕后更是加强了对她的保护,没想到还是让人有了可乘之隙。 “大人,这样的话,我们又没了线索,找不到废太子被人陷害的证据,也就没办法为他平反,这样对安乐侯的未来不利。” 陈义安若有所思的说:“如果这个证据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呢?” 玄华愣住,不敢置信的说道:“大人是怀疑废太子确有谋反之意?” “不,我的意思是没有人陷害他,他也没有谋反。” “可” “玄华,”陈义安蹙起俊眉,“这事不用查了,你全力彻查先皇后之事。这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切记保密,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在查。” “请大人放心。”玄华不知道陈义安具体在怀疑什么,但事关先皇后之死,他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 早朝上,皇帝突然问起了私盐一事。 户部尚书陶海如出列回话,双膝跪地请罪:“回禀圣上,户部员外郎韩帷平和侍郎董其善先后前往江浙查察私盐一事,均无功而返,请圣上恕罪。” 皇帝失望道:“既然户部的人办不妥,那就交由其他人吧。” 陶海如依旧跪着,把头垂的更低。 皇帝问:“吏部荀卿家何在?” 被点名的荀茂林连忙出列,“臣在。” “荀卿家上次去肃州,随行的是吏部哪位卿家?” “启禀圣上,是吏部笔帖式陈义安。” 皇帝微微沉吟,说道:“陈恪的儿子?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年轻有为。依朕看,不如就让陈义安走一趟江浙吧。” “皇上圣明。”荀茂林完全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哪里敢有异议。只是,他一想到荀衍和陈义安的事情,就忍不住忧心忡忡。 就这样,陈义安巡查江浙盐务一事敲定了下来。 当陈义安听到这一消息时,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明白皇帝是有意支走他,心想:看来文武百官请旨立安乐侯为皇太孙之事,皇帝还是至今余怒未消。 是夜,陈义安入宫面圣,再次向皇帝表示忠心。 皇帝也不愿与自己的心腹离心,放缓了语气说道:“玄生,朕知道请旨立皇太孙之事是朕两个儿子搞出来的事情,让你去江浙查私盐一事是因为朕不放心其他人。盐务关系到朝廷命脉,马虎不得。” 陈义安愧疚难安的认错,“属下有错,未能体察圣意。” “这不怪你,以前你不曾接触过朝政,不明白其中深意,朕能理解。”皇帝的语气越发的缓和,“玄生,朕会赐你令牌,到江浙后可便宜行事,务必将私盐清除干净。” “是,属下领命。” 第二天,传旨太监来到吏部官署宣读圣旨,皇帝亲自指派陈义安巡查江浙盐务,并赐了一块令牌,允许陈义安便宜行事。受宠若惊的陈义安傻愣愣的接了圣旨,满脸的不敢置信。 荀茂林见他这副傻样,无奈的摇头失笑,替他塞了一小袋碎银子给传旨太监。这名传旨太监是曲末恩的义子,名叫福全。福全在出宫传旨前,得了曲末恩的点拨,知道这位小陈大人前途无量,此时再看到荀茂林亲自为他塞银子给自己,更是高看陈义安几分。他笑着说:“荀大人客气了,吏部人才辈出,连皇上都夸小陈大人年轻有为,小陈大人此次前往江浙必定顺风顺水,把这趟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福全离开后,众同僚不禁恭贺陈义安。可惜,还没等到陈义安缓过神来,吏部官署迎来了一队昌玄骑,顿时如临大敌。 荀茂林站到最前方,正义凛然的问:“不知昌玄骑的各位前来吏部,有何贵干?” “荀大人,小人黑翼,我等奉统领大人之命,随行保护陈大人前往江浙,听候陈大人差遣。” 众人面面相觑,荀茂林疑惑的看向陈义安,而陈义安却满脸忧虑和不愿意的看着荀茂林,期待着荀茂林能帮他拒绝。 荀茂林对黑翼说:“小陈大人此次出行,吏部自会安排卫队随行,不劳昌玄骑费心。” “荀大人此言差矣,江浙私盐猖獗,多些人可以确保陈大人万无一失。” 荀茂林出自湖洲,对江浙的情况略有了解,他知道有些成群结派的私盐贩子狠辣起来跟土匪强盗无疑。江浙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荀大人?”陈义安焦虑的看着他。 黑翼继续说道:“荀大人,陈大人,黑翼可在这里当着二位和诸位大人的面保证,我等此行只为保护陈大人安全,协助陈大人肃清江浙盐务。” 荀茂林在心里迅速的权衡了一番,终于点了一下头。陈义安满脸讶色,看上去更加傻愣愣的了。其他同僚们有人认同,有人幸灾乐祸。 荀茂林对陈义安也是对其他人说:“小陈大人,此行前路未知,昌玄骑的各位武艺高强,有他们随行保护也是好的。”虽然他猜不到玄生的用意,但他觉得玄生至少没必要对付陈义安,或许他只是想在江浙盐务上得到点什么。 黑翼向荀茂林拱手行礼,“多谢荀大人能看得起我们。” 陈义安认命的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对黑翼他们说:“那就有劳各位了。” “不敢,陈大人客气了,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黑翼等人离开后,荀茂林和蔼的对陈义安说:“小陈大人,今日你早些下衙吧,回去将此事细细禀告陈将军和陈夫人。”荀茂林虽然不赞同他和荀衍的事情,但还是打从心底里看重这个后辈。“至于圣上所赐令牌之事,可仔细请教陈将军。” “多谢荀大人。”陈义安道谢后,就急匆匆的赶回了陈府。 陈恪夫妇早已听到消息,对此都是惊诧不已。 陈孟氏拉着陈义安万般不舍的说:“这都已经腊月了,眼看着就要过年,怎么就摊上了这差事?” 陈义安笑着说:“娘,这是皇上的旨意。您儿子得到皇上重用,您该高兴。” 陈恪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问道:“安儿,你老实告诉我和你娘,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是呀,安儿,你老实告诉我们,我们才好为你想办法解决。” “娘,爹,要说我以前惹麻烦,那还有可能,我现在就是个乖宝宝。” 陈孟氏点点头,小儿子确实比以前乖了许多。“听说昌玄骑会有人跟你一起出巡,这是真的?” “是真的,昌玄骑统领派了一队人马保护我。”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昌玄骑统领?”陈孟氏的眉头蹙得紧紧的。陈恪也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等他回答。 “我不认识他呀。”陈义安露出一副自己也很莫名其妙的表情,“今天那些人在传旨后就突然来了吏部官署,荀大人一开始想拒绝,但最后还是替我应下了。” 陈恪微微沉吟,道:“荀大人应下必是经过权衡考虑的。安儿,此行你需谨慎行事。皇上赐你的那块令牌,千万要收好,慎重使用。我会让老钱陪你一起去,如遇难以抉择之事,记得要多听听你钱叔的看法。” “我知道了。”陈义安心想,父亲如此安排必有深意,虽然姜是老的辣,但青出于蓝未必不能胜于蓝。此时的陈义安斗志昂扬,很想和自己的父亲斗上一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37 太湖帮 一路往南,陈义安算着日子加急赶路。 临近苏州的时候,他突然对老钱和黑翼说:“钱叔,黑翼,我想像荀大人去肃州时一样,先微服私访。” 老钱愣了一下,只当陈义安又贪玩了,听之任之。“听二少的。” “听陈大人的。”黑翼更不可能有异议,他在肃州时得知了陈义安和玄生实是同一人,并且自肃州回来后,就得到了统领大人的亲自提拔,此次更是陈义安亲自点名让他挑选一队人随行。这一路过来,黑翼也算是真正见识到自家统领大人装傻充愣的本事了。 陈义安两眼亮晶晶的,笑着说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就咱们仨。对了,黑翼要改口叫我二少。” “好,二少。”黑翼应下。 老钱略带无奈和宠溺的笑了笑,陈义安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一路过来他见到的是他熟悉的陈二少。“是急着去见谁吧?” 陈义安略微有一点点尴尬的挠了挠头,“钱叔,有句话叫看破不说破。” “你呀”老钱摇头失笑。 黑翼默默的退开,回到昌玄骑的队伍中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老钱看着他的背影,似有些感慨的叹道:“跟咱们一起过来的这队昌玄骑,跟传闻中的还真不一样。” “嗯?钱叔觉得哪里不一样?”陈义安耷拉着脑袋问。 “友善,易相处。”老钱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陈义安,“这些人一定是被特意挑出来的,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但私下里的默契不足。” 陈义安心里既惊且敬,面上嬉皮笑脸的说:“像钱叔和胡叔那样的默契,才是真正平时一起行动的伙伴。” “好小子,又调侃叔叔们。”老钱觉得跟陈义安同行,自己最大的改变就是开朗了,每天都能被这小子逗乐。 陈义安也发觉了老钱的变化,笑着说:“知道我们来江南,胡叔铁定得高兴死了。” “荀公子也会很高兴。” 陈义安哈哈笑道:“我也很高兴。” 很快的,陈义安三人就骑马离了队,先行一步私访。但是,陈义安过城不入,一心一路直往湖州。 老钱一眼就看出了陈义安的心思,虽有心纵着他,但更担心他遭到昌玄骑的诟病。于是,他趁黑翼走开的时候,对陈义安提醒道:“二少,既然已经来了江南,去见荀公子不差这几天。你这样假公济私,当心昌玄骑的人以此为把柄对付你,甚至对付将军。” 陈义安不以为意道:“钱叔不必多虑,我临出发前特意请教过户部韩帷平大人,近几年私盐最严重的就是太湖地区。我们从北而来,却自南查起,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二少,真是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了。”明明是出于私心,却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就冲这点,老钱服气。 *** 为了快速到达湖州,三人选择了走水路。岂料他们到达太湖边上后,却发现没有船家愿意行船。 眼看着天色渐暗,老钱说道:“二少,我们找个地方先住一宿,明早再赶路吧。” 陈义安点头,心想:再等等,明天就可以见到阿衍了。 于是,他们在附近的镇子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店伙计领着他们去客房,老钱向店伙计打听:“小兄弟,跟你打听件事,我们要去湖州,哪里有船可以载我们过去?” “哟,那可不巧了。”伙计顿时露出紧张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三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你们有所不知,最近太湖不太平。” “怎么会不太平?” 伙计略有些哀愁的叹道:“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太湖附近,很多人就指望着太湖过日子。但是,整个太湖大大小小的帮派总共有七十二个,以前一直都相安无事。但近来不知怎么了,这些帮派忽然在水上打了起来,并且放出话,不许人走船。只要到了水上,不管你是别的帮派的,还是普通老百姓,照打不误。他们这么一闹,很多人就没了生路,都犯着愁呢。” 陈义安惊奇道:“七十二帮派,这么多,真的假的?”关于太湖七十二帮派,其实昌玄骑一直有收集消息。陈义安在临出发前,粗粗查阅了一遍。 “当然是真的。”伙计说得带上了劲,“这七十二帮派,每个帮派分管一块水域。” 陈义安似乎对此产生了兴致,好奇的笑着追问:“这么多帮派,这么多人,一定也有很多好玩的事情,有什么趣事吗?” 伙计面露为难之色,似乎是担心说话时间长,耽搁事情,怕被掌柜责备。 老钱无奈的塞了块碎银子给伙计,“我家少爷有兴致听,你就给说说吧。” 得了银子的伙计喜笑颜开,眉飞色舞的讲述起太湖七十二帮派的趣事。“要说最奇的是飞鱼帮帮主,人称白娘子。白娘子本是老帮主的外室,老帮主死后,她就成了帮主。三位客官,你们说奇不奇?” 老钱淡淡的笑着,就跟茶楼听说书一样。黑翼默默的听着,没什么反应。只有陈义安惊奇的直点头。 陈义安的反应鼓励到了伙计,伙计继续讲述:“听说那白娘子年轻美貌,看一眼就能把人的魂给勾了。所以,很多人私下里都在说,白娘子定是勾引了帮里的老人,让帮众捧她做帮主。” 这时,掌柜的喊伙计去忙了。伙计只得说道:“三位客官,怠慢了,我先去忙别的了。” 老钱点头,“好的,多谢小兄弟。” 伙计走后,老钱对陈义安说道:“二少今晚好好睡一觉,我去水边探探。” 陈义安点头。 黑翼问老钱:“钱叔需要我帮忙吗?” “二少这里,需要有人保护。”老钱依旧没有放松对黑翼的戒备,纵使这一路过来和黑翼相处融洽,甚至陈义安怂恿黑翼称呼他为钱叔。 “好。有我在,钱叔不必担心二少的安全。” 于是,老钱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出了客栈。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前脚离开后不久,另两人后脚也悄悄的离开了。 夜色下,冬天的太湖清丽素静。夜风刮过,带着湿润的冷意,不知不觉中给太湖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陈义安望着平静的太湖水面,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黑翼小声说:“二少,咱们面前这片水域属于飞鲨帮,他们的船坞离这儿不远。” “想办法打听一下近期这些帮派的动作。” “是。” 两人又在岸边潜行了会儿,突然发现远处的水面闪现亮光。 “二少,那是巡夜长灯,有人行夜船被巡逻的船发现了。” “巡夜长灯是什么?” “这是水上的规矩,巡夜长灯,全船敬献。” “若不敬献呢?” “就看这条船能不能逃得掉了,只要到了岸上,就安全了。”黑翼幽幽叹道,“若是被抓到,能保住性命便是运气。” 陈义安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这是谁定的规矩?” “据说是初代太湖帮帮主定下的规矩,已经延续一百多年了。” “以前太湖帮是一个帮派?” “正是如此,太湖帮分裂也就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起初,是几个掌事之人自立了出来,后来又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帮派。” “回头跟我仔细说说太湖帮分裂的事。” “是。” 这时,巡逻的大船上那盏忽闪忽闪的灯突然灭了。不一会儿,陈义安就闻到了被风吹来的血腥味,不禁神情严肃了起来。 “二少,他们杀人了。” 陈义安的眼里迸发出一股恼意,“飞鲨帮的水域,他们会是其他帮派的人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但现在这种各帮派争斗的情况下,未必不会有其他帮派闯入。” 陈义安点头,“我们再看看情况。” 于是,他们继续在岸边潜伏着。巡逻船在此处逗留了片刻,便又继续往其他方向航行而去。 “大人,他们应该就是飞鲨帮的人。”既发出了巡夜长灯的讯号,又停留了片刻,若是其他帮派的人,船坞离此处不远的飞鲨帮早就出动了。 陈义安看着远去的巡逻船,心里打定主意要把巡夜长灯这规矩给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全章更换内容,全新的一章 次日一早,陈义安走出客房,来到大堂用早餐。老钱和黑翼也很快过来。 客栈大堂里,掌柜的正贴着福字。陈义安问上菜的伙计:“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伙计笑答:“今天是除夕。” 陈义安神色一凛,知道今天的行程不能再耽搁了。 年末的太湖,依旧冷清萧条,整个湖面几乎看不到什么船只和人。 约莫午时末刻,陈义安三人绕着太湖骑快马到了湖洲城下。进城后,他们便找了家客栈住下,陈义安顺便向店伙计打听了一下荀府和太湖书院的位置。 不多时,老钱和黑翼只是转身放了个行李,回头就发现陈义安突然不见了。 老钱失笑,对黑翼说道:“黑翼,二少急着见惦念的人,就随他去吧。” 黑翼点头,“钱叔,我能理解。” 老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对黑翼说道:“黑翼,我也出去找个朋友。” “好。” 待老钱走后,黑翼便也出了客栈,他也要找人,找的是一个和太湖帮分裂前最后一任帮主有关的人。 太湖书院在腊月廿五的时候就停了课,荀家所有人都在府里迎新年。 依照往年的惯例,荀府将会在大年初四的时候举办文宴。此刻,荀衍正在大书房亲自写着部分重要的请帖。 荀老爷子走进来,瞧了瞧荀衍写的帖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字既刚且柔,下笔力度把握的很好。” “谢谢祖父夸奖。” “衍儿,今年的宴席,你来主办,我和你爹都会从旁指点你。”荀老爷子对他的嫡长孙十分满意,也很用心的培养他成为继承人。 “是。” “可惜你二叔托人来信,今年又回不来了。” “听说二叔新升任吏部尚书,想必公务繁忙,相信二叔明年就可以回来过年了。”荀衍心想,陈义安被指派巡查江浙盐务,应该不出几日就可以见到了。 这时,老胡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看到荀老爷子也在后,顿时惊得后退一步,对着荀衍欲言又止。 荀老爷子不禁冷了几分脸,“衍儿,好好招待客人。”说罢,老爷子就离开了。 老胡翻了个白眼,“荀公子,你家老太爷就是看我不顺眼。” 荀衍浅浅的笑着,温声说道:“胡叔,我爷爷教了一辈子的学生,你让他很受挫。” 老胡大大咧咧的笑着说:“我是个粗人,受不了文人那套规矩。” 荀衍也不与他争这个,只问道:“胡叔,你急急忙忙的赶来,是有何事找我?” 老胡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说:“公子跟我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荀衍微微一愣,疑惑的跟着老胡走出府邸,然后转入府外的一条小巷子。 “公子只管往前走,有人在等你。”老胡笑着说完,然后后退数步,迅速走出巷子。 荀衍疑惑的前后看了看,但想到老胡可信,就只疑惑着往前走。然后,他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陈义安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间,深呼吸着他的味道。“阿衍,我来了。” 荀衍愣愣的站着没动,有点不敢相信。 “阿衍,有没有想我?” 荀衍点了一下头,这一反应让陈义安比吃了蜜还甜。 陈义安让荀衍面对着自己,“阿衍,今晚我陪你守岁吧。” 荀衍不假思索的说:“好。” 兴奋激动的陈义安几乎要得意忘形,蜻蜓点水般在荀衍的嘴角边轻轻吻了一下。 荀衍别过脸,小声说:“小心让人看见。” “别担心,没人会看见的。”荀衍的话反而像鼓励了陈义安一样,他紧紧的把他圈进怀里,来了一个深吻。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陈义安太想要他了。 “阿衍,我明天就上门提亲,如何?” “明天不行。”荀衍想了想,“初四府里会设宴,你初五来。” 陈义安耷拉下脑袋,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几天。 荀衍扑哧笑道:“行了,今年的宴会是我主办,等我忙完了,你再来提亲。” “你主办?”陈义安眼睛一亮,“我可以参加吗?” 荀衍点头,笑着说:“可以是可以,就怕你会嫌闷。这个宴会是专门为太湖书院的学生们举办的,因为每年从初一到初十前来拜年的学生都很多,我爷爷就说干脆选个日子办场文宴。” “有你在,我怎会闷呢?我要参加。” “好,回头我让胡叔给你送一张请帖。但是,你要答应我,宴席上不可闹事。” 陈义安点了一下头,举双手保证。“岂止是宴席上不闹事,从今以后任何时候都不会闹事。” 荀衍笑道:“姑且信你吧。” 两人又继续在小巷子里说笑了会儿,直到老胡发出声响提醒他们有人靠近。 陈义安依依不舍的看着荀衍离开,一个挑菜的年轻担夫从陈义安身边走过,陈义安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荀衍回到大书房后,便写好了一张请帖交给老胡,让老胡给陈义安送过去。这日下午,荀府很多人都看到他们的大公子红光满面,心情极佳。 一个略显破旧的小院子里,一位老妇人正坐在矮凳子上拾着菜叶子。陈义安看着那发烂的菜叶子,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位老妇人就是曾经的太湖帮帮主夫人。 “江老夫人,这位就是我家少爷。” 江老夫人手里的活没有停下,边拾着菜叶子边说道:“你们走吧,老身就是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婆子。” 陈义安上前两步,在江老夫人的对面蹲下,伸手帮她一起拾菜叶子。“老夫人,如今太湖已有七十二帮派,他们若相安无事也罢,可惜争斗得越发厉害,甚至已影响到许多靠太湖生活的普通百姓。” “太湖帮如何,与我这个老婆子有何干系?” “老夫人宅心仁厚,定不愿意看到如今这种现况。” 江老夫人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审视着面前这位可以蹲着帮她一起拾烂菜叶子的锦衣少年。“不知这位少爷想要什么?” “想要改改太湖上的规矩。” “好大的口气。” 陈义安轻笑,放下手里正在拾着的菜叶子。他站起身,后退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江老夫人。“老夫人,我一进这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味道。而今天恰好就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江老夫人神情凛然,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以帮助你们的人。” “我凭什么信你们?” “老夫人,信不信由不得你,你也不希望那个挑着菜担子的年轻人出什么意外吧?” “你们想让老身做什么?”面对威胁,江老夫人妥协。 “把当年太湖帮分裂的真相说出来。” “不,那个不能说。”江老夫人对此很坚决。 “老夫人不担心您和那个年轻人出意外?” “生死有命。” “老夫人,就算您守口如瓶,当年的事情也终会真相大白。太湖帮已分裂四五十年,所作所为逐渐在触动官府底线。若不改一改,只怕太湖帮就从此消失了。” 江老夫人冷笑:“没了最好。” 陈义安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冷声道:“老夫人不妨仔细考虑一下,明天这个时候黑翼会再过来,希望你的答复不会让我失望。”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这座小院子后不久,江老夫人转身进屋,在床尾某处按了一下,床板自动掀起,一条密道赫然出现眼前。 江老夫人点了一个火把,小心谨慎的走进密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39 除夕夜 除夕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辞旧迎新。 陈义安坐在荀府外的一棵大树上,望着灯火通明的荀府唉声叹气。 老胡在树下喊他:“二少,你叹什么气?” “胡叔,您怎么还一个人在这里?”陈义安有些心惊,“钱叔下午出门找朋友,直到晚上我离开客栈前也没见他回去。” “我一直没见到他,难怪他不在你们下榻的客栈。”老胡皱着眉头思索,神情复杂。“随他去吧,他要做的事情,我向来都不知道。” 陈义安啧啧道:“胡叔,这可不像您的风格,怎么听着这么消沉?” 老胡无奈的叹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你都已经长大。我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追他追的有点累了。” “胡叔,您也说这么多年了,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您先别急,回头我帮您探探钱叔的口风。” 老胡喟然一叹,又道:“我暂时不打算回京了,就在湖洲过个年,然后一个人回老家看看。” “胡叔老家还有人吗?” “我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 “胡叔” “别说我了,说说你和荀公子的事。两个男人成亲可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桩,闻所未闻,我已经可以预想到荀家人会把你当成疯子打出府了。” “荀家是书香门第,不会那么粗鲁。” “将军和夫人还不知道吧?” “等我带了媳妇回去,他们就知道了。” “二少,你这招先斩后奏,未必对将军有用。” 陈义安不以为意的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二少,就冲你天性乐观这点,老胡服你。等你和荀公子大婚的时候,记得请你胡叔去喝一杯喜酒。” 陈义安哈哈笑道:“胡叔,谢您吉言。” 这时,陈义安远远的看到荀府某座院子里的一棵树上挂起了红绸子,顿时眼前一亮。 “胡叔,我不跟您聊了,我去找阿衍了。”说罢,陈义安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悄悄翻墙跃进了荀府。 老胡失笑,后知后觉的发现陈义安的武功精进了许多。 陈义安从窗户跳进荀衍的房间,荀衍正坐在床头看着书。 陈义安走过去,在依旧看书的荀衍面前晃了晃,然后挨着坐到他身边,故意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阿衍,我来了,这书能比我好看?” 荀衍合上书,然后用书轻轻敲了一下陈义安的脑门。“比你好看的太多了,就我们府里的小丫头,一个个都比你水灵。”说罢,荀衍起身把书放回书案上。 陈义安捂着脑门装疼,极其委屈的看着荀衍。“阿衍,你嫌弃我。小丫头哪有我好?” 突然,陈义安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紧张的问道:“该不会是我未来岳母大人安排了小丫头给你做通房吧?” 荀衍被他气乐了,挑了一下眉角,说道:“先告诉我,你有通房吗?” “当然没有!我娘要给我安排,被我拒绝了。”陈义安说得极其认真,斩钉截铁。 荀衍走回他身边,伸出一只手,陈义安连忙把他这只手抓在手里紧紧握着。 “不是说要陪我守岁吗?” “嗯。”陈义安直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以往守岁不是在府里,就是在书院,今年我想去太湖边上。” “好。”陈义安拉着他走到衣橱边,“夜里湖边很冷,多穿点。” 荀衍看了一眼陈义安穿的,在衣橱里挑了两件大氅出来,一件自己披着,一件递给陈义安。“这件做得大,绣娘要拿回去改,但我想到你穿正合适,就直接留下了。” “哦。”陈义安喜滋滋的穿上,这借口他才不信,一定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荀衍稍稍别开脸,耳根隐隐有些泛红。当时让绣娘特意做件大的,绣娘迟疑的目光差点把他烧出洞来。 而后,陈义安带着荀衍悄悄离开荀府,骑马到了太湖边。 夜是黑沉沉的夜,夜空中只点缀着几颗星星,湖边一片寂静。水面上偶尔发出不大不小的扑通声,打破了这份寂静,这是鱼儿跃出水面又跳进水里,而后水面又归于平静。一阵冷风从湖面上吹来,陈义安为荀衍裹紧了大氅。 荀衍望着看得不甚分明的湖面,突然说道:“爷爷为书院取名太湖书院,他喜欢太湖。而我自小崇敬爷爷,对太湖也有特别的感情。” “嗯。”陈义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应声一下。 “我这次从京城回湖洲后,听说太湖上那些帮派争斗得厉害,甚至不许百姓走船,心里有些忿忿不平。” “阿衍,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不说这些不高兴的。”陈义安更加坚定了要介入太湖帮派的决心。 “嗯,义安,再往那边走走。”荀衍伸手指着左前侧,那里隐隐约约似有一座亭子。 “好。” 陈义安驱马过去,荀衍往陈义安怀里再靠了靠。 “义安,天这么黑,你是怎么看清路的?” “我练过武,夜视能力好。” 荀衍扑哧笑道:“别忘了是谁要靠别人,才能赢骑马射箭的。” 陈义安嘴角抽了一下,那段黑历史果然过不去了。“最后,我靠自己赢了。” “你就是运气太好。” “运气好也是本事。” 荀衍扑哧笑着,伸出一只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好像不如城墙厚。” 陈义安抓住他那只使坏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啃咬了一下。 荀衍抽回手,在他胳膊上掐了掐。 陈义安小声嘟囔:“我的胳膊肯定被你掐紫了,你怎么补偿我?” 荀衍轻笑出声,或许是此刻两人之间的氛围太缱绻,他主动凑上去在刚才掐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陈义安感觉热血上涌,夜风吹过来也不觉得冷了,激动的差点在马背上手舞足蹈,这是荀衍第一次主动亲近他。“阿衍,这怎么够呢?” “不许得寸进尺。”荀衍哪里会不知道他想干嘛,连忙制止他。 陈义安无奈,连连叹气,“真希望能快点成亲。” 荀衍问他:“提亲的聘礼,你准备好了吗?” “额准备好了。”陈义安心想:初五提亲,明天开始准备还来得及。 荀衍一听就知道没准备,不禁伸手在他胳膊上又掐了一下,这次还稍稍用了点力。“我爷爷是当世有名的儒学大师,你可得用心想想拿什么做聘礼,别落了俗套。” “嗯,我找些孤本送给他。” 荀衍微微一愣,“若真有孤本,爷爷肯定喜欢,但孤本不易找,还是想想其它的。” 陈义安浅浅的笑了笑,温声细语的说:“别担心,我一定不给你丢脸。” 荀衍在心里暗叹,其实像个女子一样被人求亲,在荀家人眼里就已经够丢脸了。不过没关系,他愿意和陈义安一起承担所有的后果。 陈义安敏锐的察觉了荀衍一时的低落情绪,不由得将他拥得更紧些,“阿衍,我们以后会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嗯。”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亭子处。 陈义安先下马后,扶着荀衍下来。 “我以前来过这里,还在亭子里作过画,画的是太湖烟波浩渺的水面。”荀衍边说边拉着陈义安走进亭子。陈义安仔细看着路,以防他摔着。 “义安,等我们老了,就在太湖边上建一座宅子养老,如何?” “好。”他的阿衍连养老都想好了,陈义安不禁莞尔。 “以后你若想要孩子,我们就收养几个孤儿。” “好,都听你的。”陈义安笑着说,声音里是满满的宠溺和欢喜。 荀衍很开心,他相信自己的选择,也相信着陈义安。 这时,湖面上突然出现了巡夜长灯的讯号,巡逻的大船向他们所在地靠近。 陈义安蹙了一下眉头,虽听说水上的人不会对岸上的人下手,但他依旧下意识的拉着荀衍迅速上马离开。而大船靠岸后,船上的人分成两拨,一拨上岸追,另一拨继续开船追,竟是对他们紧追不舍。 马跑起来带着劲风,呼呼的打在脸上,生疼生疼。荀衍不禁把脸埋进陈义安的怀里。 后面的人扬声喊:“前面的人停下,不然我们就放箭了!” 话音刚落,一支冷箭嗖的飞来,陈义安带着荀衍一起侧身避开,箭从他们头顶飞过。 吁! 陈义安拉停了马,扬声说道:“我二人在此地赏夜景,不知冒犯了哪条道上的朋友?” “这里是我们鬼鱼帮的地盘,大年三十的,你们跑到这湖边来做什么!”鬼鱼帮的人将他们二人一马围了起来。 “赏夜景!”陈义安说得坦然。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说实话,休怪我们不客气!” 荀衍出声道:“小生荀衍,曾和贵帮钱帮主有过一面之缘。今夜之事,应是一个误会。” “太湖书院荀家的?” “正是。” 鬼鱼帮的人犯愁了会子,而后说道:“相请不如偶遇,请两位到鄙帮船坞作个客。” “好。”荀衍答应。这样的情况,他不觉得自己和陈义安能逃的掉。而鬼鱼帮的人应是把他们误会成了别人。 陈义安没说什么,下马后扶着荀衍下来,然后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上了鬼鱼帮的巡逻船。 冷风刮过,陈义安眼里藏起的冷意更甚,他正愁着拿谁先开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40 叔侄 鬼鱼帮船坞离湖边亭不远,陈义安和荀衍被带到船坞后,鬼鱼帮帮主钱老大就把他们请进了偏厅。 钱老大是个十分精瘦的年轻汉子,两只眼睛犀利如鹰眼。此刻,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陈义安和荀衍相握的手,笑着抱拳说道:“荀公子,手下人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您和这位朋友的雅兴,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荀衍说道:“钱帮主,既已知是误会,我们这就告辞了。” “二位莫急,今儿个也是巧了,难得大年三十夜能遇到。不如我略备薄酒,两位喝一杯再走,就当是给两位赔罪。”说罢,钱老大打了个响指,立时就有人端着酒菜进来,摆了满满一桌。 “二位请。”钱老大做了个请的手势。 荀衍见这不容拒绝的架势,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而后拉着陈义安一起坐下。 侍者往他们面前的杯子里斟满了酒,钱老大举起酒杯:“我敬二位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他就干了杯中酒,将杯子倒扣了一下,而后放在桌子上,侍者又立即为他斟满了酒。 陈义安拿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爽快!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免贵姓陈,人称陈二少。” “陈二少好酒量。”钱老大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荀衍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涩涩的有些难以入口。 陈义安把他的酒杯抢过来,一饮而尽,说道:“阿衍不会饮酒,我替他喝了。” “是我考虑不周。”钱老大吩咐侍者:“去给荀公子换上好茶。” 不多时,荀衍就喝上了热茶。一杯茶水下肚,暖暖的,但也有些晕晕的,他突然趴倒在桌子上。 陈义安抱起晕倒的荀衍,把他放在角落里。 钱老大又打了个响指,鬼鱼帮十数人手持兵器闯入偏厅。 “那酒你没喝。”钱老大警惕的看着他。 陈义安冷笑:“就那点下三滥的蒙汗药,还奈何不了我。” “不论如何,今天你们出不了这里。”鬼鱼帮人多势众。 陈义安呵呵笑道:“若是阿衍醒来发现你们全都死了,我就说有神秘人闯入杀了你们,不知他信不信。” 钱老大蹙起眉头,不悦的下命令:“一起上!” 顿时,众人蜂拥而上。风驰电掣间,众人甚至没看清陈义安是如何出手的,武器纷纷落地,人也基本上倒了下来。 陈义安掐住钱老大的喉咙,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略显嗜血的笑容。即使是作为玄生,他也许久没亲自动手杀人了。杀人的感觉,在那瞬间就回来了。 被掐住喉咙的钱老大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也无力挣扎,死亡的恐惧瞬间袭上心头。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二少住手”救了钱老大的命。 此刻,老钱也面色苍白,震惊至极的看着陈义安。“二少,他是我侄子,今晚的事情是我让他试探黑翼的。”老钱做梦也没想到,没试探出黑翼的用心,竟试探出了陈义安的不简单,也差点连累这唯一的亲人丢了性命。 陈义安缓缓松开钱老大,钱老大立马倒退数步,扶着桌子大口喘气。 老钱弯腰查看了倒在地上的鬼鱼帮弟兄,发现他们只是重伤,还有气进出,心里知道陈义安虽下手重,但依旧给他们留了条性命。他对钱老大说道:“快让人把他们抬下去请大夫医治。” “好。”惊魂甫定的钱老大连忙唤人来抬伤患。 不一会儿,偏厅内除了仍昏迷着的荀衍,就只剩下了陈义安和老钱。 陈义安拉了把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说道:“钱叔,您是我敬重的叔叔。接下来该怎么办,不妨钱叔来告诉我。” 老钱看着陈义安,想到他刚才的身手,想到黑翼在不自觉中流露出的对他的敬畏,此刻竟发现他的身影和另一个人完全重叠了。 “二少就是昌玄骑统领?”老钱的声音有些打颤。 陈义安不慌不忙的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钱心里复杂极了。他问道:“二少这身份,有几人知道?” “在此之前,除了主上和昌玄骑的部分人,无人知晓。” 突然,老钱单膝跪下,恳求道:“二少,老钱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但求二少放过我侄子。他是我大哥的独子,我也是前两年才打听到他的消息,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亲人在世。” “前两年?”陈义安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一个时间,“钱叔前两年就来过湖州,不妨再跟我说说您当时来湖州是做什么的?” 老钱噎住,嘴角边扬起一个略显复杂的笑容。“二少自小机敏,什么也瞒不过你。” “钱叔,我从未让人查过我爹,但不代表我不怀疑他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闻言,老钱神情严肃认真的说道:“二少,老钱可以向你保证,将军从未做过对不起天地良心之事。” 陈义安点头,但愿如此。 “钱叔,我不为难你们,也请你不要让我为难。不知道钱叔是否愿意为我保守玄生这个秘密?” 老钱愣了一下,心里有太多疑问了。 陈义安哪里会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叹道:“钱叔,我加入昌玄骑实是个意外,之后的事情便由不得我了。我能活到今天,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中间的曲折,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说给你听。” “好。”老钱点头,知道玄生就是陈义安后,他更多的其实是心疼。 *** 大年初一的阳光透过窗子撒进屋里,温暖又朝气。 荀衍缓缓的睁开眼睛,突然想起昨晚被带到鬼鱼帮的事情,却发现他正睡在自己的床上,仿佛昨夜之事只是一场梦。 他连忙起床穿衣,顾不得洗漱就先找到老胡。“胡叔,昨晚我是怎么回房的?” 老胡向四周张望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便对他说道:“昨天后半夜,二少抱着你回来的。”说罢,老胡朝他暧昧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小两口这一夜要难舍难分呢,没想到荀公子你竟然早早的睡着了,二少心里肯定憋屈着。” 确认昨夜之事不是梦,且陈义安也并无危险后,荀衍这才放心的回屋去洗漱。大年初一,今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当荀衍忙完回房休息的时候,已是戌时。 陈义安心疼的抱住他,“怎么过个年,要把你忙成这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荀衍突然觉得不怎么累了。 “酉时就来了。”陈义安闷闷的说。 “晚饭吃了吗?” “吃了。”陈义安想了想,补充道:“但现在还是有点饿了,我想” “我让匪石去厨房拿点吃的。”说着,荀衍就拍开他的手,要出去跟匪石说一下。 陈义安拉着他在床边坐下,“阿衍,我想吃的是你。” 顿时,荀衍板起面孔训他:“我跟你认真的说话,你正经点。” “阿衍,你脸红了。”陈义安仔细盯着他瞧,而后在他恼羞成怒前抢先说道,“好了,我知道你很累,不闹你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荀衍突然拉住他的衣角,“义安,我有话问你。” “好。”陈义安点头,认真听着。 “昨夜我好像昏迷了,是不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是的,鬼鱼帮的人在茶里下了蒙汗药,酒里也有,不过蒙汗药对我没用。后来,钱叔出现,原来钱叔是钱老大的亲叔叔,他们前两年刚相认。” 荀衍很惊诧,但也没有生疑,只埋怨道:“你怎么不叫醒我?我今早醒来还以为昨夜之事是一场梦,急急忙忙的去问胡叔,还被胡叔调侃了。” “别生气,当时只是想干脆让你多睡会儿。” “嗯。”荀衍接受了他的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41 留宿 正月初二,鬼鱼帮和剑齿帮发生火并,钱老大带着兄弟们冲进了剑齿帮的船坞。 两帮人正面交锋,一向占据上风的剑齿帮此次被鬼鱼帮逼的一退再退。 黑翼找到剑齿帮帮主苏文后,便擒贼先擒王,拿下了他。“都住手!” 打斗的两帮人停了手,一帮人雀跃,一帮人紧张。 苏文怒道:“钱小儿,别欺人太甚!” 钱老大呵呵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剑齿帮还有今天。” 苏文啐了一口,和钱老大对骂了起来。 黑翼微微蹙眉,说道:“钱帮主,该回禀二少了。” “好。”钱老大点头,然后吩咐身边的人:“速去禀报二少,就说剑齿帮被我们拿下了。” 苏文注意到钱老大的态度后,立即反应过来鬼鱼帮的实力增强是缘于投靠了别人。 不多时,陈义安和老钱来到了剑齿帮船坞。 走进议事厅,陈义安扫视了一圈。议事厅宽大敞亮,鬼鱼帮的人眼里透着兴奋,剑齿帮的人或焦虑不安或愤愤不平,而被黑翼制伏的中年男人就应该是剑齿帮帮主苏文了。 钱老大上前迎他们,恭敬的对陈义安说:“二少,剑齿帮已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陈义安走到上首主位坐下,主位上的虎皮垫子坐的还挺舒服。 黑翼将苏文押到陈义安跟前,“二少,这是剑齿帮帮主苏文。” 陈义安仔细打量了苏文两眼,说道:“黑翼,放开苏帮主。” “是。”黑翼放开他,同时提高了几分警惕。 获得自由后的苏文站直了腰杆,字正腔圆的对陈义安说道:“敢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让我死也死得明白点。” “死字说得太严重了。”陈义安扬起浅浅的笑容,“苏帮主若肯归顺我,就还是剑齿帮帮主。不然,有的是想替代苏帮主的人。” “你要什么?”苏文蹙眉,神情严肃。 “太湖的规矩,我说了算。”陈义安云淡风轻的说,就像唠家常一样。 对此,苏文并不意外,也不认为这位锦衣华服的少年可以做到。多年来,想要在太湖上说了算的人太多了 他左右权衡,眼下最好的破局办法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文臣服后,陈义安便让他和钱老大把人合在一处,快速的向外扩张。 *** 陈义安和黑翼回城后,便又一次来到了江老夫人的小院,开门的是年轻人。 这一次,一老一少都在家,他们正拾着一堆新鲜蔬菜,旁边放着的两个大箩筐,其中一个已装了小半筐。 江老夫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语气略显不悦的说:“你们怎么又来了,这是在浪费你们自己的时间。” 年轻人走回菜堆旁,继续和老夫人一起拾菜。陈义安走到年轻人身边蹲下,又开始帮忙拾菜。年轻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犹豫数秒后把自己的小矮凳让给陈义安。 江老夫人的目光在对面这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了几下,而后继续拾菜,当帮倒忙的陈义安和守在门边的黑翼不存在。 陈义安扔掉大半棵菜,年轻人赶忙捡了起来,啊啊啊的用肢体语言告诉陈义安太浪费。 陈义安定睛看着年轻人,突然说道:“我有个下属,很擅长岐黄之术。你若不是天生不能说话,可以让她看看。”能听不能说,再加上年轻人身上的药味,陈义安断定他并非天生哑疾。 话音落下,年轻人惊喜的看着他,放下手里的菜,不停的啊啊啊的摆着手势。 江老夫人藏起惊讶,眼里透出探究和思虑。她说道:“他叫江远,是我孙儿,是被人毒哑的,治了十多年也未见好。” “即便如此,两位也未放弃。” “若能治好我孙儿的哑病,让我老婆子做什么都成。”江老夫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弱点是藏不住的,她也不隐藏,因为孙儿的哑疾若能治好更是她求之不得的。 陈义安轻轻点了一下头,“老夫人,我们改日再来拜访。”说罢,他便起身,准备离开。 江远放下手里的菜,跟着起身把他们送到门外,依旧啊啊啊的打着手势。 陈义安对他温声说道:“你别担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你的哑疾,我会让人尽全力医治。” 江远连连点头,憨憨的笑着,眼里满是感激。陈义安发现他的眼睛很明亮很透彻。 *** 荀府,荀衍忙前忙后的招待前来拜年的客人,忙着准备初四的文宴。虽然很忙,但他很开心,不但陈义安人在湖州,而且荀老爷子准备让他今年开始去书院授课。 初二这日,他又忙到了戌时。 陈义安像变戏法一样端出了一碗燕窝粥,心疼至极的说:“瞧着又瘦了一点,吃一点补补。” 荀衍浅浅的笑着,就着他端着的碗吃了两口,在陈义安期待和鼓励的目光下又多吃了两口,这才说道:“好了,我不饿,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闻言,陈义安把碗放到桌子上,抱着他坐到床边,闷闷的说:“怎么荀府过个年能把人累成这样?你是大少爷,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 “爷爷有意栽培我,我亲力亲为才能学得更快,了解的更多。” “你父亲呢?” “我爹一心研读百家学说,并不理会庶务。” “那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其实荀府的人和事,玄华呈给他的资料写得很清楚。不过,他也想听荀衍说说。 荀衍白了他一眼,“怎么能这么说我爹呢?我爹和爷爷一样,都是儒学大师。” “是,我未来岳父大人很博学。”陈义安笑着说,“其他人呢?” “我祖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娘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她特别喜欢古琴,也弹得极好。我的琴艺,就是她亲自教的。即使她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她也会时常自己弹弹古琴。” 陈义安点头,听得很认真。 荀衍继续说道:“除了二叔,我还有个三叔,两个姑姑。我三叔的学问做的不如我爹和二叔好,他更多的是管理庶务。大姑的夫家是本地的乡绅,二姑远嫁颖川,今年恰巧他们一家来湖州过年了。至于我这一辈,兄弟姐妹众多,来日我为你一一介绍。” “好,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荀衍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今晚你住这儿吧,明早再走。” 顿时,陈义安喜出望外。 “只是把床借一半给你,不许动歪脑筋。” “好。”陈义安笑了笑,然后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荀衍滚到陈义安怀里,陈义安顺势揽住他。 荀衍问:“你的大队伍快到了吧,差事办的怎样了?” “等大队伍到了再说。” “义安”荀衍有些犹豫,“过完这个年,我要开始去书院授课了。” 陈义安愣了两秒,笑着说道:“很好呀,荀夫子。” 荀衍往他怀里钻了钻,“我们还是要分隔两地了。” “阿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可以两全了。相信我,那一天的到来不会太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42 孤本 次日,早晨的阳光穿过纱窗透进屋来,朦胧中带着丝温暖。荀衍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侧已无人,不禁愣了一下。 匪石敲门后,端着盆热水进来。“公子,该起床洗漱了。” “知不知道义安是什么时候走的?” “是昨夜子时,”匪石一边回答一边放下热水盆去衣橱里拿衣裳,“小陈大人走的似乎很急。” 闻言,荀衍不禁心生疑惑,想不通陈义安会在大半夜的突然有何急事。 “他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 “公子,小陈大人没看到我,我是起夜时恰好看到他离开。” 这一天,荀衍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晚膳后,荀季恽老爷子特意将荀衍叫去了小书房,和蔼可亲的对他说:“衍儿,明日文宴虽由你主持,但你实不必有太大的压力,放松些才能把事情做得更好。” “是,祖父。”荀衍垂眸,面对祖父的关心,他不敢说出实话。 荀老爷子又道:“你二叔新任吏部尚书,明日慕名前来的人只会比往年更多,届时你需仔细考量,拿不准的就派人来问我。” “是。” 荀老爷子想了想,又道:“你三叔打理庶务多年,维持着府里和书院的开销,也甚是辛苦。他和你三婶的一些子毛病,我一向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个家,还有书院,最终都是要交给你的。你若觉得他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可以指出来,凡事有祖父为你撑腰。” “多谢祖父。”荀衍很感动,这些天三叔三婶给他使的绊子,祖父知道且愿意支持他。 “你从小就很懂事,做事有方有圆,一直都很让我放心省心,比你爹和两个叔叔都强多了。” “爹一心钻研于学问,二叔官至尚书,三叔把庶务打理得有条不紊,我还差的远。”荀衍心里很惭愧,他不敢猜想陈义安上门求亲后,祖父会如何的失望。 荀老爷子笑道:“打起精神,好好努力。” “是,祖父。”荀衍终于扬起笑容,努力让自己显得自信又朝气。 戌时,荀衍回房后,竟发现陈义安不在,不免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他甚至不相信的在屋里找了找他。 于是,荀衍提了一只灯笼,又来寻老胡。 老胡一看到荀衍过来,就猜到了他的来意。“荀公子,今天我没见着二少。” “不在客栈?” “我白天去了客栈不下十数次,他和老钱都不在。而且,客栈伙计告诉我,他们三人订的三间房,已经连续两天没人回去住了。”老胡很担心他们,他早就想找荀衍商量这事了。只是见荀衍一直忙于荀府之事,不忍打扰他。 “三个人?”荀衍微微蹙眉,“除了义安和钱叔,还有谁?” 老胡摇头,面色难看,说道:“听客栈伙计说,是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年轻人,腰间佩戴着一把长剑,不苟言笑。” 荀衍愣了一下,脸上不由得露出疑惑和不敢置信,说道:“胡叔,昌玄骑是不是有一队人和义安一起来了江浙?” “我也听说了这事。”老胡揪着头发挠了挠,“但二少和老钱微服先行,怎么会带上昌玄骑的人?想不通。” 荀衍也想不通,“胡叔,您能悄悄带我去找他吗?” “阿衍要找谁?”陈义安突然出现。 荀衍惊喜的看向他,然后蹙起眉头,不悦道:“你今天一整天去哪了?” “找聘礼去了。”陈义安笑嘻嘻的走到他身边,“走,咱们回房去说,不要在这里打扰胡叔休息。” 老胡调侃了一句:“哟,二少眼里还能看到我。” “胡叔,回头我把钱叔的消息告诉你。” “”老胡沉默。 荀衍提起灯笼准备回房,对陈义安说:“你不能跟我一起走,小心被人看见。” “好,阿衍你先回去,我再跟胡叔说句话就过去。” 荀衍点头,提着灯笼离开。 老胡对陈义安说道:“二少,如果是老钱的事,就不用跟我说了。” “是我的事。” “嗯?” 陈义安郑重的说道:“我想请胡叔帮个忙,但这事先不要让阿衍知道。” 老胡也不禁面色严肃认真了起来,“二少请说。” “后天初五我上门求亲,其实结果是谁都可以预见的。我很高兴阿衍愿意跟我一起承担所有后果,但我却最不愿意见他受到任何伤害。我可以豁出脸皮不要,可以被世人指指点点,但我希望他还是那个被人夸赞的荀公子。” 老胡的心情略显沉重,“二少想怎么做?” “我希望胡叔能在适当的时候告诉荀家的人,是我诱惑阿衍,把阿衍带上了这条路。” “二少,荀公子不会答应的。” “所以这话需要胡叔来说。胡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也和我们一起去了肃州。话由胡叔说出来,可信度最高。” 老胡微微沉吟,良久才叹道:“二少,你说什么,老胡就做什么。”老胡心疼他,也愿意成全他。 “多谢胡叔,我去阿衍那了,您早点休息。” 陈义安到荀衍房中时,荀衍已换下常服,正在等他过来。 陈义安拉着荀衍坐到床边,笑着说:“是不是一日不见,相思成疾了。” 荀衍沉着脸问:“跟你先行一步来湖州的除了钱叔,还有谁?” “还有黑翼,他是昌玄骑的人。” 荀衍拿眼睛瞪他,大有一副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过关的架势。 陈义安伸手揽住他,轻声说道:“昌玄骑的人跟我来江浙,我推脱不了,这事二叔知道,还是二叔替我应下的。” 荀衍想了一下,昌玄骑的人想做什么,陈义安确实拿他们没办法。不过“你昨夜急匆匆的去哪了?” “我去找聘礼了,找到一本刘安世的《风俗异志》。”陈义安笑意盈盈,眼睛亮亮的看着荀衍,像极了求表扬的宠物犬。 荀衍又惊又喜,不可思议的问:“刘安世是前代战乱年间的人,他的书少有留世,连我爷爷那里也只收藏了一本手抄,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事还得多亏了钱老大。他因为除夕夜的事情而对我们心怀愧疚,从钱叔那里知道我在找孤本后,就让整个鬼鱼帮的弟兄们都帮忙找。昨夜,钱叔来告诉我有孤本的消息,我就急匆匆的走了。” “那是在哪里找到的?”荀衍追根究底,他没想到陈义安跟太湖帮派上的人还有联系,心底里始终有着不安。 “是白鲟帮帮主的收藏品。” 荀衍睁大了眼睛,更加的不可思议。 陈义安为他解惑:“钱老大他们吞了白鲟帮。” 荀衍愣了一瞬,而后叹道:“这大过年的,他们也要打起来,太湖真是越来越不平静了。” “打完就静了,”陈义安拉开被子把他推进被窝,“明日就是文宴,早点睡,其他事情就不要想了。” “义安,你听我说。”荀衍仍不放心的说,“纵然钱老大是钱叔的亲侄,但你是官,他是江湖中人,你别跟他有太多牵扯。” “放心,我有分寸。”陈义安浅浅的笑道,“最多咱们成亲时,请他来喝一杯喜酒,感谢他赠书之谊。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联系。” “嗯,有事不要瞒着我,我们可以一起分担。” “好。”陈义安答应他,心里愧疚极了,时间越长,他越无法对他说出所有的实情。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荀衍问:“你要回客栈吗?” “我去钱老大那里跟他聊点事情,他答应钱叔帮我查私盐之事。” 荀衍几乎要被他气炸,刚说过的话就忘了!但是,提到私盐,荀衍也就不再多问了,因为这是陈义安的公务。“别让自己太辛苦,也别让我担心。” “好。”陈义安莞尔。 安抚完荀衍后,陈义安便又急匆匆的离开。这两天,他发现太湖上的江湖势力其实已经渗透到了很多地方,甚至包括官府。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调用昌玄骑在江浙的部分力量,加快了合并太湖帮的步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43 叙旧 正月初四,太阳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害羞着,始终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沉的。 荀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荀衍亲自在府门前迎着客人们,喜气洋洋的热闹氛围连沉闷的阴天也阻止不了。 湖州知府闵严陵携家眷前来,闵严陵平易近人的笑着对荀衍客套道:“荀公子,闻名不如见面,果真一表人才,后生可畏啊。” “闵大人过誉了,里面请。” 闵严陵一家由下人领着进府,闵小姐瞥了一眼荀衍,眼里露出柔柔的笑意。 不多时,浙江巡抚程矩之和江苏巡抚芮栎刚相携而来,荀衍不敢大意,连忙让人去禀报老爷子。 程矩之和芮栎刚一人夸了荀衍一句,都说是有祖父之风。荀衍把门口迎客的事交给管家,亲自陪着他们走进宴会厅。 荀府的宴会厅很大,中间用一张大屏风将男女宾客分成两边。此时,两边的席面上几乎已坐满了人。两位巡抚大人一出场,众宾客对荀家更是添了几分望尘莫及的敬重。 荀老爷子请两位巡抚大人入座,与他们寒暄。荀衍扫了眼厅内的男客,又看了眼只顾着和身边的学生说话的父亲,还有八面玲珑的三叔,轻叹了口气,然后悄悄离开宴会厅。 走到前院小花园时,荀衍恰巧见到老胡,便急忙问道:“胡叔,您有没有看到义安过来?” 老胡扑哧笑道:“荀公子,近来你每次见到我,开口第一句话必是问二少。” 荀衍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焦急的等着他回答。 “我没看到二少,”老胡喟然长叹,“但是,荀公子,请恕老胡说一句你不爱听的。” 荀衍点头,“胡叔请说。” 老胡犹豫了一下,想到明天接下来的事情便为难不已。“荀公子,二少与你情投意合,我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他处处为你着想,你也时时惦记着他,但你们毕竟都是男儿,也都有自己的似锦前程,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要相互理解。荀公子要相信,二少不论做什么,都是把你放在第一位考虑的。” 荀衍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胡叔,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老胡“哎呀”了一声,挠了挠头,十分为难的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荀公子就当没听见吧。” 荀衍狐疑的看着他,不禁问道:“胡叔,您是不是和义安一起瞒着我什么事?” “没,没有。”老胡眼神躲闪,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胡叔,您知不知道自己不会说谎。”此时,荀衍已认定了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荀公子,今天已经初四了,明天二少就会来求亲,一切都会好的。”老胡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太多了,多说多错。“我去找找看二少在哪里做什么。”话音未落,老胡连忙离开,甚至是跑着离开的。 “胡叔!”荀衍急忙唤他,但老胡跑的太快,徒留他在原地焦急。 这时,匪石找了过来。“公子,夫人找您。” 荀衍犹豫了一下,对匪石吩咐道:“匪石,你去大门那候着,看到义安就告诉他,我有事找他。” “是,公子快去夫人那里吧,她在小花厅,我这就去大门处候着小陈大人。” 荀衍点头,看着匪石走向大门,这才转身前往小花厅。 荀府的大夫人谢氏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荀茂竹夫唱妇随,琴瑟和谐。荀衍自懂事起就很羡慕自己的父母,也敬爱他们。 小花厅内,谢氏和自己的嫂子和侄女说着体己话。 “母亲,”荀衍顿了一下,他母亲看上去并无急事。“大舅母。” 荀谢氏和谢李氏含笑点头。谢嫣然甜甜的唤了一声:“表哥。” “表妹。”荀衍微微垂眸,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 荀谢氏说道:“衍儿,我和你大舅母说会儿话,你陪你表妹去花园走走。” “母亲,前院尚在宴客。” “你也知道我最不耐烦应酬,每次都会离开会儿,散席前再回去。” “今日前来的女客众多,和表妹年纪相仿的也不少,表妹可与她们结识说话。”荀衍了解母亲的性子,并不多说,向母亲和舅母行了一个晚辈礼。“今日宴会祖父指定我主持,我离席太久不好,先回去了。” 荀衍大阔步离开,抬头望了眼沉沉的天空,心情似乎也跟着更加沉闷了。 谢嫣然小跑着追了出来,“表哥,你看上去心情很低落,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荀衍愣了一下,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多谢表妹关心,我只是近日有些疲乏。” “表哥” 谢嫣然近前一步,荀衍便连忙后退两步。“表妹,我找个下人来为你领路。” “表哥,我跟你一起回宴会厅。” 荀衍微微犹豫了一下,而后轻轻点头。 顿时,谢嫣然粲然一笑,兴奋的跟在他身边。 回到宴会厅,荀衍指引着谢嫣然去女客那边,谢嫣然露出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这时,闵大人的千金和另两位娇客走了过来。 “荀公子,这位是哪家的,我们怎的没见过?” “三位姑娘,这是我舅家表妹谢嫣然。我还有事,恕不能作陪。”荀家重规矩,荀衍自然不能陪她们一起。 闵慧心扑哧笑道:“荀公子快去忙吧,我们和谢家姑娘说说话。” 荀衍行了一个书生礼,而后离开,前往年轻公子们那边。 许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他们,闵严陵向荀茂竹说道:“茂竹兄,令郎今年一十八了吧,不知定亲否?” “是十八了,尚未说亲。”荀茂竹未作他想,如实回答。 “茂竹兄觉得我家女儿如何,可配得上令郎?” 荀茂竹愣了一瞬,而后温温的笑着说道:“令千金知书达礼,自然是好。不过,小犬的亲事,还需问过家父。” 旁边多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笑着奉承荀茂竹和闵严陵。 荀老爷子和两位巡抚大人也听到了。 程矩之说道:“荀老夫子的长孙和闵大人的千金,那可真是郎才女貌。不如程某做个现成的媒人,荀老夫子意向如何?” 荀老爷子面色平静,眉眼露着丝丝喜庆的笑意。他不疾不徐的说道:“我这大孙子太年轻了,还得多磨练几年。短期内我暂时还不打算让他议亲,希望他能专心做学问,也希望程大人和闵大人莫要介怀。” 程矩之掩下不悦之色,笑道:“老夫子授业有方,我等都要向您请教,您言重了。” 闵严陵略显尴尬的笑道:“孩子们还小,此事不急。” 荀茂松亲自为三位大人面前的酒杯添满了酒,陪着笑插科打诨。荀老爷子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茶。 陈义安到的时候,已是午时过后。众人从宴会厅移到了花园。此时,年轻的公子们正在比试赋诗,年长的做评判。 匪石找到自家公子,小声说:“小陈大人来了。” 荀衍心里急着要见陈义安,太急太急,他没办法忽略老胡的异常反应。于是,他悄悄的和匪石一起离开花园。只可惜,不论他再怎么小心的不引起注意,他始终都是备受关注的那个,自然就免不了被不少人发现他离开。 离开花园后,荀衍立即就问:“他在哪里?” “在小花厅。” 荀衍愣了一瞬,连忙赶往小花厅。 小花厅内,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气氛一片祥和。 荀衍愣愣的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陈义安把母亲和舅母哄得欢笑连连。 荀谢氏看向门口,笑着说道:“衍儿来了,傻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荀衍努力平静下来,不疾不徐的走过去。 “衍儿,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大将军的二公子陈义安,他母亲和我曾是旧时相识,这么多年未见,我差点忘了孟家的大姐姐,真是惭愧。陈世侄,这是我儿荀衍。” “阿衍,多日未见,可还好?”陈义安笑着说,还故意眨巴了一下眼睛。 荀谢氏和谢李氏都十分惊诧,“你们认识?” “是在京城认识的,我们还一起去过肃州。”荀衍抢先回答,暗地里瞪了陈义安一眼。 两位夫人恍然大悟。 荀谢氏笑道:“那正好,你们去叙叙旧。” 荀衍称是,和陈义安一起离开小花厅,走到了稍稍偏僻的后园。 陈义安凑近他耳边,浅笑道:“怎么不高兴了?” 荀衍恼道:“你怎么突然去见我母亲了?” 陈义安理直气壮的回答:“攀关系,套近乎。荀夫人和谢夫人似乎都挺喜欢我的。” 荀衍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是因为她们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跟你客气着呢。” “阿衍”陈义安突然收起笑脸,露出认真的表情。“明天的事,你怕不怕?” 闻言,荀衍微微垂眸,打着颤的轻声道:“怕说实话,我心里一直都很害怕。” 陈义安心疼的安抚他,“别怕,明天我先不” “别说不来!”荀衍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顿的说,“虽然我很怕提亲后的后果,但我更怕你放弃。所以,明天你一定要来。所有后果,我们一起承担。” 那一刻,陈义安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辛苦和努力都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44 不安 宴席结束,宾客散去。荀老爷子将小辈们全都聚在一处,指点今日的人和事。 老爷子首先既表扬又批评了荀衍,而后问道:“大家在花园赋诗那会儿,你中途去哪了?” “”荀衍垂首,准备听训。 谢氏向老爷子解释道:“父亲,是儿媳头晕避了宴席,衍儿不放心我就去看看我了。” 老爷子斥道:“今日之筵,主要是为了延续太湖书院师生之谊。来客中且不说有知府和两位巡抚,大多数都是书院开办近五十年来教导过的学生,你们这样太怠慢客人了。” “父亲教训的是,儿媳知错。” “父亲” 荀茂竹想为妻儿辩解,但被老爷子给打断了。 “今日茂松在宴席上应对得宜。” 荀茂松受宠若惊的说:“多谢父亲夸赞,儿子还需多加努力,向父亲和两位兄长学习。” 老爷子扫视了一圈脸色各异的小辈们,把众人都打发了走,只留下两个儿子。 荀衍扶着谢氏回院,三夫人姚氏走了过来,哂笑道:“咱们家衍儿真是长大了,面冠如玉,风度翩翩,难怪会是知府大人看中的乘龙快婿。” “三婶,您说什么?”荀衍尚未来得及询问宴会上的事情,乍一听到这话不免心惊。 姚氏呵呵笑道:“衍儿还不知道吧,是知府闵大人向大哥提的亲事。” “父亲答应了?”荀衍看了一眼姚氏,而后看向谢氏。 谢氏轻轻摇头,她并不知晓此事。 荀衍仔细想了一下,定下心来,云淡风轻的说:“想必祖父和父亲并未应下。” “衍儿不觉得可惜?那闵姑娘貌若天仙,知书达理,是少有的好姑娘。” 荀衍面无表情,谢氏蹙起眉头说道:“弟妹,当着衍儿的面妄议别人家的姑娘,是对闵姑娘的不尊重,请慎言。” 姚氏呵呵笑道:“大嫂莫怪,我这张嘴就是多话。” 谢氏懒得理她,带着儿子离开。 姚氏看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她就是看不惯谢氏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样。 谢氏回屋后,不放心的对荀衍说:“衍儿,我看得出来,你祖父依然对你期望很高。” 荀衍点头,扬起浅浅的笑容,反过来安抚谢氏。“母亲,我心中有数。祖父避开我,只留下父亲和三叔说话,他们大概要说我的亲事。” 谢氏蹙了一下眉头,问道:“衍儿,你觉得你嫣然表妹如何?” “表妹天真烂漫,但不适合我。”荀衍岂会不知母亲的意图,他想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母亲。“母亲,我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生活的人是能让我觉得开心和安心的人。” “嗯?”谢氏愣了一瞬,略显惊讶。“你有意中人了?” 荀衍点头,“请母亲原谅儿子,我和他私定终身了。” 谢氏不赞同道:“你太鲁莽了,这样会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娘,他他”荀衍的手藏进袖子里紧紧握拳,隐忍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荀衍了解母亲,谢氏也了解儿子,把他的两只手解救出来,轻轻握在自己的手里。“衍儿,跟娘说,到底怎么了?” “娘,您能不能答应我,不论我喜欢的人是谁,您都不要生气。”荀衍几近恳求。 谢氏的眉头越蹙越紧,严肃认真的问:“衍儿,你如实告诉娘,那个人是谁?” “他他明天会来府里说亲。” 谢氏仔细想了想,严重怀疑自己的儿子是看上了一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衍儿,今天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是。” 荀衍心情略显沉重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点灯,直接无精打采的和衣往床上一瘫,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有人掰了掰他的身子,而后被子很快就盖在他身上。 陈义安蹙着眉头为他掖了掖被角,而后隔着被子把他压在身下,在他耳边温声说:“阿衍,放宽心,会没事的,没事的。” 听着这熟悉温柔的声音,荀衍终于抑制不住的情绪崩溃,哭了出来。 “阿衍,有我在,一切都有我。”陈义安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阿衍不要哭,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荀衍逐渐平复心情,止了哭泣。他听着两人交织着的呼吸声,心有所动。“义安,今晚留下来吧,做什么都可以。” 陈义安知道他在不安,很强烈的不安。听到他的话后,他不再克制自己对他的渴求,极尽温柔的吻着他。这样的温柔和温暖,也正是此时的荀衍最渴求的,他尝试回应他,迎合他。陈义安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在燃烧,而与他肌肤相亲的心爱之人正宛如这人间最美的清泉,让他沉溺,让他疯狂,想要更多更多。 这一夜,两人用彼此的身体温暖着对方,安抚着对方。一场鱼水之欢,直到荀衍体力不济,累得睡着才停歇。陈义安心疼的轻轻将他拥在怀里,伸手捋了捋他贴在脸上的头发,轻轻的在他嘴角印上一吻,喃喃低语:“阿衍,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谁也阻止不了。” 没过多久,黑翼胆战心惊的出现,心想,这种时候打扰统领大人,大概就叫做作死了吧。他把头垂得很低很低,单膝跪下,小声的禀道:“二少,寅时末刻了。” 陈义安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他克制住不舍,轻轻松开荀衍,小心翼翼的起身穿衣。 离开荀府后,陈义安沉声问:“准备的怎样了?” “卫队约莫在今日午后进城,闵严陵和盐商勾结的证据我们已拿到。” 陈义安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道:“走,跟我去见见这位闵大人。” “是。” 看着面前的东西,闵严陵不由自主的身体颤了颤。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已经销毁的证据怎会这么快的就被新钦差查了出来。 陈义安自己动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哂笑道:“闵大人觉得这些证据够不够治你死罪?” 闵严陵冷静下来,微微蹙着眉头问道:“你真的是陈义安陈大人?” “货真价实。” 闵严陵仔细审视着眼前的少年,他突然出现在他的书房里,身边跟着一个煞气很重的昌玄骑,更重要的是昌玄骑的这位似乎对他很恭敬。这样的少年和密信中描述的人相差太大。这分明就是一个不能惹的人,哪里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闵大人,不如我们来做一次交易吧。” “什么?” “我正有一事需要闵大人帮忙。” 闵严陵以静制动,“陈大人请说。” “听说昨日荀府设宴,闵大人向荀家提了令千金和荀大公子的亲事。” 闵严陵不知他提及此事是因何缘故,捡着话的如实说道:“昨日确实提了,但并未说成。” “闵大人,我想单独见一面令千金。” “不行!”闵严陵拍案而起。 陈义安笑了笑,“没想到闵大人对令千金倒是有几分真心疼爱。” “陈大人,我就这一个女儿,求您放过她。”闵严陵在心里把陈义安骂了个透,果真就是个纨绔公子。 “闵大人不必担心,我若想对令千金出手,也不会先来找你了。” 闵严陵犹豫了会儿,终是点头,走出书房外唤下人过来,吩咐了一句。 不多时,闵慧心就带着贴身侍女来到了他父亲的书房外。 “慧心,你一个人进来。” “是。” 闵慧心让侍女侯在书房外,独自推门走了进去。“爹,女儿来了。” 闵严陵仔细注意着陈义安的神色,发现他竟一个正眼也没给他女儿,甚至还透露出一丝对他女儿的厌恶来,不禁既疑惑又稍稍松了口气。“慧心,这位是吏部的陈大人,陈大人此次是前来彻查江浙盐务的。” 闵慧心盈盈行礼:“慧心拜见陈大人。” “闵姑娘不必多礼。”陈义安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笑着,好像又变成了那个京城的花花公子。 闵慧心偷偷瞧了他一眼,然后红着脸站在一旁不说话。 陈义安说道:“闵大人,可否让我和闵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好。” “爹?”闵慧心惊疑的看着她爹,突然有些害怕。 “慧心,陈大人并无恶意,你跟他聊几句。”说罢,闵严陵便快步走出书房。 闵慧心垂着头,双手放在面前不安的绞着手绢。 陈义安轻笑出声,不疾不徐的说:“黑翼,去门外守着。” “是。” 黑翼出去后,书房里就真的只剩了孤男寡女两人。 闵慧心似乎更加不安了,陈义安笑道:“闵姑娘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做奇怪的事。” 顿时,闵慧心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说道:“陈大人要跟我说什么?” “请闵姑娘今日傍晚前去荀府作个证。” “嗯?” “昨日在荀府后园,你亲眼见到我强迫了荀大公子。” “什么?!”闵慧心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照我的话做就是。” 闵慧心依旧疑惑的问:“为什么要我去作证?在今天之前,我从未见过陈大人。而且,什么叫您强迫了荀公子?” 陈义安微微眯起眼睛,徐徐说道:“闵姑娘,令尊会告诉你,问太多只会惹祸上身。” 闵慧心愣住,很快就意识到,她爹被这个人威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45 土豪求亲 荀衍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全身的酸痛瞬间让他清醒。阳光透过纱窗拂进屋里, 很温暖, 也很耀眼。 匪石端着热水推门进来, 见到荀衍已醒, 连忙关切的问道:“公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匪石还记着自家公子在京城外的破庙里的遭遇,从昨夜听到屋里有不寻常的动静起就开始担心着。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荀衍猜到匪石的担心, 朝他露出安心的笑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公子, 巳时一刻了。” 顿时,荀衍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匪石连忙拿了衣服过来,看到荀衍身上的痕迹时红着脸低下头。 荀衍问他:“义安来了吗?” “不知道小陈大人昨天夜里何时走的,今天他还没过来。” 荀衍顿了一下, 不慌不忙的穿衣洗漱完毕。 走出屋子,阳光直接撒在身上,荀衍觉得似乎更加温暖了。 他来到荀老爷子处请安,老爷子首先问:“吃过早点了吗?” 荀衍浅浅的笑着轻轻摇头。 老爷子板着脸瞪了他一眼, 但毫无杀伤力,转眼就吩咐下人赶紧上一份早点。 不一会儿,下人就端来了一份早点, 是荀衍吃惯的蔬菜粥和水晶虾饺。 等荀衍用过早膳后, 荀老爷子向他问道:“昨晚是不是因为我的训斥而没睡好?” “爷爷, 我是前些日子太紧张了, 昨晚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所以就贪睡了。”荀衍笑着说,带着点撒娇。 荀老爷子愣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这孩子自从懂事后就再没有像这样对自己亲近过了。老爷子一本正经的说:“偶尔贪睡点不要紧,以后要记得先吃早饭。” “是,祖父。” 荀老爷子喝了口茶,缓缓说道:“衍儿,你自小由我亲自教导,如今你也已一十有八了,到了该说门亲事的年纪。” “祖父希望孙儿的伴侣是怎样的人?” “倒是不害臊,脸皮变厚了。”荀老爷子损了他一句,语气却是极为亲昵。“衍儿,娶妻娶贤,一个贤内助可以让你毫无后顾之忧的去拼搏事业。” 荀衍点头,笑道:“孙儿相信自己可以和未来的伴侣相互扶持。” 荀老爷子笑着说“好”,对自己的长孙颇为疼爱。 *** 午后,钦差队伍入城,闵严陵亲自将他们迎进了驿馆。陈义安三人从客栈退了房,也住进了驿馆。 陈家随行的家仆们一看到陈义安就围到了他跟前,七嘴八舌的说:“二少爷,听说您今天要去提亲,老爷和夫人知道吗?” 陈义安等他们说完了,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我正是为了此事才让你们加急赶路的。聘礼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你们抬上跟我走。这事是我的私事,其他人就原地休息吧。”他说的这个“其他人”指的是吏部安排的卫队和昌玄骑。 吏部一位差役憨笑着说:“小陈大人,您这就太见外了,咱们一起去给您助威。” 另一人道:“小陈大人是去提亲,不是去打架,助什么威哪,咱们一起去给小陈大人长长气势,这叫长脸。” 一时间,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突然,终于有人问:“小陈大人看上了哪家姑娘,这么迫不及待的去提亲?” “荀家的大公子。”陈义安说得轻松,其他人却是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陈家的一位家仆用胳膊肘捅了捅匪席,小声的问:“咱二少爷这是闹得哪一出?” “二少爷心悦荀公子,” 一起去过肃州的吏部差役问:“是荀衍公子?” “是他。” 有那么一瞬间,见过荀衍或听过荀衍这个名字的人似乎都了然了。 不多时,钱老大带着一群人抬来了十八箱聘礼。 钱老大问:“二少,需要我们去帮忙吗?” “不必了,各位兄弟辛苦,来日请大家喝喜酒。” “好嘞,二少有事请随时吩咐我等。” 等钱老大等人离开后,众人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看陈义安了。 匪席扫视了一圈身旁已惊呆了的大家,连忙作出对陈义安崇拜的模样,惊喜的说道:“少爷,您太厉害了,这才几天就结交了那么多人,还准备了这么多聘礼。” 陈义安憨笑道:“后面还有让你更惊讶的。” 众人回神,对陈义安刮目相看。 而后,吏部差役敲锣打鼓的开道,陈府家仆抬着聘礼,昌玄骑默默的跟在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向荀府,一路引起了许多人驻足观望。 老钱走到陈义安身边,最后劝了一句:“二少,这一步走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即使不这样,你和荀公子也可以有办法在一起。” 陈义安抬头望了眼天空,几朵形状大小不一的白云飘浮在蓝天上,看上去甚是自由惬意。片刻后,他才说道:“我不想有一天突然听到他和别人成亲的消息,不想看到他领着一个女人跟我说那是他的结发之妻。”虽然这条路很难走,但他们都不怕,因为这条路并不孤独。“阿衍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他很勇敢,明明那么怕提亲后的后果,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坚持走向这条荆棘之路。而我要做的就是纵着他,让自己变得更强,一路为他劈荆斩棘。” “我明白了。”老胡退后两步,他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的支持他们。 *** 荀府门前,门房看到这一声势浩大的阵仗,吓了一大跳,连忙询问来者何人何事。 匪席对他说道:“我家少爷乃大将军之子,前来拜访荀老夫子,顺便向荀家提个亲。” “请稍等。”门房赶忙跑去禀报府里的主子。 荀茂松首先出来接待客人,把陈义安请进了外院正厅。 陈义安亮明了身份,再加上有一群穿着差役服饰的人跟着,荀茂松也不敢大意,派人去将老爷子请了出来。 荀衍扶着荀老爷子走进正厅,悄悄的递给陈义安一个鼓励的眼神。 陈义安走向前,向荀老爷子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晚辈陈义安拜见荀老夫子。” “陈公子请坐。”荀老爷子仔细打量着陈义安,心里顿生一股莫名的不安。就在不久前,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此人,说他仗着他父亲的权势在京城斗鸡走马,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荀老爷子下意识的瞥了眼荀衍,却恰好见到自己的嫡长孙将目光落在陈义安身上,眼里柔情四溢。那一瞬间,老爷子感觉自己的心跳会骤停,竟觉得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悉心培养了十数年的嫡长孙就这么毁了。 陈义安坐在下首,不卑不亢的说:“老夫子,晚辈今日前来是提亲的。” “嗯?”荀老爷子略显为难的说,“恐怕要让陈公子失望了,我们荀家并无适龄的未嫁女。” “荀老夫子,我想求娶大公子。”终于,陈义安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荀家的人都震惊了 荀老爷子努力平静下来,微微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荀茂松惊得目瞪口呆,众仆竭力低着头,而荀衍正紧张的将腰间佩戴的平安扣握在手里不停的摩挲着。 教书育人了一辈子的荀老爷子亲自教导嫡长孙数十年,在他看来,荀衍变成这样,他的责任最大,是他没有教好孙儿。 陈义安目光温柔的落在荀衍身上,话已出口,他便无需在荀家人面前压抑自己的心情。 荀老爷子轻咳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道:“陈公子,实不相瞒,衍儿是老夫认定的继承人,他不能像女子一样外嫁。” “这简单,我入赘荀家便是。”陈义安憨憨的笑着,有点傻里傻气,荀衍觉得这样的他可爱极了。 荀老爷子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又道:“我荀家自诩书香门第,族中子弟皆自小就学文识字,不说个个学富五车,至少老夫敢自豪的说,我荀氏一门,无不学无术之人。” 陈义安不以为意的笑着说:“本官乃吏部从七品的笔帖式,此番奉皇命出巡江浙一带。” 荀老爷子微微蹙眉,只觉得陈义安比传言中还不如,简直是轻浮无知。他问道:“不知陈大人是中了哪科进士?” 陈义安心里既无奈又好笑,面上还得继续装傻充愣。“荀老夫子,我并未参加过科考。” 荀老爷子郑重的说道:“陈大人,请恕老夫不敬。想入我荀氏的门,男子须至少精通六艺之中的三艺,女子需知德言工容。” 陈义安傻愣愣的问:“六艺是什么?” 荀老爷子气极反笑,说道:“六艺就是礼乐御射书数。” 陈义安尴尬的挠了挠头。 这时,荀茂竹夫妇俩匆匆赶来。 陈义安向未来岳父岳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然后不要脸的说:“老夫子,荀夫子,荀大夫人,不如先看看我带来的聘礼。”说罢,他便让人把聘礼抬进来。 陈义安亲自第打开一抬箱子,从里面拿出两本孤本,说道:“这本是刘安世的孤本《风俗异志》,请老夫子品鉴。另外,这口箱子里装的还有十本孤本手抄。” 随着他的话,荀家的人再一次震惊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名少年。 荀老爷子表情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陈义安示意匪席打开其他箱子,匪席从第二口箱子里小心翼翼的搬出一株红珊瑚,赤红赤红的,颜色很纯,极为罕见。 荀老爷子依旧没有反应。 第三口箱子打开,拿出的是一把古琴。陈义安笑着说:“听说荀大夫人喜爱古琴,我便特意寻来了这把绿绮,希望您能喜欢。” 绿绮和焦尾c号钟c绕梁并称四大名琴,荀谢氏当然喜欢绿绮,但是她不喜欢这个故人之子跟她儿子纠缠不清。 第四口箱子打开,是一个藏宝的圆木雕,荀衍发现这并非他们之前淘到的那个。 荀老爷子看了眼荀衍,发现孙儿也越来越震惊。他终于说道:“陈大人的诚意,老夫了解了。但诚如老夫先前所言,衍儿是荀家的继承人,他不外嫁,而陈大人想入赘则需至少懂得三艺。今日就请把聘礼带回去吧。” 没直接拒绝他的求亲 陈义安有些庆幸荀家老爷子的好涵养,没直接拒绝,这就让他更有理由再次上门求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46 荀衍受罚 求亲的人离开后, 荀老爷子立即就沉下了脸, 沉声道:“衍儿, 你跪下!” 荀衍双膝跪地, 头虽然低着, 腰杆却挺得很直。 老爷子问:“你可知错?” “孙儿知错。” “错在何处?” “孙儿应早些将此事禀告祖父。” 怦! 一只茶杯直直的砸在了荀衍的额角,血水混着茶水一起从他脸上流下。 这是十数年来,荀老爷子第一次对荀衍动怒,更是荀老爷子数十年来怒气最盛的一次。 谢氏连忙跪到荀衍身边, 拿出帕子心疼的为荀衍擦拭, 捂住流血的伤口,对下人急道:“快去请大夫。” 荀老爷子气急之下扔出茶杯,再看荀衍这倔强不认错的模样,心里又气又心疼。 谢氏对老爷子急道:“父亲, 衍儿已经知错了,您别生气。” 老爷子手指哆嗦的指着荀衍,对谢氏说道:“你自己问问他,他错在哪里了?” 谢氏双手抓着荀衍的肩膀, 焦急担忧的对他说:“衍儿,你好好说,你错在哪里了。” 荀茂竹也急道:“是呀, 衍儿, 你想清楚了再说。” 荀衍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和陈义安相处的片段, 他说:“错在不该去京城, 错在遇见他。” “衍儿!”谢氏扬声呵斥, 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儿子。 荀茂竹扶住双肩颤抖的谢氏,“夫人,你别着急,让我来劝劝他。” 谢氏已红了眼眶,站到丈夫身后垂泪。 荀茂竹看着荀衍,心里五味陈杂。他的父亲和妻子都给了他儿子最大的关爱,反倒是他自己这个当爹的未曾好好教养过儿子。“衍儿,你会这样是因为你还未曾娶妻,不懂男女之情,错认了自己的心意。” “请父亲谅解,我这辈子只认定他一人。” 老爷子的脸色青了,谢氏的脸色白了,荀茂竹满脸忧色。 这时,荀茂松说道:“父亲,大哥大嫂,听说那陈大人是陈恪大将军的嫡次子,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公子,咱衍儿不会是被他骗了吧?” “三叔,义安没有骗我,我相信他。” 谢氏拉着荀衍的胳膊泣不成声:“衍儿,你娶个姑娘进门吧,什么样的女子都行。若你实在不想娶妻,娘先给你安排通房。等你知道女子的好后,你就不会再想着陈义安了。” “娘,对不起,义安已经在我心里了,我没办法跟别人在一起。” “怎么就不行!娘这就给你安排通房。”谢氏很激动,拉着荀衍胳膊的那只手突然无意中把他的衣服往下拽了拽,然后看到了他锁骨处可疑的痕迹。 那一瞬间,谢氏脑袋晕炫,愣愣的松开儿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荀衍不疾不徐的理了理衣襟。 荀老爷子心头的不舍终于全被失望和愤怒掩盖,一字字道:“请家法。” 荀茂竹和谢氏都是心头一惊,上一次动家法还是荀茂松刚成亲那会儿惹祸,相距已有十数年。 谢氏急红了眼:“父亲,衍儿身子骨弱,禁不住家法。” 荀老爷子见荀衍依旧不肯认错,又见下人们都垂头站着不动,扬声再说了一遍:“请家法!” 老管家知道老爷子是真动怒了,示意其他人赶紧去请家法,别回头把老爷子给气出病来。 荀家的家法是一根异常结实的圆木棍,上面有老爷子亲自题的四个字:修身齐家。 下人将家法取了来。谢氏看了眼那棍子,只觉得心头一凉,急得连连求老爷子开恩。 荀衍心里愧疚不已,但他知道这一步必须要跨过去,他对谢氏低声说道:“娘,这是孩儿应该承受的。” 谢氏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荀茂竹扶起谢氏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又心疼又无奈,他怨儿子不懂事,更怨自己没有教好儿子。子不教,父之过。 荀老爷子压下心里的疼惜和不舍,恨铁不成钢,对下人说道:“打!” 荀衍依旧挺直了腰杆跪着,头微微垂下。虽然很怕疼,也很怕被人指指点点,很怕很怕,但他更怕自己辜负陈义安,更怕不能再见到他,不能和他相依相守。 第一棍落在背上,荀衍闷哼出声,但这种程度他还能忍受。 荀老爷子对执行家法的人说道:“用力打!” 第二棍落下,荀衍身子前倾,单手支撑在地上。这一棍,下人用上了力。 谢氏跪到荀老爷子跟前,哭道:“父亲,饶了衍儿吧,我会好好劝他知错改过。” 第三棍落下,荀衍的脸色已然苍白,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眼看着下人再次举起棍子,谢氏赶在棍子落下前趴倒荀衍身后,将他护在怀里。荀茂竹心里一惊,来不及多想,慌忙护住妻儿。下人收不住力,棍子就这样落在了荀茂竹的身上。 荀衍的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终于泣不成声:“爹,娘,对不起,是孩儿不肖。”连累父母为自己受责,荀衍恨极了自己。 谢氏急忙继续求情:“父亲,衍儿知错了,您饶了他吧。” 荀老爷子别过脸,不忍看他们,挥手让停止执行家法。 谢氏抱着荀衍急忙对下人道:“快去请大夫,去请大夫!” “娘,孩儿没事,您别担心。” 老管家宽慰道:“夫人,已经去请大夫了。”在荀衍额角被茶杯砸破出血时,就已有人去请大夫了。 谢氏轻轻点了一下头,小声啜泣着。 就在这个时候,有下人来禀:“闵知府家的小姐求见大夫人,说是有要事相告。” 谢氏心里极为不耐烦,说道:“去告诉闵小姐,今日我不便见客。” 下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厅里的主子们,禀道:“闵小姐说是关于大公子和陈大人的事情。” 顿时,厅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荀老爷子说道:“去请闵小姐过来。” 谢氏看向荀老爷子,请求道:“父亲,儿媳想带衍儿去治伤。” 荀老爷子岂会不懂谢氏的顾虑,说道:“他既做得出这样的事,还怕被人知道吗?” 闵慧心被请进正厅后,心下了然,盈盈行了礼。 谢氏问:“让闵姑娘见笑了,不知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闵慧心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厅里的下人。 荀老爷子说道:“闵姑娘有话但说无妨。”荀老爷子心里很清楚,陈义安大张旗鼓的来求亲,今日之事是怎么也捂不住的,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方的给人看,让人知道荀家的家风。 闵慧心微微欠身,说道:“荀老夫子,荀夫人,慧心昨日有幸来参加荀府文宴,恰巧在后园见到了一幕情形。说来是慧心胆小无用,对不住大公子,今日也该来请个罪。” 众人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闵慧心面露为难之色,犹豫了数秒,先问荀衍:“荀公子受罚了?” 荀老爷子惭愧道:“让闵姑娘见笑了。”家丑不外传,荀老爷子反其道而行,伤了荀衍一人的名声,为的是保全荀家的名声。 闵慧心轻叹了一声,说道:“不知道我是不是来晚了一步?”她面露担忧,是真的担忧。 荀衍受罚似乎不轻,闵慧心不禁担心陈义安是否会迁怒她和父亲。 “老夫子,荀家在场的各位,荀公子昨日受了别人的无理对待,今日又受责罚,慧心是看不过去了。” 荀老爷子问:“昨日发生了什么?” 闵慧心似乎鼓足了勇气,说道:“昨日我亲眼见到有人强迫了荀公子。” 众人疑惑,荀衍更是不解,只听闵慧心继续说道:“今日我在府中见到了那人来找家父,这才知道原来是奉旨巡查江浙盐务的陈大人。” 荀衍蹙起眉头,“闵姑娘休要胡言。” “慧心所言,句句属实。” 荀老爷子快速思量着,他当然看得出来孙儿和陈义安在一起是你情我愿,只是不甚明白闵慧心此举是何意。不过,闵慧心的出现却是送上门的一个台阶,老爷子感慨道:“闵姑娘兰心蕙质,善良果敢,是个好姑娘。” “老夫子谬赞,慧心吐露实情,算是卸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闵慧心盈盈行礼,“慧心不便多叨扰,这便告辞了。” 荀衍急道:“闵姑娘” 荀老爷子却不给荀衍说话的机会,示意荀茂松亲自送闵慧心离开。 老爷子瞥了眼荀茂竹和谢氏,语气淡淡的对荀衍说:“你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什么时候起来。” “是。”荀衍摇摇晃晃的起身,牵动到伤口便是异常的疼。 谢氏一边扶着荀衍,一边继续催问下人:“大夫怎么还没来?” “娘,我没事,撑得住。”荀衍脸色发白,声音越来越虚弱。他努力在嘴角边扯出一个笑容,却是勉强至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47 陪罚跪 入夜后, 荀氏祠堂里除了跪着的荀衍, 空无一人。寒风孜孜不倦的吹着, 让这个夜晚变得更加寒冷。 陈义安脚步沉重的走向荀衍, 在他身边半跪下, 心疼的想抱抱他,却又不敢碰到他,深怕牵扯到他的伤口。 荀衍朝他露出浅浅的笑容,“你来了。” “阿衍, 是我不好, 是我没把事情考虑周全,让你挨了打。”陈义安自责不已,恨不能替他承受伤痛。“我带来了上好的金创药,是胡太医亲自研配的。” 荀衍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温声细语的说:“不用了,大夫已经上药包扎过,不怎么疼了。其实这点责罚轻了,受过罚, 我心里好受些。” 陈义安隐忍着心痛的感觉,欲语还休,轻轻的执起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仿佛这就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荀衍微微垂眸, 眼里透出缕缕悲伤之意。“义安, 我真的没事, 你别难过。你这样, 我看着心里难受。” “阿衍”陈义安轻轻拥住他,小心翼翼的不去碰到他的后背。 荀衍身子前倾,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靠在他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感受着他的呼吸和体温。 陈义安就这样拥着他,静静的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陈义安轻声说:“阿衍,别跪着了,起来吧。” 闻言,荀衍从他怀里出来,坐直身子,温声说:“义安,你回去吧,我得跪着。” 陈义安轻叹了一声,道:“我陪你一起跪着。”说罢,他便挨着他跪跪好,对着荀家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郑重的说:“荀家的列祖列宗,晚辈陈义安在各位灵前许阿衍一世安好。” 荀衍听着他的话,不由得轻轻扬起嘴角,而后说道:“太爷爷,太奶奶,奶奶,孙儿找到想要一辈子相守的人了,孙儿很好。” 陈义安不禁抬头仔细看了眼牌位,发现只有两排,这才想起来荀家这位老爷子是单立宗祠的。他说道:“阿衍,若有朝一日,我们无处容身,不如就单立宗祠吧。” 荀衍垂眸低语:“若真有那一日我都随你。” 陈义安感受到他的低落,连忙憨笑着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再来求亲,求到荀家长辈们都同意为止。” 荀衍回想着这一天的事情,突然问道:“那个闵慧心是不是你找来的?” 陈义安支支吾吾的承认:“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荀衍不禁微微蹙眉,眉眼间染上一抹忧色。“我们明明说好要一起承担后果的。你这样,我反而会更难过。” “我这叫虱子多了不怕痒。”陈义安宽慰道,“阿衍,你别担心我,我从小就名声不好,不碍事。” “怎么能不担心?”荀衍的眼泪溢满眼眶,很快就簌簌落下。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因为未到时候罢了。“我不是只读书的书呆子,我知道你面临的压力不比我小。我们的事情说破,我现在好歹还有你陪在身边。可等你回到京城以后,就是你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人和事了。” “阿衍,我不是一个人,我哥知道我们的事。” 荀衍愣了一下,惊讶的看着他。 陈义安温柔的浅浅的笑着,轻声说道:“所以不要太担心,我哥会帮我的。” 荀衍沉默了片刻,又问:“闵慧心为什么会听你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义安愣了一下,荀衍的脸色越来越黑。 “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找的是闵严陵。” “说具体点。”荀衍两眼瞪着他,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义安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钱老大他们找到了一样证据,可以证明闵严陵有收过盐商贿赂,我就拿来威胁他了。” “你你”荀衍拿手指着他,气得哆嗦。 陈义安急忙说道:“阿衍,你别生气。” “你这是以权谋私,以私害公!” “阿衍,你别急,别恼,可以补救的,我还有证据治闵严陵的罪。” 荀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认真的对他说:“义安,朝廷大事不可儿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不可以这样。” 陈义安点头安抚他,“以后不会了。” 对陈义安来说,威胁一个犯事的官员,只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但荀衍不认可,且反应不小。陈义安突然觉得很害怕,害怕荀衍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知道他早已双手染血 荀衍叹道:“你答应我,凡事不可任意妄为,要多与身边的人商量。” “好,凡事我都跟你商量。” “你跟我保证过的,都食言好多次了。说什么不再跟太湖帮派的人接触,又说要跟我一起承担求亲后的后果,结果都是骗我的。老实说,你还骗了我什么?” “阿衍,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论我瞒了你什么,你都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 荀衍不禁嗔怪的斜了他一眼,“你还真瞒了我什么呀?” 陈义安迅速思考答案,答非所问:“阿衍,你在我心里是唯一的。” 听到这话,荀衍微微低头,心里很舒坦。 陈义安握住他的手,氛围缱绻。 突然,门外的一声咳嗽惊得荀衍立刻把手抽回来,迅速端正身子跪好。 老胡脚步略沉重的走进来,在离他们身后三步之遥处跪下。“二少,荀公子,是老胡擅作主张没有听从二少的吩咐,害得荀公子受罚了。” 荀衍回头,疑惑的看了眼老胡,然后看向陈义安。陈义安犹豫着准备说些什么。 老胡继续说道:“二少让我在荀家人面前把脏水都泼到他身上,想法子把荀公子摘出来,我却没有这么做。” 荀衍终于明白了老胡的异常,无甚气势的瞪了陈义安一眼,然后温和的对老胡说道:“胡叔,您做得对。况且,即使您照义安的意思说了,我还是免不了要挨这几棍的。” “荀公子,总之这次是老胡对不住你。”老胡见荀衍反过来宽慰他,更觉得自己的自作主张害了荀衍。 “胡叔,您没有对不起我。” 老胡认死理,又对陈义安说道:“二少,这事是我的错。” 陈义安看了荀衍一眼,虽确实恼怒老胡的擅作主张,但也能理解老胡的用心。“胡叔,是我为难了您,您却是为了我。” “二少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忍心见你被世人唾骂?”老胡低着头,自责揪心不已。“从今往后,荀公子和二少都是我的少爷,两位少爷说什么,我老胡就做什么,绝无二话,绝不再擅作主张。” 陈义安和荀衍相视而笑,温和的笑着。 荀衍说道:“胡叔,您若不嫌弃我们两个,可以视我们为亲侄。” 老胡愣了一下,心情激动。他也有侄子了,还是两个!“好,好,不嫌弃,你们不嫌弃我就好。” “胡叔。”两人郑重的唤了他一声,这一声虽和以前一样,里头的意思却是不同的。 “哎!”老胡激动的热泪盈眶。 这时,老钱出现,嫌弃的看了老胡一眼,而后向陈义安和荀衍见了个礼。 陈义安问:“钱叔有事找我?” “二少,荀公子,打扰了,我找他。”老钱又嫌弃的看了老胡一眼。 老胡傻愣愣的看着老钱,这是十几年来老钱第一次用这么生动的表情看他,他怎么觉得这么可爱呢? 陈义安轻轻点头,老钱拎着老胡离开。 荀衍担忧的问:“钱叔和胡叔没事吧?” 陈义安突然笑得贱兮兮的,说道:“是好事。” 荀衍反应过来,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竟敢调侃叔叔们。 不多时,荀衍连连打呵欠。 陈义安忙道:“困了就靠我身上睡会吧。”说罢,他小心翼翼的扶着他靠在自己怀里。“有没有碰到伤口?” “没有,不疼。”荀衍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罚跪也不好好跪着。” 陈义安不要脸的说:“我替你跪着呢,咱俩是一体的。” 荀衍噗嗤笑道:“常言道,夫妻一体。等你求亲成功,咱们成亲以后,你再说这话。” “好。”陈义安斗志满满的说。 “义安,我又不困了,你陪我说说话。”虽然一时间不犯困了,但荀衍依旧窝在陈义安的怀里。 “嗯,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提到小时候,陈义安不由得就会想起自己加入昌玄骑的事。“我比较顽皮,比现在还皮。那时候跟家里一赌气就玩离家出走,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混在一群小乞丐里。那时候,我可得意了,觉得没有人能找到我。”什么叫乐极生悲,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陈义安在小时候便深刻的体会到了。 “果然很皮。”荀衍伸出手指在他胸前戳了戳,小动作做得很自然,很欢心。“后来呢?” “后来我懂事了,就不玩离家出走了,乖乖的长大。” 荀衍笑着纠正:“是调皮捣蛋的长大。” 夜风依旧吹着,但祠堂里似乎已经不那么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48 荀夫人 祠堂外, 荀谢氏静静的看着祠堂里的相偎相依的两人, 一股子悲戚的气息盈满了她的周身, 挥之不去。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看上一个男人, 更不知道他以后的路要怎么顺坦的走下去 也不知在祠堂外站了多久, 侍女小声的提醒:“夫人,咱们要进去吗?” 谢氏回过神来,对侍女说:“你守在外面。”说罢,她便从侍女手上抱过棉被, 独自走进了祠堂。 陈义安早就知道谢氏来了, 他抱着已经睡着的荀衍静静的等谢氏走过来。 谢氏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眼熟睡的儿子,轻轻的将被子展开,盖在儿子身上。陈义安帮忙轻轻整理了一下被子, 把荀衍密不透风的裹好。 谢氏沉默了一会,为不吵醒儿子,压低了声音说:“我真没想到你们会这样。” “荀夫人,很抱歉, 我不会放开阿衍的。” 谢氏不禁冷笑:“太天真了,你们现在只是年少,贪图一时新鲜和欢愉。等你们再长大些, 就会分道扬镳。” “荀夫人, 晚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阿衍也一样。” “你知道这世间的夫妻有多少是真正能一心一意的一起走完这一生, 白首偕老的?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 你们两个都是男子,未来的路还很长。” “正因为未来的路还很长,所以更值得两人珍惜彼此。” 谢氏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继续说道:“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从小生活舒适安逸,接触的人和事都很有限,不懂得人言可畏,更不懂得男女之情。” 陈义安浅浅的扬起一抹笑容,“荀夫人,我认识的阿衍怀揣一颗赤子之心,善良,勇敢,聪慧,他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依旧很积极很勇敢的面对。” 谢氏认真的注视着陈义安,她看得出来此时的陈义安是真心把她儿子视如珍宝,可她依旧不能同意他们未来要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你母亲也不能同意你和衍儿的事吧?” “家母那边,我自会求得她的支持和谅解。”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敢问荀夫人,我们不曾烧杀抢掠,只是想结为连理,有何不对?” “那子嗣呢?” “阿衍说我们以后可以收养义子。” “他不在意,那你呢?” “和我相伴到老的不是孩子,而是阿衍,我有阿衍足矣。” 谢氏感觉自己真要发疯了,不由得提高了嗓门:“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我只有衍儿一个儿子,我想抱孙子,和我血脉相连的孙子!” 荀衍缓缓睁开眼,略有些惊吓的看着谢氏:“娘?” 谢氏心情复杂的看着他,喟然一叹,而后对陈义安说道:“衍儿是荀府的大公子,他第一次罚跪祠堂,今晚会过来探望的人不会只有我,你赶紧走吧,别让其他人看到。” 已经迟了。 陈义安知道荀老爷子已在祠堂外站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松开荀衍,向谢氏和荀衍道了声别,而后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故意避开了荀老爷子。 荀老爷子用手势阻止了谢氏的侍女出声,他站在门外静静听着谢氏和陈义安的对话,而后等陈义安离开了以后,这才不疾不徐的走进祠堂。 谢氏和荀衍看到他都是心里一惊,连忙行礼。谢氏急忙想要解释,荀老爷子叹道:“都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衍儿受罚,你自然不放心。” 谢氏知道老爷子心疼荀衍,顺势就求情道:“父亲,这大冷天的,晚上更冷,让衍儿回屋歇着吧。” 荀老爷子却只对荀衍说道:“你可知道为了你的事,你娘和你爹,还有我,都是如何的失望和揪心!出了这样的事,影响的是荀家门风,你的弟弟妹妹们,将来的子侄辈,说亲都是难事。” 荀衍垂首低语:“祖父,是孙儿的错。” 悲伤瞬间盈满周身。 荀老爷子微微沉吟,良久才徐徐说道:“你回屋吧,在陈义安离开湖洲前,不许出府。” “是。” “我会让管家加强府里的守卫,再有擅闯者,一律擒拿送官。”老爷子这话就是专门针对陈义安的,而且真就连夜让管家去安排。 荀衍愣住,没有应声。 陈义安离开荀府后,和守在府外的黑翼一起去了鬼鱼帮。 如今的鬼鱼帮在太湖帮派势力中,俨然已是一霸,实力骤升数倍。钱老大一见陈义安过来,便连忙笑脸相迎,把陈义安视作了幕后东家。 陈义安走到主位前,看到椅子上这张有些眼熟的虎皮坐垫时愣了一下,而后才坐下,不由得咋舌道:“钱大哥,挺会享受的啊。” 钱老大心里一个咯噔,连忙笑着说:“二少,这是苏帮主送我的,我说不收,他偏要送,这才无奈收下。” 陈义安不禁提醒他:“拿人手短,你自己要有分寸。” “放心吧,二少,我心里有数着呢。”钱老大嘿嘿笑着,如今他在太湖上说话的分量之重,绝对是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而这一切,都是陈义安给他的。“二少今晚过来,有何吩咐?” “明晚黑翼会带人暗中绑了湖洲的两大盐商,你配合他的行动。” “是。”钱老大也不糊涂,这就是要让他出面做恶人了。“这等小事您派人来吩咐一声便是,我等定当肝脑涂地。” 陈义安呵呵笑道:“我听说了一件风流趣事,是关于你的。钱大哥想不想听我说一说?” 钱老大顿时心里又咯噔了一下,露出心虚的笑容,支支吾吾的说道:“二少,我就是就是” 陈义安微微蹙眉,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色胆包天!” 钱老大心里有些害怕陈义安的怒气,加速转动脑筋想了想,而后腆着脸皮说道:“二少容禀,我是光棍一个,惦记白娘子多时,今儿替您跑完腿后就上门去求了个亲。” 陈义安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对他说道:“白娘子是一帮帮主,你调戏她就等于和整个飞鱼帮过不去,明早你就上门负荆请罪吧。” “二少,您有所不知,白娘子是飞鱼帮前任帮主的外室,老帮主死后,她就和他嫡亲的儿子搞在一起。那女人是太湖上出了名的水性杨花,我上门求亲,她指不定还在心里偷着乐呢。” “既然如此看不起她,又何必上门自讨没趣?况且,你没仗势欺人?”陈义安微微眯了一下眼,注意到他表情变化的黑翼悄悄向钱老大使了个眼色,示意钱老大别再惹怒陈义安。 可惜,钱老大没有会意,只继续说道:“二少,我就带了鬼鱼帮的兄弟们上门,也没跟鬼鱼帮打起来,顶多顶多就是威胁了两句。” 陈义安沉下脸,沉声道:“钱大哥,我敬你年长于我,叫你一声钱大哥。若胆敢再仗势胡作非为,就恕我不给你面子了。” 钱老大终于意识到陈义安是真的动怒了,急忙说道:“二少息怒,大不了以后我不这么做了。”钱老大见识过陈义安的能力在先,又有钱叔的再三告诫在后,他怎么也不敢真把陈义安惹怒了。 陈义安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和钱叔是亲叔侄,就算是看在钱叔的面子上,我也会优先给你机会。但是,想替我看着太湖帮的人,大有人在。你若自己不知分寸,那我就只好换个管理人了。” “二少息怒,我知错了,绝不再犯。”钱老大垂首保证。 陈义安重复了一句先前的话:“明早去飞鱼帮负荆请罪。” “二少”钱老大迟疑,深怕明早去飞鱼帮后再也回不来。 “我让黑翼陪你去。你们完事后,立即去准备办正事。” 钱老大用商量的语气说:“二少,正事要紧。请罪之事,要不,我改日再去吧?” “先去请罪!”陈义安不容拒绝的告诉他,“除却必要的争夺外,我希望太湖上以和为贵。” “是。” 陈义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 钱老大忙问:“二少,要不要给您收拾一间客房,您今夜就在这儿歇息吧。” 陈义安犹豫了一下,而后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49 荀家姑姑 次日, 陈义安伴着房外的吵声醒来。 他起床穿衣后, 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一群人乱糟糟的场面不悦道:“怎么回事?” 黑翼连忙闪到他身旁, 禀道:“二少, 白鲨帮和飞鱼帮的人来了,钱老大和两位帮主正在议事厅交涉。” 鬼鱼帮的弟兄打来了热水,陈义安回房洗漱了一下,然后走进议事厅。 此刻, 钱老大特后悔昨日去飞鱼帮挑事, 他不怕得罪飞鱼帮以及和飞鱼帮站在同一阵线的白鲨帮,但他怕陈义安 钱老大连忙起身,拂了拂坐垫,站在一旁。陈义安走到主位前, 便直接坐下,面无表情。 钱老大介绍道:“二少,这两位是白鲨帮帮主高老大,飞鱼帮帮主白娘子。高帮主, 白帮主,这是我家陈二少。” 高老大是飞鱼帮前任帮主的结义兄弟,兄弟遗孀被人调戏受了委屈, 自然得出头。 看到陈义安, 以及钱老大对他恭敬的态度, 高老大和白娘子似乎明白了鬼鱼帮突然实力大增的原因。 陈义安开口说道:“两位帮主, 昨日之事是钱大哥糊涂人办了糊涂事, 他已认识到问题,本打算今早去向白娘子负荆请罪。” 高帮主说道:“陈二少,白帮主是我兄弟的遗孀,她一个女人管着一帮子人的吃喝拉撒,实是不易,高某自当照看一二,不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白娘子手执帕子抹眼泪,似乎还真挺委屈的。 不过,陈义安见多了楚楚可怜的女人,他不但起不了同情心,反而有一些厌恶。 陈义安说道:“钱大哥,向白帮主赔个罪。” 钱老大不敢忤逆他,走到白娘子跟前三步之遥处,拱手躬身请罪:“白帮主,昨日是我唐突冒犯,还请原谅一回。” 白娘子偷偷瞧了眼面无表情的陈义安,又看了眼高老大,犹豫又担忧的说道:“钱帮主是做大事的人,妾身带着一帮子老弱病残在太湖上求生存,但愿以后能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钱老大只笑着点点头,不敢顺着她的话应声。 陈义安不由的看了白娘子一眼,心想:又聪明又漂亮的女人果然不能惹。他装作听不懂白娘子的话外音,摆出一副要送客的架势,说道:“既然白帮主已原谅钱大哥,昨日之事就此揭过。” 白娘子欲言又止,高老大却不想再多做逗留以免生出变数来。 钱老大送走白鲨帮和飞鱼帮的人后,正好看见有个弟兄端了一份早餐过来,连忙走过去问:“这是二少的?” 送早餐的弟兄点头:“是黑翼大哥让厨房准备的。” “黑翼也在议事厅?” “是的。” “给我。”钱老大从他手中接过托盘,亲自将陈义安的早餐端进议事厅。 “二少,先用早餐吧。” 陈义安瞥了他一眼,从托盘中端起一碗粥,三两口迅速吃了点,然后把碗重新放在托盘上。钱老大见他吃了一些粥,就把托盘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陈义安说道:“钱大哥,关于飞鱼帮,不如你一起来听听黑翼打听到的消息。” 钱老大不敢大意,忙道:“是。” 黑翼说道:“飞鱼帮老帮主在世时,白娘子就和老帮主的儿子有一腿了。她能继任帮主之位,全因有浙江巡抚大人做靠山。” 听到这话,钱老大惊诧不已,不由的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说:“那女人果真不是什么好货色。” 黑翼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钱老大,继续说道:“倒是白鲨帮高帮主,因为老帮主的关系,对飞鱼帮多有照顾。” 陈义安心中有些思量,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先去办今日之事,我回城看看。” “是!” 正月初六,街边很多商贩都已开门营业。这日的湖洲城内,大街小巷都在茶余饭后的议论着陈义安向荀衍求亲之事。 有人说,荀大公子在京城半年不学好,学着京城那些贵族子弟好男风,可得把荀老夫子气坏了。 也有人说,荀公子长相清俊,比女子还迷人,有男人看上他很正常。 又有人说,听说京里来的那位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官家少爷,托关系混了个官,说不定荀公子是被他强迫的。 还有人说,听说闵大人的千金已经去荀家说明真相了,她亲眼见到那位陈大人强迫了荀公子。 话传着传着,传到最后就变成了湖洲百姓一致唾弃陈义安,替荀衍打抱不平。 陈义安走在街头,听着耳边不时的传来对自己的非议,抬头望了眼明媚的天空,无声的对着天空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不觉中,陈义安走到了荀府门外。他便靠在路边的一棵老树下,静静的望着荀府大门,然后想着终有一日,要从这座门里把荀衍迎进陈府的大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车停在荀府门外,荀茂欣和荀茂容两姐妹相携走下马车。 突然,荀茂容的目光和陈义安相撞,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荀茂欣问妹妹:“怎么了?” “大姐,昨日你没来府里,所以还没见过这位京城来的富贵少爷。” 闻言,荀茂欣立即反应过来,不禁也蹙起眉头。“别看了,晦气。” 虽然陈义安和这两位离得远,但他听力和视力都极好,把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也看到了她们嫌恶的表情。他大阔步朝她们走了过来,微微拱手,笑着说道:“晚辈陈义安拜见荀家两位姑姑,没想到在门外就一下子见到了阿衍的两位姑姑。” 荀茂欣迅速扫了一眼旁边放慢脚步和停下来围观的路人,压下心中恼意,对陈义安说道:“陈大人公务缠身,贵人事忙,我们就不耽搁您时间了,您请自便。”说罢,她就和荀茂容一起走进荀府。 陈义安看着荀府大门重重的关上,哑然失笑。 荀茂欣和荀茂容向荀老爷子问过安后,便来见谢氏。 谢氏让侍女往脸上敷了些脂粉,可是再好的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了她的憔悴。 荀茂欣叹道:“大嫂,我和二妹适才来的时候,在府外见到了那位陈大人。人长得倒是有模有样,没想到却是衣冠楚楚。” 谢氏微微垂眸,有时候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来看待故人之子。“陈义安的母亲出自书香门第,是我儿时敬仰的大姐姐。” 两个小姑子都看出了大嫂的复杂心情,不禁面面相觑。 荀茂容说道:“大嫂,我听说陈将军出身草莽,陈夫人再怎么系出名门,陈家的家风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谢氏微微蹙眉,沉吟了会儿,而后说道:“咱们在这里议论别人,也是不应该的。” 荀茂欣说道:“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那陈义安害了咱们家衍儿,连带着整个荀家的名声都受到影响,说他们几句又怎么了?” “陈义安没有害衍儿。”谢氏突然沉声道,神情严肃。 荀茂欣和荀茂容都不禁怔住,错愕的看着她。 谢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太妥当,放缓了语气说道:“陈义安只是看上了衍儿,他们两个又刚好都是男子,这不能算是罪过。” 荀茂欣满脸诧异和不认可的说道:“大嫂,您可千万不能有这想法。自古夫妻讲究阴阳协调,两个男人结合算什么?成亲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不顾自己的脸面,不顾家族名声,也不顾旁人的想法,这就是大错特错!” 谢氏喟然一叹,幽幽说道:“若我和孟家姐姐,有一个生下的是女儿就好了。” 荀茂欣向荀茂容递了个眼色,荀茂容说道:“大嫂,大姐说的对,成亲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两姓联姻,不仅是夫妻的白头之约,而且是两个家族的联合。” “妹妹们的意思,我都懂。陈义安的求亲,我和你们大哥都不会同意,父亲也不会。” 门外,荀衍悄悄的离开。 回屋后,他亲自挽袖研磨,而后写了一封信。 匪石见他心情沉闷,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劝道:“公子,您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和小陈大人都是聪明人,会有办法的。” 荀衍解下腰间佩戴的平安扣,和信一起交给匪石,吩咐道:“你把这交给胡叔,让他转交义安。” 匪石愣了一下,挠挠脑袋,说道:“公子,我今天一直没见到胡叔。” 荀衍突然想起来,老胡应该不在这里,和老钱在一起。“义安这会儿可能还在府外,你去找到他,然后把信和玉一起交给他。” “公子,我需要和小陈大人说什么吗?” “什么也不用说,把信和玉都交到他手上后就回来。” “是。” 匪石应声后,连忙跑出府。 此时,陈义安还继续靠在府外的那棵老树上。匪石从他面前跑过,用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去无人能看见的角落里。陈义安会意后,慢慢跟上。 “小陈大人,这是公子让我交给您的。” 陈义安拿在手里,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问道:“他有没有话让你带给我?” 匪石摇头,说道:“公子让我把信和玉都交给您之后就回去。小陈大人,我把东西都给您了,我这就先回去了。” 匪石很快就小跑着离开,陈义安站在原地望着手里的信和玉,心情莫名的紧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50 绑架 巳时末刻, 陈义安以巡查官的身份正式来到湖洲府衙。闵严陵将他请进内堂, 尚在湖洲逗留的两位巡抚大人也过来相见。 午时, 闵严陵在湖洲最大的酒楼聚贤居设宴款待陈义安和两位巡抚, 邀请了本地乡绅作陪。当然, 本地最大的乡绅荀家自不会在闵严陵的邀请之列,他没有自讨没趣的想法。 酒桌上,陈义安游刃有余的应对着众人,他的八面玲珑不是老油条似的圆滑, 反而是纨绔子弟的那种无知无畏。在座之人, 除闵严陵外,不禁都稍稍放下了有些悬着的心。 湖洲最大的两位盐商丁老板和黄老板依次向陈义安敬了酒,好话都是隐晦的,马匹拍得陈义安心里很舒坦。 这一顿接风洗尘宴, 宾主尽欢。 这日夜晚,夜黑风高,湖洲两大盐商丁老板和黄老板又单独在聚贤居小聚。 酒过三巡,两位大老板都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一个说:“那陈义安就是个黄口小儿, 他查不出来什么,不用怕他。”另一个说:“那几位大人就是太胆小了,依我看, 还不如直接把荀家的大公子绑了往姓陈的床上一送, 保管他就跟我们站一条船了。”说着说着,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黑翼微微蹙眉, 不再耽搁, 直接带人闯入将丁黄二人劫了去。 钱老大亲自带队在太湖边接应,黑翼等人一到,他们便开船回船坞,而后将丁黄二人关进柴房。两位大老板早已吓得酒醒,想说话却奈何被点了哑穴,等到他们能说话的时候,绑架他们的人已经离去,只有柴房外不断巡逻的守卫,任他们叫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他们。 黄老板坐到身后的柴草上,看着仍继续趴门上叫人的丁老板说道:“老丁,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船坞,是太湖帮某个帮派干的。” “老黄,你觉得会是谁?” “我们和太湖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能绑我们的要么是为了赎金,要么就是有人指使的。” 丁老板在他身旁的柴草上坐下,问道:“老黄,你觉得会是谁?” “不好说。”黄老板蹙眉,“如果是为了银子,咱们给钱便是。如果是为了别的,这事就不太好办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城东一座别致幽静的宅院里,白娘子为程矩之斟满了酒,娇声说道:“大人,今早妾身和高帮主去鬼鱼帮,见到了鬼鱼帮的幕后主子陈二少,不知道是不是京里来的那位陈大人。” 程矩之对这话题有些兴趣,饮了一口杯中物,问道:“他长相如何?” “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浓眉大眼,英俊挺拔。虽年少,却不怒自威。” 程矩之不禁有些疑惑,又问:“你以前从未见过他?” 白娘子轻轻摇头,说道:“这位陈二少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至太湖,鬼鱼帮先是降伏了剑齿帮,然后两帮人就一起吞了周围的小帮派,势力几乎已经侵占了太湖整个南面区域。” 闻言,程矩之微微沉吟,继而说道:“昨日钱老大去飞鱼帮,只怕是想动你们的征兆。” 白娘子软软的靠进程矩之怀里,“大人可要为妾身撑腰啊。” 程矩之享受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滋味,说道:“你再为我做件事。” “大人请吩咐。” “把丁黄二人绑了。等陈义安离开湖洲后,再放他们。” “大人是指丁老板和黄老板?” “没错,就是他们。” “大人放心,妾身明早回去以后就安排。” 程矩之犹豫了一下,想让她即可就去安排,但最终没能抵过温柔乡的诱惑,把怀里的人一把抱起走进内室。 子时末刻,鬼鱼帮船坞的柴房里,两位大老板冻得瑟瑟发抖。鬼鱼帮的一个弟兄推开柴房的门,然后迅速退居一旁。 两位大老板看到大阔步走进来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丁老板说:“您是陈大人?” 黄老板说:“陈大人此举用意何在?” “原本只是想请两位老板在此处作客数日,但就在刚才我得到一个消息,便改了主意,想邀请两位老板看出好戏。”陈义安笑得人畜无害。 丁黄二人面面相觑。 陈义安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事情,钱大哥会安排。两位老板放心,真正想害两位的另有其人。” 钱老大走上前,笑着说道:“丁老板,黄老板,上次见两位还是不久前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他上次见丁黄二人是为打秋风,结果可想而知,遭了好一顿羞辱。 丁黄二人也记得那事,不禁心有戚戚焉。“钱帮主别来无恙,有话好说。” 陈义安大阔步走出柴房,把后面的事情留给了钱老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正当陈义安准备回城去见荀衍的时候,黑翼找了过来,呈上一封密信。“二少,玄华大人的急信。” 陈义安连忙展开一阅,神色越来越凝重。 “二少?” 陈义安把信随手搁到旁边的烛火上,付之一炬。“彻查江浙盐务之事,不宜再耽搁。你亲自去找白娘子,做足准备,先拿下程矩之回京交差。” “是。” 正月初七,湖洲的天气又变得阴沉了。 飞鱼帮绑架湖洲两大盐商,竟是受巡抚大人程矩之的指使。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百姓对此事的议论声甚至很快盖过了陈义安向荀衍求亲之事。 湖洲府衙大堂上,陈义安端坐主位审理绑架一案。 丁黄两位老板声声泣血,指责巡抚大人程矩之的种种罪行。 程矩之和白娘子被钦差卫队押进大堂,白娘子跪下,程矩之站得笔直。门外听审的百姓似乎都恍然大悟了,脸上写满唾弃。 程矩之斥道:“陈义安,本官是浙江巡抚。” “知道,您是封疆大吏,下官只是个小文官。”陈义安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后噗的一下用力吹干净指尖。 程矩之冷冷的怒视了一眼丁黄二人,说道:“陈义安,这两人污蔑朝廷命官,还不治罪!” 陈义安看向白娘子,笑着说道:“白帮主,不如你来说,丁老板和黄老板有没有污蔑咱们这位朝廷命官?” 白娘子连忙哭诉:“禀大人,丁老板和黄老板所言,句句属实。巡抚大人仗着权势,威胁妾身绑架两位老板,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大人宽恕。” 程矩之又惊又恼,怒火冲天。“你这个贱人!” 嘭! 陈义安拍了一下惊堂木,“程大人,这里是公堂,纵然你是朝廷大员,下官也可以治你咆哮公堂之罪。” 程矩之迅速冷静下来,说道:“陈大人不妨问问您身边的闵大人,凭这几人的片面之词能否定本官的罪?” “看来程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闵大人,请把你收集到的证据拿给程大人看一看。” 闵严陵欲哭无泪,但也很庆幸自己选择了和陈义安站在一队,他拿出了黑翼交给他的证据,一摞书信和一本账簿。每一件物证都是铁证,证明着程矩之要挟盐商行贿,暗中贩卖私盐,克扣朝廷盐税。 程矩之脸色苍白,整个人顿时就颓废了。 闵严陵略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他或许到死都不会想到自己是栽在了谁的手里。 程矩之却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不认为闵严陵有这个能力,能收集到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还留着的证据。“陈大人,本官倒是小觑了你,初到湖洲,就能勾结太湖上的帮派。” “程大人,适才您自己说过,污蔑朝廷命官要治罪。” “鬼鱼帮的幕后主子难道不是陈大人?” “这还真是污蔑下官了,家父昔年的一位同袍兄弟是钱帮主的亲叔叔,本官因此也就和钱帮主熟了起来。这件事情,待本官回京后,自会如实禀明圣上和家父。” 程矩之终于意识到自己栽了,人证物证俱全,办案之人又是陈大将军之子,还能有几分回旋的余地? 陈义安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严肃认真的宣判:“浙江巡抚程矩之贩卖私盐,收受贿赂,可口盐税,证据确凿,先收监,待押解进京后再作判决!” 程矩之没有挣扎的被押进监牢,等着他的人暗中进来。 是夜,一队黑衣人翻墙潜入荀府,很快就被荀府护院拿下。他们或许做梦也没想到,书香门第的荀府守卫竟会如此森严。 黑衣人被荀府护院押送至府衙后,供出潜入荀府的目的是为绑架荀大公子。 于是,陈义安动怒了。 次日一早,陈义安拉着闵严陵来到荀府拜访,荀家人可以阻挡陈义安,却不便阻挡闵严陵这位当地长官,不得不将二人迎进了前院正厅。 陈义安也不和他们兜圈子,向荀老爷子说道:“不瞒老夫子,昨夜阿衍因我的公务而受到牵连,差点被歹人绑架,不知他可有受到惊吓?” 荀老爷子淡淡的说道:“陈大人不必担心,那几个小贼刚翻入我府中,就被护院悉数擒拿。” “老夫子,我不日即将回京,想在临行前见阿衍一面,还望应允。” 荀老爷子盯着他看了数秒,说道:“陈大人,衍儿正闭门研习经籍,不便见客。” 陈义安无奈离开,犹豫着是否夜里悄悄来见荀衍,但偏偏京中之事已不能再耽搁。于是,他咬咬牙,留信给老胡,让老胡留在湖洲,而他自己则未等到再见荀衍一面便动身回京。他心想,很快就会再来湖洲了。 而另一边,荀衍得到陈义安前来拜访的消息后,便匆匆赶至前院正厅,可惜想见的人已经离开。 仍留在厅内品茗的荀老爷子对他说道:“衍儿,还记得你高伯伯吗?他是白鲨帮帮主。” 荀衍迅速想了一下,点头道:“记得。” 荀老爷子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他一会儿就会过来,你陪祖父在这里等他。咱们祖孙俩一块儿听他说说,他知道的陈义安是个怎样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51 惊险 纵然陈义安加急赶路, 他回京时已是正月十二, 皇帝突发重病第十天。梁诚以为父侍疾的名义回京, 梁晋每日在宫门外嚎哭, 梁睿和梁诚争锋相对, 三位皇子每天都在上演着兄弟争斗的大戏。 陈义安戴上半截银面具,瞬间就又变成了昌玄骑统领玄生。他来到宫门外时,梁晋正开始扯着嗓门痛哭。 “二皇子,您可真有出息。” “玄生大人终于回来了, 您回来就好。现在朝堂上文武百官都拥立梁诚为太子。” “二皇子回去吧, 你在这哀嚎只会把你自己在主上心里的最后一点位置给嚎没了。” 同样的话,徐弘旻劝过梁晋,但梁晋有自己的谋算,便没听他舅舅的劝告。如今玄生劝他, 他便乖乖的离开。梁晋觉得,他的目的已达到。 陈义安进宫求见皇帝,曲末恩将他领进了皇帝寝宫。 皇帝屏退左右,对陈义安说道:“是加急赶路回京的吧?” “是, 属下听到主上病重的消息,心中担忧,便连夜赶路回来了。” 皇帝幽幽叹道:“有时候人老了才知道亲情可贵。诚儿苦守皇陵多时也算是惩戒过了, 朕打算免了他的责罚。” “主上宅心仁厚。” 皇帝似乎对他的回应很满意, 问道:“你的差事办的怎样了?” “启禀主上, 浙江巡抚程矩之私扣盐税, 贩卖私盐, 逼盐商行贿,罪证确凿。属下已将他拿下,不日便会押解进京。” “犯案的官员只有他一人?” “还有浙江和江苏众多官员,涉案人员之广,甚于肃州大案。” “除程矩之外,还拿下了哪些人?” “主上容禀,属下并未将其他人捉拿归案,原因有二。一是涉案人数众多,若要拿下他们怕是整个江苏和江浙的衙门都会瘫痪。二是属下查到江浙盐案的根源就在于程矩之,其他人多是被他拉下了水,属下派人一一敲打过他们,谅他们也不敢再以权谋私和玩忽职守。” “你说的有些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审理程矩之即可。” “是。”陈义安应声,但依旧单膝跪着,似乎还有话要说。 皇帝问道:“你还有何事要禀?” “主上,属下此次前来的时候,在宫门外恰巧见到二皇子,二皇子似乎很担心主上。” 皇帝冷哼:“他是担心朕驾崩后,他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主上容禀,二皇子痛失幼子,心里也是极苦的。” 皇帝似乎想起了梁承佑,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罢了,恢复他的皇子身份,让他搬回原来的府邸。” “主上大仁大义,乃天下万民之福。” 陈义安猜到了一件事情,除昌玄骑外,皇帝还有一支人马在为他暗地里做事。 打发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皇帝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跪安后,陈义安便立即回了昌玄府。 距离押解程矩之到京还有三天,他可以在这三天里只做玄生。而玄华查到的事情,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废太子不是皇帝亲子! 梁晋,梁诚,不能有子嗣的梁睿。这三个皇子中,不论谁继位,对昌玄骑来说,都将是一大难关。 陈义安仔细思量着破局之法,他必须想法子扶持念念继位! 是日午后,陈亦珏带着念念陪郭皇后用完午膳后,便出宫回府。行至宫门外时,恰巧遇上不约而同的前来谢恩的梁晋和梁诚。 陈亦珏本只是礼貌性的向两位小叔打个招呼,岂料梁晋突然说道:“皇嫂,可以让我抱抱小承祖吗?” 陈亦珏迟疑,梁晋略显忐忑的感慨道:“皇嫂有所不知,自从承佑离开后,我时常睡不安寝,总是梦到他对我招手。” 陈亦珏能理解他这样的心情,于是心软了,让乳母把念念抱过来。 梁晋伸手将念念抱在怀里,他仔细瞧着这个孩子,心里忍不住嘀咕:你果真是个有福的,承祖,继承祖业非你莫属。 梁诚也走过来瞧了瞧孩子,“大皇嫂,能否让我也抱抱皇侄?” 陈亦珏心里为难,但最终还是点头了。梁诚从梁晋怀里接过念念抱了抱,陈亦珏感觉自己一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怎么就正好碰上了这两位! 梁晋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梁诚,深怕他对孩子下黑手。梁诚逗了逗念念,念念咯吱咯吱的笑出声。 “大皇嫂,二皇兄,你们看,小承祖对我笑了。” 陈亦珏不禁莞尔,稍稍放心。 梁诚满足的将念念给梁晋重新抱着。就在梁晋准备接过念念的时候,不知到底是谁的手没接稳,念念从他们的手里滑了下来。 陈亦珏惊得连忙去接念念,吓得整个脸色都煞白煞白。 千钧一发之际,陈亦珏后背着地倒在地上,但所幸接住了念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正侯在宫外的荣国府马车却失了控,马儿突然直冲向陈亦珏和梁晋梁诚。驻守宫门的侍卫们连忙奔上前,但已是肉眼可见的来不及。梁晋梁诚吓得躲开,陈亦珏躲闪不及,只紧紧护住怀里的念念。 再一次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闪现,一脚踹飞了拉车的骏马,马儿发出一声长嘶,马车嘭的一声倒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陈义安竭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小心翼翼的将陈亦珏母子扶起来。 惊魂未定的陈亦珏愣愣的由着他扶起,全身打着颤儿,满眼满脸都是死亡的恐惧,仔细查看念念的情况。念念咯吱咯吱的笑了笑,陈亦珏抑制不住的抱着孩子哭了出来。 陈义安站在他们母子身边,目光冷冷的扫向梁晋梁诚,而后看了眼被自己踹飞的马车。 梁晋也是惊魂甫定,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他缓缓上前,说道:“玄生大人,幸亏你来了。” 陈义安微微眯起眼睛,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响指,数名昌玄骑仿佛从天而降。 “谋害皇嗣是死罪,彻查此事。” “是!” 吩咐完手下后,陈义安对梁晋梁诚说道:“二皇子和三皇子是来进宫谢恩的吧,两位殿下还是别让主上等太久。” 梁晋愣愣的点头,梁诚疑惑的偷偷打量陈义安。他们都看得出来,此刻的昌玄骑统领正压抑着强烈至极的怒意,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陈义安却不再理会他们,只转身对陈亦珏说道:“荣国夫人,荣国府的马车已毁,我送您和安乐侯回府吧。”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有人拉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他们身旁。 陈亦珏愣愣的点头,她虽然不想和昌玄骑扯上关系,但她此刻也看出来了,玄生对他们母子并无恶意,甚至是想保护他们。 车夫将车凳摆到马车下,陈义安伸出一只手臂,意思是要亲自扶陈亦珏上车。 陈亦珏愣了一下,说道:“不敢劳烦玄生大人。” 陈义安保持着姿势没动,低声道:“荣国夫人,依照如今的局势,今日之事不会是最后一次。为了您和安乐侯日后的安全,还是让我扶您上车吧。” 陈亦珏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念念,犹豫再三,终于将手扶在他的手臂上,缓步走上马车。 从此刻起,荣国府便算是在昌玄府的羽翼下了。 宫门外回头驻足观望的梁晋和梁诚都惊呆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玄生亲自护送陈亦珏母子回府。 玄生对陈亦珏的态度太可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52 流言 一夕之间, 京城流传起一件风流韵事, 百姓们私底下传述着昌玄骑统领和荣国夫人不可细说的二三事, 很快就传至内宫, 传遍了整个京城。 陈亦珏听到这些流言后, 一笑而过。倒是她身边的周嬷嬷忧心忡忡的问:“夫人,这流言可如何是好?咱们得赶紧想法子平息了去。” “嬷嬷不必担心,玄生大人不急,咱们就更不用着急了。” “我的夫人哟!那玄生是男人, 是昌玄骑统领。您是女人, 是废太子的未亡人,安乐侯的母亲。”周嬷嬷急得团团转,“这样不行,夫人, 咱们回陈府去请老爷夫人帮忙吧。” 陈亦珏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玄生的身影,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有一种熟悉感。这种感觉,更是让她莫名的害怕。她突然问:“嬷嬷,昨日玄生送我和念念回府的时候, 你在门外见到他了吧?” “见到了,和传闻一样,就是一尊煞神。”纵然玄生救了陈亦珏母子, 周嬷嬷依旧很厌恶此人。“夫人” 突然, 周嬷嬷愣住了, 愣愣的看着出神的陈亦珏, 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她连着扬声唤了陈亦珏两次, 才让她回过神来。 陈亦珏怔怔的问:“嬷嬷,怎么了?” 周嬷嬷感觉自己欲哭无泪,这是她的大小姐呀,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若大小姐的夫家不是皇家,改嫁又有何妨?周嬷嬷委婉的劝:“夫人,您是上了皇家玉牒的,这辈子都只能是荣国夫人。” 陈亦珏仔细琢磨了一下嬷嬷的话,不禁扑哧笑道:“嬷嬷,您想哪去了?我只想好好抚养念念长大,然后等着含饴弄孙。” 周嬷嬷叹了口气,其实她更希望陈亦珏能重新找个好归宿,可惜她的身份摆在这里,这是皇家绝对不会允许的事情。 不多时,宫里来人,皇后传召荣国夫人进宫。 陈亦珏将念念留在府里,独自带着宝珠宝琴两个侍女进宫。周嬷嬷想要陪同,但被她阻止了。 临出门前,余良和姜祺然一前一后的来到陈亦珏跟前。 余良说道:“夫人此番被皇后传召进宫,只带着侍女恐有不妥的地方,不如再带个机灵点的小太监,咱们府里刚好有合适的人选。” 陈亦珏淡淡的瞥了眼他身后的姜祺然,“就是你身后的?” 姜祺然上前行礼。 “我记得你,小然子。” “小然子惶恐。” 陈亦珏看了眼她的大管家,嘴角不由的溢出冷笑,道:“好。” “夫人!”周嬷嬷担心不已。 “嬷嬷放宽心,和乳母一起照顾好念念,我很快就会回来。” 钟粹宫里,后妃们不约而同的来向皇后请安,且都不愿离去。郭皇后猜到她们的心思,也不拆穿,任由她们在自己的寝宫耗着,陪她一起等陈亦珏过来。 陈亦珏向皇后和众嫔妃行过礼后,郭皇后慈爱的赐座,顾左右而言他。 突然,韩妃说道:“听说昨儿个荣国夫人和安乐侯在宫门外受到了惊吓,不知当时情况如何,安乐侯可有恙?” “多谢韩妃娘娘关心,当时幸得玄生大人相救,我和承祖无碍。” 紧接着,董嫔说道:“那位玄生大人,我曾远远的见过一面,一直觉得他有些冷冰冰的,不曾想到竟如此热心,听说他还亲自护送荣国夫人和安乐侯回府,不知是真是假?” 陈亦珏淡淡的瞥了眼韩妃和董嫔,浅浅的笑着说道:“玄生大人外冷内热,尽职尽责。” 这话说完,在座的不少妃嫔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郭皇后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道:“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盛,不如众位妹妹和珏儿一起陪本宫去赏赏?” 韩妃笑着说道:“皇后有兴致,咱们姐妹当然得作陪。” 众女移步御花园,御花园的梅花品种各异,清丽奇香。 郭皇后看着树枝上如繁星般多的梅花,笑道:“都说梅花是‘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这话一点都没说错,瞧这一朵朵的,可真好看。” 韩妃接着皇后的话说道:“皇后,梅花不止好看,而且有句话叫‘品若梅花香其骨,人如秋水玉其心’。咱们荣国夫人最适合这句话了。” 郭皇后警告性的斜睨了韩妃一眼,韩妃淡淡的一笑置之。 陈亦珏也不是个能让人随便拿捏的软柿子,更何况如今她的身后不但有大将军父亲,而且还有昌玄骑统领。她走到郭皇后身边,笑着对韩妃说道:“梅花品性高洁,韩妃娘娘用梅花来形容我,谬赞了。” “可不吗,梅花又好看又高洁,实是迷人的很,连冰雪都为之动容。” 陈亦珏扑哧笑道:“韩妃娘娘的话,我怎么听着有点酸酸的呢?我若是梅花,那韩妃娘娘就是春天里的迎春花,金黄金黄的,耀眼极了。” 迎春花,花本无错,但偏偏当今皇帝曾贬斥过,俗不可耐。 韩妃的脸色铁青了一瞬,旁边有几个年轻的嫔妃偷着笑了笑。郭皇后慈爱的看了眼陈亦珏,笑着训斥:“什么金黄金黄的,不会形容就不要形容。” “皇后教训的是,儿臣不说了。” 韩妃呵呵笑道:“荣国夫人说话就是有趣,难怪就连玄生大人也愿意亲近。” 陈亦珏突然沉下脸,严肃认真的说道:“韩妃娘娘此话有些不妥,您这样说不但是侮辱了我,也侮辱了玄生大人。若是让玄生大人知道,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韩妃近来颇受皇帝宠爱,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但突然被陈亦珏这么一说,也不由的有些畏惧。谁都知道昌玄骑无孔不入,杀人无形。 郭皇后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笑着说道:“珏儿,瞧你这话说的,太严重了,韩妃就是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陈亦珏扑哧笑道:“皇后,儿臣也是不会说话,希望皇后和韩妃娘娘都别把我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她们又继续在御花园转了转,郭皇后拉着陈亦珏说道:“今日你已陪我多时,回去照看承祖吧。” “是,儿臣告退。” 陈亦珏离开御花园后,郭皇后便让其他人也散了去。 姜祺然突然出现在陈亦珏身边,陈亦珏几乎差点忘记这个人也随她进宫了。 出宫后,陈亦珏由侍女扶着走上马车,掀开车帘的时候吓了一跳,随即很快就镇定下来,吩咐宝珠宝琴不要上车。 她钻进马车,就近坐在车门边上,面向玄生,戒备的看着他。 陈义安开口说道:“车夫不会乱说话。” 陈亦珏不禁愣了一下,而后有些恼怒的看着他。“你在我荣国府安插了人?” “荣国夫人,我并无恶意,只是想保护您和安乐侯。” “为什么?”陈亦珏依旧十分戒备的看着他。 “不瞒夫人,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废太子谋反一事,发现事有蹊跷。” 闻言,陈亦珏不禁瞪大了眼睛。忆及亡夫,双眸垂泪。 陈义安用玄生的身份向长姐提及废太子姐夫之事,有选择性的告诉她:“废太子谋反是受人陷害,而种种迹象都表明陷害他的人是三皇子。” 陈亦珏从悲伤中冷静下来,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在这件事情上,荣国夫人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 “当时闯入东宫拿下太子的就是昌玄骑。” “那是奉命行事。” 陈亦珏冷哼,哂笑道:“如今玄生大人暗查此事,又将这些告诉我,意欲何为?” “敢问夫人,想不想为废太子正名?” 想!做梦都想!但陈亦珏无法相信玄生,“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义安缓缓伸手摘下了面具。 那一刻,陈亦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尽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陈义安不疾不徐的将面具重新戴好。“夫人,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陈亦珏点头,眼泪簌簌落下。 陈义安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陈亦珏接过帕子后随便擦了擦,然后直接把脏帕子攒成一团,用力扔还给他。 “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 “主上,昌玄骑的心腹,钱叔。” 那就是爹娘还不知道了。“你想做什么?” “扶持念念继位。” 陈亦珏拿眼睛狠狠的瞪他,恼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只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还记得昨日宫门外的事情吗?你我皆早已别无选择,扶持念念继位是最好的选择。” 陈亦珏愣住,微微沉吟,昨日的事情历历在目,至今让她后怕不已。良久,她才徐徐说道:“我身边有些人很奇怪,比如外面跟着的那个小太监,还有我府里的大管家。” 陈义安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温声说道:“不必担心,他们都是我安排的。” 闻言,陈亦珏释然了,无甚气势的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在我和念念身边,你还安排了谁?” “额,太多荣国府的人,我让玄华和玄青筛过好几遍。” 陈亦珏轻叹了口气,知道玄生就是弟弟后,她也就懒得再操心这些事了。她郑重的说:“总之一句话,念念就是我的命。” 陈义安连忙点头,“明白。” 陈亦珏想了想,没好气的问道:“关于咱俩的那些流言,你不处理?” 陈义安笑道:“一会儿我在路边下车,让流言传得更猛些。这段时间,就先委屈荣国夫人了。” 陈亦珏又瞪了他一眼,但神情已是全然放松,眉眼舒展,露出丝丝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53 暧昧 是日, 皇帝的病似乎有了很大的好转, 不但能上早朝, 而且还让郭皇后在御花园设下家宴, 三品以上官员均可携带家眷入宫赴宴。 陈义安依旧一身玄衣, 戴着玄生那标志性的半截银面具,周身泛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陈亦珏亲自抱着念念走进御花园,目光在不经意间就落到了陈义安身上,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她心想:不管在哪里, 弟弟都是闪闪发光的,一眼就能看到他。 陈义安回望了她一眼,也轻轻扬起嘴角,露出笑意。 这一幕, 许多人都看见了。 没过多久,宫侍传唱着:“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与郭皇后相携入席,徐贵妃韩妃等人随后。 众人行礼之后,皇帝笑着说道:“今日为家宴, 众卿家不必拘束。”他的声音听起来虽有些虚弱,但人看着却是精神多了。 宫乐奏起,歌舞升平。 徐贵妃突然说道:“皇上, 皇后, 每次宫中设宴都是这些歌舞, 未免有些乏味。今日文臣武将c才子千金齐聚, 何不就请大家切磋切磋文韬武略或者诗画文才呢?” 郭皇后瞧了眼皇帝的神色, 笑着说道:“徐妃妹妹与本宫所想一致。” 皇帝点头。 徐贵妃接着说道:“既然皇上和皇后应允,不如就请荣国夫人起个头吧。” 韩妃顺着徐贵妃的话就说:“早就听闻荣国夫人自小得陈夫人亲自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臣妾托皇上皇后还有贵妃的福,可算是能亲眼一睹荣国夫人的风采。” 郭皇后有些担忧的看向陈亦珏,用询问的语气亲昵的对她说:“珏儿意下如何?” 陈亦珏轻笑,道:“韩妃娘娘谬赞,琴棋书画不敢自夸精通,只幼时曾随家母习了一些,略通一二。今日难得高兴,不如儿臣就抛砖引玉,抚琴一曲吧。” 郭皇后含笑颔首,立刻就有机灵的宫侍呈上了一把古琴。 坐在大臣席中间的陈恪和陈孟氏从容淡定的看着这一切,心想让他们的女儿表演才艺,那就是给女儿机会大放光彩! 陈亦珏不疾不徐的走向琴前,落落大方的坐下,自有一股荣国夫人应有的气度和气势。玉指轻扬,纤纤白皙,琴弦拨动,琴音袅袅。很多人似乎这才想起来,这位寡居的少妇是废太子生前宠爱的太子妃,是京城曾经有名的才女。 一曲奏罢,余音绕梁。陈亦珏向上位微微福身,“儿臣献丑了。” 皇帝说道:“很好,皇后替朕赏她。” 郭皇后笑道:“当赏,当赏。本宫新得了一株上好的白玉兰,回头让人送荣国府里去。” “谢皇上皇后赏赐。” 徐贵妃的脸上仍是温温的笑意,又说道:“荣国夫人珠玉在前,倒让其他千金贵妇们不敢献丑了。不如咱们欣赏点别的,看看年轻人们的武艺,不知皇上和皇后意下如何?” 皇帝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徐贵妃,眼里透出些警告的意味。徐贵妃毫不退缩的回望了过去。就在郭皇后权衡考虑的时候,皇帝说道:“就依贵妃之意。” 皇帝发话后,梁睿站了出来,说道:“启禀父皇,儿臣听说陈大将军府中设宴时,曾比试过骑马射箭,大将军还用西戎胡不为的匕首做彩头。儿臣一直很向往当时的热闹场景,不如今日就比骑马射箭吧。” 皇帝微微沉吟,说道:“御花园不便骑马,射箭倒是可以。”说罢,他便示意曲末恩去准备。 没过多久,御花园的空地上便支起了三个箭靶。 梁睿笑着对梁晋和梁诚说道:“两位皇兄,不如咱们三兄弟起个头吧。” 梁晋微微蹙眉,不太愿意。梁诚笑着说:“好啊,二皇兄,咱们一起吧。” 顿时,夸赞三位皇子兄弟团结友爱的声音此起彼伏。 三位皇子上场,搭箭拉弓。梁晋的箭首先射了出去,虽射在靶外环,倒也中靶了。而后,梁诚和梁睿的箭几乎同一时间射了出去,一个脱靶,一个离靶心很近。 梁诚笑着说:“这下是真献丑了,还是二皇兄和四皇弟厉害。” 梁晋沉着脸回席,梁睿也觉得很没劲,回了席。倒是梁诚,似乎很有兴致,依旧跃跃欲试。 臣子们将三位皇子又夸了好几番。 接着,年轻的武将和公子陆续上场,一时间,正月里美丽冻人的御花园内,竟也热血沸腾了起来。 突然,梁诚走向陈义安,语气诚恳的说:“玄生大人,不知能否赐教一二?” 陈义安意味深长的看着梁诚,道:“好。” 玄生上场,御花园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众人不自觉的注视着这位年少却狠厉的昌玄骑统领。陈孟氏也仔细注视着他,目光下掩着不屑,就是这个人和她女儿传出了流言。然而,当坚信女儿无辜受害的陈孟氏把目光移向女儿时,却彻底震惊了。 陈亦珏的目光也追随着陈义安,甚至比其他人更专注。她看着他熟稔的搭箭拉弓,一箭正中靶心,又一箭射穿了原来的箭。他不由的想起母亲过寿时的骑马射箭,那时的陈义安明目张胆的请章焕帮忙作弊,最后侥幸拿了父亲的彩头。现在想起来,这小子还挺能装。想到这里,陈亦珏不由的扬起唇角,露出温柔的笑意。 梁诚带头鼓掌叫好,而后说道:“玄生大人,射箭靶无甚趣味,看不出玄生大人的真本事。” “哦?不知三皇子想怎么看?” “找个人头顶苹果,请玄生大人蒙着眼睛射。” 陈义安点头,继续陪他玩。 立时,就有一名昌玄骑拿着苹果走过去代替箭靶,把苹果稳稳的放在头顶,不动如山。 宫侍呈上一块黑布,陈义安拿起来就准备自己动手蒙眼。 这个时候,梁诚又说道:“玄生大人请慢,用昌玄骑的人做箭靶不够刺激,不如请一位有分量的来。以玄生大人的本事,相信不会有问题。” 陈义安冷冷的看着他,梁诚豪不示弱的与他对视,而后环顾全场,扬声说道:“不知哪位愿意来试试?” 涉及性命攸关之事,纵然知道玄生本事厉害,又有哪个敢? 不过,想谋前程之人有的是。 有人推着自己的女儿出场,“臣女相信玄生大人,愿意一试。” 陈亦珏瞧着那女孩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禁蹙起了眉头,心想:这都快抖成筛子了,说什么相信我弟弟呢,这不是要害他失手吗? 于是,陈亦珏站了起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直接走向拿着苹果的那名昌玄骑,从他手中拿过苹果放在自己的头上。 陈义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恨极了梁诚。他当然相信自己的身手,但那个人是他长姐!他蒙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全神贯注的搭箭拉弓。 箭咻的一声飞了出去,陈义安却随即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嘭的声音,竟有人暗中用东西将他的箭击偏了方向!陈义安来不及细思,迅速扯下蒙着眼睛的黑布,飞身跃向前。他左手揽着陈亦珏躲开,右手徒手抓住了飞行的箭,箭头擦着他的手心而过,鲜血瞬间从他握着箭的五指缝隙流出。 陈亦珏脸色惨白,急忙对周围喊道:“太医!快请太医来包扎!” 大庭广众之下,陈义安依旧揽着受惊的姐姐,温和的笑着对她说:“你没事就好,别担心。” 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有大臣站出来扬声说道:“玄生大人,荣国夫人,两位这样似有些不妥。” 陈亦珏疑惑的看了眼陈义安,不明白他为何要给人造成两人暧昧不清的假象,但依然无条件的选择相信他。她示意他放开自己,而后不疾不徐的走到主位前,向皇帝皇后微微福身,不卑不亢的说道:“儿臣大胆给玄生大人做箭靶,请皇上皇后恕罪。” 在这两位面前,陈亦珏虽一直自称儿臣,但从不唤父皇母后。对此,皇帝是默认的。 皇帝说道:“无妨,你胆大心细,当得起荣国夫人这个称号。” 很多人都不解,荣国夫人和昌玄骑统领在御前c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皇帝为何不降罪? 梁诚也不解,他今日如此和玄生撕破脸,若不能达成目的,必将后患无穷。 韩妃笑着说道:“皇上,臣妾瞧着荣国夫人是个有福的,咱们安乐侯也是,都说儿子像母亲,安乐侯和荣国夫人长得极像。”这话未免有些诛心,意指安乐侯和废太子长得不像。 皇帝微微沉下脸,唤道:“玄生!” 刚经由太医包扎完手的陈义安快步走了过去,“属下在。” “前日在宫门外,荣国夫人和安乐侯遇险一事,可有查出结果?”皇帝突然问及此事,让人疑惑不已,也让某些人措手不及。 “启禀主上,荣国府的马中了一根毒针,所以才会发狂。” 皇帝拍案而起,怒道:“可有查出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宫门外行凶!” “嫌疑最大的有两人,未得主上允许,属下不敢私自拿人审讯。”他这样一说,任谁都知道他指的是哪两人。 梁晋急道:“父皇,儿臣绝对没有要害大皇嫂和承祖的意思。” 梁诚也道:“父皇,儿臣和二皇兄一样。” 皇帝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说道:“玄生没明指你们,你们两个急什么?” “父皇” 梁晋觉得自己很无辜。梁诚想不通为什么,他甚至几乎忍不住要怀疑玄生是不是他父皇的私生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54 交差回府 正月十五的傍晚, 陈义安押解程矩之进京, 皇帝亲自接见了他。程矩之种种罪名坐实, 皇帝亲自判处斩立决。 陈义安交差后便直接回府, 岂料府门紧闭。匪席上前敲门, 对着里面喊:“二少爷回来了。”门房在门后无奈的回:“夫人说,咱们府里没有二少爷。” 陈义安走到门旁直接往地上一坐,故意扬声叹道:“匪席,别敲了, 先随便坐着休息会吧。这一路赶路回京, 半条命都累没了。” 闻言,匪席默默的走到陈义安身边蹲下,心想,他家少爷说什么, 照做便是,千万别多想,别太当真。 不多时,大门打开, 陈孟氏脸色不悦的由下人簇拥着走出来。 陈义安连忙从地上坐起来,嬉皮笑脸的说:“娘,可想死我了。” 陈孟氏黑着脸, 没好气道:“别杵在大门口, 先进来。” 他在湖洲求亲的消息传得太快, 陈义安知道母亲大人这是要跟他算账了, 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果然, 陈孟氏走进偏厅,坐到主位上,斥道:“你给我跪下!” 陈义安赶忙双膝跪下,“娘,您别生气。” “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不该瞒着爹娘私自向人求亲。”陈义安不假思索的回答。 “还有呢?”陈孟氏语气稍缓。 “求亲失败,给爹娘抹黑了。”说出这句话,陈义安已做足被吊打一顿的心理准备。 陈孟氏气得拍桌子,“你是想气死我吗?” “娘,我是真心想娶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陈孟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儿子,“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儿子,竟然向一个男人求亲!” 陈义安郑重的磕了个头,请求道:“娘,请您成全儿子。” 陈孟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给我就在这儿跪着!我不让你起来,就不许起来!” 陈义安垂首默然。 陈孟氏招手让迎荷盼菡扶起她,回屋休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儿子怎么会想娶个男人做媳妇? 回屋后,陈孟氏无力的躺在贵妃椅上。迎荷端了参茶过来,问:“夫人,现在要用晚膳吗?” 陈孟氏看了眼窗外灰暗的天色,叹道:“我没胃口,吃不下。” 这个时候,迎荷盼菡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只默默的守在她身边。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陈孟氏突然问:“安儿今天赶路回京,是不是还没吃过东西?” “是的,夫人。要不要我们去吩咐厨房给二少爷送点吃的过去?” 陈孟氏想了想,一想到这儿子竟然向一个男人求亲就头疼,不禁没好气的说道:“一顿不吃,饿不死他,让他饿着!”当她听到这一消息后,震惊之余立即让人封锁消息,连陈恪也瞒着,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她无法想象儿子甚至整个陈家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 两名侍女一个为她揉太阳穴,一个为她捶腿。 盼菡温声劝:“夫人,您消消气,今儿个可是元宵节呢。兴许二少爷只是一时兴趣,过些时日就会忘记荀公子了。” 陈孟氏叹道:“没那么容易,安儿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倔的很,认准了的事情很难让他改变主意。至于元宵节,今年不过了。”丈夫和长子一早就去了军营,次子罚跪,这府里哪还有什么过节的气氛? 迎荷劝道:“夫人,反正荀家也没同意,您别太担心。” 陈孟氏不禁想起初次见到荀衍时的情形,当时只当他二人是挚友,却不曾料到他们竟是那样的关系。就跟她怎么也想不到女儿竟会和昌玄骑统领那般熟稔亲近一样,一个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明日派个人去请大姑奶奶过府一叙。” “是,夫人。” 次日一早,陈亦珏便带着念念过来了。 念念被放到地上后,摇摇晃晃的扑向跪着的陈义安,连连叫着:“舅舅,舅舅。” 陈亦珏的目光停留在陈义安的右手上,陈义安将右手摊开来给她看,已经完好无损。 陈亦珏放下心来,见他跪在偏厅,眼底似有乌青,笑着问:“安弟这回又惹什么祸了,竟能把母亲气得让你罚跪了一夜?” “不瞒大姐,我在湖洲向人求了个亲,还被拒绝了。” “湖洲?”陈亦珏想了想,“是荀家的姑娘?” 陈义安纠正:“是他们家的大公子。” 陈亦珏差点惊掉了下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陈孟氏在门口听见他们的对话,黑着脸走进来。 陈亦珏问:“母亲,您急忙派人叫我过来,是为了安弟的事吧?” 陈孟氏不悦的看向女儿,紧紧的盯着她,直把陈亦珏看得别开脸。 陈孟氏屏退左右,陈亦珏让乳母把念念也抱了下去。 而后,陈亦珏亲自为陈孟氏斟茶,说道:“母亲,安弟喜欢上个男人,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您和父亲禀报。反正亲事也没说成,您就当没发生过吧。” “他的事当没发生过,那你的呢?” 陈亦珏意有所指的瞪了陈义安一眼,而后向陈孟氏说道:“母亲是指玄生?” “明知故问。” “母亲,请恕我现在不能告诉您实情。我只能说,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听着陈亦珏的话,陈义安微微垂首。 “这混小子不让我省心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 “母亲请息怒,玄生之事,事关重大,女儿实是不便透露。” 陈孟氏仔细盯着女儿,良久才叹道:“罢了,你自己心中有数便是。” 陈亦珏也轻叹了口气,微微低着头沉默。 说完女儿,陈孟氏继续说儿子:“我给你说门亲事,尽早成家。” “母亲,我非阿衍不娶。” “混账!”陈孟氏怒斥,“且不论你们都是男子,那荀衍是湖洲荀家这一辈的嫡长,你拿什么娶他?” “他不嫁,那就我入赘。” “你”陈孟氏拿手指着他,气得直哆嗦。 陈亦珏连忙劝道:“母亲息怒,安弟还不赶快收回你刚才的话。” “娘,儿子不肖,儿子喜欢阿衍,喜欢男人,这辈子都没法娶个女人回家了。” 陈孟氏瞬间红了眼眶,抑制不住的在儿女面前哭了起来,又气愤又伤心。 “臭小子,竟敢把你娘惹哭了!”话音落下,陈恪大阔步走了进来,一身戎装,显然是刚从军营回来,尚未换上便服,这气场比平时还足。 陈孟氏哭道:“你看看你儿子,他要娶个男人当媳妇。” 陈恪的右眼皮跳了跳,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陈义安倔强的跪着,一声不吭。 “珏儿,先扶你娘回屋休息,我来和这臭小子单独说说。” “是。” 偏厅里只剩下父子二人后,陈恪问:“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儿子无话可说。” “你以前不是还一直和张家那小子混迹青楼吗?难道找的不是姑娘,而是小倌?”陈恪疑惑的问,心存一丝期待。 “混迹青楼不假,但从不留宿。” 陈恪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今日我离开军营前,平儿跟我提了你的事,我当时还半信半疑着,没想到你也这样。” 陈义安愣了一下,问:“爹知道大哥的事?” 陈恪点头,“爹拆散了他们。” 陈义安微微沉下脸,很严肃的对他爹说:“爹,反正大哥已经娶了大嫂,还给您和娘生了个大孙子,您就高抬贵手,别对我和阿衍棒打鸳鸯。” 陈恪直接坐到地上,与他面对面。“儿子,你听爹说。爹不指望你娶个女人回家,但你和那位荀公子成亲前,必须要先生一个儿子。” “我和阿衍以后可以收养义子。” “义子和亲生的儿子终究不同。” “爹,其实我有阿衍足矣。” 陈恪摇头,语气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的。“必须是你亲生的儿子才行。” “陈家已经有可以继承香火的人了。”陈义安突然有些怀疑陈子铭不是他大哥亲生的。 “一脉单传,终究是子嗣太单薄。” “一回生两回熟,那就让大哥再生一个吧。” 陈恪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这种事也能一回生两回熟?” 陈义安小声嘀咕:“反正他都已经和大嫂生下一个了。再说了,他也总不能一直让大嫂守活寡吧。” 陈恪不禁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这种事是你该关心的吗?” “爹,您与其在这里说我,不如好好跟我哥聊一聊。” “亏你哥还帮你说好话。” “爹,我不想对不起阿衍。” “那位荀公子是荀季恽老夫子的嫡长孙吧,荀老夫子名满天下,他能同意你们这档子事?” “这次是没同意,但我可以再去湖洲求亲,求到荀家的人同意为止。” 陈恪呵呵笑道:“这股不服输的劲,倒是跟我挺像。” “爹,您是同意了?” “先找个女人生儿子,然后你娶谁都行。” “爹,我不想骗您和娘。如果您当真非要逼我生儿子,说句大实话,我随便找个怀孕的女人,或者找个婴儿来,您和娘未必会发现。”说到这里,陈义安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这几天一直困扰的事情似有破局之法了。 “你”陈恪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爹,我意已决,我只想和阿衍白头到老。” 陈恪起身,拂袖而去。 不多时,陈亦珏独自又回到了偏厅,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大姐,你也不用劝我,我非阿衍不娶。” “我单独来找你,是想问你另外一事。”陈亦珏压低了声音说,“韩妃被贬冷宫,梁晋梁诚也都被禁足府中,这是为何?” “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的降罪,很多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也有一句话叫伴君如伴虎。”仅仅是和弟弟的另一个身份故作了一番暧昧,就能让一个宠妃被打入冷宫,两个皇子被禁足,陈亦珏觉得这事情很不可思议,也很恐怖。 “大姐,请记住我的话,今上在位时,你需一心一意的为废太子守寡,一心一意的抚养念念。我能说的,就是这些。” 太子妃红杏出墙,就是皇帝心里最大的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55 重大发现 午后, 张崇和黎璟相约来到陈府找陈义安。陈越大管家做主放他们进了偏厅。 张崇见陈义安罚跪, 不以为意的笑着问:“听说你这次差事办的很好, 还得了皇上的夸奖, 怎么在这里罚跪?” 陈义安懒洋洋的答:“为了我和阿衍的将来, 跪得值。” “你们的事被陈将军和陈夫人知道了?”张崇问道,不禁有些为他担心。 “嗯,他们知道了。” 黎璟关心的问:“安子,你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 在这跪多久了?听说, 你是昨天回来的,该不会跪一天一夜了吧?” “昨儿天黑前开始跪的,还没到一天一夜。” “你这还得跪多久,要不我们帮你去求求陈夫人?” “我明日要去吏部点卯, 那时就可以起来了。”其实他也没一直规规矩矩的跪着,一会儿起来上个茅房,一会儿又活动下筋骨,下人们只当没看见。 张崇叹道:“本来还想找你晚上一起出去聚一聚, 看来只能改日再约了。” “那就明日吧,我下了衙就去找你们。” “行,我们明晚在醉梦楼见。” 陈义安愣了一下, 他的印象中醉梦楼是一家南风馆。 张崇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 说道:“自从映月楼被查封以后, 京城的青楼楚馆直到年前那几天才开始像往日一样开业。醉梦楼就是在那几日突然崛起的, 现在已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两座院子, 一边是小倌,另一边是姑娘,不论哪边都是生意红火。” “是吗?那我一定要去瞧一瞧了。” 当天晚上,迎荷来给陈义安传话。 “二少爷,夫人说今晚先免了您的罚跪,明日从吏部下衙后再接着继续跪。” 果然如此。 “好,谨遵母亲大人吩咐。”陈义安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我回屋歇着了。” 事实上,他回屋歇下不到片刻钟,就迅速换上玄生的装束,悄悄回了一趟昌玄府。 陈义安一进门就让人把玄梦找来。约莫半个时辰后,玄梦才姗姗来迟。 “大人,您找属下何事?” 陈义安看到她不禁愣了一下,此刻的玄梦布衣荆钗,看上去淳朴至极。“我回京数日,一直不曾见你,你在忙什么呢?” “啊呀,我的大人,您是想念属下了呀。”玄梦一秒变妖艳,直接往陈义安怀里扑。 陈义安连忙伸手挡住她,“说正事,映月楼那边,你是怎么安排的?” “回禀大人,属下把醉梦楼和明月阁一起买下,又从其他青楼里挖了些花魁过来,一边做普通男人的生意,另一边做有您这种爱好之人的生意。” 陈义安的眼角不禁抽搐了好几下,很认真的说:“我只是喜欢阿衍而已。” 玄梦哎呦呦的笑个不停,说道:“大人别较真嘛,现在的醉梦楼已是京城最大的青楼。等再过段时间,属下让映月楼解封重新开业,表面上这两家是相互竞争的,其实都是咱们的产业。” 陈义安点头,然后问道:“你这是什么打扮?” 玄梦娇笑着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声音软软糯糯的问:“大人,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陈义安认真的瞧了瞧,认真的回答道:“好看,像个小家碧玉。” 玄梦噗嗤一声,然后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大人,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了?” 陈义安微微蹙眉,玄梦立即转移话题。 “大人,可有要吩咐属下的?” “明晚我会和张崇他们一起去醉梦楼,你想办法从黎璟嘴里套套话。”这是陈义安第一次动他身边的人。之前哪怕是已经知道了黎璟的别有用心,他也依旧没动过他。 “是!”玄梦立即就明白到事情的重要性,不禁也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心想:新研制的宝贝可以发挥作用了。 陈义安挥手让她退下,恰好玄可来求见。 玄可遇上玄梦,震惊的看着她,夸张的说道:“这是哪来的村姑?” 立时,玄梦一掌狠狠劈了过去,玄可立即闪到陈义安身边。 “大人救我。” “你活该。”陈义安无奈的横了他一眼,然后对玄梦说道:“玄梦,你先去忙吧。” “是,属下告退。” 玄梦临走前瞪了玄可一眼,故意用口语对他说:“我就用这村姑模样,去试试能不能勾引玄华。” 玄可冷下脸,却意外的没有炸毛。这让玄梦不禁有些疑惑,而后无趣的离开。 陈义安注意到玄可的情绪变化,尽量语气温和的问:“玄可,怎么了?” 玄可回过神来,回道:“大人,属下是来禀报营地之事的。” “嗯。” “旧营地关押的人,属下重新筛过一遍,您猜我发现了什么人?”玄可扬起笑容,得意且俏皮,那模样直教人雌雄莫辨。 “别卖关子了,说吧。” “是先皇后的奶兄。”玄可两眼放光,满眼满脸写着求表扬。“先皇后嫁给当今皇上前,其实早就和康王相恋了。” “嗯?”陈义安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先皇后嫁给皇帝时,皇帝那时还是太子,而康王则是受先皇最宠爱的皇子。皇帝继位后,明里暗里的除掉了他的兄弟们,康王自然也不例外。“先皇后的奶兄还说了什么?” 玄可突然忐忑了起来,略显紧张和不安的说道:“请大人恕罪,大人让玄华查的机密之事,属下插手了。” “不怪你们,继续说。” “是。”玄可继续说道,“先皇后的奶兄说他母亲曾在不经意间提及过,先皇后自己也不知道废太子到底是不是当今皇帝的亲生儿子。他当时听到后特别震惊,之后时常回想起这句话,所以一直记得很清楚。” 陈义安微微沉吟,如果先皇后红杏出墙的对象是康王,那么之前考虑的通过滴血认亲让皇帝相信念念是皇嗣的办法就行不通了。“玄可,咱们必须要让当今皇上相信安乐侯是他的嫡长孙。” “请大人吩咐。” *** 次日傍晚,陈义安下衙后,便来到了醉梦楼。半醉半醒,浮生一梦。 玄梦化作跑堂的丫鬟,脸上多了一块暗红色的胎记。老鸨指着玄梦呵斥:“夕丫头,你手脚麻利着点,要不是今晚忙不过来,老娘才不会让你到前边来伺候。” 玄梦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干活,看上去还有些小可怜。她把酒菜送进雅间,突然被一个雅间的客人踢了出来。她从地上爬起来,不哭不闹,继续干活。 看见这情形,陈义安差点没惊掉下巴,张崇道:“这丫头丑是丑了点,但也挺有意思的。” 三人走进雅间,不多时玄梦就端来了酒菜。 张崇瞥见她手背上的擦伤和手腕处的淤青,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对她说道:“你在这里伺候吧。” 玄梦又惊又惧的看着他,张崇意识到自己没把话说清楚,略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就在旁边布菜倒酒。” 恰好老鸨走进来,得知张崇点名让这丑丫头伺候时,微微露出些惊诧,然后很痛快的吩咐道:“夕丫头,好好伺候三位少爷。” 玄梦战战兢兢的给他们倒酒,陈义安憋住笑意看她表演。 几杯酒水下肚,张崇仿佛走进了一处美不胜收的仙境,黎璟仿佛走进了一处茫白的世界。 陈义安轻声问:“他们怎么了?” “入梦了,是美梦。”玄梦扬起自信而骄傲的笑容,“我研制的新药,不同的分量可以有不同的效果。” 陈义安点头。 玄梦走到黎璟身边,幽幽的说:“黎公子,三皇子在前面等您,您快过去吧。” 过了一会儿,玄梦又说:“黎公子,您看到三皇子和姜公子卿卿我我。”黎璟不禁在梦中蹙了一下眉头。 “黎公子,姜公子离开了,三皇子看到您,向您走了过来,他在对你说话,他说什么了?” “他说姜大人必须死,要是让皇上知道他母妃陷害先皇后,他就得死了。” “姜大人掌握了什么证据?” “一封先皇后写给康王的信。” “信现在在哪里?” “我藏在我屋里了,和其他宝贝藏在一起。” 玄梦看向陈义安,露出请示的眼神。陈义安轻轻摆手,示意她停止。 不多时,张崇和黎璟回过神来,继续喝酒吃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56 皇室秘辛 正月十八, 早朝上, 皇帝破天荒的将群臣夸赞了一番。 持续已久的低温, 终于回暖。 退朝后, 皇帝让曲末恩亲自前往三皇子府宣读了一道圣旨, 封三皇子为诚王,以肃州c凉州两城为封地,食邑万户。同时,皇帝命梁诚于三日内离京前往封地, 无召不得回京。 且不说肃州凉州一带乃偏远苦寒之地, 无召不得回京就是将他彻底排除在皇位继承人选之外。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将梁诚打得措手不及。他将近期的事情稍稍回想了一下,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是玄生的手笔。接旨之后,梁诚便入宫谢恩。 御书房内, 梁诚行礼谢恩后,皇帝屏退左右,只留了几个心腹太监随侍。 皇帝冷声对梁诚说道:“待你去到封地后,望你能一心一意的治理肃凉二州, 教化百姓。” “是,儿臣遵旨。”梁诚的心里很恨,姿态放得很软。“父皇, 如果儿臣做错了什么, 请父皇明示, 儿臣一定改过。” 皇帝淡淡的说:“到封地后, 安分守己, 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父皇?”梁诚错愕的抬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皇帝。 看到他这样的眼神,皇帝微微沉吟,浑身透出更加冷冽的气息。“你们四个兄弟里,朕最信任你,也最容忍你,但你实是太胆大妄为了。” “父皇,伤害兄弟的事,儿臣已经知错,求父皇宽恕儿臣。” “也罢,看来不让你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你是不会服的。”皇帝向曲末恩递了一个眼神,曲末恩会意,向同他随侍在旁的福全耳语了一句,福全连忙退下。 皇帝的话让梁诚既萌生希望又心生忐忑。 不一会儿,福全领着一名少年进来。 姜祺然双膝下跪行礼,“罪民姜祺然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梁诚错愕的看着姜祺然,他能猜到姜祺然出卖自己,但想不到他会掌握什么证据。 “姜祺然,把你对朕说过的话对诚王再说一遍。” “是。”姜祺然抬头看了眼梁诚,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 “家父年少时曾与康王交好,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一封本该送给康王的书信送到了恰巧在康王府做客的家父手中。多年来,家父一直保留着那封信,却因罪民一时口快在诚王面前说漏了嘴,招致诚王惦记。” “子虚乌有!”梁诚诉,“父皇,儿臣冤枉。” 姜祺然笑着问:“诚王殿下敢不敢承认你我相识?” “认得,你是前吏部尚书姜弘文之子。” “再敢问诚王殿下,你我是何关系?” “友人。” 姜祺然抑制不住的冷笑出来,“被诚王视作友人,罪民该高兴。不知诚王身上的一处胎记,罪民是否看错过?” 梁诚的胎记在不可能被人看到的地方,除非裸承相对。他呵呵笑道:“你说什么呢?咱们一起泡过澡,你肯定那时见到我的胎记了。” “诚王殿下把人吃干抹净,就不认了?”姜祺然笑得异常讽刺。 “你休得胡言乱语!” 姜祺然哂笑着继续说道:“罪民把家父藏的书信偷了出来交给诚王,诚王藏哪了?” “我根本就没见过你说的书信。” “黎公子藏东西太不小心了,而且还把所有宝贝都藏在一起,这不就很容易让人一锅端了嘛。” 梁诚的脸色终于变了,眼里抑制不住的是更多的惶恐。 曲末恩将所有东西都摊在了梁诚面前。 “你母妃,朕的宸妃有一样好本事,朕一直以为不曾得见过,却没想到原来是见过的。她是个左撇子,但自幼用右手练字,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久而久之,很少有人知道她左手写字更妙,能把别人的字迹模仿的惟妙惟肖。你母妃去得早,或许这就是报应。”皇帝失望的说道,“朕没想到你会弄出这些祸害人的玩意儿,害得兄弟无子嗣,也害了朕的众多栋梁之臣!” 梁诚心里明白自己失去了最后的倚仗,但依旧委屈至极的继续喊冤:“父皇,儿臣不知这些是什么。” “这些都是玄生派人从黎璟屋里搜出来的,若你不知,那就让黎璟来告诉朕。”说罢,皇帝便对曲末恩说道:“去让玄生抓捕黎璟,严刑拷问。” “父皇!”梁诚急道,“请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 皇帝冷哼:“你对黎家那小子,倒是有几分痴情。可惜,他助纣为虐,就算你认罪,他也免不了罪责。” “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求父皇对他从轻发落。” 皇帝不耐烦的挥手,曲末恩半拉半劝的将梁诚劝出了御书房。“殿下,您尽快启程吧,以后您就是诚王了。” “诚王”梁诚失笑,眼里终于透出绝望,但依旧藏着一抹不甘。 姜祺然随后走出御书房,故意讽刺道:“罪民在这里恭喜诚王殿下了。没想到您把最重要的宝贝都藏在了黎公子屋里,若非黎公子说漏了嘴,只怕昌玄骑再找个几十年也找不出来。” 梁诚冷冷的盯着姜祺然看了两秒,然后扭头离开。 曲末恩对姜祺然说道:“姜公子,皇上免了您的罪,您不必再自称罪民。” “多谢曲公公指点。” 姜祺然出宫后,便回到了荣国府。 余良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便立刻找了过来。“姜公子,恭喜了,大仇得报,恢复自由之身。” “多谢余管家。”姜祺然不禁心想,满门被屠,现在这样算是大仇得报了吗? “你进宫后,周嬷嬷问了一句你的事。虽然夫人不过问,想必她还是会有些好奇。更何况,你以后也不便再以小然子的身份留在府里,可以说的就去对夫人说个清楚吧。” 姜祺然点头,笑着说道:“其实我对夫人也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玄生大人对她和小侯爷特别照顾。” “嘘”余良蹙眉,“好奇心过剩,不是一件好事。” 姜祺然摊手,不以为意的笑道:“凡是跟玄生大人有关的,我不好奇就是了。” 而后,二人一起来见陈亦珏。 陈亦珏对他们的事情是心存好奇,但自从知道他们是陈义安安排进荣国府的以后,她便对他们放心了。 行过礼后,姜祺然请求道:“夫人,奴才有事禀报,还请屏退左右。” 陈亦珏点头,不顾周嬷嬷等人的阻止,让她和侍女们都退守在外面。 “夫人,我本名姜祺然,是前吏部尚书姜大人的庶子,今日皇上刚免了我的罪,恢复我自由之身。” “这是好事。”陈亦珏露出温柔的笑容,更加相信自己的弟弟,也更加心疼他。作为昌玄骑统领,他一定有太多无奈,太多委屈。眼前的姜祺然就是一个例子,昌玄骑将姜府灭门,但她弟弟让姜祺然活了下来,还助他恢复自由之身。 这个笑容让姜祺然有瞬间的失神,他想到了嫡母慈爱的笑容,想到了曾经的姜府。 他回神后,连忙说道:“多谢夫人。之前一直欺瞒夫人,虽是迫不得已,却也终究是有过。今日便将事情对夫人和盘托出。” 陈亦珏点头,“你若愿意说,我便洗耳恭听。” “姜府灭门前,我结识了三皇子,曾一度迷恋他的贤明c儒雅c大度。姜府灭门那夜,我在三皇子府中,因此逃过一劫。后来,三皇子让我到了二皇子跟前,通过二皇子借由徐贵妃又到了您身边。他让我接近您的目的便是伤害安乐侯。” 陈亦珏听得心惊,涉及儿子便不敢有丝毫大意。“你没做什么吧?” “请夫人放心,虽然我那时被猪油蒙了心,但玄生大人安排了足够的人保护您和安乐侯,我就是想下手也没有机会。很快的,我被昌玄骑捉了去,玄生大人让我看清了三皇子的真面目,我便决定听从玄生大人的安排,伺机揭穿三皇子。” “那日你随我进宫做了什么?” “回夫人,那时我去秘密见了徐贵妃,让徐贵妃知道自己曾被三皇子利用过。后来在宴会上,徐贵妃提议看武艺表演,就是故意给梁诚机会来针对您和玄生大人。” 陈亦珏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之前闯进府里被抓到就自尽的小贼是怎么回事?” “那是三皇子派来将我灭口的。” 闻言,陈亦珏不禁关心的问道:“那他还会再派人来害你吗?” 姜祺然感受到这份真切的关心,笑得温和至极。“回夫人的话,三皇子今日已被皇上封为诚王,即将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是夜,皇帝推开了尘封二十余年的上阳宫大门,命曲末恩守在外面,独自缓步走了进去。 这里曾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这是他钟爱的皇后的寝宫。往日种种,历历在目,他仿佛能听到心爱之人的欢声笑语。然而,眼前的宫殿却是荒芜至极。 一想到是自己亲手喂她喝下了鹤顶红,他就痛彻心扉。他恨自己,也恨那些陷害她的人。 她给康王的信,写的分明是要和康王一刀两断,但宸妃谎称自己无意中拿到的信上,写的却是对康王的思念和情意。当时,他是气极了,又太害怕听到她亲口说出她喜欢的人是康王,所以才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以致酿成大错。 他的结发妻子,他的嫡长子,都是被他亲手毁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57 东窗事发 正月二十, 皇帝连颁三道圣旨。第一道圣旨为废太子翻案, 追封先太子为懿贤太子。第二道圣旨褒奖荣国夫人, 赏食邑千户。第三道圣旨侧立安乐侯梁承祖为皇太孙, 赐居东宫。 皇位继承人定下后, 安乐侯府和陈府瞬间就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地方。送贺礼,送拜帖的,不计其数。即使是在吏部,被荀茂林冷了几天的陈义安也收到了同僚们的祝贺。 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众人恭贺皇太孙荣国夫人和羡慕陈家的时候, 黎璟骑马追出城, 终于追上了梁诚的马车。 梁诚掀开车帘,没有下车,坐在车里冷淡的对他说道:“你回去吧,忘了我。” “为什么不辞而别, 为什么要这样?”黎璟急得快哭出来了。 梁诚看着他沉默不言,话有千万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沉着脸说道:“我交给你保管的东西,你可能还不知道已经失窃了吧?小璟儿, 我们的事情已东窗事发,父皇赐我爵位和封地,我该知足了。”他怎么可能甘心!但他很清楚此刻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必须首先保全自己, 而后才能伺机东山再起, “这不可能!”黎璟的情绪很崩溃, 完全没办法相信他保管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害得梁诚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小璟儿,我向父皇为你求情了,但还是会有些责罚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不,怎么会这样?”黎璟感觉已天崩地裂,潸然泪下。 梁诚忍住心痛,放下车帘,示意随从继续前行。 黎璟愣愣的在路边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心痛至极,整个人瞬间像丢了魂一样。 没过多久,黑翼带人找了过来。“黎公子,我等奉命请您往昌玄府走一趟。” 黎璟木木的被他们带走。 *** 傍晚,陈义安下衙,刚走出吏部官署大门,就看到张崇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安子,出大事了,小璟被昌玄骑抓了。”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张崇急道:“管他什么原因呢,再不想办法把人救出来,只怕他就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陈义安微微蹙眉,犹豫了一秒,“黎家的人呢?” “说起他们家的人就来气!”张崇怒道,“黎家那些个混账为了不被小璟拖累,跪在宫门口扬言要大义灭亲。” “小璟到底是犯什么事了,能把黎家的人吓到要跟他撇清关系?”陈义安引导张崇去了解真实的黎璟。 张崇愣住,这也是他不明白的地方。“我也想知道小璟到底犯了什么事,让昌玄骑把他抓起来了。” “走,我们一起去昌玄府。” 张崇又愣了一下,而后撸起袖子准备干架。“我去多叫些人,大家一块去。” “不必,就咱俩去。我们是去讲道理的,不是打架的。再说,我们两个,一个是张侯爷的嫡长子,一个是朝廷命官,不怕他们。” “好,听你的。” 于是,二人直接来到了昌玄府门前。 守门的守卫们不知道陈义安的真实身份,但听到这两位自报家门后,不敢擅自做主,便禀报了此刻唯一在府里的副统领玄可。 玄可穿着一身潇洒飘逸的白衣,安安静静的时候仿佛能一秒变谪仙。不过,他安静的时候比较少。他一看到顶头上司以陈义安的身份和张崇一起出现在昌玄府门口,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懒洋洋的说道:“两位少爷大驾光临昌玄府,有何贵干哪?”说罢,他还故意朝陈义安抛了个媚眼。 张崇向前一步,将陈义安护在身后,说道:“我们想见黎璟,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抓他。” 玄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张崇,笑得意味深长,很爽快的说道:“好呀,我让两位少爷见到他。不过,两位要答应我,进这门以后要听我的安排,否则我可不保证两位的安全哦。” “好。”张崇也很爽快的答应,然后小声对陈义安叮嘱:“安子,难得这个人肯讲道理,咱们不要在这里跟他们硬碰硬。” 陈义安点头,和张崇一起跟在玄可身后走进暗牢。 黎璟被玄可安排在地牢第一层里最整洁的一间单人牢房,就是曾经关押过姜祺然的那个单间。 玄可领着陈义安和张崇走到拐角处,示意他们别再往前,也别说话,而他自己则再继续向前走了两步,目露同情,对着牢里的人说道:“黎公子,适才张崇和陈义安两人妄图闯进昌玄府,我让人把他们赶了出去,留了他们两条小命。” 黎璟低着头,一声不吭。 玄可哂笑道:“黎公子可真薄情寡义,那两位少爷为了你的事连昌玄府也敢擅闯,可你呢,你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利用他们。” 黎璟抬头,“我后来没想利用他们。” “那你就是承认一开始接近他们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他们。” “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黎璟已心如死灰,“我是故意接近他们,想利用他们,那又怎样?没人伤害他们,反而是我和诚,什么都没有了。” “诚王殿下有爵位有封地,黎公子还有您这条命。”玄可笑得更加嘲讽。 “他失去了继位资格,就等于什么也没有了。而我失去了他,也就等于行尸走肉了。” “黎公子,这一切都是您和诚王咎由自取。你们谋害皇嗣,陷害忠良,干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缺德事!”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你们昌玄骑还不是一样干了许多缺德事?” “昌玄骑杀人都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们敢做敢当,杀人必会留下昌玄骑的标记。” 黎璟冷哼,而后又垂首不语。 玄可瞥了眼拐角处,继续对黎璟说道:“黎公子,若是张陈两位少爷再来昌玄府闹事,您说我是继续把他们赶走呢,还是直接把他们关进来和您作伴?” 黎璟没有抬头,但不以为意的说道:“随便你,与我无关。” 张崇终于抑制不住愤怒,冲了出来,怒道:“你真就是这么想的?!” 黎璟惊慌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愤怒的张崇和冷淡的陈义安,然后看了眼已退后两步c且露出看好戏般眼神的玄可,一下子就明白了刚才玄可是故意套他的话给张崇和陈义安听。 张崇见他沉默,心里失望不已,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无话可说。” 张崇气得一拳砸在牢柱上,陈义安把他往旁边拉了拉,对黎璟说道:“你刚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咱们好歹相识一场,让你无罪,我办不成。但若你愿意,我会想办法让你流放肃凉一带,让你有机会去找诚王。” 顿时,黎璟两眼放光,上前两手紧紧抓着牢柱,用满含希望和乞求的目光盯着陈义安。“安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陈义安点头,说道:“我最后再确认一下,你想去诚王的封地吗,哪怕是以戴罪之身的身份?” 黎璟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想,我想去。” 陈义安点头,“好,我会帮你的。”说罢,他向玄可道了声谢,拉着张崇离开。 两人走出昌玄府后,张崇似乎还是不敢置信。“安子,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没做梦,小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单纯。” 突然,张崇死死的盯着陈义安,眼里露出很强烈的质疑和气愤,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陈义安目光坚定的与他对视,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张崇很生气,气黎璟,气陈义安,也气自己。 “虫子,我提醒过你,小璟跟我们是不同的。” “你还敢说!”张崇突然一拳向陈义安挥了过去。 陈义安挡住他的攻击,道:“好,你想打架,我奉陪。” 两人找了个空旷没人的地方就开打了起来,一拳一脚都是实打实的,直到他们打累了呈大字倒在地上。此时,一轮残月悬挂夜空,拂面而过的微风有些冷,但恰好为他们吹散了多余的热气,带来清凉的痛快。 陈义安看了眼鼻青脸肿的张崇,道:“发泄完了吧?” 张崇回看了眼同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义安,朗声笑了起来,然后又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你的影响,也开始对男人有兴趣了。” “你别对我有兴趣就行,我心里只有阿衍。” “放心,我还不至于眼瞎到看上你,不用每次都跟我说你家阿衍。”张崇很鄙夷的说。 陈义安略微想了一下,而后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是小璟?” 张崇略有些犹豫了会儿,然后才慢吞吞的说道:“我也说不上来是不是对他有那种想法,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陈义安半信半疑,既是解释又是提醒的对他说道:“小璟喜欢三皇子,而三皇子被封为诚王,今日已前往封地。小璟心如死灰,所以我才会说想法子让他流放肃凉一带。这事,还得你帮忙一起运作一下。” 张崇叹道:“也罢,总归是相识一场,咱们也算是够义气了。” 陈义安但笑不语。他心想,现任肃州府尹不是别人,正是和梁诚结仇的许正,而失去李员的许正如今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京兆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58 相儿媳 正月廿二, 皇太孙册立大典之后, 陈义安升官了, 且由皇帝亲自提拔。 很多人都羡慕嫉妒恨, 既羡慕陈义安有个好姐姐, 又不屑他靠父亲做官,靠姐姐和外甥升官! 谁能想到,向来严厉的皇帝会因为一岁半大点的孙子喊了声舅舅,寡居的儿媳妇为她亲弟弟美言了几句, 陈义安就从从七品的笔帖式摇身一变, 变成了从五品的员外郎,连升四级。 张崇在醉梦楼订了个包间,约上闫明和庄家兄弟一起为陈义安庆祝。 五人聚到一起,恭贺完陈义安升官后, 不知情的三人不可避免的就提到了黎璟,张崇笑着把话题岔开。 “说起来安子这官升的也忒快,难怪有人不齿,说你是靠荣国夫人和皇太孙的关系。” 陈义安理直气壮的说:“那也是我的本事, 谁叫他们没有做皇太孙的外甥呢。”为了让外甥成为皇太孙,他费心费力了许久。 张崇哈哈笑道:“安子,说的对。来, 咱们干一个。” 干完这杯, 只听庄辉煌说道:“安子在肃州案里立了功, 这次办的江浙盐案更是大功一件, 理当升官。” 陈义安仿佛找到了知音, 笑嘻嘻的说道:“还是小黄知我。” 这时,醉梦楼里在前边跑堂的小丫鬟又送了酒菜过来。 张崇瞧了她一眼,说道:“叫夕丫头来伺候。” 闫明和庄灿煌庄辉煌都面面相觑,继而用疑惑和暧昧的眼光看着张崇。陈义安也挺惊疑的,没想到张崇会记着那个夕丫头。 陈义安故意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夕丫头是这楼里的丫鬟,长相清奇。之前我们来过一次,虫子点名让她伺候。” 闻言,闫明和庄灿煌庄辉煌都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崇。 张崇略显尴尬,解释道:“我是看她可怜,所以才问问的。” 说笑间,陈义安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张崇身上,借机尿遁,而后悄悄到了后院。 玄梦看见他,连忙现身到他身旁,小声的问:“大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关心一下你。你这次怎么扮丑了?” 玄梦伸手抚上脸上的假胎记,露出陈义安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陈义安怔愣了一下,继而失笑道:“你这胎记也有说法?” “有人说我这胎记很可爱。”玄梦笑得甜甜的。 “你现在特别像情窦初开的豆蔻少女。”陈义安似乎猜到了。 突然,玄梦眼睛一亮,迅速退离陈义安两步远,提高了音量说道:“这里是做杂务的后院,您从这儿走,过了这条直廊,转个弯就能到前院了。” 陈义安立即意识到身后不远处的人对玄梦来说是特别的,他扬声说了个“好”字,做出转身准备离开的动作,而后就看到一名有些眼熟的少年站在相反方向的长廊上。 玄梦立即数步走到陈义安和子衿中间,下意识的做出想要保护子衿的架势。 陈义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离开后院。 子衿等陈义安离开后,走到玄梦身边,提醒道:“以后若有客人无意到了后院,你记得躲远点。” 玄梦微微垂头,轻声细语的说道:“子衿公子,我知道了。” 子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两秒,而后离开,其他话没再多说。 玄梦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他跟她说句话,关心她一下,她都能乐上一整天。 “别傻看了,人已经看不见了。” 玄梦回头,陈义安正靠在廊柱上笑看着她。 她朝他走过去,大大方方的说道:“让大人见笑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叫子衿,是梁睿的人。” “梁睿曾妄图将子衿送给大人,见大人不收,便将他毒打了一顿送回明月阁。” 陈义安微微沉吟了片刻,继而正色道:“玄梦,并非我不信任你,他毕竟曾是梁睿的人,还是让玄华查一下比较好。” 玄梦点头,很认真的说:“大人,属下明白。让玄华查过,大家都能放心他,以后才更好相处,是好事。” 陈义安看得出来,玄梦陷得很深,她甚至想到了跟子衿的未来。“我不过问你的私事,但绝不允许耽误正事。” “是。” *** 正月廿四,京城不期而遇了一场春雪。飞雪带春风,这场雪少了些冬的寒,多了些春的暖,晕染着人们心中那一抹婉约韵致。 这一日,是郭皇后的生辰。 或许是初立皇太孙,皇帝心情极佳,前一日就直接命内务府在宫内设宴为皇后庆生。这两日,内务府和御膳房的人都忙得马不停歇,让这场御宴如期举行。 陈义安进宫后,就一直被陈孟氏拎在身边。陈孟氏的目的很明确,借此次御宴给小儿子继续相看媳妇。 这不,两位贵妇走向陈孟氏,她们身后伴着几位年轻美貌的贵女。 陈孟氏笑呵呵的与她们寒暄,目光落到几位姑娘身上,把别人家的女儿不吝言辞的赞美了一番。陈义安很尴尬,也很无奈,她家母亲大人的意图太明显了。 郭夫人和郭蕊儿也朝他们走了过来。贵妇们都是熟人,很快就聊了起来。陈义安趁机想溜,但被陈孟氏拽得死死的。 陈孟氏笑着对其他人说:“让各位见笑了,我这儿子前段时间去了江浙,回京后又一直在吏部,难得陪陪我。”这话是炫耀,也是推销儿子。贵妇们又都当着贵女们的面夸起了陈义安。 郭蕊儿对郭夫人说道:“娘,几位夫人,蕊儿听说御花园里新近移植了一株绿萼梅,想去看一看。” 几位夫人都是明白人,含笑颔首。陈孟氏说道:“安儿,你也别杵在这里了。今日御花园人多,你陪着几位姑娘一起过去,别让人冲撞了她们。” 陈义安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着,但迫于母亲的威严,只能低着头认着命。 离开贵妇们的视线后,郭蕊儿温和的笑着对陈义安说道:“陈二少,陈夫人看不到我们了,您可以自便。” 陈义安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一位小声说道:“陈二少离开了,我们姐妹说说笑笑更方便些,刚才都拘谨的不敢说话。”其她几位笑着附声。郭蕊儿掩唇笑了笑,招呼着姑娘们一起去赏梅。 陈义安找到张崇和闫明,牛嚼牡丹般大口灌了一杯热茶,叹道:“总算是逃离我娘的魔爪了。” 张崇幸灾乐祸的哈哈笑道:“刚才我看到了,陈夫人简直是要把你变成个小人儿,随身带着。” 闫明好奇的问道:“那你是怎么逃离虎口的?” “这还得多亏了郭二小姐,看上去确实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张崇和闫明面面相觑。张崇问道:“看上人家姑娘了?” “我有阿衍” “打住!”张崇连忙打断他的话,“不要总在我这个光棍面前说你家阿衍,不然兄弟都没的做。” 陈义安做出十分夸张的惊讶表情,笑着说道:“虫子,咱们的兄弟情谊是深如海的。” 闫明打趣道:“等虫子也找个相好的,你们俩一起跟我说你们家谁谁。” 庄灿煌庄辉煌兄弟俩走了过来,只听到闫明的最后半句,庄辉煌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在说谁?” 陈义安转移话题:“没谁,你们两个怎么现在才来?” 庄辉煌叹道:“我娘要给我们找媳妇了。” 陈义安叹了口气,“同病相怜。” 这时,庄灿煌说道:“安子,我们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大哥一个人往御花园方向过去了。” 陈义安微微一愣,继而说道:“你们先聊着,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回来。”话音落下,他便已退开数步,很快消失在张崇等人的视线里。 陈义安了解陈义平,他大哥绝对不会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去御花园。今日的御花园人太多,到处都是贵人娇客。于是,在御花园出入口处,陈义安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从御花园外围绕到了后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59 张婧文 上阳宫附近一处不起眼的暗角, 陈义平按照小太监的话找了过来。 他不是个糊涂人, 虽然乍一听到章焕约他相会时, 他确实很激动。但脚步尚未迈出, 他就知道约他的人不可能是章焕。不过, 会借章焕的名义约他私下见面,他想去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张婧文等在墙角的另一侧,心情复杂的看着陈义平走过来, 既想见他, 又不想看到他因为章焕过来。 在陈义平没见到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从另一侧的墙角走了出来,眉眼间是说不出的失望和难过。 “婧文?”陈义平惊讶的看着他,满脸疑惑。 张婧文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不由自主的双眸含泪,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平哥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是你让小太监找我来的?”陈义平微微蹙眉,完全没想到会是这姑娘, 心里疑惑着她会有什么事,又怎么会借用章焕的名义。 “之前在陈夫人的寿宴上,我看出你和章焕之间很不寻常, 我想确认一下。”她对他太关注了, 他的一个眼神, 一个小动作, 她都观察入微。 “现在你确认了。”陈义平隐隐有些怒意,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更不喜欢会给章焕带来麻烦的任何可能。 “平哥哥,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小就很喜欢。”张婧文鼓足勇气说了出来,然后忐忑的望着他。她明知这份感情不会有结果,但依然向他吐露心声。从小到大,他就像她的信仰一样,她崇拜着他,景仰着他,希冀有一天能和他共结连理。然而,他成亲的消息,他看向章焕的眼神,无一不是打击着她。 陈义平不禁愣住,仔细思量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张婧文看出他的为难,不禁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平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有人,我不奢求你能喜欢我,只希望假使有一天你的身边空出了位置,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 陈义平没明白她的话中深意,说道:“婧文,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一样,以后也会一如既往的视你为妹妹。” 张婧文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拿出帕子胡乱抹了两把。 “婧文,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以后把我当大哥吧。” 张婧文哭着点头。 就在这时,陈义安突然现身,急道:“大哥快走,皇后和几位娘娘往这边来了。这里是后宫,你不能出现在这里。” “那你呢?”陈义平几乎本能的急忙问他。外臣无召不得入后宫,今日后宫允许外臣走动的地方只有御花园。 “我自有办法。”陈义安知道,整个后宫,他唯一需要顾忌的地方就是先皇后的上阳宫。 在陈义安的催促下,陈义平终于离开。 陈义安沉下脸,冷冷的注视着张婧文,哂笑道:“好个既有胆识又聪慧的姑娘,也就我哥那种完全不懂女人心的才会上当。” 张婧文怒目相向,“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平哥哥。”说罢,她就准备离开。 陈义安一把抓住她胳膊,继续哂笑着说:“那几位贵主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你敢说不是你的手笔?张婧文,你挺厉害的呀。一个大家闺秀,竟能把手伸到宫里来。” “你别胡说!”张婧文厉声喝道,声音里却不可避免的带着些许惊慌。“你快放开我,被人看到不好。” 陈义安打定主意吓唬她,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正好借机让你进陈家的门,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张婧文一时难以分辨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不禁着急了起来。“我喜欢的人是平哥哥。” “我哥已经娶妻生子,你是想给他做妾么?”陈义安冷笑,“张侯爷若知道他的嫡女上赶着给人做小,不知道是会送你去庵堂,还是直接打断你的腿。” “我的事,轮不着你操心。” “若非看在虫子的面上,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远处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张婧文急道:“陈义安,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不能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陈义安抓着她的胳膊不动如山,张婧文急哭了。 “现在知道怕了?” 张婧文点头,她感觉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毁了。 最后关头,陈义安拎着张婧文避进了上阳宫。 此时的上阳宫,虽空无一人,但干净整洁,整座宫殿的布置已经恢复了先皇后在世时的样子。 张婧文不禁惊叹道:“这宫殿好漂亮,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先皇后的寝宫,皇上命人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陈义安,宫里的事情,你知道的挺多呀。” “张婧文,这会儿不哭也不害怕了?” 张婧文蹙起秀眉,认真的说道:“我不会嫁给你。” 陈义安噗嗤笑道:“我已心有所属,刚才就是想吓吓你,给你一个教训。” 张婧文没好气道:“无聊。” 突然,陈义安耳朵微动,小声道:“有人来了。” 而后,在张婧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拉着她躲进了内室。 不一会儿,潜入上阳宫之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往内室而来。 陈义安带着张婧文躲到房梁上,只见一名太监装扮的人正在悉悉索索的翻找着什么。那人找了好大一会儿,一无所获,终于离去。 陈义安回头看向张婧文,张婧文正一脸煞白的盯着他。 “你怕高?” 张婧文声音打着颤儿的说:“快带我下去。” 陈义安见她是真怕高,没有犹豫,立即拎着她一跃而下。至于那个来找东西的人,待他一离开上阳宫,就落到了昌玄骑手里。 两脚落地后,张婧文扶着桌子缓了过来。她疑惑道:“你那花拳绣腿的功夫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张婧文,不是我的功夫变好了,而是你对我有偏见。说实话,你怎么看我不重要,但你实该好好的看看虫子了。虫子韧性很足,他不是你以为的无能。”陈义安趁机为张崇说话。 张婧文微微沉吟了片刻,而后点头。 陈义安带着张婧文悄悄的从上阳宫出来,张婧文的侍女很快就找了过来。 张婧文对陈义安说:“今天的事情就算是打平,你不能对外吐露半个字。” 陈义安不以为意的笑道:“我不对外说,只对虫子说,他不是外人。” 张婧文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情形的郭蕊儿只以为他们这是私下相会,已经郎有情妾有意。于是,她不禁心生羡慕和嫉妒。 陈义安看到郭蕊儿后,对她点了一下头,算是点头之交。 郭蕊儿回以微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微笑有多苦涩。最初皇后姑母的有意结亲让她开始关注陈义安,后来皇后派人传达皇上的旨意不让郭家和武将家联姻,她便放下了此事。然而,在陈义安拉住发狂的马车后,她知道自己变得在意他了。 *** 陈义安找到张崇后,将张婧文今天做的事情简洁明了的向他复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你那妹妹虽然看上去很明事理,但实际上也挺倔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得再去找一下我哥。” 张崇点头,面色凝重,他完全没想到张婧文竟然大胆到敢收买小太监,敢利用皇后和其他娘娘来达成目的。万一哪里出现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陈义安继续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独自喝闷酒的陈义平。 他走过去抢走他手里的酒杯,说道:“哥,今日御宴上美食佳肴无数,你怎么尽是喝酒了?” “小焕去西南大营了。”陈义平闷声说,是无奈,是自责。“他以前说过,不想打仗,不想去军营,可还是去了,没有跟我告别。” 陈义安看着他大哥这副颓然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哥,章大哥比你强多了。他纵使不喜欢军营,可还是去建功立业了。可你呢,竟然只是在喝闷酒。” 陈义平沉默,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想去西南大营找章焕。 “哥,你再这样自怨自艾下去,就算你还没娶妻生子,章大哥也未必会看得上你了。” 听到他这番话,陈义平沉默了良久,继而才徐徐叹道:“你说的对。只是,越想忘了他,越忘不了。” “那就不要忘。”陈义安觉得他大哥就是想太多了,“哥,章大哥去建功立业,你不能做得比他差。等将来有一天,你们都成了战功显赫的将领,谁还敢管你们私底下是什么关系。至于大嫂,大哥你就努力求得她的原谅吧。”他心想,将来还很遥远,谁也不知道兄嫂和章焕会怎样,而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让大哥打起精神来。 陈义平的眼里逐渐露出光彩,终于笑道:“竟然让你这小子给劝慰了。” “跟阿衍在一起后,我耳濡目染了很多。”陈义安憨憨的笑着说,不忘往荀衍脸上贴金,为他刷好感。 陈义平失笑,继而认真的夸了一句弟弟:“你比我强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60 暗疾 在陈义平提前离席回府后, 陈义安又和张崇闫明聚到了一起。至于庄家兄弟俩, 就在前一刻被庄夫人派人请走了。 不过, 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 迎荷就找了过来, 对陈义安说道:“二少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陈义安瞬间耷拉下脑袋,认命的跟着迎荷过去。 陈孟氏看到他过来,和身旁的贵妇们打了声招呼, 就示意陈义安跟她一起走到了一处方便说话的地方。 陈义安意识到陈孟氏有重要的话要说, 急忙问道:“娘,怎么了?” 陈孟氏蹙了一下眉头,问道:“知不知道你大哥怎么提前离席回府了?” 闻言,陈义安松了口气, 不以为意的笑着说:“娘,等您回府后,直接问问他就知道了。” 不过,陈孟氏依旧忧心忡忡, 说道:“我这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娘,您就是瞎操心。”陈义安边说, 边为陈孟氏捏肩捶背。“大哥都是已经当爹的人了, 您还操心他什么事呀。” 陈孟氏没好气道:“我不操心他, 就操心你, 你怎样才肯娶个媳妇回家?” “您帮我去湖洲提亲吗?”陈义安两眼放光。 “你休想!” 陈义安继续卖力的捏肩捶背, “母亲大人,舒不舒服?等我把阿衍娶回家,就多了一个儿子孝顺您。” “你甭指望。”陈孟氏很严肃的对他说,“未经我的允许,你若再敢私自向男人求亲,就不用再认我这个亲娘了。” “娘,阿衍他” “夫人!”盼菡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打断了陈义安的话。 陈孟氏不悦的瞥了盼菡一眼,“这是皇宫内苑,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盼菡急道:“夫人,四皇子和董嫔私会,被阮侧妃抓了个正着。皇上命所有来为皇后祝寿的外臣及家眷都去养心殿外候着,只要有人能证明四皇子无辜,皇上就饶了他们。” 陈孟氏微微蹙眉,心想,□□宫闱是大罪,更何况此事还发生在皇后寿宴期间,只怕四皇子这次是要彻底栽了。她不放心的提醒陈义安:“一会儿到了圣前,你可不要乱说话。” “娘放心,您儿子不傻。” 在他们到达养心殿外后,陈恪连忙走到了他们身边。他见只有陈孟氏和陈义安,便随口问道:“平儿呢?” 陈孟氏告诉他:“平儿先行回府了。” 陈恪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倒也没在意,只压低了声音对妻儿说:“皇上这么做,不但没给四皇子留情面,而且连皇室的面子也不顾,这是打定主意要处置四皇子。” 过了会儿,大臣及其家眷们都到的差不多了,曲末恩从殿内走出来宣读皇帝口谕,让今日见过四皇子的入殿回话。 而后,有数人陆陆续续的入殿。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帝将梁睿贬为庶民,流放岭南,永不得回京。 这道旨意,再次打乱了京城的局势。 陈义安暗自蹙了一下眉头,心想,为了让念念稳坐皇太孙之位,他必须狠下心肠。 于是,当天夜里,他便让玄可秘密处死了先皇后的奶兄。因为念念的皇嗣血脉,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置喙。 次日一早,宫中传出消息,董嫔自尽,徐贵妃得了失心疯。皇帝下旨,命梁晋陪同徐贵妃前往城外的别院疗养,以尽孝道。 仅仅一夕之间,京城局势再次翻天覆地。 吏部官署内,荀茂林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有人检举阮楷棋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他将信函放在书案上,蹙眉沉思,近日来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圣意难测。他不敢妄作决断,最终决定先入宫面圣。 皇帝听完荀茂林的禀报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荀卿家是怎么看的?” “回禀皇上,信中所列事项有条有理,但缺乏实证,微臣不敢妄言。” 皇帝突然不悦道:“你们这些老臣久居官场,一个个学得明哲保身。” 闻言,荀茂林连忙跪地请罪。 皇帝淡淡的说道:“既然你们办不成,那就让年轻人去办吧。” “是。”荀茂林心中恍然大悟,近日来的事情虽发生的突然,却都是发生在安乐侯被立为皇太孙以后,而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只是在为安乐侯扫除障碍。 荀茂林跪安回衙后,便让人将陈义安叫了过来,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荀大人传唤下官,不知何事?” “你先看看这个。”荀茂林将检举信交给他。 陈义安迅速浏览了一遍,震惊的看向荀茂林,“荀大人,这是真的?” “真假需要你去查证。” 陈义安反应过来,回道:“是。” 荀茂林想了想,补充道:“阮大人在吏部任职近二十年,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想要理清不是一件易事。四皇子被贬,阮侧妃被休,阮大人随后就被检举,这之间的联系,你可以自己琢磨琢磨。” “多谢荀大人指点。”陈义安拱手鞠躬道谢,掩下眼底的一抹笑意。自从他在湖洲求亲的消息传到荀茂林这里后,荀茂林就没再给过他一个正眼,但现在看来,荀茂林还是对他友善的荀二叔。 得了荀茂林的许可后,陈义安让吏部差役将阮楷棋请了过来进行问讯。 第一次单独问讯是在午后,问讯时间长达两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是陈义安在说,他跟荀茂林唠家常似的聊他进吏部当官以后的感受,说得他口干舌燥,说得阮楷棋极不耐烦。 第二次单独问讯是在第二天陈义安上衙后,陈义安跟阮楷棋说起来阮家的人,阮侧妃变成弃妇,在阮家遭受白眼。陈义安问他:“听说阮府上上下下都恨极了侧妃娘娘,阮大人恨这个女儿吗?” “我不恨她,只恨我自己,是我没教好她。”阮楷棋终于正面回应了陈义安。这样的问讯办法因人而异,这是陈义安从许正那里学来的。 “阮大人,依下官看,如果您不在了,侧妃娘娘就算不死,也会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小陈大人,你觉得我还能有命?”在四皇子被贬斥时,阮楷棋便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陈义安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说道:“阮大人,下官觉得您不必如此悲观。” 阮楷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陈义安欲言又止了一番。 “阮大人,下官曾听说一件事,不知是否当讲?” “小陈大人,如今这情况,已经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陈义安点点头,露出十分严肃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四皇子不能人道,如果这是真的,他怎么会跟后宫嫔妃私会?” 顿时,阮楷棋震惊不已,连忙问道:“这是真的?” 陈义安更加震惊的不答反问:“阮大人不知道?” “我不知道有这种事。”阮楷棋仔细想了想,“之前确实是听到过一些话,但小女说那些都是谣言。” “可如果是侧妃娘娘没对您说实话呢?” 阮楷棋想了想,微微摇头。“四皇子若被冤枉,他为何不向皇上禀明实情?” 陈义安蹙着眉头思索了会儿,犹疑着问道:“阮大人,您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四皇子以为自己的暗疾被治好了?” 阮楷棋也不禁蹙眉,沉声反问:“小陈大人为何会这样想?” 陈义安不假思索道:“我在想,如果四皇子是被冤枉的,一个有暗疾的人怎么会被冤枉成和后妃私通。除非他以为自己的暗疾治愈了,和后妃私通时恰好被捉奸成双。” 突然,阮楷棋两眼迸出亮光,“小陈大人,我想请你帮个忙,想办法让我面圣。” 陈义安为难道:“阮大人,这恐怕不行。” 阮楷棋再次恳求。 陈义安再三为难,最后说道:“我将此事禀报荀大人,让荀大人来做决断。” “好,多谢小陈大人了。此次我若还能留下条性命,此份恩情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阮大人客气了,请稍等,下官这就去跟荀大人说。”说罢,陈义安便匆匆去见荀茂林,将阮楷棋的请求告诉了他。 荀茂林诧异道:“你审出了什么,他要求见圣上?” “荀大人,下官和阮大人聊起了四皇子和阮侧妃,四皇子可能不能人道。” 荀茂林听说过有关梁睿这方面的谣言,但毕竟谣言不可信,更何况有什么谣言能瞒得过昌玄骑,瞒得过当今皇上?“小陈大人,你可曾想过皇上知道四皇子不能人道,或者那就只是谣言而已。” 陈义安突然正色道:“荀大人,下官在吏部的时间虽不长,但每一位大人都对我照顾有加。阮大人出事,下官希望能为他略尽微薄之力。” “同僚一场,本官也不希望阮大人出事。”荀茂林不禁面色严肃,甚至自称本官。“但无风不起浪,有穴才有风,阮大人贪污受贿未必是假,我等不可徇私。” “荀大人,下官除了跟阮大人聊天,也查证了许多事情。阮大人之罪,罪不至死。可若是没人帮他,他非死不可。” 荀茂林微微沉吟,思量了片刻,问道:“你想怎么帮他?” “让他见到皇上。” “待我先跟阮大人聊一聊,之后再作决议。” 而后,荀茂林和阮楷棋单独谈了约莫一个时辰。 即使屋里的说话声音很小,为他们守门的陈义安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抬头望了眼明朗的蓝空,心中暗叹,自己挖的坑自己填。若非当日一时心软为梁晋求情,让梁晋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现在也不至于需要这般曲折的再次将他拉下马。 荀茂林谈完后,吩咐陈义安仔细照看阮楷棋,而后他便进宫面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61 离京 是夜, 陈义安入宫面圣, 被皇帝晾在御书房外足足晾了一个时辰。乍暖还寒的天气里, 他的双膝又开始隐隐作痛。 陈义安知道皇帝对他起疑了。他跪在皇帝面前, 简明扼要的禀明了阮楷棋之事。 皇帝连着咳了两声, 略显疲惫的说道:“这次的事情,你做了多少手脚,如实道来。” “回禀主上,属下查到四皇子曾找游方郎中治病, 二皇子的人和那位郎中有过接触, 便趁此次阮楷棋受审的机会将事情捅出来,以为主上不会发现属下为皇太孙谋划的私心。” 皇帝沉默了片刻,问道:“郎中呢?” “死了。” 皇帝又沉默了下来,重重的咳了数声。 “主上, 属下去外面请曲公公宣胡太医来。” “朕无碍。”皇帝沉声道,“你为承祖谋划,就算朕能理解你的私心,但你无凭无证就冤枉皇子, 罪不可恕。” “属下甘愿领罪。” 皇帝审慎的注视着他,似乎在思量着该如何处置他。“玄生,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属下甘受任何惩罚。” “承祖年幼, 朕便将他托付于你了。你记住, 不可滥用权势, 一切要以朝廷以承祖为先。” “是, 属下谨遵主上旨意。”陈义安终于松了口气, 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皇帝为了念念非但不会处置他,反而会重用。 回到昌玄府后,陈义安瘫坐在躺椅上,一身的疲惫。 玄华求见,呈上了一封信函。“大人,湖洲来的信函。” 顿时,陈义安连忙坐直身子,接过信函打开来看。而后,看完信的陈义安又瘫在了躺椅上。 玄华难得看到他这副疲惫样,不禁关切的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衍去书院了,他终于成了一名夫子,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这是好事,您应该为荀公子高兴。” “是啊,我该为他高兴。”陈义安越发的思念荀衍,“玄华,依我看,主上的身体撑不了多久,派人盯好那三个皇子。” “是。”玄华应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陈义安问:“还有何事?” 玄华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大人,待皇太孙继位后,属下想去军营。” “以什么身份?” “普通新兵。” “你想去哪处的军营?” “西北大营。” 陈义安不禁蹙了一下俊眉,说道:“西北边境并不安定,确实需要有人经营。我哥大概也会去西北,可以请大姐帮忙向他举荐你。” “大人,昌玄骑十年,属下却觉得仿佛过完了大半辈子。属下想靠自己的力量尽己所能的做些有意义的事。” 陈义安微微沉吟,良久才徐徐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我就不再多说了。” “多谢大人。” 陈义安揉了揉太阳穴,“记得好好跟玄可说。” “是。” 次日早朝后,皇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阮楷棋。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阮楷棋被释放回府,当夜于府中自尽。 陈义安彻查阮楷棋贪污受贿案有功,加之荀茂林的保荐,他又一次被皇帝破格提拔了,直接成了正三品的吏部侍郎,本朝最年轻的大员。 这样的提拔,证明了皇太孙地位稳固,也意味着陈家没有受到皇帝的猜忌。 风头正盛之时,陈义安休假了。他独自快马加鞭前往湖州,只留下一封书信向父母请罪。 陈孟氏看到他的信后,气得心肝疼,扬言不认这个儿子。陈恪回府后,修书一封给尚在湖州的老钱,让老钱拖住陈义安,而他决定亲自去一趟湖州。陈孟氏知道陈恪的想法后,提出同行。 正月三十,陈府门前,马车整装待发。在他们出发前,陈义平请旨镇守西北边境。皇帝几乎不假思索的准了,擢升他为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命他即刻前往西北大营。 当这一消息传回陈府时,陈孟氏又急又气的大哭了一场,右眼皮突突直跳。陈恪等到长子回府,沉着脸对他嘱咐了一番,放他前往西北大营。而后,陈恪便携陈孟氏坐上马车,前往湖州。 这一日,天气阴沉,料峭春寒比前几日更甚。 二月的湖州,春水轻轻流动,春风又绿江南岸。 陈义安抵达湖州后,直奔太湖书院。书院外,老钱老胡守株待兔,将他抓了个正着。 老钱为难的对他说:“二少,将军和夫人正在来湖州的路上,未得将军和夫人允许,您不能去见荀公子。” 陈义安不悦的瞥了眼老钱,如果只有老钱一人,他是拦不住他的,但有老胡在,陈义安还得装一下。 这不,老胡劝他:“二少,我和老钱在城西租了个小院子,你这一路赶过来一定累了,先跟我们去那歇歇,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们。” 陈义安无奈的被老胡拽走,跟他们一起来到了城西的暂居之地。 一进的院子,三间厢房,一间厨房。院子里有一棵梨树,还种着几株海棠,看上去宜居宜室。 老钱指着进门左手边的厢房说道:“二少,厢房已经收拾好了,虽然简陋但干净,您就委屈点住我们这儿吧,省得您一个人去住客栈。” “好的,有劳钱叔胡叔了。”陈义安为他们感到高兴,“两位叔叔打算办喜宴吗?” “我跟老胡都这年纪了,以后一起生活,相互照顾便足矣。”老钱温和的笑着说,老胡一脸憨笑着看着老钱。 陈义安啧啧的笑道:“钱叔胡叔,我和阿衍还分离着呢,你们这样会刺激到我。” 老钱噗嗤笑道:“待二少和荀公子成亲时,我们再沾点喜气。” 老胡笑着打趣:“二少从小就自诩脸皮厚,肯定能求得将军和夫人,还有荀家人都同意你和荀公子的亲事,不用怕我们刺激你。” 陈义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我爹会支持你们吗?” 老钱点头,“将军通情达理,御下温和。” 陈义安若有所思,眼中微微露出欣喜之意。“我爹能认可你们的事,也就说明他能认可两个男人成亲。” 老钱微微垂眸,心里犹豫着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陈义安推门走进厢房,把自己的行李放下,呈大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老胡和老钱一起走进厨房,一个淘米,一个洗菜,而后一个生火添柴,一个煮饭炒菜,分工协作,配合默契。 老胡问:“刚才我看你好像有话要说,是什么?” 老钱望了眼对面关上门的厢房,叹道:“将军能认可我们的事,但不会允许二少和荀公子成亲。” “兄弟和儿子,始终是不同的。” 老钱挖了块猪油放进锅里,不一会儿就噗呲噗呲的响了起来。 “将军想要嫡孙。” 老胡疑惑的问:“他不是已经有嫡长孙了吗?再说,将军什么时候也在乎起嫡庶之别来了?” 锅里噼里啪啦的炒菜声,一声盖过一声,让他们的对话只有彼此才能听到。 “人总是会变的,将军位居高位久矣,夫人又系名门出身,总会耳濡目染了些,在乎嫡庶之别不足为奇。” “那小少爷呢?” 老钱沉默了会儿,而后叹道:“一言难尽,改日我再仔细告诉你。” 老胡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应了一声。 之后,两人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老钱专心炒菜,老胡又往灶里添了一根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62 见面 太湖书院位于湖州城和太湖之间, 依山而建, 占地颇广。 荀衍给孩子们教完最后一堂习字课后, 便准备回屋休息。路过青年院和幼年院交界处的长廊时, 两名青年学生走向了他, 都是他之前的同窗。 丁阳说:“小衍,好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你如愿做了夫子,恭喜。” 杜宗庭问:“荀小夫子, 教孩子们很辛苦吧?” “孩子们很乖巧, 倒是你们,学业如何了,是否参加今年的秋闱?” 杜宗庭很自然的站到荀衍身侧,告诉他:“我和丁阳都去, 打算八月初进京,可以有时间在开考前和各地的学子多加交流。” 荀衍点点头。 丁阳憨憨的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说道:“我就当是去见见世面,宗庭有望高中, 你爹今天还夸他了。” “宗庭的学问一直都很好,连祖父都夸过。”荀衍浅笑着说道,“丁阳你也不必自暴自弃, 好好准备未必不会有名次。” “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今天来找你, 是想和你叙叙旧。走, 咱们去城里。”话音未落, 丁阳拉着荀衍就要走。 “等等, ”荀衍急道,“现在去城里,能赶得及在关城门前回来吗?” “来得及。”丁阳半拉半劝的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杜宗庭温和的笑着跟在他们身后。 老学书斋建于闹市边上,闹中取静,是湖洲城内藏书最多的书斋,就连荀季恽老夫子也曾赞誉过。 荀衍三人来到书斋后,书斋黄老板见是熟客,连忙将他们领到了二楼。二楼有部分藏书,也有茶座。三人坐在窗边的茶座上,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了起来。 也不知聊了多久,荀衍偶然间往窗外长街上一瞥,心中思念的人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看到了陈义安,看到他笑意盈盈的跟人且行且说,和他并肩而行的那个人面带微笑,不时的点头回应。 丁阳和杜宗庭都在荀衍脸上看到了突然惊喜而后哀伤的表情变化。 丁阳问:“小衍,你看到什么了?” “没事。”荀衍轻轻摇头,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眼底却无甚笑意。 杜宗庭望了眼窗外的长街,街上车水马龙,这是湖洲城最繁华的一条长街。他提议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吃个饭,然后回书院吧。” 丁阳说道:“好,去我们家的酒楼吧。” 杜宗庭笑着摇头:“今天去城西老街,听说那边有家做馄饨面的挺不错。” 丁阳笑得十分隐晦,对杜宗庭露出一副不说破你的模样。 谁不知道荀衍近来喜欢馄饨面 湖洲的城西老街和京城城西的某条长街很相似,这里也是大排档和小摊贩的聚集地,人头攒动,热闹极了。 杜宗庭领着他们找到了这家卖馄饨面的路边摊,摊子上的生意似乎不是很好,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荀衍和丁阳面面相觑。 杜宗庭似乎看出了他们心里的疑惑,说道:“我来这里吃过,味道还行。” 三人点了三碗招牌馄饨面。老板很快就手脚麻利的做了出来。热乎乎的,油亮鲜香。 荀衍尝了一口馄饨,肉馅香而嫩滑,馅皮薄而弹牙,味道有些像他在京城和陈义安一起吃过的云吞面。“味道确实不错。” “小衍喜欢就好。”杜宗庭扬起笑容,一脸宠溺的望着他。 丁阳咂舌。 这时,摊子上迎来了第二桌客人。 陈义安和江远入座后,也点了两碗招牌馄饨面。 “小江,咱们待会儿吃完了,给奶奶带一份回去,今天就不用做晚饭了。” 江远点头,笑容灿烂。 老板很快也给他们做好了两碗馄饨面。 吃到一半时,陈义安问江远:“好吃吗?” 江远点头,依旧笑容灿烂。 荀衍搁下筷子,“我吃饱了。” 丁阳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也说道:“我也吃饱了。” 杜宗庭放下筷子,“那我们回去吧。”说罢,他就结完了帐。 城门不远处,陈义安懒洋洋的背靠着路边的一棵老树。 荀衍看到他时,愣愣的停下了脚步。杜宗庭和丁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难认出那是馄饨面摊子上另一桌的客人。 荀衍收回视线,微微垂首,而后继续向前走。他们的马车停在城门口,上马车后就径直回了书院。 这一晚,荀衍失眠了。 次日,他上完课后,来到了太湖边。远处的夕阳映着湖面,水面波光荡漾。他走进湖边的一座亭子,这是除夕夜他和陈义安一起来过的地方。他静静的坐在亭子里望着太湖,思绪万千。 陈义安暗自叹了口气,走进亭子,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湖边风大,小心着凉。” 荀衍愣愣的抬头看向他,眼中水光粼粼甚过太湖。 陈义安挨着他坐下,仔细看着他。“好像瘦了点,教书辛苦吗?” 荀衍轻轻摇头,情绪不高。 “阿衍,我很想你。” “是吗?”荀衍终于开口跟他说话,“来湖州先和别人一起逛街吃饭,这叫很想我?” 陈义安愣了一下,笑道:“原来阿衍是吃醋了。” 荀衍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点。 陈义安也挪了挪,依旧挨着他。“我是四天前到的湖州,我一来就去了书院,但被胡叔和钱叔在书院外逮了个正着。他们得了我爹的吩咐,不让我去见你。这几天我们虽然没见面,但我一直在准备第二次求亲的事。” “那你现在怎么来见我了?” “昨天看你好像不高兴,我不放心。” “我不高兴是因为谁?” “因为我,”陈义安连忙道歉,“阿衍,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他叫江远,是我在湖洲认识的一个朋友。” “上次来湖洲时认识的?” “正是。” 这下子,荀衍更不高兴了。“上次有时间认识新朋友,就没时间跟我道个别?” “阿衍,我上次走得急,是事出有因。” “你不用跟我解释,是我让匪石给你信,让你暂时别来找我的。”荀衍别过头望着湖面c不看他。 陈义安从脖子处掏出平安扣,“阿衍,你送我的平安扣,我一直贴身戴着。” 闻言,荀衍回过头来看向他,“我还有话要问你。” “好,你问。” “你要太湖帮做什么?” 陈义安不禁愣了一下,失笑着说道:“阿衍,我是当官的,要太湖帮做什么?” “这是我问你的。”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误会了?” “有人说你要太湖帮,已经吞并了许多帮派。” “阿衍,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实力呀。” 荀衍仔细想了想,认可了陈义安的话。 陈义安突然觉得自己在作死,太湖帮的事情很难一直瞒下去。 荀衍依旧情绪不高,把陈义安的外衣还给他,站起身来说道:“我回书院了。” 陈义安一把将他拉进自己怀里,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阿衍,别生气了,好不好?” 荀衍心中哀痛,纵然腹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说不出只言片语。 陈义安心里着急,腾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强吻了他。 荀衍睁大眼睛,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怒道:“陈义安,你疯了吗!” “阿衍,我早就为你疯了。” “我懒得理你。” 荀衍转身就走。陈义安连忙追上他,从他身后抱住他。 就在这时,一辆精致的马车出现了远处的路口。 陈义安蹙了一下眉头,他爹娘来得比他预计的快。 趁着陈义安失神的时候,荀衍再次挣脱开来。 老高独自骑着快马奔向他们,远远的扬声说道:“二少爷,将军和夫人来了。” 荀衍愣愣的看着骑马的人,还有由远及近的马车,疑惑的看向陈义安。 “是家父家母。” 老高靠近他们后,跃下高头大马。“二少爷,将军和夫人赶路过来,还没进城休息,您可别惹他们生气。” “高叔,您也来了呀。您放心,我保证不惹爹娘生气。”陈义安悻悻的笑着说。在他父亲身边的将士里,他自小最杵这位严厉冷峻的叔叔。 老高面无表情的瞥了眼陈义安身旁的荀衍,眼中波澜不起。 马车很快就到了他们跟前,陈义安侯在一旁。荀衍走也不是,留也为难,只得站在原地。 陈恪率先下车,而后扶着陈孟氏下来。 “爹,娘,一路辛苦了。” 陈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到荀衍身上。 陈孟氏更是直接无视了他,也看向荀衍。 荀衍走上前,朝他们行了一个晚辈礼。 陈孟氏笑着说道:“荀公子,多日不见,可还好?” “劳夫人记挂,荀衍一切都好。陈将军和夫人初到湖州,敢问在何处下榻,荀衍改日登门拜访。” 陈孟氏对他说道:“我提前让人在湖州置了处宅子,等安顿下来后,给荀公子下帖子,邀你来家中做客。” “荀衍听从夫人安排。” 抛开其他事情不论,别说陈孟氏对荀衍的印象很好,就连陈恪也开始有些欣赏眼前的少年。一身书生气,彬彬有礼,对着他们不卑不亢。再看自己的儿子,痞里痞气的,这两人怎么就走到一块了呢? 陈孟氏望了眼夕阳和太湖,平易近人的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荀公子是回荀府还是书院?” “回夫人的话,荀衍目前住在书院。” 陈孟氏点点头,对他说道:“我们得赶在城门关上前进城,我让老高护送你回去。” “夫人,书院离此地不远,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陈孟氏警告性的瞪了眼刚想要说话的陈义安,温和的对荀衍说道:“荀公子路上当心。” 荀衍微微欠身行礼,转身离开。 待他稍稍走远后,陈孟氏没好气的对陈义安说道:“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娘,您让人在湖州置了宅子,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说什么,让你顺便在湖州安个家?” 陈恪扶着陈孟氏一起走上马车,陈义安死皮赖脸的也跟了上去。 陈孟氏冷声对陈义安说道:“今晚不许吃饭。”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63 老姐妹(捉虫) 湖州陈宅位于城西, 离老钱老胡的小院相隔一条街。他们抵达宅子后, 陈义安借口回老钱老胡那里取行李, 溜了出去。 陈义安到小院的时候, 老钱和老胡刚好准备吃晚饭, 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 “二少来了,我再去炒个菜,很快就好。”老钱一看到他回来,就转身回厨房。 老胡从厨房多拿了一双碗筷出来, 对陈义安扬声说道:“二少去洗手, 刚好吃饭。” 陈义安走到院子的水缸旁,舀了一瓢水,一边净手,一边感慨道:“钱叔和胡叔的日子过得真让人羡慕, 简简单单的,很温馨,很有家的感觉。” 老钱和老胡相视一笑,等陈义安入座后一起用膳。 三人刚动筷子没一会儿, 就有人敲响了院门。 老胡放下筷子,对他们说道:“你们坐着,我去开门。” 不一会儿, 老胡领着老高走了进来。“老钱, 你看谁来了?” 老钱愣了一下, 放下碗筷站起身, 而后笑着说道:“是老高啊, 吃饭了吗,我再去炒两个小菜。” 老高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桌上的家常小菜,还有围着桌子吃饭的人。他说道:“不用忙,将军夫人在湖州置办了宅子,离这里不远,我一会儿就回陈宅。” 闻言,老钱和老胡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陈义安。 陈义安心虚的低下头,而后又抬起头,十分理直气壮的说道:“钱叔做的饭菜好吃,我吃完了就回去。” 老钱扑哧一笑,说道:“二少喜欢,明天也过来。” “好嘞。”陈义安直点头。 老胡憨憨的笑着看着他们,满眼满脸都是不尽的满足,这日子太美满。 看着这仿若一家三口的三人,老高突然有些失神,一时竟不知自己是疑惑还是羡慕他们。他突然说道:“老钱,你变了很多,笑起来很好看。” 顿时,老胡满脸戒备的看着他,这是来抢人的吗? 陈义安也很诧异,完全没想到一向冷峻的高叔会说出这话,连忙往碗里夹了一筷子黄花菜,端着碗躲远了些。 老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说道:“听说你们在这里,我过来看看。你们慢慢吃着,我先回去了。” 老钱温和的说道:“我送送你。” 老胡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老钱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能干瞪眼,目送着他们肩并肩的走出去。 陈义安故意逗老胡:“胡叔,原来您是个夫管严哪,在家里这么没地位。钱叔脑袋聪明,武功也好,还会做饭,您可得看紧了。” 老胡没理他,只顾自己扒饭,两眼不时的望着院门。 陈义安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又说道:“胡叔,军营生活很苦吗?” “当然苦,又苦又累。不过还好,我每天都能看到你钱叔。”说到这里,老胡傻傻的笑了两声,好像是想起了以前开心的日子。 “我哥也一样吗?” “军中无特殊,”老胡夹了一筷子黄花菜,“要说特殊,那就是将军对大少爷比对其他人更严格。” “林军师是怎么死的?” 老胡愣了一瞬,不答反问:“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林军师死了以后,大嫂就嫁给我哥了,甚至都没等到守完三年孝期。为这事,我娘还念叨过好几回,怪我爹一意孤行。” “那会儿我早就退伍了,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老胡低头扒饭,眼神躲闪。 这时,院门嘎吱关上,老钱走了回来。 老胡麻利的帮老钱添了一碗热饭。 陈义安离开老钱老胡的小院子后,径直回了陈宅。他家深不可测的大将军刚到湖州,他还不敢肆无忌惮的在他爹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事情。 陈孟氏手持戒条,端坐在厅堂上等着儿子。陈恪陪在她身边,翻看着一本诗集。 陈义安一看这架势,连忙乖乖的跪下请安。 陈孟氏呼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私自离家出走,和男人纠缠不清,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儿子?” “娘,您别生气。阿衍很好,您也很喜欢他,是不是,娘就成全了儿子吧。” 陈孟氏握紧了手里的戒尺,“把手伸出来。” 陈义安伸出手,摊开手心让她打。 啪! 陈孟氏用上了力,打得陈义安生疼,手心很快就见红了。 啪! 陈孟氏又用力打了一下,陈义安生生受着。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陈孟氏心里很疼,她看了眼手里的戒尺,惨笑着说道:“真是托荀老夫子的福,湖州的戒尺还真好用,比京城卖的都好使。” “娘,我不想惹您生气,但我已经喜欢上阿衍了。我只想要他,只想跟他白头到老。” 陈孟氏气得把戒尺一把扔在地上,戒尺弹出两尺高。 陈恪不慌不忙的放下手里的书,亲自为妻子倒了一杯茶,看着她喝完茶后,从她手里把茶杯接过来放在茶几上,柔声相劝:“夫人消消气,你先回房休息,让为夫来教训这臭小子。” 他把陈孟氏哄回房休息,又把仆从们都打发了走,而后对陈义安说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陈义安迟疑着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吞吞吐吐的说道:“爹,我能不能去休息了,娘打得还挺疼的。” 陈恪没好气道:“你娘打轻了。” 陈义安垂首不语。 “我还是那句话,你先找女人生个儿子,然后随便你跟谁成亲。” “爹,我们家已经有子铭了,您干嘛非得让我也生个儿子?” “我是为你好,连接自己血脉的儿子,跟兄弟的儿子不一样。” 陈义安发觉他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波动,不禁心中生疑。“爹,该不会大哥不是你亲生的,而是哪个兄弟的吧?” 陈恪被他问得愣了愣,然后气得一巴掌直接拍他脑袋瓜子上。“你这话敢不敢对你娘再说一遍?”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问。”陈义安瞬间认怂。 “你现在年纪还小,且不说等你老了以后,就说你再长大些,也会后悔的。” “我要是现在放弃了阿衍,那才是真的会后悔。” 陈恪跟他打着商量的说:“要不,让你娘给你安排个通房,你先跟女人试试?” 陈义安连忙摇头,“不用了,爹,我跟您说句实话吧,我跟阿衍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听到这话,陈恪不禁愣住,既意外又觉得应是预料之中的。最后,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自己找个下人领你去休息吧,这几天在湖州别惹事。” “知道了。” 次日一早,陈孟氏让管家备了一份厚礼,向荀府递上拜帖,想去探探荀家人的意思。 此时,荀家的几位夫子都在书院,只有荀谢氏和荀茂松夫妇在府里。 荀谢氏接到帖子后,连忙亲自迎接陈孟氏,让下人泡了壶好茶,上了些江南小点心。 “孟姐姐,许多年未见,您可还好?” “你是”陈孟氏仔细回想了一番,“谢家妹妹?” “是我。” 故人相认,两位夫人不免都心情激动。 续旧了片刻后,陈孟氏表明来意:“谢妹妹,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孩子们的事情。” 闻言,荀谢氏收起笑容,露出担忧的神情。 “是我教子无方,以至于让他做出不合礼数之事。” 荀谢氏正色道:“孟姐姐,我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求他大富大贵,也不求他声名远扬,只希望他能一辈子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你同意他们的事?”陈孟氏诧异的看着她。 “我说了,我只希望儿子能开开心心的。” 陈孟氏喟然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这些当娘的,都是替孩子们操碎了心。” 荀谢氏说道:“衍儿的终身大事,其实我和孩子他爹都做不了主,这事是我家老爷子说了算。” “荀老夫子是在书院吧?” 荀谢氏轻轻点头,“他们祖孙三人都在书院。” “我在京城时便见过荀公子,昨日傍晚抵达湖州时,也恰巧在城外见到了他。”陈孟氏轻轻弯了弯眉眼,“谢妹妹有福气,养了一个乖巧的好孩子。” 荀谢氏问道:“孩子们的事情,孟姐姐是怎么打算的?” 陈孟氏严肃的回答:“不瞒谢妹妹,我不能接受儿子娶个男妻回家。” “我知道了。”荀谢氏的情绪很平静,话却是在替荀衍和陈义安求情。“如果孟姐姐同意的话,不如就让他们在一起过日子吧,都是男孩子,也不需要什么名分。” “这两孩子都不是普通百姓,终身不娶只会遭人闲话。” “孟姐姐,他们这种情况娶妻,就是欺骗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荀谢氏突然也严肃了起来,“这种事我绝不允许我家衍儿做。” “你就不怕荀公子无后?” “怕,怎么会不怕呢?刚知道这事的时候,我甚至想给他安排通房,恨不得让他当天就娶个媳妇进门,但后来我冷静下来仔细想过,有些事情终究是勉强不得的,更不能害了别人家的姑娘。” 闻言,陈孟氏微微沉吟了片刻,而后点头认可了她的话。“你说得有理,但我还是不能同意他们的事。” 荀谢氏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心想,顺其自然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64 钱老大 午后, 闵严陵搂着侍妾刚准备小憩会儿, 下人就呈上了一张名刺。 春困至极的闵严陵不耐烦的将过来传话的下人训了一顿, 下人战战兢兢的回道:“大人, 这是陈大将军的名刺。” 顿时, 闵严陵不敢置信的哆嗦了两下,不敢置信的问:“你说的是谁?” “大将军陈恪。”下人边说边将名刺呈上。 闵严陵接过一看,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在屋里不停的跺着步子, 显然很焦虑。 侍妾不明白闵严陵焦虑的原因, 柔声劝道:“大人,不就是个大将军嘛,咱们湖州又不是没来过大官。” “你懂什么?”闵严陵不悦的瞥了侍妾一眼,然后带着下人走出侍妾的屋子, 对他吩咐道:“快去把小姐叫来书房。” 下人应了一声,便急忙小跑着去给闵慧心传话。 闵慧心从下人口中得知是陈恪来了湖州,联想到不久前刚威胁过他们父女的陈义安,连忙带着贴身侍女来到了她父亲的书房外, 让侍女守在外面,独自敲门进去。 闵严陵看见女儿过来,开门见山的说道:“慧心, 陈将军约我明日喝茶, 他此番来湖州, 我猜他是为了陈义安向荀衍求亲的事情。” 闵慧心点头, 神情严肃的问:“爹, 您想怎么做?” “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安安稳稳的在湖州知府任上再待个几年,给你相看个好人家。” 闵慧心暗自叹了口气,倒也放松了许多。“爹,既然您不想趁机做点什么,那就没必要着急,需要着急的也该是陈义安和荀家。” “这话怎么说?” “陈将军是当朝一品大将军,他的儿子向男人求亲,这让大将军的脸面往哪搁?大将军要挽回面子,势必得做点什么。您说这个时候该着急的是谁?” 闵严陵顺着女儿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下,“大将军会拿荀衍开刀。” 闵慧心点头,“除非这位大将军不在乎脸面这种东西。” “你说的对,官越大,越在乎面子。”闵严陵哈哈笑道,“慧心,你真是爹的宝贝女儿。” 闵慧心微微扬起唇角,而后又仔细琢磨了一下,说道:“不过,咱们还是得提防着点陈义安,免得又被他威胁了。” “晚了。”第三个声音突然响起,老钱在他们面前现身。 “你是何人?”闵严陵把闵慧心护在身后,父女俩本能的退向门口。 老钱不慌不忙的说道:“奉我家二少之命,来给两位传个话?” “是陈义安陈大人?” “正是。” 闵严陵努力镇定下来,说道:“不知陈大人有何吩咐?” “二少希望两位能在将军和夫人面前多配合他一下。上次的盐务案,他能保住闵大人,就能再把闵大人重新推出来。” “是,还请阁下代为转达,下官愿为陈大人鞍前马后。”闵严陵惊出一身冷汗。程矩之被斩首的事情,让他至今感到后怕。 老钱轻笑:“闵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对您来说,这只是一个举手之劳。” “是,是。”闵严陵暗自抹了把冷汗。 老钱传完话后不再逗留,迅速悄悄离开了知府后衙。然而,他刚跃出院墙,就发现有人跟在了他身后。于是,老钱带着身后的尾巴在湖州城内兜了两个大圈子,在一处无人的巷子里对身后的人发起攻击。 老高避过他的一击,沉声说:“是我。” 老钱愣住,略显诧异的看着他。 “你去找闵严陵做什么?”老高用质问的口吻问他。 “我和老胡在湖州定居,自然是和湖州知府打好关系。” “这样的理由,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说什么,你才会相信呢?”老钱不答反问,心中快速思量着要怎样才能稳住老高。 老高微微蹙眉,审视着老钱。 二人大眼瞪小眼,视线相交,都不退让。 这情形不禁让突然看到的老胡心塞了一下。 老胡走到老钱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老高的视线,对老钱说道:“我出来找你是想跟你说,咱们今天先去拜见一下将军和夫人,然后我和你一起去买菜。” 老钱点头,目光跃过老胡的肩膀望向老高。 老胡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脚步,再挡住他们互望的视线。 老钱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走吧,去见将军和夫人。” “嗯。”老胡点头,紧张兮兮的跟在老胡身边,寸步不离。 老高很无奈,也很无语,目光复杂的看向这两人,打算另找机会向老钱问清楚。 三人一起来到陈宅后,陈恪见到老胡老钱这两位旧部下相亲相爱,心里很是为他们高兴。陈孟氏初闻二人之事,不禁惊诧不已,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反而非得给他二人赠了一份厚礼,说是感谢他们代为照顾陈义安。 陈恪夫妇的态度,让老钱老胡心里很感动。 二人回到自己的小院后,老钱对老胡说道:“今天咱们不做晚饭了,你陪我去一趟我侄子那里。” “真的?”老胡惊喜不已,他知道老钱有个亲侄子在湖州,但老钱不说,他也就不提,其实心里记挂着这事。 老钱岂会不知他的想法,说道:“之前不是故意不让你和他见面,更不是怕我侄子知道我俩的事情。” “我知道你一定是事出有因。” “跟二少有关。”老钱想对老胡坦诚些。 “啊?”老胡不禁愣住。 陈义安自己推门走了进来,“我和二位叔叔一起去。” 老胡诧异的看向陈义安,问道:“二少,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声不响的?” “刚到。”陈义安对老钱点了一下头。 老胡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疑惑不已。 老钱进厨房拿了一坛自己腌制的咸菜,对他们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就过去。” 陈义安和老钱确认没有人尾随他们出城后,就领着老胡迅速前往鬼鱼帮船坞。 钱老大出门相迎,“二少,叔,你们怎么来了?” 老钱为他和老胡介绍道:“他就是我侄子,小名糯糯,人称钱老大,是鬼鱼帮帮主。糯糯,这是你胡叔。” 钱老大知道有这么一位胡叔存在,实际上也远远的见过他。“小侄拜见胡叔。” 老胡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老钱的侄子会是太湖帮派中的一帮之主。 陈义安说道:“咱们里面说话吧。”说罢,他便熟门熟路的走进议事厅,然后在那张虎皮椅上坐下。 钱老大连忙让人烧水沏茶,然后对他们说道:“二少,叔,胡叔,今天在这么吃晚饭吧,我吩咐厨房去准备。” 老钱温声说道:“简单点就好,是家宴。” 钱老大笑着点头:“哎,我懂。叔,你们先坐会儿,我马上就来。”说罢,他就匆匆离开,亲自去厨房吩咐。 老胡疑惑的看向坦然坐在主位上的陈义安,难得没有糊涂,问道:“二少跟大侄子是什么关系?” “钱大哥在帮我做事。”陈义安正视着老胡,目光深邃,这是老胡不曾见过的陈义安。 “怎么回事?” “胡叔,太湖帮已经有大半势力都在我的掌控中了。” “二少?”老胡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又看看老钱。 老钱对他点了一下头。 这时,钱老大又匆匆跑回了议事厅,笑着说道:“吩咐厨房做几道二少和叔喜欢的菜,因为不知道胡叔喜欢什么,我就让他们各种口味的都做上几道,希望您能喜欢。” “有劳大侄子了,我不挑食,都随你叔。” 钱老大对他叔叔的伴侣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叔高兴就好。 陈义安轻咳了一声,说道:“钱老大,近来太湖上的事情,拣重要的说说吧。” “是。”钱老大收起笑脸,“二少,前些日子飞鱼帮的货船在经过飞鲨帮水域的时候被飞鲨帮抢了,奇怪的是白鲨帮高老大竟然没有为飞鱼帮出头,有传言说高老大和白娘子闹掰了。” “飞鲨帮?靠近苏州的?”陈义安蹙了一下眉头,他记得这个帮派。初到太湖边时,这个帮派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人。 “对,飞鲨帮和咱们是一南一北。” “找人想办法确认一下,高老大和白娘子是不是真的分道扬镳了。” “二少请放心,咱们的人已经潜进了飞鱼帮和白鲨帮。” 陈义安满意的点头。 老胡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这样的陈义安,心里感慨万千,他对老钱小声说道:“带我参观一下这里,可好?” 老钱点头,和陈义安钱老大说了一声后,就陪老胡一起走出议事厅。 他带着老胡四处参观,告诉他哪里是做什么的,哪里是新建的。参观到一半地方后,两个人走到水边,找了处平坦的地方坐下,相依相偎,一起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 “老胡,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二少的事情事关重大。” “我明白。”老胡虽然不知道陈义安为什么要介入太湖帮派的势力中,但他相信陈义安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 “他是昌玄骑统领玄生。” “嗯什么?”老胡彻底惊呆了,老钱的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65 走亲戚 夕阳西下, 湖边风光无限。老钱的心情很平静, 老胡却觉得自己一会儿被火烤一会儿被冰冻, 整个人都淡定不下来。 老胡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就是上次我陪二少来湖州, 我本打算让糯糯试探一下黑翼,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发现了二少的秘密,还连累糯糯差点被二少给杀了。” 老胡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咱二少,不会是有人易容成了他吧?” “这件事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但这就是事实, 二少也不容易。” “他杀了很多人。”老胡依旧很难将陈义安和昌玄骑统领联系在一块。 “咱们也杀了很多人。” “咱们是上战场杀敌。” “二少是奉命行事。” “哦,对。”老胡很揪心,“他怎么会是昌玄骑统领呢?” 老钱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就不想想, 二少是昌玄骑统领,他得经过多少磨难?” 老胡蹙起眉头沉吟,叹道:“是啊,这孩子也着实不易, 怎么就成了昌玄骑统领呢?我们竟然都没发现。”他的声音中带着自责,说什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曾发现。 “那天我知道他的秘密后, 他非但没有将我灭口, 也没有杀糯糯他们, 那时我就知道他不是传闻中残忍狠厉的那个昌玄骑统领。”老钱幽幽的说道, “老胡, 二少毕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咱们要相信他,相信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老胡沉默了会儿,而后终于点头。 老钱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今日我受二少所托,去府衙找闵严陵,被老高发现了。” 老胡反应过来,不知不觉的提高了音量说道:“就是我看到你们在一起那会儿。” “他应该只是看到我悄悄从府衙出来,并不知道具体事情。” “二少让你去府衙找那姓闵的做什么?” “我们上次来湖州,二少威胁过闵严陵。这次将军约见闵严陵,二少请他配合,希望他不要在将军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老钱见老胡一脸迷糊,又补充了一句。“二少威胁闵严陵,是为了他和荀公子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 “二少是昌玄骑统领这件事,将军和夫人都还不知道,咱们需要为二少严守秘密。”老钱向他强调了一遍。 老胡点点头,听明白了。 二人又继续聊了会儿,直到陈义安独自找过来。 “钱叔,胡叔,外面风大,别待太久了。” 老胡目光复杂的看了眼陈义安,陈义安询问性的看向老钱,老钱轻轻点了一下头。 于是,陈义安在他们身边坐下,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小时候太顽皮,离家出走混在小乞丐堆里被人掠了去,想活命就得比别人狠。昌玄骑上一任统领去世后,我就接任了。可即便是做了统领,依然只是一把刀,皇帝让我砍谁,我就得对谁挥刀。” 老胡眼中泛起泪光,说道:“二少,别说了,胡叔听着心里难受。” 老钱噗嗤笑了笑,故意调侃他:“刚才是谁一个劲的纠结着二少是昌玄骑统领?” 老胡理直气壮的说:“我这心是偏着的,这辈子就偏了你们俩,一个是我媳妇,一个就跟亲儿子一样。” 老钱无奈的摇头失笑,眼里流露出一股包容宠溺之意。 陈义安看了眼这两位互宠的叔叔,心里羡慕极了,期待自己和荀衍成亲后的生活。 次日,闵严陵上门拜访陈恪。陈恪让人领他在花厅相见。 陈恪自诩是个大老粗,直接说道:“闵大人” “下官在。”闵严陵连忙回话,在陈恪面前明显露怯。 “陈某是个大老粗,我就直接说了。” “陈将军请说。” “犬子来湖州巡查盐务之时,顺便去荀家提亲了一趟。这件事情不知闵大人知道多少,请如实告知。” “是,陈将军请听下官为您道来。”闵严陵缓缓说道,“下官记得那日应是初五,因为初四正好是荀府的文宴,文宴后的第二天,陈大人就去荀府提亲了。下官事后听说陈大人求的是荀家的大公子,荀家没有同意。”说到这里,闵严陵就停了。 陈恪目光锐利的看着他,直把闵严陵看得不敢抬头。“陈某怎么听说犬子提亲之后,令嫒就去荀府了?” “回陈将军的话,小女确实去了,下官是事后才知道。这事说起来是下官教女无方,因为下官在文宴上向荀家提了一嘴有意结亲的话,小女就不知廉耻的记着这事,听说陈大人向荀公子求亲,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还胡言乱语了一通。为此,下官狠狠的教训了小女。”闵严陵回得胆战心惊,陈家这父子俩,他是一个也不敢得罪。 陈恪微微沉吟,良久才徐徐说道:“这么说,令嫒说亲眼看到我儿强迫荀公子,是胡诌的了。我儿虽官职不高,但也是朝廷命官,诋毁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文宴,闵严陵吓得双膝跪了下来,连忙求情:“陈将军,小女年幼无知,请您饶了她。” 陈恪的手指放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突然说道:“闵大人,陈某有个不情之请,把令嫒请过来,让内人见一见,如何?” 闵严陵声音打着颤儿的问:“陈将军这是何意?” “好事,或许可以成全了令嫒。” 闵严陵听懂了这句话,脸色依然惨白。得罪陈恪和得罪陈义安,他一个也不想选。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是大出多级的大将军。闵严陵无奈的派人回去将闵慧心接了过来。 而闵慧心得到消息后,非但没有像闵严陵一样左右为难,反而有一丝窃喜。她仔细的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看上去端庄娴熟。 闵慧心拜见陈恪夫妇后,陈孟氏就将她领到了花园,闲嗑着家常。闵慧心不卑不亢的陪伴左右,时不时的还能逗笑陈孟氏几回。不得不说,陈孟氏对她的第一印象似乎很好。 陈义安回来的时候,刚好遇上闵严陵父女告辞离开。 他和闵严陵寒暄了两句,简简单单的几句问候,闵严陵愣是听得胆颤心惊。 陈恪几不可察的微微蹙眉,对管家说道:“管家,你替我去送送闵大人和闵小姐。” “是。”管家应声后,便对闵严陵父女做了个请的姿势。 闵严陵感觉自己得救了。 陈义安就近坐下,陈恪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 “从昨天起就一直没见到你,彻夜未归,去哪了?” “陪钱叔胡叔去走亲戚了。” 闻言,陈恪不禁有些疑惑,也有些吃味。“他们俩什么亲戚?” “钱叔的亲侄子,人称钱老大,是太湖鬼鱼帮帮主。” “你跟那个什么钱老大熟?” 陈义安点头,“上次来湖州的时候,我和钱大哥是不打不相识。再加上钱叔的关系,自然而然的也就熟了起来。” 陈恪似乎信了他的话,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小口。 陈义安突然试探的问:“爹,您这边还有什么亲戚没?咱老家在哪里,要不找个时间一起去老家看看?”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这不是看钱叔找着了个亲人,就想看看咱们家能不能也找着什么亲人。” “之前跟你们说过的,爹从小就是个孤儿,也不知道哪里才是老家。” 陈义安叹了口气,说道:“从小我们家的亲戚就只有娘那边的,孟家的人一个比一个迂腐,整天说这不合规矩,那不合礼数,太烦。” “你是不是想说,娘更烦。”陈孟氏沉着脸走进来。 “娘,误会!”陈义安连忙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躲到柱子后面。 陈孟氏问身后的迎荷:“戒尺呢?” “娘,真的是误会。”陈义安边说,边夺门而逃。等到了无人处,他不禁吐出一口浊气。其实陈孟氏刚走近偏厅的时候,陈义安就知道她过来了。只不过,那会儿陈义安在试探他爹,他不敢出差错,反被怀疑。 偏厅里,陈恪哄了哄自家夫人。 陈孟氏消气后,对他说道:“我过来是跟你说闵慧心之事。依我的观察,这姑娘可比她父亲厉害。” “哦,怎么说?” “乍一看,端庄优雅,几番试探,滴水不漏。” “把她说给荀衍如何?” 陈孟氏沉下脸,叹道:“我就猜到你是这个用意。” “夫人的意思呢?” “恐怕不行,”陈孟氏轻轻摇头,“荀衍的母亲出自谢家,与我年少相识。上次去荀府拜访的时候,她曾向我提过,不愿荀衍在和咱们儿子好的时候娶媳妇,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其实我觉得她说得有理,谢家妹妹比我善良多了。” 陈恪微微沉吟,继而又说道:“那如果是荀衍自己移情别恋了呢?” “那就两说了。”陈孟氏心想,虽然儿子会伤心,但伤心是一时的,总会过去。“你想怎么做?” “我会让老高仔细查一查荀衍身边的人,这样优秀的一个好孩子,怎会没几个爱慕者?” “咱儿子不就是其中一个。”陈孟氏叹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66 游湖会 二月十五, 暖阳流泻, 暖风微拂, 柳枝万垂柔似缕, 落絮尽飞还恋树。江南的春天似乎总是带着一种别样的柔情, 歌醉游人歌尽梦。 这一日,闵严陵发起了一场文人学子的游湖会。为此,太湖上的帮派纷纷让路,这让许多百姓不禁高看了知府大人几分。而太湖书院作为首屈一指的书院, 师生中参与者众多。 闵严陵陪在陈恪左右, 替他应付着前来搭话的人。 陈恪问道:“闵大人,荀老夫子来了吗?” “陈将军,刚得到禀报,荀老夫子没来, 但荀家大公子来了。” 陈恪点头,心想,荀衍来了就好。 来到湖边,有人上船游湖, 有人岸边赏景。年轻的学子们成群的聚在一起吟诗作画,老爷们席地而坐,听风品茗。 杜宗庭画了一幅学子游湖图, 满纸都是潇洒和欢乐。 丁阳夸了一番, 而后问荀衍:“小衍, 你觉得怎样?” “很好。”荀衍扬起笑容, 但很快就又垂首不语, 看上去心事重重。 杜宗庭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收起笔墨,对他二人说道:“这里人多,我们走远些。” 丁阳点头,荀衍跟上他们。 走远了一些后,杜宗庭关心的问荀衍:“小衍,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们说吗?” 荀衍犹豫。 丁阳也说道:“小衍,就凭我们这么多年同窗之谊,若你遇到麻烦事,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帮。” 荀衍心里感动,对他们说道:“不算是麻烦事,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心里有话想问一个人,但又不敢问他。” “什么话,你想问谁?”杜宗庭几乎脱口而出,心中忐忑。 荀衍想了想,叹道:“算了,还是别说我了。” 杜宗庭突然停下脚步,两眼灼灼的注视着荀衍,鼓足勇气说道:“小衍,我有话对你说。” 丁阳一看这架势,连忙后退数步,既是回避,也是把风。 “小衍,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很在意。我知道有男人向你求亲,给你造成了困扰。所以,我更不敢告诉你,我对你” “阿衍!” 陈义安黑着脸出现,绕过丁阳快步走向荀衍。 杜宗庭和丁阳很快就认出了他,那天在城门附近看见荀衍看到他的反应时,他们就猜到他和荀衍关系不一般了。 陈义安握住荀衍的一只手,目光警告性的扫向杜宗庭。 荀衍蹙起眉头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来,恼得由着他,只得庆幸衣袖够宽大,远处的人应该看不清。而陈义安见他放弃挣脱,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把他的手抓在手里把玩了起来。 杜宗庭的脸色时青时白,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丁阳见这情形,为打破尴尬,说了一句:“小衍,这位是谁,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于是,荀衍为他们介绍。“这是陈义安,这是丁阳,杜宗庭,我的同窗好友。” 陈义安勾起嘴角,故意问荀衍:“我是你什么人?” “你就是一块狗皮膏药。” 陈义安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故作一本正经的说:“狗皮膏药也挺好,我一辈子缠着你。” “你就没一刻是正经的。”荀衍的眼中不知不觉的露出了笑意。 杜宗庭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白着脸说了一句:“我去另一边走走。”而后,他便迅速离开,仿佛落荒而逃。 “我去看看他。”丁阳快步跟上杜宗庭。 荀衍微微蹙眉,不放心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陈义安挡住他的视线,“阿衍,我吃醋了。” 荀衍收回视线定睛望着他,眼中逐渐染上哀色。他缓缓说道:“刚才丁阳和宗庭问我有什么心事,我告诉他们,我有话想问一个人,但又不敢问。” 顿时,陈义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只听得荀衍说道:“陈义安,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傻?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还没等陈义安想到是哪里出了纰漏,荀衍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继续说道:“是啊,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我就是傻。” 那一刻,陈义安感觉他快要哭出来了,心疼的将他拥进怀里,让自己背对远处的人群。 “我再问你一次,你要太湖帮做什么?” 陈义安猜到了,这个问题荀衍问过他,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想确保你的未来是安稳的,太湖帮将会是你的一把保护伞。” “你说什么?” “我承认自己介入了太湖上的江湖势力。” 荀衍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因为你喜欢太湖,你想在这里教书,我怎么可能放任一群争斗不休的江湖势力在太湖上?” “所以你就非得把别人逼得走投无路?” “阿衍?” “有人跪在我面前,苦苦求我替他们说好话,让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陈义安稍稍一想就猜到了谁,太湖上知道他是钱老大的幕后之人,且尚未归顺的只有高老大和白娘子。 “我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只要归顺就行。” “你还是我认识的陈义安吗?”荀衍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陈义安近前一步,急忙说道:“阿衍,当然还是我。” “你是怎么做到的,能收服太湖上的帮派?” “一开始是钱老大因为钱叔的关系归顺了我,然后我们一起商议先拿下剑齿帮,扩大势力后再继续收服其他帮派。” 荀衍又后退了一步,陈义安再近前一步。 “阿衍,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生气,你原谅我,好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老高快步走近他们。“二少爷,将军请你过去。” 陈义安当作没听见老高的话,只目不转睛的看着荀衍。 老高扬声又说了一遍。 荀衍别过头,声音柔和了些。“先去陈将军那。” “好。”陈义安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看向荀衍。 老高提醒他:“二少爷,今日湖边人多,为了荀公子的名声,你该多注意一点。” “多谢高叔提醒。” 老高又说了一句:“看刚才荀公子的神情,不知情者可能会以为你欺负了他,对他纠缠不休。” “是我对他纠缠不休,是我让他难过了。”陈义安很自责,他们的相遇就是从他伤害他开始的,现在还让他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高叔,是我的错,我让阿衍难过了。” 顿时,老高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陈恪看到儿子耷拉着脑袋过来,心里五味陈杂。他向身边的乡绅介绍儿子:“这是小儿陈义安,忝居吏部侍郎一职,不久前刚来过湖州,想必应该有人见过他。” 他的话音刚落下,瞬时就有人附和。 陈恪继续说道:“我这儿子自小被我宠惯了,胆大妄为的很,他在湖州若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是小孩子闹着玩的。” 众人继续附声,他们不难听出陈恪的意思是要否认陈义安在湖州求亲之事。 陈义安问:“爹,我这吏部侍郎是皇上亲自擢升的,皇上总不会给一个小孩子升官吧?” 陈恪冷冷的盯着他看了两秒,目光中带着不许乱说话的警告。 陈义安无视他的警告,说道:“爹,我去荀府求亲是认真的。” 陈恪的脸色终于铁青了一瞬,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旁的闵严陵急忙插科打诨,而后说道:“出来有些时辰了,今日大家都很尽兴,不如就此散了。” 陈恪点头同意,他的目的已达成,就是要当众摆出他的态度,让荀衍c荀衍的爱慕者,以及湖州的乡绅百姓们都知道,陈义安要娶荀衍,陈恪不同意! 游湖会散后,陈义安逮着个机会就从陈恪身边开溜了。他来到鬼鱼帮,直接吩咐道:“钱大哥,派人去把白娘子请来,方式不论。” “是。”钱老大看得出他的着急,丝毫不敢耽搁,连忙去做安排。 约莫一个时辰后,白娘子就被强行请进了鬼鱼帮的船坞。 陈义安露出本该只属于玄生的一身煞气,开门见山的对她说道:“白帮主,我就问你一事,可曾找过荀衍荀公子?” 白娘子被他的威压惊吓住,心中不免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口出诳语。她竭力装作镇定的回道:“确有其事。” 陈义安扬起一抹冷笑,“上次审理程矩之一案时饶了你一命,没想到白帮主的胆儿更大了,竟敢到荀公子面前胡言乱语。” 白娘子知道这位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主儿,收起惯用的柔弱,正色道:“陈二少,妾身一介女流之辈,打理飞鱼帮着实不易,还请放过我们。” “既然不易,何不放手让别人来打理?” “这”白娘子蹙眉,显然是不愿意放手给别人掌权的。 陈义安不禁露出一抹哂笑,说道:“白帮主,如今太湖上的局势,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之前是我太仁慈,想着能和平解决的就尽量不动武。如今既然白帮主给我出了那么大一个难题,我也就没必要再对你仁慈了。” 太湖上的局势,白娘子心里当然清楚,就像今天她被强行请过来一样,陈义安想要她的命易如反掌,飞鱼帮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于是,她终于单膝跪下,不敢再心存侥幸。 “飞鱼帮白氏愿率众投诚,为陈二少鞍前马后。” “好,白帮主是聪明人,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陈义安心想,应该早点威吓她。“荀公子那里,你知道该怎么说了?” “属下明白,定不教荀公子与二少生出嫌隙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67 长辈交锋 二月十六, 一名年轻的游方郎中经过江家门前, 恰巧遇到江远出门。游方郎中盯着江远仔细瞧了瞧, 一语道出他的病症。江远愣在原地, 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拦着游方郎中比了几个手势,跑回院子告知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疑惑的跟他走出院子,见到年轻俊秀的游方郎中更加心中存疑。江老夫人问:“小郎中,请问我孙儿的哑疾是否能治?” “请小哥把手伸出来, 让我把把脉。” 江远伸出右手腕, 目不转睛的盯着江湖郎中为自己诊脉。 郎中沉吟良久,当一老一少都不抱希望时才徐徐说道:“可治。” 江老夫人迟疑,江远已露出希冀的目光。 “小郎中请入院内说话。” 江老夫人将郎中请进自家院子,让江远泡茶。 “小姑娘, 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眼不瞎心不盲。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有何目的?”江老夫人眼神锐利的盯着女扮男装的江湖郎中。 玄梦呵呵笑了起来, 云淡风轻的说道:“果然瞒不住老夫人,晚辈小梦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为江公子医治哑疾。” “你家大人是谁?” “他来了。”玄梦的目光移向院门口。 陈义安轻轻推开半掩的院门, 熟络的直接走了进来, 扬声笑道:“老夫人, 小江, 我来看你们了。” 玄梦让座, 站到陈义安身侧。 江远将泡好的茶端出来,笑盈盈的望着陈义安。 江老夫人若有所思的多看了陈义安两秒,“陈二少,你真的只是个普通当官的?” 陈义安不以为意的笑道:“不算普通,我是皇亲国戚,皇太孙的亲舅。” “以陈二少的身份,若真想要太湖,又有何难?” “老夫人觉得我要太湖做什么?”陈义安眼底笑意更甚。 “陈二少是聪明人。”江老夫人探不出信息,更加认定陈义安与传言不符。“老婆子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远,望陈二少看在大家也算相识一场的份上,日后多加照顾一下他。” 陈义安点头,郑重的答应:“请老夫人放心。” 江远挨着江老夫人身边,紧张的看着她,似乎很害怕她离开。 陈义安问玄梦:“小江的哑疾如何?” “回大人,江公子中毒已久,想要治好,短则需数月,长则一年之久。” 江老夫人喜道:“能治好,就是好事。我们已经治了这么多年,不怕再多等个一年半载。” 江远点头,眼睛格外的清澈明亮。 二月十七,太湖书院师生开始集体休沐两日。 荀家祖孙三人回到荀府后,得到消息的陈恪夫妇上门拜访。 荀老爷子亲自到府门前迎接,将他们请进前院正厅。荀府侍者伶俐的奉上好茶,谨慎的侯于一旁。 陈恪说道:“老夫子,陈某和贱内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大将军和夫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荀老爷子淡淡的说着,“两位请用茶。” 陈恪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老夫子,陈某就不兜圈子了,此番前来是为了犬子之事。” 荀老爷子面不改色,“陈将军请说。” 陈恪略表歉意的拱手欠身,“犬子年幼无知,给荀公子和贵府带来困扰,是陈某教导无方。”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陈将军若说自己教子无方,老朽就更是无能了,教书育人了一辈子,却没能教好自己的孙子。” “老夫子言重了。” 荀老爷子喝了口茶,说道:“陈将军和陈夫人的来意,老朽已明白。两位请放心,老朽还没老糊涂,不会应下他二人的请求。” 陈恪也喝了口茶,突然敛起笑脸,正色道:“老夫子,犬子在湖州的名声似乎有点糟糕。虽然犬子有过,但我们做爹娘的终究无法坐视不理。”这才是他们夫妇此次来意。 “陈将军希望老朽怎么做?”荀老爷子依旧面不改色。 “湖州百姓都以为我儿强迫了令孙,老夫子觉得该如何才能为我儿洗刷冤屈?”陈恪不答反问。 “哦?有知府大人的千金作证,陈将军以为令郎是冤的?” 陈恪呵呵笑道:“不瞒老夫子,初来湖州时,陈某和贱内见过闵姑娘,闵姑娘说她心悦荀公子,得知我儿求亲后,就撒了个小谎。为此,闵姑娘歉疚不已,每日静思己过,希望能澄清事实。” 有那么一瞬间,荀老爷子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端起已空的茶杯,好似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而后缓缓说道:“陈将军是想告诉世人,那两个孩子两情相悦?” 陈恪轻笑,“未必不可。” 荀老爷子不得不承认,他猜不到陈恪的想法。“若陈将军希望如此,老朽愿配合。” “陈某和贱内想请荀公子明日去茶楼喝杯茶。” 荀老爷子愣住,脸色不是很好看。“敢问陈将军,两个孩子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家中长辈该如何?” “拎回家教育,过段时间孩子就改过自新了。”陈恪说得云淡风轻。 但荀老爷子这边就不轻松了,心里暗道:这陈恪果真是江湖草莽出身。“我荀氏乃诗书传家,老朽创办太湖书院数十年,决不允许有子孙私定终身。待明日老朽那逆孙赴约回来后,就按族规开宗祠从家谱中除名。” 闻言,陈恪和陈孟氏都是心中一凛。 陈孟氏笑着说道:“老夫子,那两个孩子就是年少无知,好好教育便是,哪里需要那么严重?” 陈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荀老爷子,露出一副已看穿的表情。 荀老爷子越过陈恪,直接问陈孟氏:“陈夫人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如果是孟家的子孙,您觉得孟氏族人会如何处置?” “逐出家门。” “什么逐出家门?”姗姗来迟的荀谢氏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陈孟氏对她说道:“谢妹妹,令郎和犬子私定终身,老夫子问我,这事如果搁在孟家该如何处置?” 荀谢氏急道:“父亲,如果您要把衍儿逐出家门,儿媳和他一起离开。” 荀老爷子在心里喟然一叹,刚占上风的局面瞬间又落到了下乘。他无奈的看了荀谢氏一眼,继而用请求的语气对陈恪说道:“陈将军,这事还请三思。” “那就这样吧,陈某和贱内还会在湖州多逗留几日,希望在我们回京前,老夫子可以有法子为我儿正名。”陈恪的目的已达成。 “好。”荀老爷子无奈应下。 二月十八,太湖帮派势力再次发生变化。除了临北面的十数个帮派,南面尽入陈义安麾下,就连高老大的白鲨帮也被逼到了太湖北边。 高老大负伤潜入湖州,当陈义安得到消息时,他已成功的见到了荀老爷子。 荀老爷子见他一身是伤,连忙将他安排进厢房,派人去请大夫。荀老爷子忧心忡忡的问他:“发生什么了,是谁伤了你?” “是陈义安,是他的人。”老高忍着一身伤痛,用尽力气说道,“荀老,带头打我们白鲨帮的是鬼鱼帮的钱小儿,那钱小儿就是陈义安的人。” 就同上次高老大说出陈义安是鬼鱼帮幕后东家一样,荀老爷子依旧对此半信半疑。说到底,荀老爷子是不相信陈义安有这个能力。“小高,你先别说话,省点力气,大夫很快就来。” “荀老,如今我白鲨帮已经被逼近北面的水域,我只身冒险潜进湖州,是想向您求助。” “你放心,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得了荀老爷子的保证后,高老大终于松了口气,昏睡过去。 待他醒来时,已是酉时。 一名侍者端着药进来,惊喜道:“高帮主,您终于醒了,正好把药喝了。” 高老大的伤已被包扎,精神也恢复了许多。他喝完药后,问道:“荀老现在在何处?” “老太爷在屋里休息。” 高老大想了一下,又问:“大公子呢?” “公子白日去赴宴,尚未回府。” 高老大看了眼屋外昏暗的天色,心想,该不会是陈义安把荀衍请出去了吧?于是,他疑惑的问道:“什么人的宴,从白天到晚上?” “是陈大将军。” 高老大不禁蹙眉,此时的陈恪父子在他眼里就是头号大敌。他边起身,边说道:“小哥,麻烦带我去见荀老。” “您慢点。”侍者上前搀扶。 微弱的月光四处倾洒,清凉的夜风无孔不入,心急如焚的高老大匆匆来见荀老爷子。 荀老爷子见高老大被侍者搀扶着过来,连忙让人把躺椅抬过来,垫上厚厚的垫子,然后让他躺下。 “荀老,您真不能再让大侄子和陈家的人有瓜葛了。” 荀老爷子摒退左右,正色道:“小高,如果陈恪或者陈义安在操控太湖帮派势力,我劝你解散白鲨帮。” 高老大不解道:“为何?” “民不与官斗。” “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过官府中人想要太湖,之前那个巡抚程矩之也想要太湖势力,可最终都没成。” “程矩之是被陈义安拿下的,已经斩首示众。”荀老爷子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陈家是皇亲国戚,当今皇太孙是陈恪的外孙。以往那些官府中人,能和陈家比吗?” “荀老,我不甘心。” “小高,太湖帮是江兄的心血,如果江兄还活着,定不愿他的兄弟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高老大沉默,目光突然有些茫然无措。 荀老爷子继续劝道:“江兄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你已经和其他人一起让他珍视的太湖帮四分五裂,就别再把太湖帮的兄弟们也都折腾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68 坦白从宽 二月十八的夜晚, 淡月笼纱, 娉婷婉约。陈义安和荀衍并肩走在寂静的长街上。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小段路后, 荀衍出声问:“今天你爹娘设宴, 你怎么不在, 天黑了才回?”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陈义安犹犹豫豫。 “好,我不生气, 你说。”荀衍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气的, 气完之后难过的还是自己。 陈义安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去钱老大那里了。” 顿时,荀衍的气就不打一出来,想说他点什么,却又觉得很无力。 陈义安忐忑不安的侧首看他, 只见他微微垂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了颤,颤得他心里翻江倒海。 “阿衍,我想让太湖上的各处势力都和平相处, 最好的办法就是合而为一。” “错了,”荀衍微微蹙眉,“最好的办法是全部解散。” 陈义安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荀衍会这样说。“你说的有理, 但有太多人依靠太湖帮生活了,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 “你总是有理。”荀衍说不上自己是无奈还是失望。 陈义安听出他声音里的情绪, 忙道:“阿衍,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让太湖能够平静些。” “嗯。” 荀衍轻轻应声,陈义安却听不出他对他究竟是理解还是失望了。 夜风微凉,两人沉默的向前走着。 陈义安焦虑不安的握住他的手,紧紧的握着。“阿衍,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荀衍停下脚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一次次食言。我不想再问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只希望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问心无愧。” 陈义安连忙点头,紧张的看着他。 荀衍继续说道:“我愿意选择再信你一次,但我的信任也会被打击,而能够打击我的那个人就只有你。” 陈义安感觉荀衍快哭出来了,他近前一步拥住他,“阿衍,是我不好,一次次的让你失望。” 荀衍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问道:“义安,你能不能再向我保证,以后不再瞒我任何事情。” 陈义安沉默,这次他说不出来了。 荀衍推开他,后退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阿衍,对不起。正因为我不想再骗你,所以没法再向你保证。” 荀衍怔怔的看着他,而后扭头就快步向前走。这一次,他的眼泪是真要抑制不住了。 陈义安急忙追上去。荀衍别过头不看他。 “阿衍,你哭了。”在那一刻,陈义安慌乱无措,他甚至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向他坦白。“阿衍,你别哭,你可以打我骂我,把所有的气都撒在我身上。” 荀衍擦去眼泪,对他说道:“你不愿说的事情就不说,我还是那句话,凡事要问心无愧。” “我答应你,凡事问心无愧。” 荀衍终于在嘴角边扯出一句笑容,但略显勉强。 陈义安又心疼又自责,近前一步将他的手重新握在自己的手里。 临近荀府门前,荀衍停下脚步,对陈义安轻声说道:“我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我看着你进门就走。”陈义安恋恋不舍的看着他。 荀衍同样不舍的看了他一眼,“今天休沐结束,明天一早我就回书院了。” “嗯,我知道了。” 荀衍深深的望着他,而后转身快步回府。在府门关上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已无陈义安的身影。 门房关好门后,对荀衍说道:“公子,老太爷让您回府后就去见他。” “好。”夜色已深,荀衍不敢耽搁,亲自提着灯笼赶紧去见荀老爷子。 荀衍进屋后,看到高老大躺在祖父的躺椅上,诧异了一下,而后向老爷子和高老大问安。 荀老爷子说道:“衍儿,你高伯伯受了伤,明日一早你亲自送他回白鲨帮,确定你高伯伯安全了再直接回书院。” “是。”荀衍垂首应声,他既不敢问高伯伯是怎么受的伤,也不敢问为何要让他送高伯伯回白鲨帮。 “时辰不早了,你回屋休息吧。” “是,衍儿告退。” 荀衍离开后,荀老爷子对高老大说道:“衍儿自小就很懂事,明日你什么也不用说,让他自己看就行。” “荀老请放心,我晓得怎么做。” 荀老爷子将信将疑,最后郑重的提醒道:“护好衍儿的安全。” 高老大起身郑重的鞠了一躬,“荀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让大侄子有丝毫损伤。” 荀老爷子点头。 高老大由侍者搀扶着回厢房休息。 而荀衍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后,匪石接过他手中的灯笼,匪鉴点燃屋里的蜡烛。 荀衍诧异的看着坐在他床上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想见你。” 荀衍的心里五味陈杂,两眼相望,无语凝噎。 匪石拉着匪鉴悄悄退下,从外面把门关好。匪石对匪鉴说:“那位是陈义安陈大人,和咱们公子是一对。以后你看到他,心里有数就行。”匪鉴点头,道了声谢。 陈义安走到荀衍身边,牵着他坐到床上。“阿衍,今晚我留下来,可好?” 荀衍轻轻点头。 烛火熄灭。 就在荀衍正诧异着蜡烛怎么突然灭了的时候,陈义安将他按在了床上。 “阿衍,有些事情我确实瞒了你。不仅瞒着你,而且也瞒了我爹娘,一瞒就瞒了许多年。” 荀衍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陈义安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继续说道:“其实我从小就偷偷跟人学武,我的武功不比我哥差。我也有偷偷培养自己的势力,暗中做了很多事。就连太湖帮,大部分势力都已在我的掌控中。在我们一起被鬼鱼帮带去船坞的那晚,钱老大就向我投诚了。”至于最大的那个秘密,他不敢对他说。 荀衍依旧沉默着,不知该怎样回应他。 陈义安两手撑起自己,认真的看着荀衍。他心里害怕极了,用恳求的语气说道:“阿衍,你说句话,好不好?” 那一刹那,荀衍发觉自己的情绪原来早已受他影响,见他露出这样哀伤的表情,他更心疼,什么不解什么气愤都抛诸九霄云外。于是,他伸出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抬起头主动凑上去亲吻他,用行动代替语言。 寅时末刻,陈义安轻轻起身穿衣,留恋的在荀衍嘴角印下一吻,而后悄悄离开。 匪鉴侯在角落里,见陈义安出来,不急不忙的躬身行礼。 陈义安瞥了他一眼,留下话:“今天阿衍会跟白鲨帮帮主回去,你仔细跟紧了,小心保护。” “是。” 卯时三刻,匪石匪鉴叩门,叫起了荀衍。荀衍穿衣洗漱后,简单的用了些朝食,而后就去向祖父和父母问安。 高老大向荀老爷子告辞后,和荀衍一起走出荀府。 出城前,高老大突然说道:“大侄子,我想先去拜望一位故人,不知可否作陪?” “荀衍听凭高伯伯吩咐。” 而后,高老大领着荀衍走向一处破败的民居区。 匪鉴提高警惕,跟随左右。匪石不甘落后于匪鉴,也一样紧紧的跟在荀衍身边。 他们来到一户人家门前,高老大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院门打开,开门的是一名清秀的年轻人。 高老大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激动的说道:“你是小远吧?”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寄住在江家的玄梦依旧女扮男装,戒备的看着他,余光却已瞥到了他身后的荀衍。 高老大愣了一下,问道:“请问这是江宅吗?” “小梦,门外是谁?”江老夫人在院里问。 玄梦侧身让开,让江老夫人直接见到了门外的人。 顿时,江老夫人沉下脸,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高老大快步走近她,嘭的一声双膝跪下,“干娘,儿子不肖。” 江老夫人厉声喝道:“滚!” 荀衍走进院子,诧异的看着高老大和老妇人。他第一次听说高老大还有位干娘,也不明白高老大让他知道这事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江远从厨房里也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院里的情形。而荀衍看到江远,一眼就认出他是那个陪陈义安吃馄饨面的人。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底里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陷在一张巨网中。 “干娘,儿子已经知错了,愿从此解散白鲨帮。” “与我无关。” “干娘,小远的哑疾,我会想办法延请各地名医为他医治。” “不必你费心,小远的哑疾,我们已有办法医治。” 高老大惊喜不已,“那就好,那就好。” 江老夫人再次下逐客令:“你走吧。” 高老大依旧跪着未起,说道:“干娘,如今太湖帮大部分势力都已被朝廷中人掌控,白鲨帮被逼得无路可走,我被人追杀,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 江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问道:“谁追杀你?” “就是掌控太湖大部分势力的人,那人想要整个太湖帮。” 除了一无所知的匪石,在场中人都听得明白高老大在说谁。 玄梦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荀衍,见他面不改色,心里拿不准这位是已知道统领大人的事情还是仍然一无所知。她轻咳了一声,说道:“老夫人,不如请客人们坐下来说话吧。” 江老夫人点头,当作是给玄梦面子。 高老大问:“这位是?” “这是小梦,暂时住在这里。”江老夫人回答了他。 高老大心里高兴,心想他干娘还是心软。他看向江远,笑着说道:“这就是小远了吧?” 江远看了眼江老夫人,然后对高老大点头。 “都长这么大了。”高老大笑得合不拢嘴,眼里满是慈爱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69 高帮主 离开江家小院后, 荀衍和高老大就直奔白鲨帮暂居地。不过,他们刚到太湖边,就发现钱老大已带着人在守株待兔。 钱老大抱拳行礼,朗声说道:“高帮主,钱某特意在此等候, 请上鬼鱼帮船坞说话。” 高老大戒备的看着他,“钱帮主亲自来请高某, 高某理应从命,但今日高某有客,多有不便。” 钱老大朗笑了两声, 对荀衍说道:“荀公子,咱们又见面了。高帮主现在要去鬼鱼帮做客,您是改日再拜望高帮主,还是一起去鬼鱼帮船坞小坐片刻?” 荀衍看得出来钱老大今日是一定要带走高老大的, 不禁蹙了一下眉头, 不喜不怒的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鬼鱼帮船坞码头上, 陈义安亲自候着。 钱老大下船后,高老大也下了船。高老大忿忿不平的看着陈义安,陈义安却没有理他,只专注的注视着荀衍。在荀衍下船时,他上前伸手扶他。 荀衍几乎没有犹豫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手交给了他。陈义安不禁莞尔, 握住他的手后就没有松开, 直接牵着他走向议事厅。后面跟着下船的匪石和匪鉴则被鬼鱼帮的人请到了小偏厅。 走进议事厅后, 陈义安看了眼主位上的虎皮椅, 略显忐忑的对荀衍说道:“这张椅子够宽,咱们一起坐。” 荀衍仔细注视着他,在他的眼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像。他知道陈义安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又何尝不全是他呢?于是,他点头道:“好。” 顿时,陈义安喜上眉梢,拉着他一起坐在议事厅主位上。 高老大向荀衍投去不赞同的目光,荀衍别开了视线。 陈义安将荀衍的手握在手里把玩着,状似漫不经心的对高老大说道:“高帮主,太湖帮合而为一,不知你考虑的怎样了?” 高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主位上的两个人,尤其不敢相信荀衍竟然认可了陈义安在太湖上的所作所为。 “陈二少身为朝廷命官,介入太湖帮派势力,就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就不劳高帮主费心了。” 高老大皱着眉头,沉声问道:“若我不答应,陈二少打算如何对我和白鲨帮?” 陈义安侧首看向荀衍,荀衍也侧首看着他。 “阿衍希望我怎么做?”陈义安轻声细语的问,他就是要让太湖上的人都知道,荀衍是能够影响他的人。 荀衍读懂了他的意思,浅浅的笑着说道:“看外面的日头现在应该已经午时了,今早我和高伯伯出门后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我有点饿了。” 陈义安急忙看向钱老大。钱老大心里明亮着,不需陈义安吩咐,回道:“二少,厨房早已备好酒菜。” “那就开席吧。” 筵席上,陈义安依旧带着荀衍坐在主位上,钱老大坐于陈义安下首,高老大则被安排在钱老大的对面就坐。 钱老大热情的招呼着高老大。高老大绷着脸,面色不善。 陈义安没有管他们,只专注的照顾着荀衍,挑完鱼刺就剥虾。 荀衍小声对他说:“可以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再吃点蔬菜。”说罢,陈义安就又夹了一大筷子茼蒿放进他的碗里。 荀衍看着碗里堆如小山的菜,不由自主的轻轻扬起嘴角,说道:“你别光顾着我,自己吃吧。” “不用,我看着你吃就行。”陈义安单手支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荀衍从自己碗里夹起一小筷茼蒿送到他嘴边,陈义安张嘴吃下。 高老大终于明白了,荀衍和陈义安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相互喂食,甚至可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仅仅是让荀衍看到陈义安在太湖上的所作所为,根本不能拆散他们。 筵席结束后,高老大说道:“陈二少,我现在人就在这里,饭也吃了,要杀要刮,给个痛快吧。” 陈义安对荀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继而才不疾不徐的对高老大说道:“高帮主,就冲着阿衍叫您一声高伯伯,晚辈也不可能对您动粗。” 闻言,高老大心里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依旧绷着脸。 陈义安继续说道:“不知高帮主可否看在阿衍的面上,相信晚辈会让太湖更安稳更平静。” 高老大愣住,似乎回什么都不对,反被陈义安将了一局。 陈义安浅浅的笑着,等着他的答复。荀衍也看着高老大,似乎也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陈二少,太湖上的事情,还是不要把荀世侄牵扯进来的好。” “不瞒高帮主,太湖帮将会是阿衍的保护伞。”陈义安握紧了荀衍的手。 荀衍抬头看向他的侧脸,只觉得坚毅c俊朗。 顿时,高老大更觉骑虎难下。 陈义安步步紧逼,又道:“高帮主,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我要整个太湖帮已是轻而易举之事。但我不愿太过为难高帮主,也希望高帮主能做出对大家都好的决定。” 高老大双手紧紧握拳,“我若不答应呢?” 陈义安没有回答他,温柔的低头对荀衍说道:“阿衍,我先让人护送你去书院。” 高老大心中一凛,知道陈义安这是要对他动粗了。 荀衍面露忧色,急道:“义安,我答应过祖父,今日要护送高伯伯回白鲨帮。” “我派人替你送高帮主回去。” 荀衍微微蹙眉,左右为难。 而陈义安终究是不愿见他为难的,给钱老大递了一个眼神,就牵着荀衍走向别处。他带着他慢慢游览船坞,“太湖确实很美。” 荀衍微微垂首,轻轻的“嗯”了一声。 “阿衍,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可我却让你为难了。”荀衍似乎做出了很大的决心,“义安,你要做的事情,可以不用顾虑我。” 陈义安将他圈进怀里,笑逐颜开。“阿衍,我很高兴。” 荀衍噗嗤一笑,同样紧紧的抱着他,笑着说道:“看来你还需要多相信我一点,相信我们的感情。” “你说的对,是我不好。”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湖边的时光似乎更加静好。 陈义安拉着荀衍走到老胡老钱曾依偎着看夕阳的地方,和他也相依相偎的坐在湖边。他告诉他:“之前胡叔和钱叔就是在这里腻腻歪歪的,他们还挺会挑地方。” 荀衍不禁扑哧笑道:“胡叔钱叔在一起,你一个做晚辈的也不知道避讳着点。” “他们屡次当着我的面恩爱呢。”陈义安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阿衍,回头咱们也到他们面前去腻歪。” 荀衍弯起眉眼,笑道:“我才不陪你疯。” 两人继续在湖边晒了会儿太阳,陈义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对荀衍说道:“去书院吗?我送你。” “嗯。”荀衍轻轻点头,压下了对高老大的担心。 陈义安温柔的看着他,轻声细语的说道:“这会儿钱大哥应该已经和高帮主谈完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正如陈义安所说,钱老大已和高老大谈完,结果是高老大投诚。 荀衍没有问钱老大是怎么做到的,他独自走近高老大,略表歉意的对他说道:“高伯伯,请恕我食言,不能送您回白鲨帮了。” 高老大沉默了两秒,而后叹道:“已经没关系了,其实这样我反而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 荀衍眉眼舒展,笑着点了一下头。 高老大看了眼不远处的陈义安,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说道:“大侄子,你是个读书人,道理比我懂得多。今天我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和陈二少的事情,我就不说什么了,也轮不到我来说。” “谢谢高伯伯。” 而后,钱老大和高老大处理帮派之事,陈义安亲自送荀衍去书院,匪石匪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 匪石紧张兮兮的拉着匪鉴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匪鉴云淡风轻的回道:“陈大人那么厉害,有他在,公子一定不会有事,咱们可以放松些。” 匪石用迟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今天从早上起就神经紧绷,看到陈大人后就突然放松了。” 匪鉴不以为意的好笑道:“匪石哥哥,你就别瞎猜了。是你告诉我的,陈大人和咱们公子是一对。” 匪石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走在前面的两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荀衍告诉陈义安:“匪鉴是我在离京路上遇到的,我见他无家可归,就收留了他。他一开始被管家安排在厨房帮忙,最近才到了我身边。” “挺好的,可以多个人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嗯,”荀衍点头,“匪鉴懂得挺多的,还识药理。” 匪鉴扬起笑容,匪石嘀咕道:“公子嫌弃我了。” 荀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俩各有优点,我身边少了谁都不行。” 陈义安看着荀衍露出浓浓的宠溺的笑意,忍不住心想:如果以后每天都能这样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就好了。“阿衍,我已经准备好第二次求亲了。” 荀衍愣了一下,“你爹娘答应了?” “还没。” “这次休沐刚结束,下次休沐就得下个月了。” 匪石提醒道:“公子,这个月二十四是三夫人的生辰,以三夫人的性子一定会像往年一样大办特办,三老爷免不得又要来书院请老太爷回府一趟。” “是的,我三叔三婶爱热闹。”荀衍记了起来,“义安,你可以在二十五那日来府上提亲。虽然我们两家长辈应该都不会答应,但我们再试一次,就当是让他们看看我们想在一起的决心。”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