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 第1章 第1章 风吟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手背上青筋暴起，全身冒着寒意。 攥紧的手扯到了伤口，清晰的痛感传来，风吟清醒了过来。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 风吟举起那只微微刺痛的手，上面插着输液管，旁边的支架上挂着即将滴完的吊瓶 我……还活着？ 风吟躺在床上，浑身冰凉，绝望一阵阵涌上来。 正打算伸手把针头拔下来时，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新的吊瓶，看到这一幕，显然吃了一惊。 “你干什么!”女护士快步走过来，把她的手拍回床上。而后，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这孩子，不好好学习，跑去打架做什么。你不在乎你自己，也得想想你妈妈吧……”护士大妈一边换吊瓶一边絮絮叨叨。 风吟骤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女人说的是中文。 自己做的事不是简单的“跑去打架”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的。 还有，自己……哪里来的妈妈？ 风吟闭上眼，复又睁开，目光在病房里逡巡。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床对面两米远的地方是洗手间，门上贴着“厕所”的标识；窗外，斜对面的大楼上挂着“xx商场”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发生了什么？ 风吟举起能活动的右手，看了看。手指苍白修长，骨节分明，但手心因常年握枪磨出的老茧没有了。 这不是自己的手，更像一个男人的手。 头也被包成了粽子，但身体其他地方却没有被包扎，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死前心脏被打成了筛子，没道理不被包起来。 “我知道你们这些孩子不爱听，阿姨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但阿姨还是要多一句嘴...”护士大妈检查完了后脑勺，正准备量体温，抬头却看到了风吟不安分的右手。 “!” 大妈又一把拍掉，粗声粗气:“小兔崽子，给我好好待着，脑袋还没好完，还想去哪犯浑，啊？” “余寻舟是吧，我这里有你妈妈的电话，等她来了，有你好受的。” 大妈把体温计放在风吟的腋窝里，俨然一副教训自家熊孩子的口气。 但眼前的少年满眼冷漠，看上去油盐不进。 大妈恨铁不成钢，止不住叹气，心道青春期啊青春期。 大妈想起了自家那个从上了初中就开始叛逆的儿子，整天净给自己找事，但这个叫余寻舟的孩子显然更棘手。她还记得五天前他被两个男孩慌慌张张抬进来的时候，大半个后背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说起来，那两个小孩倒是做好事不留名，帮忙交了钱就走了，现在这样的孩子不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学生。 “老实躺着，五分钟后我会再来的，别想跑。”大妈走了出去，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世界安静了下来。 风吟心里隐隐生出一个猜测。手从喉咙一路摸下去，确定了这个猜测。 厕所旁墙壁上的挂钟指向2:45。 风吟偏过头，床头小柜上立着病床信息，她伸手拿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 …… 有一个好消息。 还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真的真的又活了过来，重生在了这个叫余寻舟的十七岁少年身上；重生在了遥远的中国，而不是那个满是噩梦的地方。从此她将能以余寻舟的身份活下去，永远跟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坏消息是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是很想……活下去。刚才，大妈如果没有进来，她就能在自己的动脉上扎一个洞，但现实显然不允许自己马上死掉。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跟自己在同一天死去，却没能再醒来，换来自己再活一次的机会。 这个男孩，本来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啊。 多么悲哀又可笑。 这时药效开始发作，风吟眼睛很沉，脑袋发昏。 门再度打开，刚才的大妈走进来，取出体温计。 “哎呀，终于退烧了。”大妈轻声感叹，语气里满是欣慰。 其实还有第三个消息。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风吟眼皮合上，沉沉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2章 徐陨慢慢地从操场走向教学楼，想到刚才的分班结果，心里止不住烦躁。 “陨哥。”身后有人在叫他。 徐陨回头一看，是郑游。 郑游三两步跑过来，捶了他一下。“陨哥，你看到分班表了吧” 徐陨“嗯”了一声。 “我去，那个狗逼玩意儿跟咱们在一个班，真他妈恶心。”郑游边跟着走边大声嚷嚷，唾沫横飞。 “哎，哥，说真的，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啊？万一那个逼再来找事呢？”郑游看了看四周，来往的学生很多，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了厌恶。 徐陨也觉得很恶心，一想到他要跟余寻舟在同一个班待上两年，就浑身不舒服，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还能怎么办，还有下次，我就让他进医院躺一个月。”徐陨磨了磨牙，寒气森森地说道。 “还要踢断他的腿!踹爆他的小…”郑游募地住了嘴。 校花脸有点红，站到了徐陨面前。 九月初，天气还很热，校花一袭碎花布裙，头发扎成高马尾，晨风微动，发梢与裙角齐飞，过路的男生都偷偷往她身上瞟。 “徐陨，早上好啊。”校花扬起一个自认为最美的笑容，鼓起勇气打招呼。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教学楼前，校花的小姐妹就站在楼梯口看着，周围很多人投来八卦的目光。 校花喜欢徐陨，这是附中学生圈里公开的秘密，但校花拥趸者众，无数少男芳心暗许，女生中人缘也不错，所以也没人告诉老师。 此刻四面八方的视线聚焦过来，徐陨就处在风暴中心，但他连正眼都没给，直接绕过校花往楼上走去。 他记得自己被分到了二班，在三楼。 校花的脸一下黯淡下来。 徐陨不喜欢校花，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郑游心里为校花默哀了一秒，心说别白费力气了，徐陨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的。他抬脚追上徐陨，没有再管。 郑游心里其实是有点可惜的，有人喜欢就不错了，何况还是校花这一棵特级小白菜。小白菜锲而不舍地追了徐陨一年也没有放弃，附中少男们的芳心也碎了一地。多么强大的竞争力!但他一想到余寻舟为了校花做的那点破事，又觉得这门亲事黄了也好。 徐陨和郑游到了高二理2班门口，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余寻舟正坐在后门靠墙的位置上，戴着耳机，此时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恰好与在找位置的徐陨对上。心道这就是徐陨了，旁边那个人，是郑游。 暑假出院后，余寻舟把附中学生的各种群逛了个遍，还黑进学校内网，该掌握的信息都掌握了，该认识的人也都认完了。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他们是徐陨和郑游。 徐陨一直以来心里的烦躁达到了顶点，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弄死他!弄死他!”他浑身戾气地朝余寻舟走去。 郑游显然也看到了余寻舟，跟着徐陨往后门走，一脸轻蔑。 原本热闹的班安静下来，一些人稍稍侧头，眼睛跟着走，期待发生点什么；有人想溜去告诉老师，徐陨轻飘飘一个眼神递过来，把他钉回座位上。 想打小报告的男生坐在座位上微微颤抖，满脑子都是三个字:我完了。 附中谁都知道徐陨不好惹。徐陨是货真价实的校霸，据说他刚进高中，就跟高年级的打了一架，现在身上还背着处分，但徐陨照样过的很滋润，在附中横行霸道，要雨得雨，老师和学生见了他都绕着走。 二班的桌子是两人坐在一起，余寻舟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徐陨走到空桌前，手攥成拳头，打算给他上上开学第一课。 余寻舟取下耳机，偏过头看着他，于是徐陨看见了他苍白得有些过分的脸，愣了一下。 是的，苍白，像一只出来飘荡的孤魂野鬼。 眼前闪过余寻舟浑身是血的样子，徐陨暂时按捺住了想要弄死他的心思。 但郑游没想这么多，他见徐陨本来要打人又不打了，以为徐陨顾忌着在学校没动手，决定为兄弟出一口恶气。 “哟，这不是那谁吗你还有脸来啊？”郑游绕过徐陨走到余寻舟面前，踹了他的桌子一脚，“厌恶”两个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徐陨站远了一点，给郑游更大的发挥空间，提防地盯着余寻舟。 余寻舟稳住桌子，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郑游。 郑游心里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恐惧的感觉像一个错觉，郑游心道我还能怕了这个逼不成，复又狠厉起来。 一块黑色滑板靠在余寻舟旁边的墙上，郑游拿起来，语气恶劣:“还买滑板啊，爸爸告诉你，就是有这个玩意儿，你也跑不掉。”他双手举起滑板，打算把它砸到地上。 “给你三秒钟，把它放下。”余寻舟双手插兜，盯着郑游的手。 “三。” 郑游当然不会听，板子已经快砸到了地上。 没有人看清余寻舟是怎么出手的，眼前一晃，郑游已经被敲晕了，半跪在地，滑板在一边，碎成两半。余寻舟抓着他的后衣领，不让他扑到地上。 班里有女生尖叫起来。 徐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腾地冒起来，他一拳挥过去。 “给老子放开他!” 余寻舟抓着郑游，躲开了。 “打住，如果你还想要你兄弟的手。”余寻舟一只手把郑游按在自己的桌上，另一只手把他的右手中指往后扳，看着徐陨，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徐陨停下来，双眼喷火。 余寻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徐陨，约个架吧。时间地点你们定，群殴单挑你们选，打完之后，不论输赢，我们都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徐陨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贱得发指。之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想都别想!”徐陨扑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看到监控的班主任姗姗来迟，一张老脸气的通红。 徐陨堪堪停在了拳头挨上余寻舟的脸那一瞬，突然被打断，他收回手，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只得用劲踹了旁边的桌子一脚，眼睛发红，死死盯着余寻舟。 余寻舟的表情很淡，眼神平静，看不出来情绪。见到老师进来，他把郑游拉到椅子上坐着，头轻轻靠在桌面上。 “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余寻舟转身就走，双手插回兜里。 徐陨又踹了桌子一下，桌子猛地倒地，桌上的书散了一地，他踩着书走出了门。 徐陨和余寻舟站在办公桌前，彼此之间离的很远。 “说吧，怎么回事？” 班主任姓李，年过四十的头秃成了地中海，脸上老态很显，教过的学生都偷偷尊称他为“老李”。 老李喝了一口茶，坐在椅子上，头很疼。 眼前一个是一天不打架都不行的徐陨，一个是整天拈花惹草的余寻舟，他们高一各自的班主任为他们操碎了心，也没讨到好。这学期两人被分到自己的班上，其他班的老师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李深深地为自己的教学生涯担忧。 “没什么事。”徐陨面沉如水，双眼漆黑，不知道看着哪里。 余寻舟看了他一眼，眼底微光闪过，片刻又恢复平静。 “是这样的，郑游想帮我检查检查我的滑板，我觉得没问题，要拿回来，一不小心就把他推到地上了，他就晕了。”余寻舟语气真诚道，如果不是没什么表情，还是很像那么一回事的。 徐陨“嗤”了一声，嘲讽地看向他。 老李揉了揉额角，觉得头更疼了。 “你以为老师好忽悠吗？给我重新说。” “是真的，老师。郑游应该是没吃早饭，饿晕了，徐陨很担心他。”余寻舟的语气越发诚恳。 听到这里，徐陨眼睛隐隐发红，“你对他做了什么？” 余寻舟眯了一下眼，看着徐陨，又有点想叹气了。 “他没事，十分钟左右就会醒过来。”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大喊“陨哥!”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嘭”声，郑游闯了进来。 郑游乍然清醒，看到徐陨和余寻舟都不见了，差点没控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幸亏有个男生弱弱的指了一下办公室的方向，于是他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生怕余寻舟小人得意。 但眼前的一幕看上去异常和谐，气氛堪称友好，郑游愣在门口，一只脚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余寻舟微微勾起嘴角，他向郑游走了两步，情真意切道:“郑游同学，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我的滑板坏了。” 郑游迷茫地看着余寻舟像是精分了一样，心说什么玩意儿。 余寻舟又不无担忧地说:“不过，你经常不吃早饭吗？这样不好啊，血糖低了很容易晕倒的。” 郑游双眼越发迷离。 老李看着这一出闹剧，叹了口气，他伸手敲了敲桌子，三个人一起看着他。 “你们几个，我也不好说什么了。老师也不想说什么大话，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里，希望你们都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这样吧，明天每个人都交一份检讨上来。”他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回教室。 最后一个出来的徐陨关上办公室门，忽然出声:“成交。” 余寻舟走在前面，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成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3章 余寻舟背起书包，跟在两个人身后，往厕所走去。 教学楼的结构是每层楼的最左边是厕所，最右边是办公室。从二班到厕所中间只隔了个一班，几个人没走几步就到了。 路过一班门口时，郑游冲里面吼了一声“何峥，出来帮忙!” 一个长得挺高的男生走了出来，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看上去痞得不行。 “怎么帮？”他睨了余寻舟一眼，心下了然。 “在厕所门口，看着老师。”徐陨应了一句，回头看了看余寻舟。这个人始终很平静，不像是要去干架的样子，徐陨心里有点火，不悦地转过头，接着向前走。 余寻舟轻轻挑了一下眉。 “行啊。”那人也不含糊，直接跟在三个人后面。 余寻舟把厕所门从里面锁上，书包挂在门把上，转过身看着他们。 “一笔勾销，你说的。”徐陨背靠着窗户，双手插兜，沉沉开口。郑游站在旁边，恶狠狠地看着余寻舟。 “说到做到。” “以后我们谁也不惹谁，你再来找事儿，就不是躺两个星期这么容易了。” “来吧。”余寻舟淡淡说道。 …… 这场战斗很快结束。 徐陨眼前一黑倒下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你他妈，就是在报复吧…… 余寻舟拦腰搂住徐陨，让他坐靠着洗手间的墙，头歪在洗手台上。 郑游觉得自己很不好，他的腿被踢麻了，两条胳膊也被拽脱臼了，上半身到处都在痛，整个人毫无美感地趴在地上。他冲余寻舟大吼:“我操–你大爷!你把陨哥怎么了!” 余寻舟没忍住嘴角一弯，心道不愧是最好的兄弟。他蹲下来，双手提起郑游的衣领，让他跟自己对视。 那种隐隐发怵的感觉又浮上心头，郑游本来还想发挥余热朝余寻舟吐口水，此刻却连嘴都有点张不开。 余寻舟默了片刻，忽然道:“暑假的事，对不起。” 因害怕而加快的心跳一下平静下来，郑游偏过头，冷笑了一声:“虚伪。” “信不信随便吧，反正我很抱歉，以后我也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余寻舟又把郑游拽到徐陨旁边靠着，接着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一颗奶糖出来，剥开，塞进了郑游的嘴里。 奶糖入口即化，口感极佳，正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郑游不知怎的心就有点虚，如果他和徐陨当时没有把余寻舟送进医院，现在这个人……还活着吗？他愣愣地嚼着糖，没敢想下去。 “徐陨没事，不到十分钟就能醒。” 说完余寻舟起身，走到门口，把书包取下来背在肩上，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不远不近地站了很多人，或光明正大或自以为不明显的朝厕所这边张望——毕竟开学第一天学校里的两位风云人物就打了起来这种事情可不多见。 但余寻舟出来后顺带就关上了厕所门，神色寡淡，他戴上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然后在众人的目光包围中走下了楼，看样子是要回家。 本来按附中的规矩，高二就要上晚自习了，但今天是星期三，所以第一周只上三天，学校大手一挥，免了本周的自习。 现场的气氛迷之沉默。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说打架吗？没打起来啊？” 大家都想进去看一看战斗结果，但是徐陨积威已久，谁都不想以身试险。 有一班的人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何峥，你去看看呗。” 何峥没动，低头玩着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都散了吧。” 这时门再度被拉开，徐陨和郑游也背着包，走了出来。 徐陨抬头看了一圈，围观群众纷纷作鸟兽散，过道上顷刻就没人了。 他朝何峥点点头，“谢了。” 何峥合上手机，痞气地笑了笑，“改天请我吃饭啊。”转身走进了一班。 “好。”徐陨应了一声。 “陨哥，去吃饭吗”郑游问他。 “好。”徐陨又应了一声。 两个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余寻舟很渣，附中人都知道。 高一刚进校时，很多女生都幻想余寻舟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余寻舟也的确做到了，换女朋友的速度快的令人咋舌，徐陨亲眼见到过他上午还在跟一个女生搂搂抱抱，下午就换了一个人有说有笑，家长都请了好几回。 饶是这样，也有众多女生前赴后继，妄想做那个让余寻舟“一见误终生”的人。 余寻舟花心就算了，但他渣就渣在交了一个女朋友没几天又去勾搭另一个妹子，两个女生都认为自己是正宫，互相见了面才知道自己被渣了。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于是两个人把这件事捅上了学校表白墙，余寻舟罪行暴露，从此附中女生对他敬而远之，男生们则窃喜竞争对手又少了一位。 谁都以为他能就此安分下来，但余寻舟何许人也，高一下期时又去追求校花，疯狂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校花一早就喜欢徐陨，怎么可能瞧得上他，各种拒绝余寻舟。 但徐陨万万没想到，余寻舟居然把目光对准了自己。 他把徐陨约出来，说要打一架，“以男人的方式决斗”，谁赢了谁就能和校花在一起。 徐陨一开始没理他，这种事谁答应了谁傻逼，他觉得余寻舟是荷尔蒙上了头，但是余寻舟的脸皮比他以为的厚多了，他一遍遍地找上徐陨，最后徐陨烦了，就答应了。 徐陨叫上郑游和余寻舟打了一架，在暑假刚过去两周的时候。 …… 徐陨躺在床上，慢慢回忆着自己跟余寻舟的那些恩怨。 那阵子的余寻舟多招人恨啊。 去打架的时候，徐陨本来打算随便比划几下就完事了，像余寻舟这种弱鸡，他单手就能撂倒四五个。 但余寻舟非常小人，他见自己打不过徐陨，竟然抄起脚边的啤酒瓶去偷袭郑游。 徐陨立马就火了，他一把夺过酒瓶，反手就往余寻舟头上一砸。 余寻舟的身体晃了一下，然后就栽倒在地上，后脑勺哗啦啦地往外冒着血。 徐陨闭了闭眼，他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个场景。 那时郑游慌了，他也很慌，但他马上意识到不能把余寻舟扔在那儿，于是他和郑游架着余寻舟送到了最近的医院，还交了一笔住院费。 从那以后，他和郑游都只用“恶心的狗逼玩意儿”来代指余寻舟。 徐陨打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个人。 但今天的余寻舟让人很意外。 战斗力意外变强的同时还意外的很君子，没有出阴招也没有捅给老师，说话做事都留了很大的余地，像变了个人似的，所以他决定再给余寻舟一个机会。 徐陨翻了个身，脸蒙在枕头里，摸了摸自己鼓起一个小包的后脑勺，还是觉得余寻舟是在报复。 除此之外，他还有点郁闷。郑游其实个子比余寻舟还小，打架也不强，从小到大一直是自己护着他，所以今天那两次郑游被撂倒也不奇怪，但是自己居然被过完一个暑假看上去还是很弱的余寻舟给打晕了，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合理。所以说，他以前是装的？还是说，暑假里特意练过？ 徐陨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起身下床，往阳台走去，准备给自己弄点冷水敷敷。 徐陨是住校生，虽然第一周不用上晚自习，住校生可以等到第二周才入住，然而徐陨一点也不想在家呆着，今天就住进去了。 附中的寝室都是四人间，但徐陨硬生生把它住成了单人间，因为没人敢跟徐陨一起住。 虽说郑游是他最好的铁子，也没和他住一间，原因是郑游在寝室里邋遢到不行，徐陨每次去找他，都能被他那间寝室的脚臭味劝退。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过了，外面一片漆黑。徐陨敷了头，顺便洗了个脸，转身回床上睡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4章 徐陨吃完早餐，从学校后门进来。 学校后门出去就是一条小吃街，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摊位，生意火爆。 因为第一周住校生少，学校食堂早晚都不开，所以他都去外面吃。 他昨晚睡了个好觉，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梦里没有出现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场景。 徐陨往教学楼走去。 他起得早，现在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进校了，但一眼望去，还是没有几个人。 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中，居然是校花，想起昨晚的事，他走快了一些。 昨晚学校表白墙很热闹。 有人匿名发帖“余寻舟和徐陨正面刚”，下面跟了一张照片。 画面里余寻舟把郑游按在桌上，挑衅地看向徐陨，而徐陨则是一脸怒气地看着余寻舟，一副想动又不敢动的模样。 帖子一发出来，大家全部沸腾了。 评论里刷了一堆的“卧槽!” 发帖人又幽幽叹道:最牛逼的是，余寻舟居然刚赢了!还又跟徐陨约了一架，我的天 评论区更热闹了。 “余寻舟什么时候这么能刚了” “这个逼装的好，还多了些细节在里面” “时间，地点，跪求楼主告知，我要围观” “朋友，很遗憾地告诉你，他们已经打过了” “就在今天下午，放学一个小时后，高二三楼男厕” “那余寻舟打赢了吗？” “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露” “余寻舟这是要成了？” 众所周知，余寻舟喜欢校花，当初追校花闹得全校皆知，有人还专门开盘，主题是“余寻舟今天追到校花了吗”，赌注是一分钱，所以这句话转瞬就激起了大家更热烈的讨论。 “不不不，在一起是不可能的校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渣男就是渣男，长得好看也没用” “论渣男是如何炼成的” “坚持校花和徐陨cp一百年不动摇” “我这次赌五毛钱，校花还是不会答应余寻舟” “加一” “加一” “加一” …… 徐陨从来不看这些，但郑游会。 这家伙时常对着手机傻乐，一会儿惊叹“卧槽！他们俩居然搞在一起了”，一会儿又高呼“这人居然比我还能装逼，改天我得去会会他”……全是些在他看来很无聊的小事，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 但有些时候这种八卦属性又很有用。 昨天他们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就有人发了帖。 郑游看到后赶忙跟徐陨发消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这谁啊敢嚼我陨哥的舌根明天咱俩就去抽他一顿”的意思。 徐陨想了想，发了一句“等着。”然后盖了千多层楼的评论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再也没有人回复了。 徐陨赶在和校花撞上之前拐上了二楼。 他其实挺烦校花的，要换成一个男生这么缠着他，早被打进医院了，比如说余寻舟。但他又不可能真去打女生，只能躲着。 校花肯定知道昨天的事了。 “余寻舟。”楼下忽然传来校花的声音。 徐陨在二楼停了下来，从扶手隙里往下看。 校花站在一楼楼梯口，面前是余寻舟。 原来校花来这么早，就是为了堵余寻舟啊，徐陨想，同时脚步放慢，不慌不忙地继续往上走。 有余寻舟这个缠人精在，他还慌什么。 他希望余寻舟赶快把校花收服，这样自己就可以清净了。 隔着楼板都能听出女孩的不耐烦:“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正好。”余寻舟声音很轻。 校花语气更不快了，“什么正好？” “现在，你哪里我都不喜欢，”余寻舟顿了顿，听上去冷漠的一批，“全都不用改了，开心吗？” 楼下两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徐陨的耳朵里，他上了三楼，走进二班。 班上还没有人来，教室很空。 他在余寻舟旁边的座位上坐下，随便拿了本书摊开，有点想笑。 ——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正好。 ——全都不用改了，开心吗？ 不愧是渣男中的渣男。 昨天为了看住余寻舟，他和郑游一个坐在旁边，一个坐在前面，提防着余寻舟去叫帮手，现在想来，倒是没有必要。 他有点后悔，自己要跟这个逼做两年同桌了，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余寻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徐陨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以前的余寻舟走的是非主流路线，黄毛皮裤，但和他那张脸并不搭，看上去不伦不类。放假回来他似乎开始走高冷男神那一挂了，头发被剃了个光，露出立体的五官，穿衣也干净利落，看着就很养眼。今天的余寻舟也有一种干净的帅气，上身是一件白色T恤，下面穿着一条灰色运动裤，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衬得皮肤越发苍白。 等等，他的脸？ 徐陨心里有点不安。 其实他昨天就注意到了，余寻舟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呈现出一股病态的白，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直没好一样。 难道是，他的脑袋还没好？ 徐陨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一问。 虽然和余寻舟打了一架，但不代表他能就这么原谅余寻舟曾经做的那些事，他不想对余寻舟低头示好。 “跟你无关。”余寻舟忽然道。 徐陨猛地看向他。 余寻舟指了指自己的脸，又道:“不用在意。” 徐陨有点说不出话来。 余寻舟有点不一样了。 要是放在以前，这个人说不定就会讹上他再趁机抹黑他，从而抱得美人归，但现在他不仅不再对校花死缠烂打而且看上去还格外深明大义，刚才居然很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想法，这是要……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 他又看了余寻舟一眼，这个人正在看一本他看了就会头昏脑涨连碰都不想碰而且绝对不是课本的很厚很厚的书，左手支在下巴上，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扰”的冷淡气息。 装什么逼啊，不知道装逼遭雷劈吗？徐陨心里刚产生的那丁点儿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他低下头，把手机摸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5章 “天冷了记得加衣服，被子已经放到衣柜里了，没钱就告诉妈妈，我打钱到卡上。”周若卿边说边给余寻舟铺床。 “嗯。”语气是贯有的敷衍。 周若卿抬起头。 余寻舟背靠着门，正低着头看手机。 这个孩子，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若卿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 还没和余期归离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嫁了个温柔顾家的男人又生了个软萌可爱的儿子，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余期归把她宠成了公主，她每天只需要貌美如花，连家务都不用她做。那时生活美好的像一个装满巧克力的幻梦，所以打碎起来也就格外容易也格外让人心痛。离婚的原因意外的简单:累了。她是在余期归再婚入赘豪门的消息传来之后才慢慢品出“累了”这两个字的味道的。 教孩子什么的都是余期归来做，余寻舟就跟爸爸更亲一点，为此她还真真假假的吃过很多醋，但是余期归什么都不要，连他们的孩子都不要了。 离婚那阵子余寻舟刚上小学，于是周若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从开朗活泼变得暴躁阴郁，而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上了初中之后，少年人的身段便迅速生长，相貌也愈发好看，追求者犹如过江之鲫，余寻舟也就来者不拒，女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 余寻舟一直在怪她，她是知道的。所以小学那些数不清的打架斗殴她都由着他去了，出了什么事她也都担着，但她是真没想到余寻舟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母子俩的关系一度破裂。 后来还是周若卿先低了头，对这个孩子，她总觉得亏欠颇多。 周若卿感到一阵心酸和无力:“寻舟，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余寻舟抬眸，转瞬又移开目光，不耐烦道:“别管我。” 周若卿默了默，把被子铺平，压着怒道:“这是你对妈妈应该有的态度吗？” 余寻舟没回她，把耳机插上了。 周若卿下床，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手机，“阿舟，你还是怪妈妈吗？” 余寻舟把手插进裤兜，目光移向地面:“我没有。” 周若卿平复了一下心情:“寻舟，你明年就成年了，要学会对自己负责了。答应妈妈，别再惹事了，好吗？” “我说了我不会了!”余寻舟皱起眉低吼出声。 周若卿被吼得微微后退，眼里浮现出难过，“我就希望你能好好的。”天知道当她听到自己的孩子头上开了个口的时候差点没昏过去。 这句话触动了余寻舟，他抬头看着周若卿，默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 周若卿眼眶微微泛红:“以后别再吓妈妈了。”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有点担忧“那个伤明明好很久了，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 余寻舟垂下双眼，“最近睡的不好。” 周若卿把手机递给他，“少玩点儿手机，晚上早点睡觉。” “嗯。”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周若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从书桌上把包拿起来，“在学校里照顾好自己，我走了。”她最近工作很忙，这次要出差一个星期。 余寻舟把门打开，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注意身体。” 这句话让周若卿的心软的一塌糊涂。说起来，余寻舟出院后，她明显感觉到他有点变了，对自己这个母亲的态度在慢慢变好，开学前虽然又吵了一架，但是余寻舟居然承诺说自己不会再乱来了，不可不谓意外之喜。 离开前她又摸了一把余寻舟的头:“跟妈妈说再见。” “……再见。” 今天是住校生集体返校的日子，高跟鞋的声音瞬间就淹没在喧嚣里。 余寻舟关上了门。 他收起浑身戾气，顺着门无声无息地滑坐在地。 扮孩子什么的……果然还是有点困难啊。 余寻舟扯了扯嘴角，摁亮手机屏幕。 十一点七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哦对了，吃午饭，睡午觉，再搞定最后一点高中知识。 他撑着门缓缓起身，两秒过后重又坐下，右手覆上心脏的位置，那里一直源源不断地传来痛感。 余寻舟疲惫地闭了眼。 风吟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杀死的。 那个人漠然地看着她，对着她的心脏开了一枪又一枪。 她从来不知道心痛也可以如此真实。 刚重生那几天，只要一闭上眼就全是死前的场景，清晰地仿佛她还在那里。 但是她没来得及自杀。 神经衰弱加上后脑伤口未愈引发的持续性低烧让她在医院昏昏沉沉地躺了十天才出院。 这具身体的母亲大概是知道了余寻舟为什么受伤，每次在病床前看到她，都眼含怒气，但是却没有发作出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出院那晚，那个女人扇了她一巴掌，叫她跪着面壁思过，自己却哭了，一边哭一边训斥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 风吟听懂了，却提不起丝毫兴趣。 说到底，重生也不是她自愿的，她跟这个女人其实扯不上任何关系。 后来她被准许回到床上去睡。 再后来夜很深的时候，那个女人进到房间来，坐在床边看了闭着眼的她很久很久，久到风吟以为她会突然拍开床灯指着自己惊恐大叫“你不是我儿子!”的时候，她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怎么把我儿子打的这么重…… 原来世上还是会有这种东西么？那一刻她透冷麻木的心动了动。 她忽然就想活下去了。 她活着还是有意义的。 她要替周若卿……把余寻舟留住。 那晚周若卿睡下后，她在房间里无声大哭。 周若卿一个人带孩子，每□□九晚五地工作，忙的脚不沾地。 她就在周若卿工作的时候，打起精神搜寻自己需要的信息。 她把自己一点点的调整成了十七岁中国少年应该有的样子，尽心尽力地扮演好余寻舟这个角色。 在她还是杀手的时候，如果任务需要，她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所以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周若卿大概不知道那一句话对于风吟来说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忽然被人捧到了水缸里——只要一点点温暖……就足够捂热她了啊。 风吟一直无法摆脱那些噩梦，每晚她都会从枪声中惊醒，要缓很久才能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好好活着。 她患上了不轻的神经衰弱。 开学这几天加起来她也没睡几个小时，脸色差到没边。 但她不可能对周若卿说真话。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或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6章 周一早上是全校大会，余寻舟站在二班的方阵里，闭着眼，忍着脑中的眩晕感。 昨晚他睡了三个小时，早上起来头疼欲裂。 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上星期还是艳阳天，半夜醒来他就发现在下雨了，气温降低了好几度。 寝室里没有空调，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给自己套了件厚卫衣，再戴了个口罩，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那些仍然穿着单件T恤的学生不住的打量他，这让他感到略微不适，他对超过两秒的注视都很敏感。 根据他对自己身体的判断，他大概是…… 啊……管他呢。 死不了。 一直等到学校领导讲话结束，方阵慢悠悠的移回教室，他趴在了座位上，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他准备睡一会儿。 “大家快把周末的作业交上来!”恍惚中有人在喊。 他伸手从桌肚里把放在最上面的作业拿出来，那是他一早就做好了放在那里的。 “是兄弟就把作业给我抄抄!” “宁哥!再给我五分钟!” “我靠！第二节课就是数学课!” “不要啊!我还没睡够啊！” …… 教室里一片嘈杂，他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数学老师第三次看向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那里两个人正在呼呼大睡。 他记得上周那几天二班还没人这么做。 这是对他教学能力深深的嘲讽，想他执教十余年，从来没有学生敢在他的课堂上睡觉开小差，就是装也会装出个学习的样子来。 他猛的攥紧了手中的粉笔。 二班学生大气都不敢出，数学老师的课堂一向以严格闻名，对着干的人都会被请去办公室接受他与该班班主任的联合教育，据说回来的人都发出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该做什么等人生感叹。 他们纷纷往后门看，对两位大佬的不怕死十分敬佩。 郑游见势不妙，数学老师扔粉笔的准头一向很好，他立马朝斜后方的桌腿踹了一脚，同时小声喊:“陨哥。” 徐陨睁开眼，刚想问这是哪个孙子不长眼，结果抬头就看见了数学老师扔过来的粉笔。 操! 他偏头躲开了。 下一只粉笔接着飞来，却是朝着旁边的余寻舟去的。 这一刻两本书相继被余寻舟从座位上扔出，一本在半空中截住粉笔后砸在下面尽力躲避的男生头上，那个男生“哎哟”了一声，表情苦逼的接住了；另一本直直的朝着讲台飞去，目标是数学老师。 余寻舟站起来，看向讲台上的男人，杀意四处弥漫。 他推开凳子，慢慢的朝那个人走去。 性别:男 年龄:35岁 初步判断没有反抗能力，击杀成功率:99% 方式……我在做什么？ 余寻舟走至半途，忽然清醒了。 刚刚他正梦到最后组织对他的大围杀，精神高度戒备，下意识就把飞来的粉笔当成了子弹。 他停下来，手藏进衣袋里控制不住的发抖。 书砸中了心脏，此刻数学老师气得眉毛倒竖，他揉着心口，感觉自己差点当场去世。 “给我出去站着!”他吼了一句，接着不住的咳了几下。 但是余寻舟好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教室中间一动不动。 坐在周围的人身体微微颤抖，心脏剧烈跳动。 刚才余寻舟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从心底泛起了一股恐惧感，这尊大佛不动，他们简直要哭了。 “还愣着干什么!想背处分吗!”数学老师又吼了一句。 余寻舟终于回过神，他低头敛眉，走到老师面前，弯腰，把书捡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放慢了数倍。 他又愣了愣，朝老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才慢慢走出门。 随着余寻舟的背影消失在墙后，教室里的最后一丝压迫感也消失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专心听课!” “跟我过来!”下课铃响起，数学老师连眼神都不愿施舍，从他背着手往前走的姿态来看显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了。 余寻舟跟上去，每一步他都觉得有千斤重。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对外人泄露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然而这种东西不该被任何人看到。 他从心底涌出无限的悲凉来。 有些东西烙进了灵魂，即使换了一具身体也永远摆脱不了，就像那些重复了无数次的噩梦一样。 老李一看到余寻舟就重重的叹了口气，上个周余寻舟看上去还是挺安分的，除了第一天跟徐陨在教室里闹了闹，就是那次也没真打起来，他还以为余寻舟学好了。 谁能想到一转眼他就又惹出事儿来呢？ “你你你……”老李指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像这种学生，搁谁手里都烫手。 “李老师，这件事你可得给我个说法啊!我教书这么多年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学生，还敢打老师!知道什么叫尊师重教吗!”数学老师双手抱胸，一张脸皱成一块，高耸的眉毛显示了主人心情的极度不悦。 “什么!快!快给刘老师道歉!”老李被“打老师”三个字惊呆了，话都有点说不利索。 “打老师”在附中这样的重点中学可以定性为恶□□件了，严重者可以直接被勒令退学。 余寻舟慢慢弯下腰，又朝数学老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老师，对不起。” 他是真心的在道歉。数学老师只是个普通人，如果这个人因为他出了什么事，他会昼夜难安的。 他的头发昏发涨，在门外罚站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应该在睡觉时就发起了低烧，因为这样他才没能在上课前醒过来。他知道每个老师在学生中的风评如何，所以他上周那几天都会在数学课上控制着自己不要睡觉。 重生之后他的心情一直很糟糕，身体愈发孱弱，一点天气变化都承受不了。 现在他必须为这件事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数学老师重重的“哼”了一声。 “你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老李接着当和事佬，余寻舟身上已经背了一个处分了，再背一个会记入档案伴随一生的，何况老师也不是真的要做什么，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 余寻舟抬起头看着两位老师，眼里流出深深的愧疚，脸颊恰到好处的微微发红。 “老师……我……我……”他语无伦次起来。 老李和数学老师看着余寻舟眼里浮起的薄泪，神色凝重起来，他们忽然意识到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孩子没事啊，你好好说，老师不会怪你的。”老李出声安慰。 “我……经常……失眠，每次好不容易睡着，都……都会——”说到这里，余寻舟抽了抽鼻子。 “……怎么了”老李呼吸都放轻了。 “有两个人……就会在我脑子里大声说话，一个说‘你可真像我’，一个又说‘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然后他们就会吵架，老师……我……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余寻舟低下头，泪水似要夺眶而出。 老李和数学老师都沉默了。 这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余寻舟说的含糊，但是不难猜测他的家庭关系出了一点问题，而这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精神状态，怪不得这才没读几天书就经常看到这孩子趴着睡觉，原来在家里根本睡不好。 数学老师此时已经完全消气了，他想起自己刚才的那些训斥脸就有点挂不住。 “老师……可以不给我处分吗？我不想让我妈妈难过。”余寻舟语带哽咽。 “没事啊没事啊，老师不会给你处分的。”老李连连摆手。 “没有处罚吗？”余寻舟又问道，眼眶泛红。 老李和数学老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怜悯之情。 “余寻舟啊，你有想过以后自己要做什么吗？”老李决定拉这个孩子一把。 “我……不知道。”余寻舟觉得眼前开始出现重影，他最多还能撑五分钟。 “你现在才读高二，还有时间。我看你中考成绩还是挺好的，你可以试试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说不定就能考一个好大学。”老李循循善诱，眼神殷切。 余寻舟微微敛眉，他应该撑不到五分钟了，因为老李刚才说的话像是来自远古，悠远而漫长，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他咬了咬舌尖，让自己保持片刻清醒:“嗯……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啊下去吧……不是，你怎么了？”老李终于注意到余寻舟脸上红的很不正常，气息微弱。 “好像发烧了。”余寻舟说了就往外走，但是没走两步就趔趄了一下。 “怎么不早说!!!”老李和数学老师赶紧扶着他去校医院，没注意到余寻舟语气里的镇定。 余寻舟慢慢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白。 这跟他刚重生醒来那一刻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他恍了恍神，有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他朝左偏过头，自己正在输液，旁边还并排着几张空床。 他把右手举到眼前，愣愣地看了一会儿。 他开始环视这里的环境，看完一圈后，他意识到这是一间病房，但是不像暑假他住的那间医院。 这倒是不一样。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大叔，不是大妈。 大叔手里拿着新的药瓶，看到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余寻舟:“哎同学你醒啦。” 大叔走过来，把药瓶换上去。 “感觉身体怎么样？”大叔俯身探他的额头。 余寻舟闭眼感受了一下，头没有那种抽痛的感觉了，但是还是昏昏沉沉的。 “有点晕。”余寻舟回答道。 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现实。他现在应该是在校医院里，这个眉目和善的大叔是校医。 校医沉吟道:“嗯……退烧了，但是你的身体太差了，需要好好休息。” 校医看着余寻舟苍白瘦削的脸，摸了摸下巴:“你这样不行啊，小伙子。”他想起送他来的老师说的话，这孩子长期失眠。 校医凝重道:“你每天至少得睡7个小时。” 余寻舟心里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呢？ “叔叔给我开点安眠药吧。” 校医拧眉:“不行!”如果他没记错，这孩子失眠的原因是家庭关系不和，安眠药纵然可以安眠，但也是自杀的利器。 校医叹了口气，青春期的孩子往往叛逆，不愿和父母沟通，这种事别人不好插手。 “你的父母都是爱你的，好好跟他们沟通，他们会理解你的。”校医提点了一句。 余寻舟点了点头，“谢谢叔叔。” “睡吧。”校医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 门被轻轻关上了。 余寻舟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中午了啊。 精神变差了以后，他对时间的感知就不那么强了，每次从睡梦中醒来都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闭上双眼，随着药效慢慢入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7章 余寻舟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 他是在校医取下针头的那一刻惊醒的，睁开眼时眼里有一瞬间的杀意，幸好校医做事专注，在他抬眼疑惑看过来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 校医拿棉签止住血，叮嘱他:“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这些药饭前吃，一天三次。”他指了指旁边小桌上放着的一袋药。 “嗯，谢谢叔叔。”余寻舟翻身下床，拿起桌上的药揣进兜里。 “不谢。”校医看着余寻舟走出去的虚弱背影，摇了摇头。 一个小孩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 刚才……是错觉吧。 下午有四节课，这会儿快要上最后一节课了，教室外的走廊上全是奔回教室的学生。 余寻舟缓步上楼，感受着身边不时传来的喧闹。 周围的这一切都让他有种自己真真实实活着的感觉。 就很好。 刚上三楼他就看到老李急急忙忙地朝二班走过来。 下节课上自习，不是他的课，那么很可能跟自己有关。 他眯了眯眼，转身走进后门。 一进门很多人都偷偷看他，但是触及他冰冷的表情又赶紧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纷纷低头作鹌鹑状。 余寻舟当然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估计自己发着烧还能打老师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遍全校了。 其实他的计划是低调做人，但是没想到这才开学几天，他已经上过两次学校头条了。 上课铃响起，他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下一秒，老李就从后门进来了。 “余寻舟。”老李叫他。 他站起来转身看向老李，一脸纯良:“老师您讲。” 老李在他身上打量了两圈后目光停在了他的脸上，担忧道:“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已经好了，谢谢老师。”余寻舟恭敬道。 这个老师人挺好的，在学生中一向受欢迎。 老李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有什么事不要放在心里，可以跟老师说。” 教室里密切注视着这里的学生感觉又吃到了一口大瓜。 余寻舟垂眸，透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悲伤气息，点点头。 老李此时觉得余寻舟就是个可怜孩子，说不定他以前那么浪就是因为缺少家庭关爱。 老李露出了老父亲般的笑容，经过余寻舟这件事，他觉得教育学生就应该采取怀柔政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让学生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所以他刚刚打电话给校医得知余寻舟已经回来了之后就匆匆赶来给他送温暖。 老李又拍拍余寻舟的肩膀:“好好学习啊。”他抬头看了一圈，发现班里的学生都在看着这里，脸一下就板起来了:“看我干什么!上课了不知道吗!看书!”然后又笑呵呵地离开了。 二班吃瓜群众:“…………”。 嗯……所以说……余寻舟打了数学老师不仅屁事没有，看样子还独得老李恩宠……妈耶!这是什么神转折!余寻舟不是一向跟老师对着干吗？不是一直都是年级倒数吗？刚刚老李跟余寻舟说什么来着好!好!学!习!啊！ 二班学生惊呆了，觉得人生是如此幻灭。 班长率先回过神，清了清嗓子:“上课了上课了，大家拿书出来学习。” 大家立刻翻书的翻书，拿笔的找笔。 “陨哥，我总觉得余寻舟变了。”郑游在用了一堆“卧槽”来表达他对余寻舟这几天以来的各种骚操作的震惊之情之后下了结论。 徐陨边走边拍篮球，闻言淡淡“嗯”了一声。 现在已经下课二十分钟了，他和郑游吃完晚饭就朝篮球场走去。篮球场在教学楼面前，是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一般他下午吃完饭就会去打打篮球，权当消食。 郑游瞪大了眼睛看他:“不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倒是挺奇怪的，不过—— “关我屁事。”徐陨漫不经心。 郑游立马就不好奇了，说的也是，这个人变成什么样都跟自己无关，说不定又是解锁了某种撩妹的新姿势呢。 徐陨把篮球向上旋转抛起，然后食指接住，篮球就在指尖稳稳地旋转。 郑游在一旁朝他竖起大拇指:“牛逼。”徐陨是真的牛逼，一手球技溜的飞起，上了球场那就是扛把子。郑游自认篮球打的也不算差，但是像这种在指尖上转球的花活儿他是怎么也学不会。 徐陨淡淡勾唇，表情说不上是得意还是无所谓。 这时一个高瘦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徐陨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人是余寻舟。 徐陨把球收回抱在腰侧，回头看了一眼。他应该是去食堂。 去这么晚现在食堂只有剩菜剩饭了。 余寻舟是变了。 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就像一匹沉默的孤狼，身上有一股很深很深的距离感，与其说他走高冷路线了不如说他好像断绝了跟其他人的往来。这个人也变得似乎很不起眼了，明明做了那么多轰动的事，明明长着一张足够吸引人目光的脸，但当他走在人群中时，不刻意去找你就很难发现他……徐陨边走边想。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气势。徐陨回忆起数学课上当余寻舟站起来的那一刻笼罩住他全身的寒意，忍不住皱了皱眉，那种仿佛被人扼紧了喉咙的窒息感他不想感受第二次。 这个人……是怎么了？ 在踏入篮球场边缘时，郑游忽然猛拍大腿:“卧槽！刚那男的是余寻舟吧！” “……”徐陨无语地看着郑游，这傻逼的反射弧一直比普通人要长，距离他们和余寻舟擦肩而过已经过去几分钟了。 郑游搓了搓手臂:“妈的怎么跟个鬼一样……” “喂！徐陨!”何峥站在中间第二个篮筐下朝他们俩招手，旁边还有几个男生也冲这边喊。 几个人一直是固定的球友，没事就会约着打打球。 徐陨站在篮球场边朝何峥那里投了一个远三分。 “哐当”一声，球进了。 球架下的几个人齐声叫好。 他这才和郑游跑过去。 余寻舟站在窗口前随意的点了个菜就没点了，打饭阿姨看他这么一个半大小伙子只吃这么点，在刷卡时又给他添了一勺饭。 “谢谢阿姨。”他朝阿姨点点头。 阿姨脸上笑出深深的皱纹:“客气啥!” 食堂在暑假的时候翻新过，环境很好，据说是某位转学生的家长赞助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来附中读个书，不过那位转学生至今未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余寻舟挑了一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开始了与餐盘的漫长较量。 他其实一直都没什么胃口，但是又不得不吃，不然身体撑不住，于是每次吃饭前都要思考很久。 五分钟过后，餐盘里的饭一粒未动。 算了，待会儿再去买瓶牛奶好了。 他起身端着盘子走向收餐台，把饭倒掉。 他在寝室和教室里都放了两大包奶糖，可以随时用来续命，啊不，充电。 他有时候想何必呢？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不就是受了点情伤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每每梦醒从四肢百骸生出的那种钝痛感和无力感却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你就是放不下，至少现在你无法放下。 真失败啊。 他在心里嗤了一声。 食堂的旁边就是小卖部，余寻舟出了食堂去买了一瓶纯牛奶之后就往回走。 徐陨在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回了教室。 一坐下他就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 “喂！”他敲了敲桌子，看着余寻舟。 余寻舟偏头看他，眼神淡漠。 “换个位置。”徐陨用了个自认为还温和但在别人听来却是“你敢说‘不’试试”的语气。 之所以换位置是为了防止上课主要是数学课睡觉时老师又朝他扔粉笔头，郑游可以及时叫醒他，那只迎面而来的粉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放在以前他完全可以不通知余寻舟直接搬桌子，大不了打一架就是了，但现在不一样了，考虑到这个人的战斗力他决定先礼后兵。 余寻舟又把头转回去。 在旁边看着的郑游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你他妈——”，“换不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堵在了嗓子里。 因为余寻舟“噌”地站起来，看了他一眼。 在亲眼见过余寻舟三两下把自己和陨哥撂倒之后，他就有点怕他，看到他扔书砸老师他就更怵了。 “好，”余寻舟跟没看见徐陨威胁的眼神似的，轻声道:“有个条件。” 看来他刚刚是在考虑，徐陨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什么条件？” 其实他也不想和余寻舟打，这个人看着……太弱了，感觉随时都会消逝在风里，他甚至猜测上次余寻舟能打赢他是偷喝了肾宝。 “在老师看不下去时，叫醒我。愿意的话每个星期请你吃一次饭，多少钱都可以。” 徐陨觉得这个语气跟开学第一天他说“约个架吧”一模一样。 一样的……欠扁。 “你他妈……有毛病吧” 徐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们很熟吗？ 这是什么狗屁条件？ 他心道果然还是得打一架才行，余寻舟的确变了很多，但那种让人烦躁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他抬手就要给这个逼一拳。 “算了，”余寻舟没躲，把自己快要看完的《世界上下五千年》合上，“换吧。”根据国内主流网站的回答来看，这类书是催眠神器，他还买了《纯粹理性批判》《存在与时间》其他一堆书，看哪本书的效果最好，而且“余寻舟”看这种书很符合他学渣的身份，也不用担心老师的怀疑。 “什么”徐陨挥出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他觉得这种情况最近似乎经常发生在他和余寻舟之间。 余寻舟把桌子抬开，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和郑游脸上的惊讶收都收不回，没想到余寻舟这么爽快。 总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徐陨三两下搬好，郑游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余寻舟眉心微蹙。 他一想到自己在睡梦中可能会伤人甚至杀人呼吸就有点颤抖。 但是有人事先叫醒他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很好的掩盖自己的异常。 他一天基本上都呆在教室，那么这个人最好就是同桌，但是徐陨不答应，那就很麻烦了。 他视线向下，指尖无意识地翻动书页。 其实徐陨不答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这孩子一直跟“余寻舟”不对付，答应的几率最多50%。 小孩一个。 他心里啧了一声。 这群孩子都是十七八岁大，他想了想自己的十七岁，也就是满世界执行执行任务，杀杀人而已。 还有……和某个人用力相爱。 想到这里，心脏不可避免的刺痛起来。 他把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拿出来开始做，攥笔的手有点紧，指尖微微颤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8章 风吟第一次遇见谢非是，是在东京京郊的一间神社里。 组织安排了内部排名前五的杀手来颠覆日本黑道，意图把它变成可以掌控的日本分部。 当谢非是突破重重包围闯进那间被保护的滴水不漏的房里时，她正在为一个死去的少年神伤。 风吟头也不回地给了他一枪——意在警告，以免组织事后调查发现自己没有按计划完成任务。 实在算不得美好……可她偏偏记了许久。 余寻舟照常在下课二十分钟后才去食堂，原因无他，人少，吃什么他倒是无所谓。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他想自己得多吃点，当然也多吃不了多少就是了。 昨晚他喝了点酒，导致今天整个上午都在睡觉，但是没有一个老师来叫他，昨天他又是发烧又是哭惨，老李肯定会给二班的任课老师都打招呼让他们多多关照。其实余寻舟臭名广为人知，只要他不扰乱课堂纪律，其他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根本没管过他，也只有数学老师看不下去。 他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饭，感觉自己可能得了厌食症。 餐盘里的饭菜都只少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在他看来已经吃的算多了。 能让他活着撑过每一天就行。 “立正，稍息。” 体育老师背手而立，贴身的运动衫将他结虬扎块的肌肉暴露的很明显。 “这学期期末男生要测一千米，女生八百米，大家下去好好练。”他中气十足的宣布。 “啊～”女生中立马有人哀声叹气，“老师，不要啊～” 他粗黑的眉眼瞪视过去:“不要什么不要，别跟我讨价还价!”小声抱怨的二班众人立刻噤声。 “站好!现在，绕操场跑四圈，不准偷懒!”体育老师缓缓扫视了他们一圈，大家纷纷抖擞精神，大有睥睨河山之豪意，“谁要是被我逮到了，单独跑十圈!” “全体向右——”体育委员开始发令。 “老师，我请假。”一道冷淡的声音突兀响起。 二班众人停下来，向声音的主人看去。 余寻舟又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老师，我想请假，身体原因。” 体育老师皱紧了眉头，他看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觉得这个借口过于拙劣了点:“你……也来例假？” 男生中发出一阵哄笑。 “老师，我没吃早饭，没力气。”余寻舟毫不在意老师话里的嘲弄。 “早饭没吃中午饭也没吃吗!再瞎编现在你就给我跑十圈!”体育老师十分不悦，口水能溅三米远，离他近一点的学生都稍稍偏头，防止口水喷到自己的脸上。 余寻舟默了两秒，低头站好。 “齐步——跑。” 余寻舟蹙着眉，尽力跟上步伐。 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他很清楚。 其实他吃了早饭，早餐是一碗粥，也吃了午饭，不过都没吃两口就是了。 昨晚他一边喝酒一边自虐般的回忆往事，然后又是一夜没睡，早上起来时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痛。 头最疼，喉咙也疼，胃也疼。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在课桌上趴了一上午也没缓过来。 所以他才请假。 今天依旧是个阴天，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迎面而来的风似乎带着沙砾，有种粗糙的质感，刮的他脸颊生疼，灌进他的脖子里也灌进他的肺里，毫不留情的带走他身体的热量。 与此同时头皮的血管疯狂地跳动，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 坚持啊，还有…… 他重重跌倒在地。 还有两圈啊。 我可以的。 意识如潮水般退去。 恍惚中有人语气焦急:“你们什么人啊！” 他觉得自己应该哭了。 又或许是在下雨，把他的脸都打湿了。 后来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徐陨一只手抓着余寻舟的书包，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和郑游并肩朝校医院走去。 现在已经晚自习下课了，周围是浓重的化不开的夜色，昏黄的路灯下树影婆娑。 下课前老李下达指示，要他送余寻舟回寝室。 郑游几次抬头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气氛压抑得不行。 “——余寻舟是单亲家庭，他身体不好，老师希望以后你能多照顾一下你的同桌。”老李神色严肃地对他说。 “——他的脑袋是不是最近受的伤？你知道？哦，这就对了，可能是后遗症，精神状态不稳定。”校医语气严峻道。 “——血糖低了很容易晕倒的。”开学第一天办公室里余寻舟虚情假意地说。 ——多数轻微脑震荡患者有头晕,头痛,失眠,耳呜,疲乏无力,畏光,情绪不稳等症状,一般可持续数日或数周…… 是……我的原因吗？ 徐陨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愧疚。 抓着书包的手缓缓攥紧，手背上青筋一根根突起。 门外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余寻舟收回四处散漫的思绪，把盯了很久的左手缩进被子里，伪装成刚醒的样子。 因为左手的针口还没好，就换成了右手输点滴。 门被轻轻推开，余寻舟看向来人，微微挑眉。 居然是徐陨。 不过这孩子……怎么了？ 跟要哭了似的。 徐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朝他走过来，把书包扔给他。 包里不断地传来震动，估计是周若卿在打电话给他。 他从小包里摸出手机，按了接听。 “寻舟，你现在怎么样了啊？”刚一接通，周若卿带着哽咽的声音就焦急的传过来。 看来周若卿已经知道了。 他轻声安抚:“我没事，就是没吃早饭晕倒了，别担心。” 周若卿小声啜泣:“这怎么叫没事呢，你在学校怎么过的啊？为什么不吃饭？” …… 徐陨站在床尾，神色复杂的看着余寻舟跟他妈妈对话。 这个人没说实话。 老李去查了监控，发现他早午饭都吃了的，只是吃的很少，非常少。 他是因为“血糖浓度过低和脑部受伤后遗症”而晕倒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脸那么苍白，怪不得他每天大半时间都在睡觉，怪不得他昨天会发烧…… 但他什么也不说，活的像一匹沉默的孤狼。 眼前这一幕莫名熟悉。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么孤单落寞的躺在床上，笑着安慰电话那头的妈妈，希望她别哭了。 只不过那时他尚有兄弟收留，而这个人……这个人…… 他是怎么活成孑孓一身的样子的？ 他还记得余寻舟脸上毫无血色眉头紧皱倒在地上的那几秒的时间里，连他在内没有一个人来扶他，所有人都犹豫了。 只有一个女生冲过来:“你们什么人啊！” …… “李老师叫你来的？”余寻舟看着徐陨发红的眼眶心下叹气，决定兜住这孩子的面子。 毕竟……看起来跟自己有关。 “嗯……？啊…………”徐陨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已经挂了电话，在跟自己说话。 “谢谢。” “啊。”徐陨忽然觉得很尴尬，他跟这个人没什么话可说。 余寻舟看着他的神情恢复正常，又想起一件事:“下午你送我来的吗？” “啊。”徐陨点了点头。 下午他回过神后就赶忙捞起余寻舟背在背上往校医室跑。 没跑两步他就感觉余寻舟哭了，肩膀湿了一大片，但是没有哭出声。 那时他还以为余寻舟是装的，差点把他扔在地上。 后来校医说，他精神极度不稳定，昏迷状态下也有可能哭泣。 再后来老李跟他说余寻舟长期失眠，要他多多关照这个可怜孩子。 “谢谢。” “啊。” 这人……还挺客气，徐陨默默地想。 又是一阵沉默。 现在的余寻舟总让他想起以前有段时间的自己，拒绝跟外界交流，拒绝跟所有人对话。 这时校医大叔走进来，适时打破了这种沉闷。 “醒了？”校医走到床侧，液已经输完了，他开始给余寻舟取针管，语气难得严厉:“说了要好好休息怎么不听？”话里带着克制不住的怒气。 “对不起。”余寻舟拿出哄周若卿的态度。 校医脸板成一块:“还不好好吃饭!”他抽出两根棉签来给针口止血。 余寻舟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发现自己还是笑不出来。 其实他觉得很温暖。 这个世界纵有万般黑暗，但仍有很多人不吝自己的善意，就是这些细小的、不起眼的举动让他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那是不同于过去的、能照亮他生命的光啊。 他……要把余寻舟留在这世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9章 “能站起来吗？”校医站在床尾处看着余寻舟掀开被子。 “嗯。”余寻舟脚刚沾地，腿部一阵酸麻感就袭来，他向前栽倒。 “哎哟，”校医赶忙伸手去扶，“我就知道。” 他扶着余寻舟坐回了床上。 校医严肃地看着他:“一天三顿必须得吃，可以一点点的增加饭量，不然你这个身体状况怎么去高考？睡觉前试试冥想，对了你知道怎么冥想吗？就是——” “我知道，”余寻舟打断了他，“谢谢叔叔。”冲他晃了晃手中的药袋，里面装着一瓶安眠药。 校医也不恼，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样，只是更严肃了:“这个不能每天吃，如果你凌晨三点还没睡的话才能吃两粒，两粒，记住了吗” 余寻舟真诚地看着校医，点了点头。 其实他在寝室里也有一瓶，不过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很少吃。 “我去!那帮孙子简直不是人!我他妈只抢到两个包子!”郑游嘭嘭嘭地跑进来，大声嚷嚷，打破了病房里略显安静的氛围。 他在徐陨身旁站定，接着不情不愿地把用袋子装着的包子递到余寻舟面前:“喏，你的。” 刚才一到校医室，校医大叔就对他们说:“李老师原来叫的是你们俩，啊，正好，余寻舟的这个身体吧，现在很虚弱，你们谁去食堂帮他买点饭最好是粥。” 郑游很有当小弟的觉悟，十分自觉的就去了。 余寻舟抬手接过:“谢谢。”又抬头对校医说:“谢谢叔叔。” 校医意外于他的聪慧，眼里有惊讶一闪而过，笑着点了点头:“不谢。” 的确是他叫李老师找同学来帮余寻舟的，这个孩子似乎没什么朋友，只能班主任出面了。 余寻舟拿过包子就顺手往书包里放，校医按住他的肩膀:“现在吃。” 他很怀疑这孩子出了这间病房就会丢了。 余寻舟若无其事的抓着一个就开始吃。 吃了两口之后余寻舟抬起头看向郑游:“多少钱？现金还是微信转账？” 郑游立马敲竹杠:“十块!” 其实一个包子只要一块五。 他把收款码弄出来，“用这个。” 余寻舟表情自然的一边把没吃完的包子往书包里塞，一边从兜里拿出手机。 校医气笑了:“你以为我没看见吗？” 余寻舟把手缩回来，扫码支付了之后继续吃，眉头轻皱着就没松开过，徐陨看着他，心道这个人就是太能作了，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的。 郑游看着到账的十块钱嘿嘿地笑了两声。 校医盯着他吃完了大半个差不多了，放心地到外间的诊室去给他倒水。 “你们……可以先走。”余寻舟忽然道。 他站起来把书包背在肩上，看着他们:“不用勉强。” 这个时候才说……是不是晚了点 徐陨盯了他两秒之后转身就走。 徐陨内心很复杂，一方面之前的事他还记忆犹新，对余寻舟这个人还是很厌恶，另一方面知道了他家的情况，他又觉得这人挺可怜的。 可怜又可恨。 “干什么？”校医端着水就要进来，却看到了出来的几个人。 余寻舟从郑游后面侧身出来，“叔叔，我好了，可以走了吗？” 校医打量了他几眼之后把水递给他，“谨遵医嘱。” “嗯。” 余寻舟接过来仰头咕噜咕噜地喝完。 出了校医室，裹挟着雨丝的风瞬间袭来，带着浸透人心的寒意。 又下雨了啊。 余寻舟伸出一只手摊开。 飞扬的雨丝很快将手心打湿。 他收回手，从书包里翻出口罩来戴上，以免因吸入过多的冷空气而感冒。 他朝寝室的方向慢慢走去，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这……到底算什么呢？他盯着前面离他越来越远的两个人，几乎是茫然的想。 好像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就只有他还沉溺于黑色的过往。 视野里两道背影忽然转身朝着这边跑来，他定了定神，明显感觉到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低着头继续朝前走，迅速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徐陨和郑游在余寻舟身前站定。 余寻舟抬眼跟徐陨对视，试图从他的眼睛中看出点什么来。 余寻舟的脸几乎全部隐没在黑暗里，徐陨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开了口。 “成交。” 余寻舟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叫醒他的事。 “有个条件。”徐陨学着他昨天的口吻。 “你说。”余寻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吃饭的时候，郑游一起。”说完徐陨挑起了一边的眉，看着他。 郑游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成交。”余寻舟不假思索。 “从这个星期开始。星期五下午、星期六中午，这两个时间选一个。”徐陨决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这让他感到安心。 “星期六中午。” “住院费怎么还你们？”余寻舟叫住转身就要离开的两人，他从徐陨说“成交”的那一刻开始就在计算自己该怎么使用手里所有的资金，然后就想起了住院费的事。 徐陨脸色有点难看。 那件事总能让他的心情很快的糟糕起来。 刚才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无意中回头，却看到这个人走的像一条无家可归的败狗，就像……很久以前的自己一样。 他的心忽然就有点难受。 “抱歉。”余寻舟忽然道。 徐陨猛地上前半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眼里跳跃着火光。 “别打脸，不然我不好跟妈妈交代。” 两人的脸只有两个拳头那么近，余寻舟的脸上的表情一清二楚。 徐陨看着他，发现这个人似乎一直都很平静，从开学那天起就是这样了，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乎，看上去对什么都很有把握。 他抬腿，膝盖重重的顶上余寻舟的腹部。 徐陨松开揪着衣领的那只手，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散开了。 “不用还了。”他咬牙切齿道。 余寻舟一只手捂着肚子，神色不变地缓缓在他眼前蹲下。 “少他妈在我面前装逼。”徐陨伸手指了指他，转身走了。 余寻舟这才狠狠地皱起眉头，胃里正在不断的冒着酸水，他紧紧抿着唇，防止自己在这里吐出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 这事儿，终于结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10章 徐陨出了网吧，把手机摸出来。 一开机，郑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哥啊！十一点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徐陨停在门口，把手机拿远了点，不开免提都能听到郑游的大嗓门。 郑游又嚎:“您老人家玩的开心吗!余寻舟他妈的是不是反悔了!” 通宵打游戏的结果就是脑袋昏昏沉沉的，郑游这么一说，他才想起今天是余寻舟履行承诺的第一个周六，而他，还没有想到在哪吃。 浓浓的鼻音传进电话里，沙哑又低沉:“我忘了。” 电话那边静止了，好半天郑游才难以置信地回他:“哥，我为了这顿饭，早餐都没吃。” 听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低低的笑声传过去，徐陨毫不留情的嘲笑他。 郑游:“呜～” 徐陨止住笑:“等会儿把地点发给你。” 接着把电话挂了。 他点进桌面，发现有十来个未接来电，全都是不认识的。 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他那个种马老爹做的。 徐陨面无表情地把这些电话号码都拉黑了。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知道，不过他最常去的馆子离这儿有点远，他就在附近找了。 十五分钟过后，郑游骑着俩共享单车过来了。 他把车锁了，跳到徐陨面前，眼冒凶光:“老子要狠狠地宰他一顿!” 徐陨不置可否。 郑游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余寻舟还没来。 郑游怒了:“我就知道!贱人!”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进来吃饭的慢慢的多起来，两人站在店门口，徐陨看着郑游一边骂人一边又喊饿，真想捂脸说我不认识你。 他踢了郑游一脚让他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他说半个小时之后到。” 可能下脚有点重，郑游“嗷”了一嗓子:“那我们还要等半个小时啊” “……”徐陨觉得国家应该对郑游的智力做精准扶贫，心道他能常年坚守最后一个考场不是没有理由的。 “先进去。” 郑游还在点菜的时候余寻舟就来了，手里抱着个滑板，右肩上还背了个书包。 郑游看见他，又唰唰点了两个菜，对服务员小姐姐说:“先点这些吧。” 小姐姐看着菜单上的七个菜:“……” 小姐姐:“好的，请稍等。” 余寻舟摘下口罩，微微俯身:“麻烦再添一碗粥。” 小姐姐侧头看着站半米远的余寻舟，脸红了红:“好的……请稍等。” 徐陨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带着点儿刺。 余寻舟今天这身行头延续了新学期以来的风格，穿的干净又简单，口罩摘下后露出一张好看的脸，是那种很多女孩儿喜欢的类型。 余寻舟置若罔闻地坐下了，低头拿出手机，脸上是惯有的淡漠。 徐陨又“啧”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这种不爽从何而来，也许是刚送走一个老种马，又碰到一个小种马，就有点烦躁。 其实和余寻舟的这笔交易挺划算的，只需要动动嘴就能得到一顿免费午餐，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他也不至于一直跟余寻舟过不去，除了这顿饭，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陌生人，何况他觉得余寻舟认错态度挺好，说到做到，虽然他不知道余寻舟为什么转变这么大，但那就不是他需要在意的问题了。 余寻舟忽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徐陨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尤其是眼里那点没消散的不愉，有点风雨欲来的味道。 郑游沉声道:“陨哥。”目光灼灼。 徐陨看了看郑游，然后单手托住下巴，闭上了眼。 他早上六点才开始睡，现在还是困。 余寻舟又低下头。 又过了一会儿菜一个一个的端过来。 服务员小姐姐红着脸把粥放到了余寻舟面前。 “谢谢。”余寻舟轻声道。 小姐姐的脸更红了。 郑游低头猛吃，饭嚼得吧唧作响。 …… 这顿饭吃的有点久，最后还是剩下了不少。 余寻舟擦了嘴:“剩下的，打包？” 郑游打了个长长的嗝:“不!”徐陨也摇头。 余寻舟点了点头，起身去结账了。 结完账他走过来拿起滑板，看了他们一眼:“再见。” 很有礼貌了。 徐陨看着那道走出去的笔直瘦削的背影，心道这样就很好。 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就很好。 郑游起身，单方面觉得自己在这顿饭上赢了，他得意洋洋:“陨哥，网吧走起!” 徐陨站起来，冷酷又无情:“一边儿玩去。” 然后冷酷无情地走了。 徐陨走出饭店，恰好看到余寻舟踩着滑板转过街角一闪而过的残影。 郑游还在争取:“一个星期的早饭。” 他指的是在学校，这牺牲很大了，他总觉得他的床被封印了，每天早上他都爬不起来。 徐陨斜眼看他:“你哪天没帮我带？” 好……好像是诶！郑游垮下脸。 徐陨用那种看地主家的傻儿子的眼神怜悯地看着他:“我要回去陪徐总。” 徐总是他家里的一只猫，更准确的说，是他的猫。 徐总就是那种日常高冷的不行，吃完了猫粮就会跳到电视机顶盖上打盹儿，从不让人抱碰一下就会抓你的猫，可是徐陨还是很宝贝它。 这只猫他从小养到大，陪他看过电视也看过他被他爸拿着棍子打，那么高冷的一只猫在他生命最黯淡的一年里，天天晚上团在他的枕头旁边睡。 郑游:“……行吧，兄弟还没一只猫重要。” 他骑上一辆共享单车，朝徐陨挥了挥手:“走了!” 徐陨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男生之间通常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产生嫌隙，何况郑游是他发小，很清楚徐总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他也扫了辆车，决定回家把徐总拉出来溜溜。 总之呆哪儿都比家里舒服。 徐陨在“桉景小筑”附近下了车。 从家里过来的路上徐总一直在挠他，手背上被抓出几道淡淡的血痕。 小没良心的，老子为了你特意坐了出租车……徐陨看着那些新添的伤口，搓了搓徐总的毛。 他推开玻璃门，却意外的发现进门右侧的吧台上没有人。 这时楼上传来说话声，接着几声吉他声传来。 来客人了？ 这里也会有客人？ 徐陨很是惊奇。 “桉景小筑”是一个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两层楼的小店，店内地板全部铺成实木，墙面是店长亲自画上去的涂鸦，看的出来店长对后现代主义艺术深沉的爱，暖黄色的灯光让这里充满了温暖的气息，小店主打…… 小店没有主打，小店什么都搞。 一楼左面的墙上放着整整一面墙的书，从《海边的卡夫卡》到《中学生作文大全》，从《百年孤独》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彰显了店长对全年龄段客人的欢迎。 但这只是小店的冰山一角，因为店里还提供奶茶，夏天还贩卖冰淇淋。 二楼则是类似于猫吧的构造，店长养了几只猫，靠窗的一角放着架子鼓、手风琴和木吉他，有意者都可以上去玩玩。 店长野心勃勃，意图在这座城市里闯出一番天地。 但是店长选错了地。 这里远离本市的CBD，又远离本市的多数学校，换句话说，这家店成功的避开了几乎所有的客源，一年到头来这里的客人屈指可数，年年都在亏损。 多不容易啊。 徐陨听着吉他声，抱着徐总上了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11章 一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徐总就跳下来，三两步窜到侧面对着楼梯口的棕色沙发上，跟团在沙发角落里的几只猫挨在一起，看起来业务很是熟练。 一上二楼就能看见正对的占了大半个墙面的玻璃窗，秋天青白色的日光透进来，在各个地方晕开或深或浅的阴影。 进门的左手边有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撸猫注意事项，脚边靠着一块滑板，徐陨看了一眼，贼几把……眼熟。 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 他抬起头，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穿着浅绿色衬衫的女人停下来，吉他靠在一旁的高脚凳上，淡笑着招手:“阿陨。” 另一个人坐在离窗最近的软椅上，面前的小桌上还摆着本书，此时也似是好奇的转过头来，眉眼舒展成好看的弧度。 徐陨看看刚放下吉他的许桉，再看看神情柔和的余寻舟，觉得有一道雷在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炸得他头皮发麻。 “桉景小筑”是一个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小店，店长姓许名桉。 许桉不服管也不服教，读完博之后不去接手自家公司，年纪轻轻就结了婚，26岁。 婚后开了一家小店，名字叫“桉景小筑”。 店址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 地段清静，适合养猫。 当初他还帮忙把书一本一本的放在书架上。 “你他妈怎么在这儿？”徐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变了个调儿。 下一秒他的脸已经阴冷的要杀人，吼出声:“你他妈要干什么!” 他站在楼梯口，五官阴鸷，手往下指:“滚。” 余寻舟已经恢复了在学校里常有的，平静又漠然的表情，只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让人平静:“我他妈……怎么在这儿？” 啊。 真是个好问题。 余寻舟看着那个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起的少年，忽然就有点不耐。 之前他得替原来那孩子擦屁股，徐陨和郑游怎么样他都觉得无所谓，这是他欠他们的，何况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学生，他没必要计较。 但现在这种，毫无来由的，针对他的敌意，他是不能接受的。 我他妈怎么在这儿关你什么事。 我他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脾气怎么就这么不好呢小朋友。 他伸手摸上右肩上的猫。 小猫半大不小，通体纯黑，这只猫之前还窝在他的怀里睡觉，但从徐陨展现出敌意的那一刻起，它就跳上了肩膀，冲着徐陨脊背躬起，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 余寻舟抓着后颈把它拎下来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 许桉皱着眉几步跑到徐陨面前，握住他的肩膀:“阿陨，他是客人，”她顿了顿，“我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徐陨轻而易举地就挣开了她的束缚:“小桉姐，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抬手指向余寻舟，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在学校里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但别打她的主意。” 啊…………………………原来如此。 许桉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她把左手伸到徐陨面前，无名指上戒指镶钻:“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 徐陨沉默了。 事情好像和他想的有点儿不一样。 怎么说呢。 开学这两周以来，余寻舟在学校里都是沉默的，甚至可以说的上冷，也从没见他跟任何女生搭过话，但余寻舟小种马的形象已经在他心里深深地扎了根，所以他一上来，看见余寻舟脸上的那种在他看来就是撩妹专用的表情，撩的对象还是他视为家人的许桉，他就炸了。 炸得还很彻底。 他看着低头给小猫顺毛的、面无表情的余寻舟，默默地收回手插进兜里，别过脸，看向窗外。 许桉叹了口气，她知道徐陨不会主动惹事儿，都是别人来找麻烦，问道:“你们……有过节吗？” 徐陨显然不会说，一直看着外面。 许桉又叹了一声，她走到余寻舟那里，拉了根椅子坐下:“你说。” 余寻舟终于把猫安抚好了，手肘撑在椅子上陷进去一小块，食指按住太阳穴:“一个女生……打了一架。” 他闭了闭眼:“是我的错。” 许桉笑了笑:“你在学校这么浑？” 余寻舟默了一下:“啊。” 许桉审视地看着他，没了笑意，也撑住额头:“不像啊。” 她忽然问:“你的药，怎么吃的？” 余寻舟把放在一旁窗台上的书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瓶药。 是安眠药。 许桉的眉心有了淡淡的折痕。 余寻舟慢慢打开，倒了一颗出来，丢进嘴里:“这么吃。” 他的眼神平静，吃药的架势跟吃糖没什么两样。 许桉连阻止他都来不及:“你刚刚摸了猫啊……” 余寻舟嚼完了药，看着她:“许桉。” “嗯？” “许桉。” 默默看风景的徐陨有点忍不住:“许桉是你能叫的吗？” 许桉站起来:“要温的吗？” 余寻舟点点头:“五十度。” 许桉向饮水机走去。 徐陨愕然地看着这一切，觉得许桉对余寻舟有点……特别。 从那句“你在学校这么浑”开始。 余寻舟跟他一样大，但是许桉把他当弟弟，对待余寻舟却像一个朋友。 还是那种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对余寻舟很了解。 知道他在吃药，不用明说就知道他要喝水。 也不像是喜欢。 余寻舟也不一样了。 他在学校里没跟谁走得很近过，不管是女生还是男生，日常跟同学的交流为零。 但在此刻，他却能跟许桉这样说话，姿态说得上熟练。 可是……很奇怪。 以他对许桉朋友圈的了解，至少半年以前余寻舟这个人从来没有跟许桉有过接触。 而许桉也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把一个人看成朋友的人。 从自己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余寻舟的小半个侧脸。 徐陨看着他仰头喝下水，隐约觉得这个人有点让人看不懂。 其实自己谁都看不太懂。 不然也不至于当初出事儿的时候什么都留不住。 他往旁边挪了两步，嘭一下躺在沙发上，睡觉的几只猫全部跳开了。 腰下有一只抱枕，徐陨把它拉出来双手抱住，脸冲里面闭上了眼。 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睡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12章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 梦里面乱七八糟的晃过很多人的脸，又晃过很多人的声音，徐陨睁开眼，发现徐总就站在脸旁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唇角无声地弯了弯，他坐起来去摸徐总的脑袋，被它一爪子拍开了。 他抬起头，房间里只剩下了余寻舟。 这个人趴在桌子上，后面搭了一张薄毯，应该是在睡觉。 一旁的窗台上或睡或醒的趴着一排猫。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四点过。 徐陨站起身，轻手轻脚地下楼。 吧台里许桉盘着腿坐在藤椅上，专注地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徐陨下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徐陨从墙上随便拿了一本书下来坐在椅子上翻开。 两分钟之后他把书合上了。 他看向许桉，还是开了口:“小桉姐，你什么时候认识余寻舟的？” 许桉停下手，越过电脑看向他:“你们开学之前的那个星期天。” 记得这么清楚啊。 徐陨想了想那张毯子，迟疑了一下:“小桉姐，你是不是……是不是……” 你是不是喜欢上余寻舟了？ 自己都不知道的那种。 聪明如许桉，她一下就明白徐陨想说什么了，好笑的摇了摇头:“不是。”顿了两秒之后她说:“他不一样，算……朋友吧。” 许桉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余寻舟的位置。 这个男孩跟一般的高中生都不一样。 她想起第一次看见余寻舟的场景。 那个下午日光猛烈，她正窝在椅子里喝着冰啤看着美剧，新捡来的小黑猫疯狂挠着店门，然后他就来了。 一直站在门外低着头看着那只猫，看了足足有五分钟，推门而入。 进来就说这只猫多少钱，我买了。 许桉当时眼皮一跳眉毛一挑:“不卖。” 然后巨大的浓烈的悲伤就那么静静地包裹住了她。 明明少年什么表情也没有，看着她的眼睛里连一丝的愤怒或是讨好都没有。 她还是感觉到了四处弥漫的让人想大哭一场的悲伤。 她站起来跟余寻舟对视半晌，终于败下阵来:“送你了。” 后来眉眼苍白手指也苍白的少年轻声轻气地跟她说自己家养不了猫让她帮忙养着，花钱的地方他来出，又说自己每个星期来看它一次，她都答应了，钱也没让他出。 许桉叹了口气:“就是看中了那只猫想买下来而已，就认识了。”原因也只能说到这儿了，中间更多的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她不打算对徐陨说。 “姐姐我是个品行端庄忠贞不二的已婚妇女好吗？” 徐陨还是疑惑:“那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就是……可怜他。” “可怜？”徐陨想了想，发现的确是挺可怜的。 像一只败狗。 许桉忽然严肃起来，招手让他过来。 徐陨走到吧台外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跟挪了位置的许桉面对面:“怎么？” “他的个人情况你了解多少？” “高一的时候有过很多女朋友。” 许桉点点头:“还有呢？” “在学校里好像没有朋友，一直一个人。” 许桉又点头:“继续。” “他……单亲家庭，跟妈妈一起。”说到这儿徐陨的声音低了低。 他默默地想，自己跟余寻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两个都有一个不太完整的家庭，不过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他跟他种马爹一年到头不能心平气和的说上一句话，而余寻舟跟他妈妈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怎么了？”徐陨看见许桉皱着眉，指尖点着大理石台面，一下一下。 几分钟之后许桉终于停止了思索，抬起下巴:“我认为……他可能有抑郁症，也不是……轻度抑郁吧，有这个倾向。” 徐陨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紧接着呼吸也开始颤抖起来。 “他是不是不怎么跟别人交流？” “是不是不怎么吃饭？” “是不是很多时间都在睡眠？” 徐陨愣愣地点头，又点了一下，再点了一下。 许桉以前是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博士，专业素质过硬，做了店长之后还兼职某著名心理咨询室的心理医生，所以她说余寻舟怎么样那基本上就是准确的。 许桉又叹了口气，她觉得最近两年叹气的次数都没今天多。 一个人要是想把事情尤其是当这件事名为痛苦时深深埋在心底，那么他得用很多很多的精力才能办得到，他会慢慢慢慢地对外界失去兴趣，沉溺于跟自我的斗争之中。 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遭遇了什么样的痛苦？ 徐陨声音有点哑:“我要做点什么吗？” 许桉摇摇头:“不用，他应该不愿意，”脸上有一丝讶异，“他其实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但是他又不当回事。” 她摸了一下徐陨的头:“没事儿，你别管。”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徐陨眼睛一眨不眨。 许桉又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很信任我，所以我很容易就能明白他的想法，”许桉抿了抿唇，“可能是因为那只猫吧。” 徐陨愕然。 信任其实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构筑在人与人之间，施予信任的人和被信任的人都会从中获益，于是朋友，爱情，家人都有了。 但是因为一只猫而建立起来的信任……可靠么？ 许桉声调忽然拔高了点:“五点了。” 她拍拍徐陨的肩膀:“你去叫醒他。” “桉景小筑”每天六点钟准时关门，当然也可以晚一点，但那样的话店长的结婚对象就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以往一到五点许桉就会开始整理小店了，但徐陨看她又转到电脑面前敲敲打打，不由得好奇去看:“你在干嘛？” 许桉盯着电脑，伸出手挡了一下:“客人隐私不能泄露。” 行吧。 徐陨点点头，上楼了。 徐陨慢慢地踩上台阶，忽然很想叹气。 抑郁……么。 如果是这样，那么余寻舟的一切变化都解释的通了。 他以前没见过得抑郁症的人，但是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心情持续性低落、离群，所以一直沉默，不跟其他人来往。 躯体不适，所以脸色差，经常吃药。 食欲不振，所以就算一日三餐按时吃也吃的很少。 失眠……这个不确定，因为余寻舟白天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他想起那天下午右肩湿透的一大片，那个时候，余寻舟想到了什么？ 他觉得余寻舟挺能撑的。 发烧了撑着，没力气也撑着，结果撑着撑着就把自己撑出病来了。 还他妈是个精神病。 怎么就这么能作呢朋友。 他的脾气一直都挺不好的，一点就着，许桉当初反复告诫他要控制，要冷静，但他觉得从今天起，他可能再也不会因为余寻舟说的话做的事而立马揍他了……问清楚了再揍……可能都下不去手，现在这个余寻舟还挺识数，认认真真的道歉，一本正经的交换条件，打不还手的。 单亲家庭的孩子可能都有点缺爱，人格也发育不太完整……徐陨不知道余寻舟是不是这样，当初才会做出想要砸郑游的举动，又患上了抑郁。 他忽然有点庆幸种马老爹在他上了初中之后才露出狐狸尾巴，跟老妈离婚了……他还是有一个健全完整的童年的。 ……庆幸个屁。 老子没有妈妈了啊。 乱糟糟的心绪在看到余寻舟时戛然而止，他开始思考一个目前需要解决的棘手的问题。 叫醒余寻舟。 叫醒这个词，听上去其实挺浪漫的。 美丽的公主被恶毒的女巫诅咒纺锤刺破手指就会死，善良的仙子让她沉睡，只有真心爱慕她的人献上一吻才会醒来。 那一天英俊的王子骑着高大的骏马来了，献上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吻，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但如果要叫醒的人是余寻舟呢？ 沉睡的王子会在你伸手碰他的那一瞬就抓住你的手，力道大的能捏碎骨头；会在你对他扔粉笔头的那一刻就回敬两本书，精准的砸在心脏的位置，然后痛得你怀疑人生。 徐陨不知道余寻舟这种警觉和敏锐怎么养成的，但是可以看出的是，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想起这个周周四的晚自习年级主任来巡视，他想伸手推推他，然后手腕就被抓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手要断掉的感觉。 他赶紧大吼:“余寻舟!”吼出来的同时心里还有一点微妙。 之前他们还不共戴天来着。 后来年级主任还是以扰乱自习秩序为由把他叫去办公室训到了晚自习下课。 这次……先叫名字试试？ 徐陨走到余寻舟旁边，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毯子把他的头全部盖住了，一下就叫醒他显然不可能，那就要先把毯子掀开，但是这样的话………… 妈的。 徐陨俯下身，视死如归的一边伸手去掀开毯子，一边喊:“余寻舟。” 这一刻沉睡的少年醒了。 手臂抬起去挡伸过来的手，睁开的眼里布满了让人窒息的寒意，在看到人后又转瞬间归于虚无。 毯子滑下来塌在背后。 少年眼里还有一丝茫然，浅棕色的眼睛和垂下眼的徐陨对视了片刻。 “谢谢。”余寻舟哑声道。 徐陨略微紧张的心放松下来。 “要打烊了，你该走了。” “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第13章 快要天亮的时候下起了雨，于是每周一早上例行的升旗仪式取消了，二班上成了英语早读。 英语课代表正在讲台上面领读。 朗朗书声中有人正在奋笔疾书补周末没写的作业，有人还睡眼惺忪，吸着豆浆吃着早饭，空气中飘散着食物香气，搅得一众吃货心神不宁，念书声忽高忽低。 徐陨咬掉最后一口包子，从桌肚里抽了一张纸出来擦了擦嘴，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挂钟，上面的指针显示已经上课十分钟了。 他趴下去准备继续睡觉，头埋进臂弯之前朝旁边看了一眼—— 他的同桌还没有来。 而且昨晚就没来。 周日晚上住校生都要返校上晚自习，但余寻舟没有来，从老李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请过假了，不然肯定会问一句。 但是这个人太安静了，好像除了自己没有人注意到他来没来——跟不存在似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无端端有点堵。 跟郑游那种一天要睡十八个小时的人不同，他没多爱睡觉，就是以此消磨时光。 所以他知道他的同桌在第一节课快要上课的时候才来的。 余寻舟连拉开椅子都是安静的。 坐下来之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背，徐陨扫了一眼，看到一个青紫色的针孔之后他大概明白了余寻舟为什么没来。 这个病秧子。 上课铃响起，余寻舟把口罩摘下来顺手塞进上衣口袋里，从桌里拿出英语书来——第一节课是英语课。 昨天周若卿拉着他去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是他身体多项指标不达标，然后开了一堆的药，又留在医院输了一晚的液，等过半个月还要去复查一次。 所幸周若卿只是担心他，并没有过问原因，但就他这具病体残躯，可能瞒不了太久，不过如果周若卿问起，他可以说是因为他父亲的事，这样就不会被看出端倪了。 心好像被划开了一条巨口，一直簌簌的流着血，绵延了两个月也不止。他尽力忽略从心口传来的痛楚，抓着笔想写点什么，却发现没有任何思绪。 于是他放下笔，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接着头趴在书上，闭上了眼。 英语老师衣着时髦，娉婷袅罗地踩着高跟鞋进来了，看到那个埋在书页间的少年，暗自摇了摇头，把教案摆在讲台上开始上课。 数学课下课之后是大课间，嬉闹声此起彼伏。 本来上周数学老师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们在余寻舟睡觉时都会放轻声音，但观察了几天之后发现大佬完全不会被吵醒，于是也就放下心来，同时心里也暗暗感叹此人功力深厚，绝非一日可得。 陈恩宁抱着一沓卷子进来放在桌上，先是走上讲台敲了敲黑板，气聚丹田:“两件事儿，第一，上个周的测试卷子已经改好了，老李说没及格的都要去办公室单独找他。第二，还没交周末作业的快点写，老师在催了。” 老李是班主任也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对他们的学习很是上心，不过每周各个老师的小测是附中传统。近几年学校已经隐隐有了衰落的迹象，为了维持附中“重点中学”的名头，不管学生如何怨声载道都坚定不移地施行了下去。 当即有人哀嚎:“宁哥!咱们就不能当做没看到吗？我还想多活几天啊啊啊啊啊!” 陈恩宁气定神闲地看着那位说话的男生:“这位同志请你坐下，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我记得你考了70分。” 哀嚎兄掩面而泣:“我不活了嘤嘤嘤” 有人乘机拍马屁:“语文课代表就是不一样!看看这文采!宁哥我能不去吗？” 陈恩宁把卷子拍到他脸上:“52。” 马屁兄捶胸顿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闻者一片哄笑。 叶子意拿了一半卷子帮着发，陈恩宁笑咪咪地对她比心:“意意么么哒。” 叶子意矜持地笑了笑。 “嗯……王成……安志远……赵宇……”陈恩宁边走边发，慢慢往教室后面走。 “这个是……”陈恩宁低头去看名字，没注意到旁边有人站起来。 “余寻舟!”她被那人撞了一下，身体往后面一歪，手掌下意识撑住某个冰凉坚硬的东西，却没撑稳，接着往后倒。 那人手里拿着个水杯，应该是要去接水，却没想造成了事故，连忙去拉:“对不起对不起!” 陈恩宁站好了，很想去死一死。 因为她刚刚碰到的是余寻舟放在桌角的水杯，动静太大把他吵醒了。 余寻舟面无表情地扣住水杯，慢慢抬眼。 一时间二班众全部安静下来了，齐刷刷将目光射向这里。 事故的罪魁祸首和陈恩宁脸色煞白，身体紧绷站在桌前:“对对对对对……” 余寻舟嘴唇微微动了动。 事故兄、陈恩宁冷汗直流:“不不不不不……” 古井无波的眸子注视着陈恩宁，默了几秒:“你……怕我？” 陈恩宁内心极度崩溃:怎么不怕!怕惨了!你对数学老师作投掷运动的时候老娘就坐在讲台那儿!看的一清二楚!妈的为什么我没有近视眼!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眼神躲闪，牙齿打架:“我我我我……” 叶子意奔过来，眼里带着乞求:“余同学，你——” 余寻舟站起来，话里情绪难辨:“怕什么。”让开椅子伸手把她往自己这里一拉，按住她的双肩往下，像是哄人:“坐。” 陈恩宁浑身僵硬的坐下了。 余寻舟拿起她手中仅剩的几张卷子，转身之前看了她一眼:“深呼吸。” 哎、哎嘿？ 陈恩宁表情呆滞，自觉执行命令。 一呼，一吸。 一呼，一吸。 围观群众也摸不准余寻舟想干什么，被他发到卷子的人纷纷鞠躬:“您辛苦了。” 余寻舟站到自己的桌前，前桌早已为他让开位置，他轻声开口:“看着我。” 陈恩宁仍然呆滞着，眼睛没有焦点。 余寻舟只好抛弃原定方案，稍微加重语气:“起立!” 陈恩宁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从座位上弹起，站成标准的军姿，双眼锐利地直视前方，手掌中指紧贴裤线。 “向左转!” 陈恩宁大力转身，后脚跟相撞发出“噔”的一声。 围在旁边的事故兄、叶子意都挪开位置，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向右转!” 陈恩宁又是一个转身，擦出一点风声。 “齐步走。” 围观群众不自觉补全BGM:“一二一～一二一～” 余寻舟唇边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陈恩宁走到自己的座位旁。 “立正。” 上课铃就在这一刻响起。 二班众纷纷回神，窜回自己的座位。 陈恩宁大梦未醒，被叶子意拉着坐下了。 老李胳膊下夹着书，笑呵呵地从教室外走进来。 “同学们，早上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14章 老李把语文书放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咳……” 四十来双眼睛齐齐看着他。 “上课之前先讲几件事。”老李抬起右手，竖起食指:“国庆放假之前…” “报告。”有人敲了敲门，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老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朝门口看去。 那里站着两人，徐陨和他的万年搭档郑游。 徐陨手里拿着盒牛奶，正咬着吸管喝，没有藏起来的意思。 很容易就能让人想到四个字:目无尊长。 但是老李对他的要求也不高，摆了摆手:“进来吧。” 老李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国庆节之前月考，大家都知道吧，好好准备啊。” “好……”众人有气无力的应和。 附中每学期有三次月考和一次期末考，月考时间都安排在月底，与周测一起被附中学子评为附中两大凶残设计，因为月底大多是放假的日子，成绩出来又快，觉还没睡够，夜还没熬够，家长就收到成绩单了，无数英雄为此折腰。 老李再竖起中指和食指并着，表示第二件事:“这次周测，内容都是高一学过的，但是有的同学啊，还是没有及格，下去好好反省，想好了就来自己来找我，老师帮你们一起进步。” “但是，”老李欣慰地看向后排，“有的同学进步就非常大。” 前排纷纷扭头，小声猜测。 “其中我要重点表扬余寻舟同学，他这次考了九十二分。” 那就是及格了，徐陨瞥了一眼余寻舟，再看看自己的卷子，第一次觉得试卷上的那个数字有点丢人。 想以前他们都是最后一个考场的常客，在这个考场里，就找不到哪一科能及格的人，现在余寻舟居然不声不响就及格了，约等于背叛阶级兄弟。 “不过，你其他科怎么回事儿？偏科可不行啊。”老李挺无奈的，他看了他的成绩，这孩子只有语文及格了，其他科还是老样子。 余寻舟站起来，垂着头，半天没说话，老李见这种情况，又叫他坐下。 “大家把书翻到二十三页，今天我们讲……”他拿了支粉笔，开始上课。 陈恩宁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分钟内换了三个马甲，转战于附中各大社交平台。 不问归处:[土拨鼠尖叫]不不不，妈妈不同意!这肯定是假的!!! 世界第一初恋:是谁!是谁要拆我的舟陨![打爆你的狗头] 命运的宠児:我我我就在旁边!大佬绝对绝对没有撩妹!!! “GOD.”陈恩宁缓缓放下手机，单手捂住脸，斜靠在叶子意身上:“意呀～” 叶子意把手机收回兜里，摇摇头，神色凝重:“还是不肯说。” “妈的到底是哪个孙子!”陈恩宁猛拍餐桌，餐盘随之抖了两抖，咬牙切齿:“最好别被我逮到!”随即又泄了气:“操……” 叶子意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吃饭吃饭，菜要凉了。” 陈恩宁委屈巴巴:“我怎么会跟我儿子抢老公呢？舟哥必须是霸哥的呀。” 离她两个位置吃饭的同学狠狠地咳嗽起来，脸呛得通红。 十三分钟前。 附中贴吧更新了一条帖子:“性感余寻舟在线撩妹!余式撩妹大法!你，值得拥有～～” 陈恩宁本来一下课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食堂，中午有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刷完卡就听到旁边同学窃窃私语。 同学A:“哎哎你快看!余寻舟重出江湖了!” 同学B:“卧槽！让我看看又是哪个妹子!” 同学C:“陈～某～宁emmmm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同学D:“舟哥这次的效率有点低啊。” 陈恩宁也觉得很不对劲，据她观察，余寻舟这两个星期跟徐陨走得最近，为此她一度暗喜:我搞的cp可能是真的! 叶子意却拉着她迅速走开，跟躲什么似的在食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条风中带骚的帖子。 陈恩宁连吃小排骨的心情都没有了，整个人蔫巴巴的:“妈妈怎么会跟儿子在一起呢？这是污蔑～污蔑～” 现在那条帖子已经被管理员删了，不过有人一看到就下载下来，几分钟之内就流向了附中大小群。 帖子内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某不愿透露姓名的二班热心群众对大课间之事的详细描述，为了保护个人隐私，还特意对事件女主进行了马赛克处理。 “陈某宁”捶了捶桌子:“我儿砸多可爱呀！好吧今天上午是有点崩人设……鬼畜属性也很萌啊……妈呀我要开新坑!叶子你觉得怎么样？” 叶子意咽下嘴里的饭，眼里闪着微光:“记得打包发给我。” 陈恩宁“嘿嘿”了两声:“一定一定。” 陈恩宁作为一名新世纪文艺女青年，各种文学风格都有所涉猎，初中时不经意间看到一本纯爱文，从此对它爱的深沉。 她在某江文学网上写文，从一开始的小清新到现在各种play信手拈来，内心沧桑如老狗。 艺术来源于生活，陈恩宁发现自己身边就有源源不断的素材，校霸和校草相爱相杀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刺激!她开始嗑两人的cp,还专门开了本新文，每天暗戳戳地观察两位大佬的互动，一有新粮她当晚都激动的睡不着觉……然后写进文里。 书名几经调整，最开始是《操翻那个渣》后来又变成了《我的同桌真他妈帅》……每天都有一大堆读者催更:“哎呀呀这个桥段萌我一脸血！”“太太多写点呀求更新～” 余寻舟和徐陨都是她最爱的亲儿子。 陈恩宁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夹了一块排骨送进嘴里，嚼巴嚼巴:“意意，你说那些人怎么想的？我觉得舟哥真的没有撩我……” 她把筷子戳进饭里，45度角忧郁望天，虽然上面只有翻新之后还没结蜘蛛网的天花板:“妈妈不允许他找女朋友。” 叶子意甚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陈恩宁又夹了一块，皱了皱眉:“他们这样做真的很过分啊，舟哥以前是渣了点，但是这学期他明明就好好地在跟霸哥谈恋爱……” “还有上次，”她转头看着叶子意，“他明明病了，体育老师还要叫他跑步，后来摔倒了也没人去帮他。” 陈恩宁想起那天就心疼得不行，她儿子小脸刷白的倒在地上，但是周围一圈人却全都干站着，她赶紧冲过去。 “他们什么人啊……”她戳了戳饭，话里带着点儿鼻音。 叶子意看她同情心发作，捏了捏她的脸。 陈恩宁又歪头靠在叶子意肩上:“我儿子挺好的呀～他还帮我发卷子呢。” 她张开嘴接受叶子意投喂的小排骨，话说的含糊不清:“我要不要去谢谢他？” 叶子意微微点头:“应该的。” 陈恩宁抹了一把脸:“我该怎么做？意意你比较在行，给个主意。” 叶子意想了想:“请他喝杯奶茶吧。” “啊哈！”陈恩宁笑了起来，“那我待会儿就去买。”学校里有一家外面进驻的奶茶店，味道还行。 “下午放学之后吧。”叶子意摇了摇头:“中午的话他可能不在教室里。” 附中有午休制度，学生可以自主选择午休地点，但是只能在寝室或者教室，她们俩都会回寝室睡觉，不太好办。 陈恩宁重重点头:“你说的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15章 “一二一～一二一，立——正。”两个班的学生气喘吁吁地站定，余寻舟一直站在起跑的位置等着他们跑完，这时从一旁走过来，补位到最后一排，恰好站在徐陨旁边。 二班原来的体育老师因为师风师德问题停课一个月，学校安排一班的老师代课。 代课老师一连看了他好几眼，发现少年脸色的确不怎么样，这才打消了想要治治他的念头。 毕竟坏学生干点什么事儿都像坏事，他还以为那张交上来的体检单是余寻舟看之前的老师不爽故意要把他弄下去。 他带领学生做了伸展运动，收拢后目光扫过队列，开口:“下个月有冬运会，能去的都去啊。两个班的体育委员下课跟我去拿报名表，你们就在他们那儿报名。” 学校每年都会举办两次运动会，一次在上半年，一次在下半年。 “要参加的现在就可以开始练习了。”老师说完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两个班的体委去器材室拿体育用品。 “宁哥，一起打球不？”体委张麟拍着球问陈恩宁。他已经叫了好几个一二班的熟人，此时就站在他旁边，看过来。 一般来说，女生会打球的很少，但陈恩宁的球技很好，跟男生打完全不在话下，平时就跟一帮男生称兄道弟的。 陈恩宁扬眉:“打啊!”她脱下校服外套准备丢给叶子意，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顿住，“介意我再叫个人吗？” 张麟姿态可低了:“您说了算您说了算。” 陈恩宁满意的点点头:“等会儿让你两颗球。” 张麟:“谢谢宁哥!” 余寻舟正要踏出田径场，陈恩宁三两步跑过去，叫住了他。 “余寻舟!” 少年顿住了脚。 陈恩宁作好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他:“一起打球啊。” 余寻舟眼睫轻颤。 午后的阳光淡淡，操场上吹着小小的风。 女孩一双杏眼明亮。 一只手臂突然搭在陈恩宁肩上，来人勾着嘴角，语气带着点揶揄的味道:“陈恩宁，真看上了啊？要不要哥们儿帮你？” 陈恩宁把何峥的手推开:“别乱说。” 余寻舟一言不发，看着她。 陈恩宁忽然有点后悔。 我干嘛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啊？万一被我滴崽误会怎么办？明明这两天我们俩的cp话题度就很高。 何峥“啧”了一声:“怎么看不起你宁哥”话里半是威胁，眼里也是威胁，不过意思变了个样:你敢来试试？ 余寻舟颔首:“抱歉，不会。” 绕开他们走了。 “何峥，”陈恩宁冷哼一声，冷不丁踢他一脚，“你什么意思？” 何峥眼神很冷，不过还是一脸痞笑:“宁哥什么时候眼光这么差了？人渣你也要？” “谁说我要和他在一起啦？”陈恩宁拧着眉，往那边等着的几个人走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吃瓜专用表情，“你坏我事儿了你知道吗？” 何峥跟上去，眸光稍霁，“什么事？” 陈恩宁磨了磨拳头，冲他呲牙:“老子已经很久没收过小弟了，”而后一记勾拳上去，“笑什么笑!你怎么这么欠呢！” 何峥边笑边躲:“宁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刚刚怎么不叫哥呢！从小到大你一直都跟我对着干，看不惯我就直说!” “哪能啊！诶诶诶轻点儿!大不了我当!我来当我来当。” “我不稀罕！” …… 张麟拿着报名表，进门就开始吆喝:“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他把报名表怼到陈恩宁面前:“这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陈恩宁抓着笔就开始填，把自己能报的都报了。 张麟首战告捷，大喜过望:“宁哥仗义!” 无怪乎张麟这么做，实在是因为体育好的没几个，每次开运动会找人都找的够呛。 刚才在办公室老李还特意叮嘱他要把同学们动员起来，不能光顾着学习忘了身体，劳逸结合才是王道。 而陈恩宁作为女生中体育最好的人，自然要先拿来开刀……啊不，作出表率。 叶子意声音打着颤:“陈恩宁，你看着点儿～” 陈恩宁踩着凳子下来，笑嘻嘻，“哎呀好了好了，我办事你放心!”说着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叶子意的胳膊，拿着手里脏了的抹布往阳台上走，打算拿去冲洗。 叶子意跟上来，满脸担忧，“摔了怎么办嘛？”看了看她，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脏抹布，“待会儿都我帮你洗，你就在上面少动，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陈恩宁笑着挽住了叶子意的胳膊，“意意你最好了!” 余寻舟慢慢地擦着黑板，余光里瞥见阳台上两个女孩儿在水龙头下一起搓抹布，手顿了顿。 陈，恩，宁。 那天下午小姑娘眼里盛满期待，说:一起打球啊。 什么意思呢？ ……喜欢么？ 也不像啊。 这几天完全当我陌生人啊。 ……如果是呢？要怎么解决呢？ 余寻舟皱了皱眉。 重生之前的人生太过单薄且短暂。遇见谢非是之前他只是组织的一柄利刃；遇见谢非是之后慢慢地像个人了，在那些争分夺秒的时光里，温暖和喜悦都很真实，但喜欢或爱于他而言，就和重生一样，知之甚少，令人费解。 像是世界的黑色幽默。 黑板上的灰悠悠扬起，又徐徐落下。 余寻舟擦完了整块黑板，转身往教室后面走——周五最后一节课是大扫除，这是他被分配到的任务，接下来只需要再用湿抹布抹干净就行。 层叠堆高的桌凳上面，女孩儿微微弯腰，笑着把手里的脏布递下去，余寻舟隔着玻璃不经意看了一眼，瞬间解析出受力情况。 确认安全。 郑游站在教室后门冲陈恩宁大喊:“宁哥，真不用我来吗？” 陈恩宁也喊:“不用——” 余寻舟和叶子意各自手里拿着块抹布擦肩而过。 郑游:“那你小心啊——” 陈恩宁:“好——”，隔了会儿笑得肩膀发抖，“为什么我们要这样说话” 然后俯视窗外，挥手，“哎，意意——” 叶子意的脸瞬间惨白。 朝后倒下去的时候她居然在想:血流太多打扫起来很麻烦诶。 …… 余寻舟缓缓把陈恩宁扶正，低声说了一句:“没事了。” 旁边是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四周围满了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出声。 陈恩宁干巴巴道:“谢、谢谢啊。” “嗯。” 在起哄声中陈恩宁拉着叶子意跑出了教室，于是声音更大了。 有人忍不住道:“牛逼啊余寻舟。” 余寻舟连头都没有偏，继续抹着黑板。 “刚刚那个，公主抱啊哥。”郑游边说边模仿了一下，试图一瞬间跃过两张课桌，在空中接住人，再稳稳当当落地，结果第一步就差点摔断腿。 “英雄救美啊。”郑游抓着桌腿站起来。 徐陨伸手扶了他一把。 郑游看了一眼陈恩宁跑出去的方向，咂了咂嘴:“何峥得气死。” 小姑娘一脸凝重地站在面前的时候，余寻舟收拾完东西正准备离开。 “舟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陈恩宁十分严肃。 余寻舟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道:“我也有。” 教室里不约而同响起了咳嗽声。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把玻璃擦完。”陈恩宁马上转身。 “那什么，宁哥，你出去的时候我叫郑游帮你做了。”劳动委员走过来，一副“我上道吧”的表情。 “啊…谢谢，”陈恩宁很愧疚，朝大家鞠了一躬，“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其他人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那我，先走了？”陈恩宁抬头看着他们。 其他人继续摆手:“走吧走吧……” 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郑游摇了摇头，“何峥得疯了。” “坐。”余寻舟等陈恩宁坐下来，自己坐到了对面，把左手的奶茶推过去。 两个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 陈恩宁心说这样下去我妈要叫我回家吃饭了，清了清嗓子:“那个……” “我先说。”余寻舟抢了句。 “嗯。”陈恩宁点头，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以前也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 那时候她还是个入门级的腐女，每天的乐趣就是观察学校里隐藏的cp。试问哪里的男人互动最多？当然是篮球场啊。于是那段时间她经常往篮球场跑，看到男生一起打球就笑，结果她最看好的那对cp里有个孩子咚咚咚跑来告白。 小男生红着脸告完白后她愣愣地说你不是和那谁谁是一对吗，我很看好你们的，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恩宁心想单身这种事果然九分靠天赋，一分靠实力，不巧她就是注孤生大军中的天赋型选手:腐女! 现在她是个资深级腐女了，偶尔回想起那些看到两个小男生肩并肩就激动得不能自已的青涩时光还是会有些许怀恋，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她即将面临附中知名帅逼，她的亲儿子的表白，情况十分棘手。还好刚刚在学校里她很有先见之明地拉着意意讨论了一下解决方案。 “其实……”余寻舟低着头，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要说的话。 一滴泪猝不及防掉下来，砸在桌上“啪嗒”声特别清晰。 两个人都愣了愣。 余寻舟咬了咬牙，抑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的难受，继续道:“我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人，男人。” “我大概…很难忘记他了，所以，也不可能喜欢你……” “一辈子那么长，喜欢上我这种人，不值得。” 圈着奶茶杯的手又紧了紧，余寻舟偏过头望向窗外，夕阳下建筑物的影子又拉长了一点。“你走吧，早点回家，路上小心。” “那个那个…舟哥啊……”陈恩宁坐到了他身侧。 怎么又回来了？ 余寻舟缓缓扭头。 其实他现在不想理任何人。 太难受了。 浑身都提不起劲。 “我想说，你误会了…”陈恩宁小声说。“不管学校里的同学怎么说，你都不要信啊…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你的…以后也不会!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谢谢你……” “我太难了……”陈恩宁长叹一口气，看着这个被悲伤缠绕的男孩，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还有……喜欢男人没什么的…别人说什么你都不用管……” “同学不好意思，我们要下班了。”服务员歉意一笑。 眼前这个学生他们倒是眼熟，去年就跟不同的漂亮女生来过，只能说人比人气死人…啊不…年轻真好啊。 不过……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多愁善感么？那个小姑娘又走了之后，这个男生就一直坐这儿一动不动的。 “抱歉。”余寻舟慢慢起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第16章 “徐陨。”余寻舟按着眉心，尽量把语调控制到自然平和。 不知道又碰到这个人哪根筋了，打了十几个电话才肯接，但是又非打不可。 “帮我那件事，以后不用再做了。这两个星期承蒙关照……谢谢。” 电话那头沉默着没有回声。 “这个星期我有事不能来，所以现在我转给你…或者，到了学校再说，方式你定。” 还是没有回答。 余寻舟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一边，准备给肩膀上药。昨天接住那孩子的时候左肩被砸了一下，一开始只是麻和痛，现在已经肿起来了。 “余寻舟……”徐陨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你恶不恶心？” “不谈恋爱会死是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余寻舟掐断了电话。 “这就完了？多骂点啊！那个狗逼骂死他得了!”郑游狂按鼠标，一顿操作猛如虎。 徐陨摇摇头:“恶心。” 这件事严格来说跟他没关系，他跟何峥还没有熟到帮对方教训情敌的地步，但不妨碍他发出严正控诉。 从身到心都厌恶这种，不拿感情当回事儿的人。 所以撑了三句话之后他马上挂了。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老爹。 到现在他还是没办法原谅老爹，就算当时他跟那个女人干净利落地断了关系，就算这几年来他一直试图跟老妈复合，但这个家就是散了。 再怎么努力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妈!我要吃苹果!”郑游吼了一嗓子。 徐陨躺在床上，手机差点砸下来。就这阵仗，待会儿郑游肯定会挨骂。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人家徐陨怎么没说要吃呢!”郑妈妈骂咧着推开门走进来，把果盘放在书桌上，然后眉开眼笑:“徐陨快过来吃水果。” “来了阿姨。”徐陨马上起身。 “妈妈我不是你最爱的亲儿子了吗？”郑游吃着苹果嘤嘤嘤，“不带这么踩一捧一的啊。” “早就说了你是我跟你爸出去倒垃圾的时候捡的，哎哟那天冷的啊我都不想出门，”郑妈妈看着游戏界面，“小郑你这操作不行，让我来。” “别别别，”郑游迅速移开键盘，惊恐道:“妈你想玩等我这把打完了再玩好吗？” “臭小子!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郑妈妈扬起手，最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 叫醒服务如期终止。徐陨觉得余寻舟像是算好了一样，知道自己迟早会受不了……算他识相。 这个人也没有趴桌上一睡就大半天了，可能是受了爱情的滋润……说起这个他就有点惊讶，何峥居然忍得了暗恋对象和情敌每天一起吃饭，互动越来越多，明明是个一来就私下警告所有男生“动她者死”的人啊…… 只不过偶尔从前面接水回来能看到他很轻很轻的皱着眉，偶尔感觉身边的气息有一丝压抑，余光看过去又什么也没有了……总之不像一个得了抑郁的人。 国庆七天老爹都不在家，于是他很愉快地回家住了。 每天撸撸猫，抠抠脚，用郑游的话来说就是“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 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可能他老了就会这样过: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先来一套太极再去吃早饭，然后抱着猫看昨晚的NBA职赛回放，下午呢，就趿拉着拖鞋到公园凉亭里看隔壁的老张头跟楼上的老李头下棋…… 郑游还很嫌弃:“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才叫正常老年生活OK？” ……去他妈的正常。 徐陨亲切地询问了他国庆旅游事宜，得知他差点挤湖里之后以饱含悲伤的笑声向他表达了深切的同情。 老爹不在家的第一天，CJ赢了，开心。 老爹不在家的第二天，徐总过来蹭我了，特别开心。 老爹不在家的第五天，买了张电影票，据说小黄人儿是主角。 电影院人很多，就进场那会儿，呼啦啦周围一大片儿基本坐满了，不过他旁边那个位置还是空着，徐陨估计要是自己不来这两个位置现在坐的就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了。 黑掉的一瞬间有人在旁边坐了下来，徐陨也没看这位朋友是谁，反正跟他没关系。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可能是昨晚又玩儿了大半夜的游戏……熬夜要不得啊少年，一熬秃半头啊，徐陨恍惚间想。 醒过来的下一秒灯就亮了。 第一个反应是这次睡眠质量不错。吃东西的声音有但不大，可以接受；黑色很好中和了放映的光，睡的时候完全不受影响…啊还有旁边这位老哥，我是不是一直靠着你睡的？应该就是了看着衣服都起褶了，谢谢啊我请你吃饭吧。 徐陨抬起头看旁边那人，然后“谢”字就说不出来了。 是余寻舟。 “醒了？”余寻舟看了过来，对视那几秒大概也许可能是在确认他的状态，接着背包起身走了。 不用照镜子徐陨都知道自己脸烧得厉害。 尼玛为什么我要来看啊好好呆家里抠脚不行吗？ 尼玛为什么我会睡着啊不知道看电影要专心吗？ 尼玛为什么是余寻舟啊随便别的谁也行啊!!! 应该没有流口水……徐陨第十次摸了摸嘴角……不对我刚刚去洗了脸……太尴尬了，他现在只想遁回家。 上车那会儿又见到余寻舟的时候他的心态还是崩了。徐陨决定去买本黄历，专避余寻舟的那种，以后就择吉日出行。 几站过后车里的人少了很多，徐陨趴在横杆上，郁闷地盯着车厢中间那人的后脑勺。 冷静下来后他确认自己没有流口水，因为醒那会儿他看过他的衣服，没湿。 所以为什么余寻舟会上这路车？ 这路车的终点是他家所在的住宅区，他可以确定今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听说余寻舟好像是从别的地方转过来的，也就是说他不住这儿。 所以我要不要表示感谢？ 虽然戴着帽子，但那里的疤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余寻舟自坐下后就一直靠着窗户，书包抱在怀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安静爱学习的好学生，举国同庆的日子里还在上辅导班什么的。 路边人不多，几个大人，几个小孩。 越走就越不繁华了，连游客都不会来这边转，不过有一个大型网吧，在他年少不知愁的时候耗费了很多光阴在里面。 后门打开，车没停稳余寻舟就跳了出去，身影消失在广告牌后。 这么急？就为了去上个网？那个网吧还挺近的。徐陨放松下来，趁旁边没人伸了个懒腰。 不对。 网吧在这边。 徐陨两步跑到后门，“叔叔!哥!我要下我要下!” 中年男人不耐烦又无奈地停车开门:“以后记着点儿!” “对不起对不起!”徐陨飞快往那边跑。 刚在车上一直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没多想。 有三个看着有点社会的男人，前面还有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 一眼看过去会觉得是很正常的走路，其实那三个人一直跟着那孩子。 要么勒索要么拐卖。 “孙子!”中间的黄毛刀指过来，一脸凶狠:“劝你别惹你爷爷!” 余寻舟拍拍小孩的头顶，把书包塞他怀里:“站我后面去。” 小孩立马抱紧书包，跑到他身后，小声道:“哥哥加油。” 站右边的灰毛显然没什么耐心，朝旁边吐了口痰，“废什么话!你们俩今天都别想逃!” “自己把钱交出来!爷爷就放过你们。”左边的红毛朝余寻舟甩了甩刀，又往后退了一步，“操!又来了一个!” “怕什么!我们有刀!”灰毛挥了挥刀。 而且眼前的男生看着就很弱的样子，反而是新来的那个人需要注意。 余寻舟回头看了一眼，揉了揉小孩的发顶:“去那个哥哥那里，不要偷看。” 这几个人都拿着刀，徐陨二话不说就要过来。 余寻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确定？”徐陨看着他。 “确定。” 莫名的，让人不自觉听从的感觉。 徐陨退了退，把还在颤抖的小孩护在怀里，心里做好随时上的准备。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他可以同意和余寻舟的暂时同盟。 “哟，一个人上？”这人有帮手不用，非要自己上，一看就不会打架。杀马特三人组顿时哈哈大笑，“行啊！爷爷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完了？”余寻舟往前踏了一步，眼里什么也没有，看着他们。 心脏瞬间就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三人齐齐往后撤了半步。反应过来，灰毛恼羞成怒，举着刀刺过来，“你他妈死定了!”红毛和黄毛紧跟而上。 余寻舟虚晃了一下，侧身到灰毛右边，按住肩膀，胳膊往下一拉，灰毛惨叫一声，刀哐啷掉在地上。手刀砍向后颈，灰毛缓缓倒下。 徐陨愣住了。 “操!有点东西!”红毛和黄毛交换了眼神，猛扑过去。 余寻舟一脚踢中黄毛的膝盖，移步上前，瞬间卸了他的胳膊，再揪着衣领一转，挡住红毛的同时膝盖顶腹。松手时余寻舟补了一记手刀，把黄毛扔在地上，然后转身捏住红毛的手腕往后一扯，肘击后脑，红毛扑倒在地。 “小孩儿，过来。”余寻舟蹲靠着墙壁，舒缓着呼吸。 这是一条小胡同，两边都是高高的砖墙，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个人。 徐陨在一旁打电话报警。 “哥哥我没偷看哦。”小孩跑过来。 “嗯，真乖。”余寻舟尽力笑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黄人布偶举到他眼前晃了晃，“没事了。” “哥哥你的手受伤了!”小孩没接，反而紧张地看着他的手，在身上摸了一圈，懊恼地挠了挠头:“对不起，今天没带创可贴。” “是……就在……”徐陨描述着情况，看了眼余寻舟的手，皱了皱眉。 余寻舟捻了捻手，又看了看伤口。 那是输了几天液之后，手腕以下几厘米，手背边侧静脉处留下的针口，在刚才的纯力量格斗中又崩开了。 余寻舟轻描淡写:“没事，一会儿就不流了。”又指了指小黄人儿，“这个，拿着。” 警察来的很快，几个人坐了警车回警察局做笔录。 “哥哥你叫张自强啊。”小孩看着余寻舟惊喜道，“我有个同学叫张小强。” 余寻舟笑了笑:“嗯。” 徐陨一笔一画工整签上了“牛爱国”三个大字，感觉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保证自身安全最重要。”做笔录的男警察严肃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余寻舟的手。 余寻舟、徐陨连连点头称是。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男警合上笔盖，站起来拍了拍他俩的肩膀。 “小张哥哥，小牛哥哥再见。”小孩站旁边抱着小黄人跟他们挥手。 余寻舟揉揉他的头发:“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17章 ……神他妈张自强。 一出门，徐陨就绷不住了，笑着看向余寻舟。 动作挺快，帽子口罩已经戴上了。 扬起的嘴角放了下来，徐陨看着他，心情复杂。 他第一次见到以一敌三不到两分钟就能解决的，对方还个个带刀。 是个练家子。 一招一式都在点上。 特别是打完之后往墙上那么一靠，酷到没朋友。 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开学那天跟玩儿似的。 啊说起来郑游还吃了人一颗糖。 奶味儿的。 那天下午他和郑游一起吃饭，郑游满脸震惊地说，他也震惊地听，不过没表现出来就是了。 现在也很震惊。 余寻舟正站着等公交，徐陨不自觉朝他走了两步。 震惊什么呢？ 干翻几个抢钱的小混混比踢走路边的小石子还容易。 自己还没喘过气儿就拿玩偶安慰小孩。 作为一个人渣，不该在抢钱的时候帮着恐吓、打人的时候补两脚么？ 余寻舟感情上是个渣渣，但某些方面似乎……还是像个人的。 就是看着状态不太对。 余寻舟打完架摘下口罩的一瞬间他被吓到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苍白，有种说不出来的沉。 今天的公交来得都挺快，余寻舟已经上了车。 啧。 装逼怪。 “我真的饱了。”余寻舟一手挡住筷子，一手护住餐盘，无奈地看着她们。 陈恩宁万分沉痛:“崽你在长身体啊，多吃点也不占地。”同时跟叶子意使眼色，示意她从侧面动手。 余寻舟默默把餐盘往里挪了挪。 陈恩宁跟叶子意对视一眼，收回夹着排骨的手，无声叹气。 “过段时间就好了。”余寻舟挤了个微笑出来，不过看起来应该只是嘴角动了动，因为她们俩的表情没有变化，“你们快吃。” …… “意意，你去弹钢琴就行了，”陈恩宁边嚼口香糖边说，“上台之后唰——”手往前指，“往那儿一坐，灯光一打，哇哦～” 陈恩宁看着叶子意，花痴笑:“仙女诶！麻麻我又恋爱了。” “到时候全校男生都会拜倒……” “不行。”叶子意摇头打断。“这本来就是全班的事情，不能只有一个人参与。” “另外，我比较喜欢看他们拜倒在各自的牛仔裤下。”叶子意严肃地反驳。 陈恩宁笑着搂住她，“哈哈哈哈哈哈还是嗑cp比较好玩儿……” 余寻舟看着这两小姑娘边走边笑闹，感到心里有什么在轻轻涌动。 很鲜活的气息。 充满了生命的张力。 心情会上来一点，让人想跟着笑。 真好啊。 余寻舟一人递了块奶糖，再自己剥了块放进嘴里。 “谢谢舟哥。”陈恩宁和叶子意齐声道。 这称呼…… 余寻舟觉得现在的小朋友真有意思。 奶茶店和陈恩宁“推心置腹”之后，他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了，事实证明他错了。 ——心地很好的一个孩子啊。 他的躯体化越来越严重了，躺床上一天不吃也不会觉得饿，笑一下都要用尽全力。 确诊后他看着成堆的药片，决定去看场电影，看完之后领了一个玩偶，想了想又把它放在包里，然后坐上了刚好停在面前的那辆公交。 为了拉着他准时去食堂，好几天都错过了想吃的菜。 偶尔讲个笑话，自己先笑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班，但凡有一点艺术细胞，也不至于混成这样。而且那么多个班，最后还不一定选的上。” “校长说每个节目至少得上两个人，不然就扣班级分。” “附中能不能有点新意啊年年都这么搞。那我去吧，我上去表演个胸口碎大石一百零八式，你就弹那个什么克罗地亚狂想曲伴奏。” “哈哈哈不行…”陈恩宁捂着肚子笑，“老李的脸得被我丢光。”末了担忧看向叶子意，“那怎么办啊？下个周必须把节目报上去是吧” ——所以有时叫“崽”、有时喊“舟哥”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哥，意意。”余寻舟停步。 远处是三三两两走着的人，傍晚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我会拉小提琴。” “你居然没说卧槽。”徐陨锁上自行车，又拿出手机再次确认。 嗯，锁好了。 这个时候他会格外细心。以前他对自己总是迷之自信，然而有一次他用完车之后忘了锁，结果被人骑了几百大洋，后来他就长记性了。 “那我说了啊。”郑游锁好车跟徐陨一起往楼里走。 “卧槽，谁知道余寻舟还会拉小提琴啊！”郑游无缝切换成“我的天哪.jpg”表情包格式，把刚刚骑车时说的话又倒了一遍: “卧槽要是早传出去了我们学校女生那全都得疯啊！” “卧槽余寻舟又能翻身了吧！” 徐陨弯着腰笑了一路，笑得声音都有点呛。 “你就是眼红。”徐陨按了楼层，看着电梯门一点点关上，侧身往后靠了靠。 “我就不配拥有甜甜的恋爱了吗？就因为我不够帅？？” “还矮。”徐陨迅速补刀。 “我怎么就矮了我172——”郑游抬眼跟徐陨对视，噎住了，“靠！” “凭什么180以下就等于残疾啊这是身高歧视!” 徐陨又是一通狂笑。 郑游见状也笑了。 徐陨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谢谢郑哥。” “说吧，出什么事了？” “我妈回国了，说要来看我。”电梯里“叮”了一声，徐陨伸手摁住关门键。 “挺好的，跟阿姨聊聊天说说话，你们好久没见了。” “星期天晚上我不来了。” “我会跟老李请假的，”郑游顿了顿，“有什么事通知我啊。” 徐陨松了手。 “太麻烦阿姨了。” 郑游跨出电梯，摆了摆手，“就是一点特产小礼物什么的，这种话你当面跟我妈说啊我可不当传声筒。” 他和徐陨从小就认识，老妈拿他当半个儿子养，出去旅游带东西回来肯定有他一份。有一次礼物大概是太贵重了，徐陨坚持不要，就让他拿回去，还让他跟老妈说谢谢……郑游回首往事，不禁悲从中来……结果老妈怀疑他想独占，最后享受到了老爸×老妈混合双打VIP待遇。 郑游有时候想自己可能真的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吧…… “那个元旦晚会你也去啊。”郑游和徐陨并肩往自家方向走，“你小学还得过我们区钢琴大赛冠军呢。” “到时候肯定有姑娘找你，你就把我的手机微信QQ号写给她们。” “滚。”徐陨笑着道。 “妈!开门开门开门!”郑游站在门前一阵拍。 “我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